《重生名门太子妃》 第1章 重生,不做垫脚石 南楚国,建章二十六年,皇帝驾崩,三皇子楚黎继位,改年号弘昌。 楚黎登基当日,丞相霍长锦病逝,年仅二十一岁。 霍长锦少年时便有神童之名,十五岁高中状元,而后入朝为官,平暴乱,治水患,上为君主分忧,下为百姓解难,政绩卓绝,简在帝心,建章帝破例封其为丞相。 如此忠良贤臣,竟英年早逝,新帝楚黎扼腕叹息,特下旨,册立霍长锦庶妹霍芷柔为后。 虽霍氏为庶出,但碍于丞相霍长锦之功,众人皆无异议…… 同年十月,众人都以为早已死在边关的先太子楚铮竟活着出现在京城。 楚铮抬着棺木出现在金銮殿上,那棺木里装的不是别人,正是丞相霍长锦。 楚铮痛斥新帝楚黎与霍氏合谋,毒杀霍相、残害忠良,虚伪卑鄙至极。 一番唇枪舌剑,刀光剑影之后,新帝楚黎终败。楚铮下旨,将楚黎与霍氏凌迟处死。 新帝既亡,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众臣奏请太子楚铮继位。然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楚铮一口拒绝了,而后飘然而去,不知踪影…… 世人不知,由始至终,楚铮为的不过都是一个霍长锦,不,准确地说是霍思锦。 实际上,真正的霍长锦早在满月之时就病逝了,其孪生妹妹霍思锦顶替他的名字活着。 …… 迷迷糊糊间,霍思锦猛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蓝天白云。 浑身还是热的,她心下一怔,难道她没死?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十指纤纤,肌肤白皙柔嫩,哪里是二十一岁时候的手。 心里顿时有了猜测,莫非她回到了从前? 霍思锦看了看自己,依然是男儿装束,一身素色的长衫,身上还沾着些树叶草木,腿上受了伤,有血迹渗出。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周遭是树木花草,她这才想起来,这分明是十五岁那年参加皇家狩猎时候的情景。 果然如她所料,她回到了六年前。霍思锦迅速地回顾了一遍此时的情景…… 皇家秋猎,她身为霍家的“嫡子”奉命随行,庶妹霍芷柔闹着要去狩猎林里看看,父亲霍坤就命她同行。 谁知道,霍芷柔根本就不是贪玩,而是想要害她性命,趁她不备,一把将她推下山坡。 好在是她命大,正好摔在草垄上,腿部虽受伤了,性命却是无碍。 忽然,霍思锦脸色突变,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三皇子楚黎路过,她叫住楚黎请求他派人送她回营地,毕竟他们虽无过多交情,但是表兄弟。 谁曾想,她举手抬足间一个不小心,竟被楚黎看穿了她是女儿身的事实,也才有了后面的变故。 原本她是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假死,然后顺利恢复女儿身,谁知道因为楚黎这个变故,她逼着自己去考科举,入朝为官,扶持楚黎上位。 她殚精竭虑,为扶楚黎上位,耗尽了一身心血,最后的结果呢? 结局不过是霍芷柔一身凤袍站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告诉她,从头到尾楚黎都是利用她,而今楚黎登基为帝,她也再无用处,可以去死了。 霍思锦永远忘不了临死时,楚黎看她的眼神,那是无比的嫌恶,还有他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不男不女的东西,看着就倒胃口,朕怎么可能喜欢你!朕只会喜欢柔儿这样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她本一介女流,入朝为官,五年的时间,如履薄冰,生怕哪一日被人识破。她明明怕得要死,可还是咬牙做了丞相,全都是为了他。 到头来,不过是痴心错付,做了楚黎和霍芷柔的垫脚石。 前世,楚黎不止一次地深情款款道“锦儿,来日我为帝,必娶你为后,让你风光无限地做回霍思锦”。 现在想想,她真是蠢,居然相信楚黎的甜言蜜语,平白做了那对狗男女的垫脚石。这一次,她可不会走错路,才不做什么劳什子丞相,她要换回女装,堂堂正正地做个女人。 星眸婉转,霍思锦有了主意,要做回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死遁,眼下可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霍长锦”死在狩猎场,那远在江州的“霍思锦”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算算时间,楚黎也快出现了,“霍长锦”跌下悬崖死了,总得要有个见证人才好…… 霍思锦飞快地脱下外衫,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只等着楚黎出现,就将外衫抛下悬崖。 不多时,有脚步声传来,霍思锦立刻屏气凝神,藏在草垄里一动不动。 “都安排好了?”这声音,霍思锦太熟悉了,一听就知道是楚黎。 “一切已经按殿下吩咐准备就绪,太子身边的人已经被引开了。”答话的是楚黎的侍卫。 第2章 活着,就不能白活 楚黎轻笑,“好,让所有人撤,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藏在草垄里的霍思锦手里紧紧地捏着外衫,直到楚黎和他的侍卫都走了,她也没有将其抛下悬崖…… 她的脑海中回荡着楚黎嫌恶的眼神,还有他那一句“不男不女的东西”。楚黎前世将她利用了彻底,即便是她的死都被当做是霍芷柔封后的筹码,她若是轻易放过他岂非是便宜了他! 楚黎就算再不怎么得宠,他也是皇子,若是几年之后的丞相霍长锦或许可以奈何得了楚黎,现在的霍长锦不过是一介白衣,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若是她做回了霍思锦,区区一个不得宠的臣子之女,那就更加拿楚黎没有办法了。 既然活着回来了,那就不能白活! 太子身边的人已经被引开了…… 她细细琢磨着这句话……皇家狩猎,太子……她想起来了,就是在这一天,太子楚铮受伤了,而太子一脉的人都怀疑是五皇子楚恒做的。 霍思锦勾唇一笑,原来是楚黎。 楚黎想当皇帝,她怎么能让她如愿?当皇帝,门儿都没有! 霍思锦迅速地穿好外衫,一瘸一拐地走出草垄,楚黎想算计太子,她就偏偏要坏了他的好事…… 没走两步,耳畔忽然传来强劲有力的马蹄声,霍思锦连忙循声跟了上去。 黑色的骏马,墨色的锦袍,看这装束就知道是太子楚铮无疑。 南楚人人皆知,太子楚铮为人阴鸷暴戾,喜着墨色锦袍,更衬得他整个人如同暗夜里走出来的修罗,叫人见之生惧,望之生寒。 霍思锦走上前去,正要开口委婉地提醒楚铮,却不想一抬眼,正好看见楚铮背后之物,倏地一惊,脱口大呼,“小心背后!” 彼时,楚铮正弯腰捡猎物,闻言,他迅速地转头看去,只见一头黑熊正朝他扑来…… 嘶! 黑熊锋利的爪子划破了他墨色的衣袍,所幸楚铮的身形极快,一个侧身避开了袭击,并未受伤。 待楚铮脚下稳住,正要出手,却忽然看见黑熊朝霍思锦扑去,原来那畜生倒是灵性,根本就是打着一箭双雕的计谋,方才那一扑既是楚铮,也是霍思锦。 霍思锦本意是想委婉地提醒楚铮小心,却不想这黑熊来的太快太突然,慌忙之下出言提醒,万没有想到她自己也是这头黑熊的目标,是以当黑熊朝她袭来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仓促之间匆匆避开。 可是,她哪里有楚铮那么稳快的身形?疼痛从胸口传来,黑熊锋利的爪子已经划破了她的肌肤。霍思锦心中暗自叫苦,她这才刚重生,难道就要死了吗? 然而,就在霍思锦已经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忽然眼前的黑熊惨叫一声,下一刻便轰然倒地…… 霍思锦这才发现,黑熊的背后插着一只箭羽,箭羽的颜色和不远处的猎物是同一个标记,上面清晰可见地刻着一个字——铮。南楚国太子,单名一个铮字,人如其名,铁中铮铮,庸中佼佼者也…… “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霍思锦捂着胸口朝他行礼道谢。 楚铮收了弓箭,朝她走来,“你叫什么?” 霍思锦愣了片刻,连忙答道:“学生霍长锦。”其实,霍思锦才是我的真名。最后这句话只能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 霍长锦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孪生哥哥的名字。她和哥哥霍长锦是龙凤胎,然而刚出生不到一个月,哥哥夭折,那时候母亲杨氏已经失宠,不能没有嫡长子撑腰。无奈之下,杨氏只能谎称病重的是霍思锦。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后来霍思锦就做了靖北侯府的嫡子霍长锦,这一做就是十五年。 此时,霍思锦无官职在身,父亲靖北侯霍坤也没有请封她为世子,她自然没有自称是臣的资格。她受教于太学,自称一声学生倒也合适。 “霍长锦?靖北侯霍家的公子?” 霍思锦点了点头,“长锦正是霍家的长子。” 霍长锦既是靖北侯府的长子也是嫡子,更是目前唯一的儿子,然而靖北侯却没有请封他为世子。不是因为靖北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而是他并不打算将家业交给霍长锦继承。 靖北侯宠妾灭妻,心心念念的都是平妻周氏能为他生下儿子,再将爵位家业传给周氏的儿子。正妻杨氏和杨氏所出的孩子,他一个都不喜欢。 第3章 太子,更适合继位 霍思锦并没有刻意将“长子”二字咬重,但是她知道,聪明如楚铮定然明白个中意思。宫里的娴妃正是出自霍家,是霍思锦的亲姑姑,娴妃育有皇子,这个皇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世害苦了霍思锦的楚黎。霍家自然是要鼎力支持楚黎的,而她霍思锦则是坚决要和楚黎划清界限,她绝不可能扶持楚黎上位。 不过眼下楚铮似乎并没有过多在意,口哨一吹,立在不远处的马儿立刻跑了过来。 “上马。”楚铮朝她淡声说了句。 霍思锦看着孤零零的一匹马,连忙推辞,“长锦无事,可以自己走回去,多谢太子殿下好意。” 这里就一匹马,难道她坐在马背上,让太子走回去?还是说,她和太子共乘一骑? 不不,这都不合适,她还是选择自己走回去好了。虽然身上带着伤,但是腿伤并不太严重,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 “啰嗦!”楚铮轻叱一声。 话音刚落,霍思锦只觉周身一轻,下一刻自己就坐在了马背上。 驾!马儿甩开了蹄子,飞奔而去…… 她本是女儿家,年方十五,身子到底娇小,坐在前面,楚铮手里又握着缰绳,好似将她环抱于怀中。 霍思锦轻咬着唇角,面色微微泛红,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男子共乘一骑。 她本无意生出旖旎之心,可这是她历经前世今生,第一次感受到被保护的感觉。不得不说,这样的感觉真好,如春光拂面,温暖如斯。 太子殿下楚铮,当今皇上的真正的嫡子,是已故元璟皇后的独子,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幼时便有神童之称。 但是自从元璟皇后病故后,楚铮性情大变,整个人变得异常冷酷暴虐,有朝臣和他政见不合,他当场挥鞭相向,当做所有人的面将人活活打死。 南楚国素来看重礼仪举止,楚铮这样暴虐的性子自然不受人喜欢。 霍思锦想起前世的种种事迹,她原本也和其他人一样的想法,可是如今重活一世,看透了那些所谓温和儒雅的面孔背后的真相,她却觉得或许很多事情不该只看表面。 楚铮将人活活抽死,行为固然暴虐了些,后来证明那位大臣实则是个作奸犯科的小人,死了也活该…… 人人都说太子殿下楚铮性情冷漠暴戾,但是这一刻霍思锦分明觉得,楚铮比所有人都要温暖,至少比那位看似温润实则品行卑劣的三皇子殿下好太多了…… “卑职来迟,请殿下恕罪。”还未到营地,就见有侍卫迎面而来,上前拱手行礼。 楚铮勒马停下,朝他们摆了下手,“平身。” “谢殿下。”侍卫们谢过恩方才起身。 霍思锦了然,原来这是楚铮身边的随行侍卫。楚铮入场狩猎,身边本该有随行侍卫,但是方才却是他孤身一人,料想是楚铮策马而去,侍卫们没能追上,这才迟了。 见楚铮下了马,霍思锦也正要下马,却被楚铮拦住,“别动。”又朝侍卫吩咐,“长冬,送霍公子回去。” 一二十出头的青年连忙点头应下,“是,卑职遵命。” 霍思锦心下有些诧异,长东?莫不是楚铮的贴身侍卫郑长冬?皇子身边的侍卫不少,但是也都是分等级的,如郑长冬这般贴身侍卫,那可是最高级别的了,位同朝中三品武将。 虽然不是楚铮亲自送她会营地,但是让身边的一等侍卫来送她,也足够让霍思锦有受宠若惊之感了。 她虽然受了伤,但是并不致命,楚铮身为太子,大可以不用管她。若不是郑长冬等人出现了,甚至楚铮很有可能会亲自将她送回营地。 太子殿下楚铮,果然是楚黎那样的伪君子小人所不能比的。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前世没能继承皇位,可惜了。 霍思锦在心头暗道:绝不能让楚黎那个虚伪的小人坐上皇位,倒是这位太子殿下更适合继承大统。 随即,她又转念一想:不能这么草率的下结论,前世就是吃了这个亏,被楚黎三言两语哄骗,拼尽全力扶持他上位。 不过,不管是谁坐上皇位,总之那个人绝不能是楚黎! 有幸重生,她该送楚黎一点见面礼才是…… “霍公子,营地到了,还请下马。”郑长冬虽神色严肃,但是却毫无轻视之意,言行举止莫不失礼数,楚铮御下之严可见一斑。 霍思锦微微颔首,下了马,“郑侍卫,方才林中有黑熊偷袭太子殿下,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头黑熊似乎有发狂的迹象……” 第4章 命贱,渣母女算计 闻言,郑长冬眉头微皱,“霍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敏锐地察觉出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没什么意思。”霍思锦摇了摇头,“太子殿下是南楚储君,身居高位,想对太子殿下不利的人很多,不止一个。太子殿下安危甚重,我只是想提醒郑侍卫多加留心。” “林中野兽出没,郑侍卫快去保护太子殿下吧,已经到营地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完,霍思锦又朝郑长冬拱手行了一礼,淡笑着说道:“还请郑侍卫替我向太子殿下再次转达谢意。” 从方才的观察来看,郑长冬是个嗅觉灵敏、心思缜密的人,他应当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算郑长冬不明白,他也一定会将这话转告给楚铮,楚铮绝对会明白的…… 霍思锦刚回到靖北侯府的营帐,立刻就有丫鬟将这个消息禀告给了霍芷柔母女。 “他居然有命回来,早知道我就该下手更重点。”霍芷柔一听说霍思锦没事,当即气的咬牙切齿。 “杨氏的儿子还真是命硬,从山坡上跪下去也死不了。”周氏叹了口气,语气颇为遗憾。 霍芷柔狠狠地啐了一句,“我看他不是命硬,是命贱!娘,您别担心,一次死不了,那就再来一次,我就不信弄不死他。” 周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儿,先不着急,这事儿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将这件事情圆过去。你告诉娘,推霍长锦是谁动的手?” “是我。”霍芷柔答道。 周氏顿时皱起了眉头,目光里带着责备:“柔儿,我不是告诉过你,这些事你不要沾手的吗?” 原本周氏打算的是这些沾着人命的事儿让丫鬟们去做,即便是事情失败了,大不了将丫鬟推出去就是,可是却没想到是霍芷柔亲自动的手,这处理起来可就有些麻烦了。 “娘,我就是气不过,因为有霍长锦的存在,所以娘您才一直只能做个平妻,而不是正妻。平妻平妻,与妻平等,可是终究不是正妻。” 霍芷柔一边拉着周氏的手,一边娇声说道:“柔儿也是为了娘,只要没了霍长锦,杨氏又不得父亲喜欢,娘您就大可以让父亲休了杨氏,到那时您就是靖北侯府唯一的夫人了。” 靖北侯府唯一的夫人,周氏当然想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满怀希冀,“霍家终究需要男丁来继承,但愿这一胎是个儿子。” 她比霍芷柔更想弄死霍长锦,可是自从生下霍芷柔后,她的肚子就一直没有动静儿,整个霍家上下就只有杨氏一人生了儿子。周氏深知男丁的重要性,因而这些年一直没有对霍长锦下手。如今她再次有孕,这才起了杀心。 “娘您放心,您肚子里这个一定是弟弟。”霍芷柔笑容甜美,“父亲早就盼着娘能再次怀孕,即便是霍长锦向父亲告状,父亲看着弟弟的份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方才一听说霍长锦活着回来了,霍芷柔就暗自在心头琢磨,霍长锦向父亲说起这事儿,她该怎么圆过去。目光不经意间从周氏的肚子上撇过,她就有了主意。 靖北侯霍坤和周氏是青梅竹马,若非当年周氏家中出了变故,靖北侯根本就不会娶杨氏。眼下周氏又有了身孕,靖北侯当然会喜不自胜,欣喜之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霍长锦。 周氏眉间微蹙,沉思片刻后,道:“柔儿,我怀孕的事情暂时不要让你父亲知道。” “为什么?”这回轮到霍芷柔皱眉了,“娘,如果父亲知道我差点杀了霍长锦,他虽然不会重罚我,但是我或多或少都是会受责罚的,难道娘您舍得看女儿被父亲责骂吗?” 她当然不愿意受责罚,即便是轻飘飘的几句责骂也不想受。 “您肚子里的弟弟可是女儿的护身符,若是不把护身符亮出来,那女儿怎么办?”霍芷柔眉头几乎都快拧到一处了。 “柔儿,娘不是那个意思。”周氏连忙解释,“护身符那是在重要的时候使用的,不是现在。霍长锦又没死,还用不着拿你弟弟来哄你父亲高兴。” 说时,周氏摸了摸霍芷柔乌黑浓密的发丝,轻笑道:“柔儿,以你父亲对你的疼爱,足够你将这事儿圆过去。” 霍芷柔眼前一亮…… 第5章 渣爹,恶人先告状 那厢霍思锦回到自己房间,喜嬷嬷见她衣衫上有血迹,连忙迎上来,“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喜嬷嬷是自小伺候母亲杨氏的人,后来杨氏出嫁也跟着来了靖北侯府。霍思锦的身份是秘密,整个靖北侯府知道霍思锦是女儿身的,只有母亲杨氏和喜嬷嬷。 这次参加皇家狩猎,杨氏病着不能前来,就让奶娘喜嬷嬷前来伺候他。 “少爷,您怎么受伤了?还伤的这么重?”喜嬷嬷凑近了这才看清,她的肩膀胸口处都有伤,尤其是胸口还有好几道血痕。 霍思锦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上些伤药就好了。”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也算是她幸运,从山坡上滚下来只是被树枝划伤了小腿,黑熊那一爪子伤了胸口,但是好在胸口处缠了束胸带,因而伤口并不深。 喜嬷嬷连连点头,又扶着她坐下,“少爷,您先坐下歇会儿,我去给您找药,再打些清水来,让您清理伤口。” 伤在胸口,可不能被人发现了,因而喜嬷嬷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打了水来。 刚把伤口上的血迹清洗掉,还没来得及上药,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霍思锦心下一凛,连忙吩咐道:“喜嬷嬷,你快去挡着。” 喜嬷嬷会意,立刻起身快步走了出去,而霍思锦则是抓紧时间迅速地穿好衣服……她的动作很熟练,因为这样的事情,她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了。 帐子外,“霍长锦呢?”靖北侯霍坤一来就直接厉声质问。 喜嬷嬷看似是躬身立在门口,实则是不着痕迹地将靖北侯挡在外面,不让他立刻进去。 “奴婢见过侯爷。”喜嬷嬷慢调思虑地给靖北侯行了礼,并且还不忘和跟在靖北侯身后的霍芷柔行礼问好,“见过二小姐。” 一听到喜嬷嬷的这一声二小姐,霍芷柔就浑身不舒服。靖北侯府里的下人都尊称她为小姐,只有喜嬷嬷总是固执地称呼她为二小姐。 旁人听了只以为是靖北侯的第一个孩子是霍长锦,霍芷柔排行第二,所以她是二小姐。实际上霍芷柔心里清楚,喜嬷嬷管她叫二小姐,是因为靖北侯府真正的大小姐是霍思锦,那个养在江州的病秧子。 霍芷柔想将这称呼改过来,可是喜嬷嬷是个硬骨头,不管霍芷柔如何打骂,喜嬷嬷依然不松口,霍芷柔也拿她没办法。 如今,又听到喜嬷嬷这样称呼她,但她却奈何不了,只得拿手里的丝帕出气,死死地拧着。 “侯爷,少爷他……”方才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听霍思锦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喜嬷嬷气得不轻,这个霍芷柔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霍思锦的性命。 喜嬷嬷想要告诉靖北侯,少爷他被霍芷柔推下山坡,差点没命。 可是靖北侯早听了霍芷柔的哭诉,憋着一肚子火,眼下正是朝霍思锦来发火的,顿时厉声打断了喜嬷嬷的话,“本侯问你,霍长锦是不是在里面?” 他板着脸,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漫天乌云。 喜嬷嬷眼眸一冷,看靖北侯的脸色,她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定是霍芷柔抢占了先机,在靖北侯面前说三道四,让靖北侯先对少爷生出了不满。 “侯爷找少爷有事?正好少爷他也有要紧事和侯爷说。”喜嬷嬷估摸着霍思锦也换好了衣服,就高声说了句,“侯爷您里面请。” 靖北侯和霍芷柔走进了房间,只见霍思锦和衣靠坐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这是怎么回事?”靖北侯见霍思锦如此狼狈虚弱的模样,顿时一怔,随即又看到床头放着的满是血迹的衣衫,更是诧异不已。 喜嬷嬷将方才清洗伤口的那盆水端来,“侯爷,您看看吧,这是方才少爷清洗伤口的水。” 靖北侯侧目一看,血腥味儿扑面而来,那盆清水眼下已然成了血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靖北侯皱眉问道。 霍芷柔一见情况不妙,靖北侯已经被霍思锦受伤的事情分了神,连忙轻轻扯了扯靖北侯的衣角,娇弱地唤了声:“爹爹……” 靖北侯历来偏疼霍芷柔,一听她呼唤,立马又回过神来,他来可不是为了关怀霍思锦的,而是来问罪的。 “霍长锦,本侯叫你照顾妹妹,你居然把妹妹一个人扔在林子里,你是想害死她是不是!”靖北侯的声音瞬间凌厉起来,指着霍长锦的鼻子骂道,“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心肠如此歹毒,居然想害死柔儿!” 微垂的眼眸一抬,霍思锦正好将霍芷柔脸上隐隐得意的神色看在眼中。 倒打一耙,好一个霍芷柔!前世今生,她倒是一点都没变。 第6章 拆穿,霍芷柔吃瘪 前世,她活着回来,霍芷柔也是这般,先找靖北侯告状,倒打一耙。那时候,靖北侯也像今日一样,怒气冲冲地来问罪。 不同的是,当时楚黎在场,他在一旁说和,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从前是她傻,以为楚黎是在帮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楚黎在一旁帮腔,以至于在靖北侯的心中,始终认为是霍思锦故意将霍芷柔扔在林子里。楚黎哪里是在帮她,分明就是在袒护霍芷柔。 这一次,她可不会这么傻了。即便是靖北侯不疼爱她,未必站在她这边,她也不能任由霍芷柔往她身上泼脏水。 霍芷柔倒打一耙,她就偏偏要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哥,虽然柔儿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柔儿,可是你也不能将柔儿一个人扔在林子里不管啊,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霍芷柔拿着丝帕拭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一见爱女垂泪,靖北侯连忙温声安慰:“柔儿你放心,爹爹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侯爷,您不能只听二小姐的。”喜嬷嬷在一旁急的不行,连忙拿起床头的血衣,“侯爷,您看看少爷身上的伤,他差一点就没命了” 喜嬷嬷还要再说,却被霍芷柔打断,“大哥,你怎么还使苦肉计了。柔儿不是要怪你,我只是想告诉大哥,我只是个女儿家,不会和大哥争什么的,大哥你何必要对柔儿这么狠心呢?” “大哥,柔儿可是你的亲妹妹啊……”说时,霍芷柔小声地啜泣起来,眼眸含珠,宛若梨花带雨。 喜嬷嬷气的脸色发青,“二小姐,少爷何时使苦肉计了,明明是你将大少爷推下山坡,害他差点没命的,你如今居然倒打一耙!” 闻言,霍芷柔哭的更厉害了,泪水夺眶而出,“你胡说,你才是倒打一耙,我都说了不会怪大哥,你们怎么还反过来诬陷我了。” “爹爹,您要为柔儿做主啊……”霍芷柔拽着靖北侯的衣角,哭哭啼啼地求做主。 靖北侯顿时大怒,“霍长锦!你天天好的不学,倒是学会陷害诬陷你妹妹了!” “谁诬陷谁,二妹妹心里清楚。”霍思锦心头暗自发现,此刻,她忽然觉得霍芷柔好像是个跳梁小丑,处处透露着可笑。 霍思锦抬眸,正对上靖北侯的眼睛,她眼眸清亮,如一汪能洗尽世间污浊的澄澈泉水,“二夫人这一胎若生个儿子,那就是二妹妹你一母同胞的弟弟。” “什么!”靖北侯乍听到周氏有孕,顿时一惊,“长锦,你说二夫人怀孕了?” 靖北侯顿时被喜悦填满心房,连对霍长锦说话的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霍芷柔心里咯噔一跳,她怎么会知道的? 周氏再度有孕,这个消息可是被封锁的死死的,只有周氏、霍芷柔,还有周氏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知道。霍思锦是从何处得知的? “父亲还不知道吗?”霍长锦眉梢微挑,“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问二妹妹,二妹妹是二夫人的亲生女儿,母女亲密无间,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靖北侯转而看向霍芷柔,“柔儿,这是不是真的?” 霍芷柔轻咬唇角,犹豫不决,她到底是该承认还是不承认? 若是她承认她知道,那么方才父亲只怕会对霍长锦受伤的事情起疑心。可她若是不承认,若是父亲有心要查,很容易就能查到她在说谎。 “二妹妹,你有什么好犹豫的。”霍芷柔还没做好决定,倒是霍思锦先开了口,“二妹妹心疼弟弟,大哥其实很理解你的心思。只是大哥对世子之位无意,所以二妹妹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造杀孽。” 霍思锦将最后三个字咬得重重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朝喜嬷嬷使了眼色。 喜嬷嬷会意,连忙接过话去,“是啊,二小姐,二夫人肚子里那个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就急着对少爷下手,你也不怕造孽太多!” 南楚信奉佛教,讲求因果循环,若是造孽太多,必然会遭报应。喜嬷嬷言下之意,造孽太多,没准会报应在胎儿身上。 “你……你们居然诅咒我弟弟!”霍芷柔拽着靖北侯的衣角,“父亲,您看看他们,他们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靖北侯的心是偏的,但并非是脑子是偏的,从霍芷柔的反应来看,霍思锦说的是真的。 他可以偏心霍芷柔,但是喜嬷嬷有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周氏肚子里那个孩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霍家终究是需要人来继承家业的,若是周氏生不出来儿子,那家业只能传到长子霍长锦头上。 “长锦,柔儿她年纪小,你做哥哥的也不要和她一般计较,这件事情就作罢吧。”靖北侯轻描淡写地说道。 第7章 巴掌,霍芷柔挨打 “侯爷……”喜嬷嬷气得不轻,也顾不上主仆有别,疾声脱口而出,她想说侯爷,二小姐可是要杀了少爷啊! 不料,霍思锦出声拦住了她:“喜嬷嬷,不要再说了。” 喜嬷嬷咬了咬牙,这才将话咽到肚子里。 “父亲,二妹妹年纪小,平日里总是任性胡闹也就罢了,长锦可以不同她计较,但是有些话长锦必须要说,否则哪天我们霍家被满门下狱了,那就晚了。” 霍思锦的话让靖北侯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长锦,你这是什么话,你妹妹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哪里来的满门下狱这么严重?” 早料到靖北侯会这么说,霍思锦脸色一沉,压低了声音道:“父亲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谋害太子,父亲以为这罪名能不能将靖北侯府满门下狱?” 霎时间,靖北侯脸色突变,“你说什么!” 霍芷柔也是心下大惊,连忙疾声道:“大哥,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谋害太子了!”她想杀的人是霍思锦,哪里敢害太子楚铮。 “你将我推下山坡,我醒来后,又遭遇黑熊袭击,当时太子殿下也在场,还险些受伤。此事若是被陛下知道,深究起来,父亲以为会有什么后果?”霍思锦抬眸看向靖北侯。 霍芷柔连忙辩解,“大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黑熊又不是我弄的,我能有什么后果!” 霍思锦勾唇一笑,“二妹妹不明白,难道父亲也不明白吗?太子遇袭,必然要有人承担责任,父亲以为这责任该谁承担?是负责狩猎事宜的五皇子?” 靖北侯顿时脸色大变,五皇子楚恒是继后姚氏所出,姚氏又是太后的亲侄女,不管是谁做的,楚恒都必然会找一个替罪羔羊出来。而霍家就是最好的替罪羊,楚恒只要将黑熊的事情说成是霍家兄妹的互相算计,那他就能全省而退。 “父亲更别忘了,宫里的娴妃娘娘是您的亲妹妹,四皇子殿下是您的亲侄子。”霍思锦再补充了一句。 靖北侯的脸色变得更沉了,借着谋害太子的罪名,既可以弄垮了靖北侯府,还能顺便将四皇子楚黎也拉下水,楚恒何乐而不为? 啪!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蠢货,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靖北侯终是忍不住,抬手给了霍芷柔一巴掌。 霍芷柔只觉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刚才那一巴掌真的是父亲靖北侯打的? 靖北侯一向偏疼霍芷柔,从小到大,挨打的一向是霍思锦,霍芷柔从来都是坐在一旁围观的份儿,今日却反过来了,挨打的人变成了霍芷柔,而在一旁看戏的人成了霍思锦。 霍芷柔捂着脸,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爹爹,你居然打我……” 眼泪在眼眶中打了个璇儿,然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那模样可怜极了。只有霍芷柔自己知道,这眼泪不是因为脸上的疼痛而掉,而是真的伤心。从小到大,爹爹最是疼爱她,从来不曾打过她,如今怎么就给了她一巴掌呢? 霍芷柔眼泪汪汪,那模样可怜极了,到底是从小宠到大的女儿,见她这般模样,靖北侯的心又忽然软了几分,可是想到霍芷柔做的事情,他又不得不板起脸来,“柔儿,你这次也做的太过分了。” 虽然脸是板着的,但是语气已经不似方才那般盛怒,霍思锦瞬间就明白了靖北侯的“慈父心思”。 慈父?若非她和他多做了二十年的父女,她还真的会以为几个靖北侯真的是霍芷柔的慈父。 霍思锦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随即说道:“父亲,事已至此,您就是再打二妹妹也无济于事。再者说了,事情也没父亲说的那么严重。” “虽然娴妃娘娘出自咱们霍家,但是咱们家一向和三皇子殿下走动不多,父亲要想独善其身也不是做不到。” 此言一出,靖北侯刚有所缓和的脸色又瞬间变了,明面上靖北侯府和楚黎的确来往不多,可是这只是明面上,背地里可不是这样的。别说独善其身他做不到,更让靖北侯担心的是,楚恒要想拉楚黎出来做替罪羊,那么很有可能会查楚黎和靖北侯府的往来,那可就遭了! “谁要你假好心!”满脸泪痕的霍芷柔狠狠地瞪乐霍思锦一眼,她至今也不明白,为何父亲会忽然恼羞成怒,还打了她一巴掌,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定是霍思锦说她坏话,挑拨离间。 随即,霍芷柔又含泪看向靖北侯,“父亲,您不要听信他的谗言,是霍长锦他故意陷害我……” 话还没说完,却被霍思锦接过话去,“我陷害你? 第8章 救场,怒意实难忍 霍思锦指了指自己,然后被气笑了,“二妹妹,我陷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这里是皇家狩猎场,皇亲贵胄,王公大臣们都在,家丑外扬,还惹上足以抄家灭族的祸端,我是疯了还是傻了才会陷害你?” 家丑外扬,足以抄家灭族的祸端,桩桩件件都不是小事。靖北侯原本已经放软的脸色,立刻又沉了下去,他第一次觉得霍芷柔是个惹祸精。 啪! 心头怒意难忍,靖北侯抬手又是一巴掌过去。 “哇……”霍芷柔顿时大哭。 然而,这一次却不见靖北侯有任何动容,他铁青着脸,厉声呵斥:“你看看你惹出来的事情,哭什么哭!” 侯爷扇了二小姐一巴掌,立马就有下人飞快地跑去告诉周氏,周氏闻讯,当即心下一怔,靖北侯一向疼爱霍芷柔,从未打过她,怎么今日却扇了她一巴掌?周氏也来不及问到底出了何事,她心知能让靖北侯对霍芷柔动粗,必然是有些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当即匆匆赶来。 营帐离得并不愿,三两步就走到了。周氏一进来就看见霍芷柔捂着脸在一旁抹眼泪,而靖北侯则是铁青着脸,面色凝重,怒气沉沉。 “这是怎么了?”周氏连忙走上前去,一手拉着霍芷柔,“柔儿,是不是你惹你父亲生气了?你呀,就是被惯坏了,总是任性胡闹,还不向你父亲磕头认错。” 一直坐在床榻上看戏的霍思锦眉梢微挑,周氏倒是个惯会说话的,不问缘由,直接就霍芷柔的所作所为说成是被宠坏了的任性胡闹,霍芷柔是被宠坏了,那也是靖北侯宠的。若是平常时候,靖北侯一听这话,哪里还说得出任何责骂霍芷柔的话来,可是今日却不是平常时候,周氏注定是失算了…… 靖北侯脸色依然不见好,“任性胡闹也要有个度,你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越说越气,靖北侯忍不住再次扬起了巴掌。 周氏脸色一白,惊呼出声,“侯爷!” 霍芷柔下意识地躲在周氏身后,靖北侯的这一巴掌自然也就没落下来,一直高高举着,未曾放下。 这时,霍思锦觉着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结束了,这才出声,“父亲,事已至此,您就算是再打骂二妹妹也没用,不如想想该如何应对才是。” 虽然不得不说,看着霍芷柔挨巴掌,霍思锦有一种爽彻心扉的感觉,但是此刻她很清楚有周氏在此,霍芷柔就会安然无恙,横竖以后还有机会看好戏,今日暂且先歇了。 靖北侯沉着脸,面色很是凝重,“长锦,为父听闻你在太学多有才名,你可有什么主意?” 闻言,霍思锦在心头冷笑,为父听闻你在太学多有才名,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何曾来的听闻,真是虚伪至极! “没有主意。”霍思锦摇了摇头,“不过,长锦以为要想撇清关系,父亲的态度一定要鲜明果断,行得正则坐得端,绝不叫人起一丝一毫的疑心。” 靖北侯眉头微皱,若有所思,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中。而一旁的周氏则是一头雾水,她了解靖北侯的脾气,千万不要在他想问题的时候打扰他,因而尽管她再想问,也必须要忍着。 周氏悄悄看向霍芷柔,想问她是怎么回事,然而霍芷柔只是不停地掉眼泪,根本就没有看到她的眼神。 糟了,事情和她预想的轨道偏离太多了,已经到了她无法掌控的地步。周氏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一时间额头上都忍不住起了一层细汗。 “周夫人似乎脸色不太好,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舒服?”靖北侯忙着想事情,霍芷柔只顾着哭,谁都没有注意到周氏额头上的细汗,反倒是霍思锦出言提醒。 周氏心下一惊,霍思锦怎么会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她刚想开口说话,却被霍思锦抢了先,“周夫人,你是孕妇,不宜多想,更不宜多问,安心养胎就是。” 语罢,霍思锦又与父亲靖北侯道:“父亲,无论二妹妹做了什么,都与周夫人无关,您可不要迁怒于她。” 被霍思锦这么一说,靖北侯这才发现周氏脸色发白,额头上还冒细汗,这才放缓了神色,“走吧,我送你回去。” 周氏暗自咬了咬牙,她心里存着疑惑,可是却无法开口询问,好话歹话都让霍思锦说尽了,即便是她询问,靖北侯顾忌胎儿,也不会告诉她,只会让她不要多问,不要多想,安胎要紧。 杨氏那个蠢女人怎么会生出这么好口才的儿子来? 第9章 平妻,侯府的笑话 周氏心里又气又恼,却又不能发作,她是真的觉得肚子不舒服,她年纪已经不小了,怀胎本就风险极大,大夫交代过务必要小心谨慎。无奈之下,周氏只得离开了。 靖北侯扶着周氏走了,霍芷柔当然也不可能留在这儿,也就跟着一起离开了,只是临走时却不忘狠狠地剜了霍思锦一眼。 虽然到现在为止,她整个人还是懵的,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定是霍思锦挑拨离间,才让父亲恼了她。 对于霍芷柔临走时那愤恨的眼神,霍思锦只是唇角轻勾起一个弧度,轻轻吐出两个字,“蠢货!” 喜嬷嬷见人都走远了,这才开口道:“少爷,您何必要出言提醒,侯爷根本不会念着您的好。您没看着方才侯爷一听说周氏脸色不好,立马就变了神色,连忙送周氏离开了,临走时连对少爷说一句好好养伤之类的话都没有。” 喜嬷嬷是从前杨氏出嫁时,一并带进靖北侯府的人,一直陪伴在杨氏和霍思锦身边,这些年她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杨氏不得夫君喜爱,连带着杨氏所出的儿女也不得靖北侯疼爱,若非霍思锦顶着靖北侯府唯一的儿子的名头,只怕整个靖北侯府早就没了杨氏母子的容身之所了。 霍思锦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我根本没打算让父亲念着我的好,我就是想气气周氏,好话歹话都让我说了,她就说不出来了,只能憋着。” 喜嬷嬷立刻想到了周氏临走时那憋屈的神情,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憋得好,就该让她憋着,也要让她尝尝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这会儿是私下里,周围又没有旁人,喜嬷嬷说话也没多少顾忌,当下将憋在心头的话尽数说了出来,“这些年,二小姐也没少欺负夫人和少爷,如今只是让她挨两巴掌,简直是太便宜她了。” 霍芷柔没少给杨氏和霍思锦使绊子,从前也曾闹到靖北侯面前,他不过是轻飘飘说一句,柔儿年纪小,做长辈做兄长的何必与她计较。 喜嬷嬷每每想起这事儿,就气的脸色发青,靖北侯的心也长得太偏了。 “不急,这两巴掌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霍思锦冷冷一笑,可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前世,在楚黎的劝说下,她动了恻隐之心,终究没有要了霍芷柔的命,却不想到头来却是被楚黎和霍芷柔联起手来摆了她一道。 霍思锦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临死前的那个场景:霍芷柔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拿着毒酒往她嘴里猛灌,笑得花枝招展,眼角眉梢无一不是胜利者的得意。 蛇蝎永远都是蛇蝎,变不成温柔善良的兔子。 这是霍思锦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所得的最大收获。对仇人,千万不可心慈手软。 “少爷,周氏真的有身孕了?” 周氏怀孕的消息并未传开,喜嬷嬷原也是不知的,方才听霍思锦这么一说,顿时心里起了疙瘩,“侯爷迟迟没有为少爷请封世子之位,若是周氏这一胎生个男丁,侯爷他会不会为周氏的孩子请封世子?” 靖北侯府是世袭的侯爵,虽然传至下一代会降为伯爵,但也是皇命受封的爵位。世子之位本为传承祖宗家业,理应由嫡长子继承,可是依着靖北侯的偏心眼,只怕这世子之位未必会落到霍思锦头上。 “一旦周氏生下男丁,父亲必然会为他请封世子。” 前世靖北侯可不就是这么做的吗?周氏生了男孩儿,第二天靖北侯就上折子请封他为靖北侯世子。不过那时候霍思锦已经位列丞相,区区世子之位,她也不在意,也就没有出手阻拦。 喜嬷嬷脸色一白,“侯爷怎么能这样,明明少爷你才是嫡长子。” 随即,喜嬷嬷又愤愤地道:“不为嫡长子请封世子,却为庶子请封,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大楚一向嫡庶分明,向来家业都是嫡长子传承,即便是没有嫡子,只能有庶子传承,那也必须要将庶子记在正室夫人名下方才能算作是名正言顺。 霍思锦冷笑,“京城里人人都知道,靖北侯霍坤偏宠周氏,特意将她娶做平妻,这满京城里除了霍家,哪家还会有平妻这样的说法。” 平妻,与妻相平,可是终究不是妻,正室夫人尚在,却又偏偏娶了个平妻,地位不尴不尬,这件事早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既然已经都是笑话了,靖北侯再请封庶子为世子也就不算是笑话了,京城里的人反而会觉得习以为常。 第10章 偏心,没那么容易 “侯爷既然这么喜欢周氏,当初又何苦要求娶夫人,娶了夫人却又不善待她,生生蹉跎了夫人的年华。” 想起杨氏病歪歪躺在床上的模样,喜嬷嬷就忍不住掉眼泪,“现在周氏还没生下儿子来,夫人就已经成了摆设,日后周氏生了儿子,霍家哪里还有夫人和少爷您的容身之所。” 说时,喜嬷嬷猛地抓住霍思锦的胳膊,“少爷,周氏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您若是信任奴婢,就让奴婢去下手。” 喜嬷嬷的眼眸中尽是狠意,为了夫人和少爷,她手上沾点血算什么。 霍思锦反手握住喜嬷嬷的手,她的手背上凹凸不平,手心更是粗糙不已。霍思锦眼里流露出一丝歉疚,大家族里的掌事嬷嬷虽然是下人,但却也是养尊处优,从不做重活的,手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岁月的痕迹。 十多年了,喜嬷嬷并没有过什么好日子。前世,母亲杨氏病故后,霍思锦就将喜嬷嬷接到自己身边,本想让她安享晚年,却不想不过数日,喜嬷嬷也一病不起,从此撒手人寰。 除却母亲,在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就是喜嬷嬷了。 “嬷嬷,你放心,周氏这一胎怀的是个女儿,不是儿子。”霍思锦正色说道。周氏倒是想生儿子,不过这儿子可不是想生就能生的出来的。 周氏心心念念生个儿子,然而这一胎生的依然是女儿。 喜嬷嬷狐疑地看着霍思锦,“少爷,您怎么知道周氏这一胎是女儿?如今她这肚子只怕才堪堪一个月,也看不出来什么性别。” 霍思锦心里咯噔一跳,面上却是神色不改,“嬷嬷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可以确定,周氏这一胎的确是个女儿,嬷嬷你只管相信我就好。” 喜嬷嬷仍旧是疑惑不解,呆愣着看了看霍思锦,“少爷,您真的确定?” 霍思锦郑重地点了点头,“绝对确定。” 周氏心心念念生个儿子,可惜她没有那个命…… 话锋一转,霍思锦又道:“嬷嬷,我们也不必操心周氏生的是男是女。横竖这靖北侯府的世子之位是落不到我头上的,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活着。” 她终究不是哥哥霍长锦,她是霍思锦,是个娇娇娘,不是男儿身,不可能一辈子都顶着霍长锦的名字活着。 闻言,喜嬷嬷心下一惊,“少爷,您想做什么?您可不能冲动,若是被人发现了,靖北侯府就真的没有您和夫人的容身之地了。” “嬷嬷不必紧张,我要换回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叫人发现的。”霍思锦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喜嬷嬷的手背,温声安慰她,“我会找准时机,在恰当地时候死遁,然后霍思锦才会回来。” 喜嬷嬷沉思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少爷您一定要谨慎小心,这不是小事,千万马虎不得。” 霍思锦莞尔一笑,“嬷嬷放心。” “唉,这些年也是苦了您了。”喜嬷嬷忍不住叹气,“当年您出生不久,老爷就将怀着身孕的周氏接进府中,若是个妾也就罢了,一开口就是要娶她做平妻。那个时候,老太爷致仕,几位舅老爷也被贬出了京城。” 喜嬷嬷口中的老太爷正是杨氏的父亲,从前的杨太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家已经没落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侯爷却将周氏领进门,奴婢当时就有了不好的念头,侯爷当初求娶夫人,只怕为的是夫人的娘家。那时候,奴婢还庆幸,好在是夫人进门没多久就怀孕了,顺利生下龙凤胎儿,有儿有女,好歹日后还有儿女傍身。” 说到此处,喜嬷嬷又是一声叹息,“谁曾想,雪上加霜的是,少爷他居然夭折了。没了儿子,夫人和小姐该如何立足,奴婢这才起了私心,叫夫人对人说,病重的那个是小姐,而少爷无恙。” “奴婢本想着,夫人生下了霍家的嫡长子,纵然侯爷对她没什么情分,但是看在嫡长子的份上,也会对夫人敬重几分,却不想,奴婢终究还是高估了侯爷。十多年了,奴婢算是看明白了,侯爷对夫人没有半点怜惜,任由着周氏那对母女折腾夫人!” 靖北侯对杨氏别说是宠爱,就是怜惜与敬重都没有半分,周氏一进门就是平妻,还特别强调杨氏不许对周氏立规矩,处处给杨氏没脸。后来周氏生了霍芷柔,出了月子,靖北侯一声令下就剥夺了杨氏的掌家权,杨氏彻底被架空,所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正室夫人的名头。 杨氏身心俱损,从此郁郁寡欢,缠绵病榻。 而霍思锦则是女扮男装,处处谨慎小心,还要时刻提防着周氏母女下黑手,活的战战兢兢。 “二小姐心思恶毒,差点要了您的命,可是侯爷太偏心,只怕过不了多久,这事儿又是不了了之。”喜嬷嬷想起方才之事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了了之?”霍思锦唇角轻勾起一抹讽刺,“没那么容易!” 第11章 牵连,不是我表哥 “咱们这位霍侯爷心是偏的,不过脑子还不算太偏。嬷嬷以为方才他为什么会打了霍芷柔一巴掌?”霍思锦勾唇轻笑。 喜嬷嬷想了想,答道:“是因为牵扯到了太子殿下?” 霍思锦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太子,而是因为三皇子楚黎。” “在父亲心中,权势地位才是最重要的。父亲虽然是位列侯爵,但靠的是祖上的荫庇,而今他手里并无实权,霍家一直在走下坡路。父亲并不愿让我继承家业,心心念念要将世子之位留给他和周氏的儿子,可是周氏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生出儿子来,即便是现在生出来了,要抚养成年还需要十几年的时间,十几年的时间太长了,只怕到时候靖北侯府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地步。所以父亲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三皇子身上。” 她记得分明,为了扶持楚黎上位,靖北侯府几乎是倾尽所有。可笑的是,她当时对靖北侯府动恻隐之心,也正是因为霍家倾尽全力扶持楚黎上位。 “可是当时三皇子并不在场,如何能牵连到他?”喜嬷嬷疑惑不解,“总不至于就因为三皇子和二小姐是表兄妹,所以这事儿就和他有关系吧?再说少爷您也是三皇子的表弟啊。” 喜嬷嬷左思右想也没觉得黑熊的事情能和三皇子扯上关系,她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霍思锦说了这事儿之后,靖北侯就勃然大怒,甚至打了霍芷柔一巴掌呢? 霍思锦扬唇轻笑,“嬷嬷,有些事情您不知道,但是靖北侯心里可清楚着。三皇子和二妹妹私底下可不止表兄妹这一层关系。” 至于霍思锦是如何知道的,这还多亏了临死前霍芷柔在她面前炫耀。 靖北侯早就和娴妃悄悄约定,给楚黎和霍芷柔订了亲。楚黎和霍芷柔从小便是青梅竹马,明面上两人是表兄妹,私底下却是未婚夫妻。 至于个中缘由,不出片刻,霍思锦就理得清清楚楚。靖北侯竭尽全力扶持楚黎上位,可不全是因为楚黎身上流着一半霍家的血,更重要的是日后楚黎的皇后必须是霍芷柔,这样霍家才会屹立不倒。 喜嬷嬷虽不知两人已经订亲一事,但是男未婚女未嫁,又是表兄妹,多得是郎情妾意的例子。 当即笑道:“怪不得侯爷会如此生气了。负责狩猎场的人是五皇子,太子殿下遇袭,五皇子为求脱身,必然会将黑熊的事情推到旁人身上,三皇子很容易就会成为替罪羊。” 霍思锦笑容清浅,她没有说的是,楚黎根本不是替罪羊,这事儿还真没人冤枉他。 “不过,少爷,三皇子也是您的表兄,经此一事,您会不会得罪了他?”喜嬷嬷眉头微皱,面露担忧之色。 虽然三皇子和霍思锦并不是特别熟悉,但是好歹也是表兄弟,若是三皇子肯提携霍思锦几分,这也不是坏事。 霍思锦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嬷嬷,楚黎为人阴险毒辣,心如蛇蝎。他是霍家的表公子,不是我霍思锦的表哥。” 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榨干她最后一滴血,连她的死都要利用的表哥,她没有这样的表哥! “嬷嬷,你记住,相信谁都不要相信楚黎。” 霍思锦严肃的语气让喜嬷嬷心下一怔,刚想开口说话,却在不经意间瞥见她胸口处渗出了血迹,“少爷,您的伤口怎么流血了?” 一面说着,一面又去将方才的药拿过来。拆下布条,只见靠近锁骨处的肌肤又裂开了口子,鲜红的血迹从中渗出。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伤口又裂开了?”喜嬷嬷心疼不已,一边说着一边为她上药。 药粉撒在伤口上,钻心的疼瞬间传来,霍思锦咬着牙没喊疼。 喜嬷嬷重新上了药,将伤口包扎好,看着换下来染血的布条,喜嬷嬷忍不住叹气,“可千万别留疤。” 女孩子身上留疤不好看,要肌肤光洁如玉才是好。 霍思锦轻轻摸了摸裹着伤口的布条,“再过两天狩猎就结束了,回京后去买些祛疤的药膏涂抹,就不会留疤了。”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重回女儿身,重新做回霍思锦,做回一个美丽的姑娘家。 自家少爷也开始关注自己的身体了,喜嬷嬷对此喜闻乐见,本来就是姑娘家,日后也是要做回女子的,合该如此。 “少爷,您身上有伤,快躺下休息吧,奴婢去那边探探情况。” 一想到周氏母女要倒霉,喜嬷嬷只觉浑身又充满了斗志。 霍思锦对喜嬷嬷也放心,这才躺下休息,折腾了这么久,她也的确是累了,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喜嬷嬷口中的那边指的正是周氏母女。此刻周氏正坐立不安,又担心动了胎气,只得扶着肚子原地打转儿。 第12章 杀人,一块遮羞布 靖北侯送了周氏回营帐,然后就离开了,步履匆匆,周氏都没来得及叫住他,人就已经没影儿了。 周氏心道不好,但是她去的晚,也没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一头雾水,不解其中意,见靖北侯如此神态,心知事情肯定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她连忙问女儿霍芷柔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霍芷柔哭哭啼啼却说不清楚,彼时霍芷柔才十三岁,从小又是娇惯着长大的,后宅妇人的算计手段她还知道一些,但是大事上她却是不懂,她并不知道父亲怎么就生气了。 原话她记不清了,重点她也抓不住,满脑子里想的都是父亲冤枉她的委屈,还有打了她一巴掌的疼痛,支支吾吾说了老半天才将事情的经过勉强叙述了一遍。 “娘,黑熊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就是把霍长锦推下山坡而已,父亲不是一向都不喜欢霍长锦的吗?我推了他一把,父亲为何会生气,还打我……” 说时,霍芷柔的眼泪来的越发的汹涌,哭的越厉害,脸颊越疼,越疼她越是哭。 周氏怀着身孕,脾气本就有些焦躁,如今耳畔尽是霍芷柔的哭泣声,吵得她头疼。哭也就罢了,可是偏生又什么都没说清楚,挨了一巴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挨打。周氏头一次产生了怀疑,她是不是将女儿惯坏了,以至于把她养傻了。 “柔儿,你父亲的确不喜欢霍长锦,可那也是霍家唯一的儿子,要杀他那也是私下里的事情,这种事情是不能放在台面上明说的。杀人是大罪,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周氏揉了揉眉心,以缓解头疼,大楚律令杀人是重罪,即便是要杀个奴仆,那也是需要正当理由的,更何况霍芷柔杀的还是靖北侯府的少爷。 大家族里阴私不少,杀人的事情更是不胜枚举,可那都是私下里悄悄做的,做了还要将证据一一抹去,叫人抓不到把柄。就好比是一层遮羞布,虽然大家都知道是遮羞的,但是这块布依然要存在,否则就好像人没了脸面一般。 霍芷柔可听不进去这样的话,她自小就知道整个靖北侯府,夫人杨氏和她所出的子女没有任何地位,只有她霍芷柔才是霍家的心头宝,谁都比不过,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娘您现在怀有身孕,只等着几个月之后,他霍长锦就不再是霍家的唯一的儿子了,父亲说了,只要您生了儿子,就为弟弟请封世子。至于霍长锦,到时候父亲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霍芷柔可不以为然,她怕什么,不过是一个霍长锦而已,很快他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说起周氏怀有身孕,霍芷柔总算是想起来了,“娘,您不是说您怀孕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吗,为什么霍长锦会知道?” “是啊?霍长锦怎么会知道我怀孕了?”周氏皱着眉,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周氏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霍思锦好像知道不少隐秘的事情。 她肚子里这个刚满一个月,胎象还不稳,因而她还未曾对外公布,就连靖北侯都未曾告诉,除了霍芷柔,就只有身边的丫鬟还有府医知道,霍长锦是从何处得知的? “娘,该不会您身边出了背主的人吧?”霍芷柔下意识地朝一旁的丫鬟身上看去,她怀疑是周氏身边的人泄露了机密。 正伺候在一旁的丫鬟只有含翠一人,她吓得立刻往地上一跪,“请夫人明察,奴婢绝不会背叛您。” 她是周氏身边的大丫鬟,那日周氏身子不适请府医来诊脉,正是她去请的府医,因而只有她一人知道周氏怀孕的事情。要说周氏身边出了背主的丫鬟,头一个会被怀疑的人就是她。 含翠也不等周氏发话,先跪在地上喊冤,她跟着周氏身边多年,想想周氏对付下人的手段就觉得牙关打颤。 霍芷柔眼咕噜一转,居高临下地瞥了含翠一眼,“夫人还没发话呢,你就急着喊冤,莫不是做贼心虚!” 含翠心头暗暗叫苦,这位小主子可比周氏难说话多了,周氏虽然狠辣,但还是讲道理的,而这位霍家小姐却是个蛮横的主儿,一旦她认定的事情,很难扭转。 “请二小姐明鉴,奴婢对夫人和二小姐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含翠可不敢在霍芷柔面前喊冤,而是将目光投向周氏,“夫人,您是知道的,奴婢的老子娘哥哥嫂嫂都在侯府做事,就是借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背叛夫人您啊。” 第13章 罚银,背主的丫鬟 含翠是靖北侯府的家生子,一旦她叛主,那么一定会连累家人,到时候被赶出府的可不是她一个人。她们本是贱奴,一旦被赶出侯府,轻则沦落为最底层的奴仆,重则被卖入勾栏瓦舍,下场是前所未有的悲惨。 低等贱奴和侯府里的大丫鬟想比,孰轻孰重,自有掂量。 然而,一直养尊处优的霍芷柔却不这么想,她反倒觉得越是这样,含翠就越是有可能叛主,“你是霍家的奴仆,你是不是想着我娘迟迟没有生出儿子,日后靖北侯府还是会有大少爷霍长锦继承,所以就忙着巴结了?” “说!”霍芷柔猛地一拍桌子,怒吼出声。 含翠被惊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跪着的双腿瞬间一软,“奴婢真的没有背叛,二小姐明察,夫人明察……” 被惊到的人可不止含翠一个,周氏同样被吓了一大跳,赶忙捂着自己的肚子,饶是她也没有想到霍芷柔会来这么一出。 含翠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嘴里不住地重复着方才的话。此时此刻,好在她尚且有意思理智尚存,心知稍有不慎就会引来误解,因而她也不敢说其他的话,只能重复着没有背叛,请夫人明察之类的话。 “还不说!”霍芷柔怒了,怒意上头,脸颊更红了,“本小姐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拖出去打……” “行了。”周氏及时制止了,挥了挥袖子,示意旁人都出去,含翠这才松了口气。 “含翠,你是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那天府医来诊脉的时候,也只有你在本夫人身边伺候,消息是怎么走漏的,本夫人尚且不知道,但是你身为大丫鬟,你有失职之罪,暂且罚你半个月月钱,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楚是谁走漏了消息,否则你自来领罚。” 周氏说话有理有据,含翠虽然被罚了半个月月钱,但是却说不出冤枉二字,再者罚半个月月钱总比挨一顿打要好的多,便连忙点头应下,“是,奴婢这就去查。” 含翠退了出去,霍芷柔一脸不高兴,“娘,您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贱婢的话呢,谁知道她是不是骗您的。” 霍芷柔从小被娇宠长大,因而从小就养成了一副唯我独尊的性格,但凡是她认定的事情,她就觉得一定是这样的,不可能会有更改。 周氏抚了抚尚且平坦的腹部,心道她果然是将霍芷柔宠坏了。周氏自己深谙为人妻妾之道,但是她受过的苦并不想自己的女儿受,因而从未将这些教给霍芷柔,如今看来这反倒会害了她。 “柔儿,你听娘说,娘不是完全相信含翠,若不然娘也不会罚她月钱了。” 霍芷柔却不以为然,“娘您还说您不相信含翠,不过是半个月月钱罢了,这哪里叫什么惩罚。” 一个下人的月钱能有多少,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的事。 周氏摇了摇头,“你是霍家的小姐,半个月的月钱在你看来自然不是什么事,但是对于一个丫鬟来说,半个月的月钱可来之不易。” 霍芷柔是靖北侯的心头宝,她每个月的花销有公中出,几两银子也好,几百两银子也罢,在她眼里就跟一粒沙子没什么两样。 但是靠月钱和主子们的打赏过活的下人来说,一两银子那也是钱财。 周氏随即又道:“更重要的是,平日里府上的下人都要给含翠几分颜面,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含翠是我房里的大丫鬟,一旦她被罚了月钱,大家也都会知道她做错了事情,惹我生气了,那她在府里的地位就会瞬间一落千丈。” 霍芷柔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后面的话她倒是明白了几分,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但她还是觉得这样处置太麻烦了,远不如打一顿来的干净利落,“娘,您既然也不相信含翠,为什么不干脆打她一顿,谅她也不敢不说实话。” “柔儿,你要知道未必是含翠泄的密,虽然当时只有含翠在场,但是请府医来诊脉,中间免不了遇上其他下人,走漏了消息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要说含翠会叛主,周氏实际上是不相信的,含翠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在府上的一众下人中她是最得脸的。但凡是个稍微聪明点的人,就不会做出叛主的事情来。除非含翠本身就是霍长锦的人,但是这一点就不可能了。 周氏留含翠在身边伺候,早将她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她的父母兄嫂都在霍家做活,和杨氏那边的人也没有任何接触,要说含翠是霍长锦那边的人,可能性微乎其微。 “柔儿,都是娘把你惯坏了。”周氏看着女儿红肿的脸颊,忍不住叹气,这一巴掌是霍芷柔吃的亏,也是对她的警醒,若是再这么下去,霍芷柔只怕就废了。 第14章 教女,周氏的手段 霍芷柔不服气了,瘪了瘪嘴,“娘,您怎么这么说呢,女儿哪里不好了。就女儿这容貌、才情,在京城里也会数一数二的。” 霍芷柔的相貌五分随了周氏,柳眉杏眼,樱桃小嘴,虽然如今年纪尚轻,脸蛋还有些未曾张开,但是眉梢眼角已经隐隐可见娇媚之姿,这容貌也的确算得上是楚京数一数二的绝色了。 琴棋书画,周氏也早请了楚京里的名师教导,几年下来,霍芷柔倒也不错,尤其擅长跳舞,柳腰纤纤,舞姿卓绝。 然而,周氏却很清楚,这些都是次要的。 “原本娘不想自己吃过的苦让你也尝一遍,所以只是一味的娇宠着你,希望你能做一个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如今看来,有的东西还是不能缺,娘必须要教你。” 想起从前的经历,周氏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没能做成千金大小姐,所以将毕生的遗憾都弥补在女儿身上,如今想来这也并非是好事。 霍芷柔听得稀里糊涂,“娘,您在说什么?” 她不懂,什么东西不能缺? 周氏揉了揉女儿的秀发,语重心长地说道:“柔儿,你可知道,日后你嫁做人妇,容貌和才情都不是最重要的。” 话音刚落,霍芷柔就皱了眉头,“怎么可能不是最重要的呢?若是长得不漂亮,谁会喜欢。才情不好,会被人笑话的。” “容貌不漂亮,或许不会被人喜欢,但是长的再美,也未必会得男人喜欢。” 周氏料想霍芷柔听不明白,就拿了自己做例子,“你看霍长锦的母亲杨氏容貌如何?杨氏的父亲是从前的太子太傅,书香传家,杨氏年轻时候,容貌才情都是一绝,她还比娘年轻几岁,不论从容貌、才情方面相比,实际上娘都比不过她。” “娘,您可比杨氏漂亮多了。”霍芷柔连忙接过话去。 虽然周氏心中有数,不过听到女儿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笑了笑,“柔儿,娘有自知之明的,纵然杨氏比我漂亮,比我有才华,可是那又如何,侯爷喜欢的人仍然是我,不是杨氏。” 说这话时,周氏眼眸中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得意,杨氏是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败在她手下。若不是她还没能生出儿子来,靖北侯府早就没有杨氏这个人了。 “柔儿,娘告诉你,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容貌才情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如何牢牢抓住男人的心。” 若是霍思锦听到周氏的这番论断,她必会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世她会被人榨干最后一滴血。 周氏的毕生能耐尽数教给了霍芷柔,霍芷柔牢牢地握着楚黎的心,而她霍思锦的心却是被楚黎牢牢握着,她焉能不被踩在脚下。 这番话是周氏私下里和霍芷柔说的,没有一个下人在场,喜嬷嬷倒是未曾打探到,不过她倒是打探到了另一个消息。 霍思锦本也没有困意,只是刚刚回来,脑子里的记忆并不十分清醒,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理理。闭上眼小憩了一会儿就起身了。 喜嬷嬷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于她。 “周氏怀疑是身边的下人泄密,才让少爷您知道了她怀孕的消息,这会儿正命含翠查,但凡是那天见过府医的人都被拉过去问话了。” 问话是温柔的说法,想来少不了要动手动脚,虽说严刑拷打或许不至于,但是挨巴掌必是常有的事。 “周氏多疑,她将怀孕的事情捂的紧紧的,如今却被我挑破,她必然会怀疑身边出了背主之人。” 如若不然,她怎么会提醒周氏脸色不好?就是为了在她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霍思锦眉梢微挑,周氏只怕死也想不到她为什么会知道。从来都没有什么丫鬟泄密,而是她是重生回来的人,自然能预知某些未来之事。 “嬷嬷,你留意着,含翠问话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环儿的丫鬟,如果有,就悄悄送点药过去。” 霍思锦唇角轻勾,这个环儿可是个妙人儿。 “少爷没点旁人,偏偏就只点了这个环儿,可是有什么大用处?”喜嬷嬷明白,霍思锦这么做是为了拉拢环儿,自古以来都是雪中送炭少,这个时候送点药过去,是最适合拉拢人心的时机了。 “再者,既是要拉拢人心,何不多点几个人,横竖就是一点药罢了,也不值什么钱。” 虽然周氏掌管府中中馈,但是霍长锦毕竟是嫡长子,又在太学受教,若是手上银钱太少,难免被人看了笑话,因而霍长锦手头倒也还算宽裕。 霍思锦摇了摇头,“都是些墙头草,拉拢来也没用。这个环儿倒还有些用处……” 这个小小的丫鬟可生出了靖北侯世子…… 第15章 材论,太子殿下到 前世,周氏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就想了个借腹生子的主意,借的正是环儿的腹。可惜啊,打鹰的被鹰啄了眼,后来环儿还闹出了好大的风波…… “不过也犯不着贴心贴肺的拉拢,给她点好处就行了。” 府上的下人都是些什么德行,霍长锦再清楚不过了,都是些两头倒的墙头草,实在犯不着拉拢。 喜嬷嬷听这意思,这个环儿也是个墙头草,那少爷又何必拉拢她,岂非是浪费银子?纵然手头宽裕,也用不着浪费银子在墙头草身上。 霍思锦看出了喜嬷嬷的疑惑,轻笑道:“嬷嬷,你日后便知我今日的用意了,照我说的做就是。” 重生回来之事,她不能轻易说出口,重生之人,与妖物无异,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会一把火烧了她。所以,霍思锦打定主意,这件事情谁都不能告诉,只有自己闭紧了嘴,秘密才会真的是秘密。 喜嬷嬷忍不住笑了笑,“少爷如今怎么倒成了孩子心性了,连嬷嬷也不肯告诉。” 霍思锦年幼时,本是个调皮的性子,总是爱和人玩躲猫猫,后来年纪渐长,越发的沉稳懂事,说话做事向来都不会避着喜嬷嬷。喜嬷嬷说这话,倒是并没有埋怨之意,只是忍不住生出了感慨,若非霍思锦现在顶着霍长锦的名字活着,她当比现在潇洒肆意太多。 霍思锦浅浅一笑,“说了就没意思了,好戏总是要慢慢看才是。”她等着看环儿给周氏没脸。 喜嬷嬷点了下头,“好吧,少爷既然吩咐了,那奴婢照做就是,只是不知少爷说的好戏什么时候开始?” 喜嬷嬷素来深谙后宅之事,要不然杨氏也不可能活到现在,霍思锦也不可能平安长大。虽然霍思锦没有明说,但是喜嬷嬷已经隐约猜到了一点,只是还不是特别肯定。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那可还真是一场好戏。 霍思锦唇角轻勾起一个弧度,“快了,不出意外,两个月之后,就能看到了。” 如果一切照着前世的轨迹运行的话,那两个月之后,这个叫环儿的丫鬟就会在靖北侯府里成名了。 …… 主仆二人正说这话,冷不防帐子外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子声音,“太子殿下前来看望霍公子。” 太子殿下驾到,霍思锦连忙起身,下榻相迎,她的衣衫一直都穿戴整齐,方才只不过是坐在床榻上,并未宽衣解带,如今起身倒也方便。 撩开帐子,果然见一身墨色锦袍的楚铮立在帐子外,身后跟着侍卫郑长冬。 “霍长锦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未曾远迎,还请殿下恕罪。”霍长锦俯身拱手一拜,喜嬷嬷立在身后也跟着行福礼。 “不必多礼。”楚铮淡淡地说了句,就径直朝帐子里走,而郑长冬则是守在帐子外,并未进来。 霍思锦悄悄给喜嬷嬷使了个眼色,喜嬷嬷会意,“奴婢去准备茶水。”说时,也退出了帐子。 “殿下请坐。”霍思锦招呼楚铮坐下,帐子里的陈设虽然较为简陋,但是该有的布置还是齐全的,床榻和几案都有。 楚铮撩开袍角,在几案旁坐下,目光正好落在几案上的书页上…… “天下之患,不患材之不众,患上之人不欲其众;不患士之不为,患上之人不使其为也。”声音低沉浑厚,好似清风过林,沙沙作响。 楚铮抬眸看向霍思锦,“你引本宫前来,就是让本宫看这个的?” 为何患上之人不欲其众,患上之人不使其为也?天下人才众多,但是要想有所作为,关键是看上位者愿不愿意让他们有所作为。 乍一看,字里行间皆是埋怨怀才不遇,心怀忧愤,埋怨世道不公。 霍思锦连忙拱手作揖,“殿下息怒,长锦绝不是这个意思。” 真是天大的冤枉,她借郑长冬之口引楚铮前来,可不是什么怀才不遇,她又不是男人,又不做官,哪里需要这些东西。 当然,她却不能这样解释。她是女儿身的真相必须要守的死死的,不能被人发现。 “长锦受教于太学,这是太学今年的考核试题,要以人才为论做文章,这是长锦昨日写了随手放在几案上的,并非是要殿下故意看见。还请殿下明鉴,长锦此篇论言,也绝非是怀才不遇之说。” 这篇文章后来在太学的考核中大放异彩,颇受老师的赞赏,绝非是什么怀才不遇的说法。霍思锦本想说如果楚铮不信,大可以继续往下看,但是霍思锦想了想,还是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若是她正这么说了,那只会叫人更加怀疑是她故意将书页放在几案上,好让楚铮看见。 第16章 目的,你想要什么 是或不是,太子殿下心中,自有论断,解释的话点到即止,多了就是过犹不及了。 事实上,楚铮自小便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能力,虽然只念了前面几句,后面的内容,他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全然看明白了。 天下之患,不患材之不众,患上之人不欲其众;不患士之不为,患上之人不使其为也。 此番言论虽尖锐但是却针砭时弊,如今大楚朝堂派里林立,贪污受贿官官相护,俨然成风。 南楚、东陵、北凉、西戎四国,南楚看似最为繁华昌盛,实则内里早已被掏空。国库空虚至此,却还要养着一群不仅不会办事还要不断惹祸的废物。 楚铮放下书页,“说吧,这一次是谁要杀本宫?” 从小到大,楚铮经历过的暗杀不知道有多少,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也不觉得少。 他的言辞虽然云淡风轻,但是各种暗含着无数的明枪暗箭。储君之位,看似高贵,实则如履薄冰,危机四伏。 霍思锦见楚铮神色不改,依然沉稳如斯,不得不感慨一句,太子殿下的确好风姿,泰山崩于前,只怕也不改其色。这等沉稳,非常人所能及。从南楚国的角度看,有这样的储君是国之幸,但是霍思锦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楚铮个人,却要为他哀叹一声。 正是他太出色了,所以才会被君相疑,前世才会落得战死沙场的下场。 “是三皇子。”霍思锦答道。 楚铮墨眸一冷,“三皇子是你的表兄,你这可是在出卖他。你可知本宫向来不喜欢背主的人。” 从前楚铮身边有个侍卫背叛了他,楚铮直接将人赐烹刑。将人与凉水一同放入近如人高的大锅中,锅下不断地添柴加火,煮了三天三夜,后来那个人的骨头与肉分离了。 想到此事,霍思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楚铮最恨的就是背主之人。据说,好像和楚铮的母后元璟皇后有关…… 霍思锦摇了摇头,正色道:“从血缘上,三皇子的确是长锦的表兄,可是他不是长锦的主子,长锦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奴仆。” 上辈子给楚黎做牛做马是她蠢,这辈子可不会再犯蠢了。她霍思锦凭什么要为别人而活,这辈子只为自己而活。 “你说是三皇子,有何证据?”楚铮再问。 “没有证据。”霍思锦坦言答道,“我滚落山坡,醒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侍卫说太子殿下身边的人都被引开了,而后就听见三皇子说安排妥当了,所有人立刻撤。” “三皇子到底是我表兄,他的声音我肯定不会听错。既然他已经说了所有人都撤,那么现场大概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没有物证,单凭霍思锦一个人的证词,根本无法指认楚黎。所以等同于没有证据。 “口说无凭,本宫不能信你。”楚铮墨色的眸子正对上霍思锦的眼眸。显然,他早就派人查过了,如果有证据,这会儿也不会来这里了。 霍思锦拱手一拜,“长锦知道没有证据,的确不能令殿下相信,长锦此举只是想让殿下小心三皇子,猛虎虽猛,但若论杀人,远不及毒蛇。” 五皇子楚恒是猛虎,那么三皇子楚黎就是毒蛇,甚至暗地里还有更毒性更强的蛇。 一双如墨玉般的凤眸微微凝起,深若寒潭,楚铮低沉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向本宫示好,目的何在?想做本宫的谋士?” 谋士? 她才不做呢,她是女人,做什么谋士! 霍思锦连忙摇头,“殿下误会了,长锦无意卷入其中,并不想做什么谋士,况且长锦……” 她轻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长锦已经时日无多了。长锦死不足惜,只是母亲和妹妹病弱,长锦死后,只怕无人照拂她们,长锦今日向殿下示好,只求有朝一日,若家母和妹妹蒙难,还请殿下能出手照拂一二,长锦感激不尽。” “霍长锦”的确活不了多久了,她已经十五岁了,若是霍长锦再不死,日后的麻烦更多。她原本只是想坏了楚黎的好事,如今楚铮上门,她灵机一动,这才说出了这话。 倘若楚铮是个光风霁月,恩怨分明的人,今日就算是接下了善缘,日后必能见回报。若是不能,那只当是今日白送楚铮一个礼物了,横竖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其他的,得之是意外之息,没有那也不会失望。 “你年纪尚轻,无病无痛,何来的时日无多。”楚铮一针见血地挑破了谎言,“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本宫不喜欢拐弯抹角之人。” 有没有病痛,单从外表的气色就可以看出来了,若真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除非是中了上古秘药,否则绝不会毫无征兆。 第17章 憋屈,楚黎脸僵了 霍思锦苦笑一声,“这世上能置人于死地的可不止病痛,长锦不敢隐瞒殿下,父亲一直不喜欢家母,连带着也不喜欢母亲所出的子女,如今府上只有长锦一个儿子,父亲尚且有所顾及,一旦父亲有了别的儿子,那长锦的存在只会是绊脚石。” 绊脚石会有下场,自然是一脚踢开。 “以你的聪明才学,要想立足脚跟,不是难事。” 霍思锦一抬眼正对上楚铮的凤眸,只见他的眸光越发的锐利,好似能看穿她的心。 是了,楚铮的身份同样尴尬,他是已故元璟皇后所出的嫡子,他才是正统的嫡子,他为储君合情合理。但楚铮的母族谢氏一族早已迁居边疆夏州,相距甚远,根本照拂不到京城。 而其他几位皇子的实力也都不弱,五皇子楚恒是现任皇后姚氏的儿子,姚家又是太后的娘家,楚恒上位是后族最喜闻乐见的事情。 三皇子楚黎就更不用说了,他的背后谋划的势力旁人不知,但是霍思锦却是一清二楚,楚黎的势力绝对不比楚恒弱多少。 还有一个六皇子楚钰,看似最弱,但是他的母妃林贵妃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嫔,前世若非楚黎下手快,那遗诏上写的名字可就是楚钰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长锦并不确定自己能否活下来。”霍思锦只能无奈地摇头轻叹,“纵然父亲再不喜欢长锦,长锦也始终是他的儿子。” 倘若哥哥还活着,他们大可以自立门户,从此远离霍家,可是偏生这世上早就没有霍长锦了,她不能一辈子都顶着哥哥的名字活着。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她还是霍长锦的时候,安排好一切,然后金蝉脱壳,顺利脱身,从此以女子之身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郑长冬的禀告声:“殿下,三皇子和靖北侯来了。” 他们怎么来了? 霍思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目光落在楚铮身上,想必是因为这位位高权重的太子殿下。 “殿下,您……”可需要回避一二? 话到嘴边,霍思锦又咽了下去,依着楚铮的傲气,是决计做不出来回避一二这样的事情的,况且楚铮是光明正大地来,也犯不着偷偷摸摸地离开。 霍思锦抿唇笑了笑,“殿下恕罪,是长锦想岔了。” 楚铮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知道就好。 不多时,就见楚黎和靖北侯相继走了进来。 “七皇弟也在?”楚黎先是朝楚铮打招呼。 靖北侯也跟着拱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楚铮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了声“平身”,算是与楚黎和靖北侯打过招呼了,却没解释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楚黎心里有些不悦,虽然知道霍思锦救过楚铮,他前来看望一二也是应该,可是端看他神色冷傲,分明就是不屑解释。 霍思锦悄悄将楚黎的神色看在眼里,虽然他眼眸微微垂着,但是霍思锦仍然一眼就看穿了楚黎此刻的神情,他心里其实很不高兴,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瞧着楚黎的憋屈样,霍思锦只觉从脚底爽到了头顶,浑身舒畅。 楚铮却没有兴趣再待在这里了,“三皇兄有事找你,那本宫就不打扰了。”随即大步走出了帐子。 楚黎一听,立即笑着接过话去,“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表弟。” 然而,楚铮并没有理会他,依然大步往外走。 倒是霍思锦正要起身行礼时,刚说了“恭送”二字,楚铮猛地回头道:“你有伤在身,就不必行礼了。” 楚黎脸色一僵,虽然楚铮为人冷清孤傲,对谁都爱搭不理的,但是却没有像今日这般,故意落他面子。 第18章 证据,没有也能编 想起方才在皇帝面前的情景,楚铮心里忽然涌起忧虑来,莫非楚铮看出了什么不成?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即便楚铮武功好,从黑熊手下逃脱,事后他必然会追究。五皇子楚恒野心勃勃,素日里总是少不了给楚铮使绊子,这次狩猎场事宜又是楚恒在打理,楚铮必然会在皇帝面前陈情。 到时候,他只需坐山观虎斗,待他们两败俱伤之际,从中取利就好。 然而,不知哪里出了错,楚铮在御前陈情,却半句话都没指责楚恒,言语之间似乎还有为楚恒辩解之意。 楚铮没和楚恒起争执,这已经让楚黎很心生忧虑了,偏生这个时候,靖北侯还冒出来,义正言辞地说,太子是国之储君,容不得半点闪失,请求陛下立刻下旨彻查,务必要将谋害太子之人抓出来。 从御前离开后,楚黎立刻叫住了靖北侯,询问他为何会在皇帝面前说这番话。 谁料,靖北侯的回答也让他哭笑不得,“殿下,我这也是怕连累你,所以头一个站出来请旨彻查此事,这样才不会让人起疑心。” 靖北侯思来想去,觉得霍思锦所言的确有道理,与其让五皇子将脏水泼到三皇子楚黎身上,不如他先发制人,先行表明自己的态度。 霍家的态度如此鲜明,纵然日后五皇子要诬陷霍家和三皇子楚黎,靖北侯也能喊冤。 你说我是凶手,那既然我是凶手,为何又要大张旗鼓的要求彻查呢? 如此一想,甚是有理…… 楚黎心头暗暗叫苦,虽然他一向谨慎小心,因而早早地命人撤出了狩猎林,并且销毁了所有的痕迹,不管此事成不不成,他都会率先保证不将自己卷入其中。 这是他惯常用的手法,以此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虽然从未有过失误,但是难免还是会让人提心吊胆。 “舅舅切勿再多思多虑了,五皇子未必会怀疑到我头上。”靖北侯已经这样做了,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不过楚黎免不了再提醒他几句。 可别旁人还没察觉到什么,反而是自乱阵脚,露出了把柄。 楚黎越想越不对,又多问了一句:“舅舅,是谁告诉你让你头一个站出来请求彻查此事的?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旁人说的?” 靖北侯的资质平平,若是没有人给他出主意,不太可能。 果然,只听靖北侯答道:“是你表弟长锦。” “霍长锦?”楚黎眉头稍皱。霍长锦,他的表弟,靖北侯府如今唯一的子嗣,不过楚黎心知舅舅不喜欢这个儿子,心心念念的是周氏能生下儿子,且霍长锦的母族早就衰落,也没有价值可言,因而楚黎也从未和霍长锦这个表弟走近。 这大概是头一次听见靖北侯说起霍长锦,楚黎沉思了片刻,抬眸道:“听说长锦表弟在太学颇受夫子的赞赏,本殿倒很想去看看他。” 楚黎这才与靖北侯一起,来了霍思锦的帐子。却不想在这里还看到了太子楚铮,联想到楚铮对他的态度,楚黎的疑心更加重了…… 而那厢楚铮从霍思锦住处离开,走到无人处,与郑长冬吩咐道:“去查查三皇子。” “殿下您是信了霍公子的话?”郑长冬为人谨慎,心里始终存着一份疑虑,“狩猎场的事情太过蹊跷,卑职已经仔细查过了,却始终没有查到三皇子头上。 殿下,听闻靖北侯宠妻灭妾,连带着也不待见嫡子,或许霍公子记恨靖北侯,转而投靠了五皇子呢?” 换而言之,霍思锦投靠了楚恒,那他在楚铮面前搬弄楚黎的是非,目的就是为了替楚恒开脱,或者是给楚黎树敌。 “不可能。” 楚铮直接否定了郑长冬的猜测,“一个既不显山露水,背后又没有家族势力的霍长锦,楚恒是看不上眼的,即便是想投靠他,恐怕霍长锦连楚恒的面都见不着。” “长冬,好好查一查这位三皇子殿下。”楚铮眼眸微凛,这些年他倒是忽略了这位三皇子殿下,不过他从不会忽略任何一个人,看似不起眼的人物很有可能才是最危险的人。 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挲了两下,忽然,楚铮又改了主意,“不用查了,悄悄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五皇子。” 既然楚黎想要做渔翁,那便先让他做鹬蚌。 郑长冬笑了笑,“殿下英明。就让五皇子和三皇子去斗,也能省了殿下您好些功夫。不过,殿下,方才在陛下面前,靖北侯可是头一个站出来要求彻查黑熊一事,如此有信心,属下担心五皇子也查不出来什么。” 毕竟五皇子楚恒可不是太子楚铮,楚恒看似拥有强大的后备力量,实则不过是外强中干,连殿下的一点皮毛都抵不上。 “五皇子一向疑心重,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上一两句,他自然就会起疑心,有没有证据不打紧,没有证据,他也能编造出证据来。” 楚铮可从来不担心五皇子楚恒找不到证据,楚恒一向骄傲自负,没有证据他也能编造出证据来,只要他想。 第19章 误导,伪君子楚黎 帐子里,楚铮离开了,霍思锦方才慢吞吞地行礼“学生长锦见过三皇子殿下。” 没错,她是故意行动这么慢的,她看着楚黎就忍不住想起前世的痛,给他行礼,想想就觉得屈心!反正她身上有伤,即便是动作慢一点,也不会让人起疑心。 楚黎一贯是温文儒雅的形象,当然不会让一个受伤的人行礼,还未等霍思锦下榻,就连忙伸手按住她,“表弟不必多礼,坐着就是。” 只瞧着他笑容和煦,实际上他的手按的位置是肩膀,但是他的大拇指却正好能碰到她的伤口边缘,虽然没有用力,但是霍思锦知道,他这是在探她的伤是真是假。 他的疑心病果然重,与五皇子楚恒不同,楚恒的疑心从来都是在明面上,而楚黎却是不动声色,悄然为之,让人难以察觉。 霍思锦在心里暗骂一声:伪君子! 前世她怎么就被楚黎这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给骗了呢?但凡是她稍微有所注意,不可能全然没有察觉。 霍思锦轻哼一声,声音极其细弱,几乎听不见,但是她知道离她最近的楚黎必然能够隐约听见。 她身上的伤是真的,楚黎按在她的伤口边缘上必然会牵动伤口,她忍不住疼轻哼一声是很正常的事情。楚黎这才确信,霍思锦的确伤的不轻。手状若无意地挪开,走到一旁的几案旁坐下。 当然,几案上的书页,霍思锦早就收起来了,给楚铮无意中看到也就罢了,她可不会让楚黎再看到。 “表弟怎么会这么不凑巧,正好遇到黑熊?”楚黎似随口一问。 霍思锦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反而是先看了靖北侯一眼,“父亲没有告诉殿下吗?” 楚黎当即皱了眉,“告诉本殿什么?” 霍思锦再一次看了看靖北侯,只见他给了她一个暗含着警告的眼神:不要乱说话。 虽然靖北侯恼了霍芷柔,但是霍芷柔和楚黎的亲事早就定下了,不容更改,切不可让楚黎对霍芷柔有所不满。 “舅舅,你有什么事是瞒着本殿的?”楚黎对舅舅靖北侯一向多有敬重,素来都是以我自称,鲜少自称本殿。如今以本殿自称,摆明了就是君臣有别,靖北侯不得隐瞒。 靖北侯连忙答道:“殿下……” 话还没说完,却被霍思锦接了过去,“殿下,父亲不是有意要隐瞒什么,而是这等家事,父亲不愿传出去,免得惹人笑话。若是靖北侯府惹人笑话也就罢了,但若是让殿下也跟着被人笑话,那就是大罪过了。” 霍思锦这话说的含糊,楚黎就更加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舅舅,表弟,咱们是一家人,既是家事,那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到底怎么回事,表弟你来说。” 为了防止靖北侯和稀泥,楚黎亲自点了霍思锦。 霍思锦在心头暗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这才将狩猎场一事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从霍芷柔推他下山坡,一直到她偶遇上太子,遭黑熊袭击。当然霍思锦不会说自己醒来后听到他和侍卫的话,至于霍芷柔为何推她下山坡,霍思锦也不说,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大抵是不小心。 至于是不是不小心,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楚黎一向谨慎小心,靖北侯府里里外外的事情,哪一件是他不知道的? 末了,霍思锦还不忘唏嘘一句,“本是二妹妹同长锦开了个玩笑,本也不是大事,只怕就怕被有心人利用,殿下您务必要小心。” 楚黎当即面沉如水,原本俊美的脸庞上哪里还有半点方才谦谦君子的模样。 “表弟救了太子,听闻太子方才还亲自前来看望,看来太子很是感谢表弟?”楚黎很快就收起了阴鸷。他惯会带着面具示人,收敛真实情绪是他最拿手的能耐。 方才的阴沉神色,好像从不存在一般。 霍思锦叹了口气,“太子殿下的确前来看望长锦,不过长锦倒是觉得殿下更像是来问话的。请殿下恕罪,长锦和二妹妹之间的小打小闹根本瞒不住,所以就没敢隐瞒,都一一告知了太子殿下。” 靖北侯府顿时脸色一黑,“长锦,你这不是败坏你妹妹的名声吗!” 霍思锦在心里“呸”了一声,她可没有霍芷柔这么恶毒的妹妹。 霍思锦当下脸色一冷,“父亲,别说是瞒不住太子,就是其他人也同样瞒不住,不然长锦要如何解释恰好带着伤出现在狩猎林?况且长锦只是说二妹妹约长锦去林中,只是长锦不小心踩空了,滚落山坡,并没有说过二妹妹一个句不好。” 霍思锦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愤然与无奈,此事落在楚黎耳中,其实很明显,就是靖北侯偏心。 靖北侯是偏疼霍芷柔,但是霍思锦当着楚黎的面,毫不留情地愤然说出这番话,他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当下脸色一沉,“我是你父亲,你就用这种语气同你的父亲说话?” 这一次,霍思锦没有再用愤慨的语气回应,反而别过脸去,摆明了就是不想看他那副嘴脸。 靖北侯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面上微微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放缓了语气,“长锦,一笔写不出霍字,你是霍家的嫡长子,应当知道以大局为重。” “父亲也知道以大局为重!”霍思锦冷笑一声,“平日里二妹妹使绊子任性胡闹,我都忍了,可是如今她居然起了杀人的心思,而且还是在皇家狩猎场。一个姑娘家,不知道端庄识大体,却生出如此歹毒心思,传出去,谁还肯聘她为妻? 我顾全大局,为她遮掩,父亲不念着我的好,如今却来教训我。父亲,你若是实在不喜欢长锦,直接将我霍长锦从霍家除名就是!” 第20章 试探,何曾是君子 “放肆!”靖北侯大怒,他不喜长子,可是奈何除了这个儿子,膝下再无男丁,靖北侯觉得霍思锦这是在威胁他。 “孽子,你……” 靖北侯指着霍思锦的鼻子就要开骂,却被楚黎拦住,“舅舅,不可。” 霍思锦却也不惧,仰着头,眼睛直直地看向靖北侯,“父亲想骂就骂,最好是越大声越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靖北侯是如何地不待见嫡长子。” “表弟有伤在身,舅舅何必与他置气。”楚黎抢在靖北侯前面开了口。 又朝霍思锦道:“表弟你好好养伤,本皇子改日再来看你。舅舅,我还有事找你,你和我一起走。”说时,楚黎就把靖北侯往外拉。临走时,楚黎还不忘朝霍思锦投去一个颇具善意的笑容。 靖北侯顾及楚黎的颜面,既然楚黎发了话,靖北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狠狠地剜了霍思锦一眼,便跟着离开了。 出了帐子,靖北侯脸色有些讪讪的,“让殿下看笑话了。” 方才霍思锦的话,楚黎听得一清二楚,这一切的事由都是霍芷柔惹出来的。霍芷柔想要弄死霍长锦,可是却偏偏选在皇家狩猎场动手,这一点就让楚黎心生不悦了。 楚黎正恼了霍芷柔,而霍思锦这个表弟条理清晰,言谈举止张弛有度,日后或许能为他所用,便出声劝道:“表弟也是为柔儿妹妹,为靖北侯府着想,舅舅又何必苛责于他。” 靖北侯心虚了,这事儿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原委,也知是霍芷柔不对,不然他也不会气极了扇了她两巴掌。可是,后来被周氏温言细语地安抚了一番,他对霍芷柔的气就消了。 “我也不想指责长锦,可是这个孽子说话太冲,殿下你方才也听到了。” 楚黎心里其实并不以为然,只是这是靖北侯的家事,他管不着。不过霍思锦有句话他却牢牢地记在心上了,霍芷柔身为女子,不学着端庄识大体,却生出歹毒心思,这样的女子能娶回家做妻子吗? …… 等二人出了营帐,霍思锦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喜嬷嬷一直在外候着,见人走了,这才进来,却不想一进门就见霍思锦脸色冷若冰霜,寒眸中尽是恨意。 “少爷,您怎么了?”喜嬷嬷瞧着她的神色不对劲,连忙问道。 霍思锦这才渐渐收起周身的寒意,“嬷嬷,你觉得这位三皇子殿下为人如何?” 喜嬷嬷不明所以,好端端的,少爷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想了想,缓缓答道:“奴婢听人说,三皇子温润儒雅,颇有君子之风。这些都是听人说的,也不知真假,不过今日少爷和侯爷吵了起来,三皇子及时拦住了侯爷,奴婢觉得他倒是个讲理的人。” 霍思锦讥笑道:“温润儒雅,君子之风?嬷嬷,你太天真了,皇室斗争残酷,处处皆是尔虞我诈,哪里来的谦谦君子。” 谦谦君子么?不存在的。 相反,外面看上去越是正直的人,内里指不定有多黑暗。 喜嬷嬷皱起了眉头,“奴婢不了解三皇子,但是他今日的确是帮了少爷您说话了。” 霍思锦摇了摇头,“嬷嬷你错了,他今日不是帮我说话,而是为了他自己,他拦住父亲,不过是不想我们吵起来,让人看了笑话,连带着他脸上也无光。” “从前我也以为楚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今不过是稍微一试探,就试出了他的本心。在楚黎的心里,最重要还是权势地位,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能坐上那个位置。” 喜嬷嬷听得稀里糊涂的,“少爷,您这是怎么了?什么试探?怎么从狩猎林里回来之后,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没什么。”霍思锦摇了摇头,“我滚下山坡,撞了一下脑子,整个人清醒不少,很多从前没有看明白的东西,如今反倒是越发清明了。” 什么试探? 她故意当着楚黎的面和靖北侯吵起来,故意说霍芷柔的不是,而楚黎显然是听进去了。原本霍思锦是没有抱多少希望的,毕竟前世楚黎一坐上皇位就忙不迭地册封霍芷柔为后,足见两人的感情着实不浅。 没想到这么一试探,就使出了楚黎的真心到底有多真。 霍思锦忍不住唏嘘,前世的她到底是有多傻,居然没有想过试探楚黎? “撞了脑子?”喜嬷嬷脸色一白,“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撞了一下,没有大碍的。”霍思锦笑了笑。 喜嬷嬷紧皱着眉,“撞到头可不是小事,回去后,还是找大夫来看一下。”因着霍思锦是女儿身,所以他从不请太医,从来都是让喜嬷嬷找外面的大夫。 “我的身体没事,倒是母亲终日缠绵病榻,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除却一些皮外伤,也没什么大碍,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只是母亲杨氏的病很严重,若是再这么下去,即便是没有靖北侯和周氏故意气她,她的寿数也不长。 提到杨氏的病,喜嬷嬷亦是忧心忡忡,“夫人身心俱损,身体的病痛尚且可以医治,只是心上的创伤难治。” 第21章 发嗔,楚黎的烦躁 楚黎出了营帐,与靖北侯作别,准备回自己的营帐时,正巧霍芷柔提了裙子匆匆跑来,“黎哥哥。” 霍芷柔心里正委屈着,一听说楚黎来了霍家的营帐,连忙跑过来。 周氏已经为她用冰敷了伤口,暂时消肿了,又扑了一层蜜粉,让脸上肤色看起来也均匀了些。 “黎哥哥。”霍芷柔跑上前去,一见着楚黎,就忍不住眼眶微湿。靖北侯也在一旁,霍芷柔也轻声唤了一声,“父亲。” 靖北侯点了下头,应了一声。 “父亲,女儿有话和黎哥哥说。”霍芷柔咬着牙,大着胆子说出了口。她生怕靖北侯会责骂她,却不想靖北侯当即同意了,与楚黎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霍芷柔不知道的是,靖北侯虽然先前恼了她,但是事情暂时没有往坏处发展,他这会儿气也消了。 然而靖北侯一走,霍芷柔与楚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黎哥哥,父亲他打我了。” 楚黎却没有立刻出言安慰她,反而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舅舅为什么会打你?” 霍芷柔当即嘴巴一瘪,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何黎哥哥都不安慰她几句? “黎哥哥,父亲他听信了霍长锦胡言乱语,冤枉柔儿,柔儿心里委屈。”怎么连黎哥哥都不安慰她,霍芷柔心里的委屈更深了。方才还只是微微有些湿润的眼眸,瞬间蓄满了莹莹点点的泪光。 “黎哥哥,柔儿心里好难受,你难道不安慰一下柔儿吗?” 霍芷柔见楚黎对她流泪无动于衷,心里更觉得委屈了,当下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地往下掉。 楚黎眉心忍不住一蹙,若是平日里霍芷柔的三两滴眼泪掉下,他第一反应定是轻声细语地安慰她,一直到哄的她不在落泪方止,可是今日这般情景,看着她双目微红,哭哭啼啼的模样,心里生不出半点怜惜,只有说不出的烦躁,恨不得立刻一脚踢开她。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却不可能真的将霍芷柔一脚踢开,楚黎可没忘记霍芷柔是舅舅靖北侯最宠爱的女儿,更重要的是霍芷柔还有个厉害的小舅舅。 压下心底的烦躁,楚黎的嘴角扯出一抹温和的微笑,柔声道:“柔儿,舅舅他是你的父亲,平日里最疼爱你了,他怎么会真舍得打你呢?” 要说靖北侯甩了霍芷柔一巴掌这事儿,若非是靖北侯自己说了,楚黎压根不会相信。但是有一点楚黎可以肯定,靖北侯方才是气急了才会失手扇了霍芷柔一巴掌,事后心里定是后悔的。这么多年的疼爱,并非是作假。 “是真的,黎哥哥,爹爹他真的打了我一巴掌,我的脸现在还疼呢。”霍芷柔急了,连忙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虽然方才周氏已经为她涂了消肿的药膏,可是到底并不会立刻见效,细看的话,依然能发觉两边脸颊大小不一。 楚黎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嘶! 霍芷柔叫出了声,声音尖而细,落在楚黎耳中,自觉好似一根细细的针刺进耳中,分外扎肉。 “黎哥哥,柔儿疼……”霍芷柔娇声道。 楚黎却皱了眉,他早看出来她脸颊的确有些红肿,所以方才他的动作又轻又缓,甚至根本只是刚挨着她的肌肤,就这样霍芷柔还喊疼? 到底是真疼,还是故意撒娇? 楚黎心中自有思量,霍芷柔根本就是故意呼痛,目的不过是撒娇发嗔,想引得他的爱怜罢了。 平日里霍芷柔发嗔,那是娇美可爱,可是今日,楚黎直觉她是矫揉造作,看着生厌。 “舅舅平日里最疼爱你,今日打你定是事出有因,本皇子想舅舅他定有他的原因。” 楚黎说的委婉,言下之意,靖北侯为什么打你,你就不自己想想原因吗? 然而,霍芷柔却全然没有领会到楚黎话里的意思,嘴巴一嘟,“爹爹他分明就是信了霍长锦的话,从前我一直以为爹爹最疼我,我今日才知道在爹爹心里,儿子才是最要紧的。” 霍芷柔语气甚是不忿,充斥着酸楚和怒意。她满心里想的都是父亲靖北侯听信了霍长锦的话,打了她一巴掌。 这也难怪,虽然靖北侯偏爱霍芷柔,但是霍芷柔总听周氏念叨要是能生个儿子就好了,因而霍芷柔心里一直明白父亲再偏心她,她也只是个女子,日后不能继承靖北侯的爵位,反倒是霍长锦,他生来就是男子之身,又占了霍家嫡长子的名分,若是周氏生不出来儿子,日后靖北侯府还是会落到他头上。 如今靖北侯的这一巴掌,也将霍芷柔心中的忧虑打出来了。她再得宠也是个女子,天生就输了霍长锦一截。 “为什么会有霍长锦,若是没有他,我娘早就成靖北侯夫人了,我也会是名正言顺的靖北侯府嫡小姐。”霍芷柔咬牙切齿地说道,心头暗恨霍长锦的命真大,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滚下来居然没事。 她没有看到的是,此言一出,楚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原本他并未完全相信霍长锦说的话,如今却是全信了。 整件事情果真如霍长锦所言,霍芷柔想杀他,结果霍长锦命大活了下来,但是在回来的途中,正好搅进了太子楚铮遇袭一事。这才害的他计划失败,还将自己牵扯进去。 这一切的根本,正是因为霍芷柔! 气的咬牙切齿的人不止是霍芷柔,现在的楚黎亦是如此。 “柔儿,长锦是你的兄长,你自小知书达礼,当尊敬兄长。”楚黎耐着性子道。 霍芷柔懵了,双眸瞪大,眸底尽是难以置信,“黎哥哥,你在说什么,霍长锦又不是我娘生的,我尊敬他?” 她恨不得杀了他,怎么会尊敬他! “长锦是霍家的嫡长子,你尊敬他是应该的。”楚黎正色道,“你可以不喜欢这个兄长,但是改变不了他是你哥哥的事实。在霍家,因为舅舅疼你,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如何,但你若是在外还是如此,那只会落人口实,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柔儿,本皇子和舅舅都是为了你好,你可明白?” 第22章 虚伪,反而要哄她 楚黎的语气郑重却又不失温柔,比靖北侯的那一巴掌温和多了,霍芷柔沉默了片刻,虽心底并未完全接受,但是好歹也将楚黎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所以,黎哥哥你的意思是,爹爹他不是故意要打我,其实是为了我好?”霍芷柔看着楚黎。 楚黎点了点头,“当然了,柔儿,你这次的确做的太过了,你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若是被人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这里是哪儿?是皇家狩猎场。 在皇家狩猎场杀人,若是被人发觉了,不仅会惹上人命官司,还会多一条藐视皇族的罪名。胆敢在皇家狩猎场行凶,可不就是藐视皇族嘛。 藐视皇族是什么罪名?霍芷柔吓得脸色一白,一旦东窗事发,谁都保不住她。 见霍芷柔面色已变,楚黎知道她已经有所松动,接着又道:“柔儿,你是靖北侯府的小姐,自小知书识礼,端庄秀雅,若是因为一时不慎毁了自己的名声,实在可惜,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了明白?” 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霍芷柔本就因恐惧而生出了悔意,而今更加认同楚黎的话。 “黎哥哥,柔儿明白了。”霍芷柔微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细。 她的脑海中浮现起周氏对她说的话,越发觉得自己这一次的确是做错了,她不该在皇家狩猎场对霍长锦下手。要想弄死霍长锦,以后有的是机会。 霍芷柔咬了咬唇角,不自觉地为自己辩解,“黎哥哥,柔儿没想那么多,你不要因此讨厌柔儿好不好?柔儿,柔儿不是故意的……” 而楚黎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柔儿,黎哥哥明白你的心思,你性子率真可爱,黎哥哥怎么会怪你呢?” 他顿了顿,随即又道:“天色不早了,黎哥哥也该回去了。” 霍芷柔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想着黎哥哥还是这般温柔,他没有讨厌她就好。 霍芷柔却不知,当楚黎刚转过身去的瞬间,脸上温和的神情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楚黎回到自己的帐子时,满脸阴鸷,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下扔,嘴里骂道:“就会给本皇子惹事!” 骂的是谁不言而喻。 “何人惹殿下生气了?”一道娇媚的女子声音传来,宫女芙玉莲步轻移地走了过来。 芙玉面上本挂着柔和的微笑,见楚黎面色阴鸷,立刻收起笑容,转而正色道:“奴婢愿为殿下教训此人,只求殿下您不要动怒,怒气易伤身啊殿下。” 芙玉是楚黎身边的大宫女,伺候楚黎多年,平日里楚黎的衣食住行皆是由她打理,若说朝夕相处不为过。多年的陪伴,楚黎也颇为信任她。 即是伺候多年,芙玉对楚黎的喜怒一清二楚,她最是明白什么时候还说什么样的话,当下不过寥寥几字,就让楚黎的怒意稍平。 楚黎压着火,沉声道:“你没那个本事教训她。” 堂堂靖北侯府的小姐,又有个二品大员的舅舅,岂是芙玉一个小小的宫女奈何得了的! 芙玉脑子里迅速的回想,谁最有可能是触了楚黎霉头的人,同时躬身奉上茶盏,一面说道:“奴婢身份低微,但奴婢愿为殿下做任何事,只要是为了殿下,奴婢什么都可以做。” 这话落在楚黎耳中,犹如炎热夏季忽然来了一阵凉风,叫人直觉无比顺心,舒服极了。 他接过茶盏,喝了一小口,茶的清香萦绕在口齿间,又平添了几分舒心之感。 “你说你愿为本皇子做任何事,可是真话?”楚黎放下茶盏,看向芙玉,眸色微深。 这样的话的确听起来顺耳,但是焉知是真是假? 芙玉的声音娇柔却不失郑重,“奴婢虽然人微言轻,但是为了殿下就算是要奴婢死,奴婢也在所不辞。” 说话时,她的眼眸晶亮,好似有星光闪烁,给人以无行的真诚之感。 楚黎当即勾唇一笑,“好!芙玉,难得你对本皇子如此忠心,眼下本皇子遇到一件难事,你若是能帮本皇子解决了,本皇子立刻给你个名分。” 芙玉不止是楚黎身边的大宫女,更是早就上了他的床榻。只是楚黎一向洁身自好,正妃未过门,不纳妾室,因而芙玉只能做个通房宫女。 通房宫女和皇子的侍妾,身份天差地别。若是楚黎肯给她侍妾的名分,那对芙玉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芙玉当即心下一喜,嘴角也忍不住高高翘起。她一直盼望着能正大光明地做楚黎的女人,她也曾想过很多办法,可是不管她如何做低伏小地讨好楚黎,楚黎就是不肯松口,她都快打消这个念头了,却不想今日来了意外之喜,叫她有了得偿所愿的机会。 “奴婢多谢殿下。”芙玉连忙跪地谢恩。 欣喜之余,芙玉没有忘记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不知殿下有何吩咐,奴婢定竭尽全力为殿下分忧。” 事实上,在楚黎回来之前,芙玉已经听到了些许风声,她本是心思灵巧之人,心中早就隐约有了猜测。 太子殿下楚铮遇袭,此事本是楚黎暗中安排,本是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若是楚铮死于黑熊爪下,那储君之位就空下来了;若楚铮平安回来,那五皇子楚恒就会是头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楚铮和楚恒要有龃龉,多年来两人明争暗斗,经此一事,两人之间的矛盾必会被激化,这对于楚黎来说,更是个渔翁得利的好机会。 然而,楚黎所谋之事似乎并不顺利,芙玉听闻太子楚铮将遇袭一事禀告至御前,但他却并未说半句楚恒的不是,反倒说要害他的人很多,有人精心设计,即便楚恒将狩猎场打理地再好也难免防不胜防。 本以为能看到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却不想到头来一片安静。 又见楚黎回来时,脸色这般难看,芙玉猜想或许和这事儿有关。 果不其然,楚黎将方才之事一一道出,又叹了口气,道:“本皇子苦心谋划,却不想因为霍芷柔的任性胡来,毁了本皇子的整个计划,本皇子不仅没有落到好,如今更是惹祸上身。” “柔儿是本皇子的表妹,背后是霍家和周家,本皇子就是有气也不能朝她撒,反而要哄着她……” 第23章 梦境,称呼见亲疏 狭长的眼眸半眯着,楚黎的脸色很是难看,他最不喜欢的便是任性胡来,给他出难题嫌麻烦的人,但是碍于霍芷柔的家世背景,他却不能发火,只能隐忍。 芙玉眉头微皱,她不曾想到,楚黎计划失败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太子楚铮不仅没指责楚恒,反倒是变相为他辩解,甚至隐约在引导着什么。楚恒也不是傻子,必然会祸水东引,偏生楚铮遇袭和霍长锦滚下山坡是前后脚发生的事,但凡楚恒将目光落到楚黎身上,楚黎就逃不掉做替罪羊的命。 “殿下,您若是不想被人怀疑,您就必须要让人相信您和靖北侯府来往不多。”芙玉很快理清了整件事情,找到了症结所在。 若是楚黎和霍家兄妹没有来往,那这事儿自然和他扯不上关系。 闻言,楚黎唇角一勾,“芙玉,你果然聪慧,本皇子没看错你。” “靖北侯府是本皇子的母族,想要撇清关系太难。所以,本皇子需要你……” 看着漆黑的棺木,楚铮只觉心如绞痛。 棺木里装的是谁,为何他的心会痛?楚铮不明白。 手不自觉的抚上棺木,冰冷的触感让手指忍不住颤抖了两下。楚铮忍着心痛的感觉,一咬牙,一掌将棺木盖子挥开。 那个身着白色寿衣的人静静地躺在棺木中。 楚铮心下一惊,这张脸怎么是…… “殿下,殿下,陛下召见殿下。” 急促的声音传来,楚铮猛地睁开双眼,这才发现他伏在几案上睡着了,而几案上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的正是霍思锦的那篇材论。 原来是梦…… 楚铮的心思却依然沉浸在梦里,这已经是第二次梦见霍思锦了。他不过见了霍思锦两次,每见她一次,就会梦见她一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陛下请殿下过去一趟。”郑长冬见楚铮没有反应,再次出声。 楚铮这才回过神来,起身理了理衣袖,这才道:“什么事?” “是关于殿下您遇袭一事。”郑长冬压低了声音,“陛下还召见了霍公子。” 霍长锦? 楚铮手下的动作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走吧。” 楚铮到了皇帝的帐子时,只见楚恒立在一旁,而霍思锦则是跪在地上。 “儿臣见过父皇。” 楚铮正要给皇帝行礼,却见皇帝摆了摆手,“不必行礼了,铮儿,老五说他已经查清楚了是谁要害你,你也来听听吧。” 楚恒眼眸一垂,掩下眼里的阴沉。皇帝口中的老五正是他,皇帝称呼皇子们皆是以顺序为称,唯独称呼楚铮是亲切地唤他铮儿。 虽然仅仅是一个称呼罢了,但是楚恒却分明能感受到亲疏之别。 “老五,开始吧。”皇帝瞥了楚恒一眼。 楚恒点头应下,“是。” 然后,朝霍思锦看去,“霍长锦,本皇子问你话,你最好如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你就犯了欺君之罪,论罪当诛,你可明白?” 霍思锦连忙答道:“学生必定知无不言,不敢欺瞒陛下和两位殿下。” 楚恒点了点头,这才问道:“霍长锦,你在遇到太子殿下之前,发生了什么?” “学生同二妹去狩猎场游玩,却不想一时不察,学生滚下了山坡。学生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往营帐走,后来在回来的路上正巧碰到太子殿下遇袭一事。” 霍思锦老老实实地回答,至于她怎么滚下山坡的,避而不谈。 “放肆!父皇面前,你居然敢有所隐瞒!”楚恒当即一声怒吼。 霍思锦很是配合地手下一抖,颤声说道:“学生不敢。” 楚恒睨了霍思锦一眼,“不敢?本皇子看你是敢得很。霍长锦,你方才还说知无不言,那你怎么不说你为什么会从山坡上滚下来?” 霍思锦脸色微僵,“学生……学生是一时不察。” “什么一时不察,分明就是有人要害你。” 楚恒是个没耐心的人,索性就直接与皇帝禀告了,“父皇,靖北侯的儿女不和,霍长锦正是被霍家小姐推下山坡的。” 皇帝眼睛微眯,“这和铮儿遇袭之事有何关系?” 楚恒答道:“父皇,容儿臣细禀。那位心狠手辣的霍小姐和三皇兄从小青梅竹马,关系非比寻常,娴妃早就和靖北侯商量好了,为他二人订下亲事,只等着霍芷柔一及笄,就请旨赐婚。” “霍芷柔和霍长锦早有龃龉,设计害他滚下山坡,她一个女子要想做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困难的,就求助于楚黎。而楚黎正好顺水推舟,明面上是帮着算计霍思锦,实则放出暴戾的黑熊,意在太子。” 楚恒言之凿凿,皇帝却皱起了眉头,“你是说,谋害太子的人是老三?” “没错。”楚恒点了点头,“父皇请想想,太子遇袭之前,三皇兄人在狩猎场,偏生遇袭的时候,他恰好不在,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分明是他算计好了时间,趁太子孤身一人时,派人放出黑熊,而他则是早早地脱身。一旦太子受伤,儿臣必定会是头一个怀疑的对象,三皇兄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皇帝眼睛半眯,楚恒的证据并不够严密,但是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心神一动,楚铮和楚恒斗起来,其他皇子正好得利,而剩下的皇子里有这个本事的人也就只有楚黎了。 “安公公,去传召楚黎。”沉默片刻,皇帝开口吩咐道。 听到皇帝的吩咐,楚恒心下一喜,他知道父皇这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听进去了就好,只要父皇开始怀疑楚黎了,那他就有办法让楚黎翻不了身。 楚恒的目光落在霍思锦身上,顿时起了心思,霍思锦可是楚黎母族的人…… “霍长锦,你欺瞒圣上,该当何罪!”楚恒的语气里满是得意,欺君之罪若是严重了,可是能诛九族的。 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光,霍思锦在心里骂了声蠢货。楚恒怎么比前世还要蠢。皇帝听了,也没质问她欺君,摆明了就是不在意这个,楚恒这个时候蹦跶出来,只会让皇帝觉得他心狠手辣。 也对,前世她和楚恒斗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了,几年后的楚恒到底比现在有些长进。 “请殿下明鉴,学生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滚下了山坡。”霍思锦淡淡地说道。 楚恒当即反驳,“你这是装傻充愣,你敢说你不是和霍芷柔不和?霍长锦,本皇子不是没有提醒过你,胡说八道是犯了欺君之罪,重则诛九族。” 第24章 投诚,他不好糊弄 “行了。”楚铮出言,“五皇兄,霍公子无辜,你就不必再吓他了。” 被楚铮拆台,楚恒脸色瞬间一僵,讽刺地道:“七皇弟什么时候也会有怜悯之心了?” 太子楚铮的暴戾之名众所周知,从未见他说过谁无辜。 “五皇兄非要本宫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吗?”楚铮凉凉地扫了楚恒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的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 “你……”楚恒气竭。 皇帝冷了脸,“够了,老五,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楚恒脸色一白,这才没了话说。 不多时,安公公没有回来,倒是进来了一个小太监,拿小太监霍思锦倒是认识,是安公公的徒弟小郭子。 只见小郭子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帝当即脸色一沉,随即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下砸,“差事没办好,还想推脱责任,老五,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一番疾言厉色砸的楚恒头昏脑涨,“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父皇的脸色说变就变了? 皇帝冷着脸,怒斥道:“你素日里就与你的兄弟们不和,看在太后的份上,朕不说你,可如今你变本加厉,居然学会攀诬构陷了,皇后是怎么教养你的!” “五皇子楚恒办事不利,以至太子受伤,罚奉一年,杖责一百。来人,将他拖下去。” “父皇……”楚恒脸色煞白,“父皇明察,太子遇袭的事情不是儿臣做的。” 皇帝看也没看他,只冷声说了句,“你办事不利,该罚该打!拖下去!” 皇帝是真动了怒,御前侍卫立刻上前将楚恒拖出了帐子。 “朕乏了,你们都退下。”皇帝揉了揉眉心,那样子是真的疲累了。 楚铮和霍思锦点头应下,“是,儿臣告退。” “是,学生告退。” 帐子外侍卫们已经开始对楚恒行刑了,霍思锦路过时,被楚恒狠狠地瞪了一眼。 霍思锦眉头皱起,不知道楚黎做了什么,让皇帝打消了疑虑,反而将楚恒发落了一顿。而今楚恒定然恨上了楚黎,甚至怀疑霍思锦也和楚黎是一伙的。 一路上,霍思锦脚下迈着步子,脑子里却一直在想今日之事。 她,低估楚黎了…… “跟我来。”耳畔忽然传来楚铮低沉的声音。 霍思锦微微抬头,只见楚铮已经大步往前走去,而他身后跟着郑长冬。霍思锦没有犹豫,就跟了上去。 行止无人处,几人方才停下脚步。 郑长冬朝楚铮行了礼,就闪身去了不远处放哨。 “殿下可否能告诉长锦,这是为什么?”霍思锦问道。 安公公奉命传召楚黎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更准确地说,楚黎到底做了什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打消了皇帝的疑心。 楚铮抬眸看向霍思锦,“三皇子身边的大宫女和霍家小姐发生了争执,而三皇子却站在宫女这边,并且言明这个宫女以后就是他的侍妾了。” 听了这话,霍思锦瞬间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局并不严密,楚黎在暗中谋划多年,素来谨慎小心,黑熊一事他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楚恒要想将事情往他身上引,唯一的线索就只有楚黎和靖北侯府的关系。 五皇子楚恒的确如霍思锦料想地那样,在皇帝面前死死地咬住楚黎不放。 整件事情虽然听起来有些离奇,但是却有理有据,再加上楚恒在一旁明里暗里地示意皇帝,储君的位置太诱人,楚黎作为皇子,而且还是目前活着的长子,又有实力不弱的母族,他为什么不会动心? 皇帝果然起了疑心,派安公公传召楚黎。 却不想,前去传召的安公公所看到的却是,楚黎虽和霍芷柔有定亲之意,但是楚黎对通房宫女芙玉宠爱有加,甚至为了芙玉,可以落霍芷柔的面子。 虽然看似这是一件小事,但是却瞬间扭转了皇帝的想法。楚黎即便真的和霍芷柔定了亲,那未必是楚黎的意思,或许是娴妃想要自己的亲侄女儿做儿媳,所以才会让楚黎和霍芷柔定亲。 如此一想,那么楚恒所说的就成了荒谬的推测…… 贝齿轻轻咬了咬下颚,霍思锦轻叹一口气,“是长锦疏忽了,但是请殿下相信,长锦所言句句属实,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三皇子不得不防。” 楚铮闻言却没有说话,薄唇紧抿,锐利的眸光直直地看着她。 霍思锦心下一紧,这个局的确不严密,究其根本,其实还是因为楚黎做的太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证据表明楚铮遇袭一事是楚黎做的,单凭臆测就不足取信于人。 这一次不成功没关系,但是霍思锦不想让楚黎如前世那般,成功坐上帝位。 她必须要让楚铮相信,楚黎是个惯会隐忍的野心家。 正当霍思锦绞尽脑汁,努力地想办法让楚铮相信她的话时,楚铮忽然出声,“你知道三皇子的多少事情?” 霍思锦一阵错愕,楚铮这是已经相信她的话了,即便是没有证据表明黑熊一事的确是楚黎所为。 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太子殿下脾气不好,为人阴沉,更不是个会轻易相信人的主儿才对啊? 霍思锦错愕不已,眼眸微抬,正对上楚铮的漆黑的眼眸。 “殿下……”霍思锦的语气有些犹豫,她的确是想给楚黎找不块,但是她并不打算投入楚铮的阵营。 她是女子,总有一天她会做回靖北侯府的嫡小姐霍思锦,她若是尽数和盘托出,那岂不是变相成了楚铮的谋士? 楚铮看出了霍思锦似有所顾虑,淡声说道:“本宫从不喜欢三心二意之人,你既向本宫投诚,自该拿出诚意来。” 他的神情虽冷漠,但是语气里却并无不悦,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霍思锦既然有意对楚铮示好,那么就要拿出有分量的东西来,单单一句“请殿下务必小心三皇子”是不够的。 霍思锦心下一紧,楚铮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而且他的暴戾之名也不是白来的。 “请殿下恕罪,并非长锦有意隐瞒,实则是长锦所知不多。”霍思锦朝楚铮齐膝跪下,“长锦虽和三皇子是表兄弟,但是长锦在靖北侯府并没什么地位,与三皇子更是没有什么交集。” 现在的霍思锦的确和楚黎没什么往来,她所知道的事情其实都源自于前世的记忆,这一点楚铮绝对查不到。重生之事,着实诡异,想来楚铮也未必会想到这上头去。 虽是如此,但霍思锦仍忍不住暗自捏着把汗,楚铮除却性子暴戾外,他的手腕心思也绝非常人可比拟,只怕并不好糊弄。 第25章 谋士,由不得拒绝 果然,楚铮幽深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他的眸光好似能将她整个人看透,霍思锦的心狂跳不止,贝齿紧紧地咬住下颚,努力不让自己外表上有任何紧张之感。幸得她是重生回来之人,前世在官场苦苦挣扎了五年,早已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殿下,长锦知道无凭无据,不足以让殿下相信。但是长锦所言千真万确,还请殿下明察。”霍思锦赌的是楚铮若是肯查,查出来的结果绝对会应证她的话。 只要楚铮愿意相信她的话,那么一切就不是问题。 楚铮的眸光从她身上挪开,放在几案上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一面说道:“霍公子,只要你诚心为本宫做事,本宫绝不会亏待你。” 霍思锦心下一怔,太子殿下这是明晃晃地表示要招她为谋士,她能拒绝吗? 一时间,霍思锦心乱如麻,她并不想做什么劳什子谋士,可是她能拒绝太子楚铮吗?楚铮为人暴戾,说是睚眦必报不为过,他既开门见山地提出要将她收为谋士,若是她不答应,楚铮会不会怀恨在心? “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霍公子你不会不懂。不论日后本宫是何处境,你都会安然无恙,这一点本宫可以保证。” 不论日后本宫是何处境,你都会安然无恙…… 言下之意,即便是日后楚铮上位失败,作为谋士的霍思锦也不会受牵连。 要知道,主公和谋士实为一体,一损俱损,但是楚铮却能给出这样的承诺,绝对是带着巨大的诚意的。 若霍思锦是个男子,她定会毫不犹豫,立刻答应下来。却不说楚铮是否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但是他能给出这样的承诺,足见其心,从谋士的角度来讲,这样的主公值得人追随,可是问题就在于,她霍思锦不是个男子,甚至连她现在的身份都是假的,如何能做谋士! “殿下好意,长锦心领了。”霍思锦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道,“还请殿下恕罪,长锦没有资格做殿下的谋士。” “长锦身后有顾虑,母亲和妹妹就是长锦最大的顾虑,一个有顾虑的人是没有资格做谋士的。” 楚铮眼眸倏地一凛,“你是个聪明人,既然这样在乎你的母亲和妹妹,就更该好好活下去,只有你好好活着,才能保护她们。” 楚铮的目光一扫过来,霍思锦心下瞬间一紧,她大概是要惹怒这位冷面修罗神了。 “霍长锦,若是你不在了,你的母亲和妹妹就再无依靠,该如何选择,你自己想清楚。”语罢,楚铮大步走开了。 刚走了两步,却见楚铮忽然转过头来,瞥了霍思锦一眼,那眸光无比深邃。霍思锦本以为他会再说什么,却不想不过须臾,楚铮又收回了目光,转头离开了,再没看霍思锦一眼。 太子要招她做谋士? 霍思锦脑子有些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帐子的。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喜嬷嬷见霍思锦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忙问道。 霍思锦也没瞒着她,当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是我低估了楚黎。”霍思锦轻叹一声,“这个暂且放一旁,如今我最头疼的还是太子那边。” “少爷,您没答应太子,是不是惹怒了他?”喜嬷嬷眉头紧皱,那可是太子殿下,有着暴戾之名的太子殿下。 靖北侯偏宠周氏母女,本来霍思锦的处境就不好,空顶着靖北侯府嫡长子的名头苟活着,若是眼下再惹恼了太子楚铮,只怕日后处境将更加艰难。 霍思锦沉默不语,她心里也清楚惹怒楚铮绝非好事,可是也怪她前几日临时起意,并未考虑地周全,这才埋下了祸根。 喜嬷嬷愁眉紧锁,“少爷,要不然您就答应下来……” 她方才想了想,若是霍思锦做了楚铮的谋士,那就是得了太子的庇护。有太子撑腰,日后霍思锦和杨氏的处境就会有所好转。 “不行!”霍思锦当即反对,严词拒绝。 “太子殿下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若是被他知道我是女儿身,后果不堪设想。” 前世的亏她吃够了,今生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少爷,若是您小心一点,或许……” 喜嬷嬷想说霍思锦都女扮男装十几年了,却从未有人发现,楚铮也未必发现得了。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思锦打断,“嬷嬷,你不要报有这样的念头,十几年来靖北侯府的人没有发现,不过是因为父亲的眼里没有我,他不看重这个儿子,压根就没有多余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小心一点,或许就不会被发现,这样的侥幸心理终究是行不通的。 而且,如履薄冰的日子,她过够了。 “可是,少爷您若是不答应……”后面的话喜嬷嬷没忍心说出口。 霍思锦也知道太子楚铮不是好惹的,只怕由不得她不答应…… 霍思锦揉了揉眉心,招惹上太子楚铮,她可能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嬷嬷,你先出去吧,我累了。” 喜嬷嬷看霍思锦面有纠结之态,知道她是烦心事挂心头,急需单独待一会儿,当即点头应下,“那奴婢先出去了。” 脚步还没迈出,又忍不住加了句,“少爷,奴婢看太子殿下的态度还算温和,想来也不会强人所难,您也别太担心了。” 喜嬷嬷是看着霍思锦长大的,见她神色忧虑,总是忍不住心疼。楚铮会不会难为霍思锦,喜嬷嬷并不确定,但是总想着出言安慰一二,或许能帮霍思锦稍微解一解愁。 霍思锦明白喜嬷嬷的意思,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楚铮的神态言语的确还算温和,但是这并不代表楚铮是个和善的人。 大概是她回来后,满心里都是对楚黎和霍芷柔的恨,以至于忘记了从前她对楚铮是如何的恐惧。 这位太子殿下才能卓绝,铁血手腕,前世即便霍思锦做了百官之首的丞相,每每面对楚铮时,总是忍不住心生畏惧,寒意忍不住自骨头缝里渗出。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楚铮会想将她收于麾下?根据她对楚铮的了解,他从不用无用之人。倘若此时的霍思锦是丞相,那楚铮有意招她为谋士,她还能理解,可是现在的霍思锦分明什么都不是,楚铮到底看中了她哪一点? 第26章 安排,保护霍思锦 楚铮到底看中了霍思锦哪一点,这个问题不止霍思锦有疑问,郑长冬同样如此。 太子的营帐中 郑长冬向楚铮进言:“殿下,霍公子虽是靖北侯府的嫡子,但是靖北侯偏宠平妻,霍公子对殿下来说并无太大用处,殿下您为何要将他收于门下?” 郑长冬是楚铮身边的第一侍卫,也是楚铮的心腹,素来机敏且稳重。在他看来,霍思锦空有靖北侯府嫡子的名头,却无其实,或许头脑聪慧,但是也并没有到惊才绝艳的地步,这样的人看起来并不值得楚铮亲自招揽。 更重要的是,楚铮都亲自出言招揽了,但这位霍公子的态度却闪闪躲躲,犹疑不定,摆明了就是不愿。 太子殿下是何等人物,实在犯不着因为一个霍家公子落个强人所难的名声。 楚铮面色一沉,“什么时候本宫的决定可以被质疑了?”声音冰冷地刺骨。 他惹恼了殿下! 郑长冬心下一紧,后背上顿时起了一层薄汗,连忙朝楚铮跪下,“卑职不敢。” 饶是如此,郑长冬心里仍有疑惑,楚铮虽然御下严格,但他跟随楚铮多年,很少有像今日这般,因为他说了一句话就冷声斥责的。 疑惑归疑惑,既然殿下已经有了怒意,郑长冬也只会将疑惑压在心底。很明显,殿下不容许他多嘴。 楚铮倒也没有问罪于他,只是淡声道了句:“霍长锦的过往了查清了?” 今日晨起,楚铮忽然吩咐郑长冬将霍长锦从小到大的所有过往都查出来。 郑长冬立刻点了点头,“已经查清了。霍长锦是靖北侯嫡长子,生母杨氏是靖北侯的原配发妻,却不得宠,连带着霍长锦虽为嫡长子,也不得靖北侯喜爱。若非靖北侯没有其他儿子,只怕靖北侯府里早就没有霍长锦的立足之地了。” “霍长锦受教于太学,颇有才名,但并不是最出众的那个,平素也不常和人打交道,甚是低调。” 换句话说,霍思锦甚是平庸。 这正是如此,楚铮亲自屈尊就驾,出言招揽霍思锦,郑长冬实在不能理解。 闻言,凤眸微微凝起,楚铮若有所思地道:“低调并不代表他平庸,相反,她心思通透,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郑长冬就更加不解了,只听楚铮道:“父皇得了安公公的禀告,立刻就下令责罚五皇子,长冬,你难道没发现,如此忽然的转变,霍长锦却一点也不意外吗?” 郑长冬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啊,霍思锦一点也不奇怪,这是为什么? “霍长锦……”薄唇紧抿,楚铮缓缓吐出,“她对皇室之争了如指掌。” 她了解皇帝和皇子的性子,皇帝极其厌恶楚恒,也正是如此,皇帝下令责罚楚恒,霍思锦一点也不奇怪,她只是惋惜受责罚的那个人不是楚黎。 郑长冬震惊了,霍思锦一个侯府公子,一不得宠,二无官职,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霍长锦可有什么仇敌?”楚铮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 郑长冬想了想,答道:“霍公子为人低调,在外从不与人起冲突。和他有仇怨的,卑职以为大概就只有靖北侯府的二夫人周氏母女了。” “靖北侯偏宠周氏,将正室和嫡子都视若无物,霍公子和周氏母女之间绝无可能和睦相处。几日前,霍公子从山坡上滚下来,正是周氏所出的女儿霍芷柔所为。” 自古以来,嫡庶之间素来有争端,明枪暗箭从来都少不了,更何况是靖北侯府这样的情形。 “一个庶女就差点要了他的命,霍长锦活的也太软弱了。”楚铮眼眸一凛,冷眸里迸发出寒光,只是不知这寒意是对谁的。 郑长冬又想起一事来,“殿下,还有一事,靖北侯府的二夫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一胎有很大可能是男丁,这大概也是霍家小姐急着对霍公子下手的原因。” 楚铮嗤笑一声,“才一个多月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妇人有孕,高明的大夫或许可以诊出男女性别,到那也要怀孕数月,胎儿已经成型方可。 “即使周氏生出儿子来又如何,霍长锦并非蠢人,本宫不信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郑长冬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霍公子的处境实在太差,不得父亲喜爱,母亲杨氏软弱,杨家也早就衰落,帮不上任何忙。反而周氏的娘家弟弟周缙之周大人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地位颇高。若是周氏一旦生了儿子,只怕靖北侯府的世子之位十有八九会落在周氏的儿子头上。” 候府的爵位由嫡子承袭,大多时候由嫡长子承袭,但具体是哪个嫡子,更多的是由侯爷决定。周氏是平妻,在名义上,她生的儿子也占半个嫡字,自然也有继承侯爵的资格。 楚铮眼眸中闪过一道讽刺的光芒,“宠妾灭妻,这样的人也配封侯!” 郑长冬将楚铮的神色看在眼中,忽然有些理解楚铮为何要招揽霍思锦了,莫不是因为在霍思锦身上,找到了共同点? 楚铮是皇帝的原配元璟皇后谢氏所出,自元璟皇后病故后,继后姚氏和五皇子楚恒虎视眈眈,这些年没少给楚铮使绊子,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暗中使坏的三皇子楚黎。 从这一点看来,楚铮和霍思锦境遇相似,郑长冬想,或许这就是殿下对霍思锦另眼相看的原因吧。 然而,事实却并非郑长冬所想…… 楚铮沉默片刻,吩咐道:“从暗卫里挑个武功好的人去保护霍长锦。” 郑长冬心下一震,殿下对霍公子未免太好了些! 培养暗卫极为不易,即便是楚铮贵为太子殿下,能养的暗卫人数也有限。可如今楚铮竟然下令派一个暗卫到霍思锦身边,而且还是武功好的。 纵然楚铮和霍思锦有相似的经历,生出了同命相怜之感,也不必做到这样的份上? 郑长冬跟随楚铮多年,虽不能说完全了解楚铮的性子,但是在他的认知中,楚铮从来不是一个救苦救难的菩萨。 “将人悄悄放到霍长锦身边,暗中保护,别被人发现了,包括霍长锦。”楚铮又详细地强调了一遍。 虽然心中疑惑甚浓,但郑长冬也没敢多问,殿下既然开口吩咐了,那就不喜欢人虽他的决定随便指手画脚。 于是,郑长冬便点头应下,“是,卑职领命。不过,据卑职所知,霍公子不喜人伺候,小厮都只能在外院候着,我们的人要靠近霍公子,只怕不易。” 郑长冬将霍思锦所有的过往经历都查的清清楚楚,包括在她身边伺候的人。 霍思锦从不用小厮伺候,平日的日常起居都是让喜嬷嬷打理。郑长冬也没想到其他,只以为是霍思锦不得宠,在靖北侯府没什么地位,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也不奇怪。 楚铮眼眸一冷,“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也用不着做本宫的下属了。” 郑长冬连忙应下,“是,卑职这就去安排。”看来他要挑个武功好的,头脑更要聪明的人。 待郑长冬退出了帐子,楚铮手指来回摩挲着,漆黑的瞳仁里透着深邃的眸光,“周氏……难道是周氏母女杀了你?” …… 第27章 芙玉,怎会被勾引 楚铮口中的周氏此刻正轻声细语地劝慰女儿霍芷柔。 昨日霍芷柔去寻楚黎,却不想没见着楚黎,倒正好与楚黎身边的大宫女芙玉遇上了。 芙玉此人,霍芷柔是知道的,但是她只知道芙玉是楚黎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却不晓芙玉还上过楚黎的榻。 霍芷柔是侯府的小姐,又是楚黎的表妹,就出言吩咐芙玉倒茶。芙玉顺从地为她倒茶,却不想,手下一歪,滚烫的茶水不小心溅到了霍芷柔白皙柔嫩的手背上。 茶水都溅到手背上了,这还了得?霍芷柔当即大怒,抬手就给了芙玉一巴掌,并且叱骂芙玉毛手毛脚,这样的人不配伺候楚黎。 芙玉低着头没说话,任由她打骂,但是跟在芙玉身后的小宫女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芙玉姐姐是殿下的人,该怎么处置,那也是殿下说了算。 霍芷柔原本是一时之怒,倒也没想真处置了芙玉。她虽骄纵,但是也晓得规矩,芙玉虽是下人,那也是楚黎的下人。 但是小宫女这话落到霍芷柔耳中可就不一样了,好比是火上浇油,原本就要熄灭的小火苗“噌”的一下迅速燃烧至整个心房。 霍芷柔大怒,对着小宫女就是啪啪两巴掌过去,“敢说本小姐的不是!知道本小姐是谁么?本小姐将来可是你们的主子,你敢对我不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霍芷柔的这几巴掌下手可不轻,小宫女被打的脸颊都肿了,但是却是个硬脾气的,梗着脖子说道:“将来的事情谁知道,但是芙玉姐姐早已是殿下的人了。” 此言一出,霍芷柔脸色大变,什么叫芙玉姐姐早已是殿下的人了? 她一直以为楚黎为他守身如玉,她也因此隐隐自豪,却不想听到这番言语。小宫女的话犹如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她心上,整颗心几乎都碎了。 最让霍芷柔难过的是,她和芙玉对上,匆匆赶回来的楚黎却护着芙玉…… 霍芷柔伏在几案上恸哭不已,“黎哥哥说过他只喜欢我的,他为什么要碰那个贱婢,呜呜呜……” 周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温声劝道:“柔儿,这天底下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再说三皇子是皇室子弟,有通房宫女也是正常的。” 楚黎有通房宫女,这一点周氏不奇怪。一个通房宫女而已,也不值得霍芷柔如此上心。 “黎哥哥身边没有侍妾,人人都说他洁身自好,我以为他不会有的。” 霍芷柔红着眼,满脸泪痕,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定是那个贱婢勾引黎哥哥!” 她的黎哥哥只喜欢她,怎么会主动碰别的女人,肯定是芙玉故意勾引他的。 周氏皱了皱眉,“柔儿,三皇子没有侍妾,并不代表他就没有经历人事,但凡是男子到了年纪,身边都会有女人的。即便是三皇子现在没有,日后他也会纳侧妃、侍妾。” 见霍芷柔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流,周氏不禁深思,她太娇宠着霍芷柔了,以至于让她不止任性,而且还天真。 周氏将女儿的柔荑握在手心里,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柔儿,你听娘说,那不过是通房宫女,连侍妾都不是,你与她闹开,反倒是抬举了她。况且你现在还没嫁给三皇子,没必要和一个没有低贱的通房对上,你要记住,你是靖北侯府的小姐,知书识礼,别被人看轻了。” 霍芷柔的眼眸里依然写满了愤怒和恨意,“娘,不是女儿胡闹,那个贱婢不知如何勾引了黎哥哥,黎哥哥居然护着她。我若是不让她知道高低贵贱,只怕日后她就要爬到我头上去了。” 最让霍芷柔介怀的其实是楚黎的态度,但是她却没有怪楚黎,反倒是归结到芙玉身上。在她眼里,楚黎是被芙玉勾引了,一时迷了心智,所以才会站在芙玉那边。 “柔儿,你的目光要放长远一点,很多事情并非你想象地那样。”周氏却是语重心长地道,“你和三皇子的婚事是侯爷和娴妃娘娘定下的,你和三皇子从小青梅竹马,感情也极好,他怎么会为了一个贱婢给你没脸,这里面是有缘由的。” 霍芷柔不解,嘟着嘴,嘀咕了一句,“除了芙玉勾引黎哥哥,还能有什么缘由……” “我看就是那个贱婢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勾引黎哥哥。”霍芷柔坚信不疑,定是那芙玉勾引楚黎。 周氏摸了摸女儿的头顶的柔软的头发,摇头轻笑道:“柔儿,三皇子长于皇室,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他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宫女所勾引?” 这话落到霍芷柔耳中,倒觉得有些顺耳了,的确,大楚的美人可不就在皇宫中了吗?端看宫里的娘娘们,诸如娴妃,虽然不是如花似玉的豆蔻年华,但是却依然徐娘半老,不失其美貌。 霍芷柔仔细地看过芙玉的长相,是个美人,不过姿色也未见得有多美,顶多也就算个中等偏上。 “可是那个贱婢是贴身伺候黎哥哥的人,或许黎哥哥他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她迷惑了呢?” 在霍芷柔看来,芙玉本就是楚黎身边伺候的人,和楚黎朝夕相对,有很多机会可以勾引楚黎,也怪不得楚黎会受她迷惑了。 周氏摇了摇头,嘴里发出一声叹息,“柔儿啊,你的眼界还是太小了。芙玉的确是长年陪伴在三皇子身边的人,她的确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勾引三皇子。但是柔儿你仔细想想,三皇子是堂堂皇子,最是通晓礼仪举止,他怎么会当众给你没脸,而护着一个通房宫女呢?” 霍芷柔轻咬着嘴唇,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因为她脑子里压根就不想去想楚黎对她厉声斥责,而对芙玉却是温声细语的宽慰的场景。场景尚且不愿意想,更何况是深思楚黎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柔儿,你听娘说,你黎哥哥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见女儿的脸色有所变化,周氏这才将具体缘由说出来,“柔儿,三皇子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你。” 霍芷柔被楚黎斥责的事情,周氏几日前就知道了,只是她向来是个有成算的人,当即就觉得事情不对,好端端地,楚黎怎么会因为一个通房宫女,而给霍芷柔这个未来的正妻没脸,更何况还正巧被安公公看了去? 第28章 夫妻,周氏的心得 周氏意识到事情有蹊跷,因而并没有立刻赶过来安慰女儿,而是先将此事与靖北侯说了,同时也将自己的疑虑一并说了。 靖北侯并不知楚黎的计划,但是听周氏这么一说,也察觉到其中的疑点,立刻就悄悄去寻了楚黎。楚黎这才将计划告知靖北侯,他这么做皆是为了能消除皇帝对他的怀疑,这样五皇子楚恒想让他当替罪羊的计划就会破灭。于靖北侯府而言,也可免了谋害太子的嫌疑,也是一件好事。 而至于楚黎为什么没有提前将计划告诉靖北侯,楚黎给的说法是,他知道靖北侯疼爱女儿霍芷柔,这个计划到底会让霍芷柔吃些苦头,若是提前告诉靖北侯,只怕他会为难,倒不如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落得轻松。 语罢,楚黎还不忘向靖北侯拱手行礼致歉,让表妹受委屈了,是他的不是。 靖北侯当下是既欣慰又感动,连连轻拍着楚黎的肩膀,反而劝说楚黎不必自责,说到底都是霍芷柔胡闹,才惹出来这等祸事。 从楚黎处回来,靖北侯将事情的缘由对周氏说了,末了还添了一句,做戏要做全套,今日先别急着将真相告诉霍芷柔,免得引人怀疑。 周氏在靖北侯面前,向来是温柔聪慧且识大体,当即点头应下。一直等到楚黎的危机终于解除了,周氏方才来劝慰霍芷柔,并且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对霍芷柔说了…… “柔儿,这一次你是受了些委屈,但也是你惹出来的祸端,眼下你已经知道了三皇子这么做的原因,你就千万不能再和三皇子闹了。”周氏的语气十分严肃。 要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周氏向来有心得,在这种情况下,霍芷柔若是和楚黎闹,只会让楚黎对她生出不喜来。 霍芷柔嘴唇紧咬,神色复杂,“原来黎哥哥是故意这么做的……” 言语之间有些委屈之意,虽然情有可原,可是霍芷柔心里却依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和楚黎青梅竹马,本以为楚黎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可是这一次楚黎却故意让她难过。想想这两天流的眼泪,霍芷柔就越发觉得委屈。 周氏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霍芷柔是泛起了小女儿家的心思,当即正色道:“男人,最不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尤其是在遇到正事的时候。” “三皇子和你再是要好,他也终究是个男人。柔儿,你若是还想做三皇子妃,你就必须要学会顺着男人的心思。”周氏语重心长,对于这一点,她甚是了解。 霍芷柔心里的委屈仍旧未曾散去,咬着唇道:“黎哥哥他说过会永远喜欢我,有他在,决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 誓言犹在耳畔,难道这些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都是哄人的空话吗? 眼泪夺眶而出,无声地从脸颊上划落。 此刻的泪水生生流到了霍芷柔的心里,心一阵阵地抽疼。方才的哭泣更多是因为愤怒,而眼下这眼泪就纯粹是因为难过而流了。 生平第一次,霍芷柔觉得自己的芳心受伤了。 霍芷柔不似方才那般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着泪,周氏看在眼里,也是心疼不已。霍芷柔是真的难过了。 周氏温柔地将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部,柔声说着:“柔儿,娘知道你难过,但是这些道理是你必须要懂的。日后你嫁了人,这样的事情你会遇到更多,你必须要理解夫妻之道,这样你往后的日子才会过得好。” 闻言,霍芷柔心中酸楚更浓了,流着眼泪,喉间都哽咽了,“娘,黎哥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对她来说,周氏说的这些是大道理,她或许该懂,但是她更看重的是楚黎对她的心。 周氏连忙安慰女儿,“柔儿,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三皇子自然是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做了。是,他这么做的确也是为了他自己,但同时也为你收拾了烂摊子,也是为你好。只是,柔儿你也要了解男人的心思,他喜欢你,但是却未必能为了你做任何事。” 说到这里,周氏叹了口气,“就像你父亲,他是爱我,说是情深意重不为过,可是他更看重霍家的传承,要不然霍长锦母子又怎么会活到现在……” 周氏的语气中夹杂着三分怨怼,余下七分皆是遗憾。 若非有杨氏和霍思锦在前面挡着,她早就是靖北侯府名正言顺的夫人了,而不是现在这个二夫人。她这个二夫人虽然风光,侯府的中馈有她掌管,靖北侯也处处给她脸面,府中下人都不敢违逆她,但是二夫人之名,她终究还是介怀的。 连靖北侯都不知道,周氏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怨他的,若非他先娶了杨氏,还生了儿子,她周绮梅也不会成为二夫人。 怨怼虽然有,但是周氏也深知靖北侯已经对她也算是情意深重了。不管是出于理智的考量,还是感念靖北侯府这么多年对她的好,周氏都将这份怨怼深埋在心里。 方才的话她能在霍芷柔面前说,但是却绝对不会落在靖北侯耳畔。 “娘,您这一胎一定会生个弟弟的。” 霍芷柔一面安慰周氏,一面暗自腹诽道:只要弟弟一出生,霍长锦就再也没有任何价值了,到时候何愁弄不死他。也罢,就忍几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再报今日之仇。 方才听了周氏的一席话,霍芷柔也开始冷静下来,思索整件事情的经过。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到霍思锦头上,都是她贱命太硬,从山坡上滚下去都不死,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霍芷柔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她全然不想若非她起了恶毒的心思,想要置霍思锦于死地,她又怎么会惹祸上身? 周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但愿吧……” 眼下月份还小,是男是女都说不准,或者更准确地说,要想知道是不是男孩儿,只有等孩子落地的那刻才知道。 她只能日夜乞求菩萨,保佑她能生个儿子来。 “柔儿,娘方才与你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你可一定要听进去才是。”周氏看着女儿,目光温柔,她从小吃过很多苦,因而对待霍芷柔这个女儿她一向都是放在心尖上娇宠着,不想女儿和她一样吃尽苦头。 第29章 点醒,前世为何输 霍芷柔虽然骄纵任性,但是对于周氏的话她还是听得进去几分的,于是便乖巧地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 霍芷柔并非是单纯地点头应付周氏,虽然周氏所说她尚未完全认同,但也听进去了三分,因而也就没有再哭闹了。 喜嬷嬷一直小心留意着霍芷柔帐子里的动静儿,见她居然安静下来了,甚是奇怪,私下里与霍思锦嘀咕道:“少爷,二小姐被三皇子骂了一顿,居然没有大哭大闹,奴婢瞧着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按照霍芷柔的性格,不该这么安静才对啊? 霍思锦正坐在几案前看书,手中的书页继续翻动着,同时淡声说道:“霍芷柔虽然任性,爱耍小性子,但是她和楚黎青梅竹马,关系非比寻常,为了楚黎忍下这口气也不奇怪。” 前世直到她死后,霍芷柔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嫁给楚黎,那个时候她都已经快二十岁了。女子十八岁还未出嫁就是老姑娘了,前世的霍芷柔能隐忍至此,今生她遇到这事儿忍下一口气,霍思锦也不觉得惊讶。 喜嬷嬷却不知霍思锦还有前世的际遇,她依然疑窦不解,“奴婢瞧着不像,二小姐从小被侯爷娇惯着,那性子绝不可能会隐忍的,奴婢倒觉得应当是二夫人和她说了什么。” 周氏的头脑有多精明,喜嬷嬷是领教过的。 “二夫人头脑灵活,极擅为人处世,尤其是夫妻相处之道。二小姐若是一味地哭闹,很容易引起人的反感。一旦惹恼了三皇子,那二小姐就别指望能做三皇子妃了,即便是仗着表兄妹的关系嫁进去了,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这个道理二小姐未必会明白,但是周氏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说时,喜嬷嬷又不禁想起自家夫人杨氏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周氏精明,惯会拿捏男人的心思,而夫人却是善良天真,性子又太软,败在周氏手下,也是无奈……” 喜嬷嬷伺候杨氏多年,是最了解她的人。杨氏性子可以说是心思善良,又没有心机,遇到周氏这样的女人,也只有败阵的份儿。喜嬷嬷虽然可怜杨氏,但是却也只能叹一句无可奈何。 闻言,霍思锦手下一顿,虽然目光依然落在书页上,但是眸色幽深,心思早就不再书上了,喃喃低语,“拿捏男人的心思……” “不错,当年周氏和侯爷暗通款曲的时候,杨家还没离京,老太爷也还没去世,杨家正是鼎盛的时候,而那个时候周家不过是落魄户。若不是周氏会拿捏侯爷的心思,侯爷怎么敢将她养在外面。” 外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喜嬷嬷却是知道的,当年周氏还没进门,就先做了靖北侯的外室,后来杨太傅去世,杨家没落,靖北侯才将她接进府中。 可怜杨氏原以为自己嫁的是如意郎君,却不想到头来却是所嫁非人。 喜嬷嬷想起自己夫人的经历来,就忍不住心生酸楚。若是杨氏当年嫁到别家,或许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果真是老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女人一旦嫁了人,首先要会的就是拿捏丈夫的心思,否则即便是模样再美,再有文采都没用。” 喜嬷嬷目光直直地看着霍思锦,她不希望霍思锦重蹈杨氏的覆辙。虽然眼下霍思锦还是顶着霍长锦的名义活着,但是她终究是女儿家,日后总要嫁人的,有些道理她该早早地明白才是。 “拿捏男人的心思……”霍思锦嘴里幽幽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啪! 手中的书掉在了几案上,霍思锦凄然一笑,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为何前世会一败涂地。 前世,她虽未着过女装,但是她的容貌不差,若是真打扮起来,自信能压过霍芷柔。若论才能,她能得皇帝赞赏,短短两年就做上丞相之位,有此等能力,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也及不上。 明明才貌双全最后却得了个那样的下场,自尊心作祟,霍思锦心里是有些不服的。 而今,听得喜嬷嬷一语,霍思锦这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纵然她再有才能,不懂如何拿捏楚黎的心思,反倒是被楚黎拿捏地死死的,怪不得她是输家。 “少爷,你怎么了?”喜嬷嬷瞧着霍思锦的神情,双眸幽深,定定地看着某处出神,手中的书掉了也不在意,整个人好似魔怔了一般。 霍思锦摇了摇头,轻笑道:“没事,我只是觉得嬷嬷说的很有道理,将男人的心思拿捏地透彻,这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从前我竟没有想到,现在我方才醒悟。” 从前她不懂,以至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好在今生醒悟地早,一切还能有补救的机会。 霍思锦转过头来,朝喜嬷嬷说道:“嬷嬷,悄悄与郑侍卫递个口信,我想见太子殿下一面。” 喜嬷嬷一听,心下一怔,“少爷,您已经想好了?”想好如何回复太子楚铮了? 这可不是小事,若是说错了话得罪了楚铮,那等待霍思锦的无疑是雪上加霜。 霍思锦唇角轻扬,点了点头,“都想明白了,我势单力薄,本就是如履薄冰,要想好好活着,必须要寻个靠山,既然如此,为何不答应太子殿下?” 她回来不止是为了报前世之仇,更多的是不让自己重蹈覆辙,今生能好好活着。她是霍思锦,是容颜娇美、端庄娴雅的女子,她要着罗裙、梳仙髻、点红妆,方不辜负此生年华。 投靠太子楚铮,虽然有风险,但是只要她拿捏好楚铮的心思,徐徐图之,未必不能达成心中所愿。相比于其他人,太子殿下楚铮显然更值得人信任。 喜嬷嬷沉默片刻,“少爷,您若是答应了太子殿下,只怕日后靖北侯府就再也容不下你了。” 靖北侯支持的是有霍家血脉的楚黎,而霍思锦却成了太子楚铮的谋士,也就等同于背弃了靖北侯府。原本靖北侯就不喜欢霍思锦,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会将霍思锦视为叛徒、弃子。 “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他同样容不下我。”霍思锦冷笑,对于这个父亲,她可是了解得很,也亏得她顶着哥哥霍长锦的身份活着,要不然靖北侯府早就容不下她和母亲杨氏了。 往事历历在目,她曾问过靖北侯,“父亲,母亲自嫁进靖北侯府,精心竭力孝顺公婆,伺候夫君,对父亲一心一意,她没做错任何事,您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而靖北侯的回答却是,“她嫁给我就是一个错误。” 第30章 夜色,你害怕本宫 杨氏嫁给他就是一个错误,可是他却不曾想到,当初是他登门提亲,所以杨氏才会嫁给他。如果非要说这是一个错误,那也是靖北侯一手造成的。 从一开始,靖北侯娶杨氏,就是因为看中她的家世,后来杨家没落了,对他来说,杨氏就再也没有用处了。这么多年来,靖北侯冷落杨氏,冷落霍思锦,丝毫没有尽到丈夫和父亲的指责,连起码的尊重也不给他们母女。 霍思锦早就对靖北侯失去了期盼,这个父亲有还不如没有。 喜嬷嬷却有些不以为然,“少爷,虽然侯爷他……男子尚且还能分出府去单过,但是女子,日后嫁人终究还是需要娘家的。” 霍思锦若是霍长锦,那还好办,可是偏生眼前的人儿是霍思锦。她日后恢复了女儿身,却不遭父亲待见,甚至被视为弃子,日后该如何自处? 霍思锦淡淡一笑,面上并无任何担忧之色,“嬷嬷,我会安排好一切的,我不仅要光明正大地活着,我还要活出我的锦绣人生来。” “靖北侯府永远都不会是我的依靠,嬷嬷,您若是还心存着任何期盼,日后就尽数打消了吧。”霍思锦又加了句,“一旦霍长锦没了,父亲就更加不会在意霍思锦一个女儿家了。” 不得不说,靖北侯对杨氏和她所生的孩子真的很残忍。对于他来说,杨氏母子几人都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有利用价值时就养着,一旦没了利用价值,就会立刻将其抛弃。眼下靖北侯府只有霍长锦一个男丁,虽然靖北侯心里不愿,可是到底霍家的家业必须要男丁来继承。 霍思锦也庆幸,好在是当年母亲杨氏私心作祟,谎称病重的是她,而非哥哥霍长锦,要不然只怕她和母亲的日子会比现在更惨。 霍思锦的话落在喜嬷嬷心里,她觉得很不是滋味儿。虽然杨氏不得宠,身为正室夫人,却被周氏处处拿捏,连掌家之权也不能握在手中。但喜嬷嬷心里一直存着一个念头,若是靖北侯能回心转意,或者霍思锦争气,让靖北侯不得不将目光落在杨氏母子身上,那么一切还能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听了后一句话,“一旦霍长锦没了,父亲就更加不会在意霍思锦一个女儿家了”。喜嬷嬷心下一怔,这才想明白,霍思锦要想光明正大地活着,那么她现在的身份霍长锦就必须要死。一旦霍长锦死了,那杨氏和霍思锦就再也没有支撑了,又如何能过上好日子。 喜嬷嬷重重地叹了口气,“是奴婢奢望了,少爷放心,日后奴婢也不再做白日梦了。少爷,奴婢这就去传信儿。” 少爷说得对,既然靖北侯府没有指望,那还不如将目光投向别处,反正都是小心翼翼地活着,而不搏一把,找个坚固地、且又信得过的靠山。 朝局上的事情,喜嬷嬷不懂,但是她想着太子楚铮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若是没有意外,他就是下一任皇位继承人,到时候少爷有辅佐的从龙之功,只要太子是个念旧情的人,少爷下半生定会过得荣华安宁…… 喜嬷嬷的口信儿很快就传到了郑长冬耳中,郑长冬也不敢有片刻耽误,立刻将此事禀告楚铮。 “殿下,霍公子那边传来口信儿,他想见殿下一面。” 楚铮眼眸飞快地一挑,“他答应了?” 霍思锦有没有答应郑长冬不知道,但是想着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嘴上却不敢打包票,只说道:“霍公子既然求见殿下,想来已经想清楚了。” 是想清楚了,但至于是想清楚了什么,是良禽择木而栖,还是固守成规,这就不得而知了。 “去告诉霍长锦,今夜戌时,后山凉亭,本宫等着他。” 不知为何,郑长冬觉得楚铮说话的语气甚是奇怪,言辞间似乎对霍思锦格外礼遇。靖北侯府中一个不得宠的嫡子,为何会让殿下用如此礼遇的方式说话。 一国太子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向来都是别人等他,若是真让楚铮等着霍思锦,只怕霍思锦要折寿。 故而,霍思锦得了准信儿,也不等戌时降临,就提前去了约定的地点。 是夜戌时不到,后山凉亭中 霍思锦踏着月色,缓缓朝凉亭走去,尽管她已经提前了很长时间,然而楚铮来的比她更早。 凉亭中并无烛火照明,不过今夜月色清亮,倒也不见得昏暗。在月光的映照下,霍思锦清晰地看见一人负手背对着立在亭中,虽看不见他的脸,但如此挺拔之姿,也就只有太子楚铮了。 霍思锦轻聊袍角,快步走了过去,朝楚铮拱手行礼,“长锦见过殿下。” 楚铮转过身来,朝她微微摆手,“平身。” “多谢殿下。”霍思锦谢了恩,这才站直了身体。 又朝楚铮拱手行了一礼,“长锦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 楚铮的语气淡淡的,没有半分喜怒,甚至没有温度,霍思锦忽然觉得这春日里的夜晚似乎有点冷…… 双手忍不住悄悄搓了搓,这是下意识地举动,大概这样会让她觉得暖和一点吧。 霍思锦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楚铮的眼睛。楚铮剑眉微挑,朝霍思锦看去,“你怕本宫?” 怕吗? 当然还是有些害怕的,前世她就是这般,今生也不例外,霍思锦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位太子殿下的惧意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即便她从未和楚铮起过争执,哪怕前世在朝堂上政见不一时,也没有争锋相对的时候。一则是她总会尽量避免和楚铮正面对上,二则即便是对上了,楚铮似乎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总是冷漠地一瞥而过。 “不怕,太子殿下救过长锦,长锦对殿下只有感激?”心里虽然有惧意,但是嘴上却是不会承认的。 楚铮轻笑一声,“你感激本宫,和你害怕本宫,这是两码事。” 言下之意,他早已看穿了霍思锦的心思,她分明就没说实话。 一时间,霍思锦觉得分外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心跳如擂鼓,紧张不已。 楚铮倒也没有为难她,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霍长锦,你是个极聪明的人,本宫不喜欢绕弯子,尤其是和聪明人说话。” 贝齿轻咬,衣袖下的十指微微捏紧,霍思锦知道楚铮这是在向她要答案。一旦她答应投靠楚铮,开弓没有回头箭,日后她就真的成了楚铮的谋士了。 霍思锦心下一横,从目前来看,投靠楚铮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长锦虽无能,但若殿下不嫌弃,长锦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霍思锦朝楚铮齐膝跪下,态度十分恭敬。 然而,楚铮一把抓起霍思锦的胳膊,同时捂住她的嘴,然后带着她一跃而起,下一瞬两人就站在树枝上了。 第31章 看戏,太子的考题 霍思锦不解,抬眸朝楚铮看去。 只见楚铮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是叫她不要开口说话,霍思锦会意,微微点了下头。 楚铮方才将她放开,然后手指了指下面,示意她往下看。 霍思锦料想是有人来了,所以楚铮才会抓着她飞上树。然而,她往下看去时,下面并无人影。 没有人出现,霍思锦眉心微蹙,难道是她猜错了? 不过,霍思锦想,既然楚铮这么做,必然是有道理的,她且等等就是,不要随便瞎问。 果然,不多时,地面上就出现了几道晃动的人影。 待几人走近了,霍思锦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是谁,顿时心下一惊。 下面总共有四个人,其中三个人霍思锦都是认识的,准确地说是霍思锦前世见过——五皇子楚恒、承恩侯姚德昌,而那个被绑成粽子似的人,霍思锦也见过,他是楚黎身边的内侍小庆子。至于最后一个人,他手里的匕首正抵在小庆子脖子上,霍思锦猜测,这个人应该是楚恒或者是承恩侯的手下。 “五皇子饶命,侯爷饶命……”小庆子眼瞧着刀刃就要触到他的脖子了,顿时吓得白了脸。 楚恒朝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会意,手中的匕首直接贴在了小庆子的脖子上。 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小庆子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冰冷的刀刃贴在温热的肌肤上,就好像是生与死接壤,稍不留神活人就会变成死人。 “饶……饶命……”小庆子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楚恒与承恩侯对视一眼,只见承恩侯微微点了下头,这个小太监的胆子已经被吓破了,这个时候问他话,他必会实话实说。 “本皇子问你话,你必须据实回答,若是有半句谎言,立刻割下你的狗头!”楚恒厉声道。 割下头!小庆子又是一抖,牙关打颤,“奴……奴才……不敢……” 楚恒冷笑,谅你也不敢! “太子遇袭的事情是不是三皇子做的?” 小庆子摇头,“奴才……不知道……” 楚恒脸色大变,怒斥一声,“看来你是不想要你的狗头了。” 小庆子连连磕头,“殿下,奴才真的没有说谎,确实不知啊。奴才虽然在三皇子身边伺候,但是三皇子为人谨慎,只是让奴才伺候他的衣食起居,奴才也不敢逾矩。求五皇子明察,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楚恒可不相信小庆子的鬼话,正要开口,却被承恩侯拦住,并且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楚恒这才强忍着将怒气压下。 承恩侯比楚恒沉稳许多,“小庆子,你是贴身伺候三皇子的内侍,偷袭太子这么大的事情,你说你一点都不知道,你是将本侯和五皇子殿下当傻子了吧?” “当然了,你若是想誓死效忠三皇子,本侯也不为难你,就给你一个痛快。”说时,承恩侯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猛地扬起手中的匕首,直直地朝小庆子的脖子刺去…… “不,我说……我说……”生死悬一线的刹那间,小庆子直接吓得尿裤子了。 夜风一吹,湿漉漉的裤裆格外凉。小庆子颤抖着双腿,战战兢兢地说道:“太……太子遇袭的前一日,奴才无意中看见侍卫给了三皇子一包药粉,隐约还听着他们说什么醉心花粉。奴才祖籍崇州,崇州盛产醉心花,听闻醉心花粉能引起动物发狂。” “殿下、侯爷,奴才就只知道这些,旁的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求殿下和侯爷饶了奴才的狗命吧。”小庆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承恩侯继而又问道:“那药粉可还在三皇子身上?” 小庆子摇了摇头,“殿下行事很谨慎,药粉早就不在了。” 听了这话,楚恒立刻一声令下,“杀了他!” “慢着。”承恩侯当即出声拦住。 楚恒不解,“舅舅,问了半天就说了这个,没有物证,区区一个小太监的证词,父皇不会相信的。” 单凭小庆子的证词,根本不足为信,楚黎大可以说是楚恒屈打成招,甚至说小庆子是楚恒安插在楚黎身边的人。 “他还有用。”承恩侯正色说了句,然后走到小庆子跟前,取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他,小庆子怯怯地看着承恩侯,没敢伸手接。 承恩侯嗤笑一声,“你今日背叛了三皇子,若是被他知道了,你也活不成。若是你为五皇子做事,五皇子和本侯都不会亏待你。” 小庆子心下一惊,的确,他今日已经背叛了三皇子,即便是他不接受承恩侯的赏赐,他也不能在做一个本分的小太监了。 手缓缓伸出,试探性地接过玉佩,伺候在皇子身侧,小庆子也是有眼色之人,这块玉佩色泽圆润饱满、通身剔透无瑕疵,至少价值五百两。 当把一块价值五百两的玉佩握在手心时,小庆子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立刻朝承恩侯跪下,“奴才谢侯爷、谢殿下赏赐。” …… 下面的人都走了,楚铮这才拉着霍思锦下来。 “霍公子,看你神色如常,你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楚铮抬眸看向霍思锦,月光的映照下,他的眸光显得格外锐利。 当霍思锦飞上树时,她不明所以,而今从树上下来,霍思锦瞬间便明白了。怪不得楚铮要约她夜里在凉亭相见,方才那一幕,正是楚铮给她出的考题。 并非什么人都能做太子的谋士。 “长锦虽不如太子殿下运筹帷幄,但亦非蠢笨之人。至于惊讶……”霍思锦轻轻一笑,“靖北侯府是什么情形,想必太子殿下也有所耳闻,长锦处境艰难,早就学会了冷静自持。” 楚铮凤眸一挑,唇角竟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霍公子,看来你是真的在藏拙。外人都以为靖北侯府的嫡长子平庸不堪,却不料霍公子早将朝堂局势了解得一清二楚,本宫今日倒想听听你的见解。” 第32章 夜谈,做东宫长史 霍思锦的心倏地一紧,她为何会对朝堂局势了如指掌,只因她是重生之人,上辈子她混迹官场五年之久,又身居高位,如何不晓。 紧张之余霍思锦又庆幸,好在楚铮一心以为她是在藏拙,她倒也无需再找理由解释。 既然已经决定投靠楚铮,那她也必须要让楚铮看到她的价值,否则也不可能取信于楚铮。 转眼间,霍思锦脑中已千回百转,捋清了思绪。 霍思锦定了定神,正色道:“长锦不才,还算不上对朝堂局势一清二楚,不过长锦在太学院受教时,常观各位同窗的言行举止,因而对朝中重臣家族略知一二。 南楚朝臣,除却太子殿下您的母族郑国公府之外,就数后族承恩侯府地位最高。太后和现任皇后都是出自承恩侯府姚氏,姚皇后又育有五皇子,多年来和殿下争锋相对。 不过,依长锦之见,五皇子和姚氏一族不足为虑。” 闻言,楚铮凤眸微挑,眸光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何以见得?” 霍思锦答道:“因为无论姚氏一族的人太跋扈,在太学院中,就数姚氏一族的子弟行事最为嚣张,但才学见地却又不尽如人意。前两日,长锦又见识了五皇子的言行举止,就更加确定了,五皇子是姚家人教养出来的人,为人处世与姚氏子弟如出一辙。” “当今陛下还在呢,五皇子和承恩侯府行事就如此得意忘形,焉能被陛下所喜。更何况……” 霍思锦话锋一转,继而又道:“更何况陛下本来就不喜欢五皇子。” 当年皇帝册封楚铮为太子时,正是皇帝晋封姚氏为继皇后之时,倘若皇帝当真喜欢姚皇后和五皇子,那时被册封为太子的就不是楚铮,而是楚恒了。 “是以,长锦以为五皇子看似势力庞大,但其实不足为虑,只要陛下还在,殿下您还是太子,五皇子就永远都不足为虑,殿下您反而要小心一直藏在暗处的三皇子。” 说到楚黎,霍思锦的语调加重了几分,神情也显得格外严肃。 “殿下,您在狩猎场遇袭之事怕是找不到证据了,但是您方才也听到了,这件事的确是三皇子做的,而且他行事谨慎,早就将证据抹得一干二净。殿下,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还是一个从来没有想过要防备的人。 这番话是霍思锦的心里话,楚黎是个很可怕的人。他温润儒雅的面孔下,藏着的是满腹的阴谋诡计,还有那颗黑透了的心。 衣袖下十指不自觉的收紧,暗暗用力,贝齿也紧紧地咬住下颚,每每提起楚黎,霍思锦总是免不了想起前世的那些事。 楚铮的眸光从霍思锦的衣袖间扫过,“霍公子恨三皇子?” 他的语气不重,甚至连语调也没有起伏,听起来并非是个问句,反倒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闻言,霍思锦倏地心下一紧,她太不小心了,即便是投靠楚铮,也不能全然被人看透了,否则前世的悲剧指不定又要重演,她要做的是拿捏好楚铮的心思,而非被楚铮拿捏住她的心思。 霍思锦咬了咬唇角,轻叹一声,“请殿下恕罪,长锦熟读圣贤书,但是却始终做不到圣人之心。长锦是靖北侯府的嫡子,却时常被周氏母女欺辱,除却父亲的缘故,又何尝没有三皇子的缘故。 就拿这次长锦被推下山坡的事情来说,我到底是霍家唯一的嫡子,霍芷柔敢对我下手,依仗的还不是她背后有三皇子撑腰。如果我死了,父亲顾及她是未来三皇子妃,也终究不会多说什么,更别提其他。” “殿下曾问长锦,三皇子既是我表兄,我为何又要出卖他。” 霍思锦自问自答,苦笑一声,“呵……在长锦心中,三皇子是霍芷柔的表哥,而不是我霍长锦的表兄。” 诉完了苦,霍思锦陷入了沉默,而楚铮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场面变得十分安静,只听见风吹打树叶的沙沙声…… 霍思锦用余光瞧了瞧楚铮的神色,他冷峻俊美的面容微微有些阴沉,但是却让人猜不透为何而阴沉。 片刻间,霍思锦心头已经闪过无数种猜测,她的这一番说辞,楚铮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楚铮,霍思锦道:“殿下,或许是长锦小人之心,若是殿下不喜,那长锦……” 霍思锦顿了顿,方才继续说下去:“长锦日后便绝不在殿下面前提起此事,但是请殿下放心,长锦既然做了殿下的谋士,就绝不会背叛殿下,更不会做对殿下不利的事情。” 这是她对楚铮表忠心,楚铮心思莫测,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取的楚铮的信任。 闻言,楚铮抬眸,正对上霍思锦的眼眸,缓缓吐出一句话:“本宫从未说过不喜。” 他的眸光虽依旧不掩凌厉之势,但是却无任何怒意,反倒是如月光一般,冷而不寒。 霍思锦在心头默默松了一口气,楚铮没有不喜,那么至少能说明一点,他没有怀疑她的话。 “多谢殿下体谅。”霍思锦连忙朝他拱手一拜。 却不料,楚铮抬手拦住了她,“私下里就不用这些虚礼了,霍长锦,你对本宫忠心,本宫也不会亏待你。你是有才之人,也不必再待在太学院了,本宫会替你在朝中择一官职。” 择一官职?又要入朝为官? 不不,霍思锦立刻直言拒绝,“殿下不可。” 这话说的很急,几乎是脱口而出,话音刚落,霍思锦继而又解释道:“殿下,众所周知,长锦在狩猎场救过殿下。长锦本为父亲不喜,在太学院中表现平平,若是入朝为官,必会惹人非议,长锦是因为殿下之故才能入朝为官。长锦人微言轻,受些指责没什么,但若是连累殿下您的清名,那就是大罪过了。” 她的话有理有据,就连楚铮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霍公子,你投靠本殿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你的母亲和妹妹,若是继续藏拙,你就很难达成所愿。你若是不入朝为官,如何让人忌惮你?” 若是要想保护母亲,就必须要让人看到她的价值,让人不敢轻视她。这一点霍思锦早就想到了,她扬唇一笑,“殿下,长锦请求做东宫长史。” 第33章 知己,楚铮的看重 东宫长史,名义上也是官职,但却不又在朝为官,说白了就是太子的幕僚。 饶是楚铮,听了这话,凤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但仅仅是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转眼间他也明白了霍思锦这么做的缘由。 “做东宫的长史,你想光明正大地和三皇子一脉划清界限。” 霍思锦点了点头,“正是。霍思锦做不来圣人,但是却晓忠义二字,既然做了殿下的谋士,就绝不会再为其他人效力。” 她的语气铿锵有力,颇有斩钉截铁之意。 楚铮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继而又道:“霍公子,你是个聪明且理智的人,光明正大地和靖北侯唱反调,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现在的霍思锦年方十五,才学平平,更无功绩,若此时便和靖北侯光明正大的唱反调,必会为靖北侯所不喜,且不说靖北侯会不会发作霍思锦,霍思锦的生母杨氏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更难过。 霍思锦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母亲和“妹妹”,这么做显然并不是明智的做法。 “殿下的意思长锦明白,明智的做法是长锦入朝为官,明面上和殿下并无关系,等长锦在官场中有所建树,站稳了脚跟,届时再和三皇子一脉划清界限。” “但是长锦做不到。”霍思锦摇了摇头,严肃而认真地道,“和自己厌恶的人虚与委蛇,长锦不想做,也做不到。” 不光嘴里说出“厌恶”二字,她脸上的神情,说话的语气也流露出浓浓的厌恶之意。 楚铮看着她,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欣赏她了,不是因为梦境的缘故,而是因为面前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与自己厌恶的人虚与委蛇,长锦不想做,也做不到。 她是真的厌恶靖北侯府、厌恶楚黎,所以她的心里憋着气,就是因为这口气,她做不到理智,她是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活生生的人,哪怕不理智,可是人活着就是为了争这一口气。 这样的霍思锦让楚铮不由地生出欣赏之意来,甚至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也随之而跳动,他活着不也是为了争一口气吗? 和霍思锦分手后,楚铮回了自己的帐子,心却久久不能平复。手靠在心的位置,静静地感受心脏的跳动,楚铮的目光落在几案上的《材论》上,喃喃说道:“怪不得本宫总是梦见你,原来你有这样的能耐。” 他活了近二十载的年华,身边亦有兄弟朋友,可是却没有哪一个人像霍思锦这样,能让他产生共鸣。方才在凉亭中,他甚至想和她引为知己。这是楚铮第一次想和人做知己,即便是曾和他并肩作战的生死之交骆正卿,楚铮也没有生出这种知己之意。 只有霍思锦,只有她! “长冬!” 一直守在帐子外的郑长冬听到楚铮唤他,连忙快步走进帐子中,“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只听得楚铮问道:“本宫要你为霍长锦准备的人,你可挑选好了?” 郑长冬一向做事稳妥,起先楚铮一吩咐,他就立刻挑好了人选,“属下以为派掠影去最为合适。” “掠影……”楚铮轻轻摩挲着手指,似若有所思。 郑长冬连忙解释道:“掠影的武功在暗卫中排第三,性格沉稳,也不会让霍公子看出端倪来。” 楚铮当初在吩咐这件事时,就提了两点要求,一是武功要好,二来还不能让霍思锦看出来。综合这两点考量,郑长冬才选了掠影。 然而,楚铮却摇头道:“不必了,派流光和飞羽去。你明日悄悄去一趟霍长锦那儿,转达本宫的意思,流光和飞羽是本宫送给她的见面礼,日后这两人就是她的人了。” 流光和飞羽? 郑长冬心下大惊,他素来沉稳,但是这一次却惊讶得连脸色都变了。流光和飞羽这对姐弟,是东宫暗卫中实力最强的两个。流光武功排第四,但是她的医术却是排第一的。至于飞羽,他年方十三,但是他根骨奇佳,天生就是习武的好料子,年纪虽轻,但武功却是所有暗卫中最好的一个,就连郑长冬都不是他的对手。 殿下将这两人送给霍思锦,而且还明言这两人为霍思锦所用,不是为了监视她,而是真心送一份礼物给霍思锦。 这哪里是对谋士幕僚的态度,分明就是当朋友。 …… 翌日,郑长冬寻了个机会,悄悄去了霍思锦的帐子,楚铮之意尽数转达了。 “霍公子,殿下对霍公子极为看重,将这两人送与公子,也是为了保护公子,并无监视之意。殿下特意嘱咐了,流光和飞羽从此就是公子的人了,和殿下和东宫就再无任何联系,这一点还请公子放心。” 郑长冬将楚铮的意思着重强调了一遍。 他虽不知楚铮为何这么看重霍思锦,但是既然楚铮看重,他就一定会将楚铮的意思转达地一清二楚、明白透彻。 “人会尽快送到霍公子手上,卑职就先告退了。” 霍思锦连忙朝他拱手行了一礼,“烦请郑侍卫转告殿下,长锦谢过殿下。” 郑长冬也恭谨地回了一礼,方才离去…… 他刚走,喜嬷嬷就忍不住朝霍思锦开口,“少爷,殿下莫不是不信任你,所以特意派人来监视你?” 霍思锦摇头,正色道:“不是,楚黎是伪君子,但是楚铮不是。嬷嬷,你别看太子殿下脾气不好,但是他确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楚铮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这一点霍思锦前世就已经领略到了,若非如此,上一世楚黎可没有那个福气登上帝位。 “殿下若是真要监视我,大可以悄悄将人放到我身边,不让我察觉。”霍思锦轻叹一声,她越来越觉得这一次她没选错人。 喜嬷嬷沉思片刻,也跟着点了头,“说的也是,太子殿下还特意让郑侍卫来转告少爷,这本身就说明殿下是信任少爷的。太子殿下又是正统的嫡皇子,当朝储君,少爷你做他的谋士,日后……” 喜嬷嬷本想说日后太子荣登大宝,那少爷就有从龙之功,必会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但是话到嘴边,喜嬷嬷又想起自家少爷实则是个女儿身,日后之事只怕还是变数。 第34章 信任,流光和飞羽 “现在信任我,未必永远都信任我,日后要更加谨慎小心才是。”霍思锦淡定地接过话去,她还是走上了做谋士的道路,只是这一次她选择的是楚铮,而非楚黎。 虽然楚铮的人品比楚黎更值得人信赖,但这并不能说明,投靠楚铮她就能安然一世。尤其她的真实身份还是霍思锦,而非哥哥霍长锦。 喜嬷嬷心知男扮女装始终是她最大的顾虑,只要一日还着男儿装束,霍思锦就要一日如履薄冰地活着。 “少爷,纵然太子殿下派来的人不是监视您,可难保他们不会发现少爷您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一层,喜嬷嬷方才还有所缓和的神色,立马又变得凝重起来。目前知道霍思锦真实身份的人,除了霍思锦本人和母亲杨氏之外,就只有喜嬷嬷,喜嬷嬷当然不会说,可是旁人呢?这可就难说了,更何况还是太子楚铮的人。 霍思锦摆了摆手,“无妨,太子都说了是派来保护我的,又不是近身伺候,小心防着就是了。多思无益,先看过是什么人再说。” 很快,霍思锦就见到了楚铮送过来的人。 几日后,狩猎结束了,圣驾回朝,随行的官员也带着妻儿子女回家去了。 在回靖北侯府的路上,霍思锦就“巧遇”了一对姐弟。 这对姐弟原是跑江湖卖艺的,谁曾想当街遇上了地痞,地痞扬言要打死他们,打斗之际,姐弟俩摔倒在地,而他们摔倒的地方正好是霍思锦的马车前。 霍思锦闻讯,下了马车,听了姐弟俩的哭诉,见他们可怜,就赶走了地痞,救下了他们。 救命之恩让姐弟俩无以为报,于是便请求能留在霍思锦身边做事。 正好霍思锦身边一直也没有伺候的小厮丫鬟,于是便点头同意了,将两人一并带进了侯府,在墨韵阁将他们姐弟二人安顿下来。 墨韵阁是霍思锦住的院子,旁边紧挨着的就是杨氏的清芷园。墨韵阁和清芷园其实是靖北侯府中最偏僻的院子,但周氏声称杨氏身子不好,要静养,而霍思锦身为人子,要照顾生病的母亲,索性就让他们住在墨韵阁和清芷园中。 不过,霍思锦对此倒是乐见其成的,墨韵阁地方偏,平日里也鲜少有人来,清净自有清净的好处,比如说霍思锦与这对姐弟叙话的时候。 “流光、飞羽,拜见公子。”进了墨韵阁,姐弟二人就变了神色,脸颊虽然依然脏兮兮的,但是却无任何惧怕和胆怯之色,眸光深邃,神色镇定。 霍思锦看着这两人,问道:“你们是殿下派来的?” 流光点了点头,“殿下为我取名流光,这是我弟弟飞羽,如今流光和飞羽已经是公子的人了,还请公子赐名。” 他们本是有名字的人,如今却让霍思锦赐名,也间接表明了他们既然已经到了霍思锦身边,那么就再也不是楚铮的下属了。 霍思锦摇了摇头,“你们有名字,不用再赐名了。以后你们依然叫流光、飞羽。” 请她赐名,是楚铮对她的信任,而她不为他们另行赐名,是她对楚铮的信任。信任这东西是相互的,楚铮信任她,那么她也会给予楚铮同样的信任。 闻言,流光和飞羽面上却没有丝毫错愕惊讶之意,只是顺从地点头应下:“是,公子。” 霍思锦对这对姐弟的表现倒是很满意,聪明但是却又不多话,这样的人做下属再适合不过了。 “流光、飞羽,你们都会些什么?”霍思锦问道。楚铮既然说了是派人保护她的,那么这两人必有过人之处。 虽然霍思锦没有学过武功,但既然是保护,这两人肯定至少有一人武功是很不错的。 流光答道:“飞羽年纪虽轻,但是他武功极好,即使是千军万马,亦能护公子平安。” 霍思锦的目光落在飞羽身上,这还是个孩子,年纪约摸十二三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居然抵得过千军万马,那么只能说明一点,这个少年根骨奇佳,天生就是练武的好料子,他的武功定然是深不可测。 “那你呢?”霍思锦再问流光。 流光正色答道:“流光武功虽不比飞羽高,但是流光懂医术。” 闻言,霍思锦心下一怔,楚铮送给她的人简直称得上是恰到好处。一个武功好,一个精通医术,有了这两人在身边,她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害她。 首先,有武功高手飞羽在,不一定杀得了霍思锦;其次,即使是伤了霍思锦,流光也有办法将她救回来。 霍思锦眼眸微微凝起,撇开这两人是谁派来的而言,身边有这两个护卫,真真是极好的。 “流光、飞羽,太子殿下既然将你们送给了我,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跟在我身边,武功医术都是其次的,最要紧的忠心,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你们可明白我的意思?”毕竟是半路接手,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纵然他们依然叫流光、飞羽,但是他们从今以后就是霍思锦的人了,不再是楚铮的人。 流光和飞羽齐齐点头,“公子放心,流光、飞羽绝不会叛主。” 霍思锦点了点头,朝他们摆了摆手,“你们都起来吧。” 原本她是想亲自扶他们起来的,但是流光精通医术,她不敢随便伸手,生怕被流光看穿了她是女儿身的事实。 “飞羽,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护卫,流光,你懂医术,就去照顾夫人。” 霍思锦口中的夫人自然就是指母亲杨氏。 交代好了,霍思锦就带着流光去了杨氏的院子。 清芷园中,杨氏躺在床上,咳嗽不断,霍思锦还没走进房间,隔着老远就听见了杨氏的咳嗽声。 “母亲,孩儿回来了。”霍思锦走到床边。 杨氏一听是霍思锦的声音,连忙就想坐起身来,霍思锦连忙扶着她,“母亲,您慢点,孩儿扶您。” 在霍思锦的帮助下,杨氏这才缓缓坐起身来,靠在床头,眼睛定定地看着霍思锦,“锦儿,我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儿?快让母亲看看。” 说时,泪水夺眶而出,两行清泪从脸颊上划落,滴落在锦被上。 第35章 眼线,打脸二夫人 霍思锦眉头微皱,“母亲,您是怎么知道孩儿受伤的事情的?” 杨氏缠绵病榻,终日足不出户,狩猎场在京郊,相隔甚远,若非有人故意为之,杨氏怎么会知道她受伤。 “这么说是真的了,锦儿你果然受伤了?几天前,我就听丫鬟们私下里嘀咕,我还不肯相信,原来是真的。”杨氏的眼睛红红的,这几日她没少抹眼泪。 霍思锦眼眸微微凝起,果然如她所料,那些嘀咕的丫鬟想来是周氏的手笔,故意说给杨氏听,故意让杨氏心生忧虑。 “母亲,孩儿没事,您不用担心。”霍思锦安慰母亲,朝她浅浅一笑,“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杨氏拉着霍思锦的手,紧紧地握着,眼里含着热泪,“锦儿,我的孩子,都是娘的错,娘没用。” 好端端的,霍思锦为什么会受伤。杨氏虽然软弱没什么心机,但是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除了周氏和霍芷柔,还有谁会害霍思锦。 霍思锦反手握住了杨氏,杨氏太瘦了,手指骨节分明,没有一点肉,好似握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几根骨头。 “母亲,您别哭了,大夫说了,您的病不宜忧思伤神。”霍思锦轻轻拍了拍杨氏的手背,温言细语地安慰她。 喜嬷嬷也在一旁附和,“夫人,少爷这才回来,您若是再哭,怕是要把少爷的眼泪也勾起来了。” 喜嬷嬷在杨氏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最是了解杨氏的心思。经她这么一说,杨氏这才渐渐止了眼泪。杨氏这一生已经没有别的指望,她只有霍思锦了。 “流光,你来。” 霍思锦朝流光使了个眼色,流光连忙上前两步,朝杨氏行礼问安,“流光见过夫人。” 杨氏瞧着眼生,问道:“锦儿,这丫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母亲,这是我刚带回来的丫头,她会些拳脚功夫,又懂医术,日后就留在您身边伺候。”霍思锦解释道,又吩咐流光,“流光,你来看看夫人的病。” “是,公子。” 流光点头应下,走上前来,为杨氏搭脉,“夫人的身体很虚弱,这倒是其次的,日后慢慢调养就是了,但夫人忧思过重,以至于伤了心脉。” “你是说这是心病?”霍思锦抬眸看着流光。 流光点了点头,“公子当知,不论用什么药物,都是医不了心病的,心病还须心药医。” 杨氏的心病是什么,霍思锦不用想也知道,还不是因为靖北侯,因为周氏…… 靖北侯娶她为妻,却从来没有善待过她,算起来杨氏除了刚嫁给靖北侯的时候,那段日子还算过得舒心,然而那不过是短短几个月时间。后来杨太傅被贬,杨家没落,靖北侯立刻翻脸,将周氏迎进府中。 严格来说,刚嫁做人妇的那段时间也不是真正的舒心,靖北侯对她的好都是假象,他真正看重的是杨氏背后的娘家。 未出阁时,杨氏是家中娇娇女,谁曾想她一声的气运全都集中在前半生了,女怕嫁错郎,而她就偏偏错嫁了靖北侯这匹中山狼。 要治好杨氏的心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么是杨氏坚强一点,挺直了腰,以雷霆手段将周氏踩在脚下,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么就是杨氏自己想通,看清一切,不为不值得的人掉眼泪。 但是这两种情况,杨氏都做不到。霍思锦了解自己的母亲,杨氏太柔弱,雷霆手段她没有,要她顿悟,更是难上加难。若是杨氏能想通,她也不至于缠绵病榻十几年了。 霍思锦陪着杨氏说了一会子话,一直哄着杨氏睡着了,方才离开。 走出房门,霍思锦朝喜嬷嬷吩咐道:“嬷嬷,日后母亲这边就由流光来照顾。” “清芷园里的丫鬟该清理了。”霍思锦语气微冷。 这清芷园里的眼线可真不少,看着就碍眼。 …… 霍思锦的速度很快,不出一日,就将清芷园、墨韵阁里的眼线一一剔除。 这样雷厉风行的霍思锦让周氏顿时心生警惕,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自从霍思锦滚下山坡却安然无恙地回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再不是从前那个连喝口茶都是战战兢兢的人了。 周氏当即在靖北侯耳旁吹枕头风,大少爷将她指给杨氏的人都赶走了,分明是故意打她的脸。靖北侯听了,这还了得,当即大怒,立刻将霍思锦叫了过来,狠狠地一顿训斥。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眼里还有长辈吗!这些年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目无尊长,任性妄为,本侯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靖北侯朝霍思锦破口大骂,恨不得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而周氏则是连忙为靖北侯递茶,温言细语地劝慰着:“老爷,长锦好歹是府里的大少爷,您这么说他,他颜面何存呐?” 靖北侯没好气地道:“他颜面何存?他将你指的下人都赶走,当时他怎么没想过你颜面何存?绮梅,你就是太心软!” 霍思锦看着他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眼眸中闪过一抹讥诮之色。 “父亲,二夫人,你们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将这些人赶出去,是因为他们没做好下人的本分。” 说时,霍思锦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靖北侯,“父亲请看。若是父亲看了,仍然觉得这些人该留在府里,那我也无话可说。” 靖北侯不明所以,缓缓接过小册子,打开看了。 不到一刻的时间,靖北侯变了脸色,而且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小册子里写的不是其他,正是这些下人的名单,以及他们做过的恶事,有的人好吃懒做,有的人奴大欺主,有的人搬弄是非,有的人甚至手上还沾了血…… “这些都是哪儿来的?”也不等将小册子看完,靖北侯就忍不住问霍思锦。 后面的内容他也不用看了,上面写的肯定还是这些人的罪行。 看着这本小册子不算太厚,然而上面却一笔一划都记录着这些下人的累累罪行,靖北侯是绝对说不出这些人不应该被赶出去的话。 霍思锦淡淡一笑,“长锦不是瞎子,这些事一直都看在眼里,只是顾念着他们二夫人送到母亲身边伺候的人,看在二夫人的份上,我该宽容以待,因而一直没有动他们。” 她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早在她出手清理这些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料到周氏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她早就准备妥当。 这本小册子,就好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周氏脸上。 第36章 吃瘪,交出管家权 “靖北侯府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容不得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二夫人以为呢?”霍思锦朝周氏浅浅一笑。 看着霍思锦微微扬起的唇角,面上若有若无的笑容,周氏只觉脸上臊得慌,心头暗恨,霍思锦早有准备,居然还有后招…… 周氏敛了敛心神,柔声道:“原来如此,清芷园和墨韵阁里的下人,妾身向来不过问,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纰漏,是我疏忽了。” 继而话锋一转,周氏又道:“疏忽的确是我的不是,不过大少爷也该早早将事情告知于我,我定不会姑息,何必要留他们这么久,还将这些罪行逐一记下,真是难为大少爷了。” 周氏的嗓音轻柔,一番温言细语,看似和善,实则绵里藏针。 霍思锦瞬间便懂了周氏的言下之意:掌家的人是周氏,那么霍思锦也合该将这些人所做的恶事禀告周氏,让周氏来处理。 掌握靖北侯府管家之权的人是周氏,靖北侯府所有下人的去留都该由周氏决定。而霍思锦擅自将人发卖了,还不辞辛苦将这些人所犯之事通通记录下来,分明就是等着今日来打周氏的脸,给周氏难堪。 周氏是谁?靖北侯的心尖宠,霍思锦存心打周氏的脸,可不就是打靖北侯的脸嘛? 果不其然,靖北侯冷眼看向霍思锦,“胡闹!要发卖下人,也该由二夫人来做,长锦你这不是故意给二夫人难堪吗?” 目光从周氏面前一扫而过,霍思锦面色如常,即使被靖北侯训了也没有产生任何不悦。 周氏将霍思锦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她心头的警惕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但见霍思锦冷静自持,不慌不忙,恐怕她心头早就有了应对之策,甚至很有可能,她早就想到了靖北侯会这么说。 事实证明,周氏心头的猜想是对的。 只听霍思锦道:“父亲说这话着实让人屈心,二夫人掌管后宅,侯府里所有下人都是二夫人亲自挑选的,而今却出了这样的纰漏,此事若是传出去,人人都会觉得二夫人管家不利。” “长锦没有将这些事情公之于众,也是为了给二夫人留面子。” 随即,霍思锦轻笑一声,“看如今二夫人的脸色,长锦方知自己多事了,反倒让二夫人多想多虑了。二夫人,你如今怀有身孕,又是高龄,可不宜多想,对胎儿不利。” 这么一说,让靖北侯反倒是没话说了,再加之霍思锦又提及周氏高龄有孕一事,更是让靖北侯说不出指责的话来了,转而安慰周氏:“绮梅,既然人都已经发卖了,那便不要再想了,你的身孕要紧,这些刁奴赶出去也好。” 还没等周氏开口说话,霍思锦抢先接过话去,“父亲说的是,二夫人,你高龄有孕,必须得处处小心,可千万别为了这些小事伤神,不值得。” 霍思锦左一句高龄有孕,又一句处处小心,落在周氏耳中,她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年纪和孩子,靖北侯听不出来,可是周氏却气的牙痒痒,霍思锦分明就是暗指她这么多年都没能生个儿子出来。 没能生出儿子来,是周氏心里的一大痛处,如今被霍思锦三言两语反复强调,就好比是钝刀子割肉,看起来不致命,实则疼痛至极,疼就疼了,还没发宣之于口。 虽然周氏头微低着,又垂着眸,霍思锦看不清她的脸色,但是下细一瞧,只见她嘴唇有些颤抖,却又说不出来一个字。 霍思锦勾了勾唇角,然后迅速地收敛起真实情绪,朝靖北侯道:“父亲,二夫人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想来是太累了。” “也是。”霍思锦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二夫人要掌管整个靖北侯府,又要伺候父亲,教养二妹妹,着实辛苦,依我看,不如将掌家之权……” 一听到“掌家之权”四个字,周氏心头大骇,当即打断了了霍思锦的话,“我虽怀着身孕,但也比大夫人卧病在床好得多,掌家之权还是暂且留在我这里为好。” 掌家之权绝不能落到杨氏手里。 霍思锦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二夫人想哪里去了,我可没说要你将掌家之权还给我母亲。” 是还,不是给,按照规矩,掌家之权本就该是嫡妻所有,周氏纵然担着一个平妻的名头,也比不过嫡妻高贵。 “父亲,我是想说,二夫人高龄有孕,必须好生将养着,她一个人掌家,着实辛苦了些,不如让二妹妹来。” “柔儿?”靖北侯迟疑了片刻,“柔儿年纪还小,如何能掌管整个侯府?” 霍思锦笑了笑,“父亲,二妹妹年纪是不大,可也十四了,再过两年就该出嫁了,她也是时候该学着管家了,不然日后嫁去夫家,又该如何自处?” 见靖北侯犹豫,霍思锦接着又道:“父亲莫不是还在为狩猎场之事生气?父亲,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您打也打了,骂了骂了,就别再生气了,二妹妹总归是霍家的小姐,三皇子的表妹,您说是与不是?” 这话倒是提醒靖北侯了,霍芷柔日后是要嫁给三皇子楚黎为正妃的,若是不会管家,日后如何能稳坐正妃之位。 靖北侯这才点了头,“好,那就让柔儿学着管家。” 周氏却急了,“老爷,柔儿还小,让她一下子掌管整个侯府,难免有些吃力……” 周氏话还没说完,就被霍思锦接过话去,“二夫人说的是,柔儿是我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该帮帮她,清芷园和墨韵阁的事情就不用二妹妹操心了。” “清芷园和墨韵阁里添置下人的事情,就由我自己安排。至于其他下人的卖身契,我一会儿让喜嬷嬷去二夫人那里拿。” 听了这话,周氏这才明白霍思锦的真正意图,她分明就是想要清芷园和墨韵阁里下人的卖身契,卖身契捏在手里,这些下人就很难被收买了。 周氏咬了咬牙:好一个霍长锦! 第37章 挑拨,就是离间你 “二夫人,你觉得如何?” 霍思锦的声音中再一次在耳畔响起,周氏牙关咬得紧紧的,她觉得如何? 她觉得不如何。 若是霍思锦想将清芷园和墨韵阁里下人的卖身契握在手里,看似是件小事,实则背后另有深意。一则,日后清芷园和墨韵阁这两处院子会牢牢地掌握在霍思锦手里,周氏要想安插人手、使绊子,可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二来,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周氏深深觉得霍思锦越来越聪明了,步步为营,处处设陷阱,这一次是她中了霍思锦的计。凡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要回清芷园和墨韵阁下人的卖身契只是一个开端,一个预示着霍思锦将绝地反击的开端。 一旦清芷园和墨韵阁下人的卖身契落在霍思锦手里,那既是代表周氏输了,她输给了霍思锦。 这一局,周氏不想认输。 然而,当她抬眸朝霍思锦看去时,只见霍思锦唇角微弯,清亮的眼眸眼尾轻轻上挑,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霍思锦在笑谁? 显而易见,笑的正是周氏。 周氏看的分明,这样若有若无的笑容实则才是真正的高调,这种时候还笑的如此“张扬”,只能说明一点——霍思锦早就成竹在胸。 这样自信的霍思锦让周氏看着碍眼,因为霍思锦的自信让周氏心里不由得生出了退却之意。她的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放弃吧,霍长锦是有备而来,事到如今,以退为进方为良策。 内心做了一番挣扎,周氏最终只得点头同意,“好,清芷园和墨韵阁下人的卖身契,我一会儿就给你。不过这诸事繁杂,柔儿年纪还小,一时间忙不过来的,还是由我来打理,让柔儿在一旁先学着,等我月份大了,行动不便了,再让柔儿掌家也不迟。” 这是周氏最大的让步了。 因着霍芷柔先前闯祸太多,竟将楚黎也牵扯进去,靖北侯心里怒气还未消,也就点头同意了周氏的话。 而霍思锦则是微微一笑,“二夫人既然有自己的考量,那长锦也就不再多言了,毕竟二妹妹是二夫人的亲生女儿,长锦也不便多言。” 周氏牙关都快咬碎了,什么叫“二妹妹是二夫人的亲生女儿,长锦也不便多言”,这话明晃晃地就是在挑拨离间。 霍思锦在心头冷笑:我就是在离间你们母女! …… 霍芷柔很快就知道了掌家之权的风波,至于是怎么传到霍芷柔耳中的,周氏不用查也不知道,是霍思锦搞的鬼。 “娘,你为什么不让我管家,你还是不是我亲娘了?”霍芷柔心里郁闷极了,最近她做什么事都不顺,父亲靖北侯打了她两巴掌,表哥楚黎也给她没脸,虽然周氏事后解释了,这是楚黎的权宜之计,霍芷柔也表面大度地表示理解,可是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好受。 靖北侯和楚黎让霍芷柔觉得备受委屈也就罢了,如今就连她最信任的亲娘周氏也给她委屈受,霍芷柔就再也忍不了了。她一听说这些事,就立刻气冲冲地跑去依梅院质问周氏。 周氏闺名绮梅,因而靖北侯特意在侯府给她建了座院子,取名“依梅院”。 依梅院里的一应陈设,大到房屋横木,小到几案上的摆件,这些都是侯府里最好的。从前,霍芷柔看着房间里的华丽陈设,只觉心头骄傲不已,她的母亲是侯府的掌家人,是侯府的后院之主。 然而,如今看着这些,霍芷柔却不由得生出了些微嫉妒来。若她是手握掌家之权的人,那么…… “柔儿,你别胡思乱想!”周氏严厉的声音打断了霍芷柔的沉思。 霍芷柔是出自周氏的肚皮,她心里在想什么,周氏如何不知。 周氏叹了口气,这一局她输得太惨了,她料到霍思锦想挑拨离间,可是她却连出手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刚回到房间,霍芷柔就找上门来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柔儿,不是我不想让你掌家,而是你现在不适合。” 闻言,霍芷柔扯了扯嘴角,“娘,你是不是有了弟弟就不想要我了?” 很明显,霍芷柔并不相信,反而怀疑周氏因为再度有孕,就不再疼爱她这个女儿了。 “胡说!”周氏怒斥,,“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这么多年,我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 周氏是真的动了气,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和霍芷柔置气,否则就是真的中了霍思锦的离间之计了。 “柔儿,你年纪还小,又从来没有管过家,你的能力尚且不足。后宅之事繁多,你初次接手,必然会出纰漏的。” 周氏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继续说道:“若是从前的时候,你接手掌家之事,我是绝对不会有异议的,那时候你即便是出了岔子,你父亲疼你,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柔儿,现在不行。” “在狩猎场,你闯下大祸,连累了三皇子,你父亲心里的气还没消,你若是接手掌家之权,再弄出点事端来,到时候你父亲只会更生气,若是再传到三皇子和娴妃耳中,他们又会怎么想?” 一番凿凿之言,皆是周氏深思熟虑之后的肺腑之言。 霍芷柔接手掌家之权,可以,但绝不是现在。 周氏的苦心,霍芷柔未必领会地完全,但是最后一句话“三皇子和娴妃会如何想”,这着实吓到霍芷柔了。 她脸色一白,“我……我不会出岔子的……” 周氏摇头苦笑,“柔儿,你以为管家有那么容易吗?你从小娇生惯养,也不懂拿捏人心,你做不好的。” 霍芷柔有几斤几两,周氏心里再清楚不过。 “柔儿,要想学着管家,是要循序渐进的,娘会慢慢交给你的,此事不要急。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尽快向三皇子道歉,和他重归于好,你也不希望三皇子对你生出不喜吧?” 周氏懂霍芷柔的心思,更知道霍芷柔在乎的是什么。在掌家之权和楚黎之间,孰轻孰重,很是分明。 第38章 帝怒,觊觎储君位 皇宫,御书房 “混账东西!”皇帝一声怒吼,顺手拿起奏折就往下砸。 楚恒眼瞧着奏折砸下来,第一反应是躲开,但是随即转念一想,又生生地停住了,任由奏折砸在身上。 奏折正中他的额头,好在奏折是正面砸下来的,力道并不大。楚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虽然有些疼,但却并未见血。 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阴鸷,楚恒跪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道:“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儿臣调查了当日所有进入狩猎场的人,只有三皇兄最可疑……” “够了!”皇帝狠狠地啐了楚恒一句,“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递上这本弹劾奏折,不就是想说老三觊觎储君之位,所以才会设计加害太子?朕还没老呢,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皇帝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老五,你是不是觉得你是继皇后生的,也是嫡子,也有承继大统的资格?” 觊觎储君之位,是重罪。楚恒脸色一白,连忙解释:“儿臣没有,父皇……” “别再说什么没有,朕还没老呢,到底是谁觊觎铮儿的位置,朕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皇帝的语气冷冽,目光锐利如鹰隼,好似恨不得将楚恒淹没。 楚恒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帝,从前皇帝也有动怒的时候,但是却从未向现在这般凌厉。一时间,楚恒只觉后背冷汗直冒,久久不得停息。 就在此时,寿公公忽然进来禀告:“陛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来了。” 闻言,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个时候姚太后和姚皇后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分明就是给他施压来了。 更让皇帝生气的是,他不过刚责骂了楚恒几句,姚太后和姚皇后就来了,她们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啊! 御书房是他处理政务的地方,连这个地方都有姚氏的眼线,姚氏这是想做什么? 皇帝冷着脸吩咐道:“挡回去,朕正忙着,没工夫见她们。” 寿公公面露难色,“陛下,太后娘娘近日身子不爽,已经很久没有出过福寿宫的宫门了……” 言下之意,姚太后凤体欠安,拖着病体来御书房,皇帝却连见也不见,难免在孝道上被人诟病,姚太后毕竟是皇帝的生身母亲,皇帝可以不给姚皇后脸面,但是却不能这点脸面都不给姚太后。 姚太后既然来了,于公于私,皇帝都不得不见她。 皇帝狠狠地剜了楚恒一眼,这才摆了摆手。寿公公会意,连忙出去回话。 不多时,就见大楚王朝最尊贵的两个女人走了进来。姚太后凤体欠安,走起路来步履略微有些缓慢,姚皇后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还不快扶太后坐下!”皇帝沉声脸,朝宫人吩咐。 也不等其他宫人动手,寿公公连忙上前扶住太后的另一只胳膊,正要伺候着姚太后坐下,却被姚太后挥开了手,“你们都下去。” 姚太后命所有的宫人都退下,宫人们却并没有立刻动身,反而是悄悄观察皇帝的脸色,皇帝对于姚太后的到来是不高兴的,若是他们在这个时候听从姚太后的话退下,会不会将皇帝惹恼。 就连大内总管寿公公也没有动,低眉顺眼地立在原地,等着皇帝示下。 姚太后是太后之尊不错,但是皇帝始终是皇帝,是大楚王朝权力最大的人。 “皇儿,哀家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咳咳……”姚太后没说两句,就开始不停的咳嗽。 咳咳咳…… 姚太后的咳嗽声不停,直到眼泪都给咳出来了,方才渐渐止了。 皇帝看着姚太后面容憔悴,咳嗽不止,显然这次病的不轻,到底是生身母亲,皇帝也不可能对此置之不理。目光落到姚皇后身上,只见她低着头没说话,只是不住地为姚太后顺气,做足了贤惠儿媳的样子。 “你们都下去。”皇帝这才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们都退下。 得了皇帝的准许,宫人们这才陆陆续续地离开…… “母后想和朕说什么?”皇帝的语气微冷,姚太后为何而来,其实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他这一问其实是白问。 “皇儿,哀家年纪大了,很多事不再插手,也不想插手了。” “太医说了,哀家这病要躺在床上静养,可是哀家今日却不得不来。” 姚太后看向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皇儿,狩猎场的事情哀家都听说了,此事怨不得恒儿,他还年轻,又是头一回接手皇家狩猎这样的事情,有些小差错也是在所难免的,你又何必再三责罚他呢?” “小差错?”皇帝眉头轻皱,“太子遇袭,堂堂一国储君被人暗算,这在母后眼里是小差错?母后,你未免太偏心老五了!” 姚太后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皇儿,你总是觉得哀家偏心恒儿,是,哀家或许从前是偏爱恒儿多一些,可是也从来没有置铮儿于不顾,铮儿也是哀家的皇孙,哀家也同样疼他的。” 皇帝嗤笑一声,并未言语。 姚太后将皇帝的态度看在眼里,显然他并不相信她的话。 “罢了罢了……”姚太后又是一声长叹,“哀家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但是皇儿,哀家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铮儿遇袭的事情不是恒儿做的,你若是不信,哀家愿意以哀家的性命起誓,倘若哀家有半句虚言,叫哀家不得好死,死后不得善终。” “母后……” “皇祖母……” 姚皇后和楚恒相继呼唤出声。 不止姚皇后母子,就连皇帝也是心下一惊。姚太后年事已高,最是重视自己的寿数,如今却以自己的寿命发毒誓,她是想告诉他,她说的都是真的。 饶是如此,皇帝转念想起从前姚太后逼着他立姚氏为后之事,脸色又瞬间冷了下来,“朕从来没说过太子遇袭的事情是老五做的,母后发这样的毒誓是在为难朕,想让天下人说朕是个不孝之人吗?” 第39章 姚氏,太后与皇帝 姚太后气竭,一张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气得通红,“你觉得哀家是在为难你?皇儿,哀家是你的生身母亲,抚养你长大成人,助你登上皇位,除了在立凤玉为后的事情上强硬了些,其他时候哀家何曾为难过你?” “当初你想娶令莞,先帝不许,是哀家跪在先帝面前,苦苦哀求,求了三天,先帝才答应赐婚。” 凤玉是姚皇后的闺名,而令莞则是元敬皇后谢氏闺名。 回忆起从前旧事,姚太后忍不住抹了把眼泪:“你当知道哀家起初也是不赞成你娶令莞的,只是因为你喜欢,所以哀家还是允了。” 从一开始,姚太后相中的儿媳就是自己娘家的侄女儿姚凤玉,奈何皇帝喜欢的人却是谢家姑娘。因着爱子之情,姚太后纵然起初不同意,后来也还是决定遂了儿子的心意,帮着他如愿娶得娇妻。 “你总觉得哀家偏心,哀家或许是偏爱凤玉几分,可是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令莞和铮儿。” 姚太后声泪俱下,由于太过激动,以至于咳嗽声越来越响,好似肺都快咳出来一般。 姚皇后也在一旁抹眼泪,她朝皇帝齐膝跪下,“陛下,恒儿办事不利,自然该罚,但是他的的确确没有害太子殿下,请陛下明鉴。” 皇帝不喜姚皇后,对于她的话只当没听见,但是姚太后的话落在耳中,却是有几分动容。到底是亲母子,在立姚皇后之前,他们母子间并没有那么多的嫌隙。 沉默了片刻,皇帝方才开口,“来人。” 寿公公闻声连忙走了进来,“陛下,奴才在。” 只听皇帝吩咐道:“把太子请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寿公公得了命令,立刻前去请楚铮。 皇帝没有说别的,只吩咐请楚铮过来,姚皇后看了看姚太后,不明所以。 姚太后同样不解,“皇儿,你这是做什么?” “朕给过老五机会,可是他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查到,如今母后前来求情,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皇帝正色道,“朕可以看在母后的份上,饶了老五,但是遇袭的人是铮儿,此事必须要铮儿点头。” 说时,皇帝的目光落在楚恒身上,“老五,太后已经为了你做到这份上了,余下的,就该靠你自己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楚恒微低着头,咬着牙答道:“儿臣会向七弟请罪。” 此刻,楚恒的心里只觉憋屈不已,他明明知道真正的凶手是楚黎,可是奈何没有证据,皇帝不信,反而坚决认定此事是他所为。如今不过是因为太后求情,皇帝菜应允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可是皇帝却有一个要求,此事必须得到楚铮的同意。要想得到楚铮的同意,他必须亲自向楚铮请罪致歉。 明明不是他做的,可是到头来做低伏小的人还是他。有苦说不出,楚恒焉能不憋屈。 不多时,楚铮就走了进来,朝皇帝拱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又与姚太后和姚皇后见礼,“皇祖母,皇后娘娘。” 按照规矩楚铮当称呼姚皇后为母后,但楚铮从来都是称呼其封号,而皇帝显然是默认了,甚至是姚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姚皇后纵然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皇帝点了点头,脸上总算是多了一丝笑容,“铮儿,你来了。” 又看了楚恒一眼,“你自己说,难道还要朕替你说不成?” 牙齿紧紧地咬住下颚,楚恒只觉难以启齿。这次的事情虽然不是他做的,但是平日里楚恒处处与楚铮争锋相对,为的就是一朝一日能取而代之,如今却要他向楚铮请罪。 话到喉咙了,却说不出口,楚恒不自觉地朝姚皇后看去,皇帝只说不许姚太后出来说项,但没说不能让姚皇后开口。 姚皇后自然知道自家的儿子是何等心高气傲,要他向楚铮请罪,绝对是为难他。虽然姚皇后也不愿在楚铮面前矮一头,可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姚皇后心下一横,开口出声:“铮儿,你在狩猎场遇袭,是恒儿保护不周,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一声“铮儿”,叫的姚皇后牙疼。楚铮不肯叫她一声母后,同样的,她也不想有楚铮这样一个儿子。倘若没有楚铮,楚恒就会是唯一的嫡子,储君之位必然会落到楚恒头上。 楚铮目光淡淡,“本宫从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太子大度,是我朝之福。”姚皇后咬了咬牙,露出个笑容来,只是这笑容僵硬,有些讪讪的味道,“铮儿,你可查到狩猎场遇袭一事是谁做的?” 楚铮瞥了一眼姚皇后,“皇后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此言一出,姚皇后的脸色更僵了,楚铮神色冷漠,语气淡淡,摆明了就是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 “凶手太过狡猾,没留下任何痕迹,恒儿他一时半会儿很难查到凶手,此事若一直这么悬着,传出去也不好听,所以不如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楚铮眼眸微垂,“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就让此事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这四个字落在姚皇后耳中,她只觉臊得慌,侧面说明楚恒无能,抓不到凶手,只能草草结案。 忽然,姚皇后灵机一动,正色道:“本宫的意思是不如明面上先结案,暗地里仍旧继续查,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楚恒也接过话去,“不错,明面上先结案,这样也能让凶手放松警惕,只要他露出一点马脚,本皇子就立刻能将他抓住,给七弟你一个交代。” 楚恒在心里盘算着,眼下楚黎是没有露出马脚,但是他就不信永远都抓不到楚黎的错处,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他就能一雪前耻。 然而,楚铮并没有立刻作答,凤眸微垂着,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这时,姚太后忍不住开口了,“铮儿,你受委屈了。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皇祖母什么都答应你。” 楚铮抬眸,缓缓道:“凶手极其谨慎,五皇兄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姚皇后心下一喜,“太子你是同意了?” 楚铮没有说话,默认了。 “皇儿,既然铮儿也同意了,那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吧。”姚太后连忙与皇帝说道。 皇帝点了点头,“好。” 姚皇后母子刚松了口气,忽然耳畔又传来楚铮的声音,“父皇,儿臣有一事禀告。此次狩猎场遇袭,儿臣并未受伤,全因靖北侯府的霍长锦公子舍命相救,儿臣以为,当赏。” 靖北侯府的霍长锦? 皇帝倒是记得这个人,是个清秀文弱的少年,原本相救太子有功,早就该赏赐,谁曾想后来楚恒上奏指名说楚黎嫌疑最大,靖北侯府甚至也可能参与其中。霍长锦是靖北侯府的嫡公子,自然也有嫌疑,因而这赏赐也就落下了。 “是该赏,铮儿想赏他什么?”皇帝点了点头,既然要结案,合该赏罚分明,不管此事与靖北侯府有没有关系,明面上看,的确是霍家公子救了太子。 楚铮正色答道:“霍长锦做儿臣宫中的长史。” 不是东宫长史,而是他楚铮的长史。 皇帝眉头微皱,“这不合适吧……” 东宫长史可是楚铮的谋士,而且还是心腹谋士。霍长锦可是靖北侯府的公子,怎么能做楚铮的东宫长史? 皇帝严肃地道:“他有功自然该赏,赏他些金银珠宝,或是赐他一个官职,也就罢了,至于东宫长史之职,不妥。” “霍公子受教于太学,出身公侯之家,礼仪恭谦,赤诚丹心,做东宫长史并无不妥。”楚铮的语气同样严肃。 这时,姚太后发话了,“皇儿,不过是件小事,你就答应铮儿吧。” 东宫长史不过是个小官,况且今日是东宫长史,明日就可能不是了,这的确是件小事,况且楚铮坚持,姚太后也在一旁说项,皇帝也就没有再反对,点头应下了。 …… 事情既然已经谈妥了,姚太后也就没有久留,让姚皇后扶着她回福寿宫,临走时将楚恒也一并支走了。 一回了福寿宫,楚恒就忍不住抱怨,“明明就是楚黎做的,父皇怎么就不相信!” 自从知道真的是楚黎做的,楚恒就恨不得将楚黎撕碎了放在嘴里嚼烂。被皇帝责罚之后,楚恒就没有再冲动行事,费尽心力找到了一点证据才上禀皇帝,虽然这些证据并不足以说明楚黎就是凶手,但是至少能说明楚黎绝不是明面上那么干净。 可是,皇帝却一个字都不相信,反而越发的怀疑是他所为,嫁祸给楚黎。 楚恒真是有苦说不出,本以为楚黎是个无权无势的废物点心,谁知道他分明是条毒蛇。 “我一定要找到证据,撕开楚黎的真面目!” 姚太后沉了脸,面带愠色:“行了,此事以后不许再提了!” 第40章 错棋,母子却离心 “皇祖母……” 听姚太后这口气似乎很不高兴,隐隐带着怒意。楚恒脸色微变,眉头皱起,皇帝责骂他也就罢了,为什么就连平日里最疼爱他的姚太后也是这副样子? “恒儿!”姚皇后见状,连忙呵住。 “你皇祖母为了你拖着病体去御书房,恒儿,你就不要再给你皇祖母惹事了。” 姚皇后不受皇帝喜爱,平日里陪伴最多的人就是姚太后,因而她最了解姚太后的神色心思,说出的话也最对姚太后的口味。 姚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两分,叹了口气道:“哀家不是怕累,而是……” 说时,又是一声叹息,“唉,你们也看到了,皇帝如今连哀家也恨上了,这一次哀家是豁出老脸,可是下一次皇帝未必会给哀家这个脸面了。” “恒儿,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姚太后语重心长地道,神色十分严肃。 “皇祖母,孙儿查过了,太子遇袭那事儿就是楚黎做的,儿臣也找了证据,虽然证据或许不足,但是绝对能证明楚黎不是干净的。还有太子,他不是一向是聪明绝顶吗?孙儿就不信他没有怀疑过楚黎!” 楚恒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憋屈过,本想让楚黎当替罪羊,现在倒好,他反过来被算计了,当了楚黎的替罪羊。 姚太后只觉心累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恒儿,你怎么还不明白,不管这事儿是谁做的,陛下他根本就不信你。陛下恨透了姚家,连带着也不待见你们母子,如今就连哀家这个太后也说不上什么话了。” “陛下才是决定一切的人,他若是不信,你就算是把铁证放到他面前,他也不会看。” 姚太后苦笑一声,看了一眼姚皇后,叹声幽幽地道,“这些年,不管凤玉做什么,陛下都不会对凤玉有一点好脸色。如今哀家算是明白了,陛下不喜欢逆着他的人,当初哀家和大哥强行要求陛下册封凤玉为后,这一步棋是走错了。” “大错特错……” 姚皇后贵为皇后,掌凤印,为后宫之主,看似大权在握,风光无限,实则内里尽是苦楚,一个不得宠的皇后,只怕还不如她从前做妃嫔的时候过得滋润。 原本姚皇后是皇帝的表妹,太后的亲侄女,因着这一层亲缘关系,皇帝对她别对旁人本该多一些情分,只可惜这些情分在她被册立为皇后的那一刻,尽数耗尽了。 倘若当初他们没有强逼着皇帝立姚皇后,或许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姚太后年轻时候是先帝的宠妃,后来先帝驾崩,新帝即位,身为新帝之母的姚太后顺利坐上太后的宝座,她风光了半辈子,却不想临到老了却母子离心,何其凄凉…… 皇帝终究是皇帝,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她的儿子。 只可惜,这个道理,她明白地太晚了…… “恒儿,凤玉,不能再一错再错了,听哀家的,顺着皇帝的心思,不要再追究狩猎场的事情了,眼下不能再惹皇帝不高兴了。”姚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姚皇后怕楚恒出言顶撞姚太后,连忙接过话去,“臣妾和恒儿都明白。母后,折腾了这么久,您也累了,不如臣妾扶您上床歇着吧?” 姚太后身子本就不爽利,又在御书房里说了好些话,也的确觉得疲累了,当下摆了摆手,“让宫人服侍哀家就好,皇后你也累了,回长秋宫休息去吧。” “那臣妾和恒儿就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看母后。”姚皇后拉着楚恒朝姚太后福了福身,行过礼方才离开。 长秋宫是姚皇后的寝宫,一回到这里,楚恒当即将憋在心头许久的话倒了出来:“母后,您为什么不许儿臣说话,那件事情本来就不是儿臣做的,儿臣凭什么要背这个黑锅!” 楚恒却始终意难平,心有不甘,“母后,如果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难道就任由楚黎算计儿臣?儿臣不甘心!” “你不甘心,本宫又何尝不是。”姚皇后轻哼一声。 楚恒眼眸一亮,“母后的意思是……” 姚皇后接过话去,“事发突然,咱们谁也没有防备,不曾想到暗处还藏着一条毒蛇,如今既然知道了,恒儿,你不妨好好查一查楚黎和靖北侯府。” 话音刚落,姚皇后继而又强调道:“记住,悄悄地查,别让人知道,将查到的证据好好收起来,适当的时候全部拿出来,给他致命一击!” 楚恒沉思了一会儿,阴着脸道:“楚黎隐藏极深,若是要查他,只怕还要费些时间。” 在没有查到证据之前,就动不了楚黎。要他日日看着楚黎那副谦谦君子的面孔,着实憋屈。 姚皇后看着儿子,“本宫明白你的心情,恒儿,你放心,母后有办法。” “动不了楚黎,还动不了霍娴妃么!” 姚皇后唇角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那厢皇帝很快就下旨,命霍长锦自即日起为东宫长史,圣旨传到靖北侯府时,满座皆惊,除了霍思锦。 霍思锦跪在地上,脊背挺直,沉稳如水,双手抬起,缓缓接过圣旨,“微臣霍长锦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寿公公笑眯眯地道:“恭喜霍大人。” 靖北侯府上下,包括靖北侯在内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唯独霍思锦只有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抬起头来,错愕地看了一眼,再然后就很快地恢复如常。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镇定,也是难得,饶是寿公公也不由得高看她一眼。 “多谢公公。”霍思锦解下腰间一枚玉佩,交到寿公公手中,“有劳公公跑一趟。” 寿公公低头敲了一眼玉佩,成色不算特别好,但是玉佩呈鲤鱼形状,鲤鱼雕得活灵活现,倒也精致有趣。 “霍公子这是折煞杂家了,哪敢称得上劳烦二字,至于这……”寿公公将玉佩往霍思锦那边推了推,却并未推到霍思锦手里。 霍思锦当即明了,莞尔一笑,“长锦有了官职,是大喜事,这是长锦请公公喝茶。” 有了由头,寿公公自然是欣然允之,笑眯眯地将玉佩收进怀中,“即使如此,那杂家就当是沾沾霍大人的喜气儿了。” 圣旨已经传到,东西也收了,寿公公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杂家还要回宫伺候陛下,就不便久留了,告辞。” 寿公公刚迈出一步,却被靖北侯叫住,“等等。” 靖北侯快步跑到寿公公跟前,低声问道:“寿公公,你可知陛下为什么会下这道圣旨?”说话的同时,将一张银票递与寿公公。 好端端的,皇帝怎么会下旨命霍思锦做东宫长史? 靖北侯觉得奇怪极了。 宫里的规矩,靖北侯懂,问这样的问题,银子绝不能少,因此他递上去的银票面值五百两。五百两银子,远比霍思锦的那块玉佩贵多了。 然而,寿公公连看也没看一眼,就将银票推走了,“侯爷,您莫要为难杂家,陛下的心思岂是杂家能猜测的。” 说完,寿公公就抬脚走开了,不再看靖北侯一眼。 靖北侯连忙追出去,“寿公公……” 至于追没追上,追上了是否得到了答案,霍思锦一概不关心,她领了圣旨,扶着杨氏就往清芷园走。 杨氏眼瞅着明黄色的圣旨,惊讶不已,“锦儿,你当真要去做东宫长史……” 霍思锦是女儿身,原本去太学读书就已经够危险了,如今还要去东宫,那岂不是更危险?杨氏的心瞬间紧紧揪着,担忧不已。 “母亲,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们不能抗旨。” 随即霍思锦温和一笑,“其实这也是好事,我以后就是东宫长史了,有官职有俸禄,又有太子殿下提拔,就是父亲也会高看我一眼。” 她当然知道靖北侯并不会高看她一眼,她就是做了丞相,靖北侯也不会高兴。 姑且这样解释,能让杨氏安心就好,至于更深次的东西,不必和杨氏解释,杨氏知道多了反而不好。 杨氏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倒也是好事,不过锦儿,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霍思锦唇角轻扬,“母亲放心,孩儿一向谨慎,这么多年不都没事嘛。” 已经十五年了,霍思锦是女儿身的身份一直没有被人发觉,以至于杨氏也渐渐放下了惴惴不安的心。 霍思锦又与杨氏寒暄了几句,等杨氏喝了药躺下了,她方才离开。 谁曾想,她刚回到墨韵阁,靖北侯就找上了门…… 第41章 耳目,想的倒是美 “逆子,你什么时候投靠了太子!”靖北侯一踏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怒吼出声。 面对怒气冲冲的靖北侯,霍思锦却是依然云淡风轻,轻飘飘地回了句,“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长锦不懂。” 靖北侯满脸怒容,指着霍思锦的鼻子骂道:“别在本侯面前装傻,你先是救了太子,如今又成了东宫长史,你当为父眼瞎吗?你什么时候投靠太子的,说!” 霍思锦在狩猎场救了太子楚铮或许是一场意外,但这份任命的圣旨可不见的是意外。 靖北侯惊出了一身冷汗,若非今日圣旨下来,他都不知道霍思锦何时和太子有来往的。虽然他不看重这个“儿子”,但是霍思锦毕竟是靖北侯府唯一的嫡子,她投靠了太子,外人会怎么看他们靖北侯府的立场?霍思锦可曾对太子楚铮说了多少靖北侯府的秘辛? 等等这一系列的问题齐齐涌上靖北侯的心头…… “父亲多虑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狩猎场,父亲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霍思锦勾唇轻笑,她之所以碰巧出现在狩猎场,救了太子楚铮,这件事情从外人的角度看,怎么看都是意外之举。 “至于东宫长史……”霍思锦神色平静,眨了眨杏眸,“这是陛下的旨意,长锦不知。” 横竖靖北侯是不可能去问皇帝,为什么要任命霍思锦为东宫长史。 “你……”靖北侯气竭,“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把本侯打发了,我告诉你,霍长锦,你是靖北侯府的人,你休想投靠太子。” 霍思锦眼眸微微上挑,似有疑虑,“父亲,您这是何意?圣旨是陛下所下,难不成父亲要长锦抗旨不成?抗旨可是大罪,整个靖北侯府都会被牵连。” 不等靖北侯府开口,霍思锦随即又道:“再者说了,就算长锦做了东宫长史,成了太子殿下的幕僚,也没什么不妥,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长锦追随太子,日后也能光耀门楣,这对于侯府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楚铮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若是没有楚黎,追随太子自然是好事。 “一派胡言!”靖北侯大怒,“还光耀门楣,你以为……” 后面的话说出来可就是祸事,靖北侯立刻压低了声音,“皇位继承哪有那么顺利的,你也是读过史书的人,见着有几个太子是顺利登基的。” 诚然,前朝历代,皇位更替无一不是腥风血雨,太子未必能成为最后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 “父亲,这话可说不得。”霍思锦连忙捂住了嘴巴,面露惊恐之意。 皇室之事,尤其是皇位更替,这样的话可不是随便就能说的。 霍思锦将嗓音压得低低的,“父亲,有的话可不能乱说,谁能继承皇位,那是陛下说了算,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能决定的。” 闻言,靖北侯眉头皱了起来,看霍思锦这神情,说话的口气,分明就是要做纯臣,只做本分之事。 霍思锦做个纯臣,本也可以,可是靖北侯府目前只有她一个儿子,周氏这一胎也不是是男是女,若是周氏生的是个女儿,那靖北侯府的家业将来就只能由霍思锦继承。 靖北侯陷入了沉思,虽然这个儿子不是他喜欢的,但是这个儿子有很大几率是靖北侯府的继承人,若是放任自流,日后难免会坏了他的计划…… 半晌,靖北侯方才抬起头来,正色道:“长锦,咱们霍家的确是臣子,但是臣子也分很多种,有的臣子无权无势,处处要看人脸色,低人一等。而有的臣子,则是大权在握,旁人还有看他脸色的份儿,譬如说承恩侯府。长锦,你是想做第一种,还是第二种?” “长锦自然不想处处看人脸色。” 霍思锦心道,正是因为不想处处看人脸色,她才要投靠太子。 靖北侯点了点头,“我儿果然有上进之心。” 听着他语气里颇有一种老怀安慰之意,霍思锦心里特别想笑。试想若是他日尘埃落定之时,她告诉靖北侯从一开始她就是太子楚铮的谋士,不知道到时候靖北侯又会用什么的口气说话? 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象日后的情景,霍思锦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期待,她很期待那个时候的到来。 “长锦,太子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但日后他继位了,你未必就能得首功,但是三皇子不一样,他是你姑姑的儿子,身上流着咱们霍家的血脉,若是……” 靖北侯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楚黎继位的话来,他顿了顿,朝霍思锦使了个眼色,“长锦,你仔细地想想,到底谁是下一任皇帝,对咱们霍家更有益处?” 霍思锦双目一怔,“这……”她呆呆愣愣的,迟迟说不出话来。 靖北侯府急了,也不等她说话了,直言:“长锦,三皇子是你的亲表哥,你既然已经步入官场,就帮一帮你表哥,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霍思锦眼眸微垂,纤长浓密的睫羽掩下了她的眸光,因而靖北侯没有看到她目光中的讽刺。少不了她的好处,是啊,所以前世楚黎将送了她一碗毒药,然后将她风光大葬。 帮一帮楚黎?怎么帮? 靖北侯这是想利用她东宫长史的身份做文章,她是楚铮的幕僚,定会接触到许多东宫之事,靖北侯是想让给楚黎提供消息,助他成事。 “长锦,为父的意思,你应该听得明白吧?”靖北侯意有所指。 霍思锦紧紧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指甲口进肉里,疼痛自掌心传来,她心下一横,低声道:“长锦尽力……” 她现在不是丞相霍长锦,目前只是东宫长史,太子楚铮也未必全然信任她,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和楚黎、和靖北侯府相抗,少不得要虚与委蛇一段时间。 罢了,且再忍一忍,机会很快就来了…… 霍思锦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反倒是让靖北侯的心放心来不少,他从未与霍思锦说过扶持楚黎之事,霍思锦和楚黎向来也没什么来往,若是她立刻答应下来,靖北侯反而不放心。 得了“尽力”二字,靖北侯倒也安心,也再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喜嬷嬷正巧送茶水过来,将靖北侯和霍思锦的对话听了去,见靖北侯一走,连忙说道:“少爷,您该不会真的要照老爷的话做吧?” 做楚黎的耳目,为他传递消息,若是一旦被人发觉,那么霍思锦会有什么下场? 喜嬷嬷脸色一白,她几乎不敢想象。 霍思锦冷笑一声,“我当然不会,他想要扶持楚黎,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也是我眼下根基尚浅,还需敷衍他一番。给楚黎做耳目?想得美!” “少爷,只怕侯爷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喜嬷嬷眉头皱起,这会儿圣旨才刚下来,霍思锦连东宫的门都没进去,尚且可以在言语上敷衍几句,可是日后呢? 总不能一直都是敷衍了事,靖北侯会起疑心的人。 霍思锦点了点头,“嬷嬷提醒的是,的确总不能一直这么糊弄两句,我得给我这位好父亲找点事情做,不能让他总是盯着我。” “嬷嬷,这几日你可有碰见过环儿?”霍思锦问道。 喜嬷嬷答道:“碰见过,还碰见过好几次,就在清芷园和墨韵阁中间的连廊里。” 果然不出她所料,霍思锦满意地笑了笑,“她可有说什么?” 喜嬷嬷想了想,“倒也没说什么,就是碰见了打个招呼,还有就是说了些感谢少爷的话。少爷您吩咐过,不用对她多好,所以我也就没和她多说。” 霍思锦唇角微扬,“吊了环儿这么久,也是时候多给她些甜头了。嬷嬷平日里可多关照她一些,特别是她被人欺负的时候。” 喜嬷嬷本是个精明的人,当即明白了霍思锦的意思,“少爷这是要拉拢环儿?” “拉拢算不上,不过是帮她更快地成长起来。”霍思锦浅浅一笑,若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太慢了,她等不及,所以她有必要拉环儿一把,也好让靖北侯府早日热闹起来。 靖北侯府惹恼了,靖北侯的精力自然就分散了,也就不用日日盯着她了,她也可少费些功夫,同他虚与委蛇。 接下里的几日,喜嬷嬷果然对环儿关照有加,环儿是府里的粗使丫鬟,地位低下,总是受人欺负,而这个时候喜嬷嬷挺身而出,及时救下她。环儿对此感激涕零,平日里但凡遇见喜嬷嬷更是恭敬有加,千恩万谢。 这日,环儿正与喜嬷嬷道谢时,霍思锦正巧从旁边走过。 “喜嬷嬷,这是怎么了?”霍思锦好奇地走上前来。 喜嬷嬷拉着环儿的手,笑着答道:“少爷,这是环儿,前几日我去大厨房,正巧看见她受欺负,我见她可怜,就帮了几句嘴,这个丫头一直记挂着,正向我道谢呢,还说要报答我。” “环儿?”霍思锦打量了她一番,点头笑道,“倒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第42章 指点,谋个最大的 环儿连忙朝霍思锦屈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环儿见过少爷,若非少爷救环儿,只怕环儿此刻早就没命了,环儿自知只是个丫鬟,没什么能回报少爷的,只能给少爷磕个头。” 说时,环儿齐膝往地上一跪,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快起来。”霍思锦伸手将她扶起,温声道,“救你的是喜嬷嬷,可不是我。” 得霍思锦亲手扶起,环儿受宠若惊,连忙答道:“奴婢自知人微言轻,不敢托大,只是奴婢想着……喜嬷嬷是少爷的人,救奴婢想来也是得了少爷同意的。” 霍思锦唇角轻轻扬起,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看来你不仅实诚,还是个聪明的人。” 听了这话,环儿脸颊上多了几丝红晕,羞赧地低下头去,娇声细语地道:“奴婢怎敢当少爷如此夸赞。” “少爷是第一个夸赞奴婢的人,奴婢……”环儿羞羞答答地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来,“奴婢看少爷的荷包都旧了,就擅作主张给少爷绣了一个新的,还请少爷不要嫌弃。” 喜嬷嬷眉头皱起,朝霍思锦看去。一个姑娘送男人荷包,这分明是在表爱慕之意。别说霍思锦根本不可能和环儿有什么,但就霍思锦是个女儿身这一条,这荷包就决计不能收下。 霍思锦给喜嬷嬷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她吊了环儿这么久,可不是为了让环儿向她献身的,这个灵巧聪慧的丫鬟,另有用处。 霍思锦将荷包接了过去,拿在手心里,仔细地瞧了瞧。 环儿见霍思锦接了荷包,误以为少爷接受了她,一时间心头大喜,桃花脸上顿时又多了几分红晕。 霍思锦一边把玩着荷包,一边笑道:“这个荷包和我身上这个图案花纹都一样,你倒是个心思灵巧的姑娘。只瞅着今日与我偶遇,先磕头谢恩,看我的反应,见我对你和颜悦色,你再拿出荷包。环儿,你这几日没少在一旁偷偷观察我吧?” 环儿脸色微僵,抬眸悄悄看了霍思锦一眼,眼眸中尽是不解。她摸不准霍思锦这话到底是何意思。 她是个丫鬟,无依无靠,平日里总是被人欺负,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她想往上爬,翻身做主子,可是又没有门路。而就在这个时候,霍思锦出现了,她虽然不知道霍思锦为什么会救她帮她,但是于她而言,这是一根绳索,霍思锦可是靖北侯府的嫡出少爷,如今又得陛下亲封,做了东宫长史,前途不可限量。 环儿知道只要抓住这根绳索,她就能往上爬。 为了牢牢地抓住这根绳索,她已经筹谋了好几日。先是偷偷在暗处观察,然后做了这个精致的荷包,只等着今日与霍思锦偶遇,伺机献上荷包,表明爱慕亲近之意。 为了这一天,环儿特地穿上了她最漂亮的一件衣裳,还抹上了香粉,努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霍思锦看。 霍思锦却将她的意图看得分明,看分明也就罢了,让她奇怪的是,霍思锦不仅看破,还要说破,这又是为何? “少爷您是对环儿最好的人,环儿……环儿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环儿娇羞地低下头去,事情说破了,难免叫她有些难为情啊。 然而,下一瞬,她的眼眸刚刚抬起,只见霍思锦将荷包又重新递到她面前。 “环儿姑娘,你这番心思用错了地方。” 听了这话,环儿顿时脸色煞白,再不见方才的娇羞,少爷这是拒绝她了。 “少爷,奴婢不敢有别的心思,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少爷,环儿不求其他,只求能伺候少爷,报答少爷的大恩大德。” 环儿起初还想着少爷能将她收入房中,她能做个姨娘,如今她是不敢再奢求做姨娘了,只有能留在霍思锦身边,她才能有出路。 霍思锦笑容和煦,温声道:“环儿,你别妄自菲薄,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要想谋出路,就该谋个最大的。这靖北侯府最大的可不是我。” 将荷包放到环儿手中,霍思锦笑了笑,“环儿,你现在差的只是勇气,其他的你都已经具备了,相信我。” 说完,霍思锦便大步走开了,再没看环儿一眼,喜嬷嬷也紧随其后,走开了。 环儿一个人留在原地,嘴里喃喃说着:“谋个最大的?” 靖北侯府里最大的人是谁? 当然是靖北侯霍坤了。 环儿心下一怔,霍思锦是让她…… 可是这能行吗?靖北侯府上下谁不知道,侯爷对二夫人周氏痴心一片,为了二夫人,连明媒正娶的发妻杨氏都置若罔闻,即便是顶着宠妾灭妻的名头也毫不在乎。 环儿脑子里又响起霍思锦方才的声音,“差的只是勇气……” 霍思锦是说只要她勇敢一点,就能成功上位? 且不说她能不能爬上靖北侯的床,就是爬上了床,做了靖北侯的女人,周氏一定不会放过她。日后她又该怎么办? 问题太多,困难重重,环儿的心狂跳不止。可是若是一旦成功,她不仅不用做丫鬟,而且还能做有地位的主子,万一她成功了,她会像周氏那样,得靖北侯独宠,掌管整个侯府的后院…… 诱惑和风险并存,一时间环儿心乱如麻,眼前好像有两个小人,一个让她勇敢,一个让她放弃…… 墨韵阁 喜嬷嬷先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然后方才转过身来,与霍思锦说道:“少爷,环儿能行吗?这些年,奴婢可是看得真切,侯爷一心都扑在周氏身上,旁人半点都入不得他的眼。” 有时候,喜嬷嬷都忍不住怀疑,周氏到底给靖北侯下了什么迷魂药,让靖北侯几十年如一日,对她痴心不改。 这满京城里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唯独靖北侯的后院里除却杨氏,就只有一个周氏。 若换做是旁人如此一心一意,喜嬷嬷也许还会赞他一句,可是偏生靖北侯一心一意对待的人偏偏是周氏,而不是发妻杨氏。 霍思锦劝环儿引诱靖北侯,这事儿能行吗? 喜嬷嬷心里并不是很认同。 “我知道嬷嬷这会儿肯定不信,但是嬷嬷你只管往下看,到底行不行,事实会告诉你答案的。”霍思锦微微一笑,若非她是重生而来的人,她也不会相信。 靖北侯痴心不改二十余年,心里装的都是周氏,他怎么会移情别恋?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在前世,一年后,环儿就爬上了靖北侯的床,靖北侯对她宠爱有加,并且让她生下了儿子。 喜嬷嬷却始终存着一份担忧,皱着眉说道:“少爷,奴婢这心里始终悬着,而且,万一环儿那丫头将此事告诉周氏了,那又该怎么办?” 环儿这个人喜嬷嬷信不过,万一她出卖霍思锦呢? 霍思锦摇头笑道:“嬷嬷,你就放心吧。不说其他,就说环儿今日的举动,先是磕头,试探我的心意,然后再伺机递上荷包,表心意,一步步都计划妥当,嬷嬷觉得这个人心思可缜密?头脑也灵活?” “出卖我?”霍思锦再次摇头,“那就更不可能了。环儿找上我,就是因为她不想再做下人了,要想不做下人,只能往上爬,她可舍不得出卖我。一旦她去向周氏高密,周氏可容不下对父亲有心思的女人,哪怕环儿已经据实已告了。” 霍思锦拍了拍喜嬷嬷的手背,笑了笑,“嬷嬷,你下次再见到环儿,只需与她提一提,二夫人怀着身孕,不方便伺候侯爷,她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周氏身怀有孕,她本身又是高龄有孕,纵然靖北侯想行房,周氏也是不允的,那么到时候环儿就有机会了。 喜嬷嬷想了想,点头应下,“既然少爷这么有把握,那奴婢也就拭目以待。环儿那边,奴婢会提点的,少爷您就别在这事上费神了,您自从做了东宫长史,越发的忙了,总是早出晚归的,可别累着了。” 霍思锦点了点头,温声笑道:“太学那边的课业就快结束了,等那边一结束,我便不会那么忙了。” 这几日她既要去太学,又要去东宫,自然有些忙碌,不过好在太学的课业过几天就结束了。 太学的课业一结束,宫里却传来了消息,霍娴妃召见靖北侯府的家眷。 往日里,霍娴妃召见娘家人,都是周氏带着霍芷柔去的,而杨氏则以病重之由留在家中,霍思锦则因为是男子,不方便进入后宫,也未曾前去。 然而这一次,霍娴妃特意强调,许久不见嫂子杨氏和侄儿霍长锦,让杨氏和霍思锦务必进宫来,让她看看。 霍芷柔听了内侍的传话,顿时拉下了脸,“姑姑怎么会见他们,你是不是传错话了!” 来人是霍娴妃最得脸的内侍福公公,霍芷柔这一开口就是得罪人。周氏见状连忙呵斥霍芷柔,“柔儿,不许胡说!还不向福公公道歉。” 霍芷柔心里自是不愿,可是见周氏朝她使眼色,再加之最近这段时间,她连表哥楚黎的面都没有见着,心知表哥楚黎是怨她了。 因而她也不敢过分地使小性子,朝福公公行了礼,“是我口不择言,请公公不要放在心上。” 福公公倒也没有托大,陪笑道:“小姐这是折煞奴才了,不敢不敢。娘娘很是想念娘家人,还请夫人小姐赶紧上车吧。” 又朝霍思锦躬身行礼,“公子,请上车。” 霍思锦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笑而不语,利落地上了马车。 她也想见见这位娴妃娘娘——她的亲姑姑…… 第43章 挑事,怒怼二夫人 霍娴妃虽不如姚皇后地位高,也没有林贵妃得圣宠,但是她育有皇子成年,娘家又是世袭的靖北侯,因而在宫中地位也不低,位列四妃,为一宫主位,掌毓秀宫。 福公公领着霍思锦几人进了毓秀宫,“请诸位稍作片刻,娘娘一会儿就到。” 一旁早有宫女递上茶点,供靖北侯府的人享用。 “母亲,您慢点。”霍思锦扶着杨氏缓缓坐下 杨氏身子不好,从宫门口一路走到这里,已经有些疲累了,嘴里也有些干涩,于是她便随手端起旁边的茶杯,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却被霍思锦拦住,“母亲,等等。” 杨氏愣了片刻,“怎么了?” 霍思锦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容孩儿先看看茶水烫不烫。” 她摸了摸茶杯,目光却是悄悄看向流光的,见流光点了点头,她方才还给杨氏,“不烫,母亲您可以喝了。” 杨氏不明所以,只当是霍思锦的确是担心茶水太烫,笑着说道:“你这孩子,茶烫不烫母亲能摸不出来吗?” 语气里却并无责备之意,反而尽是暖暖的温情。 一杯茶都快见底了,却还不见霍娴妃身影,霍芷柔头一个坐不住,拽了拽周氏的衣袖,娇声道:“娘,姑姑怎么还没来?” 周氏拍了拍霍芷柔的手背,“柔儿,你别着急,等着就是。” 霍娴妃许久不至,周氏心里也在琢磨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霍娴妃也因为先前狩猎场的事情,所以故意将她们晾在这里,敲打敲打她们的? 但是转念一想,又好像不对,霍娴妃素来不用这样的手段,况且靖北侯府是她的娘家人,这样对娘家人,没道理啊? “娘,女儿想去外面瞧瞧。”霍芷柔拽着周氏的衣角,轻轻摇晃了两下。 霍芷柔并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等在这里,等得她心里发毛,她凑到周氏身边,用只有她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娘,我想去找黎哥哥。” 周氏心里担心的是霍娴妃恼了她们,而霍芷柔满心里想的却是楚黎,自从狩猎场的事情过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楚黎,这一次娴妃传召,她就是打着来见楚黎的心思来的。 霍娴妃没来,楚黎也没来,霍芷柔等急了,她想还是自己出去寻楚黎为好。 周氏犹豫了片刻,既然霍娴妃让她们在这里等,若是霍芷柔中途跑出去了,礼仪上难免有些缺失,但是霍娴妃从未这么久还不出现,周氏心里也存着疑惑和担心,与其在这儿等着,倒不如让霍芷柔出去看看。 “娘……”霍芷柔朝周氏撒娇。 周氏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你就在储秀宫里走走,不许跑远了,如果见到娴妃娘娘和三皇子,不许同往日里一样使小性子,要牢牢记住娘教你的。” 霍芷柔见周氏同意了,连连点头,“好好好,女儿知道,娘您就放心吧。” 说完,提了裙子就飞快地往外走。 杨氏见此,眉头微皱,“娘娘让我们等着,她怎么跑出去了?” “妹妹不用担心,柔儿这孩子经常来宫里,娘娘知道她性子活泼,不会责怪的。”周氏轻笑着回了一句。 周氏的声音温柔而妩媚,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无一不是轻蔑之意。周氏为二夫人,杨氏才是正房,她却以年长为由,称呼杨氏为妹妹,不知道的人听了,只怕还以为杨氏才是偏房,她才是正室夫人。 霍芷柔经常来宫里,又得霍娴妃喜欢,反观霍思锦和杨氏,她们来储秀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两相对比,差距实在太大。 闻言,杨氏忍不住抬手捂住心口,她又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来周氏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口又忍不住隐隐犯疼。 “母亲,您没事吧?”霍思锦见状,连忙上前,伺候在杨氏身侧的流光已经先一步伸手扶住了杨氏。 杨氏的眼眶有些泛红,咬着牙忍着疼,摇了摇头,“没事。” 周氏将杨氏的神情看在眼中,轻蔑一笑,杨氏这柔柔弱弱的模样,欺负起来都没什么意思,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话,杨氏就招架不住了,真是没用。 流光悄悄抹了把杨氏的脉,与霍思锦使了个眼色:夫人并无大碍。 霍思锦这才放下心来,转过头来朝周氏看去,正好将周氏嘴角那抹轻蔑的笑意看在眼底,顿时心头怒意横生。 “二夫人慎言,你这一声妹妹,别说我母亲承受不起,就是娴妃娘娘听到了也会不高兴的。宫中规矩森严,尤其注重长幼尊卑,娴妃娘娘可不会如夫人这般,称呼林贵妃为妹妹。” 林贵妃的位份在霍娴妃之上,但是她的年纪却比霍娴妃要小上几岁,可霍娴妃若是要以姐妹相称,也只能称呼林贵妃为姐姐,而非妹妹。 霍思锦拿霍娴妃说事,饶是周氏也挑不出一点错处,她咬了咬牙,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瞧我这张嘴,都是平日里叫习惯了的缘故。” 言下之意,她敢堂而皇之地称呼杨氏为妹妹,还不是因为杨氏没用,空有正室夫人之名,实则是她的手下败将。 霍思锦眼眸冰冷,讽刺一笑,“原来二夫人也意识到自己不懂规矩了?那不如这样,待会儿请娴妃娘娘指一位教养嬷嬷给二夫人,好好教教二夫人规矩。” 教养嬷嬷向来都是教未出阁的小姐规矩,从来没有教哪家的妇人规矩的,若是有,那便是这妇人不懂分寸,失了规矩,才会被教养。 周氏气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长锦你未免欺人太甚了,存心羞辱我,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见周氏一脸怒气冲冲,霍思锦反而平静下来了,“毕竟二夫人你刚才自己也说了是‘再怎么说’,你身无诰命,长辈之说着实有些牵强。” 随即,霍思锦唇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淡笑着道:“我劝二夫人还是按规矩,称呼我大少爷,或者是霍大人为好。” “你……” 周氏气竭,正要说话,却被霍思锦插过话去,“这可是皇宫,二夫人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不然你会连累娴妃娘娘的。” 即便靖北侯宠妾灭妻之事,满京城里皆知,但这毕竟是靖北侯的家事,皇帝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言官们也就没有揪着不放,只当不知。 但是若闹出了事端,尤其还是在皇宫,那可就不一样了。靖北侯府内部之事,言官和皇帝可以做睁眼瞎,但是若发生在皇宫,那牵扯的可就是宫规,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霍思锦朝周氏扬了扬眉梢,投去个挑衅的眼神,周氏气的脸都青了。可是却偏偏只能忍着,她素来是个理智的人,在这种时候,她只能忍,紧紧地攥着丝帕,几欲将丝帕揉碎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周氏连忙起身,转头看去,果然是霍娴妃到了。只是霍娴妃这模样,着实有些…… 鬓边一缕发丝随风乱舞,头上簪的凤钗也似乎摇摇欲坠,霍娴妃的脸上更是写满了疲态,苍白的脸色,发干的嘴唇,还有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左一右两个宫女搀扶着霍娴妃,很明显,看这架势,若是这两个宫女不小心松了手,霍娴妃必定站不稳脚。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周氏连忙快步走上前去,也顾不上行礼了,连忙去搀扶霍娴妃。 然而,却被霍娴妃制止了,“本宫由宫女扶着就好,嫂子有孕在身就别动了。” 周氏这才想起,她是个孕妇,不能用太大力气,这才收回手去,只是仍旧不忘关怀霍娴妃,“娘娘,您慢点。” 宫人们小心翼翼地扶着霍娴妃在椅子上坐下,霍思锦这才扶着杨氏,与霍娴妃行礼问安,“给娴妃娘娘请安。” 霍思锦和杨氏行的是跪拜大礼,说的是请安礼,周氏自是也不能落下,也跟着朝霍娴妃行跪拜之礼。 “都是自家人,就不用这些虚礼了,两位嫂子快起来,长锦你快扶着你母亲坐下。”霍娴妃摆了摆手,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虚弱无力。 “多谢娘娘。”三人道了谢,这才起身,做回原来的位置。 霍娴妃说自家人不用虚礼,他们可不会真的就不在意礼节。 几人陆续坐下了,而霍娴妃则是接过宫人递上的茶水,先抿了几口,待到嘴唇都滋润了,方才开口道:“本宫来迟了,你们久等了吧?” 杨氏摇了摇头,温声答道:“娘娘有事要忙,是妾身打扰娘娘了。” “哪里是本宫有事要忙,而是……” 霍娴妃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继而朝杨氏看去,柔声说道:“许久不见大嫂了,大嫂近来身子可好?” 除了霍思锦、喜嬷嬷等人,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她了,杨氏只觉受宠若惊,心里拂过一股暖流,连忙起身朝霍娴妃行礼,“多谢娘娘关心,妾身已经好多了。” 霍娴妃笑了笑,点头道:“那就好,本宫一直记挂着大嫂,只是人在宫里,不便前去探望。” 听了这话,霍思锦却是眼眸一垂,纤长的睫羽掩下了眸中的冷光…… 第44章 娴妃,伪善的面孔 “妾身多谢娘娘记挂。”杨氏几欲感激涕零,连连朝霍娴妃施礼谢恩。 杨氏嫁进靖北侯府时,霍娴妃早就进宫了,因而杨氏和这小姑子并不太熟悉,只是初为人妇时,还进宫给霍娴妃请过几次安。自从周氏进门,杨氏就彻底失了宠,从此再没进过宫,算起来也快有十五年时间没有见过霍娴妃了。 十五年未曾见面的小姑子说她一直记挂着她,杨氏心里焉能不温暖? “大嫂快别多礼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在意虚礼,快坐下说话。”霍娴妃连忙朝杨氏摆手,示意她坐下。 杨氏朝霍娴妃温婉一笑,道:“娘娘宽厚。” 而霍思锦却是在心头冷笑:霍娴妃是性情宽厚之人? 表面上看,好像是的,实则内里却是另一副面孔。有其母必有其子,楚黎和霍娴妃分明就是同一种人,一样的伪善,一样的不择手段。 “旁边坐着的,可是本宫的侄儿长锦?”霍娴妃的目光落在霍思锦身上。 霍思锦闻言,起身拱手行礼,“正是长锦,霍长锦给娘娘请安。” “好孩子,快别多礼了,坐下说话。”霍娴妃连忙伸手,虚扶一把,又转头笑吟吟地与杨氏道,“大嫂,锦儿同你一样,都跟本宫客气。” 霍娴妃这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另有深意,杨氏的父亲从前做过太子太傅,最是重视君臣之礼,这话说的极为妥当,毫无奉承之意,却又偏偏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娘娘说笑了,礼不可废,尤其娘娘您是陛下的妃嫔,君臣有别,长锦和母亲岂敢失礼。”霍思锦正色接过话去。 周氏脸色微僵,霍思锦单单只说了她和母亲杨氏,半个字没提她,分明就是暗指她周绮梅不知礼数。 今日在霍思锦面前,周氏吃了不少亏,心里早就憋着火气,如今被霍思锦这话一激,周氏也来不及细想,连忙朝霍娴妃问道:“娘娘,妾身看娘娘脸色有些不好,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话已出口,周氏却方觉失言,霍娴妃特意强调让杨氏和霍思锦前来,必有其目的,她当静观其变,先弄清楚霍娴妃的目的再开口才是。 霍娴妃和杨氏母子叙话,她这个时候插话,岂非坏了娴妃的事? 周氏心里无比后悔,她今日是被气昏了头,被霍思锦拿话一激就脱口而出了。 后悔归后悔,说出的话泼出的水,都是收不回的,周氏只得硬着头皮圆下去,“妾身斗胆,可是有人为难娘娘了?” 霍娴妃脸色苍白而疲累,走路需要人扶,坐在椅子上双腿也是一动不动,显然定是跪多了。 霍娴妃在宫里的位份并不低,能让她跪下的人也不多,周氏这一问的确大胆。但是这是在储秀宫,霍娴妃的寝宫,周遭都是娴妃的人,这一问虽大胆,但却是自家人对自家人说的话。 杨氏也朝霍娴妃看去,这个问题她也很是关心,好端端的,谁会为难霍娴妃? 霍娴妃嘴唇微张,但很快又闭上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你们帮不了本宫……” 周氏连忙接过话去,“娘娘您不说,怎么知道妾身帮不了?妾身虽然无用,但是为娘娘您出出主意也未可知?再说了,娘娘您别忘了,您还有娘家呢,靖北侯府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杨氏刚想开口,忽然衣角被人拽了拽,她回头看去,只见霍思锦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杨氏不解,只是霍思锦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角,态度十分坚决,杨氏性子软弱,素来没有主见,霍思锦如此坚持,她也就作罢了。 在周氏的宽慰下,霍娴妃这才幽幽说起了方才之事,“是皇后……” 这几日,姚皇后没少折腾霍娴妃。她暂时动不了楚黎,就拿霍娴妃出气。 霍娴妃即便是想找皇帝诉苦也不行,因为姚皇后寻的都是正当理由。再加上,霍娴妃在一众妃嫔中并不得宠,皇帝对她也不上心,因而她只能任由姚皇后蹉跎。数日下来,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这几日,姚皇后那边已经开始逐渐消停,霍娴妃这才派人请了娘家人过来。谁曾想,她前脚派宫人请靖北侯府的家眷进宫,姚皇后那边立刻就得了消息,立刻将霍娴妃叫去了长秋宫。 霍娴妃刚进长秋宫的门,就得了姚皇后劈头盖脸一顿骂,寻了个由头说霍娴妃差事没办好,罚她跪佛堂。 这才有了霍娴妃这副模样…… 闻言,杨氏皱起了眉头,“皇后娘娘怎么会……娘娘,您是不是何处得罪了皇后?” 霍娴妃苦笑一声,“哪里是本宫得罪了皇后,还不是因为狩猎场之事。” 狩猎场之事,杨氏只知太子遇袭,霍思锦救了太子,其余的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下觉得奇怪,“狩猎场之事?这和娘娘有什么关系?” 和杨氏不同,周氏转眼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连忙朝霍娴妃跪下请罪,“娘娘,都是柔儿一时任性,若不是她贪玩,拉着长锦去狩猎场,也不至于发生后来的事情,害的三皇子和娘娘受牵连。” “嫂子快起来。”霍娴妃立刻朝宫人使眼色,宫人连忙将周氏扶起来。 霍娴妃叹了口气,道:“不怪柔儿,其实皇后早就看本宫不顺眼了,谁叫本宫的身后是靖北侯府,黎儿又是皇子中最大的一个呢。” 杨氏听得稀里糊涂的,正想开口询问,耳畔却传来霍娴妃的声音,“大嫂,你回去之后务必要转告侯爷,不要为本宫出头,皇后不过是敲打敲打本宫,本宫无大错,她也不能将本宫如何。” 语罢,霍娴妃又再一次强调了一遍,“大嫂务必要转告哥哥,千万不要为本宫出头。” 杨氏虽然心中疑惑重重,压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既然霍娴妃如此说了,她也就当即答应下来,“娘娘放心,妾身一定会转告侯爷。” 见杨氏点头应下,霍娴妃这才笑了笑,又朝霍思锦看去,“长锦,本宫听说你如今已经是东宫长史了?” 霍思锦眸色微深,转了好几个弯,霍娴妃终于要说到重点了…… “是的,陛下命长锦做东宫长史。” 霍娴妃满意地点了点头,“东宫长史虽然官位不高,也不在朝堂为官,但是能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前程开阔,日后有的是机会建功立业。” “长锦多谢娘娘教诲。”霍思锦中规中矩地答道。 只听霍娴妃又道:“只是眼下本宫得罪了皇后,长锦若是碰上了五皇子和承恩侯府的人,可千万要小心,若是有困难就去找黎儿,他会帮你摆平的。” 霍思锦唇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说了这么多,这才是霍娴妃真正想说的吧。 有困难就去找楚黎?她是东宫长史,是太子楚铮的人,难道不该找楚铮? “你们是表兄弟,当相互扶持才是。”末了,霍娴妃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霍思锦朝霍娴妃拱手恭敬地行了一礼,口中称道:“多谢娘娘,娘娘金口玉言,那长锦日后若是遇到困难,就只能叨扰三皇子了。” 放心,她定会好好叨扰楚黎的! 前世,楚黎和楚恒相争,若非是她卯足了劲儿,绞尽脑汁为楚黎谋划,他又哪里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将楚恒一脉全部斗垮? 前世的债今生还,从前她给楚黎的东西,定要让他通通吐出来。 霍娴妃听霍思锦如此说,窃以为是霍思锦答应了,心下一喜,脸上也自然地流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又同杨氏等人寒暄了几句,这才说累了,让宫人送她们离开。 霍芷柔还没回来,周氏就说她要等着霍芷柔一起走,于是霍娴妃便命宫人先送杨氏和霍思锦离开。 然而,杨氏和霍思锦刚走出储秀宫的宫门没两步就被人拦下了。 “靖北侯夫人,霍大人,皇后娘娘有请。” 第45章 继后,红树醉秋色 姚皇后要召见她们! 杨氏顿时心下一紧,姚皇后方找了霍娴妃麻烦,如今召见她们,难不成想对她们做些什么? 霍思锦扶着杨氏,悄悄拍了拍杨氏的手背,示意她别怕,然后朝那宫人点头道:“还请公公前面带路。” 那公公瞥了霍思锦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算你识相。 小太监走在前面,霍思锦扶着杨氏走在后面。杨氏看向霍思锦,眼眸中写满了紧张,姚皇后来着不善,她很是担心。 霍思锦低语:“母亲,别怕,一切都交给我。”姚皇后这个时候召见她,于她来说,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她高兴还没来不及呢。 杨氏不懂,但是姚皇后召见,也容不得她们不去。就这样,杨氏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走到了长秋宫。 长秋宫是后宫中一处顶好的宫殿,殿中小院里种了几株红枫,盛秋之时,枫叶绚烂,有红树醉秋色之名,因而这处宫殿起名“长秋”。 从前姚皇后还是姚妃时就住在长秋宫,后来元璟皇后去世,姚妃被立为继皇后,即为皇后她本可以入主正阳宫,但是皇帝以元璟皇后才是原配,姚氏虽为后,但只是继后,不便入住正阳宫,命姚皇后还是住在长秋宫。 霍思锦曾听人说起过,姚皇后其实并不喜欢长秋宫,尤其是这个名字,长秋长秋虽绵长,却只是秋色,秋季过后便是寒冬,有衰颓之意。为此,姚皇后还曾提出请求更换宫殿名,只是却被皇帝挡了回来,长秋宫之名乃先高宗皇帝所提,如何能轻易更换。 “给皇后娘娘请安。”杨氏和霍思锦朝姚皇后俯身行礼。 姚皇后倒是没有为难她们,摆了摆手,声音慵懒,“起来吧,赐座。” 一旁早有宫人准备好了锦凳,杨氏和霍思锦谢了恩方才坐下。 姚皇后朝杨氏看去,似笑非笑地说道:“本宫记得靖北侯夫人已经许久没有进宫,往日里宫中宴会来的都是周夫人。” “是妾身自个儿身子不争气。”杨氏低声答道。 看出了杨氏的窘迫,姚皇后收回了目光,唇角微微上扬,到底是杨氏身子不争气,还是不得宠?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靖北侯夫人杨氏虽有正室之名,却无正室夫人之实,府中中馈,一应交际都是周氏打理。 “侯夫人身子不好也就罢了,本宫瞧着霍大公子倒是身强体壮,怎么往日里也没见着?” 姚皇后这么一说,杨氏无言以对,头微低着,脸色涨得通红。 姚皇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本宫也知侯夫人的苦楚。不过现下好了,霍大公子年方十五就已经是东宫长史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有子如此,侯夫人也足以宽心了。” 闻言,杨氏这才抬起头来,微微点了下头,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妾身多谢娘娘吉言。” 自从霍思锦做了东宫长史后,她们娘俩的日子也的确好过了不好,至少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规矩了不少,杨氏不知道霍思锦已经将清芷园里的眼线全都发卖了。 姚皇后勾唇一笑,话锋抖转,“平日里没见娴妃召见侯夫人,如今霍大公子刚做了东宫长史,娴妃就眼巴巴地上赶着献殷勤了。” 杨氏面上尴尬不已,姚皇后这话她实在没法接,她总不能顺着姚皇后的话说吧,霍娴妃可是她的小姑子。 姚皇后又道:“杨氏,你可是靖北侯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却被一个小妾踩在头上,你这心里就不难过吗?” 杨氏心里何曾不难过,可是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靖北侯一心挂在周氏身上,她根本无力阻挠,只能日日窝在清芷园里,聊度残生。 看着杨氏软弱的模样,姚皇后顿时面显怒容,杨氏处境如何,与她无关,但是想到同为正妻,杨氏这个正妻却被小妾压上一头,姚皇后都觉得杨氏是丢了正妻们的脸,看着着实让人生气。 “杨氏,本宫问你话呢!”姚皇后怒斥道。 杨氏低着头,手指头攥得紧紧的,“妾身……”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霍思锦站起身来,朝姚皇后躬身行礼,“请皇后娘娘息怒,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母实在有苦难言,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有苦难言?怎么往日里没见侯夫人与本宫说?”姚皇后挑眉道,“那好,今日就当着本宫的面,把苦楚都说出来,本宫身为皇后,有权为侯夫人做主。” 她是皇后,所有命妇都归她掌管,当然有权。 霍思锦当然知道姚皇后不会那么好心,为杨氏做主,她心里另有如意算盘。楚黎让楚恒摔了大跟头,姚皇后暂时动不了楚黎,自然要从别的方面找回来,光是将霍娴妃折腾一番,远远不解恨。 靖北侯府是楚黎的母族,姚皇后当然巴不得靖北侯府闹出丑闻,最好是越大越好。 不过,姚皇后有如意算盘,霍思锦同样也有。 霍思锦轻叹一声,“娘娘您有所不知,家母心里实在苦,丈夫冷落,娘家远隔千里,也没人为她撑腰,不比周夫人家世雄厚,除了长锦这个儿子,其他的母亲什么也没有。即便是将此事上禀娘娘,娘娘能为母亲做一时的主,却不能做一世的主。” “家世雄厚?”姚皇后眉头轻皱,她听说杨氏是原太子太傅的女儿,可没听说周氏娘家是什么来头?再者说了,若是周氏娘家有势力,她也不至于要给人做妾吧? 霍思锦解释道:“娘娘身处深宫,可能不太清楚,周夫人有个弟弟,前几年高中进士,如今已经官至二品了。” 二品的官员品级已经不低了,就连姚皇后的哥哥承恩侯在朝中的官职也不过是二品官,听了这话,姚皇后当即眉头皱的更深了,“周夫人的弟弟是何人?在朝中是个什么官?” “是户部的左侍郎周缙之周大人。”霍思锦一一答了。 “什么!”姚皇后诧异不已,她随深处后宫,但是这个周缙之周大人之名她倒是听过,现任的户部尚书年纪已经不小了,眼看着就要致仕了,而户部的几个侍郎里就数这个周缙之能力最强,因而不出意外的话,户部尚书一职非周缙之莫属。 如今,霍思锦却说,这个周缙之居然是靖北侯府二夫人周氏的亲弟弟,姚皇后都不得不惊讶。 姚皇后今日召见杨氏和霍思锦本来是想着,挑拨几句,让霍思锦同靖北侯闹起来,这样既能让靖北侯府出丑,还能让霍娴妃和楚黎也跟着受点牵连。谁曾想,不问不知道,周氏居然还有这样的背景。 怪不得霍娴妃会看上靖北侯府的那个庶女,原来除了靖北侯之外,还有周缙之的缘故。 在姚皇后眼中,周氏这个平妻不过就是个小妾,霍芷柔自然也是庶女。 姚皇后留了心眼儿,必须立刻将此事告知儿子楚恒,万不能让周缙之做了户部尚书。不然日后户部岂非落入楚黎之手? 户部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掌管南楚钱粮的地儿! 姚皇后心里揣着要事,也无心再和杨氏假意寒暄了,“本宫有些累了,你们告退吧。” 杨氏如坐针毡,早就想走了,如今听姚皇后命她们退下,立刻如释重负,连忙起身,“是,妾身告退。” 姚皇后吩咐身旁的宫人,“秋纹,你去送侯夫人和霍公子。” 霍思锦杏眸微闪,秋纹是姚皇后的心腹宫女,姚皇后居然派她来送人,可见方才的话在姚皇后心里产生了多大影响。 不过,这倒是件好事,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稳住了霍娴妃,又顺便在姚皇后面前给楚黎挖了个坑,今日进宫收获倒是不小…… 霍思锦以为她可以“满载而归”了,却不想刚走出长秋宫的宫门,却又被人叫住了。 “霍长锦,本宫有事找你。”楚铮迎面走来…… 第46章 失望,你不务正业 楚铮说他有事找她,霍思锦身为楚铮的长史大人,自然没有理由回绝。 她回头看了看杨氏,转念想到杨氏身边有流光保护,这又是在宫中,当也无事,这才朝秋纹道:“麻烦秋纹姑娘送我母亲出宫门。” “母亲,我有公务在身,就不随您回去了,您先回去。” 霍思锦又交代流光,“小心照看着夫人。” 杨氏倒是理解,现在的霍思锦是东宫长史,自然要忙着公务,笑了笑,“没事儿,你先去忙吧。” 霍思锦点了点头,这才随楚铮离开。 东宫 霍思锦自然地关上房门,方才问道:“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长锦?” 楚铮凤眸微抬,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她以为他真是有公事找她? 霍思锦读懂了楚铮的眼神,语气略带犹疑,试探性地问道:“殿下是怕皇后为难长锦,所以特意将长锦叫走的?” 她虽觉得楚铮是个不错的主君,是所有皇子中最值得追随的殿下,只因他表里如一,心性最正,却从未想过他会对谋士做到如此地步。 楚铮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轻哼一声。 霍思锦错愕不已,看太子殿下这反应,她猜对了? 霍思锦缓缓收起了错愕的目光,嘴角轻轻上扬起一个弧度,她越来越觉得投靠楚铮是个明智的选择。 “皇后召见,并非是想为难长锦,而是想挑拨长锦和靖北侯府……” 霍思锦顿了顿,“更确切地说,是三皇子楚黎。当然,事实上长锦和三皇子、靖北侯府的关系也无需皇后挑拨。” 语罢,霍思锦又将今日先后面见霍娴妃和姚皇后,她们各自打着什么主意,她又是如何应对,顺便给她们加了点料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楚铮禀告了。 “虽然仅凭三言两语,未必能对殿下有多大助益,但或许有一天能派上用场也未可知。” 霍思锦说的委婉,事实上她料定姚皇后那里已经有所动作了。 周氏虽然和周缙之是亲姐弟,但是不知道为何,两人素日里并无走动,周家也不是名门,甚少受到关注,因而知道的人不多。就连霍思锦也是因为前世做了丞相之后,偶然得知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五皇子一脉本就因为狩猎场之事恨上了楚黎,如今她又推一手,霍思锦相信很快五皇子一脉的人就会和楚黎斗起来。 霍思锦唇角高高扬起,“只要五皇子和三皇子斗起来,那殿下您只需坐山观虎斗,到时候等着坐收渔利便是。” 五皇子楚恒的势力极其庞大,前世她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楚恒斗垮,这一次让楚黎和楚恒正面对上,她倒是要看看,楚黎会输还是会赢。 若是楚黎输了,她也就不用再多费心思报仇了,若是楚黎赢了,也会有损伤,她要报仇也不是难事。 借刀杀人这招果然好用,霍思锦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一时间竟忽视了楚铮微深的眸色。 “所以你忙活了大半天,就是去做这些事情?” 楚铮的语气微微泛着冷意,霍思锦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楚铮的脸色并不好看,那双漂亮的凤眸如同染上了一层寒霜,只消看一眼,顿时冷如刺骨。 糟了! 霍思锦心道糟糕,她方才竟一时得意忘形,居然失了分寸。原本她对楚铮心有畏惧,面对楚铮素来是处处谨慎小心,但方才楚铮特别将她支走,一番善意让霍思锦感动不已,以至于不自觉地忘记了对他的恐惧。 “长锦知错,请殿下恕罪。”霍思锦连忙俯身拱手行礼。心中暗自思忖,她怎么就忽然忘记了谨慎小心这四个字呢? 难道是因为她对太子殿下的两世感官差异太大,以至于让她情不自禁地迷失在楚铮的片刻善意中? 想想好像也不无可能。 试想一个从前视作敌人的人,忽然有一天你发现好像这个敌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反而充满了善意,你会不会迷失在这份善意里? 霍思锦暗自提醒自己,还没吃够教训吗?任何时候,都不要迷失在旁人的善意里,谁知道这份善意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又能维持多长时间! 楚铮轻抬了一下眼眸,眸光直直地落在霍思锦眼睛里,“错在哪儿?” 错在哪儿?她错在不该得意忘形。 但是可不能实话实说,霍思锦抿了抿唇,快速地组织好语言,答道:“长锦不该托大,世事多变,当谨慎小心。” 世事多变,她不过是在姚皇后面前挑拨了几句,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变故,做人有时候不能太自信,否则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霍思锦似乎隐约听见了楚铮的呼吸声,悠长又带着叹息的呼吸声。 只听楚铮沉声道:“霍长锦,本宫将你收入东宫,不是让你去做搬弄是非这些小事的。你的聪明头脑,应该用在正事上!”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失望之意。 什么? 霍思锦瞳孔猛地睁大,愣住了,她的聪明头脑应该用在正事上? 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她不是楚铮的谋士吗?谋士的正事难道不是为主公分忧,助主公夺得高位吗? 搬弄是非这些小事?她这大半天做的事情不过是在搬弄是非? 好吧,就算是搬弄是非,也算是小事。可就是这些小事,往往是击垮对手的关键。 她做的这些,怎么落在楚铮眼里,似乎都成了“不务正业”? “不明白?”楚铮看出了霍思锦的疑惑。 霍思锦唇角轻咬,“长锦愚钝,请殿下明示。” 楚铮指了指几案上的一方折子,“自己看。” 霍思锦不明所以,拿起折子,打开一看,脸色微变,“桃花汛……” 每年三月末到四月初,正是桃花盛开之时,美景在前,但是祜州等地的百姓却无心欣赏花开之景,只因此时河水急涨,又正值多雨时节,洪涝灾害极其严重,谓之桃花汛。 这方帖子正是急报河水水位已经上涨,桃花汛即将来临。 看了帖子,霍思锦抬眸朝楚铮看去,“殿下您是想接手这件差事?” 楚铮立在窗边,窗户外面正好是一株桃花树,横斜的枝条上已经点缀了不少粉色的花骨朵,过不了多久这些花苞就会竞相盛开。 “本宫去年回京途中,正好路过祜州,那时桃花汛刚过去,本宫亲眼目睹了祜州城的凋零衰败。白骨堆山、血流成河的场景本宫不是见过,但是祜州城的惨状却让本宫触目惊心,祜州百姓的啼哭声让本宫心烦,这样的场景本宫不想再看到了。” 言下之意,这件差事他一定要接手。 闻言,霍思锦陷入了沉思,她清楚地记得,这一年的桃花汛更甚从前,而当时接手这件差事的人并不是楚铮…… “殿下爱民如子,长锦佩服,只是殿下您有没有想过,您未必能接手这件事。” 霍思锦随即解释道:“殿下您常年在边关,您是去年才回京的,自您回京后,边关一直不太安稳,西戎一直都有南侵之意,而北凉也是蠢蠢欲动,若是边关有事,陛下恐会召您前往边关。” 前世三月末,北凉、西戎屯兵边关,似有南侵之意,皇帝立刻下旨,命太子楚铮亲往边关。 在朝臣们眼中,边关告急显然比桃花汛更重要,桃花汛再严重,受洪涝灾害的也只有祜州宁州两地,而边关一旦攻破,整个南楚都会跟着遭殃。 而楚铮人还没到边关,边关就传来消息,所谓屯兵之说实则是虚惊一场。边关既然无事,皇帝又召楚铮回来,楚铮一来一回,就已经是半个月的时间了。 等他回来之时,已经是四月中旬了,而在四月初,就已经有人先一步站出来,请旨亲往祜州宁州。 而这个人正是三皇子楚黎。 楚黎请旨亲往洪涝之地,自然大受皇帝褒奖。而后楚黎顺利解决了桃花汛的善后之事,皇帝更是龙心大悦,对楚黎赞赏有加。 楚铮想了想,正色说道:“边关自有将士,朝中也有可派遣的将军,即便边关有事,未必就一定需要本宫亲往。” 闻言,霍思锦又沉默了片刻后道:“殿下,您当真要接手桃花汛一事?” “本宫从不喜欢说玩笑话。”楚铮眼眸一凛,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 霍思锦深吸了一口气,“殿下,桃花汛年年都有,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将此事做到尽善尽美,殿下若要做成此事,绝非易事。” 即便是前世备受皇帝夸赞的楚黎,实际上他做的也不过是桃花汛之后的善后,并非真正解决了桃花汛。 而楚铮想做的,显然不止是洪涝之后的善后。 “若是易事,何须本宫出手?”楚铮淡淡地瞥了霍思锦一眼。 他的语气一如平日,但是霍思锦分明听出了其中的狂傲之意,好吧,这果然才是孤高的太子殿下。 第47章 献策,他目光灼热 “本宫已经向父皇请旨,前往祜州。”楚铮看了看霍思锦,“你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与本宫同去。” 看来楚铮已然下定决心,霍思锦也就不再多言了。 更遑论,楚铮此举,利在百姓,霍思锦无论是站在普通百姓,还是东宫长史的角度看,她欣赏并且赞同楚铮的做法。 爱民如子,善待百姓,这才是一国储君该有的美好品质,若是一味地只知道争权夺势,这样的人若是做了皇帝,也不是贤明的君主。 霍思锦点了点头,“殿下放心,长锦会提前做好准备的。” 身为谋士,她会为他出谋划策,制定好妥善解决桃花汛的计划。 此时,霍思锦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了。前世楚黎能做好桃花汛的善后之事,实则是她的功劳,因而对于桃花汛之事,她也知道不少,要在短暂时间内制定好整个计划,也不是难事。 只是现在时间紧迫,还有边关的额外因素,要要保证计划能顺利实施,这一点尤为重要。 思及此,霍思锦向楚铮进言:“殿下,边关恐有变故,长锦以为殿下当多加留意。” 若无意外,很快边关告急的消息就会传到京城了。 …… 霍思锦的话,楚铮倒是听进去了,霍思锦刚离开东宫,楚铮就叫来郑长冬:“近来边关可有消息?” “一切如常,暂时没有异常。”郑长冬回答。 楚铮若有所思,“北凉和西戎一直虎视眈眈,桃花汛一来,只怕他们会觉得是个可乘之机,立刻传信给骆正卿,叫他务必多加留心。” 桃花汛一来,对南楚影响不小,这个时候敌国想趁火打劫也未可知。 然而,事实上,楚铮的消息刚送出去,翌日皇帝就收到了,边关告急的八百里急报。 御书房 “铮儿,桃花汛的事情先放一放,边关告急,朕希望你去一趟边关。”皇帝一面说着,一面将奏报递与楚铮。 楚铮接过奏报,快速地扫过,眉心不禁微蹙,奏报上写着,北凉和西戎整顿兵马,似乎有南侵之兆。 与霍思锦所说一般无二…… “铮儿,你是太子,本该就在朝中,帮着朕处理政务,只是边关告急,只有你去,朕才放心。” 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铮儿,所有的皇子中,只有你亲自上过战场,又熟悉边关战事,朕只相信你。” 元璟皇后死后不久,楚铮就去了边关历练,去年方才返京,可以说楚铮其实是在边关长大的。旁的皇子,如三皇子楚黎,五皇子楚恒,他们虽然也曾去过军营中历练,但都不过是形式,并未真正上过战场。 “父皇,儿臣以为内忧外患都是要紧事,一样也不能忽视。” 楚铮墨色的眸子看向皇帝,正色说道,“骆家军世代镇守麟、夏两州,有他们在,西戎休想踏过明澜江半步,还请父皇放心。” “骆家军的确骁勇善战,若非如此,朕当初也不会让你去骆家军营历练。”皇帝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麟、夏州地处西戎和南楚的交界处,正是因为骆氏一族的存在,多年来西戎从未越过明澜江,踏进南楚的土地。 骆家这支军队,不仅骁勇,更重要的是皇帝放心。 骆氏一族镇守麟、夏两州多年,西戎屡屡败于骆家军,死在骆家军手里的西戎将士无数,因而骆氏一族和西戎之间隔着血海深仇,皇帝也从不担心骆氏一族会出卖南楚。 “但是朕担心北凉……”皇帝眉头紧皱。 南楚毕竟只有一个骆家军…… “燕州有威远将军,云州有虎威将军,兵马二十万。父皇既然任用他们,那他们就该有守卫边关的能力和决心。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是他们守不住边关,就是失职!” 楚铮继而又道:“我朝的兵力并不弱,即便是开战,这绝对有能力应敌,父皇当对边关将士有信心。再者,一有风吹草动,储君就亲往前线,未免让北凉小瞧了我朝,也有损父皇威严。” 边关自有将士镇守,还远没有到需要储君亲临,振奋军心之时。 楚铮言之凿凿,有理有据,说的皇帝忍不住皱眉深思。 权衡再三,皇帝终是点了头,“铮儿说的有道理,朕岂能让北凉蛮子小瞧了!” 北凉国多为草原,白山黑水,物资匮乏,繁荣程度远逊于南楚,因而皇帝打心眼里是瞧不起北凉的,虽然北凉民风彪悍,尤其善战,军队战斗力极强…… 皇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答应了楚铮的请旨,让楚铮前往祜州,处理桃花汛一事。 楚铮从御书房回到东宫,立刻吩咐将霍思锦叫来书房。 内侍刚应下,还没走出门,就有宫人进来禀告,“殿下,霍大人求见殿下。” 楚铮手下动作一顿,巧了,他也正想见霍思锦,“让他进来。” 宫人立刻出去回禀。不多时,就见霍思锦走了进来。 “长锦见过殿下。”霍思锦朝楚铮拱手行了一礼,同时将手中折子呈上,“殿下,关于桃花汛之事,长锦有些想法,请殿下过目。” 事实上,自从楚铮前两日说了桃花汛之事,霍思锦回到家中,就连着熬了两夜,做出了相应的计划。 也多亏了她前世打下的基础,不然短短两天时间她根本做不到。 楚铮接过折子一看,眼眸倏地一深,这上面列出了详细的应对措施,不止是洪涝之灾,还有洪涝之后多发瘟疫,其相应的应对之策也一一列出。 折子上列出的措施虽未必全部可行,但整个计划详尽而周密,几乎可以说的上是天衣无缝了。 纵然是楚铮自己,他自问绝不会比霍思锦想的更周密了。 楚铮抬眸,眸光落在霍思锦身上……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未外出游历,仅仅是受教于太学,竟然有如此缜密的思维,深远的考量…… 感受到楚铮幽远而深长的目光,霍思锦有些不自在,她抿了抿唇角,“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楚铮这才将目光收回,从书架上抽出一个画轴,将画平铺在几案上,“你提到在宁州疏南道,塞北道,让水引去丰州,宁州的危机或许可解,那丰州又当如何?” “殿下请看……” 霍思锦指了指地图上标注的丰州之地,“丰州紧靠宁州,也多山川河流,但多年来每当桃花汛来临之时,祜州宁州等地皆成洪涝之灾,但丰州却甚少有洪涝之祸。长锦大胆猜测,丰州可能有天然的分洪道。” 其实并不是猜测,而是前世她亲自去丰州查过,的确如此。 霍思锦唇角微扬,她自信这个法子定能解宁州之灾。 “殿下,您以为如何?”霍思锦回过头来,却不想正遇上楚铮低头看地图,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而且离得极近…… 刹那间,霍思锦清晰地看到了楚铮墨色的眼眸,还有他的呼出的气息正好落在她的脸颊上…… 霍思锦只觉脸颊有些发烫,她立刻后退两步,朝楚铮拱手执礼,“微臣失仪,请殿下恕罪。” 她不想做什么臣子,因而她从来都是以名字长锦自称,从不自称微臣。但是这会儿,她有必要用言语提醒自己君臣有别,她万不该失了分寸。尤其是不该和楚铮离得太近,原因无他,这位太子殿下的眸光太犀利,好似一眼就能将她看穿。 楚铮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霍思锦身上,却不曾言语。 霍思锦她微低着头,看似恭敬,实则是楚铮的目光太灼热,以至于她的脸不自觉地更烫了…… 忽然间,霍思锦的心七上八下,紧张不已,莫非太子殿下看出了什么? 第48章 坚定,锦锦打鸡血 楚铮收回了目光,“你的想法虽然大胆,但也不无道理。” 他的声音一如平日清冷,没有半点异样。 楚铮的镇定让霍思锦产生了一种怀疑感,方才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就是一场幻觉。 看来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楚铮什么也没有发现。不过是方才离得太近,生理的反应让她生出了尴尬之感。而在楚铮眼里,他们两人同为男子,他也不会同她一样有这种尴尬的感觉。 霍思锦定了定神,让心平静下来,脸色也渐渐恢复如常,恭敬的说道:“殿下英明。” 楚铮的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异色,速度很快,以至于霍思锦都没有发现。 “宁州采用疏南塞北的方法固然可行,但祜州可就不同了。”楚铮指了指地图,祜州的形势和宁州不一样,它的周围可没有一个如丰州一样的地方。 祜州周围尽是洪涝之灾的重区,只是祜州是其中最严重一处罢了。 “你在折子中提到的祜州修排水沟一事,这几年祜州没少做,但是均收效甚微。” 霍思锦正色道:“之所以会有桃花汛,一则是因为江水急涨。二来,桃花汛时期正值雨水泛滥之际,这才有了洪涝之灾。以修筑排水沟、分洪道之法治理洪涝之灾,这个法子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至于为什么收效甚微,长锦以为,恐是当地官员不尽心的缘故。” “不尽心?你是想说有人中饱私囊,置民生于不顾吧。” 楚铮眼眸一冷,“父皇已经恩准本宫亲往祜州,本宫到祜州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了这些人的乌纱帽。” 霍思锦明显感觉到楚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戾气甚浓,甚至隐隐含着杀气,他恐怕不止要摘了这些人的乌纱帽,甚至还要摘了他们的项上头颅。 如此雷霆手段,的确是这位太子殿下的风格。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有人说太子楚铮性情暴戾,手段毒辣。 “殿下亲往祜州,是为了解决桃花汛一事,至于相关官员的惩治,长锦以为当上禀陛下,再行处置。” 在东宫当差了十几天,霍思锦也逐渐摸清了楚铮的性子——嫉恶如仇。她若是直接与楚铮说,留下这些人的性命只怕会引起他的不快。 因此,霍思锦换了一种说法,楚铮请旨去祜州,请的什么旨?请的是处理洪涝之灾,而非处置贪官污吏。太子身为储君,的确有罢免官员的权力,但是也应向皇帝禀报。 “贪官污吏绝不只是一个地方有,若殿下想要整顿中饱私囊之风,长锦以为,就更该由陛下处置,如此也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随即,霍思锦又道:“此事倒也不急,等去了祜州酌情处理就是。只是修排水沟仪式。已经是刻不容缓了。桃花汛即将来临,长锦担心的是,此时再重修排水沟,只怕来不及。” 这也是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饶是霍思锦想了两天两夜,也没有想出一个最妥当的办法来。 修筑排水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即便是投入再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修好。祜州必将是一场苦战,是南楚人和老天爷之间的一场战役。 “现在当然来不及了,一个月前,本宫就已经命人开始修筑排水沟,只是本宫还是低估了今年的桃花汛……”楚铮指了指江水源头的高峰之地,春暖花开之际,高峰上冰雪消融,这才导致江水猛涨。而今年的冰雪消融之势远胜于从前。即便是他已经提前安排人修筑排水沟,依然迟了。 “殿下早就安排修筑排水沟了,可是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 话音刚落,霍思锦就反应过来了:“这是殿下您暗中所为,并未禀告陛下,更没有在朝堂上提过此事?” 楚铮没有说话,但是他淡淡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霍思锦的猜测是对的。 霍思锦眉头紧皱,“殿下,您可曾想过若是陛下派您去了边关,桃花汛一事交由旁人处理,那您这就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怪不得,她前世一直觉得都奇怪,这一年的桃花汛极其严重,但是楚黎似乎处理善后之事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原来是楚铮早就打好了底子,而楚黎是平白捡了个大便宜。 好人全让楚黎做了,功劳也全都是楚黎的,而楚铮什么也没有得到。这一刻,霍思锦仿佛在楚铮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为他人作嫁衣裳。而且这个他人还是楚黎。 霍思锦想想都忍不住生闷气,凭什么让楚黎得了好处?真正的大功臣是太子殿下楚铮好不好。 这样想着,霍思锦越发坚定了要帮楚铮顺利处理好桃花汛的念头! “殿下,桃花汛迫在眉睫,长锦请求先行前往祜州,为殿下处理好修筑排水沟之事。”信念越发坚定,以至于霍思锦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度。 看着忽然精神充沛,信心满满的霍思锦,楚铮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她这是怎么了? “请殿下相信长锦,长锦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霍思锦以为楚铮是怀疑她年纪轻轻,能力不足,她连忙解释道:“长锦少年时,常有游历四方之志,因而看了很多地理志,尤其是祜州宁州等地。长锦对这些地方的地势地形还算了解,这一点对于修筑排水沟有一定助益。” “明日,你与本宫一同启程,前往祜州。”楚铮准了她的请求,但是却又额外加了一条,他与她同行。 闻言,霍思锦一阵错愕,“殿下,您也要一起?” 楚铮瞥了霍思锦一眼,“霍长锦,本宫倒是想看看你的地理志读的如何,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霍思锦收起了错愕,朝楚铮拱手执礼,唇角微扬,朗声答道:“长锦必不会让殿下失望。” 也好,借着此事,让太子殿下看看她的能耐。 “殿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长锦就告退了。” 楚铮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只是霍思锦刚要转身之际,身旁却又传来楚铮的声音,“霍长锦,你年纪虽轻,但本宫倒是觉得,你有为相之才。” 为相之才! 这四个字说的极重,霍思锦顿时心下一怔,随即讪讪笑道:“殿下这是谬赞了,长锦当不起。” “当不当得起,不是你说了算。”楚铮抬眸看着她,那目光似乎是在打量,是在探究,甚至是好像要将她看穿。 衣袖下,霍思锦捏了捏手心,唇角扯出一抹轻笑:“能得殿下看重,已经是长锦的福气了。” 楚铮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以后在本宫面前,不必说这种场面话。你去吧,明日一早就启程,你收拾好行李,本宫会派人来接你。” 霍思锦点了点头,“是,殿下。” …… 霍思锦离开后,楚铮召来郑长冬郑长青兄弟,正色吩咐道:“明日启程去祜州,长冬你立刻下去准备。长青,今晚你守在外殿,不许任何人进入本宫寝殿。” “是,卑职遵命。”郑长冬郑长青兄弟齐声应下。 兄弟得了吩咐,就退下了。走出书房后,郑长青见四下无人,低声凑到郑长冬耳畔:“哥,你觉不觉得殿下最近有点奇怪,每次见过霍长锦霍大人后,夜里总是命人守在外殿,内殿里不留人,还不许任何人进入,从前没见殿下有这样的怪癖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郑长冬睨了弟弟一眼,沉声道:“殿下的事岂容你随便议论,趁早将你的好奇心收起来!” 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好奇心太重,嘴太碎。 “我怎么会随便议论,也就是和你说两句。”郑长青嘀咕道,“殿下每次都是叫我们俩守着外殿,可见殿下信任我和哥,我跟哥说两句也不打紧的吧。” 楚铮为何有这样的癖好,他不清楚,但是即是殿下的秘密,作为心腹的郑长青就绝不会将秘密外传。 “殿下自有殿下的道理,你今晚好好守着外殿就是,不许瞎琢磨。”郑长冬不放心,又叮嘱了弟弟几句,方才走开。 事实上,郑长青心里有疑问,郑长冬又何尝不是,只是他素来知分寸,不该过问的就坚决烂在肚子里…… 第49章 讽刺,锦锦怼渣爹 靖北侯府 霍思锦正与杨氏叙话,“母亲,我明日一早就要走了,只怕一两个月才能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若是觉得闷了,想出去走走,一定让流光陪着您。” 说时,霍思锦又与流光使了个眼色,千万要保护好杨氏。 “若是周氏、或者是父亲,甚至是霍娴妃,总之无论是谁,若是有事找您,您都一概称病推了。”末了,霍思锦还是不放心,又再嘱咐了一句。 她从来没有离开杨氏,而且这一走又是好几个月的时间,她很担心杨氏的安危。 自从她做了东宫长史,周氏和霍芷柔等人也在她手里吃了点暗亏,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和杨氏就安然无忧了,她们的处境依然不好。 不过好在周氏正怀着身孕,注意力大部分在肚子上,当不会急着对杨氏下手。 霍思锦又转念一想,只怕一万就怕万一,那日在宫里,当着霍娴妃的面,她可以落了周氏的面子,周氏必然怀恨在心,万一趁着她不在京城,将气发在杨氏身上呢? 不行,她走之前还得给周氏找点事情做,最好是让她自顾不暇,这样对杨氏来说,才会更安全…… 杨氏听着霍思锦絮絮叨叨了许久,又见她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忍不住笑了笑,“好了,锦儿,娘没事。娘每日都待在清芷园里不出门,你就放心吧。” “倒是你……” 杨氏看着一身男儿装束的霍思锦,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面露忧色,“锦儿,你还是将喜嬷嬷带上吧,你一个人在外,娘实在不放心。” 霍思锦要去祜州那么远的地方,那里无亲又无故,还有洪涝之灾,有多危险暂且不说。一去那么长时间,霍思锦身边若是没有喜嬷嬷照顾她的日常,若是被太子殿下看出了端倪怎么办? 霍思锦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是杨氏的一块心病,只是事已至此,人人都道霍思锦是男儿,而且如今做了东宫长史,杨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母亲,此去祜州,路途遥远,喜嬷嬷年纪也大了,实在不便远行。”霍思锦摇了摇头,直接就拒绝了。喜嬷嬷是伺候着杨氏长大的人,她的年纪已经快五十了。让一个年纪半百的老人去祜州那等洪涝之地,是万万不行的。 喜嬷嬷连忙接过话去,“少爷,我身体好着呢,不妨事的,您就让我跟着一起去吧。夫人说得对,您一个人在外,我们实在不放心。” 霍思锦的身份是秘密,因而这些年霍思锦身边连个近身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没有,日常起居皆是由喜嬷嬷打点。此去祜州,要好几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没人在一旁照顾她,打点她的衣食住行,总归让人不放心。 “嬷嬷,我身边还有飞羽在,你就不用担心了,安心留在京城,照顾好母亲。” 霍思锦依然摇头,起初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她的身份不能被人发现,有喜嬷嬷在一旁照顾,那自然最好,但是仔细考量之后,带上喜嬷嬷,一则是路途遥远,实在不便。二来,杨氏身边是离不得喜嬷嬷的,虽然有会武功的流光在,但是若是论后宅之事还是喜嬷嬷更胜一筹。 只有喜嬷嬷和流光留在杨氏身边,霍思锦才放心。 “锦儿,可是……” 杨氏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丫鬟的禀告声:“少爷,老爷请您去花厅一趟。” “什么事?”靖北侯一向不喜欢她这个儿子,连话都很少对她说,现在叫她去花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然是有事找她。 靖北侯厌恶她,她也同样厌恶靖北侯,若非她现在还不能搬出侯府,她都不想见到这个父亲。 进来禀告的小丫鬟倒是个机灵的,答道:“管家没说是什么事,不过奴婢多嘴了问了一句,三皇子殿下好像来了。” 楚黎来了…… 听了这话,霍思锦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明白了,原来是楚黎找她。 转头与杨氏道:“母亲,我先过去了。” 杨氏点了点头,“去吧,老爷叫你你就快去。” 听出了杨氏的语气夹杂的几分催促之意,霍思锦忍不住眉心微蹙,母亲还对靖北侯这个男人有期盼。哪怕靖北侯对她这样不好,她还是对他多有敬重,甚至是对这个丈夫依然有期待,期待着哪天他能回过头来看看她。 霍思锦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母亲杨氏不知,靖北侯是不可能回头的。前世,即便杨氏都死了,靖北侯也没为她掉一滴眼泪,甚至连下葬之事都一概不管。 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人留恋。 即便是靖北侯对周氏是真爱,真爱或许无罪,但是靖北侯这个人是彻头彻尾的大混蛋。爱周氏,却又主动求娶杨氏。杨家没落,他又立刻娶了周氏,将杨氏踢到一边,从此不管不问。若非杨氏还有“霍长锦”这个儿子在,他只怕立马就会写休书休了杨氏。 如此无情无义之人,不是混蛋是什么? 看着母亲杨氏这柔弱的模样,再加上,此时也不合适,霍思锦也就没有将心里想的话说出口,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就往花厅去了。 花厅中 霍思锦一进门,就看见楚黎正与靖北侯叙话。见霍思锦来了,楚黎连忙与她打招呼,“表弟来了,这边坐。” 虽然她这个嫡长子在霍家没什么地位,不过这里到底是她的家吧,可是楚黎看起来更像是这里的主人家。 霍思锦星眸微凝,不过这也说明了一点,楚黎没少往靖北侯府跑,所以才会有如此熟稔的口吻。 楚黎和靖北侯府的联系紧密,霍思锦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因而她也不奇怪,敛住心神,朝他楚黎拱手行礼,“微臣见过三皇子。” “表弟不用多礼,咱们是表兄弟,长锦你称呼本殿一声表哥就是。”楚黎温润一笑。 呸! 霍思锦心道:谁跟你是表兄弟! 表哥表弟什么的,不过是血缘罢了,他们的关系可并不亲近。 面上却是正色道:“礼不可废,君臣有别,长锦还是称呼殿下吧。” 楚黎惯常是谦谦君子、虽是天家皇子,但是依然礼贤下士的做派,但是霍思锦不过初出茅庐,若非她在东宫做长史,楚黎也不会多看她几眼。 既然霍思锦坚持,楚黎也就不勉强了。 “表弟,你在东宫做事,可知道太子明日要亲往祜州,处理桃花汛一事?”楚黎问道。 霍思锦眉梢微挑,这就说明来意了,她还以为楚黎会和她先套套近乎呢。 “确有此事,太子殿下还点了长锦一同前去祜州。”她要跟随楚铮去祜州的事情,也不必瞒着。她是太子的长史,太子出行带着她也不是奇怪事。 闻言,靖北侯瞥了霍思锦一眼,“明日就要出发,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语气里颇有责怪之意。 霍思锦语气淡淡,“父亲也没问长锦。” 你也没问过,还想责怪她不说? 霍思锦淡淡的语气让靖北侯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当主动向我说才是。” 主动向你说?你怎么不说是主动向你汇报呢?下级对上级的汇报。 霍思锦似笑非笑,“父亲,您终日不见人影,又不许长锦进您的书房,长锦哪里有机会说?” 在靖北侯府,霍思锦和杨氏两人就像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一般。平常人家,都是一同用膳,而靖北侯府则是靖北侯同周氏母女一同用膳,而杨氏和霍思锦则是被排除在外。 靖北侯若是在家,一般就两个地方:书房和周氏的院子。靖北侯严令她不得进他的书房,而周氏的院子呢?霍思锦是“男子”,也不便去。 因而,除了偶然碰见,霍思锦平日里是没有多少机会见到靖北侯的。 第50章 装傻,请殿下明示 一番话说的靖北侯哑口无言。 咳咳……靖北侯假意轻咳两声,意图掩饰自己的尴尬。片刻后,方才说道:“以后若是有事,来书房找本侯。” 霍思锦在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点头应下。 若是可以,她真的不希望靖北侯是她的父亲。在靖北侯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他的孩子,别说是关心她,就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曾。也只有当他需要她的时候,才会多和她说两句话。 不过没关系,现在的霍思锦骨子里不是十五岁的少年,前世今生加起来,她骨子里的灵魂已经是年过二十,历经了生死的霍思锦。她早就过了对父亲有期待的年纪,更加不会对靖北侯这个心里都没有她的父亲有任何期待。 靖北侯若是不招惹她,她压根就懒得搭理他。 楚黎看出了霍思锦和靖北侯之间淡漠的父子情,眉头忍不住微微一皱。 舅舅靖北侯偏宠周氏和霍芷柔,对发妻杨氏和杨氏所出的子女不闻不问,这事儿,楚黎是知道的。靖北侯宠爱谁,楚黎原本并不在意,这与他无关。更何况,杨家早已没落,而周氏的弟弟却是在官场如鱼得水,步步高升,靖北侯看重周氏,楚黎对此也乐见其成。 然而,令楚黎没有想到的是,霍思锦不知为何居然和楚铮有了交情,楚铮还请旨命霍思锦为东宫长史。 东宫长史,实则是太子楚铮的谋士。若是霍思锦为楚黎所用,那么就相当于在太子楚铮的身边有一双属于他楚黎的眼睛,他可以获取太多东宫的秘密了。 只是,霍思锦虽然和他是表兄弟,但是两人之间从前并无交情,最糟糕的是,霍思锦和靖北侯的父子关系着实有些不睦。 霍思锦已经十五岁了,若是这个时候让靖北侯和霍思锦之间的关系修复,只怕已经晚了,即便是能修复,那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基于这个考量,所以楚黎将此事拜托霍娴妃,这才有了霍娴妃召见杨氏和霍思锦。 楚黎寻思着,霍思锦毕竟是姓霍的,日后要想出人头地,少不得要依靠家族之力,霍娴妃特意召见他们,给足了他们脸面,也算是施恩了,霍思锦就算是和靖北侯关系再淡,对霍娴妃这个姑母总该有些感念之情。 “表弟,你此去祜州,千万要小心。祜州是洪涝之灾极其严重之地,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楚黎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切之意。 虽然听着这话,霍思锦心里恶心极了,但是她竭力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是微垂着眼眸,淡声道:“是,长锦明白。” 她当然会保护好自己,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比如说让楚黎使绊子,让他这辈子绝不可能成为九五之尊。 虽然霍思锦的语气有些冷淡,但是比起她对靖北侯说话冷嘲热讽的态度已经好多了,楚黎对此颇为满意。 “表弟,桃花汛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和太子殿下此次去祜州,对桃花汛可有把握?”楚黎问道,语气微微压低了几分。 霍思锦星眸微挑,这才是楚黎真正想说的话吧。 她迅速地在心中琢磨,楚黎问出这样的话,难道他不知道楚铮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修筑排水沟之事。 可是楚黎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前世他会主动请旨处理桃花汛善后之事,说明他那时已经知道了楚铮提前作安排的事情。 霍思锦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看来楚黎是在试探她…… “桃花汛年年都有,太子殿下早知祜州灾情严重,所以提前命人安排修筑排水沟。具体事宜,太子殿下虽然并无明说,但长锦觉得,太子大概还是有把握的。” 楚铮命人提前修筑排水沟,本是利国利民之事,就算是被人知道了,也只会赞太子殿下爱民如子。所以即便是告诉楚黎也无妨,况且皇帝已经同意楚铮前去祜州,楚黎就是想抢功劳也没有机会了。 “原来早就有安排了,那本殿就放心多了。”楚黎笑容温润,好似一块暖玉。 霍思锦一直将楚黎的神色看在眼中,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冷光,果然不出她所料,楚黎是在试探她。 “不过,表弟,虽然太子早有安排,但是洪涝之灾非同小可,你依然要处处小心,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了,立刻传信给本殿,本殿会帮你想办法的。” 楚黎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话里有话。 霍思锦本想装傻,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改了主意,与楚黎正色道:“长锦愚钝,不知殿下此言何意?还请殿下明示。” 还没等楚黎开口,倒是靖北侯接过话去,“长锦,你方才不是还伶牙俐齿的吗?怎么连这个都听不懂,非要说明白!” 方才霍思锦怼他的几句话,靖北侯可一直牢牢记得。方才霍思锦的表现那叫一个口齿伶俐,才思敏捷,怎么这会儿反倒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了? 霍思锦正色看了靖北侯一眼,“长锦是东宫长史,即便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也该是头一个禀告太子殿下。三皇子却说要长锦传信给他,这话似乎话里有话,长锦……” 说时,霍思锦又朝楚黎看去,“兹事体大,长锦以为殿下当明言,否则只是长锦的胡乱猜测,当不得真。” 楚黎打量了霍思锦一番,她这是要他把话挑明…… “三皇子殿下,您虽然和长锦是表兄弟关系,但是这么多年来,长锦与殿下说过的话五个指头数的过来,说来和陌生人差不多。” 霍思锦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继而又道:“先前娴妃娘娘召见长锦,与长锦说了几句……体己话。” 她将“体己话”这三个字咬得重重的。 “长锦心里就有些胡思乱想,今日又听殿下一番话,长锦这心里可就更乱了。长锦实在愚钝,还请殿下谅解。” 闻言,楚黎笑道:“既然如此,那本殿就不和表弟明说了……” 霍思锦在心头暗笑,让人看不出来的装傻才是最厉害的装傻。 第51章 坦白,兄弟一家亲 “长锦表弟,你我是亲表兄弟,既然是一家人,自家人合该帮着自家人。本殿知道表弟是个聪明人,当明白本殿的意思。”楚黎挑眉看着霍思锦,唇角勾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霍思锦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道:“这么说,长锦的胡思乱想其实是对的?” 楚黎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再不复方才的温润,“这不叫胡思乱想,长锦你就是太过胆怯了。” 在楚黎看来,这个表弟人倒也不笨,虽然算不上惊才绝艳,但是至少也是个聪明机灵的,只是这些年不受靖北侯的重视,因而养成了一副畏首畏尾的性子。 霍思锦面露讪讪,抿了抿唇角,怯弱地道:“殿下要长锦如何帮?长锦胆子的确不大,只怕帮不上殿下多少忙……” 这话是推脱之意满满,当即惹了靖北侯不高兴,他立刻训斥她:“你这是什么话!三皇子有事吩咐你,哪里由得你推脱!本侯告诉你,你若是再敢推脱,日后你就别做霍家的人了!” 此言一出,霍思锦的脸色随之一白,“父亲,你果真如此绝情?” 任谁也能感受到她所受的惊吓不小,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楚黎连忙出来打圆场:“舅舅,表弟胆子小,你别吓唬他。” 语罢,又与霍思锦解释:“长锦表弟,舅舅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你是靖北侯府的嫡子,日后是要承继侯府的,太子殿下为你请封东宫长史,其实也是为了拉拢你,拉拢靖北侯府。可是表弟,你要明白,因为你是出身靖北侯府,太子殿下今日才会拉拢你,可是日后他同样会因为这个理由对你起疑心,即便你什么都不做。” 楚黎这话说的极为敞亮,霍思锦出身靖北侯府是事实,因为这个缘故,太子楚铮现在是拉拢她,但是日后太子也会因为这个对她生疑,并不会全心全意信任她,器重她。 那厢靖北侯接收到楚黎的眼色,楚黎让他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虽然心里仍旧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但是靖北侯一向对楚黎言听计从,眼下既然楚黎是这个意思,他也不会违背楚黎的心思说话。 靖北侯尽力将脸色放平缓,“长锦,你若是帮着你表哥,日后他得势,定少不了你的好处。”他虽说话的语气并不是温言轻语,但至少再也没有训斥的味道。 霍思锦愁眉紧锁,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长锦愚钝,不知道何处能帮上三皇子的忙?” 听了这话,楚黎心头大喜过望,唇角向上勾起一抹笑,他的笑容里充斥着阴险与狡诈,还有丝丝得意的味道。 “表弟,本殿不会让你做危险的事情,你只需要将太子的一举一动都如实告知于本殿就好。” 霍思锦眉心微蹙,“我该怎么告知殿下?” “这个你不用担心,自会有人找上你。”楚黎知她胆小,又嘱咐了一句,“你不过是传递消息罢了,所以你在太子面前一定不要胆怯,否则很容易被他看出来。” 闻言,霍思锦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似乎很是担惊受怕,“是,多谢殿下提点。若是无事,长锦就退下了。” 楚黎点了点头,“明日表弟就要前往祜州,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 等霍思锦走了之后,靖北侯与楚黎道:“殿下,长锦太过胆小懦弱,我担心她不仅不能帮到殿下,恐怕会反过来给殿下添麻烦。” 要知道,楚黎从未和太子楚铮正面对上,明面上,他一直是扮演者兄友弟恭的谦逊皇子。可若是霍思锦被楚铮发现了,那么就会引起楚铮的警觉。 打草惊蛇,这对楚黎来说,绝非是好事。 然而,楚黎却不以为然,笑着摆了摆手,一面说道:“舅舅,你多虑了,胆小有胆小的好处,本殿一直想在太子身边安插人手,可最后均是不得而终,安插的人很快就被太子察觉,但是长锦不一样,他胆小怕事,为了保命,他做事一定会极有分寸。” “一个做事有分寸,甚至畏首畏尾的人,才不易被人发现。”楚黎唇角高高扬起,顺利在太子楚铮身边安插好了耳目,他焉能不悦? “可是……”靖北侯依然并不太认同,皱着眉道,“长锦胆子太小,万一被太子发现,他只怕立刻就会供出殿下来。” 提到这个“懦弱不堪”的儿子,靖北侯的语气里都夹杂着一丝厌恶。 这个儿子本就不是他所期盼的,况且,现在周氏又有孕了,若是周氏生个男孩儿,霍思锦这个嫡长子岂非是挡了他心心念念的儿子的路? “舅舅放心。”楚黎拍了拍靖北侯的肩膀,“长锦并非是个愚笨之人,他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他的语气很是自信。 他可不觉得这个表弟是个笨人,一个聪明而且做事谨慎的人,用起来更让人放心。 “柔儿,你什么时候来的?”靖北侯在抬眼的瞬间,正好看见躲在花厅后门处的霍芷柔,很是惊讶,她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霍芷柔轻咬着唇角,抬眸看了看楚黎,又飞快地将眼眸缩回去,脚下的步子也没有挪动。 自从狩猎场回来,楚黎就再没有来找过霍芷柔,霍芷柔这才慌了,她方晓得自己惹了楚黎不高兴。 那日霍娴妃召见,她本想借此机会和楚黎好好说说,道歉也好,撒娇也罢,定要让楚黎不再生她的气。 然而,那日她却并未找到楚黎,霍芷柔下意识地想,这一次楚黎定是特别生气,以至于连她的面都不想见到了。 “柔儿,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与殿下见礼。”靖北侯见女儿迟迟不动,连忙出言催促。 霍芷柔看了看楚黎,迟疑了片刻,这才莲步轻移,缓缓走上前来,款款屈膝一拜,“柔儿见过黎哥哥。” 心里终是不安,末了又吞吞吐吐地加了句:“黎哥哥,柔儿知道错了,你别生柔儿的气了好不好?以后柔儿再也不闹了。” 从皇宫回来后,霍芷柔越发的担心,她担心她的黎哥哥恼了她,再也不喜欢她了。周氏趁机与霍芷柔说了好些夫妻相处之道,撒娇也好耍泼也罢,都有个度,千万不要在不恰当的时间里做出不恰当的行为。 楚黎已经很久没有搭理她了,霍芷柔本就后悔不该因为一个贱婢和楚黎闹,因而周氏这些天的话她也都听进去了。 现在的霍芷柔,整个人温柔和顺了不少,不再向从前一样,如同炮仗一般,一点就闹。 第52章 冷落,儿臣故意的 一听说楚黎来了,霍芷柔连忙跑过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楚黎了。 “黎哥哥……”霍芷柔柔声唤道。 然而,楚黎却并没有看她,只是朝靖北侯说道:“舅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黎哥哥……”身后传来霍芷柔的声音,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明知道霍芷柔已经哭了,楚黎依然没有半分的动容,脚下的步子都不曾停顿一下,更别提回头了。 眼看着楚黎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霍芷柔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哭出声来,“呜呜……” 靖北侯见此情景,嘴里发出一声叹息,“行了,别哭了,哭也没用。” 霍芷柔任性胡闹,蛮不讲理,这些靖北侯从来都是知道的,只是霍芷柔是他和周氏的女儿,是他的心头宝,他总是不忍心责怪她。 今日楚黎冷落霍芷柔,靖北侯心里明白,多半还是怪她自己。狩猎场之事,霍芷柔给楚黎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站在公正的角度看,靖北侯也是有些责怪她的。 “爹,我求求您,您帮帮柔儿吧。” 霍芷柔一面抹眼泪,一面拽起了靖北侯的衣袖,“爹,您去劝一劝黎哥哥,让黎哥哥原谅柔儿好不好,柔儿以后都乖乖的,再也不任性了,爹爹,您帮帮柔儿吧。” 靖北侯可是楚黎的舅舅,舅甥关系向来不错,霍芷柔想着,若是靖北侯为她求情,说说好话,楚黎应该就不会再怪她了。 “你要是早知道错,也不会弄成金天这样。”靖北侯的语气甚是无奈。倘若霍芷柔早意识到自己的任性胡闹并非好事,也不会有狩猎场之事,楚黎也不会冷落她。 霍芷柔哭着喊着,“柔儿真的知道错了,娘都说过柔儿了,柔儿全都明白了,爹爹,您就帮帮女儿吧。黎哥哥已经不理我了,若是爹也不帮我,那我该怎么办?” 事情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可是楚黎还是没有消气,没有原谅她,霍芷柔眼下心急如焚,焦急不安。若是靖北侯不帮她,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楚黎再一次头也不回地走了吗? 靖北侯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等过几天,殿下消气了,我会与他说说的。” 听了这话,霍芷柔咬了咬唇角,还要等几天,几天又是多久? 事情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楚黎还在生气,看来这一次他是真动了怒,要等他消气,谁知道还要等多久。 可是,除了等,霍芷柔没有别的办法,她都掉眼泪了,可是楚黎依然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霍芷柔只得微微点了点头,“谢谢爹爹。” 瞧着女儿可怜又无助的模样,靖北侯也心疼,虽然嘴上说着要再过几天等楚黎消气,但事实上,霍芷柔刚离开花厅,靖北侯就立刻命人向宫里的霍娴妃传信儿,请她帮忙。 要想楚黎消气,霍娴妃的话最管用。 靖北侯派的人抄近路,敢在楚黎进宫前,就将消息递到霍娴妃手上了。因而,楚黎一回到皇宫,不多时就有宫人前来禀告说娴妃让殿下过去一趟。 储秀宫 “儿臣给母妃请安。”楚黎朝霍娴妃行了礼,“这么晚了,不知母妃找儿臣何事?” 霍芷柔和楚黎的亲事是霍娴妃和靖北侯商议后定下的,如今楚黎冷落霍芷柔,霍娴妃少不得要过问两句。 只是,霍娴妃自然不会明着说,她示意儿子坐下说话。 待楚黎坐定后,霍娴妃方才开口:“黎儿,你方才是去了靖北侯府?” “是的,母妃。长锦表弟即将随太子前往祜州,儿臣去提点了表弟几句。”楚黎倒是没往别处想,他和霍娴妃母子一体,一向是无话不谈的。 霍娴妃又道:“黎儿,你觉得长锦如何?你也知道你舅舅不看重这个儿子,从未用心栽培过他,而且他们父子之间关系极为冷淡,也不知道这个霍长锦能不能为你所用?” 霍娴妃的担心,楚黎也曾有过,不过现在没有了。 “母妃不必担心,霍长锦虽然胆子小了些,但是为人还算聪明,是个可用之人。” 霍娴妃眉头依然微微皱着,“可用是一方面,最要紧的是能忠心于你。” 霍思锦是否是个可用之人,这一点霍娴妃并没有太多的担忧。若是霍长锦当真一无是处,太子楚铮绝对不会让她做东宫长史,谁不知道当今太子殿下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有才能是有才能,但若是不忠心于楚黎,那即便再有才能,对他们来说没有好处,只会有坏处。 霍思锦和靖北侯、楚黎并不亲,这一点始终令霍娴妃介怀。 “母妃放心,儿臣已经试探过了,霍长锦虽然和舅舅有些龃龉,但是是个拎得清的人。” 说时,楚黎将他试探霍思锦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霍娴妃…… “依儿臣看,霍长锦虽与舅舅不睦,但是他还是在乎靖北侯的继承人这个身份的,他若是聪明,自然该知道,只有效忠本殿,他才有机会继承靖北侯府。” 楚黎唇角高高扬起,他自以为拿捏住了霍思锦的命脉。 闻言,霍娴妃沉默片刻,却是幽幽说道:“黎儿,你拿靖北侯府的爵位相诱,可是你舅舅心心念念地是周夫人生的儿子,他不可能将爵位传给霍长锦的。” 靖北侯府后宅的事情,霍娴妃知道的一清二楚,靖北侯心里的打算,霍娴妃也清楚。眼下周氏又怀孕了,一旦她生下儿子,那靖北侯必然会请旨,为幼子请封世子。 “母妃,这您就更不用担心了,周夫人这一胎是男是女还不好说,就算是生了男孩,只需让舅舅不急着请封世子就是了。而且,有了竞争对手,霍长锦更会牢牢地依附本殿,这对本殿来说是件好事。” 楚黎勾唇一笑,只要有所求,那他就有办法拿捏住霍思锦的心。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从一开始被拿捏的那个人就是他…… 霍娴妃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来,楚黎这么做,是在为难靖北侯,更重要的是,还会得罪周氏。一个周氏或许并不是那么重要,但是周氏的弟弟周缙之可不是好惹的。 “黎儿,你去靖北侯府可见过你柔儿表妹了?”霍娴妃换了个方式说话。 楚黎狐疑地看向霍娴妃,“母妃问这个做什么?” “黎儿,前些日子本宫召见娘家人,柔儿将整个储秀宫翻了个遍,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你。她心心念念地都是你,你忙着也就罢了,既然人都到靖北侯府了,也该见一见她,陪陪她,至少告诉她你已经不怪她了。” 听了霍娴妃这话,楚黎确定了心头的猜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是舅舅给母妃传信儿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霍娴妃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索性直截了当地说了:“黎儿,你舅舅疼爱女儿,让本宫劝劝你,柔儿是不对,但是她既然已经知错了,你也就别再怪她了。” 随即又道:“黎儿,这不只是你舅舅的意思,本宫也是这样想的,柔儿的确任性了些,就目前来看,她并不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但是黎儿,你也要考虑她背后的势力。你舅舅靖北侯把她当心肝宝贝,再加上她的亲舅舅又是周缙之。周缙之从一个破落书生一步步走到今天,他不过三十出头就即将坐上户部尚书之位,此人日后必定会平步青云,对你会有很大的助益。” “娶霍芷柔,弊远远大于利!” 这是霍娴妃早在定下楚黎额霍芷柔的亲事时,就已经衡量过的。 虽然霍芷柔未必是个合格的皇子妃,但是她背后的势力对楚黎大有助益,冲着这一点,楚黎非娶她不可。 闻言,楚黎微微抬眸,轻笑一声,“母妃说的儿臣当然知道,儿臣之所以冷落她,其实是故意的。” “故意的?”霍娴妃不解,这是为何? 只见楚黎点了点头,冷哼道:“本殿故意冷落她,就是让她知道本殿不是非她不可!本殿是要用靖北侯府和周家,但是不能让她以为本殿就会一直顺着她!将来一旦成事,本殿才是主宰,岂容她同本殿耍小性子!” 谁都不可以骑在他脖子上,尤其是他的女人。 第53章 天行,叫本殿天行 霍娴妃听了楚黎的话,却并不生气,反而感到很是高兴,“黎儿你说得对,的确不能太过纵容芷柔,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被你舅舅和周夫人纵出来的。” 霍娴妃虽然姓霍,和靖北侯这个哥哥关系很好,但是关系再好,也抵不过儿子楚黎在她心头的分量。当楚黎和靖北侯府产生矛盾时,她当然要站在楚黎这边,她和楚黎才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母妃当真觉得儿臣说得对?”楚黎有些狐疑,他以为母妃会顾念霍家的情分,所以反驳他呢。 没想到,霍娴妃居然是赞同他的。 霍娴妃看出来楚黎的心思,笑了笑,“黎儿,你是本宫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是和本宫最亲近的人,本宫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你。黎儿,你当本宫为何要定下你和芷柔的亲事?” “是因为她背后有个周缙之。”楚黎回答,霍芷柔的命好,有个在官场平步青云的小舅舅周缙之。周缙之是个极有野心的人,而且头脑好使,在官场上简直是如鱼得水,又任职户部,掌管国库的地方,若是能得此人相助,绝对会事半功倍。 “不止是因为这个。” 霍娴妃摇了摇头,“黎儿,虽然靖北侯是你的亲舅舅,本宫的亲哥哥,虽然有亲戚情分,可是妹妹和外甥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妻儿重要。黎儿,你有心要冷落芷柔一段时间,母妃没意见,只是点到即止,不要太过。” 怕楚黎误会,霍娴妃又连忙解释了一句,“母妃不是在变相为芷柔说好话,黎儿你要明白母妃的一片苦心。你不是非娶霍芷柔,霍家也不是一定要扶持你。” 舅舅未必会扶持外甥,历代前朝,世家大族扶持别的皇子也是有的。 楚黎本也以为霍娴妃是在拐着弯地为霍芷柔说情,但是霍娴妃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变了主意。霍家不一定要扶持他,虽然他身上流着一半霍家的血,但是血缘关系未必就一定可靠,这个道理靖北侯不会不明白。 楚黎权衡了一番,沉默之后终是点了头,“儿臣明白母妃的意思,母妃放心,儿臣心里有数,不会一直冷落柔儿的。” 见楚黎答应下来,霍娴妃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黎儿,你能理解就太好了。” 楚黎也跟着笑了笑,他当然能理解,所有人都是他手上的棋子,霍芷柔是,霍思锦也是。 只是楚黎不知道的是,他以为他将霍思锦的心思拿捏地很好,然而实际上真正被拿捏住心思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翌日,霍思锦随楚铮亲往祜州,第一件事就是将昨日之事一字不落地禀告楚铮。 此次前往祜州,楚铮是微服私访,并未摆太子仪仗,因而只备了一辆马车,他和霍思锦坐在马车里,而其余侍卫则扮成小厮护卫,骑马随行。 霍思锦做了多年的霍长锦,和男子同坐一辆马车,原本是不觉得有什么的。只是不知怎的,霍思锦与楚铮并肩而坐时,脑子里忽然想起那日在东宫,他们无意中靠的太近的情景,霍思锦忍不住生出些许不自在,悄悄往另一边挪了挪,尽量离楚铮远一点。 她在心中默默地提醒自己,她是霍长锦,是东宫长史,是太子楚铮的谋士。同时,又将昨日她与楚黎和靖北侯等人的对话详尽地禀告给楚铮听。注意力被转移了,很快凌乱的心神也渐渐趋于平静。 “殿下,长锦以为三皇子是故意试探,他恐怕早就知道您提前安排修筑排水沟一事,您身边只怕有他的耳目。” 霍思锦眼眸微微凝起,她将此事告知楚铮,也是希望他能引起重视,将楚黎的耳目揪出来。 “本宫的身边从来有旁人的耳目不奇怪。”楚铮轻描淡写地说道。 落在霍思锦的眼中,楚铮的这句话很是敷衍,他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身边有旁人的耳目,却如此轻描淡写,要么是楚铮不屑,要么是不在乎。 霍思锦眉心微蹙,“殿下,您不打算将人揪出来?” “殿下,请听长锦一言。”霍思锦又正色道,“您在边关历练多年,立下赫赫战功,在战功上,没有哪一位皇子能比得过您,若您在朝政在也有所建树,那么您的储君之位再难撼动,这并不是皇子们想要看到的,三皇子在暗中谋划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取殿下而代之,他在您身边安插耳目,目的就是为了使绊子,坏了您的差事。” 末了,霍思锦再一次强调“殿下,您万万不能让他得逞!” 桃花汛年年都有,每年汛期来临之时,百姓流离失所,惨不堪言,朝廷也播了救灾粮,可是依然解不了危机。倘若楚铮完美解决了今年的桃花汛,即便只是做好了善后工作,依然是大功一件,而这些都会是楚铮的政绩。 前世,楚铮被支走,反叫楚黎捡了便宜。今生,有她霍思锦在,绝不能让楚黎得意。 “长锦,你处处提醒本宫小心楚黎,你恨他?” 楚铮转过头来,看向霍思锦,“楚黎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 闻言,霍思锦心跳如擂鼓,楚铮的嗅觉太灵敏,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样问她了。 “长锦是殿下的人,而三皇子是殿下的敌人,长锦作为东宫长史,自然要提醒殿下,为殿下出谋划策。” 听了霍思锦的解释,楚铮的眼角微微上挑,“这么说,你都是为了本宫?” 霍思锦点了点头,“长锦既然为殿下做事,就会一心一意为殿下。” 楚铮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了句:“你既然为本宫做事,那就做好你的事,不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 这不是小事……霍思锦刚想开口,但是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了。她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让楚铮看出端倪。 “是,殿下。”霍思锦点头应下,横竖她已经禀告过楚铮了,至于要不要将楚黎的耳目揪出来,该怎么楚黎,太子殿下自有主意,她作为谋士的,不该说话的时候就不要说话。 “倒是祜州之后,你持本宫的令牌去知州府衙,督促修筑排水渠一事。” 闻言,霍思锦微怔,“殿下您不去知州府衙吗?” 楚铮摇了摇头,“到了祜州,不必称呼本宫为太子,本宫只是你身边的护卫谢天行。” 霍思锦瞬间明白了楚铮的意图,“原来殿下是想微服私访,长锦遵命,必定好好配合殿下。” 这样也好,她以东宫长史身份办差,正好可以暗中观察祜州官员的举动,也可知道哪些人该如何处置,不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官污吏。 “旁的事你不用多管,你的主要任务是处理桃花汛。” 耳畔再一次传来楚铮的声音,言下之意,这是在提醒她,处置贪官污吏之事她不必多管,将心用在桃花汛上。 霍思锦点了点头,“是,殿下。” 楚铮摇了摇头,“不是殿下,是天行。” 从现在开始就要改口了? 霍思锦愣了愣神,抬眸看向楚铮,只见楚铮回了她一个眼神,叫啊,叫天行。 “天……”霍思锦刚要说出口,忽然想起一事来,天行,这两个字好像是他的字。她记得前世偶然间听楚铮说过一句,天行是已故元璟皇后在生前就为他取好的字。 楚铮眼眸微深,“怎么?有疑问?” 霍思锦下意识地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长锦惯常都是尊称您为殿下,如今要长锦以名字称呼您,长锦有些胆怯。” 楚铮墨色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异色,“霍长锦还会胆怯?你说你胆子小,这样的话骗骗三皇子也就罢了,没必要在本宫面前说。” 霍思锦若是胆子小,就不会拐着弯儿的忽悠楚黎等人了。 “长锦,本宫不喜欢和人说客套话。”楚铮直直地看着霍思锦,“尤其是你。” 尤其是你,本宫不喜欢和你说客套话。 这话落在霍思锦耳中,只觉心头尴尬不已,脸颊上也忍不住呈现出几分讪讪之意,“长锦……” 话还没说完,却被楚铮抬手打断,“本宫说了不喜欢听客套话。” 所以,解释的话就更不要说了,他并不喜欢听。 贝齿轻咬住下颚,霍思锦沉默了片刻,终是吐出两个字,“长锦不会和天行说客套话。” 从此刻开始,楚铮不是太子,而是她的一个护卫随从,名曰天行。 楚铮唇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清隽俊朗的面容上忽然多了几分笑意,“霍公子,你真的很聪明。” 知分寸,懂进退,攻守皆宜,谓之聪明。 “天行谬赞了。”霍思锦莞尔一笑。 其实说出来一遍,第二遍再说天行二字,也就不艰难了。 第54章 保证,赐郡主之位 “本宫一直有个疑问,你这么聪明,却偏偏要藏拙。” 楚铮一边说话,一边将锐利的眸光落在霍思锦的双眸上,“霍长锦,你究竟在怕什么?是什么人让你要隐藏自己。” 霍思锦心下一动,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面上却依然神色不改,轻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长锦人微言轻,适当地隐藏自己也是为了保全自己,保全母亲和妹妹。至于怕什么人,这倒还算不上。” 然而,霍思锦的这个解释并不能让楚铮满意,“若是足够出色,风又岂能撼动得了。霍长锦,你看似谨慎小心,甚至为人还有些胆怯,实则这不过都是表面上的东西,你若是当真胆怯,就不会找上本宫了。” “胆怯?”楚铮唇角轻勾,嗤笑一声,“应该是胆色过人才对!” 楚铮可不是自作聪明的楚黎,他看事物从来都不是浮于表面的,表面的东西与他来说都是障眼法,根本不可信。 “殿下您过誉了。” 霍思锦连忙摇头,只是她话音刚落,就听楚铮朗声道:“本宫说了,叫本宫天行。” “天行。”霍思锦这才改口,“抱歉,长锦一时没有习惯,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楚铮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言,继续方才的话题,“本宫是什么性子,全京城人都知道。” 太子殿下是什么性子? 只听楚铮淡声说道:“性子暴戾,手段狠辣,曾有人说本宫不是人,是魔王。连魔王都敢招惹,说你是胆色过人,一点都不为过。” 一番话说的霍思锦哑口无言。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神情语气皆是淡淡,却天然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霍思锦的心又忍不住收紧。 霍思锦隐隐有一种感觉,楚铮知道狩猎场现身相救之事是她故意的,他甚至可能知道她招惹他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敷衍的话就不用说了,本宫不喜欢听。”楚铮凌厉的眸光再一次落在霍思锦脸上,清晰地映照在她的星眸中。 楚铮不喜欢听敷衍的话,若要将话说的不敷衍,更准确地说,让楚铮听不出来是敷衍的话,似乎很难。饶是霍思锦伶牙俐齿,舌灿如莲,她想了想,似乎也做不到。 “想好怎么应付本宫了吗?” 楚铮低沉而幽深的声音传至耳畔。 霍思锦面上微微有些尴尬,她方才脑子里的确是在琢磨该怎么将此事应付过去。 实话是不能说的,总不能实打实地告诉楚铮,她不是霍长锦,而是霍思锦,她也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而是重生回来的冤魂,她之所以投靠他,其实就是为了不让楚黎如愿,二来为自己寻求一个强大的靠山…… 这些话说出来就是匪夷所思,一则楚铮未必会信,再者就算是楚铮信了,他会怎么做? 重生回来的冤魂? 这是什么东西,是个怪物吧。世间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怪物,还不得立刻请高僧做法,将她这个怪物赶出人间,免得为祸苍生。 实话不能说,假话又要说的让楚铮看不出来是假话,这……该如何是好? 贝齿狠狠地咬了咬下颚,霍思锦定了定神,正色道:“男子可以另立门户,旁人顶多说一句长锦不孝,只要长锦够强、够出色,自然不愁堵不住旁人的嘴,即便是堵不住,旁人也只敢在背地里议论两句,不敢对长锦指指点点。” “若是长锦孑然一身,大可以随心所欲,不用有任何顾忌。但是长锦不是,长锦还有母亲,还有妹妹,男子可以自立门户,但是女子却不行。我的母亲杨氏依然是靖北侯夫人,还有的妹妹霍思锦,她始终都是姓霍的,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霍思锦苦笑一声,“天行以为,长锦该怎么办?只能虚与委蛇,方能保全我母子三人。” 这一句是真心话,即便是现在投靠了楚铮,她依然免不了要和靖北侯、和楚黎虚与委蛇,只因现在的她人微言轻,根本无力和他们抗衡。 最重要的是,“霍长锦”这个人早晚会死,虽然这件事情靖北侯府和楚黎目前不知道,但是他们不知道不代表危险不存在。这就好像是无形之中有把柄落在旁人手中,一旦被抓到,对她和杨氏绝对是灭顶之灾。 所以,她不得不谨慎,不得不隐藏真实的自己,现在远不是能够任性的时候。为了母亲,为了自己,为了喜嬷嬷,她都必须要忍耐。 听了霍思锦的解释,楚铮陷入了沉默。 良久,方才开口道:“霍长锦,你既跟了本宫,往后就无需再隐藏了,本宫向来不会委屈自己,本宫身边的人同样如此!只要你不背叛本宫,本宫定会护你周全,也能让你护住你想护住的人。” 这话落在霍思锦耳中,她顿时心下一震,他的意思是……他会护着霍长锦,也会护着杨氏和霍思锦! 本宫定会护你周全,也能让你护住你想护住的人。 不对,准确地说是,楚铮能给她护住杨氏和霍思锦的权力。 霍思锦连忙抬眸看向楚铮,“殿……天行,此话当真?” 楚铮轻哼一声,“本宫说话一言九鼎。这一次就是个大好机会,霍长锦,桃花汛由你全权处理,本宫不会正面出现。只要这趟差事办妥了,你霍长锦就是首功,本宫会亲自上书父皇,为你请功。有功劳加身,靖北侯世子的身份绝对可以坐实。” 霍思锦虽然是名正言顺的靖北侯府嫡长子,但是请封何人为侯府世子,是由靖北侯请旨上书决定的,历代前朝,多得是嫡子不争气,请封庶子为继承人的例子。但若是霍思锦有功劳在身,那情况就不一样了,靖北侯即便是再喜欢偏房周氏的孩子,也不可能越过了霍思锦去,别说皇帝那儿会不会答应,就是言官们也会弹劾靖北侯。 宠妾灭妻之事,言官们未必会理会,但是涉及爵位承袭,那可就不仅仅是霍家的家事了,继承侯爵,那可是国事,是正事。 霍思锦连忙接过话去,“天行,长锦从小不受父亲喜爱,早已对父亲死心,因而也不屑于争夺靖北侯世子之位,若是能处理好桃花汛之事,长锦可否为妹妹讨一个虚衔?” 闻言,楚铮凤眸一挑,“为你妹妹?” 霍思锦说她不屑于争夺靖北侯世子之位,这一点楚铮没有什么诧异的。可是她为何不为自己讨一个恩典,反而想为妹妹讨一个虚衔? “桃花汛的差事若是办好了,本宫请旨让父皇令赐你一个爵位,你有爵位在身,你的妹妹自然也会跟着沾光,岂不更好?” 然而,霍思锦却摇了摇头,“长锦若是想要爵位,可另寻机会。” 她不确定“霍长锦”的身份还能存在多久,她要抓紧时间,抓紧一切机会,为以后霍思锦的出现做打算。 朝中差事倒是不少,能立功的机会也有很多,但是像桃花汛这样的大差事,却很少见,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留给“霍思锦”。 楚铮倒也读懂了其中一层意思,只当是霍思锦是个极其爱护妹子的人,点了下头,“好,本宫答应你。你若是办好了这趟差事,恩泽令妹,本宫保证赐她一个郡主之位。” 本宫保证赐她一个郡主之位! 闻言,霍思锦又是心头一震,不是向皇帝进言赐霍思锦郡主之位,而是楚铮保证可以做到。 楚铮说话素来是一言九鼎,言必行行必果,他的保证绝对有效。 这一刻,热血齐齐涌上心头,霍思锦只觉心头发烫,要不是现在是在马车里,不便下跪,她当真想立刻跪在楚铮面前,恭敬地与他磕头道谢。 “霍思锦多谢殿下恩典。”霍思锦语气有些激动,“这话长锦先代思锦说了。” 末了,她又忍不住加了句:“天行,谢谢你。” 第55章 祜州,清廉杜大人 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路,几日后,霍思锦与楚铮终于赶到了祜州。 霍思锦手持太子令牌,以东宫长史额身份求见祜州知州杜大人,杜大人闻讯连忙亲自出门相迎。 “祜州知州杜言才见过大人。”杜大人连忙朝霍思锦执手行礼。 论官职,东宫长史比知州要低,尊卑有序,因而霍思锦连忙还礼,“杜大人客气了,在下霍长锦,乃东宫长史。” 双方见过礼,杜大人抬起头来,执手相迎,“霍大人,里面请。” 霍思锦笑着点头应下,“杜大人请。” 进了知州府衙,杜大人要招来下人奉上茶点,这才问道:“不知太子殿下仪仗到了何处?还请霍大人告知,下官也好亲往迎接。” 霍思锦接过话去,答道:“殿下还有些时日才到,原本霍某是和殿下一同到祜州的,只是殿下担心祜州灾情,因而派霍某先行一步。” 听了这话,杜大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这样啊……”面上倒也没有太过诧异,京城与?相去甚远,要想几日内赶到,必然是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方可。太子殿下派长史先行,他则是落后几步,也是常理。 “杜大人,太子殿下派霍某前来是为了修堤筑渠,以妥善解决桃花汛之事,霍某少不得要劳烦杜大人,霍某在此先与杜大人道一声谢。”说时,霍思锦朝杜大人拱手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杜大人连忙摆手,“下官身为祜州知州,配合霍大人办差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霍思锦点了点头,“有杜大人这句话,霍某也就放心了。事不宜迟,就请杜大人带霍某看一看往年的卷宗,也好让霍某对桃花汛之事多一些了解。” “霍大人,您从京城远道而来,不如让下官先为您接风洗尘,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末了,杜大人又道:“再说这天色也不早了,霍大人快马加鞭赶来,这一路想必也是车马劳顿,不如今日先稍作歇息,明日再来看卷宗?” 霍思锦刚想开口拒绝,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虽然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但是霍思锦知道这声音是楚铮发出来的。 霍思锦会意,抬眸笑道:“盛情难却,那就麻烦杜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只是寒舍简陋,宴席不丰,还请霍大人不要嫌弃才是。”杜大人一面一说,一面摆手,“霍大人,请。” …… 宴席并未是大排场,不过是普通家中招待宾客的宴席,杜大人招呼着霍思锦等人一一落了座,“霍大人来的仓促,下官也没来得及准备,只有寻常的下酒菜招待诸位,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一行人中以霍思锦为首,霍思锦接过话去,“哪里哪里,是我等打扰杜大人了。” 寒暄了两句后,一妇人走上前来,与杜大人道:“老爷,酒菜差不多都上齐了,可以开宴了。”杜大人一面招呼霍思锦等人落座时,那妇人就在旁指挥下人上菜上酒。 霍思锦悄悄打量了那个妇人一番,看她言行举止,想必是杜大人的正室夫人。杜夫人衣着整洁,却并不算太华丽,身上佩戴的一应首饰也不丰厚,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简陋。杜夫人似乎是个荆钗布裙的朴素妇人。 “诸位远道而来,杜某敬你们一杯。”杜大人率先执起酒杯。 霍思锦等人也跟着拿起酒杯,“杜大人客气了。” 杜大人敬了酒,按照规矩,霍思锦自然也要回敬他一杯…… 就这样你来我往,觥筹交错。霍思锦的酒量并不太深,还好她早有准备,事先在袖中准备了一条手帕,饮酒时,有衣袖遮挡着,杜大人看不见,霍思锦偷偷将酒全部倒在了手帕上。 酒过三巡,只见杜大人脸颊微微泛红,已然有些醉意了。 “杜大人,在下初来乍到,也不知祜州洪涝之灾到底是和状况,还得劳烦杜大人告知。”霍思锦状若无意地说道。 泛着酒气的杜大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祜州洪涝……唉,都是下官无能啊,下官做了多年的祜州知州,眼看着祜州年年发洪水,却无能为力啊……” 呜呜呜…… 杜大人竟掩面而泣,涕泪相交,恸哭不已。 也不知道是酒意勾起了心里的伤痛,还是心里的伤痛被酒意渲染,杜大人似醉非醉地念叨着:“都是我杜言才无能啊……我妄为知州,上对不起陛下,下对不起百姓,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嘴里反复喃喃自语,说时,杜大人猛地抬头,起身就朝旁边的柱子撞去。 “老爷,老爷,不可啊……”杜夫人提了裙子快步冲上来,一把抱住杜大人,又朝下人们大喊,“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拦着老爷!” 有下人扶着醉醺醺的杜大人,杜夫人这才空出手来,与霍思锦等人福了福身,“妾身胡氏见过霍大人。还请霍大人见谅,我家老爷喝醉了,未免失礼,妾身先带他回去了,诸位请继续用膳。” 霍思锦站起身来,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我们都已经吃好了,就不打扰了,这就离开。” 被下人扶着的醉醺醺的杜大人忽然哼哧了两声,“霍……霍大人,下官……下官再敬你一杯。” 杜夫人转头看了一眼杜大人,待回过头来时,笑盈盈地道:“怎能让霍大人在外居住?若是霍大人不嫌寒舍简陋,不如就在此住下吧。” 霍思锦眉梢微挑,余光却是看向楚铮的。楚铮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霍思锦会意,“那就麻烦杜夫人了。” 下人们领着霍思锦等人到了厢房,安顿好后,霍思锦就让下人们都下去了。 “你们俩去外面守着。”楚铮朝郑长冬和郑长青兄弟俩示意。 得了吩咐,郑长冬两兄弟立刻走出房门,小心翼翼地守在外面,房间里只剩下楚铮和霍思锦两人。 “你怎么看这位杜大人?” 霍思锦抬眸,正对上楚铮微深的眸光,想来太子殿下心中已有计较,不过是单纯的听听她的看法罢了,不过她倒是觉得,他们俩的看法应该相差无几。 “从表面上杜大人恭谦有礼,并无谄媚之意,进门时,长锦便悄悄留意了,家宅中的一应摆设并不华丽,甚至有些寒碜,宴席上的酒菜更是寻常之物,倒真的像是仓促之下来不及准备,只能将平日里的家常膳食端上来。如此总结下来,这位杜大人看起来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 楚铮冷笑,“清正廉洁的好官?” 随即,霍思锦话锋一转,又道:“家中陈设也好,宴席酒菜也罢,这些都是浮于表面之物,太子殿下请旨亲往祜州,杜大人身为祜州知州要得到这个消息并不难。他早早地得了消息,提前将家中一应摆设准备好,甚至提前交代好杜夫人,收起金银珠宝,以朴素之态出现,这都不是难事。” “其实这位杜大人先前表现地很好,就连长锦一时之间也摸不准,但是有一个件事让长锦产生了怀疑。” “撞柱……”霍思锦和楚铮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两个字。 霍思锦唇角微扬,笑道:“天行也看出来了。” “杜言才做了多年的祜州知州,年年洪涝,朝廷都会派钦差大臣来,这出撞柱的戏想必也演了多回了,所以才能如此熟练。”楚铮冷着脸,凤眸里好似染上了一层寒霜,寒意刺骨,夹杂着风雪的肃杀之意。 霍思锦点了点头,她也有同感,“杜大人哭诉无能,然后一气之下要撞柱自杀,这个时候钦差大臣该及时拉住他,但是可惜我们都没动,杜大人就要冲到柱子面前时,步子明显慢了下来,这样杜夫人才会有足够多的时间拦住他。” 杜大人和杜夫人演练成熟,自以为旁人看不出来,然而他不知道霍思锦和楚铮两人心里明镜儿似的。 “杜大人将我们留在府中,只怕是想让我们在他的掌控之下。”霍思锦正色说道,“天行,我们一定要小心防备着他。” 楚铮眼眸微垂,“杜大人的事让郑长冬去查,你先解决桃花汛。今夜你好好休息,明日随我一同出去。” 只要杜大人人还在祜州,那么他的事大可以慢慢清算,但是桃花汛是天灾,根本等不及。 事有轻重缓急,这个道理霍思锦当然明白,“是。” 这一路车马劳顿,他们也都累了,商议妥当后,霍思锦几人都相继熄灯歇下了。 悄悄守在厢房不远处的小厮见屋里的灯都灭了,立刻禀告给杜大人夫妇。 第56章 请罚,脑子不转弯 杜大人正襟危坐,若有所思,脸上哪里还是半点醉态,朝下人吩咐道:“小心留意着厢房里的人,一旦有任何动静儿,立刻禀告。” “是,老爷。”小厮得了吩咐便离开了。 杜夫人见杜大人面色凝重,眉头也微微皱起,走到杜大人面前,“老爷,年年都有钦差大臣来,咱们不知道经历多少回了,今年也一样,您这么紧张做什么。” 又将方才桌子上的碗,递给杜大人,温声道:“方才在宴席上也没吃什么好的,老爷,来喝点参汤。” 杜大人接过碗,低头看着碗里的人参,目光微凝,“霍大人还在这儿,往后不要再煮参汤了,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免得被发现。” 方才招待霍思锦等人的宴席上,所安排的膳食都是寻常的菜式,如人参这等贵重之物是不会出现在桌子上的。 “瞧把老爷给紧张的!”杜夫人嗔了杜大人一眼,笑着说道,“年年都有钦差大臣来,应付这些人,咱们早就是得心应手了。老爷,您就放心吧,妾身都安排妥当了,这参汤是在咱们院里的小厨房熬的,难不成那霍大人还会随便进咱们夫妻的院子不成?” 宾客有宾客之道,不得主人家允许,是不会进主人家的正房的。 杜大人摇了摇头,“这回不一样,来的人可是东宫长史,是太子殿下的手下人。我虽常年待在祜州,对于太子殿下的行事手段也是略有耳闻的。我担心,这个霍大人……来者不善。” 太子楚铮的威名,杜大人可是听过的,雷厉风行,而且手段狠辣,绝不容情,是个狠角色。 杜夫人身处内宅,眼界远不如杜大人,因而她不以为然,“老爷,太子殿下又没来,而那霍大人不过是个东宫长史,要论官位,比您还要低几级,您这个时候担心个什么劲儿。” 来的人又不是太子殿下,杜夫人丝毫不觉有什么可忧虑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依着杜大人祜州知州的身份,官位可在霍思锦之上。 “你懂什么!”杜大人斥了杜夫人一句,“你以为这个霍大人就只是东宫长史?” 杜夫人脸色一愣,“不止是东宫长史,那还能是什么?” “这个霍大人,姓霍,名长锦,出身靖北侯府。”楚铮请封靖北侯府嫡公子霍长锦为东宫长史的消息,杜大人是有所耳闻的。之前只是只闻其声,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真人。 杜夫人诧异不已,“霍大人看起来清秀文弱,年纪又轻,没想到他居然是侯府的少爷。” 论官位,霍思锦的确是在杜大人之下,但是她出身侯府,日后是肯定会往上升的,其前程显然比杜大人这个祜州知州要远大了。 然而,饶是如此,杜夫人依然觉得无需太多担心,来了个侯府的公子又怎么样,这些年从京城来的钦差大臣,多得是出身名门的高官,不一样安然过去了吗。 “老爷,我看霍大人年纪尚轻,看起来还是个孩子,想必这心机也不深,没什么可顾虑的。” 杜夫人又笑了笑,“是不是因为听说太子要亲临,所以老爷被吓到了。祜州年年洪涝,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哪里比得上京城繁荣富贵,谁会放着舒坦的日子不过,偏要跑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依我看啊,太子根本就不会来,老爷您就别担心了。” 杜大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年年桃花汛,都有钦差大臣来,我这心里总是提心吊胆的。我在祜州任职已经快六年了,没有政绩,官位也一直升不上去,我总觉得一直这么耗着不是个办法。” 他是科举出身,辗转之后就到了祜州任职,从七品小官一直做到祜州知州的位置,可是也就在知州的位置上戛然而止了,从此再没有进展。 年年桃花汛,祜州都会遭难,而他身为祜州知州解决不了桃花汛之灾,无政绩,按理官位不止升不上去,是该往下降的。可是桃花汛是个大难题,没有人愿意接受祜州,因而他这个祜州知州一做就做了六年。 就算祜州的日子再舒坦,可是官位升不上去,也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更何况,祜州又是个穷乡僻壤之地,杜大人这个知州远不如旁的知州大人光鲜亮丽。 杜夫人沉思片刻,忽然眼眸一亮,“要不然咱们找……”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杜大人厉声打断,“住口!霍大人还在呢,你嘴上留神,不该说的就别说,要是被他们知道了,你我性命不保!” “老爷,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私下里说一说有什么打紧。”杜夫人不以为然。 “行了,你就是再想说也给我憋着,等霍大人他们走了再说后面的事情。”说完,杜大人就朝床榻走去,“不早了,睡吧。” 到嘴边的话却只能咽下去,杜夫人心里总是有些不舒坦,轻哼了一声,算是小小地发泄一下不满,这才安寝。 …… 翌日,杜大人正欲带着霍思锦去查看卷宗,谁曾想,霍思锦却提出卷宗什么时候都能看,她想先去实地看一看河堤情况。 杜大人想与霍思锦同去,却被霍思锦拒绝,“不用了,杜大人,眼下桃花汛已经来临,想必大人几案上的公文已经摆满了,霍某自己去看看就好,大人就不用同去了。” 杜大人想了想,也就没有拒绝,“那好吧,下官也的确有公务要忙,就不随霍大人一起去了,霍大人一路小心。” 霍思锦笑着点了点头,朝杜大人执手行礼,“霍某告辞。” 霍思锦一行人刚走,杜大人连忙招来心腹小厮,低声吩咐道:“跟着他们。” 后面有人跟踪,楚铮等人很快就察觉出来了。 “大人,我们身后有尾巴,可要立刻处理?”郑长冬压低了个声音问道。 霍思锦下意识地先看了一眼楚铮,有太子殿下在,她作为属下的,不该先开口。 楚铮看也没看霍思锦,低声丢过来一句,“由你全权决定。” 霍思锦也不忸怩,朝郑长冬低声道:“你去将他引开,但是不要动他。记住,切勿打草惊蛇。” 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郑长冬会意,点头应下,“是。” 郑长冬是楚铮的心腹侍卫,跟随楚铮多年,引开身后跟踪的人的视线,于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霍思锦也不担心,跟着楚铮转过几条街后,来到了一处宅院的后门门口。 郑长青上前扣门三下,里面立刻传来声音:“谁?” “我家公子前来拜访谈先生。”郑长青答道。 里面的人这才开了门,躬身相迎,“公子里面请。” 霍思锦三人进了宅院,门童立刻将门关上,并且插上了门栓。 一中年男子从房里走了出来,见到楚铮,连忙弯腰执手一拜:“属下请殿下安。” 楚铮摆了摆手,“平身。”又与霍思锦介绍道,“他叫谈鸣,修筑排水沟一事由他负责。” 进了屋,楚铮朝谈鸣吩咐道:“谈鸣,将修筑排水沟的情况详细道来。” 谈鸣点了点头,“一到祜州,属下就命人开挖排水沟,想通过排水的方式缓解桃花汛的压力,只是……” 说时,谈鸣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今年的桃花汛比想象中更严重,属下担心即便是提前开挖了排水沟,也依然顶不住江水上涨,祜州依然要遭难。” “属下无能,甘愿领罚,请殿下降罪。”谈鸣齐膝朝楚铮跪下,他本是楚铮的幕僚,临走时,立下军令状,保证祜州绝不会遭洪涝之灾,可是没想到桃花汛远远超过他的预测。 楚铮眸色微冷,沉声道:“谈鸣,你主动请缨,前往祜州解决桃花汛的难题,如今却仅仅一句无能就想了结此事?” 谈鸣窘迫不已,他当然知道这样的答复是不会令人满意的,别说楚铮不满,他对自己也同样很失望。曾经的信誓旦旦,如今看来都成了笑话。 “属下曾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完成任务,愿以死谢罪。”谈鸣咬了咬牙,朝楚铮俯身叩头,“属下认罚。” 楚铮那冰冷的目光从谈鸣身上略过,随即落在霍思锦身上,“霍大人以为呢?” “桃花汛还没结束,这件差事就不算完,此时还不是说差事有没有办好的时候。”霍思锦语气淡然,她当然知道楚铮是何意。 不管要不要处置谈鸣,眼下的要紧事是桃花汛。跟在楚铮也有一段时间了,霍思锦对他也多了几分了解,太子楚铮在正事上极其通透,公私分明,赏罚亦分明。 霍思锦朝谈鸣道:“谈先生,你既然负责修筑排水沟,还不向殿下禀告修筑进度?” “没用的,目前修筑的排水沟根本挡不住桃花汛。”谈鸣面露戚戚,满脸的沮丧。 霍思锦嘴角一抽,难道是她说的还不够明显?这个谈鸣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依然沉浸在失落中呢? 第57章 未察,对楚铮改观 谈鸣跪在地上,又是一个响头磕下去,他的头深深地伏在地上,颤声说道:“谈鸣有愧于殿下,任由殿下处置。” 霍思锦怔住了,观谈鸣的言行举止,他分明是一心求死。 差事暂时没办好,就一心求死,霍思锦当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且不说桃花汛才刚开始,世事无常,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焉知日后不会有柳暗花明之时? 单是楚铮也未必会真的杀他,桃花汛年年都有,祜州也连年洪涝,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解决此事,若是人人都如谈鸣这样,没能解决桃花汛之灾,就要被处死,那不知道有多少人该杀头了。 霍思锦浑然不觉,在她心里,楚铮已经不再是从前她认知的那样暴戾冷酷的人了。她不自觉相信楚铮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才能有所欠缺固然是一种过错,但是过错未必就是罪责,霍思锦下意识地认为楚铮本质上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不会因为下属差事没办好,就要杀了他。 “谈先生,如何处置你,要不要处置你,这是殿下的事。但是谈先生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殿下派你修筑排水沟,你的职责是保证排水沟能帮助祜州顺利度过桃花汛。而如今桃花汛尚未过去,一切都还没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你这个时候就向殿下请罪……” 霍思锦顿了顿,继而又道:“谈先生,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有些不妥吗?” 其实,她本来想说“谈先生,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实则是懦夫行为吗”,可是话刚要出口时,谈鸣正好微微抬起头来,霍思锦清晰地看到谈鸣眼角有一抹水光,这人竟然哭了? 霎时间,霍思锦明白了谈鸣是个什么样的人,忠心耿耿,性情耿直。 这样的人说他是懦夫,只怕有些伤他自尊了。 而霍思锦本意并非是要伤人自尊,她只是见谈鸣听不进去旁人的话,一心沉浸在失落与自责中,所以她不得不换一种方式来让谈鸣醒悟。 因而,话到嘴边霍思锦又生生改了口,换成了更委婉的说法。 话虽委婉,但是其中意思,霍思锦想这个谈鸣应该听得明白吧?楚铮既然派此人负责修筑排水沟之事,说明谈鸣也并非是个榆木脑袋。 同样的,霍思锦也丝毫没有察觉,她相信楚铮是个有眼光的人,身边绝不留无用之人。 在不知不觉间,霍思锦对楚铮改观不少,现在的楚铮在她心中,是个合格,甚至堪称完美的太子,而不是从前那个性情暴戾,杀人如麻的狠辣太子了。 如霍思锦所料,谈鸣目光微怔,神色复杂,“殿下……”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铮打断,“本宫来这儿不是听你说废话的。谈鸣,本宫再问你一次,祜州情况如何?” 对上楚铮微沉的脸色,耳畔回想着方才霍思锦的话…… 倏地,谈鸣恍然大悟,连忙回道:“属下知错。” 又想起方才楚铮说了,他不听废话。这个时候忏悔,可不就是废话吗? 随即,谈鸣详细禀告了排水沟的修筑情况,并且拿出地图,一一与楚铮指着看了,哪些地方可用于排水通渠,江水水位如何等等…… “殿下,是属下大意了,本以为修筑这些排水沟,已经完全可以应对桃花汛,但是……”谈鸣叹了口气,“今年的桃花汛来势汹汹,水量是去年的两倍,如果属下推测地没错,等到桃花汛到达巅峰之时,光靠现有的排水沟渠,根本不行。” 谈鸣的语气里掩不住的沮丧,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现实情况远远地超过预期,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来看看这个。”说时,楚铮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将纸打开,平铺在几案上。这张纸上的内容正是出自霍思锦之手。 霍思锦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助楚铮摆平桃花汛之事,因而她努力地回想前世亲往祜州的经历,在离开京城前,又另行绘制了一张更加详细的地图,并且在洪涝重要之处一一打上标记。 谈鸣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顿时心下一惊,嘴里也忍不住惊呼,“这是祜州的地图?怎生绘制地如此详细?” 上面标注的很多暗渠,他都不知道。 “殿下,这张地图是何人所绘?上面画的暗渠都是真的?”这个时候谈鸣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了,连忙出声询问。这张地图,可以说是一张专门为疏沟通渠量身定做的图,如果上面标注的暗渠是真的,那么只要再挖一些沟渠,两相连接,明暗沟渠互通,届时能大大缓解洪涝的压力。 谈鸣的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如果是真的,那么一切或许真的时犹未晚确定这张地图上绘制的东西都是真的,这对谈鸣来说太重要了。 楚铮看了一眼霍思锦,霍思锦这才淡笑道:“谈先生,此图正是长锦所绘。长锦查阅了所有关于祜州的记录后才绘制了这张地图,其中所标注的暗渠,长锦并没有真正见过,所以其真实性目前不能完全保证。” 闻言,谈鸣的脸色微黯。 只听霍思锦又道:“不过,长锦是经过多方资料取证,几经斟酌才画下这些暗渠,长锦以为,应当也不会与祜州实际情况差太多,但是具体什么情况,必须要实地验证方知。” 言下之意,这张图里的内容十之八九都是真的,即便是有些不对之处,那也很少,也就只有一两分。 这句话无形之中给了谈鸣希望,以至于他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惊喜,“殿下,此事可交给属下,一天的时间,属下保证将这些暗渠全部核实。” 他方才又仔细地看了一眼这张地图,上面绘制的暗渠,有些他是知道的,位置分毫无差。剩下的那些,他随未曾见过,但是这张图绘制地如此详细,阴沟暗渠都悉数标注,足见绘制这张图的人心思细腻如发,行事谨慎小心。 一个谨慎又心细的人绘制出来的地图,其真实性有很大的保证。 “好,本宫就给你一天时间。”一天的时间要核实所有的阴沟暗渠,并不见轻松的事情,但是楚铮依然一口答应下来。 “多谢殿下,属下这就去。”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丁点的希望,谈鸣迫不及待地就要离开。 霍思锦却出言拦住了他,“谈先生,你等等。” 手指着地图,“这里有几处地方,长锦完全可以确定是真的。” 这些地方,前世她都一一走过,哪些真的哪些是不太确定的,她心里早有衡量。霍思锦将她所知道的全部都指了出来,这些地方是她完全确定的。而剩下的那些是霍思锦记不太清楚,并不十分确定的。 时隔已久,再加上她又是经历过生死之人,有些记忆免不了有些模糊,具体是哪个地方有暗渠,霍思锦有些地方拿捏不太准。 “多谢霍公子指点,余下的地方谈某会仔细核实的。”谈鸣对霍思锦佩服不已,因而哪怕霍思锦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谈鸣对她说话却格外敬重。 待谈鸣走后,楚铮指了指这张地图,朝霍思锦道:“今年的江水水量是去年的两倍,即便是有这张地图,将祜州所有的阴沟暗渠全部利用起来,也未必能阻挡地了桃花汛。” 霍思锦眼眸微垂,指尖不自觉地来回摩挲着。事实上,这也是她一直担忧的事情,今年的桃花汛实在来的太猛,这么大的水量,祜州很难扛得住。 第58章 起疑,杜大人忧虑 霍思锦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想抵御洪水,除了修筑排水沟,将洪水分流之外,就只有修高堤坝了,若是堤坝足够高,洪涝之灾必能解。但是,事发突然,即便是动用一切人力物力修筑堤坝,如今也晚了。” 她下定决心要摆平桃花汛的事,可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完美解决。上一世的此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学生,对于民情大事并不是全然了解。若不是桃花汛后期,楚黎接下了善后的差事,而她为了帮助楚黎,这才费劲精力,查了所有关于祜州的资料,这才有了些应对经验。 纵然她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可到底不是有通天彻地之力的神灵。 听了霍思锦的话,楚铮当机立断,“你协助谈鸣挖通所有明沟暗渠,同时通知杜言才,下令转移沟渠附近所有百姓。” 既然洪涝之灾必不可免,那么就将损失降低到最小。洪水可以淹没房屋、农田,但是人一定要活下来。 霍思锦点了点头,她赞同楚铮的说法。既然不能尽善尽美,那就尽可能的保全能保全的东西,人命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不过,就算躲过了洪涝之灾,但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饥荒。”霍思锦转而又道,“朝廷那边若是不救济,祜州的百姓还是活不下去。” 洪水终有一天会退去,但是洪水淹没了房屋农田,粮食的收成就会眼中受损,届时,必然是饥荒之灾。 “本宫会再向父皇上折子,言明祜州洪涝之灾更甚从前。”这一点楚铮也料到了,其实请求救济祜州的折子他早就上过了,只是如今情势紧迫,有必要再上书皇帝。 霍思锦却留个个心眼,“殿下,上折子的事情不如让杜大人去做。您难道忘了,您如今是谢天行,太子殿下还未到祜州呢?” “杜大人能稳坐祜州知州这么长时间,若说他背后没有人支持绝不可能。方才听谈先生提及杜大人,他并未做鱼肉百姓之事,那他的银子从哪儿来?” 霍思锦自问自答,“只能从赈灾银粮处动手脚。” 事实上,霍思锦早就琢磨过这事儿了,祜州是有名的穷乡僻壤之地,连年洪涝,百姓食不果腹,若是杜大人从百姓手里掏银子,只怕也很难榨出油水。若要谋取私利,最好的来源便是赈灾银粮。 纵观这两日的所见所闻,还有谈鸣言语之间偶有提及杜大人为官,霍思锦已然可以确定,她的猜测十有八九没有错。 要拿下一个杜言才不难,但是若想查出其他相关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顺藤摸瓜。 “好,就照你说的办。”楚铮倒也没有犹豫。 虽然他已经命郑长冬查杜言才,但是暗中查探,耗费精力,且保不齐就会有所疏漏,顺藤摸瓜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待洪水一退,再来将一应贪官污吏连根拔起。 …… 霍思锦回到知州府后,与杜大人提出灾情严重,必须立刻上折子请求朝廷赈灾,杜大人连连叹息,直道自己无能,但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当着霍思锦的面是一回事,可是转身回到自己院子里,杜大人又是另一副神色。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杜夫人见自家老爷眉头紧皱,面色凝重,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杜大人确实是忧心忡忡,“我总觉得这个霍大人来者不善。今日他出门也不知去了哪儿,我派去跟着他的人,刚出门没多久就被他甩掉了。” 霍思锦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这让他赶到十分忧虑。杜大人是个极度谨慎小心的人,每当朝廷有钦差大臣前来时,他都将这些大臣的行踪掌握地清清楚楚,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可是偏偏来了一个霍思锦,东宫长史,又是靖北侯府的嫡公子,这样的身份已经让杜大人多留心眼了,更何况又有今日之事,这跟让杜大人疑心了。 杜夫人却不以为然,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能将一方知州怎么样。 “老爷,祜州就这么大的地儿,一个霍长锦也翻不出什么浪子。老爷素日里对待百姓那是有目共睹的,他还能挑出您的错处?” 杜大人为官谨慎小心,从不在明面上露出破绽。他对待百姓向来都是温和宽厚,杜夫人坚信霍思锦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瞧着杜夫人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和他的忧心忡忡形成鲜明对比,杜大人忍不住沉声训斥:“你知道什么!” 他将说话的声音稍微压低了几分,“你可知道,方才霍大人一回来,就让我上折子请旨赈灾。” “上折子请旨赈灾的事儿,年年都不都是这样吗?”杜夫人不解,这有什么可忧心的,眼下祜州就这么个形势,若是朝廷不送来赈灾粮,祜州百姓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你懂什么!”杜大人又是一声训斥,“我怀疑霍大人已经对我起了疑心,他让我请旨赈灾,是在试探我。” 被杜大人这么一说,杜夫人也不禁心下一跳。 “应该……应该不至于吧?”杜夫人期期艾艾地说道,“这霍大人才来了不过一天,他怎么会知道的。” 正如霍思锦所猜测的那样,杜大人贪的是赈灾银。 杜大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头微微下垂,颇为无奈地道:“朝廷年年赈灾,可是祜州依然是民不聊生,霍大人起了疑心又有什么奇怪的。” 杜大人的话让杜夫人心如擂鼓,朝廷年年赈灾,可是祜州的情形一年比一年差,若是有心人深究起来,只怕早晚要查到杜大人头上。 “老爷,如果霍大人真的起疑心了,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杜大人苦笑一声。 “我早就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是我没办法,就算我不拿,上面的人还是要拿。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州,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横竖我都要作假账簿,帮着上面的人遮掩。既然如此,我也只能从中拿点银子,也算是我的辛苦费了。” 杜大人并不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他一直都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东窗事发。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知道早晚要出事,他还是忍不住要贪。 为了让自己安心,他还不断地安慰自己,他拿的不过是其中的一小份,这都是都是他应得的,他当也不算是大过错。 杜夫人想了想,道:“老爷,要不然将这件事告诉五皇子?他才是拿的最多的,咱们拿的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些年,五皇子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杜夫人寻思着,五皇子总不会坐视不理。 “别指望五皇子。夫人,你以为若是东窗事发,五皇子会管我们的死活?他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撇清关系,一脚把我们踹开。” 杜大人咬了咬牙,“当年若不是五皇子蛊惑我,我也不至于会走上这条路。” 他本是寒门子弟,科举出身,十年寒窗,只为出人头地。最初的他也是满腔热血,一心要做个好官,却不想一时之差,没能禁住诱惑,从此深陷泥潭,不可脱身。 听了这话,杜夫人脸色倏地一白,“这……这不会吧。” “怎么不会!”杜大人声音陡然拔高,“对于五皇子来说,我只是一个为他捞钱的工具,一旦我被发现,他必然会对我弃如敝履。” 杜夫人眼眸忽然一亮,又道:“老爷,这些年您不是一直留有账簿吗?这可是都是五皇子贪墨的证据。” “夫人你还想用账簿来威胁五皇子?”杜大人苦笑,“我可以威胁五皇子,五皇子不会威胁我吗?到时候,他只需拿你和孩子们的性命作为把柄,我除了妥协还能做什么?” 霎时间,杜夫人脸色煞白。 “五皇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只怪我当年一时糊涂啊。”杜大人连声叹气。 第59章 殷勤,偷吃被抓包 杜夫人心思活络,忽然又有了主意,“老爷,既然五皇子靠不住,咱们不如投靠别人。” “投靠别人?”杜大人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咱们能投靠谁?我本是寒门出身,家中无门第,多年来都窝在祜州,和同僚的来往也少,是既不知道能投靠谁,也没有投靠的门路。” 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杜大人懂,可是他也要找得到合适的木,并且能让木同意让他栖才行啊。 显然,他并没有这样的能耐。南楚国有权有势的名门望族,杜大人除了五皇子,其外谁也不认识。 “老爷,谁说你没有门路?只要敢走,那就有路。”杜夫人唇角微微扬起,她早已有了法子。 杜大人不解,“有什么门路?” 他怎么不觉得呢? 只见杜夫人捂嘴轻笑道:“结两姓之好,老爷,这是不是门路?” “联姻!”杜大人眼眸倏地一亮。 杜夫人笑了笑,点头说道:“咱们的女儿紫瑜今年十四,和霍大人年龄相仿,若是将紫瑜嫁给霍大人,日后咱们岂不是就和靖北侯府成了亲家? 靖北侯府是三皇子的母族,而且霍大人又是太子殿下的长史,瑜儿和霍大人的事儿要是成了,咱们就相当于有三皇子和太子殿下两大靠山,可不比跟着五皇子强多了。” 事实上,将杜紫瑜嫁给霍大人的念头并非刚刚才起的。 都说女儿当高嫁,祜州乃穷乡僻壤之地,而杜大人又是祜州最大的官儿了,杜夫人早就想将女儿杜紫瑜嫁去京城富庶之地,只是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正好来了个霍大人,杜夫人心里早就起了念头,只是起先摸不准杜大人的心思,也就没有说出来。 “老爷,若是往日瑜儿是见不着如霍大人这般京城子弟的,如今正是好机会,想来这也是天意。老天爷发善心,派个霍大人来,就是给咱们一个机会。” 心里话既然说出来,杜夫人就打定主意要劝服杜大人同意。 “可是霍大人会看上咱们瑜儿吗?”杜大人有自己的忧虑,倒不是他的女儿杜紫瑜容貌才情不好。而是霍大人可是出生繁华的京城,想来是见过不少美女才女的,未必会看上杜紫瑜。 杜夫人睨了杜大人一眼,“老爷,你这是什么话,瑜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她难道生的不漂亮?而且我从小就给瑜儿请了最好的老师教她琴棋书画。咱们瑜儿的容貌才情在祜州可是顶尖儿的,就算是放在京城,不说是最好的,那也绝对不逊色。” 自己教养的出来的女儿,杜夫人很有信心,又道:“再说了,如今霍大人正好住在咱们府里,近水楼台,只要两人多接触接触,自然就有感情了。” 杜大人皱了眉,“多接触解除?难道让瑜儿主动不成?这对瑜儿名声不好吧?” 霍思锦是来办正经差事的,而且观她这几日的言行举止,分明是个受过良好教养的贵族子弟,身上,绝不是一个喜好吃喝玩乐的纨绔。 一个彬彬有礼的贵族子弟,是不会主动和非亲非故的女子有来往的。 霍思锦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那就只能让杜紫瑜主动了。杜大人是读书人出身,最看重礼法,当下就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老爷,这您就放心吧,只是让瑜儿和霍大人多接触几分,绝不会有违礼法。”杜夫人信誓旦旦地说道,“老爷,这后院的事情,有我把着关呢,绝不会让咱们瑜儿吃亏。” 杜大人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杜夫人嗔了杜大人一眼,“瑜儿是我生的,难不成我这个做娘的还会害她不成!” 杜大人依然有些犹豫,他总觉得有些别扭。 “老爷,不能再犹豫了,错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么店了,难不成你想一直受五皇子摆布?”杜夫人和他夫妻多年,自是知道杜大人心里最在意什么。 被她这么一说,杜大人原本有些摇摆的心立刻定住了,“好,就照你说的办。但是,一定要保护好瑜儿。” 虽然杜大人答应了,但是依然面带忧色。杜夫人则和杜大人完全相反,说服了杜大人,杜夫人心里说不出高兴…… 翌日,杜夫人就叫来女儿杜紫瑜。 “娘,瑜儿是女子,怎么能……”杜紫瑜说时就脸色微红,很是难为情。 杜大人对子女的教养很是严格,从小就教杜紫瑜当恪守礼法,不得做出格的事情,因而杜紫瑜一听杜夫人让她主动靠近霍大人,当下就不乐意了。 “我的傻女儿,娘又没让你做别的什么。” 杜夫人哪里不知道女儿心里想什么,连忙开解她,“娘的意思是,霍大人从京城远道而来,你作为主人家,给人家送个茶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这也是待客之道。” 杜紫瑜看了看杜夫人,咬着唇角没说话,显然还是不乐意。 “瑜儿,娘都是为你好。”杜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柔声说道,“咱们做女人的,最大的指望就是能嫁给好夫君,这个霍大人出身靖北侯府,娘也替你看过了,他的相貌品性都是顶好的,你若是能嫁给他,那便是你的福气。” “可是……”杜紫瑜咬了咬唇角,“爹时常教导女儿,要恪守女则女戒。” 对于嫁人之事,杜夫人早就与杜紫瑜提过。杜紫瑜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自己未来的夫君,也曾偷偷在心里幻想过,只是父亲的教养严格,她不敢将此事说出口,只能藏在心底。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杜夫人笑了笑,“瑜儿放心,你爹也是同意的,就是你爹让娘来给你说的。” 杜紫瑜眼眸晶晶亮,“爹也同意?” 杜夫人点了点头,“瑜儿,正好霍大人今日在府中看卷宗,这是个好机会,你亲自做些茶点,一会儿让丫鬟给霍大人送过去,记得嘱咐丫鬟一定要说是你送的。” “好,瑜儿这就去。”杜紫瑜顺从地应下了。 从杜夫人处离开,杜紫瑜当真去了厨房,亲手做了茶点,差人送去,并且按照杜夫人的吩咐,特别嘱咐丫鬟秀儿说是她的心意。 丫鬟秀儿是杜紫瑜的贴身婢女,为人机灵,极擅说话,恭恭敬敬地呈上茶点,并且笑吟吟地道:“我家小姐素日里爱做茶点,听闻大人在此办公,就命奴婢端了些来,请大人尝尝。” 霍思锦倒也没多想,只当是杜家小姐好客,当下接过,笑着回道:“还请姑娘转告杜小姐,霍某多谢小姐好意。” 秀儿朝霍思锦屈膝行了礼,“是,奴婢一定转达。” 茶点送到了,秀儿也没有多做逗留,行了礼便退下了。 霍思锦看了一上午的卷宗,也的确有些饿了,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品尝。 不得不说,这位杜小姐的手艺当真不错,皮酥而不散,馅绵而不柴,甜润适口而不腻,口感极纯。 霍思锦本就偏爱点心之类的甜食,又忍不住再吃了一块儿。 当她第三次伸手时,一个不经意的抬头,正好看见坐在对面的楚铮正定定地看着她。 楚铮的眸光有些灼热,以至于霍思锦不自觉地有些脸红,有一种小孩子偷吃东西被抓包的既视感。 这点心是杜小姐送来与她品尝的,她吃几块也没什么吧?再说,她也没有吃独食,吃之前也招呼过大家一起吃。 楚铮就这么看着她,灼热的目光让霍思锦很是别扭,为了消除这种别扭感,她将手中的点心递到楚铮面前,“天行,你要不要也尝尝?”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她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被抓包了,不应该赶紧低下头去,当没发生过吗?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要是这个时候收回手,那就更尴尬了。霍思锦咬了咬唇角,只能一直抬着手。 许是被她幼稚的举动逗笑了,楚铮唇角轻勾,“很好吃?” “还……还行吧。”太尴尬了,以至于说话都结巴了,此刻的霍思锦好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第60章 疯了,羞耻的念头 楚铮就这么看着她,唇角微勾着笑。 霍思锦尴尬不已,殿下为何这样看着她? 忽然,灵光一闪,莫不是她嘴角有东西?方才连吃了好几块点心,难免会有点心屑粘在嘴角。 霍思锦连忙抬手摸了摸唇角,果然…… 唇角处有一异物,都不用拿下来看,一模便知这是方才吃的点心渣子。 霍思锦更觉尴尬,脸皮微微发烫,若此时地上有个洞,她肯定立马钻下去。然而,此处没有地洞,她只得微微低下头去,不去看楚铮,这样似乎可以减少一点尴尬之感。 由于霍思锦低着头,目光没落在楚铮脸上,因而她也没有注意到楚铮的异常。 在她摸唇角的时候,楚铮脸上的笑容倏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目光。 他幽深的眸光落在霍思锦的淡粉色的嘴唇上,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了昨夜的梦…… 他立在一副棺木面前,抚上棺木的手有些颤抖,缓缓打开棺木。 目光落在棺木中的人身上,那张脸他很熟悉,正是霍思锦。 心倏地一疼,好似有针在扎。 滚烫的泪珠打在手背上,楚铮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伤心,伤心到落泪? 忽然,他猛地俯下身去,下一瞬,他的唇紧紧地贴在霍思锦的唇上…… 楚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梦境里的他好像行为并不受自己控制,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牵引他,指挥他的一切行为。梦境的楚铮,是他又不是他。 梦太莫名其妙,似虚无似缥缈,颠三倒四,模模糊糊,但是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霍思锦的唇很凉,像冬日里结冰的湖面,凉入骨髓。 楚铮看着霍思锦的唇瓣,眸光深邃,若有所思。 霍思锦见楚铮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眉心微蹙,忍不住开口道:“天行,怎么了?” 难道她脸上还有什么脏东西? 可是她几乎都快将整个脸颊摸遍了,也没摸着什么呀? 楚铮被霍思锦的声音唤醒,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仓促之下,他慌忙顺手抓起手边的一物。 霍思锦恍然大悟,“天行是不是想说,长锦点心吃多了,难免口干舌燥,该喝点茶水。” 好巧不巧,他抓在手里的正好是一个茶杯。 霍思锦的误解正合楚铮的意,他连忙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霍思锦笑了笑,“多谢天行提醒。” 还真别说,方才她连吃了好几块点心,的确是有些口干舌燥了,是该点水润润喉嗓了。 霍思锦端起茶杯,轻抿了几口,茶香在唇齿间荡开,正好将方才点心的甜味散去。 喝了茶,霍思锦再抬起头来时,却见楚铮依然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眉头再次皱起,霍思锦满肚子的疑问,今天楚铮是怎么了,怎么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幽深的眼神,似乎在缅怀什么,又似乎在探索什么,眼神很是复杂。 霍思锦正想开口询问,嘴巴刚张开,还未发出声音,却见楚铮目光突变,同时,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磕在桌面上。 然后,楚铮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出了房门…… 霍思锦怔然,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端端的吗?怎么楚铮忽然就变了脸色,他这是对谁生气呢? 霍思锦看了看郑长冬,“我惹到他了?” 郑长冬可是跟在楚铮身边多年的心腹,他或许会了解楚铮的心思。 然而,郑长冬茫然地摇了摇头,“我跟过去看看。”殿下莫名其妙的行为,他也不知是何缘故。 楚铮为何会忽然变脸,其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方才他看着霍思锦的唇瓣,经茶水滋润后,唇瓣丰盈润泽,似桃花娇艳欲滴,那一瞬他忽然特别想欺身上前,品尝那一抹娇艳。 楚铮很快回过神来,他在想什么? 他大概是疯了吧!他居然想亲一个男人! 梦境中,亲吻霍思锦也就罢了,那毕竟是梦,梦中的人好像不是他本人,他尚且没有太重的羞耻感。 可是,方才的念头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是他心底涌起的念头,不是梦境中另外一个“楚铮”。 “谁!”楚铮的声音冷冽。 “是长冬。”郑长冬走上前来,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楚铮神色微敛,这样羞耻的念头是秘密,他不想要任何人知道,包括他的心腹侍卫。 “没事。”楚铮想了想,又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保护好霍长锦。” 他想他一定是生病了,或者是中了某种毒,所以才会有这样羞耻的念头。 对一个男人产生那种念头,楚铮忍不住怀疑自己那个地方出了问题。 “殿下,让长冬陪您去吧。霍大人在府里,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郑长冬的话刚说完,就被楚铮一口拒绝,“不行!” 此事涉及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楚铮沉着脸道:“照本殿的话做!”说完,转身就走。 郑长冬虽然很想跟上前去保护他,但是也只能听从吩咐,留在府中。楚铮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他的命令,下属必须执行,否则便是叛主,稳重如郑长冬自然不会犯禁。 …… 楚铮出了知州府,寻了个医馆,偷偷闪身进去。当让杜大人派来跟踪他的小厮,早就被楚铮甩掉了。 “公子可有哪里不适?”医馆中的大夫问道。 楚铮并没有先说出自己的病症,而是伸出手腕,“请大夫先为我把脉。” 大夫倒也没有说什么,依言伸出手指为他切脉。 “如何?”楚铮见大夫捻了捻胡须,眉头微皱,但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心下忍不住紧张起来。 难道他那个地方真的出问题了? 元璟皇后临死前教导他,日后他娶妻子,定要深思熟虑,一旦娶了人家,就要真心对待,不可利用妻妾之位谋取利益。 楚铮牢牢记得元璟皇后的话,绝不会用联姻的方式来巩固势力。这么多年,他也没有遇到一个让他想娶的女子,既不娶妻,再加之他的性子愈发冷淡,对男女之事就更不热衷了。所以,他至今还未有过任何女人。 可是,没经历男女之事,和没有那个能力是两回事。 楚铮眉头紧皱,“大夫,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这样的病,是个男人都不想得,若是他不幸当真得了这个病,当及时治疗,或许还能有痊愈的可能。 大夫收了手,捻了捻胡须,皱着眉摇头道:“从脉象上看,你没有病。公子,还请你说说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脉象上诊不出来,并不代表就真的没有病。楚铮的心依然紧张,他迅速地抬眼,环顾四周,进四下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大夫,我不知为何,忽然很想亲一个人,请问大夫这是何病?可还能治?” 闻言,大夫捻着胡须的手一顿,看了看楚铮,忽而笑道:“的确是生病了,这个病叫相思病,相思病无药可治。” 相思病! 楚铮脸色大变,他相思霍思锦?这怎么可以!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对一个男人起思慕之情? “不可能!”楚铮当即否认,“大夫,这绝对不可能。” 这么多年,他虽然还没有睡过任何一个女人,可是他的性取向一定是正常的,他怎么会有这样龌龊的念头! 一定是有人给他下了毒,而乡野间的大夫不认识此毒。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那大夫只当楚铮是害羞,笑道:“公子,我看你年纪大概二十出头,正是知慕少艾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很正常,在下也是过来人,明白公子的心思。” 然而,楚铮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丢下一锭银子,“这是诊金,告辞。”然后,转身就走。 他坚信,定是这大夫医术还没学到家,诊不出来他的毒。 第61章 相救,杜紫瑜动心 知州府中 丫鬟秀儿正与自家小姐说起霍思锦的长相,“小姐,这霍大人长得眉清目秀的,温和有礼,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与小姐极其相配。” 杜紫瑜嗔了秀儿一眼,“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什么配不配的,这亲事还没成呢。” 到底是女儿家,说起自己的亲事,总是免不了羞赧。 秀儿哪里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笑嘻嘻地道:“小姐还说奴婢胡说,连亲事二字都说出口了。” 此言一出,杜紫瑜更害羞了,俏丽的小脸上满是红晕,“秀儿,你再胡说我可要罚你了。” 秀儿连忙摆手,假意打嘴,“小姐恕罪,都是奴婢胡说,奴婢再也不敢了。” 哄了几句,杜紫瑜脸上的红晕方才渐渐止了,垂着头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喃喃说着:“秀儿,我和你说句心里话,爹和娘想让我嫁给霍大人,可是我也没见过他,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性子,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杜紫瑜从小读的是女则女戒,可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又是到了思慕之年,平日里也偷偷看了一些话本子,对于自己未来的夫君既期盼又紧张。 秀儿是个机灵的丫头,最是会为小姐排忧解难,听了这话,就与她出主意,“小姐,您不如亲自去看看霍大人,不就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一听这话,杜紫瑜当即摇头,“这怎么行!我可是女儿家,不能坏了闺誉。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秀儿伺候杜紫瑜多年,最是了解她的心思,嘴上说着不行,实则心里只怕早已动摇,她越是拒绝,心里就越是向往。 “小姐,奴婢有个主意,您换做奴婢的衣服,扮作丫鬟,去给霍大人送茶点,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也就不会坏了小姐您的闺誉。” 杜紫瑜眉头微皱,“这……不好吧……现在霍大人是不认识我,可若是日后……” 日后他们结为夫妇,红盖头揭开…… 杜紫瑜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时的情景,不禁又羞红了脸,“霍大人知道了,岂不是会认为我是个举止轻浮的女子。不行不行,这肯定不行。” 秀儿笑嘻嘻地说道:“小姐,您说的这一点,奴婢早就想到了。您就放心吧,霍大人是个彬彬有礼的正人君子,方才奴婢去给他送点心的时候,霍大人目光清明,也没有多看奴婢一眼。小姐只需扮成丫鬟模样,到时候头稍微低一点,有额前的头发遮着,霍大人又不会仔细看您的脸,绝对不会发现的。” 杜紫瑜面露犹豫之色,“真的不会被发现?这法子行吗?若是被发现了,那我可就丢脸了。” “小姐,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秀儿笑语盈盈,她知道自己小姐这反应代表她的心已经动摇了。 心动摇了,可是又害怕被发现,杜紫瑜陷入了纠结中。 半晌,她终究还是点了头,“秀儿,找一件你的衣服来,替我重新梳妆。” 秀儿笑眯眯地应下,她就知道小姐一定会答应的。 杜紫瑜穿了秀儿的衣服,又重新梳了和秀儿一模一样的双丫髻,额前还留着厚厚的发丝。只要微微低下头,半张脸都被额前的秀发挡着,除非霍思锦弯腰仰视,否则绝对看不清她的脸。 准备妥当,杜紫瑜这才端着茶往霍思锦所在的客房走去。 然而,准备的再妥当,走到客院门口时,杜紫瑜又起了后悔之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脚微微抬起,又缓缓放下,就是不曾踏进院子的门。 杜紫瑜纠结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低声与自己道了句:“还是算了吧。” 闺誉要紧,她可不能被霍大人看轻了。 转身就想往回走,谁料她回头的瞬间,眼前忽然多了一个身影,她被吓了一跳。心下一慌,脚下的步子也跟着慌乱,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就往前倒去。 “啊!”杜紫瑜吓得尖叫起来,眼瞧着就要摔倒在地,她却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然而,下一瞬,只觉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定住了。 杜紫瑜缓缓张开眼睛,只见自己被定在半空中,并没有摔倒在地上。 “你可以起来了。”耳畔传来低沉而淡漠的男子声音。 杜紫瑜循声抬头看去,顿时呆住了。 面前的男子一身墨衣高大挺拔地立在她面前,眉如墨染,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俊美如画。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那双微微透着寒意的凤眸,清隽矜贵中夹杂着冷漠,杜紫瑜不由地看呆了。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 “姑娘,你可以起来了!”楚铮不耐烦地提醒她。 楚铮刚从外面回来,却不想撞上杜紫瑜,所以他立刻拿起手中的剑,挡在杜紫瑜身前,让她不至于摔倒。 他得了那样的病,心里正烦躁着。不过是顺手帮了这丫鬟一把,没想到这丫鬟却看呆了眼,楚铮更不耐烦了,他并不想和这丫鬟浪费时间。 杜紫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直了身体,脸颊上微微泛起了红晕,整理了一番衣衫,正要朝他屈膝行礼,却不想抬头时,只见那人已经抬脚进了客院的门。 “恩公……”杜紫瑜连忙提了裙子追上去,她还没来得及和他道谢呢,怎么这人就走了。 楚铮的步子极快,哪里是杜紫瑜追得上的,没几步,楚铮的身影就消失在杜紫瑜面前了。 杜紫瑜倒是想往里走,可是又想到自己是杜家的小姐,可不是丫鬟,更何况,方才那一摔,人是没事,但是端在手里的茶却打翻在地,她连进去的理由都没有。 无奈之下,杜紫瑜只得悻悻地离开,回了自己的闺房…… “小姐,您见到霍大人了吗?怎么样,是不是和您般配极了?”秀儿见自家小姐回来了,连忙迎上前来,笑嘻嘻地追问。 从秀儿的眼光看,霍大人相貌好,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是个受过良好教养的谦谦公子,这样的人若是做了自家姑爷,那是好事。 然而,她不知,此刻杜紫瑜的心已经被勾走了。 那个清隽矜贵又冷酷的男子,已经深深刻进了杜紫瑜的心上。 只是一眼,甚至杜紫瑜连话都未曾和楚铮说一句,她就已经沦陷了。 “小姐,您怎么了?”秀儿见自家小姐目光呆滞,也不说话,好像傻了一般,顿时脸色一白,连忙轻轻推了推她。 杜紫瑜这才回过神来,“秀儿,怎么是你?” 秀儿瞪圆了眼睛,惊讶不已,“小姐,不是您让奴婢在这儿的吗?您说万一夫人派人来找您,奴婢也好替您应付一二。小姐,您都忘了吗?” 扮作丫鬟去见霍思锦,杜紫瑜心里紧张极了,怕事情败落,就让秀儿在房里守着,确保不被杜夫人发现。 杜紫瑜抚了抚额头,“是哦,我怎么一时给忘了。” 秀儿打量了小姐一会儿,见她目光恢复了清明,不再呆滞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样?小姐,您见到霍大人了吗?” 杜紫瑜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没走近院子,不小心打翻了茶,我就没进去。” 秀儿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打翻了茶啊,那没事儿了,小姐,您方才那模样,可把奴婢给吓住了。” 她方才还以为是小姐被霍大人拆穿了呢,那一瞬她后悔极了,早知道就不给小姐出馊主意了,这要是被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不得将她赶出府啊! “小姐,您别担心,霍大人还要在咱们府上住好一段时间呢,您另寻机会就是了。”秀儿安慰自家小姐。 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嘛。 然而,此刻的杜紫瑜心里已经装了旁人,对劳什子霍大人再无心思了。 “秀儿,这次来咱们府上的,除了霍大人还有谁?” 杜紫瑜迫切地想要知道方才那个人是谁。 秀儿不明所以,好端端的,小姐怎么会问这个。 她倒也没有多问,压下心里的疑惑,答道:“除了霍大人,就是跟在霍大人身边的几个侍卫了。” “侍卫?”杜紫瑜皱了眉头,那个人是侍卫吗?侍卫的身份只怕有些低了,爹娘只怕很难同意。 “小姐,您怎么了?”秀儿不放心,终是问出了口,“您问这个做什么?” 杜紫瑜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吩咐说:“秀儿,你去打听一下,霍大人身边的护卫里有没有一个身高八尺有余,长相……很是俊美的男子,他叫什么名字。” 秀儿瞳孔微缩,心下一惊,“小姐,您让奴婢去打听这个人做什么?” 自己小姐读的是女则女戒,从未主动说起一个男人,哪怕是霍大人,那也是她这个丫鬟先提起,小姐顺着她的话说。 秀儿起了心思,“小姐,您是不是……” “秀儿!”杜紫瑜却板起了脸,“让你去你就去,问这么多做什么!” 杜紫瑜的性子偏软,再加上秀儿机灵,因而主仆二人从未红过脸,可是今日却好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姐竟然生气了? 秀儿吓得脸色一白,心中有了猜测,小姐莫不是…… 第62章 思慕,一朵烂桃花 “小姐,您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秀儿小心翼翼地问出来了口。 自家小姐极其重视礼法,若非是看上了人家,怎么会主动打听陌生男子的姓名。 秀儿紧张不已,如果她猜对了,那可就麻烦了。老爷和夫人可是希望小姐嫁给霍大人的,可是小姐却偏偏看上了身份不如霍大人的侍卫。 这可如何是好? 看上了人家吗? 当然是这样了,可是杜紫瑜害羞,第一反应就是摇头,红着脸说道:“我哪有……” “方才我差点摔倒,是他救了我,我只是想向他道谢。”杜紫瑜怕秀儿看破自己的少女心思,连忙解释。 很奇怪,她并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平日里若是要她撒谎,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可是不知为何,方才这番解释的话都不用细想,脱口而出就是。 秀儿知晓自家小姐不善撒谎,竟信以为真,心里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小姐你放心,奴婢马上就去。” 秀儿向客院里的下人打听楚铮姓甚名谁,下人们哪里知道,楚铮的身份本就是秘密,因而霍思锦等人口风极紧。 郑长冬很快就察觉了秀儿打听楚铮的事情,立刻将此事禀告给楚铮。 霍思锦头一个皱了眉,“难道杜大人有所察觉?” 楚铮隐瞒身份,扮作侍卫进入知州府,虽说杜大人并没有见过楚铮,但是未必就不会察觉出来。楚铮的衣衫可以改换,但是这周身的气度是藏不住的。 郑长冬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打听的人是杜小姐身边的丫鬟。” 听了这句,霍思锦连忙朝楚铮看去,幽幽吐出一句,“天行,你该不会是招惹上桃花了吧?” “杜大人就算是有所怀疑,当也不会借自己女儿的手,万一要是传出去了,毁的可是杜小姐的闺誉。”霍思锦意味深长地解释道,“一个姑娘家不会无端打听一个陌生男子的姓名,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这个姑娘看上了这个男子。” 也对,楚铮虽然改换了衣冠,但是他容颜俊美,长身玉立,都不用看气度,但就这长相就足以俘获姑娘家的芳心。 霍思锦忍不住轻轻挑了挑眉梢,忍住没让自己笑出来,只是这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忽然,楚铮冷冷地瞥了霍思锦一眼,“霍公子,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太子殿下生气了,霍思锦这才收起了眉眼间的笑意,定了定神,正色道:“天行说的是。” “刚刚谈先生那边传来消息,所有的明沟暗渠他都已经确认过了,两天之内将所有的沟渠连通不成问题。接下来就是村民的转移了。” 楚铮自从回来后,就是一副冰冷的语气,“让杜大人去。他是祜州的父母官,交给他去做最合适。” 霍思锦点了点头,“长锦已经向杜大人说过了,他也应承下来。要村民转移不难,只是被转移的村民会有恐慌,如果堤坝和排水渠撑不住,那么洪水就会淹没他们的家,田地里的粮食。没了房屋,没了粮食,即便洪涝结束,他们的日子也会很艰难。” “朝廷的赈灾粮已经在路上了,这一次我会亲自核查,绝不容许有人贪墨。”说话时,楚铮眼眸里闪过一抹杀意,如果有人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贪墨,他手下的剑可就要见血了。 霍思锦眉头稍微,摇头说道:“光靠朝廷的赈灾粮是不够的,那些赈灾粮恐怕只够撑到洪涝结束。” 这些年,南楚战事不断,国库早已空虚,洪涝之灾再严重,能给的祜州百姓的赈灾粮也不会太多。 这一点,楚铮显然也清楚,“从我的私库里出二十万两银子。” “天行,此举只怕有些不妥。”霍思锦若有所思。 从楚铮的私库里出银子,于楚铮自己来说,他自然高风亮节,并不为其他,但是旁人却未必会这么想。届时,好事也会成为坏事。 但是若楚铮不拿银子,朝廷那点赈灾银又不够用,祜州百姓又当如何? 霍思锦陷入了沉思中…… 忽然,霍思锦星眸一亮,计上心来,“长锦有一计,由天行起头募捐,京城里的世家大族也好,商贾名流也罢,都可捐银。” 京城里的世家大族众多,即便是每家只捐十两,算下来也不少了。况且有楚铮在前,旁的人也不敢捐的太少,尤其是其他皇子,必然会紧随其后,绝不落人口实。 “募捐所得银两,一部分换成赈灾粮,而另一部分则是作为工钱。” “工钱?”楚铮不解。 霍思锦唇角微微扬起,娓娓道来般地说道:“不错,正是工钱。要彻底决绝桃花汛,洪涝之后,必然要重整堤坝,届时少不得需要人力物力。人力还得依靠祜州百姓,百姓修筑堤坝,自然是要给他们工钱的,正好将募捐银作为工钱发放。” 闻言,楚铮原本冰冷的神色终于缓了几分,“祜州饱受洪涝之灾,祜州百姓莫不为生计发愁,将募捐银作为修筑堤坝的工钱,既能解决桃花汛,又能让祜州百姓看到希望。不错,这果然是个好主意。” 楚铮看向霍思锦,目光中多了几许赞赏的味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有如此头脑,堪为丞相。 霍思锦莞尔一笑,“多谢天行夸赞。” 虽然这两日楚铮性情甚是古怪,但是霍思锦看得出来,方才的赞赏是真心实意的。 前世,她为楚黎出谋划策,楚黎也时常夸赞她,但霍思锦从未向现在这样高兴。大概是楚黎的夸赞中夹杂着虚伪和利用,而楚铮的这一句赞赏是纯粹的缘故吧。 他如何待她,她便为他尽多少心力。得了楚铮这一句夸赞,霍思锦觉得她也应该多为他做点事情。 霍思锦想了想,道:“天行,杜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打听你的名字,我……” 听了这话,楚铮顿时黑了脸,“够了!霍公子,还要我提醒多少次!你的心思应该放在正事上!” 又说她不务正业,霍思锦方才的喜悦心情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真的只是想善意的提醒他,就他这相貌,引得女子芳心大动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不得不防。 那杜小姐什么样子,霍思锦是没见过,但是楚铮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即便这个杜小姐是天仙下凡,就凭她的亲爹杜大人是个贪官污吏这一点,楚铮就绝对不会喜欢杜小姐,所以这个杜小姐这朵桃花永远都落不到楚铮身上。 既然没有可能,那么杜小姐的单相思对于楚铮来说就是孽缘,孽缘这东西最好是一早就拔掉。 然而,霍思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铮给打断了,而且看他这不耐烦的神情,显然并不想听。 霍思锦也无奈,只能闭上了嘴巴,绝口不提此事…… 而那厢杜紫瑜听了秀儿的回复,杜紫瑜说的这个人的确存在,是跟在霍思锦身边的一个侍卫,但是这个侍卫姓甚名谁,秀儿并没有打听到。 杜紫瑜当即皱了眉,“你怎么没有打听到呢?人都在府里了,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也太没用了。” 秀儿脸色一僵,她是杜紫瑜身边的大丫鬟,从前小姐和夫人都夸她机灵,办事周到稳妥,然而今日小姐却说她没用,这还是头一回。 “小姐,霍大人和那几个侍卫从不和下人们说话,也不许下人们随便进屋,所以奴婢向下人们打听,他们是一问三不知。” 秀儿的语气颇为无奈,她总不能直接问那个侍卫本人吧?为了杜紫瑜的闺誉着想,她也只能悄悄地向府里熟识的下人们打听。 杜紫瑜本意也不是要责骂秀儿,而是焦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尚未经过大脑思考,这会儿回过神来了,连忙解释道:“秀儿,我也不是故意说你的,只是恩公对我有恩,我想向他道谢,却不想如今连恩公的姓名都不知道,我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其实,这话既是说给秀儿听的,也是说给杜紫瑜自己听的。她必须要再三强调,她想知道楚铮叫什么名字,只是想向他道谢,而非其他。 杜紫瑜虽然动了春心,但是她心知爹娘想让她嫁的人是霍大人,而不是霍大人身边的侍卫。她毕竟是祜州知州之女,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低贱的侍卫呢? 杜紫瑜是有自知之明的,可是偏偏架不住自己的心。无论如何,她想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想再见见他,哪怕只是和他说几句话也好啊…… 心有所念,这一夜,杜紫瑜失眠了,辗转反侧,却依然睡不着。她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白天楚铮立在她面前的模样,长身玉立,冷峻矜贵,好似一壶酒,只要一靠近便会醇香醉人,让人忍不住为之倾倒。 她的脑海中尽是楚铮的身影,哪怕到了深夜,睡意终是战胜了相思,她进了梦乡,然而梦境中依然是楚铮…… 第63章 纠缠,踢飞杜紫瑜 翌日,秀儿为杜紫瑜梳头,杜紫瑜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抚上自己的脸颊,丹唇轻启,“秀儿,我长得美吗?” 秀儿笑道:“小姐当然美了,小姐可是咱们祜州最美的姑娘。” 听了这话,杜紫瑜唇角微微扬起,喃喃说道:“他会喜欢我吗?” 秀儿一愣,“小姐是在说谁?” 忽然反应过来,秀儿随即又笑道:“小姐说的是霍大人吧?小姐,您长得这么漂亮,霍大人肯定喜欢。” 杜紫瑜脸上的笑容微收,她哪里要霍大人喜欢。她只要梦中的郎君喜欢。 若是郎君也喜欢她,他们两情相悦,或许…… 杜紫瑜忍不住往下想,爹娘素来疼爱她,如果她跪在地上求他们成全,爹娘或许会成全的,那么她就能嫁给他了。 心里怀着这样的憧憬,杜紫瑜就忍不住将憧憬实现。 “秀儿,我想再去看看霍大人,你再去把你的衣服找一件过来。” 杜紫瑜这么说,秀儿也就没多想,“好的,小姐,奴婢先给您梳好发髻。” 秀儿给杜紫瑜梳了和昨日一样的双丫髻,又拿了自己的衣服来给她换上。 装扮妥当,杜紫瑜又悄悄端了茶点往客院走。 还没走进客院,杜紫瑜眼眸一亮,那人可不就是昨日见到的郎君吗? 霍思锦与楚铮一同外出办事,郑长冬则是被派去了别处,横竖楚铮的身手极好,两人同行倒也安全。 “恩公。”杜紫瑜一手端着茶点,一手提着裙子,快步小跑过来。 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楚铮身上,眸光中充满了欣喜,“恩公,又见面了。” 然而,楚铮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她,反而朝霍思锦道:“我们走。” 杜紫瑜连忙挡在两人面前,“恩公,你不记得了吗?昨天你救了我,就是在这里你救了我。” 她指了指客院大门处,昨天就是在这里,他救了她,而她喜欢上了他。 霍思锦在心头叹了口气,果真叫她说中了,这位杜小姐果然是喜欢上楚铮了。 面前这个做丫鬟装扮的姑娘正是杜小姐本人,霍思锦虽然没有见过杜紫瑜,但是一眼就看破了。没有哪个丫鬟会十指纤纤,手上连茧子都没有。 霍思锦看了看楚铮,只见他冰冷的眼眸中似乎染上了一层寒霜,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楚铮不耐烦,但是眼前的麻烦必须要解决,没办法,只能霍思锦出面了,毕竟在外人看来,楚铮是她的侍卫。 “这位姑娘,他救你不过是顺手,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们有公务要处理,还请你让开。”霍思锦已经尽量将话说的委婉了。 杜小姐,你将他放在心上,但是人家可没有将你放在心上,你还是走吧。 然而,杜紫瑜却听不进去,她眼巴巴地看着楚铮,“他救你不过是顺手”,这几个字听着很是刺耳。 但是这话是霍思锦说的,不是楚铮书,杜紫瑜只当霍思锦是在胡说八道,索性不理会。 杜紫瑜看着楚铮,眸光温柔,“恩公,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呢。” 说时,杜紫瑜微微屈膝,行了个标准的福礼,柔声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 后面的话欲言又止,霍思锦只觉牙疼,这位杜小姐想说什么,她也能猜出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杜小姐,你没看到你面前的这个男人都没有正眼瞧过你,而且他从头到尾都是黑着一张脸,很显然他压根就不想看到你吗? 霍思锦稍微向前挪了挪脚步,身子侧着,尽量将楚铮挡在身后,然后方才与杜紫瑜道:“姑娘,既然已经道过谢了,那就行了,我们还有事,告辞。” 说时,霍思锦侧目与楚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走。如果这位杜小姐还要追上来,她先帮楚铮挡着。 楚铮早就不耐烦了,抬脚绕过杜紫瑜朝外走去。 果然,杜紫瑜提了裙子就往前追,霍思锦早有防备,连忙伸手挡在杜紫瑜面前,“姑娘,还请你不要纠缠,耽误我们的公务,这可是大罪!” 霍思锦语气十分严肃,而且还带着警告之意。不过,她内心里觉得,实则这是忠告,给杜小姐的忠告,不要纠缠楚铮,否则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然而,情爱的力量太大,警告也好,忠告也罢,杜紫瑜压根听不进去,她此刻脑子里想的都是楚铮那冰冷的眼神,那么冷,却又那么迷人。 杜紫瑜弯腰从霍思锦手臂下穿过,然后飞快地跑上前去…… “姑娘!”霍思锦脸色微变,连忙也追了上去。 “公子,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瞬她就跌倒在地了,而她手里正捏着一块布料。 那布料正是楚铮身上衣袍的一角,方才杜紫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拽住楚铮。如果她单单只是言语上的纠缠,楚铮或许还能忍耐一会儿,但是她伸手来触碰他,楚铮立刻就受不了了,直接一挥手断开那快衣角,而杜紫瑜身体也跟着失去了平衡,一屁股跌倒在地。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痛感自臀部传来,杜紫瑜的眼眶中顿时蓄满了泪珠,“公子,我只是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呜呜呜…” 杜紫瑜委屈不已,眼泪花花往外流。 她做错了什么,她不过就是想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就这么对她,为什么! 还有什么比被自己喜欢的人伤害,更让人伤心的呢? 杜紫瑜哭的梨花带雨,然而楚铮的神色却没有那点缓和,反而更加冷冽,看也看没杜紫瑜一眼,冷冷地丢下一句,“昨日救你,今日扯平了。” 昨日她差点摔倒,他顺手救了她,今日他害她跌倒在地,那么恩仇相抵消,她就不用再感谢他了,更不用打着谢恩的幌子做纠缠于他了。 闻言,杜紫瑜直接呆住了,连哭泣也忘记了。 他方才说什么? 昨日救你,今日扯平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方才故意害她跌倒在地,如此和昨日救她之事扯平,他和她从此再无关系了? 杜紫瑜想通了他话里的意思,顿时脸色煞白,一颗芳心如坠冰窖。 霍思锦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处理烂桃花的方式真是又冷酷又无情。 “霍公子,该走了。”楚铮见霍思锦迟迟没有跟上来,驻足停下来提醒道。 “我这就来。”霍思锦应下,见杜紫瑜哭的可怜,低声与她说了句,“姑娘,他的话你也听到了,在下劝你日后莫要再靠近他了。” 别说起什么旖旎心思了,连靠近最好都不要。 然而,杜紫瑜却并不领情,她咬了咬唇角,一把推开霍思锦,“关你什么事!” 霍思锦没有料到这位杜小姐竟然这么大火气,而且全发在她身上了,冷不防一把被推倒了。 “小心!”楚铮脸色微变,立刻闪身上前,还好他身形够快,在最后一刻将霍思锦拉住了。 同时,朝杜紫瑜一脚踢去,只听得一声尖叫响起。 等霍思锦站直了身体时,就见杜紫瑜整个人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噗! 一口鲜血吐出,然后她直接昏了过去。 霍思锦脸色微变,糟了,她还是没能拦住楚铮。 杜紫瑜方才那一声尖叫,直接将府里的下人都引过来了,“小姐!小姐晕倒了,快来人啊……” 霍思锦无奈地看了看楚铮,“麻烦来了。” 这回当真是麻烦来了。 楚铮眼眸一冷,“杜言才还能将我怎么样不成?” 霍思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太子殿下,您是忘记您现在的身份了吗?您现在是谢天行,侍卫谢天行,可不是太子殿下楚铮。 “一会儿你别说话,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天行?”霍思锦这一声“天行”,是想提醒他,这件事也只能由她来处理。 楚铮冷哼一声,默认了。正好,他也不想理会这点破事儿。 小姐昏倒了,那还得了,下人们立刻将此事禀告了杜夫人。 杜夫人闻讯赶来,只见杜紫瑜昏倒在地,嘴角还有血迹,差点没也跟着昏死过去。 “瑜儿,瑜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瑜儿,你别吓娘……”杜夫人抹了抹眼泪,强打起精神来,朝下人们吼道,“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 又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丫鬟,“将小姐送回房去。” 夫人发了话,下人们立刻应下,这才动身。 杜夫人正要跟着杜紫瑜一同回房,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不远处立着的霍思锦身上,忽然停下了脚步,朝管家问道:“瑜儿怎么会昏倒的?这是怎么回事?” 杜紫瑜莫名其妙地昏倒,嘴角还有血,而且这地点还是在客院门口,由不得杜夫人不多想。 方才管家来时,就已经盘问过附近的下人了,对于此事也知道的七七八八,连忙答道:“据附近伺候的下人说,小姐不知为何和霍大人起了争执,霍大人身边的侍卫就踢了小姐一脚,然后小姐就昏过去了。” 听了这话,杜夫人勃然大怒,怒目看向霍思锦,“霍大人,你这是何意?” 第64章 争执,你欺人太甚 “不知小女哪里得罪霍大人了,霍大人竟然要对她一个弱女子,下此毒手!”杜夫人看霍思锦的眼光好似淬了毒一般,凶狠而凌厉,似要将她给吃了。 霍思锦无语问天,杜紫瑜得罪的不是她,分明是楚铮。 她作为楚铮的长史,替他出面解决此事,那也是应该的,是她分内之事。可是这事儿的起因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男女情事,霍思锦甚是无奈。 “杜夫人此言差矣,首先,霍某并不知这位姑娘是杜小姐。再者……” 霍思锦顿了顿,又缓缓道:“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个中是非曲直,杜夫人不妨等杜小姐醒来,亲自问她。” 一席话说的杜夫人眉头紧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目前不知,但是有一点却是她没法否认的——霍思锦并不知道那是杜紫瑜。 霍思锦从未见过杜紫瑜,而且杜夫人记起方才杜紫瑜身上穿的是丫鬟的衣服,梳的发髻也是丫鬟的样式。霍思锦没见过杜紫瑜,而杜紫瑜又是一副丫鬟打扮,她就更加不会认出来这是杜家的小姐了。 杜夫人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牙,她的女儿受了重伤,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抬眸朝霍思锦看去,“霍大人,那你承认是你的侍卫伤了我女儿了?” 霍思锦点了点头,“这一点,霍某不否认。” “那好,霍大人,虽然你是京城里的钦差大臣,但是你无故伤我女儿,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交代。” 杜夫人一想到受伤昏迷的女儿,就忍不住心下一酸,眼眶微湿,“霍大人,你是与不是?” 霍思锦叹了口气,“这件事自然是要有个交代的,霍某人就在这里,不会离开,等杜小姐醒来了,杜夫人且问问她,到时候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咱们再议。” “今日霍某有公务在身,要出门一趟,不过杜夫人放心,霍某处理完公务,会立刻回来。”说时,霍思锦拱手示意,“霍某告辞。” 然而,她刚转身,杜夫人就一个健步冲上来,挡住她的去路。 霍思锦愣了片刻,冲上来挡住别人的路,合着这是遗传? “杜夫人这是作何?” 杜夫人瞪圆了眼睛,冷哼一声,“霍大人,这件事情还没解释清楚,妾身以为霍大人这个时候不该离开。” 此言一出,这回连霍思锦也忍不住生出了怒气,她给足了杜家面子,可是对方却不知足,得寸进尺。 看来,对于有的人,根本无需客气,否则只会叫他们蹬鼻子上脸。 “杜夫人,霍某已经说了,等杜小姐醒来,自会有个交代,你还想怎么样!” 霍思锦说话时,星眸中已然染上了怒意。 桃花汛之事紧迫,她也不想在浪费时间。 杜夫人毫不客气地说道:“霍大人,我女儿本是好端端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如今却昏迷不醒,霍大人留下只言片语就想离开,这未免有些不妥吧?” “霍大人是京城里来的钦差大臣,妾身区区堵到人家,本不该指责什么,可是妾身是个母亲,自己的女儿昏迷不醒,若是让你们就这么走了,那我这个娘也太不称职了。霍大人是高门贵族出身,自小受良好教养,当体谅妾身的心情。” 听了这话,霍思锦顿时脸色一沉,杜夫人一口一个高门贵族,受过良好教养,这是要拿礼仪教养来要挟他。 “杜夫人,你家姑娘做了什么,等她醒来,夫人一问便知。我若是夫人,就先想办法将这件事捂住,而不是将我等二人扣留!”霍思锦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话落到杜夫人耳中,顿时脸色微变,霍大人这意思难道说她的女儿杜紫瑜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杜紫瑜和杜家的颜面就毁了? 一时间,杜夫人脑子里闪过数种猜测,杜紫瑜方才身上穿的是丫鬟的服饰,这一点让杜夫人不得不往最坏处想…… “杜夫人,告辞!”语罢,霍思锦与楚铮便抬脚离开了,再不看杜夫人一眼。 这一次,杜夫人没有再阻拦,霍思锦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方才话里话外的意思让杜夫人有些心惊肉跳。 杜夫人总觉得事情不寻常,赶忙快步走去了杜紫瑜的闺房。 闺房中 大夫为杜紫瑜诊了脉,站起身来,朝杜夫人道:“夫人,小姐的肋骨断了三根。” “肋骨断了三根?”杜夫人脸色一白,杜紫瑜是她的亲女儿,自小锦衣玉食地娇养着,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 “不过请夫人放心,于性命无大碍,按时服药,将养数月便能痊愈了。”大夫连忙又道。 眼泪含在眼眶里,杜夫人怒声道:“肋骨都断了,怎么能说没有大碍呢!来人,快去将这件事情告诉老爷。” 下人们连忙去请了杜大人来,杜大人一听,也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公务,赶了过来。 只见杜夫人伏在床边,不住地抹眼泪,“瑜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天杀的霍长锦,他凭什么这么欺负人!瑜儿,都是娘害了你……” “夫人!”杜大人刚踏进门,就听见杜夫人的哭喊声,立刻呵住她,有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杜夫人听到自家老爷的声音,连忙转过头去一看,果然是自家老爷,连忙扑将上去,“老爷,你可要为瑜儿做主啊,霍长锦真是欺人太甚,您看看我们瑜儿,她现在都还昏迷着。” “瑜儿怎么样了?可有大碍?”杜大人虽然心里也急,但是比起杜夫人来,他沉稳多了。横竖事情已经发生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杜紫瑜的状况。 杜夫人含泪呜咽道:“瑜儿的肋骨断了三根,大夫说不会有性命危险,但是要按时服药,将养数月。” 虽然没有大碍,但是杜夫人心里依然不好受,泪眼婆娑,伤心不已。 杜大人倒是松了口气,“没有性命之危就好。”下人来请他的时候,也没说清楚,只说小姐昏迷了,而且嘴角还有血。当即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杜紫瑜要没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霍大人怎么会伤了瑜儿?”杜大人这才问起缘由。 杜夫人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事发的时候,下人们离得远,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知道真相的人,一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而另外两个人已经出府了。 况且,即便霍思锦和楚铮没有离开,杜夫人也不会问他们,听霍思锦那意思好像是说责任全在杜紫瑜身上。杜夫人唯恐从霍思锦的嘴里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索性也就没问。只等着杜紫瑜醒来,再问事情的缘由。 “我也不知道,我过去的时候,瑜儿已经昏迷不醒了。”杜夫人摇了摇头,“只有等瑜儿醒来,再问她吧。” “瑜儿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这件事情又涉及到霍大人,拖不得,不然咱们就与霍大人起了嫌隙了。”杜大人斟酌了一番,“夫人,你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杜夫人瘪了瘪嘴,“老爷您现在还想着将瑜儿嫁给霍大人?” 只怕嫌隙已经生了,这门亲事是成不了了。虽然杜夫人满心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得嫁高门,但是这还没嫁过去,杜紫瑜就糟了这么大的罪,若是真嫁了,指不定日后会受什么折磨,杜夫人可舍不得。 杜紫瑜是杜夫人第一个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儿,最受杜夫人疼爱。 “老爷,瑜儿是你的女儿,你不能将她往火坑里推啊!”杜夫人语气十分严肃。 要想让杜紫瑜嫁给霍思锦,杜夫人坚决不同意。 杜大人叹了口气,“我哪是这个意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出了这事儿,就算是我想将瑜儿嫁过去,人家也未必肯答应。” 他虽有那个心思,但是杜大人心里还是清楚的,即便是没有这件事,霍思锦也未必会看得上杜紫瑜。 “夫人,你快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杜大人再一次催促道。 杜夫人这才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知杜大人…… “老爷,霍大人真是欺人太甚,打伤了瑜儿,就这么走了,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杜夫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杜大人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阴沉,依然继续说道:“老爷,您一定要让霍大人给个说法,咱们瑜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杜大人厉声打断:“你住嘴!” “老爷!”杜夫人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向杜大人,“难道妾身说错了吗?” “岂止是错了,是错大了!”杜大人揉了揉眉心,“怪不得我今天眼皮儿直跳,原来是因为这个。” 杜夫人甚是不解,“这……这哪里错了?” 她不懂,明明就是霍思锦的人打伤了杜紫瑜,她就是要讨个公道,哪里不对? 杜大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夫人你也不想想,霍大人住在客院,瑜儿一个姑娘家,好端端地,怎么会穿着丫鬟的衣服,跑去客院?” 第65章 道歉,明理的小姐 杜夫人不以为然,“老爷您忘了,咱们不是有意和霍大人结亲吗?所以我便让瑜儿和霍大人多接触接触。瑜儿怕暴露身份,所以扮作丫鬟,悄悄敲一敲,这也不算太过分吧?” 杜夫人不比杜大人古板,在她看来,又不是什么私相授受的大事,杜紫瑜不过是偷偷看一看霍思锦,这也不打紧,无伤大雅。 “怎么不过分!”杜大人脸色阴沉,“一个大家闺秀居然乔装打扮,偷看外男,传出去成何体统!霍大人出身侯门,从小受的是君子之道,瑜儿这种行为,如何不让他恼怒?” 就是杜大人自己听了,也觉得生气。 杜夫人眉头紧皱,“就算是瑜儿行为有些不妥,可是霍大人也犯不着对她下这么重的手吧!老爷,瑜儿是有错,等她病好了,您要怎么责罚她,妾身都不会说半句,可是霍大人那边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否则便是让他看轻了咱们瑜儿,看轻了老爷。” “再说了,霍大人是客居咱们府上,他既是出身高门,受的是孔孟之道,君子之礼,他就该知道该怎么做宾客,这世间哪里有客人将主人达成重伤的道理!” 杜夫人也是个能言善辩的,三两下说的杜大人哑口无言。 可是,杜大人始终觉得好像自家更理亏一点,沉默了片刻后,道:“这件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能轻易下定论,等瑜儿醒来再说。” 杜夫人当即怒了,“杜言才,你是不是怕了霍大人?就因为他是东宫长史,是靖北侯府的嫡公子,所以你怕了他。自己的女儿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也不愿为你女儿出这个头?”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杜大人只觉头疼,“我这也是为了瑜儿着想。” 杜大人继而又解释:“不管谁对谁错,瑜儿偷偷去客院,若是传了出去,对瑜儿的名声没有半点好处。夫人,就是为了瑜儿的闺誉着想,也不能闹开了。” 为了杜紫瑜的闺誉……这才让杜夫人止了口,但是心里却将霍思锦问候了千百遍。 正在与谈鸣讨论开沟通渠之事的霍思锦只觉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凉意,她眉心微微皱起,莫不是有人在骂她? 霍思锦转念想到出门时的那一幕,她就猜到是谁在背后骂她了,除了京城里靖北侯府的人之外,也就只有杜夫人了。这位杜夫人性子似乎很是泼辣,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原本,霍思锦和杜夫人不熟,也不知她是何性情,但是从今日杜夫人的表现来看,绝对是个泼辣彪悍的。事情还没弄清楚,杜紫瑜身上的丫鬟服饰也是实打实存在的,只要稍微一想,就该知道目前理亏的人是杜紫瑜,可是杜夫人却丝毫不觉,反而有要将他们扣押在府中的意思。 惹上这种事,也真是让人无奈啊! 霍思锦忍不住看了一眼楚铮,说起来,都是这张脸惹的麻烦…… “霍大人,我会按照你说的做,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挖通所有的沟渠,能为河道缓解不少压力。” 谈鸣很是佩服霍思锦,她绘制的那张地图其中的标注的沟渠十分详细,很多是他甚至都没有发现的。 霍思锦点了点头,“接下来就要辛苦谈先生尽快挖通沟渠,江水日日都在不断上涨,时间不多了。” 谈鸣点头应下,“霍大人放心,我已经命人日夜赶工,两日内必定完成。” 商议好了公务,天色也不早了,霍思锦和楚铮两人方才往知州府走。 刚走到门口,霍思锦叫住了楚铮,“天行,我知你心头不悦,但是现在杜大人还有用,暂时不宜动他,还请你忍耐一二。” 楚铮的脾气一点也不好,他不是一个会忍耐的人,但是霍思锦却不得不劝他两句。杜言才虽然贪墨,但是他做了多年祜州知州,对于桃花汛、祜州百姓的情况都十分熟悉,有他在,能省很多事。 楚铮没有吱声,其实真正让他心烦意乱的人是霍思锦。 区区一个杜紫瑜,他并没有放在眼里。他是一国储君,身份高贵,想攀上的女人很多,这样的事情,楚铮不是没有遇到,他早已习惯。 明明扰乱他心神的人是霍思锦,但是他却不能说,这样的龌龊的心思他说不出口。 “我不是一个因私忘公的人。”良久,楚铮才淡淡地吐出这句话。 他是楚铮,他是绝对不会喜欢一个男人的,他定是被人下了毒,所以才会有异样的感觉。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桃花汛,且先忍着,等到桃花汛的事情了了,回到京城,他再找名医解毒就是了…… 霍思锦本以为杜大人夫妇会找上门来,楚铮那一脚下手并不足以让杜紫瑜致命,杜紫瑜醒来后,杜大人必然会找他们要个说法,霍思锦早就想好了怎么让杜大人心服口服。 然而,杜大人的确有找过她,但是却并不是怒气冲冲地找她要说法,反而是与她赔罪。 “小女杜紫瑜见过大人。”杜紫瑜由丫鬟扶着,颤颤巍巍地朝霍思锦行礼。 霍思锦惊讶不已,这杜小姐脸色惨白,显然伤的不轻,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一点也不记恨,还是说楚铮那一脚,让杜小姐撞到脑子,以至于她失忆了? 心里是这样想的,当然面上却不能这么说,霍思锦连忙虚扶一把,“杜小姐快快请起。” 其实,从霍思锦的角度来看,这位杜小姐也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不过就是纠缠了楚铮一番,最后却受了这么重的伤,也的确有点可怜。 但是霍思锦转念又一想,大概是杜小姐比较倒霉吧,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楚铮。太子殿下暴戾之名可不是白来的,最烦的就是有人纠缠他。 杜紫瑜与霍思锦相对而立,又是屈膝款款行了一礼,“大人,昨日是小女莽撞,差点害大人跌倒,小女知错,还请大人恕罪。” 霍思锦星眸一挑,不由得高看了杜紫瑜一眼,这倒是个明理的姑娘。 同时女子,其实霍思锦倒是能够理解杜紫瑜的行为,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喜欢上了楚铮,想问他叫什么名字,楚铮却不理睬,反而将她推倒在地,还说了那般绝情的话。杜紫瑜心里难过,情急之下才推了她,霍思锦心里是理解杜紫瑜的。 霍思锦朝她淡淡一笑,“杜小姐客气了。原是我的侍卫情急之下,一时误伤了小姐,霍某也要请小姐原谅则个。” 既然杜紫瑜明理,那么她也不会咄咄逼人,给杜紫瑜难堪。别人怎么对自己,自己也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别人,这是霍思锦一贯的处事原则。 “这么说,霍大人是不怪罪小女了?” 杜紫瑜苍白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笑意,“多谢霍大人,小女感激不尽。” 霍思锦笑容和煦,“原是一场误会,解释清楚也就罢了,杜小姐说什么感激。”况且她也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眼下桃花汛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哪里能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既然都解释清楚了,双方也都算致歉了,这时,杜大人方才站出来说道:“既然霍大人也说是一场误会,那么误会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咱们谁也不提了。” 霍思锦点了点头,笑道:“杜大人说的是。” “夫人,你先送紫瑜回房。”杜大人吩咐自家夫人与女儿离开。 其实,杜夫人心里还是不太舒坦,她女儿糟了这么大的罪,结果轻飘飘一两句话就过去了,霍思锦毫发无伤,而杜紫瑜却要卧病在床,怎么看都是他们吃亏。 但是在外人面前,杜夫人一向都是以杜大人的意愿为先,杜大人既然开口了,杜夫人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顺从地点头应下,扶着杜紫瑜回房去了。 一回到房间,杜夫人就忍不住发问了:“瑜儿,你跟娘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杜紫瑜方才的说辞,杜夫人却是不信的。什么叫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能让杜紫瑜肋骨都断了? “娘将你从小养到大,你从未受过这么严重的伤,瑜儿,你跟娘说实话,不要怕,娘为你做主。”杜夫人正色说道。 杜紫瑜咬了咬唇角,娇声娇气地说道:“娘,瑜儿说的就是实话,的确是一场误会……是我太过莽撞了。” 说时,杜紫瑜低下了头去,当她挨了那一脚后,她就后悔了,当时人家明显是有公务要处理,急着出门,她却不依不挠地拦着他,也怪不得他会生气了。 所以当她醒来后,杜大人和杜夫人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直接就说是自己的错。杜大人原本对于她扮作丫鬟,偷偷去客院的事情很生气,但是还没等他责骂,杜紫瑜就说她犯了错就该道歉,请求亲自向霍思锦道歉。 杜大人见女儿知书达理,也不再生气了,知错能改,还是他的好女儿。 实际上,杜大人和杜夫人不知道的是,杜紫瑜真正想要道歉的人是楚铮,只是她怕父母看破她的女儿家心思,所以决口没提,只说了霍大人。 杜紫瑜心里想着,找个机会,她定要向恩公道歉,万不能因为这件事情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第66章 天灾,真正的楚铮 想到楚铮那俊美的容颜,杜紫瑜的脸颊上就忍不住泛起了丝丝红晕。 杜夫人将女儿的脸色看在眼中,她本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来这分明是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瑜儿,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喜欢上霍大人了?” 杜紫瑜没有提过楚铮这个人,而霍思锦也没提,在杜夫人眼里,楚铮这个人只是霍思锦的一个侍卫,因而也就没在意,进而也没有往楚铮身上想,反倒以为是霍思锦。 “娘,你说什么呢。”杜紫瑜尴尬无比,因着尴尬的缘故,她脸上的红晕不仅没有消散,反而红晕更深了,一张笑脸越发显得红扑扑。 如此一来,杜夫人就更加认定心中的猜测,她的女儿果然是看上霍思锦了。 “这霍大人家世好,相貌也好,可就是这性子未免太凶了些……”杜夫人泛起了嘀咕。纵然杜紫瑜有失礼之处,霍思锦也不至于将她达成这副样子啊。 “娘,您别胡思乱想了,女儿才没有呢。” 杜紫瑜连忙否认,她看上的人才不是霍思锦呢。可是她这番否认落在杜夫人耳中,自动理解成了其反义,女儿家总是口是心非的。 杜夫人嗔了自家女儿一眼,“罢了,我不说你了。”霍思锦虽然之前的态度差了点,但是好歹今日也道歉了,再加上他的家世相貌的确都是顶好的,自家女儿又喜欢,杜夫人又改了主意。 “瑜儿啊,娘跟你说,你再好好想想。”杜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杜紫瑜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的确该好好想想,怎么做才能扭转她在恩公心里的形象。 ……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杜紫瑜却再没见过楚铮。一来是她受伤太重,大夫交代她要卧床静养,二来桃花汛已经来临,江水一日比一日涨得厉害,偏生天不从人愿,这个时候又下起了暴雨,河道里的水愈发暴涨。洪水和暴雨很快就淹没了不少村庄、农田,楚铮和霍思锦等人忙的脚不沾地,日日都在和洪水做抗争,连睡觉的时间都少的可怜,更何况是见杜紫瑜这样的闲人了。 暴雨持续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终于雨势变小了,从瓢泼大雨渐渐变成了绵绵细雨。 茅草屋檐下,霍思锦和楚铮并肩而立,看着外面飘着的斜风细雨,还有滴滴从茅草上滚落的雨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此景颇韵味,然而霍思锦却没有半分欣赏雨景的心思,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还有暴雨!” 此刻,她无比后悔,前世的这个时候没有过多地关注祜州的情形,也不知道这暴雨是否还会继续。 “倘若没有贪官污吏,这些年朝廷拨下来的银子全用于修筑堤坝河道,也不会有今日之灾。”楚铮眼眸冷冽,天灾固然可怕,人祸亦然。 霍思锦知道楚铮此言何意,道:“放心,一个都跑不了。郑侍卫那边已经有线索了,只等着桃花汛一过,祜州局势安稳下来,那个时候再来算账也不迟。” 原有的堤坝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不堪一击,好几处堤坝年久失修,洪水一来便决堤,而造成这些的后果全因贪官污吏只顾谋取私利,不管百姓死活。 虽然他们及时将灾民都转移走了,可是洪水淹没了村庄、农田,灾民失去了家,失去了粮食,霍思锦清楚地知道,洪涝之后便是饥荒。 这一刻,霍思锦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楚铮对待贪官污吏如此痛恨。 若非因为他们,祜州百姓不至于回到如此地步。 他们该死! 良久,耳畔方才传来楚铮低沉而又带着叹息的声音:“我该早点回来的。” 若是他早一点回来,或许祜州又是另一番景象。 霍思锦转过头去,看向楚铮,错愕不已。 他,在自责? 外人传言性子暴戾,心狠手辣的太子楚铮,居然会有如此悲天悯人的一面。 霍思锦心中寻思,大抵这才是真正的楚铮,只是坊间传言单说他狠戾的一面,料想是有人嫉妒他,所以才故意放出这样的话来。而楚铮性子高傲,并不愿解释,久而久之也就有了这暴力狠辣之名。 世人皆对楚铮有偏见,从前的霍思锦也不例外,而今只有接触多了,方知真正的他是何为人。 霍思锦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对不起”,从前是她误解他了,前世竟还帮着楚黎抢夺他的太子之位。 这时,郑长青忽然来报,“霍大人,不好了,有人染上了瘟疫。” “瘟疫!”霍思锦心下一跳,疾声说道,“有多少人?看过大夫了吗?确认是疫症?” “已经叫大夫去了,染上瘟疫的人高烧不退、头痛如劈、腹泻不止,正是瘟疫的症状,八九不离十。正是目前发现有三个人,还有其他人尚且不知。”郑长青答道。 霍思锦当机立断,“立刻找一间单独的屋子,将他们与其他人隔离,屋子周边撒上生石灰,防止其他人也被传染。快,立刻照我说的办,情况紧急,不可耽误!” 早在来之前,楚铮就说过,此次事宜全由霍思锦统领,不必再问他的意思,因而霍思锦一下命令,郑长青立刻前去执行。 霍思锦又朝楚铮说道:“天行,我过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 “你不能去。”楚铮当即反对。 霍思锦正色说道:“天行,这是太子殿下赐予我的指责。” 她将太子殿下四个字咬得重重的,她是东宫长史,这项差事是太子楚铮交给她的任务,她必须要完成,不能因为危险就有所闪躲。 “长锦,你若是染上了瘟疫,那么何人来统领全军?” 楚铮同样义正辞严地说道,“你说过这是一场苦战,是与老天爷的一场战斗,你熟悉整个祜州的形式,洪涝也好、瘟疫也罢,你都有法子应对。霍长锦,眼下不是你体恤民情的时候,谁都可以染上瘟疫,唯独你不可以。你当明白,何为大局为重!” 闻言,霍思锦心下一怔,“我……” “你不用否认,我知道你有法子,你对祜州的情形了如指掌,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但是显然你学识渊博,涉猎极广,只有你有能力营救祜州灾民。” 楚铮的语气严肃,言语间还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的,她的确对祜州了如指掌,因为这里的每一寸的土地,她都亲自看过,否则她如何能绘制出那么详细的地形图。 霍思锦咬了咬牙,“是我糊涂了。” 她的确知道该如何应对灾难,前世她都一一做过,只是她担心身份暴露,所以有意藏拙,不让楚铮产生怀疑。 是她自私了,人命关天,这个时候还顾及其他做什么。 霍思锦立刻吩咐人去请杜大人来。 不多时,杜大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霍大人,何事找我?” “杜大人,灾民中已经有人染上瘟疫了。” 霍思锦此言一出,杜大人脸色倏地一白,连忙吩咐身边的官差,“立刻将染上瘟疫的人隔离开,任何人不得靠近!” 瘟疫有多严重,又有多容易传染,杜大人比谁都清楚。 “杜大人,我从前听过一个法子,虽说未必能治好瘟疫,但是却能起到预防作用。” 霍思锦话音刚落,杜大人脱口而出:“什么法子?” 在杜大人眼中,瘟疫比洪水更可安排,洪水尚且可以躲避,但是瘟疫却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传染上。 霍思锦正色答道:“将青蒿泡水,捣烂取其汁液,一次性服下,可起预防疫病。另外,这段时间,所有人不要饮用河水,取干净的井水饮用。” 杜大人将信将疑,“青蒿?这个法子能行吗?” 瘟疫爆发,不能饮用河水,这个杜大人是知道的,可是用青蒿草治瘟疫,他倒是头一次听说。 “杜大人,这个法子是我曾听一位乡野神医说的,神医医术高明,当不会有错。”霍思锦语气严肃而认真,眸色清亮,给人以无形的信赖感。 杜大人想了想,终是点了头,“我这就吩咐下去!”瘟疫太可怕了,杜大人在祜州做了十年官,至今也没有应对瘟疫的办法。霍思锦的法子若是管用,那自然是好,若是不管用,也不过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损失。 …… 然而,事实证明,霍思锦的法子的确是有效的,瘟疫并没有传播开来,出去起先得了瘟疫的三个人,其外再无人染上瘟疫。 那三个人中,有一人疫情太过严重,不治身亡,其余两人后来也慢慢痊愈了。尸体亦会传染瘟疫,因而死去那个人尸体被焚烧之后,方才安葬。 数日过去,天空放晴,水位虽然居高不下,但是洪水已经有消减之势,根据以往的经验,桃花汛也快过去了。霍思锦终于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善后事宜,好在朝廷的赈灾粮已经到了。这一次谁都知道是太子殿下亲自处理桃花汛之灾,因而再没有人敢从中谋取私利。 松了一口气的人除了霍思锦,还有杜大人,谁都知道这一次的是太子殿下亲自处理桃花汛之灾,因而再没有人敢从中谋取私利,上头的人也再没向他施压。 杜大人满心里认为,这一次他可是有目共睹的两袖清风,而且为官清明,体恤民情。殊不知,他从前贪墨的证据已经摆在霍思锦面前。 第67章 贪墨,情深难自抑 这些年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粮,落到灾民手上的有多少,有多少是被贪墨贪掉的,郑长冬早就查的清清楚楚。并且拿了杜大人的师爷,提到霍思锦和楚铮面前。 那师爷也不敢隐瞒,当下将知道的全说了,“每年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能落到灾民手里的,至多只有三分。” “三分?”霍思锦脸色一沉,“那剩下的七分呢?”若说是杜大人一人贪了,霍思锦不太相信。 这几日,霍思锦对杜大人也有了几分了解,这个杜大人以自己是读书人为荣,重视礼仪教养,当然仅限于表面上,内里却并非全然如此,这一点倒是和楚黎有些相似。 最重要的是杜大人不是个胆子大的人,要真论起胆色来,只怕他连他的夫人胡氏还不如。杜大人贪墨是真,不过这么多银子,他是没有胆子一个人全吞了的。 “每年老爷至多能得个一两分,剩下的……”那师爷顿了顿,“好像都是被上面的人拿去了。” “上面的人是谁?”霍思锦眼眸微抬,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光解决一个杜言才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上面的人物。 师爷摇了摇头,“这个小人就不知了,只有老爷知道。” “你可是他的师爷,是他的心腹,你怎么会不知道?”霍思锦沉声道,“说!在本官面前休想隐瞒,否则本官决不轻饶!” 凌厉的语气把师爷吓得半死,脸色惨白如纸,“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上头的事情杜大人从来都不提,求大人明察。”说时,不住地跪在地上磕头。 霍思锦与郑长冬使了个眼色,郑长冬会意,将师爷堵了嘴提走了。 “连他的心腹师爷都不知道,看来就只有杜大人自己知道了。”霍思锦与楚铮说道。 楚铮手指轻轻在几案上点了点,“那就撬开他的嘴,长锦,一定要在回京城之前将这件事办好。” 霍思锦点了点头,“长锦明白。”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郑长青的禀告声,“霍大人,杜小姐求见。” 杜小姐? 星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霍思锦看了看楚铮,这位杜小姐该不会是来找楚铮的吧? 她觉得自己猜的准没错。 楚铮甩了她一个眼刀子,霍思锦连忙收回目光,太子殿下不是她能够开涮的人。 “天行,想必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说话时,霍思锦还不忘指了指屏风后面。 这间本是客房,霍思锦命人收拾出来做书房用,而这屏风原是房中之物,霍思锦也不便让人挪走,依然摆在房间里。又将软塌挪到屏风后,作为一个暂时的休息区。 楚铮如她所说,走去了屏风后。杜小姐纵然再大胆,想来也不敢跑来屏风后面找人。 不多时,杜小姐走了进来,楚铮那一脚力道可不轻,即便是她已经在床上养了快一个月,身子依然虚着,走路都需要丫鬟搀扶。 杜紫瑜缓缓走向前来,见房间里只有霍思锦一人,美丽的眼眸中不由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来。 “小女见过霍大人,大人万福。”杜小姐款款行礼,动作慢悠悠的。 霍思锦摆了摆手,“杜小姐不必多礼,不知杜小姐有何事找本官?还请明言,本官实在公务繁忙。” 言下之意,她有正事要做,没多少时间和她闲聊,有话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霍思锦这话说的并不客气,只是碍于杜紫瑜是个姑娘家,她的语气平缓,并不凌厉。 但是,杜紫瑜的心里依然咯噔一跳,她感觉地出来,对于她的到来,霍大人并不高兴。 “霍大人,先前小女对大人多有得罪,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所以今日前来是特意向大人赔罪的。”说时,杜紫瑜恭恭敬敬地朝霍思锦行了一礼。 霍思锦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这位杜小姐当真是执迷不悟,都被楚铮打的肋骨都断了,还不死心。真不知道是该说她痴情,还是说她傻了。 “杜小姐,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令尊也说了,过去的事情谁也不必再提。” 霍思锦正襟危坐,态度严肃地说道:“既然杜小姐想说的都已经说了,本官还有公务要忙,杜小姐就请回吧。” 明晃晃地逐客令,然而杜紫瑜却依然不肯走,连忙说道:“霍大人,那天小女不知冒犯了大人您,还有谢天行谢公子,不知大人能否将谢公子请来,让小女也与他道个歉,不然小女心中着实难安。” 这段时间以来,杜紫瑜唯一的收获就是,终于打听到了楚铮叫什么名字。 他叫谢天行,杜紫瑜日日都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日夜思念,她发现她已经完全爱上了他,再也不能自拔了。 霍思锦在心头叹了口气,腹诽道:杜小姐,你和殿下是没有可能的。别说殿下不喜欢你,你再这么纠缠下去,他只会越来越厌恶你。 “杜小姐,不必了,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天行有公务要忙,也没时间听你说话,你还是请回吧,日后也不要再来找他了。”霍思锦语气又冷了几分。 既然好话说不通,那么也不必客气了,态度越是客气,反倒是会让杜紫瑜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 听了这毫不客气的回答,杜紫瑜眉头紧紧皱起,“霍大人,可是恼了小女?” “小女已经知错了,还请霍大人大人大量,不要再和小女一般计较。” 霍思锦觉得脑仁儿疼,这姑娘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她说的很明确,也再三强调了,无论他是太子楚铮,还是侍卫谢天行,都不可能对杜紫瑜有一星半点的情意。 “杜小姐,听杜大人说,你从小熟读女则女戒,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请恕霍某直言,杜小姐你身为未出阁的女子,最好与外男少见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但凡是个脸皮儿薄一点的人也该知退意了吧? 果然,杜紫瑜一张俏脸涨得绯红,霍思锦此言明摆了就是说她行为失仪,有违闺誉。 “来人,送杜小姐出门。”霍思锦朝郑长青使眼色,赶紧把这姑娘给送出去。 郑长青会意,连忙上前朝杜紫瑜摆手,“杜小姐,请!” 郑长青跟在楚铮身边多年,当然清楚楚铮的性子,若是这位杜小姐还不离去,只怕她又要挨上一脚了。 他可从来没见过殿下对哪个女人怜香惜玉过,即便是和宁郡主都没能让殿下心软过,更何况是杜紫瑜。 饶是杜紫瑜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般言语,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个脸皮薄的人。 贝齿紧紧的咬住下嘴唇,杜紫瑜沉默了片刻,方才离开。 她离开后,霍思锦忍不住轻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走了,她都不知道楚铮会不会忍不住冲出来把她踢出去。 要是楚铮真这么做了,霍思锦还要考虑,她到底要不要拦住呢? 不拦吧?杜家的事情还没掰扯清楚,这个时候就把杜小姐给打死了,到底有些不合适。拦了吧?她是楚铮的谋士,哪有谋士管主子闲事的道理。 霍思锦想了一想,还真是让人为难呢! 那厢杜紫瑜从霍思锦处回来后,伏在桌子上哭的梨花带雨。 “小姐,您可别哭啊,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可怎么是好?”秀儿连忙说道。 杜紫瑜恋上楚铮的事情,哪里敢告诉杜夫人,杜夫人满心里希望杜紫瑜能嫁得高门,她必然看不上区区一个侍卫。 秀儿本是个机灵的,她知道若是为了小姐好,这事儿肯定得告诉夫人,可是她不敢啊。若是让夫人知道,小姐扮作丫鬟,偷偷去见霍思锦,结果却阴差阳错恋上了一个侍卫,这主意本身是她出的,那夫人头一个饶不了的就是她。 没办法,秀儿只能尽量的劝住杜紫瑜,以防止她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小姐,那谢公子只是一个侍卫,他的身份配不上你你又何必执着呢?”秀儿忍不住劝道。 照秀儿的眼光来看,霍思锦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这样的人才是和杜紫瑜相配的,杜紫瑜怎么就看上了一个侍卫呢? “我知道他的身份和我不合适,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杜紫瑜哭着说道,“秀儿,你知道吗?我看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我也想忘记他,可是我忘不掉。这些天,我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 情难自抑,可是她却连他的面也见不着。杜紫瑜的眼泪直流,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滴滴落在衣襟上。 “秀儿,你主意多,你快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办。”杜紫瑜泪眼朦胧的看上秀儿。 杜紫瑜指望秀儿给她出主意,可是秀儿心里却像火烧似的,出主意,她哪里敢给她出主意呀。这要是被夫人和老爷知道了,肯定要打断她的腿不可。 秀儿此刻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给小姐出主意,让她偷偷扮做丫鬟去见霍大人呢?若是杜紫瑜不去客院,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秀儿心中叫苦不堪:我的好小姐,你就饶了奴婢吧。 第68章 痴心,求你成全我 “秀儿,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杜紫瑜眼泪汪汪地看着秀儿,“我真的好喜欢谢公子。除了他,我觉得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喜欢上别的人了。” 秀儿急得想吐血,她从来不知道,自家小姐原来是个这般执着的人。 “小姐,这事儿很难,一时半会儿的,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秀儿脑子飞转,一边想一边说道:“小姐,你想啊,且不说夫人和老爷那边儿会不会同意,霍大人那边儿好像也不太高兴。” “奴婢看今天霍大人的神情似乎很是不高兴,小姐,你似乎得罪了霍大人。谢公子可是霍大人的下属,你把霍大人给得罪了,那您和谢公子只怕就……” 秀儿欲言又止,她觉得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杜紫瑜若是再这么下去,她要面对的不只是杜大人夫妇,还有霍大人。重重压力,如高山大海阻隔,杜紫瑜是不是该考虑放弃了? 秀儿的话落在杜紫瑜中,她却自动替换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杜紫瑜擦了擦眼泪,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秀儿,“谢公子的事情必须要霍大人点头,若是霍大人不同意,那这件事就不可能,对吗?”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秀儿连连点头,她好像看到了希望。 然而下一刻,她的希望就破灭了。 只听杜紫瑜欣喜地说道:“我有办法了,现在只要征得霍大人的同意,我和谢公子就还是有希望的。爹和娘对霍大人甚是敬重,只要霍大人同意了,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要马上去找霍大人,向他赔礼道歉,求他答应我和谢公子的事情。”说时,杜紫瑜就想往外走。 “小姐!”秀儿连忙一把拉住杜紫瑜,“小姐,你可千万别去啊。” 秀儿只觉头痛欲裂,本意明明是想劝住小姐,结果却变相为小姐又出了一个馊主意。 杜紫瑜回头看着秀儿,柔声说道:“秀儿,我知道你是怕我把事情又搞砸了。你放心吧,这一回我是诚心向霍大人道歉吗,我不会惹他生气的。” 秀儿都快哭了:“小姐,您就不能不去吗。您可是大家闺秀,您却……若是传了出去,您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 我的好小姐,你就不能为您的名声着想一下吗? 杜紫瑜咬了咬唇角,“秀儿,我真的很喜欢他。只要能够嫁给他,我什么都可以付出,包括我的名声……” 秀儿眉头都快皱在一起了,看来小姐这回是铁了心,一定要和谢公子成就好事了,无论是谁,只怕都拦不住。 “小姐,您今日刚刚才去见了霍大人,恐怕霍大人这会儿心里怒气还没消呢。要不然你明日再去。” 听了这话,杜紫瑜这才停下了脚步,想了想,点头说道:“说的也是,那我明日再去。” 总算是将杜紫瑜劝住了,秀儿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秀儿只能劝住杜紫瑜一时,今天不去明天也是要去的。 更不巧的是,翌日清晨,杜夫人让杜紫瑜去书房给父亲送茶,杜紫瑜还没走到书房,正好迎面遇见霍思锦。 杜紫瑜欣喜若狂,她正打算给父亲送过茶之后,就去找霍思锦,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霍大人。”杜紫瑜甜声唤道,然后提了裙子快步走上前去,在霍思锦面前站定,盈盈一拜,“早上好,霍大人。” 霍思锦礼貌性地回了她一个微笑,“杜小姐好。” 行过礼,杜紫瑜侧目与秀儿吩咐道:“秀儿,你把茶给爹爹送去。” 秀儿犹疑了,她知道小姐要做什么,她该不该阻止呢? “还愣着做什么?”杜紫瑜皱了皱眉,再次提醒了秀儿一遍。 秀儿咬了咬唇角,“小姐,书房就在前面,您要不然先去给老爷请安?” 她想提醒小姐,此处离书房不远,一会儿杜紫瑜和霍思锦说的话,很有可能会被老爷知道。 然而,秀儿的提醒很委婉,而杜紫瑜此刻满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求的霍思锦的同样,这样她和“谢天行”的好事就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欣喜早已让杜紫瑜理智全无,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倒是霍思锦听了这话,与杜紫瑜温声道了句:“杜小姐,令尊就在书房中。” 杜紫瑜见霍思锦有要走的意思,连忙开口道:“霍大人,小女有话和你说。” 说时,又吩咐秀儿,“秀儿,你先把茶送过去,快去。” 杜紫瑜语气急促,甚至还轻轻推了秀儿一把。秀儿无奈,只能低声道了句,“那奴婢去了,离得也不远,奴婢送完了茶就回来伺候小姐。” 秀儿一再提醒杜紫瑜,这里离书房不远,杜大人可就在书房里,说话定要谨慎。可惜,当局者迷,此时的杜紫瑜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 只等着秀儿一走,杜紫瑜就连忙朝霍思锦福身行礼,“霍大人,小女有一事相求,还请霍大人应允。” 霍思锦诧异了,杜家小姐求她? 为着什么事? 霍思锦抬眸,看了看杜紫瑜,心头不禁猜测,莫不是他们这几日查杜大人贪墨一事,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或是杜紫瑜察觉出了什么,所以求她手下留情。 随即,转念一想,霍思锦又觉得不太可能,郑长冬办事向来稳妥,鲜少让人察觉,而且也轮不到这位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杜家小姐身上。 “杜小姐有何事?”虽然霍思锦否定了最初的念头,但是依然保持着警惕。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杜紫瑜想说什么,君子千金一诺,虽然霍思锦本质是女儿身,谈不上什么君子不君子,但是承诺这东西也不能轻易给出去。杜紫瑜都没说什么事情,她可不会应允。 霍思锦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杜紫瑜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她本以为霍思锦是个文质彬彬的人,心肠也还算柔软,即便不会立刻应允下来,也会考量一二的,却不想霍思锦压根就没接话,决口不说什么应允不应允的事儿,单单只是问了她想求什么。 她所求之事只怕难了…… 贝齿紧紧咬住下颚,杜紫瑜心里早已被恐慌感填满,她很怕霍思锦不答应。若是话已出口,而霍思锦却没答应,那她是既损了颜面,又什么也没得到。 “杜小姐?”霍思锦见杜紫瑜迟迟没有动静儿,只是一脸纠结,这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看杜紫瑜这神情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既然难以启齿,十有八九都不是什么好事。又或者,还是为着楚铮? “杜小姐,若是你没什么事,那霍某就先走了。”霍思锦还有公务又忙,可没那么多时间和杜紫瑜在这儿耗着。 “霍大人,你别走!” 生怕霍思锦走了,情急之下,杜紫瑜连忙伸手拽住了霍思锦的衣角。 霍思锦的目光落在被杜紫瑜拽住的衣角上,不由得想起那日杜紫瑜拽住楚铮的衣角,结果被楚铮直接划开衣角的场景来。 楚铮身为太子,投怀送抱这样的事情没少见,想起楚铮那日的冷漠又厌恶的神情,霍思锦猜想楚铮大概是将杜紫瑜也归为那些投怀送抱的人吧。 看来,这位杜小姐情急之下就会拽衣角,还真不是有意要触碰楚铮的。 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楚铮不喜欢杜小姐是事实。 见霍思锦盯着衣角,若有所思,杜紫瑜也不由得想起那日的情景来,连忙松开手,朝霍思锦屈膝行礼,“小女不是故意的,还请霍大人勿怪。” 霍思锦不是楚铮,不会计较这些,摆了摆手,“杜小姐,你不必道歉。” 瞧把这姑娘给吓得,脸都白了。 霍思锦见她可怜,放缓了语气,“杜小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若是她能做到的就答应,就当是怜香惜玉了。霍思锦这般想着,却不料杜紫瑜接下来的话是如此骇人。 “霍公子,我求求你,成全我和谢公子吧!” 第69章 魔怔,谁给的勇气 “杜小姐,你莫不是发烧了?” 霍思锦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杜紫瑜方才说什么? 霍公子,我求求你,成全我和谢公子吧! 谢天行,谢公子? 霍思锦腹诽:杜小姐,你莫不是发烧烧到脑子糊涂了?且不说谢天行真实身份是什么,人家对你没意思,你们做不了牛郎织女,我也不是那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啊! 闻言,杜紫瑜顿时心下一急,霍大人这是不同意的意思。 若是得不到霍大人的同意,那么她所盼望的事情只怕再无达成的可能。杜紫瑜心痛无比,顿时忍不住眼泪盈眶。 “霍大人,小女知道之前是小女莽撞,差点害大人您摔倒,小女给您道歉,给您磕头赔罪都行,只求霍大人您不计前嫌,成全小女。” 话是这么说,杜紫瑜也真的朝霍思锦跪下了。 “杜小姐,你这是做什么!”霍思锦连忙想伸手去拦她,可是刚伸出手,她又想到自己是男子,不该触碰人家姑娘,又只得将手收回。 霍思锦朝杜紫瑜正色道:“杜小姐,你快起来,这事儿非我所能,我没法答应你,你就算跪我也没用。” 杜紫瑜看着霍思锦,泪光点点,好不可怜,“霍大人……” 她的声音娇弱,好似花瓣在风中飘零,虽凄凉却美丽,凄美亦是美,甚至更能动人心魄。 霍思锦眉头紧紧皱起,事情发展成这样,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是朵烂桃花,可是这朵花也太奇葩了吧! “杜小姐,你先起来说话,若是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霍思锦本想着杜紫瑜到底也是个大家闺秀,深谙礼仪教养,“成何体统”四个字一出,她也该起身了。 然而,杜紫瑜只是紧紧咬着嘴唇,身下却丝毫未动,依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霍思锦眉头皱的更紧了,见杜紫瑜如此举止,倏地恍然大悟,杜紫瑜能说出求她成全这样的话来,足以表明她的态度,为了能和楚铮开花结果,她早已将所有的礼仪教养抛之脑后。 罢了,既然用礼仪规矩来说服她没用,那也只能用其他方法了。 霍思锦正色看着杜紫瑜,“杜小姐,我实话告诉你,我虽是东宫长史,但是谢天行却不归我管,我不是他的顶头上司。” 杜紫瑜懵了,“谢公子不是您的侍卫吗?您怎么不是他的上司呢?” 从京城来祜州的人中,不是以霍思锦为首的吗?她怎么不是谢天行的上司? “当然不是,谢天行是太子殿下的人,不是我的下属。”霍思锦摇了摇头,随即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他是我的下属,我也不能做主他的家事,你跪我没用。” 即便是人家的顶头上司,也万没有决定人家的家事。 贝齿紧紧地咬住下颚,杜紫瑜难过不已,如此说来,霍思锦是决计不会答应她的请求了。 但是她依然没有起来,杜紫瑜抬眸看向霍思锦,“霍大人,那您可知谁才是谢公子的上司。” 霍思锦只觉牙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位杜小姐还不死心。 杜紫瑜料想霍思锦不想说,她索性朝霍思锦磕头,“霍大人,还请您怜惜,告知小女,小女求您了,” “杜小姐,即便是我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呢?难不成你还要像现在这样,跪在地上求人答应?” 霍思锦的语气颇为无奈,“杜小姐,谢公子对你无意,你就是求任何人都没用,我看你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你当知道两情相悦方为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话落在杜紫瑜耳中,只觉分外伤人。 “霍大人,你……” 事已至此,霍思锦觉得这位杜小姐真是一朵奇葩,没有必要委婉地说话了,指不定她又会产生什么误解,还不如将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 霍思锦正了正神色,朗声说道:“杜小姐,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谢公子他对你绝对没有任何意思,你求谁都没用,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楚铮对她无意,即便是她求到皇帝面前都没用。这话绝非虚言,霍思锦记得清楚,前世那会儿她已经成了丞相,皇帝为楚铮选妃,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楚铮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皇帝当即大发雷霆,然而楚铮却梗着脖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宫只会娶喜欢的女子为妻,不喜欢的一个都不要。” 语气坚定而决绝,把皇帝气的脸红脖子粗,当即龙颜大怒,直接下令杖责二十。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皇帝开始与太子渐渐疏远,这才给了楚黎可趁之机。 前世今生,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气是一点都没变,即便是皇帝都拿他没有办法,更何况是旁人。 霍思锦的话说的很绝,杜紫瑜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 哭声直接惊动了不远处书房里的杜大人,杜大人听出是自己女儿的声音,连忙循声走了出来,谁料却见到这样的场景——女儿杜紫瑜正跪在霍思锦面前呜呜哭泣着。 “瑜儿,霍大人?”杜大人连忙快步走上前来。 秀儿也赶紧跟上来,先一步将已经哭成泪人的杜紫瑜扶起。 “霍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杜大人看向霍思锦的目光并不算友好,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面对杜大人并不友善的眼神,霍思锦也不在意,祜州的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杜大人也做不了几天祜州知州了。 “霍某也不知道为何杜小姐会哭。”霍思锦打马虎眼,“霍某是个外人,也不便多问,还是杜大人自己问吧,霍某就先告辞了。” 语罢,霍思锦就转身欲走,她没必要在和杜紫瑜说什么了,她听不进去,说再多也没用。 “霍大人!”霍思锦身子还没转过去,身后就传来杜紫瑜的尖细的嗓音,“霍大人,我不相信你说的。” 霍思锦回过身来,看向杜紫瑜,只见她满脸泪痕,瞪圆了眼睛,再不见方才的柔弱温和之态,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呵……我不相信你说的……杜紫瑜不相信什么,不相信她说谢公子不喜欢她? 霍思锦淡淡地瞥了一眼杜紫瑜,这位杜小姐大概是没救了,陷入情网不能自拔,甚至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 楚铮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示过对她有一星半点的意思,甚至楚铮只怕连见她的次数都不多。仅有的两次见面,一次连话都没说一句,另一次直接将她打伤了。 杜紫瑜是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话的? 难道是她做梦梦见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杜紫瑜梦见楚铮向她示爱了? 已经魔怔的女人,还是不理为妙。再说杜紫瑜的父亲在呢,她更不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思量至此,霍思锦决定只当是没有听到杜紫瑜的话。她转身就走,再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看着霍思锦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杜大人从头到尾都看得莫名其妙,这都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怪怪的。 他问女儿杜紫瑜,“瑜儿,方才发生什么事了?霍大人和你说了什么话,你不相信?” 杜紫瑜这才反应过来,父亲杜大人就在身旁。她哪里敢回答他的话,只得低着头,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而在一旁扶着杜紫瑜的秀儿,将头也垂地低低的,生怕引起杜大人的注意。她甚至在心中默念:千万别问奴婢…… 第70章 责问,哪怕是做妾 “我问你话呢,说话!”见杜紫瑜迟迟不回答,杜大人已然有些怒了,语气甚沉。 杜紫瑜哪里敢说实话,只得支支吾吾地答道:“没……没什么。” “没什么?”这话杜大人显然是不相信的,“没什么,你会朝霍大人跪下?没什么,霍大人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紫瑜死死地咬着唇角,实话哪里敢说,可是在父亲面前说谎,她又做不来这样的事情。心里焦急如焚,却又始终不知所措,杜紫瑜额头上瞬间出了一层细汗。 “我……” 杜紫瑜想话还没说完,却被杜大人打断。杜大人朝秀儿吩咐:“去把夫人叫来。” “爹!”杜紫瑜急了,杜大人忙于公务,鲜少管教儿女,后宅之事向来都是由杜夫人处理。杜紫瑜心知,父亲这个时候将母亲叫来,其实就是叫母亲来责罚自己的。 她做了这样的事情,丢的是杜家的脸面,母亲杜夫人再疼她,也必然会勃然大怒。 “爹爹,你听我解释,我……” 杜大人摆了摆手,“去书房,至于那些解释的话,留着和你母亲说。”杜大人并不想听杜紫瑜的什么解释,他整个人都觉得疲累,揉了两下眉心,转身走进了书房。 杜紫瑜慢慢悠悠地跟在身后,不住地想她该怎么解释。实话实说,必然会惹父母生气,她不敢,可是若不说实话,她又该如何解释? 脑子里一片凌乱,杜紫瑜后悔不已,早知道她不该这么着急的。 可是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杜紫瑜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母亲杜夫人就已经来了。 “老爷,这是什么了?”杜夫人不明所以,秀儿去请她过来,只说是老爷吩咐的,却没说是什么事情。 杜大人指了指杜紫瑜,“你自己问她。” 丈夫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杜夫人眉头微微皱起,走到杜紫瑜身旁,“瑜儿,到底怎么回事?” “女儿……女儿和霍大人产生了一点小误会……”杜紫瑜头微微垂着,看也不敢看自己的母亲。 怕杜夫人追问下去,杜紫瑜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女儿这就去向霍大人道歉。” “站住!”杜紫瑜想走,但是刚转过身去,脚下的步子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就被杜夫人叫住了。 杜夫人走上前去,拦住杜紫瑜的去路,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将目光落在秀儿身上,“秀儿,你说!” 完了…… 杜紫瑜忍不住抖了一下。 “那会儿奴婢正给老爷送茶,奴婢并不知情。”秀儿垂眸答道,若是小姐要受罚,作为贴身丫鬟的她必然也逃不了干系,因此她万不能说出实情。 然而,杜夫人并不相信,“你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别说你不知情,说!” 秀儿垂着头,“奴婢……”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杜夫人沉声道:“不想挨板子就跟本夫人说实话!” “别以为本夫人什么都察觉,前儿个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这几日忙着打理府上的事情,没顾得上你们。”杜夫人看着秀儿,怒斥一声,“说!” 秀儿微微抬头,朝杜紫瑜看去:怎么办,夫人已经有所察觉了。 然而,杜紫瑜哪里知道该怎么办,若是被爹娘知道她对谢天行起了思慕之情,一向重视规矩的父亲对打死她的吧。说了是死,可是不说也是死。 杜紫瑜狠狠地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直直地往地上一跪,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爹、娘,都是女儿的错。” 杜大人和杜夫人对视了一眼,均是皱着眉,既疑惑,又担心。 “女儿……”杜紫瑜咬了咬舌尖,方继续说道,“女儿喜欢上了谢天行谢公子,但是霍大人不同意,所以女儿才会求他。” “是女儿不知廉耻,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爹娘要打要骂,女儿都认了,只是这件事情和秀儿无关,还请爹娘不要责罚她。” 杜紫瑜扛下了所有的事情,让秀儿很是感动,她想到小姐素日里对她的好,当下也忍不住跪在地上,直言:“老爷、夫人,你们不要怪罪小姐,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给小姐出馊主意,让她扮作丫鬟去看看霍大人的长相,小姐也不会阴差阳错地遇上谢公子。” 这主仆俩说出来的话,一个比一个让人震惊,杜夫人瞪大了眼睛,指着杜紫瑜怒声骂道:“瑜儿,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还求霍大人,你……你真是丢尽了爹娘的脸。你去求霍大人这种事情,霍大人日后会怎么看你爹?” 杜夫人只觉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喜欢上外男不说,并且还求人成全,这都什么事啊! “瑜儿,娘不是给你说过吗?霍大人出身名门,前途无量,娘是叫你嫁给霍大人,你现在却说你喜欢上了谢天行。谢天行是谁?区区一个侍卫,怎么能和侯府的公子相比!” 杜夫人气的头脑充血,她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女儿来,好好的侯府公子不要,居然喜欢一个低贱的侍卫,她真想撬开女儿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还有你!”杜夫人手指着秀儿,“本夫人看你机灵,才让你伺候小姐,你确实是机灵啊,居然给小姐出馊主意。来人,拉下去,打!” 杜紫瑜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杜夫人一时之间舍不下那个心肠,索性先拿秀儿出出气。 秀儿脸色一白,连忙磕头求饶:“奴婢知错了,求夫人饶恕。老爷、夫人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杜夫人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里会饶了秀儿,扯着嗓子朝婆子们骂道:“立刻把她拉下去,给我打,重重地打!” 打死这个贱婢,若不是她出馊主意,她原本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做出丢尽颜面的事情来。 秀儿见求夫人没用,又将目光转移到杜紫瑜身上,哭着喊着:“小姐,小姐,您救救奴婢啊……” 杜紫瑜本是个心肠柔软的主子,秀儿伺候她一场,如今秀儿因她挨打,她也觉得愧疚,出言求杜夫人,“娘,都是女儿的错,不关秀儿的事,您就放过她吧。” “你住嘴!” 殊不知,杜紫瑜越是求情,杜夫人越是觉得都是秀儿这个贱婢害了杜紫瑜。 “若不是这个贱婢在你耳边说三道四,你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秀儿这个贱婢,打死都不为过。” 秀儿吓得脸色煞白,如同一张纸,打死也为过,她小命都保不住了。过度的惊吓,以至于她浑身瞬间没了力气,任由婆子将她拖走。 “等等!”就在秀儿以为她必死无疑的时候,杜大人出声了。 杜大人朝婆子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婆子大着胆子问道:“那秀儿还要不要打?” 老爷只说让她们下去,也没说要不要处置秀儿,总得要问清楚才好。 杜大人沉默了片刻后,道:“先将她关进柴房。” 那就是不打了,秀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四肢好歹有点力气了,关进柴房总比打死了强。 “你们都下去。”杜大人再一次将书房中所有的下人都挥退了。 杜夫人很是不解,待书房中只有他们三人时,这才连忙问道:“老爷,怎么了?” 将所有的下人都挥推,只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瑜儿,我问你,霍大人是怎么和你说的?”杜大人看向杜紫瑜。 杜紫瑜本以为父亲知道了真相,会大发雷霆,谁曾想父亲沉默了许久,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责骂,而是询问事情的经过,实在大大的出乎杜紫瑜的预料。 虽然稀里糊涂的,但是父亲没有责骂,这当然是好事。杜紫瑜当下将霍思锦的回答一一说了…… 杜大人眼眸里闪过一抹亮光,“霍大人当真和你说,谢公子不是他的下属?” 杜紫瑜点了点头,“霍大人的确是这么说的,女儿记得很清楚。” 她原本以为谢天行是霍思锦的下属,所以才会求霍思锦成全,谁曾想霍思锦却说她不是谢天行的上司。 杜夫人听得迷离糊涂的,但是她和杜大人夫妻多年,最是了解杜大人的心思,既然他特意问了,必然是有目的的。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夫人问道。 杜大人若有所思地沉吟道:“霍大人说他不是谢天行的上司,而且他平日里对这个侍卫多有敬重。谢天行,他姓谢,东宫太子殿下的母族正是姓谢的,若我猜得没错,这位谢公子是太子殿下母族的表兄弟。” 随即,杜大人又对杜紫瑜正色道:“瑜儿,爹问你,你可愿意嫁给谢公子?哪怕是做妾?” “老爷……”杜夫人心下一跳,“妾”这个字,杜大人说得很轻,但是她心知,这才是杜大人的重点。 妾,女为人妾,妾不娉也。 堂堂知州大人的千金做妾,这也太委屈了吧? 第71章 密谈,做妾也愿意 “老爷,瑜儿是咱们的嫡女啊,她怎么能做……妾。”杜夫人实在羞于说出“妾”这个字。 她是正妻,心里是看不上小妾的,又如何会让自己的女儿做妾? 更何况,做妾的女人是个什么情形,杜夫人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杜大人的后院里就有几个侍妾,杜夫人平日里可是没少折腾那几个女人。若是自己的女儿做了妾,日后会过成什么样子,杜夫人几乎不敢想象。 然而,杜大人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杜紫瑜,“瑜儿,你要明白,谢公子对你没那个意思,要做正妻多半是没有希望的。若是让你做谢公子的妾室,你愿不愿意?” 谢天行对她无意,杜大人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 杜紫瑜手指攥得紧紧的,霍思锦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她觉得霍思锦不愿成全她,所以才故意这么说想让她私心。可是杜大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又有这样严肃而认真的口吻说话,杜紫瑜就不得不深思,当真谢公子对她无意? “谢公子只见过女儿两次,若是多见几次,或许他会改主意呢……”杜紫瑜心有不甘,她喜欢谢天行,想嫁给他做妻子。 小妾的地位实在太低了,而且小妾要受正室夫人的管束,比如父亲的几个小妾,平日里连见过父亲的机会都不多。若是她做了谢天行的妾室,日后岂非要独守空房,饱受相思之苦? 杜大人摇了摇头,“瑜儿,你要知道不论是霍大人还是谢公子,他们都是从京城来的,京城里有多少高门贵女,容貌倾城,才貌双全的女子又何其多,谢公子又是太子殿下母族的兄弟,你要入得他的眼,几乎不可能。” “瑜儿,你若是想和谢公子成就姻缘,只能做妾。”杜大人再一次强调。 杜紫瑜咬了咬唇角,“只能做妾”这四个字落在心上,有些疼,但是她却又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是对的。在祜州这个地方,她是最漂亮的姑娘,可是和京城里的女子相比呢?她只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我愿!”杜紫瑜咬牙说道,“只要能和谢公子在一起,哪怕是做妾,我也愿意。” 谢公子是让她心动的男子,她从未见过如他这般俊美矜贵的男子,即便是只能做个卑微的小妾,她也认了。 “好,瑜儿,爹娘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达成所愿。”杜大人点了点头。 杜夫人眉头皱得紧紧的,她分明听到杜大人方才在说这话时,语气里竟然夹杂着一丝喜悦。 女儿都要做人家的小妾了,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老爷。”杜夫人唤了杜大人一声。 杜大人先朝杜紫瑜说了句:“瑜儿,你先回去梳洗一番。爹和娘一会儿再去看你。” “是,女儿告退。”杜紫瑜行过礼,顺从地离开了。 书房中,就只剩杜大人和杜夫人,没了旁人,杜夫人连忙疾声问道:“老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瑜儿可是你的嫡女,你却让她做妾,这如何使得?” 顾及到杜大人是自己的丈夫,杜夫人说话已经尽可能的委婉了,原本她是想质问,让嫡女做妾,这么丢人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夫人,若是可以,我何曾愿意让瑜儿做妾室,可是我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杜大人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沉重,“太子殿下的人已经在查我了,很快便会东窗事发,这些年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都瞒不住。” “今日五皇子派人来了,太子殿下已经在暗中查历年的赈灾银钱,要我立刻销毁所有的资料,倘若我不幸被抓住了把柄,绝不能将五皇子吐露出来,若是我敢吐露半个字,他们立刻要了我妻儿性命。” 听了这话,杜夫人脸色煞白。 杜大人凄然一笑,“五皇子的人就差没直接说,若是事情败露,所有罪责由我杜言才一人承担。夫人,我早知道五皇子靠不住,可是我没办法,上了他的船,就再也下不来了。” “老爷,那现在怎么办?”杜夫人眼里忍不住泛起了泪花,倘若事情败露,贪污救灾款可是大罪,不止杜大人不会有好下场,就连她们这些家眷即便不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杜大人叹了口气,“这些年我污了多少银子,这事儿是瞒不住的,为今之计,只能投靠太子殿下,我手里有账簿,这些年五皇子贪了多少赈灾银,账簿上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光有账簿是不够的,所以我才想将瑜儿嫁给谢公子做妾。谢公子可是太子殿下的人,若是他愿意为咱们说话,那么太子殿下才有可能饶了我们。” 杜大人语重心长地说道:“夫人,若是可以,我又何尝愿意让瑜儿做妾室,可是我没有旁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们。” “可是……”话虽如此,可是杜夫人依然有些犹豫,“可是瑜儿是嫡女,让她做妾,这……” 杜大人连忙接过话去,“夫人,我知道你舍不得瑜儿,可是你换个角度想想,瑜儿喜欢谢公子,让她给谢公子做妾,她心里也是高兴的。咱们做父母的,何不成全她呢?” 见杜夫人依然面有挣扎之色,杜大人随即又道:“夫人,你仔细想想,若是不这么做,即便我将账簿献给太子殿下,或许我可以保住一命,但是我的仕途多半就完了,瑜儿日后再不是官家千金,到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还有哪家的贵公子愿意娶她?” 杜大人言之凿凿,让杜夫人不由的产生了摇摆,若是杜大人的仕途完了,他们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见杜夫人已经产生了摇摆,杜大人趁热打铁,“与其将来让瑜儿过苦日子,不如让她先做了谢公子的妾室。我保住了官位,日后再想办法升上几级,瑜儿有个安稳的娘家,日后扶正也不无可能。” 一番话说的杜夫人连最后一丝遗憾也打消了,杜紫瑜做妾是暂时的,日后未尝没有机会扶正。 “老爷说的也是,只是谢公子既然对咱们瑜儿无意,又怎么会同意让瑜儿做他的妾室呢?”杜夫人问道。 这是一个问题,人家都说没那个意思了,那该怎么办? 杜大人眼眸微垂,沉吟道:“若是时间充裕,大可以让瑜儿和谢公子多接触接触,只要谢公子对咱们瑜儿有一丝的好感,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太子殿下已经开始查了,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杜夫人急了,眼看着就要东窗事发了,哪里有足够充裕的时间。男女情事本就玄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 杜大人点了点头,随即缓缓道:“所以,为今之计,只能让瑜儿受些委屈了。郑国公府谢家是高门大族,当最是重视礼仪教养,若是谢公子和瑜儿有了……” 杜大人顿了顿,迟缓了一会儿,嘴巴一张一合,低声吐出:“若是谢公子和瑜儿有了肌肤之亲,那他就一定会纳了瑜儿。” 肌肤之亲,这是文雅的说法,换而言之,其实就是让杜紫瑜爬上谢天行的床。 杜夫人紧紧地咬住下颚,“老爷,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其实,杜大人还没说出这个办法时,杜夫人就已经想到了,她是女人,最是清楚后宅女子有哪些手段。只是这个法子实在太过丢脸,都是小妾姨娘才做得出来的龌龊事。 小妾姨娘……杜夫人随即转念一想,她的女儿紫瑜可不就是做人家的小妾吗? 杜大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没有,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揉了揉眉心,他本是寒门学子,以熟读圣贤书为自豪,可是如今他做的事情,桩桩件件皆是违背圣贤之道。 让自己的女儿爬上男人的床,煞费苦心做个小妾,这样的事情他说出来都觉得万分羞愧。 “夫人,瑜儿年纪轻,恐不知道怎么做,你多教教她。”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杜夫人哭着点了下头,“好,我会教她的。” 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原本是指望着她能光明正大地嫁入高门,一辈子锦衣玉食,舒舒服服地活着,谁曾想,她的女儿如今却只能做个不入流的小妾。 而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今还要教女儿如何爬上男人的床。 杜夫人想想都觉得心痛,说什么也是让女儿达成所愿,其实何尝不是他们做父母的在糟践女儿。杜紫瑜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从小娇宠着养大的亲生女儿啊。 杜大人看着流泪的夫人,心中亦是哽得难受,他熟读圣贤书,最见不得龌龊事,可是如今他自己偏生做了。 可是心里再难受,杜大人依然也只能说:“夫人,如果瑜儿那边想不通,你多开导开导她,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只能让杜紫瑜做出一点牺牲。 杜大人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让女儿做出一点牺牲,来换取他们全家人的平安,其实是值得的。 第72章 性情,骨子里狷狂 对于杜紫瑜的“壮举”,霍思锦一来觉得震惊,大家闺秀居然也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来。再者,霍思锦也起了警惕之心。 杜紫瑜先是跑来跪求她成全,她没有同意,难保杜紫瑜不会再做出别的举动来。 楚铮的脾气可不好,若是杜紫瑜找上楚铮,他必然会勃然大怒,一怒之下杀了杜紫瑜都是极有可能的。 眼下正在调查杜大人贪墨一事,这个时候不宜打草惊蛇,霍思锦权衡之下,敲响了楚铮的房门。 “天行,我有事找你。” 下一刻,吱呀一声,门开了。楚铮朝她点了点头,“进来说话。”语罢,又立刻转身朝里走去。 霍思锦愣了片刻,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话音刚落就立刻转过身去,楚铮好像在刻意避着她一般? 随即,霍思锦微微摇了摇头,一定是她的错觉,好端端的,楚铮避着她做什么? 霍思锦收起了心神,关上了门,走进房间,与楚铮道:“天行,杜大人的女儿杜小姐对你有些意思,你近日要多加小心。” 楚铮眼眸都没抬一下,“你特意跑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个?” 语气里的不屑之意丝毫不加掩饰,显然,楚铮压根就没将杜紫瑜放在眼里。 霍思锦抿了抿唇,杜紫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楚铮当然不用将她放在眼里。可是一个痴心不改,甚至整个人都几欲成了痴人的杜紫瑜,那就不得不谨慎小心了。 “天行,我知你武功高强,杜小姐自然不能将你怎么样,只是后宅女子另有手段,不得不防。” 霍思锦又沉思了片刻后道:“天行,不如我们换一下房间吧。” 杜紫瑜喜欢楚铮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难保她不会做出阴私之事来。看楚铮方才说话的语气,又不屑将此事放在心上,一旦他失了防备,中了阴招…… 倘若楚铮真中了杜紫瑜的招,他会怎么做,霍思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依着楚铮的脾性,不仅不会碍于名声,纳了杜紫瑜,反而会一剑杀了杜紫瑜。 霍思锦不是观世音菩萨,怜悯众生,杜紫瑜死与不死,她并不关心,但是楚铮的名声不能因一个杜紫瑜而受影响。 世人皆传太子殿下楚铮性情暴戾狠辣,实则并非如此,霍思锦有心想为楚铮正名。所以,杜紫瑜不能死,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在楚铮手里。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来吧。 霍思锦越想越坚定自己的念头,抬眸正色看向楚铮,“天行,我知你不喜理会这些小事,那就让我来处理吧。” 闻言,楚铮倏地抬眸看向霍思锦。 他那双漂亮的凤眸直直地撞进霍思锦的眼眸中,不知为何,霍思锦的心跳瞬间加快了,这好像是楚铮今日第一次正对上她的眼睛。 只见他眸光深沉,墨色的眸子里似乎蕴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霍思锦眉头稍皱,楚铮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她为何读不懂? “天行?”霍思锦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她不晓,此刻楚铮心下亦是一怔…… 两人沉默了片刻,楚铮方才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不必,你专心查贪墨的事情,旁的事不要操心。” “可是……” 霍思锦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铮打断,“长锦,你可知我为何会让你全权处理祜州之事?” “天行有心提携长锦,长锦铭感五内。”霍思锦温声答道。 这话是发自肺腑之言,楚铮瞒下自己的身份,万事皆有她做主,祜州上下,乃至京城朝廷皆知,是她霍长锦救了祜州百姓,立下大功。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日后回京,她必然是头功。 算起来这一次来祜州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么长的时间,倘若霍思锦还看不出来楚铮的用心,那她也太迟钝了些。 楚铮能信任她,提拔她,知遇之恩,她心头感激。也正是因为如此,霍思锦才越发坚定要帮助楚铮登上皇位的念头。 从前她选择投靠楚铮,其实是为了不让楚黎如愿,她帮楚铮,也是为了给楚黎使坏,本质上她的私心。但是现在,霍思锦改变了想法,做楚铮的谋士,除了报复楚黎,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帮助楚铮登上皇位。 “我提携你,不是为了你感激我。” 楚铮薄唇紧抿,凤眸微深,“你有为相之才,却要隐藏锋芒,唯唯诺诺地活着,凭什么!” 他冷哼一声,“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最是不喜!” 霍思锦明显感觉到,此刻立在她面前的楚铮,张狂而肆意,宛若出鞘宝剑,剑锋凌厉、寒光四射。 怪不得世人皆传,太子殿下楚铮性情暴戾,暴戾之说,实则是来源于他骨子里的狷狂。 “你走吧,杜家小姐的事情你不用管,我自会处理。”楚铮挥了挥衣袖,示意霍思锦离开。 霍思锦咬了咬唇角,看来她是说服不了楚铮的,“天行,你多加小心。” 说完,霍思锦就朝门外走,只是她还没走两步,身后再度传来楚铮低沉的嗓音,“霍长锦……” “怎么了?”霍思锦回过头来,看向楚铮。 楚铮的目光闪了一下,良久,轻轻吐出,“日后就叫我天行吧。” 言下之意,不止在祜州她唤他天行,日后回了京城,他不再是谢天行的身份,她依然唤他天行。 霍思锦一怔,“这……这不太合适吧。” 在祜州,楚铮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以侍卫谢天行的身份存在,她叫他一声天行,没毛病。但是回到京城,楚铮就是身份高贵的太子殿下,一国储君,她怎可还称呼他为天行。若是被人听了去,就是逾矩。 瞬间,楚铮眼眸一垂,沉声道:“这是我的意思,哪里不合适!” 这是他的命令,他命令她叫他的名字。 霍思锦犹豫了片刻,而后微微点了点头,“好,私下里我还叫你天行。” 天行是楚铮的字,楚铮让她叫他的字,大概是以示亲近之意,那她就这样叫他。楚铮器重她、信任她,她也同样信任他、敬重他。 人后,她叫他天行,人前还是依照规矩恭敬地唤他一声殿下。 霍思锦未曾察觉,楚铮微垂的眼眸下,那双漂亮的凤眸中闪过一抹光亮…… 事实证明,霍思锦的猜测是正确的。翌日,楚铮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变了眼色。 床榻上,正躺着一个衣衫半解的女子,而这个女子正是杜紫瑜。 杜紫瑜的脸颊上满是红晕,一半是胭脂,一半是羞红的。母亲杜夫人与她说,为了让她达成所愿,唯一的办法就是爬上谢公子的床。 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她必须放开自己。 杜紫瑜第一次穿上了这样的衣衫,着绣桃花的粉色肚兜,外罩一件轻薄的纱质外衫,那轻薄的布料穿在身上几乎等同于没穿,虽然有外衫遮着,可是依然能看清楚肚兜上绣着的灼灼桃花。下身更是直接只穿了一条亵裤。 当母亲杜夫人给她换上这样的衣裳时,杜紫瑜当即就涨红了脸,这身衣裳也太过暴露了。 可是一想到母亲杜夫人的话,谢公子马上就要离开祜州了,时间不等人,培养感情已经来不及了,要想做谢公子的妾室,只能用美色勾住他的心,以色侍人固然不能长久,但是却是能让她达成所愿的最快捷径。 杜紫瑜忍着发烫的脸颊,穿上了这样暴露的衣衫悄悄走进了谢公子的房间。 当她躺在他睡过的床榻上时,那一刻,她却觉得无比甜蜜,这是谢公子睡过的床榻,被褥上好像还有他的气息…… 她等了许久,被褥都被她的娇躯捂的无比暖和。终于,他来了。 杜紫瑜娇羞地看着楚铮,粉面含春,唇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娇声细语,“谢公子,我……” “来人,把杜大人叫过来!”楚铮阴冷的声音和她的娇弱形成鲜明对比。 郑长冬和郑长青就住在楚铮隔壁,一听到楚铮的吩咐连忙跑出来,只瞧了一眼,便知是什么情况。 这位杜小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爬上殿下的床! 郑长冬和郑长青当下不敢延误,一个飞快地跑去找杜大人,另一个则是立刻走进房中,立在楚铮身旁。若是杜紫瑜有任何举动,郑长青就会立刻出手,绝不能让她触碰到殿下的一片衣角。 还有外人进来! 杜紫瑜心下一惊,连忙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她喜欢的人是谢公子,即便是做妾那也是做谢公子的妾室,万不能让别的男人看了她的身子去。 要想成为谢公子的妾室,这是唯一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杜紫瑜的脑子里再次浮现起母亲杜夫人的话,已经有人去请父亲杜大人来了,看谢公子这模样,向来是生气了,她若是再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她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这样想着,杜紫瑜也顾不得还有郑长青这个外人在场了,大着胆子道:“谢公子,小女倾慕你,只盼能日日夜夜陪伴在公子身侧,还请公子怜惜……” 第73章 嗤笑,快拉倒吧你 “你闭嘴吧你!”郑长青怒斥一声,目光里满是鄙夷。 “我说你好歹是个知州大人的女儿,还是嫡女,怎么就一副青楼女子的做派!青楼女子都比你好,起码人家的目的明确,凭本事赚银子,活的明明白白,不玩这些虚的。” “我们公子凭什么怜惜你?不知廉耻,净做些下贱的勾当,说什么还请公子怜惜,我呸!” 郑长青的嘴皮子一向利索,三言两语说的杜紫瑜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不知廉耻,净做些下贱的勾当……这话落在杜紫瑜耳中,好似烙铁烫在脸上,顿时颜面全无,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谢公子,我……”杜紫瑜说话声音都在发颤,“我不是……”我不是不知廉耻。她也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怎么会不知礼义廉耻。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得不停住。她穿着这身暴露的衣衫躺在谢公子的床榻上,摆明了就是勾引他,这还不是不知廉耻吗? 她从小熟读女则女戒,最忌讳勾引男人,尤其是如现在这般几乎脱光了。说她不知廉耻,此言丝毫不差。 杜紫瑜分明看到楚铮冷漠的神情,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动容,他甚至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压根就没看她一眼。 他大概很看不起她吧。 “谢公子,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杜紫瑜心中甚是酸楚,泪珠在眼眶中打旋儿。 她是一片真心,而他却视若无睹。 郑长青鄙夷地看着她,嗤笑一声,“喜欢我们公子的人多了去了,你喜欢他,他就要喜欢你?真是笑话!” “再说了,你看看你,脱光了爬上我们公子的床,都这幅做派了,还要强调什么真心,你快拉倒吧你!” 恰好就在此时,杜大人夫妇刚走进门口,正巧听到郑长青的话,夫妻俩不约而同地脚下步子一顿。 “杜大人、杜夫人,请。”郑长冬朝两人摆手,示意他们进去。他嘴上说着敬词,但是语气淡淡,并无任何恭敬之意。 杜大人咬了咬牙,他如何不知道这么做的确是丢尽了脸面,必然会遭来鄙视,可是他没有办法,丢脸总比死了强。 心下一横,杜大人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杜大人一进门就看到杜紫瑜哭哭啼啼的样子,顿时眉头紧皱,一脸惊恐,“瑜儿,你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杜夫人更是快步走上前去,将女儿搂进怀中,含泪说道:“瑜儿,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欺负”二字何意,在场的人都明白。杜夫人摆明了就是说谢公子占了杜紫瑜的清白身子。 “杜夫人这话好没道理。”说这话的人是霍思锦。 霍思锦自屋外走了进来,虽然楚铮说了不让她为此事操心,但是方才郑长冬去请杜大人夫妇,同是住在一个院子里,霍思锦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儿。 明面上太子派往祜州的官员中以她为首,霍思锦自然要过来瞧瞧的,很多楚铮不方便做的事情,但是她却可以。 霍思锦走进房间,目光先是落在楚铮身上,楚铮的脸色并不好看,阴沉如墨,显然已经动了怒火。 她就知道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情,楚铮必然会动怒,甚至一怒之下杀了杜紫瑜都大有可能。 “这里是天行的房间,杜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霍思锦眼波流转,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难不成杜小姐不小心走错了房间?” 杜紫瑜是知州府的小姐,这里是她的家,在自己家都能走错房间,而且还是连院子都走错了,这怎么可能是不小心呢? 杜紫瑜只觉脸颊上烧得慌,恨不得将头埋进被子里。 一旁的杜大人和杜夫人亦是觉得甚是难堪。 “霍大人,瑜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却在这里冷嘲热讽,你不觉得你这么说话太过分了吗!”杜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说话时,眼睛还不忘狠狠剜了霍思锦一下。 自杜紫瑜衣衫不整地爬上谢天行的床榻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可若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却成不了事,那岂非是亏大了。 从前杜夫人还想着能将女儿嫁给霍思锦,如今她却看霍思锦十分碍眼,恨不得将她立刻赶出去才好。霍思锦方才说话的语气、神情,摆明了就是指责杜紫瑜不要脸。 杜夫人牙关紧咬,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让谢天行纳了杜紫瑜,否则,杜紫瑜的牺牲就白费了。 嘴硬!没理也要硬扯出一个理由来。霍思锦在心里暗自摇头,这位杜夫人也未免太天真了,杜紫瑜衣衫不整地躺在床榻上,本就是没理之事,难不成因为杜紫瑜掉几滴眼泪,她就是无辜的受害者了,人人都要同情她? “杜夫人觉得霍某说话过分?那不如请杜小姐来解释一下,缘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杜紫瑜支支吾吾半天,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只得看向自己的母亲。 杜夫人接过话去,朗声说道:“这里是谢公子住的地方,小女紫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谢公子难道不清楚吗?” 这话说的极有歧义,霍思锦立刻皱了眉,刚想开口,却又听杜夫人继而又道:“谢公子,我女儿的名节今日已经尽数交在你手上了。谢公子也是受过良好礼仪教养的人,事已至此,妾身希望谢公子能承担起责任来,男人的责任!” 楚铮冷冷一笑,“责任?” 杜夫人点了点头,“不错,谢公子,我女儿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能不负责任。” “谢公子。”杜大人接过话去,先是朝楚铮拱手一拜,“男女亲事本该是光明正大的媒妁之言,如今小女……” 杜大人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尴尬,“谢公子若是不嫌弃,就纳小女为妾吧。” “老爷,紫瑜可是你的嫡女,怎么能做妾!”杜夫人惊呼一声,看向杜大人的眼神充斥着不满。 “夫人,你也看到了,紫瑜她已是不洁之身,如何还能做正妻?若是不做谢公子的妾室,她就只能被送去尼姑庵出家了。难不成你想看到她从此青灯黄卷,了却残生吗?” 杜大人语重心长地说着,一边说还一边叹息。 一番话说的杜夫人哑口无言。良久,她方才抬眼朝楚铮看去,“谢公子,紫瑜做妾可以,但必须是贵妾,不然我宁可将她送去尼姑庵出家!” 即便是做妾,也要做贵妾,这是杜大人和杜夫人权衡之后做出的决定。正妻,杜紫瑜是肯定做不了的,而平妻身份尴尬,所以贵妾是最合适的位置。日后若是杜紫瑜想要往上爬也有机会。 因而,方才的对话都是杜大人夫妇提前推演好的。 殊不知,这一幕幕落在楚铮等人眼中,他们夫妻俩活像是戏台子上的戏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然而底下的观众实际上早就知道了真相。 “那就送她去出家!”楚铮冰冷的眼眸中好似染上了一层寒霜,戏看完了,也该落幕了。 此言一出,杜大人夫妇脸色倏地一僵,怎么事情没有照他们预想的结果发展。他们琢磨着,郑国公府谢家那可是百年簪缨世家,以诗礼传家,最是重视子女教养,譬如当年的元璟皇后可是贤名传遍南楚国。谢天行出身谢家,被他们言语相激,当会点头答应下来才对啊? 即便是不会立刻点头答应,那也不至于会这般冷硬决绝的态度吧? 杜大人不禁深思:难道他猜错了?谢天行姓谢是凑巧,并非是郑国公府的子弟? 第74章 献宝,还有印象分 “你占了我女儿的身子,却不肯负责任,你……”杜夫人气的面红耳赤,她没想到对方竟是这副冷漠语气,别说是纳杜紫瑜为贵妾了,连认下这桩事的意思都没有。 她的女儿杜紫瑜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躺在他的床榻上,他却不肯负责任,简直气煞人也! “谢公子,你莫以为你是太子殿下的亲戚,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这里可是祜州……” “住嘴!”杜大人心下一惊,连忙打断杜夫人的话。 天高皇帝远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宣之于口,尤其还是当着京城来的人面前。 杜大人朝身后的丫鬟婆子吩咐:“将小姐带回房去。” 丫鬟婆子还没动身,却被杜夫人拦住,“老爷,这件事情还没个定论呢。” 她悄悄与杜大人使眼色,对方摆明了是不肯认,倘若此时不逼迫对方认下,日后恐怕就更难了。诚然,杜紫瑜衣衫不整地待在这儿是不妥,可是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又何不再多走一步呢?否则,之前的牺牲可就白做了。 哪知,杜大人竟像是没有看到杜夫人的眼色一般,冷着脸训斥道:“你住嘴!还不嫌丢人现眼吗?你也回房去!” 杜夫人当即变了脸色,嘴巴一张,话刚要出口,却见杜大人朝她悄悄使了个眼色。 杜夫人虽不解杜大人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素来了解丈夫,既然使了眼色必然是有他的道理。沉思片刻,杜夫人终是选择了相信丈夫,拿着披风裹在杜紫瑜身上,“瑜儿,娘带你回房去。” 杜紫瑜低着头没有说话,只瞧着眼泪簌簌落下,别说是丢人现眼的羞耻感了,她现在身子如坠冰窖,整个人又冷又疼。 再留在这里也没有必要了,索性就跟着杜夫人离开了。 待杜夫人母女走后,杜大人又与霍思锦恭敬地执手行了一礼,“霍大人,今日之事是小女糊涂,下官这个做父亲的也就跟着犯糊涂了,深感歉意。” “小女年幼无知,还请霍大人和谢公子见谅,此事就此作罢可好?”杜大人脸上笑容都是苦涩的,“紫瑜她毕竟是下官的女儿,还请霍大人体谅下官的爱女之心。” 杜大人虽然言语中提了一句谢公子,但是从头到尾目光都是落在霍思锦身上的。霍思锦眉梢微挑,杜大人言行举止都恭敬有加,他是在向她求情。 霍思锦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楚铮,只见他神色依然冷淡,但是却不言语。霍思锦会意,与杜大人道:“杜大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霍某也不好多说什么,诚如杜夫人所说,这里毕竟是祜州,可不是京城。” 杜大人脸色一白,连连摆手,“内子是以无知妇人,信口胡说的,霍大人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下官吃的是皇粮,哪里敢对陛下不敬,对太子殿下不敬,请霍大人务必要相信。” “瞧把杜大人给吓得。”霍思锦笑了笑,虚扶府杜大人一把,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杜大人,霍某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霍大人,这样的玩笑可不能随便开,下官年纪大了,可禁不住吓。”杜大人脸色依然有些泛白,似惊魂未定。 霍思锦笑容浅浅,“杜大人,不必害怕,你是个体恤百姓的好知州,这些日子以来你的辛苦,霍某都看在眼里,也都一一禀告给太子殿下了,杜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殿下很清楚。” 太子殿下楚铮当然很清楚,因为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听了这话,杜大人眼前一亮,“太子殿下都知道?” 霍思锦唇角微微扬起,点了点头。 方才还脸上还写满了惊恐的杜大人瞬间多了几分喜色,连忙朝霍思锦拱手又行一礼,“下官多谢霍大人。” 又看了看天色,“这会儿也不早了,那下官就不打扰诸位休息了。” 杜大人喜滋滋地离开了,刚走出客院,就有管家过来低声禀告:“老爷,夫人说她在小姐的院子里等您。” 杜紫瑜的事情必须有个结果,杜夫人人虽然先行一步离开了客院,但是心里却是一直记挂着这件事的,一面安慰着涕泪连连的杜紫瑜,一面不停地朝门口张望,嘀咕着不知道老爷什么回来。 终于,杜大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杜夫人连忙迎上去,急切地问道:“老爷,怎么样了?谢公子答应了吗?” “你还指望着谢公子纳了瑜儿?”杜大人微愣,都这个时候了,杜夫人还指望着这个! 杜夫人皱了眉,“老爷,咱们一早不久商量好了吗,若是谢公子不答应,那瑜儿怎么办?我们怎么办?这可是唯一……” 想到屋子里还有一个杜紫瑜,杜夫人轻咳两声,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这可是唯一能与太子殿下的人联姻的机会。” 却不想,只见杜大人摆了摆手,“谢公子不可能纳瑜儿为妾的,这个不用想了。” 没有理会杜夫人又僵硬又苍白的脸色,杜大人径直朝杜紫瑜走去,走到床边,看着已然是泣不成声的女儿,杜大人的心疼了一下,“瑜儿,是爹娘对不起你。” 若非是他的主意,杜紫瑜也不会成现在的样子。 “爹……”杜紫瑜哭了这么许久,喉咙都哭肿了,说话的声音再不似从前娇嫩,反而沙哑的厉害。 看着女儿肿的像桃子似的脸颊,通红的眼睛,杜大人心里的愧疚更浓了,“瑜儿,你别难过,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你放心,爹已经嘱咐过府上所有的下人,谁都不许说出去。至于霍大人那边,爹也会去打招呼,绝不会再有知道的。以后,你还是千金大小姐,什么都不用担心。” 杜夫人终是忍不了了,惊呼:“老爷,这件事情怎么能就这么过去了?” 将杜紫瑜送去给谢天行做妾,本就是无奈之举,如今连这件事情都没成,那他们岂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以后,哪里会有以后? 这话落在杜紫瑜耳中,却又是另一重意思,她衣衫不整地躺在男子的床榻上,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她早就已经不清白了,身上已经烙下了抹不去的污点,这件事情没法说过去就过去了。 “爹、娘……”杜紫瑜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声音里的哭腔却是掩不住,“你们把女儿送去尼姑庵吧。” 一个名节尽毁的女子,就该去尼姑庵出家,从此青灯黄卷,日日诵经,洗刷自己身上的污点和罪孽。 “瑜儿,你怎么说出这样的傻话,爹娘怎么可能舍得把你送去尼姑庵?”杜夫人哭了,她可以答允将女儿送去做妾室,但那好歹是谢家公子的妾室,门第摆在那儿,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可若是将杜紫瑜送去尼姑庵,那她的一辈子就算是走到头了。 眼泪终是忍不住夺眶而出,杜紫瑜哭着往地上一跪,“女儿有辱家门,无颜留在这里,就让女儿去吧。” 杜大人也是眼睛一红,朝女儿伸手,将她拉起来,“好孩子,快起来,爹答应你就是了。今日天晚了,你好好休息,明日爹就派人送你过去,好不好?” 杜紫瑜见父亲答应下来,如何不允,含泪点了下头。 等杜紫瑜睡下了,杜大人和杜夫人方才离开,回了正房。一进门。杜夫人就立刻发问,“老爷,瑜儿那是说的糊涂话,你怎么就答应了呢!” 语气颇为抱怨,杜紫瑜到底是她的亲生女儿,一想到杜紫瑜要去尼姑庵出家,这心就忍不住抽疼。 杜大人解释道:“瑜儿现在很是难过,她留在府里,难免触景生情,将她送去尼姑庵待几日,等这阵子过去了,再接她回来。我只答应让她去尼姑庵,又没说不接她回来,更没说让她出家。” 听了这话,杜夫人脸色这才缓了几分,又想起方才在客院之事,神色再次变得很是难看,“那谢公子那边呢?瑜儿做出这么大牺牲,难不成真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老爷可是有别的主意?” 夫妻多年,杜夫人了解杜大人,他定是有了别的想法。 杜大人唇角微微扬起,“夫人,你有所不知,有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件事情没成,但是我却发现了别的转机。” “这些日子以来,我为祜州百姓奔前走后,这些霍大人都看在眼里,而且他还禀告给了太子殿下。”杜大人脸上不由地多了几分喜色,“夫人,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太子对我印象极好,有了这第一印象,我再向太子献宝,日后之事就容易多了。” 杜夫人皱了眉,“是吗?献宝?献什么宝?” 他们杜家有什么宝贝,她哪里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或许是宝贝,落在见惯了荣华富贵的太子殿下眼中,只怕就一文不值了。 杜大人乐呵呵地说道:“夫人,这你就不懂了吧。献宝,献的自然是对殿下有用的东西。” 第75章 吐露,前世的死因 杜大人不知,房间里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外,屋顶上还有一个人。 那人将杜大人夫妇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待到这对夫妻歇下后,他方才跳下屋顶,转身离开…… 客院中 霍思锦看向坐在对面的楚铮,唇角轻扬,“天行,这一局,可能是我赢了。”说时,将手中的白棋放在棋盘某处。 还没等楚铮开口,耳畔就先传来了开门声。 走进来的人,赫然正是方才屋顶上的黑衣人,黑衣人一把将面巾扯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郑长冬。 “果然不出霍公子所料,杜大人手里有一本账簿,上面清楚地记载着历年来赈灾银的去向。” 方才在正房中,郑长冬听得真切,杜大人想要向太子示好,而要献的宝正是那本账簿。 说时,郑长冬从怀中拿出一本账簿,双手呈上,“每年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除却落到杜大人手里的,其余的悉数都落到了五皇子手里,这本账簿都清楚地记录着。” “五皇子,怎么会是他?”霍思锦微微有些诧异,她猜到杜言才背后定有个更大的人物,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五皇子楚恒。 楚恒是皇子之尊,出身高贵,怎么会看上祜州这点赈灾银? 虽然朝廷年年都有拨款到祜州,可是祜州洪涝严重,年年都需要救济,朝廷早就没有耐性了,再加上边关战事不断,国库吃紧,能拨给祜州的赈灾银每年也不过二十几万两。 “五皇子平日里锦衣玉食,光是周身的锦袍配饰都不止二十万两,他怎么还会贪祜州的这点赈灾银?”霍思锦深感疑惑。 贪墨是有风险的,冒着这么大风险去贪这点银子,好像有点不值当?当然是针对楚恒来说,这点银子对于平民百姓可能就是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也许五皇子那一身锦衣华服就是用祜州的赈灾银买来的。”郑长青接过话去,又笑了笑,“殿下只需将这账簿往陛下面前一放,五皇子就再也翻不起水花了。” 这本账簿可是铁证,有了这东西,扳倒五皇子足够了。 要说京城里的几个皇子,郑长青最讨厌的就是五皇子楚恒,自打楚铮回了京城,楚恒就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储君之位夺走,更是处处使绊子。虽然楚恒奈何不了楚铮,但是像只苍蝇似的惹人厌恶。 郑长青同郑长冬一样,同是跟随楚铮多年的侍卫,对他忠心耿耿,巴不得五皇子楚恒被撂倒在地,从此再爬不起来。 听了这话,霍思锦在心头寻思后,朝楚铮说道:“这本账簿的确该上呈陛下,不过这个不该由天行你做。” 楚铮抬眸看了霍思锦一眼,只一眼,就明白了霍思锦的意思,将账簿递给霍思锦,“你擅长临摹笔迹,这个就交给你了。” 霍思锦唇角微扬,将账簿接了,点头笑道:“好,我会连夜誊抄,只是将账簿放回去的事,我却是没那个本事,还得麻烦郑侍卫。” 郑长冬和郑长青兄弟俩都是一脸迷茫,“将账簿放回去?”郑长青素来不如哥哥沉稳,立刻问出了口,“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本账簿,为什么又要送回去?” 将账簿送回去,不就是白忙活一场了吗? “人人都知道五皇子和太子相争,若是五皇子贪墨的事情由太子揭发,必然会有流言说此事是太子故意陷害五皇子,所以这本账簿与其让殿下呈上,不如由杜言才这个祜州知州招供,届时这本账簿才真的会是铁证。杜言才一旦被抓回京城,五皇子必定会想方设法,捂住杜言才的嘴,甚至于销毁账簿,我会立刻誊抄出一本假的来,然后就有劳郑侍卫将这本誊抄的账簿送回原处。” 经霍思锦一解释,郑家兄弟这才明白。誊抄账簿,其实是增加了一项保险措施,真的账簿一直握在他们手里,不怕五皇子使坏。 郑长青嘀咕道:“五皇子贪了多少银子,这账簿上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年殿下又常年待在边关,没插手京城里的任何事,说殿下诬陷五皇子,谁会做这样的事,根本不合理的吧!” 他是想不明白,银子又不是太子贪的,怎么就能说是太子诬陷五皇子呢? “别忘了,五皇子最大的依仗是什么。”霍思锦淡淡地说道。 五皇子楚恒之所以有能力和楚铮较劲,依仗的可不就是他背后的姚氏一族。太后、皇后均是出自姚氏一族,虽说姚皇后不得宠,但是姚太后确实皇帝的生身母亲,她的话皇帝不可能不听。 “再者说,陛下其实很多疑。”霍思锦小心翼翼地朝楚铮看去,见他神色不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难不成陛下也会疑心殿下?”郑长青很是诧异。 这时,楚铮发话了,“你们先下去,等长锦将账簿誊抄好了,长冬你再送去。” 郑长冬立刻点头应下,“属下先行告退。”临走时,还不忘将满眼疑惑的郑长青拽走。 霍思锦刚刚才松下来的心,顿时又提紧了,楚铮似乎有些不悦…… “长锦一时失言,还请殿下恕罪。”霍思锦连忙告罪。 楚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用错了称呼。” 他说过,日后私下里她还叫他天行。 霍思锦正要改口,只见楚铮又道:“长锦,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不必有所避讳。” 他知道她定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霍思锦抬眸,正对上楚铮那双眼眸,眸光锐利,却没有戾气,自然地流露出一种从容与淡漠。 其实,楚铮心里是有数的吧…… “我幼年时便听说陛下对元璟皇后情深义重,当初还是皇子时,就主动上门求娶,后来登上皇位,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册封嫡妻谢氏为皇后。” “可惜天不假年,元璟皇后没过几年就病逝了。元璟皇后去世的同一年,陛下就册封她的儿子为太子,那一年太子不过才六岁。人人都说陛下最是喜爱太子殿下,所以早早地册封为储君。” 霍思锦话锋一转,“但是长锦却不这么认为,陛下若真是喜爱太子殿下,为何要等到元璟皇后去世后,方才下旨册封?生母病故,一个年幼的太子看似荣光,实则凶险。” “行过册封礼,皇帝就将太子送去边关历练,从此远离京城,京城里的手伸不到边关去,这难道不是一种保护吗?”楚铮唇角轻勾起一抹淡淡的讽刺。 衣袖下,霍思锦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看楚铮神情里夹杂的讽刺意味,难不成他当真心里什么都清楚?可是既然他心里清楚皇帝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器重他,前世他又为何会…… 罢了罢了,霍思锦深吸了一口气,既然话都已经说了,也不妨尽数吐出。不管楚铮知不知道,她作为谋士,也该为他提个醒儿。 “陛下将太子送去边关,看似是保护,可是这一去就是十多年,等太子再回到京城时,根基全无,满朝文武,太子可以用的人又有多少?” 霍思锦摇了摇头,“愿意支持太子殿下的人太少了,比起五皇子、甚至是三皇子来,太子可谓是势单力薄。十多年的时间,京城里的皇子早已经牢牢地占据着京城、朝堂,而殿下手里有什么?” “太子这十多年一直待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手握重兵,但是这些兵除了守卫边关,旁的什么都不能做。北凉和西戎一直虎视眈眈,边关战事不稳,麟、夏两州是南楚最重要的屏障。骆家军对南楚的重要性,太子心里比谁都清楚,即便是将来真到了要动武的时候,太子能将这些兵力调回京城吗?” “不能!”都不用楚铮开口,霍思锦就替他答了。 随即,霍思锦又正色道,“一旦边关兵力不足,北凉和西戎很有可能会立刻强攻边关,到时候即便是太子得了皇位,也挡不住外族入侵。” 外族入侵中原大地,会有什么后果? 南楚国刚建立初期,北凉和西戎都曾入侵过,那些惨遭屠戮的城池几乎全城俱损,无一生还,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霍思锦再度抬眸看向楚铮,“最重要地是,依着天行你的脾性,你宁可战死沙场,也决不允许异族的兵马踏进南楚的土地。” 战死沙场,尸骨无存,这就是前世他的结局。 倘若当时楚铮没有选择去边关,那么最后上位的人肯定不是楚黎。前世的霍思锦那时候心头还在庆幸,还好楚铮是块硬骨头,宁折不弯,否则楚黎就很难坐上皇位。 现在想想,她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霍思锦,亏你那时候还是丞相,身为百官之首,却只顾着儿女情长,明知道楚铮宁可不要皇位,也要前往边关应战,这样一个心怀万民的太子你不支持,却偏偏要一门心思偏帮着楚黎那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你真是该死! 能重活一世,老天爷大概也是想让你弥补前世的过失吧? 第76章 贪墨,承恩侯惊慌 闻言,楚铮却陷入了沉默中,他和霍思锦从前并无交集,为何她会这么了解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感受到楚铮灼热的目光,霍思锦有些不自在,手握成拳,轻放在嘴唇边,轻咳两声,“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把账簿誊抄好。” 说完,正要离开,耳畔却传来楚铮低沉的声音,“就在这儿抄。” 他指了指旁边的书桌,示意霍思锦坐在那里。霍思锦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是。”誊抄一本账簿,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再者,楚铮行事一向周密,想来她誊抄好后,他也是要亲自过目一遍的。 堂堂皇子贪墨,贪的还是祜州的赈灾粮,这样的丑事一旦公之于众,五皇子楚恒在朝臣们心中的形象必定一落千丈,日后楚恒若是还想和楚铮相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本账簿对楚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霍思锦不疑有他,走到书桌旁坐下,开始伏案奋笔疾书。 霍思锦虽然极擅模仿别人的字迹,但是她心里明白,每个人的书写习惯并不一样,就算模仿的再像,终究不能做到一模一样。 因而,她全神贯注,誊抄账簿,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上面,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发现,看似坐在对面软榻上看书楚铮其实目光并没有落在书上。 手中的书,不过只是一个摆设,事实上,楚铮的余光一直是落在霍思锦身上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他和她之间冥冥之中有种牵引。 只要白天见过霍思锦,晚上做梦,梦见你必然都是她。至于梦境里的情景,一次比一次荒唐。 狩猎场中的第一面,那晚,他梦见的是霍思锦的坟墓。只是梦境有些恍惚,他看不清墓碑上的字,只隐约觉得好像是霍思锦三个字,至于其他的字,他就没看清楚了。 第二次见过霍思锦,当晚,他梦见他终于看清了坟墓上的字,上面写着丞相霍长锦之墓。 那时他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梦境里霍思锦居然是一国丞相? 就是梦,那便是虚无之事,他本该不再放在心上,可是不知为何,他却偏偏信了,而且深信不疑,心理阴影有一种感觉:霍思锦这个人在未来的日子里,真的会登上丞相之位。 这是一种直觉,完全没有理性可言。他楚铮行事向来不是靠直觉,唯独在霍思锦的事情上是个例外。他好似中了魔一般,竟然真的相信梦境里所见到了场景。 他素来是不幸神鬼荒诞之事的人,但是心里的感觉又骗不了人。楚铮在心里琢磨了许久,最终把这种感觉归结为霍思锦机敏过人,她可能真的有成为丞相的能力。 所以楚铮才会出手试探,将霍思锦收归东宫做谋士。 后来,霍思锦的表现也的确没有让楚铮失望,她博览群书,颇有才华,最重要的是,目光清明,遇事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尤其是在朝政上。比如说这次桃花汛,楚铮自己只是辅助,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霍思锦统筹规划。 而事实证明,这趟差事霍思锦完成的极好,即便是楚铮自己来做,也未必能有霍思锦这样周全。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有想到他后来会做一个更加离奇荒诞的梦! 梦境里,他居然亲了她! 更加诡异的是,梦醒之后,他看见霍思锦,居然有那么一瞬也产生了想亲吻她的感觉。 他竟然做梦梦见自己亲了一个男人,而且梦醒之后还想亲,楚铮只觉心里烦躁,他肯定是中毒了。只是祜州的大夫医术有限,诊不出来他到底中了什么毒。 手指紧紧地捏着书页,楚铮在心里对自己说,回到京城,他一定要立刻请御医看诊,必须要将体内的毒拔除! 该死!他看着她,竟然再一次生出了龌龊的念头。 对此,霍思锦却浑然不觉,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手中的笔上,耐心而谨慎的书写着,一笔一划尽可能地接近原本的字迹。 终于,写完了最后一笔,霍思锦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账簿,微微点了点头,这本账簿和那本真的账簿字迹相差无几,除非是遇到字迹鉴定高手,一般人是看出来的。 霍思锦轻轻舒了一口气,方才抬起头来,笑语盈盈:“天行,我已经写好了,你可要过目?” 楚铮接过,随手翻了两页,便轻唤一声:“长冬!” 门外的郑长冬闻声,立刻走了进来,拱手行礼:“属下在。” “把这本账簿送回去。”楚铮将手中的账簿递给郑长冬。 郑长冬本是小心谨慎之人,原封不动的将账簿放回了原位,睡得正沉的杜大人根本就没有发现。 杜大人正做着美梦,梦见自己得太子殿下重用,太子不仅没有追究他从前贪墨之事,反而还为他进言,赞他为祜州百姓不辞辛劳,劳苦功高,顷刻之间他杜言才官升三级,引得同僚纷纷侧目。 原本杜大人以为他死定了,是霍思锦的一席话让他给了他莫大的希望。一直以为,他都以为霍思锦来者不善,所以他一直小心防备着她。 谁曾想,原来是他想多了,霍思紧不仅不是来查他的,反而向太子殿下美言。 太子殿下人没来,那霍思锦这个东宫长史就是太子眼睛,霍思姐说的话就代表太子的意思。 有霍思锦为他美言,太子殿下定会对他多加赞赏,这一点杜大人深信不疑。 只是他的美梦很快哭破灭了。 楚铮的弹劾折子很快送到了皇帝御前。祜州知州杜言才贪墨,每年朝廷拨给祜州灾民的赈灾银大半都进了杜言才的私库,真正用于修筑堤坝,救济灾民的银子少之又少。 当然,楚铮并非空口弹劾,人证物证聚在,杜言才家中价值千金的藏品,杜言才心腹师爷的证词等等,而那本账簿并不在其中。 楚铮弹劾的是杜言才一人。 皇帝看了折子,当即大怒。这些年来国库空虚,每年拨给祜州的赈灾银实属不易,几乎是硬挤出来的银子。 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点银子,居然没有用到实处上,反而进了杜言才这个贪官污吏的口袋,皇帝龙颜大怒,即可命人八百里加急,传旨给楚铮,立刻将杜言才押解回京。 皇帝心里清楚,杜言才做了祜州知州近十年的时间,年年贪墨,朝廷却一无所知,这不合理。除非是朝中有杜言才的同党,官官相护,瞒天过海。 至于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皇帝在脑海中将朝堂上的人都一一过了一遍,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人。 皇帝头一个怀疑的就是承恩侯,承恩侯在吏部任职,而且,户部里有一位侍郎也是出自承恩侯府。 吏部管的是官员的考核,户部掌管国库的一应开支,有这两部的官员帮着遮掩,杜言才要想贪墨,可是容易得很! 承恩侯是皇帝的嫡亲舅舅,原本他该是皇帝亲近、信任的人,只是自从姚妃被立为皇后,皇帝就疏远了承恩侯。 皇帝不喜欢他这个舅舅,承恩侯知道,但是看在太后的份上,皇帝并没有对他怎么样,只是最近为何皇帝看他的目光很是阴冷,好似要将他吃了一般? 承恩侯只觉脊背一凉,心头大骇,只怕是出岔子了! 联想到太子楚铮离京快一个月了,人却又没在祜州,形容不明,难不成是问题就出在这儿? 承恩侯只觉不对,下了朝,立刻就往五皇子楚恒的宫殿去…… 第77章 杀意,死人嘴巴紧 承恩侯将自己的怀疑与五皇子楚恒说了,但是楚恒却有些不以为意,“舅舅,你莫不是杞人忧天了?” 皇帝一向不是很待见承恩侯府的人,楚恒心里很明白。不过是看了承恩侯几眼,这也没必要小题大做吧? “殿下,不是我杞人忧天,你别忘了祜州……赈灾银……”承恩侯说起最后三个字时语气格外轻,生怕被人听了去。 楚恒为人素来自傲,轻笑道:“舅舅,你是不是最近睡眠不好?这么多年都没事,这回同样没什么可担心的。” 一听楚恒这语气,承恩侯就知道他太过自大了,连忙疾声道:“往年是往年,这回可是太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恒接了过去,“舅舅,你就放心吧,本殿早就防备着太子了,今年的赈灾银我一分都没动,而且本殿早就派人给杜言才递话,让他把嘴闭严实了。就算是出了事,也要他一力承担,否则他的妻儿老小就别想活命了。” 楚恒对自己很自信,他早就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安排,语气也颇为得意,“最开始选中杜言才时,本殿就命人彻底调查过他。杜言才这个人胆子小,又顾家,即便是真走到了那一步,他也不敢供出本殿的。” 他自认做足了安排,退路也早就想好了,保证自己能最后关头抽身而退。 听了楚恒这些话,承恩侯眉头仍然皱着,楚恒越是这样自信,他反而越是担心。很多事情越是觉得不会发生,最后往往还是会发生,承恩侯活了四十多年,这样的事情见过不少,一个最鲜明的例子就是姚皇后,当年元璟皇后病逝,他们都以为凭着姚妃在后宫的地位,还有姚家和皇帝的亲戚关系,姚妃为继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可结果呢? 姚妃的确被册封为继后,可是姚氏一族从此再不遭皇帝待见,姚皇后在被立为皇后的那一刻开始,就永远失宠了。而且储君之位也落到了楚铮头上,姚皇后空有皇后之位,却无皇后之宠,楚恒也更没有被立为太子。 姚家要皇后的名头有何用,他们要的是下一任皇帝由姚氏女所出,方能保证姚家的荣华富贵。 承恩侯皱着眉沉默了许久,方才抬眼说道:“殿下提前做好了安排固然是好事,但是世事多变,多一重防备也是必要的。反正每年从祜州得到的银子越来越少,殿下也犯不着为这个担风险,不如到此为止。至于杜言才,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紧的,只要他还活着就是个变数。” 楚恒挑眉,“舅舅的意思是派人……”说时,做了个以手割颈的动作。 承恩侯点了点头,“不错,殿下,咱们可以用他的家人为要挟,旁人也可以。祜州和京城相去甚远,若是一旦被人得了先机,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大的麻烦。前有太子,后有三皇子,殿下如今必须要更加谨慎小心,尽量不要给自己留后患。” “倘若殿下信得过,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去做。”承恩侯连忙又道,不给楚恒思考的时间。 果然,楚恒闻言,当即说道:“本殿当然是信得过舅舅的,那好吧,就交给舅舅了。” 见楚恒同意了,承恩侯这才松了口气,从皇宫一出来,就立刻吩咐人前往祜州,伺机而动,务必杀了杜言才。 然而,承恩侯派去的人还没到祜州,皇帝的旨意就先一步到了。 彼时,杜言才还在向霍思锦打听太子殿下会不会来祜州?什么时候来祜州?他寻思着,账簿是他的护身符,由霍思锦转交到底有些不放心,最好是亲自交到太子殿下手上,否则万一功劳大部分都落在了霍思锦头上。 杜言才还在做着美梦,直到这日枷锁加身方才知已经大祸临头。 “霍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杜言才难以置信地看着霍思锦,昨日还笑呵呵地一同品茗,怎么今日就变了神色? 楚铮依然没有显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应事由皆有霍思锦出面打理。 霍思锦手执明黄色的绢帛,神色正而严肃,“杜言才,你为官数年,贪污赈灾银无数,陛下有旨,将你押解进京,着令三司候审。” 贪污赈灾银…… 这五个字落在杜言才耳中,他的脸色瞬间一白,猛地抬头朝霍思锦看去,祜州和京城相去甚远,这么多年都没有事情,唯独今日东窗事发,若是和霍思锦没有一点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霍大人,是你做的?” 杜言才恍然大悟,咬牙切齿地朝霍思锦说道:“霍大人,你表面上和颜悦色,还口口声声说在太子殿下面前为我美言,背地里却上折子弹劾我,你好阴险。” 他这才明白,这段时间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过都是表面功夫,霍思锦很早就开始怀疑他了,表面上稳住他,背地里却在查他。 这么多天,他杜言才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的团团转而不自知,反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隐藏地很好。最让他忍不了的是,他还当真以为霍思锦在太子殿下为他说好话,因而他对霍思锦甚是感激,还在心里寻思着日后若是升了官,该怎么感谢人家。 如今想来,通通都是笑话! 霍思锦语气淡淡,“杜大人,这些年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霍某不过是据实禀。杜大人要说我阴险,那就言重了。” 言下之意,倘若杜言才没有贪墨,当真是为官清明,她也不会上折子弹劾他。 此事的确是他理亏,杜言才咬了咬牙,随即又道:“霍大人,自打你来了祜州,我不止对你敬重有加,而且但凡是你吩咐的事情,我都一一照办了,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懈怠。就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合眼的时间都不多,整日里都在为桃花汛一事奔波。” 杜言才说话的语气里夹杂着苦涩的味道,“霍大人,我知道自己才疏学浅,没有将祜州治理好,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为祜州百姓做了多少事情,霍大人难道没有看见吗?我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霍思锦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她也走访过一些祜州百姓,要说这位知州大人是个十恶不赦、鱼肉百姓的官员,这还真不是。相反,他在百姓眼中,是个勤勤恳恳的好官。 但是,表面上勤勤恳恳,背地里贪污灾民的赈灾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杜大人,你是祜州知州,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做的是祜州百姓的父母官。身为父母官,为祜州百姓奔走是你的指责所在,如今你却拿这个来邀功。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些年你贪污的银子若是都用在修筑堤坝上,祜州的洪涝之灾会有这么严重吗?” 一番话,说的杜言才又羞又躁。他咬紧了牙关,听着霍思锦这意思,是决计不会手下留情了。 “你胡说,我没有!”杜言才矢口否认,“霍大人,等到了京城,我定会禀告陛下,是你诬陷我。” 霍思锦淡淡一笑,杜言才分明就是嘴硬。 不过也是,现在到底没到最后一刻,杜言才心里还有期盼,不肯承认也实属正常。 然而,霍思锦的沉默,落在杜言才眼里,却自动替换成了另一种解释:霍思锦在心虚,她手里未必就有实际的铁证。 既然如此,他该好好利用这一点才是…… 随即,杜言才把心一横,牙关紧咬:“霍大人,只要我能活着到京城,我一定会喊冤的。” 霍思锦摇头轻笑,“杜大人不用激我,我会遵照陛下的旨意,将你押回京城,交由三司会审,绝不会杀你。不过……” “不过什么?”杜言才脱口而出。 “不过旁人会不会对你动手,这个就很难说了。” 霍思锦话音刚落,杜言才顿时脸色一白,他瞬间想起了五皇子楚恒…… 第78章 回京,收下小木头 原祜州知州杜言才贪污赈灾银,押往京城,交由三司会审,其妻儿暂押祜州监牢。 桃花汛已经结束,后续的修筑堤坝事宜也安排妥当,霍思锦等人也就启程回京城了。 收拾妥当,这日霍思锦就踏上了归京的路途。 刚走出祜州府衙,霍思锦的脚还没来及登上马车,忽听得背后有人唤她。 “霍大人,霍大人,请等一等。” 霍思锦闻声回头看去,只见少年朝她飞快地跑来。这少年约莫十二三岁,面容瘦削,霍思锦看着眼熟,待少年又离得近了些,霍思锦这才想起来,他叫方木,是附近村落里的灾民,人生的弱小,因而大家都叫他小木头。霍思锦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小木头的父亲正是死于疫病的那个人。 小木头家中没有几个亲人,他父亲死后,就只有一个年迈的祖母,霍思锦听闻此事后,就派人给小木头家里送了些银子去。 “霍大人,您还记得我吗?”想来小木头是一路跑过来的,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 “你是小木头。”霍思锦点了点头,见他一身孝衣,顿时皱了眉,“小木头,你家里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家中亲人病故,需披麻戴孝直至下葬。小木头的父亲死于疫病,为了防止疫病扩散了尸体必须立刻焚烧掩埋。小木头的父亲早就下葬了,照理来说,他今日不该再穿孝衣才对。除非…… 小木头眼眶微红,泣不成声,“前两天祖母也去世了,方才已经下葬了。” 孝衣上还沾着泥,原来是刚安葬了祖母,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跑来了这里。 霍思锦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父亲才刚走,如今连唯一和他相依为命的祖母也去世了,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 “小木头,节哀。”说时,霍思锦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来,正要放到小木头手中。 谁料,小木头却是往后一缩,没有接银子,反而朝霍思锦跪下了,“霍大人,我不要银子,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霍思锦点了点头:“你说吧。” 小木头却是嘴巴张开又合上,神色有些难为情,稚嫩而瘦削的脸蛋涨得绯红。 霍思锦不明所以,是什么事,这般欲言又止? “小木头,你说吧,我能帮到你的一定会帮。”霍思锦温和一笑。 小木头红着脸,低声低语地缓缓道:“爹和祖母都没了,就剩我一个人了。霍大人,我能不能……能不能以后跟着你。” 后面几个字细弱蚊声,不过霍思锦倒是听清楚了。霍思锦错愕不已,她倒是没有想过小木头所求的是这件事。 见霍思锦沉默不语,小木头以为她不答应,心下一急,连忙疾声道:“霍大人,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什么都能做的,我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真的,霍大人,请您收下我吧。” 霍思锦看着这个小少年,他急得满头大汗,一双眼眸里充满了乞求。 “小木头,你为什么想跟着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跟着我,就要离开家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背井离乡,大多数人都是不能接受的。不然,明知祜州连年洪涝,但是很多人仍然选择生活在这里,而不是迁居别处。 小木头咬了咬唇角,眉宇间有纠结之色,但是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我没有别的亲人了,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但是我知道霍大人您是个好人,所以我想跟着您。虽然会离开家乡,但是我还是想跟着您。” “大人,我知道我年纪小,但是我能干很多活,劈柴喂马扫地洗衣服,这些活我都能做的,求大人收下我吧。”小木头用近似哀求的眼神看着霍思锦。 霍思锦伸手将他扶起,正色道:“小木头,你若是跟着我,就必须要听我的话,不得背叛。” 还没等霍思锦说完,小木头就欣喜若狂,连忙重重的点头,“大人,您这是答应收下我了?大人您放心,日后您叫我往东走我绝不往西。” 这一点,霍思锦倒是没有太多顾虑,相反她更担心的是其他,“小木头,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跟在我身边未必是什么好事,日后可能会招来麻烦。 你若只是单纯想想个安身之所,我可以给你另寻去处。小木头,其实你真的没必要招惹上麻烦,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是真心话,跟在她身边绝不是什么好事。倘若小木头愿意,她可以让谈鸣收留他。 然而,只见小木头摇了摇头,“您是好人,我只想跟在您身边。” 在小木头心里,只有霍思锦是好人,他只相信她。 他的语气很坚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即是如此,霍思锦也就没有再劝说了,终是点了头,“那好吧,日后你就跟着我吧。” 一直以来,她身边只有一个喜嬷嬷,至于飞羽,那是太子殿下送给她的侍卫,她到底有些避讳。小木头跟在她身边也好,日后她身边有个小厮,做事会更方便。 “你家中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吗?” 小木头摇头,“家里被水淹了,也没什么了。大人,我现在就可以和您一起走。” 霍思锦点了点头,“好。” 又朝郑长冬道:“郑侍卫,劳烦你照看着点。” 小木头只觉自己明明是给霍大人做仆从的,如今没干一点活,反倒是先给她找麻烦了,顿时羞愧不已,“大人,您别担心,我没事的。” 霍思锦笑了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个机灵的人,只是你初来乍到,又不认识什么人,有个人照看你,我也能更放心。” 又指了指郑长冬,温声笑道:“郑侍卫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别害怕。” 郑长冬身材略显魁梧,再加一个皮肤有些黑,给人以无形的恐惧感。 这时,郑长青接过话去,笑嘻嘻地说道:“我长的不凶,不如让我交给我吧。” 又朝小木头咧嘴笑道:“你叫小木头是吧,我姓郑,你叫我一声郑二哥就好。” 小木头看了看霍思锦,见霍思锦点了下头,方才朝郑长青点头,“郑二哥。” 有郑长青照看小木头,霍思锦倒也放心,虽然郑长青不如他哥哥郑长冬沉稳,但也不是个浑人,有他照看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安顿好了小木头,霍思锦方才上了马车,启程前往京城。 马车里,除了霍思锦,还坐着楚铮。 “耽误了些许时间,还请天行勿怪。”霍思锦朝楚铮告罪。 楚铮微微抬了下眼眸,“你不信任流光和飞羽。” 他的语气平平,没有一丝波澜,更不夹杂喜怒,但是霍思锦的心却依然不由得紧张起来。 温声解释道:“并非长锦不信任他们,流光颇通医理,长锦便把她就在家母身边,而飞羽武功极好,做护卫可以,但是若要他跟在长锦身边做小厮,这就不合适了。 即便没有小木头的出现,长锦原本也是打算回京后,买个小厮的。” 这话未必没有假话,但是其中的真话却是真的。要飞羽一个武功排名第一的暗卫做小厮,也太大材小用了。 楚铮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言,只是说了句:“你很快就能名扬整个京城,日后出门记得带上飞羽。” 名气来了,危险同样也会伴随着来临。尤其,这个人还是霍思锦。梦中的她都坐到丞相的位置了,依然没能逃过死亡,英年早逝。 想起梦境之事,楚铮眼眸一深,回京后,他必须立刻请御医,所中诡异的毒,一定要祛除。 “停车!”楚铮忽然开口吩咐。 第79章 劫杀,我有个条件 楚铮一发话,马车骤停,霍思锦只觉身体往前微倾,好在马车停车并不太快,她才不至于撞到马车壁上。 “怎么了?”霍思锦忍不住问道,这一路上料定不会太平,楚铮突然发声,莫不是周围有动静儿。 楚铮当然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飞快地敛住心神,板着脸道:“先停下来歇一会儿,然后再快马加鞭赶路。” 见他薄唇紧抿,神色也十分严肃,霍思锦只以为楚铮是着急回京,也就没有多想。 一直坐在马车上,腿脚舒展不开,人也难受,趁着停车歇息,霍思锦下了马车,活动活动筋骨。 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囚车里,此刻的杜大人哪里身着囚服,发丝凌乱,狼狈不堪。 杜大人也察觉到霍思锦的目光,狠狠地回瞪了过去。都是霍思锦暗算他,否则他怎么可能会落得如此下场。 亏他之前还费劲心机地巴结她,现在回头看看,简直就是笑话! 对于杜大人的凶狠的眼神,霍思锦只当是看不见,更不会与他争论什么。转而朝立在河边的楚铮走去。 “天行,杜大人被押解回京的消息只怕已经传来,五皇子那边肯定坐不住,为了保险起见,不如派人令行押送杜大人。” 若她是五皇子,既知东窗事发,头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杀人灭口。而且最好是在没进京之前动手。 这一路上必然不太平,杜大人还没在皇帝面前指认五皇子楚恒,他现在绝不能死。若是安全起见,不若派可靠之人乔装打扮,令行押送杜大人进京,而她这边只是起迷惑作用。 “不必。”楚铮抬手,轻哼一声,“只有让他真切与死亡面贴面,他才会说实话。” 这个他指的是谁,霍思锦一听就明白,正是杜大人。 霍思锦若有所思,面露微笑,“说的也是,一旦让杜大人知道他已经成了弃子,他才会知道该怎么选择。” 此刻的杜言才只怕还对五皇子抱有希望,只有让他知道五皇子决定杀他灭口,希望才会破灭。 霍思锦又笑了笑,“也是我多虑了,有郑侍卫他们守着,对方也不会得手。” 跟在楚铮身边的侍卫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可不是寻常护卫。 更遑论,这些只是明面上的侍卫,暗处还有暗卫隐藏着。 霍思锦垂眸摇头轻笑,自己想岔了。 “长锦!”耳畔忽然传来楚铮的声音。 霍思锦抬眸看去,只见楚铮嘴巴一张一合,语气轻且缓,“一路上,你要多加小心。” 五皇子必然会派人劫杀杜大人,只是保不准对方的目标只有杜大人。再者,刀剑无眼,恐会伤到霍思锦。 霍思锦唇角轻扬,“多谢天行关心。长锦会小心的,天行你也是。” 她的命固然重要,但是这位太子殿下更是金贵。 听到她关心自己,楚铮也不由自主地唇角微弯,心里好似忽然涌起一道愉悦之感,心胸开阔而畅快。 霍思锦愣了愣神,她倒是第一次见楚铮有这样的神情,唇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虽然笑容浅浅并不深,但是却能让人真切地感受到笑意。 她认识楚铮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他总是冷着脸,鲜少有笑的时候,更何况是这样由心而发的愉悦感。 浅浅的笑意,俊美的容颜,霍思锦脑海中陡然生出一个词:美人如画。 他好似画中人,既恍惚又真实。 霍思锦微微摇了摇头,她都在想些什么,正事要紧,怎么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太子殿下楚铮,别忘了他是什么性子,别以为脸上出现了笑容,他的性子就变柔和了。 “天行,时间不早了,不如启程吧?”霍思锦朝楚铮正色说道。 楚铮点了点头,“走吧。” 霍思锦落后他一步,本想让他先上马车,然后自己再上去。谁曾想,楚铮并没有登上马车,而是一个翻身坐到马背上。 “天行?”霍思锦错愕了。 楚铮紧了紧手中的缰绳,目光看向前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上马车,启程。” 霍思锦收起方才的错愕,楚铮才是主公,主公不想坐马车,那就不坐呗。 她也不再耽搁,转身上了马车。 这一幕却被杜大人看在眼里,更准确地说,从方才霍思锦和楚铮在河边说话的场景,他都一直悄悄盯着。 杜大人眉头紧皱,因为离得远,所以他们在河边说的话他没有听见。但看霍思锦的神态,似乎对楚铮多有敬重。 方才楚铮上马,也没和霍思锦提前解释过,霍思锦也不生气。 杜大人不仅又开始寻思:这个谢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从前他以为谢天行姓谢,可能是太子殿下母族郑国公府的公子哥。但是后来霍思锦否认了。 可是,谢天行不是郑国公府的人,那又会是谁。是什么人能让霍思锦这个东宫长史,兼靖北侯府嫡公子敬重有加? 一路上,杜大人一直在苦思冥想,甚至当剑锋都贴着他的脸挥过时,他脑子里还反复回荡着“谢天行究竟是什么人”这个问题。 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大肆砍杀,刀锋剑刃好几次都与他擦脸而过,杜大人吓得脸色煞白,他真切的感受到锋刃的冰冷触感。 庆幸的是,黑衣人没有得手,被侍卫们杀的杀,抓的抓。除了黑衣人,霍思锦一行人没有一个人死。 “说,谁派你们来的!”郑长冬手中剑抵在其中一个黑衣人脖颈间。 然而,那人什么也没说,下一瞬人就倒下了,鲜红的血从嘴角流出。紧接着其他几个被抓的黑衣人也陆续全部倒下了。 郑长冬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探他们鼻息,“他们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都死了。” “死士!”任务完成则生,失败则服毒自尽,只有死士才会这么做。 郑长冬眉头微皱,“他们都死了,也没说是谁派来的。” “他们没说,但是杜大人想来是知道的。”说时,霍思锦的目光落在杜大人身上。 杜大人方才着实被吓着了,现在还惊魂未定,脸色都是白的。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霍长锦,你可别胡说八道。” 霍思锦上前两步,指了指杜大人脸上的伤,虽然杀手没有要了杜大人的命,但是脸颊上到底还是留了些小伤口。 “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他们要杀的人是你。杜大人,你谁要杀你,难道你都不知道?”霍思锦挑眉轻笑,“杜大人,你不至于活的这么窝囊吧?” 杜大人,你不至于活的这么窝囊吧…… 这话落在杜大人耳中,顿时脸色僵硬了。 杜大人敛了敛心神,依然是恶狠狠地瞪着霍思锦,“这些人肯定是你安排的,霍长锦,休想让我再中计!” 霍思锦也不恼,唇角轻轻一勾,“这一次对方没能得逞,但是下一次可就说不准了。杜大人,你其实是个聪明人,你当知道你被押解进京,碍了谁的眼。” 杜大人嘴上说是霍思锦的计谋,实则心里却并非如此想。 他当然知道,五皇子靠不住,一旦东窗事发,他必然会想方设法杀他灭口。 杜大人咬紧了牙关,五皇子他指望不上,可是霍思锦他同样不信。 他牢牢记得霍思锦是怎么设计他的。 杜大人的目光悄悄落在楚铮身上,眼眸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或许,他还有一丝希望…… “霍大人,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我有个条件。”杜大人对霍思锦正色说道。 第80章 知晓,保住命要紧 “杜大人,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是没有资格讲条件的。”霍思锦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杜言才这个人其实本质是个得寸进尺的贪婪之人,她信不过。 杜言才脸色微僵,他没有想到霍思锦直接就拒绝他了。 “霍大人,我也不是和你讲条件,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不过是一句实话,霍大人不至于连这点心愿都不满足我吧?”杜大人陪笑道,“从前是我不懂规矩,有得罪霍大人的地方,还请霍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天知道他到底有不想说这些违心的话,霍思锦弹劾他的事情,他可一直都记在心里呢。只是,眼下他没有别的办法,这里面的人以霍思锦为首,若是霍思锦不点头,他永远都别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霍思锦眉梢微挑,这位杜大人还真是能屈能伸,方才还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地,这么快就服软了。 罢了,她且先听听杜大人想要知道什么。 霍思锦虽然没有同意,但是也又再说什么拒绝的话,杜大人就只当她是同意了,生怕她改主意,连忙低声问道:“霍大人,你老实告诉我,谢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他究竟是不是郑国公府的人?” 杜大人心里始终存着疑惑,他始终觉得这个谢天行不是寻常人。 霍思锦眼角微微上挑,“杜大人,你为什么想要问这个?” “霍大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却先问我,这似乎有些不妥吧?”杜大人咬了咬牙,他不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吗,怎么就这么难。 “天行,杜大人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意下如何?”霍思锦并没有搭理杜大人,转头朝楚铮看去。 横竖到了京城,杜言才还是会知道楚铮是什么人,早知道晚知道并没有多少区别,关键字碍于楚铮愿不愿意。 杜大人方才问霍思锦的时候,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就是不想让谢天行知道,他现在着实摸不准谢天行到底是什么人,因而才没有大声问出口。这下倒好,霍思锦直接高声一呼,所有人都知道了。 “咳咳……”杜大人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朝楚铮说道,“谢公子,我知你不是寻常人,我就是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铮冷漠的目光从杜大人身上一撇而过,杜大人只觉整个人被他看穿了一般,顿时周身一冷,好似身坠冰窖,他忍不住牙关颤了颤。 霍思锦接收到楚铮的眼色,方才说道:“杜大人,太子殿下尊荣,你竟不识得?” 太子殿下楚铮! 杜大人心下一惊,脸色大变,他猛地一拍脑袋,“我真是笨啊!” 他真是太笨了,猜想谢天行是太子母族的表兄弟,唯独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是太子殿下本尊。 杜大人连忙齐膝朝楚铮跪下,装他的囚车虽窄,但是他的双膝倒是放得下。 “罪臣杜言才叩见太子殿下,罪臣有眼不识珠,求殿下恕罪。” 此刻,他心中后悔不已,若是早知道谢天行就是太子殿下楚铮,他何至于会做出蠢事来,还让女儿去勾引太子,简直是不知所谓。 太子殿下没有太子妃,也没有任何姬妾,众人皆知他不喜好女色,甚至有人私底下曾议论说太子殿下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若是早知道谢天行是太子殿下楚铮的化名,他绝不会让女儿杜紫瑜去爬他的床。 本意是想接着女儿和太子殿下结姻亲,日后也好有机会为太子殿下献上账簿,谁曾想他居然犯了蠢,竟不知谢天行就是楚铮。 若早知道太子殿下就在眼前,他必定早早地献上账簿,将功赎罪。 杜大人后悔不已,但是后悔之余,他心里又忽然燃起了希望的光芒,此刻还没到京城,他或许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 再也不能错过任何机会了,否则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杜大人连忙将贪墨的真相禀告给楚铮,“殿下,罪臣知道自己罪大恶极,身为祜州知州却贪污赈灾银,但是罪臣也是迫无无奈。五皇子拿罪臣的妻儿要挟,若是罪臣不帮他掩盖贪污赈灾银的事情,他就会要了罪臣一家妻儿老小的性命。五皇子是龙子凤孙,罪臣根本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他。而后,谁曾想,五皇子送了一千两银子给罪臣,说是谢礼,逼着罪臣收下。罪臣不收也得收,根本无法拒绝。至那之后,五皇子就拿罪臣收的这一千两银子做为把柄,要挟罪臣年年为他掩饰。” 杜大人声泪俱下,“殿下,罪臣出身寒门,根本无力和五皇子抗争,只能顺从。罪臣当真是不想贪墨的,是五皇子步步紧逼,还请殿下明鉴。” 他认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的确最开始贪污赈灾粮,正是从那一千两银子开始的,但是至于后来,已经有了第一次,也就会有第二次,渐渐地他也开始匆匆赈灾银中拿好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殿下,罪臣手中有一本账簿,上面记录着五皇子这么多年来贪墨的数量,只要有了这本账簿,殿下就可将五皇子定罪,罪臣愿意将账簿双手奉上。” 杜大人更想说的是,他将账簿双手奉上,还请太子殿下饶他一命,看在他将功补过的份上。 但是眼瞧着楚铮冰冷的眼神,杜大人没敢将后面的话说出口。眼下他没有资格和楚铮讨价还价,只能在心里默默盼望,楚铮能黏在他献上账簿的份上,对他从轻发落。 立在一旁的霍思锦在心里默默地摇头,杜大人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的,他不知道楚铮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杜大人贪墨已经犯了楚铮的大忌,他怎么可能绕过他?即便是杜大人一早就献上账簿,楚铮也不可能饶过他。 “今日的杀手,依罪臣看十有八九也是五皇子派来的人。”杜大人看着满地的尸体,又补充了一句,“五皇子怕罪臣供出他来,罪臣今日就将五皇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告诉您。” 言下之意,他愿意将他所知道的事情通通告诉楚铮,助楚铮顺利将五皇子楚恒除去。 “不急,三司会审之时,自有你说话的机会。”楚铮只是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话,然而朝众人吩咐道,“启程。” 闻言,杜大人脸色煞白,太子殿下根本不想听。 “殿下……”杜大人连忙站起身来,想上前追楚铮,但是身困囚车,根本出不去。 楚铮已经利落上了马,勒紧了缰绳就要往前走,杜大人连忙又去立在囚车旁的霍思锦,“霍大人,您能不能在太子殿下替我美言几句,日后我定当感激不尽。” 这话是杜大人说的最真诚的一句话了,只要霍思锦愿意为他美言几句,他心中必然感激。 霍思锦摇了摇头,“杜大人,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再想东想西了,有这个精力,你还不如想想该怎么保住自己的命。” 杜大人急了,“我这不就是在想办法保住我的命吗!” 他求太子殿下,还不是为了能让太子殿下看在他指认五皇子的份上,饶他性命。 他贪墨是事实,可是倘若太子殿下能为他说情,那么他的小命可保。 霍思锦嘴角一抽,“杜大人,霍某很负责任地告诉您,这种方式是行不通的。你现在该做的是,保护好自己,顺便想想三司会审的时候该怎么说话。现在想要你死的,除了南楚律法,还有五皇子。” 南楚律法处置贪官污吏,有轻有重,轻则贬官,重则砍头,而究竟如何判刑,三司会审,查清真相,上呈皇帝陛下,最后由陛下决定改如何处置。 律法那一关其实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但是五皇子是不想让他活着的。 所以,该怎么如何做,他心里自该拿个主意…… 第81章 回忆,其实他嫉妒 回京途中,霍思锦一行人又接连了大大小小数十次刺杀,然后没有一次成功的。 最终,杜大人安然无恙地进了京城,只是他神情憔悴,狼狈不堪。遭遇这么多回刺杀,性命是无碍,可是受些皮外伤就是在所难免的。 杜大人本是个读书人,在祜州为官数年,更是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么多皮外伤。身体上的伤口也就罢了,疼痛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一路上接连不断的刺杀,次次目标都是杀他,杜大人这心里就好似悬了一把剑,生怕哪一天,稍有不慎他就命丧刀剑之下。 身心双重受打击,杜大人能不憔悴才怪。 憔悴的人不止杜大人一个,还有承恩侯。承恩侯本以为杀一个杜言才是小事一桩,谁曾想安排了数十次刺杀,均没有成功。 太子楚铮刚押着杜言才进了京城大门,承恩侯就立刻急匆匆地找上了五皇子商量对策。 “什么?杜言才没死?”五皇子楚恒脸色突变,“舅舅你不是说这件事情包在你身上吗?怎么如今杜言才不仅没死,而且还活生生地进了京城!” 这等小事,原本楚恒是不放在心上的,再加上承恩侯早就说了,这件事情交给他处理,楚恒就更加没有再过问了,谁曾想今日承恩侯给他带了坏消息。 承恩侯也是叹气连连,“是我低估了太子,一路上我安排了很多杀手,可是都失败了。殿下,看来太子殿下身边高手如云,远比我们想象地还要厉害。” 楚恒面色不悦,“楚铮没死在边关,必然是少不了高手保护。” 这话说的极酸,从前楚铮在边关的时候,虽然他是太子,但是他人没在京城,因而朝堂上众多大臣均以他为首。可是没想到十几年后,楚铮从边关回来了,还带回来无数的战功。 楚恒永远忘不了楚铮回京城的那一日,一袭盔甲战袍,威风凛凛,就连胯下骏马亦是神采飞扬,引来众人纷纷瞩目。 直到那一刻,楚恒方才反应过来,虽然楚铮这些年没在京城,朝中无人,但是他战功赫赫,手中又握有兵权,他一回京,自会有人眼巴巴地想要投靠。 楚恒后悔不已,早知道他也去边关走一遭,立下战功,也好叫人刮目相看。 后来,楚恒把这一想法说与姚皇后和舅舅承恩侯,然而他们当即反对。理由很简单:楚铮在边关多年,即便楚恒去了边关也不会有机会立功的。更何况战场凶险,刀剑无眼,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连姓名都丢掉了。 姚皇后安慰儿子,没关系,楚铮有军功又怎么样?朝中尽是我儿的势力,楚铮即便是人回来了,他这个太子也只是形同虚设。 楚恒虽然嘴上认同姚皇后的话,但是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想法。一个战功赫赫的太子殿下,真的只形同虚设吗? 这一年的时间里,处处都有答案。 旁人做不到的事情,楚铮可以。他回京不过一年时间,但是却处处叫人刮目相看,朝中已经有不少老臣对楚铮颇多赞赏。 看着楚铮在超重的地位越来越高,姚皇后和承恩侯心急不已,于是便派人放出楚铮暴戾凶狠的流言,再加之楚铮本人性子的确暴戾冷漠,流言传多了,也成了真的,朝臣们才会对太子楚铮有所避讳。 虽然朝中拥护楚铮的人不多,但是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又有战功在身,这一两点是楚恒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楚恒嫉妒他,嫉妒地心里发酸,但是却又不愿在明面上表现出来这一点,只能将嫉妒深埋在内心。 “殿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置了杜言才,他不能活着,倘若他活着,早晚有一天会把我们供出来的。” 都火烧眉毛地时候了,承恩侯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说些酸话。他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解决了杜言才。 楚恒轻描淡写地说道:“能怎么处置,父皇下令将他关在刑部大牢里,找个机会让他死在牢中,死了也就再也开不了口。” 即便是杜言才进了京城又怎么样,他同样能杀了他。 “只怕这事儿没那么容易。”承恩侯可没楚恒想的简单,“这一路上,我派了那么多杀手都能见杜言才杀了,可见太子要保他性命,如今进了京城,太子同样不会放松警惕。” 在路上解决掉杜言才是最容易做到,也是最安全的法子,可是就这么最容易做到的事情都失败了,如今进了京城,只会更难。 “刑部尚书是我们的人,太子的手可伸不过去。”楚恒轻哼一声,语气颇为不屑,“这事儿不难办,悄悄在杜言才的饭菜里下毒,毒死他。” 楚恒说的简单,但是承恩侯却依然皱着眉,“可是杜言才被毒死在牢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刑部大牢有问题。陛下本就对杜言才贪墨一事极为生气,杜言才死了,到时候别说是太子了,就是陛下都要派人查。” 既然是查,那么很有可能会查到他们身上。且不说能不能顺利杀了杜言才,就说为了解决一个杜言才,最后却引火上身,这就不是个好办法。 “那不然怎么办?”楚恒语气有些不耐烦了,“舅舅,你总是这么瞻前顾后的,杜言才已经进京了,若是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楚恒一直觉得舅舅承恩侯优柔寡断,做事瞻前顾后,以至于延误时机。他急了,脱口而出,“舅舅若是怕查到自己身上,就提前找个替罪羊好了。” 这话,承恩侯倒是听到心里去了,提前找个替罪羊,只要安排妥当,到时候陛下也未必会怀疑到他们身上。至于楚铮会不会怀疑,承恩侯也就不在意了,只要陛下不起疑心,那么此事就可以顺利过去了。 “好,就按殿下说的做,我来安排。”承恩侯捻了捻胡须,若有所思。 楚恒看了看自家舅舅,“这一次舅舅可别在失手了。”上一回承恩侯提出要杀了杜言才,他也是这副神情,结果却大失所望。 承恩侯脸上讪讪的,“殿下放心。” 这些年,楚恒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去办的,鲜少出差错,但是这一次刺杀杜言才这样的小事却没屡屡失败,这让承恩侯也觉得很是丢脸。 “殿下,那我回去安排此事,告辞。”承恩侯脸上有些挂不住,索性就借着此事退下了。 承恩侯刚走到宫门口,正好与楚铮和霍思锦等人迎面相逢。 楚铮和霍思锦走在前,后面跟着几个侍卫,还有带着枷锁加身的杜言才。 “太子殿下这是从祜州回来了?”承恩侯虽是国舅,按理他是长辈,但是谁让楚铮是储君呢,承恩侯见着楚铮,只能恭谨地行礼问安。 楚铮淡淡地嗯了一声,就再没说别的,越过承恩侯就往前走去。 楚铮冷漠的态度,落在承恩侯眼中就是倨傲。待楚铮走后,他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霍思锦和几个侍卫也是对承恩侯拱手微微行了个礼就走了。几人从承恩侯面前走过,然后便是杜言才。 杜言才的头微微抬了一下,然后又瞬间低了下去。他是见过承恩侯的,当初逼着他行贪墨之事的人,便是承恩侯。 也是承恩侯对他说,杜大人,你出身寒门,辛辛苦苦考取功名,为的不就是荣华富贵吗?可是你看看如今的你,在最洪涝之灾最严重的祜州做官,很难有功绩,你的官位是升不上去的。要想日子过得好,就得要学会变通…… 第82章 世子,你倒易满足 御书房中,皇帝召见了楚铮和霍思锦,对他们夸赞有加。祜州洪涝年年发生,每年朝廷也有派钦差前去赈灾,协助处理桃花汛,然而没有哪一次让皇帝满意的。而这一次,楚铮和霍思锦做到了。 “桃花汛的治理方策皆是出自霍长锦之手,儿臣以为有功之臣,当赏。”楚铮向皇帝正色禀告道。 早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已经递过折子了,桃花汛之事如何解决,何人起了什么作用,折子里都一五一十地写的清楚。不消楚铮提,皇帝也早有要嘉奖霍思锦之意。 桃花汛一直是皇帝多年的一大心病,如今霍思锦却治好了这块心病,皇帝焉能不喜,当即笑呵呵地说道:“有功之臣,当然要赏。霍长锦!” 霍思锦拱手行礼,“陛下。” “你有如此大才,在东宫做个长史有些委屈了,日后就入朝为官吧。”朝中的官员是个德行,有才能的人甚少,皇帝也一直有心提拔一批有真材实料的人。 皇帝有这样的心思,但是霍思锦没有,她齐膝跪下,“陛下隆恩,微臣本该不负皇恩,只是长锦年纪轻,又未参加过科举,做个东宫长史就已经落人口实了,倘若入朝为官,必然会招来闲言碎语。” 言下之意是不愿了,皇帝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几分。 “长锦被人说两句无妨,但是若是叫人议论陛下徇私,那长锦的罪过就大了,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以免有损陛下天威。” 皇帝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胡说!桃花汛之事,没有人比你处理地更好了,朕重用有才能的人,谁敢议论!” 他虽是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受万千臣民跪拜,他说的话就是圣旨,谁也不敢违抗,但实则他的一言一行都要受朝臣的制约。这些年,皇帝多提拔寒门有志之士,朝臣们多有意见,动不动就上折子劝谏。 被霍思锦这么一提,皇帝瞬间想起了某些不友好的场景来,同时心里也是不由得生出了摇摆。霍思锦虽然立下大功,但是她到底年纪尚轻,还不到及冠之年,若是委以重任,只怕下面的朝臣又要坐不住了。 一两个朝臣有意见,皇帝可以压的住,可是人多了,他又不能将他们通通斩了,你一言我一语,听着甚是聒噪。 霍思锦早料到皇帝会有此反应,见他已经有了犹豫之色,随即趁热打铁,“陛下,此次祜州之行,微臣是跟随太子殿下一同前往,微臣不过听从殿下吩咐,着实当不得是大功,还请陛下三思。” 皇帝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好吧,年轻人谦虚是好事,横竖你还年轻,日后还有很多机会,你且在太子身边多历练些时日。不过,朕一向赏罚分明,你这次立下大功,这是毋庸置疑的,该赏。” “来人,拟旨。” 皇帝朗声一唤,旁边的内侍太监立刻躬身相侯,只听得皇帝陛下徐徐说道:“靖北侯之子霍长锦秉性忠良,德才兼备,特赐封靖北侯世子,日后承继侯爵。” 侯府世子之位向来是上一任侯爵继承者上折子请封,除非是此人德行不佳,臭名昭彰,一般情况下无论请旨册立何人,皇帝都会同意的。靖北侯后宅的尴尬事,皇帝也略知一二,只是靖北侯未曾请旨册立世子,对于霍家的家事,靖北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且当做不知。 而今情况却不一样了,多年来桃花汛一直是皇帝的心病,一直未能得到很好的解决,这个难题偏生霍思锦解决了,足见其能力。皇帝也不由得对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刮目相看。 如此大才,应当重用,既然暂时不能让她入朝为官,那册立她为侯府世子,这总可以了吧。既能让朝臣无话可说,又能嘉奖有功之臣,两全其美。 至于,靖北侯霍坤会有如何反应,皇帝压根就没有顾忌。霍思锦是靖北侯府的嫡长子,才能品性都是出挑的,这道圣旨下的是名正言顺,靖北侯敢有意见! 她被册立为靖北侯世子了? 闻言,霍思锦心下一喜,连忙跪地谢恩,“微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她不在乎靖北侯世子之位,但是世子之位落在她手上,靖北侯和周氏日后若是想作妖,那就得掂量掂量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霍思锦心中愉悦不已,以至于都从御书房里出来了,她的唇角依然泛着浅浅的笑意。 “被赐封为世子,你很高兴?” 耳畔传来楚铮的声音,霍思锦下意识地抬眸看去,笑着点了点头,“高兴。” 看着她唇角且轻且浅的笑容,这是由心而发的愉悦感,楚铮鲜少从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他也忍不住凤眸微微上挑,“侯府世子不过是虚衔,你若是选择入朝为官,地位会更高。” 侯府世子听着好听,实则不过是祖宗荫庇,并没有实权,比不得入朝为官。 霍思锦摇了摇头,“不瞒殿下,长锦并不想要什么高官厚禄,只是不想被某些人践踏,被赐封为世子,足够了。” 是的,足够了。 她是靖北侯世子,只要她在的一天,周氏就休想将“她的儿子”立为世子。她是靖北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府中的下人也不敢薄待了她的母亲杨氏。 “你倒是个容易满足的。”楚铮轻笑一声,随即大步走开了。 霍思锦稍落后几步,唇角轻轻勾起,容易满足吗?当然不是。若她真是霍长锦,她当然会选择入朝为官,可奈何她是个女儿身,前世的惨痛经历,这辈子她不想重蹈覆辙。 今日她是靖北侯世子,来日霍长锦去世,身为靖北侯世子一母同胞的妹妹霍思锦的地位才会更高更牢固。 已经向皇帝禀告过了,这趟差事也算是正式结束了,至于杜言才则是被押去了刑部大牢,交由三司处理。霍思锦从皇宫离开后,径直回了靖北侯府。 算起来,她已经离家两月有余,母亲杨氏肯定很想念她,霍思锦同样也很想念母亲。回到侯府,霍思锦第一件事就是向母亲杨氏请安。 清芷园中 杨氏看着离家多时的女儿,顿时泪如雨下,“锦儿,你总算回来了。” 手抚上女儿瘦削的小脸,嘴里喃喃说道:“瘦了,也憔悴了,肯定是既没吃好也没睡好。我可怜的孩子,苦了你了……” 本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却因她一时私心,以男儿身活着,如今还要像个男人一样在外奔走打拼,杨氏心里愧疚不已,眼泪也随之簌簌落下。 霍思锦回握着母亲的手,温婉一笑,“母亲,孩儿没事,太子殿下对孩儿照拂颇多,孩儿没吃什么苦头,只是急着赶回来见母亲,所以脸色才有些憔悴,回头孩儿睡上一觉,也就好了。” 说话时,手腕不小心露出来一截,霍思锦眼疾手快,连忙将手臂往回缩了缩,直到衣袖挡住方止。原因无他,莹白如玉的皓腕上静静地躺着一道丑陋的疤痕,那是在祜州前去失察河道,不小心刮伤的,而这些事霍思锦并不想让杨氏知道。 好在杨氏正眼含热泪,怔怔地看着她,并没有发觉她的小动作。 “对对对,你刚回来,车马劳顿,定是累了,该好好休息才是。”杨氏擦了擦眼泪,“锦儿,你快去歇息,反正你现在人也回来了,有什么话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纵然杨氏肚子里憋着许多话想对女儿说,但是女儿累了,她也要忍着,不能耽误女儿休息。 霍思锦点了点头,刚要起身离开,外面却传来下人的禀告声,“大少爷,老爷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第83章 掌嘴,火辣辣地疼 杨氏眉头微微皱起,“去回了老爷,锦儿累了,已经歇下了,老爷有事明天再说。” “夫人,老爷特意吩咐奴婢请少爷过去,若是少爷不去,老爷会生气的,夫人您一向心善,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含翠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神情语态却并无半分尊重之意。喜嬷嬷看得心下一沉,含翠仗着是周氏的大丫鬟,素日里就是这般张狂,完全不将杨氏放在眼里。 “未经主子允许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好没规矩的丫头!”喜嬷嬷厉声怒斥,“二夫人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喜嬷嬷将下人二字咬得重重的,周氏处处欺负她们夫人也就罢了,就连含翠一个丫鬟也敢对杨氏不敬。 含翠脸色一僵,在心头暗骂一声老贱货,随即阴阳怪气地扬声道:“夫人见谅,奴婢一听夫人让奴婢去回了老爷,奴婢这心里就急了,情急之下这才失了礼数。夫人菩萨心肠,想来是不会和奴婢计较这些小事吧?” 为了回敬喜嬷嬷,含翠同样将某些字眼咬得重重的,杨氏软弱,府中上下皆知,再者说了,掌管府中中馈的人是二夫人周氏,杨氏敢发落含翠这个周氏身边的大丫鬟吗?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杨氏不敢,但是旁边还有一个霍思锦。 “夫人不会计较,但是我会!”霍思锦冰冷的眼眸里似染上了一层寒霜,沉声吩咐,“既然不懂规矩,那我今日就好好教教你。我母亲才是靖北侯夫人,对侯夫人不敬,掌嘴二十。” 喜嬷嬷心下一喜,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笑意,她早就想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了,得了霍思锦的吩咐,当即上前就想挥巴掌。 听见要掌嘴,含翠这才慌了神,“少爷,你不能……” “等等。”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霍思锦抬手拦住了喜嬷嬷。 含翠面上瞬间又恢复了方才的得意,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撅起,她就知道霍思锦不敢动她,方才不过就是吓吓她罢了。 含翠挺直了背,抬头挺胸,正要说话,耳畔再度传来霍思锦淡淡地嗓音,“流光,你去。” 闻言,含翠愣住了,这意思是掌嘴继续,只是换了个人来? 啪啪啪…… 脸颊上的疼痛让含翠瞬间回神,只是等她完全回过神来时,脸上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巴掌了。 “啊!”含翠一边尖叫出声,一边捂着脸往后躲。 然而却闪躲不及,捂着脸的手被人紧紧扣住,只听着耳畔传来响亮的巴掌声,含翠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眼前一片空白,只觉得这张脸似乎不是自己的,耳中嗡嗡作响。 终于,巴掌声停止了,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含露只觉一张脸火辣辣地疼。 疼痛刺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往下流,然而眼泪划过脸颊,疼痛感更加强烈了。这感觉好似伤口上先是被撒了辣椒粉,然后再用针刺一般。 含露赶忙收住眼泪,小心翼翼地啜泣着,“我……我要告诉二夫人……” 她虽是个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但那也是周氏的人,霍思锦如今堂而皇之地打了周氏的人,周氏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霍思锦轻笑一声,“含翠,你听好了,这一次只是小惩大诫,若是再有下一次,可不就是掌嘴这么简单了,这话你尽管去告诉二夫人。” “对了,顺便再转告二夫人一句话,她不会管教下人,那么日后这府里的下人就不用她管了。” 霍思锦轻描淡写般的语气让含翠不由得产生了犹疑,这位大少爷似乎有恃无恐啊? 含翠犹豫了片刻,终是咬着牙开口道:“大少爷,你别忘了,二夫人才是掌管府中中馈的人,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霍思锦打断了,“方才的巴掌还没挨够吗?” 出言不逊的人是要被掌嘴的! 方才那二十个巴掌实在让人恐惧,含翠这会儿脸颊还火辣辣地疼着呢,听了这话,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豪言壮语来,嘴巴嗫嚅了两下,终究灰溜溜地走了。 喜嬷嬷将含翠匆匆离开地背影看在眼里,忍不住嗤笑一声,“少爷,您瞧,她这模样像不像只夹着尾巴逃跑的狐狸?” 欺软怕硬的贱婢,你也有今日! 喜嬷嬷回想起方才含翠挨巴掌的情景,只觉从心口爽到了脚后跟,浑身浊气瞬间消散,心胸无比畅快。 霍思锦眉眼微弯,“的确很像。” 瞧着含翠那张脸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红肿,但是看她那言行举止,其疼痛感有多强可见一斑。会武功的人出手果然不一般,流光自是知道打在哪里,用多少力度,打人更疼,面上却又不十分明显。 霍思锦和喜嬷嬷皆是面露笑意,唯独杨氏秀眉紧皱,忧心忡忡,“锦儿,含翠是周氏身边的大丫鬟,你打了她,变相也是打了周氏的脸,她只怕会在老爷面前告状。” 靖北侯要多宠爱周氏,众人皆知,周氏只消在靖北侯面前哭诉两句,他肯定会大发雷霆,训斥责骂霍思锦都是轻的,只怕还要请家法。 为了教训一个丫鬟,霍思锦却要承受家法,怎么看都不值得。 “娘,您不要顾及许多,您越是顾及,像含翠这样的人就越是嚣张。”霍思锦看了看杨氏,母亲杨氏就是太软弱了,又顾忌良多,这才让人踩在脚下欺负。 杨氏叹了口气,“锦儿,是娘没用,不得你父亲喜欢。可是锦儿,周氏是老爷的心头好,她若是在老爷面前说你两句,你难免会受责罚。锦儿,有时候就忍一忍吧。” 道理杨氏都懂,可是她却只能选择忍。原因无他,她的丈夫一心向着周氏,她无能为力。 霍思锦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娘,日后您不用再忍了。即便是父亲,他也不会轻易动我的。祜州之行,陛下和殿下都夸我差事办的极好,得蒙陛下恩典,已经赐封我为靖北侯世子了,圣旨过不了多久就会到了。” “靖北侯世子!”闻言,杨氏眼前倏地一亮,“锦儿,你说的是真的?” 又连忙转头看向喜嬷嬷,“嬷嬷,我没听错吧?锦儿说,陛下赐封她为靖北侯世子了?” 靖北侯世子,代表霍思锦是靖北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是对她嫡出身份的认可。虽然侯爵的继承又上一任侯爷请旨册封,未必就一定是嫡出的子女,但是一般情况下,都是立嫡长子。明明霍思锦名义上是霍家唯一的嫡子,但是靖北侯却连请旨册封的意思都没有,杨氏每每想起此事都心下黯然。 她的孩子就这么不招靖北侯待见吗?纵观京城上下,哪家的爵位不是落在嫡长子身上的? 喜嬷嬷连忙点头,“夫人,您没听错。咱们少爷日后就是世子了。”霍思锦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这件事肯定是真的,喜嬷嬷脸上笑意满满。 少爷是名正言顺的靖北侯世子,又是皇上下旨赐封的。少爷得皇上看重,周氏即便是想找少爷的麻烦,她也得掂量掂量轻重。 “娘,您很快就能见到圣旨了。”霍思锦微微一笑。 果不其然,含翠刚回去,当着周氏和靖北侯的面哭诉了一番,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大少爷这分明是给二夫人脸色看云云。 听得靖北侯脸色很是不悦,周氏瞧着他这模样,正准备再添两把火,忽然管家来报,圣旨到了。 圣旨要紧,旁的事自然要先放一边。 靖北侯又命人去叫了杨氏和霍思锦等人过来,打算接了圣旨后,再好好教训霍思锦这个不孝子。 谁曾想,陛下有旨,赐封“霍长锦为靖北侯世子”。 待送走了宣旨的太监,霍思锦手里捧着圣旨,笑盈盈地与靖北侯道:“父亲,这是陛下对霍家的恩典,长锦这就将圣旨放在祠堂里供奉起来。” 靖北侯脸色僵硬地厉害,这到底是陛下对她的恩典,还是对霍家的恩典? 他虽一心向着周氏,但是也不是愚蠢的人,陛下越过他,直接下旨赐封霍思锦为世子,其实也是在敲打他,陛下天威,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第84章 阴险,周氏上眼药 靖北侯脸色阴沉地厉害,周氏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手摸着自己的小腹,明明靖北侯世子之位是属于她腹中儿子的,现在儿子还没出生,世子之位就易主了,叫她如何能有好脸色。 “明明世子之位是弟弟的,怎么会落到霍长锦头上!”霍芷柔最沉不住气,率先开口愤愤道。 “柔儿,住嘴,不许胡说!”周氏连忙厉声呵斥。 霍芷柔被亲娘一顿训斥,当即撅起了嘴,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本来就是嘛,我哪里是胡说了。” 横竖世子之位又不会落到她一个女儿家身上,她还不是为亲娘周氏和尚未出世的弟弟抱不平。明明是为了他们,可是最终却得了周氏的训斥。 见霍芷柔脸上既气愤又委屈,疼爱女儿的靖北侯忙不迭地开口:“绮梅,别责怪柔儿。” 霍芷柔说的也正是他心里想的,他之所以迟迟不上折子请封世子,就是等着周氏生出儿子来,眼看着周氏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谁曾想圣旨从天而降。 “老爷,这是陛下的旨意,谁都不能妄议的,柔儿性子太直,说话口无遮拦,我是怕她给老爷、给霍家带来祸患。”周氏语重心长地说道。 听着周氏温和的声音,靖北侯看向周氏的目光里充满了愧疚,“绮梅,让你受委屈了。” 周氏大度,明明是属于她儿子的位置成了霍思锦的,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抱怨,反而处处为他考虑,靖北侯既愧疚,又感动,同时心里对杨氏母子越发的怨恨了。若非杨氏先生了儿子,他的绮梅又岂会受委屈? “长锦是老爷的嫡长子,他被赐封为世子也是应该的。”周氏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但是手中几乎快被揉碎了的丝帕将她的内心暴露无遗。 天知道,她在心里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来。 霍思锦成了靖北侯世子,这已经不容更改。那是皇帝下的圣旨,即便是靖北侯不同意也不行,既然如此,她就没有必要再在靖北侯面前抱怨什么,她清楚的知道,抱怨也是无济于事。 原本该属于她的东西给了别人,靖北侯必然对她存着一份愧疚,那么她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让这份愧疚被放大。 事实也果然如周氏所料,周氏的体贴大度让靖北侯感动不已。也顾不得女儿霍芷柔还在场,靖北侯拉起周氏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绮梅,你放心,霍家的家业最后都会交给我们的儿子。” 周氏温声一笑:“有老爷这句话就够了。” “老爷,却是姐姐和长锦的好日子,今夜您就歇在姐姐那里吧。” 闻言,靖北侯脸上突然多了几分厌恶,“什么好日子,刚被册封为世子就得意忘形了,我若是去了,岂不是给他们母子长脸了?不去!” 周氏,轻轻拍了拍靖北侯的手背,“老爷,杨姐姐是您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夫人,长锦更是您的嫡长子,如今又在太子殿下身边做长史,老爷您好歹为三皇子殿下想一想啊。” 杨氏是正室夫人,霍思锦是嫡长子,在太子楚铮身边做谋士,字字句句戳中靖北侯的敏感处。 当年娶杨氏是迫不得已,如今他看着杨氏母子就觉得万分碍眼。可是就是让他觉得碍眼的儿子成了太子楚铮的谋士。太子楚铮的谋士啊,三皇子楚黎早就想在楚铮身边安插人手,奈何楚铮的警惕心极高,难以实现。 而今有个霍家人在楚铮身边做谋士,倘若利用得当,对楚黎所谋之事必然大有助益。 但是,问题的关键是霍思锦真的是心向着楚黎吗? 靖北侯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吐出一句:“这个逆子现在只怕是翅膀硬了。” 在霍思锦去祜州之前,靖北侯倒是没有这样的疑虑。 “去祜州之前,娴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都明里暗里示意过,让他留意太子的一举一动,可是他自从去了祜州就再无消息。” 靖北侯面色阴沉无比,“我大概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虽然他对霍思锦不上心,但是霍思锦毕竟是冠着霍姓,在靖北侯看来,霍思锦理所应当地就该站在楚黎这边,否则那便是不忠不义不孝。 靖北侯不傻,霍思锦在去祜州之前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敷衍他们的,现在她俨然是太子楚铮的人。如今得封靖北侯世子,更是连敷衍都没有了。 想想方才霍思锦的语气神态,靖北侯气不打一出来,脸色瞬间铁青,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来,“逆!子!” 周氏将靖北侯的神色看在眼里,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阴笑。 “老爷的意思是,长锦他没打算扶持三皇子?”周氏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和不解,“应该不会吧……三皇子可是他的亲表哥,哪有不帮着自家人,反而胳膊肘往外拐的呢?” “他可不就是胳膊肘往外拐!”靖北侯大怒。 周氏有片刻的迟疑,缓缓说道:“老爷,若真的是这样,那您和三皇子可就要提防着了。” 不等靖北侯开口,周氏继而又道:“妾身是个妇道人家,天生的心眼儿小,老爷别怪我多嘴,长锦姓霍,如今又是靖北侯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若是真站在太子那边儿,只怕会对咱们侯府不利。” 周氏明目张胆地在靖北侯面前上眼药,而靖北侯却丝毫不觉她说的有什么错,当下垂眸若有所思…… 不过稍许时候,周氏耳畔就传来靖北侯阴冷的嗓音,“是该提防着这个白眼狼了。” 语罢,便抬脚大步走开了…… 靖北侯走后,周氏这才放软了语气,转而和女儿霍芷柔道:“柔儿,你以后明日进宫和娴妃娘娘请安时,也和娘娘提一提这件事。” 不仅靖北侯那里要上眼药,霍娴妃那里同样少不了。 霍芷柔心里却始终惦记着方才周氏训斥她的声音,撅着嘴嘀咕道:“方才还叫我不许胡说,怎么这会儿又让我跟姑姑说这些……” 周氏哪里不晓得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当下柔声安抚道:“柔儿,娘不是指责你。方才那些话其实是说给你父亲听的。” 说时,周氏手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淡淡地说道:“原本娘想着世子之位定是你弟弟地,没想到霍长锦投靠了太子,将世子之位夺去。陛下的圣旨,我无能为力,那我就更要牢牢抓住你父亲。不管霍长锦是不是靖北侯府的继承人,你父亲的心始终都是向着我们母女的,早晚有一天,原本属于你弟弟的东西,都会回来。” 周氏的眼里闪烁着冷光,她想要的一定能得到。 霍芷柔却不以为然,“娘你也说了,这是陛下的旨意,只怕没那么容易。” 不是霍芷柔存心要打击周氏,而是她知道皇帝的旨意可不容更改。霍思锦既然已经成了世子,那这个位置就落不到未来的弟弟头上。 然而,周氏嗤笑一声:“这有何难!” “活着的人才是世子,若是死了,坐的位置就自动让位了。” 霍思锦活着的时候,她是靖北侯世子,若是她死了,世子一位自然要落到旁人头上。 “现在动不了霍长锦,未必代表以后做不到。”周氏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淡笑,“且先让他得意一时半刻,以后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娘说的是真的?”霍芷柔的语气里夹杂着兴奋与愉悦。楚黎冷落了她很长时间,直到不久前,他和她的关系才有所缓和,而她先前受的冷落,霍芷柔通通都归结到霍思锦的头上。如今,她巴不得周氏能出手收拾霍思锦。 第85章 心思,周氏的目光 周氏摸了摸霍芷柔的头发,唇角微扬,“柔儿,你别担心,世子之位不过是一时落在霍长锦头上罢了。世子又怎么样,横竖霍长锦是绝对不可能继承靖北侯府。” 这番轻描淡写的语气让霍芷柔很是诧异,眉头微微皱起,“可那是陛下的旨意……” 霍思锦被赐封靖北侯世子,这是皇帝陛下的圣旨所写,若是靖北侯府不由她继承,岂非是抗旨? 这说不通啊?霍芷柔十分不解。 “还没想明白?”周氏摇头轻笑,“到底是年纪轻,也罢,娘就和你说叨说叨。” “霍长锦投靠的人是太子,而咱们靖北侯府支持的人是三皇子殿下,倘若最后登上皇位的人是三皇子,霍长锦必定会成为霍家的弃子。反之……” 周氏话还没说完,霍芷柔就连忙插嘴,“不会的,最后赢的人一定是黎哥哥!” 楚黎身为皇子,有心角逐帝位,霍芷柔一直都知道,她甚至还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身披凤袍,头戴凤冠坐在楚黎身侧。 没有反之,最后上位的人一定是楚黎。 周氏笑了笑,继而又道:“娘只是给你分析事情的始末,做假设罢了,你何必较真。” “即便最后上位的人是太子,霍长锦始终是姓霍的人,霍家一倒,他必然会受牵连,到时候别说继承靖北侯府了,能不能保住命都是未知。” 无论赢的人是谁,霍思锦都不会有好结果。周氏早就看的分明,在听到圣旨说赐封霍思锦为世子的那一刻,她的确震惊又不甘,但是过不了多时,便冷静下来分析整件事情,她很快就释然了。 靖北侯世子之位,不过是暂时落在霍思锦头上罢了。 周氏从来都不是只顾眼前利益,她的目光向来放的长远,若是楚黎赢了,霍思锦活不了,若是楚黎输了,霍思锦同样讨不到好。 “柔儿,娘给你说这些,只是让你心里有个底。”周氏语重心长地对霍芷柔道,“这些事情你大可以不用理会,你要做的就是学会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皇子妃,太子妃,甚至是皇后。” 霍芷柔和楚黎的亲事是早就订好的,但只是订亲,中途会不会出什么岔子,这很难说,更何况即便是霍芷柔嫁给了楚黎,依她现在的头脑和心性,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地位,也是未知。 自从上一次狩猎场之事后,周氏就多了几分担忧,这个女儿被她惯坏了,目前的她并不适合嫁给楚黎,所以这段时间,周氏一面安胎,一面教养女儿,努力将她培养成合格的皇子妃。 一提到自己的亲事,霍芷柔面上不禁多了几分红晕,语气微嗔,“娘,柔儿都听你的。” 她自是要成为黎哥哥合格的妻子的,她要做个贤内助。 “明日女儿要去给姑姑请安,可不能失了礼数,女儿先去准备明日进宫要穿的衣服了。” 说完,霍芷柔便莲步轻移,出了房间。 周氏看着霍芷柔离开,唇角微微上扬,单单是给霍娴妃请安,何至于要这么着急准备衣服,她分明是想去见楚黎。 也好,让霍芷柔在楚黎那里吹吹枕头风,也好叫霍思锦没有机会转而向楚黎投诚。 霍芷柔走远了,周氏这才将收回目光,转而落到微低着头的含翠身上。 “含翠,低着头做什么,过来让我瞧瞧。” 含翠挨了打,跑回来哭诉,原本是想着周氏、或者是靖北侯能狠狠地教训霍思锦一顿,为她出气,谁曾想,霍思锦摇身一变,成了靖北侯世子,还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陛下嘉奖霍思锦,靖北侯身为臣子,即便是要教训霍思锦,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报仇无望,含翠心里很是不甘,但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低着头,静静地立在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会儿被周氏点名,含翠这才走上前去,咬了咬牙,齐膝朝周氏跪下,“奴婢无用,害夫人您受委屈了。” 从很多年开始,靖北侯府里就再无人敢对周氏甩脸子,聪明如含翠,不说自己挨了打,反说周氏丢面子了。 周氏伸手将她扶起,“是不是你害的,本夫人心里有数。这靖北侯府里的丫鬟不下数百人,含翠你可知道,为何我会点了你做大丫鬟?” 含翠毫不犹豫地答道:“夫人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感激不尽。” 她对周氏有一定的了解,这个时候表忠心就对了。 果然,周氏闻言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漂亮话。不过,本夫人看重的就是你这份机灵。” 说时,周氏的手从含翠的脸颊上划过…… “嘶……” 疼痛感有片刻的加剧,含翠忍不住轻呼出声。 “疼吧?”周氏眉梢微微挑起。 含翠咬着唇角,微微点了下头,“疼。” “想报仇?”周氏再问。 这一次,含翠没敢再点头了,即便她是周氏的人,那也只是个奴婢,找霍思锦报仇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含翠犹豫了片刻,轻声答道:“奴婢都听夫人您的。” 她是个极会说话的人,最是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她是周氏的丫鬟,甭管再机灵,都该以主子为先,周氏让她做什么,她就要做什么。 周氏唇角噙着笑,“听话就对了,本夫人不会亏待你的。本夫人掌管整个府中中馈,但偏偏墨韵阁和清芷园现在不在本夫人的掌握中,含翠,你去把这事情办妥。” 言下之意,无论是安排自己人混入这两处院子也好,还是买通里面的人,周氏要的结果是,墨韵阁和清芷园里有她的耳朵和眼睛。 含翠会意,当即点头应下,“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 要如何安插眼线,于含翠来说,并非难事,麻烦的是要避开管事嬷嬷喜嬷嬷的眼睛。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含翠很快就买通了清芷园里的几个婆子,就连精明的喜嬷嬷也没有察觉。 喜嬷嬷没有察觉的事情,但是有一个人却看得一清二楚,并且悄悄将此事告知了霍思锦。 闻言,霍思锦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意料之中的事情,周氏不往她和母亲杨氏身边安插人才奇怪呢。不过,也不知是周氏学乖了,还是含翠学乖了,没有在她所住的墨韵阁下手,单单只是在清芷园安插眼线。 “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霍思锦摆了摆手。 “奴婢……奴婢有个请求,希望大少爷能够应允。”环儿缓缓说道。 她好不容易才避开周氏的眼线,来见霍思锦一趟,可不只是为了来通风报信的。 “什么请求?”霍思锦语气淡淡的。 环儿心里咯噔一跳,听霍思锦这口气,她只怕是惹的主子有些不高兴了。 环儿连忙跪在地上,“少爷,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来恳求少爷。奴婢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也没有旁的请求,只求少爷能给奴婢一席之地。” “一席之地?”霍思锦眉梢微挑,“环儿,我告诉过你,你的一席之地可不在我这里。” 别说她是个女人,就算她是个男人,她也不会将环儿纳为妾室的。 虽然话说的隐晦,但也和明说没什么差别了,环儿一张脸涨得绯红。 “明路已经指给你了,只要你照着那条路走,你自然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霍思锦倒是没有讽刺她的意思,环儿所求不过是荣华富贵,她跟了靖北侯,自然会得到这些东西。 “可是……”环儿支支吾吾,终是吐出了口,“可是老爷他看不上奴婢。” 在靖北侯心里眼里,始终都只有周氏那个老女人! 第86章 惊变,能忍到何时 环儿也是苦恼不已,她将霍思锦的话听进去了,瞅准机会就往靖北侯面前凑,只是她没赶做的太明显,只是时不时凑巧在靖北侯面前过过眼。 原本她以为就算没顺利爬上靖北侯的床,好歹在他心里留下点印象,可是却没想到,靖北侯压根不记得有她这个人,都在靖北侯面前出现过好几次了,可是他依然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 环儿又气又急,气的是她一个豆蔻少女,竟比不得周氏那个半老徐娘,急的是她这步棋是不是走错了,为何迟迟没有成效。 焦急之下,环儿就萌生了退意,她是不是不该听信霍思锦的话? 就在环儿犹豫之际,霍思锦回来了,随之而来是她被赐封为靖北侯世子的消息。前一刻还在摇摆的环儿立马坚定了念头,大少爷是个极有本事之人,投靠她就对了。 环儿既有往上爬的心思,也绝非愚笨之人,这才瞅准了机会,再次找上霍思锦。 “少爷,奴婢是个卑贱之人,也不敢肖想什么,就只想能在这府里有一席之地,大少爷和夫人都是慈悲心肠,求您可怜可怜奴婢。”环儿都快哭出来了,眼眸里满是乞求。 瞧着环儿楚楚可怜的模样,霍思锦心道,环儿容貌秀眉,却也算不上是绝色,但是这双眼睛却生的极好,形状似桃花,眼尾微微有些上翘,水眸莹莹,再微带几分楚楚可怜的神韵,宛若梨花微雨,叫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霎时间,霍思锦好像有些理解,为什么她能爬上痴情种靖北侯的床了。 既有这样的能耐,何愁事不成? “你着什么急,老爷现在看不上你,并不代表以后都看不上你。”霍思锦淡淡一笑,“环儿,你有这个本事,只是欠缺机会,你且回去,我会在适当的时候为你安排。” 话虽如此,可是环儿依然面露犹疑,她年轻貌美,比周氏那个老女人自然好得多,这一点她有信心,可是靖北侯对周氏一心一意,她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成功,霍思锦当真能帮她? 霍思锦知道她的疑虑,不紧不慢地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以打消了心思,只当从来没来过墨韵阁。” 打消了心思?这怎么可能! 倘若这心思能打消的了,她也不会冒着被周氏发现的风险跑来告密。 “少爷,奴婢一直想问您……”环儿吞吞吐吐地问道,“您为何要给奴婢指这条路?” 倘若事情成了,她可就成了霍思锦的庶母,霍思锦难道不膈应吗? 心眼儿倒是不少,霍思锦在心头轻笑一声,不过这是好事,要是心眼儿不多,还对付不了周氏。 “我是靖北侯府的嫡长子,如今更是名正言顺的爵位继承人,换句话说,我什么都不缺,但是唯独有一样让我很不爽——周氏。” 霍思锦继而又道:“周氏在靖北侯面前吹枕头风,给我上眼药,这才是真正膈应我的。有人能顶替周氏的位置,我自然乐意相助。” “不过,环儿,我祝你达成所愿,但你却反过头来对付我,那我可……” “不会的,奴婢不敢。”还没等霍思锦说完,环儿连忙接过话去,不住地摇头,“少爷您放心,您是奴婢的恩人,奴婢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对付您?” 对于环儿的表忠心,霍思锦只是淡淡一笑,诺言这种东西,她早就不信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帮她,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先对付周氏要紧。 “行了,你也该回去了。”霍思锦摆了摆手,示意环儿退下。 环儿咬了咬牙,她总觉得大少爷并不信任她,可是没办法,信任这东西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 “那奴婢先告退了,二夫人心思歹毒,少爷您多加小心。”环儿福了福身,方才离开。 见环儿走远了,喜嬷嬷方才开口道:“环儿的心眼儿可真不少,临走时,还不忘跟您示好。” 不过是一句话,但若是用在点上,也能打动人心。 这个道理,喜嬷嬷懂,霍思锦更懂。她眼眸微闪了两下,前世她对楚黎一心一意,可不就是因为她以为他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暖吗?甭管是不是虚伪之语,用的恰到好处,就会让人深信不疑。 “她要是心眼儿不多,我也不会助她。” 喜嬷嬷犹豫了片刻后,将一直存在心底的话说出了口,“少爷,我知道您是想用环儿来对付周氏,可是您有没有考虑过夫人的心思?” “我也不是说您这么做不对,只是……”说时,喜嬷嬷忍不住叹了口气,“唉,我是跟着夫人一起进侯府的,眼瞧着夫人从姑娘家变成后宅妇人,夫人心思单纯,对老爷情深意重,可是老爷却满心里只有周氏那个贱人!” 提到周氏,喜嬷嬷就气的咬牙切齿。 “一个周氏,就让夫人伤透了心,如今再来一个环儿,只怕夫人会更难过。” 喜嬷嬷心疼自家夫人,即便她知道霍思锦这么做没错,可是心里终究有几分顾及。 母亲杨氏的心思,霍思锦如何不知。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何其痛苦! “嬷嬷,没有别的办法,父亲的心不再她身上,不管想什么办法都没用。”霍思锦想大抵霍家的男人都是狠心的人,靖北侯是,楚黎也是。 他们明明不爱她们,却又要利用她们。 “嬷嬷,母亲那边你多劝劝,让她想开点,无论如何,靖北侯不爱她,但她还有我。”事关情爱,除了让杨氏想开点,霍思锦也别无他法。 “唉,都是冤孽,早知道这样,夫人当初就不该嫁进来。”喜嬷嬷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夫人出嫁前都没见过侯爷,哪里有什么情分,只不过是嫁做人妇,她这才将心都挂在他身上。” 除了靖北侯,杨氏当年又不是不能嫁给别人,怪只怪当年杨家看走了眼,将女儿错许了。 喜嬷嬷埋怨了几句,转而又道:“瞧我,说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 已成事实,再埋怨也改变不了什么。 然而,喜嬷嬷不知,霍思锦心头却起了一丝念头:倘若杨氏和靖北侯和离了呢?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念头罢了,霍思锦很快又回过神来,依着母亲杨氏的心性,要她和靖北侯和离,只怕几乎没有可能。 “少爷,您打算怎么帮环儿?”喜嬷嬷询问道,不止是环儿,就是她心里也存着疑惑,靖北侯对周氏的心,那是有目共睹的,要想撼动靖北侯,只怕不易。 霍思锦眼眸清冷,“找个合适的时机,让靖北侯睡了环儿。” “这……”喜嬷嬷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法子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些? “只怕侯爷不会怜香惜玉,若是周氏再在一旁吹枕头风,环儿十有八九会没命。”喜嬷嬷有些不认同这个法子。 霍思锦笑了笑,“嬷嬷您以为周氏凭什么能牢牢握住靖北侯的心?除了她对靖北侯了如指掌外,还有一点——她能忍。” “那么反过来,周氏忍不了的时候呢?” 喜嬷嬷似懂非懂,“少爷的意思是……” “让周氏先生出疑心,疑神疑鬼,却又抓不到环儿的把柄,最重要的是让周氏认定,保住环儿的人是靖北侯。一次,两次,三次?看周氏能忍到几时!”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一步步攻破周氏的心房,最后再将环儿送上靖北侯的床,让周氏彻底土崩瓦解。 这么一解释,喜嬷嬷就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怀孕的女人最容易疑神疑鬼,当真是天时地利,这个法子一定行。” 霍思锦唇角微勾,“慢慢来,一点一点地攻破,不能着急。” 喜嬷嬷笑着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霍思锦刚从祜州回来,一路车马劳顿,楚铮恩典,许她休沐三日,好好歇息一番。只是三日还未到,东宫就来了人,并且告知了一件让霍思锦心下一惊的事情——杜言才死了。 第87章 回易,谁陷害太子 “杜言才不是被关在刑部大牢吗?怎么会死了?” 霍思锦眉头紧皱,杜言才是皇帝亲令三司会审的要犯,三司还未审完,罪名尚未有定论,杜言才是决计不能在这个时候死的。 “他是怎么死的?”惊讶之后,霍思锦很快恢复了冷静的神色。 谁都知道杜言才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死,那么他的死绝对有异。 “刑部尚书说是服毒自杀,殿下也派人去查看过,的确是服毒。”郑长冬答道。 “服毒……”霍思锦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是服毒而死,但是不是自杀就未可知了。 只听郑长冬又道:“杜言才死了,留下了一封遗书,遗书上写着他是以死明志。” 闻言,霍思锦倏地脸色一变,“他在遗书里喊冤?” 杜言才既是以死明志,明的是哪门子的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声称自己是被冤枉的。 谁冤枉了他?除了将他的罪行上报朝廷的东宫太子和他的属下。 杜言才的遗书是冲着他们来的。 想到这一点,霍思锦不由得变了脸色,她倒着实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本以为将杜言才押解回京,移交刑部,此事也算是大体上结束了,却不想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 “遗书里说他并未贪污公款,历年来的赈灾款除了下放到灾民,其余的尽数送去了边关。”郑长冬冷着脸继续说道,“照遗书中所说,是太子殿下找上了杜言才,边关艰苦,军饷不足,让他把每年的赈灾款送一部分去边关。谁曾想东窗事发,太子殿下为了捂住此事,所以才将一切罪责斗殴推到他头上。” 听了这话,霍思锦亦是冷了脸,“照他的说法,他杜言才是深明大义,而咱们殿下就是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 好一个倒打一耙,明明杜言才是贪污公款的罪人,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深明大义的清官大忠臣,而楚铮则成了卑劣小人。 霍思锦心口血气翻涌,这一刻她忽然起了杀人的念头,说出这样话的人就不该活着,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霍公子不必生气,殿下派在下来转告霍公子,这件事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跳梁小丑的伎俩,动不了殿下分毫。倒是霍公子,唯恐无妄之火烧到您身上,还请霍公子再休沐几日,不急着回东宫。倘若陛下或者刑部大理寺的人问起,霍公子只管推说不知便是,横竖霍公子刚进东宫不久,从前也和太子殿下没有来往,没人能在这方面做文章。” 霍思锦眼眸微微向上抬了抬,这才是郑长冬的来意,合着楚铮派人来,只是想告诉她,这个时候独善其身就好。 若是初识楚铮之前时,发生这样的事情,霍思锦可能会选择独善其身,万事以保住自己为先,不该蹚的浑水就不要伸脚,但是现在的她不会这么做。 祜州之行,是楚铮对她的提携,知遇之恩早已牢牢地刻在霍思锦心头。 更何况,真正靠近楚铮,才知道他的真实性情,他有睥睨天下的能耐和气度,这样的人该是开在山顶的孤凛之花,供人仰望拜服,怎可为污秽所侵? 让她置身事外,独善其身,于公于私,她都做不到。 “殿下自然是清者自清,但是杜言才死了,留下一封这样的遗书,这个时候必然会有人忙着落井下石,给殿下使绊子。”霍思锦正色说道。 京城上下,宫里宫外,想看着楚铮倒下的人太多了,三皇子、五皇子,宫里的娘娘们,宫外的王公大臣,他们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霍公子放心,殿下在知道杜言才死讯的时候,就已经料到这些了。”郑长冬淡声接过话去,“边关的军饷没有任何问题,光凭一封遗书是不可能诬陷得了殿下的。” 霍思锦垂眸沉默了片刻,倏地抬起头来,惊呼一声,“不好!郑侍卫,你回去立刻禀告殿下,送信去边关,将军饷的账簿重新做一份。” 郑长冬不明所以,眉头稍皱,“霍公子,边关的军饷来源都是如实禀告过陛下的,没有任何问题,不需要重做。” 霍思锦急了,连忙解释道:“边关的军饷除了朝廷的供给,还有一部分来自回易。回易之事,的确是征得陛下同意的,但是陛下却不知靠军饷公款经营买卖会赚这么多银子。这些年国库空虚,朝廷的银子来自赋税,而军队回易并未在赋税的征收范围,边关回易,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损的是朝廷的收入。若是有人拿此事做文章,陛下会怎么想?” 国库空虚,入不敷出,皇帝为此事焦心不已,若是这个时候有心人趁机大做文章,皇帝必然会勃然大怒,恼了楚铮是轻,重则,一顶滥用公款的帽子就落到楚铮头上了。 郑长冬是跟随楚铮多年的心腹侍卫,素来头脑灵活,很快就明白了霍思锦话里的意思,顿时变了脸色。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只听霍思锦又道:“用回易充军公用,这件事情的确禀告过陛下,陛下也是同意了的,可是陛下同样有令,回易的不得用盐、酒、茶等物,有心人只需抓住这一条,就足以问罪太子殿下。” 霍思锦语气急促,说话有多急,此刻心里就有多紧张。提及边关军饷之事,她方才忆起,前世楚黎对付楚铮的第一步就是靠这个。 皇帝缺钱,因而他最希望看到有人比他有钱。虽然东宫的人都知道,这些银子并不是楚铮所有,楚铮不过是将他用在了该用的地方,倘若没有这些银子,边关军饷不足,如何能抵挡得住北凉、西戎等敌国的入侵? 可是皇帝不这么想啊,落在他眼里,就是楚铮靠着回易赚了很多银子,而这些银子里有很大一部分应该是上缴国库的。 本该为国库所有的银子却落在楚铮手里,这不是挪用公款是什么? 用军队的公产做生意,涉及者众,要想从中挑点错处并非难事,即便是没有错处,无中生有,更是容易之至。 被霍思锦再这么一提,郑长冬彻底心下一震,连忙拱手行了一礼,“霍公子放心,长冬这就将此事回禀给殿下。” 边关军饷的账簿必须要重新做一份假的,否则太子楚铮处境堪忧。 见郑长冬对此事上心了,霍思锦点了点头,心里总算是平静了些,提前有了防备,当也不怕有心人趁机使绊子。 “有劳了,也请郑侍卫替我转告太子殿下,长锦是殿下的谋士,定会与殿下出谋划策,与殿下共进退。”霍思锦神色坚定,她笃定自己没有跟错人。 郑长冬笑了笑,“霍公子对殿下之心,长冬定会禀告殿下,长冬告辞。” 霍思锦毕竟是三皇子楚黎的亲表弟,她向楚铮投诚示好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混进东宫做奸细的,对于这一点,郑长冬内心里其实一直持怀疑态度。只是他素来对楚铮忠心耿耿,楚铮看重霍思锦,他作为下属也不敢有任何置喙。 不过今日之后,他再无疑虑了。向来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等等。” 就在郑长冬要离开之时,霍思锦再一次叫住了郑长冬,“杜言才可能不是自杀的。” 以死明志,用性命来自证清白,矛头直指东宫太子,杜言才当真有鱼死网破的胆识和气魄? 霍思锦在心里迅速地琢磨了一番,依她对杜言才的观察来看,他显然并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至少绝不会自己想到的。 郑长冬顿了顿,摇头答道:“到底是不是自杀,现在还不确定。从尸体上看,只知道他服的是乌头。霍公子放心,这件事情会查清楚的。” 霍思锦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轻轻点了几下,若有所思:是谁在陷害太子,楚黎,还是楚恒? 第88章 对质,大殿斥太子 杜言才的死到底是谁做的,是楚黎,还是楚恒?还是两人都掺了一脚? 一时之间,霍思锦并没有确切的答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们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然会趁机落井下石。 杜言才的遗书只是开端,对方定然还有下一步棋。 事实果然如霍思锦所料,第二天,事态就该严重了。杜言才之女杜紫瑜敲登闻鼓为父鸣冤。 登闻鼓本是为南楚上下所有臣民而立,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敲响登闻鼓,就可上达天听,御前鸣冤。只是登闻鼓一旦敲响,敲鼓之人要受杖责四十。 敲登闻鼓要受杖责四十,之所以会有这样一条规矩,就是要让人知道登闻鼓不是轻易能敲的。那四十棍子打下去,可并非是做做样子,南楚自设立登闻鼓以来,总共就敲响了两次,而敲响登闻鼓的人,一个终身卧病在床,成了残废,另一个虽然硬撑着活了下来,也没有落下残疾,但是也大病一场,据说养了一年多才痊愈。 多年未曾响起的登闻鼓,如今却被一个弱女子敲响了,一时间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一个年纪轻轻的弱女子不惜自己的身体,为父鸣冤,又为杜言才留下的那封遗书增加了可信度。 太子楚铮脾性刚烈暴戾,铁血手腕早就引得许多臣子不满,如今有人状告楚铮,那些大臣们见风使舵,纷纷上书皇帝。 游走于朝堂的臣子们自然不会明说楚铮有罪,但一个接一个地上书皇帝,事关东宫太子,一国储君,绝不能任由这样的丑闻流传,这件事情必须要查的一清二楚,既是为了不让天下臣民寒心,也是为了东宫太子的颜面。 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即便是大臣们不上书,皇帝也会下令彻查此事。 又有大臣进言,太子是一国储君,一直以来也深受陛下信任,为了证明的太子的清白,也为了表明陛下的不偏私,不如当庭审案,并且多留几位重臣旁听。 臣子之言并无不妥,皇帝也就允了,下令在金銮殿上审理此案,刑部费尚书为主审官,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均留于殿中旁听。 金銮殿上,杜紫瑜跪在地上,刚受了杖责四十的她面容惨白,嘴唇干裂,额前的碎发受汗水影响,紧紧地贴着肌肤。 虚弱而狼狈的杜紫瑜抬头朝楚铮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里充斥着恨意,好似要将他撕碎一般。 金銮殿中众人,包括皇帝在内,将杜紫瑜的神色举止看在眼里,也不由得对太子楚铮多了一分怀疑。杜紫瑜不可能无缘无故对楚铮这么大的恨意,难道真是楚铮嫁祸杜言才,将罪责推的一干二净? 对于杜紫瑜充斥着恨意的眼神,楚铮却恍若没看见一般,依然直挺挺地立于一旁,眼眸微垂,神色淡然。 杜言才从一个贪污犯,摇身一变成了蒙受冤屈的忠臣,这已经让人惊讶不已了,而杜紫瑜在御前所说的话,更是让众人着实吃了一惊。 杜紫瑜痛斥楚铮因为对杜言才怀恨在心,又见祜州赈灾银的事情瞒不住了,所以就将贪污之罪尽数推到杜言才头上,又以杜家家眷为要挟,逼迫杜言才进京认罪。 至于楚铮为何对杜言才怀恨在心,原因就出在杜紫瑜身上。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楚铮看了杜紫瑜的身子,女儿家的清白最是重要,杜言才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就要求楚铮娶了杜紫瑜,对她负责。而楚铮却不愿意,又怕事情传扬出去,对他名声不利,所以才有了后面的卑劣行径。 看了姑娘的身子,却不愿意娶,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似乎并不会闹出多大的风波。但是这事落在楚铮头上,那就不奇怪了。 楚铮身边无妻妾,就连通房宫女也没有。楚铮不喜女色,为此皇帝还曾夸赞过他,身为一国储君,不沉溺女色,这是好事。 经杜紫瑜这么一说,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禁联想到其中原委:楚铮为了保持自己不近女色的好名声,所以才不愿对杜紫瑜负责。身为东宫太子,功利心如此重,这气量着实差了些。 “太子,是否真有此事?” 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帝此刻心情并不太好。皇帝素来喜欢楚铮这个儿子,都是亲昵地叫他铮儿,如今却是生硬的太子二字,并且还是用这样严肃的口吻。 立在楚铮不远处的楚恒心下一喜,眼角眉梢无一没有流露出喜色。他总算是看到皇帝对楚铮冷脸的样子了,天知道,这一年多以来他心里有多嫉妒楚铮! 倘若证实的确是楚铮以卑劣的手段诬陷杜言才,那么他的东宫太子位置就该易主了。楚恒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楚黎身上,唇角的笑意瞬间沉了下去。 几个皇子里面,父皇最不喜欢的就是他,即便是楚铮被废,东宫太子之位也未必会落在自己头上,反倒是楚黎是目前活着的皇子中最年长的,母族又是簪缨世家靖北侯府,父皇对他也多有夸赞。太子之位只怕多半会落到楚黎头上。 不行!他绝不能让楚黎捡了这个天大的便宜。 楚恒立刻快步上前两步,朝皇帝禀告道:“父皇,儿臣有一提议。” 皇帝刚发问楚铮,楚铮还没未曾回答,却是楚恒先一步冒出来,皇帝脸色微沉,“你想说什么。” 若是皇帝方才对楚铮说话的语气不好,此刻对楚恒说话的语气就更不悦了。 此刻,楚恒也顾不得看皇帝的神色了,当下说道:“父皇,既是审案,只听一人之言,空有失偏颇,儿臣以为当传召前往祜州的主要官员。” 祜州之行,是东宫的差事,随行的主要官员皆是东宫的人,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新晋的靖北侯世子,同时也是东宫长史霍思锦。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纷纷附议。 “陛下,五皇子此言甚是,将前往祜州的官员传召进殿,当庭对质,也好还太子殿下清白。”承恩侯很快就明白了楚恒的意思,霍思锦可是霍家的人,三皇子楚黎的亲表弟,若是能将霍思锦扯进来,那三皇子必然也会跟着受些影响。 一石二鸟,再好不过。 立在人群中的靖北侯脸色微变,虽然他不喜欢霍思锦这个儿子,但是他们毕竟是父子血亲,儿子出了事,父亲不可能不跟着受牵连。 可是,靖北侯却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内侍去传召霍思锦。 不多时,霍思锦也进了大殿,与皇帝行跪拜大礼:“微臣霍长锦叩见陛下。” 皇帝揉了揉眉心,微微抬手,“平身。费尚书,继续。” 刑部费尚书这才朝霍思锦问道:“霍长史,你可知太子在祜州可有与杜家女眷发生争执?” 闻言,霍思锦眉梢迅速地挑了一下,费尚书这话说的很是含糊,太子楚铮是否与杜家女眷发生争执? 这话里明显存着陷阱,倘若立在这里的是年仅十五岁的霍思锦,她或许会准确无误地踩到陷阱,但是旁人不知,十五岁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曾做过两年丞相的霍思锦。 霍思锦的目光从杜紫瑜身上撇过,“太子殿下身份高贵,不屑与女眷发生争执。” 随即又道:“在祜州时,太子殿下微服私访,隐瞒了真实身份,所以一应事由都是由长锦打理。不过费尚书问起此事,长锦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第89章 状告,太子好狠毒 “什么事?”费尚书立刻追问,殿中众臣亦是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霍思锦身上。 不少人已经先入为主地将杜紫瑜的话听了进去,而今又见霍思锦突然来了个转折的语气,下意识地猜测莫不是真如杜紫瑜所说,的确是太子楚铮冒犯了她? 却见霍思锦讪讪说道:“说和杜家女眷发生过争执的,是长锦。” 此言一出,众人皆懵了,怎么又变成霍思锦和杜紫瑜有争执了?他们都以为因为男女那点事儿,所以太子楚铮和杜言才生出了嫌隙,这才后来的事情。 可是现在霍思锦却说,和杜家发生争执的人是她,而非太子楚铮。照霍思锦的说法,那太子楚铮诬陷忠良的事情就不成立。 承恩侯连忙高声道:“霍世子,在陛下面前胡说,是欺君!” 承恩侯此言何意,在场的人谁能不知,他就差没有明说,霍思锦方才所言并非真话,她不过是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好为太子楚铮脱罪。 在皇帝面前胡说,就是犯了欺君大嘴。若是霍思锦识时务的话,就该实话实说,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霍思锦却丝毫不慌张,神色依然镇定,朝承恩侯点头微笑道:“多谢承恩侯提醒。” 语罢,又朝皇帝拱手称道:“长锦身为臣子,自当恪守法度,忠于君上,绝不敢有半句虚言。长锦身为男子,却与女眷发生争执,不管是何原因,的确有失风度,但若是杜家姑娘要借此事污蔑长锦,长锦定然要为自己辩驳几句。请陛下恩准,容长锦与杜姑娘当庭对质。” 承恩侯脸色瞬间一沉,霍思锦这一番话,直接将太子楚铮摘了出去,将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了。 这怎么可以! “霍世子多虑了,杜姑娘状告的人是太子,不是你。”承恩侯抢在皇帝面前,立刻将话接了过去。 他的目标是太子楚铮,可不是霍思锦这个小人物。若非霍思锦出自靖北侯府,和三皇子楚黎有些亲缘关系,他压根就不会让她出现在大殿里。 “太子?”霍思锦面露诧异,“这怎么可能?在祜州时,太子殿下隐瞒了真实身份,杜姑娘根本就不认识太子。” 霍思锦的目光落在杜紫瑜身上,“杜姑娘,连你父亲都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真实身份,你从何处得知?” “我……” 还没等杜紫瑜说话,霍思锦就立刻接过话去,“只需去祜州问问,有没有人知道太子殿下是谁,就可见分晓。” 楚铮在祜州时,始终没有在外人面前表露身份,祜州的官员百姓都不知道谢天行就是太子楚铮。杜紫瑜若是说她认识太子,这根本站不住脚。 “杜姑娘,诚如承恩侯方才所言,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是欺君大罪!”霍思锦冷眼正色说道。 这个谎言要戳破太容易,杜紫瑜顿时慌了神,额前冷汗直冒,跪在地上的腿发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我……我没有胡说,在祜州的时候,我的确不知道他是太子。”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嘴唇,杜紫瑜朝楚铮的方向看了看,语气幽幽地,“若我知道他是太子,就不会对他抱有希望。” 若她知道谢天行就是太子楚铮,她绝不敢生出非分之想。此刻,杜紫瑜后悔不已,若不是她生出了那个念头,父亲便不会出事…… 杜紫瑜全然不知,即便她没有和楚铮产生争执,杜言才也依然会被押解进京。 “你不认识太子殿下,又怎么会状告殿下……” 霍思锦话还没说完,就被承恩侯接过话去,“霍世子,审案的人是刑部尚书,不是你。” 承恩侯语气很是不善,他是看出来了,霍思锦这是千方百计地帮太子楚铮开脱,而且偏生这人年纪不小,却生的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凡事到她嘴里,就会转个弯儿。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闭嘴。 “侯爷,长锦并非是在审案,只是与杜姑娘对质。” “长锦!”太子楚铮唤了声,“长锦,退下,杜姑娘状告的人是本宫,本宫还没开口,你不得多嘴。” 霍思锦倒是有办法将承恩侯的话顶回去,不过既然太子楚铮开了口,她也就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长锦逾矩了,请承恩侯宽宥。”说完,又恭敬地朝承恩侯行了一礼,方才退到一旁。 “霍长锦,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面前,你为何要请本侯宽宥,你……”承恩侯气的歪了脖子,这一礼看似恭敬,实则是在给他下套。这里是金銮殿,上头坐着的人才是主子,他姚玮冀怎可称大。 “承恩侯既然知道父皇在上,父皇还没发话,你就该闭上你的嘴!”楚铮凉凉地睨了承恩侯一眼。 承恩侯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抬头朝皇帝看去,只见皇帝沉着脸,很是不悦。 霍思锦俨然是太子楚铮的心腹,而太子和承恩侯一直以来都是水火不相容,承恩侯处处针对霍思锦,其实正是与太子打擂台。霍思锦与杜紫瑜对质,连皇帝都没有让她闭嘴,反倒是承恩侯急慌慌地蹦出来多加指责,皇帝不由的开始怀疑,杜紫瑜出现在御前,是不是承恩侯的安排? 将皇帝的神色看在眼里,承恩侯心头警铃大作,他中计了。 这个霍思锦太聪明了,三言两语就挑起了皇帝的疑心。 为今之计,他不能再多说半个字了,否则他多说一句话,皇帝对他的怀疑就会更深一分。 见承恩侯消停了,皇帝这才发话,“费尚书,你继续。” 此刻,费尚书心里也是终于松了口气,方才霍思锦和承恩侯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他这个主审人却不敢叫停,只因这两人代表的是太子和五皇子两派。 “杜姑娘,你既然不认识太子,又怎么会状告太子?”费尚书正色道,“本官劝杜姑娘最好实话实说,谎言是站不住脚的。” 太子楚铮和霍思锦都在,倘若杜紫瑜说假话,当场便会被拆穿。 杜紫瑜牙关紧咬,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说话:“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我偷偷去牢里看父亲,父亲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他没有贪污公款,那些银子都送去了边关,送到了太子殿下手里。如今,太子却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父亲头上。太子以我们全家的性命做要挟,逼迫父亲认罪。父亲宁愿死,也不愿受骂名,所以他自杀了,并且留下了遗书。父亲都以死明志了,太子殿下还安然无恙,我没有办法,只能告御状。” 听了这话,费尚书心里打了个激灵,杜言才关押在刑部大牢,她能进去看他,只可能是监牢的人放水,悄悄让她进去的。费尚书心里叫苦不堪,不管此事孰是孰非,他身为刑部尚书,监管不力是事实了。 “杜大人自杀的毒药是不是你带进去的?”监管不力是逃不掉了,费尚书指望着能盘问清楚杜言才的死因,能对此事有所交代,或许可以功过相抵。 牙关咬得更紧了,杜紫瑜没有吱声,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她沉默了片刻,忽而蓦然看向楚铮,“都是因为你,是你逼死我父亲的!我对你生出非分之想,是我不对,可是你也没说你是太子。” 言下之意,不知者无罪,是楚铮没有事先验明身份,才叫她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你不娶我,我父亲也没多说什么,还将我送去寺庙出家。我们都退让到这个地步了,你却要赶尽杀绝,太子殿下,你好狠毒!” 第90章 渐明,摆了他一道 “你是太子,是天潢贵胄,但是他害死我父亲,就该我为父亲偿命!”杜紫瑜怨恨地看着太子楚铮,目眦欲裂。 费尚书沉思片刻后,道:“杜姑娘,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虽然整件事情听起来前因后果都很通顺,但是是不是真的,需要证据证明。 毕竟杜紫瑜状告的人可是当朝太子。 “我有证据!”杜紫瑜说时,从怀中拿出一叠纸来,“这些年送去边关的银子,都记录地清清楚楚。” 费尚书作为主审官,先行接过“物证”查验。 “这是我去看望父亲时,父亲写下来的。”杜紫瑜又解释了一句。单凭纸张,便能看出来是近日所写。 费尚书看过后,方才交由内侍呈到御前。 “陛下,这的确是杜言才的字迹。但其中记录的东西,还需查验。”费尚书为人谨慎,说话滴水不漏。 字迹是不错,但上面记录的东西是真是假,他可不会轻易下结论。 皇帝看过呈上来的物证,顿时脸色一沉,每年拨给祜州的赈灾银竟然有一大半都送去了边关! 虽然边关也需要银子,可是那也不能背着他私自挪动公款! 再者,这些银子送去了边关,还是送到了太子的私库? “太子,你有何话说?” 众人都听得出来,皇帝的语气并不好,看来呈上去的物证,皇帝已经信了一大半。 前有杜言才以死明志,后有杜言才之女金殿鸣冤,人证物证具在,连皇帝也动了怒,太子楚铮大概是完了…… 贪污公款,诬陷忠良,这样的太子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转眼间,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起了多少猜测。 太子楚铮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这些罪名倒不至于会没命,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件事肯定不会不了了之。 只怕,东宫要换主子了…… 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一时间不少人纷纷在心头狂喜。 在皇帝的示意下,内侍将物证递到太子楚铮面前。楚铮却看也未看,他心里清楚这个物证是真是假。 “费尚书已经审完了?”楚铮的语气平静,丝毫没有任何慌张之感。 费尚书略微思索了片刻,方才恭敬地答道:“具体还有待查证。” 他一向不掺和派系斗争,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他都不愿得罪任何人,包括太子。虽然目前的形势对太子很不利,但是却也不能完全肯定地说,太子有罪。 楚铮眼眸微冷,“费尚书审完了,本宫却还有疑问。陛下下令,杜言才押解回京,杜家家眷暂押祜州府衙监牢,为何杜姑娘会出现在京城?” 费尚书面上一怔,是啊,杜家的家眷按理说此刻应该被关在祜州监牢,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是他疏忽了,前几日杜言才死在牢里,为着这事儿,他急昏了头,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点——一个本该在牢里关着的女犯人出现在这里,这种行为等同于越狱。 杜紫瑜出现在人前,这件事情本身就有问题。 “这……是下官疏忽了……” 费尚书很是汗颜,尴尬不已,亏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刑部尚书,竟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信息。转而立刻发问:“杜姑娘,你本该在监牢里,怎么会来到京城?你是不是越狱出来的?” “我没有越狱!”杜紫瑜脱口而出。 这时,霍思锦站了出来,“启禀陛下、太子殿下,这件事情长锦倒是略知一二。杜姑娘是杜言才的女儿,本该一并收押监牢,只是当时衙役上报,杜姑娘已经被送去寺庙出家,律令有规定,出家之人,不受家族牵连,所以她才没有在收押之列。” “只是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想来是杜家家眷收买了衙役。”霍思锦指了指杜紫瑜浓密的乌发。 送去寺庙出家,却发丝依旧在,这是出的哪门子的家。 霍思锦在心头叹了口气,也是她的错,杜家将女儿送去寺庙只不过是暂时避一避,并没打算真的让她出家,这事儿她其实早就猜到了。只是她当时想着杜紫瑜不过是个弱女子,她父亲做的事情她也未必知情,既然如今顺水推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她也无妨。 一时心软,没想到却带来今日祸患。 如此看来,她就不该心软。 她在心头对自己说道:霍思锦啊霍思锦,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你对别人心软,别人可未必会对你也一样,被人反咬一口的事情,你从前还没经历够吗? “长锦也有一个疑问,从祜州到京城,千里迢迢,杜姑娘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是如何安然无恙的到了京城?并且还顺利进了守卫森严的监牢?长锦记得陛下曾经吩咐过,杜言才是要犯,没有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旨意,旁人不得探视。” 费尚书面如菜色,他真是急昏了头,居然漏掉了这么多疑点,杜紫瑜孤身一人安然无恙地走到了京城,背后没有推手怎么可能? 其中疑点,费尚书也来不及细想了,当下先告罪:“监牢看守不利,是微臣失职。” “你当然失职。”接过话去的是楚铮,“放外人进监牢是失职,要犯被杀,更是失职。” 费尚书脸色泛白,监管不力的罪名他是担定了。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在灵光一闪,连忙疾声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杜言才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所杀?” 他到底做了多年的刑部尚书,抓住了太子的弦外之音。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杜言才是他杀?怎么会? “太子殿下,请恕微臣斗胆,您可有证据证明杜言才是被人所杀?他又是被谁杀的?”费尚书连忙追问道。 倘若杜言才不是自杀的,那么那封遗书的真假性就有待考证了,就连杜紫瑜方才呈上的物证都不一定是真的。 波澜起伏的案子,费尚书遇到不少,但是像这样大的波澜,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兴奋感。如果楚铮手里有证据,那此事就会发生惊天大逆转。而且,这件案子也许很快就能了结了。 激动的不止费尚书一个,众位臣子更是面面相觑,惊讶不已,就连方才还沉着脸的皇帝也换了副神色,直勾勾地看着楚铮,只等着他拿出证据来。 楚铮神色不改,淡声问道:“杜言才死于何种毒药?” 费尚书答道:“是乌头。” “乌头是剧毒,一般药材铺子是买不到的,杜姑娘又是在哪里得到的?” 听楚铮一说,费尚书就想拍大腿,他是猪脑子吗?怎么连这点也忽略了? “杜姑娘,乌头哪里来的?”费尚书转而质问杜紫瑜,这一次费尚书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可几分主审官的威严。看太子这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样子,费尚书心里有预感,太子说的才是真的,而这个杜紫瑜满嘴谎言,摆了他们一道。 在朝堂上,费尚书虽然一贯保持中立,不轻易得罪人,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会甘心被人摆弄。杜紫瑜摆了他一道,还害他背上监管不力的罪名,他可不会大度地当没发生过。 “你在哪来买来的?还是……”费尚书顿了顿,继而意味深长地道,“还是有人给你的?” 小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慌乱,杜紫瑜连忙脱口而出:“是我自己买的!” 听了这话,费尚书顿时心里就有了底,这个杜紫瑜果然摆了他一道。 套话,是他审案时的管用招数。杜紫瑜嘴上说是自己买的,实则却不然,背后有人指使她陷害太子。 第91章 拆穿,弑父遭天谴 “在哪里买的?何时买的?”费尚书进而又追问。 贝齿紧咬着下颚,杜紫瑜却并没有立刻回答。 一看那神情,费尚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冷声再一次重复了一遍:“杜姑娘,本官在问你话,毒药在何时何地买的?是在京城,还是来之前在祜州买的?” 费尚书神色严肃,再加之语气急促,给人以无形地压迫感,由不得杜紫瑜不说。 杜紫瑜眼神微闪,犹豫了片刻,方才答道:“我来京城之前就在祜州买了毒药。” “祜州哪家药铺?” 费尚书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具体,杜紫瑜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不自然,她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越来越深,根本爬不出来。 “杜姑娘,你迟迟不答,莫不是心里有鬼?”费尚书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杜紫瑜心下更慌了,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是回春堂。” 对于杜紫瑜的反应,费尚书满意极了,他什么多年的案子,犯人说话是真是假,其实他根据犯人的言行举止就可判断出来。 “陛下,微臣以为当立刻派人去祜州核查。”费尚书朝皇帝禀道,每家药材铺子进货出货都有详细的记录,杜紫瑜有没有去祜州回春堂买过乌头,一查便知真假。 虽然费尚书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但凡事讲究证据,只有证据才能让人信服。 皇帝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见霍思锦再一次站了出来,拱手行礼道:“陛下,不用派人去祜州了,微臣可以肯定,杜姑娘在说谎。” “祜州总共有五家药材铺子,微臣在祜州时,曾有疫情爆发,药材紧缺,所以微臣带人跑遍了祜州的药材铺子。回春堂是祜州最大的药材铺,但是却只经营治伤寒的药材,根本不卖乌头,这一点不止微臣可以证明,还有前往祜州的御医也能作证。” “陛下,从京城到祜州,千里迢迢,唯恐途中生变。微臣以为,直接传召太医便可证明太子殿下清白。” 霍思锦话里话外是何意思,在场的人一听便明白,包括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如果先前皇帝的确信了杜紫瑜的话,经过一番查问下来,即便是信了,此刻也产生了怀疑。 再仔细思量一番,即便是杜紫瑜说的是真的,太子将贪污公款的罪名尽数推到杜言才头上,那他又何必将杜言才押解进京,直接在半路上弄死杜言才,再谎称他是自杀,岂不更好?何必要将人弄进京城,徒添风险。 但若是杜紫瑜是一派胡言,故意嫁祸太子的…… 思及此,皇帝的目光悄然落在五皇子楚恒和承恩侯身上。 能将杜紫瑜弄进京城,弄进皇宫的人,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姚家的人一心想搞垮太子,好让五皇子上位,皇帝不是不知道。 皇帝的眼眸微深,姚家的野心越来越大了,一个皇后之位还不够,还肖想东宫太子之位,真是痴心妄想! “传御医进殿。”皇帝下了命令,并且派了贴身内侍桂直亲自去。 桂直是皇帝的亲信,皇帝派他去,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派旁人去唯恐会出岔子,皇帝不放心。五皇子楚恒悄悄看了眼承恩侯,太子楚铮和霍思锦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杜紫瑜的谎言根本撑不住。若是杜紫瑜被揭穿,会不会供出他们来? 只见承恩侯朝他摇了摇头,同时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殿下放心,不会连累我们…… 桂直手脚麻利,很快就将跟随去祜州的御医尽数找了过来。御医据实禀告,确如霍思锦所言,回春堂绝不可能有乌头,更不可能卖乌头给杜紫瑜。 杜紫瑜面色大变,情急之下,连忙疾声解释道:“我没有说谎,真的是回春堂的掌柜卖给我的,没准是他偷偷从别处得了,只是没有记录在册而已。” “陛下,您可以去祜州查。御医本就是太子的人,他们当然要帮着太子说话了!” 此言一出,“陛下,微臣冤枉,微臣在太医院十年,从未和太子殿下有来往,甚至在去祜州之前,连太子殿下的面都见过,请陛下明鉴。” 在场的御医纷纷开口,他们做御医的,吃的是皇家的饭,听从的是皇帝的吩咐,最忌讳和皇子来往过密。杜紫瑜一句“御医本就是太子的人”,分明是诛心之言。几位御医均是在心里将杜紫瑜骂了个遍。 承恩侯眼眸微垂,这个杜紫瑜真是个蠢货,连话都不会说!一开口,就把所有御医都得罪了,她还想翻盘,根本没可能了。 不中用了,这一次又败了…… “陛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您不能只听这几个御医的话,您该派人去祜州查探才是啊!” 话音刚落,“放肆!杜姑娘,陛下怎么做事,岂容你指手画脚!”费尚书当即厉声呵斥。 杜紫瑜安的是什么心,他一眼就明白了,还不就是拖延时间,给背后的人做手脚的机会。这位杜姑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隐秘,实则一眼就会被人看破。 皇帝也是阴沉着脸,什么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区区一个罪臣之女,竟也敢指责君上。 “杜姑娘,回春堂的掌柜是个和蔼淳朴的良善人,和你无冤无仇,你却朝他泼脏水,你难道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吗?”霍思锦摇了摇头,感叹不已。 在祜州时,杜紫瑜虽然在倾慕楚铮一事上,行为有些荒诞,但是本性倒也不坏,所以当时杜家女眷下狱时,霍思锦才有心放她一马,谁曾想,转眼间京城再见时,她却成了这副模样。 杜紫瑜死死地咬住唇角,“我为什么要愧疚,毒药是他卖给我的,不信你去查。” 执迷不悟! 在场的人均是这样的想法,杜紫瑜死咬着不放,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真当旁人是傻的吗? 霍思锦唇角微抿,是时候该结束了。 “杜姑娘,说谎话是不对的,弑父更是会被天打雷劈……” “弑父”二字落入杜紫瑜耳中,杜紫瑜脸色瞬间大变,“你胡说!我父亲是太子害死的,不是我杀的!” 尖细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 “杜大人是你亲爹,你当然不想杀他,真正害死他的是背后教唆你的人,是给你毒药的人。”霍思锦淡声道。 杜紫瑜嘴唇都咬出了血,那是她的亲爹,她怎么会想要害死他? 霍思锦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杜姑娘,你仔细想想,你去监牢探望杜大人的时候,他和你说了什么?” 杜言才虽然为官不行,但是对妻儿子女却是掏心掏肺的好,他是不会同意女儿杜紫瑜做这样的傻事的。 父亲和她说了什么?杜紫瑜脑子里浮现起了父亲的话,瑜儿,你快走,快回祜州去,旁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别搅进来。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提前悄悄藏了银子,有银钱傍身,你们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你再找个合适的好人家嫁了,爹在地下也安心了…… 杜紫瑜泪如雨下,爹对她这样好,可是她却把毒药亲手递到他嘴边。 都是他!是他逼她的,即便是她不把毒药下在饭菜里,爹也活不了。 用爹的命,还有她的命,两条命换仇人的命,值了! 杜紫瑜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珠,“的确是有人指使我的,至于是谁……霍大人,我只告诉你。” 说时,抬脚向前走了两步,走到霍思锦身边,凑到她耳边,似要开口说话…… 第92章 受伤,赤胆忠心锦 “去死吧!” 杜紫瑜大吼一声,声音异常尖细,似要震破耳膜,与此同时,她飞快地拔下头上的发簪朝霍思锦刺去。 匕首等武器,杜紫瑜带不进来,但是女子头上戴的发簪却不受影响,而她手中的这支发簪显然是特制过的,末端尖利,如果刺进肉里,毫无疑问,必然见血。 霍思锦早就防着杜紫瑜会对自己不利,因而先一步侧过身去,躲开了发簪。 谁料,霍思锦刚闪开,杜紫瑜的手忽然转了个角度…… 糟了! 霍思锦心头大震,此刻她方才明白杜紫瑜的意图,杜紫瑜想杀的人不是她,而是楚铮。 想也没想,霍思锦立刻抬手朝杜紫瑜抓去。好在她手臂够长,及时抓住去杜紫瑜的胳膊,霍思锦咬牙用力将杜紫瑜往后扯。 此刻,霍思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杜紫瑜伤了太子殿下。 她却忘了,杜紫瑜不过是个弱女子,而楚铮则是上过战场的八尺男儿,战场上明枪暗箭,诡谲多变,楚铮尚能应付自如,又何况区区一个杜紫瑜。即便是霍思锦没有及时拉住杜紫瑜,杜紫瑜也伤不了楚铮。 反倒是杜紫瑜被霍思锦拉住,挣脱不开,情急之下,手中的发簪在霍思锦手臂上狠狠一划。 嘶! 这一划,杜紫瑜可是卯足了劲儿的,尖利的发簪划破了霍思锦的衣衫和她的皮肤,疼痛感瞬间自手臂处传来。 霍思锦不自觉地手下一松,但是瞬间,霍思锦又回过神来,手再次紧紧地抓住杜紫瑜,未曾放开。 “松手!”耳畔传来楚铮的声音,同时,他温热的手揽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 霍思锦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稳稳地站在楚铮身后,从楚铮身侧看过去,只见杜紫瑜躺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方才楚铮将霍思锦拉到身后的同时,一脚踹向杜紫瑜,杜紫瑜整个人直接被踹飞了,然后狠狠地摔倒地板上。立刻有侍卫上前来将其制住,领杜紫瑜动弹不得。 见杜紫瑜被侍卫制住,在场的大臣们方才松了一口气,微微抬头朝皇帝看去,果不其然,只见皇帝面沉如墨。 众人纷纷在心里摇头:在金銮殿上行刺太子,这位杜姑娘果然是活的不耐烦了。 即便太子真的是罪大恶极,那也该由皇帝处置,怎么处置也是皇帝说了算,岂容旁人动手,更何况如今看来,杜紫瑜说的话没一句可信的,分明是污蔑太子。 费尚书惊魂未定,此刻心跳还没恢复正常,他定了定神,正色道:“杜紫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是谁指使杜紫瑜的? 这句话问出来,可就让在场的大臣们骇然了,纷纷不由得将目光落在费尚书身上。 刑部尚书还真敢宣之于口,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都知道,杜紫瑜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即便是没有人指使,也必然有人在背后推动整件事情。不然杜紫瑜一个弱女子不可能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不可能敲响登闻鼓进殿鸣冤,更不可能行刺太子。 众人在脑海中已经将整件事情连成了一串:先污蔑太子,若是污蔑不成,再行刺杀之事。 这一系列的事端,最后都指向一个目的——灭了太子。 太子一倒,受益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左不过就是其他几位皇子,只是众人都盯着杜紫瑜,也不知她会不会把幕后主使供出来。 然而,杜紫瑜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嘴唇咬得紧紧的。 很显然,她并不想说。 霍思锦捂着伤口,忍着疼道:“杜姑娘,你父亲杜言才贪污公款是事实,人证物证我都仔细查过,绝无纰漏,更没有错判。你恨太子也没用,事实就是事实,纵然你杀了太子,也改变不了。但你要知道,刺杀储君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你想想还在祜州的家人,你的母亲,你的弟弟……” “你别说了!”杜紫瑜捂着耳朵,她不想听到这些。 她当然知道她还有母亲,还有弟弟,还有家人,她不该如此自私,连累他们,可是她做不到…… “杜姑娘,你若是不肯说出实情,就是罪加一等,你已经害死了你父亲,难道还想连你母亲也连累了吗?”霍思锦进而又道。 “不……”话音刚落,杜紫瑜带着哭腔的声音随即响起。 “是我做的,和我娘我弟弟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杀杀我,别杀我娘……”杜紫瑜呜呜哭着,她不想连累母亲和弟弟。 “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是我亲手把毒药掺在饭菜里,毒死我父亲,我猪狗不如,我不配做爹娘的女儿。 可是我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我才能状告太子,只有我父亲死了,才会引人注意,不然我连见到太子的机会都没有。” 费尚书皱起了眉头,“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污蔑太子?” 连自己的父亲都杀,目的就是为了污蔑太子,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杜紫瑜凄然一笑,眼角还挂着泪珠,“没错,都是为了他。” 手指向楚铮,杜紫瑜的眼神复杂,有恨,有痛,还有深深的痴恋。她有多爱这个男人,就有多恨他。 “我那么喜欢你,你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我。要不是你,我不会害死我父亲,谢公子,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她要寻死,快拦住她!”霍思锦见她眼神不对,当即大呼。 谁曾想还是晚了一步,下一刻,杜紫瑜的脖子就撞到了侍卫的剑刃上,白皙的脖颈间多了一条血痕。 侍卫探了探她的鼻息,摇头说道:“已经断气了。” 杜紫瑜死了,她宁死也不愿说出背后主使是谁,费尚书在心头叹了口气,杜紫瑜一死,最关键的人证就没了,只怕这案子是追查不下去了。 不过好在,方才的审案过程大家也都看到了,足以证明太子的清白,最起码杜紫瑜所说的太子毁她清白,却又不娶她,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把尸体拖去乱葬岗,污蔑太子,谁给她的胆子!”犯人的尸体送去哪儿,皇帝一般都不会特意指名,而今却明言要将其拖去乱葬岗,可见皇帝也是真真动了怒气。 皇帝这一句话亦是为太子正名了,杜紫瑜污蔑太子,太子是清白的。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待皇帝先离开,众臣方才散去,楚铮叫住霍思锦,“你随本宫来。”又吩咐内侍传太医去东宫。 “霍世子对太子倒是忠心耿耿。”楚恒和承恩侯走了过来,说话的人是楚恒。 楚恒朝正走过来的靖北侯道,“霍侯爷,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靖北侯心头怒火蹭蹭往上涨,当他没听出来话里的讽刺意味吗? 他们父子的关系是不太好,但是父子终究是父子,靖北侯也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投靠别人,但是经过今天的事情后,靖北侯便不这么想了。情急之下,霍思锦第一个举动居然是救太子,足见她对太子有多忠心。 霍思锦对太子如此忠心耿耿,那么她从前答应为楚黎探听消息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敷衍。 “五弟说的不错,长锦表弟一片赤诚,是为臣子的楷模。”楚黎也走了过来,笑容和煦,“七弟,你可要好好赏赐长锦一番才是。” 楚恒与楚黎两人,一个脸色阴沉,一个笑容温和,形成鲜明对比。 楚铮淡漠的目光从这两人身上一瞥而过,“说完了?说完了就让开,别挡着本宫的路。” 第93章 邪门,承恩侯怀疑 在场的四人均是脸色一僵,楚恒最先沉不住气,当即冷声道:“太子殿下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太子了不起啊,谁知道你这个太子之位还能做多久! 楚恒板着脸,“七弟,本殿再不济,也是你的兄长,你就是这么与兄长说话的?” 是太子又怎么样,于私,他是弟弟,长幼有序。 “五皇子……”承恩侯连忙拉住他,低声道,“殿下,快别说了。” 这里可是金銮殿门口,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个时候切忌与楚铮发生争执。 楚恒咬了咬牙,他如何不知此时此地都不是说这样话的时机,可他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尤其是看到楚铮一脸漠然,压根就没把他看在眼里。 心高气傲如楚恒,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处处与楚铮相争,可是楚铮却好似连将他视作对手都不曾。这意思好像是,在楚铮眼里,他根本连对手都算不上。 被对手轻视,甚至是忽视,于楚恒来说,是莫大的屈辱。 楚铮转头朝身后的霍思锦说了句:“长锦,我们走。”语罢,便径直走开了,从头到尾都连看楚恒一眼也不曾。 这样的态度让楚恒忍不住磨牙,承恩侯赶紧将他拽住,“殿下,微臣有事和你商量。” 楚恒的目光一直落在楚铮的背影上,他整个人几乎是被承恩侯拽走的。 回到寝殿中,承恩侯立马劝道:“殿下,该忍耐的时候你还是忍一忍吧,太子已经证实是冤枉的,所有人都在猜测幕后主使是谁,你这个时候和太子起争执,只会加重嫌疑。” 承恩侯没有说出口的是,所有皇子中,楚恒的嫌疑原本就最重。 “就算是猜到又怎么样,也得有证据才行。”楚恒不以为意,讥讽一笑,“杜紫瑜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难不成楚铮还能让死人开口? 即便楚铮怀疑他又怎么样,他没有证据。终于有楚铮解决不了的事情了,楚恒想想都得意。 见承恩侯皱着眉,楚恒笑道:“舅舅,杜紫瑜进京可是你亲自安排的,一应人证物证都处理地干干净净,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杜紫瑜如何进京,如何出现在金銮殿,一应事由都安排妥当,凡是见过杜紫瑜的人也都早已处理干净,楚恒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会露出破绽。 “再说了,审了杜紫瑜,顶多也就能证明杜紫瑜状告太子毁她清白一事是假的,太子贪污公款的事情可证明不了。舅舅,你回去之后找人上折子给父皇,为表太子清白,边关的账簿依然要查。” 边关的军饷来源有问题,这件事情楚恒是收到确切消息的。贪污公款的事情是假的,但是军饷账簿有问题这可不是作假,他倒是要看看届时楚铮怎么扭转乾坤。 由杜家父女之口引出边关军饷,这个计划是承恩侯和楚恒商量好的,计中有计,定要让楚铮狠狠地跌一跤。 然而,听了这话,承恩侯却反而犹豫了。沉思半晌后,方才道:“殿下,我总觉得太子不会坐以待毙,查军饷账簿的事情,我以为暂时不动。” 起先承恩侯也没有想过,用一个杜紫瑜就将楚铮撂倒了,只是想用杜紫瑜给楚铮找些麻烦,让他在皇帝和朝臣面前的形象受损,却不想杜紫瑜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连金銮殿的门都没出,太子就自证清白了。 “军饷有问题,可归根结底和祜州的赈灾银没有关系,倘若太子找到了证据,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反倒是会引起陛下的怀疑。” 这些年祜州贪腐的银子实际上进了谁的口袋,承恩侯再清楚不过。 真真假假互掺的事情,其中难免会有些疏漏,若是反倒是让太子拿了把柄,那就十分不妙了。 即便是杜紫瑜诬告太子的案子没有留下破绽,可是贪腐案呢?虽然杜言才已经死了,可承恩侯依然不放心。 “杜言才的账簿已经销毁了,他人也死了,最关键的物证人证都没了,舅舅怎么还会有担心?”楚恒十分不解,明明是成竹在胸的事情,为何舅舅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承恩侯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道:“若是只有太子一人,我或许还没这担心,可是不知为何,我觉得霍家那个小子似乎邪门的很。” 说来也奇怪,承恩侯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霍长锦?他有什么邪门的?”楚恒在脑海中回想了一番,没发现霍思锦有什么邪门的地方,只是此人口齿伶俐,脑子看起来挺好使罢了。 承恩侯摇了摇头,“具体哪里邪门,我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但是这个人肯定不简单就对了。别的不说,就说他韬光养晦十几年,连靖北侯都没察觉,这一点就足以证明霍长锦心机有多深。” 靖北侯后宅的烂事,承恩侯听说过,原本他也就是当做茶前饭后的笑料来听的,却不想霍思锦忽然蹦出来,就不得不引起承恩侯的注意了。 一个默默无闻十几年的人,忽然展现出过人的才能,皇帝和太子都对她赞赏有加。更重要的是,在危险时刻,霍思锦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保护楚铮。 在生死之间做出的第一反应最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承恩侯没有忘记方才那一幕,杜紫瑜先刺向霍思锦,霍思锦躲开了,可是当她发现杜紫瑜的真实目的是楚铮时,她很快就做出举动,拦住杜紫瑜。这个过程,承恩侯看得真切,时间差极短,霍思锦可以说都没有犹豫的时间,立刻就抓杜紫瑜。 霍思锦不过是做了不到两个月时间的东宫长史,凭什么对楚铮这般忠心。承恩侯甚至都怀疑,霍思锦和楚铮早就在暗中有来往了。 “舅舅,我看你是想多了。”楚恒摆手轻笑,“一个都没及冠的毛头小子,哪里值得忧心!” 楚恒可不觉得霍思锦有多厉害,她能站在金銮殿上,也是因为背后有楚铮抬举罢了。 楚恒一贯自大,压根就没将霍思锦这样的小人物放在眼里,“好了,舅舅,按本殿说的做,务必要让父皇下旨查边关军饷账簿,这一次,我就不信楚铮还能为自己辩解!” 都自称本殿了,显然楚恒心意已决,承恩侯也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同意了,不过心里盘算着要再次查一查霍思锦。 东宫那边,霍思锦不知自己被人疑心上了,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她的手臂上,以及……坐在对面,为她上药的楚铮身上。 杜紫瑜那一下是卯足了劲儿的,伤口不浅,隔着衣服都能看见血痕,挽起袖子来,只见着白皙的手臂上,鲜红的伤痕格外明显。 本该是太医为霍思锦上药包扎,但是楚铮表示要自己亲自动手,说完就立马动手,以至于霍思锦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楚铮一手拖着她的小臂,另一只手则是拿了药膏抹在她的伤口处。 从神色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霍思锦这个当事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楚铮好似怕弄疼了她,动作格外的轻柔缓慢。要知道楚铮平日里行事素来是雷厉风行,这般小心翼翼地上药,根本不符合他的风格。 霍思锦嘴唇微抿,而且他托着她小臂,肌肤相触,令她不自觉地生出不安的情绪来。 “殿下,可否让长锦自己来?” 楚铮抬眸看了她一眼,怕楚铮不答应,霍思锦连忙又添了句,“只是伤了一条胳膊,长锦能自己上药的。” 另一只手完好无损,活动自如,自己给自己上药不是难事。 贝齿紧紧咬住下颚,霍思锦心道:这么简单的要求,太子殿下会答应的吧? 第94章 上药,她的不自在 “别动!” 楚铮的语气急促,其中夹杂着焦躁,不怒而威。 她将他惹急了?霍思锦心下一跳,当下再不敢言语了。虽不知她哪里惹到他了,抑或是楚铮因方才金銮殿里发生的事情心里憋着火,而她只是被迁怒了? 不管是何原因,霍思锦都选择闭嘴,任由楚铮为她上药,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气是真的不太好,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和他拧着来。 霍思锦是女子之身,怕被人看出端倪,因而这些年一直都小心防范着不让人触碰肌肤,眼下楚铮为她上药,他的手一直拖着她的小臂,霍思锦心里十分不自在。 可是不自在也只能忍着,她咬牙压制自己内心的不自在,一面在心里暗自嘀咕道:殿下,我尊敬的太子殿下,您倒是快一点啊……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楚铮亦是同她一样,目光落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臂上,也忍不住咬紧了牙齿…… 终于,上好了药,伤口也包扎好了,楚铮的手方才从霍思锦的手臂上拿开。 霍思锦也连忙收回手臂,起身朝楚铮执手一拜,“长锦多谢殿下。”方才的不自在感太过强烈,以至于霍思锦行礼时,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离开楚铮多一点距离了,霍思锦方觉呼吸顺畅,心跳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霍思锦的小动作,楚铮不是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眸瞬间黯淡了几分,随即他将眼眸挪开,不再看她。 目光落在地上染血的布条上,那是方才为霍思锦擦拭伤口时换下来的。楚铮心下一顿,随即抬眸再度朝霍思锦看去,“霍长锦,你为什么要护着本宫?” “你应该知道,依本宫的身手,她是伤不了本宫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凶猛的黑熊尚且没能伤了楚铮,更何况是杜紫瑜一个弱女子。 楚铮身手如何,旁人不晓,但是霍思锦当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霍思锦抿了抿唇,摇头轻笑道:“长锦也不知道。可能那个时候来不及想其他,长锦是殿下的人,自然不能让人伤了殿下。” 这是实话,事发突然,那一瞬她也来不及想别的,甚至手下的动作可能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 或许真的如五皇子楚恒所说,她对楚铮的确是赤胆忠心。楚铮是个值得人追随的主君,她身为谋士,为主君尽忠也是正常事。 虽然她做楚铮的谋士是有自己的私心,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是一个合格的谋士。她的私心并不会影响她对楚铮的忠诚。 “殿下,长锦并非刻意表忠心,但长锦真心敬佩殿下为人,还请殿下明鉴。”霍思锦正色说道。 她从前投靠楚铮,只是为了不让楚黎如愿,而今她可以确定地说,不让楚黎得到皇位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楚铮登上帝位。 对于霍思锦的肺腑之言,楚铮却神色淡淡,只是轻描淡写状若无意地说了句,“以后如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要再犯傻了,本宫……不需要你保护。” 霍思锦眉头微皱,楚铮说话的语气好像有些不悦啊? 随即,霍思锦又释然了,楚铮并不是一个喜欢将忠诚这种东西挂在嘴边的人,她方才的话,落在楚铮耳中,只怕本身就多了几分刻意的味道。 也难怪楚铮不太高兴了。霍思锦也就没再解释什么,越解释只会越显得刻意,点头应下,“是,殿下。” 又转了话题,“殿下,杜紫瑜一死,要想查清幕后主使是谁,只怕就难了。” 霍思锦本想着借着杜紫瑜之口,将承恩侯和楚恒的丑事挖出来,谁曾想失败了。 是她低估了杜紫瑜对楚铮的痴心,由爱生恨,有多痴情,就有多恨。 “长锦要向殿下告罪,是长锦疏忽了,杜紫瑜连自己的父亲都能毒死,又怎么会轻易说出真相。” 现在回头想想,霍思锦就后悔了,方才在朝堂上,她不该用那种方式引导杜紫瑜开口,从杜紫瑜给自己的亲生父亲送毒药开始,亲情这一招就已经没用了。 楚铮摆了摆手,“你不用自责,承恩侯敢让杜紫瑜出现在金銮殿上,就有绝对的把握。” 别说引导不当,即便杜紫瑜真愿意说出幕后主使,承恩侯也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 霍思锦想了想,也的确如此,承恩侯敢这么做,就有绝对的把握,若不然也不会将杜紫瑜带到皇帝和朝臣面前了。 不过,在幕后指使杜紫瑜的人,真的只有承恩侯吗? 楚黎最擅长的就是在背后耍阴谋诡计,坐看鹬蚌相争,然后他再来收取胜利的果实。杜紫瑜的出现,难道就没有楚黎的手笔吗? 霍思锦权衡了片刻,又道:“殿下,五皇子在武将中几乎没有人脉,他不可能察觉出边关军饷的事,长锦怀疑,此事和三皇子有关。” 皇帝不喜姚皇后,连带着不许姚氏一族,包括五皇子在内,通通不得沾染和兵权有关的人和事。边关和京城离得又远,五皇子应该不会留意到边关军饷问题。 还有一个原因霍思锦没有说,前世揭破边关回易之事的人是楚黎,而非楚恒。楚恒和楚铮相争多年,若是他知道楚铮拿军饷做生意,早就将这件事捅到御前了,哪里还轮得到楚黎来揭破。 楚恒不知道此事,却又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情捅出来,霍思锦权衡再三,就只有一个可能——楚黎在背后煽风点火。 “殿下,三皇子此人心机极深,尤其擅长在背后放冷箭,殿下您切不可轻视。”霍思锦神色严肃而认真。 别看楚恒在朝堂上蹿下跳,其实真正的毒蛇是楚黎。 “长锦,本宫记得,你已经提醒过本宫多次了。”楚铮看向霍思锦,这不是霍思锦第一次说楚黎心机深沉了。 霍思锦面上一愣,对上楚铮若有所思的神色,顿时心下有些慌乱了,她抿了抿唇角,让自己冷静下来。 “长锦本不该反复说同一件事,只是殿下您也知道,长锦姓霍,和三皇子是表兄弟关系,长锦不想殿下因这层关系之故,对长锦生出不满。殿下心如明镜,长锦却是不该有这样的念头,还请殿下降罪。” 听了这话,楚铮倒是没有怪罪霍思锦的意思,反倒是正色说道:“日后切莫有这样的想法了,本宫若是顾忌你姓霍,就不会让你进东宫的门。” 血缘关系有时候反而是最靠不住的,尤其是在皇家,父子相残,兄弟相争的时候历朝历代都不在少数。 “边关的事情,本宫已经吩咐安排妥当,你也无需再担心,回去安心把伤养好。”说时,楚铮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手臂处。她的手臂不似寻常男儿,反倒是如同女子一般,纤细白皙,好似一块上好的白壁,白璧本该无瑕,那道伤痕当真是碍眼。 “是,长锦告退。”霍思锦执手行过礼,方才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楚铮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深沉…… 是夜,楚铮自梦中惊醒,腾地一下坐起身来,感受到身下的潮湿,顿时脸色大变,疾呼:“来人!” 伺候在寝殿外的内侍连忙快步走进来,“殿下,奴才在。” “把这个拿下去,烧掉!”楚铮下了榻,面色很是难看。 内侍愣了半刻,烧掉?什么烧掉? 目光落在床榻的被褥上,上面好像…… “看什么看!还不拿下去烧掉!”楚铮冷声怒斥。 内侍连忙低下头去,快步走上前去将一应被褥都拿走。 第95章 解惑,所梦乃前尘 楚铮坐在床榻边,瞥了一眼刚换的被褥,又飞快地将目光挪开去。虽然被褥已经换了,方才床榻上的一应东西全部都拿出去烧了,就连他自己也重新沐浴更衣过,但是并不代表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想起方才被褥上的湿濡,楚铮就忍不住脸红,他是个成年男子,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奇怪,但是这一次他却慌了,只因方才荒唐的梦。 还是那双纤细白皙的手臂,只是在梦里,这双玉臂皓腕紧紧地勾在他的脖子上,而他则是搂紧了面前的人儿,唇落在她的脖颈间,怎么吻都不够…… 楚铮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荒唐!” 简直是疯了,即便是做春梦也该是和一个女子才对,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霍思锦! 有龙阳之癖的人不是没有,甚至京城里也有南风馆,可是楚铮从未想过他也会有这样的念头,他受过礼仪教养,对于男风之事,素来是嗤之以鼻,如今怎么会…… 楚铮闭了闭眼,心头烦躁无比,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梦到对霍思锦做这样的事情了,一次比一次荒唐。楚铮甚至都在想,若不是他忽然自梦中醒来,只怕这梦还不知道要荒唐到哪种地步! “来人,传赵御医!”楚铮朝门外大声吩咐。他的身体已经是出问题了,不然他不会做这样的荒唐的梦。 内侍很快将赵御医找来了,楚铮朝内侍摆手,“退下,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殿下。”内侍得了吩咐,立刻退出门外,并且小心翼翼地将殿门关好。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楚铮方才开口,“赵御医,本宫又做噩梦了,你开的安神药根本不管用。” 他的语气里满是失望,从祜州回来后,楚铮就立刻招来赵御医为他诊脉。他没有说梦到了什么,这样羞于出口的事情,即便赵御医是自己的心腹,他也说不出口,只单单说自己总是做噩梦,而且都是梦见同一件事,所以他怀疑自己中毒了。 赵御医医术高明,而且擅长解毒,楚铮满以为那荒唐的梦就该结束了。却不想,赵御医诊了脉,却说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噩梦,只开了几副安神的药。 而今楚铮又做噩梦了,赵御医捻了捻胡须,“微臣先为殿下把脉看看。”他自认医术还是不错的,但是他之前确实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所以只开了几副普通的安神药。 “可有看出来什么?”楚铮见赵御医切脉有一会儿了,却迟迟没有开口,而且面上的神情也是疑惑不解,心下忍不住急了。 赵御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殿下,或许是臣医术浅薄……” “你的医术本宫是知道的。”还没等赵御医说完,楚铮就接过话去,“如果连你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整个太医院几乎没有人知道。” “本宫当真是得了不治之症吗?”楚铮收回了手,面上神情十分不悦。若是他一直都会这样,只要白天见过霍思锦,晚上就会做荒唐的梦,日后他还有何颜面见到霍思锦。即便霍思锦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楚铮心里依然觉得自己龌龊。 赵御医沉默了片刻,迟疑着说道:“殿下,微臣没有发现您有中毒的迹象,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殿下,您可能中了邪蛊之术……” “邪蛊之术?” “不错。”赵御医点了点头,“微臣曾听人无意间提起过,这世上有一种邪蛊之术,身体没有异样,但是内里却能移魂散魄。殿下身上没有伤口,气息也是正常的,微臣想也许就只有邪蛊这种可能了。” 楚铮权衡片刻,“谁会解邪蛊之术?” 赵御医答道:“普荫寺有位业释大师,威望颇高,可能他有办法帮助殿下。” “你确定本宫是中了邪蛊之术?”楚铮再一次问道。这件事情他不想太多人知道,迄今为止,除了他自己,也就是赵御医知道,就连他的心腹郑长冬兄弟俩都不知。照赵御医方才的说法,他也只是猜测,而且即便是中了邪蛊之术,那位业释大师也只是可能能解。 没有把握的事情,尤其还是这件事,要不要找上业释大师,楚铮犹豫了。 赵御医朝楚铮跪下,摇头说道:“请殿下恕罪,微臣不能确定。” 他当然知道楚铮想要一个确切的回答,可是他负责任地讲,他的确不能肯定。 沉默了片刻,楚铮方才摆了摆手,“你先退下。” 赵御医面露犹豫,最终还是行过礼便离开了,“微臣告退。” “本宫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赵御医还没来得及抬脚,耳畔再度传来楚铮的低沉厚重的嗓音。楚铮之前就提醒过,而这一次事情强调。 赵御医欠了欠身,“殿下放心,微臣定会守口如瓶。” …… 虽然没有把握,然而几日后,楚铮依然踏入了普荫寺的寺门。 “贫僧业释拜见太子殿下。” 楚铮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和尚,微微点了下头,“大师不必多礼,请坐。” 业释大师道了谢后,方才落座。 楚铮挥退了众人,房间里只余他们两人,他方才说明来意,“大师,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大师慈悲,能解本宫之惑。” 楚铮鲜少对人将“求”这个字眼,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加之性子高傲,这世间也鲜少有需要他相求的东西,但是这一次,他却用了相求二字。 “太子殿下现如今到了哪一步了?”业释大师微笑着道。 楚铮眉头稍皱,“大师似乎知道本宫为何而来?” 当真是邪蛊之术,所以这位大师一眼便能看穿他的来意,还是说他没来之前,业释大师就已经知道了? 业释大师点了点头,“从前之事,殿下不记得,但贫僧却没忘。” “从前?”楚铮眉头皱的更深了,“本宫先前从未见过大师,何来从前?” 若非赵御医说起,他都不知世上还有一位业释大师。楚铮素来对于方外之人,无甚了解,哪里知道什么业释大师。 “是从前,说久也不久,只是殿下没有记忆。”业释大师答道。 楚铮疑惑不已,这和尚说话越来越奇怪了,就算是时间久远,他记不清楚了,也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没等楚铮开口,却听业释大师又道:“殿下所询问之事,贫僧本不该答,但贫僧知殿下执拗,若是得不到答案,是决计不会罢休的。” 楚铮摇了摇头,“本宫并非蛮不讲理之人,若是大师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必勉强,本宫这就离开。” 他的确是个执拗之人,但是他更不喜欢勉强别人,尤其是听到业释大师这样说。楚铮在心头苦笑一声,强迫这样的手段,他并不喜欢用。 业释大师笑了笑,“殿下的性子当真是一点都没变,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楚铮敏锐地察觉出了重点——前世今生。 “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楚铮神色严肃,“本宫劝大师不要胡言乱语,纵然人有轮回,世有阴阳,但是大师说出这样的话,只会引来麻烦。” 倘若业释大师当真通晓前世今生,传了出去只会引来灾祸,并非什么好事。 楚铮正色道:“业释大师,你若是不能帮本宫解惑,就直说便是,你若真没有这能耐,本宫绝不勉强。” 业释大师叹了口气,“罢了,殿下并无记忆,贫僧就不多做解释了。殿下所梦之事,皆来源于前世,殿下无需困扰,顺其自然便是。” 第96章 圆寂,天机不可言 “大师,还请说清楚!”俊美的面容上染上了急色。对于鬼神之说,楚铮素来是不信的,因而他方听到业释大师说什么前世今生,他第一反应是这和尚在说妄语,并未当真。 但是业释大师方才的话,让他不由的变了脸色。他并未告知自己做梦之事,业释大师从何得知? 他所烦忧乃荒唐梦境,此事只有赵御医知道,其外他没告诉任何人,赵御医是他的人,他既然嘱咐过不得告诉任何人,赵御医当不敢违抗命令。 没有人对业释大师说过,但是他却知道,莫不是当真有前世今生? 既是如此,楚铮也就没什么好回避的了,当下明言,“不瞒大师,本宫素来不信神鬼,你所说的前世今生本宫其实是不信的,敢问大师如何得知本宫为何烦忧?” 业释大师沉默了片刻,面露难色。 “不愿说?”楚铮凤眸微抬,“大师有难言之隐?是担心泄露了天机?” 虽然他不信神鬼那一套,但是却也听过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据说泄露了天机的人是会遭反噬的。 “殿下,非是贫僧怕遭天谴,而是……”业释大师欲言又止,又迟疑了片刻,方才幽幽吐出一句话来,“殿下当知,违背天道会改变原本的轨迹,贫僧若是说了,只怕会徒添变数。” 这个道理楚铮自然能理解,他沉思了片刻后,继而正色说道:“大师,本宫心中实在疑惑,虽大师不能详说,还请尽可能指点一二。” 能说则说,不能说的,他也不勉强。 业释大师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方才答道:“贫僧只能告知殿下,殿下之所以会做那样的梦,皆是你前世所种之因,开花结果尚需循序渐进,殿下不能为此烦忧,一切顺心意而为,终有一日,可得正果。” 这老和尚说来说去,其实就只一个意思,一切顺其自然。 楚铮微微蹙眉,他做了那样可耻的梦,还怎么自然地面对霍思锦?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 “本宫还有一个问题。”楚铮抬眸,看向业释大师,“从前本宫从未做过那样的梦,为何现在忽然出现?” 他记得很清楚,自从他第一次见过霍思锦后,就开始做那些梦,而且只要白天见过霍思锦,夜里就会做梦。 若真如业释大师做说,那些梦和他前世有关,那他是否可以推测,他的前世和霍思锦有关?种因得果,这个因是否就是霍思锦? 业释大师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微微一笑,“殿下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换句话说,楚铮心里想的,便是答案。 楚铮脸色微变,正要开口,却见业释大师言道:“殿下,能为您做的,贫僧都已经做了,愿殿下今生得偿所愿。” 说完,再度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随即转身离开。 楚铮愣住了,愿今生得偿所愿?前世所愿,愿今生得到,那得的又是什么愿?和霍思锦又有何关系? 一大推问题在脑子里交汇,楚铮好像更疑惑了,但是疑惑之余,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楚铮在禅房中枯坐了许久方才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殿下!”郑长冬见他出来了,连忙迎上前来。殿下和业释大师在禅房里说了什么,他不知道,楚铮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偷听,但是业释大师离开后,楚铮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才出来,郑长冬心下觉得很是奇怪。 楚铮神色淡淡,“回宫。” 还未走出寺门,忽听有人道“业释大师圆寂了”,楚铮脚下的步子一顿,立刻转身快步朝寺里走去。 郑长冬连忙跟了上去,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忽然传来业释大师的死讯了呢?总不至于是殿下杀的他吧? 楚铮赶到禅房时,只见业释大师端坐在蒲团上,面含笑容,只是双目却紧紧闭着。 “他是怎么死的?”楚铮朝旁边的主持方丈问道。 楚铮看的分明,业释大师虽面容含笑,但是却比方才苍老了许多……难道是因对他泄露了天机,所以才糟了天谴? 只听主持方丈答道:“业释大师方才说他自己天命已尽,然后便圆寂了。” 天命已尽…… 楚铮心下一怔,果然如此。 楚铮双手抱拳,朝业释大师恭敬一拜…… 业释大师是方外之人,他的死在京城里并没有掀起任何浪花,但是郑长冬明显感觉到,自从殿下听闻业释大师圆寂后,整个人更加沉默了。楚铮素来不喜将心事说出来,但是郑长冬是楚铮的心腹,对于殿下的心思,郑长冬基本上也能猜到,但是这一次却除外。 郑长冬旁敲侧击地提过一次,却被楚铮严令禁止,以后不许再问。 不问可以,但是楚铮整个人越发沉闷了,郑长冬心下着急,思来想去,就找上了霍思锦。 “郑侍卫怎么今日忽然想起来找长锦喝茶?”霍思锦笑着说道。 原本郑长冬说的是请她喝酒,但是霍思锦已自己不善饮酒,再加上手臂上的伤还没痊愈,饮酒不利于伤口愈合,这才将酒改成茶。 “霍公子,我痴长你几岁,我们都是殿下的人,不如霍公子唤我一声郑大哥?” 郑长冬虽然是侍卫出身,但他是楚铮的心腹,在东宫的地位其实比霍思锦高,郑大哥这个称呼也不算托大,反而是郑长冬在向霍思锦示好。 霍思锦笑着点了点头,“郑大哥说的是,即使如此,郑大哥也不必叫我霍公子,叫我长锦即可。” 郑长冬也点了下头,“长锦兄弟,郑某从前对你多有怠慢,这一杯我向你算是赔罪了,喝了这杯茶,以后咱们都是兄弟了。” 说完,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郑大哥说哪里话,你是太子殿下的心腹,自然处处要为殿下安危考虑。况且郑大哥待人接物没有一处不合规矩,赔罪之说,是郑大哥客气了。” 要说郑长冬对霍思锦从前有些怠慢,其实也算不上,不过是保留了几分防备罢了。霍思锦自然也看得出来,她心里也明白,也不觉得郑长冬哪里做得不对,平心而论,倘若她是郑长冬也会这么做。 不过,自从金銮殿上她护着楚铮之后,这份防备就没了。 “咱们都是一心为殿下做事,便是兄弟亲人,我敬郑大哥一杯。”语罢,霍思锦亦将杯中茶饮尽。 郑长冬满意地笑道:“长锦兄弟也是个爽快人,那郑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其实今日是有一事相求,郑某想请你帮帮殿下。” 听了这话,霍思锦连忙问道:“殿下怎么了?” 她日日都去东宫当差,没发现殿下有什么不妥啊? “长锦是殿下的谋士,自当为殿下分忧解难,郑大哥无需有顾忌,直说便是,但凡是长锦能做到的,必然会做。”霍思锦正色说道。做得到的要做,做不到的她也会尝试着努力做到,尽谋士的本分。 郑长冬欣慰不已,当即将楚铮自拜访过业释大师,而后大师圆寂,而楚铮回来后便郁结于心的情况说了。 “殿下不喜旁人揣测他的心思,但是你我身为殿下的心腹,自当为殿下排忧解难,长锦智谋过人,更兼心思通透,所以郑某想请长锦费些心思。” 闻言,霍思锦思索了一番后,点头应下,“这是我分内之事,定当尽心竭力。郑大哥可知殿下与业释大师说了什么?” 郑长冬摇了摇头,“殿下不许任何人靠近,当时在场的只有殿下和大师两人。” 第97章 进寺,似惊雷炸开 在场的人只有楚铮和业释大师,直接问楚铮肯定是不行的,可业释大师又已经圆寂,那事情就难办了。 一时间,霍思锦也是眉头紧皱,幽幽说道:“这还真不好办,殿下连郑大哥都不肯说,那就更不会告诉我了。” 霍思锦有自知之明,楚铮虽然看重她,但是若论起亲近,那自然是从小跟在他身边做侍卫的郑长冬更让他信任。郑长冬名为侍卫,实则是楚铮的第一心腹。连第一心腹都不肯透露半句,更何况霍思锦这个才认识不到三个月的人。 “我也是此事难办,还请长锦想想办法。”郑长冬语气郑重,“殿下性子内敛,遇事往往喜欢憋在心里,自打从普荫寺回来后,殿下就心事重重,一直这样下去不行的,我怕出事。” 最了解的楚铮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郑长冬。楚铮郁结于心的事情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从未见楚铮如此郁结。 霍思锦嘴唇微抿,沉思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这样,我先去普荫寺查一查,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业释大师虽然死了,但却未必查不到一丝有用的信息。 郑长冬点了点头,“好,那就劳烦长锦了。”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 翌日,霍思锦就寻了机会,以为妹妹霍思锦祈福为名,去了一趟普荫寺,去的人不止她一个,顺便将母亲杨氏也一并带上了。 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来,杨氏缠绵病榻多年,也许久未曾出过门了,趁此机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马车里,杨氏掀起帘子,看了看外面,入目的是青葱树木,还有路边不知名的小花。花草树木,处处是生机,又有微风拂过面颊,杨氏只觉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杨氏的心情都写在脸上,见她面有笑意,霍思锦也唇角微扬,笑道:“母亲看起来心情不错,孩儿早该带母亲出来走走的。” 杨氏多年缠绵病榻,出了身体上的病,更多的是心内郁结难消,出来走动走动,心情舒畅许多,对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算起来也好多年没出来走动了,这地方的风景倒是不错。” 杨氏浅笑盈盈,她是真觉得这地方风景很美,然而霍思锦却是心头哽咽,非是风景好,而是杨氏困居在府中多年,已经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 霍思锦心里浮起了一个念头,她抬眸看着杨氏,缓缓道:“母亲,孩儿听说普荫寺的菩萨最灵,不如母亲在寺里多留些日子,也好为妹妹诵经祈福。” 她口中的妹妹自然不是指她自己,而是意指早夭的哥哥霍长锦。死者才是最应该诵经祈福的,祈盼他早登极乐,下世无忧。 听了这话,杨氏的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早夭的儿子,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的女儿,一直都是杨氏心里的痛楚,她是该为她的儿女诵经祈福。 “只是孩儿听说,若要表心诚,需诵经多日,寺庙里条件清苦,母亲您的身子未必受得了。”霍思锦一边说道,一边摇头,“还是算了……” 话音刚落,杨氏连忙接过话去,“娘去,锦儿,娘对不起你们兄妹,只能做些诵经祈福的小事。” “可是……” 霍思锦面露犹豫之色,杨氏立刻又道:“锦儿,你就答应娘吧。”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愧疚。 霍思锦迟疑不定,“可是孩儿是东宫长史,要去东宫当差,不能时时陪在您身边。” “这个没事,娘身边有喜嬷嬷和流光陪着,不妨事,锦儿你做你的事,不用顾及娘。” 杨氏生怕霍思锦不答应,她却不知,这一切正合霍思锦心意。霍思锦拐弯抹角,其目的正是让杨氏留在普荫寺,远离靖北侯府那群恶心的人,再有喜嬷嬷等人时不时宽慰两句,让杨氏从心里慢慢习惯不在靖北侯府的日子,甚至终有一日,杨氏能离开靖北侯府。 霍思锦又沉默了片刻,方才点头答应下来,“好吧,既然娘想诵经祈福,那一会儿去了寺里,孩儿就去安排打点,今日娘且先暂住一晚,明日我便让人送些常用衣物来。” 她既然说了,诵经祈福时间越长,则心越诚,心诚则灵,杨氏必然会诵经祈福多日。 杨氏见霍思锦终是答应了,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好,锦儿你安排就是。娘在普荫寺里住着,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在东宫当差也别太辛苦,毕竟……娘也不是希望你能有多出色。” 若是霍思锦真是霍长锦,杨氏自然是希望她能出人头地,但是霍思锦是女子之身,若是风头太过,并非好事。 霍思锦淡然一笑,“孩儿明白,娘且放心,孩儿心里有数。”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只是做了东宫长史。 怕杨氏担心,霍思锦又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太子殿下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即便是日后……孩儿相信殿下也不会为难我的。” 言下之意,太子楚铮是个宽容大度的好人,即便是日后楚铮知道了她是女儿身,也不会为难她。 杨氏不了解楚铮,但是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霍思锦能赐封世子之位,大半是楚铮的功劳。就凭这一点,杨氏便信了,点头笑道:“太子殿下是个好人。” …… 到了普荫寺,霍思锦先将杨氏安排妥当,喜嬷嬷和流光自然是陪着杨氏的,而飞羽,霍思锦则是找了个由头将他支开,然后方才悄悄出了门。 “小师傅,听闻贵寺业释大师前几天圆寂了,我想去吊唁,不知小师傅可否为我引路。”霍思锦叫住了路过的小和尚。 “当然可以,业释大师葬在后山,施主请跟我来。”小和尚双手合十,恭敬有礼地回答。 小和尚领着霍思锦往后山走去,霍思锦一面走着,一面和他攀谈,“听闻业释大师是得道高僧,在下早就想拜见大师,却不想如今却没了机会。不知业释大师可有弟子,或者平日里和业释大师常常坐在一处谈论佛法的师傅?” 业释大师已经死了,不可能让死人开口说话,但是却可以找到和业释大师相近的人。旁敲侧击,或许能有所收获也说不定? 小和尚老老实实地答道:“业释大师没有弟子,身边只有一个端茶递水的小沙弥慧生,业释大师喜静,平日里也多是一个人修行佛法,未曾见和旁的师傅谈论佛法。” 霍思锦眉头稍皱,随即又问道:“那慧生小师傅可在寺中?在下仰慕大师已久,虽无缘得见大师本人,但若是能从旁人口中得知大师平生一二,也是好的。” 小和尚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在的,等拜祭了业释大师,小僧就带施主去见慧生。” “多谢小师傅。”霍思锦朝小和尚道了谢,“劳烦您了。” “施主客气了,这是小僧应该做的。”小和尚反倒是朝霍思锦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施主还是第一个来吊唁业释大师的人,大师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霍思锦诧异了,“第一个?” 小和尚点了点头,“业释大师虽佛法高深,但却鲜少开坛讲经,因而知道大师的人并不多。而且,大师也不喜欢见外客。” “为什么?”霍思锦眼眸微闪,连忙问道,“大师纵然喜静,可既是得道高僧,弘扬佛法岂不是更好?” 佛法的最高境界是普度众生,而非独善其身,如业释大师这般,着实不合理。 小和尚被问住了,沉默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方才低声与霍思锦道:“小僧曾听寺里师兄偶然提及,业释大师佛法高深,甚至到了能通晓轮回的地步,世事自有天道,倘若泄露了天机只会带来灾祸,据说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业释大师才不常见外客的。” 轰! 霍思锦只觉好似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通晓轮回,岂非是能看破前世今生! 第98章 好巧,被抓包了吗 “通晓轮回,这……竟真有这样的事情?” 霍思锦看向小和尚,“小师傅,莫不是在开玩笑?” 乍一听这话,她被吓了一大跳,但是她很快又冷静下来,这小和尚说的话未必是真的,即便是真的,业释大师也未必知道她的来历,更何况,业释大师已经圆寂。 小和尚急了,连忙解释:“小僧是出家人,从不打妄语的。” 霍思锦微露歉意,摇头轻笑道:“在下并不是说小师傅你在打妄语,只是小师傅所说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在下实在有些惊讶。再者说,方才小师傅说你也是偶然间听人说起,万一是旁人开玩笑的,或者是小师傅不小心会错意了呢?” 小和尚沉思了片刻,“师兄们都是出家人,都不会开玩笑的,小僧应该也没有会错意。小僧记得,业释大师圆寂的时候,主持方丈说过,业释大师早已料到自己天命已至,所以走的很平静。业释大师既然知自己命数,通晓轮回也就不奇怪了。” 听了这话,霍思锦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随即又恢复如常。 “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实在有些惊讶。”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笑容羞涩,“不瞒施主,小僧第一次听到时,也是惊讶的很。” 两人正说这话,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墓碑前,小和尚连忙与霍思锦道:“施主,前面就是业释大师的墓。” 霍思锦走了过去,只见地上立着一块墓碑,除外便再无其他了。 “怎么这里只有墓碑?”霍思锦觉得奇怪。 “是小僧方才忘记告诉施主了。”小和尚这才想起,连忙解释,“业释大师死前留有遗言,死后火化,骨灰只觉洒在河水里。这座墓碑是主持方丈立的,想着日后祭拜业释大师也有个地儿。” 小和尚满目愧疚,“未能提前告知,是小僧的错。” 霍思锦摇了摇头,笑道:“小师傅不必自责,不妨事,在下本来也只是想拜祭业释大师,在墓碑前拜祭也是应该。” 原本就没有遗体,在墓碑前拜祭也是一样的。 小和尚是个实诚人,待霍思锦拜祭过业释大师,就主动提了带她去见业释大师生前端茶递水的小沙弥慧生。 “有劳小师傅了。”霍思锦朝小和尚道了谢。 她本以为打探消息,要费些功夫,却不想刚好遇到个热心肠的小和尚。 “施主客气了。”小和尚朝霍思锦笑了笑。 小和尚领着霍思锦走到了一间禅房门口,敲了敲门,“慧生,有施主想见一见你。”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清秀的小和尚出现在门里。小和尚连忙与霍思锦介绍:“施主,这就是慧生。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小僧就先走了。” 霍思锦朝小和尚点了点头,“好,今日多谢小师傅了。” 立在门口的慧生双手合十,朝霍思锦行了礼,“小僧慧生,不知施主找小僧有何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霍思锦微笑着说道,“听闻一直是慧生师傅照顾业释大师,虽无缘得见业释大师,能见一见业释大师身边的人,也算是如愿了。” “我倒是不知,长锦何时对业释大师感兴趣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霎时间,霍思锦脸色大变。 星眸微微抬起,只见一人正立在慧生师傅身后,那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楚铮。 好巧不巧,楚铮也在这里。所以,她是被抓包了吗? “天行?” 倏地听到楚铮的声音,霍思锦吓了大跳,在心里对自己说道:霍思锦,别慌,你又不是没见过太子殿下。 头脑中瞬间将方才的事情捋了一遍,楚铮出现在这里,是碰巧?还是他有意为之?方才的小和尚是不是楚铮安排的,故意将她引过来的,抑或是为了试探她? 她还不能立刻下定论,既然如此,那她就不能先自乱阵脚,先把自己的底儿给泄了。 霍思锦面上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这么巧,在这儿遇见天行。” 楚铮的目光从霍思锦身上一瞥而过,“进来说话。”说完,他就转身朝房间里走去。 而慧生则是从霍思锦旁边走过,走出了房间。 霍思锦心下生疑,难不成真是殿下在试探她? 眼下也来不及想东想西了,霍思锦抬脚朝房间里走去,纵然是楚铮对她的试探也无妨。她是楚铮的谋士,谋士为主公排忧解难,本就是分内之事。纵然楚铮要降罪,最起码不会将她怎么样,顶多责罚两句,罚点俸禄,小惩大诫也就罢了。 这样一想,霍思锦的心反而安定了。 “不知殿下在此,未能及时给殿下请安,还望殿下恕罪。”霍思锦朝楚铮执手行礼。 霍思锦先开了口,打破平静,但却久不见楚铮开口说话。她抬眸朝楚铮看去,只见他定定地看着她…… 霍思锦唇角微抿,殿下这眼神……为何这样复杂?霍思锦自问和楚铮也算是想对熟悉了,见过他不同时候的眼神。楚铮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漠神情,眼眸似乎被冰雪包裹,平日里是冷漠,生气时,是凌厉,就算是喜悦时,也不过是少了几分阴冷,多了几分平静。 但她却从未见过楚铮这样的眼神,不见喜怒哀乐,也并非平日里的冷漠淡然,反而是深沉厚重,就好像一团墨,浓的化不开,但却又好像只需一滴水,便能在顷刻间晕染开来。 “殿下?”霍思锦不自觉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没做对不起楚铮的事情,应该不至于惹他生气,还把他气成了这副复杂模样吧? 楚铮为何是这样的眼神,霍思锦不知道,她只能猜测是楚铮气极了,或者是情绪达到了某处高潮,以至于出现了和平日不一样的眼神。 她这一眨巴眼,楚铮方才有了动静,他眼帘微垂,淡淡地说了句:“这里没有外人。” 没有外人? 霍思锦立马想起来了,连忙改口,“天行。” 他说过,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她只管叫他天行。一开始,霍思锦是拒绝的,君臣有别,她是谋士,怎能唤主公的名字,但是见楚铮又强调了一遍,霍思锦就没有再反对了。这不是楚铮在与她客气,而是他的命令。身为下属,自当遵从。 “你来这儿做什么?” 楚铮这一发问,霍思锦连忙在心头快速地推测,他的语气平缓一如寻常时候,可是这真的只是简单的询问吗?还是他在给她机会人,让她坦白从宽? 转眼间,霍思锦已经转过了许多念头,面上却是不显,依然镇定如常。 “长锦陪母亲来的,来寺庙里烧柱香,诵经祈福。” 霍思锦顿了顿,快速地权衡了一番,继而又道:“长锦素来对诵经祈福之时无甚兴趣,安顿好母亲后,就四处走走看看。正好听闻寺里有位业释大师前不久刚圆寂,就去拜祭了一番。本来想着,拜祭了大师,再来见见平日里照顾业释大师的慧生小师傅,能听听大师平生事迹一二也好。没想到,长锦居然在这里碰见天行。” “天行,你也是因业释大师而来的吗?”霍思锦笑容清浅,既不说破,也不歪曲事实。 她来这里,的确是因业释大师,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却不说破。 楚铮眼眸微抬,朝霍思锦看去,“你从哪里听说业释大师的?” 霍思锦心下一跳,她从哪里听说?前世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世间有位业释大师,她第一次听到业释大师的名号,还是昨日听郑长冬说的。 太子殿下这样问,莫不是他已经知道郑长冬找过她的事情了? 第99章 不喜,一身傲骨铮 霍思锦手心里捏了把汗,她该不该说实话呢? 犹疑了片刻,霍思锦方才说道:“偶然间听人说起的,听说业释大师是位得道高僧,却不常见外人,心下好奇。” 她说的隐晦,也没提具体是什么人告诉她的。 却不想,楚铮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淡声道了句:“大师前几日就已经圆寂了。”语气里颇为惋惜遗憾,内里还夹杂着一丝愧色。 业释大师的死,和他又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啊,大师已经圆寂了,所以长锦只能去大师墓碑前拜祭一番。”霍思锦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让长锦惊讶地是,居然在这里遇上了天行。今日是上朝日,天行怎么会在这里?” 算时间,这会儿应该是早朝刚过去不久,从皇宫到普荫寺还有一段距离,就算是下了朝,应该也赶不到这里。 而楚铮出现在这里,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没有参加今日的早朝。 思及此,霍思锦脸色微变,“出了什么事?” 楚铮是太子,一国储君,除非有要事在身,否则是决计不可能不去参加早朝的。当然,还有一个可能,皇帝恼了太子,不许他上朝。 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重要到楚铮分身无暇,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楚铮被下令不得上朝。 太子毕竟是太子,即便是有错处,皇帝也不可能轻易地实施惩罚。都被下令不得上朝了,那必然不是一般的小事,由不得霍思锦不紧张。 相比于霍思锦的紧张,楚铮则是轻描淡写,他的神色淡淡,“承恩侯咬着边关军饷账目不放,本宫懒得看人眼色,索性就自请离朝。” “不是陛下命殿下离开的?”霍思锦问道。 楚铮摇了摇头,“本宫毕竟是太子,无凭无据,父皇不会这么做。” 闻言,霍思锦松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太子毕竟是太子,倘若因为一件无凭无据的事情,就要他暂离朝堂,皇帝若是真这么做了,那就等于传达了一个信号:太子失宠了。 除非皇帝已经起了废太子之心,否则是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太子失宠的。 “天行自是有傲骨,只是陛下重视颜面,天行暂离一两日也就罢了,时间不可太长。”霍思锦知楚铮的脾性,末了,又忍不住劝谏了一句。 太子可以有脾性,但是却需要有度。平心而论,楚铮的能力、功绩,绝对是在众皇子之上,足以让朝堂百官折服,只是他性子过刚,再加上有心人挑拨,官员们对楚铮的印象就多了冷漠、暴戾这样的字眼。 只要楚铮稍稍注意些言行举止,要抹去这样的字眼,当不是难事。 “边关军饷之事,承恩侯必然会咬着不放,父皇心里也起了疑虑,虽然眼下还没有同意,但他很快会召本宫回朝堂,同时命人前去边关查验账目,到时候,本宫就是想离开也不可能。” 皇帝已经起了疑心,边关的账目是一定会查,但是皇帝也不会让人以为太子会因此失宠,为了平衡朝局也好,还是皇帝真心宠爱太子也罢,皇帝都会命太子回朝,一日平常对待。 霍思锦点了点头,笑道:“看来一切尽在天行的掌握之中。” 显然,楚铮早有准备。 “长锦还有个提议,天行可向陛下请旨,请陛下彻查此事,还您清白。” 皇帝对楚铮生出疑心,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不必。”楚铮一口拒绝。 霍思锦抬眸看着楚铮,“为什么?” 这么做虽然不能尽数消除陛下的疑心,但至少也表明了楚铮的态度,清风朗月于一身,不染污垢,清者自清。 “本宫不喜。” 四个字瞬间让霍思锦将正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是了,楚铮的性子就是如此,他不喜欢虚与委蛇。 霍思锦想起了前世,楚黎在朝堂上揭发楚铮用军饷回易,当时楚铮立在金銮殿中间,虽遭百官“讨伐”,但却神色不改,脊骨都未曾弯一下,只点了下头,承认了回易之事,但他不承认自己做错了,更加没有解释什么。 而当时的霍思锦心里想的是什么,平心而论,边关回易,的确有诸多弊端,但是在国库空虚,边关又战事不断的情况下,边关回易的确解决了军需问题,这么多年边关能安然无恙,回易起了很大作用。 倘若楚铮当时为自己分辨,未尝没可能反败为胜。 时至今日,霍思锦才忽然明白,因为他是楚铮,一身傲骨,性情刚直的楚铮,所以他不解释,也不分辨。在他眼里,解释是最没必要的事情吧。 这性子,让霍思锦说什么好呢? 这性子很让人欣赏,但却易吃亏。 “天行,你离京多年,以至于朝堂势力不甚深厚,你有没有觉得……遗憾。”霍思锦本来想说委屈,但是话到嘴边又生生改了口,委屈这个词,楚铮大概不喜欢形容到自己身上。 楚铮摇了摇头,“没什么遗憾的,本宫在边关十几年,过得很好。” 霍思锦的目光一直落在楚铮身上,并没有片刻的离开,她看得出来,楚铮说这话时没有办法的别扭,他是当真认为在边关的十几年很好。 “天行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驰骋疆场,肆意飞扬,自然是好。但是在长锦看来,天行文武全才,上马能安天下,提笔亦定乾坤,不管是在边关沙场领兵作战,还是治理天下官民,只要是于国于民有利之事,于天行来说皆可。” 霍思锦顿了顿,继而又道:“若是您没有去边关,您既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又能稳坐储君之位,无人敢和您相争。” 依楚铮的手腕,倘若没有从小被送去边关,朝堂上哪里还有其他皇子敢和他争斗。楚恒也好,楚黎也罢,他们敢明里暗里给楚铮使绊子,也不过是仗着这十几年在朝堂的积淀罢了。 而楚铮之所以被送去边关,其实是因为元后谢皇后。 霍思锦忍不住叹了口气,“倘若元后娘娘还在,您也不会被送去边关十几年。” 她只觉遗憾,若是谢皇后还在,或者哪怕是多活几年,当今朝堂绝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即便母后还在,她也会让本宫离开京城。”楚铮摸了摸腰间的玉坠,淡淡地说道。 那块玉坠是谢皇后送与他的,他一直待在身边,从未取下来。 霍思锦眼眸一怔,“元后娘娘是陛下千辛万苦求娶来的结发妻子,陛下怎么会……” 元后谢令莞出身高门,蕙质兰心,才貌双全,被誉为南楚第一美人。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楚赋对谢令莞一见钟情,立志非卿不娶。但当时楚赋并非太子,而先皇则有心让谢氏女为太子妃,楚赋想娶谢令莞并不容易。楚赋不知道求了先皇多少回,直到后来先太子也跪求皇帝,谢氏女虽好,但世间并不是只有谢令莞一人是好女子,既然弟弟喜欢,那就让他如愿吧。 有了先太子的求情,先皇这才点了头。楚赋欢欢喜喜地将谢令莞娶进门,好不得意。一时间,传为佳话。 谢皇后貌美心娴,去世的早,皇帝也很是难过,去世那年,皇帝不止一次在人前落泪。 霍思锦虽知皇家子弟多薄情,但是她一直觉得皇帝对谢皇后是真心爱过的,可是今日听楚铮的意思,连这个也是假的? “纵然当初山盟海誓,情深不悔,后来时过境迁,有些东西早就已经变了。”楚铮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第100章 再问,前世未娶妻 “纵然当初山盟海誓,情深不悔,后来时过境迁,有些东西早就已经变了”,这句话落在霍思锦耳中,只觉分外滚烫。 前世她的经历可不就是这样吗? 不,她所经历的,比这个更讽刺。楚黎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全都是骗她的。 霍思锦不禁感慨,“人心复杂,什么情情爱爱,不过都是虚妄。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而世间女子总是情深的那一方,也最容易受伤……” 事到如今,她更多的是感叹,感慨从前的霍思锦太傻太痴。 回头想想,她从前未必有多爱楚黎,不过是楚黎出现在她最需要温暖的时候,虽然楚黎曾经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但是不可否认,那些话在那时暖了她的心。因为那片刻的温暖,所以她后来竭尽全力,只为达成楚黎所愿。 痴情者易伤,她要好好守住的自己心,不要为一时的虚假迷了眼。 “长锦似乎很了解女子的心思……” 楚铮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霍思锦立刻从感慨中回过神来,一抬眸,正对上楚铮的双眼。他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眸色深沉,似乎带着一丝考究。 霍思锦咧嘴,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了解算不上,只是方才听了天行的话,再想到自己的母亲,心有所感罢了。” 靖北侯冷落发妻杨氏,专宠平妻周氏,这件事京城里无人不知。 楚铮也想到了这一层,沉默了片刻后,道:“靖北侯做的实在太过,御史台早该弹劾他了。” “不用。”霍思锦摇了摇头,她知楚铮言下之意,他会帮忙弹劾靖北侯。若是从前,霍思锦听到有人对她说这话,她必然是欣喜万分,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心不在我母亲身上,弹劾又有何用。” 她倒是觉得,不如让杨氏离开靖北侯府。 楚铮也没勉强,他明白霍思锦的意思,即便是弹劾了,靖北侯被训斥几句,他也不会爱重杨氏。 “你若是需要本宫帮忙,就开口。” 霍思锦笑了笑,“天行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得不说,自从她被赐封为世子后,靖北侯纵然不喜欢杨氏和她,这段时间也收敛了不少,至少对她不再是动不动就训斥了。太子殿下的人呢,要训斥之前可不得掂量掂量。 “你既是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会护着你。”楚铮顿了顿,“况且……你的确没让本宫失望,祜州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启用霍思锦,是个大胆的决定,要知道祜州的水患,这么多年都无人治理好。 忽而,楚铮又道:“长锦,本宫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你明明才华过人,在此之前,却声名不显,当真只是因为怕木秀于林,惹人妒忌,所以才藏拙?” 明明有才能却从不示人,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楚铮从前就问过她,而霍思锦的回答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她才要小心翼翼地藏拙。 而今,楚铮再一次提起这个问题,显然他对霍思锦从前的回答表示质疑。 “因为……”霍思锦没想到楚铮会旧事重提,她幽幽答道,“因为在认识天行之前,长锦并不看好任何人。五皇子纨绔,三皇子虚伪,长锦若是不藏拙,就只能选择他们其中一人。而他们两个人,长锦谁都不想选。” 听了这话,楚铮的目光终于从霍思锦身上挪开,而在他的眼眸渗出,流露出的是失望。业释大师告诉他,他的梦境来源于前世,倘若业释大师的话是真的,那他前世必然和霍思锦有纠葛。前世的轨迹是怎么样的,楚铮不知道,他只能假设,前世和今生的轨迹有一部分是重合的,但是从某个点开始就有了变化。 倘若假设成立,那么变化的起源很有可能就是从他认识霍思锦开始。因为,从他第一次见到霍思锦后,就开始做梦。 楚铮又查过霍思锦,她也是从那之后开始发生巨变的。 然而,霍思锦的回答合情合理…… “太子殿下。” 楚铮和霍思锦走出禅房,却见一妙龄少女立在不远处。 少女朝楚铮盈盈一拜,“芊若给殿下请安。” 霍思锦只见这少女面颊泛红若桃花,盈盈一笑时眸光晶亮好似星光闪烁,一看模样神情,霍思锦心下便明白了。 原来是楚铮的爱慕者啊……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的魅力还真是大,这已经是她所知的第二个爱慕者了。 霍思锦默默地将往后挪了半步,太子殿下的桃花,她这个做谋士的可不便掺和。 然而,只见楚铮眼皮儿都没抬一下,只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就摆手淡声道:“你可以退下了。” 行过礼了就可以退下了,芊若瞬间一僵。 楚铮朝霍思锦看了一眼,“长锦,走。” 语罢,看也没看芊若一眼就抬脚走开了。 “殿下……” 身后传来芊若的娇声,楚铮却恍若未闻,径直朝前走去,脚步都未曾停顿一下。 霍思锦微微挑了挑眉,又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又想起,前世楚铮到死就未曾娶妻纳妾,也没听说哪个女子入了他的眼。 眉头微微皱起,霍思锦腹诽道:不娶妻可不行,殿下怎可没有娶太子妃,日后如何传承皇位? 看来她得劝一劝太子,不能总是醉心于正事,闲暇时也可看一看红颜芳华。天下女子众多,总该有一个能得看的过眼的人。 楚铮的步子极快,芊若想追但是却没追上,只得在后面又是跺脚,又是叹气。 “去,悄悄打听一下殿下去哪儿了。”芊若朝身后的丫鬟吩咐道。 丫鬟迟疑了,吞吞吐吐地答道:“小姐,这里是佛门寺庙,这样不好吧。” 芊若回头,剜了丫鬟一眼,“有什么不好的。” 丫鬟咬着唇,“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平日里要见殿下一面太难了,今日正好在这里遇见,这可是佛祖赐给我与殿下的缘分。”芊若双手合十,脸上笑容盈盈,她认定这是佛祖赐的缘分。 “可大小姐也在,若是被她发现了,那可就糟了。”丫鬟仍是一脸担忧,“小姐,您不如找借口在寺里都留两天,等大小姐走了,您再……向太子殿下请安。” 听到长姐,芊若咬了咬唇角,犹豫了片刻后,道:“我可以多留两天,但却不知殿下会在这里待多久。你先去打听打听殿下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会这里待几天。小心些,别被大姐发现了。快去!” 最后两个字咬得重重的,已然带了威严的味道,丫鬟再不敢多说,只得去打听。 不多时,便将打听来的消息禀告小姐。太子殿下是来为元后娘娘立牌位的,按规矩,立了牌位之后,至少要进香诵经一日。 芊若急了,那就是说,楚铮很可能只会在普荫寺停留一日,最慢也是翌日就要走了。再不见就没机会了,芊若连忙收拾了一番,悄悄去了为元后娘娘进香诵经的佛堂。 彼时,霍思锦也在。楚铮为谢皇后立了牌位,她听闻后,也过来为谢皇后上香祭拜。 谢皇后的贤名,霍思锦早有耳闻,只是可惜谢皇后去世的时候,她还小,因此无缘得见。 霍思锦恭敬地上了香,又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元后娘娘虽已归天,但仍旧心系着你。”霍思锦看得分明,平日里总是一脸漠然的楚铮,在看到谢皇后牌位时,双眸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凄怆和浓浓的思念。 第101章 打发,姚芊若告密 “姑娘请留步,太子殿下在此,闲人不得入内!”芊若还没走到佛堂门口,就被郑长冬拦住了。 芊若朝郑长冬福了福身,“臣女只是想进去拜祭一下元后娘娘,还请侍卫大哥通融。” 说话时,忙不迭地递过来一个荷包,那荷包眼看就是鼓鼓的,里面塞得东西必然少不了。然而郑长冬却并没接过,反而拿起手中的剑横在身前,“姑娘,若是再不走,就休怪在下无礼了!” 郑长冬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想收买他,根本没可能。 芊若咬了咬唇角,美眸里隐隐有水光闪烁,那模样甚是楚楚可怜,“侍卫大哥,臣女有要紧事禀告殿下,若是侍卫大哥做不得主,那通报殿下一声可好?” 郑长冬看了芊若一眼,面露狐疑,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转而问道:“何事?” 芊若摇了摇头,“事关重大,臣女只能告诉太子殿下一人。” 语罢,唇角抿得紧紧的,态度十分坚决。 郑长冬脸上连犹豫都没有了,板着脸正色道:“姑娘一会儿是要拜祭元后娘娘,一会儿又说有要紧事禀告殿下,谁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郑长冬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尤其是向来巴结太子的人,是什么嘴脸,用什么样的方式,郑长冬见多了,很快便拆穿了芊若的话。 什么拜祭元后娘娘,有要紧事禀告殿下,这些通通都是虚的。她的真正目的是接近太子。 纵然楚铮为人冷了几分,外头传言也不好听,但是架不住他尊贵的身份,还有那张俊美的容颜,有人想要攀龙附凤,再正常不过。 “我劝姑娘别白费功夫了,还是回去吧。若是惊扰了殿下,那可是大罪。”郑长冬正色说道。 言下之意,倘若芊若就此打住,那也就罢了,若是她再找借口不走,那就别怪他无礼了。 郑长冬以为芊若也该选择离开了,谁料她后退了几步,然后就没动了。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郑长冬皱眉。 芊若莞尔一笑,“不让芊若入内,是职责所在,芊若也不为难侍卫大哥。芊若的确有事禀告殿下,就在这儿等殿下出来,这不算惊扰吧?” 郑长冬脸色一沉,这姑娘说的到好听,为了不让他为难,所以退一步,不进去,就在这儿等着。实际上,殿下根本就不想见到她,她还死皮赖脸地在这儿候着。 而此时佛堂中,霍思锦竖着耳朵将外面的谈话声听了个七七八八,大体也听懂是怎么回事了,与楚铮道:“殿下,只怕郑侍卫应付不来。” 楚铮眼眸微抬,看向霍思锦,“你去。” “我?”霍思锦指了指自己,随即又问,“那天行希望看到什么结果?” 这姑娘看着花容月貌,言行举止嘛,虽然有些攀龙附凤的意味,但是举止还算得体,看得出来是大家族里教养出来的姑娘,楚铮眼下是对她无意,可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霍思锦私心里想着,若以后真成了楚铮的妃妾也未可知,她还是要提前问清楚楚铮的意思。 “别让她本宫面前晃。”楚铮凉凉地说道。 很显然,他很不喜欢! 霍思锦当下便明白了楚铮的意思,“长锦这就去处理。”恭敬地行了一礼,这便开门往外走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芊若面色一喜,连忙低头快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装束,然后方才扬起一抹盈盈浅笑朝门口处望去。 走出来的人却不是楚铮,芊若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了。 郑长冬一看霍思锦出来,就知道是救星来了,正要开口,却见霍思锦朝他使了个眼色:这事儿由我来处理,你不用管。 郑长冬会意,朝霍思锦微微点了点头。 由霍思锦来处理正好,郑长冬虽然并非不善言辞之人,但是比起霍思锦来,远远不及她伶牙俐齿,尤其是应付女子。郑长冬随楚铮在边关生活了十几年,边关的女子本就少,而且多数都是爽朗之人,如芊若这般难缠的,还真不多见。 霍思锦走到芊若面前两步远的位置停下,“姑娘这边请。” 芊若点了点头,随霍思锦又走远了几步。 楚铮命她打发芊若走,是压根就不想听到芊若的声音,霍思锦自然要遵从楚铮的意思。 “芊若姑娘,殿下正在祭拜元后娘娘,没有时间见你,姑娘请回。”楚铮只在普荫寺停留一日,明日就会离开,今日没时间见,今日之后就更不会有时间见。因为出了普荫寺的门,芊若连见到楚铮的机会都不会有。 芊若咬了咬唇,她听的出来霍思锦的意思,却也不顺着接话,只是朝霍思锦问道:“公子可是殿下身边的长史霍世子?” 霍思锦眉梢微挑,“正是在下。” 闻言,芊若福了福身,“臣女姚芊若见过霍世子。” 姓姚? 霍思锦眉梢再度上挑了几分,京城里姓姚的官员不少,这姑娘先前并未说自己姓氏,这个时候却说出来,显然她口中的姚姓,只得不是旁的人家,而是声名最显赫承恩侯姚氏一族。 “你是承恩侯府的姑娘?”那她就是五皇子楚恒的表妹,楚恒和楚铮争锋相对,他的表妹却找上了楚铮,这里面就有蹊跷了。 姚芊若点了点头,“芊若是承恩侯的次女。” 承恩侯有两子三女,长子和长女都是嫡出,其他的都是庶出。承恩侯府的庶出姑娘找上楚铮,意欲何为? 霍思锦虽然心里有盘算,但是面上却是不显,甚至连话也不接。姚芊若求见太子,必然是有话想说,不管她问不问,对方都会说出来。 姚芊若原本等着霍思锦追问,然后她再娓娓道来,一步步说出来,可是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霍思锦有任何反应。 姚芊若脸色微微有些僵硬,若是对方问起,显然就表明对方至少对她想说的话是有几分期待的,可是偏生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对她说的话不感兴趣。 等不了了,她本就是背着嫡姐过来的,若是拖得久了,嫡姐就会发现的。 姚芊若这才继续说道:“既然霍世子是太子殿下的人,那芊若也就直说了。还请霍世子转告殿下,我无意间听到父亲说……” 说到这里,姚芊若有意识地停顿了半刻,然而霍思锦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贝齿轻咬住下颚,这位霍世子定力倒是强。看来,想故弄玄虚是不可能了。姚芊若方继续往下说:“父亲已经查到太子殿下在边关回易,芊若看父亲的意思,要在这件事上座文章,陷太子于不义。还请霍世子转告太子殿下,千万要小心。” 霍思锦看了看姚芊若,“说完了?” 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她? 姚芊若轻咬着唇角,点了点头,“芊若所说句句属实,还请霍世子不要疑心。” 霍思锦笑了笑,“芊若姑娘肯说出这样的话,想必也是冒着风险的,疑心倒是不至于。” 姚芊若说的是事实,她自然没有疑心,不过嘛…… 话锋一转,霍思锦又挑眉说道:“承恩侯是你的父亲,对你有生养之恩,你却背着你父亲来告密,芊若姑娘,你这又是何苦来?” 承恩侯可不是她那个偏心偏到沟里去的父亲靖北侯,承恩侯虽然一直帮着楚恒,和太子楚铮作对,但是后宅安宁,没听说虐待子女的。霍思锦记得,前世承恩侯的嫡女嫁楚恒为皇子正妃,次女为皇子侧妃。 怎么如今,这位姚二姑娘却向太子示好呢? 第102章 姚家,生不出孩子 “我……”姚芊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霍思锦也不着急,双眉微微上挑,就这么打量着她。姚芊若是什么心思,她何尝看不明白,不过是想趁机接近楚铮,攀龙附凤罢了。 姚芊若嘴角嗫嚅了许久,方才咬了咬牙,正色说道:“芊若虽是女子,也只礼教纲常,太子殿下才是正统,虽然承恩侯是芊若的父亲,可是芊若不觉得父亲做的是正确的。” 霍思锦倒是不惊讶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既然已经找上了楚铮,必然已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姚二姑娘,常言道,子不言父过,纵然承恩侯做得不对,那也是你父亲,你却跑来告密,就不害怕被人发现吗?” 怕,如何不怕! 姚芊若抬眸看向霍思锦,叹了口气,道:“芊若听闻霍世子是靖北侯府的嫡长子,可是却不得父亲喜爱,就连世子之位,也是因为有功于朝廷,陛下才下恩旨赐下的。” 怕霍思锦听了不高兴,姚芊若又连忙补上一句:“芊若若是言语间有得罪之处,还请霍世子恕罪。” 霍思锦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实话而已,没什么得罪的。” 靖北侯府那点破烂事,早就满京城传遍了。 “多谢霍世子。”姚芊若也欠了欠身,继续说道:“霍世子是嫡出,依然遭受此等不公平的待遇,更何况芊若是个庶女。” “姚二姑娘既说自己懂得礼教纲常,那也该明白嫡庶有别。虽然出身是你不能选择的,但是你既已托生到妾室腹中,有的东西,你就必然要接受。” “嫡庶有别,芊若当然明白,谁叫我命不好,没能从正房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可我到底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父亲却那样对我,他要将我同长姐一起嫁进五皇子府。” 姚芊若拿起绣帕拭泪,美眸中已然是水光莹莹,“原本以我的庶女身份,能嫁给五皇子做侧妃也是我高攀了。可是我后来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好事,分明是催命符。长姐天生体寒,大夫说很有可能生不出孩子,让我跟着一同嫁过去,只是为了让我做长姐的替代品,一旦我生下儿子,就是我殒命之时。”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霍思锦想起一事来。前世,姚氏姐妹一同入府,嫡出为正妃,庶出为侧妃。第二年,侧妃生下儿子,难产而亡,那个孩子后来自然也就寄养在正妃膝下。 从前霍思锦倒是没往细里想,横竖五皇子有没有生儿子,于大局没有作用。今日听姚芊若这么一说,霍思锦倒是信了几分。承恩侯府想要的是皇室血脉和姚氏血脉的融合,所以这个孩子是出自哪位姚氏女腹中,就不那么重要了。 姚芊若见霍思锦并未接话,以为她不相信,又疾声道:“芊若说的都是真的,倘若霍世子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长姐不孕,一查便知真假。” “你说的是真是假,都是承恩侯府的事情,旁人是说不上话的。”霍思锦语气淡淡的,这是承恩侯府的家事,与他们这些外人无关。 姚芊若脸上讪讪的,“若是芊若嫁了人,那就不用……” “姚二姑娘,你想嫁给谁?”霍思锦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也严肃了许多。 她想要嫁给谁,自然是想嫁给楚铮,若是楚铮要她,那她决计不用做楚恒的侧妃。姚芊若咬了咬唇角,“芊若自知卑贱,是配不上太子殿下的,但芊若愿为殿下驱使,只求殿下能怜惜一二。” 换句话说,她拿自己作交换,只要楚铮愿意要她,她便为楚铮做内应,传递消息。 霍思锦皱了皱眉…… 姚芊若连忙又道:“芊若毕竟是承恩侯府的小姐……只要殿下需要,芊若必定万死不辞。” 纵然她的语气再坚定,霍思锦依然眉头未展。 “霍世子,承恩侯府生我养我,若非他们做的太过分,芊若也不想做不孝的人。”姚芊若哽咽了,“霍世子,请你相信芊若的真心。” 真心有几分真,目前尚未可知,霍思锦微微抬眸,“姚二姑娘,殿下不喜欢有人打扰他。” 姚芊若头脑也精明,当下明白了霍思锦的意思,连忙点头说道:“那芊若日后找霍世子可好?” 太子殿下不喜欢有人有人打扰,那霍思锦总可以吧。 霍思锦笑了笑,“芊若姑娘果真聪慧,你也该回去了。” 这就是暂时信了的意思,姚芊若面上一喜,笑语盈盈,“多谢霍世子,那芊若先告辞了。”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是好歹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姚芊若心里高兴,走起路来步履也格外轻盈,好似蝴蝶蹁跹。 郑长冬走了过来,“你相信她的话?” 他本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好,因而方才这两人的对话,郑长冬听得一清二楚。 霍思锦收回目光,正色道:“目前来看,她没有撒谎。殿下在朝堂的根基远比不上五皇子,若是能有人为我们传递消息,能避免很多麻烦。” 楚铮战功赫赫,在武将中能力势力自然最强,但是朝堂上就不够看了。 “但是殿下恐怕看不上姚二姑娘,别说是太子妃,就连侧妃只怕都不可能。”郑长冬跟随楚铮多年,自然知道楚铮的心思。 相貌、才情、家世,都在姚芊若之上的女子,楚铮尚且看不上,更何况姚芊若还是姚家女。 霍思锦点了点头,“姚芊若还需要调查,现在并未完全确定。即便是日后决定要用她,我也会和她说清楚。” 不管楚铮看不看得上姚芊若,横竖是决计不会拿这种事情作为交换条件的。 而后,霍思锦将此事禀告给楚铮,楚铮倒是不在意,只说姚芊若交由霍思锦处理就好。 那厢,姚芊若得了满意的结果,高兴极了,谁料还没走到房间,正巧被姚语若瞧见。 “站住!”姚语若老远就看见了姚芊若,见她步履轻快,当即就皱了眉。 姚语若是嫡女,对于姚芊若这个庶妹,素来是瞧不上眼的。在她看来,身为庶女,就该是卑躬屈膝的卑贱模样才是。因此,姚语若瞧着姚芊若这样子就不高兴。 哼!庶女就该有庶女的样子! “大姐姐。”姚芊若见是嫡姐,连忙将脸上的笑容收起,垂着头与姚语若打招呼。 对于这个嫡姐的心思,姚芊若也摸的透透的,她清楚地知道嫡姐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你跑去哪里了。”姚语若扬起下巴,语气甚是倨傲。 姚芊若低声答道:“芊若去佛堂那边拜了拜菩萨。”她低着头,语气里也透露着卑微。 “拜菩萨?”姚语若睨了姚芊若一眼,“再过几个月,你就随我嫁去五皇子府了,能嫁给表哥,是你几世休来的福气,你还能有什么事需要拜菩萨。” 听到这话,姚芊若的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恨,只是她低着头,姚语若未曾察觉。 “也对,你去拜菩萨也好,不过不用拜别的,一会儿去拜拜送子观音。”姚语若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最好是来个过门喜,一举得男。只要儿子一落地,这个贱人就再也不能在她眼前晃悠了。 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肚子,姚语若咬了咬牙根,若非是她不能生,否则哪里轮得到姚芊若这个卑贱的庶女。 姚芊若佯装娇羞,“大姐姐才是正妻,要有孕也是大姐姐先。芊若不过是伺候姐姐的人罢了。” 可惜,你没那个命! 第103章 斥责,姚家大小姐 听到有孕二字,姚语若冷色倏地冷了下来,“胡说八道什么,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什么孕不孕的,去把女则女戒抄一百遍。”语罢,木着脸走开了。 见姚语若走了,姚芊若这才立刻回了房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小姐,大小姐没发现吧?”丫鬟春杏也是惊魂未定,生怕被姚语若发现。 姚芊若定了定心神,冷冷一笑,“蠢成她那样,怎么发现得了?要不是她命好,生在正房,承恩侯府早就没有她这个人了。” “那小姐您见到太子殿下了吗?”春杏小心翼翼地问道。 姚芊若摇了摇头。 春杏皱眉,“连殿下的面儿都没见到,这可如何是好。” “我身份卑微,太子殿下大概是看不上眼的。”姚芊若很清楚,庶女出身,还是姚家的人,楚铮能看得上眼才有鬼。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姚芊若唇角微弯,“我见到了霍世子,他可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只要霍世子信了我的话,何愁见不到太子。” 姚芊若与丫鬟叙话,却不知房顶上还有一人…… “看来姚芊若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度。”听了飞羽的禀告,郑长冬对霍思锦说道,“只是姚语若是不是不能生育,还需调查。” 言下之意,若是确认姚语若的确不能生育,那么姚芊若就基本可以信任了。 霍思锦手指来回摩挲着,若有所思地说道:“姚芊若既然敢这么说,那就不怕我们查。” 姚语若不能生育的事情,霍思锦倒是不怀疑。 郑长冬也点了点头,“这话倒也不错,不过姚芊若毕竟是姚家女,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姚氏一族和楚铮是死对头,而且还是绝无可能握手言和的那种。 霍思锦淡笑着点头道:“郑大哥放心,事关殿下,长锦定会慎之又慎。殿下已经答应将此事交由我处理,日后倘若姚芊若再找上殿下,郑大哥只管推给我便是。” 即便姚芊若有问题,那出事的也只会是她霍思锦,不会牵连到楚铮。 “长锦有心了。”郑长冬笑了笑,他越发觉得太子殿下的眼光好,霍思锦有能力,同时又忠心耿耿,这样的人做谋士再合适不过。 霍思锦又想起一事来,连忙朝郑长冬道:“对了,郑大哥,我查过业释大师,但是目前没有什么思绪,不知郑大哥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她不仅没找到线索,反而差点被楚铮发现。霍思锦想想都有些后怕,倘若被楚铮抓了个正着,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楚铮未必会将她怎么样,但是终究还是会生出些许隔阂来。 郑长冬皱了皱眉,“没有,我只知道业释大师似乎对殿下影响很大,不然殿下也不会再次到寺里来。” 楚铮从来都不是个信鬼神的人,从前在边关,也不爱去寺庙这样的地方。虽然这次来普荫寺,明面上看是楚铮想暂时远离朝堂,但是郑长冬也不清楚楚铮的真正意图。 霍思锦微微凝眉,沉默了片刻后道:“郑大哥,殿下恐怕已经起了疑心。” 楚铮虽然明说,但是霍思锦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楚铮其实什么都知道。 “郑大哥,殿下不喜欢旁人干涉,长锦以为,此事还是就此作罢为好。”霍思锦直言,有时候适可而止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你我同样关心殿下,但是别忘了,我们都是殿下的下属。” 纵然楚铮是个不错的主子,但是君臣有别,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闻言,郑长冬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方才抬眸,点了下头,“是我逾矩了,正如你说的,殿下不喜欢旁人干涉,殿下英明果决,自有主意,我等也不该指手画脚。” …… 翌日一早,霍思锦陪着杨氏往佛堂走。杨氏听闻太子殿下昨日也来了,与霍思锦道:“锦儿,你该告诉娘一声,娘也好去向太子殿下请个安。” 霍思锦浅笑着接过话去:“殿下不是个在意虚礼的人。” “太子殿下对你照拂良多,娘总想着当面感谢一番。” 霍思锦能得封世子,杨氏知道,太子楚铮出力不少,她如何不感激? 杨氏又摇了摇头,“言语上的感谢,似乎太浅了。” 自从赐封的圣旨一下来,杨氏明显感觉到府中的下人的态度都变了。楚铮对她们有大恩,光是说几句感谢的话,这显然不够诚意。 “我想起来了,我屋里有一些古籍,是从前你外祖父送给我的,锦儿你回去找一找,挑些合适的送与太子殿下。”杨氏的父亲杨太傅酷爱收集古籍,杨氏出嫁时,曾拿了一些作为杨氏的嫁妆。 送旁的东西,都俗气了,杨氏想着送些古籍倒也合适。 霍思锦点了点头,“好,我回去就找。” 进了佛堂,杨氏本想为早夭的儿子供个牌位,但是又怕出事,思来想去,还是压下了供奉牌位的念头。 “锦儿,你也拜一拜吧。”杨氏跪在蒲团上,依次将所有的佛像都拜了三拜。 不管是哪方的神灵,只要能保佑她的孩子平安喜乐就好。 “你在看什么呢!”不远处传来呵斥声。 杨氏循声看了过去,见是一女子在训斥人。训斥的那位女子珠钗满头,一身华服贵气无比,而被训斥的那个衣着偏素,不过也是贵族小姐打扮。 “那是哪家的姑娘?”杨氏就不出门,并不认识这些年轻人。 “承恩侯府姚家大小姐和姚二小姐。”霍思锦一眼就认出来了,可不就是姚语若和姚芊若嘛。 早在杨氏开口之前,霍思锦就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了,姚芊若时不时往这边看,被姚语若发现了,这才出声训斥。 姚芊若收回了目光,垂眸低语道:“没什么。” 姚语若轻哼了一声,“没什么?方才我都看见了,你一进来就东瞅西望,成何体统。” “二妹妹,你虽是庶女,但母亲也为你寻了教养嬷嬷,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难道不清楚吗?” 姚芊若攥紧了手中的绣帕。佛堂里本就安静,姚语若声音不小,语气还凌厉,丝毫也不掩饰轻蔑之意,巴不得佛堂里的人都听见。纵然姚芊若早就习惯了姚语若口气,可是姚语若当众羞辱她,一点颜面都不留。 看着那边的动静儿,杨氏微微皱起了眉,这位姚家大小姐着实过了些,姚二小姐纵然再有失礼之处,也该是回到家里,关起门来教训才是。佛门本是清净地,即便是发生了争执,也不该在此处厉声训斥才是。 杨氏虽不认同姚语若的做法,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好插嘴,便默默地转过头,继续拜佛。 将佛堂中所有的菩佛祖都拜了一遍,杨氏方才转头与霍思锦道:“锦儿,娘留在这里诵经念佛,你就先回去吧,不用陪着娘,公务要紧。” 霍思锦点了点头,“那孩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您。”临走时,又对喜嬷嬷等人嘱咐了一番,方才走出佛堂。 刚走出佛堂不远,却见姚芊若正立在前面,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她。 “霍世子。” 姚芊若率先迎面走了过来,走到跟前,与霍思锦福了福身,“方才让霍世子看笑话了。” 霍思锦礼貌一笑,“抱歉,霍某并非故意看见的。” 姚芊若苦笑,“霍世子无需抱歉,芊若也不是第一次在人前丢脸了,大姐姐她……” 话还没说完,一道凌厉的女声忽然从旁边传来,“姚芊若,你又在做什么!” 第104章 教训,弱小又无助 姚语若满面怒容,扶着丫鬟的手,疾步走上前来,扬手就给了姚芊若一巴掌。 “不要脸的东西!竟敢在佛门清净地私会外男!” 私会外男! 这四个字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姚芊若顿时气红了脸,泪水在眼眶中打旋儿,“我没有私会外男!” “大庭广众之下,芊若不过和霍世子打个招呼,怎么就成了私会外男?我知道大姐姐一向不喜欢我,可是大姐姐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给我安上一个‘私会外男’的罪名!” “芊若虽是庶出,不比大姐姐嫡出大小姐尊贵,可是芊若也是姓姚的,芊若的名声毁了,对大姐姐你有什么好处!” 姚芊若显然是气极了,一改往日里垂眸低手的卑微态度,接二连三地为自己分辨。这一来,可就惹恼了姚语若。 “贱丫头!”扬手又是两巴掌招呼过去。 只听得“啪啪”两声巨响,好似晴空里的巨雷轰动,这两巴掌姚语若是卯足了劲儿,姚芊若当即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你……”姚芊若捂着脸颊,呜呜痛哭起来。 “你什么你,谁教你和嫡姐顶嘴的!”姚语若狠狠地回瞪着她,那眼神好似刀子,要在她身上捅出血窟窿。 原本姚语若是没打算如此狠狠地教训庶妹,但是一听庶妹竟然会争辩了,姚语若直觉自己的嫡姐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当即大发雷霆。 姚芊若被她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捂着红肿的脸颊,低着头没说话,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嘴里甚至连呜咽声都不敢发出来,生怕再惹了姚语若不快。 看着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姚语若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对嘛,庶出的下贱胚子,就该是这副样子才对。 制服了姚芊若,姚语若转而又将目光落在霍思锦身上。 姚语若从上到下迅速地扫了一眼,衣衫素淡,虽然这模样是不错,但却文质彬彬的,身材并不魁梧,也没什么凌厉的气势。 “你是哪家的公子?”姚语若的语气轻飘飘的,她的态度很明显,并没有将霍思锦看在眼里,甚至有些轻蔑之意。 霍思锦星眸微挑,淡淡地答道:“在下是靖北侯府霍长锦。” 姚语若“哦”了一声,随即轻似笑非笑地道:“本小姐听过你,你就是那个靖北侯迟迟不请封,后来还是陛下下恩旨,赐封为靖北侯世子的霍长锦?” 靖北侯宠妻灭妾,连带着自己唯一的嫡子也不看重,这点破烂事京城里的无人不知,只是大家都碍于颜面,从不当着人面提及。而姚语若偏生,毫无顾忌地宣之于口,而且还用这般冷嘲热讽的口气。 “大姐……” 姚芊若刚开口,就被姚语若甩了个眼刀子,“本小姐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开口!” 被姚语若这么一恐吓,姚芊若当即不敢再说下去了,歉疚地看了霍思锦一眼,随即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霍公子,原本你不是我承恩侯府的人,我是不该说这话的,但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庶妹涉及其中,我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 姚语若的姿态十分傲慢,都不用听到后面的话,只听她对霍思锦的称呼就足见其轻蔑态度。旁人皆是称呼霍思锦一声霍世子,或者看在太子楚铮的份上,叫她一声霍长史。而姚语若一开口就是霍公子,摆明了就是讥讽。 “霍公子。”姚语若再次说道,“我这个庶妹的亲事早就订了,是要随我一同嫁进五皇子府的,所以还请霍公子与她保持距离,以免坏了我姚家小姐的清誉。” 随嫡出小姐嫁进夫家,名义上是滕妾,实则地位不过是奴仆,甚至只是一件活的嫁妆。姚芊若虽然低着头,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但是细看时,却能发现她捂着脸的手背上青筋一根一根地冒起…… 姚语若暗指霍思锦失礼,而霍思锦却也不恼,只是唇角轻扬,微微一笑,“姐妹共侍一夫,倒也是佳话,姚小姐果然大度。” 听了这话,姚语若霎时间僵了脸,随即脸色阴沉下来。 大度?若不是没办法,她怎么会同意让姚芊若这个下贱胚子进府! “不过姚小姐多虑了,大庭广众的,霍某一未与令妹私会,二来,霍某与令妹的距离并不近,这是旁人都看得见的。”霍思锦笑容浅浅,微微拱手一拜,“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语罢,转身离去,再不理会姚家姐妹。 霍思锦刚跨过山门,就见一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不远处。霍思锦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恭敬一拜,“殿下可是也要下山,长锦可否与殿下同行?” “霍世子,殿下等你可有一会儿了。”郑长青笑道。 霍思锦眉毛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原来是专门等她的,那方才山门里面的事情,看来楚铮都听到了。 郑长冬暗自捅了一下弟弟,不许乱说话! “走吧。”楚铮走在前,霍思锦稍微落后他半步。 “殿下,姚芊若她……” 霍思锦方开口,就见楚铮微抬手拦住,“这点小事不必同本宫禀告,本宫已经说了,这件事由你处理。” 虽然楚铮早就同意这件事由她处理,可是霍思锦素来秉承为人臣子的原则,殿下交代的事情,她可以做主该如何应对,但是该禀告的还是要及时禀告才对。可是如今听楚铮这意思,他压根就不想听。 霍思锦微微抬眸,将自己的目光落在楚铮的面容上。只见他神色冰冷,眉宇间还留有一抹厌恶的神情。 厌恶?殿下在厌恶什么?是厌恶这件事,还是厌恶姚芊若?甚至,他厌恶的是……女人…… 霍思锦没有忘记前世楚铮到死都没有娶妃纳妾,身边干净地不像个正常男人…… “殿下,您……”霍思锦顿了顿,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您是不是不喜欢姚芊若?” 楚铮眉头一皱,“本宫为何会喜欢?”这个问题问的他很莫名其妙。 霍思锦抿了抿唇,她或许不该这么问。 “殿下,您已及冠,不知殿下可有考虑娶妃纳妾之事?” 皇子娶妃,即是选择合适的人联姻,这是大事,也是要事。这个霍思锦没有明说,但是其中意思,楚铮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楚铮却并没有回答,薄唇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霍思锦沉思了片刻,正色道:“殿下,男子成年,娶妻生子,本是伦理纲常。”即便不为联姻,楚铮也是时候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元璟皇后貌美心娴,名动天下,世间再也找不到能与元璟皇后比肩的女子,但是并非没有好女子,殿下不妨考虑一二,毕竟您终究还是要娶妻生子的。” 霍思锦故意提到元璟皇后,倘若元璟皇后在世,此时必然会为楚铮张罗。楚铮对元璟皇后极为孝顺,当听得进去她的话。 “京城里的女子也不少,可有稍微能入殿下眼的?”霍思锦试探性的问道。 殊不知,她这试探性的语气落在楚铮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 见楚铮神色间已然有些松动,霍思锦继而又道:“京城里才貌双全,家世显赫又品性良好的女子还是很多的,也不全都是像姚家小姐这样的。” 霍思锦对姚语若的印象差到极致,如她这样的女子,目中无人,傲慢无礼,哪里有半点世家贵女的风范,若非因她是承恩侯府的嫡长女,五皇子楚恒都未必愿意娶。 “或许有……” 耳畔突然传来楚铮低沉浑厚的嗓音。 第105章 明朗,私情是奢侈 或许有…… 听到这三个字,霍思锦心下一惊,随即咧嘴笑开,“能让殿下动心的,必是不凡。” 她还以为楚铮无心儿女之情,所以迟迟未娶妃呢。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岔了。 转念又想到,既然有喜欢的女子,那为何前世楚铮死时都未曾娶妻?即便不曾娶妻,那总可以提前将喜欢的姑娘订下来吧。 连订亲都不曾,莫不是因缘际会不顺,以至于错过了? 转眼间,霍思锦已经想了许多,连忙开口劝道:“殿下,有花堪折直须折,既然喜欢,就早日将人迎娶进东宫才是。”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若是喜欢,就早结连理,以免后悔终生。 楚铮的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随即又恢复如常。罢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不是及时折花的事,而是这花该不该折…… 况且,别说是她,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那诡异的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铮脑海里回荡着业释大师的话,顺其自然就好…… “殿下,您怎么了?” 霍思锦见楚铮迟迟不语,而且神色复杂,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不禁猜测,莫不是殿下碍于颜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殿下,您是一国储君,能被您看上,也是那姑娘的福气。若是殿下不便开口,长锦愿为殿下走一趟。” 为了殿下,她就是做一回牵红线的月老又如何?更何况,楚铮是太子,不牵线,直接一道赐婚圣旨下来也未尝不可。 楚铮凤眸微微皱起,眸色更是晦涩不明。 “殿……”霍思锦原是想说,即便那姑娘听信了谣言,误解楚铮的品性,她也有把握说服那姑娘,让她相信楚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然而,她甫一开口,就被楚铮岔开话去,“长锦,你可有订下亲事?” 怎么这话题扯到她身上了? 霍思锦心下一惊,随即飞快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连说了两遍没有。 她到底是个女儿身,哪里敢订亲,这要是和女子接触过多,很容易暴露的。 “殿下您也知道,靖北侯并不看重长锦这个儿子,而我母亲身子弱常年卧病在床,也无瑕顾及这些。” 此刻,霍思锦心里却是暗自庆幸,也好在是靖北侯不看重她,不然她的亲事只怕早就订下了。但是又转念一想,若非靖北侯对她们母女无情,她又何须顶着哥哥的名义活着,说来说去,不过都是因果循环罢了。 “不过也无妨,长锦年轻尚轻,正是该建功立业的时候,至于这亲事日后再考虑也不迟。”霍思锦继而又说道。 她今年不过十五岁,女子这个年纪,确实要忙着订亲了,但是她现在的身份是男子,男子及冠之后再订亲也是常有的。 楚铮的目光从霍思锦面前一瞥而过,“先立业,后成家?” 不知为何,霍思锦从楚铮淡淡的言语里听出了一丝嘲弄般的口气。 霍思锦眉头微微皱起,是她听错了吧? 对,一定是她听错了。殿下怎么会发出嘲弄的语气?定是她听错了。 “长锦可有喜欢的女子?” 楚铮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霍思锦立刻答道:“没有,长锦心中,并无任何儿女私情。” 手指不自觉的攥紧,她现在这副样子,也没有资格想儿女私情。什么时候她能以真实身份示人了,到时候她才会去想这些事。 她一定会做回自己,换回女子装扮,做真正的霍思锦。 霍思锦不经意的一个抬眸,碰巧对上楚铮的双眸。他的眸色深深,似乎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殿下?”对上这样的眼神,霍思锦忽然生出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来,虽然说不清楚,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殿下可是不相信长锦的话?”霍思锦正色说道,“长锦心中的确没有儿女私情,身处危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入敌人的陷阱,遭遇不测,这样的环境下,儿女私情不过是奢望。” 虽然她投靠了楚铮,有楚铮的庇护,她安全了许多,至少靖北侯和周氏不敢轻易对她如何,但是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安全了。 她的身份是最大的破绽,一旦被人发现,她很有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止是她,她身边的人,杨氏、喜嬷嬷她们都会受牵连。 霍思锦的神色严肃而认真,她说的是真心话,再对上楚铮的双眼时,就再无不自在的感觉了。 楚铮缓缓收回目光,唇角扯出一丝轻笑,“你说的不错,身处危难,儿女私情都是奢望。” 他身下的位置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他们时时刻刻都不在想着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甚至是让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踏入敌人的陷阱,如此情形,他如何还能为区区虚幻的梦境困扰。 不管梦中所经历的事情如何让人烦恼,那终究是梦,是虚无缥缈之物。 这一瞬,楚铮倏地豁然开朗,他这才明白,如何顺其自然。 梦境是另一个天地,权且当做那梦境中的人不是他本人就罢了。 如此一想,顿时明朗…… 皇宫,毓秀宫中 霍娴妃挥退了宫人,只留了儿子和靖北侯在殿中。 “娘娘找微臣来,有何要事?”靖北侯开口问道。他和霍娴妃虽然是亲兄妹,但终究是外男,宫规森严,不便踏足后宫。 从前许多事情,都是让人代为转诉的,可是这一次霍娴妃却偏偏要他到毓秀宫来,靖北侯不解,到底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非要见面说。 霍娴妃轻抿了一口茶,一面朝靖北侯摆手示意,“兄长坐下说话。” 靖北侯这才在楚黎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霍娴妃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摇头道:“是大事,也不是大事。” “娘娘这是何意?”靖北侯更迷惑不解了。 “本宫原是让兄长和嫂嫂一同前来,为何不见大嫂?”霍娴妃口中的大嫂自然不是周氏,她派去的宫人与靖北侯说的很清楚,让靖北侯带着杨氏一同进宫来。 提到杨氏,靖北侯脸色瞬间一沉,“娘娘见那个女人做什么?她早就出门去了,走之前连一声招呼也不打。” 靖北侯觉得奇怪,为什么霍娴妃要叫杨氏进宫,但是她既然特意嘱咐了,靖北侯也就照做了,可谁曾想,派人去了清芷园,却被告知杨氏一大早就和霍思锦出门了,做的是从外面买来的马车,因而府中的管家也不知杨氏去了哪里。 杨氏去向不明,再有周氏在一旁说叨两句,靖北侯当即动了怒,只等着杨氏回去后,再处理此事。 “兄长,杨氏毕竟是霍家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夫人,兄长怎可用‘那个女人’做称呼?”霍娴妃皱了皱眉。 “本宫是嫁出去的小姑子,不该置喙兄长后宅之事,因而这些年也从未说过什么,但是兄长也不可做得太过。” “娘娘……”靖北侯诧异了,十几年都过去了,往年也没见霍娴妃说什么,怎么今日就变了态度? 联想到被赐封为世子的霍思锦,靖北侯顿时明白了霍娴妃的意思,脸色微变,“原来娘娘今日叫我来,是想让我同杨氏母子和解。” “杨氏并无过错,怎么能说是和解呢。”霍娴妃淡淡一笑,“本宫今日叫兄长来,的确是想劝你几句,一日夫妻百日恩,兄长何不对杨氏好一点,也好叫人不再私下里议论兄长。” 第106章 说服,娴妃的口才 靖北侯宠妻灭妾的事情,早就成了京城里茶前饭后的谈资,不过是碍于颜面,通常都是在私下里议论,未曾当着主人家的面说罢了。 “兄长,咱们霍家到底是名门贵族,总叫人在背地里议论,总归是不妥的。”霍娴妃语重心长地说道。 虽然她字字句句是为了霍家和靖北侯的名声,但靖北侯却知妹妹的出发点绝不是因为这个。她若是真顾及名声,这话早在十几年前就说了,不用等到现在。 “娘娘,你是我亲妹妹,三殿下是我的亲外甥,我必会竭尽全力帮助黎儿达成所愿,但是唯独这件事不行。” 靖北侯的语气虽然平缓,但是态度却十分坚决,他可以为楚黎做任何事,唯独这件事除外。 “我为何会娶杨氏,旁人不知,难道娘娘你不清楚吗?”说话时,靖北侯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为了靖北侯府,我已经牺牲了一次,难道还要有第二次吗?” 霍娴妃脸色微僵,她当然知道当年之事。靖北侯未娶妻之前就和周氏看对了眼,周氏身份低微,靖北侯就想尽了办法,提拔周氏的娘家人,以便日后周氏能顺利嫁入侯府。谁曾想,靖北侯还没将周氏娶进门,靖北侯府就陷入一场危机之中,而能助侯府摆脱危机的只有杨太傅,因而霍老侯爷做主,为长子霍坤求娶杨太傅爱女杨灵蕙,并且承诺,两人成婚后就立刻将爵位传给霍坤,让杨氏一进门就做侯夫人。 靖北侯当然不愿娶杨氏,可是为了整个家族,他不得不屈服。牺牲自己的婚事,委屈自己心心念念的周氏,这件事情靖北侯耿耿于怀多年,始终未能释怀。 “兄长这话就说重了。”霍娴妃淡淡地说道,“妹妹又不是让兄长与杨氏亲近,兄长时不时送些东西与杨氏,说些关心的话也就够了。杨氏柔弱,兄长待她温和些,她自然会感念兄长的好。” 杨氏什么性子,霍娴妃自然了解。靖北侯只需将像对待寻常人一样待她,那便足够让她心软了。拿下了杨氏,要打通霍思锦那边就容易了。 靖北侯依然皱着眉,没松口。 霍娴妃笑了笑,继而又道:“兄长既然一直留着杨氏,与她送些物什又何妨,难不成兄长还吝啬些钱财不成?” “当然不会!”靖北侯立刻接过话去,他当然不会吝啬钱财,给杨氏送些物什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只是这样似乎对不起周氏,违背了他对周氏的承诺。 他曾与周氏承诺,把正房夫人的名分留给杨氏,但他决计不会多看杨氏一眼。 至于为什么要把名分留给杨氏,是因为他知道杨氏柔弱不堪一击,杨家又是诗礼传家,将礼仪规矩看得极重,倘若是连名分都不留给她,她必然会走上绝路。无论是靖北侯,还是霍家都不能背上逼死发妻的罪名。 靖北侯陷入了沉默之中,霍娴妃的意思,他懂,可是他答应过不会对杨氏好,如果这么做了,岂不是背叛了周氏? 半晌,靖北侯方才抬起头来,正色道:“娘娘,我知你顾虑,霍长锦记恨我苛待他们母子,因而不愿为殿下做事,但是娘娘别忘了,霍长锦始终是霍家的儿子,他就算不帮殿下,也断然不敢和殿下作对。” 言下之意,他是不同意了。 霍娴妃和楚黎悄悄交换了眼神,然后楚黎开口了,“舅舅,本殿看表弟的性子刚烈,只怕和舅舅想的不一样。” “他初出茅庐,又是年轻气盛,难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我会让他知道,没了靖北侯府做后盾,他什么都不是!”靖北侯脸上闪过一抹厉色。 在他看来,若非因为霍思锦出身靖北侯府,他连东宫的门都进不了。一个未及冠的少年,以为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能不可一世了? 要让霍思锦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太容易了,只需狠狠给她一个教训,她就知道何为老子,何为儿子! 见靖北侯丝毫不为所动,楚黎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却见霍娴妃朝他递过来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让她来。 “兄长既要想到眼下,也要想到将来。”霍娴妃正色道,“霍家人丁单薄,兄长膝下只有霍长锦一个儿子,倘若兄长一味地压制他,日后何人来撑起靖北侯府的门第?” 不待靖北侯开口,霍娴妃又继续说道:“周氏是怀孕了,可是目前是男是女尚未可知,纵然生下了儿子,要养到成年,尚需时间。自打太子回宫,局势就立马不一样了,兄长以为我们还能等几年?” “当年兄长为何会娶杨氏,还不是因为得罪了人,没办法才这么做。”霍娴妃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若是黎儿不能坐上那个位置,那我们还是只能受制于人,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一番话说的靖北侯变了脸色,当年他被逼无奈娶杨氏为妻是耻辱,若是楚黎不能得势,日后依然会遭受耻辱。 靖北侯嘴边微张,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道:“我会尽全力帮助殿下,至于霍长锦,他不过只是……” 他想说霍思锦不过是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物,对大局没有多大影响。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霍娴妃疾声接过话去,“太子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就连东宫看门的侍卫都身手不凡,若是霍长锦当真如兄长想的那样,太子如何会看重他?陛下为何会对他大加夸赞,甚至不惜下旨赐封他为世子?” “兄长,别再自欺欺人了,杨氏生的儿子,你纵然再不喜,也不可否认他的出色。” 若是霍思锦当真如靖北侯说的那般,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何会得太子看重,得皇帝赞许? 靖北侯不是不清楚这些,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他不喜欢杨氏,连带着不喜欢杨氏生的儿子,他自是希望杨氏的儿子平庸不堪,在府中做个闲人才好。而他也更有理由,日后将爵位家业通通传给他和周氏的儿子。 被揭穿了心思,靖北侯脸色很是僵硬。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嘴硬。 “他不过才十五岁……” “才十五岁就到了如此地步,日后前途当可不限量。”霍娴妃飞快地接过话去。 霍娴妃叹了口气,继而苦口婆心地劝道:“本宫知兄长心思,可是有的事情急不来。兄长不妨先立起霍家的门第,至于其他的,日后时机成熟,自然能达成所愿。” 言下之意,先利用霍思锦让靖北侯府再上一层楼,等到日后周氏的儿子长大,再将家业传给他。 “兄长记着当年的委屈,也该记得,当年为何会受委屈,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我们霍家不如人家,只能委曲求全。” 霍娴妃正色道,“难不成兄长还想子孙后代还要受同样的委屈?” 这话说的靖北侯府心下一惊,他当然不愿意。 见靖北侯变了脸色,霍娴妃就知他已经被说动了,随即又叹了口气,“你我是亲兄妹,妹妹原也不想兄长为难,若是兄长依然不愿,那只当妹妹今日没说过这话罢了。” 又与楚黎正色道:“黎儿,你舅舅为你付出了多少,你是知道的。今日之事,你舅舅不答应,也是有他的苦衷,你要体谅他,不可与你舅舅生出隔阂来。” 楚黎会意,连忙朝靖北侯恭敬地行了一礼。 靖北侯连忙抬手拦住他,“殿下这是做什么。” 楚黎坚持拱手将礼行完,并且说道:“陛下看重太子,太后看重五皇子,而楚黎只有舅舅。请舅舅放心,舅舅不愿意做的事情,那便不做,楚黎绝不会委屈舅舅。” 一番话,说的靖北侯红了眼,“殿下言重了,不过是件小事,算不得委屈。” “舅舅……” “兄长……” 霍娴妃母子齐齐出声唤道,靖北侯点了下头,“娘娘,殿下,你们放心,此事我会办妥。” 第107章 拒绝,她比你年轻 “母妃,虽然舅舅答应了,可是周夫人那边……”待靖北侯走后,楚黎忙不迭地与霍娴妃说道,“舅舅对周夫人一向是言听计从,若是周夫人不同意,只怕舅舅会改了主意。” 虽然不过是让靖北侯对杨氏态度好一些,但并不代表周氏不会因此吃味。周氏一旦争风吃醋起来,只怕会出手阻挠。 “这个黎儿你无需忧虑”霍娴妃唇角轻勾起一个弧度,“周氏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做。” “周氏不仅不会阻挠,而且还会反过来劝你舅舅。”霍娴妃轻描淡写地说道。周氏那边,她从来都不担心。 楚黎对周氏这个舅母了解不多,虽霍娴妃有自信,但他心里始终存着忧虑,眉宇不自觉地轻皱着,未舒展开。 霍娴妃知儿子心中所想,解释道:“若是因为杨氏生了个好儿子,本宫又何必让你舅舅向杨氏示好?眼下朝堂中看似太子的势力最弱,可是太子是元后所出,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朝中有分量的老臣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日后若真走到那一步,那些老臣多半还是会选择维护正统。太子对霍长锦很是信任,若是能让他为我们所用,那要想对付太子就容易的多。” “一旦拿下太子,皇储之位必是黎儿你的。你和柔儿的婚事一早就定下了,周氏若是想她女儿坐上高位,就算心里再不舒坦,也会忍下来。用一时之忍,换日后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黎儿,你可别小看了周氏,她的目光远着呢。” 只有目光短浅的女人,才会做出愚蠢的事情来,而周氏并非这样的女人。 事实也确如霍娴妃所料,靖北侯回府后,怀着歉意将此事告之周氏。而周氏听闻后,也不气恼,反倒是温声相劝,言道:“姐姐到底才是侯爷的发妻,侯爷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靖北侯本就对周氏怀有歉意,眼下听周氏这样说,心里的歉疚更深了,握着周氏的手,深情款款地道:“绮梅,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侯爷,妾身明白的。”周氏笑了笑。 正说着,下人进来禀告道:“侯爷,大少爷回来了。” 周氏连忙吩咐下人,“让大少爷和大夫人去正厅,侯爷有事找他们。” 又转头与靖北侯道,“侯爷,正好过几日长公主府要办宴会,帖子已经送到侯府了,侯爷正好拿给姐姐。姐姐如今既然身子好了,也能出门了,正好多出去走走。” 周氏朝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将请帖呈给周氏,周氏转手就交到靖北侯手里。 靖北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请帖,神色有些复杂,让杨氏去参加长公主府的宴会,这也是变相承认杨氏的身份——她才是靖北侯府最大的女主人。 用这个来向杨氏示好,的确是个好方式,只是…… “绮梅,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代表靖北侯府去参加宴会的,如今给了杨氏,这不是让你受委屈吗?”靖北侯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刚刚才说不会让周氏受委屈,这么快就食言了,而且还是周氏自己主动提出的。 周氏温柔一笑,“侯爷,原先是姐姐病着,若是我便代替姐姐去参加宴会,如今姐姐既然大好了,把帖子给姐姐,也是物归原主,哪里来的委屈。” “可是……” 靖北侯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氏接过话去,“侯爷就别再可是了,不过是一张帖子罢了。” “这不仅仅是一张帖子,杨氏出现在人前,就代表她的地位在你之上。”名正言顺其实比什么都重要,这个道理靖北侯心里很明白。 周氏摇了摇头,“侯爷,您忘了?妾身虽然是平妻,但却不是妻,姐姐才是。” 一句话说的靖北侯哑口无言,周氏在侯府里地位再怎么高,在外人眼中,依然不如杨氏名正言顺。 “绮梅,我……”这么多年,他不是不想休了杨氏,可是他不能。杨氏有为公婆守孝之功,于礼法上,他不能将杨氏休弃,更重要的是,杨氏柔弱,一旦被休,走投无路之下,只怕会走上绝路。一旦闹出人命,那事情就难收拾了。 既然休不了,这么多年,他只能无视杨氏,只当府里多养了一个闲人。 周氏面上挂着微笑,似乎全然不在意,温声说道:“侯爷又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你我夫妻再不说这样的话了。罢了,侯爷心里始终有顾及,妾身与侯爷同去,若是侯爷为难时,妾身也好帮着把话圆回来。” 靖北侯权衡了片刻,终是点了头,“好吧。” 夫妻两人联袂出现在正厅中,然而却只见霍思锦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品茗,而杨氏却不见踪影。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母亲呢?”靖北侯皱了眉,明明吩咐霍思锦和杨氏都来正厅,如今只有一人,杨氏人呢? 霍思锦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茶杯轻放下,举手抬足间皆是优雅姿态,“母亲在寺里诵经祈福,未曾回来。父亲找我来,有何事?” 至于杨氏要在寺里诵经一个月的事情,霍思锦也懒得和靖北侯说,横竖靖北侯也不在乎。而且她也不希望靖北侯在乎,已经冷了多年的心,早已不需要温暖了,无论这温暖是真心还是假意。 “诵经祈福?”靖北侯皱着眉,“何时回来?还有,你们出门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要向谁打招呼?”霍思锦反问道,目光落在靖北侯和周氏身上,“向父亲,还是周夫人?” 霍思锦清亮的眸子映在靖北侯的双目中,“父亲,长锦记得,您似乎很早以前就说过,母亲的事情您一概不想听。” 不是似乎,是的的确确说过这样的话。 自己说过的话,靖北侯自然有印象,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而周夫人……”霍思锦忽而嗤笑一声,“母亲才是正房夫人,实在没有道理出个门还需要向周夫人这个平妻禀告。” 平妻又如何,总归是在正房夫人之下。 “霍长锦,你!”靖北侯刚要说出口,却被周氏拉住了。 周氏连忙抬起笑脸,与霍思锦道:“长锦你别误会了,侯爷也是担心姐姐的安危,毕竟姐姐多年没有出过门,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霍思锦接了过去:“如果长锦没记错的话,我母亲的年纪比周夫人还要小几岁。” “周夫人,你这一句姐姐,可把我母亲叫老了。”霍思锦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来。 这话这笑容落在周氏的眼里,恨不得撕烂她的嘴,霍思锦明里暗里就是说她老! 眼下不是与霍思锦置气的时候,周氏强压下心头的怒意,“长锦,今儿早上长公主送来帖子,邀请我们侯府的家眷过几天前去赏花,我想着既然你母亲病已经好了,也合该出去走走,就让她带柔儿去参加宴会。” 霍思锦眉梢微挑,“哦?” 周氏在打什么主意? 周氏在背后悄悄推了推靖北侯,示意他开口。靖北侯此刻心里也不太舒坦,但是想到霍娴妃和楚黎,纵然心里再不情愿,也只得开口道:“不错,既然能出门了,就出去多走动走动。长锦,立刻叫你母亲回来,既然是去参加长公主府的宴会,该准备的礼物也得提前备好,不能失了礼数。” 霍思锦看着靖北侯和周氏,他们想做什么?不可能无缘无故,必然是有什么企图。 “母亲要诵经祈福一个月,没时间参加宴会。”霍思锦淡淡地拒绝了,不管他们有什么企图,她都不会让杨氏被利用。 第108章 拒绝,跪着敬杯茶 靖北侯和周氏互看了一眼,霍思锦竟然会拒绝,这是他们都没有预料到的。 “诵经祈福随时都可以,不一定非要赶在这个时候。”靖北侯瞥了眼外面的天色,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渐渐开始暗下来,又道,“今日天色晚了就算了,明日去将你母亲接回来。” 靖北侯这话显然不是同霍思锦商量,而是直接吩咐、命令。他都强忍着给杨氏脸面了,岂容霍思锦拒绝。 霍思锦眸色微沉,靖北侯如此坚持,她似乎猜到他的意图了。 周氏一直在悄悄留意着霍思锦的神色,一见她神色不对,立刻出声:“侯爷,不如这样,妾身明日去见夫人,把宴会的事情告诉夫人,去与不去,全由夫人自己拿主意。” 霍思锦不同意不要紧,只要杨氏点了头,那事情就好办了。 “不需要,母亲说了什么都没有诵经祈福重要。”霍思锦立刻回道。 “这可不一定。”周氏也不甘示弱,微笑着说道,“夫人在府中闭门不出多年,再不出去走动走动,只怕人们都快将她忘了。如今得了机会出去走走,夫人想必也是愿意的。” 周氏的声音平缓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带刺。 杨氏空有靖北侯夫人的名头,却无实权,连出门应酬这样的事情都是由平妻周氏做了,没她的份儿。这个世道,人心冷漠,对杨氏的遭遇,鄙夷多过于同情。 这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而周氏此番变相将事情挑明了。杨氏软弱,若是想夺回她正房夫人的权力,眼下就是个好机会,若是霍思锦执意推了,那就是她的损失了。 闻言,霍思锦眼眸微垂,淡声道:“周夫人到底想说什么,不如今日说个明白。” 转而又将目光落在靖北侯身上,“还有父亲,你想说什么,也一并说清楚好了。” “明日把你母亲接回来再说。”靖北侯很不喜欢霍思锦此刻看他的眼神,冷漠而幽深,好似能将他一眼就看透,没有杀气,但却能杀人于无形。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气势,靖北侯倒是在旁人身上看到过——太子楚铮。靖北侯也不是胆小势弱之人,但是每每见到太子楚铮,心里总是不由得平添几分惧意。而今日,面对霍思锦,靖北侯同样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惧意。 他突然很不想见到霍思锦,更不想同她做口舌之争,因为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他不是霍思锦的对手。 “母亲的事情全由我做主,父亲有什么事只需和我说,不要去打扰母亲。” 霍思锦眼眸微抬,末了,又强调了一句,“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我母亲的。” 如果你们想从母亲身上打主意,那最好是立刻打消念头! “你这是什么话!”靖北侯当即脸色大变,他听得出来霍思锦的语气强硬,甚至还带着危险的意味。 她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杨氏,若是有人这么做了,她必然不会轻易放过。 “霍长锦,你别忘了,本侯是你父亲!”威胁?他也可以,不然她还真以为他怕了她不成? 这么一想,靖北侯不由得硬气了几分,冷声又道:“你别以为你现在是侯府的世子,你便可以无法无天了,你若是忤逆不孝,本侯随时可以上折子,撤了你的世子之位。” 虽然赐封世子的圣旨是皇帝下的,但并不代表,霍思锦就可以高枕无忧。 “父亲大可以去试试。”霍思锦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惧怕之意,反倒是讥笑一声,“我这个世子之位是陛下给的,可不是父亲给的。父亲若是上折子撤了我的位置,那便是打陛下的脸。” “你……”靖北侯气竭,但却偏偏反驳不了。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任由霍思锦成了靖北侯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当然了,父亲寻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请旨撤了我的世子位,陛下虽然生气,但也不会对父亲怎么样。” 霍思锦唇角轻扬,眼眸流转,勾勒出一抹且轻且浅的笑容来,“不过,陛下若是因此迁怒于父亲的外甥,那可就损失大了……” “胡说八道,这和三皇子有什么关系。”靖北侯脱口而出,当即反驳。这是靖北侯府的家事,哪里会牵连到楚黎身上。 “父亲莫不是忘了,二妹妹可是许给了三皇子,父亲既是舅舅,又是岳父,你的一言一行怎会不牵连到三皇子?就算陛下没有想到这一点,儿子也会想办法提醒陛下的。” “逆子!”最后一句话直接将靖北侯的怒火点燃了,他当即大怒,扬手就朝霍思锦挥来。 霍思锦早料到他会恼羞成怒,见他有动作,立刻往后退了几步,离他远远的。 “侯爷不可。”周氏连忙拉住靖北侯,轻声道了句,“长锦这是故意气侯爷呢,侯爷不必放在心上。” 经周氏这么一提醒,靖北侯原本燃烧旺盛的怒火也逐渐歇了下去。他冷落杨氏母子多年是事实,霍思锦心里记恨,故意说些气话也是正常。 靖北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意,耐着性子看向霍思锦,“长锦,为父知道你觉得这些年我冷落了你们母子,可是我也没有亏待你们,你母亲病着,需要上好的药材温养着,你要读书习字,为父就将你送去太学受教。长锦,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些为父可都做到了?” 不曾短缺了衣食,这便是不亏待了。 听着靖北侯说着“掏心窝子的良心话”。霍思锦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还很是捧场地点了下头。 靖北侯继而又道:“你年轻气盛,心里有点疙瘩,为父也能理解,但你我毕竟是父子,有什么怨化不开的,话说开了,也就好了。” “长锦,为父就今日就与你说个明白。”靖北侯暗自咬了下牙,凝眉正色道,“只要你不违逆为父,这世子之位永远都是你的。” 霍思锦眉尾微微上挑,“哦?父亲所说的违逆是什么?” 她问出这话,靖北侯就放心了,看来她果然是在乎世子之位的。 “三皇子是你的亲表哥,和你一家人,你合该多帮帮他才是。”靖北侯说的不算太隐晦,这样的话他从前也提过,他确信霍思锦听得懂。 霍思锦当然听得懂,她在心头冷笑,果然是这个目的。 “父亲何必拐弯抹角,不就是想让我为三皇子做事吗?”霍思锦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父亲既然知道我心有怨恨,却又要试图用亲情来说服我,父亲你不觉得这个主意糟糕透了吗?” 她和靖北侯虽是父子,但却无父子情分。他不将她当做儿子,她也早没将他这个父亲放在心上了。 靖北侯僵了脸,“你心里还是有怨,长锦,你我毕竟是父子,血脉相连的父子。”他当然知道他们之间亲情浅薄,可是除了亲情,他们也再无别的了。 “侯爷,您是长锦的父亲,他自然不是要怨您,这一切都怪我。” 周氏叹了口气,朝霍思锦说道:“长锦,我知道你心里怨的是我,你觉得我抢走了原本属于你母亲的东西。从前的旧事,我也不好多提,只一点,我愿意将掌家之权交出来,以表诚意,长锦以为如何?” “绮梅,你……”靖北侯一听这话,立刻急了。 周氏连忙接过话去,“侯爷,大夫人才是正儿八经的主母,这掌家之权本就该是她的。从前是我逾矩了,才让长锦心生怨恨。” 啪啪啪! 霍思锦忍不住鼓掌,“周夫人如此贤惠明理,怪不得父亲要这般宠爱你了。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怨恨你,只是这么多年的怨,仅凭掌家之权就想打消,这也太简单了。” “你还想怎么样?”靖北侯的脸色很不悦,掌家之权给杨氏,这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了,她好想要什么! 霍思锦勾唇一笑,“说来也不难,只要靖北侯府办个宴会,把京城里世家贵族达官显贵都邀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周氏跪着给我母亲敬杯茶。” 第109章 除名,你倒是去啊 靖北侯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霍思锦的鼻子,怒声骂道:“霍长锦,你太过分了!” 立在一旁的周氏垂着眸子,脸色也是十分难看。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杨氏跪着敬茶,呵,霍思锦分明就是想让她颜面扫地。 周氏擅隐忍,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当靖北侯回来一说,她便知道该如何做。为了霍芷柔,也为了她自己,她向霍思锦低头示好。但是霍思锦分明就是要把她的头按到地底下去,她如何能忍? 霍思锦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过分?父亲觉得这是过分?” 目光落在周氏身上,霍思锦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看来她终于维持不了她贤惠明理的平妻形象了。 “那周夫人呢?您意下如何?” 霍思锦将这个“您”字咬得重重的,这个时候用这样的敬词,明晃晃的讽刺。 周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意下如何?霍思锦摆明了是要羞辱她,她恨不得抬手就是两巴掌过去,好叫这个贱种知道,她周绮梅可不是好惹的。 气归气,可是周氏又当真抬不起手来。眼前的这个少年也已经今非昔比,她如今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若是真打了巴掌,那霍思锦就更不可能愿意助三皇子登上皇位了。 周氏垂着头,一时半会儿也没接话,倒是靖北侯扯着嗓子骂开了:“逆子,你想都别想!你当真以为你现在能耐了,本侯就拿你没办法了?不敬庶母,逼迫生父,如此不孝,我随时可以将你逐出家门,在族谱上除名!” 霍思锦嗤笑一声,“周氏是偏房,我母亲是正室夫人,偏房向正室敬茶,本就是规矩。当年周氏进门之时,父亲偏心,该敬的茶没敬,如今补上,也是正理。父亲若是要以此论罪,将我逐出家门,好啊,父亲只管去。” 说时,霍思锦抬手指着门口处,“请!” 周氏虽是以平妻的名分进的门,但是平妻亦要向正室敬茶。靖北侯满心里觉得周氏只能做平妻,着实太委屈,因而直接放话,免了敬茶。 这件事,靖北侯早就忘记了,但是杨氏没忘。当年,靖北侯要纳周氏,杨氏虽然心里难过,但她自小熟读女则女戒,知为人妻者不可善妒,丈夫要纳偏房,她身为正妻,也只能接受。可靖北侯直接吩咐免了敬茶,连这妻妾的礼也不愿行,杨氏心里就更膈应了。她这个正房夫人,连一杯茶都受不起,那她到底算什么? 杨氏耿耿于怀多年,时不时也曾提起此事,霍思锦便记下了。 “你!”靖北侯气的脸色发青,这个逆子理直气壮,完全不惧。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他就不信了,被逐出家门,霍思锦就一点也不害怕。 霍思锦笑容未改,“父亲,你用错词了,我若是你,就不会说‘不敢’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就足以将靖北侯的心虚表现地淋漓尽致了。 靖北侯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压根没有在脑中推演过该用什么词。被霍思锦一再挑破心思,靖北侯面上尴尬不已,“逆子!”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就连周氏也没顾得上。 “长锦,有的时候适可而止为好,贪得无厌小心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周氏抬眸朝霍思锦看去,语气意味深长。 霍思锦眉眼微弯,淡淡一笑,“这话,长锦与周夫人共勉之。”周氏自己何尝不是贪得无厌。 语罢,霍思锦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道了句:“早知道找我是说这个,我就不来了。”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去,丝毫不理会背后周氏阴沉沉的脸色。 出了正厅,走到僻静处,霍思锦低声吩咐道:“小木头,告诉环儿,这几日盯紧了周氏,一旦她有动静,立刻来禀告我。” 小木头是她从祜州带回来的人,年轻虽轻,倒也机灵,而且知根知底,霍思锦也信得过,索性就把他留在身边做小厮。 周氏这一次被气得不轻,霍思锦唯恐她有所动作。若是针对她,她都是不担心,就怕周氏对杨氏下手。 虽然已经做了防范,但霍思锦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与飞羽吩咐,“立刻送信给流光,让她务必小心保护好夫人。” 也确如霍思锦所担心的那样,周氏回到房间,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往下摔。 瓷做的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丫鬟含翠连忙上前安抚主子,“夫人,动怒伤身,况且您还怀着身孕呢。” 周氏摸了摸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这一胎她怀的很辛苦,前段时间没少遭罪,眼下才刚安稳了些,大夫交代过,切忌动气。 含翠又劝道:“夫人,依奴婢看,大少爷就是故意要夫人您生气,夫人您可千万别中计。” “那个贱种,简直欺人太甚!”周氏心里有气,却又要强忍着,脸色十分难看,“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含翠,我让你安插的人可有能用的?”周氏眼眸微凝,她忍不了,若是这口气不能发泄了,心里始终不舒坦。 含翠想了想,随即飞快地答道:“大少爷戒备极深,咱们顶多能用的只有几个做杂活的下人。” “怎么这么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周氏怒斥。 含翠咬了咬唇,低声答道:“大少爷早有防备,将两处院子里的下人通通清理了一遍。后来添的人,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很难安插咱们的人。” 此事含翠早就向周氏禀告过,只是周氏起初心思都在保胎上,对这个并不太在意,可如今真正要用时,又被告知没有可用之人,周氏自然生气。 周氏在心头盘算了片刻,道:“明日请三爷来一趟。” 周氏口中的三爷,正是她的弟弟周缙之。周家本是寒门,小门小户的,本没什么出息,但是偏生出了一个大官周缙之。周缙之走的是科举的路子,后来得中进士,入了官场。这几年在官场上更是如鱼得水,三十出头就做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而且户部尚书年事已高,很快就要卸任,而周缙之就是接任尚书的最佳人选。 周氏有两个弟弟,二弟不争气,但是三弟周缙之却头脑灵活,是个极有能耐的人。只是周缙之是个怪脾气,并不常和周氏来往,因而很多人并不知周缙之和靖北侯府还有这层关系。 那厢周缙之得了消息,周氏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来打扰他,既然叫人来请他,必是有要紧事,当下也没推脱,翌日便着了便装,来了靖北侯府。 “三弟来了,快坐。”周氏笑着朝周缙之打招呼。这个弟弟脾气甚是怪异,进了官场之后更是如此,周氏也有些打怵他,因而每每见到他,都不自觉地摆出和善的微笑,以拉近他们姐弟之间的距离。 周缙之轻撩袍角,不紧不慢地坐下,举手抬举间自然地流露出一种从容与优雅。若非周氏和他是亲姐弟,从小一起长大,周氏都要以为周缙之生来便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世家子弟。 “大姐找我来是有何事?我今日公务繁忙,没有太多时间。”周缙之神色淡淡,没有丝毫的客套。 周氏也知这个弟弟的脾气,他既说了公务忙,那便不是推托之词,也就将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个霍长锦是不能留了,留着日后只会成为心腹大患,三弟,你一定要帮姐姐想个办法。” 第110章 条件,丞相是他的 周缙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姐今日叫我来,就是想让我帮你杀了霍长锦?” 随即,周缙之唇角微勾,“大姐你好歹在这侯府后院待了十多年,要想弄死一个霍长锦不是难事吧?又何须我帮忙。” 听了这话,周氏面色微微有些僵硬,这个弟弟与她并不十分亲厚,而且他性子素来内敛,连她也猜不透。听周缙之这意思,似乎并不愿意出手。 “我的确可以想办法弄死霍长锦,但他现在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就连陛下也十分赞许他的才能,若是他有了好歹,朝廷必然会派人查,而我这个和他关系不好的庶母定然是头一个怀疑对象。” 周氏心里很清楚,不管她做的如何隐秘,她的嫌疑都是最重的。若是一个不小心,露出点蛛丝马迹,那她就完了。谋杀世子,这是死罪,就算靖北侯再对她用心也保不住。 “侯爷虽然不喜欢霍长锦,可那到底也是他的亲儿子,他不会对他下杀手。你二哥又是个靠不住的,如今能帮姐姐的,就只有你了。”周氏眼巴巴地看着周缙之,眼眸里尽是期盼。她也就能在靖北侯府后院当大,至于旁的,她其实什么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也就只有娘家。 周氏一早便知道,不管夫君待她如何亲厚,女人家背后终究要有个可靠的娘家。所以周氏一得势,就开始扶助娘家的弟弟。那时候周缙之年纪小,周氏首先将目光投向二弟。然而,二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读书不上进,做不成官。周氏给他银子,让他从商,可是回回都以亏本收场。周氏死了心,这才将目光落在三弟周缙之身上。 然而,周缙之是个怪胎,接受了周氏的银子,进书院读书,但也就此而已。在书院求学几年后,周缙之考取功名,虽未能夺得三甲,但也高中进士。周缙之中了进士后,开始进入官场,而这个时候也是他和周氏疏远的开端。 周氏巴不得有个做官的娘家弟弟,最好还是官越做越大,所以周氏就提议让靖北侯这个姐夫带着周缙之四处走走,在朝臣中混个脸熟。周缙之是靖北侯的内弟,朝中同僚看到了,也会对周缙之另眼相看。 周氏如意算盘都打好了,可出乎她的意料,周缙之拒绝了,而且是严词拒绝。周氏骂周缙之年纪轻不知好歹,本想着是把周缙之骂醒,然而事与愿违,他非但没有被骂醒,反而说从此以后若是没事,她不要再找他,他对外也不要说他们的关系。 听着这话,周氏懵了,周缙之这是什么意思? 起初周氏只当周缙之是血气方刚,觉得用姻亲关系走后门是耻辱,所以周氏就想着,那就不管他了,等他日后在官场上碰了壁,自然就会回头来找她了。 谁曾想,事情再一次出乎周氏的意料。周缙之似乎天生就是做官的人,他在官场上好比是如鱼得水,步步高升,短短几年,从七品小官一路做到了三品户部侍郎。 周氏这才惊觉,这个弟弟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于是周氏才开始同周缙之有来往,但周缙之始终不许她对外宣扬他们的关系。但好歹周缙之并没有说要同她划清界限,因而周氏现在才会求助于他。 “三弟,就当姐姐求求你,你帮帮我。”周氏甚至用了请求这样的字眼。 手指摸了摸茶杯,感受着光滑的釉质,周缙之微垂着眼眸,神色莫辨,“大姐只是想让我帮你杀了霍长锦?” 闻言,周氏脸色微变。她看不透他,但他却早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先下去。”周氏朝自己的心腹丫鬟吩咐。 等到确认丫鬟已经走远了,周氏这才再度看向周缙之,正色道:“三弟,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霍长锦死不死不打紧,他占着靖北侯世子的名头,我也不在乎,横竖日子还长,我等得起。可现在的问题是,三皇子和娴妃娘娘有意重用他。” 周氏眼眸冰冷,继续说道:“我已经试探过霍长锦了,他一点和解的意思都没有,一旦他得了三皇子的重用,我和柔儿必然不会有好结果。” 昨日霍思锦的态度再鲜明不过了,她和周氏母女势不两立。楚黎想要拉拢霍思锦,这事儿周氏原本就存着不安,如今看了霍思锦的态度,周氏就越发确定,坚决不能让霍思锦入了楚黎的阵营。即便是霍思锦真的智谋无双,助楚黎登上了皇位,她也未必能享受到胜利的果实,甚至很有可能被霍思锦算计地骨头都不剩。 拉拢不了霍思锦,三皇子和娴妃那边必然会对她有微词,所以她必须要再为他们拉拢一个可靠的人。这个人,除了自己的三弟周缙之,周氏再想不到合适的人了。 “三弟,若是你肯帮三皇子,日后三皇子登基,你外甥女就是皇后,必然不会亏待你这个舅舅。” 周氏怕说服不了周缙之,末了又加了句,“三弟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做到丞相的位置也是不难的。” 言下之意,倘若周缙之愿意扶助楚黎,她会想办法让他坐上丞相之位。 他们姐弟并不亲厚,光靠那点微薄的亲情只怕说服不了周缙之,周氏思来想去,或许权势能让他心动。 闻言,周缙之唇角轻勾,微微抬起眼眸看向周氏,“陛下膝下皇子不少,除了名正言顺的太子,还有母族势力深厚的五皇子,大姐就这么有信心,最后登上皇位的会是三皇子?” 听周缙之这么说,周氏反而松了口气。他肯接话,足以表明他对此是有点动心的,只要动了心思,那就好办了。 周氏笑了笑,“太子和五皇子两虎相争,三皇子坐山观虎斗,最后捡个便宜也未可知?” 其中道理,她相信这个聪明内敛的弟弟定然听得懂。 “三弟,霍家是三皇子的母族,是他最重要的势力,侯爷和娴妃也早有约定,柔儿是三皇子的正妻,日后三皇子登基,后位是柔儿的,柔儿所生的儿子也会成为储君。” “这和我没有关系。”周氏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缙之打断。 他的语气淡淡的,但周氏知道他说这话极有分量,他是认真且严肃的。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这么排斥和靖北侯府的关系?”这话在周氏心里憋了许多年,今日终是问出了口。 “我虽然只是个平妻,但侯爷待我亲厚,只要侯爷肯承认,那周家就是靖北侯正经的亲家,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周氏就不明白了,有靖北侯在,没人敢看不起周家,周缙之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然而,周缙之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抹轻蔑,随即转了话题,“要我帮三皇子不是不可以,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周氏倒也不觉得奇怪,她也指望着这个弟弟能顺利应承下来。 “我只会在暗中帮他,明面上我和三皇子,还有靖北侯府都没有关系。” 言下之意,纵然他答应站在三皇子楚黎这边,他和周氏是姐弟的事情依然不外传。 周氏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事儿不难,于是她点了点头,“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三皇子和侯爷那边,也不会是问题。” 周缙之继而又道:“第二个条件,一旦三皇子登基为帝,百官之首的位置必须是我的。” 第111章 薄凉,这样的弟弟 “口头上的承诺我不认,必须要三皇子亲自执笔,白纸黑字写下来,并且盖上他的私印。” 周缙之的话让周氏不禁皱了眉头,“三弟,凭你的本事,定能地三皇子重用。只是你要三皇子的一纸承诺,这未免有些落人颜面了,不如……” 要楚黎白纸黑字写下承诺,摆明了是不信任他,这似乎不太妥当。即便是身为亲表妹的霍芷柔,她同楚黎的婚事也不过是交换了信物,并没有写下订婚文书。霍芷柔都没有得到纸质的承诺,更何况是关系更疏远的周缙之。 周氏知周缙之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所以思量着委婉地劝一劝他,却不想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周缙之打断。 “大姐只管转告三皇子,至于他答不答应,随他。” 末了,周缙之又似笑非笑地道了句:“三皇子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周氏脸色一沉,“三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缙之笑而不语,言下之意,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并不十分看好楚黎,换而言之,他大可以选择投入别人的阵营,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我可是你亲姐姐。”周氏沉声正色道。 他们是亲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忽然,周氏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地一变,“所以你从来不和靖北侯府来往,就是因为不想跟我们绑在一条船上!”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周缙之明明有靖北侯府这条捷径可走却偏偏不用,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起了心思。 “你,你从那时起就想到了今日……”周氏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弟弟的头脑不一般,早就未雨绸缪,那时候的周缙之才初入官场,就想到了给自己留后路。 有这样的一个弟弟,周氏却提不起任何喜悦之感来。 周缙之的戒备心太重了,连她这个姐姐都防备着。周氏自问,她虽和周缙之不甚亲厚,但她到底还是有这个弟弟的,周缙之上书院求学,束脩可都是她出的,而且还是自愿主动出的。 如今,周氏想想都觉得心寒,她对两个弟弟好,可一个是烂泥扶不上墙,一个却冷漠自私,根本就没把她当姐姐。 目光落在周缙之身上,周缙之刚过而立之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儒雅而深沉,端的是成熟稳重的朝臣风范。此时此刻,周氏甚至很想问一句,倘若最后三皇子败了,他首先要做的一件事,是不是就是与她这个姐姐划清关系,免得她连累到他? 心里想归想,周氏终究没有问出口,她怕这一出口,得到的答案会让她更心寒。 “缙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周氏叹了口气,她只当是周缙之自小内敛,因而脾气有些古怪,却不想原来周缙之是个这样的人。 听了这话,周缙之却神色不改,淡淡地道:“我本就是如此。” 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周氏从来都没有看清过罢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吗?” 周缙之抬眸,轻描淡写地看了周氏一眼,继而又道:“大姐,其实你也是这样。” 他们姐弟其实骨子里是一种人,自私自利,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活着就一个目标,走的更远,爬得更高,做人上人。 周氏愣了片刻,木然地摇了摇头,“不……” 她和他不一样,比起心狠,她只怕远远比不过这个弟弟。最起码,她从来没有想过防备自己的亲弟弟。 “大姐说不是那便不是吧。”周缙之也不在意,随即将话题转回来,“不说这些没用的。大姐,我还是那句话,要我帮三皇子?可以,只要他答应我的条件。我知道这事儿,大姐你一个人做不了主,没关系,大姐只管将原话转达给三皇子,我等着三皇子的答复。” 周氏沉默了片刻后道:“若是三皇子没有答应,三弟你会怎么做?” 他会怎么做? 周缙之淡淡一笑,“大姐,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你该懂的。三皇子不答应,那我只能将目光投向他人。” 从龙之功是最好的晋升方式,他周缙之自然不会错过。楚黎那边谈不拢,他自然要找别的皇子。 “你若是投靠了别人,那就是同三皇子站到对立面了。”周氏冷着脸,“真到了那个时候,三弟你是不是就完全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楚黎会不会答应周缙之的条件,周氏说不准。倘若楚黎答应了,那自然是好,可若是没答应,周缙之是不是就打算六亲不认了? “大姐,你也可以不选择三皇子。”周缙之淡然地回道。 不选择三皇子! 周氏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 “霍家是三皇子的母族,柔儿也早早地许给了三皇子,靖北侯府早就和三皇子绑在一处了!” “三弟,你至于对你的亲姐姐冷嘲热讽吗!” 周氏的脸上已然染上了怒意,周缙之轻飘飘一句话,其实却是讽刺之意满满,叫她如何不生气。她真是白对他好了! 面对满脸怒容的周氏,周缙之却未接话,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捋了捋衣袍,然后朝周氏道了句:“我还有事,就不和大姐闲聊了,告辞。” 同周氏道别后,周缙之便开门离去,全然不理会周氏的怒意。 周氏看着周缙之离去的背影,脸色无比阴沉。她没看漏周缙之转身之际,眼眸里一闪而过的讥诮。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眼神是在笑话她。 她忽然想起来,这样的眼神,很久之前她在周缙之脸上也见过一次…… 是了,原来周缙之的确从来都没有变过,无论是他的性情,还是他对她的看法。哪怕她如今掌管着靖北侯府后宅,虽无侯夫人之名,却有实权,但周缙之一如既往地看不起她…… 被自己的亲弟弟鄙视,周氏的心口好像放了一块冰,凉透了心扉。 窗外,环儿弓着腰,轻手轻脚地走开了,悄悄去了墨韵阁…… 墨韵阁中 环儿将周氏姐弟的对话一五一十地与霍思锦说了一遍。饶是周氏也没有察觉到,她将丫鬟们全都挥退了,为了保密,还让丫鬟们都离得远远的,不许守在门口,却忽略了窗外躲着一个人。 “你做得很好。”霍思锦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且拿了一锭银子递到环儿面前。 环儿却没有立刻去接,反倒是迟疑地看了看霍思锦,“少爷,这……” “你拿去为自己置办些首饰衣物。”霍思锦笑容浅浅,“环儿,你的机会就要来了,该做好准备了。” 环儿一听,瞬间明白了霍思锦的意思。她很快就能接近靖北侯了,该换身好看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样才能更好的吸引靖北侯的目光。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用再迟疑了,环儿恭敬地接过银锭,嫣然一笑,“多谢世子。” 霍思锦点了下头,又道:“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你哥哥给的,这是为你提前置办的嫁妆。” 环儿有个哥哥在外做些小生意,有些银子也不奇怪。 “是,奴婢明白。”环儿连连点头,又忍不住问道,“那奴婢何时才能……”才能爬上老爷的床。后面的话环儿羞涩地没能说出口。 “不用急,我会通知你的。”霍思锦正色道,“环儿,你切记不要心急,周氏的头脑精明,若是稍不留神被她发现了,你只有死路一条。” 霍思锦神色严肃,说出来的话更是让环儿心头一跳,连忙收起了某些飘忽的心思,“是,奴婢都记下了。” 第112章 殿下,小心周缙之 “环儿,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当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情。”霍思锦点头轻笑。 环儿咬了咬唇角,“奴婢全听世子的。” 她是有几分小聪明,更有自知之明,这点小聪明在霍思锦、周氏等人面前,根本不够看。更重要的是,她只是个卑贱的奴婢,无权无势,若是背后没个依靠,只怕寸步难行。 在整个侯府里,能和周氏匹敌的也只有霍思锦了。环儿在心头庆幸,她是在霍思锦没有成为世子之前投靠了她,这样显得她诚意十足。 霍思锦心里装着别的事,也就没有再和环儿多说什么,见她应承下来,就摆了下手,示意她回去。 环儿福了福身,方才退下,“奴婢告退。” 待环儿走后,霍思锦立刻招来飞羽,“立刻禀告殿下,小心周缙之。” 周缙之此人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此人在户部任职,边关军饷账簿多半要从他手里过一遍,难保他不会从中作梗。 边关回易之事,虽说这一次楚铮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霍思锦心里始终保持着警惕,毕竟这件事前世对楚铮打击颇深。 兹事体大,霍思锦不放心,随即又拦住了飞羽,摇头道:“还是我亲自去和殿下禀告。”语罢,便匆匆去了东宫。 霍思锦出门,正巧在大门口与靖北侯打了个照面,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走。靖北侯一见霍思锦,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他可没忘记昨日霍思锦是怎么“放肆”的,正要训斥她两句,却不想霍思锦就好像没有看见他似的,迅速地从旁边走过,看也没看他一眼。 “混账东西……”靖北侯脸色一僵,随即怒声大骂。然而,霍思锦的脚步极快,等靖北侯骂出声来时,她人已经上了马车,消失在靖北侯的视野中。 靖北侯脸色更沉了,他这是被她无视了? “这个逆子,杨氏生的好儿子!”没能指着霍思锦的鼻子大骂一通,靖北侯心里这口怒气始终消散不开,从进门到现在,骂了一路。 周氏在房中,还没见到靖北侯的人影儿,倒是先听着了声音,心头顿时有了计较,连忙扶着腰迎上前去。 “侯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发这么大的火。”一面说着,一面挽着靖北侯的胳膊,扶着他坐下。 周氏的温柔小意让不仅没能让怒火平息,反而越来越盛,靖北侯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是霍长锦那个逆子!他如今长本事了,全然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我真是后悔,当初没把他掐死!” 周氏眼眸微闪,她倒是真希望靖北侯能把霍思锦掐死,可是她心里清楚,靖北侯不可能这么做。纵然靖北侯再不喜杨氏,不喜霍思锦,为了霍家的颜面,他也不会亲自动手。哪怕这颜面不过只是一层遮羞布。 “长锦不过是年轻气盛罢了,侯爷您何必与他计较呢?”周氏面上却是笑容温婉,柔声地劝靖北侯,“到底是一家人,侯爷您就对他宽容些吧。” 靖北侯的脸色依然不见好,“我对他已经够宽容了,世子的位置都给他了,他还想怎么样!” 周氏的目的可不是让靖北侯真的对霍思锦宽容,她自然也就不会多嘴提醒靖北侯,世子的位置不是他给的,而是皇帝赐的。 “侯爷,妾身正好有事想和您说。” 周氏先叹了口气,然后方才缓缓道来:“若是妾身奉上一杯茶,便真能消除长锦心头的芥蒂,那侯爷就应下吧。” 闻言,靖北侯当即变了脸色,脱口而出:“这怎么可以!” 周氏温柔地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不自觉地夹杂了几分苦涩的味道,“怎么不可以?我仔细想过了,长锦不过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只要出了这口气,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到底是一家人,若是一杯茶便能让前嫌尽释,从此后长锦和霍家一条心,尽心扶助三皇子,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听了这话,靖北侯陷入了沉默,半晌,方才开口叹道:“绮梅,这太委屈你了……” 周氏心口微凉,她陪伴了靖北侯二十多年,对于他的一言一行再熟悉不过。靖北侯方才的神情语调分明就是同意了。说是委屈她了,若非同意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跪在杨氏面前敬茶,又何来的委屈? 先是周缙之,再是靖北侯,周氏从未像今天这般心凉。她暗自腹诽:男人,呵,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人人都以为靖北侯待她一往情深,殊不知,若非她摸透了他的心思,事事让他顺心,他又怎会待她这般。 心里是这般想着,但却不能宣之于口,周氏努力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摇头道:“为了侯爷,妾身受点委屈算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靖北侯眉头不自觉地一皱。 周氏迟疑了片刻,欲言又止,“只是……侯爷,妾身担心长锦心头芥蒂太深,即便是妾身真敬了茶,他也未必肯真心实意扶助三皇子。万一,又像上一次一样,随口敷衍怎么办?” 靖北侯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个逆子的确做得出来这种事。” 这是有先例的,祜州之事霍思锦不就摆了他一道吗。 提起这事,靖北侯就满腔怒火,“他真以为他如今能耐了,若不是他姓霍,太子怎么可能看重他!还敢威胁我,三皇子又不是非他不可!” 周氏还在想着如何引出周缙之,靖北侯这就递了话匣子过来,连忙接过话去,“侯爷不要生气,妾身倒是有个主意。” “长锦那边不用着急,十多年的芥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那就慢慢来。再不济,还可以从杨夫人那边入手。至于三皇子那边,侯爷看我娘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如何?他或许能帮到殿下。” “你是说,户部侍郎周缙之?”周氏有两个弟弟,入朝为官的就只有三弟周缙之。 靖北侯想了想,点头说道:“周侍郎的确是个人才,户部尚书即将致仕,他是最有可能继任尚书一职的人。” 周氏等的就是这句话,笑语盈盈:“这些年虽然不常走动,但妾身到底是他的亲姐姐。” 靖北侯对周缙之的印象不深,他只知周氏自从嫁入侯府后,和娘家那边来往不多,但是周氏和周缙之是亲姐弟,有这层亲戚关系,他倒是没有什么顾虑。于是便道:“寻个日子,邀他来侯府坐坐。” 闻言,周氏眉心微蹙,她敏锐地察觉到靖北侯言语里夹杂着一丝轻慢。或许靖北侯自己都没察觉,但周氏却十分清楚,周缙之才能再出众,但落到靖北侯眼中,周缙之依然远在侯府之下,并不值得他主动登门拜访。 周氏顿感不妙,靖北侯虽然性子还算温平,但到底是世袭的侯爷,难免有几分傲气,而周缙之却是傲气更甚。若是让周缙之知道靖北侯如此怠慢,恐怕未必会答应。 这下周氏犯了难,她该如何转达周缙之的条件? 周氏果断地将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靖北侯如今还在为霍思锦的事生气,今日并不适合说这事…… 而此时,东宫,霍思锦正与楚铮说起周缙之。 “殿下,周缙之此人心机深沉,极有谋略,日后只怕会成为殿下的心头大患。”霍思锦神色严肃地说道。 前世楚铮之所以英年早逝,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周缙之。那时,北凉和西戎合击南楚,敌军压境,边关告急,周缙之暗中指使朝臣上折子,举荐楚铮出征,三个月后边关传来楚铮的死讯。世人都以为太子楚铮是战死疆场,但霍思锦知道,并非如此,楚铮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没有细查,但其中少不了周缙之的手笔。 第113章 涟漪,心向着殿下 “殿下,此人不可不防。”霍思锦正色道,“不能让周缙之和三皇子结成一派。” 若是没了周缙之,楚黎对楚铮的威胁就会小很多。 闻言,楚铮只是眼眸微抬,淡声问道:“周缙之与你相比,谁更胜一筹?” 她和周缙之相比,孰高孰低? 霍思锦思索了一番后,方才作答:“论计谋,长锦不及。” 若论算计人心,其实她并不在行,即便是前世做到丞相的位置,也是因她在政务上的才能。若当真论起阴谋诡计来,她远远及不上周缙之。 “而且,周缙之此人行事果决,够狠够毒,极有胆量。”连太子都敢算计,若是没有胆量,还真做不出来。 从前霍思锦并没有过多关注过这个人,但如今细细想来,此人行事手段狠辣,才是真正的可怕之人。 楚铮微微点了下头,“敢开口提条件,他的确是个胆大的人。” 眼下周缙之不过只是区区户部侍郎,就已经想着日后为相,还敢以此作为条件,全然不想会不会因此惹怒楚黎。 若是有人对楚铮说出这样的话,他必定当即一声令下,砍了他的脑袋。大放厥词,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楚铮语气轻描淡写,态度并不分明,霍思锦担心楚铮起了拉拢周缙之的心思,连忙开口劝说:“殿下,此人行事手段太过狠辣,绝非可信之人。” 话音刚落,楚铮当即轻笑一声,“你多虑了,本宫没起这个心思。你是本宫的人,本宫又怎么会招揽一个和你有仇怨的人。” 若是手下的人相处不和睦,易起内讧,那即便是能力再强也是徒劳,弊远大于利。所以,就凭着周缙之是周氏的弟弟这一条,他就绝不可能拉拢周缙之。 霍思锦心里松了口气,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多谢殿下,殿下圣明。” 楚铮此言,是对霍思锦的尊重,亦是对谋士的尊重。 “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霍思锦又问道。 楚铮面无表情,依然是轻描淡写地道:“由他们去,你也不必出手阻挠,悄悄盯着就是。” “不阻挠?”霍思锦眉心微蹙,随即再一次强调道,“殿下,周缙之眼下虽然只是户部侍郎,但户部尚书即将致仕,他是最有可能继任尚书一职的人,六部尚书之一可不容小觑。况且,最近正在查边关的军饷,户部在其中可是要起很大作用的,一旦周缙之成了楚黎的左膀右臂,他未必不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忧心之下,霍思锦叨叨说个不停,眉眼间尽是忧虑。 “殿下,您不可不防啊!” 楚铮微微抬手,示意霍思锦打住,“你说的这些,本宫心里有数。军饷那边,本宫已做了完全的准备,你不必担心。至于户部尚书成了三皇子的人……” 楚铮冷哼一声,“最该忧虑的人不是本宫。” 此言一出,霍思锦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含义,随即笑道:“殿下说的是,该忧虑的人不是殿下,而是五皇子。” 在去祜州之前,她就已经想办法将周缙之和靖北侯府是姻亲的消息递到五皇子面前,凭着五皇子的疑心,他必然会对此多加留意。一旦周缙之和楚黎有来往,五皇子必定会警觉。 转眼间,霍思锦已经想了很多,她缓缓开口:“殿下,您是想用三皇子来转移五皇子的注意力?” 不得不说,楚恒和他背后的姚氏经营极深,他们在朝中势力极大,不知道该楚铮使了多少绊子。本以为借着上一次狩猎场之事,能将楚恒的矛头指向楚黎,只是不过数日的时间,楚恒的矛头又转了过来。归根结底,还是楚黎在明处的势力和楚恒相差太远,以至于楚恒都未将他放在眼里。没了楚黎挡枪,对楚铮来说,并非好事。 楚铮没有回答她,不过那态度摆明了就是默认。 他随即又道:“长锦,你要多加小心,三皇子和周缙之谈妥,那你就会成为弃子。” 靖北侯对霍思锦本就没什么父子情分,若是一旦确定她不能为楚黎所用,甚至她还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那霍思锦于靖北侯府而言,就是弃子。届时,即便靖北侯还顾念那么一丝亲缘关系,可楚黎却不会。 一想到霍思锦很有可能将会陷入危险的境地,楚铮就觉得心下有些慌乱,他忍不住问道:“你可还想留在靖北侯府?” 若是她回答不,那他就会想办法帮她脱离霍氏。 闻言,霍思锦心头一跳,她当然想说不,只是这个字却没说出口。若只是霍长锦一人,她或许可以,但霍思锦不行,女儿家除非出嫁,否则决计不能脱离家族自立门户。更何况,母亲杨氏那边也未必愿意。霍思锦心里很清楚,想要脱离靖北侯府,现在还不是时候。 “多谢殿下好意,只是现在的霍长锦还没有那个资格。”末了,霍思锦又道了句,“但是请殿下放心,即便霍长锦仍然还住在靖北侯府,但心是永远向着殿下的。” 身在靖北侯府,但心却在东宫。 这话落在楚铮心里,好似羽毛轻柔地拂过心扉,荡起微微涟漪…… 楚铮很快回过神来,手握成拳放在唇上,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咳,你的伤怎样了?” 话题转的太快,以至于霍思锦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殿下说的是什么,连忙摇头浅笑道:“多谢殿下关心,已经没事了。” 杜紫瑜的力道并不大,又是用发簪划的,因而伤口并不深,况且楚铮还命人送来了上好的药膏,没过几天伤口也就愈合了。 …… 霍思锦出了东宫,就径直回了靖北侯府。回到自己的墨韵阁,小木头连忙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告给她。 “周夫人这会儿正着急呢,差点动了胎气,都偷偷请大夫了。”小木头为人机灵,将周氏院子里的情况打听地一清二楚。 霍思锦唇角轻扬,“靖北侯傲气,周缙之更傲气,周夫人不急才怪。请大夫的是,靖北侯知道吗?” 小木头摇头,“是周氏身边的丫鬟偷偷请的,侯爷应该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们就帮他一把。”霍思锦眼眸微垂,“心爱的小妾心有郁结,他做丈夫的,应该要知道缘由。” 小木头当即会意,“公子放心,小人这就去。” 很快,靖北侯“无意中”从嘴碎的丫鬟口中知道了周氏身子不好的消息,以及周氏身子不好可能和周缙之有关系。 靖北侯一听,急了,立刻跑去了周氏房里。 “绮梅,周缙之是不是来过?他和你说了什么?”靖北侯这才觉得不对劲,周氏这些年和娘家来往不多,也很少提及娘家人,怎么今日就说起周缙之了呢?招来管家一问,方才知道今日周缙之来过。 若是周缙之先来了侯府,然后周氏就向自己推荐他。靖北侯很快琢磨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周氏向自己推荐周缙之,但自己却没有立刻应承下来,然后周氏就病了,周缙之定是和周氏说了什么,所以周氏才在自己面前提及他。 靖北侯对周氏情深不改,但对周缙之这个内弟并无感。相安无事也就罢了,但若是因为周缙之害周氏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了,靖北侯就大大的不悦。 “侯爷……”周氏心下一跳,“缙之是来过,妾身想着这就是件小事,也不值得说,也就没告诉你。侯爷,是不是有人在您耳边说了什么……” 靖北侯素来不过问府里的事,除非是有人故意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所以靖北侯才会来质问她。而这个人除了霍思锦还会有谁,周氏很快起了警惕心。 第114章 接近,还真有缘分 靖北侯听着这话就忍不住皱眉,“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他越发觉得周缙之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要不然周氏不会如此紧张。 夫妻多年,周氏了解靖北侯,靖北侯同样了解周氏。周氏素来是温柔小意,对他从未有所隐瞒,可是这一次他不过才问了一句,周氏就慌乱了。 周氏心道不好,靖北侯怕是已经起了反感之意了。既是这样,她就更不能对他实话实说了,若是把周缙之的条件告知靖北侯,靖北侯必然会更加反感。没准,还会因此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周氏在心头快速地权衡了一番后,方才答道:“缙之他没说什么,他就是来看看我。缙之虽然性子内敛,不爱说话,但是到底还是念着我这个亲姐姐的。” “真的只是来看看你?”周氏神色一如平常,语气也是不紧不慢,从表面上看,靖北侯并看不出来任何说谎的痕迹。 周氏淡笑道:“不然还能是什么?侯爷,您是怎么了?怎么今日奇奇怪怪的?” 周氏轻飘飘地将周缙之的事揭了过去,转而将话题往别处引,“侯爷,您心里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告诉妾身,纵使妾身不能为您出主意,您说出来也会好受些。” 靖北侯的确有烦心事,归根结底只有一桩。 “还不是那个逆子……”靖北侯叹了口气,“算了,懒得提他。” 靖北侯的目光落在周氏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上,眸光渐渐变得温和,“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 随着年岁渐长,靖北侯越发意识到男丁的重要性。靖北侯府的爵位,霍家的家业都需要子嗣来传承。可惜他膝下子嗣单薄,只有霍思锦一个儿子。 只要周氏这一胎生个儿子,日后他便没有那么多顾忌。 周氏摸了摸腹部,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侯爷这是什么话,若是这一胎是个女儿,侯爷难道就不喜欢她了吗?” 靖北侯方才那话让周氏不由得心下一紧,肚子里这个没有生出来,谁都不能肯定是男是女,若是个儿子,那自然最好,可若仍旧是个女儿,又当如何? 从前她生霍芷柔的时候,靖北侯从未提过一定要生个男孩这样的话,可如今靖北侯的态度不一样了,周氏不由生出了忧虑。若是这一胎当真不是男孩,那靖北侯会不会对她也不复从前了呢?因而,她立刻出言试探,她迫切地想知道靖北侯对此事的态度…… 然而,靖北侯的反应让周氏失望了。 他并没有立刻接话,沉默了半晌后方才支支吾吾地低声说了句:“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的。” 周氏心下再度泛起凉意,嘴上说着喜欢,但其实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靖北侯又宽慰了周氏几句,方才离开。 靖北侯满腹心思,因而步子迈得极慢。方才周氏提起,他才忽然意识到,若是周氏这一胎还不能生下儿子,那该怎么办? 无论是他,还是周氏,年纪都不轻了,周氏这一胎怀的也不易,若是这一胎还不是儿子,那日后周氏还有机会再生吗? 他自然是希望将家业留给自己喜欢的女人生的儿子,可若是周氏生不出来,那该怎么办? 留给长子霍思锦?这不可能。靖北侯从前就没有想过让霍思锦继承家业,现在就更加不想了。可周氏没有儿子,霍家就只有霍思锦一个,这该如何是好…… “侯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靖北侯低着头走路,冷不防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耳畔传来女子的娇柔的嗓音,靖北侯闻声抬眼看去,只见一丫鬟低着头跪在地上,她手里正端着一盏茶。方才那一撞,茶盏被打翻了。 靖北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前胸处沾了些许水渍,眉头稍皱。 “奴婢该死,求侯爷恕罪。”丫鬟低着头,连忙求饶。 皱着的眉渐渐舒展开,靖北侯摆了摆手,“起来吧,日后小心点。” 丫鬟这才抬头,朝靖北侯展颜一笑,“多谢侯爷。” 看着这张脸,靖北侯觉得有些熟悉,“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 “奴婢环儿,在夫人房里伺候。”环儿笑盈盈地答道,靖北侯会这么问她,显然是对她有些印象的,看来她之前的偶遇也不是完全失败的嘛。 靖北侯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怪不得看她有些眼熟,原来是周氏房里伺候的人。指了指她手里端的茶盏,“这是给夫人的?” 环儿乖巧地点头答道:“是的,大夫说夫人身子不太爽利,最好每日喝点参茶固本。” “夫人的身子不爽利?”靖北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夫人的身子到底怎么不好了?给本侯说清楚。” “不是不是,奴婢说错话了。”环儿连忙答话,“夫人不是身子不好,是……” 环儿犹豫了片刻,方才吞吞吐吐地道:“奴婢也是听说的,夫人她,她今日好像有些忧思过重,也算不得身子不好。” 听了这话,靖北侯陷入了沉默中,周氏为什么忧思过重,想来还是和周缙之有关系。到底是自己娘家人,周氏果然刻意隐瞒了他。 “侯爷,是不是奴婢说错了话……”环儿语气怯弱,秋水般的眸子看着靖北侯,等靖北侯刚抬眼看过时,她又立刻将眸光挪开。 “你刚才说你叫环儿?” 环儿咬着唇,微微点了下头。 只见靖北侯继而又道:“环儿,你既是在夫人院子里伺候,就要时刻留意着,从今日起,你要每日都要来向本侯禀告夫人的状况。” “这件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夫人。”靖北侯神色严肃,“你可明白本侯的意思?” 环儿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面露诧异,愣了片刻后方才点头应下,“侯爷是担心夫人的身体,奴婢明白了,请侯爷放心,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夫人,也会准确无误地向侯爷禀告。” 这话落到靖北侯耳中,只觉十分中听。他微微点了点头,这倒是个机灵的丫头。 靖北侯对环儿的反应很是满意,而他不知道的是,环儿此刻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她终于有一个可以正大光明接近侯爷的机会了。 墨韵阁中 小木头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禀告给霍思锦,“果然如公子所预料的那样,环儿成功地接近侯爷了。” 霍思锦将手中的书放下,浅笑着说道:“告诉环儿,欲速则不达,眼下她还没入靖北侯的眼,先尽好本分,切忌操之过急。” 事实上,霍思锦本也是让环儿去碰碰运气,并没有指望一次就成功。靖北侯和周氏之间不过只是出现了一点点小裂痕,远没有到能让环儿见缝插针的地步。却不想,仅仅是这样,环儿竟然真的成功进入了靖北侯的视线。虽然眼下靖北侯对环儿还没有那种心思,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手指微微摩挲了两下,霍思锦腹诽道:大抵环儿当真和靖北侯有些机缘…… 府里一切进展顺利,而朝堂上亦是如此。五皇子一脉不断地上折子请求彻查边关军饷,皇帝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命六皇子楚钰主理,兵部和户部协助。 六皇子楚钰乃贵妃林氏所出,出身清贵,素来不掺和派系斗争,皇帝将差事交由楚钰,倒也公正。再加上楚铮早已做足了准备,霍思锦也就放下心来了。 闲来无事,霍思锦便去了普荫寺看望母亲杨氏。谁曾想,一进门就见杨氏正和姚芊若相谈甚欢…… 第115章 目的,时间不多了 “锦儿?”杨氏先瞧见的霍思锦,连忙朝她招手,“锦儿,快进来。” 姚芊若是背对着门口坐的,闻声转过头去,只见霍思锦正立在门口处。 霍思锦信步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见姚芊若站起身来,朝杨氏福了福身,“夫人,芊若就先告辞了。” “姚小姐,你才刚来一会儿,怎么就着急走?”杨氏出言挽留。霍思锦一来,姚芊若就起身告辞,这似乎不太礼貌。 姚芊若莞尔,摇头笑道:“芊若就不打扰夫人和霍世子叙话了,改日再来同夫人聊天。” 姚芊若执意如此,杨氏也不好再劝,连忙吩咐丫鬟送姚芊若出门。 霍思锦见姚芊若走远了,方才收回目光,眸光微深,“这几日,姚二小姐经常来找母亲叙话?” 杨氏摇了摇头,“也没有经常。姚小姐也在寺里礼佛,在佛堂里经常与她打照面,先前倒是没怎么说过话。” 霍思锦眉眼微垂,不过是平日里打个照面这么简单? “母亲,您没说完吧?”杨氏的心思很容易看懂,霍思锦可以肯定杨氏和姚芊若定有其他的交集。 “有什么事不能和孩儿说的。”霍思锦为杨氏倒了杯茶,递与她,温声道,“难不成母亲还要故意瞒着什么吗?” 杨氏一听这话,连忙解释,“锦儿,娘怎么会瞒着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日我不小心扭了脚,当时正好姚小姐在旁边,帮了我一把,所以娘今日才和她寒暄了几句。” “锦儿,娘也不是要瞒你什么,只是一点小事,娘怕你知道会担心。”杨氏自然不会隐瞒自己的孩子,只是她心知霍思锦孝顺,若是知道她扭伤了脚,恐怕会徒添担忧。 霍思锦唇角扬起一抹淡淡地笑,“原来是这样,姚小姐帮了母亲,我一会儿定要去向她道个谢。” 杨氏闻言,笑道:“娘方才已经向她道过谢,只是她推辞不受,说是举手之劳。姚小姐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姚芊若善良吗? 未必! 这话霍思锦却不会直接和杨氏说,她委婉地提了句:“母亲,您和姚小姐同在寺里礼佛,平日里遇见了,点头打个招呼也是礼数,不过为了姚小姐着想,母亲还是不要同她来往过多为好。” 听了这话,杨氏微微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这么说?” 她不明白,为什么霍思锦让她不要与姚芊若往来?杨氏卧病在床十几年,因而鲜少有个外人与她闲谈几句,且姚芊若聪明伶俐,说出来的话句句扣住杨氏的心扉,因而她还是很喜欢和姚芊若寒暄的。 可是,如今霍思锦却让她离姚芊若远一点。这让杨氏既困惑不解,又觉得有些膈应。 霍思锦将杨氏的神色看在眼里,对于她心头所想也猜得到几分,不过她并不慌乱,对于杨氏的疑惑,她心里早就有解释了。 “母亲,您别忘了,儿子今年已经十五了,高门贵族的子弟到了这个年纪就可以开始张罗订亲了。而姚小姐与孩儿年岁相仿,正是议亲的时候,若是母亲和她来往过多,岂非容易叫人议论?” 这个理由足以让杨氏信服了。 杨氏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后,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还是锦儿你考虑周全,娘疏忽了。” 霍思锦是不可能议亲的,她扮作男儿身已经够危险了,若是再来个未婚妻,那事情就更糟糕了。不管是为姚芊若的名声考虑,还是处于私心,顾及霍思锦的安危,她都不应该和姚芊若来往过密。 “是娘糊涂了,差点害了你。”杨氏自责道,她那双美眸中写满了愧疚。 她已经把自己的孩子害的很苦了,差一点又给霍思锦添麻烦。 杨氏在心头思量着,不仅是姚芊若,但凡是适龄的未婚少女,她都应该离远一点。 霍思锦又与杨氏说了几句话,见杨氏有些累了,这才走出房间,临走时,她悄悄朝流光使了个眼色。流光会意,也寻了个由头走开了。 走廊处,霍思锦见流光走近了,这才开口:“是姚芊若故意接近母亲的?” 她担心有人从杨氏这边下手,所以把喜嬷嬷和流光都留在杨氏身边照顾。杨氏纵然是不小心扭了脚,旁边有经验吩咐的喜嬷嬷,还有个会医术的流光,哪里轮得到姚芊若出手帮忙。 流光摇了摇头,正色答道:“无法确定是不是故意的。当时奴婢正好不在身边,事后奴婢也问过喜嬷嬷。” “喜嬷嬷说当时姚小姐离夫人还有两步远,没近夫人的身。事后奴婢也仔细地查看过夫人脚踝处扭伤,从伤口上来看,的确是扭伤。” 手指来回摩挲着,霍思锦若有所思地缓缓道:“姚小姐离得远,母亲又的确是扭伤,从表面上看,这好像的确是一次不小心的扭伤,和姚小姐没有关系。” “也正是因为表面上看不出来关系,反倒是越让你怀疑。虽然怀疑,却始终找不到证据,所以你无法判断。” 闻言,流光点了点头,“姚小姐接近夫人,有很大可能是故意为之,奴婢担心她还有后招,但奴婢无能,未能查清,请公子责罚。” 霍思锦摆了摆手,“不是你无能,因为这确实是一次意外。” 流光眉心微不可见地一蹙,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竟然相信这并非是姚芊若故意做出来的? “这是一次意外,和这次意外是不是姚芊若故意为之并不冲突。”霍思锦淡淡地说道。 如果她推测地没错的话,杨氏扭伤脚的确是意外,但姚芊若来帮忙,这就是她故意为之了。 至于姚芊若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就值得深究了。 右手指尖轻轻地在手背上点了点,霍思锦想,好几天了,她的确该见一见这位投诚的姚二小姐了。 …… “霍世子,好久不见了。”姚芊若老远就看到霍思锦了,但是她脚下的步子却未加快,依然是莲步轻移,缓步走上前来。 “姚小姐似乎忘了,几天而已,说不上是好久。”霍思锦淡笑。 姚芊若摇了摇头,笑容依然,“对于霍世子你来说,自然不过是几日光景。但世子可知,对于芊若来说,这几日的光阴有多漫长?” “请世子见谅。”姚芊若一面致歉,一面恭敬地与霍思锦屈膝行了个礼。 “夫人扭伤脚是意外,芊若有心接近夫人也是事实,芊若知道定然瞒不过世子。” 霍思锦眉梢微微上挑,这姚芊若倒是聪明,自己先把话都说了。 “那么姚小姐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你可知你这样的行为很容易引起反感?” 姚芊若面露尴尬之色,她微微点了下头,“若是换做芊若,也会反感故意接近自己母亲的人。芊若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求世子能体谅一二。” “芊若自知身份尴尬,无论如何,芊若姓姚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不管我做什么,其实都会是刻意的。所以芊若也就没有抱太多顾虑,既然已经决定要投靠太子殿下,就会坚持到底。” 正说着,姚芊若轻轻叹了口气,“芊若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和诚意,但世子你却并未相信。芊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了,所以没办法,只好在侯夫人身上想想办法,目的只是希望能再和世子见一面。” 霍思锦点了点头,笑容淡淡,“你的目的达到了。” 她的确来见她了。 姚芊若笑了笑,“是的,第一步成功了。那么接下来呢?霍世子,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芊若?长姐和五皇子的婚事越来越近了,每过去一天,芊若心里的紧张感就多一分,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116章 拒绝,年龄是硬伤 “姚小姐,并非我不相信你,而是太子殿下对你没有那个意思。你不想嫁给五皇子,这个殿下帮不了。” 霍思锦一番话说的姚芊若脸色微僵,她咬了咬唇角,“芊若不敢有非分之想,这么多年,东宫无女眷,芊若不过是个区区弱女子,实在没有重要到能让殿下屈尊的地步。” 姚芊若缓缓抬眼,看着霍思锦,“只要芊若订了亲,那父亲就不可能再把芊若嫁进五皇子府了。” 霍思锦看了看姚芊若,只见她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顿时心下猛地一惊,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我?” 不会吧,姚芊若想让她娶她! 霍思锦脸色微变,当即严词拒绝,“姚小姐,本世子同样对你无意,恕不能同意。” 面对霍思锦的严词拒绝,姚芊若脸色一白,“芊若当真如此差劲,入不得世子的眼?” 她虽是庶出,但也是侯爷之女,身份也不太低,相貌才情也是不错的,可太子楚铮看不上她,霍思锦也看不上她。 霍思锦面无表情,语气严肃地说道:“姚小姐,本世子年纪尚轻,还没有到考虑婚事的地步。” 提到年纪,姚芊若语塞。 她与霍思锦同岁,甚至若论月份,她还比霍思锦大几个月。霍思锦说起年纪,摆明了是嫌弃她年纪大。 年龄成了硬伤,这让姚芊若无话可说。 霍思锦轻咳两声,紧接着又道:“姚小姐,你所求之事,我们帮不了。至于其他的,姚小姐你先自己想清楚吧。” 姚芊若咬着唇角,沉默了一会儿,叫住了正准备转身离开的霍思锦,“霍世子,其实你还是不信任我吧。若是真的相信芊若,世子自然有办法帮芊若达成所愿。” 霍思锦眼眸微垂,并未答话。这话姚芊若倒是说得没错,要帮姚芊若并非只有娶了她一种办法。办法总归都是人想出来的,只是麻烦一点罢了。 姚芊若顿了顿,“芊若听说陛下已经开始彻查边关军饷,不管边关军饷有没有问题,父亲和五皇子都不会轻易放过的。世子可否给芊若一个机会?芊若有把握为世子带来有用的消息。” “事成之后,世子再决定是否相信芊若,如此这般,世子认为可好?” 霍思锦眉头微皱,却并未立刻答应下来。 姚芊若面露急色,连忙又继续说道:“霍世子,还请你给芊若一个机会。若是世子不愿娶芊若,那便不娶,只要芊若能与世子订亲,那父亲就不会再将芊若嫁进五皇子府。长姐那边等不及,父亲很快就会安排其他人嫁进去,到时候世子再和芊若退婚便是。世子是男子,退一次婚,并不会造成多大影响。” “霍世子,你就帮帮芊若吧,若是你不帮芊若,芊若真的只有死路一条,求求你了,霍世子……” 姚芊若看着霍思锦,眼里隐隐又水光闪烁。 良久,霍思锦方才缓缓开口:“姚小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本世子还不应,难免有些太铁石心肠了。” 听了这话,姚芊若面上一喜,唇角瞬间扬起一抹弧度,“这么说,世子你是答应了?” 霍思锦微微点了下头。 “多谢世子……”姚芊若连忙道谢。 却见霍思锦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别忙着道谢,我只答应给你一次机会,不过我不会和你订亲。” 姚小姐刚刚才扬起的笑容又僵住了。 “若是你当真能传递有用的消息,事后,我便想办法帮你,让你不用换嫁入五皇子府。不过,我只会帮你做到这一点。” 霍思锦朝姚芊若道:“姚小姐,你若是同意,那咱们就算是达成共识了,若是觉得吃了亏,那我只等过去今日都没见过你。” 言下之意,这是一桩买卖,若是姚芊若同意,那买卖就算是成了,若是觉得这买卖她吃亏了,那就当从来都没说过这话。 姚芊若想也没想,立刻点头应下,“我同意。只要霍世子能帮芊若,做什么都可以。” 霍思锦点了点头,笑道:“若是有消息,只管派人来告知我便是,家母身子不好,本世子不希望有人打扰她。” 言下之意,姚芊若若是想从杨氏那里下手,那就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芊若明白,请世子放心。”姚芊若一口应承下来。 霍思锦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姚小姐既聪明又爽快,最是明白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不该碰。” …… 解决了姚芊若,却不想另一个麻烦又来了——靖北侯派人来接杨氏回府。 “夫人,过几日长公主府要办宴会,侯爷请夫人回府备好礼物,亲自送给长公主。”前来接杨氏的人是靖北侯的乳母裘氏。裘氏是先前靖北侯府老夫人的陪房,后来又做了靖北侯的乳母,如今年事已高,靖北侯又多她有些敬意,因而便只让她在侯府里养老,并未当下人使唤。因而,裘氏在府中的地位颇高,就连周氏也要给她几分颜面。 靖北侯派裘氏来请杨氏回府,这让杨氏甚是惊讶。 “真是侯爷让你来的?”杨氏有些不敢相信,靖北侯派裘氏来接她,怎么会?这十多年,他可是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成,又怎会派自己敬重的乳母来接她? “当然是侯爷,除了侯爷,还有谁能使唤我这个老婆子?”裘氏语气里夹杂着一丝高傲,靖北侯对她极为敬重,周氏也甭想拿她当下人使唤。 “夫人,上香礼佛什么时候都可以,也不急在这几天,既然侯爷吩咐了,夫人你就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回府吧。”裘氏朝杨氏说话的语气平平,并没有半分敬意,甚至她看杨氏的眼神里都透露出几分鄙夷。 裘氏是看不起杨氏的,身为正室,却压不住小妾,反倒是被人压得死死的。不过,周氏和杨氏之间的斗争,裘氏不掺和,只是背地里看看笑话便罢了。 杨氏却没有立刻动身,她犹豫了片刻,道:“我先和锦儿商量一下。”又吩咐喜嬷嬷,“你去找一下锦儿。” 这点小事还要商量? 裘氏黑了脸,来之前靖北侯同她说起这事,她可是立刻应承下来,只要她去了,杨氏定会立刻回府的。 杨氏性子软,裘氏满心以为,只要她往杨氏面前一站,杨氏定然不敢拒绝。 却不想,杨氏性子倒是没变,一贯的柔弱,但现在倒好,有儿子做依靠,反倒是长本事了。 “这点小事,哪里还用商量。夫人,这天色也不早了,你若是再犹豫不决,今日可就回不去了。侯爷吩咐了,夫人却没回去,这像什么话!” 裘氏的语气不善,但杨氏却不敢顶嘴,只低着头,弱弱地道:“锦儿也在,若是回去,也是要一起的……” “夫人,侯爷才是一家之主!”裘氏厉声道。 纵然霍思锦是世子又如何,爵位还没传到她头上呢,如今当家做主的人可是靖北侯。 裘氏睨了杨氏一眼,“我看夫人真是糊涂至极!” 话音刚落,裘氏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哎哟!” 裘氏吓得白了脸,转头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踢我!” 霍思锦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冰冷,“正是本世子。” 一见是霍思锦,裘氏心里不由的有些发慌,但是随即又想到她可是靖北侯的乳母,怕霍思锦作甚,立刻高声道:“侯爷当我是长辈,世子身为晚辈,却做这等不孝之事,侯爷知道了,定会责罚你。” 霍思锦冷笑:“不孝?呵呵……” 第117章 裘氏,不识趣的人 对于霍思锦如此态度,裘氏当即心生不悦,连当家夫人周氏都要敬她三分,霍思锦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更遑论方才还踢了她一脚。 裘氏板着脸,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大少爷,虽然你现在是世子,但侯爷都待我多有敬重,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霍思锦打断,“流光,把她扔出去。” 流光得了吩咐,当即拎起裘氏的衣领,随手一抛…… 裘氏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扔出了房门,“哎哟!”裘氏疼的直叫唤。这几年她没做过什么粗活,身边还有小丫鬟伺候着,可谓是养尊处优,身子骨早就大不如年轻时候。方才这一摔,裘氏只只觉浑身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霍长锦,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摔我,反了天了!你等着,我一定就会告诉侯爷的,看侯爷怎么处置你……” 门外传来裘氏的叫骂声,屋内杨氏眉头紧皱,担心不已,“锦儿,怎么办?侯爷本来就对你不满,要是裘氏向他告状,他定不会放过你的。” 霍思锦轻轻拍了拍杨氏的手背,“母亲不必怕她。就算是裘氏告状,靖北侯也奈何不了我。” “可是……” “母亲高看裘氏了,靖北侯若是真把她当做半个母亲敬重,就不会让她跑这一趟了。”霍思锦唇角勾起一抹讽刺,“靖北侯那个人虚伪的紧,他明面上对裘氏多有敬重,不过是想为自己博个好名声罢了。” 也就裘氏自己托大,自我感觉良好,靖北侯若是当真对她好,又怎么会派她来接杨氏回府。杨氏或许看不透,但霍思锦却早就一清二楚。她说过杨氏要在寺里礼佛,不可能回府,裘氏来接杨氏回府必然是件难事,靖北侯将这不好办的差事派给裘氏,本身就是再给裘氏找麻烦。 偏裘氏还沾沾自喜,满心以为是因为靖北侯敬重她,所以才派她来。 “喜嬷嬷,你照顾好母亲,我出去看看。”杨氏性子太软,并不适合处理这样的事情,霍思锦索性将她留在屋里。 霍思锦走出房门时,裘氏依然还坐在地上,一面哭着一面谩骂。 “太吵了,把她的嘴堵上。”霍思锦轻描淡写地道了句。 流光得了吩咐,立刻朝裘氏走去。裘氏抬头看了她一眼,瞬间想起来,方才扔她出去的人可不就是这姑娘。方才那一摔,差点要了她老命,裘氏忍不住牙关打颤,“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啊,我可是侯爷的乳娘,你别乱来,你你……” 流光才懒得搭理她,随手扯过旁边小丫鬟的手帕,就往裘氏嘴上堵。 裘氏连忙侧过脸去,然而流光的手极快,一手捏着裘氏的下巴,裘氏根本闪躲不过,当即别堵住了嘴巴。 “唔……”裘氏挣扎着想将口中的手帕拿下来,但流光另一只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双手,力道极大,她根本挣不开。 “还是太吵了,流光,割了她的舌头!” 裘氏一听这话,当即吓得不敢再吱声了。眼前这姑娘显然是个练家子,她一把老骨头哪里对付的了,已经这么惨了,要是再被割了舌头,那她还活不活了。 终于安静了,霍思锦这才朝流光点了下头,流光会意,松开了手,退到一边。 霍思锦走到裘氏面前,蹲下身体,将裘氏嘴里的手帕取下,淡声说道:“你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我也不想为难你。” 她和裘氏没有过往恩怨,对于裘氏方才的无礼,霍思锦也懒得和她做过多计较。 “我和我母亲今日都不会回府,你也别再白费功夫,只管回去转告靖北侯。”至于裘氏要怎么回复靖北侯,那是她自己的事,与霍思锦无关。 然而,裘氏却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反倒是用指责的口吻说道:“你连侯爷的话都不听了?侯爷是你父亲,做儿子的不听父亲的话,那就是忤逆不孝。” 对,忤逆不孝,裘氏自觉抓住了把柄,连忙又添了句,“世子爷,我可听说,你忤逆不孝,迟早会被剥夺世子的身份。” 裘氏满心以为这下霍思锦该怕了,满是褶子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哼,小兔崽子,敢跟我叫板,你还嫩着呢! 霍思锦将裘氏的神色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你从哪里听说的?靖北侯知道分寸,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府上的下人?” 霍思锦随即又是一笑,“周氏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不可能任由下人乱嚼舌根子,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话是周氏故意叫人说给你听的。” 裘氏愣了愣,“你你……你再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婆子听不懂。世子爷,老婆子好心劝你一句,别做忤逆不孝的事,不然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裘氏和霍思锦没什么来往,更谈不上什么恩怨,裘氏闲来无事时,自个儿还悄悄嘀咕,霍思锦到底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少爷,可惜不得侯爷喜欢,连个世子都做不成,说来这也都怪杨氏,身为正室夫人,不讨夫君喜欢也就罢了,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守不住,真是没用! 裘氏方才那话是出于好心,还是旁的缘故,霍思锦也不在意,不过裘氏既然说她是好心奉劝,那她也奉劝她一句,“裘氏,你年纪大了,就好好养老,不要掺和旁的事,免得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裘氏很是不悦,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知好歹”,随即又摆了摆手,道,“我也懒得和你说其他的,世子爷,侯爷说了让夫人回去,你最好还是听从为好。” 见裘氏执迷不悟,霍思锦也懒得在和她说,眼眸微垂,正色道:“我说了,不回。裘氏,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派人送你走。” 派人送她走,派谁? 裘氏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旁边的流光身上,顿时打了个寒噤,她才不要她送呢! “世子爷,你当真不回?”裘氏再次问了一遍。 彼时,霍思锦已经转过身去了,她扭过头来,看了裘氏一眼,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道:“不,回。” 裘氏眉头皱得紧紧的,额头上的褶子几乎能夹死苍蝇,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老婆子一片好心,世子爷却听不进去,罢了罢了,我也不白费口水了。方才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侯爷。” 霍思锦唇角一勾,随你的便。 裘氏自讨了个没趣儿,大摇大摆地来,却是灰溜溜的离开。 “锦儿,裘氏一定会告状的,侯爷肯定会大发雷霆。”杨氏忧心忡忡,就算裘氏不添油加醋,靖北侯也肯定要动怒。 “母亲不用担心,他大发雷霆也没用,横竖这雷劈不到我们身上。”霍思锦冷笑,靖北侯生气也不用,这怒火只能再他自己身上烧,当然也有可能烧到旁人身上,比如说裘氏。就看靖北侯对这个乳娘到底有几分真心了。 事实确如霍思锦所料,裘氏在靖北侯面前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结果靖北侯黑着一张脸,却什么也没说,更没提责罚霍思锦,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让裘氏先回房休息,然后就再没说其他话了。 “侯爷?”裘氏诧异不已,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乳娘还有什么事?”靖北侯有些不耐烦。 裘氏更觉得惊讶不解了,缓缓道:“世子不孝,侯爷难道不教训他吗?” 靖北侯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他怎么不想教训他,可是他没办法,现在的霍思锦羽翼已丰,他根本拿她没办法。心里憋着火,却发不出来,只能忍着,做老子的连儿子都教训不了,靖北侯既觉得心烦,又觉得没面子。偏生裘氏依然不识趣,继续在一旁叨叨着世子如此不孝,不能不教训,而且还要狠狠地教训。 “够了!给我滚出去!”靖北侯终是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力道之大,以至于桌子上的茶盏茶盖都跳了一笑,发出嘭嘭的响声。 第118章 得意,鱼顺利上钩 靖北侯这一声怒吼,直接将裘氏吼懵了,吓得眼泪都忍不住往下掉。靖北侯一直待她都客客气气的,何曾用过这样的语气? “侯……”话到嘴边,裘氏又鬼使神差地咽了下去,这个样子的靖北侯着实太吓人了,她还是避开的好。裘氏捂着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待出了房门,走远了,裘氏方才抬手抹起眼泪来。她是没把事情办好,侯爷让她将杨氏接回来,她没能把人带回来,事情没办好,固然让人失望,可是也不至于会发这么大火吧? 裘氏被靖北侯骂哭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周氏耳中,含翠绘声绘色地将裘氏被赶出书房,然后嚎啕大哭的情景描述了一遍…… “还是夫人明智,侯爷一提这事儿,直接就没接话。可笑裘氏什么也不懂,胡乱献殷勤。” 周氏勾起一抹轻笑,道:“杨氏好欺负,可她儿子可不好对付,要接杨氏回府,除非霍长锦点头,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我当然不会接话。想来裘氏不光得了侯爷一顿骂,在霍长锦那儿也没讨到半点好。” 含翠点头笑道:“夫人您说的全对,奴婢问过了,裘氏挨了一脚,还差点被拔了舌头。” “哦,那这就不奇怪了。”周氏了然,“裘氏在霍长锦那里吃了苦头,回来就在侯爷面前哭诉一通,眼巴巴地指望着侯爷能为她做主。” 随即,周氏冷笑,“侯爷哪里能为她做主,眼下这光景,侯爷自己还得受霍长锦的气呢,心里本就憋着火,偏裘氏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侯爷不冲她发火就怪了。” 她和靖北侯夫妻多年,早将他的心思摸的透透的。 “裘氏不过只是个乳母,还真当自己是侯爷的母亲了,这回得了侯爷一顿骂,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对夫人您甩脸子。” 含翠这话,倒真是说出了周氏的心声。周氏掌管府中中馈,将府中的人都收拾的服服帖帖,可唯独有个裘氏,时不时给她找不快,甚至在她面前摆婆母架子,周氏心里很是不高兴,早就想给裘氏找点不快了。 今日正好来了这么个机会,靖北侯在一旁提出要找人接杨氏回府,周氏正好瞧见裘氏从一旁走过,这才没吭声,就等着裘氏把差事接过去。裘氏果然没让她“失望”,还拍着胸脯对靖北侯说,肯定将杨氏带回来。 裘氏当时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狼狈。 这么长时间以来,也就这一件事能让周氏稍微觉得舒心了。 “夫人,要奴婢说,裘氏那个人就是欠教训,咱们要不要再给她颜色瞧瞧,也好叫她日后再不敢找夫人的麻烦?”含翠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要说谁最讨厌裘氏,非含翠莫属。裘氏虽然给周氏找不快,但周氏毕竟是当家夫人,裘氏也不敢闹得太过,就专挑周氏身边的丫鬟找茬。久而久之,含翠心里的积怨就多了,如今巴不得能踩上几脚,好叫裘氏从此怕了她,不敢再滋事。 可惜,含翠的希望落空了。 周氏摇了摇头,“不管她,裘氏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若是闲着没事,那给裘氏使点绊子,或者直接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把她赶出府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含翠,我让你递进宫的信递了吗?” 周氏昨儿个琢磨了一夜,为了不给他们夫妻之间留下疙瘩,周缙之所提的条件不能同靖北侯说,还是直接同霍娴妃谈。真正需要周缙之的人是霍娴妃和楚黎,霍娴妃是女眷,周氏和她也熟悉,直接与霍娴妃正面商谈,达成共识的可能性更大些。 “夫人放心,奴婢按夫人的吩咐,悄悄递信的,没让侯爷知道,想必很快就会有回信了。”含翠连忙应答道。 这么大的事情,周氏自然不会直接写进信里,只是传信给霍娴妃,有要事相商,请她传话传她入宫觐见。原本周氏是可以自己递帖子入宫拜见霍娴妃的,只是她怕引起靖北侯嫌疑,这才饶了个弯子。若是霍娴妃主动召见,那靖北侯也就猜疑什么了。 霍娴妃得了信儿,果然很快就派内侍来传话,说她想念娘家人了,请周氏入宫叙话。周氏以为自己的计划很成功,不会引起靖北侯的怀疑,然而她却不知身边有一双靖北侯的“眼睛”。 周氏先传信给霍娴妃,然后霍娴妃才派人请周氏入宫叙话,整件事情环儿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靖北侯。 “你的意思是并非娴妃娘娘要找夫人叙话,而是夫人和娘娘说了什么,所以娘娘才召见她的?”靖北侯不是没有疑虑,只是他不愿猜忌自己心爱的女人。 环儿只管装傻充愣,一脸无辜地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侯爷恕罪,奴婢只是个丫鬟,哪里知道夫人的信里写了什么。” 言下之意,我只是个能力有限的丫鬟,主子的事情知道不多。你的推测我说不上来,只能把自己知道都告诉你。 靖北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低声喃喃道:“夫人到底有什么事连我也要瞒着?” 他待周氏情深意切,除了正房夫人的名分没给她之外,内里可是只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子。夫妻之间本该坦诚,可是为何近来他总感觉周氏有事瞒着他。 “侯爷!”环儿忽然出声。 靖北侯回过神来,看着环儿,示意她有话就说。环儿话都到嘴边了,她想说“侯爷,奴婢觉得夫人确实有事隐瞒,而且还是大事要紧事”。见靖北侯对周氏已经开始生出了隔阂的苗头,环儿立刻就想再添一把力,让这隔阂越长越大,让靖北侯彻底对周氏生出不满。 可是话到嘴边,环儿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霍思锦的一句话——切勿操之过急。靖北侯这么多年对周氏都是痴心不改,整个靖北侯府,除了周氏,靖北侯连个妾室都没有,这可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欲速则不达,她要是把这话真说出了口,只怕得不了好,反倒是会引起靖北侯的厌烦。 环儿权衡片刻,终是改了口,低着头道了句:“侯爷若是没什么吩咐了,那奴婢就告退了。” 靖北侯点了点头,“你回去吧,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环儿心里失落不已,果然她还是没能入得了侯爷的眼,眼下侯爷不过是将她当做使唤的下人罢了。 见环儿愣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靖北侯皱了下眉,问道:“还有事?” 环儿抬起头来,看着靖北侯,轻咬唇角,吞吞吐吐地说道:“侯爷,若是……若是奴婢一不小心被夫人发现了,求侯爷救救奴婢,奴婢,奴婢真的不想死。” “死?”靖北侯眉头皱的更深了,“夫人一向宽厚,区区小事不会让你死的。” 环儿几欲哭泣,“夫人她……侯爷,夫人最不喜欢背主的人,奴婢心里实在害怕。” “害怕”二字一出口,环儿顿时潸然泪下,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滑落,如梨花雨落,惹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靖北侯忍不住安慰道:“你别怕,你是为本侯做事,算不得背主,夫人不会责罚你的。” 环儿只是默默垂泪,并不答话,但这神情已经表明自己的意思,求侯爷救救奴婢。 “罢了罢了,即便是夫人要罚你,本侯出面保下你就是。”靖北侯摆了摆手。 听了这话,环儿这才渐渐止住眼泪,朝靖北侯跪下磕头,“奴婢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环儿连连磕头,饶是靖北侯也不知道是怎的,不由自主地上前将她扶起,“行了,起来吧,别跪了。” 他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环儿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得意,鱼上钩了…… 第119章 说服,胃口不小啊 环儿从靖北侯处离开后,又忙不迭地将消息如实传递给了霍思锦。虽然周氏进宫的目的未明,但霍思锦也猜到了。周氏在靖北侯那里想不到法子,索性就找上霍娴妃。 翌日,周氏坐着马车进宫拜见霍娴妃,她自以为自己安排妥当,却不知她的心思早就被霍思锦看透,就连靖北侯也起了疑心。 进了宫,周氏与霍娴妃见过礼后,霍娴妃就将寝宫里的宫人都挥退了。 “有什么要紧事,你直说便是。”霍娴妃微微抬手,示意周氏坐下说话。 霍娴妃想要做太后,少不要需要娘家的扶持,因而霍娴妃自打入宫后,就和靖北侯府联系十分紧密,靖北侯府里的人和事她都了如指掌。她很清楚周氏在靖北侯心里的分量,因此霍娴妃对周氏这个嫂子十分亲近。就连霍芷柔和楚黎的亲事也是霍娴妃主动提出的。 周氏传信来说有要紧事找她,霍娴妃当下也就没有犹豫,立刻按照她说的做了。 周氏在霍娴妃下手坐下,将来意直说了,“那妾身就不和娘娘绕弯子了。妾身可以肯定地告诉娘娘,霍长锦根本拉拢不了。” 一听这话,霍娴妃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周氏也顾不得霍娴妃的脸色了,横竖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随即又继续说道:“并非妾身不肯忍下这口气,而是霍长锦根本就没打算给靖北侯府也好,还是娘娘您这个亲姑姑,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所以你急急忙忙挺着大肚子来见本宫,就是为了说这个?” 显然,周氏的一番解释令霍娴妃十分不悦。她将“挺着大肚子”几个字咬得重重的,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霍娴妃想要拉拢霍思锦,这对楚黎的大业自然有利,但对于周氏来说,并非什么好事。尤其周氏眼下又坏了一胎,若是这胎如愿生个男丁,那日后势必要和霍思锦正面对上。倘若霍思锦成了楚黎的人,那日后周氏可就没法随意对霍思锦动手了。 霍娴妃面无表情,冷声说道:“本宫原本想着你是个识大体的人,如今看来是本宫高看你了。” 要想拉拢霍思锦,必然会损害周氏的利益,但霍娴妃并不担心,因为她熟悉周氏这个女人,周氏能忍,最重要的是她懂得权衡利弊,以大局为重的道理她能明白。 面对霍娴妃话里话外明晃晃的冷嘲热讽,周氏心里堵着一口气,不能出只能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出言解释:“娘娘知妾身为人,妾身不是目光短浅的人,大局为重的道理妾身当然明白。” 然而霍娴妃依然是一脸冷然,显然她并不相信。若是往日,她倒还真有可能信了周氏的这番解释,可现在不一样,周氏肚子里正怀着孩子,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存着私心再正常不过。 周氏看出了霍娴妃的心思,她摸了摸肚子,又继续解释道:“妾身肚子里这个才三个月,也不知能不能顺利降生,更不知是男是女。” “妾身就算有私心,也该为柔儿考虑,柔儿和三皇子殿下青梅竹马,亲事早也定下了,只有殿下好,柔儿才会荣华加身,妾身也好,还是肚子里这个孩子也都会跟着沾光。” “娘娘,柔儿若真是目光短浅之人,霍长锦早就不存在了。”在霍娴妃面前,周氏也不必用委婉的方式说话。周氏很早便知道,霍娴妃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是一类人,擅于隐藏自己,为了往上爬可以忍常人之不能忍。霍长锦的存在,无疑是周氏最大的绊脚石,但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况且,明知道会惹娘娘不悦,妾身又怎会做这样的蠢事。”末了,周氏又添了一句。 拉拢霍思锦是霍娴妃提出来的,若是不做,便是落霍娴妃的面子。 “妾身有自知之明,虽然侯爷对妾身爱重有家,但往后的日子还长,真正能决定妾身和妾身孩子命运的人是娘娘和殿下。” 周氏说了这么多,唯独最后一句话霍娴妃听进去了。霍娴妃睨了周氏一眼,还算她识相,知道什么人是不能得罪的。 见霍娴妃已经有了松动,周氏的心总算是稍微安定了几分。 “娘娘,这件事是妾身没有办好,请娘娘给妾身一个弥补的机会。” 听了这话,霍娴妃眼眸微抬,“哦?你想怎么弥补?”周氏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不是空手而来。 周氏恭敬地答道:“娘娘不计前嫌拉拢霍长锦,不过是因为他才能出众,就连陛下也夸赞了他。妾身的弟弟周缙之,任户部侍郎,甚至日后会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娘娘以为他可否与霍长锦相提并论?” “黎儿和本宫提过这个人,不靠靖北侯府的关系,便能在几年之内从一个芝麻小官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的确是个人才。”霍娴妃嘴上看似语气平淡如水,实则内里却很清楚,若把周缙之和霍思锦相比较,那霍思锦是远远及不上周缙之的。 旁的不说,单论年纪和阅历,霍思锦就差了周缙之许多。霍思锦不过是个刚出茅庐的青涩少年,但周缙之却早已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而且就他升官的速度,很明显,周缙之绝对是个精于官场谋划的人,相比而言,霍思锦的发迹更像是运气使然。 霍娴妃不知,若真论起阅历来,霍思锦前世今生加起来那可以做官数年,并且达到顶峰的人。当然,霍娴妃终其一生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眼下,霍娴妃倒是真心动了,楚黎早有拉拢之意,只是周缙之刻意同靖北侯府疏远,更不同他有来往,以至于楚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如今周氏主动提出来,倒像是瞌睡了就递来的枕头。 “你弟弟答应了?”霍娴妃眉角微微上挑,若真能拉拢到周缙之,这倒是好事。 周氏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了,倘若周缙之真答应了,她方才又何须卑微。 “他……”周氏顿了顿,心下一横,直接明说了,“他有条件,只要殿下能许诺日后功成之时,封他为丞相。” 霍娴妃微微有些惊讶,随即轻笑道:“一开口便是丞相之位,嫂嫂,你这个弟弟胃口可不小啊。” 对于周缙之的条件,霍娴妃倒是不怎么介意,有所图的人用起来也更能让人放心。 周氏继而又道:“缙之为人谨慎,做事一向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从不信口头上的承诺。” 此言一出,霍娴妃脸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不相信口头上的承诺,难不成还要白纸黑字写下来不成?” 周氏脸上讪讪的,可不是要白纸黑字写下来,“不瞒娘娘,缙之素来是个一丝不苟的性子,即便是妾身这个亲姐姐,他也不会十分的信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自打入仕之后,便养成了这副性子。” 周氏相信,她的意思霍娴妃听得懂,谨慎小心,戒备心极强,也无怪乎他能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了。若是答应了周缙之的条件,必然会对楚黎有很大的助益。 霍娴妃陷入了沉默中,良久,方才抬眸正色道:“若是他真能帮助黎儿,丞相之位也当的。” 若是周缙之真能对楚黎有很大助益,那这功劳就大了,百官之首倒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周氏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今日总算是没有白来。 周氏搞定了霍娴妃的消息很快送到了霍思锦手中…… 第120章 苦劝,可不是主子 “消息可准确?”霍思锦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挺惊讶的。从前她只知靖北侯对周氏言听计从,却不晓得连霍娴妃都能轻松被周氏搞定。 霍娴妃可和靖北侯不一样,在深宫里安稳度日的女人可不是好糊弄的。霍思锦原想着周氏即便是从霍娴妃处下手,也要费好些功夫,却不想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周氏竟然成功说服了霍娴妃。 飞羽点头答道:“消息绝对可靠,不止侯府,就连东宫也传来了同样的消息。” 霍思锦眼眸微亮,“殿下也知道了?”东宫既然能收到消息,那必然是霍娴妃身边有东宫的眼线。 随即,她点头轻笑,“看来是我多虑了,一切尽在殿下的掌握之中。飞羽,传讯给小木头,找个机会悄悄把消息透露给靖北侯知道,另外派人做,不要用环儿。” 霍思锦特意强调不用环儿,这让飞羽不禁有些疑惑,“公子,为何不用环儿?” 按理说,环儿如今已经得了靖北侯的信任,直接借她之口岂非更可靠。 “倘若环儿只是我安排在靖北侯身边的眼线,自然由她来说最合适。”霍思锦唇角轻勾起一抹讽刺,“环儿日后可是要成为靖北侯里的第一位姨娘,她不适合做任何让靖北侯起疑心的事情。” “顺便让小木头转告环儿,从即日起,她就不要再给我传递消息了,靖北侯的周氏之间的裂缝已经产生了,她要做的就是等,等到这两人之间的裂缝越来越深,她的机会便来了。” 见飞羽愣了片刻,霍思锦莞尔一笑,“你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飞羽回过神来,抿了抿唇,“属下愚钝。” “不是你愚钝,不过是你不了解靖北侯这个人罢了。”霍思锦唇角微勾,“从前我也不了解,我也是在不久前在想通某些事情。” 靖北侯对周氏可谓是巴心巴肝的好,为了她抛妻弃子,甚至不惜背上宠妾灭妻的骂名,可是为何偏偏后来还是出了一个环姨娘? 起初霍思锦还以为是环儿爬上了靖北侯的床,而那时周氏已经生不出来儿子,所以靖北侯才纳了环儿,只为能留下个儿子。因此,霍思锦遵循前世的轨迹,将环儿安排在靖北侯面前,本来只是想着将前世发生的事情提前,只要周氏腹中的女婴一落地,环儿的机会就来了。 但现在看来,根本不用等到那时了,靖北侯对周氏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也要周氏对他毫无隐瞒,周氏不过稍有异样,靖北侯就立刻起了疑心,而且还让环儿监视周氏的一举一动。 “靖北侯不是个大度的人,周氏隐瞒周缙之的事情,落在靖北侯眼里,可不是件小事,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裂缝。只要这裂缝越来越大,环儿就可以趁虚而入。”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加深这裂缝,误会的苗头已经起了,只要适当的浇水,这根苗便会“茁壮生长”…… “锦儿,你在房里吗?”门外忽然传来杨氏温柔的嗓音。 霍思锦连忙应下,“在的,母亲您进来便是。” 杨氏这才推门走了进来,与霍思锦笑道:“娘还以为你走了呢。” “您在这儿,孩儿能走哪儿去。”霍思锦笑着说道,又悄悄与飞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下去,照自己的吩咐做。飞羽会意,转身退出房间。 杨氏将飞羽离开的身影看在眼里,朝霍思锦正色道:“锦儿,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不用留在这儿陪我。你既然是世子,又是东宫长史,时不时就有事要处理,别因为我耽搁了。” 霍思锦到底在忙些什么,杨氏不知道,但她知道飞羽时不时都有事禀告霍思锦。 闻言,霍思锦微微一笑,“母亲,您想多了,孩儿又不是什么缺一不可的重要人物。太子殿下英明睿智,手下能人众多,并非我不可。” 楚铮器重她,要她出谋划策是一回事,可这并不代表霍思锦就是不可或缺的人才。霍思锦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即便她在政务上有些才能,前世的记忆又让她在某些时候能未卜先知,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无坚不摧的。纵然有前世的记忆又如何,世事多变幻,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她从前是一路高升做到了丞相的位置,但最后还不是被人害死了,死的悄无声息。 有时候,霍思锦甚至怀疑,她从前能做到丞相的位置,其实是有人故意为之,捧得越高,最后摔下来也更惨。 霍思锦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前世记忆是绝密,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包括自己的母亲。 而杨氏也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性子单纯,想法简单,哪里能想到许多,她所关心的还是后宅,“锦儿,我留在寺里诵经祈福,你父亲似乎不高兴,你也留在这里,是不是受了责骂。” 那日裘氏来接她回府,话里话外那态度分明就是靖北侯不同意她留在寺里,虽然后来裘氏还是灰溜溜走了,之后侯府也再没派人来,可杨氏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 霍思锦稍微一寻思,便猜到了杨氏的心思,轻轻拍了拍杨氏的手背,解释道:“娘,您多虑了。靖北侯可不敢得罪我,您别看他派裘氏来寻麻烦,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他都奈何不了我,更何况是裘氏。” 杨氏蹙着眉,“锦儿,你可别小看裘氏,她可是侯爷的奶娘,侯爷对她素来都很敬重。裘氏前来,其实也就是代表侯爷来的。” 霍思锦在心头微微叹了口气,母亲当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她的丈夫,也难怪母亲在周氏那里过不了一招。 霍思锦还没开口,倒是喜嬷嬷忍不住接过话去,“夫人,不是奴婢说您,您真是太高看裘氏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她裘氏不过是个下人,奶娘奶娘,就算是再敬重,也不是亲娘,更不是主子!” 杨氏柔弱不堪,随便哪个人都能欺负到她头上,这么多年喜嬷嬷没少头疼,这会儿提到裘氏,喜嬷嬷不自觉地将语气加重了些,“夫人呐,别说是裘氏一个下人,就是周氏,您也没必要怕她。 您才是靖北侯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如今少爷又是御封的世子,您的位置就更加牢固了,您就是现在要周氏晨昏定省,给她立规矩,她也必须要照做。” 喜嬷嬷一番苦口婆心的话说的杨氏面红耳赤,羞愧地无地自容。 “夫人……”喜嬷嬷还想再说,却被霍思锦拦住。 “嬷嬷,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拿些点心来吧。”拿点心只是个由头,其实是让她先离开。 喜嬷嬷看了看霍思锦,只见霍思锦朝她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她先出去。喜嬷嬷轻叹了一口气,“好。” 走到门口,喜嬷嬷又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看了霍思锦一眼,那眼神很明显:少爷,您劝劝夫人吧。 劝,霍思锦当然会劝,不过却和喜嬷嬷的劝不一样。 “锦儿,娘是不是很没用。”杨氏有些哽咽了,眼眶微微泛红。她也知道自己软弱,可是让她强大起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霍思锦摇了摇头,“母亲,就算您改了性子,也未必斗得过周氏。” 这不是打击杨氏,而是事实,周氏不仅能牢牢地抓紧靖北侯的心,还能轻轻松松说服霍娴妃,娘家又有个高深莫测的弟弟,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即便杨氏是个内宅高手,也未必能整垮周氏。 第121章 和离,只要她出嫁 “母亲,您有没有想过离开靖北侯府。”霍思锦试探性地开口。 听了这话,杨氏的双瞳瞬间放大,惊讶地说话都有些磕巴,“锦儿,你你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霍思锦顿了顿,在心头迅速地斟酌了一番,随即正色缓缓说道:“娘,靖北侯对您毫无情义,与其留在靖北侯府守活寡,您何不选择和离?” 自打周氏进门后,靖北侯就再没进过杨氏的房门,杨氏有丈夫跟没丈夫一个样,岂不就是守活寡。 杨氏面色涨得通红,迟迟未说出话来。 “娘,孩儿已经长大,有我在,没人敢欺负您。离了靖北侯府,您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甚至……”霍思锦看着杨氏,一字一句地说道,“您可以过得更好。” 在霍思锦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夸张,没了靖北侯府那对糟心的男女,就不会有人处处膈应杨氏,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这些话,霍思锦早就想和杨氏说了,只是她一直没有十全的把握,因而也就没有开口。 “可是娘都做了十几年的霍家妇了,怎么能和离,这不成。”杨氏面露难色。 霍思锦倒也不急,她早料到杨氏会是这反应,一个性子柔弱,从小又将女则女戒牢记于心的妇人,让她立刻接受和离这种事,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娘,咱们南楚,和离的人也不是没有。远的不说,朝中的吏部尚书邹大人,娶了和惠长公主的孙女临瑜县主。成婚三年,夫妻不和,日夜争吵不休,后来两人就索性和离了,现在各自婚嫁,互不干涉,日子反而过得平和了。” 霍思锦拉了拉杨氏的手,温声劝道:“娘,您仔细想想,靖北侯根本没把您当妻子,府中下人也都敬着周氏,没把您当主母对待,您活的实在没有尊严。若是离开了靖北侯府,您不再是靖北侯夫人,但您却可以活的更好。” 杨氏咬了咬唇,“可是……” 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霍思锦也不急,慢慢引导她开口,“娘,您是不是有顾虑?” 杨氏有顾虑是必然的,她只要帮她把顾虑都解决了,或许能劝服她。 杨氏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临瑜县主有娘家在,自然可以毫无顾虑的和离,可是我不行啊。你舅舅早就离开京城了,这些年连个音信也没有,我要是和你父亲和离了,我真不知道该去哪儿。” 闻言,霍思锦淡淡一笑,“娘,您忘了,您还有孩儿啊。我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我就是您的依靠。您与靖北侯和离以后,孩儿会照顾您,不会让您受一点委屈,您要相信孩儿。” 霍思锦看着杨氏,她的眼眸清澈如溪水,内里写满了认真,给人以无形的力量和信心。 杨氏怔怔地看着霍思锦,这是她的孩子啊。杨氏不禁想起了十五年前…… 那个时候她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孩子的名字早在她刚出嫁时,父亲杨太傅就取好了,若是男孩儿就叫霍长锦,女娇儿就叫霍思锦。 杨氏一胎就儿女双全,这本该是她一生最高兴之时,却不想孩子刚一出生,靖北侯就提出要娶平妻。夫君变心,杨氏痛苦不堪,可是她没有想到更痛苦的事情还在后面。龙凤胎还没满月,儿子霍长锦就夭折了。前一日还活泼可爱的儿子,睡了一觉后,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霎时间,杨氏崩溃了,她的儿子没了,先是丈夫,再是儿子,一个接一个地离她而去。若不是她还有个女儿,她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转眼间,襁褓中的女娇儿长大了,她坚强而自立,顶着哥哥霍长锦的名字活着,并且成功地坐上了世子的位置,太子和陛下都对她夸赞有加。 杨氏忽然生出一种恍惚来,她自知柔弱,性子绵软,但是她怎么就生出了如此坚强而自立的女儿。这是她的女儿吗?还是当年夭折的是女儿,活着的这个其实是儿子霍长锦…… “锦儿,不是娘不相信你,而是……”杨氏欲言又止,眼睛直直地看着霍思锦。 霍思锦沉思片刻,明白了杨氏的顾虑,“娘是担心思锦?” 杨氏轻咬唇角,微微点了下头,随即又道:“不止是思锦,锦儿,你想过没有,若是娘同你父亲和离了,靖北侯府必定会对你更加排斥,到时候你当如何立足。” 她已经够没用的了,她不想再给自己的孩子带来麻烦了。 然而,霍思锦听了这话,却是扬起了唇角,一脸轻松,“娘担心这个,那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娘,您完全不用担心。我根本没打算在靖北侯府立足,在靖北侯的心里,霍长锦也好,霍思锦也罢,都没有丝毫地位,他是绝对不会把家业交给我继承的。” “好不夸张地说,靖北侯比谁都想要赶走我。”霍思锦早就摸透了靖北侯的心思,对他也早就没有孺慕之情了。她,霍思锦,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 没有父亲,同胞哥哥早夭,她只有母亲杨氏。 杨氏眉头皱得紧紧的,“怎么会呢?你可以靖北侯府唯一的儿子。就算周氏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可是男是女还说不准呢。” 霍思锦摇头轻笑:“周氏生不出来儿子,还有旁人。如果周氏这一胎生的是女儿,靖北侯宁可纳妾,另生一个儿子,也不会把家业传给我。” “为什么!”杨氏牙关紧咬,脸色煞白,她做错了什么,她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靖北侯要这样对他们。 明明她才是他名正言顺娶进门的妻子,她生的孩子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出。 “或许……”霍思锦迟疑片刻,方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或许母亲您嫁给父亲就是一个错误。” 这个答案,是从前靖北侯亲口说的。刚听到这话时,霍思锦心生鄙夷的,认为靖北侯是在为自己的无情无义找借口,但现在,霍思锦却忽然生出一种感觉来:杨氏当初真的不该嫁给靖北侯。 如果杨氏不嫁给靖北侯,或许就不会痛苦这么多年。 “错误?”眼泪倏地夺眶而出,泪水模糊了杨氏的视线。 霍思锦微微伸手,握住了杨氏的手,“娘,您还有我,就算霍长锦不在了,也还有霍思锦。” “若是娘您同意,我会安排好一切,您和霍思锦离开靖北侯府,都会活的好好地。至于我……”霍思锦笑了笑,“霍长锦迟早要离开,等安排好您和思锦,我便可以功成身退。” 杨氏陷入了沉默中,良久,她方才抬头看向霍思锦,“好,锦儿,娘听你的。娘会和离,等思锦出嫁了,我就和你父亲和离。” “娘,其实思锦不一定要出嫁才能离开靖北侯府。”霍思锦自然明白杨氏的意思,她要霍思锦没有任何污点地嫁人,她才能放心。 可是嫁人的事情对于霍思锦来说还太遥远,嫁人,她要嫁给谁? 从前的经历,还有杨氏的经历,无一不说明选对人是一件何其重要的事情。她总不能匆匆找个人把自己嫁了。 杨氏摇了摇头,“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思锦不嫁人,我不放心。我什么都没了,只有我的孩子,看不到她嫁的如意郎君,我绝不离开。” 她的态度很坚决,必须要等到霍思锦出嫁了,她才会和靖北侯和离。 霍思锦沉默了片刻,最终,她点头应下了,“好。母亲,您要记住,您是答应了孩儿的,只要思锦出嫁,您就离开靖北侯府。您说话要算话,可不能有任何犹豫,即便是靖北侯突然变了态度,您也不能食言。” 第122章 失眠,名为单相思 杨氏答应同靖北侯和离,霍思锦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她其实什么都不担心,横竖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怕的,但是唯独母亲杨氏是她的一块软肋。她对靖北侯这个父亲没有孺慕之情,但是对杨氏这个母亲,霍思锦是亲近的。杨氏软弱无能,那么她这个做女儿的,就该好好保护她。 最让霍思锦欣慰的是,杨氏同意和离,这也代表她不会对靖北侯生出不舍,如此一来,也少了许多后顾之忧。她全心全意为楚铮谋事,而靖北侯却一心想着他的亲外甥,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明面上的敌对,或者说好不夸张的说,现在就已经是敌对了。若是杨氏对靖北侯还有留恋,那只会让她为难。 翌日,霍思锦就从普荫寺离开了,但她却并未回靖北侯府,而是径直去了东宫。 楚铮看着面前与他恭敬行礼的霍思锦,冷了脸,“本宫不是允你休沐数日吗?” 眼下皇帝正派人查军饷的事情,东宫上下行事都格外小心,楚铮并不愿让霍思锦跟着受牵连,索性就以先前受伤为名,命霍思锦在家休沐,等风波过去后再来。 霍思锦拱手道:“只因家中出了些事故,长锦不适合出现在家中,所以只能在殿下这里躲几日,还请殿下应允。” 若是她这会儿回到靖北侯府,岂不是让靖北侯分心,届时还如何挑起靖北侯和周氏的矛盾? 霍思锦本以为还需要向楚铮做详细的解释,却不想下一刻就听楚铮道:“来人,将云舒院收拾出来。” 楚铮又与霍思锦道:“你就在云舒院住下。” 霍思锦微露诧异之色,楚铮连问也没有问,就直接同意她住下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楚铮见霍思锦立在原地发愣,出言提醒道。 霍思锦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是,长锦这就去。” 她就这样在东宫住下了,霍思锦心中实在有些诧异,殿下对她这个谋士实在太好了,给她十足的信任,还对她关照有加。这样好的殿下,她为何从前就没有注意到呢? …… 霍思锦走后,楚铮招来郑长冬,“靖北侯府出了什么事,靖北侯已经容不下长锦了?” 楚铮甫一听霍思锦说家中出了事故,她必须避开,楚铮第一反应便是靖北侯已经容不下她了,把她赶出府方便挪位子。 如果若真是这样…… 楚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气,看来靖北侯的日子是过得太安稳了。 郑长冬答道:“靖北侯倒还不敢将长锦怎么样,倒是长锦似乎另有打算。” “长锦?”楚铮语气不自觉地变了。 郑长冬连忙解释道:“霍兄弟为人真诚,既然大家都是为殿下效忠,索性就直呼其名了。” 楚铮面色未改,实则内心却不自觉地涌起了异样的感觉。霍思锦和他,同她与郑长冬,其实并无差别。 这一夜,霍思锦睡得极为香甜,全然没有身处异地的陌生感。但她不知,不远处的楚铮却失眠了。 楚铮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迟迟不得入眠,他腾地一下坐起身来,往云舒院的方向望去,却只看见窗外的月光。 月光透过窗棂,在床榻前洒下一片银辉。月光轻灵,如为美人遮面的面纱,轻柔而朦胧。楚铮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人影来,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明眸,顾盼回首间皆是风华,明眸一眨,皆令他忍不住心魂颤动。 微风拂过,面纱挑起,露出一张熟悉的容颜…… 楚铮倏地收起了旖旎,胸中思绪尽数化作一声叹息。 唉,他当真是中了蛊了。 此蛊名为单相思,无法言说的单相思…… 纵然掩饰地再好,却终究骗不过自己。骗不过自己,那索性就承认了,但楚铮却没打算让霍思锦知道,一连两日,楚铮都不着痕迹地避开霍思锦,或推说自己忙不见,要么就索性借故外出,不在东宫。 而霍思锦也始终没有察觉楚铮的心思,她的主意力眼下都集中在靖北侯府。她没有回府,是想为挑起靖北侯和周氏的矛盾提供环境,她人虽然没在府中,但府里她的人却一直在暗处活动。 在有心人的不着痕迹的提醒下,靖北侯听到了某些让他不太高兴的事。 譬如多嘴的下人偷偷议论,听说周夫人进宫见娴妃娘娘,实际上是为她娘家弟弟美言呢。 另一个下人说,夫人是侯爷放在心尖上的人,又何必舍近求远,直接同侯爷说一说,让他提拔一下小舅子不就好了嘛。 多嘴的下人道,你还不知道呢,侯爷啊,现在可重视世子了,听说为了世子,侯爷还答应让周夫人给大夫人赔罪呢。这不,周夫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是生出了怨气,丈夫靠不住,那就只有指望自己的亲弟弟了。要是周家舅老爷得势了,侯爷敢对夫人不好吗。 另一个下人又说,这不会吧,侯爷可是很宠爱夫人的,十几年如一日,都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夫人怎么会为着一点小事就怨上侯爷? 多嘴的下人摇摇头,你傻啊,夫人到底为人怎么样,侯爷被蒙在鼓里,难道咱们这些下人还不清楚吗。 说完,旁边的下人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这要是传到夫人耳朵里,咱们俩都完,赶紧干活去,少说话多做事。 下人们走后,靖北侯立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两个下人的对话。 “夫人到底为人怎么样,侯爷被蒙在鼓里,难道咱们这些下人还不清楚吗” “夫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是生出了怨气的” …… 靖北侯皱紧了眉头,难道她真的怨他? 靖北侯左思右想,找来了环儿,问她:“夫人进宫到底和娴妃娘娘说了什么?” 环儿面露难色,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侯爷恕罪,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夫人去宫里,没让奴婢随行,回来之后也没说什么,奴婢实在是不知道。” 靖北侯没吱声,环儿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脱口而出,“侯爷,要不然您再给奴婢几日,奴婢试试从含翠姐姐那里打听一下……” “含翠姐姐是夫人的心腹丫鬟,虽然这事隐秘,但是她应该知道些眉目。” 这话落在靖北侯耳中,他听到的重点是“隐秘”。有多隐秘,就说明周氏有多不相信他。夫妻多年,他待她始终如一,她却不信他,为了一点小事就怨他。 靖北侯自觉他对周氏付出了许多,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如何不叫他心凉! 靖北侯左思右想,心中郁结难解,终于抬脚去了周氏的院子,他有必要和周氏说清楚,他没有半点要委屈她的意思,她不该怨他,更不该瞒他。 周氏一见靖北侯来了,顿时笑语盈盈,拉着靖北侯坐下,“侯爷这几日都在忙什么,好几天都没来看我了。” 靖北侯这几日除了上朝,回家就是待在书房,也没见外人,周氏就以为他是为公务繁忙,却不晓靖北侯人待在书房,满脑子里想的却是周氏瞒着他提携娘家人的事情。 靖北侯没有答话,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周氏手边的碗上,碗底还有些许药汁的印记,“这是什么?” 周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安胎药。” 靖北侯心里一软,周氏这一胎怀的辛苦,大夫曾经嘱咐过,安胎药是日日都不能断的,否则胎儿难保。 到底是自己真心爱的女人,只一眼便叫他心软了,他缓缓开口:“绮梅,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你觉得委屈了大可以和我说,没必要……”没必要怨我恨我。 只是,靖北侯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声音,“侯爷,夫人,小姐来了。” 后面的话当着孩子的面怎么好说,靖北侯将已经到了喉咙的话尽数咽了下去。 第123章 眼线,尽在掌握中 霍芷柔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娘,柔儿来了。” 又见靖北侯也在,于是嗔道:“爹爹也在?您可是好几天都没来看娘了。” 霍芷柔日日都要来周氏房里,自然知道靖北侯数日都没来的事情。不过周氏与她说过,靖北侯有公务要忙,没来看她也情有可原,因而霍芷柔说这话完全就是撒娇似的顺嘴一提。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这话落在靖北侯耳中,却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他越发相信,周氏真的是怨上了他,所以她时常与霍芷柔抱怨,霍芷柔这会子才会质问他。 靖北侯当即不自觉地微变脸色,他对周氏母女掏心掏肺,却换来这个结果,当真是令他心寒…… “爹爹?”霍芷柔见靖北侯双目沉沉,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不满,她和他说话呢,他居然走神,不理她。 霍芷柔有些不高兴了,语气里也越发的带着几分嗔怒,“爹,柔儿和你说话呢。” 倒是周氏看出了靖北侯的不对劲,连忙拉住霍芷柔,“柔儿,不许闹你父亲!” 又转头与靖北侯道:“侯爷,可是近日公务繁忙,累着了?侯爷,公务在要紧,您也得注意休息才是。” 周氏满心里以为靖北侯是为公事发愁,全然没有往自己身上想,十几年的时间里靖北侯没有同她红过一次脸,周氏对自己很有信心。 周氏不知,自信过了头,有时候并非好事。 霍芷柔不依了,“娘,柔儿哪里是在闹,您怀着身孕这么辛苦,爹爹却好几天都不见人影,也不关心您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霍芷柔话里的指责之意满满,周氏暗道不好,做女儿的怎么能指责父亲的不是。她连忙出声呵住,“柔儿,住嘴!” 被周氏训斥了,霍芷柔当即还口:“娘!柔儿还不是心疼您,自从霍长锦故意气您,您的身子就一直都不太好。” 霍芷柔自打听说了霍思锦要周氏当众对杨氏跪地敬茶的事情,就满肚子不悦,霍思锦这什么意思,故意羞辱周氏,同样也是在羞辱她霍芷柔。偏靖北侯还有意让周氏忍下这口气,目的不过是想拉拢霍思锦。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霍芷柔更不高兴了,她们凭什么要和霍思锦和解!再霍芷柔看来,要和解,那也是霍思锦跪在她们面前,磕头认错。 字字句句落在靖北侯耳中,他脸色越发的难看了。霍芷柔的话无一加重了他的怀疑,他越发确信周氏真的怨他。 周氏将靖北侯的脸色看在眼中,生怕他动怒发火,连忙朝丫鬟吩咐道:“含翠,小姐累了,送她回房!” 霍芷柔要是再说下去,靖北侯只怕就忍无可忍了,周氏当机立断,眼下将霍芷柔送走方为上。 靖北侯没吱声,眼眸也微微垂着,霍芷柔见此情景,顿时心头底气十足,一把甩开含翠,“我不回去!” 又朝周氏嘟囔道:“娘,您就护着爹吧。依柔儿看,爹都没将您放在心上。” 周氏当即脸色一沉,“不许胡说八道!” 霍芷柔轻哼了一声,那态度很明确,她又没说错。 “含翠,立刻将小姐带回房去!”周氏沉声斥道,神色甚是严肃。 含翠在周氏身边伺候了许多年,自然清楚周氏这副神情语气代表什么。若是再不动手,自己也要跟着受训斥,含翠当即不敢延误,连忙去拽霍芷柔,就算是拽也要把她拽走。 霍芷柔连忙往后躲,朝周氏求情:“娘,您被这样,柔儿有正事和您说。” 她来之前并不知道靖北侯也在,因而她并不是真的为了指责靖北侯而来,她的确有正事要和周氏说。 “真的,娘,柔儿有事和您说,说完柔儿马上走。”霍芷柔怕周氏不相信在,连忙出言辩解。 含翠手上的动作没停,但目光却是朝周氏看去,要怎么做还是得周氏定夺。在这方面,含翠向来都是明智的,就算周氏再信任她,她也不过是个下人,可比不上霍芷柔这个亲女儿。 周氏沉默了半晌,方才朝含翠使了个眼色,含翠会意,将霍芷柔放开,默默地退到一旁候着。 霍芷柔理了理衣袖后,方才和周氏说起她来的目的,“娘,柔儿想进宫陪姑母几日。” 听了这话,周氏眉头稍皱,“好端端的,你进宫做什么?” 霍芷柔从前倒是时不时进宫给霍娴妃请安,但是小住几日倒是少见,除非霍娴妃生病了,霍芷柔才会多待几天,可是最近霍娴妃分明身体康健啊。 霍芷柔走到周氏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角,撒娇:“娘,柔儿就是想姑母了嘛。” 她语气娇嗔,面颊微微泛着红晕,周氏瞬间明白,什么进宫陪伴霍娴妃,分明就是奔着楚黎去的。 自家女儿将整个芳心都挂在楚黎身上,这事周氏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同意将霍芷柔许给楚黎,并且倾尽全力帮楚黎上位,等楚黎荣登大宝,她的女儿可就是皇后了。 “柔儿,你一个未婚的女儿家总是往宫里跑,只怕会遭来闲话。”周氏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霍芷柔可以喜欢楚黎,但是她总是主动那个,难免有些落了下乘。男女之间,主动那方总是免不了要吃亏的。因而,周氏希望霍芷柔能矜持些。 但是霍芷柔却不依,继续摇晃着周氏撒娇,“娘,娴妃娘娘是我亲姑姑,我去看姑姑,谁敢说闲话。” 她摇晃的幅度并不大,但周氏却觉得有些头晕,拗不过她,最终还是点了头,“行了,你想去就去吧,不过最多三日,不能太久了。娴妃娘娘不仅是你姑姑,也是宫里的妃嫔,你可不许太任性。” 霍芷柔见周氏同意了,这才高兴了,连连点头,“是是是,柔儿都听娘的。” 此刻,她的心几乎已经飞到皇宫了,哪里坐得住,朝周氏说了句,那女儿先告退了,说完就迅速地离开了。 周氏看着霍芷柔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轻叹,“这孩子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她太娇惯她了,以至于她现在还活的这般肆意,全然没有危机感。 周氏还在叹息霍芷柔没有危机感,殊不知她也同样如此。她丝毫没有发现,靖北侯低垂着的眼眸下,皆是异样。 靖北侯从前信任周氏,因而家中的小事他一概不过问,霍芷柔想去哪儿,他也不多管,随她高兴就好。但今日霍芷柔请求去宫中小住几日,靖北侯却琢磨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来——霍芷柔和霍娴妃未免太亲密了些。 最关键的是,霍芷柔和霍娴妃亲密,变相也说明周氏同霍娴妃也走得很近。 靖北侯眼睛微眯,是了,都是女眷,周氏见霍娴妃的次数可比他这个外男多多了。 “侯爷,您怎么了?”周氏回过头来,才发现靖北侯一直垂着眸子没说话,她依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靖北侯有烦心事。 靖北侯微微抬起眸子,摇头淡声道:“没事,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的步履极快,因为他怕他若是步子稍有停顿,就会忍不住回过头来质问周氏。周氏现在还怀着身孕,她身子又不好,靖北侯怕他这一质问会让周氏动了胎气,索性赶紧离开。 而靖北侯前脚刚走,院子里一个做杂扫的下人立刻悄悄去了墨韵阁,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小木头。 不久之后,消息又准确无误地递到了霍思锦手里。 霍思锦唇角轻勾,很好,靖北侯正一步步走向她为他准备的道路上,也不枉她花了那么长时间,在周氏和霍芷柔身边安插眼线。 第124章 邀约,有要事相告 霍思锦深知安插眼线的重要性,所以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虽然她人在东宫,但靖北侯府里的一举一动悉数在她的掌握之中。 在东宫住了几日,楚铮似乎格外忙,整日里都不见人影,也没有吩咐她做事,霍思锦都觉得自己倒真像是来东宫做客的。直到这日收到了一封信,安逸平静的生活才有了水花。 “公子,姚小姐送来的信。”飞羽将信双手呈上,那信封上还用火漆密封着。 霍思锦接过,看过后,眼眸微凝,若有所思地道:“姚芊若约我明日酒楼一聚,有要事相告。” 姚芊若找她有什么事,霍思锦自然猜得到,无非是打听到了什么要紧的消息,前来表忠心。 手指不自觉地来回摩挲了两下,霍思锦每每陷入沉思时,就会习惯性地有这样的动作。 权衡了一番后,霍思锦朝飞羽吩咐道:“明日你随我去一趟。” 飞羽咬了咬唇,似乎欲言又止,但终是点了下头,“是。” 霍思锦唇角轻扬,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姚芊若并不可信,或许没必要跑这一趟?” 飞羽是暗卫出身,暗卫是隐藏在暗处的人,性子跳脱的人很难成为一个合格的暗卫,因而飞羽小小年纪,却极为内敛,甚至性子有些冷清,即便是有疑问也总是憋在心里。 时间稍微久一点,霍思锦也就摸清了飞羽的个性,虽然不爱说话,但内里却是个头脑灵活的人。 霍思锦只一眼便能看透他在想些什么,他无非是心里存着质疑,毕竟那是姚家的人,太子楚铮的对家。 “属下多嘴,请公子责罚。”飞羽连忙低头认罚。身为暗卫,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听从主人的吩咐,即便主子要他死,他也不得违抗。 霍思锦摆了摆手,温声说道:“飞羽,你现在是我的护卫,不再是暗卫了,些许小事,用不着动不动就受罚。” 护卫和暗卫,一字之差,性质却不同,最重要的是,眼下飞羽的主子是她,而非楚铮。 “此事我自有打算,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做就是。”霍思锦朝飞羽说道。 飞羽点头应下,“是。” 嘴里就蹦出来一个字,霍思锦忍不住摇头笑了笑,真不愧是楚铮培养出来的人,身上总有些他的印记。 …… 翌日,霍思锦出了东宫,在街上东逛逛西逛逛,只等着飞羽朝她使眼色,后面已经没有尾巴了,霍思锦方才趁人不注意,偷偷去了和姚芊若约定好的地点。 显然姚芊若早就已经打点好了,霍思锦一进酒楼,小二立刻就将她往楼上边角处的雅间引。 “霍世子,您来了,请坐。”姚芊若早已在里面候着了,一见霍思锦来了,立刻上前迎接。 “多谢。”霍思锦坐下,只见自己面前的茶杯中已经蓄满了茶水,茶香氤氲,一靠近便能嗅到茶特有的清香。 霍思锦看向姚芊若,“姚小姐也坐。”姚芊若这才在霍思锦对面坐下。 霍思锦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眼眸微闭,好似感受到茶香走遍全身,浑身的血脉尽数打开来,无比舒畅。她眉眼微弯,露出一抹微笑,“好茶,姚小姐费心了。” 姚芊若连忙笑着接过话去,“霍世子喜欢就好。” 霍思锦又抿了一口茶,俊俏的容颜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姚小姐,想来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在信里说有要事相告,也别绕弯子了,就直说了吧。” 姚芊若见霍思锦主动提起,面上立刻多了几分愉悦,连忙将事情说了…… 承恩侯一直想在边关军饷上做文章,但军饷的账目本身没有任何问题,承恩侯左思右想,还是得从回易上找麻烦。谁料,偏偏承恩侯还真找到了一个缺口,回易本身没有问题,但有人却用军饷开设赌场。拿军饷开赌场,谋取银两,这就便是大罪了。 “父亲已经找到了证人,眼下人已经接到京城了,只等着户部那边账目核查的折子一上,父亲立刻就把这事捅到御前。” 姚芊若正襟危坐,疾声道:“霍世子,事态紧急,若是晚一步,只怕太子殿下就要遭殃了,所以芊若这才急急忙忙把您约出来。” “用军饷开设赌场,这不是小事,还请霍世子禀告太子殿下,早日将此事妥善解决了。”姚芊若颇有深意地说道。 这件事该如何妥善解决?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证人决计不能出现在御前。要想让一个人消失,最好的办法就是——杀。 霍思锦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她方才微抬起眼眸,正色看着姚芊若,“太子殿下素来行的正坐得端,开赌场这种事殿下绝对不会做。” 言下之意,这个证人是假的,是承恩侯刻意找来,想用莫须有的罪名陷害楚铮。 同时,她话里也有另一层意思:既然证人是假的,假的真不了,没必要动手。 姚芊若当即摇头,急道:“霍世子,太子殿下行事无差错,但是底下的人可未必啊。您出身高贵,可能不知底下人的行径,不是所有人都会将主子的吩咐放在心上的。开设赌场,能赚取更多的银钱,总有人禁不住诱惑,偷偷在底下进行,连太子殿下也瞒过了。” “霍世子,用军饷开设赌场,这样的罪名有多重,您心里应该清楚的。”姚芊若郑重地道,“霍世子,您一听要相信芊若,芊若说的都是真的。” “纵然您心里有疑虑,但常言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啊。若是那证人真出现在御前,那必然会对太子殿下造成很大影响!” 终于,霍思锦有了回应,“你可知道那证人在哪儿?” 说出这话,代表霍思锦已经信了姚芊若,即便没有全部相信,至少也信了七八分。 姚芊若紧绷的面皮这才微微松了几分,答道:“虽然父亲将证人藏得很隐秘,不过我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他人很有可能在……” “可能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她话还没说,霍思锦就出声拦住,“姚小姐,我要准确的答案。这样,你先回去打听清楚具体地点,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姚芊若眉头不自觉地一皱,“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霍思锦点了点头,“时间的确不多了,不过我始终相信单凭一个证人的证词,根本污蔑不了太子殿下。况且,能不能及时查到准确地址,就要看姚小姐的本事了。太子殿下从来不用无用之人。” 姚芊若咬了咬唇角,霍思锦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自然听懂了。若是她办不到,那么她想投靠楚铮就没戏了。 “今日也不早了,我也要立刻回去将此事禀告太子殿下。”霍思锦一面起身一面朝姚芊若道,“姚小姐,我等你的消息,你可别让我失望哦。” 姚芊若再一次咬唇,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好,我会尽快查到地址,一有消息,我会立刻给世子送信,事态严重,还请世子务必重视。” 她再一次强调,她所提供消息的重要性。 闻言,霍思锦唇角轻勾起一抹淡笑,“姚小姐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消息,我不重视也不行。”姚芊若急于立功,她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事实上,果然不出霍思锦所料,不出两日,姚芊若再次传来消息,地址查到了,而且她保证绝对准确。 霍思锦接到消息,面上却并无一丝笑容,反而是轻叹了一口气,“荣华富贵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第125章 面具,你该换脸了 “给姚芊若回话,兹事体大,明日见面详谈。。”霍思锦朝飞羽吩咐道。 翌日,霍思锦再次和姚芊若见了面,还是在酒楼的雅间里。 姚芊若和上次一样,早早地侯着了,一见霍思锦来了,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世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霍思锦抬手打断,“旁的话也不用多说了,信,我都看过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过去。” “我们?”姚芊若语气微变。这个“我们”还包括自己在内? 霍思锦眼眸里闪过一丝探究,“怎么?姚小姐不愿意?” 她的语气淡淡的,淡淡的语气里夹杂着不寻常的意味。这是什么意思,姚芊若自然是明白的,她咬了咬唇角,犹疑地缓缓道:“世子还是不相信芊若?您认为芊若是诓你的?” 霍思锦唇角轻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笑道:“我本没这么想,但姚小姐方才的言行不得不让在下心生摇摆了。” 姚芊若连忙解释,“世子误会了,芊若只是惊讶。芊若本以为今日世子前来,是对此还有疑虑,想和芊若再一次确认。没想到世子一来边说要直接过去。而且,芊若本是女子,不便出现在人前,所以世子让我也一同前去,芊若心中难免有些惶恐。” “让世子误会了,是芊若的不是。”姚芊若笑着致歉,同时还不忘微微屈膝作礼。 一举一动,莫不是礼仪良好的大家闺秀仪态。 南楚对女子的礼仪要求虽然没有苛刻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但身为女儿家,尤其是已经到快要订亲年纪的女儿家,行为上就需得注意些了。平日里需要出门,需得禀过父母,当然做父亲的一般甚少有空闲去管这些事,因此通常情况下,需向母亲禀告,征得同意方才能出门。 姚芊若的解释并无任何不妥。 霍思锦沉默了片刻,眉角微耸,显然她在权衡姚芊若的说辞是否可信。 过了些许时候,霍思锦方才松了眉角,抬眸朝姚芊若看去,正色说道:“姚小姐,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所以我难免需要谨慎些,若是言语间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言下之意,她是相信她的。 姚芊若心下一喜,连忙答道:“没事没事,正如世子所说,此事非同小可,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姚芊若微微伸头,朝窗外撇了撇,然后迅速地回过头来,道:“世子,趁着这会儿街上还没什么人,咱们立刻过去吧,不然很容易被人发现。” 霍思锦点头应下,“好。” 随即,她朝飞羽使了个眼色,飞羽会意,将手中的包袱递给姚芊若。姚芊若不明所以,看了看霍思锦,那眼神在问:这是什么? “姚小姐,我们的行踪不能被人发现,为了安全起见,你先换身衣服。” 霍思锦的目光又从姚芊若的身边的丫鬟面前扫过,正色道:“你的丫鬟就不用跟过去了,贫家妇人身边是没有伺候丫鬟的。” 霍思锦做了解释,姚芊若方才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衣衫,看着料子花色,显然是平民妇人的穿着。 姚芊若随即笑了笑,“还是世子考虑周到,我这就换了。” 霍思锦点了点头,“男女有别,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便出了门,将雅间留给姚芊若。 不多时,姚芊若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只见门外的霍思锦也换了衣衫,也是平民的衣着,头上还带着农夫的斗笠,斗笠下压,微微遮着脸。 “世子,我们走吧。”姚芊若朝霍思锦微微一笑。 霍思锦点了下头,率先抬脚出了酒楼,飞羽紧随其后,姚芊若也跟在后面。 …… 约莫三刻后,三人到了一座宅院门口。 “公子,属下带你们翻墙进去吧。”飞羽率先提议道。 霍思锦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飞羽一手提着一个,一个提气向上,眨眼间,三人就进了宅院。 姚芊若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因而方才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等她发现自己脚已经踩到平实的地面时,方才睁开眼睛。 “公子,那边有间屋子,看样子有人住在里面,可能就是那个假证人。”飞羽指了指某处。 姚芊若接过话去,“世子,这里有好几件屋子,也不知是不是那间,我们还是分开找吧。您的护卫身手好,脚步想来也快,不如让他去那边远一点的屋子找。” “世子,属下去那边,您自己小心。”还没等霍思锦吩咐,飞羽就主动开口了。 “嗯。”霍思锦微微点了点头,斗笠也跟着上下轻晃了两下。 霍思锦轻咳了两声,朝姚芊若道:“你跟我来。” “好。”姚芊若点头应下了,顺从地跟在霍思锦身后。 霍思锦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推开,然后缓缓将一只脚踏进房中,另一只脚刚抬离地面,准备进去时,忽然身后一个力道推来。 是姚芊若! 身后的姚芊若瞅准机会,悄悄抬起双手,用力一推,“对不住了,霍世子!” 彼时,霍思锦正是身形不稳时,她用力一推,定会将她推倒在地。 姚芊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未曾想到的是,她用足了力道,前面的人却纹丝不动。 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怎么会……” 据她所知,霍思锦年方十五,从未习过武,只是个文弱的少年,她用足了力道,又正好卡在她身形不稳的时候,按理说,不可能推不动的啊? 这是为什么? 霍思锦转过身来,一把抓住姚芊若的双臂,然后一个转身……姚芊若只觉忽然天晕地转,等回过神来时,她和霍思锦已经换了方向,她在门内,而霍思锦在门外。 姚芊若苍白着一张脸,迅速地抬头朝霍思锦看去,“你……你不是……” 此刻,她和霍思锦离得极近,她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身形似乎比霍思锦高大些。来的路上,飞羽一直紧跟在霍思锦身后,似有似无地挡着她的视线,所以她一直没有察觉。而方才,她又将心思都放在看准时间动手的事情上,也没有留意到眼前的人可能不是霍思锦。 “不对啊……”姚芊若直直地盯着霍思锦,可是又不对啊,这张脸的确是霍思锦啊,她不可能看错。 正说着,飞羽飞快地跑了过来,“其他地方都处理好了,可以走了。” 闻言,“霍思锦”朝姚芊若咧嘴一笑,“姚小姐,里面的东西还是你自己处理吧。” 语罢,一个手刀下去,姚芊若都来不及反抗就晕了过去。 飞羽皱了皱眉,“公子说过,她最好是醒着。” “霍思锦”拍了拍飞羽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放心,我下手不重,等到官差来的时候,她肯定醒了。当然,我保证,她即便是醒了也没时间逃走。” “咱们也走吧,赶紧回去复命,长锦兄弟还等着我们呢。”“霍思锦”笑道。 飞羽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就离开了。 出了门,走到无人处,飞羽指了指“霍思锦”,“你该换脸了。” “霍思锦”翻了个白眼儿,“什么叫换脸,这词儿用的……哥哥这是人皮面具!小飞羽,你该多读读书了。” 随即,“霍思锦”摘下斗笠,同时朝脸上一撕,露出真正的面容来。 这张脸,赫然是郑长青。 郑长青将手中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做一张面具不容易,可得好好收好,没准儿什么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没有人知道,楚铮手下两大心腹侍卫,其中一个极其擅长易容。 第126章 醋了,不许叫兄弟 东宫 霍思锦见郑长青和飞羽回来了,唇角轻扬,笑道:“都办妥了?” 郑长青笑呵呵地答道:“不是我吹,我的易容术即便不是天下第一,那也是绝对排前三的,没人能识破。” “长锦兄弟,果然不出你所料,姚芊若果然是假意投靠。那里面住的人的确是承恩侯找来的证人,不过现在那人已经是个死人了。我们刚离开,京兆尹就带着官差上门了。 承恩侯知道证人是假的,很容易露出破绽,所以就起了别的心思。杀了那个人,然后将死嫁祸给东宫。若不是长锦兄弟你提前察觉了,那假证人也变成真证人了。” 郑长青朝楚铮笑嘻嘻地道:“殿下,长锦当居首功,至于属下嘛,就记个小功劳好了。”他的易容术可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楚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你,长锦也能办妥此事。” “殿下说的是,长锦早就识破了姚芊若,要想摆平此事,有的是办法。”郑长冬接过话去,也就他弟弟满心欢喜觉得自己派上了用场,实际上,他其实就是个可有可无的。 郑长青瘪了瘪嘴,“长锦兄弟,你是怎么识破姚芊若的,说实话,要不是你昨天晚上来找我,我还一直以为你已经信了姚芊若,只是打算先考验她一番,然后才用她呢。” 害得他这段时间没少琢磨,琢磨着该怎么安排姚芊若。承恩侯府的人,即便是要用,那也必须要保证她能一直效忠东宫,少不得要有东宫的人娶了她才是最稳妥的法子,可是让谁娶,这可是个问题,殿下是肯定不行的,东宫上下,除了他们几个侍卫也就只有霍思锦还未娶妻。郑长青就纠结了,他可不想娶,他哥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个心思,那就只剩下霍思锦了。郑长青没少在心头寻思,为了殿下,长锦兄弟连自己的亲事都能贡献出来,真是有心啊。 然而,昨夜他才知道,之前都白琢磨了,霍思锦压根就没相信过姚芊若。 “承恩侯府的人,若是要用,就必须要确认她会始终忠心殿下。” 霍思锦正色道:“所以即便是要用姚芊若,也必须经过多次的考验,才能下结论。承恩侯府的人,宁可不用,也不能让她日后反咬一口。” “殿下将此事交给长锦,长锦原本是打算用很长一段时间来试探她,只是她太激进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急着要立功,这样的人自然不可信。” 霍思锦又朝郑长青笑了笑,道:“我的确提前识破了姚芊若,不过若是没有郑二哥的易容术,我可没有办法把承恩侯引出来。” “不错不错,证人死了,而杀死证人的是承恩侯府的小姐,虽然没见着承恩侯,但这事儿承恩侯府别想撇清。” 一想到承恩侯府要倒霉,郑长青就忍不住笑眯了眼,京城里的人,最可恶的就是那个承恩侯,成天和太子殿下作对。算计不成,反惹了一鼻子灰,他就一口一个舅舅,在殿下面前摆长辈的谱。 哎,等会儿…… 郑长青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京兆尹只抓到了姚芊若,并不是承恩侯本人,若是承恩侯狠下心来,和姚芊若撇清关系,这事儿岂不是和他就没关系了?” 承恩侯并不缺女儿,更何况还是一个庶女,承恩侯十有八九都会放弃姚芊若。 “姚芊若满嘴谎话,但是有一句我想应该是真的。” 霍思锦顿了顿,道:“她想活着,就因为她爱惜自己的性命,所以才会假意投靠殿下,以此来换取自己的利益。如今事情失败了,但并不代表姚芊若不想活着,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不会放弃。” “可是,承恩侯若真要放弃她,只怕由不得她做主。”方才还乐呵呵的郑长青皱起了眉头。 “所以,我会在背后帮她一把……”霍思锦勾唇一笑。 郑长青诧异不已,“帮她一把?怎么帮?”他睁着一双写满了“求告知”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霍思锦。 霍思锦还未答话,却见楚铮开口道:“你自己拿捏轻重,不必执着。有太后在,承恩侯死不了。” 承恩侯是姚太后嫡亲的侄子,除非是他犯了灭九族的大错,否则有姚太后挡着,皇帝是不会对承恩侯下重手的。 闻言,霍思锦点了点头,“长锦明白。请殿下放心,长锦会见机行事。” 他的意思她懂,用这件事整垮承恩侯是不可能,所以适可而止,见好就收才是明智的做法。若是穷追不舍,若是引起了太后的不满,那只会起反作用。 郑长青看了看楚铮,又看了看霍思锦,他们在说啥? 他眨巴眨巴眼睛,能不能说点他听得懂的。 “那……长锦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好奇心终是占了上风,郑长青忍不住问出了口。 霍思锦看了看楚铮,随后朝郑长青笑道:“见机行事。” 郑长青嘴巴一瘪,又是见机行事,那不等于没说嘛。 “郑二哥,很快你就知道了。”霍思锦知道郑长青在嘀咕什么,她笑着转了话题,“长锦倒是对你的人皮面具很好奇,当真是用人皮做的?” 一提到自己的拿手好戏,郑长青立马又恢复了方才笑眯眯地模样,将人皮面具拿出来,指着它道:“这东西贴在脸上,看起来和人的皮肤无异,虽然我管它叫人皮面具,但它其实不是真的人皮。” 郑长青咧嘴一笑,“若真是人的面皮,戴在脸上岂不是瘆得慌。这东西其实是一种特殊的材料制作而成,配方复杂,而且材料极为罕见,制作过程更是无比麻烦,要做到和人脸一样更是难得。不瞒你说,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这么多年,我也就做成了这一张面具。” 霍思锦指了指人皮面具,“郑二哥可否将这个送给我?” 郑长青犹豫了一下,道:“我懂我懂,这毕竟是你的脸,看着别人顶着你的脸,你这心里难免有些膈应。但是,长锦兄弟,我请求你件事,这是我的得意之作,你可别毁了,好不好?” “郑二哥放心,我定会好好保存的。”霍思锦点头应下了,她本身也没打算将这东西毁了,易容术在某些时候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毁了? “这东西保存的时候要浸泡在特制的药水中,我回头把药水做好一并送给你。” 霍思锦朝郑长青拱手行了一礼,“多谢郑二哥。” 郑长青挠了挠头,笑嘻嘻地道:“都是自家兄弟,长锦兄弟你可别客气。” “咳!”一直没说话的楚铮忽然轻咳了一声,瞬间将众人的目光的吸引过去。 “长锦是侯府世子,称呼上不可失礼,日后你们还是尊称一声世子。” 楚铮的话让郑长青愣了片刻,这不是把霍思锦当自己人,所以才称兄道弟嘛。殿下身边的亲信,他们都不是兄弟长兄弟短的称呼吗? 郑长青还在发愣,倒是郑长冬迅速地应下,“是,殿下。” 又看了弟弟一眼,示意他接话,郑长青这才回过神来,“是。” “殿下,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不必如此。”霍思锦也有些诧异,她倒是没觉得哪里失礼了,她虽是世子,但若真论起地位来,她还不如郑长冬兄弟俩呢。虽然他们是侍卫,但也是实打实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人,又是太子亲信,东宫上下,谁见了不得礼让三分。 楚铮眼眸微垂,淡声道:“规矩就是规矩。”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每听着郑氏兄弟左一个长锦,右一个兄弟,刺耳极了,心里也跟着发酸,明明从前只有他一个人叫长锦的…… 第127章 对峙,你也有破绽 郑长青等人面面相觑,自家殿下明明不是那等注重虚礼之人啊…… 这时,宫人忽然进来禀告道:“殿下,京兆府尹石大人求见。” 闻言,霍思锦和楚铮对视一眼,来的倒是挺快的。 “让他进来。”楚铮点了头,宫人才转头去传话。 不多时,京兆府尹就走了进来,恭敬地朝楚铮行了礼,“微臣京兆府尹石仪彬拜见太子殿下。” 楚铮微微抬手,“起来吧,石大人来东宫有何事?” 石大人站直了身体,目光迅速地扫了一周,随即将来意说了,“回禀殿下,微臣接到举报,城西发生了命案,就带人过去查看。一中年男子死于室内,经仵作检验,确认是他杀无疑,而现场只有一位女子,微臣盘问那女子,那女子却说人是靖北侯世子霍长锦所杀。” 霍思锦当即站出来说道:“石大人,我就是霍长锦。不过,我没有杀过人。” 石大人用余光悄悄看了看太子的神色,只见他神色淡淡,不喜不怒,就好似被状告杀人的根本不是他的下属一般。 而东宫其他人也均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一时间石大人也摸不准到底孰是孰非。他在心头快速地权衡了片刻后,朝霍思锦道:“霍世子,虽然你说你没有杀人,但在案情面前,证据才是最重要的。” 语罢,石大人又朝太子楚铮行了一礼,“殿下,可否容微臣询问霍世子几个问题?” 他身为京兆府尹,京城的父母官,自然对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了解地很清楚。这位靖北侯世子虽然出身侯门,但实际上不得父亲喜欢,他真正的靠山是太子殿下,据说就连他的世子之位也是太子帮了一把才得到的。 这又是在东宫,即便是按照规矩盘问嫌疑人,那也必须得到太子的首肯。不管人是不是霍思锦杀的,面子必须给足。 “长锦,你去京兆府走一趟,既然有人指认你,你便当面和她对质。” 语罢,楚铮又朝石大人正色道:“石大人,按照规矩,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但若是做出不合规矩之事,那本宫可就要向石大人好好讨教讨教了。” 言下之意,按规矩问询可以,严刑逼供,不可以! 楚铮说话的语气并不重,但石大人却分明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好似面前有泰山压顶,叫他不由得心生畏惧,背上都起了一层薄汗,亵衣紧紧贴着皮肤。 石大人连忙摇头:“微臣不敢。” 看来,传言是真的,太子殿下极为看重霍世子。石大人又想到京兆府监牢里的人,他只觉头疼,那是承恩侯的女儿,承恩侯的女儿之人东宫的人,这怎么看都是姚家和太子殿下的对垒。 一个是太后的娘家,位高权重的外戚,一个是东宫太子,正统的国之储君,这两方势力对上,谁知道会怎么样,到头来最为难地还是他这个小小的京兆府尹啊。 这可如何是好? 石大人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好在这会儿太子倒没有为难他,好歹同意让他将人带回去盘问了。 出了东宫后,霍思锦忽然开口道:“石大人,你别紧张,太子殿下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在下更不会令大人为难。” 饶是霍思锦这样说了,石大人面上的神情也没有多好看,勉强笑了笑,“多谢霍世子。”不管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好歹人家现在还是挺配合的。 “其实石大人不必太过忧虑,只管做好分内之事,至于旁的……”霍思锦顿了顿,浅笑着说道,“大人大可以递折子,交由能处理此事的处理。” 听了这话,石大人忽然眼前一亮,是啊,若是真把承恩侯府和东宫牵扯进去了,那就不是他能解决得了,他只是个小小的京兆府尹,大可以把事情呈到御前。呈到御前,那他就不用为难了,顶多是被陛下斥责几句。 这当真是个好主意,石大人脸上的愁容总算是淡了下来,他连忙向霍思锦拱手致谢,“多谢霍世子指点迷津。” 霍思锦报之以微微一笑。指点迷津吗?或许对石大人来说,的确是帮了他,但对于承恩侯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原本可以私下里解决的事情,却要捅到御前,而且还是以光明正大的理由,即便是太后也有心无力。 …… 石大人将霍思锦带到京兆府后堂,又着人叫来姚芊若。不多时,衙役就带着姚芊若走了进来。 姚芊若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霍思锦,顿时横眉怒对,她一个大家闺秀居然被抓到了监牢,即便是出去了,这污点依然洗不掉。 对于姚芊若充斥着恨意的目光,霍思锦依然云淡风轻,神色不改。她可没主动害她,不过是姚芊若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怪得了谁。若不是她早有准备,此刻被关进监牢的人就是她了。 石大人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到底是真相如何,现在还不能做定论,不过本着两边都不得罪的原则,石大人决意秉公办理,做好分内之事。 “姚姑娘,你说杀人的霍世子,你可有证据?”石大人问道。 姚芊若倒也不慌,当即答道:“石大人,证据我当然有。我是被霍世子骗进去的,进入宅院的除了我,还有霍世子和他的护卫,这事我的丫鬟春杏是知道的。请大人试想,三个人中,谁更有能力杀人,芊若只是个弱女子,可比不得霍世子和他的护卫。” 石大人的目光从霍思锦面前一扫而过,只见她亦是一副不慌不乱,镇定自若的模样。 “春杏是你的丫鬟,自然会为你说话,她的证词并不足以作为证据。”石大人正色道,“姚姑娘,你可能提供其他有说服力的证据?” 若是没有,那她所言就不能成立。 姚芊若咬了咬唇角,春杏是她的人,她的话未必能作为证据,这事儿她心里也清楚,但是她依然抱着一线希望,她到底是承恩侯府的小姐,石大人或许会看在这一点上,不会驳回。 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大人,当时进宅院的时候,没有走正门,但周遭未必就没有人看见,请大人细查,定能找到证人证明芊若所言非虚。” 姚芊若又看向霍思锦,冷声道:“霍世子,你杀了人,还将我打晕,然后提前走了,但你去过那里,这一点你否认不了!” 即便当时在场的那个人不是霍思锦,但他顶着霍思锦的脸,这一点是事实。 霍思锦也不是毫无破绽的,姚芊若死咬着这一点破绽,她就不信霍思锦能置身事外。 走到这一步,其实姚芊若心里自然是慌的,计划失败了,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无论如何,即使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牢牢抓住。 然而,霍思锦只是淡淡一笑,“姚小姐,你还是不要胡说八道的好。我并没有杀人,更没有去过杀人的地点。” “你……”姚芊若气的咬牙,“那明明就是你,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否认也没用。” 霍思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在装傻!”姚芊若厉声斥道,“霍世子,一路走到那里,路上有不少行人,不可能没人看过你的脸。” “肃静!”石大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姚姑娘,公堂之上,注意你的言行。你所说的,本官自会核实。” “石大人不用麻烦了。”霍思锦抬眸看向石大人,淡声说道,“按照石大人说的案发时间,我正在和三皇子下棋,三皇子和在场的宫人皆可以作证。” 石大人心下一惊,怎么又牵扯出三皇子了? 第128章 拆穿,她跪地求饶 “虽然我和三皇子是表兄弟,但我和三皇子并不亲近,素日里也没有来往,想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霍家那点破事儿,霍思锦并不介意亲口说出来,“三皇子绝不会偏袒我,更不会帮我做假证。” 霍思锦眼眸一转,“若是姚小姐觉得这不公平,凭什么你的丫鬟不能为你作证,三皇子身为我的表哥,他的证词却作数。这也无妨,石大人可以派人盘问宫人,我是正大光明走进三皇子的宫殿里,有不少宫人都看见了。” 姚芊若一阵语塞,霍思锦既然敢这么说,必然不怕人查。原本当时在场的就不是霍思锦,如今对方又有不在场的证明,那岂不是完美将自己脱离出来了? “姚姑娘,还有何话说。”石大人正色说道,很显然姚芊若说人是霍思锦杀的,这根本不成立,霍思锦根本不在场。 不过,石大人心中依然存着疑虑,姚芊若毕竟是个弱女子,要杀一个身强体壮的中年男人只怕做不到? 若不是姚芊若杀的,也不是霍思锦杀的,那会是谁? 石大人不敢往下想,到底谁才是幕后凶手,或者说是谁在算计谁。凭着多年的断案经验,石大人自然看得出来这件事远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但一个姚芊若,一个霍思锦,他们或许是小人物,但他们所代表的却是承恩侯和太子两方,更遑论,方才霍思锦还提到了三皇子…… 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还牵扯到更严肃的东西,石大人默默地在心里盘算,他不能查得太深,必须迅速地将差事推出去,烫手的山芋可不能握在他手里。 “是易容术!那个骗我进府的人,他的脸和霍世子长得一模一样。石大人,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是无辜的。”姚芊若已经慌了神,她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是她必须要为自己开脱,她不想死。 石大人忍不住蹙眉,“你说,那个人和霍世子的脸一模一样?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姚芊若连忙答道:“我确定,虽然他带着斗笠,但是我离得近,看得一清二楚,的确是霍世子的脸。” “荒唐!”石大人当即厉斥。 姚芊若急了,“石大人,你相信我,真的是易容术。不信你去查,一定过往的行人也见过的。” 石大人沉着脸,“姚姑娘,你当本官见识浅薄吗!在高明的易容术也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 易容术之说,石大人听过,都是些坊间传言,但却也只是通过装扮修饰,以达到容貌相近的地步,却从未听过有能做到一模一样的。 立在一旁的霍思锦眉梢微微挑起,郑长青果然没吹牛,他的易容术的确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石大人,您可能真的是孤陋寡闻了。 倒也不是嘲笑石大人,就连霍思锦也是听郑长青说了之后才知道的。 姚芊若脸色一僵,她当然也没有听过能做到一模一样的易容术,但是她确确实实是看见了啊。 姚芊若咬紧了唇角,脱口而出,“东宫门下能人众多,有人会这等高明的易容术也不是不可能。” “放肆!”霍思锦率先开口,厉声怒斥道,“太子殿下岂是你能诋毁的!” 石大人也是变了脸色,沉声道:“姚芊若,你一会儿说杀人的是霍世子,一会儿又说是东宫,东拉西扯,张口就来,你的话没一句能让人相信的。本官劝你如实招来,否则本官必定上报刑部立案!” 姚芊若可以指认霍思锦,但如今把东宫也牵扯进来,石大人也瞬间没好脸色了。若只是一个霍思锦,这事儿还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剑指东宫,那问题就严重了。 被石大人这么一吼,姚芊若顿时脸色大变,如果在刑部立了案,且不说她能不能平安走出监牢,即便是走出去了,日后还有谁会娶一个在刑部有案底的女子? “我,是我失言了,请大人恕罪。”姚芊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示弱。 石大人冷哼一声,“姚姑娘,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把事情交代清楚,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姚芊若立马连连摇头,“不是我杀的,大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石大人追问道。 姚芊若咬紧了唇角,实话实说肯定是不行的,霍思锦有不在场证明,易容术之说也行不通,她必须要另想办法让自己脱身。 “姚姑娘,本官问你话,还不速速回答。”不过只是承恩侯府的一个庶女罢了,石大人索性也就不用再客气了。刚抓住姚芊若时,一听是承恩侯府的小姐,石大人当下也不延误,立刻派人通知承恩侯府,承恩侯到现在都没出现,想来也不重视。 姚芊若把心一横,管不了许多了,把自己撇清就好,“我也不知道,我好端端地在路上走着,忽然有人从背后把我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那里了。” “什么人把你打晕的?是在什么地方?” 姚芊若自然不能说是那个易容成霍思锦的人,若是她再攀咬霍思锦,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充愣,她摇头说道:“我不知道,那人是从背后把我打晕的。至于地点,就在宅子旁边的巷子里。” 当时周边几乎没有人经过,姚芊若想着即便京兆府尹去查,也只会什么都查不到。查不到,既不能证明她说的是真的,也不能说明她说的是假的,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你为什么先前要说你是被霍世子骗进去的?”石大人可没忘记底下还立着一个大活人。将人叫过来,那必然就给个说法的。 她还能怎么说?姚芊若心中懊悔不已,霍思锦能得楚铮重用,必然不是泛泛之辈,她就不该自视甚高,与虎谋皮。 “我……我是故意胡诌的,我记恨霍世子,所以才故意陷害他。”姚芊若心里不甘,可是她没有旁的办法,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石大人冷着脸道:“姚姑娘,构陷霍世子,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语罢,又朝霍思锦道:“霍世子,劳烦你跑一趟了。姚姑娘已经亲口承认是她诬陷你,那此案也便和霍世子无关了。至于这诬陷之罪……” 石大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姚芊若打断,她看向霍思锦,“霍世子,诬陷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个区区庶女一般计较。” 整件事情就是个局,从她谎称投靠太子殿下开始,就是一个局,她之所以算计霍思锦,为的也不过是把东宫拖下水。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姚芊若认为霍思锦早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她想对方必然也清楚,她不过是奉命行事。她只是个小小的庶女,并不值得霍思锦动手。 霍思锦面无表情,淡声道:“姚姑娘,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却算计我,现在说一句道歉就想打发我?” 姚芊若一时语塞,的确是她先算计她的。 她咬了咬牙,然后噗通一声朝霍思锦跪下,“霍世子,我给您磕头,您就放过我吧。我……我根本没想害您,我是一时糊涂,求求您,放过我吧……”她的声音夹杂着哭腔。 她没想过和霍思锦鱼死网破,只是抱着侥幸心理,虽然事情失败了,但若是能反败为胜,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可到头来还是失败了,霍思锦顺利脱身,只有她身陷囹圄,她便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她做什么都可以。一直以来,姚芊若都奉行一个原则:不管多苦多痛,都要保住性命,只有命保住了,才有资格争取别的东西。 第129章 老霍,震惊的称呼 姚芊若苦苦相求,不住地磕头求饶,大有若是霍思锦不答应,她便不停的架势。 霍思锦轻叹了一口气,淡声道:“姚小姐,你求我有什么用?” “世子……” 姚芊若刚开口,就见霍思锦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姚小姐,你先起来吧,过去的事我个人可以当作都过去了。至于其他的……” 霍思锦看了看石大人,“石大人才是京兆府尹,该怎么处置,全由石大人做主,霍某绝无异议。” 闻言,石大人当即脸色一变,这还真是荡手山芋,霍思锦就这样踢给他了,最倒霉的是,偏生他还推辞不了。 “石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告辞了。”霍思锦朝石大人拱手执礼。 这里已经没霍思锦的事了,石大人也没理由拦着不让他走,只在心里暗骂霍思锦年纪轻轻,心眼儿却没少长,挥挥衣袖就走了,把麻烦全推给他了。 这案子该怎么断,一时半会儿也没法下定论,这位姚姑娘毕竟是承恩侯府的人,霍思锦走后,石大人索性就着人将姚芊若押回监牢。 霍思锦轻轻松松地走了,石大人头疼不已,不过姚芊若却是松了口气。就目前的处境来说,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只要霍思锦不死咬着不放,那么只要搞定了石大人,她便可以出狱了。 至于石大人这边该如何搞定,姚芊若捏了捏手心,若是父亲承恩侯出面,石大人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 只是承恩侯那边,她该怎么办? 监牢中,姚芊若坐在冰冷的草席上,手心攥得紧紧的,老实说,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承恩侯。 承恩侯并不看重女儿,更何况是她这个庶女。长姐姚语若提出要把她一并带去五皇子府,承恩侯连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立刻就同意了。 原本姚芊若还想着她一介庶女,能给五皇子做侧妃,也算是她的福分了。就在她喜滋滋准备嫁进五皇子府时,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了姚语若和嫡母的对话,她才知道原来她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一旦孩子落地,就是她殒命之时,而她的孩子也会认贼作母,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 她当即去找了承恩侯,她不想死,她想活着,那五皇子侧妃不做也罢。 然而,承恩侯当即斥责了她一顿,女儿家的亲事皆由父母做主,她不得违逆。都是姚家的女儿,孩子养在谁名下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她生的孩子养在正妃名下还得了嫡子的身份呢,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一瞬,姚芊若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好在她尚且还留有一丝理智,闹是没有用的,她越是闹,承恩侯只会更加生气。 姚芊若只得假意顺从,但是暗地里却在为自己谋出路。起初,她也的确想过,若是她攀上太子,或者是其他高门显贵,有人为她撑腰,她便可以不用再怕嫡姐了。 可是,她也就是想一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承恩侯府已经是京城里最有权势的贵族了,与其投靠别人,不如在承恩侯府站稳脚跟。 因而姚芊若瞅准机会,自告奋勇,为父亲承恩侯解忧。她假意投靠太子,然后伺机出手算计。然而太子楚铮并没有搭理她,不过好在还有一个霍思锦。 霍思锦既是三皇子的表弟,又是太子楚铮的长史,双重身份,若是能算计了她,那也算是大功一件。 姚芊若满以为经此一事后,父亲承恩侯会对她刮目相看,有了父亲的看重,庶女又如何,侧妃又如何,她也有办法挤掉姚语若那个自视甚高的蠢货。借用承恩侯的话,同样都是姚家的姑娘,孩子养在谁名下又有什么关系,她生的孩子她自己养,甚至挤掉了姚语若,她还能坐上正妃的位置也未可知。 可是,现在却功败垂成,自己也身陷囹圄。事到如今,她该如何向承恩侯交代?若是承恩侯弃了她,那她可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夜已昏,姚芊若终于等来了承恩侯。 “父亲。”姚芊若一见是承恩侯来了,连忙站起来,走到牢门口,然而迎接她的是承恩侯阴沉的面孔。 姚芊若心里咯噔一跳,父亲果然很生气。 “父亲,是女儿无能,请父亲责罚。” 承恩侯冷哼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无能!哼,没用的东西!你把我承恩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姚芊若脸色僵硬的厉害,父亲最重视承恩侯府的脸面,她怕他下一句话便是把她逐出家门。于是,连忙开口,“父亲,女儿知错了,但是女儿已经尽力补救了,霍世子已经答应不会把事情闹大,只要石大人那边不说什么,那么女儿的这件事就没有人知道。” “不会把事情闹大?怎么可能!” 承恩侯显然并不太相信,他们和东宫是敌对,这么大一个把柄落在对方手里,对方却不咬着不放? 姚芊若连忙解释道:“女儿不敢胡说,霍世子的确答应了,还当着石大人的面答应的。” 言下之意,她可不是胡诌的,连石大人都听到了。霍思锦是靖北侯世子,她说话自然是要作数的,不可能是随口一说。 饶是如此,承恩侯的脸色依然阴沉沉的,“你拿什么让他答应的?” 姚芊若起了个心眼儿,吞吞吐吐地道:“女儿也没做什么,就是哭着求他放过我,我一直哭,哭着哭着,霍世子就答应了……” 这话说的极为深意,承恩侯眼眸微凝,“你是说,霍世子怜香惜玉?” 姚芊若头微垂着,含糊地道了句:“女儿也不知道。” 越是含糊,就越是引人深思,承恩侯微微眯起了眼睛,霍思锦竟然对姚芊若起了怜香惜玉之情,那这就变相代表霍思锦对姚芊若有点那个意思。如此说来,这个女儿日后可能还能派上用场…… 承恩侯向石大人施压,石大人逼不得已只能以没有证据证明人是姚芊若杀的为由,把姚芊若放了。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霍思锦耳中。 彼时,郑长青正好给霍思锦送人皮面具,他颇为惊讶,“承恩侯那个老混蛋居然没有放弃这个女儿。” “是姚芊若和承恩侯说,公子对她心生怜惜,所以答应放过她。所以,承恩侯大概是觉得她还有用处吧。”飞羽解释道。 噗! 正在喝茶的郑长青直接一口喷了出来,离他较劲的霍思锦遭了殃,身上脸上都被溅了不少水。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擦擦。” 郑长青连忙抬起袖子就往霍思锦脸上去,然而霍思锦瞬间后退三步,躲开了他的手,同时飞快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郑长青扑了空,不过他性子一向大大咧咧的,也没当回事,只是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抱歉,“对不住啊,长锦兄弟,哦,不,霍世子,对不住,我这一时激动就……纯属意外,意外……” “没事。”霍思锦抬手擦了擦脸,“郑二哥,私下里怎么称呼都行,不用叫我世子。” 她虽不知楚铮为何对此特别介意,不过她倒是觉得没必要这么生疏。来东宫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和郑氏兄弟相处也很和谐,没必要用霍世子这样生疏的称呼。 郑长青咧嘴一笑,“这敢情好啊,既然都是好兄弟,那私下里,我就叫你老霍吧。” 老霍! 霍思锦一惊,这个称呼还真是……好兄弟。 郑长青似乎很喜欢“老霍”这个称呼,开口即来,“老霍,你不会真喜欢那个姚芊若吧?” 第130章 登门,并没有结束 “怎么可能。”霍思锦摇头轻笑,“我只答应不追究她诬陷我的事情,可没说杀人的事情就这么轻飘飘结束了。” 要是这么轻松就结束了,那她何必费这么大功夫和姚芊若周旋。 “这么说,你还有后手?”郑长青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他倒是很好奇,霍思锦在暗中安排了什么。 然而,霍思锦并没有透露,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郑长青撸了撸嘴,好吧,他还是等着看好戏吧。横竖这事儿即便是他来做,也不可能轻易过去的,凭什么只防守不攻击!当他们东宫的人好欺负不成! …… 事实上,郑长青并没有等太久,不过两日,京兆府尹石大人亲自登了承恩侯府的门,指名点姓有话要询问姚二小姐。 石大人也知承恩侯府位高权重,即便是按照规矩查案子,他也需得对承恩侯府多几分礼敬。因而,石大人先递了帖子求见承恩侯,不过事先也不具体说是什么事情,只说有事求见。 人家是正大光明地递帖子求见,再加上前几日石大人肯放了姚芊若,承恩侯也不好这么快就给人脸色看,于是立刻命下人将石大人领进花厅,并且好茶好水的招待着。 石大人被领进了花厅,却无心喝茶,不断地伸头朝门外张望承恩侯什么时候来。 承恩侯倒也还算给面子,不多时便走了进来,朝石大人笑着打招呼,“石大人,幸会啊。” 石大人起身朝承恩侯拱手行了一礼,“姚侯爷,下官冒昧登门,是关于前几日的案子要询问贵府的二小姐,还请侯爷行个方便。” 他也不和承恩侯打马虎眼,横竖他登门必然是会让承恩侯心生不悦的,此事石大人在心里早有建设,谁叫这件事过不去呢,若是他此刻不登门,日后倒霉的可就是他自己。 “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石大人怎么还要问询。”果然,承恩侯脸上的笑容顿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悦。 石大人正色道:“侯爷,下官只是说没有证据证明人是令千金杀的,所以才放人,但是这件命案并没有结束,下官有义务将案情调查清楚。令千金是下官知道的唯一一个在场的人,下官要查案,必然要询问几句。” “下官职责所在,还请侯爷见谅。”说时,石大人又是朝承恩侯弯腰一拜,只求他不要再为难他了。 承恩侯沉着脸,“堂堂侯府小姐卷入命案中,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石大人,你这是在落我承恩侯府的面子,让本侯如何见谅。” 言下之意,便是不答应了。 石大人心里暗暗叫苦,他就知道会得罪承恩侯。石大人素日里对承恩侯的人品心性就有所耳闻,这位姚侯爷可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奈何事情的严重性出乎他所料,即便是要得罪这位小气的承恩侯,石大人也必须硬着头皮上。 “姚侯爷,下官也知贵府千金娇贵,所以才递帖子拜访侯爷,而非直接在公堂上传讯。” 石大人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想承恩侯该听明白了。正是因为给承恩侯府面子,所以他才没有明着盘问姚芊若,若不然,直接遣官差上门,光明正大的传讯就行了,何必走着一遭。 “侯爷,令千金既然没有行杀人之事,那容下官询问几句,下官可以保证,绝不会给姚小姐的名声带来不好的影响。”石大人就差一手指天发誓了。 他不想得罪人,尤其是不大度的承恩侯。 承恩侯脸色依然不好,“石大人,这不过是桩小案子,查不到凶手,将案子押后便是,为何你非要查清楚不可。据本侯所知,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案子不少,石大人总不会桩桩件件都查的清清楚楚吧,难道就没有无头案?” 就差明着说,这件事情该到此为止了,把它作为无头案处理,搁置在卷宗里就是。 石大人暗自叹气,若死的是个一般人,他调查无果,自然会以无头案处理。 “姚侯爷,这不是一桩小案子,恕下官不能以无头案处理。” 承恩侯脸色突变,“石仪彬,你什么意思!” 石大人却没有答话,只是朝承恩侯施礼道:“还请侯爷不要为难下官了。” “你说清楚,这桩案子哪里重要了?”承恩侯心里也是打鼓,莫不是走漏了什么风声。这个所谓的证人是他找来算计太子的,若是这一层关系被人知道了,那这件事情还真有些麻烦。 石大人迟疑了片刻,随即压低了声音道:“侯爷,刑部那边已经施压了。刑部现在只是施压,若是再迟些时候,只怕就要亲自接管此事了。” 案子闹到刑部那里,那可就更不好摆平了。 “刑部的谁?是谁对你施压?”承恩侯面无表情,语气十分严肃。 至于是谁,石大人自然是不好说的,只含糊地说了句,“也说不上具体是谁,只是……侯爷,下官只是想询问姚小姐几句,并不会做什么,还请侯爷行个方便。” 他再一次强调,他只是要盘问几句,并不会把姚芊若抓进牢里。 这一次,承恩侯倒是没有阻挠,反倒是命人将姚芊若叫了过来。当着他的面,姚芊若也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对于石大人的问话,姚芊若起初是心下一惊,只是随即看了眼承恩侯,又慢慢平静下来。至少她现在是在承恩侯府,上头又坐着父亲承恩侯,比在京兆府的监牢强,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于是,石大人问一句她答一句,总之咬死了她是被不知名的人打晕了,至于怎么到的案发现场,人又是怎么死的,被谁杀的,她一概推说不知道。 姚芊若的说辞和前两日的说辞并无差别,石大人眉头皱得紧紧的,他这一趟来了等于没来,什么也没盘问出来。 眼瞧着时间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石大人也没耐心了,再继续盘问一个时辰也不会有结果,无奈之下,只得告辞离去。 石大人一走,承恩侯立刻问姚芊若,“你是不是跟石大人说了那个人的身份?” 姚芊若脸色一白,连连摇头,“没有,女儿绝对没有说过,这么大的事情,女儿怎么敢说出去半个字。” 承恩侯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姚芊若是最不可能说出去的人。 “不是你,难道是霍长锦?”随即,承恩侯当即吩咐人,“来人,立刻去查,是谁在背后多嘴!” 姚芊若咬了咬唇角,“父亲,难道石大人已经知道了?” “石仪彬应该只是听到些风声,就他那个胆小怕事的性格,若是真知道了,早就想办法把案子移交刑部了。”承恩侯倒是不觉得石大人知道多少。 而事实上,石大人也的确不太清楚,他之所以又开始对这件案子上心,是因为他听说死的那个人和边关回易的案子有些关系。边关回易查的是太子,而死者又和承恩侯府扯上了关系,两方都是位高权重之人,石大人哪里敢以无头案处理此事。即便是要把案子交出去,他也要做做样子,表明他是认真仔细调查过的,只是能力有限,没能查出个结果来…… 而此时,东宫 霍思锦听了禀告,点头说道,“石大人的到来,让承恩侯起了疑心,他必然会立刻派人去查。郑二哥,接下来还要你帮忙。” 郑长青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咧嘴笑道:“说吧,什么忙,是又要我假扮谁?” 霍思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郑二哥你人缘广,想必总有些渠道接近承恩侯,若是承恩侯查不到什么东西,必要时候,还请郑二哥悄悄给他提个醒儿。” “嗨,就这事儿啊,好办!都包在你郑二哥身上,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说时,郑长青抬手拍了拍霍思锦的肩膀。 这一幕,正巧被刚走进来的楚铮瞧了个正着,“你们在做什么……” 冰凉的声音响起…… 第131章 信物,本宫信长锦 “见过殿下。”众人齐齐朝楚铮行礼。 然而,楚铮的目光却落在霍思锦的肩头,方才郑长青的手正落在那里。 虽然霍思锦穿着宽袍大袖,但她身形到底有些娇小,在众男子中,她显得格外瘦弱。凤眸微微凝起,楚铮不禁联想到霍思锦在靖北侯府不得宠,可能是被克扣了膳食,以至于她如此瘦弱。 “属下忽然想起还有事,殿下,长青就先告退了。”郑长青总觉得楚铮的目光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些不高兴,可别和他有关。这个时候,他果断选择开溜…… 楚铮并没有搭理他,郑长青就当他是默许了,连忙往外走,步子也放的格外轻,趁着殿下没说话,赶紧溜走。 然而,就在郑长青还有一只脚刚踏出门时,背后传来楚铮冰冷的声音,“以后不要总是往这里跑。” 这是什么意思?郑长青一愣,回头看了看楚铮,又看了看霍思锦,不明所以。这话怎么听着更是怪怪的…… “你是东宫的侍卫,不是长锦的侍卫。”楚铮的声音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也不见丝毫起伏,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听了这话,郑长青这才明白了,原来殿下是觉得他总往这边跑,不干正事。他想了想,他真的是玩忽职守吗?好像是有一点哦,先前是给霍思锦帮忙,只是最近他好奇心太重,所以总是想从霍思锦这里提前打听内幕。 “属下知错。”郑长青连忙低头认错。 他首先是殿下的侍卫,当以保护殿下的安危为己任,至于好奇心什么的,还是收一收的好。 许是他认错态度良好,楚铮也没同他再做计较,朝他摆了摆手,“下去吧。” 得了允许,郑长青这才离开。 …… 霍思锦朝楚铮道:“殿下,您来是什么事要吩咐长锦吗?” 楚铮抬眸,正对上她那双美丽的杏眼,杏眼圆润娇俏,若是女子生了这样一双眼睛是可爱灵动,但若是男子生了一双杏眼,难免会影响周身气质。男子以伟岸挺拔为美,霍思锦这般,忽略内在气质,但就这副容貌只会多了几分文弱温驯之姿。 但是,就是这样的霍思锦,楚铮却觉得看着格外顺眼,好像她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入了眼从此再也忘不掉。 “殿下?”霍思锦见楚铮瞧着自己出了神,顿生警惕。方才的事情,她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这会儿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了。这段时间,她似乎太自作主张了,还肆无忌惮地用楚铮的人,身为谋士,当保留为人臣子的本分,她该和东宫的其他人保持一定距离了,楚铮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不过霍思锦倒是并不觉得楚铮不该对她生出怀疑,为人君者,时刻保持警惕,也是应该的。霍思锦在心头反思,是她逾矩了。 “殿下,正好您来了,长锦有事向您禀告。”霍思锦摆正了自己的心态,毕恭毕敬地开口。 她是东宫长史,最该做的就是尽好自己本分,以殿下为尊。 楚铮这才回过神来,淡声道:“什么事?” “殿下,京兆府尹石大人调查案子,亲自等了承恩侯府的门,必然会引起承恩侯的警觉,这是让承恩侯和三皇子对上的好机会。因此,长锦请求,在必要的时候启用眼线,给承恩侯一点提示,将他的目光往三皇子身上引。” 听了霍思锦的话,楚铮眉梢微挑,“所以,这就是你费了这么大功夫,和姚氏女周旋的最终目的?” 楚铮对姚芊若不感兴趣,因而他早就说过,姚芊若的事情全由霍思锦做主,他不过问。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过问,任凭霍思锦怎么折腾。明面上没有干涉,私下里亦是如此,他唯一悄悄命人留意的,只有霍思锦的安危。 他不管霍思锦做些什么,想做什么,只要她安好无恙。 当然,这个意图楚铮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这是他的秘密。诚如业释大师所言,他顺其自然,但是却尊于自己的内心,只是他内心在想什么,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霍思锦。 他对她好,关心她的安危,那是他的事,从不需要让她知道,让任何人知道。 霍思锦点了点头,莞尔一笑,“殿下胸有大志,并不需要将时间浪费在和承恩侯这些人的争夺上,可是偏偏承恩侯不会放过殿下,那我们便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对手,让他们去相互算计。” 这话说的是漂亮话,是霍思锦跟了楚铮这么久琢磨出来的。楚铮是位好储君,他心里装着南楚子民。从前在边关,他浴血奋战,为的是守卫南楚子民的安全,后来回到京城,他将心思也尽数放在了百姓生计上,惩治贪官污吏,下令减轻赋税,开源节流,处处不是在为了南楚子民考虑。 诸如承恩侯之流,其实楚铮只怕从来都没有正视过他们,这些人在他眼里宛如跳梁小丑一般,他只是没必要觉得把精力放在和他们的争斗上而已。 楚铮不喜欢做的事情,那么就由她这个谋士来想办法,将那个想在暗处坐收渔翁之利的楚黎推出去正好。 这既能为楚铮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是在满足霍思锦的私心。 然而,霍思锦的私心,楚铮其实看得分明,不过他并不介意,想来霍思锦从前吃了许多苦头,其中也有楚黎这个表哥的缘故,她想要报仇,那便随她去。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霍思锦低头看着楚铮递过来的玉牌,顿时心下一惊。 楚铮将玉牌放到她手里,指尖一不小心触到了她手心的肌肤,楚铮连忙将手收回来,正了正神色,随即说道:“这块玉牌是本宫的信物,只此一块。拿着这个,你可以调动东宫的任何人,包括放在暗处的眼线。” 霍思锦更惊讶了,杏眼不禁睁的大大的,殿下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殿下……”该是有何等的信任,才将这么重要的信物赐给她? 楚铮看着她,杏眼圆圆,越发可爱了,好像揉一揉她的头发。这念头刚出现,楚铮就按住了,顺其自然不是让他为所欲为,他喜欢是自己的藏在内心的秘密,只要不说出来,那便无甚影响,但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那便是罪过了。 “长锦。”楚铮缓缓抬手,然后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揉一揉不行,像郑长青一样,轻轻拍一拍她的肩膀,这也算不得是不该做的事情。 “本宫信长锦。”楚铮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霍思锦捏紧了手中的玉牌,怔怔地看着楚铮,眼里隐隐有湿意,唇微微张开,她一字一句地道:“长锦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会对得起他的信任,绝不会叫他失望。 楚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本宫把玉牌给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又太多顾虑,本宫虽然回京才一年,但本宫也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弱势。” 他虽然不喜欢做某些无意义的事情,但并不代表他就甘心任人在背后使绊子,耍阴招。他在暗处同样有不少布置,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当年元璟皇后还在世的时候留下的势力。 霍思锦回之以一笑,笑容真挚,“多谢殿下。” 随即,她顿了顿,又道:“也多谢天行。” 若她只是个普通的谋士,楚铮未必会这般信任她,霍思锦想,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楚铮拿她当朋友,当知己,才会给她如此甚深的信任。 第132章 巨款,世子是何意 这一声天行,让楚铮不由得扬起了唇角。很好,至少目前为止,在霍思锦心里,不止是将他当做主君。 “长锦,你近日可好?”楚铮问道。 霍思锦不解,“长锦一切都好。”又笑了笑,“殿下对长锦极好,这里的所有人对长锦也甚是和善。” 这东宫里的第一主人对她颇为看重,其他人又怎会怠慢她? 楚铮摇头说道:“不是这个,本宫是说靖北侯府那边。” 只要霍思锦一日没有单独分府,离开靖北侯府,她就终究顶着靖北侯之子的名头。眼下她只是暂住在东宫,到底靖北侯府才是她的家。 “原来殿下是说的这个。”霍思锦扬眉轻笑一声,“长锦和靖北侯没什么父子情分,他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他,而且现在的霍长锦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靖北侯就算是对我有意见,也不会将我怎么样。” “殿下,关于这一点,您永远都不用有任何疑虑。”霍思锦这话说的极为肯定,世事多变,即便她是转世重回之人,也不能完全预料到一切,但是对于这一点,她却是无比的笃定。 靖北侯府、宫中的霍娴妃母子,那一家子人都是她的仇人。 楚铮看了看霍思锦,随即说道:“长锦,本宫记得除了你母亲,你还有个妹妹。” 提到妹妹,霍思锦心头一跳,随即恢复如常,点头答道:“是,母亲生了一对龙凤胎,哥哥霍长锦,妹妹则是叫霍思锦。” “你若是真打算离开靖北侯府,你的母亲和妹妹那里,必须要早做打算。”楚铮正色道,“他们是你的软肋,日后也很有可能会成为被威胁的筹码。” 楚铮说的,正是霍思锦想的,她也早就想到了,所以也很早就开始着手打算了。 不过,她还是感激楚铮,能为她考虑这么多。霍思锦朝楚铮,拱手一拜,“多谢殿下提点,殿下放心,长锦会安排好母亲和妹妹的。” 楚铮见她神色轻松,并没有任何慌乱紧张之感,料想她已经早就开始准备了,当下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过末了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若是有什么困难之处,和本宫说,本宫会帮你。”说完这话,方才离开。 而霍思锦立在门口,目送楚铮离开,眸光落在楚铮挺拔的身影上,心中不断地感慨,殿下真的对自己太好了。她怎么从前走了冤枉路呢?真心实意对一个人好,和虚情假意那是有很明显的差别的,她从前怎么就看不透楚黎的虚伪呢? 大抵是从前她将心血都用在了楚黎身上,因而记忆十分清楚。她记得每当她厌倦官场,厌倦尔虞我诈的时候,楚黎总是会对她说,再忍一忍,很快就能成功了。楚黎说,她女扮男装,混入官场,若是被人发现就是死罪,只有等他登上了帝位,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没有人敢违抗。到时候他就亲自下旨还她女儿身,并且不让任何人用任何罪名弹劾她。 那时候,楚黎还笑吟吟地说,等到他为帝,她就是他的皇后,皇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南楚臣民谁敢说皇后的半句不是。 霍思锦轻叹,楚黎叫她看透了虚情假意,而楚铮却又让她重新体会到信任与情谊。这两人同是皇子,差别却如此之大。不过转念想想也对,楚铮的母后是受人敬仰,以貌美心娴、雍容华贵的元璟皇后谢令莞,而楚黎的母妃…… 霍思锦在心头冷笑,霍娴妃绝对衬得上是霍家最有心机的狠人,只是这位娴妃娘娘似乎运气不太好。 …… 而那厢承恩侯终于查到了是谁给京兆府尹施压,原来是刑部主事刘世郎。 京兆府尹石大人原本以为事情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然霍思锦那边点头答应了不再计较,承恩侯这边也开了口,石大人想着那这桩案子压着便是,大不了日后以无头案封卷便是。谁曾想,刑部刘主事却递话过来,死者是边关回易的重要知情人,而且他的身份早就已经写进折子里,递到御前了。 这么重要的人,却不明不白地死了,那还了得!然后也就有了石大人后来登门的举动。 “是谁走漏了风声,区区一个刑部主事怎么可能知道!”承恩侯绷着一张脸,脸色暗沉如墨。 那证人是假的,虽然承恩侯已经找了最有说服力的证人,但假的终究是假的,若是拆穿了,那后果只怕就严重了。承恩侯左思右想,才有了后来派姚芊若迷惑太子的计划。而证人的身份,承恩侯也从未向任何人说过。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东宫的霍思锦,也就只有他和几个亲信。 “难道是霍长锦?”承恩侯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随即又问亲信,“这个刘世郎查过了吗?什么来历?” 亲信答道:“都查过了,刘世郎的官是花钱捐的,没什么能力,在刑部是个不起眼的人物,不过听说他总是显摆自己和三皇子是亲戚。” “三皇子楚黎?”瞬间引起了承恩侯的注意,“刘世郎和三皇子是什么亲戚关系?” “说是亲戚,其实也就是刘世郎自说自话罢了,靖北侯府已故的老夫人的妹妹嫁给了刘家的老太爷,不过刘世郎的父亲是庶出,只是从小养在嫡母身边的。” 承恩侯眼睛微眯,“刘世郎,靖北侯府……” “侯爷,还有一件事,为霍世子做不在场证明的正是三皇子,案发的时候,她正和三皇子下棋。霍世子一边说她和三皇子关系不亲近,但却又是三皇子为她做不在场证明,侯爷,这其中必然有些蹊跷。” 承恩侯原本就起了疑心,再听了亲信的推测,这下心里的怀疑更重了,“先把口封住,这件事不能再让人知道了,至于是谁在背后算计本侯,查,继续查!特别是霍长锦和楚黎。” …… “霍世子,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至于父亲这几日有没有查到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霍思锦看着坐在对面姚芊若,她嘴巴一张一合,把承恩侯府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姚小姐,你和我说这些,你不会还抱着要投靠我们的念头吧?”霍思锦浅笑着道。 姚芊若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她方才说了许多话,嘴唇都有些干了。 霍思锦见状,抬手为她斟了一杯茶,指了指,示意她喝口水再说话。 姚芊若点了下头,接过茶水,一口饮尽,将杯子放下后,苦笑着说道:“其实芊若心里是抱着一丝希望的,不过芊若心里也明白,只因为我姓姚,所以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霍世子你都不可能信任芊若。” 霍思锦淡淡一笑,没有否认。 “芊若今日来,把父亲调查世子的消息告知世子,其实是因为芊若想问世子一句……”姚芊若顿了顿,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世子做的吗?” 霍思锦眉梢微挑,“我如果说是呢?” 姚芊若抿唇道:“世子不是答应放过芊若的吗?为何要出尔反尔。” “我是答应放过你,所以你现在才能坐在这里喝茶。”霍思锦淡笑着说道,“本世子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承恩侯是承恩侯,你是你。你也是个可怜的人,我没必要难为你。” “没有难为芊若?”姚芊若蹙眉,“世子之前那一出可差点让芊若死无葬身之地。” 提起先前那桩事,霍思锦脸上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反倒是神色淡淡自如,“你最后到底还是有惊无险,顺便还利用了本世子一回。” 姚芊若脸色一红,“芊若也是无可奈何,不过请世子放心,芊若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芊若清楚世子对芊若没那个意思。” “这些你收下。”霍思锦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递给姚芊若。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看着面前的银票,虽然她没接,但最上面一张她却瞧的清清楚楚,足足三百两银子。倘若每张都是三百两,这一叠至少有十张,那就是三万两。三万两,那可是很大一笔银子,她就是不吃不喝存十年也存不了这么多。突如其来的巨款,让姚芊若不知所措了。 第133章 达成,合作很愉快 “虽然你暂时没事,但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而这些银子能帮到你。”霍思锦将银票放到姚芊若面前。 姚芊若沉默了片刻,霍思锦会对她这么好?若是她没有被抓进监牢,她或许不会有这样的怀疑,反而是窃喜,但现在不一样,她可不认为霍思锦是个纯良的大善人。 “霍世子,你不信任我,却又想要我为你做事,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思虑一番后,姚芊若方才缓缓开口。 霍思锦淡淡一笑,“这不是订金,而是谢礼。姚姑娘冒着危险来,在下应该感谢。” 这话落在姚芊若耳中,她脸上有些讪讪的,她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先示好的那个人是她自己,而非霍思锦。 看着面前的银票,姚芊若脸上的尴尬之色渐渐褪去,霍思锦话里还隐隐表达出另一个意思:她接受了她的示好,虽然未必全信她,但却不排斥她的示好。就好像是做买卖,你来我往,她传递消息,而霍思锦则给她相应的好处。 这好像也不错…… “姚小姐,承恩侯府内部的事,在下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但你可以自救。”霍思锦将姚芊若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也就不与她绕弯子了,直言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银子能帮你解决很多事情。” 有了银子,自然很多事情就好办的多。姚芊若自然明白银子的重要性,她抬眸看向霍思锦,笑道:“世子慷慨,芊若感激不尽,日后有机会也会回报世子的。” 霍思锦莞尔,“在下以茶代酒,敬姚小姐一杯,合作愉快。” 姚芊若同样举起茶杯,“合作愉快。” …… 一个时辰后,姚芊若回到家中,亲自泡了茶,做了点心,然后端着茶点去了承恩侯的书房。 彼时,承恩侯正和亲信说话,下人忽然进来禀告:“侯爷,二小姐想着您今日午膳用得少,就亲自做了茶点送过来。” 近日承恩侯心头烦忧,因而一直食欲不振,这会儿的确腹中有些饥饿了,就挥手示意叫姚芊若进来。 下人这才走到门外,对姚芊若点头道:“二小姐,侯爷让您进去。” 姚芊若微微一笑,“多谢。” 下人连忙笑吟吟地答道:“二小姐客气了,该是小人多谢二小姐才是。”说后一句话时,下人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些,同时捏了捏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心中嘀咕道,这二小姐还真是大方。 不多时,姚芊若莲步轻移,缓缓走上前来,将茶点一一放在承恩侯面前,低眉顺眼地道:“父亲,女儿怕点心不合您胃口,就一样做了一些。” 承恩侯揉了揉眉心,“你有心了。”他虽然不太看重女儿,但是有个乖巧懂事的女儿看着倒也顺眼。 见承恩侯揉着眉心,姚芊若又道:“父亲可是觉得疼,女儿帮父亲揉一揉吧。”说时,也不等承恩侯开口,她就主动伸手在他的太阳穴两侧轻轻按揉。 她的手法极好,承恩侯觉得血脉通畅了不少,连心头的烦闷好像也随之消散了许多。 姚芊若一面观察着承恩侯的神色,手下的动作也没停,她缓缓开口问道:“女儿看父亲神色不佳,可是有烦心事?” 承恩侯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那件事。” 提到那件事,他的脸色又不好了,咬牙切齿地道:“要是让本侯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本侯非要撕了他不可!” 姚芊若犹疑着道:“父亲说的是那个证人?可是那人不是已经死了吗,父亲您又有何担忧的。” “人是死了,可是他的身份却泄露了。”承恩侯皱着眉,“本侯早就知道事关重大,所以将消息捂的死死的,可是还是被人知道了。” “我真是后悔把他接到京城,随便找个人冒充也好啊,眼下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若是他当初另找个人冒充证人,即便是传出了证人的风声,被人查到了也无妨,只说是误会一场也就罢了。偏生他找的这个人的确是边关军营里记录在册的人,人又是他派人带到京城的,现在他想甩都甩不掉。 闻言,姚芊若也是皱着眉,“父亲,女儿绝对没有泄密,只告诉了霍世子一个人。” 随即她又喃喃道:“但是霍世子也没有理由把那个人的身份说出去啊,那会是谁呢……” 承恩侯一听,顿时脸就拉了下来,“不是霍长锦,还能是谁!芊若,你是不是被他迷住了!” “不是不是,芊若不敢。”姚芊若连忙走到承恩侯面前跪下,“父亲,芊若一直记着父亲的教训,霍世子虽然放过了芊若,但她先前害芊若的时候可眼睛都没眨一下,芊若就是再笨,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承恩侯冷冷地哼了一声,很是不悦。 倒是立在下手,一直没说话的亲信忽然开口了,“二小姐为何说霍世子不会说出去?” 姚芊若先看了看承恩侯,见他没有阻止,这才答道:“虽然那个证人是假的,但是到底和边关军饷的事情有关,若是传了出去,到底会对东宫有些不好的影响。更何况那人已经死了,到底是谁杀的石大人是查不出来的,那么旁人自然可以怀疑到东宫的头上。” 证人是承恩侯派人杀的,而且做得几位隐秘,后来姚芊若出事,承恩侯为了不留下后患,将派出去的杀手都送走了,决计不叫人查出来。 听了这话,亲信沉默了片刻,随即朝承恩侯道:“侯爷,二小姐此言有理,而且我们调查了霍世子好几天,却什么都没查到,若不是她早有准备,就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不是他,那还能是谁?”承恩侯眉头皱得紧紧的。 几人都陷入了沉思,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姚芊若在心头默默数着时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方才打破了平静,缓缓出声,“父亲,女儿曾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会不会除了我们和东宫,背后还有个渔翁。渔翁一直在背后看着一切,甚至……” 她顿了顿,“甚至整件事情都是渔翁一手安排的……” 闻言,承恩侯和亲信异口同声,“三皇子!” 敢和承恩侯、东宫作对的,三皇子楚黎是最有可能的人。 姚芊若头微低,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身为一个大家闺秀,她不该知道那么多,她的作用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给承恩侯一点提示即可。这是霍思锦告诉她的。 “侯爷,三皇子野心勃勃,同太子一样不容小觑。”亲信又道,“小人还想到一件事,那个假证人出现地太过巧合了,我们苦寻不到真的证据,原本侯爷您都打算放弃了,那个时候那个假证人就忽然出现了,他的身份极其附和做假证的条件。侯爷,您回头想想,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吗?” “你的意思是那个假证人是三皇子的人?”承恩侯眼睛半眯着。 亲信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糟了!” 沉默了许久的姚芊若忽然惊呼一声,吓了承恩侯一大跳,他忍不住训斥,“你乱叫什么!” 姚芊若连忙低头做认错模样,“父亲,芊若是担心您。如果那个假证人真的是三皇子安排的,那说明父亲身边一定有三皇子的人。” 听了这话,承恩侯脸色大变。 “侯爷,二小姐说的是,您身边肯定有奸细。”亲信很是赞同姚芊若所言。 承恩侯当然知道姚芊若说的有道理,他身边有楚黎的人,而且肯定还不少,他的一言一行可能都是在楚黎的掌握之中。想到这个,承恩侯背上惊起了一层薄汗…… 身边有奸细,那还得了。承恩侯立刻将身边的人都查了一遍,但凡是有点可疑的人,都被他一一踢了出去。 而很是“凑巧”的是,踢出去的人有一多半都是楚黎的眼线。 消息传到楚黎耳中,他气的一袖子将桌子上的东西通通扫落在地,瓷片碎了一地…… 第134章 封号,皇后的娘家 这些年,楚黎一直都是小心又谨慎,将自己那点心思藏得严严实实的,承恩侯身边的眼线也都是他精心挑选安排的,这么多年都无事,忽然在这几日之内毁了个干净。 承恩侯其实并没有多少能耐,不过是个靠女人起家的废物点心罢了。可就是这个废物点心,忽然之间就跟开了窍似的。 楚黎发了好大一通火之后,慢慢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其中怎么看都有问题。 “来人,备马!”楚黎忽然朝门外疾声吩咐。 宫人得了吩咐,当下也不敢延误,立刻备好了马匹。 楚黎迅速地上了马,然后疾驰而去…… 周府 对于楚黎的到来,周缙之却一点也不奇怪,将楚黎请到了书房叙话。 “殿下上座。”周缙之虽然狂傲,但礼节上却一点也不缺失。 楚黎落了座,飞快地扫了四周一眼,随即朝周缙之道:“周大人似乎知道本皇子的来意?” 皇子登门,如此贵客,一般都会在正厅接待,以示尊重,但周缙之却直接将他请到了书房,要知道书房可是隐秘之地,若非知他此来是有要事相商,又怎么会有如此举动? 周缙之这个人的能力,楚黎倒是没有怀疑过,他不靠靖北侯府,仅凭一人之力做到了如今的官位,足见是有真本事的。因而,当楚黎知道周缙之的条件时,他虽然觉得不悦,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若是真能登上皇位,谁做丞相又有什么关系,再者说了,他可以先封他为相,若是不满意了,寻个机会罢免了便是。 承诺这东西,不论是口头上的,还是白纸黑字,对于楚黎来说,都不是最打紧的。 “殿下若是没事怎会驾临周某这简陋之地。”周缙之轻描淡写地道。 见他语气如此轻慢,楚黎的怒火不禁又多了一重,“周大人,你别忘了答应过的事情。本皇子许诺你荣华富贵,相应的,你也要为本皇子出谋划策,助本皇子登上高位。” 那一纸承诺,他已经给了,但周缙之却没有任何表示,好像从未发生过这件事情一般。 “殿下不必将气发在周某身上。”周缙之却也不恼,“暴躁易怒是上位者大忌。尤其是在旁人那里受了气,却发在别的地方。” 楚黎当然知道不可暴躁易怒,因而这些年他一直努力地维持谦逊有礼的君子姿态,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让他忍不了。 不过,他是来找周缙之帮忙的,不是来撒气的,楚黎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怒火压下,然后正色道:“本皇子安插在承恩侯身边的眼线都被拔了。” 闻言,周缙之手下的动作一顿,沉默了半刻,随即点头道:“这也不奇怪,殿下的算计被人识破了,对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殿下损失一点东西也不奇怪。” 楚黎皱了眉头,“本殿的算计?” “殿下敢说那个证人不是你安排送到承恩侯面前的吗?”周缙之轻笑一声。 “你怎么知道。”楚黎眸色微深,这件事情他做的极为小心,知道的人很少,就连舅舅靖北侯他都没告诉,周缙之是从何处得知的。 周缙之眼眸微抬,“殿下,周某是怎么知道的,这不重要。我以为殿下会问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随即,楚黎脸色突变,“这件事情极为隐秘,怎么会被人察觉。”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自以为绝密的事情早就不绝密了,他安排的眼线也被拔掉了,怎么看都好像是他身边多了一双眼睛,能轻而易举地知道他的秘密。 楚黎沉着脸,幽幽吐出一句话,““看来本殿身边也有不少眼线。”” 看来他有必要将自己身边的人通通清理一遍了。 “还不够。”周缙之摇头说道,“除了眼线,殿下身边还有不少拖后腿的人。” 楚黎问:“拖后腿?” 周缙之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讽刺,“殿下可别说你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是谁把证人的身份说出去的。” 楚黎当然知道,可不就是那个和他靖北侯府沾亲带故的刘世郎嘛。 “这个人,本殿会尽快处理掉。”楚黎轻哼。刘世郎坏了他的好事,他当然不会再顾念什么亲戚情分,况且他和这个刘世郎本来就没有亲戚情分。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他都不知道刑部里还有这样一个亲戚。 周缙之看穿了楚黎的心思,“殿下,你需要处理的不止是一个刘世郎……” “殿下想借边关军饷的事情做文章,让太子和五皇子一脉的人斗起来,到时候你再来坐收渔翁之利。可惜事与愿违,太子的人早就识破了此事,并且将计就计,不止破了局,还顺便借承恩侯之手,给了殿下一个不小的打击。” “而整件事情的关键就在这个刘世郎,刘世郎将证人的身份宣之于口,向京兆府尹石大人施压,他的目的不过是想利用这件事情在殿下面前讨个好,却不想到头来反坏了殿下的事。” “太子今日能利用刘世郎,来反算计殿下,明日也能利用李世郎、张世郎。”周缙之徐徐说道,“靖北侯府是世家大族,沾亲带故的人太多,而这些人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废物点心,不仅不会对殿下有所助益,反而会拖后腿,坏殿下的好事。为了长远之计,殿下,你必须要把这些隐患都剔除了。” 闻言,楚黎眉头皱得紧紧的,“你也说了,和靖北侯府沾亲带故的人太多,本皇子不可能全都剔除了。更何况,有些人也不是完全没有用。” 惹是生非的人固然不少,但这些都是楚黎的势力,最起码当他需要用时,手里是有人可用的。 更遑论,沾亲带故的,若是当真狠下心来,把人都赶走了,那还有人愿意支持他。 周缙之轻笑一声,随即说道:“殿下的母族是靖北侯府,也算是百年的传世大家,但殿下却一直屈居人下,太子也好,五皇子也罢,殿下你其实根本都不够资格和他们相争。” “你……”被人揭破这样的事实,楚黎瞬间青了脸。 周缙之摆了摆手,“殿下不必朝我发气,事实就是事实,殿下与其发泄一通,不如想想是为什么。” 楚黎铁青着一张脸,很不情愿地道:“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说靖北侯府早已衰落,霍氏一族及其姻亲都不中用。” “周大人,你是靠自己白手起家,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你自然可以看不上那些靠家族荫庇的人。但并非人人都能和你一样。” 楚黎何尝不希望母族里能多几个有用的人,可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殿下倒是肯认清现实。”周缙之扬唇笑了笑,肯认清现实,倒还不算不可救药。 “殿下,你可知还记得郑国公?”周缙之问道。 “郑国公……”楚黎有些陌生,但很快他想起来周缙之说的郑国公是谁了——元璟皇后的娘家,也就是太子楚铮的母族。 “郑国公从前还不是这个封号,从前是以‘定国’字为号。”周缙之娓娓道来般言道,“定国,安邦定国,谢氏一族从前朝开始就存在了,他们才是真正的百年传世家族,根基底蕴深厚,靖北侯府完全不能比。” “后来定国公的女儿做了皇后,皇帝就以要恩赏国丈之名,该封为郑国公。看起来只是一个名号罢了,但其代表的涵义可就大不一样了。从前是定国公府是因家族百年底蕴立足于南楚,而现在却仅仅只是皇后的娘家。” 第135章 谈崩,周缙之提醒 “从声名显赫的定国公府,到现在的郑国公府。”周缙之轻蔑一笑,“三皇子不妨想想,现在的郑国公府还有什么。” 还不等楚黎开口,周缙之继续说道:“元璟皇后一死,谢氏一族直接被逐出了京城,若不是太子还在,谢氏一族只怕在南楚都已经销声匿迹了。” “陛下从前为了娶元璟皇后为妻,跪求先帝赐婚,甚至放出狠话,只要能娶谢氏为妻,哪怕要他不做王爷也可以。如此深情,传为一时佳话。” “可到头来,陛下登基不到十年,元璟皇后病逝,娘家谢氏一族从此衰落。”周缙之抬眸看向楚黎,“三皇子,你现在明白了?” “明白什么?”楚黎皱着眉,“你说的这些,本皇子早就知道。父皇利用谢氏登上皇位,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过河拆桥罢了。” 周缙之瞥了楚黎一眼,那眼神楚黎看懂了,是失望。 楚黎顿时脸色一变,“周大人,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不用饶这么多弯子。本皇子不是傻子,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周缙之的眼神让他觉得不舒服,他又不是傻子,反倒是周缙之一副高深莫测、藐视众生的模样,实际上连自己想说什么都表达不清楚,根本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周缙之收回了方才的眼神,随即直言道:“陛下不容许世家做大,从前京城里声名显赫的世家,现在也就只剩下承恩侯府和殿下的母族靖北侯府。但是这两家什么情况,殿下心里自然清楚。” 楚黎若有所思,“承恩侯府的存在全靠太后,若是太后去了,承恩侯府会立刻衰败。而靖北侯府……” “靖北侯府原本就已经衰落了,要不是当年霍老爷子当机立断,同杨家结亲,又将娴妃娘娘送进宫,只怕京城里同样也早已没有靖北侯府的立足之地了。” 楚黎不太愿意说出口的话,周缙之直接代劳了,“霍老爷子为靖北侯安排好了一切,可惜靖北侯放不下儿女私情,杨太傅刚被贬,靖北侯立刻冷落发妻杨氏,娶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进门。明晃晃的过河拆桥,翻脸无情,杨太傅虽然别贬官,但杨太傅的门生众多,其中不乏有敬重恩师之人。靖北侯宠妾灭妻,杨氏的门生纷纷借此事弹劾。” 提到此事,楚黎看周缙之的目光有些奇怪,靖北侯的宠妾可是他的亲姐姐,周缙之说起这件事时,神色语气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那个人不是他的姐姐一般。 “殿下不用觉得奇怪,一码归一码,我是在和殿下说正事。”周缙之淡淡地说道。 楚黎这才收回了目光,“这么多年,时不时就有人弹劾舅舅宠妾灭妻,因为这件事,舅舅在朝中不过领着闲职,根本掌握不了实权。” 因为这个,他曾经劝过靖北侯,即便是做做样子也好,好歹不要落人话柄,对自己的官途不好,然而靖北侯对此事十分执着,明确表示在这件事情上,他绝不会再多让一步,他没有休了杨氏,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楚黎见苦劝无果,这才歇了心思,但内心却是十分遗憾的,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他其实可以拥有更强大的助力,甚至储君之位或许早就已经是他掌中之物。楚铮虽为太子,却常年在外,不过是挂名罢了,楚黎并不太担心。而五皇子楚恒,楚黎就更不担心了,那个蠢货被姚家养的自高自大,目下无尘,自以为自己了不得,实际呢,上不得皇帝喜欢,下不的臣民敬重,谁做皇位都轮不上他,也就楚恒自己还自信能夺得皇位。 然而,奈何靖北侯来着这么一出,偏生靖北侯是他最重要的后盾,他不能太过强硬。 楚黎的遗憾,周缙之都看在眼里,他勾唇轻笑,“殿下不必觉得遗憾,这其实是好事。就因为靖北侯宠妾灭妻,时常被人弹劾,所以陛下才会允许靖北侯府存在。” 这个道理,楚黎从前倒是没有想过,不过他并不愚笨,方才听周缙之说了这么许多,其中意思,他也听明白了。不过,他却不会只从这一方面来看问题,“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本皇子要是想夺得帝位,身后必须要足够强大的势力支持,就连父皇当年能登上皇位,还不是依靠姻亲的势力?” “本皇子更宁愿靖北侯府更强大。” 如果足够强大,那么即便是皇帝也未必能动手拔除,届时,皇位必然是他的。 周缙之冷笑一声,“可惜,霍家的人并不争气,如靖北侯这样的,已经是各种翘楚了。三皇子殿下,我劝你最好是不要将希望寄托在靖北侯府极其姻亲身上,能用的人太少,绝大部分都是拖后腿的,殿下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若是想有所突破,就要把腐肉都剔除了。” “靖北侯府……”周缙之一字一句地道,“殿下必须放下。” 楚黎一怔,“你说的容易,我若是放下了靖北侯府,还本皇子还有谁?舅舅或许会顾念旧情,继续帮我,但其他人可未必。” 楚黎相信,若是他真放下靖北侯府不管了,除了靖北侯府本家,霍家的旁系、姻亲,立刻就会同他翻脸,甚至会转投他人也未可知。 “殿下当然还有人。”周缙之倏地朗声一笑。 楚黎看向周缙之,指了指他,“你说谁?你?” 随即,楚黎呵呵一笑,“周大人,做人很多时候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自视过高。你只有一人,即便是你现在就做到丞相的地位,若是你身后没有足够强大的势力网,你依然没有什么用。” 他要的是朝中各部都有他的人,忠心于他,听他号令,而不是单单一人。 周缙之勾唇一笑,笑容里不自觉地夹杂着轻蔑,随即缓缓开口…… 低沉的声音在楚黎耳畔响起,“殿下以为,我是如何在几年之内从一个普通进士,坐到三品户部侍郎的?” 楚黎眉梢微挑,“周大人,虽然本皇子看好你的个人能力,但是并不代表你一个人就能抵得过整个靖北侯府。” 周缙之的高傲,楚黎一直都知道,但却不知他竟狂傲至此。虽然他答应了他的条件,但并不代表,他就会一直容忍他的傲慢无礼。 “周大人。”楚黎正襟危坐,语气也刻意地加重了几分,“本皇子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恃才傲物也要适可而止,你,不是不可替代的人物。” 有能力的人很多,并不只是周缙之一个。 “本皇子之所以会用你,其实也是看了亲戚情分在。”楚黎提醒周缙之,若不是因为他和靖北侯是小舅子和姐夫的关系,他可未必会用他。 此言一出,周缙之脸色倏地一沉,凌厉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冷意,“不劳三皇子提醒,亲戚情分,不看也罢,三皇子若是实在不想谈,可以就此离开,只当周某从未见过殿下。” 闻言,楚黎脸色一僵,他不过是想稍微敲打一下周缙之,却不想周缙之这么大脾气,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周缙之有脾气,楚黎同样有,他当即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周缙之你可真有骨气!”随即,头也不回地就往外面走。 “等等。” 楚黎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周缙之的声音。楚黎冷笑,还真是有骨气,这么快就反悔了。 道歉也没用,他可不会这么快宽恕他。 然而,只听周缙之淡淡地说了句:“三皇子殿下,你会主动来找我的。” 听了这话,楚黎脸色突变,回头看了周缙之一眼,咬牙恶狠狠地道:“周缙之,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周缙之勾唇一笑,那笑容里夹杂着嘲讽和轻蔑,“周某是不是一回事,殿下很快就会知道了。看在沾亲带故的份上,周某好心提醒殿下一句……” “殿下要对付的可不止太子和五皇子,别忘了,陛下还有其他的儿子……” 第136章 薛氏,升官的真相 楚黎脚下的步子不禁一滞,“你什么意思?” 皇帝膝下活着的儿子只有六个,除却楚黎本人,五皇子楚恒,太子楚铮三人,剩下的三个,楚黎从未上心过。 六皇子楚钰满嘴之乎者也,醉心于琴棋书画,虽已成年,却从未参与朝政,连个虚职都没有领。而八皇子楚铭,宫女所出,头脑素来不聪明,都十五岁了,却依然呆头呆脑的,跟傻子似的。九皇子未及成年即夭折,虽有序齿,却早已化作尸骨。最小的十皇子楚琦,年纪尚轻,堪堪不过五岁,小屁孩儿一个,更加不值得引人关注。 可是偏偏周缙之却刻意提到其他的皇子,让楚黎忍不住心生怀疑,是谁也在暗中争夺皇位?是看似清流的老六楚钰,还是呆呆傻傻的老八楚铭,抑或是老十楚琦以自己年纪轻为掩护,实则暗地里早已经谋划着要夺取皇位? 明面上越安分的人,可能是暗地里谋划最深的人,对此,楚黎深有体会。他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他从未将自己的心思显露出来,在皇帝、朝臣面前,他一直都小心维系着自己谦逊有礼的温润君子形象,从未将野心表露在明面上。 他会这样做,那别的皇子同样也可以…… 楚黎迫切地想知道周缙之话里说的是谁,但周缙之显然并不会让他如愿。周缙之双手抱拳执礼,朝楚黎淡声道:“三皇子殿下慢走,不送。” 说话时,周缙之嘴角还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这笑容落在楚黎眼中,只觉是明晃晃的嘲讽。他好像是在说: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 楚黎气的几欲七窍生烟,“周……”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缙之打断,“殿下方才才说了,不会把周某当回事。” 刚才还是那副言辞,怎么转眼间就改了主意?言下之意,若是楚黎再追问下去,岂不是自打嘴巴。 楚黎脸色十分难看,周缙之是故意的,他故意挑起他的疑心,却又偏偏要吊着他。 楚黎并非是不能忍的人,为了大业,他可以隐忍,但周缙之太过分了。明明他是臣,却想凌驾于他这个主君之上,这怎么可能! 楚黎低不下这个头,也咽不下这口气,周缙之不说,他自己查便是。思忖定,楚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再没看周缙之一眼。 周缙之同样没看楚黎,任由他拂袖而去。 忽然,周缙之脸色微变,脚步瞬移,同时以手为爪,猛地朝门外抓去…… 门外的人直接被掐住了脖子,手下一松,随即一阵清脆的破碎声响起。 “夫……夫君……是……我……”薛氏艰难地开口说道。 见是妻子薛氏,周缙之手下的力道这才松了几分,但却并未放开,冷冷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方才都听到了多少?” 薛氏连忙摇头,“我什么也没听到,我刚刚才到。妾身听说夫君这里有客人,唯恐怠慢了,就亲自送茶水过来。” 谅她也不敢胡说,再者,周缙之也的确是刚刚才察觉到门外有人,所以薛氏应该没有说谎。周缙之的手这才从薛氏的脖颈处离开。 咳咳咳…… 薛氏连连咳嗽,迟迟没有缓过劲儿来。 “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许来书房。”周缙之正色说道。 薛氏一听,急了,连忙解释,“夫君,妾身不会打扰夫君,只是给夫君送些茶点也不行吗?” 周缙之面色严肃,“不行。” “夫……” 薛氏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缙之打断,“你虽然出身商户,但规矩也都是学过的,出嫁从夫的道理你该明白。若是不听从,那你就回你们薛家去。” 听了这话,薛氏脸色瞬间煞白,她若是不听从,那就等着接休书吧。 “夫君,妾身不敢,妾身都听您的。”说是,眼泪就忍不住夺眶而出,薛氏委屈极了,不过是区区小事,周缙之就说要休了她。 “行了,你可以走了。”周缙之背过身去,不再看薛氏,他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妻子。 薛氏嫁给周缙之五年了,他心里在想什么,薛氏摸不透,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周缙之说话向来说一不二。她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薛氏捂着嘴,含泪跑回了自己房里,回到房间方才伏在桌子上,恸哭不已。 “夫人,您不是去给老爷送茶吗,怎么哭了?”她的奶娘张氏见她哭成这样,连忙上前询问。 “奶娘,呜呜……”薛氏扑到张氏怀里,呜呜大哭起来。 张氏不明所以,只得细声细语地宽慰她,“我的好小姐,您别哭了,发生什么事了,给奶娘说,奶娘帮你出主意。” 在张氏的安慰下,薛氏这才渐渐止了眼泪,最是心里的难受之感还未消失,依然在抽泣着,她一边抽泣,一边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氏一听,顿时黑了脸,“老爷怎么能这样呢!正经的当家主母,怎么就不能进书房了?还想休了您,老爷也太过分了。薛家虽然是商户,那也是皇商,老爷能官运亨通,薛家也是出了力的,如今还想过河拆桥不成?” “奶娘,你小声点。”薛氏连忙扯了扯张氏的衣角,示意她小点声,别被人听见了。 薛氏叹了口气,“奶娘,和你说说,我这心里就说服多了,你听听就好,可千万别乱说话,要是被夫君听到了,那就完了。” 张氏显然并不认同薛氏的话,她正色说道:“夫人,您又没做错什么事,您怕什么?” “我怕什么?”薛氏苦笑一声,“我怕老爷会休了我。” “休了您?这怎么可能!”张氏连忙接过话去,“夫人您想想,薛家有钱,您手里也有不少银子,您的嫁妆可比府里的家底厚实多了。老爷要想升官发财,还不是得靠您手里的银子。” 薛氏满是泪痕的脸上布满了苦涩的味道,“那是以前。” “夫君从前是从我这里拿了些银子,但他这两年都悉数还给我了。府里看来是没多少银子,但夫君手里有多少银子,我根本就不知道。” 到底是同床共枕的夫妻,薛氏隐约感觉的道,周缙之肯定另有私房钱,具体有多少,她不知,但女人的感觉告诉她,周缙之的私库里有许许多多的钱。 “薛家虽然是皇商,但也是靠着巴结官家才能顺利拿到皇商的资格。若是我惹夫君不快,万一夫君一怒之下,撤了薛家的皇商资格怎么办?别忘了,夫君在户部任职。” 薛氏一番话,说的张氏哑口无言,张氏总记着薛氏刚嫁过来时,周缙之从薛家得了不好好处,却忽略了现在的周缙之是什么身份。 “夫人,那您以后怎么办?老爷连休了您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日后您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啊。”张氏一面说着,一面叹气。 薛氏也跟着叹了口气,“我能怎么办?我只能顺从,夫君最不喜欢有人违逆他,我一个妇道人家,事事顺着夫君也无妨。只是有一条……” 薛氏的神色忽然多了几分严肃,“我可不要和靖北侯府的杨氏一样,我是夫君明媒正娶娶进门的正房夫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同样是,在周府,不许任何女人越过我去。” 张氏听了这话,思忖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夫人您这话说得对。咱们老爷虽然脾气不好,但好就好在不近女色,府里也没别的小妖精跟您争。老爷挣下的家产,日后全都是您和未来小少爷的。” 薛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遗憾地道:“只是我这肚子不争气,都好几年了,一点音信也没有。” 第137章 刁难,楚黎的困境 周缙之高傲的姿态让楚黎很是不满,因而楚黎头也不回地走了,又不是非周缙之不可,至于周缙之话里指的是谁,即便他不说,但既然他都能查到的事情,他楚黎堂堂三皇子也能查到。 然而,翌日楚黎就生出了悔意。 周缙之的话是什么意思,楚黎尚且没有查清楚,他却先遭到了五皇子一派的猛攻。 早朝时,铁御史公然上奏弹劾多位官员。楚黎脸色当即微变,这些官员无一例外都是靖北侯府的远亲。 楚黎瞥了一眼承恩侯,不可能这么巧弹劾的全是他的人,其中必然有承恩侯的手笔,这位铁御史可是承恩侯的门生。 “陛下,这些人或贪污公款,或收受贿赂,实在有负皇恩,臣以为,此风不可长,当判重刑,以儆效尤。”铁御史正义凛然地说道。 铁御史不止弹劾,而且将其所犯罪过,一一详细列出,做不得假,立马就有官员附和,附和的人中就有承恩侯。 承恩侯附和完了,还不忘加一句,三皇子以为呢? 十指紧紧地捏成拳,楚黎在心头暗骂一声,老狐狸!承恩侯绝对是故意的,可是偏生他却又不能反驳。铁御史显然是最好的准备,将所有的罪证查的清清楚楚,根本无可辩驳,他就是想为那些人开脱也无法。 楚黎迟疑片刻,然后说道:“承恩侯这是何意?该如何处置,上有父皇圣断,下有律法规定,不是任由谁说该怎么处置的。况且,铁御史提供的罪证是否成立,还需查证核实。” 承恩侯笑了笑,“本侯不过是见三皇子一言不发,所以顺嘴提一句罢了,没想到引来三皇子这么大的反应,倒是本侯的不是了。既然三皇子如此明理,依本侯看,三皇子便是查证此事的最佳人选了。” 语罢,承恩侯朝皇帝拱手执礼,“陛下,微臣认为三皇子说的很有道理,事情还没有经过查证就论罪,难以服众,不如就由三皇子负责查证核实,三皇子为人谦虚谨慎,再是合适不过了。” 楚黎脸色大变,他中计了,承恩侯这分明是故意设计为难他,这些人都是他的人,他若是救他们,就必须在证据上做手脚,可若是事情由他负责,他却做手脚,承恩侯和五皇子必然会借机生事,到那时,即便事情和他没关系那也扯上关系了。 可若是他不救,那这些人可就都废了,对他来说损失太大了。 “父皇,儿臣不在刑部和大理寺任职,无权处理此事,此事还是由刑部的人来接管吧。”楚黎连忙上奏皇帝。 “不妥。”承恩侯接过话去,言道,“陛下,此次涉案人员众多,其中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均有,若是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处理,难免会有些不便,此事还是三皇子最合适。” 听了这话,皇帝难得地点了点头,他素来不喜欢姚家的人,但承恩侯今日这番话倒是说的有理有据。 “此事就交给三皇子办。”皇帝一声令下,楚黎脸色瞬间僵硬,只是他头微微垂着,没让人看到他的脸色变化…… 楚黎好不容易熬到早朝结束,正要往外走,脚还没踏出门槛,身后就传来声音,“老三。” 是楚恒的声音,楚黎很不想回头,他知道楚恒叫住他肯定没好事,可是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神色,楚黎缓缓转过身来,朝楚恒点头微笑示意,“五皇弟有何事?” 看着楚黎依然保持着他那谦谦君子形象,楚恒就忍不住露出鄙夷来,冷嘲热讽道:“本皇子看你还能装多久!” 丢下这句狠话,楚恒就大步走开了,再没看楚黎一眼。 对于楚恒的冷嘲热讽,楚黎自然是不高兴的,只是他记着这里是金銮殿,虽然皇帝已经走了,但若是他举止失仪,必然会立刻传到皇帝的耳中。 他只能忍! 楚黎压下心头的怒火,飞快地走去了毓秀宫。 这件事情该怎么办,还需要请教霍娴妃。然而,他却被宫人告知,娘娘去给皇后请安,现在都没回来。 按照规矩,若无意外,妃嫔需日日向皇后请安,若只是单纯请个安,早该回来了。楚黎心下一跳,霍娴妃到现在都没回来,只能说明一点,她又被姚皇后刁难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霍娴妃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母妃。”楚黎连忙走上前去,扶住霍娴妃。 霍娴妃嘴唇泛白,气色特别差,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楚黎扶着她坐下,又给她斟茶,霍娴妃喝了茶,又歇了好一会儿,这才稍微缓过劲儿来。 “皇后又为难母妃了。”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一件事。 霍娴妃牙关紧咬,“不提这个,只要我儿争气,日后不愁没有机会报仇。” 姚皇后能为难她,那是因为她是正宫皇后,权势地位皆在她之上,现在的她没有能力和姚皇后对抗。只有等日后楚黎登基为帝,她就是太后,到时候她自然能将姚氏踩在脚下。 现在姚皇后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且先记着,日后十倍讨回来便是。 “母妃在后宫被皇后刁难,儿臣在朝堂上也被承恩侯算计。”楚黎将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霍娴妃听…… “母妃,是儿臣无用,证人是儿臣安排的,此事承恩侯已经知道了,他这是在报复我们。儿臣现在心里很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楚黎愁眉紧锁,他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从前他隐藏在暗处,所以他是安全的。但现在他争夺皇位的野心已经暴露了,承恩侯就对他穷追猛打,而他却招架不住。 从前楚黎还真没怎么把承恩侯放在眼里,总觉得皇帝不喜姚氏,承恩侯就算是再蹦跶,只要姚太后一死,他就会立马偃旗息鼓,所以他没必要把楚恒一派的人顾忌过多。 然而,现在楚黎却变了想法,即便是承恩侯不遭皇帝喜欢,但人家毕竟是最有权势地位的外戚,不容小觑。 闻言,霍娴妃陷入了沉默中,思忖过后,她正色看向楚黎,“黎儿,你去找周缙之,向他讨教。” 楚黎当即反对,“母妃不可。周缙之的野心太大了,他分明是想要挤走霍氏一族,然后让我们再也离不开他的支持。这样的人,纵然再有用,日后也必定成为大患。” 他不是傻子,周缙之什么野心他看得很明白,若是他真如周缙之所言,放弃了霍氏一族,那么周缙之便会取代霍氏一族成为他最主要的助力。一个野心如此大的人,楚黎信不过。 “黎儿,即便是成为大患,那也是日后的事情,最关键的是眼下。” 霍娴妃正色道,“周缙之有所求,而我们能满足他所求的东西,有野心的人用起来反而更让人放心。” “可是……”楚黎有些抗拒,他并不想主动去找周缙之,他要是主动了,那就代表他在周缙之面前失了威严。 “黎儿,你想想昨天周缙之说的话,他让你放弃霍氏一族,你没答应,可看现在这情形,就算你不答应也没有办法,那些被弹劾的人已经无力回天了。周缙之,他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会发生这样的事。” 霍娴妃的话令楚黎大惊,“他早就知道了,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霍娴妃正色道,“周缙之若是没点能耐,他能不靠靖北侯府就走到如今的官位?黎儿,听母妃的,去找他,你主动去找他,是礼贤下士。” 在霍娴妃的再三劝说下,楚黎终究还是答应了,但这心里却始终有些不乐意。 母子俩正说着话,忽然有宫人进来禀告,“娘娘,侯爷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承恩侯来也不奇怪,霍娴妃吩咐宫人请侯爷进来。 不多时,靖北侯走了进来,但跟在靖北侯身后的人却让楚黎惊讶地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了…… 第138章 狠心,始终不会叛 “周缙之?”楚黎惊讶道,他正要去找周缙之,却不想对方倒是先来了。 随即,楚黎反应过来不对劲了,这里可是毓秀宫,作为兄长的靖北侯偶尔来一趟便也罢了,周缙之可是和霍娴妃没有亲缘关系,他怎么可以踏进宫妃的寝殿? “周大人怎么会来这里?”楚黎正了正神色,虽然他答应霍娴妃,主动和周缙之说和,可是他却不愿落了下乘。譬如说在进毓秀宫这件事情上,楚黎觉得他的质问是理所应当的。 “三皇子殿下放心,下官是悄悄来的,没让任何人发现。至于……” 说时,周缙之的目光从靖北侯面前一瞥而过,“下官是独自一人前来,只是正好在门口碰见霍侯爷。” 真是这样的? 楚黎下意识地心生怀疑,他看了看靖北侯,周缙之会说谎诓他,但他的舅舅靖北侯不会。 只见靖北侯点了点头,“我的确是刚刚在门口碰见周大人的。” 虽然周缙之是周氏的亲弟弟,但他素来和靖北侯府没有往来,因而靖北侯和他关系并不亲近。再加之,因着周氏对周缙之的事有所隐瞒,靖北侯又顾忌周氏的身子,不曾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些日子同周氏生出了不少膈应来,而这些膈应的来源,靖北侯不自觉地归到周缙之头上。 因而,靖北侯在称呼上并不愿和周缙之亲厚,同寻常朝中同僚一般,称呼他一声“周大人”。 对于称呼上的差别,旁人都无从察觉,但周缙之的眉宇间飞快地一挑,靖北侯对他敌意…… 不过,周缙之对此并不在乎,他原也没打算和靖北侯有多亲厚。原因无他,为了一个女人差点毁了前途的男人,周缙之看不起。 “周大人来这里做什么?”楚黎狐疑地看向周缙之。 只见周缙之先拱手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娴妃娘娘,见过三皇子殿下。今日下官冒昧前来,实在失礼,还请娘娘和殿下见谅。” 你还知道失礼啊? 楚黎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先被霍娴妃抢过话去,“周大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语罢又朝靖北侯道:“兄长也坐。” 周缙之和靖北侯先后道了谢,方才一一落座。 霍娴妃又将宫人尽数挥退,这才问道:“正巧周大人来了,也省的黎儿再跑一趟了。不知今日之事,周大人可有解决之法?” 霍娴妃这话轻而易举地将先前楚黎和周缙之的不欢而散揭过去了,周缙之对此非常满意,霍娴妃果然比楚黎通透地多,也不枉他跑这一趟。 “解决的办法,下官早就说了。”周缙之回道,“那些人的结局早就注定了,就算这次逃过一劫,以后也还会有下次。既然病入膏肓,娘娘和殿下不如狠下心来,尽数除掉。” “不行!”靖北侯立马提出反对。 霍娴妃和周缙之说的是什么事,他自然听得明白,而且他今日前来,也是为着这件事来的。 被弹劾的官员,无一不是和靖北侯府沾亲带故的人,若是这些人被摘掉了乌纱帽,那对靖北侯府来说,损失奇迹惨重。 靖北侯倒是没想过这些人都能保下来,他不是傻子,铁御史弹劾,分明是受了承恩侯的指示。承恩侯要和靖北侯府为难,凭他们霍家现在的势力,根本无力抗衡,要想顺利全都保下来根本不可能。但是,靖北侯从来没想过,直接就把这些人都放弃了。 “娘娘,殿下,那些人都是霍家的远亲,其中不少人更是一直都是支持殿下的,若是我们对此不管不顾,那日后还有谁会真心扶助殿下?”靖北侯语重心长地道。霍家人丁不丰,本家这一支只剩下他一人,旁的都只是远亲。若是患难之时,他们连出手相救的意思都没有,难免会遭人记恨。 周缙之对靖北侯这话嗤之以鼻,并且还付诸于言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若是没有利益的趋势,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霍侯爷,你是重情重义,但是旁人可不是。” 可没有几个人会如靖北侯这般,痴情至此。 “周大人,你……” 靖北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霍娴妃打断了,“行了,这件事本宫已经拿定主意了。” 随即,霍娴妃正色继续说道:“证据确凿,而且承恩侯又紧盯着我们,若是为那些人开脱,便是中了承恩侯的计,到时候黎儿原本没事也变成有事了。这件事情,黎儿你必须秉公处理,同时你也要格外小心,千万别被人抓住了把柄。哥哥,那些人虽然和霍家沾亲带故,但不过是远亲,你只当是和他们不熟便是。” 霍娴妃的态度很鲜明,虽然她说了理由,但其结果没变,她是赞同周缙之的话。对此,靖北侯心生不悦,说道:“娘娘,即便是不能全部都救下来,好歹救一两个,至少让人觉我们并非是不管不顾的。” 纵然为了安全起见,不能相救,但是好歹在霍氏一族面前,表达出那么一点“不是我不救,而是我的确没有能力救”的意思在啊。好歹,还能让人不至于太心寒。 “兄长,承恩侯在朝为难黎儿,皇后就在后宫折磨本宫,他们姚家是盯上我们了,这个时候我们如果有一点动作,他们立刻就会抓住把柄,到时候就全完了。” 霍娴妃朝靖北侯郑重地道:“兄长,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只能这么做。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何其困难。越是这个时候,更加不能沉不住气。” “娘娘……”靖北侯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霍娴妃道,“时间不早了,兄长也不便久留。” 逐客令都下了,霍娴妃的意思很明显,没得商量,不管靖北侯说什么,都不能改变她的决定。靖北侯无可奈何,只得离开。 周缙之也朝霍娴妃行了一礼,“下官也告辞了。” 周缙之是悄悄来的,自然也是避开耳目,悄悄离开毓秀宫的。靖北侯原本还想同周缙之说两句,却不想还没走出毓秀宫的门,一回头,身后的周缙之就已不见了踪影…… 而毓秀宫中,两人一走,楚黎当即忍不住开口问道:“母妃,当着舅舅的面,您为何要站在周缙之这边。还有周缙之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以为,高傲如周缙之只会等着他主动登门,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登门,倒是周缙之先来了。而且,看他言行举止,似乎都不记得那天的不愉快了。 “周缙之这是在主动给你台阶下呢。”霍娴妃轻笑道,“黎儿,你别以为周缙之是个高傲的人,实际上他比谁都懂得进退。” “母妃,儿臣不明白。” 楚黎不解,周缙之这是哪门子的给台阶下,目无尊卑,居然敢给他脸色看,如今上门来说一两句话,这就叫求和了? 霍娴妃解释道:“周缙之早就知道要你放弃霍氏一族,你必然不会同意。他那天的话,其实是给你提个醒儿,而今日主动上门才是表明态度。霍氏一族里不中用的人太多了,必须要放弃,他其实是在帮你。” 至于那天周缙之和楚黎谈崩,霍娴妃想,周缙之大概是故意为之。楚黎越是不同意,他现在才会越发体会到,要想改变结果有多难。而周缙之主动登门,实际上是表明他的态度,这件事情谁都无能为力,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楚黎好像听明白了,但是心里始终有些疙瘩,“可是母妃,我们如果一个都不救,日后霍氏一族只怕没有人愿意助儿臣成事了。” 不能共患难,自然也就没有共富贵的可能。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然而,霍娴妃眼皮儿都没抬一下,极其冷淡地道:“霍氏一族不愿意,但是靖北侯府始终不会背叛我们。” 第139章 来人,铮哥的地盘 “兄长最是重情,他是绝对不会对我们母子置之不理的。”霍娴妃微勾唇角,“只要兄长不变心就够了,至于霍氏一族的其他人,都是些不中用的,没了就没了,也免得黎儿你受他们的拖累。” 听了霍娴妃的话,楚黎垂眸微微思索了片刻,随即说道:“话虽如此,可是难保他心里没有半点不满。” 霍娴妃轻轻一笑,抬手摆了摆,“无妨,你舅舅那个人,本宫再清楚不过了,也就是几日的不满,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就忘了。再说了,黎儿你不止是他的外甥,也是他未来的女婿。” 提及此事,霍娴妃免不了再多提两句,“黎儿,芷柔是你舅舅最宠的女儿,你虽公务繁忙,也该时不时去看看她。芷柔很喜欢你,你耐着性子多哄着她点就好了。” 先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在霍娴妃看来,都已经过去了。霍芷柔依然是靖北侯最宠爱的女儿,依然是她看中的儿媳。 楚黎点头应下,“母妃放心,儿臣心里有数。芷柔她是舅舅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周大人的外甥女。” 纵然霍芷柔有令他不如意之处,但就凭着她是霍家和周家的女儿,就凭这一点,楚黎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听了这话,霍娴妃会心一笑,“人人都说太子如何聪慧,却不晓我儿才是真正的心思通透之人,比之太子,不知道高出多少。” “太子?”楚黎语气微变。 “怎么了?”霍娴妃听出了楚黎语气里的变化,连忙问道。 楚黎沉思片刻,随即正色道:“母妃,五皇子一派忽然对我们穷追猛打,这里面会不会有东宫的手笔?” 楚黎一直都觉得五皇子和他背后的姚氏一族都是又笨又蠢的货色,怎么会突然跟开了窍一般,识破他的算计? “母妃,那假证人虽然是儿臣所为,但儿臣十分小心,除了母妃,儿臣谁都没有告诉,就连舅舅都不知道。儿臣自信处理得干干净净,却还是被承恩侯发现了。” 楚黎眉头紧皱,“而且先前儿臣去找周缙之,他也说过,此事是被太子识破,然后太子透露给承恩侯的。” 那日和周缙之的交谈并不愉快,楚黎又整日里忙着应付承恩侯的打击,是以将这话忘之脑后,如今才忽然想起来。 不想不要紧,细想之下,楚黎越发觉得周缙之说的是对的。整件事情,得利的人正是东宫,这里面肯定少不了他们的手笔。 霍娴妃垂眸深思,随后缓缓道:“太子孤高,素来是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但是这段时间,东宫的行事手段似乎有了变化……” “如果本宫记得没错,这变化正是从太子认识了霍长锦开始的。”霍娴妃若有所思地道,“霍长锦深陷后宅危机中,这样的手段十有八九出自她的主意。” 闻言,楚黎点头表示同意,随即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明明是霍家的人,却为太子所用!”语气里既有愤怒,又有惋惜。 提到霍思锦,霍娴妃亦是沉了脸色,沉默了一会儿后,道:“霍长锦和周氏的积怨太深,一时半会儿也清不了。再看看吧,日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再拉拢她一番。但若是她仍然不应……” 随即,霍娴妃一字一句地道:“那便除掉她。” 既然不能为他们所用,那便让她永远的消失,不能为任何人所用。 …… 这几日,霍思锦日子过得极为舒心,处处都有好消息传来。 承恩侯自从知道了证人的事情是受了楚黎的算计,立刻将矛头对准楚黎,连给东宫日常找茬都顾不上了。 楚黎在朝中安插、拉拢的官员一个接一个被弹劾,贬官的贬官,下狱的下狱,斩首的斩首,而楚黎本人却对此不闻不问,好似这些人和他没有一点关系。楚黎的举动着实令人寒心,小木头那边传来消息,即便是身为楚黎亲舅舅的靖北侯也对此颇有微词。楚黎这么做,是听从了周缙之的建议,靖北侯便将此事都归结在周缙之头上,连带着跟周氏的嫌隙也越来越深。 楚黎、楚恒两方势力对上,不止霍思锦日子舒心,整个东宫都是如此,倒是多了几分悠闲。 可就在这样悠闲的日子里,霍思锦依然甚少见到楚铮,他总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并且严令霍思锦若无要事,不得前来打扰。霍思锦就奇怪了,她明明是他的长史,职责便是为他分忧,为何就无要事不能入内了? 霍思锦自是希望楚铮越早大权在握越好,这样她才能早日达成所愿,换回真正的身份。她暗自思量,楚铮回京一年,所做出的政绩卓绝,但大多数的朝臣都处于观望的态度,楚铮需要某个契机,让所有人明白,他既是正统的储君,也是最有能力登上皇位的人。 就在霍思锦苦思该怎么做才能增强信服力时,一男一女踏进了东宫的大门。 “这便是东宫?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就是装饰华丽些罢了。”女孩子咂舌道。 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又忘记祖母的话了?进了京城,就不许口无遮拦!” 女子捂着头,连忙退后两步,防止再被敲,“哥,我就嘀咕两句,又不是什么不该说的话。再说了,这里是铮哥的地盘,不管我说什么,铮哥都不会怪罪的。” 做哥哥的摇头轻叹了口气,“澜儿,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京城,要尊称太子殿下。” 妹妹瘪了瘪嘴,“我从小到大,都是叫铮哥的,要我改口,总觉得怪怪的……” 霍思锦正巧从旁边走过,忽然脚下的步子一顿,转头看向这两人,眉心微蹙,腹诽道:这两人是什么人,铮哥?这姑娘管太子殿下叫铮哥? 称呼这样亲密,难道说着姑娘和楚铮关系匪浅?她也没见楚铮和任何女子有来往啊,那这女子到底是何人? 霍思锦左思右想也不得其果,想找郑长青问问,可是转念又想到,楚铮对她和郑长青走得近似乎有些不满,她做臣子的也着实不该打听殿下的私事。如此一想,她便又将这念头压下了。 没听人说起,那便当她没见过好了。 霍思锦没问,但不多时,就有宫人前来传话,太子殿下召见她。殿下召见,霍思锦连忙赶过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女子爽朗的笑声,霍思锦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顿,随即走了进去。 “长锦见过殿下,不知殿下召见,所为何事?”霍思锦朝楚铮行礼。 “不必多礼。”楚铮点了点头,又示意她坐下说话,随即转头朝坐在下手处的男子道,“正卿,这位便是本宫同你提过的霍长锦。” 正卿? 一听这名字,霍思锦当即恍然大悟,正卿,骆正卿,原来这位便是世代镇守边关的骆氏一族的嫡孙骆正卿。 骆正卿连忙起身,朝霍思锦拱手抱拳行礼,笑道:“原来你便是霍世子,方才在外面我没注意看清楚,竟不知是霍世子。霍世子,幸会幸会。” 霍思锦亦是连忙起身还礼,笑着说道:“长锦见过小侯爷,小侯爷征战沙场,英勇无双,长锦心中很是敬佩。” “你怎么知道我哥是谁?”坐在一旁的女子挑眉问道,“我哥可从来没来过京城,更没见过你。” 骆正卿连忙轻斥妹妹,“澜儿,不许无礼。” “舍妹清澜口无遮拦,还请霍世子见谅。” 霍思锦摇头浅笑,“无妨。” 随即解释道:“长锦虽未见过小侯爷,但看小侯爷周身气势,适才又听殿下唤你正卿,这世上除了小侯爷骆正卿还有何人?” 霍思锦又道:“听闻小侯爷有位妹妹,赐封为县主,封号永嘉,不知可是这位?” 骆正卿笑了笑,“早就听说霍世子聪慧无比,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第140章 联姻,永远不可能 “太子殿下得了个好下属,真是可喜可贺啊。”骆正卿调笑了一番,又与霍思锦正式介绍道,“在下骆正卿,这是舍妹永嘉县主骆清澜。” 霍思锦连忙拱手见礼,“霍长锦见过小侯爷,县主。” 骆正卿回了一礼,又朝骆清澜使了个眼色。骆清澜会意,同样回了一礼,“霍世子好。” 双方见了礼,也算是打过招呼了,楚铮摆了摆手,“都坐下说话。”几人方才陆续落了座。 楚铮自小离京,在边关历练,而他所在的地方正是骆氏一族守护的麟、夏两州。再加上楚铮和骆氏一族还有姻亲关系,骆正卿的姑姑正是楚铮的舅母郑国公夫人,因而他与骆正卿十分亲厚。 然而,霍思锦忽然发现此次前来东宫的只有骆正卿和骆清澜两人,就连随从也没有,心下觉得十分奇怪,于是便问道:“恕长锦斗胆,小侯爷和县主来东宫前,可有先进宫面圣?” 骆氏一族世代镇守边关,虽然骆正卿还未正式执掌骆家军,但他是小侯爷,骆家军未来的主帅,前来京城,按照规矩,该是先进京面圣。可是,看骆正卿这个架势,就带了妹妹骆清澜一人,连个随从都没有,怎么看都像是他们兄妹俩偷偷前来东宫的。 霍思锦的猜测没错,骆清澜接过话去,“我和哥哥直接来东宫的。要是进宫见了陛下,我肯定就被留在宫里了,我要在铮哥这里住,才不要住在宫里呢!” 闻言,霍思锦眉间微蹙,这话是没错,骆清澜是女眷,年方十四,已经快要及笄,作为避嫌,的确是不能住在连个女眷都没有的东宫。否则,于骆清澜的闺誉有损。 霍思锦看了眼骆清澜,这姑娘笑容里透着爽朗,将门之女,不拘小节也是正常的,只是…… 骆清澜能唤楚铮一声铮哥,说明两人也是十分熟稔,不管是何种情谊,两人都十分熟稔,但骆清澜毕竟是一个快要及笄的女子,而且楚铮是东宫太子,身份敏感,稍有不慎,骆家就真的要扣上太子党的名号了。这道理就算骆清澜不懂,那骆家军未来的主帅骆正卿,他也不明白吗? 即便是亲厚,骆家有意支持楚铮,也该是暗地里偷偷的进行,未及面圣,就先行来了东宫,这并不是明智的举动。 霍思锦正要开口说话,耳畔却传来楚铮低沉而严肃的声音,“长锦,你先出去。” 看来楚铮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想来是要和骆家兄妹有话说,霍思锦识趣儿地起身离开。谁料,霍思锦刚站起身来,却又见骆正卿道:“霍世子,可否带舍妹在东宫转转?” 霍思锦眼眸微挑,小侯爷这是要把永嘉县主支开? “澜儿,你不是一直说想看看东宫长什么样子吗?正好让霍世子带你四处走走。”骆正卿又和妹妹骆清澜笑道,那语气平静一如方才。 而骆清澜也十分听话,点了点头,朝霍思锦笑语盈盈,“那就麻烦霍世子了。” 霍思锦却将目光投向楚铮,她牢牢记得自己的身份,她是楚铮的人,只听从楚铮一人的命令。见楚铮没有反对,霍思锦才点头应下。 …… 支走了霍思锦和骆清澜,楚铮抬眸看向骆正卿,目光微冷,“你想做什么?”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骆家想做什么。 骆正卿虽然是嫡长孙,但是现在骆家军的主帅是他的叔父骆祎。骆正卿的父亲战死沙场时,骆正卿还年幼,虽然承袭了侯爵,但骆家军主帅还是由更有能力的骆祎担任,若是骆祎阵亡,主帅才会落到骆正卿头上。 因而,有些事情,并非是骆正卿的决定。 “不是我。”骆正卿摇了摇头,“这是祖母的意思。” 骆正卿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你我是多年的兄弟,做兄弟的自然知道你绝不会为了巩固地位,就牺牲自己的婚事。你待澜儿只有兄妹之义,绝无男女之情。 你不愿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强迫你,即便是和你关系亲厚的骆家也不能。除非你喜欢上澜儿,否则你绝不会娶她。” 骆正卿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又道:“虽然你从前对澜儿没有男女之情,但是澜儿是个好女子,她美丽大方,又爽朗活泼,家世相貌人品都值得你喜欢。太子殿下,我,骆正卿,作为骆家的继承人,正式地问你一句:你可愿给骆家一个机会?只要你娶了澜儿,骆家一定会竭尽全力,助你登位,永不生二心。” 然而,楚铮连犹豫也不曾,当即回道:“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他说话的语速很快,但每个字却咬得极重。 楚铮的态度很坚决,这让骆正卿忍不住轻皱起剑眉,“阿铮,你就这么坚信不会对澜儿有一丝的心动?这世上红颜虽多,但像澜儿这样的好女子,真的不多。” “你妹妹再好,也不是本宫心仪之人。”楚铮正色道,连眉头都未曾闪一下。 骆正卿看着楚铮,“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楚铮闭了下眼,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本宫向来说一不二,这件事情绝无可能。你若是当真为了你妹妹好,就劝老夫人打消这个念头。” 他和骆正卿是多年好友,骆正卿什么秉性,他很清楚。这件事情是骆老夫人的意思,并非骆正卿的主意。 骆正卿摊了摊手,无奈地摇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但是祖母有她的考量,陛下虽然需要骆家,但也同样防备着骆家,若是骆家女能成为皇后,那骆家便多了一层保护。我也劝过祖母,皇后的母族未必会安稳无忧,谢家……” 谢家不正是个现成的例子吗?皇帝是怎么对待元璟皇后的。 后面的话骆正卿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楚铮并不想提到痛处。 随即,他转了话锋,“不过,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想让你多考虑考虑,毕竟我妹妹真的是个好姑娘。你我又是多年好友,你要是做我妹夫,我也放心。” 骆正卿笑了笑,“既然现在你明确表示对澜儿无意,而且绝无可能,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了,我骆家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非你不可。 祖母那边我会再劝,她也并非一意孤行之人,劝服她没问题,只是需要时间。在我没有劝服她之前,她应该会再次和你提这件事,还望殿下耐着性子,不要同她起争执,您是太子,她也同样是公主,皇族的脾性还是有的。” 骆家老夫人,除了是骆家现存辈分最高的人,同时她也是义安大长公主,楚铮的姑祖母。骆家本是降臣,为了安抚他们,先帝便将义安大长公主嫁去骆家,骆家是边关重将,拥有独立的军队,说是一方霸主也不为过,因而义安大长公主嫁到骆家,与和亲无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义安大长公主在皇族宗亲中地位颇高,就算是皇帝陛下也要对其敬重三分,更何况楚铮还不是皇帝。 “老夫人也来了?”楚铮问道。 “我带澜儿先行一步,就是为了先和你通个气。祖母过两日就到。”骆正卿点了点头,“都查到边关军饷了,祖母知道后很生气,在京城里的人看来,这是太子的政敌在找茬,但祖母说了,京城里的事情她不管,但欺负到骆家头上了,她就要进京来讨个公道。至于联姻,只是顺便,所以阿铮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祖母通情达理,她会慢慢理解的。” 第141章 清澜,带她去逛逛 东宫 霍思锦引着骆清澜将东宫上下逛了一圈,骆清澜似乎兴致勃勃,对东宫也很是好奇,时不时问这里是什么,那里是什么,霍思锦都一一与她介绍。 东宫很大,一圈走下来,霍思锦和骆清澜都有些累了,就在凉亭里坐下歇脚。 骆清澜环顾四周,撅着小嘴道:“这里也就是地方大点,花花草草种类多了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霍思锦笑了笑,“东宫和忠勇侯府一样,都是居住的府宅,只是所代表的的意义不同罢了。” 东宫只是一处宅院,不同的是,东宫的主子是一国储君。 骆清澜抬眸看着霍思锦,忽而唇角高高扬起,笑吟吟地道:“若是旁人,只怕会说本县主这话犯忌讳,倒是鲜少有霍世子这样的,难怪铮哥那么看重你。” “霍世子,你这个朋友,本县主交了。”说时,骆清澜朝霍思锦抱拳行了一礼。 抱拳,本是将门的礼节,骆清澜出身武将世家,她这一礼蕴含着十足的诚意。霍思锦虽是文人,但亦以抱拳之礼回她,“县主直爽明朗,能和县主为友,是长锦的福气。” 骆清澜笑嘻嘻地道:“既然是朋友了,霍世子就别县主县主的叫了,品级相称,总觉得有隔阂,咱们以后都叫对方名字好了。” 霍思锦面上划过一抹迟疑的神色,和女子以名字相称,还真不太方便,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忠勇侯府的县主。 骆正卿带着妹妹骆清澜直奔东宫,其中深意,霍思锦自然也所感知。骆清澜年方十四,正是订亲的好时候,以骆家的门楣,这位县主娘娘配太子楚铮正好。 楚铮和骆正卿私话,聊的只怕也正是这件事。 若是这桩婚成了,那日后骆清澜可就是东宫的女主人,她霍思锦一个“外男”,怎可称呼太子妃的名讳。 不成,这绝对不成。 霍思锦自是不会明说,毕竟眼下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楚铮还没亲口宣布,那就不能将此事宣之于口。 她换了个法子,解释道:“县主,长锦是男子,不便直呼县主名讳,若是被人听见了,于县主的名誉有损。话又说回来,真心为友,也不必在乎区区称呼,县主以为呢?”以品级做称呼也好,还是直呼其名,说来都只是一个名号罢了。 骆清澜扯了扯嘴角,无奈地摊手,“京城里的规矩真多,连叫个名字都要避讳。还是边关好,自由自在的。霍世子,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来边关看看,保管让你去了就不想走了。” 霍思锦正想开口说有机会一定去,耳畔就传来骆正卿的声音,“澜儿,你和霍世子说什么呢,说的眉飞色舞的。” 骆正卿大步走进凉亭中,朝霍思锦笑道:“有劳霍世子了,舍妹顽劣,给世子添麻烦了。” 霍思锦连忙摇头,“哪里哪里,小侯爷客气了。” “哥,我哪里顽劣了。”骆清澜拽了拽骆正卿的胳膊,小嘴高高撅起。 骆正卿点了点她的眉心,“我还不知道你,来的路上你一直嚷嚷着要看看东宫长什么样,你是不是一直缠着霍世子问这问那的?” 还真被骆正卿说中了,骆清澜一时间没话说了,吐了吐舌头,“我就是好奇嘛。” 骆正卿摇着头轻笑,随即又转头与霍思锦道:“霍世子,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这妹妹性情直爽,往重了说就是没规没矩,这段时间还要多麻烦霍世子,小心提点她,免得她说错话也未可知。” 霍思锦浅浅一笑,“小侯爷言重了。” 她可没有这个资格,提点骆清澜。骆正卿兄妹来了京城的消息,迟早都是瞒不住的,骆清澜一个年方十四的女子并不适合住在东宫。 然而,事情出乎霍思锦的预料。楚铮带着骆正卿兄妹进宫面圣,一个时辰后,三人从御书房出来了,然后再次回了东宫。 骆正卿向皇帝陈言,几日后,义安大长公主就要抵达京城,他们身为小辈也当不起皇帝为他们设立洗尘宴,不如等义安大长公主来了之后再说。至于他们兄妹,都是第一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也就认识楚铮,暂且让他们在东宫住下。 无论是义安大长公主,还是骆家,在京城都并无府邸,皇帝也不好随便安排他们住在外面,但也没同意让他们住在东宫,就提出让他们住在皇宫。 而骆清澜不依了,说宫中规矩太多,她实在不习惯,请求皇帝陛下让她住在东宫。 皇帝可以驳了骆正卿,但骆清澜是个小姑娘,又带着一副眼巴巴请求的模样,到底是骆家的姑娘,骆家为南楚流了无数的血,若是连这点小要求都不应,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皇帝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 于是,骆家兄妹便名正言顺在东宫住下了。 骆家兄妹和楚铮是旧识,和楚铮身边的人也大多都认识。骆正卿忙着和楚铮,还有他身边的郑氏兄弟叙旧,对京城里其他东西没多大兴趣,但是骆清澜则不同,她更想去京城的大街小巷走一走瞧一瞧。 如此,骆正卿便将此事拜托给霍思锦,还特意嘱咐,楚铮有公务要忙,他又忙着叙旧,没工夫照顾骆清澜,就只能麻烦霍思锦了。 骆正卿再三拜托,又说霍思锦是京城本地人士,对京城上下比东宫其他人更清楚,没有人比霍思锦更合适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霍思锦也不好拒绝,谁叫现在看起来,东宫上下,就她最闲呢。 翌日,霍思锦便带着骆清澜去逛大街小巷。 “县主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京城那么大,霍思锦也不可能带骆清澜每个地方都去一趟。 骆清澜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一时半会儿之间,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嗯……这样吧,霍世子,京城里的女眷经常去的地方,你先带我去看看吧。” 女眷经常去的地方,无外乎是胭脂铺、首饰铺,还不然就是茶楼饭馆。 霍思锦快速地在脑海中走了一遍,随即说道:“那我先带县主去看看胭脂首饰,若是县主觉得累了,就用膳吃茶。”但看骆清澜衣着素雅,不甚华丽,头上珠钗也偏简淡,粉黛亦是淡淡,她未必会喜欢胭脂首饰,但是茶点吃食应该还是可以的。 骆清澜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点头,“好,都听世子的。” 事实证明,霍思锦猜的没错,骆清澜的确对寻常女儿家喜欢的胭脂铺子不感兴趣,看了几盒胭脂香膏,便没什么兴致了。 看着胭脂铺子里,夫人小姐往来无数,骆清澜眼眸微垂,一脸疲倦,真无聊啊。 才不过看了两个胭脂铺子,骆清澜就兴致恹恹了,若是再去看首饰华服,只怕她也未必提的起来兴趣,正巧旁边不远处便是醉香楼,霍思锦就提议,“不如先去醉香楼坐坐,既能用茶点,坐在醉香楼上,还能将整条街的风貌收于眼底。” 一听醉香楼,骆清澜眼前一亮,“醉香楼,这个我听过,祖母说这家的醉鸭和玫瑰酥很有名。” 正巧骆清澜也有兴致,那便再好不过了。霍思锦带着欢欢喜喜的骆清澜立刻去了对门的醉香楼。 踏进醉香楼的大门,立刻有店小二上来招呼,“公子、小姐里面请。” “小二,安排一间楼上靠窗的雅间。” 霍思锦正与小二吩咐,冷不防耳畔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哟,这不是霍家大公子嘛!” 这声音霍思锦曾经听过,虽然算不上熟悉,但她一向记忆力极好,光听声音便知道是谁。 第142章 动手,大概是闲的 “姚大小姐。”霍思锦的语气淡淡。 她就不明白了,姚家一心想霸占后位,而姚语若身为承恩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她所受的礼仪教养合该是按照培养皇后的规格。 既是培养皇后,那合该有凤仪天成的气质,可姚语若不仅没有这样的气度,反倒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小人样,而且还是明晃晃地写在脸上的尖酸刻薄。 嫡出小姐教养成这样,霍思锦都忍不住想替承恩侯府着急。这样的女子,当真适合做楚恒的正妃?霍思锦在心头暗自摇头,这么一比,姚语若还不如姚芊若呢。 姚语若扶着丫鬟的手,娉婷袅袅地走过来,目光在霍思锦周身逡巡了一番,随即唇角微勾,“几日不见,霍公子身边怎么多了位红颜知己?” 此言一出,霍思锦当即沉了脸,“姚大小姐慎言。姚大小姐身为承恩侯府的嫡出大小姐,难道不知红颜知己该用在何处?” 红颜知己指的是谁,霍思锦当然了然,还不是她身旁的骆清澜。 京城里多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世人皆以红颜知己调侃这些纨绔子弟身边的女人,更甚者,多指低贱的青楼歌姬。 那这样的词汇接指骆清澜,霍思锦岂能由得她胡言乱语。 而骆清澜静静地立在霍思锦身旁,也不开口,只是目光却是落在姚语若身上的。她性情直爽,但并不代表她傻。 闻言,姚语若脸上的笑容微敛,“霍大公子是在说本小姐的教养?霍大公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神情倨傲,那眼神好似再说,谁给你的脸面敢说承恩侯府的教养。 姚语若看不起霍思锦,这层意思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太看得起自己? 霍思锦冷笑,到底是谁自视甚高? “本世子和姚大小姐不熟,姚大小姐教养如何,本世子不清楚。不过,想来熟悉姚大小姐的人自然心里清楚得很。”霍思锦语气里夹杂着讽刺。 姚语若是个什么人,旁人心里自是明镜儿似的。 冷嘲热讽地打嘴仗,她不是不会,只是从前她懒得用在姚语若身上。但是,今日姚语若话锋直指骆清澜,那就不能任由她胡来。 霍思锦脸上的讽刺并未掩饰,姚语若自然听出来了,顿时勃然大怒,她素来不是个受委屈的人,当下,嘴上功夫斗不过,那便用手,随即姚语若抬手就要往霍思锦脸上招呼。 霍思锦正要往旁边闪开,不料,骆清澜忽然出手,一把将霍思锦拉开,同时另一只手迅速伸出,然后牢牢地捏住姚语若的手腕。 “啊!疼!”姚语若当即尖叫出声。 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连忙上前解救,霍思锦见状,立刻拦住,沉声道:“你们敢动一下,倒霉的只会是你们小姐。你们小姐多疼一分,会有什么后果,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姚语若这个人,霍思锦并不太关注,但瞧她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对待下人也不会有多仁慈,她遭了罪,回头必然会怪在丫鬟婆子身上。 果然,这么一说,丫鬟婆子面面相觑,不敢再有上前了。 “疼疼疼,你放手,放开本小姐!”姚语若都被人拿捏住了,可是依然不改那副倨傲的神情。明明眼泪都在眼眶里打旋儿了,还不忘嘴硬。“你是谁,敢对本小姐无礼,本小姐可是承恩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太后娘娘是我的姑奶奶,皇后娘娘是我的姑姑。你快放开我,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管你是谁,无缘无故出手打人就是不对。”骆清澜翻了个白眼,京城里的姑娘忒没意思了,一丁点事就要抬出太后的名号来。 “是霍长锦先骂我的。”姚语若理直气壮地说道。 骆清澜嗤笑一声,“霍世子骂你什么了?我怎么没听见,这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谁听见了?” 霍思锦可没半个字称得上骂,明明就是姚语若自找罪受,又沉不住气。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放开我!”姚语若说不过她,气的脸都红了。 骆清澜眉梢微挑,“你保证你不会再动手打人了,我就放了你。” 姚语若气地咬牙,但是手腕上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屈服,只得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我保证,这总行了吧。” 骆清澜看了看霍思锦,说实话,她并不太相信姚语若,谁知道她会不会出尔反尔。 霍思锦朝她点了点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会做自打脸面的事。” 出尔反尔,便是无信,姚语若当不至于连自己的颜面都不顾了。骄横跋扈是一回事,而当众失信又是另一回事,姚语若应该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骆清澜这才松开,姚语若立刻撤回自己的手腕,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都红了,好疼…… 揉了揉被捏的地方,姚语若抬头看向霍思锦和骆清澜,那眼神里充斥着愤怒和恨意。 面对目露凶光的姚语若,霍思锦淡淡地出声道:“姚大小姐,记住你刚才说的话。”若是她出尔反尔,那丢的只会是姚家的脸。 姚语若牙关紧咬,心中暗道:今天放过你们,我可没说明天会放过你们。 这笔账她先记着。 “今日之事,即便是闹到太后娘娘面前,你也依然没理。”霍思锦一看就知道姚语若在打什么主意,她提醒道,“姚大小姐,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姚家的姑娘金贵,骆家的姑娘同样由不得人欺负。姚语若如果真向太后告状,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骆清澜的身份迟早都是要亮出来的,只是无论是霍思锦,还是骆清澜都没有刻意地表露出来。姚太后若是知道姚语若对上的人是骆清澜,义安大长公主的孙女,忠勇侯府骆家的女儿,这层身份必须会有所顾及。退一万步讲,即使是姚太后偏心娘家人,皇帝那里也不会容许姚家胡来。 姚语若气呼呼地走了,不过临走时那愤恨的眼神将她的不甘心表露无疑。骆清澜看了看霍思锦,“霍世子,我觉得她还是会向太后娘娘告状。” 那眼神摆明了就是不肯罢休,骆清澜在脑海里迅速地寻思了一番,她是该在据理力争呢,还是直接动手?京城不是骆家的地盘,她直接动手,好像不太好…… 霍思锦笑了笑,“没事,她要是告状,我们也可以告状。她向太后娘娘告状,我们就去找陛下。” 姚太后虽然是皇帝的亲娘,但皇帝才是君。即便是太后,那也只是皇帝的臣子。 骆清澜小嘴微撅,“其实我更喜欢直接动手。”告状,这样的事情,她还真不太习惯。 霍思锦莞尔,“你是将门之女,有好身手,但是姚家姑娘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她和你根本没得比,世人大多同情弱者,到时候麻烦的只会是你。” 至于方才骆清澜捏着姚语若的手腕,到底不算是真正动手,顶多就只能算作是自我防守保护。 闻言,骆清澜扯了扯嘴角,“也是,就她那副柔弱样,我对她动手,都嫌费劲。” 骆氏一族的儿女皆自小习武,习武之人同样尚武,素来推崇武功厉害的人,至于姚语若这样的娇小姐,还真入不了骆清澜的眼。 “世子,你是不是和这位姚小姐曾经结过仇,她怎么一来就挑事?” “没有。”霍思锦摇了摇头,她的确和姚语若不熟,接触不多,哪里谈得上结仇。至于姚语若为何一来就挑事,霍思锦想,大概是这位尖酸刻薄的大小姐闲得慌吧。 霍思锦不知,源头在姚芊若身上…… 第143章 告状,霍娴妃躺枪 承恩侯府,姚语若气冲冲地回到房中,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下砸,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房间。丫鬟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引起了姚语若的注意,主子心情不好,谁往上凑谁倒霉。 “什么东西,竟敢欺负到本小姐头上,本小姐不弄死你就不姓姚!”姚语若恶狠狠地啐道。 又命令丫鬟,“跟在霍长锦旁边的那个女人是谁,立刻去查!” 丫鬟们赶紧点头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好容易得了个逃离现场的机会,还不赶紧抓住。 几个丫鬟连忙快步往外走,然而刚走出门口,里面又再度传来姚语若的声音,“回来。” 主子命令,做下人可不敢当做没听见,无奈之下,丫鬟们只得硬着头皮回去,“小姐……” “你过来。”姚语若随手指了个丫鬟,吩咐道:“去前院看看父亲回来了没,要是还没回来,就去大门口候着,父亲一回来,立刻来禀告我。”姚语若唇角轻勾起一抹不怀好意。丫鬟不明所以,打听这个做什么?但纵然心中有疑惑,丫鬟也不敢问。 不多时,丫鬟过来回禀姚语若,承恩侯这会儿正在书房里。 姚语若一听,唇角勾起一抹阴笑,好极了。 随即,姚语若扶着丫鬟的手,走去了书房。去了书房,不做别的,直接把今日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承恩侯听。 “父亲,霍世子竟敢当众对我动手,可见他根本没有把我们承恩侯府放在眼里,父亲您可也一定要给他点教训看看。”姚语若一面说着,一面拢了拢额前微微有些凌乱的碎发。 为了体现她被欺负地有多惨,进门之前,她特地揉了揉发髻,让发丝变得凌乱些,说话时,也不忘挤出几滴眼泪来,以达到声泪俱下的效果。 听了姚语若的哭诉,承恩侯脸色微沉,“霍长锦真对你动手了?” 姚语若一听这话,心知自己的计策起作用了,连忙继续说道:“女儿还骗父亲不成?女儿高高兴兴去醉香楼用膳,正巧碰见霍世子带着一个貌美的姑娘。他明明倾慕二妹妹,又怎么可以勾搭旁人,脚踏两只船,女儿就稍微试探了一番,却不想这一试就试出来了。” 见承恩侯面露不虞,姚语若心头暗喜,继而又道:“父亲,霍世子他当真对二妹妹有意吗?”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因着姚芊若说霍世子对她有意,这几日承恩侯对待姚芊若格外看重,早惹得姚语若不高兴了,她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庶女爬到她头上。因而,今日她一看见霍思锦,就忍不住找茬,在她看来,就是因为霍思锦,所以姚芊若这段时间才这么得意。 霍思锦羞辱她的仇要报,姚芊若也不能放过,于是姚语若灵光一闪,想出了这个主意——向承恩侯告状。 一能让承恩侯帮她教训霍思锦,二来,也能让承恩侯对姚芊若产生怀疑。 然而,事实却并非她所想的那么容易。 “说完了?”承恩侯板着脸,却并无过多的愤怒流露出来,语气淡淡,“说完了就回房去。” 啊? 姚语若以为自己听错了,“回房?父亲……” 承恩侯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芊若的事情,我早就下令不许人多嘴。至于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懒得追究,你立刻回房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别总是出去生事端。” 他不是好糊弄的,而姚语若处处针对姚芊若这件事,他一直也是心里有数的,只是姚语若是嫡女,又是姚太后指定的五皇子妃人选,远比姚芊若重要,因而素日里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除却身份之外,在承恩侯看来,其他方面,姚语若却远不如姚芊若。姚芊若聪明而且听话懂事,不像姚语若总是惹是生非。 跟在霍思锦身边的姑娘是谁,姚语若不知,但承恩侯却是有些怀疑的,前两日,宫里隐隐有传闻说东宫里住进了两位客人,这两位客人其中一位便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莫非,今日姚语若遇见的便是那位姑娘? 能住进东宫的客人,必然不是寻常人…… 姚语若一走,承恩侯立刻招来心腹,命他即刻查清楚住进东宫的到底是什么人。 本想借着边关回易之事让太子失势,却不想到头来被楚黎利用,不仅没搞死楚铮,险些把自己搭进去,更可怕的是,他竟现在才发现楚黎在暗处的势力不小,布了不少暗棋。在这个时候,承恩侯并不希望生出其他事端,尤其是东宫的人,更加不能招惹。 然而,承恩侯还没查到骆家兄妹的身份,后院里的女眷就先惹出了麻烦。 姚语若原本还指望着承恩侯能帮她出气,结果白走一趟,末了还得了承恩侯的警告,姚语若气的又摔了几个名贵花瓶。 大丫鬟见状,连忙将此事悄悄禀告给了姚夫人。 姚夫人心疼女儿,连忙跑去宽慰她,在姚语若哭诉了一番后,姚夫人当即决定,带姚语若进宫,请太后主持公道。 姚夫人的想法很简单:承恩侯不给做主,肯定是顾忌霍世子身兼靖北侯世子和东宫长史的身份,那么她们就要找个分量足够重的人来,这个人非姚太后莫属。 母女俩坐着马车急急忙忙赶去皇宫,走在路上,姚语若忍不住问姚夫人,“母亲,我们为什么不找姑母?太后娘娘虽然疼我,但拿这点小事去麻烦她老人家,好像有些不妥。” 相比于姚太后这位姑奶奶,姚语若和姚皇后更加亲近,还有一个她不愿承认的原因是,她这脑子里总是忍不住回荡着霍思锦的那句“今日之事,即便是闹到太后娘娘面前,你也依然没理”。对方如此笃定,倒是叫她很是不安。 姚太后虽然袒护姚家,但她的袒护和姚皇后还是有差别的。 “语儿,你不懂。”姚夫人则是出于其他方面的考量,“你姑姑虽然是皇后,但后宫不得干政,那霍长锦是有官职爵位的朝臣,不是女眷,皇后娘娘若是出手,会引来陛下不快的。” 姚夫人说的委婉,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他们都清楚一个事实:陛下很不喜欢姚皇后。姚皇后这个后位其实更多时候只是个摆设,遇到事情,还是只能靠姚太后这尊大佛。 “语儿,你记着,凡事都听太后娘娘的。”末了,姚夫人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强调一遍。 …… 到了皇宫,姚夫人母女直奔寿安宫,在姚太后面前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姚语若并没有提及姚芊若,矛头只指向霍思锦。 至于姚芊若,姚夫人说了,只要戳穿了霍世子倾慕她这件事,她就再无价值,根本不用顾忌。 姚语若在姚太后面前哭诉霍思锦如何羞辱她,又有姚夫人在一旁帮腔,霍思锦连姚家的教养都敢置喙,分明就是不把姚家和姚太后放在眼里。 果然,姚太后闻言后,顿生不悦,“霍长锦当真敢讽刺姚家的教养!”姚家可是她的娘家,出过太后和皇后的家族。 姚夫人叹了口气道:“太后娘娘,若非那霍世子太过分,妾身也断然不会拿这点小事来惹娘娘烦心。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如此嚣张。” 一旁的姚语若哭哭啼啼,“太后娘娘,您一定要替语若做主啊。” 母女俩一唱一和,姚太后焉能不怒,沉着脸道:“这哪里是小事,姚家就是再不济,那也是哀家的娘家,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先回去,这件事哀家来处理。” 有姚太后做主,姚家母女便心满意足了,母女俩前脚刚走,下一刻,姚太后就命人把霍娴妃叫过来。 因着往事,姚太后对楚铮有些愧疚,因而她不愿往楚铮身上想,她不认为霍思锦区区一个东宫长史,会让楚铮有多看重。反倒是霍思锦的另一重身份——靖北侯世子,这个更能让姚太后怀疑。 到底是谁给霍思锦的胆子敢对姚家不敬,是霍家,还是霍家? 第144章 杖责,与本宫何干 太后召见,霍娴妃虽不知缘由,但她素来行事低调安分,而姚太后最是喜欢安分做人的妃嫔,因而霍娴妃压根没往坏处想。 霍娴妃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慈安宫,对着高坐在上的姚太后屈膝一拜,行标准的宫礼,“臣妾给太后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按照往日的惯例,礼行过了,姚太后立刻就会让她平身。 然而,今日却不同,霍娴妃弯着膝盖一直做行礼状,上头的姚太后却迟迟没叫她起来。 姚太后没让起身,霍娴妃只能一直保持着请安行礼的姿势。初时,霍娴妃还没想那么多,可都过去快一刻的时间了,怎么姚太后还没说平身,难道是她睡着了? 霍娴妃微微抬起头来,朝上方望去。 刚抬头,头顶上却传来一声呵斥,“跪下!” 霍娴妃本来膝盖就已经发麻了,被这么一吼,倏地一软,噗通一声直直地往地上一跪。 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霍娴妃疼的直咬后槽牙。 再疼也得忍着,太后面前,不能失仪。尤其是姚太后莫名其妙发火的时候。 霍娴妃忍着疼,朝姚太后叩头,“臣妾愚笨,不知何事惹了太后烦心,求太后降罪。” 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盘算,她做了什么会让姚太后这么大火气? 姚太后对于后宫的事情,一向很少管,全由姚皇后打理。除非是有人对姚皇后的位置产生了威胁,她才会出手干预。 霍娴妃在心里琢磨,难道是皇后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 按理说,不应该啊…… 即便是姚皇后变着法儿地折磨她,宫外承恩侯也在死命打击霍家的势力,但在这件事情上,她和楚黎做的滴水不漏,甚至不惜放弃了霍家大部分的势力,即便是皇帝都没有怪罪他们,太后即便是知道了,那也总得要顾及皇帝的颜面吧。 皇帝都没说他们母子有过错,姚太后若是咬着不放,落得可是皇帝的面子。 霍娴妃怎么想都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得罪太后了? “你确实愚笨不堪!”姚太后啐了霍娴妃一句。 霍娴妃脸色一白,连忙称道:“臣妾知错。” 她越发不明白了,她处处谨慎小心,讨好皇帝,敬重太后,就连姚皇后那个蠢女人,她也是处处忍让。她慎之又慎,不争不抢,更不轻易得罪人,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惹了后宫里地位最高的太后生气。 满肚子的疑惑,霍娴妃却不敢问出口,依她对姚太后的了解,太后喜欢安分顺从的人,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太后的话说,直接告罪,以此来减轻太后的怒火。 “知错?”姚太后冷哼一声,“哀家看你一点都不知道错在哪里。” 霍娴妃脸色由白转红,同是姚家女,太后可和皇后不一样,她并不好糊弄。 “求太后娘娘告知,臣妾定改之。”霍娴妃垂眸说道。 姚太后倒是没有和她绕弯子,板着脸正色道:“娴妃,哀家从前一直以为你安分守己,不争宠不献媚,可没想到,哀家居然看走了眼。” “臣妾……”霍娴妃心下一紧,连忙就想解释。她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二,不能让姚太后起疑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不必解释,你的解释哀家也不想听。” 姚太后并没有给霍娴妃解释的机会,随即又道:“娴妃,哀家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只是个妃妾,在你之上,有皇后有贵妃淑妃,皇后才是正宫,才是正统,即便是你霍家的子孙再有能耐,也只是皇帝的臣子,不是你嚣张的底气。你若是安安分分地住在你的毓秀宫,日后还能善终,但如果你异想天开,哀家头一个饶不了你!” 霍娴妃心下一凛,姚太后这是在警告她,皇位只会是皇后之子的,轮不到她的儿子。 “冤枉,太后娘娘,臣妾绝无他念,对皇后娘娘更是敬重有加,绝没有对皇后不敬,求太后娘娘明察……” 她素来谨慎小心,言行举止绝无逾矩,即便是姚皇后近日想尽办法折磨她,她都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姚皇后向太后告状,理由也站不住脚。 然而,她却不知,姚太后对她大发雷霆,根本就和姚皇后没多大关系,姚皇后的确曾在她面前说过不少霍娴妃的坏话,但姚太后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霍娴妃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姚太后只当是姚皇后对霍娴妃不满,所以日常作妖。可今日姚语若来宫里告状,而且说的绘声绘色,姚太后这才觉察出些许不对劲来。 从姚语若所说的事情中,再结合之前姚皇后的话,姚太后提炼出来的事情本质是:霍娴妃生出了不安分的心思,而和霍娴妃同出一脉的靖北侯世子才会如此嚣张,全然不把他们姚家放在眼里。 嚣张的靖北侯世子,姚太后会找机会处置,但首先要处置的还是霍娴妃这个源头! “传哀家懿旨,娴妃不敬中宫,杖责二十,以儆效尤。”姚太后也懒得听霍娴妃辩解,当即下了命令。 “太后……”霍娴妃脸色煞白,姚皇后折腾她,也不过是罚跪,罚抄经书,落到姚太后这里,直接就是受杖责之刑了。 姚皇后之所以没有光明正大施以杖责之刑,是因为明面上抓不到霍娴妃的把柄,不便施刑。但姚太后不一样,崇高的地位让她在后宫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她要对霍娴妃用刑,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求饶的话就不用说了。”姚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宫人将霍娴妃拖下去,“看在你育有皇子成年的份上,哀家今日小惩大诫,也算是给你个警告。若是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霍娴妃苍白着一张脸,合着太后这意思,杖责二十只是个警告…… 二十板子打下去,没有一点虚,养尊处优的霍娴妃直接被生生疼晕了,最后还是被宫人抬回毓秀宫的。 母妃被责罚,楚黎很快得了消息,连忙赶去毓秀宫。等他到的时候,霍娴妃已经缓缓醒了过来。 “母妃,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皇祖母会打您?”楚黎眉头紧皱,语气急迫,母妃为太后不喜,这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虽然有五皇子楚恒在,他不可能得到姚太后的支持,但也不能被姚太后不喜啊。皇帝对姚家再不喜,但太后始终是他的生身母亲,日后传位,姚太后必然会起些作用。 下身的疼痛感传来,霍娴妃疼的直咬牙,眼泪也忍不住打湿了眼眶。她哪里知道是为什么,从头到尾姚太后都没有明说是为什么。 霍娴妃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竭力忍着疼,道:“黎儿,你马上去查查太后今日都见了谁。”她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在背后使绊子。 楚黎满肚子的疑问却没得到解答,正欲开口,却听霍娴妃急吼吼地道:“黎儿,快去!” 霍娴妃也是气极了,扯着嗓子一吼,直接破了音。 楚黎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霍娴妃,当下也只好压下心头的疑问,立刻照霍娴妃的吩咐查了。 要查姚太后见了什么人,不是难事,不多时楚黎就回来禀告霍娴妃,姚太后今日只见过承恩侯府的夫人和大小姐姚语若。而且,巧的是,姚家母女一走,太后立刻就传召了霍娴妃。 姚家母女? 霍娴妃皱了眉,难道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又命楚黎去查姚家母女今日有什么异样。 姚语若在醉香楼和霍思锦闹的那一出,围观的人不少,楚黎也很快查到了这件事。 听闻此事,霍娴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是姚语若和霍思锦结仇,然后跑去姚太后面前告了一状,而姚太后顺理成章将此事全记在了她头上。 霍娴妃气的当场吐了一口血:姚语若和霍长锦私怨,与本宫何干! 第145章 传召,霍思锦着急 霍娴妃入宫多年,虽然地位不如皇后,恩宠不如贵妃,但也从未有像现在这般狼狈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她的狼狈不是因为她算计别人,而是受了无妄之灾,莫名其妙替旁人受罪。 愤怒与委屈齐齐涌上心头,霍娴妃焉能不吐血? “快,传太医!”楚黎见母妃吐血,连忙命人传召太医。 “别去……”霍娴妃虚弱地开口拦住,“本宫没事,方才太医才来过,若是再传太医,传到太后耳中,只怕她会多想。” 霍娴妃挨了板子,找太医来医治是正常事,但若是太医去而复返,而且治的还是吐血症状,岂不是变相指责太后处罚过重吗?霍娴妃早将姚太后的性情琢磨地透透的,姚太后的真是性情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大度。一旦引起她的反感,她立刻就会疑心加重,即便是对方眨巴一下眼睛,姚太后都会多想。 “黎儿,眼下咱们还得罪不起太后,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忍。”这话既是说给楚黎听得,更是说给霍娴妃自己听的。 即便是身体再痛,她也要忍。 楚黎眉头紧皱,“可我们已经得罪皇祖母了。” 姚太后都对霍娴妃用刑了,可见已经是极度不满。 而造成如今这局面的根源却是在霍思锦身上,楚黎眼眸微沉,这个表弟根本就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而且根本没有表达出任何想要投靠他的意思。既然无用,而且还会起反作用,那么…… “母妃,要想消除皇祖母对您的不满,就必须给姚家一个交代。”楚黎眼眸微眯,随即幽幽说道,“霍长锦不能留了。” 霍思锦三番两次坏他好事,楚黎早就想将其除之而后快了,只是霍娴妃说此人日后恐还有用,暂时先不要动。 “儿子甚至怀疑这件事是他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加剧我们和姚家之间的矛盾。母妃,既然他不识好歹,那么我们也不必顾及什么血缘亲情。” 霍娴妃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正色道:“先不要动手,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便是霍长锦死了,我们也和他撇不开关系,反而是会引来新的麻烦。” 论沉稳,霍娴妃在楚黎之上,即便是她内外皆是伤,她也依然保持着冷静和镇定,一点也不意气用事。 她清楚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姚太后将此事算到她头上,无外乎是因为她姓霍。这一点是永远都抹杀不了的,不管是现在把霍思锦杀了,或者是将她逐出霍家,让他们和霍思锦划清界限,这些都没有用,反倒会引来更深的怀疑。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楚黎摇了摇头,“母妃,我们损失地已经太多了,不禁您挨了一顿打,而且还引来了皇祖母的不满。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起轻易过去,凭什么我们要替霍长锦受罪!” 楚黎每每想到,明明是他的亲表弟,不帮着他反倒是帮着旁人,算计他这个亲表哥,他就想忍不住冒杀意。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霍娴妃眼眸半眯着,“本宫挨了打,也合该约束娘家人,也好叫太后知道,本宫并没有旁的心思,全是本宫那个不争气的侄儿自己的主意。” “母妃要召见霍长锦?”楚黎问道。 霍娴妃阴冷一笑,“养不教,父之过。霍长锦由其母杨氏教养长大,本宫要召见的也该是杨氏。” …… 杨氏在普荫寺诵经礼佛,靖北侯府来接了几次都没成功,但这一次是宫廷来人,传娴妃口谕,召见杨氏,杨氏根本无从拒绝,只得立刻换了衣衫进宫。 喜嬷嬷一听来人是毓秀宫的人,心道不好,霍娴妃这个小姑子待杨氏可不亲厚,反倒是对周氏更加亲近,此番召见,只怕来者不善。 趁宫人不注意的空当,喜嬷嬷低声与流光道:“你快去告诉世子。” 流光微微点了下头,杨氏与喜嬷嬷前脚刚走,她立刻去了东宫,将此事告之霍思锦。 彼时,霍思锦正准备陪骆清澜出门,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见流光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世子,出事了,娴妃娘娘将夫人宣进宫去了。” 霍思锦脸色突变,“娴妃为什么召见母亲?母亲现在人在哪儿?” 霍娴妃不是善茬,她召见杨氏,必定没好事。霍思锦此时方觉后悔,她本以为靖北侯府里有环儿暗中拖住靖北侯和周氏,他们就没那个心思动杨氏,全然忘记了宫里还有个霍娴妃。 “原因不明,算时间,这会儿夫人只怕已经快到毓秀宫了……” 霍思锦嘴唇抿的紧紧的,还没等流光说完,就立刻转头与骆清澜道了句,“抱歉,长锦有急事,不能陪县主外出了。” 语罢,扭头便往外走。 流光连忙追上去,低声提醒道:“世子,您一个外男,没有旨意是进不去后宫的。” 霍思锦当然知道以她的身份是进不去的,但是她不能任由杨氏被带去毓秀宫,“我会想到办法的。” 时间不等人,她一边往那边走,一边想办法,总能想到法子的。 忽然,骆清澜飞快地追上前来,“霍世子,我可以带你去。” 她笑了笑,“我可不是外男,进宫拜见一下娴妃娘娘有何不可?” 霍思锦摇了摇头,“多谢县主的好意,只是县主不宜掺和进来,县主还是别跟来了。” 的确,骆清澜是可以进毓秀宫,甚至还可以将她也带进去,但如今状况未明,若再将旁人掺和进来,只怕绝非好事。 骆清澜抬手拦住霍思锦的去路,她脸上的笑容微微收起,多了几分严肃与认真,“霍世子,我自小熟读兵书,自乱阵脚是兵家大忌。我知你忧心你的母亲,但你现在焦急如焚,甚至已经到了慌乱的地步。毓秀宫是宫妃寝殿,即便你是娴妃的侄子,也不可以随便乱闯的。” 霍思锦抬头看了一眼骆清澜,只见她的神色肃然,和前几日所见的那个天真活泼的少女相差甚远…… “哎呀!”骆清澜再度变回了平素的神情,撅起小嘴,嘟囔道,“反正你听我的,你一个人是进不去的,一定要我帮你。这两日你陪着我四处闲逛,就当是我报答你了。” “澜儿。”身后传来骆正卿的声音。 骆清澜回过头去,只见不仅是骆正卿,楚铮也在旁边。 铮哥在就太好了,骆清澜连忙跑上前去,“铮哥,正好你来了,你快劝劝霍世子,别让他孤身一人去毓秀宫。” 骆正卿摇头轻笑,“你们都不用去。” “小侯爷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霍思锦眼眸微抬。 骆正卿点了点头,随即把她们与姚家小姐在醉香楼发生争执,随后姚家母女去宫里告状,姚太后又将这笔账算在了霍娴妃头上等等一系列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哥,你怎么知道的?”骆清澜眼睛睁的圆圆的,看着骆正卿。 骆正卿扯了扯嘴角,“还不是因为你,我怕你出事,所以让太子殿下命人在暗中保护你。” “霍世子,你就放心吧,太子殿下方才已经派人去毓秀宫接霍夫人了。”骆正卿与霍思锦道。 听了这话,霍思锦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朝骆正卿道谢,“多谢小侯爷。” 骆正卿摆了摆手,笑道:“我什么都没做,你要谢还是谢太子吧。” “那是自然,殿下和小侯爷都该谢。”霍思锦又恭敬地朝楚铮拱手行礼,“长锦谢过殿下。” 从头到尾就没开口的楚铮终于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淡声道:“跟本宫来。” 骆清澜看了看霍思锦,又看了看自己的兄长骆正卿,“铮哥只说的是霍世子一人?” 骆正卿弹了弹她的脑门,轻笑道:“不然呢?” 第146章 联姻,可以做妹夫 东宫,书房 “你母亲刚进宫,本宫就命人去了毓秀宫,想必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你母亲了。她不会有事,你不用担心。”楚铮第一句话却是宽慰霍思锦。 霍思锦感激不已,“多谢殿下,这等小事还要殿下操心,长锦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跟在楚铮身边也有些时日了,这位太子殿下心里装的是天下万民,素来是没有精力操心些许小事的,如今却是为她考虑到如此地步,霍思锦心头既感激,又有些愧疚。她是东宫长史,但却并未帮他谋划许多,反倒是楚铮帮了她许多。 这个谋士,做的太不称职了,反而有些拖后腿的感觉。 楚铮眼眸微微下压,眸光微凝,幽幽说道:“你是本宫的人,本宫自然要照拂你。难不成还真要骆清澜帮你吗?” 他的人,他会照顾,怎能由他人代劳! 霍思锦全然不知方才楚铮的语气里暗含着一丝别样的韵味,她反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霍思锦飞快地扫了四周一眼,书房中并无伺候的宫人,只有他二人在。既然如此,那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就把憋在心头的事情说了吧。 “殿下,小侯爷带着永嘉县主住进东宫,可是别有它意?” 楚铮目光微闪,“你都猜到了。” 听了这话,霍思锦终于可以确定她的猜测没有错,“小侯爷,嗯,或者说是忠勇侯府有意将永嘉县主嫁与殿下?” 凭着骆清澜的身份,嫁进东宫,自然是要做太子妃的。 “这只是义安大长公主的想法,无需理会,骆正卿无意,本宫更无意。”楚铮怕霍思锦多想,连忙解释。 霍思锦诧异了,“小侯爷不肯?这是为何?您不是和小侯爷是很好的朋友吗?” 义安大长公主有这个意思,霍思锦觉得很正常,在高门贵族中,联姻是极其重要的。可是为什么骆正卿不肯?按理说,楚铮是太子之尊,在身份上,整个南楚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再者,楚铮和骆正卿是多年好友,他是什么品性,才能如何,这些骆正卿比旁人更清楚,身份贵重、相貌非凡、才能卓绝、品性上也是堂堂正正的真君子,试问,如此如意郎君,为何不肯把嫡亲的妹子许之? 若她是骆正卿,必定是巴不得将妹妹嫁过去。 “莫不是小侯爷来了京城,听说了某些殿下不好的流言?”霍思锦心急如焚,语气里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层急色,“殿下,您可一定要和小侯爷解释清楚,京城里不少人眼红殿下的储君之位,千方百计诋毁您,小侯爷可千万别信了那些流言蜚语。” 霍思锦又想到楚铮性子不喜解释,随即又道:“殿下您是最好的殿下,但您平素不喜做辩解,不如将此事交给长锦,长锦定会让小侯爷相信您的为人。” 转眼间,她脑子里已经想出了无数种法子,必定叫骆正卿回心转意。 而楚铮听了霍思锦的话却是凤眸一凉,眉头皱得紧紧的,重点不是在他对骆清澜无意吗? 不过,当听到最后一句“殿下您是最好的殿下”时,楚铮紧皱的眉头稍微松了松,虽然霍思锦什么都不知道,但至少在她心里,并不讨厌他。 如此一想,楚铮心里舒服多了。 “你多虑了,正卿并未怀疑本宫的为人,本宫是太子,地位越高,虽面临的危险也越大,正卿为了他妹妹好,并不希望让她嫁进东宫。” 说时,楚铮抬眸看向霍思锦,“严格意义来说,本宫并非是什么良配,长锦,你说是吗?” 他的眉眼间忽然多了几分苍凉,明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如履薄冰,但他却依然存着一丝不该有的龌龊心思。 业释大师让他坦然处之,顺其自然,可是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却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们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明知不可为,却偏偏放不下,这一瞬楚铮甚至起了一个念头:他不娶妻,长锦也不娶妻,就这样相依相伴直到死去…… 这个强烈的念头让楚铮忍不住忽然问出口:“长锦,你可愿一直在本宫身边?” 这话说的太过暧昧,可楚铮还没有做好准备,让霍思锦知道他的龌龊心思,便连忙追加了一句:“本宫的意思是,你可愿一直追随本宫,不管发生任何事。” 长锦,如果你知道了本宫对你存在龌龊心思,你可还愿跟随本宫?就这样一直陪着本宫就好。 楚铮话里有话,但话里的意思却只有他一个人听得懂,霍思锦却是不曾多想,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殿下对长锦恩重如山,长锦自然愿意。” 楚铮心怀万民,其品性令霍思锦钦佩不已,而且他待她极好,能追随这样的主君,即便是将来有不测,她也不后悔。 霍思锦的回答,让楚铮很高兴,他忍不住弯了唇角。 他本生的俊美,面上带着由内而发的浅浅笑意,更是平添了几分光彩,郎朗如日月入怀,霍思锦不由地呆愣了一瞬,若是叫京城里的贵族女子,看着太子殿下还有这般模样,定会忍不住芳心遗落的。 霍思锦眉眼不自觉地微微上挑,“殿下,京城里貌美心娴的女子众多,可有能入殿下眼的人?” 楚铮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你问这个做什么?” 霍思锦摇了摇头,“长锦别无他意,殿下对骆家姑娘无意,但您始终都是要立妃的,这东宫里一个女主子也没有,着实冷清了些。” “本宫还没打算立妃。”楚铮眼眸微垂,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有你在,就不会冷清。 …… 那厢,骆正卿也和妹妹聊起了亲事,不过他说的人却并不是楚铮。 “澜儿,你觉得霍长锦这个人怎么样?”骆正卿问道。 骆清澜沉默了片刻后,方才说道:“哥,你想把我嫁给霍世子?” 骆正卿眼眸微怔,“你……你都知道了……” 这次上京城,名义上是为了来兴师问罪讨公道的,实际上是为了给骆清澜挑选夫婿。义安大长公主觉得把骆清澜嫁给楚铮最好,但骆正卿却是一心想为妹妹挑选一个更合适的人,所以他来了。 但是这件事,无论是义安大长公主,还是骆正卿,都没有告诉过骆清澜这个当事人。不管骆清澜最后嫁给谁,都是奔着联姻的目的,疼爱孙女、妹妹的义安大长公主和骆正卿心里都存着愧疚。 骆清澜微微一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虽然哥和祖母都没说,但是我早就看出来了。整个南楚,只有我们骆家有属于自己的军队,这是莫大的荣耀,但荣耀背后更是危机。这么多年,骆家军守护着南楚的边关,流了无数的血,但依然免不了被人猜忌,为了骆家屹立不倒,骆家的嫡女必须要嫁进京城,要么是嫁给皇帝,要么是嫁给皇帝信任的人。” “澜儿……”骆正卿眼眸里写满了愧疚。 “哥,你不用愧疚,我身为骆家的女儿,这是我该做的。”骆清澜倒是不觉得难过,反倒是笑容轻松,“再说了,就算是联姻,哥哥和祖母也会为我挑选一个合适的如意郎君,就像姑姑那样,和谢家姑父不也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骆清澜抿了抿唇,“我本以为我是要嫁给铮哥的,不过,现在看来,哥哥是想让我嫁给霍世子。” 这个倒是令骆清澜没有想到,不过既然骆正卿说了,她自然就要往那方面考虑了。 她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霍世子文质彬彬,性情嘛,倒也不错,是个挺温和人。”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他很孝顺他母亲,看方才他一听他母亲出事了,立马慌了神,可见他是个极其孝顺的人。总而言之,我觉得他可以做你妹夫!” 第147章 愧疚,澜儿喜欢谁 骆清澜说出这样的话,是骆正卿没有想到的。他的妹妹聪明懂事,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但他却不知她能懂事到如此地步。 “澜儿,是哥对不起你。” 骆清澜越是乖巧懂事,骆正卿这个做哥哥的就越是愧疚。 “哥,你别这么说,日后我嫁进京城,性命无忧,而且少不了锦衣玉食,但哥哥和叔父却要在边关流血,该说对不起的是澜儿才对。”骆清澜浅笑着说道。 她其实什么都明白,南楚需要他们骆家的人守住边关大门,不论日后她嫁给谁,都只会是荣宠加身,没有人敢轻贱她。除非骆家的人谋反,否则谁都动不了她。 要说亏歉的那个,骆清澜认为也该是自己才对。她身为骆家女,享受着骆家的一切荣耀,而这些荣耀全是她的亲人的血换来的。比起骆家献出的无数条人命,她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骆正卿看着懂事的妹妹,嘴里发出了一声叹息,“唉,我本来还在想要怎么说服你,霍世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我还担心你不愿,没想到我还没怎么说,你连‘妹夫’二字都说出口了。” 骆家是武将世家,族中子弟,无论男女,皆是自小习武,而骆清澜素日里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也并不喜欢,骆正卿原本还担心她接受不了日后的夫君是个文人。 骆清澜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复杂神色,她早就自己说服自己了。她淡淡地笑了笑,“一文一武,不正好是文武双全嘛。” “澜儿你当真是这么想的?”骆正卿没有错过妹妹眼里的那抹复杂神色,他和骆清澜是亲兄妹,是看着她长大的,骆清澜方才飞快闪过的神色有异,他一眼便看出来不对劲。 妹妹大抵内心里是不愿的。 骆正卿正色道:“澜儿,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你喜欢谁,告诉哥。” 若是不愿,他也不会勉强她,她可是他唯一的嫡亲妹子啊。 然而,骆清澜立刻摇头,“没有。澜儿谁都不喜欢,嫁给谁都可以,既然霍世子合适,那便嫁给他。” 骆正卿剑眉微凝,“澜儿,你年纪还小,也不急着出嫁。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就告诉哥,千万不要委屈求全,我们骆家也不是非要你联姻不可。” 联姻的方式不止是嫁女一种,他娶皇帝赐下的女子也可以。就如同他们的祖父,娶宜安大长公主为妻。 骆正卿的意思,骆清澜听懂了,但是她依然选择摇头,“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霍世子的家世人品相貌才学都是百里挑一的,而且他是铮哥的心腹,铮哥对他格外看重,由他做我们骆家的女婿最合适。” 骆清澜定定地看着骆正卿,眸光未闪,眼神里满是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哥,澜儿愿意嫁给霍世子。” 她愿意嫁的,为了骆家,她不觉得委屈。 骆清澜的态度越是坚决,骆正卿反而越是觉得委屈了妹妹。 “澜儿,你年纪还小,这事儿也不急。”骆正卿思忖了片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也不一定非要是霍世子。” 也并不是非霍世子不可,只是目前为止,这个人最合适罢了。 骆清澜想了想,随即点头道:“也好,祖母过两天也该到了,这件事情还得祖母同意。” “不过,我看祖母的意思,好像是让我直接嫁给铮哥。”想到这个,骆清澜忍不住轻笑,“也不知道祖母怎么想的,铮哥在边关待了十多年,他若是真有要和骆家联姻的意思,早就提出来了。他没提,说明他没那个意思。” “祖母是出身尊贵,在她心里,只有太子之尊才配得上她的宝贝孙女。”骆正卿倒是不觉得奇怪,义安大长公主本就是皇女,一般人很难入她的眼,而楚铮是太子,国之正统,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妻子日后便是皇后。 骆清澜耸了耸肩,“然而尊贵的太子殿下并没有看上她的孙女。” 语气里带着调侃的笑意,显然她并没有对楚铮有过那种心思。骆正卿眉眼微微凝起,不是楚铮,那妹妹喜欢的人是谁? 虽然骆清澜方才一口否认说她没有喜欢的人,但骆正卿心里并不这么想,父母早亡,一手将骆清澜带大的人是他这个哥哥,因而他对骆清澜的言行举止太熟悉了。每每她说假话的时候眉角会不自觉地动一下,而方才他清楚地看到她的眉角动了。 …… 而此时,毓秀宫 霍娴妃刚见到杨氏,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有宫人进来禀告,太子殿下请靖北侯夫人去东宫。 “娘娘,这……”杨氏很是为难,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娴妃,她该怎么选。 “既然是太子着人来请,那嫂嫂便去吧。”霍娴妃勾唇一笑,大度地摆了摆手,吩咐宫人将杨氏送出门去。 杨氏福了福身,“那妾身先行告退,稍后再来给娘娘请安。” 霍娴妃在心里说道:稍后?只怕没有稍后了。 杨氏一走,楚黎便从屏风后走出来,脸色很是难看,“太子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人刚踏进毓秀宫宫的门,他就立刻将人带走了,一点也不给母妃留颜面。” 相比于楚黎的怒意上头,霍娴妃却是一脸淡定,姿态优雅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缓缓笑道:“就是要他目中无人才好,他越是目中无人,可见他有多看重霍长锦。绣琴,把这件事情悄悄传到太后耳中。” 听了这话,楚黎恍然大悟,“母妃召见杨氏,不是为了报复?” 霍娴妃唇角轻勾,冷笑道:“要报复,有的是机会,更没必要本宫亲自动手。反倒是太后那里,她对本宫起了疑心,若是不想办法消除,才是最大的隐患。” 姚太后把私怨记在霍娴妃头上,无非是因为她觉得霍思锦是霍家的人,和霍娴妃关系最为亲近,那么她就要想办法让姚太后知道知道,真正和霍思锦关系亲近的人不是她,而是楚铮。 “还是母妃考虑周全,儿子万万不能及。”楚黎看向霍娴妃,俯身一拜。 霍娴妃微微一笑,“不是你考虑事情不周全,而是你出身和本宫不一样,你是皇子,生来就高人一等,而本宫自打进了皇宫,就步步艰难,只能竭尽全力地忍耐。” 她何尝不想把杨氏叫过来,狠狠地教训一通,好叫霍思锦痛苦不堪,可她不能。她清楚地知道,若是她真的这么做了,不过是一时爽快,事后却有一堆麻烦找上门。 她召见杨氏,打的主意就是要让霍思锦无计可施,只能求助楚铮,只要楚铮一出面,那么她身上的嫌疑就会自动减轻。 霍娴妃心思缜密,的确,事情传到姚太后耳中,姚太后当即心生疑虑,难道指使霍思锦的,不是霍娴妃,而是楚铮? “姚嬷嬷,你说这事儿真是太子指使的吗?”姚太后面色凝重,若真是楚铮所为,她还真不好办。她心里没底,只能同自己的心腹姚嬷嬷说。 “铮儿就这么恨姚家吗?”姚太后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虽然凤玉做了皇后,可是他也被册封为储君了啊?他还要有什么可恨的呢?哀家虽然总是护着凤玉和恒儿,可是哀家同样也看重铮儿啊。” 姚太后连连叹气,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这到底是谁的错,难道还是她的错不成? “太后,您别胡思乱想,同语若小姐起争执的人是霍世子,又不是太子殿下。再说了,太子殿下就是真要恨,他没必要和语若小姐一个姑娘家过不去。”姚嬷嬷在一旁劝慰道。 姚嬷嬷是姚太后从前无意中救下的人,对她十分忠心,不离不弃,因而姚太后十分信任她。姚嬷嬷从前并不姓姚,家中又无亲人,也未嫁人,实则是孤苦伶仃,姚太后就索性把自己的姓氏赐给了她,百年之后,姚家后人每逢清明亦会为她上香烧纸。 姚太后信任姚嬷嬷,因而她说的话,她也都听进去了。 她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个理儿。铮儿是太子,威仪大气,怎会和语若过不去。那就是霍长锦自己的主意了!” “哼,这个霍长锦,哀家原先还觉得他可怜,如今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善茬!” 第148章 失算,赏娴妃抄经 姚嬷嬷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异色,她沉默了片刻,随即垂眸说道:“太后,奴婢觉着这件事不对劲。” “嗯?”姚太后面露疑惑,“哪里不对劲?” 姚嬷嬷正色道:“霍世子是什么人,咱们都不清楚,但语若小姐的性子,太后娘娘您还不知道啊,语若小姐出身高贵,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受不得气,别说是霍世子,就是旁人,她和人起了争执都不是什么奇怪事。太后您仔细想想,这事儿说起来也简单,不过就是语若小姐同人起了争执,结果没讨到好,所以就跑来宫里向太后您告状,让您给她做主。 语若小姐是承恩侯府的嫡女,可那霍世子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侯府世子,又因才能出众,被太子看重,就连陛下都对他赞赏有加,语若小姐在他面前没讨到好也正常。太后,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姚嬷嬷的一席话让姚太后沉默了,她虽然偏袒娘家人,但姚语若是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语若那孩子是骄纵了些,不过她也没什么坏心眼。”姚太后默认了姚嬷嬷的话,只是姚语若到底是她的侄孙女,她还是要为她辩解几句。 虽然这解释干巴巴的,姚嬷嬷跟在她身边多年,如何不知道这位太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无外乎是说姚语若还是个好姑娘,她的骄纵那是真性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姚嬷嬷笑了笑,顺着太后的话道:“语若小姐性子的确单纯,所以奴婢才怀疑,语若小姐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被人利用了?”这话瞬间点醒了姚太后,她倏地脸色一沉。 越是单纯的人,越是容易被人利用。 姚嬷嬷见姚太后已经听进去了,又继续说道:“奴婢听说这几日皇后娘娘没少责罚霍娴妃,虽然皇后娘娘用的都是旁的理由责罚,但奴婢听说真实原因其实是霍娴妃母子在暗地里给承恩侯府使绊子。” 姚太后皱了眉,“还有这事儿?皇后怎么没有告诉哀家?” “奴婢不知,许是皇后娘娘不想拿这些个烦心事来打扰太后吧。”姚嬷嬷继而又道,“太后您对此事并不知情,只是因着语若小姐的事情,所以敲打了娴妃几句,您才昨日刚敲打了娴妃,今日就有毓秀宫的闲话传到太后娘娘您而耳朵里,娘娘您不觉得这里头有蹊跷吗?” 姚嬷嬷顿了顿,“娘娘您可没有命人刻意关注毓秀宫的举动,平日里也没见毓秀宫的什么闲话都往您耳朵里传,怎么今日就这么巧?” “你是说……”姚太后面皮紧绷,脸上写满了不悦,“是娴妃故意让哀家知道,好让哀家怀疑到太子身上。” 姚太后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她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霍氏好大的胆子!” “她竟然连哀家都敢算计,明知道姚家和太子的关系不睦,还……哀家明白了,哀家什么都明白了,她这是想让姚家和太子两败俱伤,然后她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转眼间,姚太后已经想到了许多,至于霍思锦和姚语若的那点小摩擦,她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此刻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霍娴妃暗中挑拨,离间她和太子祖孙关系,让太子和姚家的矛盾越发加剧。 “看来哀家昨天的敲打真是太轻了,还没让她打消不该有的念头!”姚太后气的咬牙切齿,“姚嬷嬷,给哀家磨墨,哀家一定要下懿旨,废了她的妃位,这样的贱人就该打入冷宫!” 姚嬷嬷连忙劝住姚太后,“太后娘娘,万万不可啊。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霍娴妃毕竟是陛下的妃嫔,娘家是靖北侯府,她又育有皇子成年,没有证据,娘娘您若是把她打入冷宫,这于理不合。” “你看看她心里存着歹意,若是不把她打入冷宫,还让她继续兴风作浪不成?”姚太后阴沉着一张脸,虽然姚嬷嬷说的是事实,可是她生气啊,虽然她不怎么过问后宫之事,但是她容不得有人这样算计她。 “娘娘,要想不让霍娴妃兴风作浪,还有别的办法,寻个由头把她禁足不就行了。”姚嬷嬷给姚太后出主意,“您若是还觉得轻了,就让她抄抄经书,抄经书能静心,也好叫她把某些不该有的心思及时掐掉。” 这好像是个好主意…… 姚太后思忖了一会儿,终是点了头,道:“那就这么办。姚嬷嬷,你去传哀家的懿旨,就说娴妃深得哀家意,哀家赏她抄写经书十卷,抄写经书需要静心凝神,娴妃闭门抄经期间,旁人都不可打扰。” 她可是深明大义的皇太后,最是宽宏大量,没有证据,她自然不会责罚娴妃,不责罚,那便赏赐好了,至于赏赐什么,由她说了算。 十卷经书,抄完至少要一个月,名义上是赏赐,实则是变相禁足。 姚嬷嬷是姚太后心腹,自然晓得太后这是何意,她点头应下了,“还是娘娘考虑周到,娘娘的赏赐,想必娴妃也会欣然接受,绝不敢说太后半个不好的字。” 姚太后冷笑一声,“她敢!姚嬷嬷,你立刻去传旨,回来跟哀家好好说说,娴妃是什么反应。”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生留意着。”姚嬷嬷一一应了,随即拿着懿旨去了毓秀宫。 …… 毓秀宫 霍娴妃满以为消息传到姚太后耳中,姚太后必然勃然大怒,将矛头挪到楚铮身上,再不济那也会是落到霍思锦头上,然而…… 事与愿违! 姚嬷嬷面无表情地宣读完了懿旨,“娴妃娘娘,接旨吧。” 霍娴妃此刻满心里都是震惊和疑惑,她自信对姚太后颇为了解,为什么事情的发展和她料想的截然相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霍思锦,抑或是楚铮,已经先下手了,早就在姚太后耳边说了什么? 霍娴妃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以至于她全然忘记了还要接旨。 “娴妃娘娘,太后恩典,您还不接旨谢恩!”姚嬷嬷依然是面无表情,语气也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来半点情绪。 闻言,霍娴妃这才回过神来,暂时将心头的万千疑问压下,眼下当务之急是接旨,不管懿旨内容是什么,她都必须要接,否则便是抗旨不尊,届时她就真的再无翻身之力了。 霍娴妃迅速地定了定神,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道:“臣妾接旨,谢太后隆恩。” 什么隆恩,明面上是赏赐,实则是将她禁足。可她偏生不敢说半个怨字,还要恭敬地接过圣旨,嘴里还要称谢太后隆恩。霍娴妃从未觉得如此憋屈过,这道懿旨仿佛是无形中的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她脸上。 她失算了,事情和她想的全然不同。 这道假赏实惩的懿旨,是她吃过最大的亏。 霍娴妃只觉心头血气翻涌,若不是她尽力忍住,她大概会再次吐血了。 姚嬷嬷把懿旨放在霍娴妃手中,随即与霍娴妃行了一礼,“娴妃娘娘,太后的旨意奴婢已经传达了,就不打扰娘娘抄经了,奴婢先行告退。” “等等。”霍娴妃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叫住姚嬷嬷。 姚嬷嬷将正要迈出去的脚收回来,转头看向霍娴妃,“娘娘还有何吩咐?”虽然面色淡淡,但言行举止莫不是合乎规矩,饶是霍娴妃也看不出来什么。 “嬷嬷不妨坐下来喝杯茶。”霍娴妃温和地笑了笑,“嬷嬷好不容易来一趟毓秀宫,若就这么走了,倒是本宫失礼了。” 将人留下来喝茶是什么意思,姚嬷嬷哪里不明白,还不是为了打探消息。 只见姚嬷嬷面无表情地说道:“奴婢还要回去向太后复旨,茶就不喝了,娘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第149章 劝说,不该动的人 姚嬷嬷那张脸依然面无表情,以至于霍娴妃也很难摸透她什么意思。 喝茶只是个由头,其根本目的是霍娴妃给姚嬷嬷点好处,而姚嬷嬷也投桃报李,为霍娴妃等价值的有用消息。 这点暗示,霍娴妃倒不认为对方听不明白,毕竟是跟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宫人,不可能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既然听懂了,却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到底是愿意接受等价置换,还是不愿意呢? 一时间,霍娴妃也弄不清楚。 不过,既然她肯稍作停留,大抵还是有点那个意思的吧? 霍娴妃迫切地想知道是谁在姚太后面前说东道西,若是姚嬷嬷肯透露一二,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霍娴妃朝大宫女绣琴使了个眼色,绣琴立刻取来一对碧玉镯。 “有劳嬷嬷辛苦跑一趟,这个是本宫的一点心意,望嬷嬷笑纳。” 说时,绣琴便将镯子恭敬地递到姚嬷嬷面前。 姚嬷嬷却并未接过,她淡淡地从镯子上一瞥而过,嘴里发出一声轻笑,“娴妃娘娘真是大方。” “嬷嬷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再好的东西也不为过。”霍娴妃恭维道。 霍娴妃最大的长处便是有自知之明,善于隐忍。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在这种情况下,刻意恭维一个下人也在所不惜。 然而,她不知道坏了她好事的人,正是眼前这位姚嬷嬷 姚嬷嬷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娘娘既然知道奴婢是太后身边的人,那也该晓得奴婢对太后娘娘忠心耿耿,这东西娘娘还是收起来的好。” 此言一出,霍娴妃当即尴尬地红了脸,心中暗骂姚嬷嬷不知好歹。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始终没有表现出来。霍娴妃汕汕地笑了笑,意图掩饰尴尬,“本宫没旁的意思,只是太后娘娘突然下恩旨,本宫心中难免惶恐,这才……” “若是嬷嬷能提点本宫一二,本宫感激不尽。” “提点?”姚嬷嬷又恢复了方才面无表情的模样,缓缓说道,“奴婢是个下人,没资格提点娘娘,不过倒是可以给娘娘一个忠告。” “什么忠告?”霍娴妃连忙追问道。 提点也好,忠告也罢,只要能得到一点有用的讯息便好。 “千万不要动不该动的人。” 姚嬷嬷只说了这一句,随即便走了,“奴婢告退,还望娘娘好自为之。” “不该动的人……”霍娴妃却是皱了眉,“嬷嬷等等,你说的是谁?” 然而,姚嬷嬷并没有理会她,径直朝外走。 霍娴妃连忙追出去,然而刚走出门,就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拦住了去路,“娴妃娘娘,太后有旨,让您在寝宫中静心抄经,不得外出。” 霍娴妃咬了咬牙,这是禁足。但她却不能说半个不字,只能乖乖回去,否则便是把姚太后得罪地透透的。 而姚嬷嬷回到慈安宫,则是把霍娴妃的言行举止一五一十地详细禀告给了太后,包括霍娴妃意图贿赂她,而她给了她一句忠告的事。 “你做的很好。”姚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连哀家都敢算计,霍氏真是胆大包天!” 彼时,姚皇后也在慈安宫,她连忙接过话去,“娴妃连母后您都敢算计,只是把她禁足,岂非太便宜她了,母后,这等贱人就该处死。” 如果可以,她真想将后宫里的嫔妃通通处死,让她们再没办法和她争圣宠! 听了此等不过脑子就讲出来的话,姚太后当即横了姚皇后一眼,“杀杀杀,你就知道杀杀杀!你是不是恨不得寻了由头,把后宫里的嫔妃都杀个干净,然后皇帝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人。你是不是觉得,皇帝身边只有你一人了,从此你就高枕无忧,稳坐皇后之位了?” 姚皇后被呛地大气也不敢出,微垂着头,低声道了一句:“臣妾不是……” 然而,辩解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姚太后打断,“别在哀家面前说什么不是,你的那点心思,哀家知道地一清二楚。哀家今儿还就告诉你了,皇帝是天子,有三宫六院,那是规矩,就算没了霍娴妃,还有林贵妃,赵淑妃。规矩就是规矩,即便你是哀家的亲侄女,在这一点上,哀家也绝不会偏袒你!” 这话说的姚皇后红了眼眶。 “你身为皇后,就要有容人的雅量,难不成你想做妒妇?”姚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凤玉不敢。”姚皇后听到“妒妇”二字,当即齐膝跪下,“母后,臣妾从来都是以母后为榜样,绝没有要做妒妇。” “母后,臣妾也想做个贤能的好皇后,可是……” 后面的话,姚皇后没有说出口。她想成为一个贤能的好皇后,但不是她想就可以的。 一个不得皇帝喜爱的皇后,不过是个深宫怨妇。 “你自己不争气,能怪得了谁!”姚太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若不是姚皇后没有本事赢得皇帝的喜爱,如何会到如今的局面。 听了这话,姚皇后顿时泪如雨下,哭腔着说道:“是我无能,没有谢令莞貌美,没有林贵妃温柔,甚至连霍娴妃都比我强。” 姚皇后是真伤心,以至于连自称都成了“我”。 这一番哭诉落在姚太后耳中,也很不是滋味。 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姚太后看她哭得可怜,顿时也觉得自己方才那话说重了些,忙不迭地又宽慰道:“凤玉,你也别哭了,元后已经去世多年,都化成白骨了,至于林贵妃和霍氏,她们都只是妃妾,比不得你是正宫皇后。你是行过封后大典,由皇帝亲自传授过凤印的中宫之主,就凭这一点,你就足以胜过后宫所有妃嫔。” 即便是不得圣宠,可皇后依然是皇后。 “只要哀家还在,你的皇后之位就没有人可以动摇。” 姚太后的宽慰让姚皇后心里舒服了不少,是啊,至少她还是皇后,她还有皇后的名分。 只要姚太后还在世,她就永远都是正宫皇后。可是……若是姚太后不在了呢? 姚皇后抿了抿嘴唇,“可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姑母……” 要想姚家女稳坐皇后之位,姚氏一族荣华永存,除非下一任皇帝是她的儿子楚恒。 姚皇后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姚太后瞬间明了,她顿时脸色一沉,“不可胡来!” 诚然,出于私心,她自然也希望未来的皇帝能是她更亲的孙子,可楚铮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而且战功赫赫,处理起朝政来也是游刃有余,虽然性子冷漠,手段狠厉了些,但他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的。 “太子功勋卓著,又无大错,他的地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撼动的,你若是胡来,便是害了恒儿,也害了你自己。” 姚太后生怕姚皇后乱来,板着脸又道:“听见没有!” 一声厉吼,吓了姚皇后一大跳,僵着脸连忙应道:“是是是,臣妾不敢。” 姚太后深呼吸一口气,她又不是老糊涂,如何不知道姚皇后心里在琢磨什么。明面上是不敢,私底下又是另一回事。自打楚铮回京后,姚皇后了没少跑到慈安宫来明里暗里说楚铮的坏话。 “凤玉,你若是真为恒儿,为姚家好,你就安安分分地做好皇后该做的事,尽心打理后宫,让皇帝看到你的贤惠。少动些歪心思,将来自然有你的福报。” 姚太后一番苦口婆心,至于姚皇后听进去了几分,这就不得而知了,只有姚皇后自己知道。 姚语若满心欢喜地等着姚太后为她做主,结果等了三天也没见有消息传来,反倒是到了第四天,忽然传来一个消息——义安大长公主回京了。 第150章 满意 ,大长公主到 义安大长公主在皇室宗亲里地位极高,她远嫁边关四十余年,这是又是她出嫁后第一次回京,皇帝也极其重视,一接到她即将进京的消息,皇帝立刻派太子楚铮和六皇子楚钰一同前去迎接。两位皇子,而且其中一位还是太子,皇帝此举给足了义安大长公主颜面。 霍思锦是楚铮的心腹谋士,自然也是跟着一块儿去的。至于骆家兄妹也跟着楚铮一同前往迎接自家祖母。 “祖母……”骆清澜远远瞧见义安大长公主的车架,就立刻飞奔上前。 坐在马车里的义安大长公主听见声音,是自己是孙女,连忙叫人停下马车,扶着侍女的手走下马车。 骆清澜飞快地跑上前去,抱住义安大长公主,甜甜地唤了声祖母。 他们本是一同来的,只是中途义安大长公主偶感风寒,需要休息几日方才能上路,于是义安大长公主便让骆正卿带着骆清澜先行一步,也好给太子楚铮知会一声。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辞,义安大长公主真正的目的是让骆正卿先去京城摸摸情况,以便日后行事。 先是感染风寒,再加之,为了义安大长公主的身体考虑,后来的路途行车较为缓慢,所以义安大长公主抵达京城的日子比计划的时间晚了好几日。 算起来,义安大长公主已经有近小半个月没有看到自家孙女了。如今看到俏生生的小孙女站在她面前,义安大长公主高兴极了,乐的合不拢嘴,搂着骆清澜一口一个乖孙女。 祖孙两人说话的空当,楚铮等人也走了过来。 “拜见大长公主。”楚铮等人齐齐朝义安大长公主行了礼。楚铮虽是太子,但义安大长公主辈分比皇帝还高,这一礼也不为过。 “快快平身,按礼制该是本宫给太子见礼才是。”义安大长公主连忙虚扶一把,乐呵呵地与楚铮说道。 “大长公主是本宫长辈,受晚辈一礼也是应该。”楚铮淡声说道。 义安大长公主是看着楚铮长大的人,对于他冷淡的性子很是清楚,虽他说话的语气依然淡漠,但也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该有的恭敬都恰到好处,一点也不多一点也不少。 义安大长公主在心里不住的点头,对楚铮越发地满意了。 旁人皆暗中议论楚铮性子冷漠,手段狠厉,但义安大长公主却不这么认为。 性子冷漠,那是应该的。楚铮是一国储君,天家威仪怎可缺失。行事手段狠厉,那就更不是缺点了,现在楚铮是太子,日后是要承继帝位的人,若是没点铁血手腕怎么行? 出身皇室的义安大长公主深谙上位者之道,臣子只有建议劝谏的权力,真正做主的是皇帝,若是皇帝手腕不够硬,那么便会被臣子牵着走。若是再碰上几个野心勃勃的佞臣,十有八九会酿成大祸,届时皇室宗亲,天下臣民都得跟着遭殃。 有楚铮这样的太子,于公,义安大长公主很满意;于私,楚铮是义安大长公主选中的孙女婿,若是骆清澜嫁给他,那便是太子妃,日后楚铮继位,骆清澜便是皇后。骆清澜成了皇后,这对骆家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楚钰奉父皇之命,与太子一同来迎接大长公主回京。”六皇子楚钰朝义安大长公主恭敬地行了一礼,“楚钰见过大长公主。” 义安大长公主点了点头,“陛下厚爱,本宫感激不尽。六皇子快别多礼了。” “祖母一路可安好?身子了大好了?”骆正卿走上前去,关切地问道。 义安大长公主笑了笑,“好,祖母一切都好,倒是你们俩,这些日子没给太子添麻烦吧?” 骆清澜连忙接过话去,摇着头说道:“祖母,澜儿和哥哥就是住在东宫,铮哥公务繁忙,哪有空理我们。倒是霍世子这几日带澜儿在京城里四处逛逛。要说麻烦,那还真要感谢霍世子。” “霍世子?”义安大长公主抬眸朝楚铮身后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霍思锦身上。 霍思锦心下一惊,大长公主不愧是大长公主,没见过她,却能在人群中迅速地分辨出来。可见其平日里识人无数,有些十分敏锐的觉察力。 既然被点到了名字,霍思锦也不能跟在楚铮身后一言不发,她主动上前,朝义安大长公主恭敬地俯身一拜,“东宫长史霍长锦见过大长公主。” 她只说自己是东宫长史,而非靖北侯世子。明里暗里表明她和靖北侯关系不睦,她只是楚铮的人。 这层意思,精明的义安大长公主自然听得出来。事实上,义安大长公主虽然没有见过霍思锦,但楚铮身边的红人,义安大长公主又怎会没听过。不仅听过她的名字,就连霍思锦生平事迹,义安大长公主亦有耳闻。 既然是楚铮的人,而且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聪明地表明立场,义安大长公主对霍思锦亦是满意极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清隽雅致,君子如玉,光映照人颇有你外祖的风范,不错不错,杨老太傅后继有人了。” 至于霍家,义安大长公主半个字都没提。 霍思锦在心中感慨:大长公主果然非常人可比。言行举止,没有一丝疏漏。 事实上,不止霍思锦,在场的人除却骆正卿外,无一不在心中有此感慨,包括楚铮在内,虽他早知义安大长公主心思手腕皆属上乘,却不知竟上乘到如此地步。 “父皇听闻大长公主回京,便在宫中设下宴会,时候也不早了,大长公主先进宫吧。”楚铮道。 义安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本宫是该去拜见陛下了。” 楚钰拱手作礼,“进宫还有一段距离,大长公主请上马车。” 若无特令,宫中不得乘坐马车,但是从这里到皇宫门口,还是可以坐马车的。 然而,义安大长公主却广袖一挥,“不用了,陛下厚爱,派两位皇子来迎接本宫,本宫就步行进宫,也算是聊表本宫为臣之心。” 随即,义安大长公主与孙儿孙女道:“你们也不许捡懒。” 骆清澜吐了吐舌头,“祖母都不坐马车,孙女儿怎么敢坐。祖母,澜儿扶着您。” 侍女自觉地退到后面去,由骆清澜扶着义安大长公主。而骆正卿虽然没说话,却默默地在另一边扶着义安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这不太合适吧……”楚钰一脸诧异,他怎么觉得,义安大长公主似乎别有他意。 哪有人聊表臣子之心,是用这样方式的?况且义安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妹妹,辈分比皇帝还要高一辈,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徒步进宫,于礼不合啊,反倒是会旁人觉得皇帝对义安大长公主这个长辈不甚尊重。 然而,义安大长公主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在骆氏兄妹的搀扶下,径直朝皇宫走去。 楚钰连忙看向楚铮,“太子,这怎么办?你劝劝大长公主吧。” 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义安大长公主显然不会听他的劝,但楚铮的话,她应该会听。 然而,楚铮并没有应,淡淡地说了句:“大长公主徒步前行,我们跟着便是。” 骆正卿已经提前知会过他了,义安大长公主此次前来是为骆家讨公道的,变相也是在帮他,他自然不会阻止。 楚钰眉头微皱,一脸为难,他奉命来接义安大长公主进宫,本是为显示皇帝对这位姑母的敬重,结果义安大长公主来这么一出,他这差事铁定是办砸了。 “听闻义安大长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性子极为强硬,忠勇侯府上下,没人敢违逆。”霍思锦路过楚钰身边时,低声提醒了一句。 第151章 跪地,宫门口陈情 闻言,楚钰转头看向霍思锦,然而霍思锦只是与他微微点头笑了笑:言尽于此,至于该怎么做,随您。 霍思锦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楚钰更加觉得事情不简单,他连忙低声问道:“大长公主想做什么?” 他虽不知到底会发生何事,但楚铮和骆家素来亲近,看义安大长公主这架势不寻常,再加上霍思锦方才的提醒,楚钰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霍思锦摇了摇头,“不知道。” 楚钰眉头紧皱,他并不太相信,但是看霍思锦这语气,显然她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再多说半句了。 霍思锦是楚铮的心腹,她说的话即是代表楚铮。楚钰犹豫了片刻,随即招来随从宫人,吩咐道:“速去将此事禀告父皇,就说太子和本皇子都拦不住,太子这才命人禀告父皇,请父皇恕罪。” 宫人得了命令,立刻抄小路,先行一步走了。 楚钰叹了口气,不管后面会发生什么,他已经先行请罪了,而且也及时禀告了皇帝,就算是事后皇帝责问他办砸了差事,也不会重罚。 霍思锦眉眼含着一抹微笑,前世今生,这位六皇子的性子倒是没变化。几位皇子中,就属六皇子性情最温和,也最与世无争,前世楚铮、楚恒、楚黎三位皇子斗的厉害,唯独这位六皇子岿然不动,温润如玉,不争不抢,既不过分亲近,也不得罪。 明明是他吩咐宫人禀告皇帝,却偏偏说是楚铮的吩咐,显然是极有分寸,丝毫不越权。 …… 那厢皇帝得了消息,也是皱了眉,这位姑母是什么人,他心里有数。年过半百而且于国有功的义安大长公主徒步走到皇宫,他这个皇帝只怕会被人议论无情无义。 思忖片刻,皇帝吩咐宫人,“备轿,速去宫门口。” 帝王亲往宫门口迎接,也好叫人知道,他这个皇帝有多体恤义安大长公主。 皇帝命人速速抬他去宫门口,宫人们加快脚步,累得大汗淋漓,总算是在最后一刻赶上了。轿子落了地,皇帝掀开帘子,刚走出来,就见义安大长公主到了宫门口。 “祖母,是陛下。”骆正卿眼尖,瞧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立刻低声提醒义安大长公主。 义安大长公主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冷笑,在宫门口正好,人来人往的,阵仗只会更大。 皇帝也看见了义安大长公主,连忙快步走上前来,然而义安大长公主的动作更快,直接往地上一跪,行叩拜大礼,“老身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义安大长公主都跪了,旁人也不能例外,骆正卿和骆清澜兄妹也顺势跪在义安大长公主身旁,随行的侍卫丫鬟也跟着跪下磕头。 楚钰瞧着骆家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个个都是额头贴地,从他的角度看,只能看见一个个黑乎乎的头顶,当然为首的人却是满头银丝。 想当年,义安大长公主离京之时,正是芳华娇艳,那时还是青丝如瀑,如今再回来时,却已衰老至此。 骆家守的是南楚的北大门,有骆家军在,北边的北凉国和西戎国才不能越过边境半步。而稳住骆家,这位义安大长公主出力不少,当年骆家初降,降臣的敏感身份,让君臣都不安,是义安大长公主毅然下嫁,方令骆家安心,令南楚皇族安心。 楚钰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义安大长公主是南楚的大功臣,谁都不敢怠慢了。而义安大长公主领着骆家众人这一跪,怎么看都像是某种前兆……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楚钰的余光悄悄落在楚铮上,只见他神色如常,依然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他脸上更一点没有任何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表情,但直觉告诉楚钰,楚铮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而且任由失态的发展。 楚钰紧紧地抿了抿唇,诚如霍世子所说,他拦不住义安大长公主,已经提前派人禀告父皇了,他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 这样想着,楚钰默默地微微低下头,脚下更是悄悄往后撤了半步,他本就落后楚铮半步,再往后撤半步,他就真的站在楚铮身后了。 这趟差事,原本就是太子楚铮为首…… 皇帝连忙上前,亲手将义安大长公主扶起,笑着说道:“姑母快快请起,朕一听到姑母来了,就立刻赶来迎接姑母,好在是赶上了。” 义安大长公主是被皇帝扶起的,至于其他人却依然跪在地上。 皇帝又朝众人摆手,“你们都平身吧。” 然而,话音刚落,骆家众人都还没起身,却见义安大长公主复又再度跪下。 “姑母,你这是做什么,朕不是让你们都起来了吗?”皇帝脸色微变,连忙伸手,想要再将义安大长公主扶起来。 但这一次,义安大长公主避开了他的手,脊背挺直,跪地高声说道:“骆家拥兵自重,特来请罪。老身虽是公主,但也是骆家的女主人,当与骆家同罪。请陛下降罪。” 义安大长公主此言一出,骆家众人皆齐齐高呼,“请陛下降罪。” 皇帝脸色瞬间大变,“姑母这是说什么话,骆家军是先帝准许,还亲赐了兵符军印与已故的骆老侯爷。后来骆老侯爷战死沙场,朕又下旨命骆家军兵符军印由骆家家主接任。骆家军是历代皇帝的亲兵,何来的拥兵自重?” 拥兵自重是忌讳,但唯独骆家军除外,这支军队守着麟、夏两州,这两州是北边关要塞,除却骆家军,再无兵马能守住。骆家军对南楚十分重要,甚至到了缺一不可的地步,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骆家一投降,先帝立刻将义安大长公主嫁去骆家的原因。 义安大长公主挺着背,道:“陛下,老身千里迢迢回到京城,就是为了亲自向陛下陈情,骆家绝无反叛之心。” “姑母快快起来,朕自然相信骆家的忠心。”皇帝正色说道,语气严肃而认真。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扶义安大长公主起来。 然而,义安大长公主并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地上。 皇帝眼眸一凝,看着义安大长公主,“朕绝对相信骆家,相信姑母。姑母,可是有人在您面前挑拨离间,说朕对骆家起了疑心?” 义安大长公主以头触地,恭敬地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方才说道:“骆家死守边关,唯恐辜负圣意,这么多年来,骆家不知道牺牲了多少条人命。骆家上下个个都是铁血将士,任凭踏破血肉之躯,也绝不让敌军踏过边关半步。骆家忠心耿耿,一片赤诚,但有人却污蔑骆家军饷来历不明,老身实在痛心疾首,今日厚着脸皮也要向陛下陈情。骆家上下清清白白,求陛下明鉴。” “骆家上下清清白白,求陛下明鉴。”骆家众人随即高呼。 听着这一声声高呼,皇帝只觉太阳穴两侧突突跳着,他终于弄明白了,义安大长公主不是来向他陈情的,而是来讨公道的。先前朝中大臣上折子,言说太子贪污公款有待查证,他昏了头才命人调查边关军饷。麟、夏两州是骆家的地盘,调查骆家军的军饷,不止查的是楚铮,更是骆家。 骆家,即便是要查,那也是能放在明面上查的吗! 皇帝在心里将始作俑者骂了无数遍,如今麻烦找上门了,必须要有人来承担这一切,承担的人自然该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承恩侯。 起初,关于太子贪污公款的折子递上来,皇帝还没有察觉到是有人故意陷害太子,但渐渐的,随着军饷账目被查清,还有暗卫查出来真正贪污祜州救灾款的人是承恩侯,皇帝这才恍然大悟,整件事情实则是承恩侯故意诬陷太子的。 明知道是承恩侯在作怪,但皇帝却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反而是让整件事情渐渐平息,最后被人遗忘。 诚然,他并不喜欢姚家的人,但姚家的人有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所以,他选择将真相隐藏…… 第152章 胜利,好刚一公主 本以为这件事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逐渐被人们遗忘,却不想今日被义安大长公主捅出来。皇帝不禁后悔,早知道他就不来宫门处了,若是在御书房里单独召见,即便是义安大长公主提出此事,他想办法安抚了便是。 此刻,皇帝只觉进退两难,都是姚家那群废物,不仅讨人嫌,还尽会惹事,若不是看在太后的份上,他真想撤了姚家的侯爵。 “姑母,此事是误会,骆家世代守护南楚边关,朕从未疑心。”皇帝讪讪地解释道,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解释干巴巴的,没有半点信服力。 义安大长公主在心头嗤笑一声,皇帝有没有怀疑骆家,她心里清楚地狠。调查军饷一事,不论针对的人是谁,对他们骆家来说,都是百害无一利。 “陛下虽然叫老身一声姑母,可老身是臣,陛下是君,做臣子的本不该质疑君上,但是陛下,此事让老身实在忧心,军饷对于骆家军来说,何其重要,骆家上下从不敢含糊。可是陛下却派人来调查,这如何不让老身担心?” 义安大长公主又朝皇帝磕了一个响头,“陛下当知,君上若生疑心,必然会导致军心不稳。老身无奈之下,只能亲自前来京城,求见陛下。虽然陛下已经派人调查过军饷账目,也确认账目无疑,但此事却不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看似不声不响,但动摇的却是边关将士的心。” 皇帝连忙接过话去,正色道:“姑母放心,此事朕一定会给姑母,给骆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至于拿什么来交代,皇帝眼眸里闪过一抹阴沉,是谁挑起的事端,就该由谁来平息。 义安大长公主没打算和皇帝撕破脸,由始至终她要的也时皇帝这句话,见达到了目的,便恭敬地道:“多谢陛下。” “姑母,地上凉,你就别跪着了,快起来吧。”皇帝又朝骆家其他人道,“你们也都起来。” 骆家众人却没立刻动,只等着义安大长公主起身后,方才按照尊卑秩序,挨个儿起身。 皇帝将骆家众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不知道是该忧还是该喜,忧的是骆家上下团结一心,似无缝之柱,坚不可摧。但同时,也从侧面说明,当年先帝将义安大长公主下嫁骆家果然是正确的决定,骆家众人为义安大长公主马首是瞻。义安大长公主纵然对调查军饷一事有所不满,但她毕竟是皇族公主,有她在,断然不会让骆家生出叛国谋反之心。 多年来,皇帝重用骆家,但也同样担心骆家会背叛南楚。要知道骆家有骆家军在手,而且骆氏一族英勇善战,每一任族长莫不是有勇有谋之辈。骆家当年能投降南楚,日后保不齐也会投降别国。一旦骆家叛国谋反,那对于南楚来说,绝对算得上是灭顶之灾。 “姑母,也别在宫门口站着了,随朕入宫叙话,朕已经多年没见姑母了,甚是挂念姑母。”皇帝朝义安大长公主道。 义安大长公主也乐得给皇帝台阶下,宫门口这么一闹,目的已经达到了,旁的话入宫再说也无妨,随即她温和地笑了笑,“老身离开京城时,陛下还是个孩子呢。没想到再次回京时,都已经是多年以后了,老身也很是挂念陛下和太后。” 皇帝一听,瞬间会意,“桂直,去请太后来。” “陛下,这不太合适吧,该是老身去拜见太后才是。”话虽这样说,但义安大长公主脸上可看不到任何不太合适的神情。 皇帝在心头叹了口气,他算是明白了,义安大长公主早就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始作俑者是谁,她亦是一清二楚。此次前来,她根本就是来讨公道的,不知是要他这个皇帝一句准话,并且还要正面同姚家杠上。 对于这位姑母,皇帝从前也有所耳闻,性情刚烈,说一不二,既聪慧又有胆识,也正是因为她性情如此,所以先帝才会在众多公主中挑中了她嫁去骆家,若是娇弱无力的公主嫁过去,根本掌不住骆老侯爷。 不知为何,皇帝也有些打怵这位姑母,此时,他别无他念,只是在心头暗暗寻思,杠上就杠上吧,只要她针对的人不是他就好。 皇帝亲自搀扶着义安大长公主往宫里走去,霍思锦瞧着义安大长公主的背影,心中感慨,想必义安大长公主从前未出嫁时,在宫中的斗争中,从未输过。 有勇有谋,胆识过人,连皇帝在她面前也只有顺从的份儿,有如此能耐的人,焉能不大杀四方。 一向秉承着不多事,除却和楚铮有关的事情外,其他皆回避原则的霍思锦忽然起了念头:她想亲眼目睹义安大长公主如何令姚家人无地自容。 霍思锦微微转头,看了看楚铮。 还没等她开口,倒是楚铮先说道:“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他早就注意到霍思锦的变化。 霍思锦抿唇讪讪一笑,“殿下,长锦可不可以跟着殿下?” 在官职上,她只是东宫长史,并非朝中官员,即便是朝中官员,若无宣召也是进不去养心殿的。但若是跟着楚铮,只要楚铮进去了,她也就跟着进去了。 楚铮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她倒是难得有这般好奇的时候。“你是本宫的人,自然要跟着本宫,与本宫进去,跟紧点,别走丢了。” 霍思锦瞬间展颜一笑,“是,长锦谨遵太子殿下命令。” 她这一笑只是因为实现了心愿,所以开心地笑了,然而她却不知,这一笑落在楚铮眼里,却是一抹深深刻在心上的明亮。 楚铮有片刻的失神:若是能日日都看到她的笑,那这一生就圆满了…… 养心殿 皇帝和义安大长公主进了养心殿叙话,骆家兄妹和楚铮等人也跟了进去,当然楚铮身后紧紧跟着霍思锦这个小尾巴,内侍想要拦下,却被楚铮一个冷眼甩了过去。内侍总管桂直是个聪明人,连忙轻斥了小内侍一句,“那是霍世子,也是你能拦的!” 语罢,又朝楚铮和霍思锦弯腰做礼,“殿下,世子,请。” 楚铮和霍思锦这才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桂直瞧着六皇子楚钰却立在养心殿门口,呆呆地发愣。 “六皇子殿下,您不进去吗?”桂直问道。 楚钰这才回过神来,犹豫了片刻道:“大长公主已经迎接到了,也没本皇子的事了,我就先走了。” 养心殿里面,皇帝正和义安大长公主叙话,也轮不上他,他还不如默默离开。 楚钰离开了养心殿,就朝林贵妃的永阳宫走去。一路上,他思绪联翩,今日所见所闻,处处都是怪异,令他惊讶不已。先是义安大长公主来一出告御状,而后好不容易平息了,义安大长公主也进宫了,楚钰却在无意中发现,太子看他那位长史的眼神,似乎有些……宠溺…… 对,当他看到楚铮的那个眼神、那个神情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词,便是“宠溺”二字。 若是楚铮对某个女子露出这样的眼神,楚钰也不会胡思乱想,只当是这位冷心冷情的修罗太子动了凡心,可那是靖北侯世子啊!虽然霍世子模样清秀,唇红齿白,男生女相,可那也是个男子,虽然阳刚不足,但也是温文尔雅,君子如玉的男人啊! 龙阳之好,楚钰不是没有听过,但他从未想过,太子楚铮也也会是为数不多的龙阳君之一…… 楚钰猛地摇了摇头,他在想什么,什么龙阳之好,这根本不可能,他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眼花了,对,一定是这样…… 第153章 宫斗,一样的讨厌 楚钰摇头晃脑地走到了永阳宫,被林贵妃瞧了个正着。 “钰儿,你在想什么呢,也不看着点路,差点撞柱子上了。”林贵妃朝儿子摇了摇头。 “母妃。”楚钰这才回过神来,朝林贵妃拱手做礼,“母妃,儿臣没想什么,只是一时没注意罢了。” 林贵妃嗔了他一眼,“你是母妃生的,母妃如何不知道你,就你刚才那个神情,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敢说不是心里装着事。” 楚钰什么性子,她这个亲娘,最是清楚不过了。 “说吧,在想什么事情呢。”林贵妃挑了挑黛色的秀眉,眉眼里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一颦一笑间皆是温婉韵味。 在后宫妃嫔中,林贵妃或许不是容貌最美的人,但她展现出来的风韵,无论内外,皆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婉娴雅。温婉的女人总是别具优势,不论男女只要见到她,似乎都能感觉到暖风拂面的舒适感。因而,不止皇帝宠爱她,就连偏心娘家侄女的姚太后对林贵妃都颇有好感,甚至时常拿林贵妃做例子,让姚皇后多学学人家。 当然,即便是姚太后这样说了,依然没有用。姚皇后学着林贵妃的温婉样子,充其量也只能学个皮毛,空有其形,到头来始终是徒劳。 楚钰沉默了片刻,随即把今日义安大长公主宫门口陈情的事情说了一遍,至于最后不经意间瞥见的那个“宠溺眼神”,楚钰自动略去不提,不管是不是他眼花,背后议论人是非的事情他都做不出来。 林贵妃居于深宫,素来也是深居简出,不爱招惹是非,因而宫门口那事并未传到她耳中。 “钰儿,这件事情自有陛下解决,你可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揽,派人提醒过陛下也算是尽职尽责了,你可千万不要强出头,义安大长公主和骆家的地位特殊,他们的事,不是你一个普通皇子能处理的。”林贵妃脸上的笑容微收,正色说道。 楚钰立刻点了点头,“母妃放心,儿臣都明白的。” 林贵妃叹了口气,“唉,太子是储君,五皇子的背后是太后娘娘,就连三皇子,他的母族也是靖北侯府,又站着长子的序齿。钰儿,真论起来,你虽是皇子,却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林贵妃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然而楚钰却笑呵呵地回道:“母妃事事不愿张扬,儿臣也一样,不起眼不是正好吗? 管他日后谁做皇帝,儿臣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就好。到时候,儿臣再不济,也是个亲王,有自己的封地和府邸,到时候母妃若是愿意,儿臣就把母妃也一并接去王府。” “钰儿,话可别说太早了。”楚钰的这番话令林贵妃脸色微变,随即她又恢复了正常神色,幽幽道,“人心多变,更何况是皇室,母妃担心日后只怕新皇容不下你。” 楚钰顿了顿,“母妃多虑了吧,儿臣不争不抢,安分守己,没有谁会过分为难儿臣。” “钰儿!”林贵妃的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母妃不会害你,你无心争抢,但旁人未必会这么认为……” 林贵妃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重了些,随即顿了顿,缓声又道:“母妃的意思是,钰儿,你平日里要多加小心,在适当的时候,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 听了这话,楚钰不禁皱起了眉头,林贵妃的意思他听懂了,她是让他咋暗地里培养自己的势力。 见楚钰皱了眉,林贵妃连忙解释道:“母妃不为别的,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多留条后路,是为了将来。钰儿,母妃知道你心性纯良,有些事你不愿意做,但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有些事不得不做。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母妃,你我母子荣辱与共,你应该也不希望母妃有什么不测吧?” “母妃,我……” 楚钰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贵妃打断,“钰儿,母妃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母妃并非是想拿孝道来压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这样的话母妃以后也不会再说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随后,林贵妃抬手揉了揉眉心,“母妃有些累了,钰儿你先退下吧。” 林贵妃一脸疲态,楚钰只好行过礼便离开了。 “娘娘,殿下似乎神情很低落。”宫女弄秋将楚钰离开时沉重的步伐看在眼里,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林贵妃收回目光,眼眸微垂,淡声说道:“这是他必须要接受的。” 弄秋道:“奴婢知道娘娘您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心疼殿下的。” 林贵妃抬眸,看了弄秋一眼,“你倒是懂本宫的心思。” 这话别有意味,弄秋连忙跪下,“娘娘明鉴,奴婢万万不敢。” “行了,别跪了,起来吧。”林贵妃摆了摆手,“你服侍本宫多年,若是还不懂本宫的心思,那你就白伺候本宫了。” “唉……”林贵妃连连叹气,“是本宫害了他啊……弄秋,你私下里想办法劝劝钰儿,有的事必须要做。” 弄秋抿了抿唇,终是点头应下了。 …… 义安大长公主在宫门口闹的那一出,旁人不知,但姚太后却早就得了禀告。一得了消息,姚太后当即变了脸色,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放肆!谁给她的胆子居然敢在皇宫门口撒野!” 姚太后年轻时候和义安大长公主来往并不多,但却有过一些不大不小的恩怨。义安大长公主很受先帝喜欢,再加之姚太后不如她口齿伶俐,每每起了争执,吃瘪的总是姚太后。 但后来义安大长公主远嫁边关,渐渐的姚太后几乎都快把这个小姑子忘了,如今她不仅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闹了这么一出,姚太后恨的咬牙切齿。 还没等姚太后想好要怎么“收拾”义安大长公主,皇帝身边的内侍就过来禀告,陛下请太后娘娘去养心殿。 皇帝派人来请她过去,姚太后自然也不会端着,当下便扶着宫人的手,去了养心殿。 谁曾想,还没进殿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姚太后当即脸色一沉,虽然多年没见了,但她瞬间便听出来了,那是义安大长公主的声音。 说来也奇怪,义安大长公主年岁已高,嗓音也不复少女时候清脆,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和稳重,但姚太后却依然辨别出来了。 “陛下,太后娘娘来了。”桂直眼尖,瞧见姚太后的身影,连忙低声对皇帝说道。 皇帝脸上的笑容微微收起了几分,虽然姚太后是他的亲娘,但姚家惹出来这么多事情,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有姚太后这个靠山。 方才在宫门口,义安大长公主顺口提了一句太后,皇帝便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义安大长公主知道是姚家在捣鬼,虽然要从姚太后这个根上入手。 这样也好,有义安大长公主动手,他这个皇帝也不用背上不孝的骂名。 不多时,就连姚太后扶着宫人的手,迈着端庄的步子,缓缓走了进来。 姚太后脊背挺得直直的,路过义安大长公主时,她微微侧目,但头却没有微垂,甚至还刻意抬高了一点,“义安也在?” 她连公主都不称呼,目的就要让义安大长公主知道,她这个公主身份,在她这个皇太后面前,一文不值。 义安大长公主也不恼,不怒反笑,“多年不见,皇嫂好像没什么变化,这性子还和以前一样。”一样的讨厌,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可了不得了。 第154章 姑嫂,没一点长进 “你……”姚太后唰的一下变了脸色,她瞬间便听懂了义安大长公主话里的意思,但她却又不能明着斥责,只能把怒火憋在心头。 “可是本宫哪里说错了,太后娘娘怎么好像生气了?”义安大长公主扬唇轻笑,“本宫这是夸太后娘娘保养得宜呢。” 话说得好听,然而义安大长公主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鄙夷,令姚太后气竭不已。年轻时候,每每和义安大长公主对上,她就讨不了好,如今她都已经是皇太后了,可是依然如此,姚太后只觉如鲠在喉,生生膈应着,却吐也吐不出来。 这时,皇帝站出来打圆场,“母后,姑母自嫁去边关,就多年不曾回京了,朕想着母后想必也十分挂念姑母,便派人请母后过来,好好和姑母说说话。” 姚太后虽然在某些事情上拎不清,但在旁的方面,还是贵顾全大局的。皇帝适时的开口,一则是为了打圆场,二则也是提醒姚太后,义安大长公主不仅是皇家公主,同时她也是骆家的老夫人,骆家的现任族长,骆家的继承人,都是出自她的血脉。 这口气姚太后可以忍,但宫门口之事她却不可忍。 “义安,哀家也很是挂念你,边关风沙大,想来你也吃了不少苦。”姚太后话锋一转,面上挂着温和宽容的笑容,与旁边的宫人吩咐道,“挑些补身子的东西,一会儿给大长公主送去。选上好的挑,不可薄待了大长公主。” 语罢,姚太后又回过头来与义安大长公主道,“义安,这些都是哀家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要推辞。” 到底是心意,还是变相的炫耀,抑或是羞辱,那就只有姚太后自己心里清楚了。 义安大长公主却也不恼,细眉上挑,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皇嫂的心意,本宫自然不会推辞。不过皇嫂有句话还真是说到本宫心坎儿上了。” “哦?”姚太后微微有些诧异,同时又顿生怀疑,义安大长公主会说这样温和的话?还是话里有话,另有图谋? 事实证明,姚太后的怀疑是正确的。 下一刻,义安大长公主便开口说道:“本宫在边关不易,有人不仅不念着本宫的好,却在陛下面前进谗言,诋毁骆家,令本宫实在心寒。” 随即,义安大长公主又对皇帝道:“陛下,方才在宫门口,本宫不想伤了与陛下、太后的情分,所以也不便明说,既然这会儿陛下和太后都在,那本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陛下,太后。”义安大长公主站起身来,立在她身后的骆正卿和骆清澜连忙扶住她。 只见义安大长公主朝皇帝母子俩行了个标准的宫礼,然后正色说道:“恕老身斗胆问一句,进谗言的人正是国舅兼国丈承恩侯姚玮冀,是也不是?” 虽然是问,其实既然问出口了,那必然是已经确认了的。虽然对军饷提出质疑的人是原祜州知府杜言才,此人已死,但杜言才死后,再次奏请彻查军饷的人正是承恩侯,这件事情只要义安大长公主去查,轻而易举便能查到。 皇帝看了看姚太后,他早就看承恩侯不顺眼了,若是借义安大长公主之手狠狠地教训承恩侯一顿,他自然是举双手赞同的,只是到底还是要顾及太后的颜面。 “骆家是臣子,承恩侯同样是臣子,老身知道陛下不想伤了君臣颜面,也不为难陛下。”义安大长公主直接将目光投向姚太后,“太后,就请您给老身一个答复,是也不是?” 义安大长公主将矛头直指姚太后,由始至终,她都没有打算将矛头指向皇帝,骆家再大,那也抵不过一国之君。 军饷之事,姚太后是知道的,她也知道承恩侯的真正目的是谁,楚铮是她的孙儿,楚恒也是她的孙儿,楚铮已经是太子了,楚恒却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本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姚太后默许了承恩侯的行为。 她只知承恩侯是想借机找楚铮的茬,却万万没有顾虑到,这件事情会得罪义安大长公主。 这还真的有些棘手…… 姚太后沉默了片刻后,方才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其实是个误会,承恩侯是陛下的臣子,为了江山安稳,谨慎小心些也无可厚非,义安,你也要体谅一二。” 姚太后自知这样的说辞不过只是场面上的漂亮话,义安大长公主必然是不满的。为了平息义安大长公主的不满,她有必要想办法在别的方面安抚她一番。安抚臣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官进爵,义安大长公主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本身又是大长公主之尊,晋升位份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么…… 随后,姚太后将目光落在扶着义安大长公主的骆清澜身上,慈爱地看着她,“这是义安的孙女儿永嘉县主吧?长得真俊俏,真是个好丫头。” “只是县主委屈了,皇儿,哀家有意册封骆家丫头为郡主,你意下如何?” 施恩于义安大长公主的孙女身上,姚太后想她当不会拒绝。 然而,事实证明,姚太后打错了主意。 “不必了。”义安大长公主垂眸冷声道,“皇嫂,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也不必转移话题,本宫今日只想要一个公道。” 郡主之位?呵呵,真当他们骆家稀罕不成! 骆清澜是骆家的嫡女,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是不是郡主、县主,有什么打紧? “皇嫂,本宫虽然出嫁多年,但终究也是姓楚的,也是你的小姑子。本宫今日就问皇嫂一句,是站在夫家小姑子这边,还是袒护你的娘家!” 此言一出,姚太后当即僵了脸。她怎么可能说她袒护娘家,出嫁从夫,更何况她的夫家还是南楚皇室。她就是在维护娘家人,也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她如何担得起一国太后的身份。 “义安,你这是……蛮不讲理……”姚太后气的脸色发白。 义安大长公主冷眼看着她,“本宫怎么就蛮不讲理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有目共睹,承恩侯拿军饷的事情朝骆家泼脏水,他也不想想,军饷对于边关将士来说意味着什么,借公事满足私欲,这能叫误会?太后娘娘口口声声姚家是陛下的臣子,有做臣子的不思为君分忧,反而倒过来添堵的吗?” “你,你胡说……”姚太后被说的无言以对,只能嚷嚷着,“你胡说,你分明就是记恨哀家,所以故意拿姚家说事。” 对,没错,就是这样的。 姚太后感觉找到了说辞,立刻一股脑全宣之于口:“义安,哀家从前是和你有些不对付,可那都是从前的事情,哀家早不记得了,你又何必记恨到如今。” 听着姚太后的“振振有词”,义安大长公主选择闭上了嘴巴,任凭她干嚎。一国太后,在养心殿,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嚷嚷,丢的是她自己的脸。 姚太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意识不到丢脸,但作为旁观者的皇帝却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当即呵住姚太后,“母后!” 姚太后干嚎了许久,就是想等着皇帝站出来把这件事结束,却不想皇帝是开口了,只是他说地却是,“母后,这里是养心殿!” 这里是养心殿,殿中除了他们几人,还有骆家两个小辈,太子楚铮,以及跟在楚铮身后充当隐形人的霍思锦。 经皇帝提醒,姚太后这才意识到,连忙闭了嘴。平息了心绪后,抬眸说道:“义安,哀家知道这事儿的确让你们受委屈了,哀家和陛下会补偿你们的。” 义安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姚太后一眼,补偿?看来她还真是高估姚太后了,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太后,一点长进都没有。 第155章 处置,削爵又贬官 “补偿?”义安大长公主嗤笑一声,“太后娘娘,您可还记得您虽然姓姚,可是您是太后,是楚家的儿媳?凭什么要拿皇家的利益来替你的娘家脱罪!” “皇嫂,本宫提醒你一句,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不是你这个太后的天下!” 此言一出,姚太后瞬间脸色煞白,“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哀家什么时候拿皇家的礼仪替我娘家脱罪了……” 义安大长公主明摆了说她这个太后徇私,而且还枉顾皇权。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不是你这个太后的天下,这话就差明说她姚氏僭越,大逆不道了。 姚太后当即为自己辩驳,“承恩侯,承恩侯他哪有什么罪,根本不存在脱罪一说。义安,你你你你休要污蔑哀家!”心里又急又慌,以至于说话都不太利索,不自觉地结巴起来。 相比于姚太后的惊慌失措,义安大长公主却是神色淡定如常,“承恩侯有什么罪过,自有公论,不是凭你一张嘴上嘴皮碰下嘴皮便能决定的。” “你……你胡说!”姚太后慌乱之下,嘴唇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说话都是颤音,“皇儿,你你你别听义安胡说,承恩侯他忠心耿耿,所做的是都是尽臣子本分,你一定要相信他啊。” 皇帝眼眸微垂,但他的神情显然有些阴沉。 不得不说,义安大长公主的话说到他心坎儿里了,这天下是他这个皇帝的天下,姚太后纵然是他的亲娘,究其根本,他才是一国之君,即便是太后,那也只是他的臣子。 他顾念姚家是他的母族,愿意宽容一二,那是他的恩典,若是他秉公处理,那也是应该的。要怎么做,该是全凭他一人的主意,凭什么他一定要顾虑太后的颜面? 义安大长公主一直悄悄留意着皇帝的脸色,见皇帝此刻表情,义安大长公主琢磨着,是时候结束了。 她站起身来,朝皇帝行了一礼,“陛下,令陛下为难,是老身的不是。雷霆雨露是君恩,无论陛下做什么决定,老身都不会有怨言,只有一条……” 义安大长公主顿了顿,继而又道:“倘若陛下要补偿,不必用在澜儿身上,真正受委屈是边关将士,还请陛下犒赏他们即可。” 听了如此深明大义的一番话,皇帝连忙开口:“姑母,朕不是……” “皇儿!”皇帝话还没说完,却被姚太后打断,她生怕他会说出后面的话来。 义安大长公主了然一笑,随即福了福身,“请陛下恕罪,老身年纪大了,禁不起劳累,老身想先告退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随后点了头,“也好,姑母一路舟车劳顿,先好好休息,晚上朕为姑母接风洗尘。姑母从前住的静安宫,朕一直为姑母留着,姑母可安心住下。” 义安大长公主也没拒绝,她温和的笑了笑,“多谢陛下。” 语罢,义安大长公主领着骆正卿兄妹离开了。楚铮也随之朝皇帝拱手行礼道,“父皇,若是无事,儿臣也告退了。” 该如何处置承恩侯,显然姚太后还有话说,其他人大可以先行离开了。 然而,皇帝却叫住了他,“铮儿,你先别忙走。” 霍思锦眼眸微闪,皇帝特意叫楚铮留下,显然是要询问他对此事的看法,甚至很有可能要楚铮做这个“坏人”。 “是,父皇。”楚铮点头应下了,随后转过身来与霍思锦吩咐道,“大长公主来了,骆家兄妹肯定会搬出东宫,你去照看着,不得马虎。” 楚铮这么说,分明是将她支走,霍思锦皱了皱眉,随即转念一想,即便是她不回东宫,皇帝也不会任由她在养心殿里听墙角的,走与不走也没有差别。 “谨遵殿下吩咐。”霍思锦这才离开。 见其他人都走了,姚太后连忙开口,“皇儿,你可千万不能听信义安的话,她就是公报私仇,她和哀家有私怨,所以故意接承恩侯的事报仇呢。” “母后!” 这一声“母后”几乎是怒吼出来的,吓得姚太后心肝儿都跟着一颤,她不由自主地捂着心口,“皇儿……” 皇帝深呼吸了一口气,渐渐平息了怒火,半晌后,方才与姚太后耐着性子道;“母后,你要知道,事关姑母和骆家,朕也很为难。” 姚太后微怔,“哀家也不想为难皇儿,哀家只是,只是……姚家毕竟是皇儿你的母族,若是真处置了承恩侯,也会伤皇儿你的颜面,哀家也是为了皇儿的颜面考虑。” 对,她护着姚家,也是为了维护皇帝的颜面,不能让皇帝有个有污点的母族。 姚太后自认为自己说这话,必能让皇帝动容,她却不知,她越是这样说,皇帝心里越是不高兴。什么他的颜面,说白了还是姚太后自私,一味偏心娘家人,还编出漂亮话来哄他。 “朕心里有数。”皇帝垂着眸,用最后仅剩的一丝耐心与姚太后道,“朕累了,母后先退下吧。” 姚太后见皇帝的确一脸疲累,心中只道他是在为如何安抚骆家而忧心。她满心以为皇帝已经被她说动了,所以便点头应下了,“那哀家先走了,你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又对楚铮语重心长地说道:“铮儿,你和骆家的关系不错,你要尽力为你父皇分忧。” 楚铮和骆家的关系好,那由他出面安抚骆家,想来会事半功倍。姚太后在心头如是说。 …… 姚太后走后,皇帝揉了揉眉心,一面问道:“铮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承恩侯,削爵。”楚铮正色答道。 闻言,皇帝惊讶地差点站起来,“削爵?”这也太直接了吧? “铮儿,你心里想必清楚,军饷之事,承恩侯是针对的人是你,骆家那边,谁都没有想到。你直接提出削爵,你就不怕旁人说你公报私仇吗?” 这个儿子说话做事都是快准狠,但皇帝没有想到他一开口就是削爵,他以为他至少会说一句,依律法论罪,秉公处理呢。 楚铮摇了摇头,“无妨,削去承恩侯的爵位,不仅是惩罚他,更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担不起承恩侯这个封号。” 承恩,承恩,承的是皇家的恩,但承恩侯所为已经是有负君恩,自然再担不起承恩侯这个名号了。 听了这话,皇帝陷入了沉思中。 楚铮也不急,皇帝陷入了沉思,他就安静地立在下面,静静地等待皇帝考虑。 半晌后,皇帝微微抬起眼睛,看向楚铮。楚铮瞬间明了,他已经有了决断。 “还是铮儿你懂事,不会令朕为难。”要不要处置承恩侯,其实皇帝心里早就有些决定,只是该怎么处置,着实令他心烦。而楚铮所言,让他顿时豁然开朗。处置承恩侯,削去侯爵,既能让义安大长公主满意,同时更是彰显了皇族的龙威,向所有人传达一个意思:承恩侯被削爵,不是因为皇帝顾忌骆家,而是因为承恩侯有负君恩。 他才是南楚的君主,他有权决定南楚臣民的一切,但却不是受旁人的影响。 “铮儿,这件事情不能拖,你去替朕跑一趟,传达朕的旨意。”皇帝正色说道,“若是承恩侯敢抗旨,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楚铮点了点头,“儿臣会让承恩侯……姚大人不敢有任何怨言。” 虽然被撸了爵位,但官位还在,以姚大人做称呼再合适不过了。 “是该称呼姚大人了。”皇帝若有所思,“这也倒是提醒朕了,姚家也太不像话了,光是削爵还不够,官位也得动一动了。” 随后,皇帝在圣旨上又添了一笔,承恩侯姚玮冀不仅没了侯爵,连官位也跟着降了三级,只剩五品了…… 第156章 传旨,本宫是太子 圣旨传到承恩侯府,姚家人都震惊了。 承恩侯姚玮冀跪在地上,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直冒。他的姑姑是太后,妹妹是皇后,姚氏一门显贵,堪称南楚第一外戚。可如今,顷刻之间,荣耀不再,轰隆隆大厦倾倒,姚玮冀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随即两个字浮上心头——完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陛下怎么会这么对姚家?这圣旨……” 这圣旨肯定是假的。 只是后面这句话,姚玮冀并未说出口,话都到嘴边了,他忽然反应过来,若是这圣旨是真的,那他质疑圣旨就是大罪,尤其来宣旨的人还是太子楚铮。 “圣旨已宣读,姚大人,接旨。”楚铮并没有理会姚玮冀的抓狂之状。 姚玮冀咬了咬牙,这才接下圣旨,“臣姚玮冀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倒要看看这圣旨是真是假,虽然姚玮冀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假传圣旨是重罪,楚铮好端端的绝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纵然心里已经有底了,可终究还是不甘心,不断地暗示自己,眼见为实,或许这圣旨的确是假的呢。 姚玮冀接过明黄色的绢帛,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圣旨上的内容,仔仔细细,一个字也未曾落下,就连圣旨上的玉玺盖章也看了个清楚明白…… 手不自觉地颤抖,姚玮冀只觉周身温度一点点流失,最后浑身冰凉。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离姚玮冀最近的姚夫人也将圣旨的内容收入眼底,这圣旨是真的,陛下真的下旨削了他们的侯爵,还把姚玮冀的官位也降了三级,从前显赫风光的承恩侯府,如今也就只是个五品小官之家了。 姚玮冀被姚夫人的这一问惊醒了,还有机会,他要去找太后,有太后娘娘在,陛下一定会收回成命的。 “来人,快去备马!”他要立刻进宫求见姚太后。 然而,得了命令的下人还没走出房门,就被楚铮身后的侍卫拦住了。 “太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姚玮冀怨毒的眸子直直地射向楚铮,“陛下只是贬了我的官位,又没有下令软禁姚家,在我自己的府邸,我的下人想出门都不行,太子殿下未免管得太宽了!”至于削爵的旨意,姚玮冀自动略过了,他可以被贬官,横竖被贬了,还能想办法升回去,再说了,惹了陛下不喜被贬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削爵可就不一样了,不仅丢了大脸,而且要想重新封爵可不容易。 南楚的封爵是极有规矩的,要么是祖上传下来的爵位,要么是立下大功,要么就是皇帝的恩赐。姚氏原本并非是顶级的贵族,只是后来皇帝登基,生母姚氏做了太后,推恩姚家,所以才得了承恩侯这个爵位。爵位被削,若是日后想要拿回来,那就难了。 楚铮淡淡地瞥了姚玮冀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冷声道:“你和你府上的下人哪儿都可以去,唯独进宫,不行。” “你……”姚玮冀气的脸色发青,他当然是要进宫,要不是不进宫,他如何能见到姚太后。 “陛下的圣旨里可没说不许我进宫,你凭什么……”姚玮冀狠狠地瞪着楚铮。 “就凭本宫是太子。”楚铮厉声冷呵,“本宫有权命你闭门思过。” 太子是国之储君,要处置一个五品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连皇帝都不用上报。 听了这话,姚玮冀一张老脸瞬间僵硬,随即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几乎到了铁青的程度。他感受到了莫大的碾压,楚铮是太子,名正言顺的未来皇帝,而他如今只是一个五品小官,只能任凭楚铮宰割,即便是楚铮如今要先斩后奏,杀了他也是可以做到的。 “姚大人,今日尚且还能叫你一声姚大人,若是你违抗命令,本宫保证,日后就只能称呼你一声姚老爷了。”楚铮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姚玮冀敢进宫找太后说情告状,那么等待他的就不只是削爵降职这么简单了,届时他连五品小官都可以不是。 姚玮冀铁青着一张脸,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太子殿下,你可别欺人太甚,别忘了宫里还有太后和皇后。” 楚铮就算是权势再大,可是姚太后是皇帝的亲娘,他还能一点都不顾忌? 然而,楚铮神情冷漠,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你大可以试试,看看你会不会变成庶民。” 语罢,随即转身离去,再不看姚家众人一眼…… 楚铮一走,姚家立马就炸开了锅。 “老爷,这可怎么办?咱们还要不要进宫求见太后娘娘?”姚夫人是个沉不住气的,她嫁进姚家的时候,姚家就已经被赐封了承恩侯的爵位,她过惯了荣华显贵高高在上的日子,从未想过有一天姚家会被削爵降职,甚至还有可能连个小官都没了。 夫君被削爵降职,她岂不是就成了小官家的夫人,那日后她还有何脸面出门参加宴会,甚至于可能会因为品级太低,都没人愿意邀请她…… 姚夫人想想都觉得害怕,恐慌之下,泪水就忍不住往下流。 见正房夫人都哭了,其余的小妾也忍不住抹眼泪,“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老爷,这可该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老天爷啊,这是要出大事啊。” …… 姚玮冀的小妾不少,你一言我一语,你抱着我哭,我搂着你掉眼泪,整个场面乱成一团。姚芊若机警,早早地拉住自己的姨娘,示意她不要开口,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都是麻烦。 “姚家,姚家是不是要完了……”有位小妾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谁料,她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姚玮冀的怒火,他猛地站起身来,狠狠地朝那小妾甩了一巴掌,“胡说八道,谁再敢胡说,本侯打烂她的嘴!” 其他人顿时不敢再开口了,就连哭声也尽量压着,生怕也招来掌锢。可是也有人在心里嘀咕,都不是承恩侯了,“本侯”这样的称呼也都用不得了。 “都滚回自己房里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姚玮冀看着一个二个恸哭不已就觉得头疼。 妾室、庶出的子女,还有下人们都退下了,身为正室的姚夫人则是大着胆子留了下来。 “老爷,要不然进宫求求太后,有太后在,这爵位应该还是能恢复的。”姚夫人想象不到自己不是侯夫人了,她会被多少人看不起,这样屈辱的日子她不想过。 姚玮冀紧紧地抿着唇,想了许久,方才道:“先等一等,陛下既然都下了圣旨,必然是在气头上,连太后都不顾及了,等陛下消了气,此事更有转圜的余地。”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姚玮冀真正担忧的其实是楚铮,太子殿下的手段他可是领教过的,快准狠,若是真动真格,他这条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但这话姚玮冀只会在心里说,绝不会告诉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发妻。 “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能消气,老爷,咱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等着?”姚家一日没有爵位,姚夫人这心里就一日不舒畅。她恨不得立刻恢复爵位,最好是这道降爵的圣旨都还没来得及被人知道之前。 姚玮冀如何不想,只是他也知如今无能为力,“陛下圣旨里表达地清清楚楚,我得罪的是义安大长公主和她背后的骆家军,眼下大长公主人可就在京城里。”他冷静下来之后,反而渐渐把整件事情捋清楚了,只要义安大长公主还在京城,他这爵位只怕就难以恢复。 第157章 明言,长锦不卑鄙 姚玮冀已经接了圣旨,并且规规矩矩地闭门思过,并未去宫里求见太后。皇帝对楚铮办的这件差事很满意,当下便让楚铮回了东宫。 楚铮回到东宫时,刚踏进大门,就见着一人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脸忧心忡忡。 唇角不禁上扬了几分,楚铮快步走到霍思锦跟前,“你在等我?” 从前二十年,孤寂已经成了楚铮的习惯,但今日他却突然发觉,有人等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霍思锦闻声转过头来,见是楚铮,眼眸不由自主地变得亮晶晶的,“殿下,您回来了。” 楚铮微微点了下头,唇角依然上扬着。 霍思锦也笑了笑,“禀告殿下,小侯爷和永嘉县主都已经离开了,一应物什也都安排妥当,殿下可以放心了。” “你办事,本宫自然放心。”楚铮笑道。 将差事禀告了,霍思锦这才说真正想说的话,“殿下,陛下和您说了什么?可是问您如何处置承恩侯?” 楚铮倒也不奇怪霍思锦能预料到这个,他点头说道:“如你所料,承恩侯被削去爵位,并且官位降至五品。” 听了这话,霍思锦脸色微变,“削爵降职,那这圣旨……” “父皇命本宫亲自去了一趟姚家,宣读圣旨。” 霍思锦当即脱口而出,“陛下这是让殿下您扮黑脸,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姚家被削爵是殿下所为。” 愤愤不平,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的霍思锦再合适不过。皇帝的命令,楚铮为人臣为人子都不得不答应,霍思锦只是气愤皇帝对楚铮如此薄凉。她早料到皇帝会有如此想法,皇帝对楚铮的宠爱,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深,不过皆是帝王的制衡术罢了。明知道楚铮和姚家不睦,却偏偏要楚铮去宣旨,一则加剧楚铮和姚家之间的仇怨,二则更是对楚铮的一种试探。 “无妨,姚家被削爵降职本就是本宫提议的。”楚铮轻描淡写地说道,“既未能承恩,削了承恩侯府的爵位也是理所应当。这么多年来,姚氏一族在朝政上无一建树,既做不了朝中表率,反倒是起反作用,贪污公款,骄奢淫逸,朝中乌烟瘴气,姚玮冀便是头一个罪魁祸首,他早就该削爵了。” 这件事情他想做已经很久了,这一次他是故意的,就是要让削了姚家的爵位,也好以儆效尤。 霍思锦抿唇沉默了片刻,楚铮所说的状况她比旁人都知道的清楚,朝中的官风非常差,朝中官员大多不思进取,更准确地说是把进取心都用在了如何攀附权贵,升官发财上。 “朝中是个什么情况,不止殿下您知道,陛下同样心里清楚,可他却迟迟不动手,殿下可知晓原因?” 闻言,楚铮答道:“朝中官员众多,不可能全部贬了,在没有周全的解决办法之前,陛下并不愿轻易动手。” 要是卯足了劲儿在这件事情上较真,那整个朝堂就可以瘫痪了。 “并且……”楚铮继而又淡声说道,“陛下爱惜羽毛,并不愿自己动手,最好是有个人替他做这件事,若是成了,再好不过,若是不成,到时候只需把那个人推出去便可。” 霍思锦眉心微蹙,“殿下您既然知道,又为何要去当那个第一个出头的人?殿下,您才回京不久,您的势力地位还并不太稳固。 长锦知道殿下雄才伟略,又兼有一颗赤胆忠心,但还需要一些时日,殿下您……” 后面的话霍思锦没有说出口,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她只是个谋士,不该置喙殿下。 楚铮接过话去,“你是想说本宫不该如此沉不住气吧?” 霍思锦脸色微僵,她该怎么答,是,还是不是? 头微微垂下,霍思锦低声幽幽说道:“殿下,这话可是您自己说的。” 楚铮呆愣了片刻,随即唇角上扬的弧度更深了,目光落在霍思锦身上,她头微垂着,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脖颈。明明是男子,皮肤却十分白皙,雪白的脖颈和绯红的耳垂形成鲜明对比,红白相迎,让楚铮不禁想到了雪地里绽放的红色梅花…… 忽然,楚铮脸上的笑容一滞,在阳光的照应下,他看到了她的耳垂上有个小洞。 “长锦,你有耳洞?” 听了这话,霍思锦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她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 幼年时,她尚且不明事理,哭着问喜嬷嬷,明明她和霍芷柔一样是女儿家,为什么霍芷柔能穿着鲜艳娇美的襦裙,戴着漂亮的首饰,而她却不能。听了她的哭诉,喜嬷嬷心疼她明明是女娇娥却偏偏要充作男儿身,便做了件大胆的事情,在她耳垂上刺了耳洞,只是一直用膏体填充着,再加上她从未戴过耳饰,耳洞并不大,又有膏体填充着,因而即便是细看也很难被人发现。 方才她垂着头,正好将耳垂露出来,此时正好又是阳光最烈之时,一切都被看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个细小的耳洞。 霍思锦咬了咬牙,随即抬起头来,讪讪地说道:“幼年时不懂事,不知道男女有别,看着家中妹妹有耳洞,所以便央求着嬷嬷也给我刺了一个洞。殿下,您可别笑话长锦,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刺耳洞的只有女子,南楚素来没有男子刺耳洞的习惯。 楚铮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淡淡地笑了笑。 “殿下,长锦并非是责怪殿下,只是姚氏一族虽然没有拿得出手的人才,但宫里还有姚太后和姚皇后,殿下您不可不顾忌。”为自己解围的最好办法,便是转移话题,让楚铮忘了耳洞这件事才好。 楚铮眼眸微凝,“姚氏有多少斤两,本宫很清楚,陛下留着姚氏,并非全然是看在太后的份上,更多时候是拿他们来制衡本宫这个太子。明面上的敌人不足为虑,真正值得顾忌的蛰伏在暗处的三皇子楚黎。这话,不正是你对本宫说的吗?” 霍思锦眼眸一亮,“殿下您都还记得?”这是她最开始投靠楚铮时,对楚铮说过的话,没想到他真的放在心上了。 楚铮笑着点了下头,他当然记得,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本宫与姚家之间是有恩怨,再加深一点也无妨,横竖本宫也不可能和姚家化干戈为玉帛。不过长锦倒是可以为本宫做一点事……” 楚铮凤眸微挑,“姚家之所以被削爵,究其根本是因为军饷一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最可恨的是那个背后推手。” 背后推手可不就是楚黎吗! 霍思锦瞬间明了,立刻点头应下,“殿下放心,此事尽管交给长锦。”她在承恩侯府埋的钉子正好可以在这件事情上起作用。 “你有治国之才,本宫原本有心让你入朝为官,成就一番功业,但没想到,后来你却做了本宫的谋士,为本宫行诡谲算计之术。”楚铮语气里不乏感慨之意,“长锦,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因为那个诡异的梦境,冥冥之中好像也有一种牵引,楚铮认定霍思锦便是日后的丞相,所以他提拔她,只为能让她成为一个好丞相。 可后来事情的发展轨迹,却不断地超出他的预想轨道。她不止没有成为丞相,而且连朝堂都没有入,反倒是进了他的东宫,成了一个在暗处算计的谋士。 楚铮想起这些,既惋惜,又不禁有些愧疚——他太自私了。 “殿下,或许是从前长锦没有表达清楚。”霍思锦正色看向楚铮,“那么这一次,长锦便说个清楚明白。” 霍思锦看着楚铮,正色说道:“长锦并不愿建立什么功业,所愿唯有殿下登位,让其他小人不得计划落空。虽然长锦行的是诡谲算计之术,手段或许卑鄙,但长锦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卑鄙的人。” 用卑鄙手段的人,未必尽是卑鄙之人。 第158章 晦涩,同等的信任 “楚黎便是你口中的小人。”楚铮接过话去。 霍思锦非常讨厌楚黎,甚至可以说是恨,楚铮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是。”霍思锦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楚黎一直在背后使阴招,手段卑劣,用心狠毒,他不是小人,那便没有人是小人了。” 在霍思锦看来,总是山蹿下跳地蹦跶的五皇子楚恒都比楚黎君子多了,至少人家是光明正大想要谋夺皇位。 “你并非手段狠厉毒辣之人,你的性情偏温和,而且骨子里也是怜悯,所以睚眦必报并不能适用于你,但你却偏偏对楚黎恨之入骨。”楚铮看着霍思锦,问道,“你和楚黎从前有何恩怨?” 霍思锦的善良是藏在骨子里的,她的性情远没有她嘴上说的那样狠厉,这样一个人,若非是曾遭受过十分残忍的切肤之痛,她何至于会对人恨意入骨,久久不灭。 楚黎,到底曾经对霍思锦做过什么,以至于她这样恨他? 霍思锦嘴唇紧紧抿着,前世的种种如走马观花般在她脑海中闪现,切肤之痛,痛入心扉,莫过于此。她曾那样信任一个人,拼尽全力只为成全他的愿望,到头来换来的不过是背叛,不,准确的说是欺骗,她不过是颗被利用的棋子。楚黎用心实在太过狠毒,将她利用干净,等到目的达到,直接了结了她。 若是单纯的狡兔死走狗烹,楚黎给她一个痛快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楚黎还带着霍芷柔前来炫耀,她穷尽一生精力,最后却成全了自己的仇人,霍思锦每每想到此事就不能释怀,与其说她是被毒死的,倒不如她是被气死的。 这样的一个人,霍思锦焉能不恨? 见霍思锦唇抿的紧紧的,明明有话想说,却又迟迟不说出口,楚铮主动说道:“告诉本宫,楚黎到底对你做过什么?” 他眼眸里的闪过一抹杀意,能让霍思锦恨之入骨,绝非是简单的事情。 “楚黎,他差点杀了我。”具体发生什么事情,自然是不能告诉楚铮的。 说完,霍思锦朝楚铮讪讪一笑,“长锦其实是个自私的人,当初向殿下示好,也是抱着能借殿下之手报仇的心思。不过,那是从前,当真正了解殿下的为人后,长锦对殿下心悦诚服。长锦的私心,还请殿下勿怪。” 她之所以敢明说,其实也是因为她知道,这点私心,只怕楚铮早就看破了。 事实上,楚铮也的确不介意她的那点私心,“是人皆有私心,本宫也不例外。”她坦白了她的私心,但他却不能同她说埋在他内心深处的心思。 “长锦,你不止是本宫的长史,更是本宫的心腹,你的事本宫都会放在心上。你想要报仇,本宫会让你如愿,不过本宫希望有一天你会主动告诉本宫,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你不能释怀。” 霍思锦转移话题的办法并没有奏效,楚铮并没有忽略霍思锦坦白私心前的那句含糊其辞的话,不过,他并没有追问下去。只因,她是霍思锦,她不想说的话,他并不想强迫她说。 闻言,霍思锦头微微垂下,眼眸里尽是复杂神色。 不是她不愿说,而是她不能说。那等痛且悲愤之事,一直憋在她心里,她又何尝不想找个人诉说,吐露出来必然会舒服很多,可是她不敢说啊。世上虽有轮回之说,但那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中,谁也没有亲眼看见。更何况,她还不是正常的轮回,而是时光倒流地重回之身,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她只怕会被人当成妖怪吧。 “唉……” 霍思锦的耳畔传入一声长长的叹息,她微微抬头,看向楚铮,“殿下,长锦并非是想要对殿下有所隐瞒,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铮打断,“本宫知你忠心,但本宫更希望有朝一日……” 楚铮顿了顿,“有朝一日,你能像本宫信任你那般信任本宫。” 霍思锦愣住了,她方才看到他那双漂亮的凤眸中闪过一抹晦涩。 长锦,本宫希望你能和我一样,虽然这只是一种奢望。 …… 而此时,皇宫中,静安宫 “祖母,这就是您从前住的地方?”骆清澜看了看四周的陈设,笑着赞道,“华丽大气,却有不俗。” 义安大长公主摸了摸手边的桌子,“这里的陈设倒是一点都没变,就连这张桌子也是从前那张。” 苍老的脸颊上闪过一抹恍惚,“没想到,再次回到这里,已经是这么多年之后了。” 在这里,她度过了最青涩的时光,没想到再回来之时,她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骆清澜安慰祖母,“等回边关了,澜儿就把您住的院子布置的和这里一样。” 义安大长公主摸了摸孙女的头发,笑着说道:“好孩子,你的孝心祖母知道,不过就费那个劲儿了,这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边关的侯府才是,家里一切都好,不用变。” 她是抱着联姻的心思嫁去骆家的,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已经将自己完完全全当做骆家人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义安大长公主眼眸里闪过一抹复杂,她也记不清了。 大概是当她看到她的丈夫领着骆家军冲锋陷阵,骆家军上下无论男女,个个赤胆忠心,哪怕流血,哪怕付出生命,也绝不退缩,有骆家军在,敌人休想踏进南楚边境半步。 又或许,是在她亲眼看见她的儿子死在战场上的时候…… 她的丈夫儿子在边关拿命守护疆土,却还有时时留意会不会引起帝王的猜忌,会不会被朝臣忌惮,他们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她,虽然是皇室公主,却也渐渐心生寒意。 这一次进京,何尝不是义安大长公主想趁机出一口恶气。她受够了那些只会玩弄权术的朝臣了,尤其是半点本事没有,就靠着女人起家的姚氏。同样是侯爵,骆家的侯爵是靠血肉拼出来的,而姚家呢,却是靠着姚太后的颜面轻轻松松就得到了,这些年还号称京城第一高门。 呸,不要脸! 要不是顾及颜面,义安大长公主真的想一口吐沫吐在姚氏的门楣上。 “祖母,您想什么呢,都想出神了。”骆清澜轻轻摇了摇义安大长公主。 义安大长公主这才回过神来,朝孙女儿摇摇头,“没什么。祖母只是在想,我的澜儿也长大了,是时候该考虑亲事了。” 骆清澜脸色微红,“祖母,您说什么呢,澜儿还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就是伦常,没什么害羞的。”义安大长公主笑了笑,“澜儿,你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祖母瞧着他倒是正好。” 此时,骆正卿接过话去,“祖母,和太子一起长大的是孙儿才是,澜儿是姑娘家,太子和她可没多少来往,顶多也就是认识罢了。” 此言一出,义安大长公主当即脸色微变,骆正卿分明就是话里有话。 她看了看孙子,又看了看孙女,沉默片刻后,与骆清澜道:“澜儿,你先回房收拾收拾。” 骆清澜知道祖母这是要和兄长单独谈,乖巧地点头应下,“那澜儿迟些时候再来陪祖母。” 骆清澜走后,义安大长公主这才朝骆正卿道:“正卿,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祖母,太子不适合澜儿。”骆正卿明言。 “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前途可期,而且他的为人,你也是最清楚的,他怎么就不适合澜儿了?”义安大长公主面露不虞。 骆正卿看向自家祖母,眼神不闪不避,正色道:“京城里风云诡谲,太子妃麻烦太多,甚至会有性命之忧,作为兄长,我不想让澜儿身陷险境。” 义安大长公主并不认同这一点,“我和你一样疼爱澜儿,但骆家的子孙,无论男女,从来没有畏惧的,你该相信澜儿能解决那些麻烦。” 第159章 性情,同姑父一样 义安大长公主骨子里就不是温和的人,即便是她疼爱骆清澜这个孙女儿,也不会一味的溺宠,相反,她对骆清澜的教养十分严格。 “骆家的女儿可不是那等只会哭哭啼啼的柔弱小姐,本宫相信澜儿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义安大长公主的语气很坚定,她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做不好太子妃? 骆正卿当即反驳道:“骆家的女儿自然不同于其他人,但是祖母,您别忘了,这里是京城,玩弄权术最厉害的地方,处处都是尔虞我诈,澜儿是坚强勇敢,但是放在后宅,她未必能应付得来。更遑论,日后太子妃很有可能就会成为皇后,届时要面对的就是三宫六院,尔虞我诈更多。” 不给义安大长公主反驳的机会,骆正卿又道:“祖母是从皇宫里走过来的人,那些阴谋诡计都是您曾经历过的,您当然可以说,这些东西您都可以交给澜儿,凭着澜儿的聪慧,日后必不成问题。 但是,祖母您想过没有,这样真的对澜儿好吗?骆家的根基在边关,京城里的势力太小,澜儿一个人在这里苦苦支撑,她心里难道就不会觉得苦?” 义安大长公主手腕再硬,性子再强,但骆清澜到底是她一手养大的孙女儿,平日里最是贴心,听了骆正卿这番话,她心里不禁起了一丝波澜。 那是澜儿啊,把她一人丢在京城里,的确太苦了。 京城里是什么日子,旁人不清楚,身为皇女的义安大长公主如何不知。 义安大长公主犹豫了片刻,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坚毅,“骆家需要澜儿,即便知道在京城生活不易,但澜儿也必须去。” “正卿,你是骆家未来的继承人,你应该清楚,后方安稳,皇帝信任对骆家来说有多么重要。我知道你心疼澜儿,我也同样心疼她,但是骆家只有澜儿一个未出阁的女眷,只能是她。” 骆正卿剑眉微凝,要说服义安大长公主并不容易。 “即便我们愿意,那太子呢?若他不愿意呢?” 对此,义安大长公主不以为意,“对太子来说,和骆家联姻有利无弊,他怎么会不愿意。” 骆家在南楚有多厚重的份量,义安大长公主再清楚不过。 骆正卿摇了摇头,“太子不一样,他和先帝,当今陛下都不同,他并不在乎什么联姻。” “祖母,我和太子相识多年,又是同袍战友,他对澜儿没那个意思,也绝没有联姻的念头,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相比于联姻来稳固关系,他更看中骆家多年对他的照拂。” 骆正卿劝道:“祖母,我和太子有同袍之谊,姑姑又是太子的舅母,我们和太子的关系已经很稳固了,并不需要澜儿嫁给他。况且,太子对澜儿无意,若是把澜儿嫁给他,只怕反而会惹了他不快。” 此言一出,义安大长公主当即沉了脸,“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把澜儿嫁给太子,是不是太子说了什么!” 义安大长公主让骆正卿先一步来到京城,也是希望他能提前在太子面前探探口风。而今,骆正卿却是这个反应,义安大长公主立刻联想到了楚铮头上。 “何须太子说什么。” 骆正卿摇头正色道,“早在祖母同孙儿提起联姻一事,孙儿就想这番话了。孙儿和太子一同长大,他的心思不说全部了解,七七八八还是有的。他若真对澜儿有男女之情,不用祖母提,孙儿自己就先对祖母说了。” “皇家子弟谁不是联姻,男女之情这种东西有没有从来都不重要,太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义安大长公主依然不以为意。 在皇家,情字从来都是一种奢望。 义安大长公主又道:“骆家把澜儿嫁给他,只求。他永远信任骆家,并不求其它,这样的联姻已经是很平和的了。太子对澜儿没有男女之情也不打紧,只要他顾念骆家曾对他的好,与澜儿举案齐眉便足矣。” 骆家所求不多,即便是看成一桩交易,这样的交易已经是很划算的了。义安大长公主想不到让楚铮不乐意的理由。若她是楚铮,立刻便会同意。 “祖母,太子和其他皇子不一样。”骆正卿叹了口气,祖母到底是老了。 “您想想,太子已经及冠,既未娶太子妃,也没有纳侧妃,可见他对自己的亲事有多谨慎。不是他想要的,他就不会接受。” 骆正卿继而又道:“孙儿以为,太子虽然姓楚,但他的性子更像谢家人。祖母,您只需想想谢家姑父是什么性情,太子比姑父更甚。” 义安大长公主的女儿嫁的正是楚铮的舅舅郑国公谢潜。 “谢家看似是由姑母做主,其实您心里很清楚,那不过是姑父让着姑母,家中琐事姑母能做主,遇到大事,真正拿主意的实际上是姑父。” 郑国公谢潜看似是妻管严,总是笑呵呵地说“谢家上下夫人说了算”,实则那只是表面上的,真正当家做主的那个人还是谢潜。谢潜骨子里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不仅如此,他还能让谢夫人没有丝毫异议。 不过,谢潜对谢夫人真心爱护,夫妻关系融洽,因而,即便谢潜是笑面虎,骆家也并未有不满。 “祖母,姑父对姑姑是有真感情,所以他们能琴瑟和鸣,真正做到夫妇一体。但太子对澜儿无意,谁能保证他日后能善待澜儿。” “的确,澜儿身为骆家女,可以为骆家牺牲,但我们明知这不是一桩好亲事,却依然将澜儿嫁过去,岂不是眼睁睁把她往火坑里推!” 骆正卿越说越激动,义安大长公主眉头也越来越皱。“够了!” 差点被骆正卿带跑了,义安大长公主及时叫停。 “你说的这些,我会考虑,澜儿是我亲孙女,我不会害她。” 她就算手腕再硬,心也终究是柔软的,更何况骆清澜是她的亲孙女,自丈夫和儿子相继战死沙场后,时时陪伴在她身边的是骆清澜。 骆正卿也知该闭嘴了,过犹不及,再说下去只会引起祖母的反感。 “祖母一路走来,肯定累了,孙儿就不打扰了祖母清静了。” 骆正卿出了房间,还特意嘱咐侍女在门外候着,不许打扰大长公主。 说了这么多,也该留点时间让她自己好好想一想。 …… 而此时,慈安宫中,姚皇后正跪在姚太后面前哭,“母后,陛下已经下旨,削了承恩侯的爵位,还把兄长的官位也降到了五品,陛下他是不是彻底对姚家失望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承恩侯被削爵降职的消息是瞒不住的,皇帝命太子敲打承恩侯是不希望姚家的人在太后面前说东道西,但姚皇后这边,皇帝却未曾封锁消息。 姚皇后一听说了承恩侯被削爵降职的消息,当即慌了神,立刻跑来姚太后面前哭诉。没了姚家这个娘家做后盾,陛下更加不会多看她一眼,往后她在宫里的日子可就更难了。 乍一听闻这个消息,姚太后也是惊慌失措,脸色都白了。她没想到皇帝下手会这么狠,直接把姚家的爵位废了。没了爵位傍身,姚家哪里还称得上是高门权贵,本就根基浅薄,再没了侯爵,日后可就沦为普通的官宦之家了。 “母后,您救救姚家吧,臣妾求您了,母后……” 姚太后本就烦忧不已,耳畔又不断传来姚皇后的哭诉声,吵得她头疼。 “哭哭哭,除了哭,你还会什么!”终于,姚太后忍不住了,直接厉声朝姚皇后吼去。 第160章 怒吼,姚太后发火 “母后……”姚皇后被吼懵了,眼泪汪汪地看着姚太后,她刚才说错了什么,怎么就把太后惹生气了? 姚太后看着她一脸呆滞的模样,就知道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哪儿了,“你怎么这么蠢!若不是你蠢成这样,怎么会连陛下的心都抓不住!” 霎时间,姚太后把皇帝将姚家削爵降职的根源统统归结到了姚皇后身上。 “哀家都把路给你铺好了,你却一点都不争气,明明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却不知道怎么做个让陛下满意的贤后,成天不是争风吃醋,就是跑来哀家面前哭哭啼啼。你怎么这么笨!你跑来哀家这里哭有什么用,哭哭哭,除了哭,你还会什么!你……你真是气死哀家了!” 面对姚太后的指责,姚皇后低下头去不敢言语,甚至连哭都不敢放声哭,只能低声啜泣着。心里却是十分不解,姑母明明很在乎姚家的荣华富贵,如今姚家被削爵降职,整个家族都快完了,为什么姚太后听闻此事后,不是立刻跑去找皇帝求情,而是把她一顿狠狠训斥? 姚皇后低头沉默,尽可能地不惹姚太后生气,可她这副样子落在姚太后眼里,怒火蹭蹭往上涨,“你哑巴了!” “啊?”姚皇后更加不明白了,疑惑地看着姚太后。 姚太后以手扶额,狠狠地揉了两下,然后忍住怒火,耐着性子道:“眼下该怎么办,你有什么主意?” 娘家遭了大难,她们若是不想办法挽救,那姚家可就真完了。 姚皇后哪里有什么主意,她要是有办法,也就不用来找姚太后了。但是既然姚太后问起了,她就必须要回答,唯恐惹了姚太后不高兴。 “臣妾想,这个时候只能由母后您去向陛下求求情,陛下看在母后的份上,应该会恢复承恩侯府的爵位。” 姚太后常对她说,要做个贤能的皇后,姚皇后便又加了一句,“只要陛下答应恢复爵位就好,时间迟一些也没关系,毕竟现在义安大长公主人还在宫里呢。” 姚皇后在心里琢磨:体恤陛下,这总没错吧。 然而,她这话落在姚太后耳中,姚太后脸色更沉了,当即骂道:“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哀家还要顾忌她!” 姚皇后脑子转了好几个弯儿,才想明白,姚太后口中的这个“她”,指的应该是义安大长公主。 养心殿里,姚太后在义安大长公主面前没讨到一点好,反而处处失颜面,但这事儿旁人并不知,姚太后更是严令身边的人不许再提这件事,后宫里每个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可偏偏奈何不了义安大长公主,这么丢脸的事情姚太后当然不希望被人知晓。因而,即便是她的亲侄女姚皇后也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但这一条并不适用于姚太后。姚皇后的话犯了姚太后的忌讳,姚太后又没法和义安大长公主硬碰硬,这会儿便顺理成章地再次吧气撒在了姚皇后身上。 “你是皇后,一国之母,却要顾及一个出嫁多年的公主,你怎么这么窝囊!”姚太后对着姚皇后又是一顿骂。 姚皇后刚刚才抬起来的头,瞬间又低下去了,且比方才更低。 “滚滚滚,哀家看着你就头疼。”姚太后受不了了,直接挥手赶她走。 “是,臣妾告退。”姚皇后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却又不敢问,只得悻悻离开。 姚太后揉着眉心,头疼不已,和姚嬷嬷说道:“皇后怎么这么不中用,真是气死哀家了。” “娘娘,您把心放宽些,若不是皇后前来,只怕您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姚嬷嬷劝道。 “陛下是故意防备着哀家,不然哀家怎么会不知道这事儿。”说起这件事情,姚太后只觉头更疼了,“哀家可是陛下的亲娘啊。” 明明是亲娘,可皇帝却要防备着她,姚太后想想就觉得心酸,“陛下是哀家亲生,也是哀家一手将他养大,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母子间的隔阂这么深了?” 生养都是她,他们母子间的情分应该很深才对,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姚太后自己都想不明白。 “太后,您快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姚嬷嬷连忙上手,为她轻轻揉着眉心,一面劝道,“太后,您换个方向想想,其实这或许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姚太后皱了皱眉,“这是为何?” 姚嬷嬷顿了顿,笑了笑,道:“奴婢要是说了,太后您可别怪罪。” “你说吧,哀家不怪你就是,哀家身边都是些蠢笨不堪的人,只有你能给哀家出主意。”姚太后对姚嬷嬷很是信任。 姚嬷嬷这才缓缓说道:“奴婢是个外人,瞧的清清楚楚的,陛下对太后您还是很孝顺的,只有一点不高兴。” “陛下觉得您太护着姚家了,这自古以来,妇人维护娘家人,本就是忌讳。太后,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维护娘家人这事儿,姚太后根本无从否认,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姚家对哀家有生养之恩,做人不能忘本,所以哀家就想着姚家也能跟着享荣华富贵。陛下是天子,怎么就不能多照顾些舅家呢?” 姚嬷嬷笑道:“娘娘,您说的自然是对的,若是陛下对姚家多一些照拂,也不用您主动维护姚家。但是,娘娘您忘了一点,姚家即便和陛下有亲,可终究是陛下的臣子。做臣子的,若是不能为君分忧,那陛下怎会没有意见?” 这话姚太后无从反驳,偌大的姚家,有能力的人都死了,剩下的都是些不争气的。 “要是哀家的大哥还在就好了。” 姚太后口中的大哥,也就是姚皇后和姚玮冀的父亲。与姚玮冀不同,姚家大爷在政绩上颇有建树,皇帝登基为帝,其中也有姚大爷的一份功劳。 “你说的没错,若是姚玮冀有他父亲那样的政绩,姚家何至于到如今的地步。”姚太后提起此事,也是惋惜不已,姚玮冀虽不是纨绔子弟,但在正事上并未多少才能,惯会耍阴谋手段,说白了,就是个花架子。 姚嬷嬷继续说道:“父亲才能卓绝,儿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奴婢倒是觉得侯爷是因为出身太高,姑姑是太后,妹妹是皇后,这样的身份,让他一时迷了眼。这次陛下重重罚了他,或许也是一个机会,只要侯爷想明白了,从此安心做个好臣子,做好了正事,又有娘娘您的帮衬,何愁不能恢复爵位?” 听了这话,姚太后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后,点头赞同道:“也是这个道理,想当初哀家刚进宫时,大哥只是个小官,放在朝廷里都不起眼,后来不也是一步步靠自己的本事做到了二品朝臣吗?若是玮冀能像他父亲那样,恢复爵位是早晚的事。” 得了姚嬷嬷的一番劝慰,姚太后心里好受多了,“姚嬷嬷,还是你懂哀家的心思,有你这么安慰哀家几句,哀家心里也舒服多了。若是皇后也如你这般贴心就好了。” 随即,姚太后又兀自摇头,“她贴心哀家没什么大用处,要贴心皇帝才行,只要她留住了皇帝的心,哀家也用不着为姚家操心。” 姚嬷嬷没接话,姚皇后只怕这辈子都留不住皇帝的心…… 与此同时,养心殿中,内侍将姚皇后去了慈安宫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告给皇帝。 皇帝冷哼一声,“皇后果然去太后那里告状了,身为皇后,满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娘家,这样的女人还想朕爱重她,真是痴心妄想!” 第161章 贵妃,差别的对待 “姚家的人可有进宫?”皇帝问道,虽然已经敲打过姚玮冀,但是皇帝依然不放心。 内侍桂直连忙答道:“陛下放心,姚家的人一个都没进宫。”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姚家那群人在母后面前教唆,母后也不会给朕找麻烦。” “太子办事也稳妥,这一点倒是像极了阿莞。”皇帝提及楚铮,忍不住想起了元璟皇后谢令莞,“阿莞还在的时候,把后宫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让朕没有后顾之忧,哪像现在……” 皇帝重重地拍了下大腿,咬着牙说道:“朕当初就不该向太后妥协,立姚凤玉为后,就她那个德行品貌,没有一处够得上皇后的凤冠。” “朕立她为后,是看在太后的份上,她不知感恩戴德,安心做好分内之事,反而变本加厉,成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扶持自己的娘家。拿皇后的权力给自己的娘家撑腰立威,她还真以为朕是傻子吗?” 桂直在一旁弓着腰,听着皇帝絮絮叨叨,不答话不插嘴,他知道这个时候皇帝只是想有人听他说话,未必需要附和,更重要的是,姚皇后再不得宠,那也是皇后,又有姚太后做后盾,她的闲话可不是他一人太监能随便说的。 皇帝对姚皇后的不满由来已久,口都说干了,却依然觉得意犹未尽,他抿了一口茶,润润了已经有些发干的嘴唇,看了躬身立在一旁的桂直一眼,缓缓说道:“桂直,你一言不发,难道你也觉得朕说的不对?” 桂直连忙跪下,赔笑道:“陛下,您这是拿奴才寻开心呢。奴才就是一低贱阉人,哪里敢说主子的不是。” “那要是朕准你说,你说不说?”显然,桂直的回答并不能让皇帝感觉十分的满意。 桂直伺候皇帝多年,怎么回答皇帝的话,早已是得心应手,他弓着腰笑了笑,道:“奴才是陛下的人,陛下让奴才做什么,奴才就是掉脑袋也会做。” 皇帝自然不会真的要他说姚皇后的坏话,姚皇后再怎么不好,那也是皇后,能说她不好的只能是皇帝。 若是往常情况,桂直说了这样的话,皇帝也算是得到满意的回答了,这个话题也就过去了,但是今日却并非如此。皇帝沉默了片刻,目光微深,随后幽幽说道:“姚氏不堪,朕若是废了她,又该立谁为后……” 立后? 这样的话题,桂直就不敢插话了,他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暗暗祈祷陛下可千万别拿这种话来考验他。 然而,想什么来什么,下一刻,皇帝就点了他的名,“桂直,你说说看,后宫的妃嫔,谁最适合做皇后。” 桂直苦着脸,“陛下,奴才就是个太监,除了伺候陛下您,其他的什么都不会。这样高深的问题,奴才,奴才实在答不上来。” “答不上来?”皇帝轻笑一声,“朕看你分明是不敢答。” 桂直舔着脸赔笑道:“奴才那点小心思,全被陛下您看在眼里了。奴才胆子小,陛下您就饶了奴才吧。” 皇帝微眯着眼看了他一眼,颇为嫌弃地说道:“你胆子小?连朕的话都敢糊弄过去,还说胆子小,你分明就是个人精儿了。” “奴才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陛下您啊。”桂直笑着回话,“奴才在宫里待的时间长了,自然被打磨地圆滑些。” 这话皇帝倒是赞同,“你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你要是一点也不知变通,还坐不到大内总管的位置。” 桂直连忙在一旁点头应和,“陛下英明。” “太监尚且知道灵活变通,姚氏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却依然蠢钝如猪。姚家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这样的蠢货送进宫来。”皇帝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不过蠢有蠢的好处,若不是她蠢,朕还真不会同意立她为后。” 姚氏一族,包括姚太后在内,都以为是姚太后坚决要立姚凤玉为后,皇帝迫于姚太后这个亲娘的压力,无奈之下才册立姚氏为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立姚氏为后,也并非全然是因皇帝迫于无奈之举,实际上,这是皇帝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拗不过姚太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姚凤玉并不聪明,甚至可以说是蠢钝如猪,所以皇帝丝毫不担心她日后会扑腾出多少水花来。而且,姚皇后如此愚笨,遇到时间第一反应就是找姚太后帮忙,就算姚太后再偏袒这个侄女,也经不起日夜烦忧,早晚会厌了她。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不许姚家进宫,却没有阻拦姚皇后去慈安宫的原因,他就是要看着姚皇后被姚太后一点一点地厌弃,最后姚太后自己受不了了,放弃姚皇后。 “母后对姚凤玉倒是真有耐性,都十多年了,还没放弃她。”皇帝的语气里夹杂着幸灾乐祸的意味,今日不成便明日,他可以等,总有一天,姚皇后会被放弃。 “走,摆驾永阳宫,朕去贵妃宫里坐坐。” 皇帝的心情很好,他一进永阳宫,林贵妃就发现了这一点,她快步走上前去,盈盈一拜,“臣妾请陛下安。” “爱妃快平身,朕早就说了,在你的寝宫里,不需要这般多礼,你就是不听。”皇帝的语气里却并无怪罪之意,反倒是夹杂着淡淡的宠溺。 林贵妃莞尔一笑,“陛下不许臣妾行礼,那是陛下的恩典,但臣妾若是坏了规矩,那还是臣妾不对,陛下您说说,这可不是在为难臣妾?” 皇帝笑道:“听爱妃这意思,是怪朕了?” 林贵妃嗔了皇帝一眼,脸上的笑容却未改,依然温甜如春水,“臣妾就是怪陛下,陛下您打算怎么责罚臣妾?” 皇帝当然不可能罚她,且不说他今日心情很好,即便是平日里,他也不会因此怪罪林贵妃。林贵妃温柔小意,时不时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故意使些微小性子,在皇帝看来,这都是情趣。 闻言,皇帝一把将林贵妃搂在怀里,笑着点了点她的唇角,“你呀你呀,这张小嘴真是能说会道。” 林贵妃依偎在皇帝怀中,笑吟吟地道:“陛下又冤枉臣妾了,臣妾哪里能说会道了?要是臣妾真是伶牙俐齿,也就不会生出钰儿那个傻孩子了。” 想到第六子楚钰,皇帝若有所思地说道:“钰儿那不是傻,他性子单纯又和善,这一点和爱妃一样。钰儿是个好孩子,朕很喜欢。说起来,朕有好几个儿子,可是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多,只有钰儿,单纯又懂事,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陛下您可别这么说,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钰儿会遭嫉恨的。”林贵妃连忙接过话去。 皇帝顿时脸色微沉,“谁敢嫉恨钰儿!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谁敢在后面说闲话!” 林贵妃连忙抚了抚皇帝的手背,安慰着说道:“陛下您别动怒,动怒易伤身,您的龙体要是有不适了,那臣妾就罪该万死了。其实臣妾就是随口一说,您别放在心上。” 见皇帝面带怒容,林贵妃都快急哭了,美眸中隐隐有水光闪动。 在林贵妃的安抚下,皇帝渐渐平息了怒火,随后拉着林贵妃的手,正色道:“爱妃,朕知你性子弱,怕遭人记恨。但是你别担心,有朕在,皇后和五皇子他们是不敢伤害你和钰儿的。至于太子……” 皇帝顿了顿,“铮儿虽然性子冷了点,但他做事一向有分寸,最是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林贵妃愣了片刻,随后恢复了温和的笑容,“有陛下在,臣妾不担心。” 第162章 恩旨,各自的心机 “对了,爱妃,义安大长公主回京,今晚朕要为她接风洗尘,晚上的宴会就由你操持了。”皇帝对林贵妃温声说道。 林贵妃微微蹙眉,“陛下,宫里的宴会,无论大小,不都是皇后娘娘操持吗?让臣妾接手,是不是不太合适?” 皇帝直接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合适的,皇后身体不适,就不出席今晚的宴会了,你是贵妃,合该由你来接手。” 再说了,姚家人把义安大长公主得罪很了,义安大长公主未必想看见姚皇后。 林贵妃也没多问,顺从地点了点头,“臣妾遵旨,不过臣妾从前鲜少做这些事,若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陛下您可不要骂臣妾。” 闻言,皇帝笑道:“朕怎么会骂爱妃呢?不过爱妃倒是提醒朕了,皇后能力浅薄,在打理后宫上,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往后爱妃你就从旁协助。” 林贵妃美眸一怔,似大吃一惊,“陛下,这……这不妥吧。臣妾愚笨,只怕做不好。” “没什么不妥。”皇帝摸着林贵妃是柔荑,温声说道,“朕相信爱妃,爱妃肯定比皇后做的好。” 皇帝从来没有掩饰过对姚皇后的厌恶。 林贵妃沉默了片刻,随后柔声说道:“陛下宠爱臣妾,给臣妾恩典,臣妾心中感激不尽。只是臣妾人微言轻,舔居贵妃之位,已经心有不安,若是再接手后宫事务,臣妾心里就更不安稳了。陛下若真是怜惜臣妾,不如再指派一位妹妹,同臣妾一同协助皇后娘娘,打理后宫。” 林贵妃的嗓音柔美,如珠玉落盘,声声清脆悦耳。 她的声音好听,再加上说出来的话亦是有理有据,温柔得体,皇帝便点头同意了,“这样也好,免得有人嫉妒爱妃,给爱妃找不快。只是,指派哪位妃嫔呢?爱妃可有合适的人选?” 林贵妃想了想,“按照位份,自然该是淑妃妹妹。” “淑妃不行。”皇帝摇了摇头,“她身体不好,时常卧病,自己都需要人照顾呢,哪里有精力打理后宫。” 林贵妃又道:“淑妃妹妹不行,那娴妃妹妹呢?” “娴妃……”皇帝垂眸想了想,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林贵妃微笑着说道:“臣妾想着娴妃妹妹是靖北侯府的嫡女,是大家族养大的女子,处理后宫事务,当不在话下。陛下,您觉得如何?”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点了头,“那就让娴妃同你一起协理后宫,但爱妃的位份更高,合该以你为主。” “是,臣妾明白。”林贵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皇帝又同林贵妃说了一会子话,便离开了…… “娘娘,陛下已经走了。”弄秋看着皇帝走出了永阳宫,这才回来向林贵妃禀告。 林贵妃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看着他出永阳宫了?” 弄秋点了点头,“奴婢亲眼瞧过了,陛下已经除了永阳宫的大门。” “总算是走了。”林贵妃揉了揉眉心,“许是进宫时间长了,本宫觉得越来越疲累了。有时候,本宫都在心里期盼陛下不要来永阳宫。” “娘娘身体不适,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弄秋提议道。 林贵妃摇了摇头,“不必了,本宫没有大碍,只是心里有些累罢了。没关系,很快就有人替本宫分担了。” “霍娴妃,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林贵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弄秋看向林贵妃,“娘娘您是故意举荐霍娴妃协理后宫的?” 林贵妃轻笑道:“若不是最近姚家追着靖北侯府打击,本宫还不知道霍娴妃还有这能耐。真是可惜了,隐藏了这么多年,连本宫都没看出来。本宫悄悄拉她一把,能不能站稳脚跟,那就要看她自己了。” “娘娘,霍娴妃隐藏如此之深,日后会不会养虎为患?”弄秋担忧地说道。 林贵妃勾唇一笑,“本宫还真希望她能是只虎。” …… 整个后宫的女人中,皇帝最不喜欢的就是姚皇后,他自然也乐得让姚皇后添堵,便很快下了圣旨,体恤皇后辛苦,特恩准贵妃林氏和娴妃霍氏协理后宫,晓谕六宫。 圣旨传到长秋宫,姚皇后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然而还是不得不咬牙叩谢皇帝隆恩,谁叫皇帝的圣旨里写的是体恤皇后辛苦呢? 与姚皇后相反,霍娴妃接到圣旨,先是愣了半刻,随即心花怒放,连连叩谢圣恩。 待宣旨的内侍走了,霍娴妃捧着圣旨,贪婪地看着圣旨上的每一个字,脸上的笑容都快晕出来了,“好好好,陛下果然还是看重本宫的,也不枉本宫在皇后面前做低伏小这么久。” “皇后那个蠢女人,自以为有太后撑腰,就可以无所欲为了。”霍娴妃冷笑一声,“真是可笑!本宫要把她加诸在本宫身上的痛,全部回敬给她!” 大宫女绣琴连忙笑吟吟地附和道:“奴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霍娴妃的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但嘴上却说道:“现在恭贺本宫,还早了点,陛下只是让本宫从旁协助,也不知道落在本宫手里的实权到底有几分。” “陛下不喜姚皇后,林贵妃出身不高,性子也软弱,哪有娘娘您的手腕,依奴婢看,过不了多久,后宫权力尽数都会落到娘娘手里。”绣琴只管挑些好听的话说与霍娴妃听,她巴不得主子大权在握。这段日子,姚皇后死命地打击霍娴妃,以至于整个毓秀宫的日子都不好过。 这话听得霍娴妃很是高兴,脸上的笑容也不禁更灿烂了,“但愿吧。” “不过,本宫心里有些疑惑,陛下为何突然下了恩旨,难不成是有人在陛下耳边说了什么?”高兴之余,霍娴妃还是没忘保持警惕之心。 绣琴接过话去,“许是因为陛下彻底恼了姚家和姚皇后,这才指派娘娘和林贵妃协理后宫。” 霍娴妃想了想,“这倒是有可能,姚家得罪的可是义安大长公主……” 提到此事,霍娴妃又有了别的顾虑,调查军饷一事,她和楚黎也是插了一手的,这件事情可不能被义安大长公主知道了,不然姚家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霍娴妃当即命人传话给楚黎,让他即可把该处理的都处理了。 宫人传话给楚黎时,正巧周缙之也在。 “你回去转告母妃,该处理的早就已经处理了,母妃在宫中依然要小心行事,切勿被人抓了把柄。”楚黎却并不见得有多高兴,反而皱着眉,面露忧色。 周缙之眼眸微挑,“娴妃娘娘得了恩旨,殿下却似乎并不高兴?” “母妃有了协理后宫之权,自然是喜事。本殿担心的另外一件事……”楚黎语气微沉,“军饷那件事,本殿做了什么,太子那边只怕已经知道了。太子和骆家本就关系好,他说的话,骆家很有可能会选择相信。本殿可不想和姚家一样,被削爵降职。”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周缙之却不以为意,“殿下尽管放心,太子即便是知道也没用,他没有证据。若是他有证据,也不至于把消息透露给姚家了,直接去陛下面前揭发岂不更好?没有证据,义安大长公主即便是想对殿下发难,也成不了。” “况且……”周缙之唇角挂着一抹淡笑,“太子还想留着殿下和五皇子斗呢,他不会让骆家在这个时候动你的。” 闻言,楚黎瞳孔瞬间放大,“太子也想坐收渔翁之利!” “他不是一向自傲,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吗,怎么如今却转了性子。”楚黎的语气满满都是鄙夷。 周缙之若有所思地道:“太子不屑于用,但他身边的谋士却是个中好手,最擅长诡谲之道。” 楚黎双目一横,从牙缝里咬出三个字:“霍!长!锦!” 第163章 杀机,除掉霍世子 周缙之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然后缓缓说道:“这位霍世子长于侯府后宅,看似默默无闻,实则是韬光养晦,见惯了后宅阴私的霍世子,日后使起阴谋诡谲之计来,自然得心应手。” “把在霍家学到的东西,用到霍家和本殿身上,他还真是厉害。”楚黎面沉如水,“霍家生他养他,还给了他靖北侯世子的身份,而他就是这么报答霍家的!” 听了这话,周缙之淡声提醒道:“靖北侯世子的身份是陛下赐的,不是霍家给的。” 楚黎脸瞬间黑了,他当然知道霍思锦的世子身份是皇帝赐的,更确切地说是太子楚铮为霍思锦争取来的。只是周缙之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拆台,不合适吧! “周大人,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即便周缙之升官再快,官位再高,在他楚黎面前,他也只是臣子。 周缙之欠了欠身,勾唇微笑道:“下官一时口不择言,殿下勿怪。” 这语气云淡风轻,显然其中并没有多少“口不择言”的味道,反倒更像是顺势给楚黎一个台阶下,让他在面子上过得去。 楚黎不是傻子,听了这话,他的眸色更沉了。 老实说,从内心来讲,楚黎并不喜欢周缙之,甚至不太愿意和他打交道。只因这个周缙之恃才傲物,野心勃勃,更重要的是,他的野心是明晃晃地表现出来的,并没有刻意的隐藏。有野心却从不隐藏,要么是这个人够坦诚直率,要么就是他足够自信,自信自己即便被人看破意图,也能应付自如。 而周缙之,显然是第二种。 周缙之的这种自信自傲,有时候让楚黎不由地生出了惧意。他是君,周缙之是臣,君对臣恐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周大人以为当如何应对此人?”楚黎双目一挑,眸光落在周缙之身上。 “此人不除,日后定会成为殿下心腹大患。”周缙之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明言道。 虽然他说的正是楚黎心里想的,但楚黎并不愿被他牵着鼻子走。于是,楚黎皱着眉说道:“你的意思是杀了他?周大人,你当知道霍长锦是本殿的亲表弟,而且还是靖北侯府唯一的男嗣。虽然周大人的姐姐肚子里还怀着一胎,但是男是女还不好说,若是这个时候除掉了霍长锦,岂非是要靖北侯府绝后?” 语罢,楚黎又倏地话锋一转,“周大人,你这话倒是让本殿忍不住怀疑,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为了给你的亲外甥腾位子?” 霍思锦一死,靖北侯世子之位自然要挪位,靖北侯府的后院里除了大夫人杨氏,就只有二夫人周氏,霍思锦死了,那世子之位自然就落到周氏的儿子头上了。 面对楚黎的“质疑”,周缙之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慌乱之意,甚至连眼皮儿都没动一下,一面将手中的茶盏轻放下,一面说道:“对于殿下来说,谁做靖北侯世子也不重要。至于周某安的什么心,殿下英明,自然清楚。” 一句话便令楚黎哑口无言。 他的确不关心靖北侯世子是谁,只要他能登上帝位,天下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到时候他想要谁做靖北侯世子,谁就可以是。 周缙之的野心丝毫不加掩饰,全部放在明面上,反倒是让楚黎无法再说什么。 楚黎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周缙之也不着急,悠闲地喝着茶,静静等待楚黎的决定。 半晌,楚黎方才开口道:“霍长锦不能为本殿所用,那也不用留着他了。” 这是同意除掉霍思锦了。对于这个结果,周缙之并不意外。 然而,楚黎下一句话又道:“这件事情就交给周大人了。” 周缙之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抬眸看向楚黎。 “本殿近日被姚家的人盯得太紧,若是本殿出手,恐会走漏风声,可是交给其他人本殿又不放心。思来想去,此事交给周大人最合适,周大人以为呢?”楚黎含笑说道。 这一次,周缙之倒是并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点了头,“好,周某领命。”霍思锦也是周缙之想杀的人。 对于周缙之的爽快,楚黎很满意,朝周缙之举杯,笑着说道:“那本殿以茶代酒,敬周大人一杯,先谢过周大人。” “殿下吩咐,就是周某分内之事。”周缙之淡笑着回道。 喝过茶,周缙之便告辞离开了,楚黎立刻吩咐下人送周缙之离开。 “想借本殿之手除去霍长锦,想得美!”周缙之一走,楚黎立刻变了脸色,满是嘲讽地道,“周缙之,你有野心,也要有支撑野心的本事,先让本殿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吧。” …… 有人对自己动了杀意,霍思锦却全然不知。 傍晚时分,宫中举办宴会,为义安大长公主接风洗尘,命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前往。霍思锦自然在参加宫宴的人员之列,不过她却不是以靖北侯世子之名去的,而是跟着楚铮一同入席。 楚铮默许了霍思锦的行为,并且还悄悄吩咐宫人,把霍思锦的位置安排在他身旁。 靖北侯世子兼东宫长史,这样的身份,坐在楚铮身旁,也无可厚非,顶多是被猜测,楚铮极其看重霍思锦这个谋士,以礼相待,甚是亲厚。 楚铮的位置在上首,和靖北侯隔了好几个位置。靖北侯朝上首方面看了一眼,随后转过眼来,垂眸不语,脸色有些阴沉却不敢表露地太明显。他随恼怒霍思锦这个逆子,但却不敢对楚铮不敬。 霍思锦其实将靖北侯的举动看在眼里,不过她也不在乎,只当是没看见,转过头来,继续观察宴会上的其他人。 宴会上方,姚太后板着脸坐在高位上,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她不适合摆脸子,但是姚家人一个也没受邀,就连姚皇后也不在,她实在高兴不起来。姚太后问起,宫人只道是这次宴会邀请的是三品官员,而姚玮冀只是个五品官,品级不够,因而不能前来。至于皇后娘娘,她则是病重,所以才没来。 姚皇后是不是病重,姚太后哪里不知道,这分明就是皇帝的意思,存心不让姚皇后出席。 待皇帝带头敬了义安大长公主酒后,接下来便是歌舞。有歌舞声挡着,姚太后这才与皇帝开口道:“陛下,你就算是罚了姚家,那也不至于牵连到皇后头上吧。皇后只是个后宫妇人,她有多少本事你是知道的,她和那件事没有关系,陛下你不让皇后出席,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姚太后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她知皇帝已经恼了姚家,所以不能再火上浇油,只能温言温语地讲道理,甚至不惜贬低姚皇后,就差没明说姚皇后是个蠢人,不值得被牵连。 许是姚太后的态度还算好,又许是当着众人的面,皇帝说话也格外温和,“母后,朕也是为了皇后好,义安姑母见到皇后,若是说上两句,母后以为皇后会怎么样?” 那还用说,义安大长公主的本事,姚太后都拿无法应对,换做是姚皇后,只怕义安大长公主三言两语过去,她只有哭的份儿。 如此一来,姚太后便无话可说了,只能悄悄狠狠瞪了义安大长公主一眼,并且在心里把她骂了千遍万遍。 义安大长公主觉察到姚太后狠厉的目光,不过她并不放在心上,只勾唇嗤笑一声。即便姚氏是太后,在这种场合下,也不能拿她怎么样,而她也不会不分轻重地主动发难。什么时候该发狠,义安大长公主一向把尺度掌握的很好。 第164章 宫宴,喜欢都给你 “殿下,太后娘娘似乎有点畏惧大长公主。”霍思锦低声同楚铮说道。虽然姚太后表面上表现地很强势,但实际上她看义安大长公主的眼神里无形中透露出恐惧之意。 楚铮与她解释道:“义安大长公主年轻时候就声名在外,从前与太后有些过节,但太后在她面前都讨不到好。” 霍思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义安大长公主如此强势,再加上骆家对南楚的重要性,怪不得姚家都被削爵降职了,姚太后却没闹。” 姚太后维护娘家,这已经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霍思锦本以为姚家被削爵,姚太后定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姚太后竟然咬着牙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一点,倒是让霍思锦有些惊讶。刚才听了楚铮的解释,霍思锦心里也安定了几分。 同时,她也在心里庆幸,还好义安大长公主是向着楚铮的,若是向着别人,那还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霍思锦的目光不经意间和骆清澜对上,只见骆清澜朝她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京城女子多以含蓄为美,因而多是秉承着笑不露齿的原则,只浅浅一笑,点到即止,鲜少如骆清澜这般。不过,霍思锦却觉得骆清澜的笑容极美,爽朗明艳,不忸怩,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再加上这几日和骆清澜的相处,霍思锦对她的印象极好。这个姑娘,她虽是武将世家之女,却并无丝毫粗俗之状,反倒是性情爽朗活泼,举止大方得体。 霍思锦亦回之以善意的笑容,心头不禁思索,若是骆清澜能成为太子妃,定会是楚铮的贤内助。 思及此,霍思锦悄悄看了看楚铮:这样好的姑娘,殿下当真不喜欢吗?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用藏在心里。”说时,楚铮转过头来看着她。 他那双漂亮的凤眸撞在她眼中,一时间霍思锦有些手足无措。原因无他,只因他的眸光清亮,不似平常时候那般锐利,反倒是夹杂着丝丝温润。 这样的眼神出现在楚铮的眼眸中,着实让霍思锦诧异。同时,她又有些心虚。平心而论,楚铮对她极好,远超过主上对谋士的好,霍思锦感觉得到,楚铮是把她当做心腹,当做朋友,给她无与伦比的信任,还有细致入微的关心。 若楚铮只是主上,她身为谋士,但凡对主上有利之事,她自然可以大胆地说出来。但楚铮把她当朋友,作为朋友,楚铮明明说过他对骆清澜无意,也让她不要再提,她若是再说此事,就有些过分了。 霍思锦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说出口。楚铮对她如此之好,她又怎可说这些明知他不喜欢听的话? 霍思锦朝楚铮笑了笑,手指着楚铮手边的点心,道:“殿下,长锦只是在想,这道点心,可否带些回去?” 楚铮看了看霍思锦手指着的点心,“你喜欢?” 霍思锦点了点头,“可以吗?” 楚铮将点心盘子推到霍思锦面前,“你喜欢,都给你。若是不够,本宫就把做点心的御厨要去东宫。” 听了这话,霍思锦愕然,一双杏眼圆溜溜地看了看楚铮,殿下会不会对她好的有点过头了吧…… 见她如此反应,楚铮也知自己有些过了,连忙圆过去,“一盘点心罢了,本宫不会在吃食上委屈了自己的谋士。” 霍思锦这才回过神来,是了,不过是一件小事,太子殿下为人大方,她又有什么可惊讶的。 于是,她便连忙笑着道谢,“多谢殿下,不过这些已经够了,不用把御厨也要去东宫。”本就是她随口一说转移话题的,若是把御厨都要走了,倒是让她哭笑不得。 楚铮凝眉,“你不是喜欢吗?” 随即又道:“你若是真喜欢,不过是一个御厨罢了,本宫是太子,要过去也就要过去了,没人敢说一句不是,更没有人敢小题大做。” “不是不是。”霍思锦连连摇头摆手,“殿下误会了,虽然长锦喜欢吃,但若是吃多了,只怕也腻了。” 楚铮倒是可以理解,这才作罢…… 坐在对面的楚钰将他二人的举止看在眼中,不禁皱了眉头。楚铮的霍思锦的举止并未异常,但是楚钰脑子里总是想起先前看到过的那个眼神,心里挥之不去的异样,带着异样看他二人的举止,就越发咂摸出不一样的味道来了。 他们是不是太亲密了? 心怀浓浓的怀疑,但楚钰却不敢对人言,堂堂太子殿下和身边的长史关系亲密,这要是传了出去,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 楚钰连忙喝了一口酒,心中不断地默念:我什么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贵妃留意到了儿子的异样,不禁皱了眉头,“钰儿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朝弄秋吩咐道:“你去看着点钰儿,别让他失态。” “是,娘娘。”弄秋点头应下。 楚钰觉察到身后有脚步声,连忙朝后看去,“弄秋?你不是在母妃身边伺候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弄秋是林贵妃的贴身宫女,若是无事是不会离开林贵妃身边半步的。 弄秋答道:“娘娘见殿下神色不佳,便让奴婢过来伺候殿下。” 楚钰瞬间明白了林贵妃的意思,显然他是异样被林贵妃察觉了。林贵妃察觉到这个没事,若是察觉到别的什么,那可就不妙了。 因而,楚钰连忙说道:“这大殿中闷得慌,正好你来了,陪本殿出去走走。” 可千万不能让弄秋留意到对面的动静儿。 弄秋倒也没多想,便陪着楚钰离开了。 林贵妃眼瞧着楚钰走出了大殿,眉头皱的更紧了,她的儿子今天是怎么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奇奇怪怪。 殿外,弄秋见楚钰似乎神色欠佳,甚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又想起了林贵妃的嘱咐,她试探性地问道:“殿下,您可是有心事?是不是因为贵妃娘娘协理后宫的事情?” 听了这话,楚钰眉头顿时皱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为人低调,也不会主动打听什么事情,因而皇帝命林贵妃和霍娴妃协理后宫的事情,他并未听说。 弄秋见楚钰皱着眉,心下便以为是说中了,她劝道:“殿下,娘娘也是不得已。在后宫里,若是想要安稳地活着,就必须要有依仗。娘娘不比皇后和娴妃等人,有实力雄厚的娘家,她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自己和殿下。” “我并不想争什么,碍不着谁的路。”楚钰并不以为然,他又不想争什么皇位,除非日后的新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否则是不会动他的。南楚重礼重名声,一个杀光了所有兄弟才上位的皇帝,是会被人诟病的,日后史书工笔里也不会留下好名声。 “殿下,您可能不知道,其实娘娘看似活的安稳,实际上这些年娘娘的日子并不好过。”弄秋又劝道,“皇后时常找娘娘的麻烦,后宫有心计的妃嫔更是数不胜数,不过是娘娘小心防备着,才没有叫人得逞罢了。” 闻言,楚钰眉头紧皱,“还有这样的事?” 弄秋点了点头,“娘娘希望殿下无忧无虑地活着,所以从来不与殿下说这些。但是还请殿下相信,奴婢没有说谎,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小心留意着,奴婢说的是不是假话,您一看便知。” 别的不说,单说姚皇后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眼下林贵妃得了协理后宫之权,姚皇后更加不会善罢甘休。 第165章 墙角,就看她助攻 楚钰轻轻叹了口气,却沉默不语。弄秋料想他已经听进去了,便也没有再说,只静静侍立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楚钰转过身来与弄秋道:“回吧。” 弄秋知道他心里不舒坦,也没有多少什么,只做好宫女的本分,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还没走到大殿门口,前方回廊里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 “靖北侯府生你养你,您却处处和自家人作对,霍长锦,你就是个白眼狼!” 楚钰对霍芷柔并不熟悉,但听这说话的语气,除了靖北侯府那位极为得宠的庶出二小姐,便再也没有旁人了。 别人家的家事,楚钰并不想偷听,可是奈何要回大殿,必须要穿过这回廊。楚钰只得停下脚步,又与弄秋示意不要出声,只当他们不存在便是。 回廊里,霍思锦看了眼被霍芷柔扯着的衣袖,冷声道:“松开!” 她不过是出来如厕,刚走出大殿,却被霍芷柔缠住。霍思锦并不愿同这个庶妹多做纠缠,这个时候的霍芷柔远没有前世身披凤袍时的沉稳,只是一味的刁蛮任性,与一个任性不讲理的丫头片子多说两句话都是费劲。经历了许多事情后的霍思锦,心态反而放平和了许多。前世她死的不甘,他们凭什么利用她,榨干她的最后一滴血来达成他们的目的。这个仇,她要报,只是她的报仇并非是血腥暴力要了所有人的命,她的目的是让他们的计划落空,不叫他们得意。 霍思锦不想纠缠,然而霍芷柔却偏不松,“霍长锦,本小姐告诉你,你根本就不配做靖北侯府的世子。” 这段时间,霍芷柔都围着楚黎转,在不经意间听楚黎说起霍长锦这个表弟帮着太子,同他作对,令他十分气愤。楚黎气愤的人,霍芷柔当然是同仇敌忾,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讨厌的嫡兄。 闻言,霍思锦眼睑下压,淡淡地说道:“霍二小姐,本世子是陛下赐封的,你若是有不满,大可以去大殿里向陛下进言。” “你……”霍芷柔瞬间哑口无言,她哪里敢在皇帝面前进言,除非她嫌自己命太长。 霍思锦嗤笑一声,霍芷柔真是被她爹娘宠坏了,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随即,她一把甩开霍芷柔的手,霍芷柔没想到她会直接甩开,一时不察,直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哎哟!”霍芷柔一屁股坐在地上,疼极了。 霍思锦看也没看她,直接往前走去。她的善心可不会用在霍芷柔身上。 “你,你站住!”霍芷柔在后面咬牙切齿地怒吼。 然而,霍思锦只当是没有听见一般,丝毫没有理会,脚步都未曾停顿一下,径直往前走去。 “你给我站住!”霍芷柔气急败坏,索性也顾不上疼了,猛地站起身来,直接朝霍思锦冲去,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我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吗。” 霍思锦反而笑了,“霍二小姐,你让本世子站住,本世子就要站住?凭什么?” “就凭我……”霍芷柔却说不出话来了,论品级,霍思锦是世子,而她没有品级,是没有理由让霍思锦唯命是从。 霍思锦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世子不世子的,她原也不在乎,不过现在能用世子身份怼地霍芷柔说不出话来,这感觉好像还挺爽。 看来,还是太子殿下深谋远虑。 “我是你妹妹,我都摔倒了,你也不扶我一下,你也太过分了。”霍芷柔支支吾吾半天,总算是扯了一个理由出来。 “妹妹?”霍思锦杏眼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霍芷柔,“霍二小姐,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很可笑吗?你从没有把我当做哥哥,我也没有把你当成妹妹,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霍二小姐,你可以不讲理,但是别再用这种可笑,又站不住脚的理由。” 道德绑架这招压根不适用,霍思锦从来没觉得她和霍芷柔是姐妹,血缘虽近,但他们之间从来只有仇怨。 霍思锦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委婉,再配上她似笑非笑的神色,充斥着嘲讽的语气,霍芷柔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脸色涨的通红。 什么哥哥妹妹,亲情这种东西于她们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你……”霍芷柔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往下说,“就算你不认,但是你始终都是姓霍的,你我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你要是连这点不认,那你凭什么还冠着霍姓!” “对,没错,有本事你去自请逐出家门啊!”霍芷柔越说越起劲,自请逐出家门这样的事是大逆不道,霍思锦肯定不会做。那她就偏要这样说,看她还如何反驳。 霍芷柔颇为得意地看着霍思锦,眼尾挑的高高的,嘲讽之意满满。 然而,下一刻却听霍思锦淡淡地说道:“好啊。” 什么! 霍芷柔瞬间目瞪口呆,直接惊地失了神,顿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霍芷柔想大概是她方才听错了,除非是傻了,才会说出自请逐出家门。要知道,南楚素来重视家族传承,因自己犯下大错被逐出家门的人,尚且被人唾弃。那自请逐出家门的人,更是大逆不道,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霍思锦猜到她是怎么回事,随即淡声说道:“你没听错,只要靖北侯和我母亲和离,我就永远离开靖北侯府。” “这不可能……”霍芷柔脸色大变。 她娘周氏才是靖北侯的挚爱,除了大夫人的名分没给周氏,其他的,譬如掌家的权力,丈夫的宠爱,这些靖北侯通通都给了周氏。 杨氏什么也没有,但始终占着正妻的名分。霍芷柔心有不甘,就对周氏说,要想个办法把杨氏母子赶出府去才好。杨氏一走,周氏才能成为真正的正房夫人。 但周氏叹了口气告诉她,赶走杨氏是不可能的。 周氏不是没在靖北侯耳畔旁敲侧击地提过这件事,但靖北侯没同意。若是他休了杨氏,靖北侯府的颜面也荡然无存了。 靖北侯顾及颜面不肯休了杨氏,周氏就换了法子,让杨氏在众人面前犯错,一旦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那靖北侯休了她就理所当然了。然而,周氏还没放大招呢,不过是让杨氏丢了点脸面,谁料杨氏柔弱不堪,差点自杀了。 不知怎的,杨氏自杀的消息传到了宫里,甚至连宫里的姚太后也惊动了。姚太后听闻此事,勃然大怒,直接派了嬷嬷来,狠狠地打了周氏两耳刮子。 有姚太后为杨氏做主,靖北侯自然就坐不住了,他宠爱周氏,但却不能让周氏毁了靖北侯府。靖北侯立刻严肃地告诉周氏,杨氏要留着,即便她是羞愤自尽,这笔账依然会被人不自觉地记在周氏头上。 其实不消靖北侯提醒,周氏俨然已经没了下手的心思。她不清楚姚太后为什么会帮杨氏,也不清楚姚太后以后会不会依然为杨氏做主,但是她不敢堵。那两耳刮子让周氏害怕,姚太后的身份太尊贵,尊贵到只需姚太后一句话,便能让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费。周氏实在不敢试探姚太后的耐性,只能就此作罢。 周氏对霍芷柔说的话,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横竖杨氏所拥有的也只是一个名分而已,空有名分没有实权,看似触手可及却偏偏远在千里,这样不是更痛苦吗? 霍芷柔咬着牙道:“你明知道这不太可能……” “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往日,不试试怎么知道?”霍思锦勾唇轻笑,母亲能不能脱离靖北侯府,就看周氏的能耐了…… 第166章 留意,在看霍世子 霍思锦的一句“时过境迁”让霍芷柔忍不住心下一动…… 她不禁在心里琢磨着,姚太后和杨氏非亲非故,不可能会一直为杨氏做主,只要她们再想想法子,未必不能休了杨氏。 杨氏被休弃,靖北侯府或许会遭来闲言碎语,但那也只会是一时的。只要时间一长,人们就会逐渐忘记这件事,甚至连杨氏这个人都忘记了。 霍芷柔越想越觉得可行,脸上也随之不自觉地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霍思锦不动声色地将霍芷柔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这一刻,她不得不庆幸,霍芷柔还是像现在这样好,城府不深,且惯会自作聪明,只需三言两语便能被说动。 为什么霍芷柔和前世不同,霍思锦倒也想的明白。霍芷柔从小被父母娇纵着,尤其在靖北侯府中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极度优越感让她根本没有成长的空间。除非经历变故,逼的她不得不长大。 而前世的她便是让霍芷柔成长起来的那个变故…… 在靖北侯府里,没有什么让霍芷柔忧心,能让霍芷柔在乎的就只有楚黎。前世楚黎一心想要利用霍思锦,拿感情做筹码,这让将整颗芳心都挂在楚黎身上的霍芷柔产生了危机感。这样的危机感让霍芷柔实现了完美的蜕变,从一个娇纵蛮横没头脑的千金小姐,成长为一个满腹心机的高手。 无怪乎她会死在霍芷柔手里。 既然想明白了,那霍思锦就决计不会给霍芷柔成长的机会,最起码她自己不会成为霍芷柔成长的转折点。 霍芷柔要笨笨傻傻的才好。 “霍长锦,我们走着瞧,哼!”而这一切霍芷柔并未察觉,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劝服她娘周氏。霍芷柔狠狠地瞪了霍思锦一眼,然后便走开了。 对于霍芷柔“凶狠”的眼神,霍思锦对此并不在意,眼前的霍芷柔眼神再凶狠,她也还不是一头狼,顶多只能算是一只狼狗。目的已经达到,霍思锦心里高兴着呢,并不介意被霍芷柔瞪两眼,反正被她瞪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等到霍家兄妹都走了,楚钰方才从回廊后走出来,低声嘀咕道:“这位霍世子可真够奇怪的。” 从楚钰的角度看,他着实不能理解霍思锦以言语相激让自己的母亲被休弃这件事。且不说被休弃的妇人日后会经历怎样的遭遇,就是霍思锦自己也会因此受影响,而且还是不小的影响。弃妇的儿子要如何能在家中自处,日子只怕会更加艰难。 弄秋倒是知道一些靖北侯府的家长里短,她解释道:“靖北侯夫人不得宠,连府里的掌家之权都被二夫人掌控着,霍世子大概心疼母亲,心想着这样卑微地活着,不如离开靖北侯府,兴许日子还能过得更好。” “靖北侯就这么宠爱妾室,以至于正房夫人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说时,楚钰忍不住深深地皱了皱眉头。他一向不太关注别人的家事,因而靖北侯府的闲话也不怎么了解,不过是偶尔听人闲话过几句,譬如靖北侯宠爱妾室冷落正房云云。 弄秋点头答道:“可能比殿下您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楚钰倒吸了一口凉气,“霍家也是簪缨世家,霍侯爷怎么如此……”宠爱妾室的人很多,但将发妻逼到绝境的人倒还真是不多见。 他不明白,世家贵族的等级规矩素来严格,比起皇族来,也是不遑多让的。宠妾灭妻是大忌,堂堂靖北侯怎会犯这样的错误? 弄秋趁机接过话去,“听说靖北侯府那位二夫人甚有手段,几十年了,靖北侯府除了一个只做摆设的正房夫人,就只有她一人,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楚钰被惊讶到了,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别的不说,就拿他来说,他对于女色上并无沉迷,寝宫中依然有几个通房侍妾。 “有心机的女人很可怕,尤其是心机深重的女人。”弄秋别有深意地幽幽说道,“殿下,其实后宫里如靖北侯府二夫人这样的人并不少,她们的手段更甚。” 弄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但楚钰没有接话,默默地往大殿走去,只是他的步子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沉重…… 却说霍思锦如厕完,回到宴席,只见那边霍芷柔比她早一步回来。霍芷柔和周氏低头说着话,周氏倒是没什么异常,而霍芷柔的眼睛则是时不时往霍思锦这边瞟。 霍思锦唇角微勾,霍芷柔和周氏在说些什么,她猜的到,无非是霍芷柔怂恿周氏罢了。 同样注意到这点的楚铮可不明所以,他眼眸微凛,“你刚才出去碰到霍家人了?” 霍思锦转过头来,点点头道:“嗯,碰到我那个庶妹了。”至于是不是偶然碰到的,这个她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并不重要,她正愁要如何促成母亲杨氏离开靖北侯府,霍芷柔就一头撞上来了,好比是瞌睡了有人给她递枕头。 楚铮看着霍思锦,见她神色如常,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想来她也没受委屈,也就没往下问了,只说了句,“你想做什么便做,万事有本宫在。” 即便是霍思锦要杀了霍芷柔都无妨,横竖他会为她撑腰。 “多谢殿下。”霍思锦朝楚铮微微一笑,旁人对她说这话,她定然是不会信的,但这个人是楚铮,所以她信。 霍思锦这一笑,落在楚铮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只瞧着眼前的人儿明眸皓齿,犹如霞光四射,光彩照人,照进他的心扉,使其不由得为之跳动。 楚铮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想摸摸她的头,让她的柔软的发丝轻触着手心…… 不,他不能,他不能造次,这里更不是他可以放肆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这样的行为会吓到她,若是她知道了他龌龊的心思,她还会留在他身边吗? 楚铮没有把握,一点把握都没有。 所以,他不敢,只能将这个疯狂的念头狠狠压下。 楚铮猛地端起酒杯,抬头一口饮尽,苦涩在舌尖荡开,如水波在嘴里反复的起起伏伏。 “殿下,您的衣襟有些湿了。”霍思锦低声提醒道。 方才楚铮端起酒杯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杯中酒不小心洒了些许出来,正好滴在他的衣襟上。 楚铮低头看了看,“本宫去换一下,你留在这里。”离开她一会儿也好,趁此机会,平息了内心的躁动。 …… 太子离席,引得不少人的注意,其中一位便是有意让其成为孙女婿的义安大长公主。 “正卿,你去看看太子,匆匆离席,不知是不是有醉意了。”义安大长公主与骆正卿吩咐道。 若非顾及男女之别,义安大长公主会直接让孙女儿骆清澜过去。 “祖母,太子殿下只是不小心洒了酒,没喝醉,这点小事,太子自会处理,哥哥过去反而是多事了。”骆清澜接过话去。 “噢?”义安大长公主眉眼微挑,“澜儿你一直留意着太子呢?” 她还是没有放弃让骆清澜成为太子妃的念头,因而她乐意见着骆清澜对太子上心。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她也希望这门亲事是骆清澜喜欢的。 骆正卿立刻明白了祖母的意思,连忙在背地里扯了扯妹妹的衣角。 事实上,不用骆正卿提醒,骆清澜也知道该怎么回话,她笑吟吟地摇头说道:“我哪里是留意太子,澜儿是在看霍世子。” “霍世子?”闻言,义安大长公主眉头一皱。 第167章 亲事,太子不愿意 “对呀,就是霍长锦霍世子。”骆清澜笑语盈盈,“祖母你不知道,霍世子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人,说话风趣一点也没有文人的迂腐,相反他足智多谋,为太子解决了许多麻烦。而且霍世子的性格也特别好,他……”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义安大长公主打断了,“行了,不必再说了。” 义安大长公主的神色淡淡,虽没有怒意,但骆正卿看得出来,祖母这会儿并不高兴。他悄悄与骆清澜使了个眼色,过犹不及,这个时候不宜再多说了。 骆清澜会意,朝义安大长公主吐了吐舌头,“哦,澜儿又忘了,这里是京城,不该聒噪。”随后,她又端起茶杯大大地喝了口茶,一边笑着说道:“多喝茶,少说话,免得出错。” 喝过茶,骆清澜果然不再多话,安安静静地坐在义安大长公主旁边。 …… 义安大长公主没有再提起,但骆清澜知道祖母已经留心这件事了。宴会过后,当晚骆清澜就找了哥哥商量。 “哥,祖母肯定已经派人查霍世子了,我们该怎么办?”骆清澜有些担心,祖母看中的人是楚铮,如今却换成了霍世子,她不确定祖母会不会同意,或者准确的说,祖母会不会满意霍世子。 虽然从他们兄妹的眼光来看,霍思锦是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但义安大长公主未必会这么想,毕竟霍思锦只是侯府世子,而楚铮却是一人之下的东宫储君。 若是义安大长公主不同意,那就麻烦了,届时骆清澜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骆正卿安慰妹妹,“澜儿,你别担心,我已经在说服祖母了。问题的关键在太子那边,他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即便是勉强了,也不会有好结果,祖母是个明智的人,她只会选择做正确的决定。” 凭他对义安大长公主的了解,她已经有所松动了。 骆清澜的眉头却并未舒展,“希望这件事情如我们所想的那样,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放轻松。”骆正卿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祖母的态度虽然强硬,但也还是会顾及你的感受。澜儿,哥是真心希望你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 骆清澜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霍世子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人很好,是个良配。天色也不早了,我还约了霍世子明天去普荫寺走走,这会儿也该休息了,剩下的就交给哥哥你了。” 她只负责和霍世子来往,至于义安大长公主那边,就由骆正卿去交代。 “去吧。”骆正卿点了点头,他们骆家的儿女素来不拘小节,二来他也相信自己的眼光,霍世子是个人品极好的人。 …… 翌日, 骆清澜早早地去了东宫,这让霍思锦有些惭愧,她是奉命好好招待骆清澜,按理人家是客人,结果反倒让客人等她。霍思锦迅速地收拾妥当,又郑重地和骆清澜道了歉,“让县主久等了,是长锦的不是,还请县主恕罪。” “霍世子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原本说好辰时三刻在宫门口见,是我太心急,跑来东宫找世子,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骆清澜心里是有些歉意的,从她要求霍思锦今日陪她游玩,到现在她出现在东宫,其实都是她刻意为之,目的就是做给义安大长公主看。说起来,是她利用了霍思锦,而霍思锦却全然不知。 “心急?”霍思锦也确实没有多想,只道是骆清澜担心她反悔。昨日骆清澜提起此事时,起初她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想来骆清澜就生出了忧虑,担心她临时反悔。 随机,霍思锦笑着说道:“县主莫不是担心长锦会爽约?还请县主放心,长锦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正好,长锦也想去看看家母。” 骆清澜昨日说想去香火鼎盛的普荫寺瞧瞧,霍思锦就更加没有理由拒绝了。母亲杨氏还在普荫寺立吃斋念佛,她也想去看望一二。 “霍世子是真正的君子,自然是一言九鼎,不会食言。”骆清澜连忙解释,“其实是因为宫里规矩多,我待在那里憋得慌,所以才早早地来了。” 骆清澜腹诽:这位霍世子相貌好,人品好,按理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唯独有一点——霍世子是不是太客气了些?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客气,还是单单对她如此? 若是对所有人都很客气,那倒没什么,可若只是对她客气,那就说明一点——对方对她没有别的心思,一心将她当做客人。 想到这个,骆清澜不禁眉头微皱,一时没那个心思本也无妨,可若是霍世子没看上她呢?那她和骆正卿谋划半天,岂不是白搭? “县主?”霍思锦见骆清澜眼眸微垂,眉头还皱着,好似神游天外,就轻轻唤了她一声。 骆清澜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霍思锦。霍思锦笑了笑,“县主,走吧。” 他们都收拾妥当,也可以出门了。 男女大防本就不算严苛,再加上骆清澜又是性情爽朗之人,不拘小节,于是两人索性同乘一辆马车,前往普荫寺。 马车前脚刚走,后脚立马就有人把这个消息禀告给义安大长公主。 “两人有说有笑地上了马车……”义安大长公主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其中深意,她要是再品不出来那她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是骆清澜主动去东宫找的霍思锦,可见是自家孙女儿有了那种心思。义安大长公主在屋里来回踱步,她有心将孙女儿嫁给太子楚铮,可偏偏孙女儿却看上了别人。 一时间,义安大长公主也无法决断,纵然她有铁血手腕,可人心是肉长的,更何况骆清澜是她一手养大的孙女儿,骆清澜陪伴她的日子,比任何子孙在她身边的时间都要长。 “去把小侯爷叫来。”义安大长公主停下了脚步,朝侍女吩咐道。 不多时,骆正卿便出现在她面前,还没等骆正卿开口,义安大长公主就先沉声道:“澜儿和霍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末了,义安大长公主又正色补充了一句:“本宫要听实话。”打马虎眼的话就不用说了,骆正卿不可能不知道。 骆正卿倒也没打算和义安大长公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他坦言答道:“霍世子是太子的心腹,又是侯府嫡出,相貌堂堂,又德才兼备,澜儿喜欢,孙儿也觉得他配得上澜儿。” “胡闹!”义安大长公主厉声呵斥,“澜儿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霍世子就算再得太子信任,他也不是太子。既然狠下心来让澜儿去联姻,那便不能将就。” 让最疼爱的孙女儿去联姻,义安大长公主犹豫纠结了很久,最后终究是狠下心来,为了骆家,骆清澜的亲事由不得她自己。既然是联姻,那便要达到利益最大化。二楚铮便是对骆家最有利的人。 “可太子不愿意娶澜儿!” 闻言,义安大长公主脸色瞬间变了,“太子明确表态了?” 骆正卿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我刚来京城的时候,就已经问过太子殿下,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不会娶澜儿。” “你没告诉他吗?一旦澜儿嫁给他,我们骆家一定会鼎力相助,扶他上位。”义安大长公主眉头紧皱,她不明白楚铮为什么不答应。 骆正卿叹了口气,祖母到底还是老了,一味地用老眼光看待所有人,殊不知有的人生来便是与众不同的。 第168章 暗劝,祖母成全吗 “太子和其他人不同,他并不看重联姻。”骆正卿和楚铮相交多年,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楚铮的脾性,因而早在义安大长公主提出联姻时,他便知道她的心思十有八九会落空。 “除非他真的喜欢澜儿,否则他不会娶的。”骆正卿严肃地说道,“即便他很清楚娶了澜儿对他多有利。” 即使知道有利,却依然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心,这便是楚铮。 义安大长公主面露不虞,“糊涂!身为太子,他走的每一步都该比旁人更谨慎更小心才是,不是他喜欢的,便不娶,他怎么会这么天真。生在无情的皇室,他难道还真想追求两情相悦的感情不成?” 在皇家,感情一词有多玄妙,身为皇女的义安大长公主再清楚不过。 骆正卿立在一旁,没有立刻接话,但心里却在暗自点头,阿铮的确想要娶一个和他两情相悦的女子为妻。皇室的确无情,但阿铮是元璟皇后所生,他身上同样留着谢家的血脉。谢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祖母,太子不愿意,我们也不可能强逼着他娶……” 骆正卿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义安大长公主抢过话去,“谁要逼他,本宫的澜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求着娶澜儿呢。” 冲着骆家的门第,骆清澜毫无疑问是个香饽饽,其中不乏有皇子之流。 “祖母说的是,不说边关有多少将士想要求娶澜儿,就是到了京城,也有不少人明里暗地递话来,有意和我们骆家结亲。” 骆正卿顿了顿,又道,“其中也包括皇族子弟,京城里的皇子一个比一个精明,谁不想得到我们骆家的支持。” 想得到骆家的支持,但是也要看骆家肯不肯,或者说在骆家拥有很高地位的义安大长公主答不答应。 义安大长公主沉着脸,却不言语。 她自然是想骆家能够屹立不倒,长长久久地传承下去。下一任新帝登基,若是骆家能有个从龙之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下一任皇帝会是谁,这个义安大长公主现在也不敢肯定,但她也不是什么人都不挑。在所有的皇子中,她最看好的还是太子楚铮。 即便是楚铮不愿意娶骆清澜,这件事让她恼怒,但她还没有丧失自己的理智,一怒之下就更换人选。 义安大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正卿,你和太子的关系一向不错,你再劝劝他。和骆家结亲,对他大有裨益,他若是还有宏图大志,就不该拒绝。” 这一次,骆正卿倒是没有和义安大长公主唱反调,顺势就点头答应下来,“孙儿会尽力劝说,若是太子能答应娶澜儿,那自然是好。但是祖母,若是太子仍旧不愿,那该怎么办?”他将问题回抛给义安大长公主。 义安大长公主垂了垂眼眸,“本宫自会权衡,这件事情日后再说。” 听了这话,骆正卿了然,祖母还在纠结,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这倒也在骆正卿的预料之中,依祖母的脾气,让她立刻打消和太子联姻的念头是不太可能的,她需要时间考虑。当然,骆正卿也不会真的去劝说楚铮同样这件事,他和楚铮同袍多年,很清楚楚铮的性子,说一不二,他顺势应承下来,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家祖母足够的时间打消念头。 至于祖母最后同不同意妹妹嫁给霍世子,这都不打紧,只要祖母依然看好楚铮,那一切都不成问题。 “对了,你一会儿就去把澜儿接回来。”末了义安大长公主又吩咐了一句,就算是孙女儿看上了霍世子,也万没有让她眼巴巴地上赶着亲近的道理。 骆正卿想了想,“祖母,霍世子为人正派,不合规矩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澜儿虽然和他一同游玩,那也是太子殿下点了头,同意让霍世子好生招待澜儿这个客人,行事并无不妥。若是孙儿早早的将澜儿接回来,反倒是会让人多心。” 言下之意,本来没什么,被这么一搅和,反倒是会有=产生瓜田李下的嫌疑。 义安大长公主却是睨了他一眼,“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找借口罢了。” 骆正卿被揭穿了心思,心头微跳,他到底还是太着急了,以至于被祖母瞧出了端倪。 “罢了罢了。”义安大长公主摆了摆手,“你这个做哥哥的,一心为了妹妹,本宫倒成了恶人。这次就罢了。” 见义安大长公主心软了,骆正卿这才松了口气,“多谢祖母。” “也就这一次,往后不可再这样了。”义安大长公主随即又板起脸,严肃地说道,“往后本宫可要好好管束她。” 至于是怎么个管束法,义安大长公主没说。 剑眉微微皱起,骆正卿不由得起了忧虑之心,虽然祖母疼爱妹妹,但祖母的行事素来果决严厉,他摸不准祖母会怎么管教妹妹。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见骆正卿没走,义安大长公主便开始催促了。 最疼爱的孙女儿给她出了个大难题,而孙子显然也是站在孙女儿那一方的,此刻义安大长公主心里很不舒服。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并不想看见骆正卿,看见他就觉得烦。 骆正卿看向义安大长公主,嘴巴微张,随即又闭上,但是想了想,他还是说出了口,“祖母,如果澜儿已经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您会成全她吗?” 当他问出这句话时,他只是义安大长公主的孙儿,骆清澜的哥哥,不是骆家继承人的身份。不论公事,只论亲情。 听了这话,义安大长公主沉默了,迟迟没有张口,眼眸也随之垂下。 她心里有些发堵,她会成全骆清澜吗?一时间,她也没有答案。 “祖母,其实澜儿她很聪明,而且明事理,是骆家的好女儿。”想到妹妹曾经说过的话,骆正卿心里有些发酸,这个妹妹比他想的还要懂事,她根本不喜欢霍世子,可为了骆家,她毫不犹豫地说出她愿意嫁给霍世子这样的话来。 义安大长公主揉了揉眉心,“本宫知道。” 不,您不知道。骆正卿在心里说道。 “澜儿是个好孩子。”义安大长公主看向孙子,“祖母会好好考虑的。” 骆正卿恭敬地朝义安大长公主拱手,“孙儿多谢祖母。” …… 而骆清澜那边,她和霍思锦坐着马车前往普荫寺,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相处很是融洽。骆清澜在心里也越发对霍思锦满意,其实除开男女之情,嫁给这样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男女之情太过奢望,骆清澜也不想往那方面发展,只一心将霍思锦当做朋友,当做适婚对象。 骆清澜没有那个方面的暗示,霍思锦就更没有往那方面想了,再加上她本就是女子,两个女子之间哪里来的男女之情。霍思锦只以为是骆清澜性格爽朗,明朗大方,她们俩倒也投缘。 不多时,普荫寺就到了。 下了马车,骆清澜先行提出,“霍世子,你先带我拜见你母亲吧。夫人是长辈,我理应去打个招呼才是。” 霍思锦愣了片刻,随后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先带县主去我母亲那边坐坐,正好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马车,休息一下也好。” 杨氏住的是禅房,正好可以让骆清澜歇歇脚。 骆清澜笑着点头同意了,虽然事实上她并用不着休息,她是习武之人,身体对环境的适应性远在霍思锦之上。 她能不能嫁给霍世子,长辈这关必须要过。早早地来拜见,也好给未来婆母留个好印象。骆清澜在心里这样说着。 第169章 母女,你才是全部 霍思锦领着骆清澜进了禅房,与她引见自己的母亲杨氏。骆清澜连忙与杨氏行了个标准的闺礼,“骆清澜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骆清澜这一拜让杨氏惊讶不已,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扶她,“县主有礼,快快请坐。” 虽然杨氏多年来不曾出门走动,但是边关骆家的名号她如何不知,在南楚,再找不到第二个像骆家这样的家族,名声、地位、实力,没有哪一个家族比得上骆家。 而今,骆家的小姐给她行礼,简直让杨氏受宠若惊,甚至还有种折寿的感觉。 更让杨氏惊讶的是,骆清澜对她和善极了,一口一个夫人,言语之间甚是敬重,丝毫没有任何不敬之意。 骆清澜与杨氏聊了好一会儿,方才告辞离开。 霍思锦本是过来陪骆清澜游玩的,也就没有多留,也跟着骆清澜走了。 两人走后,杨氏感慨道:“永嘉县主心肠真好,又知书明理。除了姚家那位二小姐,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外人向我问好。” 所有人都因为她这个侯夫人有名无实而轻视她,别说请安,连个招呼也不愿意同她打。先前姚芊若主动同她请安时,杨氏其实心里很高兴,可是没想到对方别有所图。但骆清澜不一样,杨氏感觉地出来,这个姑娘是真心实意的。 “骆家养出来的姑娘,自然是不会差的。”喜嬷嬷笑着接过话去。 杨氏又感慨道:“这样好的姑娘,真不知哪家儿郎有福气能娶到她。” 听了这话,喜嬷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方才两人走出门时,骆清澜看向霍思锦的那个神色,眉眼带笑,她刚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忽然想起来,这才觉察到一丝不对劲来。骆清澜在笑,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满意的笑容。 倏地,喜嬷嬷忽然想到了什么,打了个激灵,“夫人……”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惊了杨氏一跳,杨氏连忙转头看向她,“喜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喜嬷嬷脸色泛白,嘴唇有些发颤,“夫人,永嘉县主她,她可能看上咱们世子了。”她是杨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人,当初杨氏和靖北侯议亲的时候,杨家人看靖北侯就是这样的神色。 “什么!”杨氏吓了一大跳,茶杯都差点脱手了。 杨氏缓了一口气,用犹疑的口吻说道:“这不可能吧。骆家的姑娘何其尊贵,就是皇子也配的,怎么会看上锦儿?靖北侯府虽也是侯爵,但比起骆家这个忠勇侯来,差得太远了。” “这肯定不可能的。”杨氏再一次确认,在家世上,霍家是绝对配不上骆家的。 “靖北侯府是比不上骆家,但是咱们世子可是得了陛下亲赐封为世子的,等于是越过了靖北侯府,直接被陛下任命的,世子又在太子手下做事,加上这一层关系,难保骆家不会对世子另眼相看。” 闻言,杨氏傻眼了,“这……不会吧……” “怎么不可能,咱们世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默默无闻的世家子弟了,他可是得了陛下和太子赞许的人。”喜嬷嬷继而又道:“再说,咱们世子可是……她的长相偏美,很容易引得骆家姑娘喜欢。” 霍思锦是女子,容貌本就生的美,扮成男装,也掩不住她的明艳动人,甚至和别的男子风格不同,更容易引人注意。 听了这话,杨氏脸色大变,“可是锦儿她不能娶妻啊,她是……这可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杨氏彻底慌了神,霍思锦是女儿身,她怎么可能娶妻,这一娶妻,岂不是全露馅了吗。 喜嬷嬷也是心神不定,不过她好歹比杨氏沉着稳重一些,“夫人,您先别慌,这也只是奴婢的猜测,或许不是真的。” “我怎么能不慌呢。”杨氏的语气十分急促,“嬷嬷你是什么眼力劲儿,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当初侯爷和周氏那事儿,若非嬷嬷你看出来,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这么多年来,杨氏最信任的便是喜嬷嬷,她紧紧抓住喜嬷嬷的手,“嬷嬷,现在该怎么办啊,你帮我想想办法。” 霍思锦的身份不能被人知道,更不能被人揭穿。若是霍思锦的女儿身被人戳穿,霍思锦、杨氏,喜嬷嬷,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什么,杨氏简直不敢想。 心慌焦急之下,眼泪顺势涌出,杨氏一边垂泪,一边说道:“我真是糊涂,锦儿今年已经过了十五岁了,眼看着就该要议亲了,我压根没想到这点。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 喜嬷嬷连忙拦住她,“夫人,小心隔墙有耳。” 杨氏这才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暗暗垂泪,自责不已。 “夫人,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咱们得赶紧找世子商量才是,奴婢瞧着世子似乎并不知情。”喜嬷嬷温声劝道。 杨氏也知道哭也没有用,她抹了抹眼泪,“那嬷嬷你赶紧去找锦儿来,嗯,避着点永嘉县主,千万别让她看出什么来。” 喜嬷嬷点了点头,“夫人放心,我这就去。” 霍思锦那边正陪着骆清澜走走停停,没走几步,就被喜嬷嬷追了上来,杨氏有事找她,让她过去一趟。 骆清澜倒也没有多想,母亲有事找儿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不该问的就不问,再说,骆清澜也希望在霍思锦的家人面前留个好印象,因而笑着让霍思锦先去,她自己一个人转转。 见骆清澜都这么说了,霍思锦客气地表达了歉意,便跟着喜嬷嬷又回了禅房。 “锦儿,你说该怎么办啊。”杨氏把事情前因后果与霍思锦说了,说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霍思锦皱起了眉头,她开始回想和骆清澜来往的点点滴滴,这才觉察出异样来。骆清澜的举止没有任何暧昧的地方,但是她似乎格外黏她。 把事情捋了一遍,霍思锦很快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要说骆清澜会看上自己,霍思锦觉得是不太可能的,义安大长公主一手养大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只会看脸的,就算骆清澜看脸,骆正卿这个骆家少主总不能也这样。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骆家看上的是她这个太子心腹的身份。 “锦儿,我们是不是完了。”杨氏见霍思锦沉默不语,心里慌得不行。 霍思锦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笑了笑,道:“母亲,没事,您别怕,我来解决。” 杨氏看着自己的孩子,“你有办法?骆家可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你的办法能行吗?”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只是骆家的地位太过崇高,杨氏实在是担心。 “母亲放心,孩儿都知道。”霍思锦安慰杨氏,“您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安心在这里诵经祈福,其他的事情交给孩子来办。” 杨氏的眼眸里依然充斥着忧虑,“锦儿,就算这件事情解决了,以后还是会有别的姑娘,这么下去不行的。” 她性子软弱,但并不代表她的目光就短浅的只有眼前的光景。霍思锦的身份是一个隐患,若是不彻底根除,日后肯定会有爆发的时候。 “母亲别急,孩子心里有数。” 霍思锦本不愿和杨氏详说,但见她神色忧虑,料想她若是不说清楚,只怕杨氏日后就难以安眠了,索性也不再隐瞒了,压低了声音说道:“母亲,要想妹妹回来,我就必须要死。只要谨慎安排,假死也是可以办到的,只是在我死之前,必须要把您和妹妹安排妥当。” “所以,母亲,孩儿希望您能离开靖北侯府,这样日后霍长锦死了,您和霍思锦才能安稳无忧地生活。” 霍长锦再不得靖北侯看重,那也是靖北侯府名正言顺的世子,有这层身份在,靖北侯也好,周氏也罢,都会有顾及。但是有朝一日,霍长锦没了,只剩杨氏和霍思锦一双女眷在靖北侯府后院,那她们就太危险了。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假死之前,将杨氏和霍思锦安排妥当。 杨氏抿着唇,看着自己的孩子,“怪不得你劝我和你父亲和离……” 霍思锦点了点头,“母亲,我知道你对靖北侯还有奢望,但是孩儿希望您能忍痛离开,为了霍思锦,也为了您自己。” 杨氏深吸了一口气,让眼泪不再继续流,“锦儿,你才是娘的全部,娘答应你,离开靖北侯府。” 她的丈夫早就背叛她了,更准确地说,她的丈夫心里从来都没有她,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孩子。 闻言,霍思锦唇角微微上扬,心中也开始盘算起让杨氏和靖北侯和离的事情,靖北侯府那边的动静时候该加大了,就这么一直拖着,她可拖不起。 至于骆清澜这边,霍思锦倒是并不怎么担心。她即便再得太子楚铮信任,若是没了侯府世子这一层身份,骆家可未必看得上她。 从普荫寺离开后,坐在马车上,霍思锦不经意间开启了靖北侯府的话题…… 第170章 暗示,忽然遇刺客 “靖北侯偏宠二夫人周氏,从来没把我母亲放在心上,我母亲在侯府过得一点都不好,如今到在普荫寺里,虽然三餐茹素,终日诵经祈福,但日子反而安宁和祥,我母亲的气色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语罢,霍思锦又忽而摇头轻笑,“我怎么与县主说这些?我真是糊涂了,还请县主恕罪。” 骆清澜连忙摆手,“世子不用道歉,是我不小心勾起了世子的心事。” 霍思锦说的这些靖北侯府的家事,骆清澜是想听的。她也想知道霍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骆家调查出来的,总是没有霍家人自己说的详细。 “这些话一直憋在我心里,不常对人言,不知怎的,今日居然没忍住。”霍思锦苦笑一声。 这话正合骆清澜之意,她立刻接过话去,“世子拿我当朋友,才会畅所欲言。我亦是真心将世子当朋友,既是朋友,做一回倾听者又何妨。世子也就不用有顾虑,你今日与清澜说的话,清澜绝不会多嘴说与外人听。” 末了,骆清澜又加了句,“世子,别总是憋在心里,很有可能会憋出病来的,人生在世,虽有诸多无奈,但若是连这点排解烦忧的事都不能做,那还有什么意义。” 骆清澜不知,她说的话也正是霍思锦想听的。随后,霍思锦迟疑了片刻,方才缓缓将心事道出:“我虽然是靖北侯世子,但其实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世子之位能做多久。周氏又怀了一胎,在过几个月就要生产,若是她生了男丁,我那个偏心到极致的父亲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世子之位夺回去。” 听了这话,霍思锦察觉到骆清澜的眉头微微有些皱起。 霍思锦继续往下说:“其实,世子不世子的,我也并不太在乎。只要我有能力,不用靠祖宗荫庇,也能建功立业。可周氏不会放过我,她会想方设法除掉我。” “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骆清澜眼睛瞪得大大的,语调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几分。 骆清澜没有问周氏为什么不会放过霍思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从霍思锦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靖北侯府的嫡长子,周氏要想让自己的儿子上位,就一定要除掉她。这一点,骆清澜瞬间就能想明白,只是让她不理解的是,周氏哪里来的胆子。 霍思锦就算是再不济,那也是靖北侯的嫡长子,又为东宫太子做事,虽未入朝为官,但能做太子楚铮的谋士,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动的。 “区区一个周氏,后宅妇人,手无缚鸡之力,还能杀人?” 霍思锦摇头轻轻一笑,“县主可能有所不知,杀人未必要用刀,越是后宅夫人,越能用无形的刀杀人。” 见骆清澜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有些将信将疑。霍思锦又解释道:“战场上兵法诡谲,其实后宅争斗亦是如此。” “世子你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你可有想到什么办法应对?”一时之间,骆清澜还没办法完全理解霍思锦口中的无形的刀,但是她觉得霍思锦总不至于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吧。 霍思锦点了点头,“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我有顾虑,靖北侯对我再不好,可他也是我的父亲,一个孝字压下来,令我束手束脚。” “这的确是个很大的顾虑……”骆清澜若有所思地说道,南楚素来重视孝道,父亲再不对,那也是父亲,若是霍思锦忤逆父亲,那只会被人唾骂。 骆清澜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得感慨一句:“若你生在东陵,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了。” 东陵的规矩和南楚就不一样了,可没有存在父亲虐待儿子,儿子却必须忍受的道理。在东陵,素来以武为尊,这个武不仅指武力,同样也可以是聪明的头脑。 “在东陵,只要你足够强,那么谁都不能欺负你。”骆清澜悠悠说道。 霍思锦微感诧异,“县主对东陵很熟悉?” “没有没有。”骆清澜连忙否认,摇头讪讪道,“边关来往的异国人很多,偶然间听人说起的,我对东陵也就是了解那么一星半点,谈不上熟悉。” “那霍世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骆清澜继而又道,“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骆清澜在心里琢磨着,实在不行就请祖母出面,靖北侯总不至于在义安大长公主面前放肆。 霍思锦微微一笑,骆家姑娘是真心为她着想,可惜了。 “县主的好意,长锦心领了。不过,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骆清澜看向她。 霍思锦缓缓答道:“若我母亲离开靖北侯府,那么我可趁机和靖北侯府划清界限,纵然我和靖北侯有血亲关系,但我也不再是靖北侯府的嫡长子了。” 骆清澜瞳孔一缩,震惊了,“你,你要脱离靖北侯府?这……这不妥吧……” 骆清澜着实惊到了,霍思锦这意思,分明就是让杨氏和靖北侯和离,或者是被靖北侯休弃。和离妇,或者是弃妇之子,自然也就不再享有嫡子的名号了。 “霍世子,你这个法子,分明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么做,对霍思锦本人来说,也是损失惨重啊。 霍思锦正色道:“实不相瞒,真正让我顾虑的,其实并非是孝道,而是我母亲。我母亲留在靖北侯府一日,她便多一分危险。” 闻言,骆清澜恍然大悟,说来也是,周氏想要除掉的肯定不止霍思锦一人,她的母亲杨氏同样是周氏的眼中钉。先前霍思锦说杨氏在普荫寺的日子过得安宁祥和,可是总不能让她在寺里过完下半辈子吧,若是这样,那和被休弃有什么差别。 “可能过不多久,县主便不能再叫我世子了,他日再见,长锦就没有资格和县主共乘一辆马车了。”霍思锦明明意有所指,不过语气却是轻描淡写,恍若只是不经意间的调笑话。 连共乘一辆马车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其他。 霍思锦用余光悄悄打量着骆清澜,只盼她能理解其中深意。她无意辜负骆清澜,更不希望他日窗户纸捅破了,弄得对方下不来台,只希望骆清澜能读懂她今日的暗示。若是今日不懂,她日后还是要再找机会让她懂。 骆清澜眉头紧皱,沉默了许久,方才慢慢抬眸看向霍思锦,“霍世子,你……”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寒光闪过,骆清澜反应灵敏,连忙身子朝前倾去,同时手上的动作也没落下,一把将霍思锦也拉着往前倾斜。 虽避开了要害,但锋利的剑刃却从骆清澜的手臂上划过。 霍思锦脸色大变,连忙疾呼,“飞羽!” 而此时马车外传来打斗声,兵刃相接,甚是激烈,霍思锦心道不好,飞羽定是被缠住了。 马车里空间狭窄,并不好闪躲,骆清澜索性抓起霍思锦,直接跳到了马车外。 看着眼前的景象,霍思锦和骆清澜均是皱了眉,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十几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飞羽是楚铮手下的暗卫,武功是所有暗卫中最好的,饶是这样,他被几个黑衣人围住,虽应付得来,却也挣脱不得。可见这群刺客的武功着实不低。 不巧的是,骆清澜自己会武功,所以出门一向是不带护卫的。 霍思锦不会武,要靠飞羽和骆清澜两个人打退这些刺客,难度太大了。 “世子,性命要紧,你跟紧我。”骆清澜徒手夺了一把剑,一面应付来犯的刺客,一面对霍思锦说道。言下之意,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再同她客气了,更别逞能,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 第171章 失踪,有人救了他 骆清澜的身手不算差,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再加之她又要护着身后的霍思锦,不多时身上已经添了几道血痕。 霍思锦看在眼里,眉头深深皱起,再这么下去,他们坚持不住的,骆清澜绝对不能有事,否则她难辞其咎。 “看镖!”霍思锦大吼一声,同时袖中拿出一物,朝黑衣人脸上甩去,黑衣人下意识的躲开,就在此时,霍思锦趁其不备,迅速地跑到马儿跟前,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扶着车辕,然后咬牙用力,用最快地速度爬上了马背。 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不是对手,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跑。 “县主,飞羽,上车!”霍思锦狠狠地一拍,马儿吃痛,立刻飞奔起来。 见霍思锦上了马车,骆清澜狠狠的挥剑将缠着她的人劈开,随后一个纵身上了马车。 飞羽那边也终于甩开了刺客,上了马车。 大家都上了马车,霍思锦立刻狠狠的拍着胯下马儿,能不能顺利逃脱就看这匹马的脚力行不行了。 马儿是在飞奔,然而对方也没有放弃追杀他们,有黑衣人飞快地上前拦住他们,提剑就朝马腿上砍,飞羽连忙挥剑挡开。 谁料,对方的剑是没能落在马腿上,但却落在了霍思锦身上,霍思锦侧身躲开,却还是被伤到了,身下一软,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世子!”骆清澜惊呼,正要下去救,却不想方才那一剑不仅伤到了霍思锦,不少力道还落在了马背上,马儿痛极了,撒开腿就往前飞奔,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骆清澜的声音被拉得老长,人也越来越远…… 摔倒在地的霍思锦艰难地爬起来,却见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霍思锦的手心里捏了把汗,她清晰地看到这些人眼里的杀意。 “你们可知我是谁,若是杀了我,我敢保证你们也绝对活不了。”霍思锦厉声说道,这还真不是吓唬他们,她相信若是她真的死了,太子殿下一定会为她报仇的。 然而对方丝毫没有异样,提剑就朝她刺,霍思锦慌忙闪开,闪过了一剑,躲不过第二剑,第三剑,不多时她身上就多了好几道血痕。 冰冷的剑锋已经搭在她的脖子上了,霍思锦不敢轻举妄动。她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她今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看来我是逃不掉了,在我死之前,就想知道一件事——是谁要杀我。”霍思锦看向对方。 都到这个时候了,若是霍思锦还看不出来对方想要杀的人是谁,那她就算是白活了两辈子了。 刺客的目的不是骆清澜,而是她霍思锦。 谁想要杀她? 霍思锦想了想,想杀她的人左不过就是她得罪过的人。 “是周氏,还是楚黎?”霍思锦淡定地说出这两个名字。靖北侯恨她,但目前为止她还是靖北侯府唯一的嫡子,除非靖北侯宠爱周氏宠爱的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要了,否则他不会下这么狠的手。至于她得罪过得的姚家,姚家人此刻更想杀的人应该是骆清澜才对。 那么久只剩下周氏和楚黎两人了。 只见对面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下去问阎王吧!”他并未说是也没说不是,随即手中的剑用力往前一推…… 霍思锦镇定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感慨一句,罢了。 罢了罢了,大抵这就是她的命吧……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腰身一紧,随即整个人都被拽走了。 怎么回事? 霍思锦连忙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一片烟雾朦胧,随即一阵眩晕感传来,眼皮儿似乎也沉重无比。 这是,迷烟? 随后,她便没了意识…… 那边骆清澜和飞羽两人终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而已经跑过了几里路了。 “你去报信,我去救霍世子。”骆清澜当机立断,人要救,可是光凭他们俩是救不了的。 然而飞羽却并没有立刻动身,他虽然年纪小,但也分得清是非,骆清澜不能有事。 骆清澜扯了扯嘴角,“我又不是傻子,我不会正面和他们对上的。而且你下盘功夫比我好,由你去搬救兵更合适。” 得了她这番解释,飞羽这才点了头,然后两人兵分两路,各自离去。 飞羽的脚步的确快,不多时便领着援兵返回。 “长锦呢?”楚铮看着眼前的场景,面色阴沉如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边上立着骆清澜。 这里面唯独没有霍思锦。 骆清澜垂着头,很是沮丧,“我回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只有黑衣人的尸体,却不见霍思锦。 她还担心霍思锦是不是混在这些人中了,所以将每个人的面巾都扒下来检查了一遍,全是陌生的面孔,而且他们都已经死了。 “这些应该就是袭击我们的人,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霍世子他不见了。” 霍世子不见了,生死未卜。 飞羽紧紧地抿着唇,他走到楚铮面前,齐膝跪下,“飞羽没有保护好世子,请殿下处置。” 他本是暗卫出身,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主子,他该死。 “找!”楚铮下令,“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人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要找到。 随后,楚铮的目光从飞羽面前撇过,“等找到了人,你自己去领罚。”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长锦一定还活着,他在等着人去救他。 然而,几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霍思锦的踪影。眼瞧着天色将晚,郑长冬大着胆子道:“殿下,天都快黑了,您要不然先回东宫,这里有属下在,一旦找到霍世子,立刻向您禀告。” 楚铮冷着脸,压根就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人还没有找到,他不想走,不看到霍思锦平安,他的心就不会有一刻的安宁。 一阵马蹄声传来,楚铮立刻回头看去,然而看到来人是骆正卿,他瞬间更失望了。 “哥。”骆清澜见是自家哥哥,连忙走上前去,愧疚地说道,“霍世子不见了。” 骆正卿点了点头,“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别急,霍世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骆清澜苦笑一声,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安慰自己了。 “阿铮,对不起。”骆正卿先与楚铮道了歉,“若不是澜儿吵着要霍世子陪她游玩,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要说怪罪骆清澜,那也不至于此,是骆清澜约霍思锦一同出游,但也是霍思锦自己同意了的,路上遭遇不测,也实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骆正卿看得出来楚铮对这个谋士的看重,他还是有必要先说声对不起。 “这声道歉不用对着本宫说,等长锦找到了,你们再说。”楚铮语气微冷,“现在你先把你妹妹带回去。” 他一刻也不想看到骆清澜,虽然理智告诉他,这并非骆清澜的错,可是眼下霍思锦生死未卜,他就忍不住将怒火放在骆清澜身上。 听了这话,骆清澜的头更低了,是她的错。 骆正卿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 骆清澜摇了摇头,“哥,我没事,你帮着想想办法找到霍世子吧。” 她哥能从骆家所有青年子弟中脱颖而出,绝非是因为他是前任骆家家主的嫡子,他们骆家从来都是靠的实力。 “把事情的经过仔细地讲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骆正卿前来也正是想帮忙的,要想找到霍思锦,就必须先了解整件事情的经过,以便找到线索。 闻言,楚铮眼眸微抬,也将注意力投了过来,他慌了神,以至于竟乱了分寸。 骆清澜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毫无遗漏地讲了一遍。 “对了,我来的时候隐约闻到了有迷烟的味道。”骆清澜也不知这条线索有没有用,但是她既然想到了,索性就说了出来,也许有用呢。 “迷烟应该不是霍世子的,如果有,他早就拿出来用了。”骆正卿分析道,“不是霍世子,也不太可能是这些刺客的。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迷烟实在用不上。” 骆清澜眼睛瞬间一亮,“会不会是有人救了霍世子?” 迷烟不是霍思锦的,也不是这些刺客的,那么在场的可能就有第三方势力。 第172章 醒来,景思与凌寻 然而,话音刚落,连骆清澜自己都垂下了眼眸,被人所救不是没有可能,但也仅限于有可能,而且这可能性着实不大。 刺客都死了,而且全是一剑穿心,足见对方是剑术高手,绝不可能是霍思锦所为。来人杀了所有的刺客,然后将霍思锦带走,距离人被带走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东宫的人也一直在寻找,却没找到半点踪影,甚至连蛛丝马迹都未曾发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说来人是将霍思锦救走了,而不是另有所图? 只需稍微细想,便也该知道霍思锦被人救走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想到这层,骆清澜顿时哑了声,低着头没敢再开口。骆正卿微微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给她以无行的安慰。 骆正卿将目光落在楚铮身上,只见他面色冰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气氛低沉,无形的戾气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楚铮是什么样的人,骆正卿很清楚,他虽然外表冷漠,手段果决狠厉,但骆正卿从未见过楚铮像现在这样,戾气四射,却又拼命压抑着的状态。更多时候,楚铮是不会压抑自己的内心的愤怒,他会直接动手,解决掉所有的麻烦,如此便不用令他心烦了。 然而面对霍思锦这件事,楚铮表现出来了前所未有的另一面。 骆正卿心道:看来,阿铮将霍世子看的极其重要,不仅仅是心腹下属那么简单。 随后,骆正卿若有所思地说道:“若是霍世子真的被人掳走了,那什么人会这么做?他平日里可有什么仇家?或者是东宫的政敌所为?” 正说着,骆正卿又兀自摇了摇头,“五皇子现在自顾不暇,应该不是他做的。”楚铮最大的政敌应该就是五皇子楚恒,但姚家受到重创,短时间之内五皇子一脉的人该是不敢轻举妄动才对。 这时,“我知道了!”骆清澜忽然出声。 “是周氏,靖北侯府的二夫人周氏。”骆清澜连忙疾声说道:“霍世子方才还与我说起,他家的那位二夫人周氏一直视他为眼中钉,欲将他除之而后快。要说仇家,那铁定是周氏了。” 一说到仇人,骆清澜脑子里迅速地回想起了霍思锦曾经说过的话。 骆正卿略微有些诧异,“靖北侯府的二夫人?”一个侯府的妾室,竟然敢买凶杀人?她也不怕事情闹大了,把自己搭进去。 说实话,骆正卿是有些不相信的。霍思锦不仅是靖北侯世子,而且她深受太子楚铮的重用,周氏就算再想除掉她,也不该这么草率的买凶杀人吧。 “霍世子明确地提过,周氏和楚黎和他有仇。”骆清澜严肃地道,“刚才霍世子才和我说起这个,然后没过多久,就遇到了刺杀。这或许只是霍世子一时兴起,随口提及,但周氏的嫌隙最大。那群刺客的身手不错,绝不是一般的杀手,周氏视霍世子为眼中钉,于是花重金请了一流杀手来,我觉得这太有可能了。” 骆清澜越想越觉得可能性越大,“当时我们三个都在马车上,但刺客唯独将霍世子打下马,现在想想,我越觉得对方是冲着霍世子来的。” 虽然她也受了伤,但骆清澜越想越觉得对方要杀的人其实是霍思锦。 “长冬,查。”楚铮冷声吩咐道,“周氏和楚黎都不要放过。” …… “公子,她醒了。” 霍思锦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躺在床上。这床幔告诉她,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霍思锦瞬间思绪回笼,清醒过来,手撑着床,想要下床去。 “姑娘,你身上有伤,最好不要太过用力,伤口容易裂开。” 一双温热的手按住了她,霍思锦她抬眸一看,入目的是个青年男子的面孔,只见他神情温和,一袭素衫,周身皆透露着浓浓的书卷气息,从面上看并没有任何恶意。 霍思锦没能下床,只好靠坐在床上。忽然,她瞳孔一缩,立刻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说时,她连忙低头看去,还是自己的那一身男子衣衫。虽然衣裳上有血迹,但好在都是完整的。 那男子温笑着说道:“姑娘别怕,我见你有耳洞,就起了疑心,所以便让丫鬟来为你上药包扎,在下并未对姑娘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情。” 霍思锦很快恢复了镇定,若对方真有歹心,早在她昏迷的时候就动手了。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她还是完好无损的。 “小女孤身一人,恐遇到坏人,所以才这般装束。方才冒犯,还请公子多多海涵。”霍思锦朝对方致歉。 只见对方笑着摇了摇头,“无碍,只要姑娘不把在下当成是坏人就好。” 事实上,霍思锦的警惕心并没有放下,“我记得我是在京郊昏迷的,这里……”她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缓缓问出口,“这里是哪里?可是公子救了小女?” 那男子答道:“这里是我的宅子,与京城离得不远。我路过京郊,见你被人追杀,于心不忍,便命人将你救走,你当时昏迷着,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只好将你带到这里了。姑娘,敢问你家住哪里,你身上有伤可能不便走动,我派人去通知你家人可好?” 问她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霍思锦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对方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若是再知道她是靖北侯世子,那就完了。 霍思锦自打发现对方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儿身时,脑子里就已经在琢磨该怎么应对身份问题了,这会儿也已经想妥当了,便回答说:“小女名叫景思,本是祜州人士,父母因病相继去世,我便来京城投靠舅舅,谁知道走到京郊却遇上了坏人,若非公子相救,只怕小女的性命就保不住了。”语言流利,目光清澈,并无任何说谎的痕迹。 而对方亦是眸光清澈,温言道:“那你的舅舅家住何处,我派人去告知他们。” “我舅舅在城西开了家糕点铺子,叫和记糕点。”说时,霍思锦取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男子,道,“我舅舅他并不知道我来京城投奔他,我从前听我母亲说,舅舅因为是个生意人,素来谨慎小心,若是公子的人贸然找上他,只怕他不会信,还请公子把这个拿给我舅舅,他便知道是我了。” 和记糕点铺,那是她悄悄置办的产业,用的人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可信赖的人,只要见到信物,掌柜的自然会明白。 男子收下了玉佩,点头应下,“今日有些晚了,而且城门也关了,明日一早我就派人去通知你舅舅。” 霍思锦点了点头,“多谢公子。公子救我有恩,不知景思可否公子的姓名,也好日后感谢公子。” “当然可以。”男子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在下姓凌,单名一个寻字。” “凌寻。”霍思锦轻轻念出声来,随后朝他笑了笑,“凌公子,你的名字好有意思。请恕小女无礼,大胆猜测,寻,可是有寻找之意?” 凌寻唇角微微泛起一抹笑容,“景姑娘很聪明,家母生在下时,仓皇之间,不小心遗失了一物,因而取名为寻。” “听姑娘这么一说,在下忽然发现姑娘的名字也很有深意,思,可是在思念着什么?”语罢,凌寻又反过来与霍思锦笑了笑。 霍思锦不好意思地摇头笑了笑,“若说深意,倒也不是,女儿家的名字好听就行,常言说男诗经女楚辞,所以就父母便为我取名为思。” “思九州之博大兮。”凌寻信手拈来,随后点头笑道,“景思,这名字的确好听。” 霍思锦杏眸微挑,笑道:“凌公子真是好文采,小女佩服。” “不不。”凌寻连连摆手摇头,“这是前人的妙笔,在下读过几卷书,就开始掉书袋了,实在是惹人笑话。” 语罢,凌寻朝窗户外看了一眼,随即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让下人送些吃食来,景姑娘用过后便好好休息吧,在下就不打扰了。” “多谢凌公子。”霍思锦朝他莞尔一笑。周身皆是书卷气,但相貌装扮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所以她稍微试探了一番,对方似乎和她猜的一样,出身富贵,却又喜好风雅。 不过,仅仅是简单的试探,霍思锦并没有就此下结论。凌寻,未必是一个普通人。 第173章 试探,首次着女装 凌寻走后,不多时,一圆脸丫鬟端着吃食走了进来,“景姑娘,请用。”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霍思锦自然地接过碗筷,却没有立刻用膳,而是与这个圆脸丫鬟攀谈起来。 圆脸丫鬟微笑着答道:“景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叫小兰。公子可是吩咐过了,让小兰好生伺候景姑娘,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本分,景姑娘你可千万别再说谢了。” 霍思锦轻叹一口气,“凌公子救我一命,如今还特意让你来伺候我,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话音刚落,霍思锦似乎想起了什么,忽而又道:“小兰,我问你件事,凌公子的父母可住在宅子里?我一个外人住在这里,按道理,该跟主人家打个招呼才是。” 换句话说,凌寻是这里的唯一的主子吗? “这个景姑娘就不用担心了。”小兰笑着答道,“我家公子是林州人士,只是为了上京赶考方便,所以才买下了这座宅院,我家老爷和夫人因为路途遥远,就不曾过来。因而这里的主人只有公子一人,景姑娘安心住下便是。” 听了这话,霍思锦面色一松,轻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小兰朝霍思锦笑了笑,又指了指桌上的碗碟,“景姑娘,您先吃点东西吧,不然一会儿就菜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霍思锦这才反应过来,“一说话就说忘了。” 她拿起筷箸,犹豫了片刻,然后方才夹菜,将其送到嘴边。丫鬟端来的是清粥小菜,显然是考虑到她身上有伤,饮食当清淡。虽然她不知道凌寻到底是什么人,但从现在的表现来看,对方并没有显而易见的恶意。既然如此,这饭菜也是没有问题的,可以放心食用…… 吃着吃着,霍思锦忽然一声惊呼,把小兰吓了一跳,“景姑娘,你怎么了?” 霍思锦凝眉苦脸,那模样好似就快要哭出来了一般,“追杀我的人会不会找到这里,要是那些坏人找上门来了,那我岂不是连累了凌公子,连累了这里所有的人。” 小兰拍了拍胸口,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轻笑着说道:“奴婢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呀。景姑娘你不用担心,我们公子从林州一路走到京城,路途遥远,老爷一早就想到这路上可能不安全,便派了好多护卫跟随公子,这些护卫个个武功都很厉害的,不怕坏人找来。” “真的?”霍思锦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可是追杀我的人有十多个呢,这些护卫能对付地了吗?” 小兰连连点头,“当然能了,虽然公子身边只有五个护卫,但个个都是好手,以一当十不再话下,景姑娘你就放宽了心吧。” “哦哦。”霍思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小兰没有撒谎,那么事情就是这样的,凌寻是从外地来的,身边带了五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这处宅院是凌寻来了这里后才买的,这个小兰多半也是凌寻买了宅院之后,才从外面买进来的丫鬟。所以从小兰的话语中得出的结论,和她之前试探凌寻后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 但凌寻究竟是不是一个进京赶考的有钱书生,这到底是事实,还是他有意在外人面前塑造出来的形象,这一点暂时不得而知。 孤身一人身处陌生地方,霍思锦始终保持着警惕心。 确定从小兰这里暂时得不到其他有用信息,霍思锦也就没有再问了,便安寝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躺在床上的霍思锦再度睁开了双眼,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然后悄悄走到门口。 轻推开门,霍思锦还没走出门,就见小兰匆匆走了过来,“景姑娘,你有什么吩咐吗?” “小兰,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霍思锦心下一惊 “公子说景姑娘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肯定会有些担心,所以让奴婢守夜。”小兰解释道。 闻言,霍思锦秀眉微蹙,“守夜?这也太麻烦你了吧?小兰,真是辛苦你了。”派丫鬟来守夜,要么是对方的的确确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好人,要么就是派人监视她。 相比而言,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凌寻越是表现得无可挑剔,霍思锦心里的怀疑就越重。 小兰摇了摇头,“没事,在这里做活本就轻松,没什么辛苦的。景姑娘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便是。” 霍思锦羞涩地笑了笑,“我想如厕。”声音低低的,满脸皆是窘迫之意。 小兰拍了拍脑袋,“原来是这事啊,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带你去。” 从恭房回来后,霍思锦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怕引起对方怀疑,她也没有再出门,索性躺在床上睡下了。 她心里始终存着忧虑,因而是决计不可能像在东宫那样,睡的极沉,仅仅只是闭上眼睛养身,实在困了,才进入浅眠状态,周遭一旦有个风吹树叶的响动,她就立刻清醒过来。 这一夜,睡的极差。以至于霍思锦翌日起来时,眼角处都有乌青了。 早起,小兰端来水,伺候霍思锦梳洗,见着她眼角的乌青,忍不住问道:“景姑娘,你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霍思锦的皮肤白皙,这乌青的痕迹显得格外明显。 霍思锦语气要多无奈有多无奈,“伤口有些疼,我实在睡的不舒服。”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坏。”小兰皱着眉道,“奴婢当时瞧见你身上的伤,吓得差点没晕过去。” 她的语气里满是同情,甚至还有些微的愤怒,并看不见任何伪装的痕迹。 霍思锦在心头暗道:这个小兰看来只是个普通丫鬟,性子活泼,嘴巴看似不紧,实则从她嘴里并得不到真正有用的消息。大抵这也是凌寻让小兰来贴身伺候她的缘故吧。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原本以为京城是天子脚下,应该很安全才是,谁知道会遇到坏人。”霍思锦轻叹了口气。 小兰反倒是安慰起霍思锦来,“有坏人,但是也有好人啊,景姑娘,你说是不是?” 霍思锦莞尔一笑,“你家公子就是个大好人。” 小兰连连点头,“奴婢也这么觉得。” 看着小兰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霍思锦在心头感慨,她倒真希望凌寻是个大好人。她并不愿意活的那么累,成天都要考虑别人是不是居心叵测。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说得准呢。 “景姑娘,奴婢给你拿了件新衣服来,奴婢伺候你换上?” 霍思锦看着小兰手上的衣服,白色的锦缎,上面还绣着淡蓝色的花纹,显然这是女子的衣裳。她不禁抿起唇角,她从来都是男子装束,从未穿过女子的衣裙,做女子的打扮。 “景姑娘,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有坏人,再说你身上的这件衣服都破了,你还是换了吧。”小兰又担心对方以为这是丫鬟的衣裳,连忙又解释道,“这是公子特意派人去买的,不是奴婢这些丫鬟的衣服。” “这衣裳多漂亮啊,景姑娘穿上一定很美。” 小兰的最后一句话落在霍思锦耳中,她的目光不由地再度落到这件衣裳上,从她做了霍长锦开始,就没有穿过一次女子衣裙,她其实是渴望的,而且是十分的渴望。 在靖北侯府,她不敢,在东宫,她也不敢。 如今,在这里,横竖对方已经知道她是女子了,穿不穿女装,都不重要。若是她执意拒绝,反而会招来怀疑。 如此想来,霍思锦也就没有反对,便换上了女子的衣裙。 白色的上襦,领口处绣着几朵蓝色的小花,与淡蓝色的襦裙正合宜。小兰原本还想为她梳个漂亮的发髻,被霍思锦以她素日里喜欢简单的样式为由拒绝了,小兰便只用一根同色系的发带系了个结。 这套衣裙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大小正合身,就连颜色花样也和她配极了。 “景姑娘,你长的真好看。”小兰忍不住赞道。 霍思锦摸了摸自己的脸,羞涩的笑了笑。 不只是小兰赞叹,就连凌寻过来看到她的第一眼,亦是瞬间一惊,眼眸都变了色,“你……” 第174章 生疑,不相信巧合 凌寻怔怔地看着霍思锦,目光幽深,神色复杂。 霍思锦心下一凛,凌寻此刻看她的眼神十分不正常,不是男子见到美人时的惊艳目光,也不是心生邪念的恶俗眼神,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从她醒来见到凌寻的第一眼起,凌寻一直都表现地很完美,没有任何破绽,唯独此刻这奇怪的眼神。这是凌寻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态。 凌寻为什么会失态?霍思锦不解,难道是因为她换了女装? “凌公子?” 霍思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凌寻这才回过神来,收回了那深邃的目光,朝霍思锦拱手执礼,语气颇为抱歉,“在下失态了,还请景姑娘莫怪。” “景姑娘模样生得好极了,也难怪姑娘要做男子装扮。”凌寻笑着说道,神情坦然,只单纯地侧面赞扬她的美,言行举止再无任何不妥当之处,将谦谦君子的仪态表现得恰到好处。 而方才的那一瞬失态也被轻轻揭过了。若非霍思锦是经历过两世的人,她还真的会被凌寻糊弄过去。凌寻此刻表现地越是毫无破绽,那他方才的失态就越发值得深思。 不过,霍思锦面上也只装作不知,微微低头,做害羞模样,“凌公子谬赞了。” 凌寻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这可不是胡说,我也见过不少容颜俏丽的女子,但是还真没有一个比得上景姑娘你的。都说儿肖母女肖父,景姑娘你生的这样美,想来你的父亲也当是难得的美男子吧?” “冒昧地问一句,景姑娘的父亲和在下相比,谁的相貌更出众些?”说时,凌寻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以后也想要一个容颜美丽的女儿。” 霍思锦杏眼睁的大大的,惊讶不已,又觉得十分好笑,“看凌公子的年纪也不大吧,这就想到生儿育女了?” 凌寻轻笑道:“在下是家中独子,所以成婚早。不瞒姑娘,我十分喜欢女儿,十分希望日后能有个宛若天仙的女儿。” “若论相貌,我父亲不及公子。”霍思锦倒还真的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靖北侯的长相。靖北侯的相貌确实不错,不过若和眼前的凌寻相比,那自然是不及的,别说现在靖北侯已经步入中年,就是年轻时候的他也不如凌寻。 听了这话,凌寻哈哈笑道:“那景姑娘你长得像你父亲吗?还是像你母亲,如果是像你父亲,那我的愿望就更有可能实现了,我的女儿日后可比景姑娘你还要漂亮。” “嗯……”霍思锦犹疑了片刻,无奈地摊手道,“我更像我母亲。” 她从前没有探究过她像谁,不过经凌寻这么一提,她仔细地回想了一番,别说是靖北侯了,就连母亲杨氏,她也没多少相似的地方,不过细看五官倒是还有几分杨氏的影子。 凌寻脸上的淡了几分,随后正色道:“不像父亲也没关系,我的妻子相貌也生的极好。我听说很多人是这样的,轮廓像父亲,但是仔细看五官,尤其是眉眼鼻稍就随母亲,不知道景姑娘是否就是这样的?若是我女儿日后五官随她母亲,那也会是个美人。” 霍思锦浅笑着说道:“儿女的长相并非完全随父母,不过凌公子你和你夫人都是好相貌的人,那日后生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 凌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景姑娘你说的也对,是我心急了。对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舅舅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相信很快你舅舅就来了。” 霍思锦连忙道谢,“多谢凌公子。” 这里离京城并不远,只要凌寻真的按照她说的去了和记糕点铺子,自然会有人来接她,今日她便能走了。 然而,事与愿违,霍思锦从早上等到下午,都没见人来接她。霍思锦心里有些着急了。 就在她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凌寻又来了,“景姑娘,去报信的人现在还没有回来,不过你别担心,我刚才又派人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你怕你等急了,过来告诉你一声。” 凌寻这一开口,霍思锦还能说什么,对方思虑周全,她只有感激的份儿,“让凌公子费心了。” 话虽这样说,但她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凌寻似乎不想让她走。虽然凌寻举止一切正常,但霍思锦依然有这样的感觉。 她在心里默默期盼,希望是她想多了,若凌寻真的别有所图,那她的麻烦就大了。 凌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虽说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但霍思锦依然保持着警惕心,不甘有丝毫地懈怠。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有人来禀告说,人来了。 “是我舅舅,和记的掌柜来了吗?”霍思锦一脸欣喜地问道。 凌寻站起身来,“景姑娘,走吧,你舅舅来接你了,我送你过去。” 霍思锦随凌寻去了前院,果然见到了和记的掌柜,然而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连忙快步走了过去,“舅舅,你这是怎么了?” 人是和掌柜不错,但是他坐在椅子上,腿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纱布上的血迹清晰可见,他的脸色也是苍白无比。 和掌柜乍一看到霍思锦,吓一大跳,好在他定力不错,没有惊呼出声。霍思锦没有上妆,和掌柜认得出来,这张脸是他的主子霍长锦的,可是这一身的女子装扮是怎么回事? “舅舅,我是景思,你的外甥女,你还记得吗?”霍思锦提醒道。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和掌柜想起来了,他家主子有个同胞妹妹,看来这姑娘是他家大小姐霍思锦。 思锦,景思。是了,这位姑娘一定是他家大小姐。 但是这一声舅舅,更是让和掌柜实在吃不消,他就是个下人,哪里敢当得起小姐这一声舅舅。但是碍于现在是在外人家里,小姐既然这么喊了,他也不能反驳,只得含糊地低声应了,“我记得,小……丫头你和你哥哥长得真像。” 霍思锦瞬间明白过来了,敢情和掌柜以为她是霍思锦,不对,她本来就是霍思锦。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不用同和掌柜解释什么了,在和掌柜面前,她就是霍思锦。 “我就知道舅舅虽然很多年没见过我,但是看着我这张脸一定认得出来。”霍思锦莞尔一笑。 凌寻立在一旁,和下人交涉了几句,随后走过来说道:“景姑娘,实在是抱歉,在来的路上,马车不小心翻了,导致你舅舅伤了腿,这才耽误了时间,实在是对不住。我看这会儿天色也晚了,你舅舅也行动不便,不如今日你们就歇在这里,其他的明日再说吧。” 老实说,霍思锦并不想留在这里,但是她看了看和掌柜,只见他面色苍白虚弱,看来伤得不轻,而且这个时候回去天肯定黑了,的确不妥。 “那好吧,劳烦凌公子了。”霍思锦点了点头。 …… 其他人走后,和掌柜正要就要开口,霍思锦朝他打了个手势,隔墙有耳,这里是凌寻的地盘,要处处小心。 “舅舅,你的伤要不要紧,明日可走得了?”霍思锦询问道,“你照实说,不要逞强。” 和掌柜看了看自己腿,其实伤得不轻,他想了想,答道:“坐马车没问题。” 换句话说,不能走动太多,否则会扯到伤口。 霍思锦沉思片刻后道:“那行,明日我们就和凌公子辞行。你好好休息,我就住你隔壁,不用担心。” 从和掌柜处出来后,霍思锦就回了自己房间休息,而小兰照例在外面守夜。霍思锦似乎也习惯了,朝小兰笑着道了声辛苦,便进屋睡下了。 夜里,霍思锦起来如厕,小兰连忙跟随其后。 “小兰,我已经知道恭房在哪儿了,我自己去就好,你不用跟着我。” 然而,小兰摇摇头,“公子吩咐了,要奴婢好生伺候姑娘,不能怠慢了。” 霍思锦也就没再反对,只淡声道了句:“真是个实心眼儿的丫头。” 要进恭房时,霍思锦说道:“小兰,时间可能有点久,你坐在那里等我吧,” “姑娘,您闹肚子了?”小兰连忙关切地问道。 霍思锦脸上讪讪的,“可能今日吃的有点多,小兰你就别问了,就坐在那里等我出来,好不好?” 见霍思锦一脸窘迫,说话声音低低的,小兰这才没有多问,顺从地坐在旁边不远处的回廊边上。 进了恭房,霍思锦轻舒了一口气,好在这个小兰没那么多心眼儿,不然还真不好骗。她走到墙边,轻轻打开窗户,探出头去,见四下无人,然后轻手轻脚的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宅院里的地形,白天她在不经意间已经全部摸索过了,趁着夜色昏暗,她悄悄朝凌寻的房间处走去。 和掌柜不小心摔伤,霍思锦并不相信是意外是巧合,她越发觉得这是凌寻刻意安排的,至于目的只怕是要讲她留在这里。 明日,她必然会告辞离开,凌寻若是想将她留下,今夜必定会有所行动。 凌寻的房间果然还亮着,外面还有护卫把守,霍思锦没敢贸然靠前,便悄悄躲在树后。 第175章 逃走,可别太惊讶 凌寻的房间里有人,但是霍思锦离得较远,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忽然,里面传来一声怒吼,“滚!” 是凌寻的声音,霍思锦连忙屏气凝神,同时环顾四周,她离得太远了,若是不靠近些,根本听不清楚里面说的是什么。 霍思锦还没想到办法,就见门开了,凌寻率先走了出来,紧接着一灰色衣服的男人也跟了出来,拦住凌寻的去路。 “主子交代了,必须将您带回去。”其中一个灰衣男人说道。 虽然夜色深沉,但霍思锦看得出来,凌寻的脸色比这夜色更沉。 “我若是不回去,你们还敢强行动手不成。”凌寻的声音里包含着怒火。 “主子说,若是您执意不回去,后果……您知道的。” 此言一出,凌寻顿时大怒,直接伸手卡住了灰衣男人的脖子。 然而那灰衣男人不闪不避,任由凌寻卡着脖子,“主子还说……” “够了!”凌寻怒吼出声,然后猛地将人甩开,灰衣男人虽然脖子轻松了,但整个人却被甩开了,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怒火达到顶峰的极端情况下,要么是魔疯失去理智,要么是瞬间理智回笼,而凌寻显然是第二种人。 他的神色依然阴沉,但却没有再对灰衣男人动手,反而是在沉默了片刻后,与旁边人吩咐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人看住了。” 语罢,凌寻便抬脚朝外走去。 他到底是妥协了,向灰衣男人口中的主子妥协了。 霍思锦屏住呼吸,一直留在原地,直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方才悄悄离开。她没有回恭房,而是直接去了和掌柜的房间,将人叫醒。 “时间紧急,其他的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必须走。”还没等和掌柜开口,霍思锦就连忙说道。 方才凌寻口中的要看住的人,霍思锦想除了他们,就没别人了。趁着此时凌寻刚走,正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他们必须立刻走,迟了可就走不掉了。 和掌柜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腿,只怕他走不了。 “我扶着你,先离开这里。”霍思锦提议道。 怎么让小姐扶着他,和掌柜连忙推辞,“小姐,小人可以自己走的。”他虽然伤的重,但倒也不是完全走不动路,忍着疼一瘸一拐地还是能走的。 事不宜迟,霍思锦也没再多说什么,不过一边走,一边扶他一把。 她的判断没错,这个时候整个宅子里的守卫是最松懈的。光靠腿是不行的,霍思锦见马厩处无人看守,顺手牵了两匹马。然后,顺利从无人看守的角门出来了。 这座宅子四周并无其他人家,皆是茂密的树林,进了林子后,霍思锦与和掌柜道:“我们分开走,你什么也不要管,想办法去南郊别庄,在那里住下,日后会有人来寻你。” “那小姐您呢?”分开走有分开走的好处,可这么一来,霍思锦该怎么办。 霍思锦没有说,“我自有我的安排。” 临走时,霍思锦又加了句,“记住一点,我叫景思,是你的外甥女。你只是个糕点铺子的掌柜,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言下之意,她的真实身份是绝对不能对人言的。 和掌柜本是脑袋瓜灵光的人,当下便明白了霍思锦的意思,连忙点头,“小姐放心,小人深受世子大恩,绝不会出卖世子和小姐。” 霍思锦点了下头,和掌柜是她亲自挑的人,品性如何,她都是一一考察过的,若是不忠,她也不会用他。 霍思锦离开的方向和和掌柜不同,她朝北走,临走时,她还不忘悄悄撕下一片衣角挂到树枝上。 对方的目标是她,那么她总要给对方一点提示,这样才能保证和掌柜的安全。 骑马走了几里路后,霍思锦又将马丢下步行,当然马儿依然飞奔向前,只是霍思锦却不在马上,而是沿着另一条小路离开。 他们走后不久,宅子里的人恐怕就发现了,必然会追上来,沿着马蹄印追,她若是一直骑马,只怕终究会被人追上,所以她选择弃马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霍思锦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蓝色襦裙,虽然很喜欢,可是她必须要将它换下来,她这副样子是不能进京城的。 霍思锦心怀着不舍,将襦裙换了下来,换上之前那身男子装束。 换好了衣服,她将襦裙捧在手里,伸手摸了摸那柔软的衣料,随后一咬牙,将襦裙挂在了树枝上。 为了保险起见,她不仅不能穿着它,也不能将它带在身边。 将衣服挂好,霍思锦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在心中对自己说:以后我可以穿更美丽的衣裙。 终于快要走到京城城门口了,霍思锦却没有直接往城门口走,她知道,那里很有可能有人正守着,或许是凌寻的人,或许是刺杀她的人,又或者楚铮的人也守在那里。但她不能冒险,京城城门处人多眼杂,并不安全,慌乱之间,送命的可能性太大了。 思忖片刻后,霍思锦转身朝普荫寺的方向走去。 她是在从普荫寺回城的路上遇险的,楚铮一定会派人从那里开始找。虽然已经过去两天了,但是她心中依然坚信,楚铮一定没有放弃救她。 眼下霍思锦只顾着自救,没有细想过为什么她会这么坚定的相信,她只知道她就是相信。 事实证明,霍思锦的判断是正确的。 沿着去普荫寺的那条路走,她没有遇到刺客,而且她见到了楚铮。 “殿下。”霍思锦远远地看见楚铮,连忙欣喜地飞奔上前。 楚铮僵立在原地,看着霍思锦,久久方才吐出几个字,“是长锦。”真的是长锦,是他回来了。 霍思锦欣喜若狂,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殿下,是长锦,长锦总算是见到殿下了。” 这一路上的提心吊胆,终于可以放下了。见到楚铮的这一刻起,霍思锦的心忽然安宁了。 看到她欣喜地脸庞,楚铮也忍不住弯了唇角,只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她衣裳上的道道痕迹时,瞬间变了脸色,“你伤得不轻。” 衣裳的血痕可不少,道道血痕,都在霍思锦身上。 “都是皮外伤,已经处理过了,没什么大碍,殿下不用担心。”受伤那会儿,伤口是很疼,但是好在都是伤在皮肉伤,骨头没事。 楚铮大手一挥,“先回东宫。”至于其他的先按住不提,眼下最要紧的是霍思锦的伤,虽然霍思锦自己说是皮外伤,但楚铮仍旧不放心,想着定要找太医来诊过脉才好。 楚铮骑马走在前头,其他人紧随其后。 在回去的路上,郑长青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他踢了踢胯下的马儿,待到与霍思锦并肩而行时,方才勒住缰绳,“老霍,这两天你都去哪儿了,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 郑长青朝前头撸了撸嘴,压低了声音又道:“殿下连早朝都没去,一直在这附近找你。” “殿下对你可真好,你郑二哥我都没这待遇呢。”郑长青微微瘪嘴,他是跟随殿下多年的人,也曾遇到这样的情况,殿下可没像对待老霍一样独对待他,难道是因为他平日里话太多,所以殿下觉得他烦的缘故? “你会武功,霍世子不会,你能和她一样吗?”走在前面几步的郑长冬转过头来,给了郑长青一个警告的眼神,“殿下都说了,先回东宫,你就不能按捺住你的好奇心嘛!” 被自己亲哥训了,郑长青翻了个白眼儿,反正一会儿老霍是肯定要说的,他提前打听一下怎么了。 片刻后,郑长青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头与霍思锦低声说道:“老霍,咱们殿下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你一会儿知道了什么可别太惊讶哦……” 第176章 隐瞒,煽风又点火 惊讶? 霍思锦不解,发生了什么? 她看了看郑长青,只见郑长青一脸“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但是霍思锦并没有像郑长青那样的好奇心盛,尤其又看到郑长青这副表情,她默默的别过脸去,没有接话。 郑长青眼皮儿一垂,合着只有他一个人好奇心重是吧…… 回到东宫,待太医为霍思锦诊过脉,确认她受的是皮外伤,并没有大碍,楚铮方才放下心来,这才说起别的来。 问起霍思锦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霍思锦一一答了,不过她回答的是,她被路过的人救了,但是奈何她当时晕了过去,迟迟没有醒过来,所以这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至于凌寻其人,霍思锦并未提及,只说是被一个过路的富商所救,等她醒来后,那富商就走了,也没留下性命,只说是路过顺手救的,不图感恩。 凌寻这个人不寻常,但是霍思锦却不想楚铮知道,原因无他,凌寻知道她是女儿身,若是楚铮从凌寻那里查到了,那她就完了。 纵然楚铮对她再好,但霍思锦仍然没有把握现在就让楚铮知道她的身份,就算是楚铮要知道这件事,霍思锦也不希望他是从别人嘴里的知道,也合该她自己“坦白从宽”。 见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楚铮也就没有多想,只要人没事就好。 不过,虽然霍思锦平安回来了,但是谁刺杀她,这件事可不会轻易过去。 霍思锦失踪时,楚铮一面寻找她,一面查凶手,甚至动用了暗探。和霍思锦有仇的周氏便是最大的怀疑对象,而经过暗探的查探,果然查到了靖北侯府的一个小厮头上。 在霍思锦出事的那天,这个小厮曾与杀手组织有过接触,而那个杀手组织正是刺杀霍思锦的那伙人。 区区一个小厮,有这么大的胆子买凶刺杀侯府世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背后定是有人指使。 霍思锦听了那小厮的名字,眉头微皱,“这个人我都是有点印象,我曾经责罚过他。” 事实上,等楚铮抓了那小厮,审问他时,他也是这么说的,因为怀恨在心,所以才买凶杀人,而他买凶杀人的三百两银子是从侯府偷的,事后,他也因为偷钱的事被赶出了侯府,因而东宫的人是在侯府外抓到他的。 听了整件事情,霍思锦直接摇头,“他在说谎,三百两银子是绝对买不来那样的高手的。” 她虽然不懂武学,但飞羽可是东宫暗卫中武功排行第一的人,那些杀人能缠住飞羽那么久,足见不是一般的杀手。 三百两银子,绝对请不动那样的高级杀手。 郑长青接过话去,“老霍,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小厮胆子特别小,刑具一亮出来就吓得尿裤子了,还没受几样刑具,就死了,而且他是被吓死的。” 一个被吓死的人,说谎的可能性太小了。若他是自尽死的,那倒是有可能在说谎。 霍思锦沉吟片刻后,道:“没有说谎,又没有咬出其他人来,那他可能也是一枚棋子,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那小厮和她有仇,记恨在心,有人在暗中提点几句,不知不觉地挑起他的愤怒,然后他做出愚蠢的举动。这样一来,倒是说得通。 郑长青点了点头,朝霍思锦竖了竖大拇指,“殿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奈何人已经死了,开不了口,所以殿下就……” 说到此处,郑长青顿了顿,假意轻咳两声,随后说道,“就把小厮的尸体送到靖北侯府去了。” 当然不是正大光明地送过去的。 谁要杀霍思锦,靖北侯府的嫌疑最大。骆清澜坚信是周氏所为,而楚铮则是连靖北侯也一并怀疑上了。虎毒不食子,不存在的。在靖北侯心里,只怕根本没把人当做是自己的儿子。 尸体是不久前刚送过去的,不巧的是,最先看到尸体的人正是周氏本人。 周氏吓得惊了魂,直接见红了,这会儿靖北侯府还“热闹”着呢。 靖北侯府 周氏病歪歪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差一点,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想起方才那顺着腿往下流的血,周氏就觉得心有余悸。 “含翠,尸体可处理干净了?” “夫人放心,照您的吩咐,已经扔去乱葬岗了,他没有家人,也不会有人去报官。”含翠答道。 周氏轻舒了一口气,她想起方才看到尸体的场景就觉得胆战心惊,浑身都是血,一双眼珠子瞪得老大,人死了,可是传达出来的恐惧却一样不少。 周氏继而又正色道:“今日之事,该封口的封口,绝不能让侯爷知道,就连柔儿那边也要瞒着。” “当时在场的都是咱们院子里的人,夫人吩咐了,他们就不敢乱说话。只是……” 含翠欲言又止,周氏吓得差点流产,而她同样被吓得不轻。 “可是什么?”周氏有些不耐烦,“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别支支吾吾的,本夫人听着头疼。” 主子心情不好,含翠当下也就不敢隐瞒,开口说道:“夫人,也不知这事儿是谁做的?” “还能是谁,除了东宫,谁会管霍长锦的死活。”周氏心中后悔不已,她后悔自己没能早点下手。若是她早些年把顾及抛之脑后,直接下狠手一鼓作气弄死了霍长锦,哪里还有今日的靖北侯世子、东宫长史霍长锦。 太子楚铮看重霍思锦,周氏是知道的,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楚铮会看重到这样的地步。 含翠一听东宫两个字,却是差点双腿一软,那可是东宫啊,天潢贵胄啊。 “夫人……”含翠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她竭力稳住心神,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东宫是不是已经知道是夫人您做的了。” 相比于含翠的慌乱,周氏却沉稳如常,“怕什么,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正面出现,即便是东宫太子,他也找不到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此时此刻,周氏心里是庆幸的,好在是她留了一手,从头到尾都没有正面和小厮接触,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非是把她暗杀了,否则明面上谁也动不了她。 不过,周氏转念一想,对方把小厮的尸体送到她面前,她又觉得自己失策了,差一点她就流产了。要是这一胎没了,比杀了她还难受。 周氏闭了闭眼,罢了,她的身子经受不起折腾了,靖北侯世子的位置只能先让杨氏的儿子先坐着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儿啊,你可千万要是个男孩儿,不然为娘的心血就白费了。 …… 周氏不想这件事情被靖北侯知道,然而,霍思锦怎么会让她如愿呢?即便是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可是这件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过去了? 很快,靖北侯知道了这个消息,从环儿的嘴里。 环儿可是靖北侯放在周氏身边的眼睛,她本人也“尽职尽责”地把周氏的任何异常举动都告知靖北侯,在陈述事实的同时,环儿也偶尔添加一些别的。 “夫人被吓坏了,可能是怕您担心,所以严令下人不许说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小厮明明是因为偷钱被赶出府的,怎么就又回来了,而且还是那副模样?”环儿眉头微微皱起,小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解。 环儿忽而惊道:“会不会是和夫人有仇,所以才故意这么做来报复夫人?” 靖北侯陷入了沉默中,周氏能和谁有仇,最近又是谁举动有异常,除了路上遇到刺客,失踪了几天,今日正好平安回来的霍思锦。 霍思锦失踪的事情,靖北侯是知道的,不过他素来不在意这个儿子,再加上霍思锦总是顶撞他,他乍一听到霍思锦失踪,反而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尸体是谁放进来的,靖北侯倒是没往东宫太子身上想,正好霍思锦今日回来了,那么这个人除了霍思锦,靖北侯不作他想。 耳畔继而又传来环儿的声音,“可是为什么偏偏挑了一个被赶出府的小厮?奴婢太笨了,实在不明白。” 她的话再次提醒了靖北侯,霍思锦想要报复周氏,为什么偏偏选了一个被赶出府的小厮,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报复周氏。 如此细细一想,靖北侯便渐渐捋顺了,霍思锦被人刺杀的事是周氏做的,所以霍思锦才会反过来报复她。谨慎如周氏,一定不会自己动手,这个小厮多半就是替罪羊。 想明白了,靖北侯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周氏这一次惹的祸太大了。 第177章 耻辱,周氏的惊恐 “侯爷,您怎么了?”环儿轻轻出声问道。 靖北侯此刻的脸色很不好看,阴沉的好似能滴出墨来,但他又不好在环儿这朵乖巧又温顺的解语花面前发作,“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立刻向我禀告。” 环儿眼咕噜微微一转,随后甜甜一笑,“那奴婢就先告退了,侯爷放心,您吩咐的事情,奴婢定不马虎。” 环儿走后,靖北侯再书房里又坐了一个多时辰,思来想去,最终依然抬脚去了周氏的房里。 “侯爷来了。”周氏见靖北侯来了,面上扬起温柔的笑容。她满心以为靖北侯是来看望她的,这会儿见她靠坐在床头,脸色也不好,肯定要对她关怀一番。 然而,等靖北侯走近时,周氏方才瞧见靖北侯的脸上写满了不悦。 “侯爷,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周氏心里咯噔一跳,难不成东宫对侯爷做了什么?不然侯爷怎会是这副神情。靖北侯对周氏极好,眼下她怀着身孕,靖北侯就只把烦心事往心里藏,几乎很少对周氏说。 周氏是这么认为的,靖北侯这段时间在她面前越来越沉默,是因为担心她的身子,所以刻意不说出来惹她烦忧。 其实,她不知道,靖北侯之所以不说,不是因为担心她的身子,而是因为身边已经有了环儿那朵解语花…… 隔阂,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深,然而周氏却未曾察觉。 直到下一刻,靖北侯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微冷,这才让周氏心中警铃大作。 怎么回事?为什么侯爷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靖北侯看了她许久,却迟迟没有说一个字,周氏心慌地厉害,怀孕中的女人本就多愁善感,眼下又接二连三地不太平,周氏只觉鼻头一酸,随即热泪便蓄满了眼眶,“侯爷……”声音里都是哭腔。 若是往日,周氏这般模样,靖北侯定会将她搂进怀里,温声细语地宽慰着,然而这一次,靖北侯没有。 他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随后看着周氏,道:“绮梅,你做了什么。” 周氏一听,愣住了。 “你瞒着我都做了些什么?”靖北侯再一次问道,周氏是他真心爱过的女人,纵然他已然察觉到她对他不够坦诚,瞒着他许多事,可夫妻多年,靖北侯想给她一个机会,只要她坦白,他便原谅她。 靖北侯的这一问让周氏心里发慌,她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周氏在心头迅速地斟酌了一番,随即答道:“侯爷,是不是有那个嘴碎的在您耳边说了什么?” 她对自己管家的能力很自信,整个靖北侯府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消息不可能时从侯爷内部走漏的,定是靖北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 “侯爷,妾身从没有刻意瞒着您做什么,您别信了旁人那些胡言乱语,定是有人想要挑拨您和妾身的关系。”周氏意有所指,谁会闲着没事挑拨人家的夫妻关系,除了正室杨氏和她的儿子。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这话落在靖北侯耳中,指的可不是杨氏和霍思锦,而是环儿,那个对他知无不言,温顺乖巧的环儿。 环儿挑拨他和周氏的关系,怎么可能!靖北侯心里有数,环儿从来没说过周氏任何坏话,只是尽职尽责地为他做事,并未有任何逾矩。 周氏却这样说话,当下靖北侯脸色就不好看了。她瞒着他,而今还想反咬一口,陷害别人,她是把他当傻子耍吗? “刺杀长锦的人,是不是你派去的。”靖北侯已经没有耐性再和周氏说下去了,索性直接说出了口。 周氏身子瞬间一晃,脸色越发地苍白了,靖北侯这什么语气,她听得很明白,不是疑问,是陈述事实般的口吻。 在来之前,靖北侯心里其实是七八分肯定,而今看到周氏这反应,已经由七八分变成了十分。 “你杀他做什么!”靖北侯额头上青筋暴起,“你难道不知道他现在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况且当时马车上还有永嘉县主在,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你把东宫和骆家都得罪了。” “东宫和骆家,哪一个是你能得罪地起的?嗯?”靖北侯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他虽然是侯爵之身,可论权势地位并不高,别说东宫,就是拿骆家和霍家相比,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回是送来的还只是小厮的尸体,谁知道明天是谁变成一具尸体。” “周氏,我告诉过你,世子的位置迟早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的,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你真是……” 靖北侯说了许多,但是当目光落在周氏隆起的腹部上时,最终只得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靖北侯拂袖而去,再没看周氏一眼。 主子们发生争吵,下人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房间里一片寂静,寂静地恐怕。周氏眼瞧着靖北侯走远,眼泪夺眶而出。 靖北侯从未同她这样说过话,通常都是他用这样的语气和杨氏说话,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和杨氏一样的待遇。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死心塌地的丈夫对她生出了不满。 “夫人,您肚子里还怀着小少爷呢,您可不能难过,对胎儿不好。”含翠大着胆子劝道。 周氏抹了把眼泪,随后朝含翠正色道:“去查,是谁在侯爷耳边挑拨离间,立刻把人查出来!” 哭过之后,她恢复了理智,她还没有一败涂地,只要及时补救,她依然还是靖北侯心尖上的人。 …… 在靖北侯来之前,曾在书房见过环儿的事情被查出来,以及环儿屡次进入书房的消息也被查了出来,含翠连忙禀告给周氏。 周氏当即震怒,口中骂道:“贱婢,原来是她!把那个贱婢带过来。” 不多时,含翠就被带进了周氏的房里。 “贱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引侯爷!”周氏厉声怒吼,气的嘴唇都在发颤。 现在已经不是走漏消息的这么简单了,一个女人频繁出没在书房,而且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除了那事,周氏想不到别的。 怪不得侯爷这段日子鲜少来她房里,她还以为他是在书房里忙公务,没想到是和环儿鬼混。 这对于周氏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京城里谁不知道靖北侯府对她一心一意,为了她可以宠妾灭妻,就连嫡长子也可以不管不顾,可是如今在环儿面前,都成了笑话。 周氏定定地看着环儿,眼神里充斥着杀气,她恨不得捏死这个小贱人。 “夫人,冤枉啊,奴婢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真的没有。”环儿连忙跪地磕头。 周氏怎么会信,冷冷的啐了一句,“贱婢,还敢狡辩,掌嘴!” 含翠上前啪啪就是两巴掌扇过去,然而两巴掌怎么可能够,周氏怒道:“给本夫人打,狠狠地打!”把她的脸打的稀巴烂,看她还怎么勾引侯爷。 看着环儿那模样,年轻貌美,周氏忍不住想,莫非是侯爷嫌弃她人老珠黄了,所以才经不得这个贱婢的勾诱? 扇巴掌顶多是让脸蛋肿起来,并不会伤到根本,只要涂点药膏,过几日也就全好了。周氏目光冰冷,“拿刀来,给我划花她的脸。” 环儿看着刀子逼近她的脸,直往后面躲,哭腔着喊道:“奴婢没有勾引侯爷,奴婢真的没有啊,夫人饶命,饶命……” “住手!”靖北侯急匆匆走了进来,一把将拿着刀子的含翠推开,将环儿扶起来。 “侯爷!”周氏满眼惊恐地看着靖北侯,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第178章 撕破,没必要再忍 “侯爷,你竟然护着这个贱婢……”周氏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靖北侯。她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个男人会这么对她,将来会怎么样,她会不会一辈子荣华富贵加身,她并没有十分地把握,但是她自信绝不会在靖北侯这里摔跟头。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狠狠地一巴掌。 周氏的目光落在靖北侯的手上,这双手如今正落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眼眸里的充斥着恨意,杀气,好似淬了毒一般。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环儿早就血流满地了。 靖北侯其实并没有想护着谁,见周氏如此神情,他立马就想松开手,然而环儿的动作比他更快,连忙扯开自己的胳膊,然后扑通一声朝周氏跪下,含泪解释道:“夫人,您误会侯爷了,侯爷只是可怜奴婢,没有要护着奴婢的意思,夫人,您真的误会侯爷了。” 周氏当即怒目而视,指着环儿的鼻子骂道:“你住嘴!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贱婢插嘴的份儿!” 环儿的这番解释只有靖北侯觉得是善意,落在周氏耳中,就犹如是烈火上浇油,只会让怒火燃烧地越来越旺。 事实摆在眼前,靖北侯一声不吭,这代表默认,而环儿这个时候出言辩解,在周氏看来,这分明就是挑衅,是嘲笑。用温软的话语,说着最讽刺的话,这是从前周氏对付杨氏的招数。 手紧紧握着,手心都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印,周氏却丝毫不觉得疼,肉疼哪能和心疼相比。风水轮流转,十多年前,她挑衅杨氏,而如今她却沦为了另一个杨氏。 不,绝对不可以! 周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稍微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咬牙朝靖北侯道:“侯爷,您曾经许诺过,后院的事情全由我做主,如今我做主把这个丫鬟发卖出去,您不会反对吧。” 她尽量用平缓温和地语气对靖北侯说话,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确,这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她的要求。 只要靖北侯同意把环儿发卖了,那么过往的种种,她都不追究了。 虽然周氏心里很想质问靖北侯,他凭什么要这么对她,但理智拉住了她,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靖北侯也不例外,虽然显然只有一个环儿,但却也不知道这些年来,靖北侯有没有睡过别的丫鬟,她若是不依不饶,最后反而会伤了夫妻情分,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这件事过去。 不过,这样的事情她绝不能放任下去,先把环儿解决了,日后再把靖北侯看的牢牢的,她就还是他的唯一。 周氏自以为自己大度,但是靖北侯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宽容大度,反而是皱起了眉头,环儿并没有犯什么错,监视周氏这是他的命令,环儿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只能选择听从他的吩咐,照吩咐做事,这怎么能说是犯错呢,既然没犯错,为什么又要将人发卖出去?这并不妥当。 靖北侯看了看环儿,眼里有些愧疚。 环儿心下一紧,周氏在靖北侯心里的地位极重,靖北侯用这样愧疚地眼神看她,显然是想牺牲她了。 她做这么多,可不是让自己被赶出侯府的。 环儿连忙跪着求靖北侯,“侯爷,您是个好丈夫,您做什么都是为了夫人好,奴婢都看在眼里,是奴婢无福,不能留在这里伺候您和夫人。” 说时,环儿眼眶一红,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她朝靖北侯深深地磕了一个响头,“奴婢拜别侯爷。” 靖北侯心里本就有愧,如今听环儿这样说,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环儿的好来,他的愧疚更深了。环儿本是奉命监视周氏,事无巨细,都一一禀告,当他恼了周氏的行为时,环儿还宽慰他,一个劲儿地说周氏的好,这才让他渐渐消气,没有找周氏摊牌。 周氏将靖北侯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她周绮梅一人的男人已经变心了。 周氏死死地咬着下颚,不让自己开口说话,她在等靖北侯的反应,若是他依然选择站在她这边,那么她就不算颜面尽失。她依然还留着一丝理智,这个时候她不能开口,她若是开口,反而会让靖北侯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只会更加厌烦她。 然而,周氏不知道的是,她和靖北侯之间的裂痕早就产生了,而她却从未察觉,以至于没有修补,着裂缝越来越大,在今日爆发了。 靖北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朝环儿说道:“你起来吧。” 咯噔!下颚咬出血了,血腥味儿在嘴里蔓延开来,周氏只觉嘴里苦地厉害,“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靖北侯看着她,正色说道:“环儿没有犯错,没有理由将她赶出府。” 他自觉这话说的光风霁月,没有任何毛病。 此言一出,周氏再也忍不住了,破口骂道:“她没有犯错?身为丫鬟,不知道安守自己的本分,竟敢勾引主子,这不叫错?侯爷,从什么时候开始您已经被这个贱婢勾走了魂儿,竟然也对我睁眼说瞎话了?” 靖北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周氏又转头骂环儿,“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本夫人面前耀武扬威,本夫人告诉你,你就是一个下贱的奴婢,永远也别想翻身做主子。你当真以为侯爷能护住你,真是不知死活!” “你不肯走是吧,那好,那你就一辈子也别离开这儿。”周氏朝含翠吩咐道,“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环儿连忙求饶,“夫人饶命,奴婢真的没有,求夫人饶命啊。”一面说着,一面往靖北侯身后躲,哭腔着求他,“侯爷,夫人要杀奴婢,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侯爷,求求您了……” 有靖北侯挡在环儿前面,含翠没敢动手,只得朝周氏看去,问主子的意思。 周氏发了狠,哪里还有半点理智在,当即扯着嗓子大吼,“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四个字周氏咬的重重的,那个贱人必须死,而且死的越惨越好。 环儿吓得呜呜哭出了声,连连求饶:“奴婢真的不敢了,侯爷,奴婢真的不敢了,求求您救救奴婢啊……” 含翠硬着头皮走上前,抬手朝环儿抓去,然而手还没碰到环儿,就被人一把推倒在地。 是靖北侯。 靖北侯将环儿护在身后,抬眸正色看着周氏:“你不要再闹了。”若不是念着她怀着身孕,可不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了。 靖北侯觉得自己对周氏已经够宽容了,然而周氏却不这么觉得,她看到的只是靖北侯为了一个环儿,将她的颜面踩到尘埃里去了。 若是今日不除了环儿,那她日后在靖北侯府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周氏冷冷地看着靖北侯,“侯爷若是顾及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让开。” 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已经没用了,那么她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环儿轻轻扯了扯靖北侯的衣角,低声说道:“侯爷,您放开奴婢吧。夫人怀着孕,受不得气的,您多担待些吧。” 靖北侯冷嗤一声,“本侯还不够担待?” 事到如今,他对周氏已经完全失去了耐性,他已经容忍她许多了,越是容忍,周氏就越是放肆,如今还拿孩子来威胁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既然容忍已经没用了,那么就没必要再忍了。 第179章 良妾,周氏气吐血 周氏眼瞧着这两人拉拉扯扯,心头已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周身轻若无物,好似身处云端,没有一丝安全感。 但她不肯认输,她能让靖北侯这么多年来都守着她一人,现在她也可以。区区一个贱婢,还能翻了天不成? 说她闹,好,她便要可劲儿地闹,定要叫环儿这个贱婢知道痴心妄想会有什么下场。 周氏木着脸,沉声道:“随侯爷怎么说,妾身今日就一句话,有我没她!” 周氏敢说出这样的话,心里自然是有把握的。撇开靖北侯对她的感情不谈,就是寻常人,夫妻多年,膝下育有一女,还有一个孩子在肚子里养着,就算看在子嗣的份上,男人就该知道怎么选择。 “这个贱婢居心叵测,我绝对容不下,侯爷若坚决要护着她,那好,将我赶出去,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柔儿,你把我们都赶出去。”周氏挺直了腰,冷冷地看着环儿。 周氏笃定了环儿会被赶出去,因为她觉得自己育有子嗣,但是她却不知自己已然犯了个大错,靖北侯若是看重子嗣,这么多年为何又对自己唯一的儿子霍长锦视若无睹? 事实上,靖北侯是个自私的人,在他眼里,只要自己快活就好,子嗣也好,情义也罢都不是他看重的。从头到尾,靖北侯看重的只是他自己的喜好,他冷落正室嫡子,终其原因是因为他不喜欢杨氏。他年少时候便喜欢周氏,奈何无缘娶进门,无奈之下才娶了杨氏,后来杨家式微,周氏也再度回到靖北侯身边,这让靖北侯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感,因而对周氏的喜欢就更深了。在后来的日子里,周氏精心谨慎地维系着他们之间的感情,牢牢的将靖北侯的心掌握在手里,靖北侯这才对周氏十多年如一日地好。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从靖北侯知道周氏瞒着他许多事情,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或是瞒着他和娘家人密切往来,或是瞒着他给娘家人送钱财,或是瞒着他和宫里的娴妃密谋……靖北侯并不是在意这些事情本身,他介意的是周氏瞒着他,这一点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后来渐渐演变成了他对周氏的不满。 靖北侯的感觉是这样的:我对你百依百顺,一片坦诚,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全力满足你,我如此待你,可是你呢,却对我隐瞒了许多事,一点也不坦诚,当着我是一副面孔,背着我又是另一副面孔。 这样的周氏让靖北侯有些不喜,若之前只有三分不喜,今日这么一闹,三分忽然变成了十分。 有我没她?她这是什么态度? 这几个字让靖北侯不禁想起了十多年前,杨氏知道了周氏的存在时的场景,何尝不是让他做选择,不过杨氏性情太柔弱,只是哭哭啼啼地说高门大族里哪家有平妻这样的说法,纳妾可以,平妻不行。 此时此刻,靖北侯看着周氏的脸,忽然生出了厌恶感,周氏这神情语气和泼妇如出一辙。他一点也不喜欢泼妇,泼妇还不如柔柔弱弱,三句话就会掉眼泪的杨氏呢。 当年的杨氏也是有孕在身,靖北侯眼睛都没眨地就把周氏娶进了门。如今这场景何其相似…… 靖北侯的目光落在周氏身上,一字一句地道:“环儿是本侯的人,本侯不让她走,她就要留在这里。” 环儿,他护定了! 此言一出,周氏脸色煞白,周身发软,颤抖着嘴唇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环儿是本侯的人,他想做什么。 周氏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只听靖北侯正色道:“从今以后,环儿就是本侯的良妾。” 良妾,意味着这位妾室家身清白,虽然是妾室,但若是没有大错,是不能轻易被赶出府的。 听了这话,环儿心头狂喜,怕被人看出来,她便把头微低着,额前的发丝将她的脸遮挡住。 这话落在周氏耳中,却犹如劈天惊雷,直接将她劈成了两半,煞白的脸颊上已然是面如死灰,周氏忽然觉得腹部好疼,她连忙弯下腰,刚想唤侯爷,却不想还没等她开口,靖北侯就已经拉着环儿大步走出去了,再没看她一眼。 周氏只觉心口一滞,当下再也撑不住,一口血噗地喷了出来。 “夫人……” 周氏晕过去之前,耳畔只有含翠等丫鬟婆子的呼喊声,她想听到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 靖北侯把环儿带离了周氏的院子后,便叫来管家,吩咐了几句,大体意思便是环儿以后就是姨娘了,让管家看着安排。靖北侯也无心细说,吩咐了两句便走了。 管家看了看环儿,道了声恭喜。然后便按照妾室的份例,为环儿安排了新的住处,再指派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她。 事实上,管家一点也不奇怪,靖北侯时常在书房召见环儿,名义上是让环儿禀告周氏的情况,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间久了,指不定生出些什么来。管家是霍家的家奴,虽是靖北侯府的管家,但他并非后院的管家,平日里只管伺候侯爷,因而即便他知道环儿很有可能会成为侯爷的妾室,这对周氏没有好处,但管家也不会多管闲事地去向周氏告密。 环儿看着新的房间,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从今日开始,她便不再是受尽欺负的下人了,她是侯爷的姨娘,是府里的半个主子了。 “你别高兴地太早,你现在只是名分上的姨娘。”忽然,耳畔传来一道淡淡的嗓音。 环儿连忙回头看去,“世子?”她惊恐不已,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霍思锦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下,轻笑道:“你不用紧张,我悄悄来的,没人看见。” “是,奴婢不紧张,就是有些惊讶而已。”环儿反应极快,连忙点头说道,“世子教训地是,侯爷只是和二夫人赌气,所以才说纳奴婢为妾。说是纳妾,但是也就是口头上说一句,奴婢确实不该得意。” 说是纳妾,实际上连个仪式也没有,即使是妾室,那也该是坐着粉轿堂堂正正地进门才对。可靖北侯半点都没提仪式的事,可见摆明了就是没那个意思。 环儿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地无影无踪,她现在的处境实际上是尴尬的,确实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错,你还没被眼前的虚华迷失自我。”霍思锦微微一笑,“不过,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名分你已经有了,那么你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你便没那么多顾及了。” 从前环儿倒是想用自己的美色引靖北侯上钩,但被霍思锦制止了,她告诉她还不是时候。而如今环儿已然成了靖北侯的妾室,做姨娘的和男主子同塌而眠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来错。 “但是你要牢牢记住一点,周氏依然还在,你必须牢牢握着靖北侯的心,切不可让周氏抢了去,至于具体该怎么做,你该知道的。”要想靖北侯和周氏离心,最好的办法便是不着痕迹的挑拨离间。 环儿点了点头,“世子对奴婢说的话,奴婢不敢忘。” 看着如今这光景,环儿心里已经想明白了,若非霍思锦指点得当,她就是爬上靖北侯的床了,也不会有好结果。 霍思锦唇角微扬,“你是个聪明的人,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想必你心里也有数了。” “奴婢能有今日,全靠世子指点。”环儿不忘表忠心,“世子对奴婢有大恩,奴婢片刻不敢忘。” 霍思锦抬手摆了摆,“我帮你是有私心,毕竟我也乐意给周氏添堵。除此之外,我还要你做一件事。” 第180章 上药,霍思锦惊恐 “但听世子吩咐。”还没等霍思锦说是什么事情,环儿就先行应下。 对方如此识趣儿,霍思锦不禁唇角微微扬起,缓缓说道:“想办法让靖北侯和我母亲和离。” 此言一出,环儿当即诧异了,她没听错吧?竟然是让侯爷和夫人和离? “你没有听错。”霍思锦早已经料到环儿会是这样的反应,正常人的确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霍思锦看着环儿,正色道:“这件事,你不用正面做,只需要在必要时候,促成即可。” 靖北侯对杨氏没有感情,但是和离之事牵扯到靖北侯府的颜面,他未必肯,多半是犹豫不决的状态,那么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在旁边推他一把,而这个人非环儿莫属。 环儿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世子会有提出这样诡异的要求,但是她做惯了丫鬟,最是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多嘴,既然世子吩咐了,那她便只需要照做就是了。 “奴婢都记下了,定会全力促成。” 霍思锦点了下头,在这一点上,她都是不怀疑环儿。但是小木头却不这么想,从环儿处离开后,小木头忍不住问出了口,“世子,要是夫人和侯爷和离了,那您怎么办?” 小木头是个好学之人,虽然出身乡野,但是自打来了京城之后,就努力地学着了解京城里的人文习惯。据他所知,高门贵族尤其重视名分,若是世子的生母离开了侯府,那世子也就算不得嫡子了,身份可就尴尬了。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霍思锦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分明是给她自己找麻烦啊。 “我自有我的去处,至于原因,现在还不适合告诉你。”倒不是霍思锦不信任小木头,小木头和飞羽不同,他是祜州带回来的人,是真正的身家清白之人,是因为想要报恩才跟着她,而且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霍思锦也看得出来,小木头是个秉性纯良之人,值得信赖。 但是她的身份是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止是小木头,如果可以,霍思锦甚至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小木头皱着眉,莫非世子是觉得他年纪还小,所以不告诉他? “世子,虽然我今年才十二,但是我从前常听人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其实我真的还可以…” 霍思锦笑着抬手打断了他,“小木头,不,以后我还是叫你的大名方木吧。” 小木头是他的别名,初见他时,旁人都是这么叫他的,霍思锦也就跟着叫了。方木虽然年纪才十二,但如今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而且在京城待了这几个月,他越发看着成熟且老练了。这称呼也早该改过来了。 “方木。”霍思锦正色说道,“你成长的很快,我也没把你当小孩子看待,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有的事情并不适合让你知道。” 她的语气温和而平静,眼神清澈,并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方木抿了抿唇,随后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世子既然这样说了,自有他的道理。 霍思锦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木,你虽然跟着我,但你不是签卖身契的下人,日后你若是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不,我不想。”还没等霍思锦说完,方木就抢过话去,“能跟着世子是我的福分。我想一辈子做您的小厮。世子,您别嫌弃我,更别赶我走,我什么都能做的。” 霍思锦笑了笑,“你别紧张,我没说要赶你走。只是往后我母亲同靖北侯和离了。我也会跟我母亲离开,到时候,你肯定是不能留在候府的。你是我的小厮,旁人容不下你的。” 这些霍思锦一早就考虑过,一旦和离成功,就等于是她们正式和靖北侯撕破脸皮了,到时候两个院子里的下人是肯定不可能留在候府的。尤其方木还是她从外面带进来的人。 “你若是不想离开,跟着我一起走也可以。”横竖即便是“霍长锦死了”,杨氏和霍思锦还在呢。 方木点了点头:“我跟着您。即便您不是世子,您也是我的主子。” 霍思锦欣慰不已,其实上天还是眷顾她的,不仅让她重获新生,还把这个一片赤诚的少年送到她跟前。 “方木,你一个人在侯府要多加小心,环姨娘那边你也不用再和她接触了。我们助她走到这一步已经够了,剩下的就不用我们出手了。” 能让靖北侯当着周氏的面,纳了环儿为妾,足见环儿已经成功打进了靖北侯的心。霍思锦相信如今的环姨娘绝对有能力和周氏抗衡。 “世子,我觉得环姨娘心机太重,只怕靠不住,我还是小心看着点好。”方木性子格外敏感,他能分辨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因为霍思锦是好人,所以他跟着她。而环儿,方木看的分明,虽然是丫鬟出身,但心思可大了去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反过来对霍思锦恩将仇报。 霍思锦淡笑着说道:“这个你不用太担心,我母亲要是离开了侯府,对她来说是好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不用你督促,她也会尽心尽力的。至于以后,我和她没有利益纠缠,除非她犯蠢,才会算计到我头上。” 环儿并非愚蠢的人,想来一般不会刻意犯蠢。 霍思锦又交代了方木几句,提醒他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语罢,这才离开。 …… 有环儿给周氏添堵,刺杀的仇霍思锦只当是暂时报了,而楚铮对此并不满意,为此他还特意告诉霍思锦,“想做什么尽管做,有东宫为你做后盾,你可以没有任何顾忌。” 言下之意,即便没有证据,霍思锦也大可以杀了周氏报仇。 然而,楚铮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霍思锦哭笑不得,她若是单纯的想要弄死周氏,不必等到现在,即便是没有这次的刺杀,她和周氏之间也是势不两立。但相比于死,霍思锦更想让周氏绝望的神情。 纵然霍思锦极力劝说杨氏同靖北侯和离,但终究心有不甘。靖北侯宠妾灭妻,这才造就了杨氏的悲剧。如今环姨娘横在靖北侯和周氏之间,正好让周氏尝一尝这么多年杨氏的心酸滋味。 她可不管靖北侯和周氏之间是不是真爱,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明明是霍家主动求娶的人,到头来却落得个备受冷落,还要处处受周氏苛待的悲惨局面。杨氏柔弱,那她这个女儿便要为母亲出一口气。 不过,让霍思锦觉得讽刺的是,靖北侯对周氏的爱也不怎么牢固嘛。 这些话霍思锦并没有告诉楚铮,只答道:“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区区一个后宅妇人,犯不着牵扯上东宫。” 和周氏的斗争,那是她的私事,虽然她之前投靠楚铮的确是想着给自己找个后盾,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说,借助东宫之力弄死周氏。 楚铮也看出她留了后手,也就没有再坚持,只说:“长锦你受伤不轻,就暂时不要忙着公务,先养伤要紧。” 虽然是皮外伤,但也要好生养着,不然日后会留疤的。 若是霍思锦的皮肤上留着道道疤痕,楚铮忍不住蹙眉,眼前这个少年生的唇红齿白,俊美清秀,可若是身上留着几道丑陋的疤痕,就好比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忽然多了裂痕…… 翌日,霍思锦就收到了祛疤消痕的灵药。 楚铮将药瓶递给霍思锦,还解释说:“你是个文人,身上留疤不妥。” 刚听到祛疤消痕几个字的时候,霍思锦心里是忽然紧张的,男子身上有点疤痕什么的并不是大事,只有女子才极其重视肌肤的光滑柔嫩。不过随即听到楚铮的后一句话,霍思锦的心稍微松了松。 “长锦多谢殿下赏赐。”她恭敬的接过药瓶。 药瓶刚要放到她手心,楚铮忽然又将其收回了,朝霍思锦道:“这药膏越早用效果越好,本宫先为你上药。” 霍思锦瞳孔倏地一缩,上药?! 第181章 玩笑,真像姑娘家 上药? 不行,绝对不行! 霍思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而且位置不固定,伤在手臂还好说,还有的伤口在背部前胸,若是让楚铮为她上药,那她岂不是暴露身份了。 “不可。”霍思锦连忙摇头又摆手,“殿下是万金之躯,怎可为长锦上药。” 说话的同时,她脚下后退两步,离楚铮更远一点。 楚铮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眼眸瞬间一暗,“长锦,你从不让宫人近身,本宫是怕你够不着背上的伤口。” “你既是本宫的人,本宫却没能保护好你,上药这点小事,本宫如何做不得?”末了,楚铮又忍不住加了一句,“长锦,本宫别无他意,只是为你身体着想。” 他这话是真心的,纵然他对她产生了某些不可言说的龌龊心思,但为她上药,的确只是担心她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邪念。 他怕她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才要拒绝他。楚铮的心里有些忐忑,殊不知霍思锦从未往那方面想过,在她心里,楚铮是品行高洁的君上,从未往歪处想过。 “殿下,一切都是长锦的不是,长锦……” 霍思锦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见门开了,骆清澜在外面探头,见着他们两人,咧嘴一笑,随即走了进来。 “铮哥。”骆清澜先与楚铮拱手作礼打招呼,然后才与霍思锦朗声笑道,“我见你们在里面说话,想来没什么不方便的,所以没敲门就走进来了,霍世子你可别介意啊。” 霍思锦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对于骆清澜的突然出现,她不仅不介意,反而还有点庆幸,有骆清澜这个姑娘家在,楚铮就不会再提出为她上药了。 但是,霍思锦却忽略了一点,骆清澜是将门之女,她和一般的贵女不一样。 骆清澜看了看楚铮,又看了看霍思锦,总觉得这两人有些怪怪的,只是她方才在外面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管其他了,先把正事办了,这样想着,骆清澜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朝霍思锦道:“霍世子,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对伤口愈合有奇效,虽然我知道太医也给你开了金疮药,但是我保证,我这瓶药的药效会比太医院的更好。” 那日在马车里,霍思锦有意提起靖北侯的糟心事,本是想着让骆清澜知道靖北侯的家门不幸,所以她本人并不是个好的选择,然而骆清澜本就不是心思特别敏感之人,再加上当时遇到了刺杀,骆清澜的心思也被转移了,也就没体会到霍思锦说那话的深意。 霍思锦平安回来了,骆清澜心想着她也该关心关心她,也好给霍思锦留个好印象。骆清澜并非自恋之人,她不认为因为自己是兵权在握的骆家女,所以霍思锦就一定会答应娶她。 “多谢县主好意。”霍思锦朝骆清澜道了谢,正要接过药瓶,却不想骆清澜说了句和楚铮一样的话。 “唉,也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闹着要去普荫寺,你也不会受伤。金疮药虽是好东西,但却不是我个人的,这样吧,我帮你上药。” 骆清澜的想法很简单,金疮药其实是她从骆正卿那里拿的,虽然是自己的亲哥哥,但到底还不够表达自己的心意,自己亲手做的事情,才更有诚意。而她为霍思锦上药,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怎么说也是亲力亲为,更有诚意一点。 听了这话,霍思锦心肝儿都是一颤,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要给她上药。 她暗暗叫苦,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她从来不许人近身,即便是住进东宫,她也从不要宫人伺候,也没见有人因此多问一句,霍思锦本还没什么顾及,谁知道今日楚铮和骆清澜都提出要为她上药,真是让她尴尬。 霍思锦敛了敛心神,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后朝楚铮和骆清澜行了一礼,正色道:“殿下和县主的好意,长锦心领了,只是长锦从不让人近身,这算是长锦的怪癖吧,还请殿下和县主莫怪。” 她直接把这个说成是怪癖,人活在世,有点与众不同的怪癖也不是什么奇怪事,而且既然都说是怪癖了,那便是没有理由的事实,没什么好置喙的。 霍思锦从不让人近身,这事儿楚铮是知道的,他倒是没有多问,心道只要霍思锦不是因为别的拒绝他就好。 可骆清澜却不同了,她看了看霍思锦,眉梢微挑,“从不让人近身?你是一直都这样?” 霍思锦点了点头,“一直都这样,叫县主笑话,只要有人离我太近,我就浑身不自在。” 骆清澜扬眉笑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癖。搞得跟京城里的娇弱小姑娘似的,稍微离得近点就不自在。” 她说这话本是无意,她生在边关,女儿家性子也豪爽,没有那么多规矩,到了京城才知那些高门贵女,一个比一个娇气忸怩。而霍思锦说起她不让人近身的怪癖,这让骆清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京城女子的娇羞忸怩。 此言一出,霍思锦脸色微变,手指骤然捏紧,心跳在加速,她连忙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自己吓自己,都瞒了这么多年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谁料,骆清澜挑眉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又调笑道:“不过话说,霍世子,你这脸,这肌肤,还真的有点……” 话没说完,就被霍思锦插过话去,“县主,长锦是男子。” 她语气微趁,神色严肃,似有些怒意,骆清澜本意只是同她开个玩笑,眼瞧着霍思锦如此神色,心知这玩笑开过头了,连忙收住,“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把玩笑开过头了,我道歉,还请霍世子原谅。” 然而,霍思锦的神色依然严肃,显然对此很是不悦,骆清澜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把人惹生气了,连忙把药放下,“药,我放这儿了,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来也是,开这样的玩笑,实在有损男子的自尊心,骆清澜垂着头,很是尴尬地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霍思锦和楚铮两人,霍思锦朝楚铮拱手行礼道:“长锦失态了,请殿下恕罪。” 楚铮眼眸微凝,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摆了摆手,“无碍。你一向温和从容,倒是鲜少看到你有这般生气的模样。” 霍思锦苦笑一声,道,“长锦一时间自尊心上头了。”她的苦笑其实因为她其实是害怕被人揭穿身份,尤其又是当着楚铮的面。楚铮这样看重她,若是他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儿身,那他会怎么想? 被欺骗的感觉,还是失望,一心想要提拔的人居然压根就不是个男子…… 霍思锦不敢想,她害怕被发现,更害怕被楚铮发现。 然而,楚铮沉默了片刻后,道:“你也别介意,她是将门出身,向来是心直口快,也没恶意。” 劝了霍思锦几句,楚铮也没有再提为她上药的时候,只是嘱咐她好好养伤,然后也离开了。 楚铮走后,霍思锦连忙关上门,后背抵着门,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嘴里喃喃自语,“对不起……” 殿下,对不起,我注定要让您失望。 这一刻,霍思锦忽然生出一种念头,如果她真的是个男人就好了,那她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尽心竭力的辅佐楚铮,助他登上皇位,穷尽一生为他分忧解难,他为君,她为臣,他们君臣一体,定能缔造一个清明盛世。 霍思锦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一声喃喃自语被门外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第182章 拒绝,算什么东西 楚铮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儿了,方才缓缓走开。 回到书房,第一件事便是叫来郑长冬,“本宫曾经让你查过霍长锦那个嫡亲的妹妹,你可还记得当时查探的结果?” 郑长冬是楚铮的心腹侍卫,说是侍卫,实际上东宫上下包括暗探在内,都是由郑长冬打理,因而传递的消息基本上都会经过郑长冬之手。 “属下记得。”郑长冬答道,“霍世子的妹妹名叫霍思锦,和他是龙凤胎,只是霍小姐自小体弱,便养在侯夫人的娘家江州,一直没有回过京城。” “可派人去江州亲眼见过霍小姐?”楚铮当即追问。从耳洞,到霍思锦从不让人近身的怪癖,再到今日骆清澜的一句玩笑话,楚铮的心里产生了疑问,而这个疑问必须要得到确凿无疑的答案。 郑长冬觉得很奇怪,殿下不是十分看重也十分信任霍世子吗,今日怎么会无端闻起来霍世子的妹妹。 但奇怪归奇怪,他不像郑长青惯是嘴上没把门的,老老实实地答道:“属下派人去江州查过,他的确亲眼见过霍小姐人在江州,只是霍小姐体弱,从不出门。据说十几年前,侯夫人的娘家兄弟杨大人也住在那里,后来过了几年,杨大人调任别处,整个宅院里除了霍小姐之外,就只有几个伺候她的下人在。” 听了这话,楚铮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人在江州,但到底是不是霍小姐这可就不一定了,霍小姐从没来过京城,也就是说,京城里的人没有认识她,而且整日里都不出门,那么见过她的也只有伺候她的下人。 一个深居简出,甚至从不出门的人,真的是霍小姐吗? 随后,楚铮正色道:“本宫要出去一趟,你留在府里,打点好一切。”他必须要亲自去一趟江州。 郑长冬隐约也猜到楚铮要去哪里,正要开口,楚铮低沉的嗓音再度在耳畔响起,“关于本宫的行踪,本宫不想要任何人知道。” “殿下,此去江州路途遥远,来回最起码也要三天时间,眼下京城里的局势不安稳,风云莫测,不如这一趟让属下去,属下保证绝不出任何差错。”郑长冬拱手请命。 这个时候楚铮离开京城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楚铮去江州,想来也是因为霍思锦的缘故。在郑长冬看来,纵然楚铮对霍思锦产生了怀疑,也用不着在这个紧急关头亲自跑一趟。 然而,楚铮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本宫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只管照本宫的吩咐做。” 旁的事都可以交给郑长冬去,但是这件事他必须要亲自去,不然他恐怕日夜不得安眠。 倘若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霍长锦其实是……那该多好。 几日后,楚铮代皇帝出京体察民情,这一次是微服私访,他去了哪儿,带了多少人,没有人知道。 霍思锦听闻此事时,楚铮已经走了。 “殿下是奉命微服私访,因而行踪不定。”郑长冬告诉她。 霍思锦眉头微皱,“陛下怎么会突然想起要殿下微服私访呢?”她记得前世没这档子事啊,虽然重生后发生的种种,有一些变化,但除了被她干扰外,其他事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啊。 郑长冬摇头淡笑道:“这是陛下的命令,至于是为什么,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咱们做臣子的,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这个长锦自然明白,只是殿下此次出京实在突然,就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她担心楚铮这一次出京,是旁人设的圈套。 “世子放心,殿下已经做了谨慎的安排,身边的护卫个个都是好手。”郑长冬面不改色地说道,内心却在感叹,殿下因为这位霍世子,着实费劲了心力,霍世子可千万不要让人失望才是。 两人正说着,骆清澜忽然走了过来,“霍世子,我正找你呢,原来你在这里。” “永嘉县主。”霍思锦连忙与骆清澜见礼,“不知县主找长锦何事?” 骆清澜看了看郑长冬,郑长冬立马识趣儿地道:“县主,世子,属下有事就先告退了。”说完,便迅速地离开了。 骆清澜明显是有话要和霍思锦说,郑长冬自然要避让。 “县主有话和长锦说?”霍思锦抬眸看向骆清澜。 骆清澜点头说道:“世子,前几日我说错了话,实在很抱歉。这一礼,是清澜向你赔罪。”说时,她微微屈膝朝他行了个标准的闺礼。 见此情景,霍思锦眉心微蹙,骆清澜性子豪爽,一向行礼都是微微拱手,行的是军中将士的礼节,而今却对她行闺礼,此间似乎别有深意啊。 “县主,其实你没有说错什么,不过是开个小玩笑罢了,是长锦心眼儿太小,合该我给县主道歉才是。”霍思锦连忙接过话去,言语间将自己贬的低低的,意在让骆清澜知道她心眼儿小,并不是个“好男人”。 然而,骆清澜却并没有体会到她这层意思,摆手笑道:“世子你这是给我台阶下呢,其实我心里明白着呢。任何一个男子听别人说他像个姑娘都会生气的,毕竟这事关尊严。” “世子,你我相处也有大半个月了,其实我看的分明,你为人善良大度,温润儒雅,说是谦谦君子再恰当不过,清澜其实很是……” 骆清澜顿了顿,“那日确实是一时口不择言的玩笑话,世子你千万不要误会,清澜其实心里是很钦佩世子的。” 钦佩,这是骆清澜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词了,她到底是个女儿家,也不好说什么钦慕之类的话,思来想去,也只有钦佩二字既能隐约表达她的心意,也不算太过明显。 这其中隐隐约约的深意,事实上霍思锦已经体会出来了,她眉头微皱,看来骆清澜还是没有体会到她的意思。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若是再放任自流,往后指不定会发生什么状况呢。 霍思锦在脑海中组织了想说的话,随后咬了咬牙,看向骆清澜,正色说道:“县主,长锦一生坎坷,从未想过得到任何女子的钦佩,县主的好意,长锦只能心领。” 闻言,骆清澜顿时一怔,随后反应过来,“霍世子,你……” 霍思锦的话说的已经很明显了,饶是骆清澜心思再粗,也体会出一二了,她看着霍思锦,缓缓说出,“你是在拒绝?” 她从想过会是这个结果,虽然她并没有自恋的以为霍世子就一定会喜欢她,但是她觉得好歹霍世子不会讨厌她吧。可是如今,听霍世子这意思,似乎是一点也不喜欢她啊。 骆清澜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霍世子,你讨厌我?” “不是讨厌。”霍思锦摇了摇头,“县主是个好姑娘,只是长锦……霍长锦这一生都不可能娶妻。” 霍思锦从骆清澜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任何愤怒之意,她只是惊讶和疑惑不解,于是她也就放心大胆地继续说下去:“县主聪慧过人,选择长锦,想必也是为大局着想,但是长锦也并不是县主唯一的选择。” 霍思锦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留意着骆清澜的神色,见她神色无异,方才继续说道:“长锦可以肯定地告诉县主,若是县主选择了长锦,日后定会后悔终生,长锦不愿害县主,更配不上县主,还请县主另择贤能。” 话音刚落,耳畔传来一道狠厉的声音,“你算个什么东西,当然配不上我骆家的姑娘!”义安大长公主扶着侍女的手匆匆走上前来。 第183章 动怒,明理的姑娘 “祖母。”骆清澜眼瞧着义安大长公主满面怒容,心道不好,连忙迎上前去,挽住她的胳膊,笑语盈盈,“祖母,澜儿就是和霍世子说玩笑话呢,您怎么来了?” 骆清澜从小长在义安大长公主身边,对于她的性格很清楚,义安大长公主的性子最是骄傲,方才霍思锦的话必然会让她觉得有失颜面。 骆清澜竭力将方才的事情归结于玩笑一场,希望能平息义安大长公主的怒意,然而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骄傲如义安大长公主,她怎么会容忍自己最喜爱的孙女儿被人看不上。即便霍思锦话里话外并没有任何看不起骆清澜的意思,但她拒绝了骆清澜,这件事本身对于义安大长公主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本宫耳朵还没聋呢!”义安大长公主扫了骆清澜一眼,眼眸里竟是不争气的神色,都被人家这样羞辱了,骆清澜竟然像没事人一样,而且反倒是帮着对方说话。 义安大长公主将方才她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是不是玩笑话,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原本之前骆清澜就有意无意地表达过她对这位霍世子有那么一丁点意思,而骆正卿也在一旁时不时劝说着,霍世子年轻虽轻,但极有才能,又是太子楚铮的心腹谋士,日后太子登上帝位,这位霍世子必然会得到重用,若是将骆清澜嫁给霍世子,就等于是与太子楚铮结盟。既能实现与太子结盟,又能让骆清澜嫁给她喜欢的人,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原本反对此事的义安大长公主,在骆清澜和骆正卿明里暗里的劝说中,渐渐有了改观,她虽然更属意让骆清澜直接嫁给太子楚铮,但一来楚铮明确表示不会娶骆清澜,二来骆正卿的话说的也有道理,她终究是疼爱这个孙女儿的,既然孙女儿愿意,又能侧面达到结盟的效果,或许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然而,就在义安大长公主刚想明白,决意成全骆清澜的意愿,将她许给靖北侯世子霍长锦时,却不料正好听到霍思锦坦言拒绝骆清澜。 先是太子楚铮,现在又来了一个霍世子,这让义安大长公主怒上加怒。太子楚铮拒绝,她也就忍了,那毕竟是一国储君,可是霍思锦凭什么,区区一个没落的侯府世子,也敢嫌弃他们骆家的女儿! “祖母……”骆清澜朝义安大长公主撒娇,然而这个时候的义安大长公主哪里是她撒个娇便能平息怒气的呢。 义安大长公主直接一把甩开她的手,同时冷着脸道:“你闭嘴,站一边儿去!” 骆清澜抿了抿唇角,低声朝义安大长公主说了句:“祖母息怒,这里毕竟是东宫,您可千万别伤了和太子殿下的和气。” 事到如今,她是安抚不了义安大长公主了,为今之计,只希望自家祖母能看在这里是东宫,是太子楚铮的地盘上,稍有能收敛着点。说完,她才顺从地站到一边儿,同时悄悄给霍思锦使了个眼色,祖母已经动怒了,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骆清澜本就对霍思锦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因为霍思锦是个合适的联姻对象,其实方才霍思锦的一席话,她已经想明白了,事实上从头到尾都只是她单方面选择了霍思锦,而霍思锦对此事并不知情,如今话说开了,对方没那个意思那此事合该到此为止了。 谁料,这个时候却出了意外,竟然被自家祖母听了去。 看着怒气冲冲的义安大长公主,骆清澜心里歉疚不已,这事儿还真的不赖霍世子,是他们自视甚高了,全然没有考虑过,霍世子也有拒绝她的权利。 “靖北侯世子,东宫长史……”义安大长公主又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再霍思锦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是打量的目光却是充斥了不屑。 义安大长公主先前对霍思锦有几分满意,此刻对霍思锦的厌恶就有几分,甚至更多。 霍思锦定了定心神,随后缓缓朝义安大长公主行了一礼,“正是霍长锦,长锦见过大长公主。”她举手抬足,一言一行莫不合乎礼仪规矩,丝毫没有任何慌乱紧张之意。 若是旁的事情,义安大长公主见她如此反应,兴许还会赞她一句“世子好气度”,然而今日这番情景,义安大长公主心里眼里都只有厌恶和恼怒,管你如何镇定自若,她依然不会有任何的改观。 “本宫知道你。”义安大长公主冷嘲热讽道,“一个不被生父所喜的家族弃子而已,你以为你自己有几斤几两。” 闻言,骆清澜脸色大变,“祖母!” 祖母这是明晃晃地戳人家的伤口,这也太过了吧。 “本宫叫你闭嘴,你听不懂本宫的话吗!”义安大长公主厉声斥道。 这一声呵斥,声音洪亮,铿锵有力,骆清澜只得闭上了嘴,她知道若是她再多说一个字,不仅不能灭火,然而让祖母心里的那把怒火越烧越旺。 和骆清澜相反,霍思锦却是神色不改,一如方才的镇定。她的心早就坚如磐石,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对亲情的渴望,对权势的追求,这些东西她都没有,因而义安大长公主的这一句“一个不被生父所喜的家族弃子”并不能让她有所波动。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事实而已,无从反驳,更无关情绪,带不来任何变化。 “能让大长公主有所耳闻,是长锦的荣幸。”霍思锦浅笑着说道,“霍长锦的确是个卑微的普通人,也从不敢托大,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大长公主恕罪。” 霍思锦把姿态摆的低低的,直接顺着义安大长公主的话说。义安大长公主此时正在气头上,她若是硬来,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她这么一说,反倒是让义安大长公主一口气憋在心里,却无从发泄。她虽然生气,但倒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这里是东宫,霍思锦也是太子楚铮的人,她若是越过了楚铮,处置他的人,岂不是落了他的颜面。 霍思锦认错态度诚恳,让她连个发落的理由都没有。 义安大长公主冷冷地看着霍思锦,她还真是小瞧这个少年了。 “本宫一向是个心气儿大的,容不得半点渣子,本宫就是不恕你的罪又如何。”义安大长公主沉声说道,言语间满满都是威胁。 言下之意,今日这事儿没完,她定会报复回来。 霍思锦眼眸微抬,正面对上义安大长公主,淡淡地说道:“敢问大长公主,您要恕长锦的什么罪,不恕什么罪。” “你……”义安大长公主顿时语塞。 男子拒绝女子是什么罪?纵然骆清澜是县主,可是霍思锦也是侯府世子,从品级上来说,两人不相上下,霍思锦拒绝了骆清澜,连以下犯上都说不上,又哪里能说是罪? 更何况,即便是拿霍家和骆家的权势高低论,硬给霍思锦扣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可若是这样,没脸的人是骆清澜,是他们骆家。 纵然骆家权势再高,但骆清澜是女子,闹开了,吃亏的永远都是女方。 “好,好一个靖北侯世子,本宫记住你了。”义安大长公主冷冷地看了霍思锦一眼,随口转身离去,步履快而沉,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地面,而是霍思锦本人。 骆清澜趁义安大长公主转过身去,正想悄悄与霍思锦说话,却被义安大长公主叫住,“澜儿,还不走。” 当着义安大长公主的面,骆清澜没法开口,只得与霍思锦使了个眼色,希望霍思锦能体会她的意思。 事实上,霍思锦也看懂了骆清澜是何意,心中不得不感慨,永嘉县主的确是个好姑娘,即便是被她拒绝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为她说话,真是个明理的好姑娘。 第184章 兄妹,喜欢不喜欢 义安大长公主怒气冲冲地拉着骆清澜走了,走到无人处方才停下脚步,冷着脸看了看骆清澜,“你别想着那个混小子了,本宫绝不答应。” 骆清澜处处为霍思锦说话,落在义安大长公主眼里,自然而然地就解读成了骆清澜对霍思锦情根深种,即便是霍思锦拒绝了她,她依然痴心不改。 骄傲如义安大长公主绝不会让自己的孙女儿这么没有骨气,被一个混小子伤了情,却依然爱的如痴如醉。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祖母,澜儿不会再想着霍世子了。”骆清澜一听就知道自家祖母误会了。 她连忙解释道:“既然霍世子没那个意思,澜儿也不是非他不可。祖母,这件事就当它过去了吧,从今以后,咱们谁都别再提起了,好吗?” 骆清澜是真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了,一来免得面上尴尬,二来她也不希望义安大长公主记恨霍思锦,找她的麻烦。 听着前面的话,义安大长公主缓了缓,孙女儿不是那等没有骨气的弱女子,她也欣慰。然而,又听骆清澜说让这件事情过去,义安大长公主立马咂摸出别的味道来了。骆清澜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为霍思锦说清,希望她不要为难她。 义安大长公主当即沉下脸来,“那个霍长锦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吗?澜儿,你是骆家的嫡女,平日里本宫是怎么教你的,我骆家的儿女,即便是打折了腿,也绝不行卑躬屈膝之事。霍长锦把你往脚下踩,你还为她说好话,你真是……” “气死本宫了!”义安大长公主气的脸色都变了,她气骆清澜不争气,更气自己竟然养出来这样的孙女儿。 骆清澜连忙辩解道:“祖母,澜儿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义安大长公主把脸别过去,不再看她,那意思很明显,多看她一眼就多一分气。 “祖母。”骆清澜转到义安大长公主面前,“您听澜儿解释,澜儿不是为霍世子说话,而是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澜儿没脸,澜儿不想再提这件尴尬事,所以才希望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骆清澜了解义安大长公主,知道该怎么说话才能让她觉得顺耳。 “当真是这样?”义安大长公主侧目看着骆清澜,显然有些不相信。 骆清澜连忙点头,“当然是真的。虽然我骆家的儿女,不论男女,都不是心性软弱之人,可是祖母,澜儿到底是女子,但凡是女子,谁希望这种事一直被人记挂着的。祖母,您就别让澜儿觉得难堪了。” 这话说的义安大长公主不由地放缓了心肠,骆清澜是她一手养大的孙女儿,也最受她喜欢,她又怎会愿意让她难堪。 “澜儿,祖母绝不让你欺负了你去。”义安大长公主摸了摸孙女儿的柔柔的乌发,坚定地说道,“澜儿你放心,祖母一定会为你出一口恶气。” 换句话说,在义安大长公主看来,若是这口恶气不出,那这件事情就永远过不去。 骆清澜眉心微蹙,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看来祖母这会儿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用。 待安抚好了义安大长公主,骆清澜就去找了哥哥骆正卿商量。 “他不同意?”骆正卿听了妹妹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最先注意到的是霍思锦的拒绝。 “哥,人家霍世子也是人,有喜怒哀乐,他怎么不可以拒绝。”骆清澜见哥哥抓住的重点不对,连忙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是我们的错,盲目自信,根本没有考虑过霍世子的想法。我们选择他是基于大局为重,可这是我们的大局,并不是霍世子的。而且即便是霍世子是太子的心腹,但心腹未必要通过牺牲自己的亲事来表忠心。” 听了这话,骆正卿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叹道:“这么好的姑娘,怎么阿铮和霍世子都不喜欢呢?” 他倒是不像义安大长公主那般怒气冲冲,但是他却觉得无奈和惋惜,他妹妹明理大度,世上能找到几个姑娘如骆清澜这般好。楚铮和霍思锦都不喜欢,是他们的损失。 见哥哥没有动怒,骆清澜松了口气,随后微笑着说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们。” 无论是楚铮,还是霍思锦,骆清澜都没有男女之情,婚嫁之说只是因为觉得合适。 骆清澜明事理,辨是非,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她认为人家合适,但却不会强行要求人家也觉得她合适。 “哥,祖母还是很生气,你也知道祖母的性子,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怕霍世子会有危险,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帮帮他。”骆清澜叹了口气,“其实我们都明白,霍世子是无辜的。” 骆正卿想了想,道:“祖母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不让她出了这口气,那这件事情就过不去。我会想办法劝一劝祖母顾及太子的颜面,霍世子到底是太子的人,祖母即便是要出气,也不会做的太过。” “可太子殿下出京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若是祖母……”骆清澜烦躁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觉得还是让霍世子避开一段时间为好,祖母这次是真的很生气,太子又不在,我怕霍世子会遭大罪。” 义安大长公主发起狠来是如何厉害,骆清澜可是见识过的。 “澜儿,你这是关心则乱了,东宫是太子的底盘,霍世子在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骆正卿看向妹妹,“澜儿,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霍世子了吧?” 骆清澜善良明理,所以她不愿义安大长公主对付霍思锦,但是因为这个她慌了神,骆正卿就觉得有些可疑了。 “没有。”骆清澜直接否定,正色道,“哥,我对霍世子没有那个心思,只是因为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温儒谦和,又生的一幅好容貌,这样的人被我牵连,实在是我的罪过。” 然而骆正卿挑眉看着她,那眼神里都透露着将信将疑,“你既然认为霍世子人不错了,还说没那个心思?” “哥……”骆清澜嘴角一抽,无奈地道,“我不过是想帮霍世子一把,哥可别想太多了。” “霍世子是相貌人品才华都是个中翘楚,可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和他对我也没有那个心思的道理是一样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关相貌,无关才华,甚至品性也可以不顾及。有的人,即便知道对方是个坏到骨子里的大混蛋,可是依然喜欢。” 骆清澜耸了耸肩,“没办法,感情之事向来玄乎。” 她说的坦然,完全没有任何伤逝之感,骆正卿这才相信的确是他想岔了,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澜儿你放心吧,祖母那边我会想办法劝住她,霍世子那边只要他小心避着,不和祖母正面接触,当也无事。” 骆清澜点了点头,“那就交给哥了,未免惹祖母更生气,在祖母面前,我只能绝口不提这件事。” 骆正卿看着妹妹,轻叹道:“澜儿,霍世子拒绝也好。哥其实更希望你嫁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人,不要为了骆家委屈自己。” 他是骆家的继承人,该是为家人撑起一片天,而不是让家人为他铺路。 “哥,世家贵女哪一个不是用来联姻的,你和祖母都尊重澜儿的选择,澜儿从未觉得委屈。”骆清澜悠悠说道,她的眼眸明亮,好似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 第185章 真假,病弱的女子 江州 “殿下,这里就是杨家宅院,杨家的人早就搬走了,住在这里的除了霍小姐,就只有几个下人。”下属与楚铮禀告道,“霍小姐住在西院,只是她平日里几乎闭门不出,顶多在院子里走走,从未出过大门。” 楚铮垂眸沉默片刻,道:“去西院看看。” 光明正大的去显然不可能,楚铮直接一个纵身翻进了西边的小院。杨家这处宅子不大,因而西边的小院除却两间房,便是一个小庭院。 楚铮悄悄走进庭院,靠近房间,里面有咳嗽声传来。 “我就去找大夫来,你这么咳下去不行的。”一个衣着朴素的丫鬟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为躺在床上的虚弱女子顺气。 女子摇了摇头,“别去了,没用的,这么多年,我不知道喝了多少药,喝的舌头都发麻了,可是还是老样子。织芸姐姐,我能活这么长时间就已经是天赐的福气了。” 织芸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姑娘,别说傻话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女子也不禁红了眼眶,但是她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只是悲伤的情绪如何忍得住,忍着不掉眼泪,但是说话的声音里却是瓮声瓮气的,“织芸姐姐,我也想好好活着,可是我真的好难受,我……” “我怕我快支撑不住了……”女子说完,终是没忍住,眼泪唰的一下滚滚滑落。 织芸搂过她的肩膀,哭着说道:“姑娘,你别怕,实在不行,我们就进京,我听说京城里的大夫医术更高明,而且京城里还有御医,御医可是为皇帝皇后治病的,肯定能妙手回春,把你治好的。” 一听到京城,女子连忙摇头,“不,不行的,织芸姐姐,我不能去京城,你忘了喜嬷嬷是怎么说的吗。” “可是你的身体……” 织芸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子打断,“织芸姐姐,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靠……” 后面的话,楚铮没能听到,因为这个时候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他只得避开。 来人是宅子里的管家,胡子花白看样子年纪不小了,不过这腿脚却很利索。管家走到门口,轻轻敲门问道:“织芸,姑娘今日感觉怎么样?” 房间里的织芸摸了摸眼泪,随后开门出来,与管家无奈地摇头,“一点也不好,一直在咳,武叔,这可怎么办啊。” 武叔轻叹了一口气,道:“织芸,你也别太难过,姑娘的病打小就有,这些年无论是治病的药,还是补身体的药,从来都没有断过,既然都坚持了这么多年了,想必这一回也没事的。” “我也希望她没事,可是我瞧着她就这么一直咳,有时候还咳血,我这心里真的是没底。”武叔的安慰并没有让织芸放下心来。 “这样吧,织芸,我再去医馆找找马大夫,让他再给姑娘开几幅药,汤药一下去,就算不能完全治愈,但总归对病情会有所缓解的。” 听了武叔这话,织芸点头应下,“也只好这样了,姑娘这边离不得人,我这会儿走不开身,那就麻烦武叔跑一趟了。” “没事没事。”武叔笑着摆了摆手,“都是为着姑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武叔说完,就往外走,织芸立在门口,看着武叔的背影,嘴唇咬的紧紧地,她其实方才是想跟武叔说她想带姑娘去京城的,只是她忍住了,没让自己说出口。 那厢楚铮一直悄悄跟在武叔身后,见他果然去了医馆找了大夫抓药,楚铮在暗处小心留意着,没错过任何细节,看武叔和大夫之间很是熟悉,看来这个大夫没少给躺在病床上的那位虚弱的霍小姐治病。 等武叔抓了药出了医馆的大门,人都走远了,楚铮方才抬脚进了医馆,点名就找刚才给武叔抓药的那个大夫。 “这位公子,您是哪里不舒服?”大夫还以为他是来看诊的病人,如往常一样照例询问病况。 然而,楚铮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将银子放置到大夫跟前,“需要大夫帮我一点忙,这些是酬金。” 大夫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将银子收到自己怀里,眉开眼笑地看向楚铮,“公子您需要我帮您什么,但凡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帮。” 好大一锭银子,大夫只觉心花怒放,江州是个小地方,鲜少有出手这么阔绰的人,楚铮一来便是先给了这么大一锭银子,大夫如何不欢喜? “方才来找你抓药的人,你可熟悉,他找你是抓的是治什么病的药?”楚铮问道。 这个问题啊,大夫连忙笑着回道:“那是杨府的管家老武,他家的小姐有体虚之症,眼下不小心受了寒,体虚加风寒,整个人被病魔折磨地生不如死,我也只能给他开些能缓解病症的普通治病方子。杨家那位表小姐啊,实在是命苦,打小身子就这样,没办法根治的。” 杨家表小姐,大夫的话侧面说明那宅子里住的的确是杨家的表姑娘霍小姐。 然而,楚铮的怀疑并没有消失,他心里始终坚持一点,没有人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霍小姐,即便是这个为霍小姐诊过脉的大夫。 “你怎么知道那位是杨家的表小姐?”楚铮继续问道。 大夫答道:“管家老武说的,听说那位小姐好像姓霍。而且,我还听说这位霍小姐是个富贵家族的人呢,不过想想也是,若不是富贵人,哪里用得起那么名贵的药材?若不是靠这些药材养着,那位小姐只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见从大夫的嘴里得不到其他消息,楚铮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转身离开了。 走在大街上,楚铮忽然脚下的步子一顿,随后飞快地从旁边的小巷子穿过,抄近路又回了杨府…… 杨府 织芸刚出了房门,没走两步,却被人挡住了去路,一直低着头的织芸连忙抬头看去,入目的是一张极其俊朗的面容,但是这个人她不认识。 织芸当即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楚铮,“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做什么?”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楚铮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可还记得喜嬷嬷?” 织芸一听喜嬷嬷,面上神情却没有丝毫地放松,“你说哪个喜嬷嬷,我听不懂。” 果然有问题,楚铮心道。随后正色道:“大夫人身边只有一位喜嬷嬷,你说是哪位?” 织芸打量了他一番,“你是喜嬷嬷派来的?” 楚铮点了点头,“听闻姑娘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喜嬷嬷便让我来悄悄接你们去京城。” “这不可能吧?”织芸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姑娘怎么能去京城,她可是……” “所以说才要悄悄的接去京城,不能被人发现了。”楚铮接过话去。 织芸将信将疑,楚铮的话让她有点动心,可是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姑娘的秘密可不能泄露了。 就在织芸犹豫的功夫,楚铮直接大步走了进去,织芸连忙上前拦住他,“你做什么,这是姑娘的房间,即便你是喜嬷嬷派来的,但你一个外男也不能随便闯进去。” 楚铮却一把将她推开,同时嘴里说道:“姑娘有危险!” 织芸一听,连忙也跟着跑了进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床榻上女子的脖颈间了,“霍小姐,得罪了!”话音刚落,抬起匕首就往下刺。 第186章 顾虑,没当做姑娘 眼瞧着锋利的刀刃离那纤细的脖颈越来越紧,织芸不止脸色煞白,就连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所措。 楚铮将织芸的反应看在眼里,就在刀刃即将划破脖颈上的肌肤之时,他高声道:“她不是霍小姐。” 那蒙面黑衣人听到这话,手下的动作也随之停住了,“她不是霍小姐?那谁是?” 织芸这才从大脑空白中反应过来,连忙疯狂点头,“对对对,她不是霍小姐。” 蒙面黑衣人看了看织芸,又看了看手下病歪歪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子,随后再度将匕首压在女子的脖颈间,“她不是霍小姐谁才是,休想蒙骗我。我可是知道的,霍家小姐自小体弱,所以一直养在江州。” 语罢,手中的匕首再次朝女子刺去,这一次织芸没有像方才一样陷入极度的紧张以至于大脑空白,她连忙疾声道:“她真的不是霍小姐,我没骗你,真的。” 楚铮也接过话去,“你看看她衣着朴素,哪里像侯门嫡女。” 蒙面黑衣人看了看手下的女子,她身上的衣衫的确一点也不华丽,看起来和织芸这个婢女身上的衣衫差不多。从这方面看起来,的确不像侯门嫡女霍小姐。 “她不是霍小姐,那她是谁?”蒙面黑衣人恶狠狠地道,“若是不说清楚,我管她是不是真的霍小姐,照杀不误。” 织芸急了,“不要杀她,求求你放了她吧,我给您磕头,您放过她吧……” 然而,那蒙面黑衣人直接划破了女子颈间的表层皮肤,血迹渗出,滴滴艳红直接让织芸慌了,连忙道:“我说我说,我都说,你别伤害她,她不是霍小姐,她是我妹妹。” 蒙面黑衣人愣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但是笑过之后手中的匕首离女子更近了,“你当我是傻子呢,你说她是你妹妹,她就是了?我看你是真不想要你家小姐活着了。” 织芸含泪摆手又摇头,“不,我没骗您,她真的是我妹妹,她叫织菁,和我一样都是婢女,我们是签了卖身契的人,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既然已经开了口,那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了。 “那霍小姐在哪儿?”蒙面黑衣人又问。 织芸嘴唇微微颤抖着,迟迟不肯说出话来,蒙面黑衣人沉声道:“你若是不说,那我就先杀了她,再杀你。” “不要,我说。”织芸闭了闭眼,泪珠从眼缝中渗出,随后缓缓说出了口,“霍小姐早就死了……” “死了?这不可能!” 织芸含泪说道:“是真的,霍小姐体弱,早就没了,喜嬷嬷怕夫人伤心,而我妹妹织菁也是体弱多病的人,所以才让她假扮小姐养在这里。” 蒙面黑衣人愣了片刻,随即扔出迷烟,等到迷烟散去时,他人已经走远了。 “织菁。”织芸连忙上前,抱起织菁,痛哭不已。 织芸说了不该说的话,心中有愧,也不敢提取京城的事情,安抚了织菁,织芸朝楚铮跪下,“我违背了诺言,我该死,但是织菁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不算违背诺言,只求你回京之后将实情告知喜嬷嬷,求求你了。” 楚铮虚扶了她一把,淡声说道:“听着,我不会告诉喜嬷嬷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也没有来过这里,你更没有见过我。” 织芸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要帮我隐瞒?” “不错。”楚铮点了点头。 织芸留下了感激的泪水…… 然而,织芸不知她其实根本无需感谢楚铮,因为那么蒙面黑衣人正是楚铮派去的。楚铮虽然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的妹妹织菁,但楚铮看的分明,织芸对织菁掏心掏肺的好。那么要想让织芸说实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织菁做威胁。 事实上,织芸说的是实话,她所知道的便是死的那个是霍思锦。只因霍长锦早夭,喜嬷嬷便建议用霍思锦代替霍长锦,又为了不让人起疑心,又假意将霍思锦送去江州静养。喜嬷嬷又想到万一这还是引起了靖北侯和周氏的怀疑,派人来江州查怎么办。所以就事先留了个心眼儿,让织菁冒充霍思锦养在宅子里,织菁同样是体弱多病,能大大降低怀疑程度。喜嬷嬷又告诉织芸,死的那个是霍思锦,但是为了不让夫人伤心,所以才让织菁冒充霍思锦,还一本正经地让织芸织菁两姐妹发誓,绝不将这件事说出去。 于是这才有了楚铮试探的结果。 霍思锦死了,活着的那个是霍长锦。楚铮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难道是他猜错了? 楚铮甚至怀疑是自己太希望那份喜欢能够光明正大的存在,所以才会产生这样惊天的怀疑。 下属看出了楚铮对这个结果的不满,便说道:“殿下,即便是那个丫鬟没有说谎,她所说的未必都是真的。属下以为当直接查喜嬷嬷。” 楚铮当即摇头反对,“不行。”原因他没有说,不是他不想查,他当然知道直接查喜嬷嬷,得到的结果才是最可靠的,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千里迢迢跑来江州。 原因无他,只因喜嬷嬷是除了生母杨氏之外,霍思锦最信任的人。喜嬷嬷虽然是个下人,但对于霍思锦来说,说是半个母亲也不为过。若是他对喜嬷嬷下手,霍思锦若是知道了必然会不悦。 楚铮爱惜霍思锦,尽可能地不想让她讨厌他。 在战场上、朝堂上,楚铮皆是英明果断,迅速做出最合适的决定,但是唯独在霍思锦面前,他多了几分顾及。后来,他每每想起这次江州之行,都哭笑不得,因为一时顾虑,导致耽误了许多时间…… 此时,忽然有侍从走进来禀告,“殿下,京城来信。” 楚铮接过,看过后,当即脸色突变,“立刻回京!” 信是郑长冬写的,上面写的正是义安大长公主为难霍思锦之事。楚铮走时让郑长冬小心保护霍思锦,因而郑长冬得知了霍思锦和骆清澜的“男女纠结”事件,结果引起了义安大长公主的不满,义安大长公主是何等人,她若是动起手来,只怕霍思锦招架不住,因此郑长冬当下也不敢延误,立刻命人快马加鞭将消息告知楚铮。 …… 霍思锦得了骆清澜的嘱咐,便规规矩矩地待在东宫,不曾出门,绝不在义安大长公主面前出现。其实即便没有骆清澜的嘱咐,她也会这么做的,凭着义安大长公主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她是万万惹不起的,即便她惹得起,她也不能惹,万不能让义安大长公主和东宫生出嫌隙。 彼时,霍思锦正在房中练字,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练字是最能平心静气的方式。忽然,门开了。 霍思锦吓了一跳,笔尖随之一划,墨汁在宣纸上晕开,若是不仔细瞧,还以为是墨染的山水。 “殿下?”见是楚铮,霍思锦诧异不已,“您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她虽不知楚铮的行踪,但这也未免太快了吧,这才过去几日。 “你没事吧?”楚铮当即走近,朝她伸手,只是就要接触到她的那一刻,手下的动作顿了一顿,随后缓缓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同时故意将语气放缓,“看着倒是没受什么伤。” 霍思锦愣了,殿下一回来就问她有没有受伤,这是为何,“啊?” “大长公主没有把你怎么样吧?”楚铮说得更清楚了些,言下之意,她和骆清澜的尴尬事他也知道了。 霍思锦面露尴尬,连忙摇头,“没有。殿下,您都知道了?” 提到这个,楚铮就满心的不舒坦,“是本宫的错,本宫原想着骆清澜一向不拘小节,看着跟男子差不多,这才答应让你照看她几分,却不想惹来这等祸事。” 霍思锦嘴角一抽,她从楚铮的话里留意到了一件事——楚铮就没把骆清澜当做姑娘家。 第187章 验证,直接又有效 平心而论,骆清澜虽是将门世家之女,但是除却性情比一般的世家贵女直爽洒脱之外,其他方面并没有任何地方同男子一样。 若论长相,骆清澜生的是樱唇柳眉,琼鼻精致的不像话,若非神态英姿飒爽了些,真真是个典型的美娇娘。 然而,这样一位美人儿,落在楚铮眼里,却是和男儿一般的存在。 霍思锦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人人都说太子殿下楚铮不近女色,这话果然一点都不假。即便是他对骆清澜没有男女之情,那也不至于直接把人家当做男人吧。 “殿下,其实这件事情是个误会。永嘉县主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她并没有为难长锦,反而处处帮着长锦。”霍思锦随后解释道,“更何况她也并非是看上长锦,而是长锦与殿下的关系。” 听楚铮说话的语气,显然他对此事极度不悦,霍思锦连忙解释,为的便是不让楚铮因此恼了骆清澜。骆清澜是个好姑娘,若她是男子,即便是没有男女之情,她也愿意娶。奈何造化弄人,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不拒绝。 事实上,虽然是辩解,但这也不是假话。霍思锦看得分明,骆清澜是真的没有看上她的意思,她看上的是她这个东宫长史的身份,更确切地说是太子心腹的身份。她对于骆清澜来说,只是个很合适的联姻对象。 “殿下,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便让它过去吧,长锦已经和永嘉县主说清楚了。”霍思锦并不愿让楚铮再追究此事,然而楚铮曾经在边关生活了多年,和骆家来往颇多,对于骆家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楚铮正色道:“义安大长公主那里可没有过去。” 霍思锦拒绝了义安大长公主的最疼爱的孙女儿,而且还被她亲耳听见,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就结束了。 闻言,霍思锦连忙接过话去,“长锦是男子,又是主动拒绝的那一个,的确有伤骆家的颜面,大长公主心中不悦也是常理。不过都不要紧,眼下事情才过去没多久,大长公主还在气头上,时间一长,气也就慢慢消了。” 楚铮摇了摇头,“长锦你不了解大长公主,时间是不能让她平息的,睚眦必报才是她的个性。” 若是不报复回去,义安大长公主是不会安心的。这也是楚铮为什么接到消息,就立刻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原因。 随即,楚铮又严肃地说道:“你不用怕,本宫不会让她难为你的。”谁都不能伤害霍思锦,即便是义安大长公主也不可以。 “殿下,这是因长锦而起,就让长锦自己来解决吧,殿下您不必插手。”霍思锦心道不好,连忙出声。 她最担心的便是因为这件事让楚铮和骆家起隔阂。楚铮和骆家交好,这份交情是他在战场上拼杀过来的,若是因此没了,那她便是罪人了。 然而,楚铮心中早有思量,“长锦,这件事归根结底并不是因为你,而是本宫。” 初时他接到消息时,内心是愤怒的,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差一点霍思锦就成了骆家的女婿了,他满心的不悦。不过,在回来的路上,他逐渐冷静下来,把整件事情捋了一遍,这才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正卿曾经提过,骆家有意将骆清澜嫁进东宫,但是被他拒绝了。骆家为何要将骆清澜嫁过来,为的还不是从龙之功。骆家虽然远离皇城,但兵权在手必然会引人不满,若是再得不到皇帝的信任,那么骆家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而且还会背面受敌,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为了家族的势力,联姻是最合适的办法。 他拒绝联姻,而后骆家自然就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心腹霍思锦身上。骆清澜若是嫁给霍思锦,那么也算是变相进了东宫,日后即便是他对骆家生出不满,有霍思锦在一旁说项,那便有缓和的余地。 楚铮捋清楚了整件事情,也发现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如果不断了骆家想要联姻的念头,那么如霍思锦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 骆正卿那边,楚铮倒是不足为虑,对于这个同袍战友,楚铮很了解他的性情。唯一需要搞定的就是义安大长公主。 “殿下,您想怎么做?”霍思锦眉心微蹙,“义安大长公主睚眦必报,您可千万不能硬来。” 楚铮心意已决,更何况他说的也有道理,事情的起源的确是因为楚铮,可是霍思锦依然不放心。义安大长公主是何人?那可是让恨不得鼻子长在天上的姚家打怵的人,楚铮能顺利解决吗? 在霍思锦看来,义安大长公主心高气傲,威严十足,但楚铮同样是如此,他若是和义安大长公主硬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用多说,本宫心里有数。”楚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唇角微微笑了笑,“你安心养伤,其他的有本宫。” 说完,楚铮便转身离开了,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脚下的步子一顿,随后转头与霍思锦道,“长锦,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本宫?” 此言一出,霍思锦当即心跳如擂鼓,面上却保持着镇定,“长锦忠于殿下,此心不移,绝不会刻意瞒着您。” 她不是故意要瞒他的,只是男扮女装这样大的事情,她实在是没有把握说出口后她还能安然留在东宫。 明知道凌寻这个人不寻常,但为了维护她是女儿身的秘密,她只能撒谎,只能欺骗隐瞒。为了圆一个谎,她只能不断地撒谎。 “殿下您怎么会突然这么问,是不是长锦哪里做的不好让您产生了怀疑,还是殿下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流言?”霍思锦试探性的问道,凌寻那件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她及时逃走了,但凌寻也不是没有可能查到她头上。凌寻敌友莫辨,若是找机会放些什么风声,她该如何应付过去?一旦她的身份被外人知道,那秘密就保不住了,她也危险了。 楚铮看了看霍思锦,微微摇了摇头,“无事,本宫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你也不要多想,本宫信你,一如信自己。”随后便转身离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霍思锦心里不由自主地发慌,虽然楚铮并没有说什么重话,仅仅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但她不得不往深处想。 楚铮对她太好,以至于她如今已不敢想象若是楚铮知道了她的秘密会怎么对她。 霍思锦心神不宁,她却不知楚铮同样如此。 因为,楚铮不想再等了,江州之行并没有解开他的疑惑,但他心里的怀疑却越来越重,好像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可以喜欢那个人。他不该在一直躲在暗处,默默地品尝单相思的滋味。 要想知道霍思锦到底是男是女,其实可以有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是夜,困意猛地袭来,原本心思沉重以至于失眠的霍思锦不知怎的就立刻陷入了沉睡中。 伴随着她均匀的呼吸,楚铮缓缓推门而入,走到床边,看着她的睡颜,低声说了句:“长锦,对不起。” 要想验证心中的猜测,一看便知。 他本不该这么做,无论霍思锦是男是女,他都不该用这种方式验证。若是霍思锦是男子,他这么做事龌龊,而若是霍思锦是女子,他这么做更是无耻下流。 楚铮在心头默默说道:倘若你愿意,我一定会对你负责。 若她是女子,只要她愿意,他一定会十里红妆娶她为妻。 第188章 知晓,楚铮的狂喜 楚铮逃也似的跑到庭院中,对着顶上的一轮明月,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这辈子迄今为止最傻的笑容,嘴巴大大咧开,几乎与耳根融为一体。 明月有相思,而他亦然,老天爷当真没有薄待他,他终于可以正视自己的感情。 那个令他心动的人是女子,是个纤腰修眸,容颜姝丽的姑娘。 楚铮一个人在月下傻傻的笑着,天知道他忍得有多痛苦。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男子的那时起,他便陷入了自我怀疑与自我否定中,龌龊、无耻、下流,这样的词一直在他脑中盘桓,他也曾努力地想要扭转那份心思,可是没用,越是想要改变越是难以忘怀。心里这样挣扎,可明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他怕自己的心思被人所知。那样的龌龊心思若是被人知道了,他将会被千夫所指,更会连累霍思锦也被人指指点点。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看到霍思锦因为这个远离他。 万幸,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 楚铮以为,自己的喜悦止于六岁那年生母去世之时。 六岁之前,他是皇帝和皇后之子,正室嫡出的天之骄子,出身高贵,父母恩爱,那时的他无忧无虑。 然而,元璟皇后去世了,一切就都变了。或者更准确地说,裂痕早就出现了,只是他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楚铮永远忘不了元璟皇后病危时对他说的话,那时他方才知道原来他最敬重的父亲早就变了心,在这个世上真正对他好的只有他的母后。在知道皇帝的真实面目时,楚铮就再没把他当做父亲来敬爱,那个被他尊称为父皇的男人从此以后就只是皇帝了。从此,他爱的只有他的母后。 只可惜,元璟皇后终究没有战胜病魔,在风华正茂之年撒手人寰。 在元璟皇后下葬那一日,楚铮看着满目的白幡,心中只有悲凉,那一刻他以为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他爱的人了。 元璟皇后病逝后,楚铮被立为太子,而后被送去边关历练。楚铮真正成长于边关,与他相伴的是战场拼杀,是冰冷的剑锋,还有一颗冰冷孤寂的心。 万万没有想到,当他再次回到京城时,一个叫霍长锦的人闯进了他的心,让那颗冰封了许久的心脏再一次鲜活起来。从此,他有了欲望,有了欢喜与忧虑。 今夜,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最高兴的一夜。霍长锦是女孩子,他可以喜欢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肖想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在梦里亲吻她…… 楚铮实在是太高兴太兴奋了,不过这份欢喜不能同人分享,他虽然心情激动,但他没有忘记这件事情需要保密。霍世子是个女娇娥,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她就麻烦了。在没有想到完全的法子之前,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她,不能让她被人发觉,且他也要当做不知道的样子,以免引起她的恐慌。 这一夜,楚铮独自品尝着自己的欢喜,自己的激动,所以,他失眠了。 从前,只要白天见过霍思锦,他夜里便会梦见她,虽然梦境恍惚,他也不能完全记得清楚,但是只要醒来,他总是记得自己昨晚又梦见她了。 但是这一夜不一样,失眠的他直到寅时方才入睡,这一次他睡得极沉,一夜无梦。 …… 霍思锦并不知道楚铮夜里悄悄来过,并且验了她的身份,因而她听闻太子殿下自打回京后头一回起晚了时,她也没多想,只当是殿下一路车马劳顿,所以累着了。 义安大长公主那边却不这么想,霍思锦伤了骆家颜面的事,她一直耿耿于怀,处心积虑想要教训她一番,只是这几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霍思锦闭门不出,而她身为堂堂大长公主也不可能杀到人家门口,指着鼻子臭骂一通。 听闻太子楚铮回来了,义安大长公主顿时有了主意,她可是大长公主,若是明着给霍思锦难堪,那有失身份,最好的办法便是让楚铮亲手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下属。 虽然楚铮很看重霍思锦这个谋士,但义安大长公主并不觉得楚铮在她面前会选择维护霍思锦。在义安大长公主看来,霍思锦即便是再有智谋,她也只是一个人,单单一个人,哪里比得上他们骆家位高权重。 义安大长公主兴冲冲地来了,心想着今日一定要让霍思锦好看,然而她来了东宫却被告知太子殿下还没起。义安大长公主愣了片刻,她来的并不算太早,没道理楚铮这个时候还没起床? 楚铮是个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的人,规律的作息这样的小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意外?瞬间,义安大长公主有了危机感。 到底是没起,还是楚铮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故意不见她,抑或是他这是在给她下马威。义安大长公主生性多疑,转眼间便已经想到了许多。 不过,她惯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面上依然温声说道:“既然太子还没起,那本宫在这儿等一会就是。”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楚铮的身影方才出现在正厅里。 他夜里失眠太久,以至于睡眠时间不够,眼角处隐隐有乌青。那片乌青落在义安大长公主眼里,倒是疑虑尽消了,看来楚铮是真的起晚了。 “太子今日是怎么了,可是昨夜没有睡好?”义安大长公主问道,“是不是心里头有烦忧事?说出来,姑母帮你。” 面对义安大长公主的“关怀”,楚铮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只是淡声问道:“大长公主何事找本宫?”丝毫没有任何寒暄之意。 这让义安大长公主脸色一僵,楚铮没接她的茬,这让她觉得面上无光。虽然她方才那番关怀的确刻意了些,但她平日里对楚铮可是不错的,楚铮再怎么也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讲话。 “太子可知,你手下的那位霍长史简直是狂傲至极。”既然楚铮开门见山,不愿寒暄,那她索性就直接就把来意挑明了。横竖义安大长公主也不是喜欢刻意绕弯子的人,若不是面前这个人是楚铮,她决计不会上来就是先刻意关怀一番。 楚铮眼观鼻鼻观心,“哦?她哪里狂傲了?” 他如今全搞清楚了,霍思锦是女儿家,自然是不可能喜欢骆清澜的,她若是不拒绝,那才是害人害己。 义安大长公主面露不悦,“太子不必同本宫打马虎眼,东宫里发生的事情,难道你这个东宫之主会不清楚?” 身为东宫太子,不可能连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一无所知。即便那日他不在,但义安大长公主相信也会有人及时地把消息传递给他。 “男女之事,终究是你情我愿,本宫没看出来长锦哪里狂傲了。”楚铮看向义安大长公主,正色道,“大长公主,长锦已经对清澜说过抱歉了,清澜也接受了,那么这件事情也该到此为止了。” 言下之意,义安大长公主不该再追究了,连骆清澜这个当事人都没有揪着不放,她又何必上蹿下跳,不得安宁。 义安大长公主听了这话,顿时脸色阴沉下来,冷冷地看着楚铮,“太子这意思是不打算给骆家一个交代了?” 楚铮正面对上义安大长公主,“这件事情本来就不需要交代,本宫也不会给。” “太子殿下,你当真要袒护霍长锦?”义安大长公主咬着牙说道。她的面色阴沉地几乎能滴出墨来,她没有想到楚铮竟然会这么做,这让她顿时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她一心扶持楚铮,然而到头来却比不上一个普通谋士。 第189章 闹翻,大长公主怒 “是。”楚铮语气严肃而坚定,毫不掩饰自己对霍长锦的重视,“大长公主,你对本宫有恩,本宫都记得,但是霍长锦,你不能动,不只是你,谁都不可以!” 那是他唯一爱的人,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任何人都不行。 听了这话,义安大长公主的脸色很难看,她本以为楚铮会顺从她的意思,没想到如今却被明晃晃地打了脸。楚铮这一句“谁都不可以”简直就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好!好!好!” 义安大长公主连说三个好字,一个字比一个字咬的重,最后一个好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一般。 “太子殿下,你可真是本宫的好侄孙!”义安大长公主沉声丢下这句话,随后便拂袖而去,其间怒意不言而喻。 郑长冬看在眼里,待到义安大长公主一走,他连忙上前与楚铮道:“殿下,大长公主似乎很生气,您……”您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落她颜面了。 义安大长公主什么脾性,谁不知道,楚铮如此让她没脸,她定然是怒火中烧。郑长冬大着胆子进言,“殿下,您这么做只怕对您和骆家的关系不利啊。” 义安大长公主是骆家的老夫人,骆家的现任族长是她的次子,骆家未来的族长是她一手带大的亲孙子,而且她在骆氏一族中的地位非常高。骆家即便是再看好楚铮,也会顾及义安大长公主的意愿。楚铮这次可是将义安大长公主得罪狠了,不知道她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无妨。”义安大长公主的反应,楚铮早就料到,不过他并不后悔这么做。 “义安大长公主掌权掌惯了,但是骆家不是她一个人的骆家,她也该退位让贤了。”楚铮正色说道。 霍思锦是他珍爱之人,所以他不允许义安大长公主动手,这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觉得骆家该有些变动了。 骆氏一族的族长是骆祎不错,但大部分的权势都掌握在义安大长公主手里。就连骆家军中也有不少是义安大长公主的亲兵,更何况义安大长公主还掌握着不少骆家暗处的势力。 诚然,义安大长公主聪明果决,行事手腕刚硬,有铁娘子之称,但她却不肯面对一个事实——她老了。 随着年岁越长,义安大长公主的性格就越偏执,一意孤行,若是顺从她的心意,那么一切皆好,若是违逆了她的意思,那是决计不行,她定要按着那人的头,让他点头同意。 楚铮就是要接这个机会让义安大长公主知道,她是时候该放权了。 义安大长公主终究是后宅之人,并不适合握着手中的权柄不放,更何况她已经老了,骆家家主是骆祎,将来是骆正卿,而不是她。 听了楚铮的这番话,郑长冬倒也明白了几分,不过他始终有些顾虑,“那小侯爷那边也要知会一声才好。” 骆正卿是板上钉钉的骆家未来家主,一旦义安大长公主放权,那么这些都将传到骆正卿手上。楚铮这么做显然是对骆正卿有利的,那么也合该让他知道才是。 楚铮轻描淡写地瞥了郑长冬一眼,郑长冬这才反应过来,他家殿下肯定早就知会过骆正卿了,楚铮可不是心血来潮的人,他既然做了,那定然是有把握的。 “殿下睿智,属下佩服。”郑长冬朝楚铮拱了拱手。 楚铮淡淡一笑,朝郑长冬吩咐起另外一件事,“江州那边,你留意着,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在知晓霍思锦是女儿身的秘密后,楚铮便想到这件事情必须要保密,他能起疑心,那么别人也能,若是去江州查出端倪来,那么对于霍思锦来说,将会是灭顶之灾。所以,他要做两件事情,第一,帮霍思锦保护这个秘密,第二,想办法让霍思锦从女扮男装中脱离出来,只要她没了这层束缚,那么她就安全了。在没有想到万无一失的办法之前,他首先要做好第一件事。 “是,殿下。”郑长冬点头应下,只是当他抬起头来,将自家殿下的神情模样看在眼里时,他忽然忍不住了。 楚铮凤眸深邃,那眼里心里分明都是在念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很显然正是霍思锦。 郑长冬一直都知道楚铮对霍思锦格外与众不同,但他一直恪守下属的本分,对于主子的私事绝口不提,只找着主子的吩咐做事,但是今天,他忽然忍不住了。 并且他没来得及按捺住冲动,直接说出了口,“殿下,您为什么会这么看重霍世子?” 话音刚落,郑长冬就立马回神了,连忙拱手执礼,“属下多嘴,请殿下降罪。” 楚铮沉默了片刻,目光看向窗外的某个方向,随后幽幽地吐出,“因为这是老天爷的意思。” 一切都好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的,霍思锦的出现是意外,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梦,都好像是命中注定的天意一般。 曾经他被那些羞耻的梦境困扰,差点崩溃,后来听从业释大师所言,顺其自然…… 忽然,楚铮眼眸微变,业释大师…… 他想起来了,业释大师曾经对他说,他梦见的事情都来源于前世。 前世今生,冥冥之中的天意…… “前世,今生……”楚铮若有所思,忽然凤眸一亮,“我明白了。” 随即,他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原来他们前世便有纠葛,难怪今生会相遇,他会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然后深深爱上。 郑长冬听得稀里糊涂,什么老天爷的意思,什么前世今生,殿下这都是说的什么啊。 而且,殿下不是从不信鬼神之人吗,哪里来的前世今生之说。 “本宫要去一趟普荫寺,你去备马。”楚铮吩咐道,末了又加了一句话,“通知长锦,让她随本宫一同前去。” 业释大师显然是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一早就知道。虽然业释大师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楚铮感觉地出来,业释大师一定从中起了作用。如今,他既然已经想明白了,也该去他坟前拜祭一番以示谢意。 至于叫上霍思锦,那是楚铮的私心。 那厢霍思锦一听要去普荫寺,当即就同意了,她正好可以去普荫寺看看母亲杨氏。 楚铮和霍思锦前脚刚出东宫,义安大长公主立马就得了消息,当即拍案而起,“好啊,他还真是半点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楚铮维护霍思锦,这让义安大长公主很生气,但她心里还存着念想,事后楚铮意识到了骆家对他的重要性,会来向她请罪。所以,义安大长公主憋着怒火等着,然而没有等来楚铮请罪,等来的却是楚铮协“爱卿”出门的消息。 义安大长公主这回是真的怒了,最后一丝耐性也用完了,宽袍大袖一挥,“扶本宫去毓秀宫。” 既然楚铮这么不把骆家放在眼里,那么她就要他知道他们骆家也不是非他楚铮不可。皇子有很多,三皇子也好,五皇子也罢,甚至是六皇子,他们都是皇帝的儿子,都有机会登上帝位,就看他们骆家愿意扶持哪一位。 义安大长公主首先想到的便是三皇子楚黎,原因无他,姚家女生养出来的五皇子楚恒她看不上,而六皇子楚钰母族身份不高,楚钰本人在诸位皇子中也并不出众,思来想去,就只有楚黎最合适。 毓秀宫中 霍娴妃对于义安大长公主的到来很是惊讶,不过随即她换上了温和地面孔,笑盈盈地将义安大长公主迎进寝宫。 第190章 抬举,风向的变化 毓秀宫中 “不知大长公主驾临,未曾远迎,臣妾实在是失礼了,还请大长公主不要怪罪臣妾。”霍娴妃笑吟吟地朝义安大长公主说道。 义安大长公主是骆家的老夫人,又是皇室公主之尊,辈分又高,就连皇帝都要恭敬地唤一声姑母,霍娴妃岂敢不重视。 霍娴妃将义安大长公主迎进寝宫正殿,又命人送上皇帝御赐的上好茶点,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而她恭敬的态度正合义安大长公主的心意。义安大长公主在楚铮那里落了面子,如今在霍娴妃这里她感受到了崇高的敬意,这让义安大长公主心里舒坦极了。 这心里舒坦了,义安大长公主看霍娴妃的眼神也越发温和了,她心中暗暗思量,自己早该进京来了,看看这京城里的皇子后妃。虽然义安大长公主对三皇子楚黎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这个皇子有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功绩,但是楚黎的母妃是霍娴妃啊。霍娴妃出身侯门,性情温婉,而且举止有度,她生养出来的皇子想必也是不差的。 忽然,义安大长公主脸色微变,她忽然想起来,霍娴妃姓霍,她可是和东宫那个霍世子同出一门的。 这么一想,她看向霍娴妃的眼神没那么和善了,都是霍家的人,这对姑侄会不会是一样的令它生厌? 霍娴妃被义安大长公主这忽明忽暗的眼神搞得稀里糊涂的,她什么也没做啊,按照规矩迎客进门,吩咐宫人准备好茶点,没有哪一步做的不周到啊?怎么就令义安大长公主不高兴了呢? 义安大长公主的不高兴全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看便知。 原本对于义安大长公主的到来,霍娴妃满心喜悦,谁知道这才刚坐下,还没说两句话呢,义安大长公主就变了脸色,霍娴妃不由得心里发毛,难不成今日义安大长公主是来找茬的? 难道骆家查出来先前那个假证人是他们的手笔?想想被削爵降职的姚家,霍娴妃心头一颤,可千万别是她猜的这样。姚家的背后有姚太后,只要姚太后还活一日,他们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她不一样,霍家背后可没有太后做后盾,一旦义安大长公主对霍家下手,那么她和霍家就都完了。 一想到这个,霍娴妃就越发地小心谨慎了,低眉顺眼地坐在一旁,与义安大长公主赔笑道:“臣妾愚笨,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大长公主原谅则个。” 义安大长公主回过神来,随即微微笑了笑,“本宫正好路过毓秀宫,想着闲来无事就进来坐坐,本宫来的突然,不怪娴妃。” 宫里出来的女人,哪个是善茬,义安大长公主轻描淡写三两句话,直接传达出一个意思,她就是闲着无聊才来毓秀宫的,可不是专门来拜访霍娴妃的,所以霍娴妃别想多了,她还没入她的眼呢。 义安大长公主无论是语气语调都是正常说话形式,但这话里话外却丝毫没有掩饰自身的高贵。绕是霍娴妃惯会做低伏小,在宫里一直都是低调为人,听了义安大长公主这话,她也不禁心生不悦。她从未见过宫里哪个女人像义安大长公主这样高高在上,目无下尘。 纵然是贵为正宫的姚皇后虽然也是自恃身份高,却从没有如义安大长公主这班气人。义安大长公主是骨子里的高傲,没有明言,甚至连神情也没有表现地那班明显,但若问霍娴妃更讨厌哪一个。她一定会说是义安大长公主这样的。 但是,她不敢表露心里的不满。霍娴妃只能在一旁赔笑,不只要笑,而且这笑容还必须温婉贤淑,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义安大长公主并没有在毓秀宫停留太多时间,和霍娴妃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连家常话都算不上的“体己话”之后,她便起身告辞了。 而霍娴妃呢,一直想弄清楚义安大长公主的来意,然而不论她怎么试探就是得不到结果。义安大长公主根本就没有理会她,一开口便是转移话题,这让霍娴妃的心越来越紧张。 义安大长公主提出告辞,霍娴妃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位祖宗还真是不好伺候,走吧走吧,她是不想伺候了。 为表敬意,霍娴妃亲自送义安大长公主出毓秀宫的大门,然而刚走出门,霍娴妃与义安大长公主笑道:“臣妾恭送大长公主。”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先前还神色淡淡,即便是微露笑意也是符合身份的得体微笑的义安大长公主忽然转过身来,并且拉着霍娴妃的手慈祥又温和地笑道:“叫什么大长公主,按规矩你该叫姑母。” 这一句“姑母”直接让霍娴妃心里一惊,后宫那么多妃嫔谁敢唤她姑母。就是姚氏贵为正宫皇后也不敢随便以姑母做称呼。 彼时,她们站在毓秀宫门口,周遭有不少来往的宫人,义安大长公主主动提出让她叫她姑母,这这这…… 霍娴妃直接惊讶地说不出话了,反倒是义安大长公主淡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本宫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她便扶着侍女的手离开了,每个步子莫不是透露出从容得体。 自打义安大长公主进京,从来只有人登门拜访她,而她都不一定个个都见,有的人可能就只是礼物进去了,而人也则是在大门外恭敬地行礼请安。更甚者,大多数人连礼物都没能送进去。 而今,破天荒的,义安大长公主主动登了霍娴妃毓秀宫的门,并且和霍娴妃“相谈甚欢”。 外面的人并不明真相,在他们眼里,只听说义安大长公主登门拜访霍娴妃,她们聊了许久,并且出了门,义安大长公主还拉着霍娴妃的手,温和地让她以后唤她姑母。 瞧瞧,义安大长公主唯独对霍娴妃这么慈祥温和,由此可见义安大长公主对霍娴妃很是满意。 皇宫中人多嘴杂,很快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一时间,霍娴妃一下子成为了后宫里风光人物,不少妃嫔都上赶着巴结她。义安大长公主不待见姚皇后,就连姚太后的面子也不给,唯独对霍娴妃温和以待,霍娴妃先是得了陛下恩旨,与林贵妃一起协理后宫,如今更是得了义安大长公主的看重,皇帝和义安大长公主都抬举霍娴妃,众人不禁浮想联翩:看来霍娴妃有望更进一步了。 宫中的后妃晋升都是有规程的,皇后之下是皇贵妃,其次便是贵淑德娴四妃,皇后和其他四妃都已经有人了,霍娴妃若要晋升,那便只有晋升为皇贵妃了。 皇贵妃,那可是皇后之下,众妃嫔之上,位同副后的存在啊。皇帝不待见姚皇后,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一旦霍娴妃被封为皇贵妃,那么她就会成为后宫新一任的女主人,她手中的权势十有八九比姚皇后还要高。 宫里的风向变了,而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一向低调没什么存在感的霍娴妃突然风光起来,朝臣也不禁将目光落在霍娴妃所出的三皇子楚黎身上。太子楚铮戾气太甚,五皇子楚恒目无下尘,如此看来,三皇子楚黎温润谦和,虽然不比前面两位存在感强,但是相比而言,他也很有潜力啊。更重要的是,义安大长公主可是骆家的老夫人,她抬举霍娴妃,也变相代表骆家的意思。 从前所有人都以为骆家和太子楚铮交好,骆家是楚铮的后盾,而今才知骆家支持的人或许是三皇子楚黎。 这可不得了,一时间,朝中的风向也变了。没了骆家做后盾的太子楚铮,似乎也就剩个空架子了。 第191章 谈妥,还有这心机 “哥,出大事了,哥……”骆清澜听闻此事,立刻去找骆正卿。 骆清澜人还没进门,就急吼吼地喊出了声。她是彻底慌了,骆家上下不是都看好太子楚铮的吗,怎么祖母会突然去拜访霍娴妃,还摆出一副要同霍娴妃联盟的架势? 此刻,骆清澜的脑子里有许多疑问,祖母为什么会这么做?莫不是因为她被霍世子拒绝,所以竟然连带着将太子爷记恨上了?祖母这么做和哥哥商量过吗,哥哥也同意吗? 因为这样一件小事,直接就改了念头,这不应该啊…… 骆清澜没敢直接找义安大长公主询问,怕会惹恼了她,思来想去,这件事情还是要问哥哥骆正卿,若骆正卿不知情,那就与他商议如何解决此事。若是因为她和霍世子之间的乌龙,毁了骆家的前程,那么她岂不是成了骆家的罪人。 骆清澜急吼吼地跑进门,一抬头却见房间里除了骆正卿之外,还有一人端坐于骆正卿对面。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楚铮。 一瞬间,骆清澜反应过来了,她都知道这件事情了,身为骆家未来继承人的骆正卿怎么可能不知道。骆清澜不动声色地迅速打量了一番楚铮和骆正卿的神色,见他们面色无常,还和往常一样,看来楚铮并没有因此与哥哥生出嫌隙。 如此便好。 骆清澜的心稍微安定了几分,与楚铮拱手执礼,“铮哥。” 骆正卿在一旁笑道:“都是要嫁人的姑娘了,还是这幅性子,毛毛躁躁的。” 这话是故意说给楚铮听的,方才两人正说到骆清澜和霍思锦的那个乌龙。 然而,下一瞬却听楚铮淡声说道:“她这性子没什么不好,武将世家的姑娘,没必要委屈求全。” 此言一出,骆正卿兄妹均是一愣。 兄妹俩对视一眼,太子殿下这话的意思是…… 明人不说暗话,更何况是他十分熟悉的骆正卿,楚铮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坦言道:“本宫在边关生活了十多年,与你又是一同长大,你和骆家对南楚的忠心本宫从不怀疑。” 换而言之,有朝一日他登基为帝,定不会怀疑骆家军的忠心,因为他了解骆家,信任骆家未来的继承人骆正卿。所以,骆家没必要把姑娘送进京城联姻,无论是骆清澜,还是骆家别的姑娘,都不需要。 闻言,骆正卿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陷入了沉默中。而骆清澜则是看了看楚铮,又将目光落在哥哥骆正卿身上,其实无论是楚铮,还是霍思锦,都不是她喜欢的人,但是为了骆家,她愿意牺牲自己的亲事,牺牲自己的下半生。 但现在按照楚铮的意思,他对骆家是绝对信任的,所以也不用她牺牲自己联姻了,因为根本用不着。楚铮是东宫太子,名正言顺的国之储君,日后他登位的可能性有多高,骆清澜是清楚的。也就是说,将来的南楚皇帝信任骆家,而她也可以不用嫁进京城,大可以选择自己的喜欢的人以身相许。 骆清澜的心里不可谓不激动,可是她没有出声,嘴唇抿得紧紧的,到底该怎么做,她听哥哥的。 楚铮在一旁嗤笑一声,却也不言语。 他没提他和骆正卿做了十多年的朋友,他们一起上过战场,一起流过血,一起经历过生死一线。他们是朋友是知己,到头来,骆正卿却要通过牺牲自己亲妹妹的亲事来换取他们之间的信任。 “阿铮,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背后是整个骆家,十万骆家军。”骆正卿正色说道。 骆正卿不止是骆正卿自己,他背后站着的是十万骆家军,还有整个骆氏一族。这些年,骆家其实一点都不轻松,既要与北凉正面相抗,又要防着西戎,还要提防背后。骆正卿不敢轻易拿整个骆氏一族做赌注,来赌真心。 但是,如果那个人是楚铮,那么一切便另说了。 骆正卿朝楚铮伸手,“我骆氏一族会不惜一切代价拥你上位。” “毕竟我也希望我骆氏的姑娘都能姻亲自由,而不是当做联姻的工具。”骆正卿爽朗一笑。 楚铮同样伸手,两人相捏成拳,随即相视而笑。 说开了之后,骆正卿说话也轻松了许多,朝楚铮调笑道:“阿铮,你是不是舍不得让你的心腹谋士联姻啊?” 虽然他相信楚铮对他的信任是真的,不过他猜测促使楚铮说出这样的话,恐怕和霍思锦有些关系。依照骆正卿对楚铮的了解,他是个性子内敛的人,若非必要他不会轻易说出这番话。 骆正卿本意是调侃他,却不想他却正色答道:“是。你们看上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霍长锦。” 此言一出,骆正卿和骆清澜都诧异不已,骆清澜直接惊讶地嘴巴都不自觉地张大了,“为什么?” “即便是日后霍世子封王拜相什么的,我觉得我也配得上他吧……”骆清澜嘀咕道。被霍思锦拒绝不要紧,可是听楚铮这么一说,骆清澜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一般,实在是楚铮说话的语气太过坚定,但是偏生他这番似乎并没有与之相对应的理由。为什么不能是霍长锦? “澜儿。”骆正卿轻咳两声,“不得对太子无礼。” 他可和骆清澜不同,对于某些为世俗礼教不容的东西他也曾见过。 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楚铮也会成为其中之一。有什么理由将霍思锦除外,除非这个人是楚铮自己看中的。骆正卿脑子里回想着霍思锦此人,眉目如画,倒是比寻常男子清秀的多…… “阿铮,你……”骆正卿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你是太子,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稍有行差踏错,就有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千万要小心。” 他也不是思想古板的老顽固,可是一国太子若是传出龙阳之好的这样的闲言碎语来,那对楚铮来说只怕是场灾难。 骆正卿说的隐晦,但楚铮倒也听懂了,他淡淡地瞥了骆正卿一眼,“本宫心里有数,你管好骆家就行了。” 骆正卿能和楚铮相交多年,自然了解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性,当即也就再不谈此事。 两人闲聊了几句,楚铮便走了,待到他走后,骆清澜这才与骆正卿疑惑地道:“哥,你和铮哥再打什么哑谜呢?” 骆正卿摇了摇头,“澜儿,有的事情你别问也别管,只当是不知道就好。” 骆清澜眨巴眨巴眼睛,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自然明白一个道理:对有的人有的事千万不要抱有好奇心,更不要想着去满足好奇心。 “祖母她怎么会忽然同霍娴妃示好?”不说这个,那就说说义安大长公主,这才是骆清澜来找骆正卿的主要目的。 “太子拂了祖母的面子,祖母这是故意做给太子看,同他置气呢。”骆正卿答道。 闻言,骆清澜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想了想,道:“哥,虽然铮哥信任骆家,但若是祖母做的太过分了也不好,我们还是想个办法阻止吧。” 然而骆正卿却摇摇头,“不必。祖母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决定的事情就不容许任何人违逆,我们拦不住她,也不用拦。正好祖母这么一闹,也好模糊某些人的视线。” 骆家和太子楚铮交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在他们心中,早将骆家和东宫试做一派,正好借着这次机会,也可以让人觉得骆家未必是要选择太子的。 骆清澜恍然大悟,看来哥哥心中早就有数了,所以才会放任事情的发展,她不禁笑道:“哥,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等心机。” 第192章 降臣,骆家的立场 “有这么说自己亲哥的吗。”骆正卿轻笑道,他将来是要统领骆家军的人,兵者,诡道也,若是被人牵着鼻子走,那他也不配称为骆家未来的继承人。 “任由祖母闹腾,是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了。只是祖母心气儿那样高,日后事情尘埃落定,那她可就真的有失颜面了。” 正说着,骆清澜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哥,你不会也是借这件事情让祖母放权吧?”义安大长公主自打进了骆家的门,就没做错过任何一个决定,若是尽此一事,那可就不止有损颜面了,而是代表义安大长公主真的老了。 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骆家教养姑娘同男子差不多,她也同样永远骆家男儿的远见。骆家的军队实则由三部分构成,一部分是他们骆家本族的族人,骆氏一族无论男女均骁勇善战,这部分人也是骆家军里的主力军,还有一部分是近些年朝廷从别处征调过去的兵马,剩下的便是义安大长公主的亲兵。当年义安大长公主下嫁骆家,由皇帝亲自指派的护卫,这些护卫的人数并不算多,但那是天家所赐,不可怠慢,因而这些年来他们在军营中占据着很重要的职位。 义安大长公主是他们的亲祖母不错,她本人也嫁进骆家数十年了,生儿育女,早已成了骆家的一份子,但当年的那些亲兵却始终让骆家人心中有些膈应。 “父亲在的时候就曾提过将公主府的亲兵调离军营,但祖母没有同意,她说那些人虽然是先皇所赐,但都是经过她挑选过的,忠心耿耿,完全可以信任。” “祖母不同意,还发了好大火气,认为父亲不信任她这个生身母亲,把人踢出军营,便是打她的脸。祖母闹得凶,父亲拗不过,此事也只好作罢。” 骆正卿缓缓说道:“可是祖母忘记了,那些人忠心耿耿的对象是义安大长公主,而非骆家。” “那些人,绝不能留在军营里。”骆正卿正襟危坐,剑眉凝起,神情甚是严肃。 听了这番话,骆清澜眉头深深皱起,她从未想过祖母和骆家之间还有这么深的一层隔阂,公主府的亲兵她知道,但从未见过骆家和那些人起过争执,如今想来,正是因为骆家容不下那些人,所以时时刻刻防备着,因此才表面上一团和气。 “我以为哥只是想让祖母放权,以便日后你好顺利接手骆家军,却没想到事情原来还这样复杂……”骆清澜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她到底是女儿家,又是义安大长公主亲手抚养长大的,祖孙之情甚浓,都是她的亲人,她并不希望两人之间有这样的隔阂。 骆正卿看向妹妹,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放缓了声音道:“澜儿,其实事情也不是那么复杂,祖母不肯同意让那些人离开军营,归根结底也是祖母不肯放弃手中的权力。” 如义安大长公主那般强势有主见的人,那些能留下的亲兵自然是经过她精挑细选下来,效忠于她的亲信。只要义安大长公主同意放权,那么这些人离开就是必然的。 “可是哥哥,就这么算计祖母,是不是太过分了些。”骆清澜顿了顿,“那毕竟是我们的亲祖母,祖母虽然姓楚,可她早就是骆家的人了。” 虽然骆正卿没说,但这样的行为显然是将义安大长公主视作外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才要将外族人踢出骆家军。 骆清澜也理解哥哥的想法,她连忙又解释道:“我不是说哥哥你这么做事错的,我只是担心祖母日后知道了,会骂你不孝的。祖母是老了,可是她还不至于头脑迷糊,等她反应过来,头一个要问罪的就是你。” 义安大长公主眼下是气昏了头,再加上背后某些有意无意的推动,所以才出了这样的昏招,可是这并不代表义安大长公主永远都是昏头的状态。 “祖母是我们的亲祖母,她必然不会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可等祖母百年之后,谁能保证那些人是否会恪守本分?”骆正卿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澜儿,不管那些人有没有异心,他们都不能留在军营,这件事从祖父到父亲、叔父,还有我,都想做。” 骆清澜紧紧地抿着嘴唇,虽然她理解这件事,但心里始终有一丝悲凉,为义安大长公主。义安大长公主嫁进骆家数十年了,陪着骆家同甘共苦,可是她的丈夫、儿子、孙子都始终对她有所保留。 “澜儿。” 骆正卿看着骆清澜,正色说道:“骆家不比其他世家,我们是降臣,骆氏祖籍在庸州,也就是今天北凉和西戎的交界处。数百年来,骆家死在北凉、西戎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同样的,北凉和西戎死于骆家之手的人更多。” “骆氏一族和北凉、西戎世代有仇,绝不可能握手言和,所以后来南楚建国,我们的曾祖父率领族人向南楚皇室俯首称臣。” “一个投降的臣子,如何能得到皇帝的完全信任,所以才有了祖母下嫁骆家。”骆正卿叹了口气,“这本身就是一场联姻,皇族和降臣之间的联姻。祖母她有她自己的想法,而骆家也有骆家的立场。这些年骆家既要正面应敌,又要小心提防后背,实在辛苦,所以这一步我们必须要走。” 骆清澜不知在什么时候红了眼眶,泪珠在眼眶了打着旋儿,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她狠狠吸了口气,道:“澜儿明白了,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好好在祖母尽孝,日后祖母骂你时,也能为你说好话。” “好澜儿。”骆正卿朝骆清澜笑了,骆清澜亦回之以一笑。 …… 那厢义安大长公主本来还有些膈应霍娴妃和霍思锦的关系,没打算真的扶持霍娴妃母子,毓秀宫门口那一出只是她突发奇想,故意做出来误导人的。却没想到,她这一误导还真有了成效,后宫妃嫔连忙巴结霍娴妃,就连朝中某些臣子也闻风而动,纷纷将目光投向楚黎。甚至有朝臣大着胆子上折子说,三皇子楚黎是长子,品行才学均为佳,也是时候该重用了。 一时间,三皇子楚黎竟成了朝中不少人推崇的好皇子。 这么一来,义安大长公主索性也不计较霍娴妃和霍思锦的那点亲戚关系了,反正霍娴妃和霍思锦的关系也不好。 义安大长公主寻着机会又进了一次毓秀宫,不过这一次她的态度就和颜悦色多了。彼时,毓秀宫中还有不好低位分的妃嫔在,义安大长公主拉着霍娴妃聊了不少家常。 末了,义安大长公主还亲切地拍了拍霍娴妃的手背,温声说道:“本宫昨日瞧见三皇子,他与本宫行礼问安,仪态端方,谦和有礼,还是娴妃你会教儿子。”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霍娴妃只会认为是人与人之间的客套话,但说这话的人是义安大长公主,她不禁就往远处想了。 义安大长公主夸她会教儿子,那旁的人教出来的儿子就不怎么样,这个旁的人说的是谁,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姚皇后。 从未听义安大长公主夸赞过别人,唯独楚黎,霍娴妃心里浮想联翩:莫不是骆家当真看好我儿? 霍娴妃心里这样想,在场的妃嫔也同样是这样的想法,你来我往,悄悄传递眼色,然后大家纷纷认同一个观点:三皇子楚黎不是池中物,她们有必要回去提醒娘家人,站队千万不要站错了。 第193章 得意,尾巴翘上天 义安大长公主来这么一出,犹如投进水里的一粒石子,看似不经意,却瞬间搅乱了整个平静的湖面。在后宫,霍娴妃一跃成为众人巴结交好的对象,而前朝,三皇子楚黎则成了许多朝臣口中称赞的人。 对南楚来说,骆氏一族举足轻重,在所有人都默认骆家支持的人是太子楚铮,而现在身为骆家掌权者之一的义安大长公主却亲手打破了这个认知,因此朝野上下瞬间不安宁了,局势也随之产生了变动。朝局有变,不可不惊动龙椅上的那位。 因此早朝时,皇帝频频看向楚黎,这个儿子他其实并不太关注,不过眼下看着仪态有方,言行举止谦和有度,各种主张举证也都合情合理,看着倒的确像那么回事,是个可造之材。 皇帝的目光频频落在楚黎身上,于是朝臣的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看来这位三皇子殿下要崛起了,不说超越太子,至少能和五皇子比肩。 楚黎不是没有留意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但多年的伪装可不是白练的,他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丝毫不让内心的激动显露出来。只等着下了朝,转身去了霍娴妃的毓秀宫,挥退宫人后,方才放声大笑。 “黎儿,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母妃也高兴高兴。”霍娴妃也是笑语盈盈,她从未觉得日子有现在这么舒坦,从头爽到脚,即便眼下她依然只是娴妃,但她却觉得自己已经感受到了将来成为后宫之主的荣光。 “母妃,我们母子的好日子终于来了。”楚黎把今日在朝堂上的场景一五一十地说与霍娴妃听,眼角眉梢说不出的欢喜和得意。 霍娴妃左手抚右手,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右手指尖那抹凤仙花涂染的丹蔻上,红唇扬起,“黎儿,眼下还没定呢,你也不要得意的忘了形,咱们母子的路还长着呢。” 虽然她心里也是得意的,可是嘴上还是要提醒儿子不要得意忘形。 楚黎连忙点头应道:“母妃放心,儿臣省的。父皇交给儿臣一桩差事,和骆家小侯爷那里有些关联,儿臣这会儿正好去一趟。”明着是公事,实则是借机见一见骆正卿。 听了这话,霍娴妃却没有立刻应承下来,沉默了片刻后严肃地说道:“黎儿,若不是关联特别深,你就别急着去,这才刚下朝,你就往骆家跑,若是被有心人对此事加以利用,传到陛下耳中,对你不好。” 她比楚黎更谨慎,在宫中的这多年岁月,她习惯了谨慎细微,丝毫不放过任何细节。 “还是母妃想的周到,那儿臣听母妃的,也不是特别打紧,明日再去。”楚黎明白霍娴妃的意思,当下便点头应下来。 楚黎有心按捺住自己,却不想他出了毓秀宫没多久,却在御花园里正好和骆正卿偶然遇上了。 “三皇子殿下。” 彼时,骆正卿和骆清澜正和楚黎迎面相逢,连装作没看见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还是骆正卿先和楚黎拱手作礼。 骆清澜也跟着哥哥拱手行了礼,兄妹俩礼仪皆全,没有半点疏漏,态度嘛,既不热络,但也没有过分的疏离,正常的臣子对待皇子的态度。 这对兄妹倒是云淡风轻,然而楚黎心里却不那么平静,这御花园里人多眼杂,又是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他这会儿碰见骆家兄妹,说是偶遇只怕旁人都不相信。 “小侯爷,县主。”楚黎迅速地组织好语言,微笑着与两人寒暄道,“小侯爷和县主是往哪儿去,说起来也真是巧,本殿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二位。” 他的笑容如春风和煦,既留有余地,也不过分热情,楚黎自认自己做的已经很好了。 “也没想着往哪儿去,听说御花园里的白莲花开得极好,我和澜儿闲着没事打算过去看看。”骆正卿温声回答,而骆清澜则是文静地立在哥哥身旁。 楚黎皱了皱眉,“去莲花池?小侯爷,你走错方向了,莲花池在那边。” 骆正卿诧异了,看了看背后的小路,“走错了?这还真是不知,御花园太大,各种花木又差不多,实在是让人眼花缭乱,让三皇子殿下笑话了。” “不不,小侯爷哪里话,小侯爷不常来,走岔了路也是正常的。” 话虽如此说,但楚黎却在心里琢磨着,御花园虽然花木掩映,容易认错路,但是里面有那么多宫人,但凡骆正卿随便找个宫人带路,又怎么会走错呢?莫不是……骆正卿故意说成是走错路,实际上是想和他碰面? 这才的猜测似乎不无道理,一时间,楚黎的心一下子又活络了起来。既然对方有意,那他若是辜负了骆正卿的好意,岂非是得罪了人家? “小侯爷,不如这样吧,本殿带你们过去。”楚黎抬眸笑着提议道。 “这会不会太麻烦殿下了?”骆正卿并没有立刻点头,反而是犹豫了片刻。 楚黎连连摇头,“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呢,小侯爷远道而来,父皇也交代要好好招待小侯爷和永嘉县主,明知小侯爷走岔了路,却什么都不做,父皇知道了,也会责怪本殿的。” 骆正卿笑了笑,方才点头应下,照例拱手行礼,“那就有劳殿下了。” 从此处去莲花池,还有些距离,一路上不可能什么话都不说,楚黎适时的和骆正卿闲聊,当然大多数是在吹捧骆正卿如何智勇双全,骆家军如何骁勇善战,为南楚立下汗毛功劳云云。而骆正卿也和楚黎客气地说着话,楚黎吹捧他,他便感恩天家恩赐,皇帝庇佑。 骆清澜落后两人一步,听着他们的互相吹捧,暗自吐舌头翻白眼,真是一个比一个虚伪。 眼瞧着就快要走到莲花池了,楚黎觉得是时候了,便似不经意间想起来一般,道:“对了,父皇让本殿负责整理去年的军械,什么时候小侯爷有空,和本殿核对核对。” 骆正卿沉思一会儿后才道:“军中之事由我叔父骆祎做主,军械之事我目前还不清楚,抱歉,在下实在帮不了殿下。” 听了这话,楚黎有些失望,不过他猜测骆正卿可能也有意和他接触,不过他找的这个由头不合适。 “没事没事,原是本殿着急,这才唐突了小侯爷。”楚黎笑着道,“前面就是莲花池了,小侯爷和县主可尽情观赏,本殿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小侯爷若是有空,改日可以去本殿那里坐坐。” “今日多谢殿下了,殿下慢走。”骆正卿与楚黎拱手行礼相送。 待到确定楚黎已经走远了,骆清澜方才说出口:“这位三皇子殿下可真是心急。”说时,她还摇了摇头,急躁是兵家大忌,这样的人和沉稳的太子楚铮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 “三皇子一向不显山不露水,之前也没人过多的关注他,眼下忽然得了荣光,再被人吹捧几句,尾巴自然不由自主地翘上天。”骆正卿讥诮地说道。 骆清澜颇为无奈地摇头晃脑,“铮哥明明要才能有才能,性情刚直不虚伪,为什么朝臣们都看不到呢。要我说,五皇子也好,三皇子也罢,都比不上铮哥。” “朝臣们不是看不到,而是太子不在的这十多年里,京城里的势力都已经归属了别人,所以太子一出现,他们就只会想着怎么对付太子,好巩固自己的势力。”有些道理骆清澜不明白,但是骆正卿却是了解的。 骆清澜依然不解:“可纵然有这样的人存在,但偌大的京城也不至于所有人都这样吧。” “当然不是所有人,还有些人持观望态度,当然也有人想要投靠太子的,不过……”骆正卿轻笑道,“太子什么性子,他想要的东西,只会自己拿,结党营私这样的事情,他不屑做。” 骆清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铮哥从小到大都是这脾性,我听姑姑说,这性子和元璟皇后一模一样。只希望铮哥不要和他母后一样……” 话还没说完,却被骆正卿正色打断:“澜儿,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特别是在太子面前。” 骆清澜连忙捂住了嘴,点点头,不说了,她绝对不说了…… 第194章 嘲讽,猪脑子楚黎 楚黎兴高采烈地回到府上,刚进门却被告知,周缙之来了,正在大厅等他。 一听到周缙之的名字,楚黎的脸色瞬间就有些变了,虽然周缙之是他这一派的人,但是平心而论,他并不喜欢这位步步高升,日后大有作为的周大人。 实在是此人城府太深,连楚黎也摸不透他真正的心思。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很不好,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谋士。 楚黎迈着步子进了大厅,周缙之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去,“殿下,我今日来是……” “等等。”楚黎抬手拦住了他,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周大人不用着急,本殿刚从回来,要先去换件衣服,你先喝点茶。” 周缙之闻言眉头微皱,若是没有急事,他不会贸然登门,这个时候了,楚黎还想着先换衣服。不过,周缙之到底也没说什么,只得将口中的话咽下。 楚黎换衣服的速度不算慢也不算快,不多时便一身常服重新出现了大厅中。 “殿下,近日骆家除了找上娴妃娘娘,可有接触殿下您?”周缙之问道。 楚黎摇摇头,“倒也没有,只不过本殿方才在御花园里偶然间遇上了小侯爷和永嘉县主?” 听了这话,周缙之脸色一沉,“只怕不是偶然。” 楚黎点头笑道:“周大人倒是和本殿想到一处去了,依本殿看,这的确不是偶然。”骆正卿绝对是想要同他多多交流,奈何御花园里人多眼杂,不是地方。 “殿下往后还是小心为上,避着骆家的人,娴妃娘娘那边最好也称病,闭门不见客。”周缙之严肃而认真地道。 此言一出,楚黎手里的茶杯差点摔下来,“你说什么!” “周缙之,你这是在说什么糊涂话呢!”楚黎当即怒斥,“骆家是何等家族,姚家得罪了他们,直接就被削爵降职了,你是有几个脑袋敢和骆家争高低?” 楚黎下意识地认为,周缙之不愿他同骆家交好,怕来日骆家在上,夺了他的利益。这就类似于,后宫嫔妃争宠拈酸吃醋一般。 “殿下,你当真以为骆家有意扶持你?”周缙之的语气里充斥着讽刺的意味。 他一听说义安大长公主屡次看望霍娴妃,便察觉出了不对劲,怕三皇子为此迷惑,下了朝立刻跑来提醒,却不想得了楚黎的这么一番训斥。 “殿下也不想想,太子在边关待了十多年,和骆家小侯爷更是一同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劫杀的人,太子的亲舅舅还是骆家的姑爷,凭着这些关联,骆家凭什么舍弃太子转而去扶持一个素无交集的皇子?” 周缙之是看明白了,他来晚了,楚黎已经被迷惑住了。 “你说的这些,本殿当然想到了,而且本殿还查过了。”楚黎同样对周缙之露出鄙夷的眼神,“本殿又不是傻子,轻而易举地就被糊弄了。骆家之所以同太子闹翻,是因为太子不识抬举。骆家有意将永嘉县主嫁进东宫,但太子没同意。” 楚黎颇为得意地看向周缙之,“永嘉县主是骆家最受宠的女儿,她被太子拒绝,颜面大失,况且太子拒绝骆氏女嫁进东宫,这让骆家怎么放心地扶持他。而眼下所有的皇子,除了本殿,骆家也再无其他选择了。” 楚黎自认为自己想的很周全,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周缙之依然摇头,“殿下,义安大长公主性情高傲,一怒之下的确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骆小侯爷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人。骆家的继承权从来不按长幼尊卑,能者方可居之,骆小侯爷能在骆家众多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骆家继承人,绝不可能是徒有其表。殿下,我敢肯定,这是一个陷阱。” 若是先前只有五分的怀疑,那么现在瞧着楚铮得意洋洋,夸夸其谈的模样,那便是十分了。 这个蠢货,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其实在骆家眼里,只怕他连盘菜都不是! “殿下,你必须立刻同骆家疏远,绝不能掉入陷阱。” 然而周缙之的话,楚黎并听不进去,他反而越发认定周缙之是因为嫉妒,所以才说这是一个陷阱,他冷嘲热讽道:“你说什么胡话!是不是陷阱,本殿难道看不出来?” “周缙之,我告诉你,即便你再会钻营,但是你们周家确实没有办法和骆家相比。”楚黎早就看不惯周缙之了,只是奈何他还有些用处,所以只能强忍着,现在得了机会,楚黎便忍不住要踩他两脚,叫他知道什么是天差地别。 随后,楚黎又道:“不过你放心,你的功劳本殿会记着的,将来也不会亏待了你。”到底是自己的谋士,呼了他一巴掌,总得再给颗甜枣稍微安慰一番才是。 周缙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很不喜欢提及自己的出身,这么多年他费尽心机往上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傲立人群。 楚黎的话让他愤怒,但他从很早开始就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情绪。 “殿下,事无绝对,最好还是小心为上。”周缙之沉声说道。 楚黎扬唇轻笑,“那是当然,不用周大人提醒,本殿早有打算,本殿不是任人宰割之人,倘若骆家反悔,弃了本殿,那本殿可就要天下人知道,是永嘉县主在太子那里受了委屈,所以骆家才故意拉本殿下水。本殿无辜,届时民心自然在本殿这里。只要本殿得了民心,那失了民心的便是骆家,还有太子。” 楚黎做事素来谨慎,尤其喜欢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心头早有主意,若真是骆家戏耍他,他就把骆清澜被楚铮拒绝的事情说出去,并且加以引导,让所有人都认定是太子拒绝了骆家,所以骆家故意拉拢他,好让楚铮意识到骆家的重要性,等到目的达成,骆家再把他一脚踹开。 到时候,他就是弱势的一方,便容易赢得人心,更甚者,还能趁机将骆家踩下去。骆家再强,若是不能为他所用,那还是除掉得好。 “既然殿下已经思虑周全,那周某也就告辞了。”周缙之没有再说下去,反而起身告辞了。 楚黎这回倒是多瞧了他两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算你识趣儿”。 事实上,周缙之并非是“识趣儿”,而是他已经意识到楚黎现在已经飘飘然了,满心以为他自己思虑周全,所以他即便再说多少也没用。 思虑周全? 屁的思虑周全,分明就是蠢货一个! 周缙之回到自己的家中书房,朝心腹吩咐道:“派人小心盯着三皇子,一旦骆家找上他,立刻禀告我。” 说完,周缙之忍不住骂道:“我还这是高看楚黎了,他分明和五皇子一样,都长着一个猪脑子!” 他还天真地以为骆家真的看好他,瞧那满心欢喜的样子,和那戏台子上的丑角一样。 “大人息怒,只要三皇子吃了亏,自然就明白大人的慧眼了,并且日后三皇子只会越来越信任大人您。”心腹说道。 周缙之摇摇头,“我不需要他信任,只要他日后履行诺言,给我我想要的东西就好。” “信任?”周缙之冷哼,“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他扶持楚黎是因为他是皇族,并且有继承皇位的可能。即便不是楚黎,他也只能从其他皇子中选择一位扶持。选择楚黎,不过是因为他是所有皇子中最合适的人选,不仅上位的可能性不低,同时又容易掌控。 楚黎最大的势力来自靖北侯府霍家,而靖北侯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周缙之早就了然于心。霍家若不是因为祖宗荫庇,还剩下些根基,在京城都没有立足之地。 所以周缙之才会选择楚黎,因为霍家根本不足以成为他上位的助力,而这个时候他站出来推楚黎一把,楚黎上位之后,他便是最大的功臣。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周缙之还会让楚黎离不得他,只能用他。就像现在这样,楚黎虽然内里有些排斥他,但却还是不得不用他。 不过,眼下出了骆家这个岔子…… 第195章 利益,比自己更狠 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周缙之垂眸深思,楚黎显然是靠不住的,骆家给了他点甜头,他便飘上天了,若是骆家再有下一步动作,楚黎必然会深信不疑。 至于楚黎所谓的“后手”,周缙之并不看好,即便是他得了人们的同情,可是同情这东西在权力面前根本不顶用。骆家对南楚太重要,目前为止,满朝文武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家族能代替骆家的位置,所以最后骆家终究会安然无恙,而楚黎最终得到的只会是鄙夷的目光。 纵然周缙之骂楚黎是猪脑子,可他还是要想办法保住楚黎,因为这个人选已经是最合适的了。 …… 翌日,周缙之登了靖北侯府的门。 楚黎不相信他的话,那么他便找个能让楚黎信任的人。 “三弟不是不爱来这里吗,今日怎么来了?”周氏淡淡地瞥了周缙之一眼,随后便低头喝着碗里黑乎乎的汤药。 周缙之在另一侧坐下,一边说道:“大姐似乎对我有不满?” 周氏的语气并不热络,甚至夹杂着怨念,周缙之一听便察觉出来了。 “不满?”周氏面色微冷,不过随即又收敛了情绪,轻描淡写地说道,“三弟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又有什么事?” “直说了吧,不用和我打马虎眼。”周氏将手中已经空掉的碗放下,又拿丝帕擦了擦嘴角,方才抬眸看向周缙之。 周氏这般态度倒是周缙之没有预料到的,这些年他虽然和周氏没什么来往,但周氏倒是对他还有些惦记,从未有过如此冷漠的时候。 不过,周缙之也并不在意周氏是什么态度,热络也好,冷漠也好,于他来说并没有多少区别,“确实有一件事要麻烦大姐,近日骆家忽然对三皇子示好,三皇子便信了,实则骆家根本没打算扶持他,还请大姐让靖北侯说服三皇子。” “还有这事儿?”周氏居于后宅,倒是没听说。 不过,随即她又收起疑惑地神情,继续恢复方才的冷漠,“这么说来,三弟想必已经劝过三皇子了,奈何三皇子并不相信,所以你才找上了我。” “不过三弟……”周氏顿了顿,脸上扬起一抹冷笑,“我为什么要帮你?” 听着意思,她并不想帮这个忙。周缙之倒也不慌,看向周氏,“三皇子是大姐的女婿,大姐帮的不是我,是三皇子。” 周氏闻言,神色越发冷了,“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说这是在帮三皇子,我就必须要信吗?周缙之,你没把我当姐姐,又怎么能要求我信任你这个弟弟?” 周氏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眉毛都跟着颤动起来。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周缙之自然也看出来了,周氏对他极度不满,甚至还有恨意。 “大姐知道了什么?”周缙之的嗓音格外低沉,严肃却没有半点慌乱之意,显然他做了让周氏不高兴的事,但他却不怕周氏因此恨他。 “我知道了什么?”周氏脸色阴沉地厉害,“周缙之,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有没有亏待过你?自打我进了靖北侯府,手里宽裕了,就想方设法地帮你和二弟。二弟经商,我便给他送银子,给他本钱,你志向高远,要做官,我便在侯爷面前递话,想让你官运亨通。你或许不稀罕这些,但是我做姐姐的,对你是一片好心。”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靠你自己的能耐,没有依靠我,也没有拿靖北侯府的好处,甚至旁人都不知道你和靖北侯还有这层姻亲关系。但是周缙之,你即使没有接受这些好处,但是我对你好是真的,可是你却反过来算计我利用我,你……” 周氏提到这事儿就气愤不已,捂着犯疼的胸口,周氏的语气越来越轻,“三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是你的亲姐姐啊。” 撇开周氏如何对别人不谈,但她对周缙之这个弟弟还是不错的。 周缙之垂眸不语,并没有接她的话。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周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是古语都说,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我为了摆脱困境,费尽心机进了靖北侯府,说是平妻,名义上其实也就是个妾室。你心气儿高,看不上这个。我虽然心里难过,但是也不强求,人各有志,你是男子,尚且还能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但是我不行,除了嫁人没别的办法能荣华富贵。” 说时,周氏忍不住掉眼泪,“你看不上,我也不连累你,所以这些年你不和靖北侯府往来,更不许把我们的姐弟关系说出去,我也都答应了。三弟,我这个做姐姐真的没有哪一点对不住你,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东宫的人以为杀霍长锦的人是我,对,也的确是我,是我暗中买凶杀人。可实际上呢?” “若不是我察觉到不对劲,查了查,只怕我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那个真正杀霍长锦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你——周缙之。” 周氏指着周缙之,咬牙说道:“那点银子根本买不来那样的高手,是你偷偷换了人。就连我起杀人的心思,也是你在暗中怂恿的吧?” 起杀心的人是周氏,但周氏不是傻子,查到周缙之时,她方才反应过来,她并不是一个鲁莽之人,这么多年都忍住了,不差这一星半点的,除非是受了旁人不知不觉地怂恿。 “东宫把尸体放在我面前,吓得我差点流产,侯爷怪我得罪东宫,我真是……”周氏越说越气,所有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周缙之。 周缙之沉默了片刻,随后起身朝周氏行了一礼,“大姐,此事的确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赔礼。” 说完,他恭敬地行了一礼。但是周氏的神色依然不改,她心里有气,仅仅是一个行礼还不足以平息她的怒火。 当然,周氏并不打算从此和周缙之决裂,倘若真是如此,她根本就不会再见周缙之。 然而却听周缙之继续说道:“我向大姐赔礼,是我的一时之差没能杀了霍长锦,可并不是为大姐口中的利用。” 听了这话,周氏眉头皱起,“你这是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他依然不为自己利用亲姐的行为感到愧疚? “谈不上是谁利用谁,杀霍长锦,是我所愿,也是大姐所愿。我若是已经杀了霍长锦,那么大姐再无后顾之忧,这件事情便是好事。” 愧疚?不存在的。在周缙之看来,他最大的失误是没能杀了霍思锦,而不是他利用了周氏。倘若周氏真的没有要杀霍长锦之心,她也不会被他怂恿。 “你……”周氏瞬间变了脸色。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缙之接过话去,“大姐你不用激动,我也没想害你,只是我没想到,我选了身手极好的杀手,自己也亲自出马,本是万无一失,却不想霍长锦运气太好,被人救了。” 那个杀霍思锦的人,正是周缙之本人。这些年,周缙之为了往上爬,无所不用其极,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读书习武,通通都没有落下。 “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的疏忽,连累了大姐,我向大姐道歉。”周缙之说的一片坦然,道歉的姿态及其恭敬。 周氏的心却凉了,“你……在你心里,当真没有半点亲情?” 即便是道歉,周缙之嘴里说的也只是利益,丝毫没有半点姐弟之情。 周缙之嘴角扯出一抹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大姐你如今也算是人上人,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周氏喃喃自语,这一刻她方才恍然大悟,这个弟弟比自己更狠。 第196章 密谈,利益与条件 “大姐当初甘心顶着非议入靖北侯府的门,我以为大姐就已经明白了。”周缙之淡声说道。 闻言,周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的确她也是曾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可是她没有想到周缙之比她更狠。在周缙之的眼里,只有利益,除了利益,其他的都是浮云,与他无关。 这个弟弟太可怕了,周氏忽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她自认自己已经算是个狠人了,可是比起周缙之来,她似乎差远了。 “大姐,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周缙之看破了周氏的想法,“三皇子登基,不是我们共同的心愿吗?大姐,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三皇子一定能登基,你的女儿霍芷柔也一定会成为皇后。” 周氏并没有立刻接话,未来皇后之母固然荣光,可是也要有命享受才是。周缙之对她没有半点姐弟之情,他的眼里只有利益,万一将来什么时候,他和她之间产生了利益冲突呢? “我的目的是扶持三皇子登基为帝,而我凭借从龙之功成为百官之首,就这么简单。”说完,周缙之便安静地坐在她对面,没有开口再劝说什么。 他这么一说,让周氏的心又不由得产生了偏移,的确,她是女眷,又不要做什么百官之首,和周缙之当也没有利益冲突。没有利益冲突,周缙之当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撇开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不谈,将周缙之看成是一个有普通来往的人,双方有些共同的目的,一起合作达成这个目的,且双方想要得到的东西也不同,那么合作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合适。 周氏心里正犹豫不决,一个声音告诉她,答应周缙之,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告诉她,周缙之不可信。就在周氏举棋不定之时,不经意间发现周缙之气定神闲地坐在对面,不慌不忙,似乎心里早有答案。 “你笃定我会答应?”周氏忍不住开口说道,“如果我不答应,你又当如何?” “大姐,你没有别的选择,除了我,还有谁会帮你。”周缙之轻描淡写的说道,他当然笃定,周氏看似风光,是靖北侯府里无名却有实的侯夫人,正妻杨氏被她压的死死的,但其实于大事却并没有用处。周氏没有其他依靠,除了靖北侯,就只有娘家。 而周氏的娘家人,二弟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她还要反过来扶持,所以能依靠的也只有周缙之。 周缙之纵然再无情无义,一心只有利益,但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弟弟,比起旁人来,还是更靠得住的。 换句话说,周氏没得选,只能答应。 “靖北侯府的当家主母,这已经是大姐你的极限了。”周缙之继而又道,“靖北侯能给你的,也只有霍家后宅这一片地方,而且靖北侯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大作为,他没有能力扶持三皇子上位。” 当着周氏的面,周缙之说靖北侯的不是,这话落在周氏耳朵里,十分膈应,“霍家即便是比不上姚家,但也是世袭的侯爵,还有些根基,三弟你话别说的太过。” 这些年,靖北侯府逐渐走向没落不假,但瘦死的骆驼怎么也比马大,至少比周缙之这个寒门出身的人势力要大许多。 周缙之也不恼,只轻轻一笑,“若是靖北侯有能耐扶持三皇子上位,那么三皇子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在朝堂上都没有存在感,娴妃娘娘也不必再后宫做低伏小。” “恕我直言,大姐你终究是个女人,眼界只在这后宅里。我实话告诉大姐,若是再这么下去,不出十年,靖北侯府就只剩下空壳了。” 随后,周缙之又加了一句,“对了,霍世子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但他和靖北侯府一点也不睦,将来一旦太子顺利登基,靖北侯府绝对没有好下场,抄家灭族或许还不至于,但贬为庶民绝对大有可能。” 这话说的周氏脸色一白,“最后上位的一定是三皇子!” “大姐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周缙之冷嘲热讽道,“太子是嫡出,又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若无大错是不会被废的。况且即便没了太子,三皇子就一定能上位吗?你当五皇子是吃素的吗?太子没在京城的那些年,朝堂里尽是五皇子的人,何曾有三皇子的存在。” “大姐,不管你信不信,没有我的帮助,三皇子绝对登不上皇位。”周缙之一字一句的说道,言语间不乏自信。 周缙之的这一番话让周氏沉默了许久。犹豫过后,她终是点了头,“好,我答应。但是我有条件。” 既然要讲利益,那么她也要提条件,不能再向上一次一样,有好处共享,没了好处,坏事全落她头上。 “什么条件?”周缙之很坦然的接受了,没有任何迟疑。利益和条件并存,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周氏换了脸色,缓缓说道:“其实严格来说也不是我个人的条件。侯爷因为之前的事情和我起了隔阂,我一时不察被贱婢钻了空子。你要我说服侯爷,但现在侯爷已经和我离心,我没有万全的把握。” 提到这个,周氏就气的咬牙切齿。 她满心以为将靖北侯的心抓的死死的,却不想半路杀出来一个环儿。 靖北侯和她置气,公然宣布纳环儿为妾,这已经够周氏气的了。而环儿也够心机,有了名分后不过几日,便借着醉酒同靖北侯滚在了一处,真正成了靖北侯府里的姨娘。有一就有二,一来二去的,靖北侯竟夜夜都宿在环儿房里,一次也没来过周氏这里。 “也不知那贱婢用了什么狐媚功夫,把侯爷迷得死死的。”周氏咬牙说道,“必须要让侯爷对贱婢产生反感,我才有机会重新让侯爷回到我身边,那时我也才可以说服他。” 周缙之对于妻妾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并不关心,不过既然周氏说了对他的目的有影响,那么他便是帮一帮她也无妨。 “看来大姐心里已经有主意了,要我怎么帮,大姐直说吧。” 周缙之回答的很爽快,周氏也不多说废话,“主意我是有了,唯一需要你做的就是把宫里的赵太医请过来。” “赵太医?”周缙之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人。 “赵太医是太医院里最有名望的大夫,医术极其高明,我需要他为我安胎。”周氏正色说道,“靖北侯府请不动他,我没有别的法子,就只有看你的了。” 周缙之在心头估量了一番,随后缓缓说道:“宫里的太医很多,擅长妇科的人也不少。” “不行,只有赵太医来,我才安心。”周氏直接拒绝了,“别的大夫我信不过,必须要赵太医。三弟,你刚才还说只要我听你的,你保证三皇子能登基为帝,可是眼下你连请个太医都办不到,你让我凭什么相信你。” 周缙之心下明了,医术高明的太医并不少,但周氏却点名要这个赵太医,赵太医并不好请,所以不是周氏非赵太医不可,而是她趁机为自己出口气,故意借着这个来为难他。 “三弟,我没别的要求,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条件你都办不到吗?”周氏似笑非笑地看向周缙之,那眼神分明在说,就是要为难你,你若是不答应,那么一切免谈。 “好,我答应。”周缙之一口应下。 周氏唇角扬起一抹笑,“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只要赵太医能为我安好胎儿,我便立刻说服侯爷。” 周缙之回府之后,立刻招来心腹查赵太医此人。 然而调查的结果让周缙之忍不住眉头微微皱起。赵太医的医术的确高明,但他只给两个人看诊,一个是皇帝,另一个便是太子,即便是姚太后和姚皇后想要让赵太医看诊,都没有成功。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周缙之道:“还真是个难题。” 第197章 警觉,好过头了吧 靖北侯府 周氏午睡起身后,叫来含翠,问她:“今日缙之可有来?” 她料定了周缙之请不来赵太医,他只能再次登门跟她服软。从头到尾,周氏想要的就是给周缙之难堪,为之前的事情出一口气。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周缙之也该登门了。 然而,得到的却是含翠的摇头,“周大人没有来。” “没有来?不可能啊?”周氏皱了皱眉。都过去两天了,周缙之不可能还不知道赵太医什么情况。 随后,周氏面露嘲讽,“明知道办不到,却要拖时间,迟迟不肯露面,先前我还真是高看他了,。” 平心而论,周氏也没打算真的要让周缙之难堪到极点,她只是要为自己出一口气,周缙之之前对她的利用,这才让她有了现在的尴尬处境,若是不给周缙之点颜色瞧瞧,她心里不舒坦。 然而,事实证明,周缙之并非是在拖时间,第二天,周缙之便登门了,同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戴着斗笠的人。 “赵太医,请。”周缙之进了门,见着周氏,便朝那人说道。 周氏心下一惊,“赵太医?真的是赵太医?” 赵太医虽然取下了斗笠,露出脸,但是周氏并不认得他,因而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赵太医。在周氏看来,赵太医可是只为皇帝和太子诊脉的人,怎么可能被周缙之请来为她安胎,这不可能。 原本赵太医来的不情不愿,拉着脸,没有半点笑容,听了周氏的这句质疑的话后,就更加不高兴了,脸色倏地一沉,“不想看病,老夫这就走。” 周缙之连忙拦住他,“赵太医且慢,霍夫人未曾见过您,所以才有此一问,还请太医莫怪,不要与孕妇计较。” 医家本仁心,再加上又是面对孕妇,赵太医就算想计较也无法,他人都来了,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走了。不过,赵太医却冷着脸强调道:“老夫一把年纪了,虽然头脑不太灵活了,但是却也知道纲常礼仪,一个妾室还称不上霍夫人。” 周氏瞬间僵了脸,刚想要开口,却被周缙之拦住,“还请赵太医尽快把脉,也可早点完事。” 早点完事,便可早点离开,正合赵太医心意,他自然不会拒绝,便默认了。 周缙之朝周氏使眼色,还不快伸手出来让赵太医给你诊脉,周氏心里可还惦记着方才赵太医那句充满恶意的“一个妾室还称不上霍夫人”,迟迟没有把手伸出来。周缙之微微凑近,低声道:“人我已经请来了,若是你自己不愿把脉,人走了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言下之意,他答应周氏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若是因为周氏自己的原因不配合,那他的承诺依旧算是完成了。 虽然周氏本意是故意为难周缙之,但赵太医的医术的确有名,若是能经他诊脉,也是一件好事。如今赵太医人就在面前,若是因为置气让人走了,岂不可惜? 周氏咬了咬牙,缓缓将手伸出来,放到赵太医面前。 赵太医伸出食指和中指搭脉,随后又看了看她的气色,道:“本是高龄有孕,怀孕期间又多有动怒,既伤身又伤胎儿。” 周氏一听,瞬间惊慌不已,“那我的孩子有没有事?”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先前被赵太医羞辱的事情了,连连求道:“太医,你帮帮我,救救我的孩子……” “慌什么,我又没说有大碍。”赵太医没好气地说道,“虽然你怀孕期间养的不好,但好在你的底子还算不错,我给你开一副药,你照药方按时服用,是可以平安把孩子生下来的。” 说完,赵太医便提笔刷刷写了满满一张纸,递给周缙之,正色道:“病我瞧了,药方我也写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周缙之微微一笑,“当然,有劳赵太医跑一趟。” 一听能走了,赵太医当即起身,重新戴上斗笠,转身就大步离开了,没有半点犹豫。 “你怎么让人就这么走了,就开了一个药方,连句交代的话都没说呢。”周氏皱眉,她本就对是不是赵太医持怀疑态度,看着这一张薄薄的宣纸,也不知道这药方行不行。 周缙之知道周氏在怀疑什么,他淡声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拿假的来诓你。赵太医只为皇帝和太子看诊,如今为你看诊便是打破规矩,你若是指望他心甘情愿为你看诊,那是不可能的。” 周缙之一边将药方递到周氏面前,一边继续说道:“赵太医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他怎么说也是医家,来的来了,不至于做有违医德的事情。” “药方不会有问题,不过要不要用,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周缙之轻描淡写地说道。 周氏看着这张药方,上面写的药材名称,她倒是眼熟,平日里为她安胎的大夫开得也都是这些药,只不过药材剂量不同,搭配有些差异。 不过,周氏心里依然有怀疑,她狐疑地看向周缙之,“你是怎么把赵太医请过来的?” 如果这位真的是赵太医,那周缙之是怎么办到的。那可是只为皇帝和太子看诊的人啊,周缙之凭什么让人同意为她看诊? 只见周缙之唇角微微勾起,“但凡是人都会有弱点,赵太医也不例外。” “什么弱点?”周氏追问。 周缙之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淡声说道:“大姐若是想知道赵太医的弱点,让他继续为你诊脉,大可以自己去查。” 听了这话,周氏脸色一沉,她若是查得到,还需要拿这个来故意刁难周缙之吗? “三弟怎么如此吝啬。” 周缙之嗤笑一声,“大姐也不见得有多大方。好了,不说这些废话了,大姐,现在你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要不要听我的,大姐心里也该有数了。” 他说他是那个能帮助楚黎登上皇位的人,周氏垂眸沉思,周缙之真的把赵太医请来了,这是他的能耐,他可以办成靖北侯府都办不到的事情。 …… 赵太医从靖北侯出来后,立刻去了东宫,将进了靖北侯府后做了什么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个清楚明白。 “周大人拿了古籍相诱,废了这么大的功夫,结果却只是让老臣为孕妇安胎,老臣也搞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能尽数禀明殿下。” 赵太医是医者,无家眷,无牵挂,唯独对醉心医术,周缙之拿了本医学古籍故意在赵太医面前晃悠,还让他翻了几页,然后收起古籍,提出可以将古籍相送,但赵太医必须为一个人看诊。 倘若没有看过,赵太医当然可以直接拒绝,奈何周缙之先故意给他翻了几页,赵太医就不得不为之牵肠挂肚了。无奈之下,赵太医只得将此事禀告楚铮,要不要拒绝,全凭楚铮定夺。楚铮便让他先行应下,看看周缙之究竟要做什么。 赵太医本来还以为周缙之要他为什么重要人物看诊,谁想到只是靖北侯府的一个妾室。 楚铮让赵太医先行离开,随后便去找霍思锦,将此事告知于她。 “赵太医给周氏开了安胎药,若是你介意,本宫有办法毁了这个药方。”虽然药方是赵太医开的,可也是得了他的允许,楚铮知霍思锦不喜周氏,所以特意来征求她的意见。 霍思锦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摇头答道:“不介意,周氏的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产,长锦并不在意。” 别说周氏怀的是女孩儿,即便周氏生个男孩,对她来说也没多大影响,横竖母亲很快就要离开靖北侯府。 楚铮微微点了下头,他想也是,霍思锦是女儿身,不可能一辈子女扮男装,周氏的孩子生不生的下来,对她来说并没有特别重要。 “殿下,您对长锦是不是太好了?”霍思锦忽然感觉很奇怪,楚铮是她的主君,却主动为这样一件小事征求她的意见,这样对待自己的下属,是不是好过头了? 第198章 情愫,本宫缺正妃 楚铮对她很好,霍思锦一直都知道,但从前她只当楚铮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外人传他为人冷漠,性情暴戾,其实都是谣言,楚铮真的是位宽容善良的好太子,尤其是对待自己的下属更是真心实意的好,不止是她,东宫里的其他人,比如郑长冬、郑长青兄弟,楚铮同样如此。 但今日霍思锦忽然不这么想了,楚铮似乎对她格外好,不仅对她无比信任,而且还设身处地地为她考虑,就连赵太医给周氏安胎这样的小事,楚铮也要问她同不同意。霍思锦忽然感觉,好像她才是主子,而楚铮才是下属一般。 能对下属好到如此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霍思锦心里不禁生出了恐慌感,楚铮对她的好,实在令她费解,同时也让她承受不住。 她微微抬眸,却不想正对上楚铮深邃的凤眸。 楚铮就这么看着她,他的瞳仁里全是她的脸,眸光深邃,好像有吸力一般,令霍思锦有一瞬的空白,竟忘记了移开目光。 霍思锦看着他的眼睛,只瞧着他明明眼眸里有万千句言语,然而却始终不吐一字。 “殿下,长锦……长锦别无他意,只是……”不知怎的,霍思锦觉得心里有些发虚,浑身也随之发软,好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想开口辩解,然而舌头好似不灵光,说话吞吞吐吐,“长锦……长锦的意思是,殿下您……您对长锦实在太好了,而长锦能为殿下做的却太少了,长锦心中实在羞愧。” 听到这样的话,楚铮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在她心里,只把他当做是君,而她则是臣,她对他没有半点旖旎之心,连一丁点的趋势都没有。 对于感情之事,楚铮也是头一回遇上,老实说,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办,尤其霍思锦如今还是女扮男装,他更加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里的爱慕之意,也不知道该在何时何地表达。他在心里期盼着,霍思锦同他一样,能对他产生异样的情愫,这样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然而,事实证明,这样的期盼或许只能是期盼,成不了现实。 楚铮沉默了片刻,他总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你不必羞愧,本宫对你好,其实也是有求于你。” 他有求于她? 霍思锦惊讶的嘴巴都微微张开了,回过神来,她立刻正色答道:“殿下有何要事,尽管吩咐,长锦定然为殿下万死不辞。” 一个人活在世上,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楚铮是她打心眼儿里敬重的人,纵然为了他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未尝不可。 她这条命本就是老天爷的恩赐,曾经历过死亡,她也自然地就将生死看淡了,死没什么打紧,但是活着的时候却要抓紧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然便是白活了一世。 除了前世的恩怨之外,楚铮也是她活着的意义。 “用不着万死不辞。”楚铮唇角轻扬,泛起一抹笑意,“本宫缺一位太子妃。” 听了这话,霍思锦眼眸瞬间晶晶亮,“殿下想娶妻了?殿下看上了谁,长锦一定竭尽全力助殿下抱得美人归。” 太子想要娶太子妃了,这是好事啊。霍思锦欣喜不已,太子洁身自好,都过了弱冠之年,却连个枕边人也没有,如今他既然主动提出要娶太子妃,看来是有喜欢的女子了。 楚铮若是娶了太子妃,不仅身边有个知冷暖的人,而且娶妻生子,便是皇室血脉的传承,于日后登基为帝也是大有裨益的。 这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霍思锦瞬间有个念头,甭管楚铮看上的人是谁,她都一定要帮他娶到手,方不辜负楚铮对她的好。 然而,下一刻,霍思锦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的确是美人。”楚铮笑意更浓了,“本宫想要娶霍家的嫡小姐。” 霍家的嫡小姐? 霍思锦微愣,瞬间大脑一片空白,顺嘴喃喃道:“哪个霍家?” 楚铮抬眸看向她,笑道:“京城里还有哪个霍家,自然是靖北侯府。” 靖北侯府霍家的嫡小姐……那不就是她家? 霍思锦眉头微皱,且不论殿下怎么会看上霍家的姑娘,况且霍家也没什么嫡出的小姐啊?霍芷柔是庶女,楚铮肯定也看不上她,而霍家的旁系大都阳盛阴衰,不过倒是有几个嫡女,但门第不高,很多人连霍思锦都不太清楚名字。 “殿下,您看上的霍家哪一支的嫡小姐?”霍思锦思来想去都想不到楚铮到底看上的是谁。 楚铮答道:“本家的嫡小姐。” “本家?”霍思锦眉头皱的更深了,“殿下,霍芷柔虽然也算担着嫡女的名号,但是她配不上殿下,而且靖北侯和霍娴妃已经商量好了,将她许给三皇子,殿下您可千万要三思啊。” 殿下怎么会看上霍芷柔呢?霍思锦急的冒汗,喜欢谁也不要喜欢霍芷柔啊,那个女人的心思全在楚黎身上,而且她心思歹毒,绝不会对楚铮好的,这样的女人别说是太子妃了,最好都不要进东宫的门。 “本宫什么时候说本宫看上的是霍芷柔了?”楚铮见霍思锦还没反应过来,料想她女扮男装久了,连自己都忘记了她是霍家的嫡小姐。 楚铮也不和霍思锦绕弯子了,直言说道:“靖北侯夫人杨氏生的女儿才是嫡女。” 霍思锦瞬间脸色突变。 “长锦,本宫想娶你,和你一母同胞的霍大小姐。”楚铮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眼眸了写满了认真。 他喜欢她,所以他想娶她,将她娶进东宫,待她如珠如宝。 霍思锦咬了咬唇角,随后正色道:“殿下不可,舍妹生来就体弱,如何当得起太子妃?况且……殿下您都没有见过她,怎么会想娶她呢?殿下您别和长锦开玩笑了。” 这样的玩笑,她开不起。 楚铮摇摇头,同样正色说道:“本宫没有同你开玩笑,本宫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见过霍大小姐,但本宫见过你啊。” “长锦,你和霍大小姐是一母同胞,又是双生子,自然极为相似。霍大小姐如你这般,本宫甚是欢喜。”楚铮顿了顿,又道,“娶霍大小姐为太子妃,本宫再满意不过了。” “可是殿下,我妹妹她……”霍思锦心里叫苦不堪,又不敢坦诚,只得拿霍思锦体弱作伐子,“殿下,太子妃是您的正妻,身份贵重,肩上更是担着重责,既要侍奉殿下,又要为殿下打理后院,绵延子嗣,舍妹体弱,自小就有不足之症,实在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又恐楚铮改口说太子妃不行,那便做个侧妃,霍思锦紧接着又继续说道:“长锦就这一个妹妹,心中着实舍不得,只盼她日后能寻个家境简单的人嫁了。殿下,长锦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即便是付出性命也无妨,但……” 楚铮当即接过话去,“长锦不必惊慌,本宫今日同你说这话,并不是非要你同意。” 由始至终,他都不想逼她。 “本宫只是想把本宫的心意告知你。”即便你并不知道本宫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想娶你为妻,与你共度余生,从此以你的喜怒哀乐为我的喜怒哀乐,与你生同寝死同穴。 楚铮看着霍思锦,嘴角扯出一抹笑,道:“本宫与你相交也有些时日了,本宫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都看的分明,本宫既然说出这话,那肯定是真心实意的。长锦,本宫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再给本宫答复。” 第199章 败了,他不相信她 楚铮话里话外没有任何逼迫的意思,但是依然令霍思锦心内惊慌。 她不断地在心里猜测,楚铮是不是已经察觉出了什么,他连“霍思锦”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起了求娶之心?霍家虽然担着世袭侯爵的名号,但实际上这些年早已没落,否则宫里的霍娴妃也不会默默无闻数十年,霍家门第不够高,根本配不上太子妃的头衔。一个既没见过面,家世又不够的女子,楚铮平白无故的为什么想要娶? 霍思锦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楚铮当时的神情举止,但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异常,从头到尾楚铮都表现得一如寻常,甚至神情语气都更温和更亲切,完全没有半点试探的痕迹。 可越是没有异常,霍思锦就越觉得害怕。 她很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揭露,一旦被揭露开来,那她就什么都完了。楚铮是对她好,但是他会原谅她的欺骗吗?即便是他不怪罪她,可这是欺君之罪,楚铮会帮她隐瞒吗?对此,霍思锦并没有万全的把握。 霍思锦左思右想,终究是坐不住,不行,她不能在待在楚铮眼皮子底下了,太容易露出破绽了,一旦楚铮真的往那方面怀疑了,他都不用怎么费心去查,只需要一验便知,届时她连遮掩的机会都没有。霍思锦浑然不知,楚铮已经验过了,她现在才担忧,已经晚了。 霍思锦向楚铮提出告辞,她虽是东宫长史,但也是靖北侯世子,离家许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原本,霍思锦在去之前还准备了一大堆说服的说辞,然而事情出乎她意料的顺利,楚铮直接就同意了,只不过提醒她回去之后要多加小心,靖北侯府可不比东宫,那里有对她不利的人。 楚铮这么爽快就同意了,这着实是霍思锦没有想到的,不过这样也好,她朝楚铮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告辞离去。 看着霍思锦渐渐远去的背影,楚铮轻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早在霍思锦开口之前,楚铮便想到了是这样的结果。他要和她在一起,那便一定要给她一个光明正大地名分。而名分之前,便是她一定要以女儿身出现在众人面前。霍思锦已经隐瞒了十多年,没有万全的把握,她定然不愿摆脱这层身份,他有心在暗中助她,可也要她下定决心做这件事。霍思锦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他先前的那番试探定会引起她的警觉。 她还没下定决心,那么他便暗中推她一把。 …… 霍思锦回靖北侯府是临时决定,不巧的是,她刚回去就正好赶上了热闹。 霍思锦离开靖北侯府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她的母亲杨氏也没在府里,府中的下人几乎都快忘记了侯府还有大夫人母子了。 门房打开正门,见是霍思锦,当即就愣住了。 “怎么?不认得本世子了?”霍思锦似笑非笑。 门房当即反应过来,连忙自打自嘴,“小人刚才眼花了,还请世子您大人有大量,不跟小的一般见识。” 纵然世子许久不在侯府,可人家毕竟是皇帝下了圣旨赐封的世子,这世子之位可是板上钉钉的。他只是区区一个看门的下人,放在下人堆里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实在犯不着为了巴结二夫人周氏,而去得罪侯府世子。 霍思锦也没在这件小事上计较,开了门,直接就走了进去,走到后院时,她停住了脚步。 前方回廊处好生热闹,靖北侯、周氏、环儿,还有她们各自的丫鬟都在。 周氏的丫鬟含翠跪在地上,右侧脸颊上巴掌印尤其明显。 “侯爷,含翠在污蔑妾身,妾身没有打她……” 环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含翠抢过话去,“不是您打的,难道还是奴婢自己打的吗?环姨娘,您已经不再是扫地丫鬟了,您扇了奴婢一巴掌,奴婢也只能受着。” 环儿一听,当即红了眼眶,扯着靖北侯的衣角说:“侯爷,您相信妾身,真的不是妾身打的,含翠……” “含翠她是故意诬陷我的……”环儿一边说着,还时不时朝周氏那边看去,就差没明着告诉靖北侯,含翠诬陷她,是受了周氏的指使。 靖北侯并没有亲眼瞧见那一巴掌是谁扇的,他只听到一记响亮的巴掌声。他的目光落在周氏身上,从内心来讲,他更愿意相信环儿的话,他近日宠幸环儿,周氏心里定然不高兴,所以想出了这个法子来对付环儿。 相信是一回事,但挨巴掌的只是含翠,一个丫鬟而已,靖北侯并不在乎,既然周氏和环儿都没事,那么这件事情就大事化小吧。 靖北侯沉默了片刻后,刚要说话,一直立在一旁没说话的周氏忽然开口了:“环姨娘,如今你已经是姨娘了,是侯府里的主子了,要教训奴婢一个下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大夫人,妾身不……” 周氏一开口,环儿就心道不好,连忙插嘴,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氏厉声训道:“本夫人话还没说完,岂容你插嘴,环儿,你现在还只是个姨娘,没资格插嘴。” 环儿看了看靖北侯,想着让他为自己说两句,然而周氏却道:“侯爷难不成连话都不愿让我说完了?如果侯爷当真不愿,那我立刻让出当家主母的位置,绝不犹豫。” 这话说的狠了,靖北侯立刻沉了脸:“环儿,不可胡闹!” 他即便是对周氏有些不满,但他并没有想过要弃了她,尤其是当家主母这个位置,还非周氏不可。侯府里并没有旁的女眷,就连空有名分的杨氏也不在,总不能让环儿一个丫鬟接手府中中馈吧?在靖北侯眼里,环儿一直都是那个贴他心的丫鬟,登不得大雅之堂,更遑论打理府中中馈这样的大事。 环儿脸色微僵,虽然心里恨得要死,可面上也只能顺从地低声道了句,“妾身知错。” 周氏看着环儿,正色道:“环姨娘,你要教训丫鬟,本夫人不会拦你,但是含翠是我的大丫鬟,即便是她得罪了你,要教训那也该是由我亲自来。本夫人问你,含翠做错了什么?” 环儿连忙摇头,“侯爷,夫人,含翠没做错什么,妾身更没有教训她。” “还在狡辩,刚才路过的下人都听见你们在争执。”周氏怒道,“环姨娘,你是不是觉得侯爷宠爱你,你便可以骑在本夫人头上作威作福了!” 周氏眼睛微眯,看着环儿,“你口口声声没打含翠,不就是想说那巴掌是含翠自己打的,本夫人是幕后指使,目的就是为了诬陷你吗?环姨娘,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本夫人是侯爷明媒正娶娶进门的,掌管府中中馈数十年,膝下又有儿女傍身。” “你还真以为侯爷在你房里宿了几日,本夫人就坐不住了,要找你麻烦?本夫人最近怀着身孕,身子也不太爽利,不便伺候侯爷,侯爷宿在你那里便宿了,本夫人……” 话还没说完,周氏忽然眉头紧皱,捂着肚子就要往下倒,靖北侯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扶住,“绮梅,绮梅。” 靖北侯连声唤着周氏的名字,周氏含泪应道:“侯爷,我疼……”话音刚落,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绮梅,绮梅,你怎么了?”靖北侯顿时心急了,连忙吩咐请大夫,同时一把抱起周氏就走。 “侯爷……”环儿连忙就想跟上去,然而含翠挡在她前面,不给环儿跟上去的机会,直等着靖北侯走远了,含翠方才朝环儿轻嗤一眼,然后人才走开。 霍思锦走上前去,淡声说道:“这一局你已经输了,跟上去也没用,靖北侯不会信你的。” 环儿这才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世子,那我……”我该怎么办? 她当然知道这一局她输了,可是她不甘心啊。被周氏和含翠设局摆了一道,是她疏于防备了,可是她明明已经得了靖北侯的心,他怎么这么快就站在周氏那边了呢。 第200章 不及,是谁隔应谁 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周氏一出手,靖北侯立刻就离她而去。此刻,环儿只觉心发慌,一切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无措之时,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霍思锦。 “周氏是二夫人,你是环姨娘,尊卑有序。二夫人病了,你该知道怎么做。”霍思锦淡声说道。 环儿顿时恍然大悟,“二夫人病了,奴婢自当去看望。” 霍思锦但笑不语,随即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招来方木,问他这几日靖北侯府里的境况。 “侯爷很宠爱环姨娘,不仅夜夜都宿在她那里,甚至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二夫人。”方木笑着说道,“这环姨娘也是够本事,能让侯爷如此宠爱她,眼下府里的风向都跟着变了,很多人都想着巴结她呢。” “不过今儿也不知怎的,环姨娘和二夫人身边的含翠发生争执,含翠说是环姨娘扇了她一巴掌,环姨娘说不是她扇的。环姨娘虽然如此成了姨娘,一下子骄傲了些,但也不至于真扇了巴掌不承认,她直接说含翠冒犯了她,谁还能说她教训丫鬟不对。可是侯爷却没有站在环姨娘这边,反而信了二夫人。” 说时,方木连连摇头,“连我这个小厮都看的分明的东西,侯爷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霍思锦唇角微微上勾,“他是侯爷,是靖北侯府里的主子,他不需要明白,他想信谁便信谁。” 都是历经两世的人了,霍思锦如何看不分明靖北侯心里的想法。 在靖北侯心里,外在的人和事,从不以对错而论,全凭他的喜恶。他喜欢环儿,那便向着环儿,喜欢周氏,便站在周氏那边。正如他多年来对待杨氏,明知道杨氏是正儿八经的发妻,纵然不喜欢,也该给予合适的尊重,但靖北侯并没有,因为对他来说,不喜欢便不需要尊重。 “周氏能得宠这么多年,可不是泛泛之辈,若不是趁着如今不安稳的时候,环姨娘了没那么容易上位。不过是几日的宠爱,环姨娘就自视过高了。”霍思锦一针见血地分析道。 环姨娘还不是周氏的对手,这一点霍思锦心里很清楚。靖北侯是因为对周氏生出了隔阂,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环姨娘。 “那环姨娘岂不是二夫人的对手?”方木听了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环姨娘可是世子一手扶持起来和周氏打擂台的,若是环姨娘就这么倒了,那他们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大的功夫? “环姨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我们在后面推,更多的还是靠她自己的能耐。现在不是对手,并不代表以后也不是。”霍思锦淡定地说道。 要知道上一世的环儿是留子去母的命,最后连个正儿八经的姨娘都没混上。而这一世,环儿还没生儿子呢,就已经有了良妾的名分。环姨娘在成长,终有一日,她即便不能把周氏完完全全踩下去,最起码也能和周氏势均力敌。 方木见霍思锦神色淡定并不慌张,心里就安定了,笑着说道:“也对,还有世子您在背后指点,定不叫环姨娘失势。” 霍思锦微微一笑,全是默认了。 “让环姨娘和二夫人斗,世子您都不用回府,也省的招来麻烦。”方木一直待在靖北侯府,渐渐的,他也看明白了世子在候府里是个什么处境。最大的主子靖北侯不待见她,侯府里的下人想巴结都要掂量着些,有点眼色的,最多也就能做到两不得罪的份儿上。 总而言之,靖北侯府虽然是霍思锦的家,但她在家里无甚地位,有的只是尴尬。与其待在靖北侯府,还不如在外面过的舒坦。 霍思锦眼眸微凝,她当然不想回来,可是如今她没法继续留在东宫了。不仅如此,她还要想办法加快步伐,霍长锦这层身份必须要尽快解决了。 因为重生,很多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可危机并没有消失,她不能掉以轻心,相反,还更要小心谨慎,并且动作不能慢。 “环姨娘最近会再次来这里,方木你留意着点,若是环姨娘来了,别被人发现了。”霍思锦正色说道。 事实上,正如霍思锦所料,环儿不是周氏的对手。靖北侯把周氏抱回房,请了大夫过来看诊,说是气血攻心,致使胎像不稳。 周氏还在昏迷着,一旁的含翠便说起这几日周氏的身体状况。靖北侯成天宿在环姨娘处,府里的墙头草立刻倒向环姨娘,周氏身子本来就不好,又遇到这样的情况,打理起侯府来更是力不从心。日子一天天过去,周氏这身子也越来越差,可周氏却下令不准在侯爷面前嚼舌根子。 “含翠……住嘴……”正说着,周氏缓缓睁开了双眼,一面挣扎着要坐起来,一面用训斥的口吻阻止含翠继续往下说。 “绮梅,你身子不好,怎么不跟我说?”靖北侯连忙将周氏扶好。 周氏坐在床头,脸色苍白缺少血色,“有什么好说的。我这把年纪怀上孩子,本就是要吃着苦头的,你我一早也都知道。” 诚然,周氏高龄有孕,身体有些吃不消,这是大夫一早便同他们说过的。可到底是身体天然的问题严重,还是因为受现实境况的影响才会导致周氏如今的胎像不稳,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靖北侯心里其实很清楚,他用强行的态度纳环儿为妾,又夜夜宿在她那里,这对周氏来说绝对是一种伤害,她怎么可能不痛不怒,怎么可能不怒气攻心? “绮梅,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心里不好受……” 靖北侯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氏打断,“没什么好受不好受的,侯爷你是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我身为妇人,自然要大度。” 周氏苦笑一声,“难不成我还要和杨氏一样,哭哭啼啼地说您宠妾灭妻吗?” “我和侯爷做了多年的夫妻了,要是一点也不了解您,那就真的白活了。”周氏似笑非笑,“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那只会让侯爷您更加厌恶我。” 周氏这话看似不经意,实则落在靖北侯耳中,却觉得无比顺耳。周氏还是了解他的,在意他的心思。 瞬间,靖北侯的心软了不少。 这时候,有丫鬟进来禀告说环姨娘来了,说是来看望二夫人的。 周氏闻言,立刻把脸别到一边,这态度很分明,她并不想看到环儿。 靖北侯迟疑片刻后,摆手吩咐道:“二夫人没事,让她先回去。” 丫鬟却回答说,环姨娘说二夫人病了,她身为妾室理应来看望,并且侍疾,不然就是失了规矩。若是二夫人还在生气不想看到她,那她就不进来了,在门口候着请罪。 靖北侯原本觉得环儿温顺懂事,也是个好的,然而周氏却冷冷一笑,“侯爷觉得她懂规矩明事理,可落在妾身眼里,就只剩下隔应了。” “侯爷,妾身累了。”周氏在再次将脸别过去,只留给靖北侯一个苍白的面颊轮廓。 “侯爷既然已经厌弃了妾身,不如将妾身送去别庄吧。”周氏的语气趋于平静,缓缓解释道,“妾身如今也别无他想了,只盼着能平安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妾身就这点期盼了,求侯爷您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成全妾身吧……” 周氏的语气里尽是苍凉,让靖北侯听得心里一空。然后,瞬间被愧疚填满。 他并没有厌弃周氏,只是周氏对他不够坦白,每每想起这件事就觉得隔应不已,所以他不愿面对她。 第201章 眼线,野心不小啊 靖北侯如今听到周氏这番苍凉言语,一时间什么隔阂,什么不悦,通通消散地无影无踪。 见着周氏这般服软姿态,靖北侯也跟着软了下来,“我没厌弃你,只要你没变,我就没变。至于环儿……” 从内心来讲,靖北侯单纯地觉得环儿是个善解他意的贴心人儿,所以他才会给她名分,又宿在她的房里。只是这话靖北侯却是不好对如今的周氏讲,瞧着周氏苍白而憔悴的面容,靖北侯也替她着想,这话要是说出来了,只怕会惹她伤心。 靖北侯顿了顿,朝下人吩咐道:“让环姨娘回房去,没有本侯的命令,不得随便出来。” 语罢,靖北侯回头看向周氏一眼,那眼神的大体意思便是:这样处理你可满意了? 怎么可能满意。周氏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结果被一个环儿毁了,她丢尽了颜面,恨不得把环儿生吞活剥了。 只是周氏明白过犹不及这个道理,靖北侯能主动提出把环儿禁足,已经是表明态度了,若是她不依不挠,最后只会引来他的不满,届时她今日的筹谋就是白费了。 那厢环儿听了丫鬟的回话,霎时间脸色都变了,侯爷定是让周氏给迷住了,她不能坐以待毙。 环儿抬脚就想往里走。,却被丫鬟婆子拦住,“环姨娘,你不能进去。” 这个时候的环儿早已经慌了神,哪里听得进去,连忙伸手去推她们,只是还没来得及推开,含翠就走了出来。 “别拦着她,让她进去。”含翠脸上还残留着红红的巴掌印,但唇角却噙着得意的笑,“侯爷和夫人都在里面,环姨娘你倒是闯进去啊,看侯爷怎么处置你。” 听了这话,环儿心下一惊,顿时理智回笼,侯爷已经再度被周氏那个老狐狸精迷住眼睛了,还下令把她禁足,若是她这个时候不依不挠地闯进去,必然会惹侯爷生气。 环儿脚下的步子停住了,嘴角抿得紧紧的,满脑子理想的都是她该怎么办? 含翠见她不再往里闯了,一时间唇角的笑意更浓烈了,“环姨娘,奴婢好心给你一个忠告,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然爬得越高跌得越惨。” 那一巴掌是她自己打的,为了让巴掌印更明显,她是使足了力气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这脸颊现在还疼着呢。而造成她疼痛的根源便是环儿,虽然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把这一巴掌还回来,但这会子先奚落她两句也好啊。 但是含翠却不知道,环儿本是底层丫鬟出身,受尽了奚落辱骂,这些个话语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她全当听不见。 环儿插旗房内看了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任凭周氏的手段再厉害,她还不是撬动了墙角,能撬一次,那就能有第二次。 环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子里已经转过了数种方法,可是思来想去,始终没有个稳妥的法子。今天这么一出,她才明白先前她是有多轻敌。 周氏和靖北侯多年的感情,而且她又执掌靖北侯府中馈多年,根基深厚。倘若周氏身边有她的眼线,今日之事她不早就提前知晓了吗,哪里会搞成现在这样子。 环儿不傻,她若是想坐稳姨娘的位置,甚至是爬到最高处,完完全全将周氏踩下去,紧靠自己那点微薄的力量是不够的,她还是得有一个强大的依靠。 而这个依靠非霍思锦莫属。 是夜,方木在门外禀告,“世子,环姨娘来了。” “让她进来。”霍思锦放下手中的书,来的还挺快。 不多时,环儿便走了进来,霍思锦朝方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在门外小心守着。别被人看出端倪来。 “侯爷下令将你禁足,你怎么跑出来了?”霍思锦笑容淡淡。环儿身上穿着丫鬟的服饰,想来是偷偷跑来的。 “奴婢虽然人微言轻,不过好在侯爷宠了奴婢几日,奴婢趁机笼络了几个下人。请世子放心,奴婢出来之前是做足了防备的,不会被人察觉,更不会给世子您造成不好的影响。”环儿的言行举止莫不透露出恭敬之意。 且不说她还在被禁足,即便是没有禁足的事,半夜三更跑来世子的院子,被人知道了,那她就不用活了,连带着霍思锦也会受牵连。 霍思锦眉梢微挑,能做到这一点,她还真是没看错人。 “世子,先前是奴婢自大了,奴婢一个人实在不是二夫人的对手,求您帮帮奴婢吧。”环儿噗通一声就往地上跪去。 环儿跪在地上,恭敬地恳求,“世子,奴婢是丫鬟出身,也不敢肖想别的,只求能安安心心地做妾室。可是二夫人绝不会给奴婢活路,求世子您帮帮奴婢,奴婢什么都听您的,您让奴婢往西奴婢绝不敢往东。” 先前她得宠之时,某些时候的确会想些有的没的,她能打破靖北侯对周氏的独宠,可见她多得靖北侯喜欢,取代周氏,成为后院的第一人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现在环儿清醒过来了,不说能不能把周氏斗垮,就是周氏倒了,她也成不了正房夫人。要做侯夫人,那必须要有好的出身,别说她一个丫鬟,就是周氏寒门出身,得宠了多年,也得不到正房夫人的名分。 含翠的那句话还真提醒她了,不该她肖想的就不要肖想,倒不如捡自己能够得着的树枝攀。 霍思锦笑了笑,微微摆手,“不用跪着,起来说话。” “你放心,只要你继续做好你的解语花,周氏奈何不了你。靖北侯那个人做事全凭喜好,你今日之所以败,不是因为周氏多有能耐,而是靖北侯对你的喜欢还不够。” 霍思锦轻笑一声,“如何得靖北侯的欢心,这难道还用我帮吗?” 要讨靖北侯的欢心,这段日子环儿要已有了成熟的法子,要不然她也不会从空有名分走到真正成了靖北侯的女人。 环儿咬了咬唇角,“可是侯爷心里一日还装着周氏,那侯爷就还是会进周氏的房。” 就像今天这样,虽然是因为周氏使了手段,可归根结底是靖北侯还挂念着周氏,所以才会去了她房里。 “一旦侯爷进了周氏的房,奴婢连周氏对侯爷说了什么都不知道。”环儿脸上顿时多了一层懊恼之色。 她没少在靖北侯明里暗里说周氏的不是,挑拨周氏和靖北侯之间的关系,这才让两人嫌隙越来越深。 而同样的事情,周氏也会做啊。 靖北侯宠了周氏那么多年,尚且与她生出了嫌隙,何况是她这个新上位的姨娘?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光有宠爱是不够的,靖北侯喜爱她,也喜爱周氏,所以有势力才是最重要的,倘若后院都是她的人,周氏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下,何愁周氏给她使绊子。 “想在周氏身边安插眼线?”霍思锦眼眸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道,“环姨娘,你的野心不小啊。” 环儿连忙摇头,“奴婢不敢,奴婢不过只是个姨娘,哪里有这本事。” “姨娘没本事,靖北侯世子有这个本事,对吧?”环儿的意思,霍思锦听明白了,环儿所说的帮她,实则是给她把在周氏身边的安插眼线给她。 环儿笑得一脸谄媚,“在侯府里,也只有世子您有本事。” 同时不忘表忠心,“世子您放心,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奴婢一定会尽全力对付周氏,为大夫人出一口恶气。” 第202章 漠然,无爱亦无恨 “世子,环姨娘的野心也太大了吧,竟然要您布置在周氏身边的眼线,您就这么答应她了,万一她日后背叛您怎么办?”方木表示不理解,连他都能看出来环姨娘日渐膨胀的野心,霍思锦为什么不防备着她。 霍思锦微微一笑,“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有数。环儿如今已然是环姨娘了,自然是有野心的,她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 “她想把周氏踩下去,取代周氏的地位,只是她现在能力不够,所以只能选择投靠我。至于日后要不要一脚把我踩下去,她现在可没这个精力去想。” 方木依然不解,“现在没这个想法,可以后就未必了。她才刚当上姨娘,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取代周氏,一旦斗垮了周氏,她十有八九就会目标对准世子您。” 只要有野心,什么事做不出来。 霍思锦轻轻点了下头,“你说的没错,所以等到即将事成之时,你们就立刻撤出靖北侯府。” 她就没打算让她的人继续留在靖北侯府。 “离开?”方木诧异,“我们走了,那世子您呢?您和夫人怎么办?世子,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不会离开您的,您是我的恩人,我会一辈子跟着您的。” 霍思锦笑了笑,“你别担心,可能我比你们更先离开这里。” 至于原因,霍思锦现在还不便和方木说,她只正色朝方木说道:“方木,等到我母亲和靖北侯和离成功,我就会立刻离开,离开之前,我会安排好一切,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周旋,你一定要谨慎小心。” 方木重重地点头,“世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 霍思锦是光明正大地走进靖北侯府的,管家本想立刻将此事禀告给靖北侯,奈何靖北侯忙着哄周氏,自打进了周氏的房门,就没再出来过。而周氏也一心想着留住靖北侯,也无瑕顾及其他,因而消息始终没有送进门。直到第二天清晨,靖北侯走出周氏的院子,管家才把这件事禀告给他。 一听霍思锦回来了,靖北侯当即皱了眉头,霍思锦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碍于她的背后有太子楚铮为她撑腰,靖北侯就没敢吱声。后来日子长了,他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个儿子有等同于没有这个事实,横竖他也不喜欢霍思锦,管她住哪儿,唯一值得他惦记的也就只有霍思锦身上的靖北侯世子之位。不过,眼下他还没有别的儿子,世子之位倒也不着急,就当暂且先放在霍思锦那里。 谁知道霍思锦怎么忽然就回来了,而且正好昨儿周氏和环姨娘发生了争执的时候。 靖北侯面色微沉,沉默了片刻后,吩咐管家把霍思锦叫过来。 霍思锦倒是没有拒绝,不多时,便去了靖北侯的书房。 “侯爷。”霍思锦朝靖北侯拱手执礼。礼节上没有任何问题,但称呼却是一声冷硬的侯爷。 闻言,靖北侯当即面色沉了下来,“没规矩,我是你父亲。” 即便老子不待见儿子,但依然是老子。 霍思锦只当没听见他这话,淡淡地说道:“侯爷叫我来,是有何事?” 见她并不改口,靖北侯顿时燃了怒火,拿起手边的毛笔就往下砸,不过他的手法并不准,毛笔在霍思锦左侧两尺处落下,连她的衣角都未曾碰到。 此情景落在霍思锦眼中,只觉分外熟悉。前世,当她位极人臣,成为百官之首的丞相时,她也曾和靖北侯产生口角,那时的靖北侯同样时朝她扔东西,不过那时扔的是手边的茶杯,但靖北侯依然没有扔准,茶杯连她宽大的袖袍都没有碰到。 其实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即便是准头再差也不至于扔不准。之所以连衣角都没有沾到,实际上是靖北侯故意为之。纵然再厌恶霍思锦,但却不得不顾忌她的身份,所以只能扔偏。 看着眼前这个空有声势,却畏首畏尾的男人,霍思锦笑了。时至今日,她心里早没有了父亲一词,靖北侯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所以此刻,她看着他,只觉得此人滑稽,引人发笑,然后她随心所欲地笑了。 没有爱,也谈不上恨。 靖北侯给了她另一半生命,然后便是永远的漠然,他不会像周氏那样使坏,但是他永远都只会站在周氏那一边。 有这样的父亲,霍思锦起初是失望,而今连失望都没有了,在她眼里,他只是靖北侯。 靖北侯也感受到了霍思锦漠然的态度,只觉气竭。霍思锦得太子楚铮看重,他不能对她真的做些什么,表面上做做样子吧,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反而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那他装模作样的发火还有什么用。 “你不是在东宫吗?回来做什么?”靖北侯敛了敛心神,直接转了话题,好似方才的尴尬场景从未出现过。 “我是靖北侯世子,这里是我家,我当然要回来。”霍思锦轻描淡写地答道,又在心头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很快就不是了”。 这里是我的家。 这话落在靖北侯耳中,却觉得怪怪的,冷哼一声,“你一声不吭就去了东宫,一去就是一个月,你那个母亲更是在寺庙里住了好几个月,你们母子根本就不把这里当成是家,不想回来就别回来。” 回来也只会是碍眼,靖北侯一点也不想看到霍思锦母子。 霍思锦唇角轻勾,“侯爷不想看到我和我母亲,这好办,你和我母亲和离,我立马随我母亲一起离开靖北侯府,再不扰了侯爷您的安稳日子。” 听了这话,靖北侯当即厉声斥道:“逆子,你说什么浑话!” 和离可不是小事,若是这么简单,他早就做了。 霍思锦嗤笑一声,随后,她啧啧两声,摇头晃脑地说道:“侯爷,您都人到中年了,怎么还是畏首畏尾的?” 语罢,目光从门外一瞥而过,霍思锦又道:“看来侯爷没什么事找我,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行了一礼后,便缓步离去,没在理会靖北侯一眼。 靖北侯气的头疼,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儿子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心眼儿多不说,说话还气人,而且是气的他连回怼的言语都没有,只能生生受着。 他从未觉得如此憋屈过,而且还是在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儿子面前,真是既憋屈,又没面子。 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吱呀”的声音,靖北侯抬头看去,只见一丫鬟打扮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侯爷,是妾身。”环姨娘立在门口,怯怯地出声。 “你怎么来了?”靖北侯再度皱起了眉头,他不是说了没有他的吩咐,她不许出院子门吗? 环姨娘绞着手里的帕子,细声细语地说道:“妾身,妾身心里实在害怕,就悄悄跑来了。” 说时,她忽然抬起头来,咬着唇角看向靖北侯,“侯爷,能让妾身进来说话吗?” 她这会儿人正立在门口,没得到靖北侯的允许也没敢进来。 靖北侯忽然想起,之前环姨娘还不是姨娘,只是那个为他通风报信的小丫鬟时,她初次也是这般立在门口,怯怯地问能不能进来再说。 想起从前时候,环姨娘简直就是一朵纯洁美好的解语花,靖北侯的神色缓和了很多,“进来吧,把门关上。” 环姨娘立马唇角扬起一抹微微的笑意,然后照吩咐关了门,方才走上前来,款款福身,“侯爷,妾身给您请安了。” 靖北侯揉了揉眉心,“你怎么偷偷跑过来了?没被人发现吧?” “侯爷放心,妾身是扮作丫鬟过来的,没被人发现。”环姨娘立马答道。 随即朝靖北侯齐膝跪下,“侯爷,妾身本来不该来,可是妾身一听侯爷您要将妾身禁足,妾身心里实在害怕。侯爷,妾身真的没有打含翠,您相信妾身,妾身绝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第203章 心动,不止他一个 靖北侯喜欢温顺听话的女人,更何况他将环姨娘禁足也不过是为了顺周氏的意,并非是真心为之。 “先起来说话,别跪着。”靖北侯一边将环姨娘亲手扶起,一边说道,“你别怕,我不是怪罪你,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怎么会动手打人。” 听了这话,环姨娘心里安定不少,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到底害怕。不过如今听了靖北侯亲口所言,那便是真的了。 “环儿,二夫人眼下怀着身孕,最是不安稳的时候,你就让着她点,别在她面前出现。” 环姨娘顺从地点了点头,“妾身听侯爷的,这几个月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门就不会让二夫人见到了。” 见她如此温顺恭良,靖北侯看向环姨娘的眼神里不由地夹杂了些微愧疚,“这确实有些委屈你了,但是你放心,等到孩子生下来,你就不用再受委屈了。” 环姨娘莞尔一笑,红唇皓齿格外显眼,“有侯爷这句话,妾身哪里会委屈。只是几个月而已,这没什么。只是……” 说时,她忽然语气一顿。惹得靖北侯连忙问道:“只是什么?” 环姨娘抿了抿唇角,沉默了片刻,方才怯怯地说出了口,“妾身不能伺候侯爷,侯爷您多保重。” 周氏怀着身孕,自然是不能行房的,环姨娘被禁足,那么靖北侯虽然人到中年,也是虽比不得血气方刚的男子,但也是需要得到纾解的,如此一来,便只能自己憋着了。 话刚说完,靖北侯尚且还没反应过来,倒是环姨娘自个儿先红了脸。 靖北侯瞧着她通红的脸蛋,顿时忍俊不禁,这一刻他感受到莫大的喜悦,当下伸手将环姨娘拉到身旁,摸着她的柔嫩的纤手,别有深意地道:“本侯禁足的是环姨娘,可不是你这个小丫鬟。” 言下之意,禁足是明面上的,私下里,环姨娘可以像今日这般扮作丫鬟偷偷过来。 环姨娘羞涩地低下头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怯弱地道:“要是被夫人发现了怎么办?侯爷,妾身怕……” 靖北侯摸了摸着她的手背,正色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这里全是本侯的人,这一次二夫人绝对不会发现。” “真的?” 靖北侯笑了笑,“当然是真的。本侯才是靖北侯府的主子,二夫人能掌管府中中馈,那也是本侯给她的。” 自打周氏揪出了环儿,靖北侯立刻就明白,定是他身边有周氏的眼线,所以才走漏了消息。因而他将身边的人都清理了一遍,尤其是在书房伺候的下人。他对周氏心软了,可不代表他愿意被周氏监控。 环姨娘心头欢喜不已,但面上却仅仅只表现出女子的娇羞,“妾身都听侯爷的。” 这句话大大地取悦了靖北侯,“也就只有你最懂事了。” 他的脑子里想起其他人,只有叹气,“原本周氏也是如此,可是现在不知怎的,许是时间长了,她就慢慢变了。” “而杨氏呢,动不动就哭,看着就让人烦。”靖北侯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本侯就不明白了,杨氏那样的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怎么就生了个儿子天生的反骨,根本不把本侯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想起方才霍思锦与他说话的态度,靖北侯就气的心肺疼,这哪里是儿子,分明是孽障。 在靖北侯看不见的地方,环姨娘眼咕噜一转,随后状若不经意般说道:“方才妾身进来时,瞧着世子从这里出去,可是世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您生气了?” “可不是不中听的话吗!”提到这个靖北侯就来气,“她现在翅膀硬了,对本侯没有半分尊重,竟然连‘父亲’都不叫了,直管唤本侯‘侯爷’!” “更可气的,你知道他还说了什么吗?” 靖北侯沉声自问自答道:“他竟然放狠话威胁本侯,说本侯要是同杨氏和离了,她立马离开这个家。你看看这是为人子该说的话吗!竟然敢拿和离来做说辞,怎么?想威胁本侯吗!” 方才他心里就憋着火,只是在霍思锦面前没法发泄,如今在环姨娘面前,他可没有那么多顾忌,当下一股脑把心里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在靖北侯的潜意识里,环姨娘是最温顺的解语花,他什么都可以对她说。 当然,这也是正是环姨娘想要达到的效果。 “侯爷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环姨娘一面为他抚背,一面温声细语地宽慰他。 “本侯能不生气吗?他这是笃定了本侯不能把他们母子赶出去,所以才故意威胁本侯。”靖北侯的怒火一时之间并不能平息。 环姨娘不解地问道:“侯爷您为什么不能和大夫人和离?” 随即,她连忙解释,“妾身没别的意思,只是妾身以前还是丫鬟的时候,就常听人说侯爷您不喜大夫人,只喜欢二夫人。” 靖北侯丝毫没有对环姨娘起疑心,他只当环姨娘是好奇,便答道:“本侯从前是起过休了杨氏的心思,只是不曾想宫里的太后娘娘对杨氏多有维护。” 当年周氏给杨氏使绊子,结果被姚太后知道了,直接下令打了周氏一顿,周氏被打的皮开肉绽,那情景,靖北侯到现在都还记得。 “也不知太后是记挂着杨氏的父亲杨太傅的扶持之恩,还是因为太后要维护正室的颜面,但太后的确这样做了。”靖北侯叹了口气,“为了靖北侯府,本侯不能休妻,从此只当府里多养着一个闲人。”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冷落杨氏的原因,有太后压着,他不能休妻,那就让杨氏坐在侯夫人的位置上,但仅仅只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其他的都是周氏的。 环姨娘看向靖北侯,“不能休妻,但是可以和离啊。和离是双方都愿意,只要大夫人说她愿意和离,那么即便是太后也不能说什么了吧?” 此言一出,靖北侯愣住了,狐疑地看着环姨娘。 环姨娘扬起无辜的神情,“侯爷,妾身只是觉得要是没了大夫人,那二夫人定会很高兴的。二夫人高兴了,侯爷您也会高兴的。” 随即,环姨娘低下头去,声音低低的,“妾身是不是说错话了……” 靖北侯倒是没有怪她,语气依然温和,“你没说错什么,若真是杨氏愿意,那太后就算要怪罪,那也会怪杨氏自己不争气。” 他倒是没想过和离这招,如今下细一想,倒还真是那么回事。 “不过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和离也好,休书也罢,都没那么重要了。”靖北侯当年就已经歇了要休弃杨氏的念头,如今周氏又是这般,他就生不起那心思了。杨氏走了,周氏自然会高兴,但是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单纯地因为周氏的高兴而高兴了。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个念头:这些年,他把周氏宠坏了,以至于她人都变了,而今留着杨氏也好,让周氏也有忌惮。 显而易见,靖北侯并没有想过要同杨氏和离,连一丁点这样类似的想法都没有。 从书房里出来后,环姨娘悄悄把靖北侯的话告知了霍思锦。 “世子,奴婢看得出来,侯爷并没有那个想法,奴婢怕引起侯爷的怀疑,所以也没敢多说。” 霍思锦勾唇轻笑,“他没那个想法,那你就让他有这个想法。寻个机会,挑起话引子,就说若是和离,那么侯府里大夫人和世子的位置都空出来了,这难道不会令人心动?” 霍思锦清楚地知道,心动的不止靖北侯一人,还有环姨娘。 第204章 劝说,气氛被破坏 “生母和离,我便不再是靖北侯府的嫡长子,按照规矩,我便不适合再待在靖北侯世子的位置上了。”霍思锦眼眸挑了挑,语气十分淡然,浅笑着说道,“倘若靖北侯以此为由上奏陛下,请求更换世子人选,陛下没有理由不应。” 纵然是皇帝御笔赐封的世子,但如果没了嫡长子的身份,那按规矩也是不合宜的。 听了这话,环姨娘不由得心下微动。 起先霍思锦提出要她促成靖北侯和杨氏和离之事,环姨娘其实心里还以为是对方是在试探她,所以并未当真。因而在靖北侯面前,也不过是稍微提了一提,并没有尽全力促成此事。 但现在却见霍思锦如此淡定地说出和离之后,她的世子之位也会易主,环姨娘不禁产生了动摇,难不成世子是当真想要和离? 下一刻,只瞧着霍思锦继而又悠悠说道:“本世子早就让人看过了,周氏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婴。自我之后,谁能成为靖北侯世子,就看谁的肚子争气了。” 谁的肚子争气?她可以啊! 环姨娘眼睛都亮了,周氏那个老女人能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就不错了,而且就算她还能生,生了这一胎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同房,届时谁来伺候侯爷,除了她还有谁。 她年纪轻,而且私下里她也曾找大夫看过,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完全可以孕育子嗣。只要她抓住机会,怀上孩子,最好是一举得男,到时候大夫人和侯爷也和离了,那世子的位置岂不就落到她的儿子头上了。 纵然她身份低微,很难做到正室夫人的位置上,可若是她是世子的生母,母凭子贵,她的下半生照样是过的舒舒服服的。 环姨娘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世子生母啊,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霍思锦将环姨娘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唇角微微上扬,她就猜到她会心动。 “我母亲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环姨娘,本世子帮你不少,你是时候该报答本世子了。”霍思锦淡声说道。 环姨娘哪里又不应之理,连连点头,“世子放心,妾身一定尽全力促成此事,绝不叫大夫人久等。” …… 这样的好事,她怎么会不尽全力办到。环姨娘回房后便开始谋划着怎么说服靖北侯。而周氏那边同样在想办法说服靖北侯,她没忘记答应周缙之的事,虽然她对这个弟弟已经死了心,但是不得不说周缙之头脑聪明,极其会钻营,暗中还拥有很大的势力,眼下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帮他也是帮自己。 不过周氏并不像环姨娘那样,有许多顾虑,她坚信自己在靖北侯心里的地位,环姨娘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又有几分姿色罢了,哪里及得上她和靖北侯这么多年的感情,成不了气候。因此,周氏要说服靖北侯并不需要拐弯抹角。 “侯爷,我听柔儿说三皇子有意同骆家交好?”周氏靠坐在床上,一边喝着安胎药,一边同靖北侯叙话。 霍芷柔整日追在楚黎身后,一口一个表哥,她知道楚黎的事也不奇怪,靖北侯倒也没往别处想。 “是骆家先示好,三殿下顺手接下了骆家的示好。”靖北侯也觉得这是好事,骆家手握重兵,能得到他们的认可,楚黎想要上位就容易的多了。 周氏却摇了摇头,“就怕这不是示好,而是一个陷阱。” 靖北侯诧异了,“陷阱?” 他想了想,随后若有所思地道:“应该不是陷阱,骆家就是想要设陷阱,也不会派义安大长公主出面。义安大长公主是何等高傲之人,可不会轻易出面。” 倘若骆家派其他人出面,哪怕是骆家的现任族长,靖北侯可能真的会起怀疑之心,但偏偏是义安大长公主打头阵,那靖北侯可就不会那么想了。 “骆家是什么家族,没必要去设计一个行事低调的皇子。”靖北侯虽然在满朝文武中不那么出众,但是他到底是侯门出身,还是有些见识的。 楚黎上位其实很难,前面有太子和五皇子两座大山压着,所以他只能低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靖北侯并不觉得骆家会费这么大的心思去算计一个构不成威胁的皇子。 周氏当即接过话去:“侯爷这话可就说错了,正是因为人人都知道义安大长公主高傲,所以便不会怀疑骆家的用心。” 随后,她又说道:“太子又不是傻子,他在边关待了十多年,骆家是他最稳固的势力,他怎么可能会抓不牢?” “侯爷您最好劝劝殿下,别真的以为骆家和太子闹翻了,所以一怒之下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这绝对是个陷阱,若是不及早抽身,日后殿下只怕就无望了。” 靖北侯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话,即便骆家不是想要扶持殿下,他们能怎么陷害他?”顶多也就是得不到骆家的扶持呗,还能怎么样。 倒是周氏这话,让他觉得很不中听。 “骆家要怎么陷害殿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殿下凑上去交好,结果对方根本就是戏耍他,那殿下这面子里子就丢尽了。”周氏正色说道,“侯爷您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外甥被人欺凌?” 靖北侯虽然自私,但他却是对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很好的,要不然也不会一心一意扶持楚黎了。他当然不忍心。 就凭这句话,靖北侯便真的上了心。 周氏继续说道:“侯爷,我瞧着殿下已经被骆家的表面功夫迷惑了,您可一定要将他拉回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靖北侯在心头琢磨了一番,他倒是没有像楚黎那样坚信不疑,如今又听了周氏这一番话,心里又产生了些摇摆。前段时间,霍家旁系被打压地七七八八,楚黎却没站出来为霍家说话,如今若是再被骆家算计,那还有谁会看好他? “骆家不过是和殿下打了几回照面,殿下就立刻想要上门交好,这才几日的功夫,殿下就被迷惑住了,侯爷若是再不从旁劝着点,那往后可就晚了。”周氏疾声催促道。 过了一会儿,靖北侯方才点了下头,“这件事的确该再考虑考虑,我会劝劝殿下缓一缓。” 周氏这才重新换上了笑脸,她就知道靖北侯还是听她的。在靖北侯的心里,她周绮梅始终是最重要的,也只有她能说服他。 手缓缓覆上靖北侯的手心,“侯爷,妾身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一家都好。” 周氏的语气越发的软了,“您纳妾其实是在同妾身置气,妾身心里都明白。夫妻之间哪里又隔夜气的,您是气妾身什么,告诉妾身好不好?” 周氏这些天也一直在思考,靖北侯到底在气什么,她哪里做的不如他意了,只是始终没有结果。 如今气氛正好,她索性便将话都说开了,心想着说开了便没有隔阂了。 然而,还没等靖北侯开口,忽然有丫鬟进来禀告,“侯爷,管家说有要紧事请您去书房一趟。” “什么要紧事?”周氏皱了眉,正好的气氛就这么被破坏了。 丫鬟摇了摇头,“管家没说。” 靖北侯将手抽回来,起身捋了捋衣襟,“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你身子要紧,好生躺着,别下床出门。” 周氏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但是靖北侯起身要走,她也不好拦,只得任由靖北侯离开。 靖北侯出了门,就快步往书房走去,书房里能有什么要紧事,当然是环姨娘。 果然,他推开门,只见做丫鬟打扮的环姨娘连忙迎上来…… 第205章 阻止,真正的顾虑 靖北侯急匆匆去书房做什么,周氏全然不知,她满心以为自己稍微那么一闹,就已经重新收拢住了夫君的心。至于环姨娘,她更没有放在眼里,她和靖北侯数十年的夫妻情意,岂是一个环姨娘能破坏的。 此刻,周氏在心里盘算着,虽然自己说服了靖北侯,但靖北侯却未必能说服楚黎。 周氏思索片刻,随后问起含翠,“柔儿现在人在哪儿?” 霍芷柔一颗芳心都挂在楚黎身上,成天不是跟在楚黎身边,就是去宫里给霍娴妃请安。 “刚才奴婢去给夫人您端安胎药时,还见到小姐来着,想必这会儿小姐还在府里。”含翠答道。 周氏吩咐:“去把小姐叫过来,我有话和她说。” 含翠得了吩咐立刻去请了霍芷柔过来,不多时,就见霍芷柔走了进来。 “娘,您有什么事找女儿?”霍芷柔人还没走近,就连忙脱口而出。 周氏嗔了她一眼,“人都还没走过来,就忙不迭地开口询问了,你这是在急什么?” 急什么?周氏这是明知故问。 霍芷柔俏脸一红,朝周氏撒起娇来,“娘,女儿哪有着急……” 周氏哪里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抚了抚她的手背,轻笑道:“在娘面前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是我生的,我哪里不知道你的心思。” “柔儿,娘问你,你成天跟在三皇子身边,可听他说起骆家?” 霍芷柔想了想,点头说道:“听过的,表哥说骆家手握重兵,若是能得到他们的支持,那绝对是一大助力。” 说时,霍芷柔脸上不禁扬起得意的笑容,“我还听表哥说,骆家很看好他,要扶持他呢。” 只要楚黎日后能登基为帝,那她可就是皇后了,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霍芷柔想想都觉得好开心,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 周氏叹气,“柔儿,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霍芷柔心里正高兴着呢,结果却得了这么一句,顿时变了脸色,“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芷柔历来是觉得自己的亲娘周氏是个顶聪明的人,端看她能把杨氏死死地踩在脚下便知。听得周氏这样说,她立刻紧张起来,“娘,您是说骆家并不是想要扶持表哥吗?” 靖北侯的第一反应是反驳,而霍芷柔却不是,周氏欣慰不已,女儿贴心,没白宠她。 周氏点头答道:“骆家故意做出示好的姿态,故意迷惑你表哥。” 霍芷柔一听,这还了得,连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要立刻告诉表哥去!” 周氏早知道她坐不住,先一步拉住她,“柔儿,你慢着点,你表哥眼下已经认定骆家有意扶持他,你就这么急慌慌跑过去说这是假的,你表哥能信你吗?” “表哥当然会信我了。”霍芷柔丝毫不犹豫,当即脱口而出,“表哥说了,他最信任我,我说什么他都信。” 周氏皱了皱眉头,这话要是靖北侯说的,倒还真有可能,但出自三皇子楚黎之口,这分明就是甜言蜜语哄霍芷柔的。 “柔儿,你……”话到嘴边,周氏却停住了。霍芷柔此刻眼底眉梢都是自信,笃定了楚黎对她是全心全意,最关键的是,霍芷柔对楚黎是真的很喜欢,如果她告诉她楚黎不过是是哄她的,她肯定不信。 周氏想了想,随后改了口,“你和三皇子说骆家是虚情假意,那三皇子肯定会问你为什么,你怎么答?难不成柔儿你还说是我告诉你的吗?柔儿,我只是个后宅妇人,你要三皇子怎么相信我这个后宅妇人之言呢?” 这么一来,霍芷柔没话说了,瘪了瘪嘴,“那娘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周氏叹了口气,“娘要是有确切的证据,早让你父亲转告三皇子了。”半个字都没提周缙之。 “柔儿,你也别担心,你父亲已经在试图说服三皇子了,你若是真想帮他,就不着痕迹地在三皇子耳边提一提。该怎么不着痕迹地暗中透露消息,该怎么说话,这些娘都是教过你的,你没忘吧?” 自从狩猎场回来后,周氏教了霍芷柔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她身子越发的不好了才没有再花精力对霍芷柔进行某些方面的教养。 霍芷柔连忙摇头,“没忘没忘,柔儿都记着呢。柔儿的言行举止一直都是照着娘教的做的,表哥还夸过柔儿呢。” 闻言,周氏点了点头,笑道:“娘就知道柔儿最听话了。” 周氏又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希望你弟弟以后也像你一样听娘的话。” 时至今日,她已经认定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儿。只要三皇子楚黎登上皇位,到时候她的女儿就是皇后,来日继承靖北侯爵位的自然该是皇后嫡亲的弟弟。 “柔儿,娘还有一件事要嘱咐你。”周氏随后正色说道,“今后不管是谁家向三皇子示好,你都要小心留意着,最好是告诉娘,娘会为你谋划。” 霍芷柔皱了皱眉,十分不解,“谋划什么?”小心留意着,这个她能理解,万一要是再遇到骆家这样的假意示好,的确要小心,可是她需要谋划什么?她并不懂周氏的意思。 “柔儿,你到底还没正式嫁给三皇子,所以有的事情你还不懂。那些扶持三皇子的人,都是有所图的,为了维持彼此之间的关系,十有八九会送女眷入府。” 这才是周氏真正的顾虑。 周缙之说骆家是假意示好,让周氏帮忙说服靖北侯相信,周氏答应了。但她答应却并不是因为她信周缙之的话。 周氏是个谨慎的人,尤其是在她已经知道周缙之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她怎么可能查也不查就答应了周缙之的请求。事实上,她真正答应的缘由是害怕骆家会和楚黎联姻,骆家的地位远在靖北侯府之上,一旦骆家送人进三皇子府,就绝对不会是侧妃的地位,必然是正妃。 骆家的姑娘成了正妃,那她的柔儿就只能做侧妃了,日后自然也就和皇后之位无缘了。 忙活半天给他人做嫁衣,周氏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不管周缙之说的是不是真的,周氏都要想尽办法让楚黎怀疑骆家的用心。光靠一个靖北侯是不够的,所以周氏还嘱咐自己的女儿暗中助力。 “柔儿,有人投入三皇子的阵营是好事,但这些人一定不能比咱们侯府权势更大,娘这么说,你可明白了?”周氏意味深长地说道。 霍芷柔嘴巴抿得紧紧的,都说得这般清晰了,她哪里还听不懂。 “表哥是我的,我绝不让任何人夺走他。”一想到有人和她争楚黎,霍芷柔就忍不住咬牙切齿,“通房侍妾也就罢了,不过是个低贱的奴婢,但是谁要想和我争正妃,我杀了她!” 先前楚黎身边的大宫女芙玉得了名分,成了侍妾,霍芷柔原本就受不了,还是周氏和霍娴妃都同她说,区区侍妾,不过就是个玩物,没必要放在心上。霍芷柔这才忍下了,但若是来个和她争正妃的女人,她是决计忍不了的。 周氏拍了拍霍芷柔的手背,“柔儿你放心,正妃是你的,将来……那个位置也是你的,娘不会让人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 是夜,周府 心腹把靖北侯府里传来的消息尽数禀告给周缙之。 周缙之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随后冷嗤一声,“我还真是高估我这个大姐了,靖北侯府已经乱成一团了,她根本就没捋清楚。” 第206章 对手,有人在查你 “大人英明,那环姨娘就是霍世子在暗中扶持,若不是有霍世子在,一个丫鬟如何成得了姨娘。” 心腹迟疑了片刻,又道,“大人,这件事是否需要告知夫人?” “不必。”周缙之直接摆手,轻描淡写地道:“靖北侯府的事情,与我无关。” 周氏在靖北侯府后院怎么经营,他也不在乎,横竖他从未想过依靠靖北侯府的势力。 “若非这次事态紧急,我根本就不会上门找她。不过我没想到的是……” 说时,周缙之摇了摇头,轻蔑一笑,“京中人人皆知,靖北侯对待二夫人周氏一往情深,宁可背上宠妾灭妻的骂名,也执意偏宠她。人们不齿靖北侯宠妾灭妻,但同样有人暗自羡慕周氏好手段。如今看来,还真是羡慕错了。” 听得此言,心腹便低下头去,不再言语。自家主子素来是利己主义者,即便是亲姐姐也不会留情。 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周缙之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霍世子暗中谋划让自己的父母和离,若是一旦和离,他作为和离妇之子,身份便显得尴尬了。不过他是男子,如今又得太子看重,在家中身份尴不尴尬倒也不打紧,不过……” “我记得霍世子还有个同胞妹妹,人现在在哪儿?”周缙之立刻问道。 心腹答道:“霍夫人生的是龙凤胎,霍世子是哥哥,还有一个妹妹。只是这位霍小姐生来就体弱多病,霍夫人便央求将人留在江州养病,靖北侯本就不在意这个女儿,也就没反对,十多年过去了,霍夫人没提把人接回来,靖北侯就更加不会提。现在那位霍小姐应该还养在江州。” “派人去查一查这位霍小姐。”周缙之若有所思地说道,“和离对霍小姐的影响是最大的,霍世子不可能不顾自己的亲妹妹,这里面只怕有些文章。” “霍长锦……”周缙之眼眸深沉,“我总觉得这个人背后藏着秘密。” “大人您似乎将这位霍世子看做是对手?”心腹小心翼翼地接话。 周缙之挑了挑眉,“这位霍世子过去十多年都被大姐压着,碌碌无为,本以为这就是个普通人,却不想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救了太子,顺利进了东宫做长史,而后更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太子将其视为心腹。你说,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变就变?” 随即,周缙之又道:“若不是他忽然变了个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位霍世子从前都是在藏拙。蛰伏数年,然后一有时机,立马牢牢抓住,并且一鸣惊人。” 周缙之感慨道:“有如此手段,我若是此刻不将他看做对手,早做打算,日后很有可能要栽跟头。” 他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靠的便是敏锐的嗅觉,能提前发现危险,铲除有可能成为他对手的人。 …… 周缙之派人查霍思锦,然而他的人还没踏进“霍思锦”所的住处就被人发现了。 东宫 郑长冬疾步跑进房间,拱手行礼,“殿下,江州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在查霍小姐。” 楚铮手中的笔当即停住,抬头看去,目光冷冽,“是什么人?” “人已经抓住了,但是没有招供就咬舌自尽了。”郑长冬答道,这才是最可怕的,还没来得及招供就自尽了,可见对方派来的人并不是普通的探子。 探子死了,线索也断了。 楚铮眼眸微深,“去查靖北侯府二夫人。” “属下已经派人查过了,靖北侯府二夫人,还有靖北侯都查了。”郑长冬无奈的摇了摇头,“都不是。” 靖北侯府二夫人周氏的可能性最大,其次才是靖北侯,于是郑长冬一接到消息,立马派人查了靖北侯的动静儿,然而调查的结果是,靖北侯忙着宠幸新纳的姨娘,周氏卧床安胎,就连霍思锦住在侯府里,几人都没有发生冲突。 不是靖北侯和周氏,那又会是谁? “还有三皇子,五皇子,属下也都查过了,也不是。”郑长冬语气有些无奈,他把可能的人都查遍了,然而都不是。 楚铮神色凛然,嘴唇抿得紧紧的,有人在查霍思锦,这边是隐藏在暗处的危险。 “江州那边加派人手,一次不成,极有可能还要第二次。”楚铮沉声吩咐道。 郑长冬点头应下,“属下会选派最好的暗探过去。” 他家殿下极其看重霍世子,一旦涉及到霍世子的事,必然要慎之又慎。 “不过,殿下,既然有人已经开始查霍大小姐,那么这件事情是否需要提醒一下霍世子……”郑长冬犹豫了片刻,终究说出了口。 郑长冬虽然不知道楚铮保护霍大小姐的具体缘由,但他隐约觉得江州那位霍大小姐身上有很大的隐秘事,而且这个秘密和霍世子也有些关联。 不过,他从未开口问过,只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觉得或许有必要提醒一下霍思锦。 然而,楚铮陷入了沉默,并未开口。 …… 几个时辰后,楚铮便换上私服,悄悄去了靖北侯府。不过他并非是走正门光明正大地进去,而是找了个无人的地方,一个纵身越墙而入,然后直奔霍思锦的院子。 “殿下?”霍思锦见到楚铮,差点惊掉了下巴,揉了揉眼睛,还真是楚铮站在她面前。 “殿下,您怎么来了?”霍思锦往前院的方向看了看,太子过府,怎么也没人通报。 楚铮淡声说道:“本宫翻墙进来的。” “翻墙?”霍思锦惊讶不已,脱口而出。 “你不用惊讶,这不是什么稀罕事,你忘了本宫是在边关长大的人,没那么多规矩。” 末了,楚铮又加了一句,“而且,本宫以为,长锦你也不是拘泥于规矩的人。”若是默守陈规,她也不会女扮男装这么多年。 霍思锦点了点头,莞尔一笑,随后说起正事,“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有要紧事需要长锦做?” 随即,她脑子里忽然想起那日楚铮所说的求娶一事,心下不由得多了几分紧张,连忙又加了句,“殿下有事,尽管吩咐,只要长锦能做到,必然会尽心竭力。” 至于她做不到的事情,那就另当别论了。 楚铮看了她一眼,眼眸里飞快的闪过一抹黯然,他如何听不出她在担忧什么。迄今为止,她只将他看做是君上,是朋友,却唯独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她也从未有过别的想法。 随即,他迅速地收起自己的情绪,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有人在查你。”楚铮正色说道。 “查我?”霍思锦皱起了眉头,“殿下可知道是谁?对方要查我什么?” 楚铮答道:“你是我的人,我早就说过会保你家人安全,所以派了人在江州保护你妹妹,几天前抓到一个探子接近你妹妹。” 虽然楚铮给出了解释,但霍思锦听了这话,依然心下一紧,殿下已经派人去了江州…… “探子虽然被抓住了,但是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就自尽了。”楚铮看着霍思锦的眼睛,正色说道,“有人已经盯上你了,你要多加小心。” 霍思锦咬着唇角,面色微微有些发白,有人盯上她不可怕,但是她怕对方盯上的是远在江州的“霍思锦”,江州那边还是多年前,外祖杨家布置好的,但是杨家早就没人了,就剩下一座宅院。若是有心人细查,未必查不到破绽。 最让她担心的是,她弄不清楚对方要查的是什么?仅仅只是查霍家大小姐,还是对她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 第207章 和离,我也认命了 霍思锦不敢往下想,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恐惧感了。 幼年时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童,也不知道自己明明是个女孩子却整日里穿着男装,梳着男孩儿的发髻会有什么不妥。直到她长到五六岁时,某一日与霍芷柔发生了争执,霍芷柔跋扈惯了,动手就要扯她头发,慌乱之间,她的裤子差点掉下来,喜嬷嬷正好路过,一把将她拽走,飞快地把她带进房间里。 而后,杨氏和喜嬷嬷对她耳提面命,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被人拽了裤子,更不能被人瞧见裤子里面的东西。 霍思锦记得清楚那时候杨氏一边和她说着话,一边抹眼泪,完了把她搂在怀里,心疼地说:“我苦命的孩子,都是母亲害了你。” 当时杨氏脸色苍白,就好像是单薄的窗户纸一般,只要外面的风稍微大一点,就会破碎。那时的霍思锦虽然年幼,并不太懂事理,但是她看出来了,母亲苍白的面容,还有颤抖的双手,带着哭腔的嗓音,这些无一不是因为恐惧。 自那以后,霍思锦牢牢地记住了,她是女孩子,她是冒名顶替哥哥霍长锦,这是秘密,不能被人发现。秘密与她随影随行,她必须时时刻刻都提高警惕,谨防被发现。 也是那个时候,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她害怕自己的女儿家的身份被发现,所以平日里越发的低调,不结交好友,更不出风头。不仅如此,她也想出了很多办法掩盖自己的身体变化,她从不在人前仰头看东西,因而一旦仰头有没有喉结就会变得很明显。年岁渐长,身体逐渐呈现出姑娘家的特征,天冷时她便床很厚的衣服掩盖,天热时,她便将其束缚住,保证自己看起来和寻常男子一般无二…… 后来时间久了,也没有人发现她的秘密,她渐渐也就习惯了,恐惧感也随之消失了。 直到今日,此时此刻,那种恐惧感再次袭来…… “多谢殿下告知,长锦定会多加小心。”霍思锦敛了敛心神,朝楚铮拱手行礼致谢,却半点不提旁的。 楚铮对她再好,她也绝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冒险。她女扮男装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犯的是欺君之罪,不仅自身难保,还会祸及家人。 楚铮看出了霍思锦的顾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不信他,即便是说破了也没用。 “你自己多加小心,若是遇到难处,尽管来找本宫。”楚铮抬起手来,随后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你解决不了的事情,本宫可以帮你。”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信任他,需要他。 然而,霍思锦心里始终有顾虑,体会不了他这番苦心。 …… 楚铮走后,霍思锦立刻出门,径直往普荫寺去寻杨氏。 “母亲!”霍思锦出门急,到达普荫寺时,已经是傍晚时候,天都快黑了。 之前她来陆续来过几次,可都是挑白天,从未在这个时候来过,杨氏见着自家孩子,很是惊讶,“锦儿,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随即,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晚霞已经消散,暮色逐渐降临,不出半个时辰时间,天色就会完全暗下来,霍思锦这个时候来,只能留宿在这里了。 霍思锦看了看四周,然后说道:“我有些饿了,流光,你去端些斋菜来。” 喜嬷嬷瞬间明了,世子这分明是在把人支开,因此流光一走,她立刻朝外面瞅了瞅,确定人真的走了,才将门关上,转而走进来。 “世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喜嬷嬷压低了声音问道。 杨氏一听,顿时脸色突变,心下也变得紧张起来,“锦儿,出什么事了?” 霍思锦拉着杨氏的手,正色说道:“母亲,你先别着急,听我说,保持镇定,不要紧张。” 杨氏性子弱,一听出事了,心里就不由得紧张起来,手也跟着颤抖起来。在寺庙里的这些日子,她日日诵经念佛,佛法教她,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她渐渐地倒是体会出其中一二来,尽可能地把心放平和,倒是比从前沉静从容了许多。她深呼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紧张的思绪,随后点了点头,与霍思锦道:“锦儿,你说吧。” 见杨氏神色镇定了许多,霍思锦这才开口讲事情说了一遍。 “母亲,太子不会骗我,已经有人盯上霍思锦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为防万一,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霍思锦正色说道。 杨氏一手与霍思锦回握着,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这么大的事,一点也不慌张是可能的。不过,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出了,仅仅只是慌张是没用的,要想办法解决才是。 “锦儿,你可有什么办法,母亲都听你的。” 霍思锦答道:“若是被人发现,那就真的一点办法就没有了,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脱身。” 女扮男装,以女充男,这件事情本身她们并无可辩驳之处,一旦被人抓住,她们就只能束手就擒。最好的办法,只有逃。换句说话,她的脱身计划必须要提前了。 一旦霍长锦死了,最好是尸骨无存,那么到时候死无对证,便才是真正的安全。 而在她死之前,杨氏必须要离开靖北侯府。 “母亲,我这次来,是接您回去的,您回去之后,便于靖北侯和离。只有您安全了,我这边也好安排。” 她这边安排什么,那自然是安排个合理的,不引人怀疑的死法。 杨氏也没有犹豫,直接就点了头,“祸根早就种下了,若是不从根上拔除,日后还有后患。只是锦儿,侯爷那边会同意吗?” 她虽性子弱了些,平素没什么心计,但也并非全然是蠢笨之人,“靖北侯府是要脸面的高门贵族,若是和离,到底会丢颜面,侯爷那边只怕有些顾虑。” 高门贵族最是看重名声,杨氏深知,和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同意,但是靖北侯未必会答应。 “母亲放心,我已经提前做了准备。”霍思锦解释道,“父亲新纳了一位环姨娘,她会在一旁帮腔的,问题应该不大。” 她同环姨娘说了和离之后有多少好处,环姨娘为了利益,必然会卖力地在靖北侯面前表现,时不时,明里暗里地说些和离对他有多少益处,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靖北侯定然会产生动摇的心思。 还要周氏那边,霍思锦也想办法让人不经意地提了提,周氏巴不得杨氏能离开靖北侯,到时候想必也乐得暗中助力一把。 “环姨娘?”杨氏微微有些诧异,她在普荫寺里住了许久,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事儿。 霍思锦这才解释道:“是前些时候的事了,只是我没和母亲说。” “母亲,您……”霍思锦言语有些迟疑,看着杨氏,缓缓问道,“您对侯爷应该没有留恋了吧?” 没有留恋,便不会介意,不管靖北侯纳多少妾室,都和她无关。 老实说,霍思锦最担心的便是杨氏对靖北侯那么负心人还有感情,若真是这样,那杨氏注定要受委屈。纵然不和离,那杨氏的日子也不过是继续被冷落。她是能想办法,让周氏失宠,但是却不能让杨氏得宠,只因靖北侯对杨氏没有感情,实在勉强不来。 然而,杨氏摇了摇头,面容平和地说道:“都十几年了,我也认命了。” 第208章 思锦,可有喜欢的 纵然杨氏再无主见,再是以夫为天,可是她也是个人,被自己的夫君冷落十余年,心如何不凉。 “我是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凤冠霞帔嫁进靖北侯府的,本以为能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结果……” 说时,杨氏轻叹了口气,“从前我是不明白,侯爷主动上门提的亲,而我嫁进靖北侯府后,孝顺公婆,伺候夫君,打理府中中馈,成婚不久也怀上子嗣,侯爷要纳妾我也没有反对,我……” 杨氏说到此处,情绪不由得有些高涨,她停顿了片刻,将情绪压下,随后放缓了声音,“我并无任何失德之处,可是侯爷却如此对我,我实在是不明白。” “母亲。”霍思锦看着杨氏,眼眸里尽是怜惜,自己的母亲何其无辜,这件事全都怪靖北侯那个混蛋,若不是他自私,岂会误了母亲一生。 “不过现在没事了。”杨氏淡然一笑,“这几个月在寺里诵经念佛,我也就看淡了。有的东西没有为什么,我也不必执着了。从今往后啊,我只在乎我的孩子。” 杨氏紧紧握着霍思锦的手,“离开也好,这样以后我们也能好好生活了。” 只有霍思锦换回真正的身份,生活才算是真正的安宁平静。 同靖北侯和周氏纠缠了这么多年,杨氏也累了,前尘往事她也不愿追究了,只期盼往后的岁月远离靖北侯,她们母女能过上平和的日子。 霍思锦朝杨氏莞尔一笑,“母亲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去靖北侯府提和离之事。这一次,我保证我们在靖北侯里不会停留太长时间。” 虽然事出突然,不过好在她早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环姨娘,当不会让她失望才是…… 翌日清晨,霍思锦便带着杨氏离开普荫寺,只是刚出寺庙大门,背后却有人唤她,“霍世子。” 这声音霍思锦倒还算熟悉,她停下脚步,后面的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姚二小姐。”霍思锦看向姚芊若。 姚芊若迅速地理了理鬓边些微有些凌乱的发丝,随后朝霍思锦一行人款款行了一礼,“侯夫人安好,霍思锦安好。” 杨氏虽然不喜欢姚芊若,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与她行礼问安,她也没给对方冷脸,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姚二小姐。” “夫人,小女能否和霍世子说几句话?”姚芊若这话虽是对杨氏说的,但是目光却是投向霍思锦的。 霍思锦朝杨氏说道:“母亲,您先休息片刻,孩儿一会儿就来。” 霍思锦都开口了,杨氏也就没反对。 “你这么急急忙忙跑过来,找本世子什么事?”霍思锦问姚芊若。 姚芊若抿了抿唇,道:“芊若其实早就想找世子了,只是世子一直住在东宫,芊若进不得,所以就之后在普荫寺等着,想着侯夫人在这里,世子您想必会过来,听闻今日霍世子在,所以连忙跑过来见世子。” 霍思锦微微抬手,“行了,姚二小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也不用解释什么。”她还赶着回靖北侯府,没那个时间和姚芊若玩你说我猜的游戏。 姚芊若脸色微僵,随即恢复如常,“是芊若叨扰世子了。那芊若就直说了,世子,自从义安大长公主闹过后,父亲被削爵降职,现在整个姚家都乱作一团了。” 姚芊若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说道:“芊若心头实在惶恐,世子您能不能告诉芊若,姚家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说完,这话姚芊若脸色都白了。若是姚家倒了,那么她就有必要提早为自己谋出路了。 霍思锦瞬间明了她的心思,唇角轻勾,“姚家式微,这不正合你意吗?你惶恐什么。” 姚芊若皱起了眉头,她是姚氏女,家族都没落了,这哪里合她心意了? 霍思锦轻笑,“你最初找上本世子时,曾说过,你在姚家地位太低,嫡姐无生育能力,所以便想把你送进五皇子府做侧妃,做生育工具。如今姚家被削爵降职,连带着五皇子也失势,这个时候无论是你父亲姚玮冀姚大人,还是五皇子,他们都忙着在朝堂上运作呢,哪里顾得上女眷。你也就不会急着被送进五皇子府了,这难道不合你心意?” 听了这话,姚芊若顿时哑然,无言以对。听起来好像是没有问题,可是这根本就不是她希望的啊。 “霍世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姚芊若急了,眉头皱的更紧了,她只是想下辈子荣华富贵,可如今连家族都没落了,她还怎么嫁入高门,怎么荣华富贵? 但是这话却不好说出口,攀权贵、慕虚荣的心思就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了,这也太难为情了吧? 姚芊若欲言又止,随后另换了一个表达方式,“霍世子,您能不能告诉芊若,姚家是不是从此以后便一蹶不振了?” 霍思锦抬眸看了她一眼,姚氏一族,自从出了姚太后,便荣华显贵于一身,从未有过如今的衰败境况,也难怪姚芊若如今慌张,忙着为自己找出路。 姚芊若忙着找出路,霍思锦倒是能够理解,她有野心,想要荣华富贵,家族不能指望了,那便就要她自己想办法了。 只是这出路,霍思锦却是给不了她的。 “姚家会不会倒,你且看看宫里的姚太后便知。”霍思锦给了姚芊若一个答案。 只要姚太后还在世一日,那么姚家便不会倒。如今义安大长公主人在京城,姚太后不好发作,直等着大长公主人一走,姚家的好日子自然也就回来了。 听了这话,姚芊若顿时心头大喜,“当真?” 霍思锦没有答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姚芊若知对方能回答她的话,已经算是给她颜面了,她岂能质疑。她连忙又道:“芊若不是质疑霍世子,只是随口一说,还请世子莫怪。” 霍思锦看了看她,沉默了片刻,随后善意地道了句:“姚二小姐,你可知这个世上,真正能依靠的其实只有你自己。” 姚家并不看重姚芊若,姚家辉煌也好,式微也罢,姚芊若其实依靠不了,她若是想往上爬,只能靠她自己。 “世子所言极是,这个道理,芊若明白。”姚芊若点了点头,“芊若的生母本是个丫鬟出身,没有任何背景,所以芊若即便再努力,也终究不如嫡姐……” 霍思锦唇角微微抿着,“姚二姑娘,往后你好自为之,再见。”再也不见,至少往后大抵霍长锦不会和姚芊若见面了。 …… 霍思锦回到马车上,杨氏忍不住多问了她一句,“锦儿,那姚家姑娘同你说什么了?这姚姑娘看起来并不是个安分的人,你往后还是少与她接触吧。” “母亲说的是,我与姚姑娘并不相熟。”霍思锦微微笑了笑。 杨氏也就没有再问,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莞尔一笑,“往后咱们的日子虽然清贫些,但倒也安宁平和,娘仔细想了想,那样也不错。”荣华富贵皆是过眼烟云,放下执念,活的更轻松。 霍思锦点头笑道:“母亲喜欢就好。” “我都到这个岁数了,怎么都好,只是你,嗯,你妹妹思锦。”杨氏顿了顿,随后说道,“思锦的年纪已经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我寻思着为她找一个好夫婿。” “锦儿,你心中可有人选?”杨氏意味深长。言下之意,霍思锦心头可有喜欢的人。 霍思锦瞬间脸色突变,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这个问题,自打重生以来,她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过,倒是有个人想娶她…… 第209章 放下,杨氏回侯府 楚铮想娶霍思锦,是在试探她,还是觉得霍思锦这个人选合适,所以才选择她? 然而,霍思锦没有继续想下去。 想也没有意义,楚铮是东宫太子,一国储君,他将来的妻子必然是要没有瑕疵的名门贵女,而霍思锦是和离妇之女,长于乡野之地,身份地位都配不上楚铮。 霍思锦摇摇头,“母亲,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往后的日子还长呢,不用着急。” 杨氏倒是想着急,可也知道一来眼下还没和离,“霍思锦”还不便出现在人前,二则,婚姻是大事,不能草率,不然就如她一般,所嫁非人,结果一生都差点蹉跎在上面。 “那往后咱们慢慢挑,定要挑出来个好的,这件事不能草率了。”女儿出嫁时间晚一点就晚一点,老姑娘总比所嫁非人的好。 话虽如此说,但是杨氏心里却在叹息,一旦她和靖北侯和离,霍思锦便成了和离之妇,身份就低了许多,亲事只怕就难了许多。可是她若是不和离,霍思锦就始终有顾虑,无法换回女儿身。 思来想去,整件事情就是个死循环。 杨氏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愧疚,都是她的错,若是当年她没想着要用儿子来争宠,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许多事情了。 儿子早夭,实属无奈,她狠心以女充子,结果却还是没能得到丈夫的宠爱,浑浑噩噩过了十多年。或许这便是她的报应。 只可怜了她的女儿。 “母亲。”虽然杨氏没说,但霍思锦哪里看不出来她的神色变化,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说道,“别的事暂且都不要想,只要我们能顺利离开,那么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的。” 杨氏怔怔地看着她,鼻尖有些发酸,不过她控制着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有这样好的孩子,她又何其有幸…… 靖北侯府 霍思锦和杨氏刚进门,下人立马就把这个消息禀告周氏。 “什么!”周氏手中的茶杯一歪,茶水从中漏出,差点滴到她的衣衫上。 “杨氏去寺里礼佛,好几个月都没回来,本夫人还以为她要出家呢,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周氏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杨氏太弱,她早就没把她看在眼里了。 老实说,周氏还曾想过,若她是杨氏,她肯定在寺里安心待着,既能守着名分,又能过上安稳日子。 如今,乍听得杨氏回来了,周氏既惊讶,又觉得杨氏太蠢。 明明在寺庙里待地好好的,却偏偏要回来给自己找没脸! 含翠一边为周氏换了茶杯,一边说道:“许是世子的意思,昨儿晚上世子急匆匆出门,想必就是去普荫寺里接大夫人回来。” 周氏嗤笑一声,“本夫人还以为霍长锦是个多孝顺的人呢,明知道他那个亲娘三句话说不完就要掉眼泪,只会哭哭啼啼,大事小事都起不了任何作用,他还把人接回来。接回来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回来受罪的。” 随即,周氏又想起环姨娘来,“对了,把这事儿告诉环姨娘一声。虽然侯爷说了,没有他的吩咐,环姨娘不得离开自己的院子,可是如今大夫人回来了,环姨娘也合该去请个安,打个照面,就说是本夫人给她的恩典,容她去一趟大夫人那儿。” “还有大夫人那边,也提前把这事儿知会一声。”末了,周氏又加了一句。 含翠不解,“霍世子是知道这事儿的,想必已经告诉大夫人了,夫人您何必给环姨娘恩典?” 周氏轻笑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规矩必须要有,虽说环姨娘不是正儿八经坐轿子进来的,但是该有的礼数不能缺了。” 含翠笑道:“夫人说的是,是奴婢愚笨了。夫人您才是侯府里的当家主母,该提醒的自然要提醒一声。夫人,环姨娘不止该给大夫人敬茶,还有您这边也该敬一杯,从前是疏忽了,今儿要不也让她一并补上?” 周氏看了一眼含翠,“你还记着那一巴掌呢?这么想给环姨娘找不快。” 含翠在周氏身边伺候多年,一听这话,便知其中深意。巴掌是周氏令她打的,若是她现在还记挂着那一巴掌,那便也说明她心里对周氏也有记恨。 “倒不是因为那一巴掌,奴婢是个下人,受点皮肉苦也没什么。”含翠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就是看不惯环姨娘小人得志的样儿,还跟夫人您叫板。” 含翠反应极快,若要打消主子的疑虑,最好的办法就是祸水东引,将周氏的注意力全都引到环姨娘身上。 周氏笑了笑,“罢了,就依你的意思。让大夫人和环姨娘都去花厅,既然是要敬茶,也该是有点场面的。含翠,你对本夫人的忠心,本夫人一直都知道。害你受了一巴掌,委屈你了。” 试探过后,该安抚的还是要安抚一下。 含翠连忙摇头,很是识趣儿地回道:“夫人待奴婢极好,为夫人做事,奴婢不委屈。不过还请夫人好好教训教训环姨娘,让她知道您不是好惹的,夫人身边的人也不是她能欺负的。” “好丫头,你放心,跟在本夫人身边,绝不会受委屈。”周氏笑语盈盈。 “奴婢多谢夫人。”含翠亦回之以笑意,主仆二人和乐融融…… 周氏算盘打得好,给杨氏一个下马威的同时还能趁机教训环姨娘,让她们都知道,在靖北侯府里,她们都不如她。然而,含翠去请杨氏时,杨氏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姨娘给夫人敬茶是规矩,二夫人说了,靖北侯府是高门,这些规矩不能少,不然让外人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含翠心头微微有些惊讶,她特意瞧见霍思锦刚走,只有杨氏在,才进来的。杨氏软弱,往日里对于周氏所提要求,无一不敢不应,怎么今日忽然转了性儿,连周氏的话都敢拒绝。 疑惑归疑惑,不过含翠并没有把杨氏的变化放在眼里,“大夫人,您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当是最看重礼仪章程了,还请大夫人随奴婢走一趟吧。” 语罢,含翠上前两步,立在杨氏跟前,做了个请的动作。举止看似礼仪有度,实则暗含威胁,大有若是杨氏再不答应,那她就要动手拽她走了。 杨氏看着含翠,微微往旁边退了一步,道:“若是我仍旧不去,含翠姑娘莫不是要动手不成?” 说话时,她唇角微微抿着,神情上也随之多了几分严肃。 此言一出,又让含翠更惊讶了,不由得打量了一番杨氏,在普荫寺诵经念佛几个月,杨氏怎么好像变聪明了? 含翠不知,杨氏并非是变聪明了,不过是放下了。她本非愚蠢之人,从前只是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做错了,靖北侯会如此待她,如今杨氏已经放下心头执念,放下了,自然整个人也通透了许多。 “夫人说哪里话,奴婢怎敢对夫人动手?”含翠笑容讪讪,“不过二夫人嘱咐了奴婢,奴婢若是请不来夫人,也不敢离开,还请大夫人莫要为难奴婢。” 含翠就立在那里,言下之意,若是杨氏不去,那她就不走。 “为难你?”杨氏皱了皱眉,“是我为难你,还是你在为难我?” 含翠欠了欠身,“夫人多虑了,奴婢是个下人,哪里敢为难夫人。” 杨氏再次看了看含翠,随后收回目光,“我记得你是周氏身边的大丫鬟,说起来,这些年,为难我的事,你倒是做了不少。” 第210章 敬茶,把那杯补上 杨氏虽不常出门,总是躺在病床上,但倒也不至于什么都听不见看不着。周氏总是表面功夫做得好,实际上背地里的小动作不断,而周氏早不见杨氏了,全都是派手底下的丫鬟来。 “我记得有一年冬天,天很冷,我的屋子炭火不足,喜嬷嬷跑了好几趟,周氏才肯把炭送来,当时来送炭的人就是你。” 回忆起往事,似乎历历在目。那时的含翠远不足现在沉稳,态度极其傲慢,说了不少尖酸刻薄的话,明里暗里贬低杨氏,说杨氏无用,堂堂侯府大夫人,连炭火都要千恩万求。 含翠面上有些尴尬,连忙迅速地接过话去,“大夫人,您可能是记错了,奴婢从未来送过炭。” 杨氏莞尔一笑,“你不用解释什么,都是过去事了,我也不想计较了。” 虽然她语气温和,言辞间也尽是坦然,可是含翠听她这般言语,心头的感觉却不是那么回事。 含翠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杨氏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不过岁月对她还算优待,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若是不仔细看,眼角的细纹几乎都微不可见。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周身气质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温婉娴雅的书卷气息。 面容未改,气质也没怎么变,依然是文弱温柔,但是含翠还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你回去转告周氏,我全想明白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争什么了,她也用不着在我身上费心机费精力了。”杨氏朝含翠正色说道。 这个女人,真的不一样了。 含翠在心里琢磨着,不过是几个月不见,怎么杨氏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夫人,规矩不能坏,您还是去一趟吧,二夫人也是好意。”含翠依旧说着同样的话。 杨氏皱了皱眉,却没有答话。 含翠只当是她再犹豫要不要答应,开口劝道:“大夫人,于您来说,这不过是一桩小事,就是去一趟,喝杯茶,也没什么打紧的,您又何必犹豫呢?” 含翠这是说的实话,周氏早就不把杨氏当对手了,所以即便是杨氏去了,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杨氏和环姨娘比起来,想来周氏更恨环姨娘。 杨氏抬眸看向含翠,“我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看来你还是听不进去。好吧,既然如此……” 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进而说道:“若论规矩,当年周氏进门的那杯茶可还一直欠着呢。让我去可以,那便让周氏把当年的那杯茶一并敬了。” “大夫人,你……”含翠顿时脸色大变。 杨氏接过话去,“我说的都是实话,没一句假话。含翠姑娘,你还是走吧,锦儿方才只是去小厨房里看看,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含翠可以和杨氏横,但是在霍思锦面前,她却是不敢的。霍思锦早就不是从前的软弱可欺的大少爷了,如今她是世子,连周氏和靖北侯都拿她没办法,含翠就更加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了。 没办法,含翠只得悻悻地离开…… 含翠回了周氏的院子,将杨氏所说的话一一禀告周氏,包括杨氏如今的变化。 “说来也奇怪,大夫人从前不到三句话就开始哭哭啼啼,今儿却好似改了性子一般,一滴眼泪都没掉,连眼眶都没红一下。”含翠琢磨了一路,总算是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杨氏往日里被刁难,只会哭哭啼啼,今日居然大变样了。 听了含翠的话,周氏眉头皱的紧紧的,“还想本夫人给她敬茶,她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她不过就剩个大夫人的名头,当家主母是我,不是她!” 做了多年的当家主母,她都已经不是那么膈应杨氏的存在了,甚至有时候她还觉得杨氏空有名头却无实权,只能任由她折腾,其实这是一件很畅快的事情。 可是,今日杨氏提到敬茶,周氏顿时来了火气,“杨氏好大的口气,还想本夫人给她敬茶。好啊!含翠,扶我过去,我去好好教一教这位大夫人,什么叫规矩,什么叫礼数。” “夫人,夫人。”含翠连忙扶住周氏,劝说道,“夫人,您还怀着身孕呢,大夫说了您不能动怒。” 含翠心头叫苦不堪,她不该原话转述给周氏的,周氏一听铁定会动怒的。“对,您不能动怒。大夫人肯定是故意这么说话,目的就是想让您动怒伤身的,您可千万不要中她的计啊。” “夫人,奴婢看的真切,大夫人如今心眼儿多了许多,她肯定是怕您生下儿子,只要您生了儿子,那就没有她的儿子什么事了,所以大夫人才故意惹怒您。” 含翠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恰逢周氏腹中孩子胎动,周氏终是被劝动,没有走出院子的门。 周氏回到房间,含翠扶着她上了榻,“夫人,您可有什么不适,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一瞧?” “不用。”周氏摆了摆手。 周氏静下心来,思索了半晌,随后与含翠道:“你说杨氏如今像变了个人一般?” 含翠点了点头,“是的,大夫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先是说她以后不会和您争了,但是后来又说让夫人给她敬……” 敬茶这话不能再提了,含翠适时地闭上了嘴。 “奴婢看不出来,她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含翠是真的不懂,“大夫人神情上并没什么变化,奴婢实在看不出。” 实则杨氏说的都是真话,她都要离开了,往后的岁月里,靖北侯也好,周氏也罢,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只是含翠不信,非缠着她不放,杨氏无奈,这才重提旧事,目的只是要告诉她们,她不想闹事,但是如果她们非要纠缠不放的话,那她无奈之下,只能如此了。 偏生杨氏的这番发自肺腑之言,落在含翠眼里,却觉得此人变得高深莫测了,喜怒不行于色。 周氏手指攥得紧紧的,“这母子俩是怎么了,我刚一怀孕,这两人一个接一个的转了性子,看来她们这些年一直都在故意藏着掖着,眼下我怀孕,没了许多精力对付她们,她们就想跳出来了。” “看来从前我就不该心软,直接解决了她们,今日就没这烦恼了。”周氏从前不是没想过要把杨氏赶出府,甚至是直接把人杀了,只是姚太后出面护了杨氏一次,再加上靖北侯劝说她的话,周氏这才歇了心思。 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杨氏被她压得死死的,连在她眼前晃悠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就是从她怀孕开始,先是霍思锦崭露头角,巴结上了太子,而后更是被皇帝一道圣旨下来,封作世子。 周氏想着自己没有儿子,那便暂且让霍思锦先得意几天。 可是,没想到,如今竟然连那个柔柔弱弱,只会哭哭啼啼的杨氏也变的强势起来,这让周氏再也无法容忍了。 她必须要想办法镇住杨氏母子,靖北侯府后院是她的地盘,谁也别想和她争,争也争不过! 霍思锦早在周氏身边安了眼线,周氏发了那么大的火气,眼线立马悄悄把消息递给霍思锦。 杨氏一听,顿时皱了眉,“我没想过真要喝她的茶,只是想告诉她,我不想和她争了,她用不着派人进我的院子,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霍思锦安慰道:“母亲,您看开了的,周氏可没看开,所以她自然不明白您的意思。不过不要紧,随她闹,她闹起来正好,有助于我们离开靖北侯府。” 靖北侯不是爱重周氏吗,眼瞧着周氏受了委屈,他想要和离的心就会更加坚定。 第211章 告状,杨氏的变化 周氏忍不下这口气,她怀着身孕,不便动手,不动手但是可以动口,她决定采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向靖北侯告状。 靖北侯一回来,下人便将他请到了周氏房里。 周氏都不用亲口哭诉,只面容憔悴地躺在床上,靖北侯一看便要问了,发生了什么事,早上走时,他还来看过周氏,明明那会儿脸色挺好的,怎么这会儿就成这样了呢? 伺候在一旁的含翠趁机便把今日发生的种种他添油加醋说了。 “大夫人存心羞辱夫人,可是偏生这话里又挑不出来错,夫人没办法,只能自己生闷气。”语罢,含翠还不忘低声感慨了一句,“明明夫人是想着全了规矩,却不想到头来被大夫人拿规矩堵心,夫人真是可怜。” 若是周氏生闷气的对象是环姨娘,靖北侯可能还要犹豫一下,但是现在的对象是杨氏,靖北侯哪里还有任何迟疑,当即吩咐道:“立刻把杨氏叫过来。” 周氏接过话去,“侯爷也别生气,原是我不对,大夫人没说错什么,当初那杯茶的确没有敬。” 她了解靖北侯,此刻她表现得越大度,那么靖北侯就越生气。当初那杯进门茶,是靖北侯不让敬的,而今杨氏重提旧事,虽然在规矩上是没错,但是却让靖北侯没脸,他当然要生气。 靖北侯铁青着一张脸,等着杨氏过来好好地训斥一顿,然而等了许久,却见下人回来告诉他杨氏不肯来。 “她不肯来?”靖北侯,脸色更沉了,“没告诉她是本侯让她过来吗?” 下人很无奈,“说了,但是夫人说天色已晚,她要休息了,不想见侯爷。” 靖北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会儿不过傍晚时候天都未曾完全暗下来,哪里来的天晚了?这分明就是杨氏的推脱之词,摆明了就是不想来。 “岂有此理,杨氏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她生的那个逆子那一套!”靖北侯很是生气。 周氏靠坐在床头,唇角轻勾,都不用她煽风点火,杨氏如今倒是长进了,连靖北侯也敢反抗了。 周氏这般想,靖北侯同样是这样的想法,要是从前杨氏怎么敢违逆他的意思?母子俩一个德性,翅膀长硬,以为能飞上天了? 靖北侯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与周氏丢下一句,“你且歇着,我去看看。”说完,便大步转身离去。 含翠看了看周氏,又看了看靖北侯离去的背影,随后与周氏小声道:“夫人,要不要奴婢跟过去看看?” 靖北侯这一去显然是去找杨氏麻烦的,周氏挺着大肚子不便走动,那她这个奴婢是不是要前去看一看,回来好一五一十的与夫人说? 就是勾唇轻笑,揉了揉眉心,慵懒的道:“算了,你别去了,横竖也没什么好看的,这样的场景从前看多了也就没意思了。” 靖北侯对杨氏没有好脸色,也不是头一回了,周氏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 “找个小丫鬟在一旁悄悄盯着,回来给我说一声就行了,你就不用去了,你可是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可别大材小用了。”周氏的语气里尽是轻蔑,她根本就没把杨氏看在眼里。至于含翠所说的杨氏这才回来性格突然有些变化,周氏想了想也没有放在心上,杨氏离开靖北侯府数月,这次回来之前,霍思锦必然交代过她,因此她有些小变化也不奇怪。 “夫人说的是,奴婢还是伺候您要紧。”含翠在一旁赔笑道,她是奴婢,自然是主子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对了。”周氏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又与含翠吩咐道,“侯爷从杨氏那里出来,估计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安排人把书房的床榻收拾一下,侯爷近日总是歇在书房,那床褥也该换一换了。” 周氏挺着大肚子不方便,也没有办法伺候靖北侯,因而这段时间靖北侯时常来看她,但却又不歇在她这里,基本上都是在书房。 当然,周氏全然不知,靖北侯人是歇在书房了,只是歇在书房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自打霍思锦和环姨娘说了和离之后她有什么好处后,环姨娘就更加卖力了,日日都偷偷扮成丫鬟模样跑去书房缠着靖北侯,在他耳边明里暗里时不时的说起此事。 靖北侯对周氏早起了防备之心,书房那边全是他的人,因而周氏对于书房里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 清芷园 靖北侯怒气冲冲地跑过去时,只见杨氏和霍思锦相对而坐,母子俩一个喝茶,一个吃点心,那模样悠闲又惬意。 杨氏当然没有睡下,方才那些话都是故意激怒靖北侯的。霍思锦料定靖北侯受不了气,一定会主动过来兴师问罪,所以她和杨氏做好了准备,等着他前来。 “杨氏,本侯派人来叫你,你为什么不去?还推说什么天色已晚要歇息了,你还又没有把本侯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靖北侯不敢和霍思锦横,柿子挑软的捏,他直接将矛头对准杨氏。 在他看来,杨氏就是纸糊的,一戳就破。 杨氏素来以夫为天,被靖北侯这么一吼,心里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她看了看霍思锦,霍思锦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杨氏咬了咬唇角,为了她的孩子,她必须要勇敢一点。 “侯爷找我有何事?”杨氏的语气平静,似乎并没有听见靖北侯方才的那一通怒吼。 靖北侯眉头微微皱起,看了看杨氏,人还是这个人,依然看起来柔柔弱弱,就连说话的嗓音也同往常一样,温婉娴雅,没有任何尖锐敢,但靖北侯分明感觉到杨氏变了。 “侯爷坐下说吧。”杨氏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靖北侯坐下说话。 杨氏之所以让靖北侯坐下说话,一来她不是为了和靖北侯发生争执,吵得面红耳赤这事儿她也做不出来,再者说现在她已经从心里把对靖北侯的执念放下了,就将他当做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来了,身为主人也是要请客人坐下说话的,这是为人处世的基本礼节。 还有一个原因,实则是靖北侯来了,她没像往常一样起身相迎,依然是坐在凳子上的,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要是不让靖北侯坐下说话,她坐着岂非要仰视靖北侯。 这么多年,她以他为天,如今她都决意要和离了,那就用不着再他面前矮一头了。 她,杨灵蕙,不久之后,就只是杨灵蕙,不再冠上霍姓了。 靖北侯狐疑的看着杨氏,眼前这个面容温婉平静的女人还是杨氏吗?他一来就发了一通火气,她居然还语气平和地说让他坐下说话,这要搁平时,杨氏早就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低头认错了。 不过就是去了一趟寺庙,回来之后怎么会变化这么大,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当真是杨灵蕙?”靖北侯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 杨氏一愣,随后忍俊不禁,唇角微微上扬吗,泛起一抹浅笑,“是我,杨氏灵蕙。” 靖北侯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面容神情,是杨氏没错。 在普荫寺里发生了什么,怎么杨氏性情变了这么多?以至于他都怀疑她不是她了。 靖北侯撩开袍角,坐下后道:“本侯派人来叫你,你为什么找借口不去?”他的语气依然严肃,管杨氏变没变,他来的目的可是很明确的,就是要狠狠地训斥杨氏,霍思锦现在大了,主意多了,又有了靠山,他管不了,但是杨氏,一个充斥着眼泪的无用妇人,他难道还对付不了? 第212章 提出,绝不能妥协 杨氏眼眸一闭一开,“侯爷不妨说说,找我去做什么。” 她先前的一句“敬茶”惹恼了周氏,周氏必然要在靖北侯面前添油加醋地说起,周氏是靖北侯的心头宝,他找她过去,肯定是为他的心头宝出气的。 她又不是傻,人家摆明了要找她麻烦,她为什么一定要上赶着迎上去? “从前我说过绮梅不用给你敬茶,况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旧事重提,分明就是在刻意羞辱绮梅。”靖北侯沉声正色道,“杨氏,本侯也不说你了,你去给绮梅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言下之意,你去道个歉,我就不追究了。 靖北侯摆出一副“本侯很大度”的样子来,然而,杨氏却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唯唯诺诺了。 “我不道歉,我说的没有错,周氏进门茶的确没有敬,既然要按规矩来,那她那杯也该补上。”杨氏大着胆子说道,说完还不忘看了看霍思锦。霍思锦早料到靖北侯回来,所以提前交代了她该怎么应对,她都一一照做了。 霍思锦朝母亲莞尔一笑,暗示她做得很好,继续保持。 得了女儿的肯定,杨氏心里更加勇气十足了。话没说出口时,心里都在发颤,如今话已出口,杨氏反倒是没那么紧张了。好比是覆水难收,水都泼出去了,尘埃落定,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杨氏都会在他面前辩解了! 靖北侯心头大惊,杨氏从前遇到这种情况,可是只会用眼泪来应对,怎么今日转了性子了? 靖北侯愣了片刻,随后目光落在霍思锦身上,“你教她的?” 除了这个,他不做他想。 这个逆子! 杨氏怕靖北侯对霍思锦发火,连忙接过话去,“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侯爷,当年是你主动上门求娶的我,你娶了我,却又不善待我。我怀着身孕,你却把周氏领进门,妾室进门,按规矩合该向正室敬茶,而你问也没问我的意思,一句话便让敬茶都免了。” 她颜面扫地便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回忆起往事,只觉不堪回首。 杨氏闭了闭眼,“我出嫁前,便知女子为人妇,当贤良淑德,你要纳妾,我没有说半个不字,纵然你在我孕中纳了周氏,我虽心里不悦,可是我也认了。可是你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周氏一进门,便凌驾于我之上。” 杨氏不禁湿了眼眶,看向靖北侯,“霍坤,你的心好狠。” 靖北侯此举实在伤她太深,她索性连侯爷也不想叫了,直接呼其姓名。 “这十多年,我缠绵病榻,心病多于身体的病痛。”杨氏深呼吸一口气,让眼泪回流,随后看向靖北侯,正色说道,“如今,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强求不来,你心里念的想的都是周氏,对我全无夫妻情分,我若是在占着正室夫人的位置,便是我厚脸皮了。” “霍坤,你我和离,我把正室夫人的位置让出来,从此之后一别两宽,各自心安。”杨氏看着靖北侯,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口。 “不可能!”却不想,话音刚落,靖北侯顿时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杨氏顿时诧异了,靖北侯怎么会反对?他不是心心念念扶正周氏吗,怎么如今她主动提出把正室的位置的让出来,靖北侯脱口而出就是反对呢? 杨氏看了看霍思锦,锦儿,你怎么看此事? 霍思锦朝杨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镇定。事实上,霍思锦心里同样泛起了嘀咕,环姨娘没少在靖北侯面前吹枕头风,靖北侯就算还没有完全点头,也不至于直接反对才是啊? 为此疑惑的不止杨氏和霍思锦,靖北侯话一出口,自己同样愣住了。 他厌恶杨氏,一刻也不想见到她,若不是姚太后不知何缘故护了杨氏一把,他当年直接就把她休掉了。如今杨氏愿意主动离开,他该高兴才对,为何脱口而出就是反对呢? 靖北侯愣了片刻,随后迅速地找到了理由。 “你要走,可以,我休了你。” 和离和休弃是两码事,南楚允许夫妻不和,所以和离,和离之后,各自嫁娶,再不干涉,和离的妇人虽然不易再嫁人,但是还是嫁的出去的。 而休弃则不同,妇人有过错,方被休弃。被休弃的妇人会被人唾弃,再难婚嫁。 杨氏当然知道和离和休弃的区别,靖北侯此言一出,她当即反对,“我没有任何过错,七出之条,我一条都没有,我不能被休。” “呵,你言行失德,妒忌妾室,怎么没有过错?”靖北侯冷笑,“你要走可以,拿着休书走。和离,你休想。” 说完,再不看杨氏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杨氏气的红了脸,当即想追出去,却被霍思锦拦住,“母亲,你别着急,我来想办法。” 靖北侯居然不想和离,想只觉休了杨氏,这是霍思锦没有料到的。不过,也没到绝境,总会有办法的。 “锦儿,休弃是万万不可的,绝不能妥协。”杨氏拉着霍思锦的手,严肃地说道,“往后思锦还要嫁人,她不能有个被休弃的母亲。什么都能妥协,唯独这一条绝对不行。” 杨氏想过,哪怕自己嫁妆都不要了,直接人走银子留下,她都愿意妥协,但是唯独不能是被休弃。有个和离的母亲,本就已经让婚事艰难了,若是母亲还是被休弃的,这样的女子是不会有人愿意娶的。 “母亲放心,我来想办法,您别急。”霍思锦连忙安慰自己的母亲。 别说杨氏不同意,她也不同意。她扶持环姨娘,费了这个大的功夫,可不是为了得到一纸屈辱性的休书。 休弃是对杨氏的侮辱,霍思锦不去计较靖北侯薄待杨氏,宠妾灭妻,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才想出和离这个法子,若是靖北侯连这个都不答应,那么她不介意下手再狠一点。 “我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半点这么狠。”靖北侯已经走了,杨氏也不用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杨氏含泪说道:“我若是被休弃,思锦这辈子就完了,他不顾及我也就罢了,可是思锦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就半点都没有顾虑。我当初真的就不该嫁给他。” “当年他上门提亲,你外祖父是问过我的,我当时怎么就昏了头答应了呢,我若是当时拒绝了他,也就不会有今日了。我真是后悔啊……” 可惜,如今悔之晚矣。 “母亲,都是过去事了,您也别多想了。”霍思锦安慰杨氏,“这件事情没那么难办,母亲您别担心,我有办法的。” 往日杨氏是不会问具体什么法子的,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她不得不追问,“锦儿,你有什么办法,娘想知道。” 霍思锦也没瞒着,“您若是离开,正室夫人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周氏。靖北侯现在死咬着不松口,依我看根本就是心有不甘,觉得女方提出和离,损了他的颜面,所以他才说要休了您。这个消息会立马传到周氏耳朵里,母亲您早一日离开,那么她就早一日扶正,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实打实的嫡出名分,这个名分周氏怎么可能不想要。周氏想要,自然就会向靖北侯施压。” 靖北侯不是喜欢周氏吗,心爱的女人对他施压,他还能不妥协吗? “还有环姨娘那边,一会儿我就让方木过去知会一声,让她好好吹一吹枕头风。” 有周氏和环姨娘在,她不信靖北侯不松口。 杨氏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就直接道御史台那里告他,他宠妾灭妻,早该受到惩罚了!” 要不是因为当年以女换子,怕这个秘密被发现,也就没这些顾忌了。 听了这话,霍思锦其实是欣慰的,虽然靖北侯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但杨氏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她是下了决心要同靖北侯和离的,她对靖北侯再无挂念,真的放下了。 第213章 休书,渣男的不舍 事实上,并不用霍思锦知会,环姨娘早就在书房里候着了。这些日子,她明着是被禁足在院子里,实际上夜夜都扮作丫鬟进了书房,同靖北侯宿在一处。 虽然偷偷摸摸,但环姨娘却热衷于此。她年轻貌美,既能哄的靖北侯欢心,在一旁肆无忌惮地吹枕头风,二来,她日日同靖北侯同眠,周氏不知道,也没赏她避子汤,久而久之,这孩子自然也就来了。 “侯爷,您回来了,妾身等您许久了。”环姨娘见靖北侯来了,连忙笑语盈盈地迎上前去。 靖北侯脸色却是不虞,只嗯了一声,也没搭理环姨娘。 环姨娘脸色微僵,随即又想到今日大夫人杨氏回来了,还给了周氏一个下马威,想来靖北侯知道了,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清芷园那边的事情,环姨娘倒也听说了,周氏派人去请杨氏,结果杨氏说起当年周氏未曾敬茶之事。环姨娘本就是丫鬟出身,给夫人敬茶,她倒是无所谓,不过既然杨氏和周氏那边掐起来了,她倒也乐得看戏,尤其是周氏吃瘪,她更高兴了。 环姨娘随即依然扬起笑脸,上前替靖北侯奉茶,“侯爷您似乎不高兴,可是遇到什么事了?要不然同妾身说一说。” 靖北侯接过茶,正要送到嘴边,却又顿住了,沉默了片刻,终是将茶盏放下。 看来侯爷的心情不是一点点的差啊。环姨娘在心里盘算了一番,随后走到靖北侯身后,抬手为他捶背捏肩,“侯爷您若是觉得累,就闭上眼养养神。” 心情不好的人,只会觉得烦躁疲累,这个时候,闭目养神,揉揉肩膀会舒服很多。 环姨娘从前是丫鬟,这样的活儿做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在她的揉捏之下,靖北侯烦躁的心情渐渐平复了。 “今儿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靖北侯缓缓开口。 环姨娘脸色微变,手下的动作也随之顿住了,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大夫人回府了,二夫人派人来叫妾身去给大夫人敬茶,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又作罢了。” “妾身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妾身人微言轻,也不敢打听,只能装作不知。” 周氏的确派人来过,但环姨娘知道的消息远不止她所说的这些,她这番言语不过是将自己从靖北侯和周氏、杨氏三人的纠葛中将自己摘出来。 毕竟,局外人说的话更让人觉得可信,不是吗? “侯爷,是不是大夫人和二夫人发生了争执?”环姨娘试探性地问道。 靖北侯轻笑一声,“你越发聪明了。” 环姨娘陪笑道,“妾身本就是个丫鬟出身,做丫鬟的若是不放机灵点怎么当差?” 这句话倒是把靖北侯惹笑了,“我瞧着,这些丫鬟里面,只有你最机灵,最善解人意。” 环姨娘在心头腹诽:机灵聪明的丫鬟可不少,只是有周氏压着,谁引起你的注意。 而她也不过是因为运气好,得了霍思锦的扶持指点,所以才成了今日的环姨娘。 “环儿,若是让你真的去杨氏面前,跪着敬茶,你会去吗?”靖北侯忽然开口问道。 环姨娘点了点头,“妾身为小,夫人为大,妾身给夫人敬茶是应该的。” 她没说是大夫人,只是笼统地称呼为夫人,其中这个夫人便是把大夫人杨氏和二夫人周氏都包括在内。 “夫人?”靖北侯听出了她话里的隐藏含义,“你倒是两不得罪啊。” 不过,靖北侯也就是随口一说,倒是没对环姨娘有什么不满。 “环儿,你知道吗,大夫人今天对本侯说,她要同本侯和离。” 环姨娘很奇怪,此刻,靖北侯的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倒是一抹淡淡的忧伤。 “侯爷您……”环姨娘咬了咬唇角,缓缓吐出口,“您是舍不得大夫人吗?” 若真是这样,那她岂非永远都只能是姨娘了? 大夫人不走,正室的位置就不会空出来,那她这些天的功夫岂不是都白费了。环姨娘从前还未曾有过这样的奢望,可是自打霍思锦提醒过之后,她就忍不住有了某些浮想联翩。 如今靖北侯这句话,让她的心瞬间凉了下来,那些浮想联翩似乎成了即将破碎成渣的白日梦。 “我怎么可能舍不得她!”靖北侯当即否认,声音异常急促,语调也异常的高昂。 话音刚落,靖北侯自己都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随后他放缓了语气,解释道:“想要和离?她休想。本侯容忍了她这么多年,若是最后只是让她和离,岂不是便宜了她。她要走可以,也该是拿着休书走。” “那侯爷您真的会休了大夫人吗?”环姨娘问道,悄悄攥紧了手心。 她伺候了靖北侯很长一段时间了,对于他的一举一动代表什么意思,环姨娘不说十分了解,至少也有五分。靖北侯分明就是不想同杨氏和离,但是不想和离,真的是因为觉得和离太便宜杨氏了吗? 环姨娘反而觉得靖北侯后面的那一大串解释,分明就是故意找的理由出来圆前面的话。 靖北侯对周氏有情,若是再来一个杨氏,那她想要往上爬岂不是就更难了? 环姨娘攥紧了手心,她希望从靖北侯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然而,靖北侯却没有答话,反而陷入了沉默中。 只瞧着他眉头紧皱,眼眸迷离,显然他在纠结。 环姨娘的脸瞬间僵了,此刻,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靖北侯的确是舍不得杨氏的。 真是奇了怪了,靖北侯冷落了杨氏十多年,任由周氏把杨氏折磨地要死不活,如今杨氏主动提出离开,靖北侯却又舍不得了。 环姨娘咬了咬牙,靖北侯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就忽然变得多情了,现在竟然对杨氏也开始留情了。 不行,她绝不能让人知道,最好是靖北侯自己也不知道才好。只有杨氏离开了,那正室的位置才会空出来。周氏再生个女儿,而她则是怀上男胎,到时候才有她母凭子贵的上位机会。 “侯爷……”环姨娘吞吞吐吐地说道,“您若是休了大夫人,只怕世子那边不会同意。” 一提到“世子”二字,靖北侯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阴沉。一直暗中观察着靖北侯神色变化的环姨娘终于松了一口气,果然她猜对了。 纵然靖北侯对杨氏有那么一丁点夫妻之情,但对霍思锦这个逆子却没有半分好感。 这样就好办了,她只需在靖北侯面前,明里暗里地提一提霍思锦,提醒一下靖北侯,霍思锦是杨氏生的,靖北侯心里那点余情便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只怕不止是世子,大夫人自己也不会同意。”环姨娘解释道,“若是大夫人被休了,世子就是弃妇的儿子,名声上多不好听啊,大夫人只有这一个儿子,她肯定是心疼的。” 她越说,靖北侯的脸色就越沉,“杨氏还敢心疼那个孽子。”靖北侯说话时,都是咬牙切齿的。 他不喜杨氏,是不喜杨氏的哭哭啼啼,而他不喜霍思锦,则是不喜她整个人,对于这个“儿子”,浑身上下就没有哪一处是靖北侯喜欢的。 “生出了个逆子,杨氏就该被休弃。”靖北侯沉声说道,这会儿再没有半点留念,恨不得立刻提笔写休书。 这样想着,靖北侯就真的这样做了,拿起手边的纸笔,“磨墨。” 环姨娘心下一喜,但是面上却是一副为难的神情,道:“侯爷,这……” 然而,靖北侯没理会环姨娘,蘸了点墨汁,然后便在纸上落笔,唰唰写下两个大字——休书。 第214章 猜测,周缙之疑心 “休书”两个字是写了,然后后面却没有了。 写了休书二字,靖北侯却又停住了笔。 环姨娘眼瞅着靖北侯就要写休书的具体内容了,却不想他竟然停笔不写了。环姨娘在心里迅速地权衡了一番,终是没敢多嘴。 她不确定这个时候吹枕头风会不会起反作用,反让靖北侯对自己起疑心。稳妥起见,她还是选择闭嘴的好。 靖北侯就这样把笔握在手里,既没有继续往下写,也没有把笔放下搁置一旁。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侯爷,天色也不早了,要不然安寝了吧?”环姨娘柔柔的嗓音响起。她心知这时候写休书是无望了,倒不如将此事先行揭过。 听了这话,靖北侯顺势就把笔扔到一旁,转而朝环姨娘淡声道了句:“睡吧。”扔笔的动作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都不戴一点犹豫和停顿,环姨娘眼眸微暗,只怕侯爷早等着这句话了。 纵然心里不舒坦,但环姨娘却不敢表露出来。若是一个不慎,真让靖北侯和杨氏和解了,那往后这府里又多了一尊大佛,她想上位就更加难了。 “妾身伺候侯爷。”环姨娘立马扬起笑容,上前为靖北侯宽衣解带…… 周府 “江州那边为何迟迟没有消息?”周缙之朝心腹问道,面色微沉,已经过去数日了,即便是从京城出发到江州,也该有消息传回来了。 心腹手心里捏着汗,吞吞吐吐地答道:“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我便又重新派了人去查,今日刚得了消息,那些人都出意外死了。” “意外?”周缙之嗤笑一声,“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还天真地以为是意外?” “查到是谁做的了吗?”周缙之又问。 他自然是不信这么巧,他派人去查霍思锦,结果派去的人出意外死了,怎么可能这么巧? 心腹无奈地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查到。”正是因为没有查到,所以他才没有禀告周缙之的。 末了,又连忙加了句,“不过,我已经加派了人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周缙之眼眸微微垂下,“不用查了,都派了两拨人了,什么都没有查到,说明对方绝不是泛泛之辈,即便是派再多的人查,也很难有结果。” 周缙之上位靠的是自己,因而他手底下的探子,也都是他一一过目的,能力如何他很清楚。先后派了两拨人,结果连根毛都没有查出来,显然有人在暗处护着那位霍家大小姐。 谁会护着霍大小姐?霍家是不可能的,杨家也早就没人了,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东宫太子。 太子楚铮视霍大小姐的亲哥哥为心腹,而且楚铮护短是众所周知的,护着心腹的亲妹妹,这不是不可能的。 周缙之眼眸里闪过一抹冷光,他还是太弱了,这世上比他势力大的人太多了。 区区户部尚书,地位还是太低了。 他必须要想办法让自己成为人上人,只有成为人上人,才能将其他人踩在脚下。 “那,大人,我们该怎么做?”心腹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惹恼了他。 周缙之闭了闭眼,沉思了片刻,随后抬眸正色道:“听闻霍长锦带着亲娘杨氏回了靖北侯府,你去查查,近日靖北侯府里有什么动静。” 要抓霍思锦的把柄,既然江州那边没结果,那就从靖北侯府入手,他相信自己的判断——霍思锦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靖北侯府发生了什么事,直接让探子禀告一声便是。 很快,心腹就把杨氏提出和靖北侯和离之事禀告给了周缙之。 “靖北侯夫人主动提出的和离,但是靖北侯不同意。更奇怪的是,靖北侯似乎对发妻还有余情。” 闻言,周缙之忍不住笑出了声,“冷落了这么多年,现在反倒是生出了余情。旁人还以为靖北侯是个痴情种子,实际上,呵,他骨子里其实是多情。” 靖北侯独宠了周氏十多年,人到中年却又纳了个妾,如今更是离谱,居然对发妻也开始留情了。 不过,周缙之不过是一笑了之,靖北侯的风流事,他才不会管,哪怕是提醒周氏一句,他也不会做。他只会做对自己有益的事,至于旁的,管他呢。 “靖北侯夫人这个时候提出和离……”周缙之若有所思,若是他猜测的没错,这里面定然有些关联。 “派人传话给周氏,不能让杨氏离开靖北侯府。”周缙之朝心腹吩咐道。 对方要走,他便要想办法将人留下,江州太远,又有人暗中护着,他想要查到消息太难,但是京城里不一样,霍家小姐是软肋,靖北侯夫人同样也是软肋。 “夫人那边只怕不会答应。”心腹迟疑了片刻,终是说了实话。 杨氏若是离开了靖北侯府,那正室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这对周氏来说,绝对是她喜闻乐见的事情。 如今,周氏也知周缙之心狠,这件事情又涉及到她自身的利益,恐怕不会对他言听计从。 周缙之手指轻点了两下,随后道:“那就告诉她,霍世子不是吃素的,他有后手。即便是靖北侯夫人和离了,她也坐不上正室的位置,这件事情我会为她谋划,保证她能得偿所愿,但是需要时间。” 末了,周缙之还不忘加一句,“信与不信,随她。” 即便杨氏离开了靖北侯府,他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心腹得了吩咐,把原话悉数转告给了周氏。 周氏一听此事,顿生不悦,正室的位置她盼了多年,然而现在周缙之却要她等一等。机会就在眼前,如何等一等? “大人还说,信与不信,随您。”心腹没忘记把最后一句也原话转告了,并且连周缙之说话时轻飘飘的语气也表达明确。 周氏虽然不悦,但是周缙之从未插手过靖北侯府的私事,但是如今却特意派人来一趟,必然是有缘由的。 沉默了一会儿,周氏这才朝来人说道:“你回去告诉他,我暂且信他,但是我等不了许久。” 正室夫人啊,是她一直放不下的念想,如今眼瞧着就要实现了,她如何不急…… “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周氏虽然嘴上说信了周缙之,但是心里到底放不下,因而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件事情,以至于霍芷柔同她说话都没有回应。 周氏回过神来,“柔儿,你刚才说什么?” 霍芷柔面色不虞,“娘,柔儿方才说的您一句都没听啊?”亏她还说了这么长时间,费了许多唇舌。 “方才走神了,柔儿你再说一遍。”周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温声说道。 霍芷柔虽然任性娇蛮,但是在生养她的亲娘面前,她还是很收敛的,也没闹腾,便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柔儿照您说的,这几日在姑姑和表哥面前说了许多骆家的坏话,表哥最喜欢我了,把我的话都听进去了,就没再去拜访骆家兄妹了。” “啊,那就好那就好,柔儿你做得很好。”周氏笑语盈盈。 事实上,并非楚黎听进去了她的话,而是因为边关来了急信,无论是骆正卿,还是义安大长公主都够不上京城里的尔虞我诈了,已经准备启程回边关了,楚黎就是想献殷勤,也没有机会。 但是这些楚黎并不会告诉霍芷柔,也就任由她误会下去了。 “娘,您今日是怎么了?有心事?”霍芷柔瞧着周氏情况不对,便开口询问,“是不是杨氏回来了,给您添堵了?” 霍芷柔虽然心思都放在楚黎那里,但是杨氏回府,她倒是偶然间听说了。 “不是添堵。”周氏摇摇头,“杨氏要同你父亲和离。” 霍芷柔一听这话,高兴不已,脱口而出:“和离?这不是好事嘛,杨氏走了,那娘您就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侯夫人了。” 第215章 省亲,无意说漏嘴 霍芷柔正高兴着,却听周氏又道:“可你舅舅传信儿过来说,暂时不能让杨氏走。” “为什么不能?”霍芷柔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没了杨氏,娘您就能被被扶正,舅舅他怎么会传这样的信儿。” “你舅舅说,霍长锦的心机深,这件事情必须要好好谋划,确保杨氏和离之后,我能坐上正室夫人的位置。”周氏解释道。 周氏活了三十多年,经历了许多波折,行事也是一向谨慎小心的,站在理智的基础上考量,她是理解周缙之的说法的,都等了十多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但霍芷柔的道行比周氏浅多了,她完全不赞同这样的说法,“我看舅舅是不了解情况,若不是杨氏在前头挡着,娘您早就成了名正言顺的靖北侯夫人了。只要杨氏成了下堂妇,父亲肯定会把您扶正的。” 语罢,霍芷柔又想起环姨娘来,问道:“娘您总不至于担心父亲会把正室夫人的位置给环姨娘那个贱人吧?” 霍芷柔头一个不信,且不说靖北侯对周氏的感情有多深,高门贵族,没有哪一家会让一个低贱的丫鬟做正室。 “我也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我总觉得霍长锦邪门的厉害,就怕他有后手。”周氏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忧虑,“柔儿你可能不知道,这次和离,是杨氏主动提出来的。” “这些年杨氏病歪歪地坚持下来了,如今身子都大好了,却忽然主动提出要和离。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起先知道这个消息,周氏也是大喜过望,但是听了周缙之传过来的话,她逐渐冷静下来,仔细地琢磨了一番,这才发觉其中的奇怪之处。 杨氏主动提出和离,她就这么想得开? “和离之后,霍长锦的身份可就尴尬了,和离妇生的儿子,能不能继续当世子都不一定。”经过仔细的咂摸,周氏越发觉得怪异了。 也不知道这对母子是不是疯了。 然而,霍芷柔却不以为然,“许是他们觉得争不过娘,所以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呢。” 霍芷柔从小在蜜罐子里泡大,在她的印象中,靖北侯和她们母女才是一家人,至于杨氏和霍思锦不过是窃居侯府的外人罢了。 “娘您想想,您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只要弟弟一落地,霍长锦可就不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了,他们母子肯定就慌了,语气到时候被父亲休了,倒不如这个时候主动提出和离,还能留点颜面。” 听了这话,周氏就更纠结了,霍芷柔的说法也有道理。 有道理是有道理,可是霍芷柔到底阅历不够,看人待物的眼光都没有那么老辣,这一点远远不如在官场打拼多年的周缙之。 一时间,周氏反倒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叹气。 见周氏愁眉苦脸,霍芷柔不解,“娘,您还有什么可叹气的的,眼下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您怎么还犹豫了呢?” 周氏叹了口气,“柔儿,你年纪轻,从小又有爹娘娇惯着你,所以有的东西你不懂。”不像她,出身寒门,能嫁进侯府全靠她自己的手段。 周氏又和霍芷柔说了一会子话,只是话题却是变了,没在和她讨论和离之事。霍芷柔年纪太轻,再加上又是侯门之女,任性张狂,不像她,有霍芷柔这么大的时候,在为人处世就已经很成熟稳重了。因此,这些事情,说说也就罢了,也不能真听霍芷柔的。 周氏权衡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听从周缙之的,一切以稳妥为上。不过,她没有傻乎乎的跑到靖北侯面前装大度,表示不愿让杨氏离开,靖北侯不提,周氏只当不知,若是靖北侯真的要和杨氏和离了,她再出手阻拦。 但是,她还没有出手阻拦,靖北侯府就来了一位“说客”。 而这位说客便是霍娴妃。 霍娴妃久居深宫,靖北侯和杨氏闹和离的事并没有传开,因而她原本是不知道的。 但是,霍芷柔不小心说漏了嘴。 周氏让霍芷柔不要管大人们的事,但霍芷柔却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她同样希望杨氏离开靖北侯府,这样她的生母周氏就能成为真正的靖北侯夫人,她的嫡女身份也就更权威。 这些年,她在京城里的贵女圈子混的并不好,真正的名门贵女都是嫡出,而她只能算半个嫡出,因而不少人排挤她,尤其是家族地位在靖北侯之上的。对此,霍芷柔心里很是耿耿于怀。 霍芷柔不理解为什么周氏要把这么好的机会往外推,但是周氏又不让她多嘴,霍芷柔心里憋得慌,同霍娴妃叙话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说了就说了嘛,霍芷柔也没太当回事,毕竟霍娴妃是自己的亲姑姑,还是未来婆婆,霍芷柔也就没什么隐瞒的,当下把整件事情都说了,包括周缙之劝周氏缓一缓的事也说了。 “姑姑,柔儿真不知道娘是怎么想的,可是娘又不许柔儿多嘴。”说着说着,霍芷柔就忽然眼前一亮,“姑姑,要不然您同娘说说,您的话,她肯定听。” 霍娴妃当即就点头应下了,而且还特意去了养心殿求得皇帝的恩旨,许她回娘家一趟。 妃嫔入了宫,那便是天家的人了,是不能轻易回娘家的,要回去就必须要有个合理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还不能胡编乱造,不然就是欺君。 霍娴妃就把实情说了,只不过说话的方式不同,她言道,兄嫂闹和离,本是家事,但这些年兄长靖北侯太浑,如今都闹到和离的地步了,若是再不说他两句,这闹出去实在不像话。她若是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实在是没脸见陛下。 霍娴妃说的情真意切,皇帝也就大手一挥,允她出宫。 “娴妃娘娘驾到。”霍娴妃回娘家省亲,排场不大,倒是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少。 霍芷柔一听说霍娴妃来了,感动不已,姑姑果然疼她,她赶忙上前迎接,“姑姑。” 霍芷柔笑语盈盈,上前挽着霍娴妃,然而霍娴妃在朝她温和一笑后,便抽开了手,“柔儿你先下去,本宫有话与你父亲说。” 霍芷柔倒是没往别处想,霍娴妃吩咐了,她便乖巧顺从地退下了。心里想着,等姑姑和父亲说完了正事,她再拉着姑姑叙话不迟。 霍娴妃挥退了所有人,只留了靖北侯单独叙话。 “大嫂要和你和离,这事儿哥哥怎么打算的?”霍娴妃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从霍芷柔的言语中,霍娴妃得知杨氏提出和离是两三天的事情了,都过去这么多时间了,靖北侯还没有动作,霍娴妃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靖北侯当是不同意的。 靖北侯垂眸说道:“我不和离,要么我休了她,要么她就别想走。” “休妻?”霍娴妃眉头一皱,“这不行,杨氏是你明媒正娶娶进门的结发妻子,这些年外面风言风语不少,若是你再休了她,那靖北侯府也就彻底没脸了。” “不能休妻,那就让她留在府里,继续做侯夫人。”靖北侯当然知道不能休,若是能休,他当年年轻气盛的时候就这样做了。 事实上,最了解靖北侯的人,是霍娴妃。 霍娴妃听了这话,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你舍不得她?” “怎么可能。”靖北侯脱口而出,当即就是否认,“我从未喜欢过杨氏,当年娶她不过是为了靖北侯府,我怎么可能舍不得她。” 霍娴妃眉眼轻挑,反应这么激烈,那就越发证明是真的了。 第216章 劝说,娴妃的蛊惑 要说谁最了解靖北侯,莫过于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霍娴妃。,霍娴妃对于靖北侯可谓是了如指掌。 眼下瞧着靖北侯如此反应,她心头便十分肯定,靖北侯是不愿同杨氏和离的。 这样也好,霍娴妃本意也不希望杨氏在这个时候离开靖北侯府。 “为了靖北侯府的名声,杨氏不能休,既然如此,那便保持现状不便好了。哥哥想见她便去她院子里坐坐,不想见她,就全当侯府里多养了闲人罢了。” 霍娴妃她知道靖北侯此刻心里那关过不去,若是再说他舍不得杨氏,只怕是要翻脸,索性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 “娘娘说的是,只是杨氏被那个逆子蛊惑,非要和离。”霍娴妃的话说到靖北侯心坎儿上了,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维持现状最好,这样他就没烦恼了。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若是杨氏非要和离,最后还是不好收场。 若是从前,靖北侯从不会担心,因为杨氏会顺从地听他吩咐,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杨氏显然完全站在她亲儿子那边。 霍娴妃看了靖北侯一眼,“长锦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就对他没有好脸色?” 听靖北侯方才那语气,他对杨氏都有情分,却唯独对霍思锦恨得咬牙切齿。从理性的角度考虑,霍娴妃是不理解的,霍思锦是靖北侯府目前唯一的男丁,靖北侯怎么就对她一点也不宽容? “那个逆子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只知道忤逆我,要我对他和颜悦色,我做不到。”靖北侯回答地干脆利落。 他讨厌霍思锦,厌恶至极,从前的杨氏都没让他这么厌恶过。 霍娴妃瞬间明了,这个哥哥自尊心强,容不得霍思锦对他不敬。不过,霍娴妃内心里却觉得,靖北侯对霍思锦也不好,霍思锦眼瞧着这么多年,靖北侯冷落杨氏,纵然周氏,心里难免有些怨气,怎么可能对靖北侯毕恭毕敬。除非靖北侯先示个好,这样才能让对方态度软下来嘛。 霍娴妃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嘴上却没说出来。靖北侯她了解,个人主观意识极强,容不得不如意,尤其是现在他对霍思锦仇怨如此深,若是劝他,反而会起反作用。 “大嫂那边,本宫去劝劝。”霍娴妃又将话题回到杨氏身上。 提到杨氏,靖北侯没吱声,算是默认了。他心里清楚,杨氏执意和离,必须另外有人劝说,霍娴妃这个小姑子来劝,倒也合适。 霍娴妃又道“小嫂子那边,哥哥你也适当安抚一二。” 得知靖北侯对杨氏有情分,霍娴妃也随之将称呼改了,杨氏为正室,称之为大嫂,而周氏则是小嫂子。 “哥哥你也知道,小嫂子一直想扶正,如今眼瞧着机会来了,最后却又落空,难免心里有些不舒坦。”霍娴妃解释道。 然而,靖北侯却不以为然,“绮梅大度明事理,她不会说什么的。”他纳了环姨娘,周氏不也没说什么吗。 霍娴妃皱了皱眉,兄长和周氏夫妻多年,竟然还不了解周氏的性情?周氏若是真是为人大度又明事理,当初就不会勾引他,然后以平妻之位抬进靖北侯府了。 “再大度的女人,碰到这种事,心里都会起疙瘩的。”霍娴妃隐晦地提醒了一句。靖北侯爱谁不爱谁,霍娴妃管不着,但是周氏还有些作用,霍娴妃不能让周氏和靖北侯离了心。同样的,杨氏也是一样,谁让她养出了个有本事的儿子,而霍娴妃需要有更多的助力,所以她才不惜屈尊降驾回娘家省亲。 …… 霍娴妃同靖北侯商议妥当,然后就亲自去了杨氏住的清芷园。 “妾身杨氏给娴妃娘娘请安。”杨氏中规中矩地行了礼,往日里她和霍娴妃这个小姑子就没什么交情,但是那次霍娴妃召见她的事情,杨氏还记忆犹新。霍思锦后来可是告诉她了,这位娴妃娘娘心机深重,往后不要和她往来。 霍思锦正色说了不要和霍娴妃往来,杨氏一听,下意识地就想到,霍娴妃可能会对霍思锦不利,因此,杨氏就打定主意,往后霍娴妃说什么,她都不要信,免得害了她的孩子。 “大嫂不必多礼。”霍娴妃为显示亲近之意,亲手将杨氏扶起,“大嫂坐下说话吧。” 然后杨氏起身后,又微微福了福身,同时身体微不可见地往后让了让,“多谢娘娘。” 杨氏动作谨慎,但是霍娴妃久居深宫,立刻便看穿了杨氏的举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几分。她本以为杨氏软弱不堪,要搞定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大嫂,本宫听说你有意和哥哥和离。”霍娴妃温声说道,“这些年哥哥做得太过了,冷落大嫂,偏宠妾室,着实伤了大嫂的心,本宫是女人,也知大嫂心头苦。” “当初本宫母亲看中大嫂贤良淑雅,唯恐大嫂被他人抢去,就立刻请了媒人上门求亲。哥哥当年的确心有不愿,但是父母之命难违,所以就只能答应。哥哥心里有疙瘩,再加上后来出了周氏,结果就事情就越演越烈。” 霍娴妃说着往事,杨氏低着头垂眸不语,但是心里却早已是波涛汹涌,原来当年娶她是老太太的意思,靖北侯从来都是不愿的。靖北侯不喜欢她,却又不得不娶了她,她还能怪他吗? 可是,这十多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不作假,不是她的错,可她却要承受苦果,当真是她命苦吗? “大嫂,是霍家对不起你。”霍娴妃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本宫也对不起你。” 语罢,霍娴妃站起身来,朝杨氏屈膝一拜。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杨氏心下一惊,连忙伸手去扶。 然而,霍娴妃坚持着把礼行完,“这些年,本宫没能约束住哥哥,让大嫂你吃了许多苦头。本宫对不起你,这一礼只能聊表本宫的歉意。” “娘娘,您别这么说,这哪能怪您呢。”杨氏连忙说道,“娘娘您是皇妃,进了宫那便是天家的人了,连娘家人的面也不常见,又哪里能插手娘家的事。” 杨氏深知宫中规矩森严,她想霍娴妃只怕都不知道靖北侯府里发生了何事,想必也是最近才知晓的。 “本宫知道大嫂知书明理,而且心肠极好,只是本宫心里有愧,实在过意不去。”霍娴妃拿丝帕拭了拭眼角的泪花。 真正过意不去的是杨氏,“娘娘您千万不要这样想,说起来是我与侯爷之间的事,与娘娘您何干?或许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侯爷。” 早知道当年靖北侯娶她心不甘情不愿,那她绝不会嫁给他。 “大嫂,你这话可说错了。”霍娴妃摇了摇头,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本宫原也在想或许这桩婚事就是个错误,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可是没想到,刚才本宫与哥哥说了一会儿话,才知道事情其实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哥哥说,他不同意和离,不同意你离开靖北侯府,你永远都是靖北侯夫人。”霍娴妃悠悠说道,“大嫂,以本宫对哥哥的了解,你们夫妻多年,又生儿育女,从前的那些疙瘩早就消散了。” “他对你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如此,所以并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霍娴妃拍了拍杨氏的手背,温声说道“大嫂,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你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长锦还是靖北侯府的继承人,大嫂,和离之事,你还是再慎重考虑考虑吧。” 第217章 看穿,原来是说客 “原来娘娘是来当说客的。” 霍娴妃唱念做打全都用上了,然而杨氏却用坚定地语气道:“不用了,我心意已决。” “大嫂……” 霍娴妃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氏迅速地插过话去,“娘娘,君臣有别,妾身实在当不得娘娘这一声大嫂,还请娘娘以姓名称呼。” 霍娴妃的那一句“和离之事,你还是再慎重考虑考虑吧”,直接让杨氏瞬间清醒过来了。杨氏这才惊觉,霍娴妃方才那番话根本就是故意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以便为后面提到和离做铺垫。 若是从前的杨氏,大抵真的会被霍娴妃的这一番真情流露打动。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杨氏眼里,什么都没有她的孩子重要,她想要和离,并不全是因为她自己愿意放下对靖北侯的执念,更重要是为了霍思锦。若是她不离开,霍思锦就无法安心地换回女儿身。现在的霍思锦已经年方十六了,若是再不换回女儿身,日后她如何嫁人,她的下半生该如何度过。 为了霍思锦,杨氏打定主意,不管发生任何事,她都一定要坚定意志,坚决和靖北侯和离。 既然已经知道霍娴妃此来是做说客的,杨氏立刻提高警惕,在心里对自己说,往后无论霍娴妃说什么,自己就当听不见。 之后不论霍娴妃费了多少唇舌,杨氏只充耳不闻,态度疏离而冷淡,与方才那几欲感动地落泪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娘娘,时辰不早了。”宫女绣琴低声提醒霍娴妃。 妃嫔未得准许,是不得离宫的,皇帝能允霍娴妃回一趟娘家就已经是恩赐了。可皇帝之允了她回娘家一趟,可没说许她在这里留宿。 霍娴妃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果然是不早了,若是再迟些,只怕赶到皇宫时,宫门都要落锁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可气的杨氏依然坚持要和离。 霍娴妃面露不虞,她好话歹说都说尽了,杨氏却始终不为所动,一口一个娘娘,态度看似恭敬,实则疏离。 “妾身恭送娘娘。”杨氏连忙起身,朝霍娴妃屈膝行礼。她巴不得霍娴妃赶快走,她陪着霍娴妃叙话都叙了快两个时辰了,茶水都喝了两壶了,实在是不想再坐下去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霍娴妃这张嘴这么能说呢? 听了这话,霍娴妃顿时脸色一僵,“大嫂这是要赶本宫走。” “娘娘言重了,妾身哪里敢赶娘娘。”杨氏欠了欠身,态度要多恭谨有多恭谨。她本出身清贵之家,礼仪是极好的,绝对让人挑不出错。 若霍娴妃对外形象是个骄横霸道的人,那她大可以直接给杨氏安上一个言行无状,对皇妃不敬的罪名,由此发落了杨氏。可是偏偏霍娴妃一向以温和谦和为名,若是以言行无状为由发落了自己娘家的嫂子,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她霍娴妃表里不一吗? 没办法,霍娴妃最后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回了皇宫。 霍娴妃不知道的是,她走后,杨氏还与喜嬷嬷说,“还好锦儿早就提醒过我,娴妃心机深重,不可来往。差一点我就落入她的圈套了,想想我都后怕。” 杨氏是后怕,而喜嬷嬷则更为尖利,“夫人您心思单纯,您也不想想,霍娴妃说得好听,她对您有愧。这些年她和周氏好的跟亲姐妹似的,这靖北侯府里发生的事情,她就算不是所有都知道,侯爷苛待您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没听到。依我看,分明是从前世子才华不显,没得太子重用,所以她瞧不起您和世子罢了,如今世子是太子心腹,她这才眼巴巴地跑来当说客。” 喜嬷嬷痛恨靖北侯,同时将这份痛恨也转移到了霍娴妃身上。 “还假惺惺地行礼赔罪。”喜嬷嬷冷嘲热讽道,“若是真觉得愧疚,直接去扇周氏两耳光,都显得有诚意的多。” 杨氏抚了抚心口,“好在是我没被娴妃蛊惑了,锦儿今日不在,我就出了篓子,一会儿锦儿回来,我都没脸见她。” 说起这个,杨氏忽然反应过来,“锦儿今日不在,霍娴妃就来了,这不会是霍娴妃提前安排好的吧?” 尽此一事后,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霍娴妃的心机,面对一个心机深重的女人,杨氏不得不起疑心。 喜嬷嬷对此倒是颇为赞同,“肯定是这样。霍娴妃知道夫人耳根子软,所以专门挑了世子不在的时候来。” 杨氏嘴里直念阿弥陀佛,庆幸自己经受住了霍娴妃的花言巧语。 若是霍娴妃听了她们主仆的对话,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子。霍娴妃回娘家是需要提前和皇帝请求的,皇帝若是不答应,她也出不来,因而这时间还真不是她决定的。诚然,霍娴妃的确也是想从杨氏这边入手,只要说服了杨氏,霍思锦那么孝顺,定然不会去为难杨氏,那么和离这件事情就此作罢。但是即便霍思锦今日在府上,霍娴妃也可以让霍思锦离远一点,她要和杨氏单独叙话,她是皇妃,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霍娴妃大败而归,心情很是不好,但是她依然没有打消阻止杨氏和离的念头。她出宫不便,但是楚黎可以啊。于是,她命人请了楚黎过来。 “母妃,您有合适吩咐儿臣?”楚黎问道。 霍娴妃正色道:“黎儿,杨氏要和你舅舅和离,你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发生。” 楚黎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情他倒是听说了,霍芷柔在他耳边嘀咕过。霍芷柔报喜不报忧,喜滋滋地说杨氏一走,那么她的生母周氏肯定会被扶正,到时候她便是名正言顺的侯门嫡女了。 “母妃为什么要阻止?”楚黎不解,若是霍芷柔的身份更名正言顺,对他来说也是好事,毕竟霍芷柔将来会是他的正妃。 “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舅舅不喜正妻,即便是和离了,于名声上来说,影响并不大。” 楚黎倒是看得开,横竖靖北侯宠妾灭妻的事儿都传遍了京城,同发妻和离也算不得是什么严重事了。即便是有御史闲着没事,上折子弹劾,皇帝知道了也顶多就是训斥两句,罚点俸禄罢了。 霍娴妃正色道:“本宫当然知道名声上影响并不大,但是黎儿,一旦和离,那霍长锦就再无顾忌,就更加不会为你所用了。” “母妃,霍长锦已经和靖北侯府离心,儿臣和他的那点血缘关系,他根本也不在乎。要拉拢他,只怕五皇子那边的可能性都比我们大。”楚黎看得分明,霍思锦分明是恨极了靖北侯,爱屋及乌,恨亦然,他想要拉拢霍思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霍娴妃却不这么想,“黎儿,眼下形势可不同,五皇子是肯定斗不过太子的,往后太子必是心腹大患。可太子戒备极严,东宫更是如同铁桶一般。太子又占着正统储君的名分,要想废了他实在不易,可若是太子身边有我们的人,那么一切就会容易很多。” 若是从前霍娴妃还指望着五皇子和太子斗个你死我活,最后楚黎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那么再看到姚家被削爵降职后,霍娴妃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姚家看似荣光,实则根基太浅,姚氏一族根本连个支撑门户的人都没有,只怕等不到姚太后逝世,姚家和五皇子就都完了。 因此,有的事需要提早做打算,比如说——在太子跟前安插眼线。 霍娴妃思来想去,霍思锦这个最得楚铮看重的人绝对是最佳人选。 第218章 屈辱,如此轻贱他 “黎儿,霍长锦的确恨靖北侯府薄待他,但是要想让他出了这口气也不是难事。” 霍娴妃并不觉得要搞定霍思锦很难,难处和机遇并存,知道对方的心结,只要解了这结,不就好了吗? 但是,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必须保证霍思锦依然是靖北侯府的人。 “霍长锦对你舅舅没有父子情分,但他母亲杨氏可和他不一样。女人的心最软,只要杨氏和你舅舅重归于好,那么作为儿子的霍长锦难不成还会跟自己的母亲过不去不成?” 对于霍娴妃所说,楚黎却没有立刻点头,反而说道:“儿臣不是没有对他示好过,但是他要么是表面上敷衍,背地里给儿臣使绊子,要么就是干脆不应,直接冷眼相对。” “母妃,儿臣总觉得霍长锦拉拢不来,而且他本人也不屑被儿臣拉拢。”礼贤下士这样的事,楚黎可以做,但是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这样的事情,楚黎可不喜欢。 就算霍思锦再有才能,再有利用价值,可他又不是非她不可,凭什么要一直舔着脸示好? “黎儿,你诚意不够,自然拉拢不来人。”霍娴妃却并不觉得是因为霍思锦有多难拉拢,“你一面和芷柔同进同出,一面又向霍长锦示好,霍长锦最恨周氏母女,若本宫是他,也不会被你拉拢。” 霍娴妃以为,问题的关键不是霍思锦不屑被楚黎拉拢,而是楚黎明显和二房的人关系亲密。 听了这话,楚黎皱了皱眉头,“可是儿臣和芷柔已经订了婚约,难不成母妃让儿臣为了霍长锦,不娶芷柔了?” 霍娴妃没有立刻回答是或者不是,她挑眉看向楚黎,“黎儿你可是喜欢芷柔?” “芷柔长得漂亮,是靖北侯府最受宠的人,再加上她还有个官位步步高升的亲舅舅。虽说她性子娇蛮了些,但是事事以儿臣为重,也算识大体,娶她倒也尚可,不过要说非她不娶也未必。” 楚黎瞬间便明白霍娴妃问这话的意思,便把心头所想一一答了。他早就知道他身边的正妃侧妃之位都是留给联姻用的,霍芷柔倒也还算是个合适的联姻对象,娶她倒也可以,但如果有更合适的联姻对象,拿放弃霍芷柔也未尝不可。 “但是母妃,为了拉拢霍长锦,就这么把芷柔放弃了,真的值得吗?” 楚黎不介意放弃霍芷柔,但若是为了拉拢霍长锦,这就有待商榷了。 听了他这番话,霍娴妃欣慰地笑了,“你没被儿女私情迷了眼,本宫就放心了。” 霍芷柔日日跟着楚黎身边,霍娴妃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是有些龃龉的,虽然她已经定下了霍芷柔和楚黎的亲事,但是她并不希望楚黎对霍芷柔用情太深。如靖北侯那样的,被周氏抓的死死的,同样的事情霍娴妃可不想发生在她的儿子身上。 “霍长锦要拉拢,但是芷柔那边也不能放。”霍娴妃勾唇一笑,“你和芷柔的婚事先放一放,只要把霍长锦拉拢在手,你上位才更有望。” 霍思锦和霍芷柔都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当然要统统握在手心里。 楚黎却有顾虑,“芷柔对儿臣一往情深,她那边倒是好办,可是周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他可以把霍芷柔哄好,可是周氏可不是霍芷柔,没那么容易摆平。 “周氏那边你不用担心,若是你登基为帝,她的女儿才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周氏是个聪明人,她知道什么该舍什么不该舍。”霍娴妃并不担心周氏会闹,她了解这个小嫂子,年轻时候为了能进靖北侯府的门,可是在外面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外室。 周家再是寒门小户,周氏也是读过书,知礼义廉耻的人,无媒苟合的外室都能忍下,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更何况又不是叫霍芷柔做外室。 “可是母妃,霍长锦油盐不进,儿臣真的拿他没办法。”楚黎依然犯难,他觉得霍长锦就是块石头,雷打不动。 “该怎么做,这还用本宫教你吗。”霍娴妃的脸上多了几分怒意,“你和霍长锦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平日里约着喝酒品茗再合适不过,酒酣之际,说几句对方喜欢听得肺腑之言,一次不行便两次,总有一回必叫他涕泪满襟,感动不已。” “这些道理本宫早就教过你,现在却偏偏不愿意用在霍长锦身上。” 哪里是楚黎没法子办不到,而是他打心眼儿里不想去做。 霍娴妃重重地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从前拉拢霍长锦不成,还受了许多气,所以再让你拉拢他,你这心里便不乐意了。” “黎儿啊,本宫也知你心头窝着火,可是你要知道现在的局势对你并不利。姚家是日薄西山了,五皇子往后成不了气候。可是你仔细想想,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霍娴妃也不要楚黎自己想,索性直接说了:“霍家的旁系贬官的贬官,下狱的下狱,眼下也就你舅舅在朝堂上还说得上话。周缙之倒是个人才,但到底和根基深厚的世家贵族还差得远,他只能为你出谋划策,却不能增加你在朝臣们心里的威信力。” “皇子要上位,要么是占着正统的名分,要么是受皇帝宠爱,再有便是得臣民推崇。” 霍娴妃语重心长,“而这些你都没有,反倒是楚铮,他生下来便是嫡子,先皇后病逝,陛下心头有愧,直接就把太子的名分给了他。而后他在边关征战沙场,立下战功无数,虽然文臣们都觉得他性情太过暴戾,不是仁德之君,但是真正有实权的武将有多少是他提拔上来的。” 霍娴妃这番话,说的楚黎哑口无言。 的确,他和楚恒相比,好不到哪里去,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根本不配和楚铮争皇位。 末了,只听霍娴妃又道:“原本若是骆家真的看好你,愿意扶持你,本宫也不会让你再去费心思拉拢霍长锦。” “若不是边关有急事,兴许现在骆家已经和我们结盟了。”楚黎遗憾地道,只可惜他走的是文臣路线,要不然他直接请旨前往边关,或许万事可成。 霍娴妃却是摇头,“你不用再指望骆家了,这是刚刚传来的消息,你自己看看吧。” 说时,霍娴妃将几张书信递给楚黎。 楚黎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大长公主的亲兵近乎大半都被送回去养老了,骆家军完完全全姓骆了。外人只道是骆家内部的权利变更,实际上是我们成了骆家从大长公主分权的证据。” 霍娴妃苦笑一声,“本宫就算再不济也是妃位,黎儿你虽不是太子,那也是现有皇子中的长子,可就因为我们势力不够大,被人利用了都只能生受着。” 楚黎手指捏得紧紧的,几乎都快把书信捏碎了,“我没听说这事,消息从哪儿得来的?” 他还怀着一丝念想,这个消息有误,是假的。义安大长公主和骆正卿都频频向他示好,这件事怎么会是他的黄粱一梦,他也是皇子,太子是嫡出,可他也是长子,也有继承皇位的资格才是。 “黎儿,是真的。这是周缙之那边递上来的消息,他已经和我们结盟,没必要骗我们。”霍娴妃的话无情打破了楚黎最后一丝念想。 楚黎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从未感觉像此刻这般屈辱过。 骆家竟然敢如此轻贱他! 好,好得很…… 第219章 代价,女人的手段 靖北侯府 霍思锦回来后,杨氏便把霍娴妃来当说客之事与她尽数说了。 “锦儿,你放心,娘没有答应她。”杨氏见霍思锦神色凝重,连忙向她解释。 她已经想明白了,绝不能拖女儿的后腿。为了霍思锦,她一定要和离,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坚决不改变主意。 “母亲,孩儿不是担心这个。”霍思锦摇了摇头,她的母亲她了解,纵然性子软了些,但却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此次关系到她的下半生,杨氏绝不会中途改口。 杨氏将手覆在霍思锦的手背上,“你神情不对,娘看得出来。锦儿,娘或许不能帮上你,但是娘不希望你总是把事情憋在心里,你在担心什么,告诉娘,我们一起分担。” 说话时,杨氏眼里不由得流露出心疼的滋味来,她的女儿啊,本该是千恩万宠无忧无虑的娇贵小姐,可如今却是什么都要自己扛,受苦受累,却偏偏一个字都不说。 在普荫寺的那些日子里,喜嬷嬷时常说起霍思锦小时候的事情,杨氏这才惊觉,这十多年来,她卧病在床,浑浑噩噩就把日子过了,全然不想霍思锦是怎么活下来的。她在哀伤自己的不幸,却早不知不觉间也造成了霍思锦的不幸。 即便靖北侯不喜欢这个女儿,可还有她这个生身母亲啊。若她那时能够坚强一点,把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霍思锦这些年也不会过得这么苦。 “母亲,孩儿只是在想,霍娴妃回娘家省亲,就为了说服母亲不和离,只怕……”霍思锦蹙眉缓缓说道,“无论是靖北侯,还是霍娴妃都不想和离。” 靖北侯和霍娴妃都不想杨氏和离,那么事情只怕就严重了。若只是靖北侯,不管他是什么想法,那都好办,周氏和环姨娘吹吹枕头风,甚至闹上一闹,靖北侯也就妥协了。可现在的问题,还有一个霍娴妃。 如果说靖北侯从前对周氏是言听计从,那么他对霍娴妃,那就真的算得上是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霍娴妃的意思,靖北侯绝不会违背。 杨氏眉头紧皱,“这娴妃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没管过靖北侯府的私事,她怎么现在忽然又要插手了呢?” 霍思锦倒是能够猜得到霍娴妃的心思,“大概是太子殿下对我太好了,所以才让娴妃想抓着不放。” 杨氏眉头皱的更深了,楚铮对霍思锦极好,却不想这是把双刃剑。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杨氏忧心忡忡地道,“和离是私事,即便是京兆府尹也管不了。” 和离毕竟不是休妻,若要和离必须双方点头同意方可,不然她就走不了。 霍思锦思索了一会儿,却想不到好办法,只得安慰杨氏道:“霍娴妃身为妃嫔,是不会有那么多机会出宫的,真正做决定的还是靖北侯,母亲您也不用担心,有周氏和环姨娘在,要让靖北侯点头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 但这番话并没有让杨氏安心,夜里她躺在床上,却是不能寐。杨氏翻来覆去了好几回,心里实在是乱糟糟的,她索性起身下了床。 彼时,喜嬷嬷还没睡下,听到有响动声,便过来看看,却不想正瞧见杨氏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烛光,愁眉紧锁。 “夫人,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喜嬷嬷问道。 杨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实在睡不着。” “那我陪您说说话。”喜嬷嬷在杨氏旁边坐下,“夫人您有什么心事,和我说说,说出来心里也会舒服很多。” 杨氏对喜嬷嬷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便把心头忧虑之事说了,“还不是为着和离的事。锦儿虽然嘴上说这事儿不难办,可是我看得出来,宫里的娴妃都来当说客了,只怕事情没那么容易。” “从前是我碍着侯爷和周氏的眼,如今我主动提出离开,侯爷却又不答应。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不答应,难不成他非要休了我不可吗?”杨氏从未从来没觉得这么心累过,“我伺候老太太终老,就是论理也是不能休了我的。不能休,我主动和离,这不是好事嘛,他怎么就不同意呢!” 杨氏揉了揉眉心,夫妻一场,她却从来没有弄明白过靖北侯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怪不得她和靖北侯过不下去,妻子不了解丈夫,丈夫不善待妻子,他们就不该结成夫妻。 “夫人,是不是侯爷他不舍得让您离开……”喜嬷嬷缓缓说道。 “不可能!”杨氏想也没想,直接就否定了。 都十多年了,怎么可能忽然就转了性儿了,她才不信呢。 喜嬷嬷又道:“那若是真的呢。” 杨氏直接就接过话去,“就算是真的,那我也要和离。不仅要和离,还要赶紧和离。” “我怎么样都行,可是锦儿她等不了了。”杨氏压低了声音。 喜嬷嬷抿唇说道:“看来夫人您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和离。” “不错。”杨氏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为了锦儿,我做什么都可以。” 喜嬷嬷继而又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可行,就是夫人您要舍得下脸面。” 杨氏眼眸瞬间亮了,连忙问道:“什么主意?嬷嬷你快说,我舍我什么都舍。” 只要能和离,做什么都可以。 喜嬷嬷看了看杨氏,却又犹豫了片刻,方才说出口,“夫人您从前就是太顾及身份,手段太软了,所以才拿侯爷没办法。如今只要您舍得下脸面,当众同侯爷闹,横竖您也不打算和侯爷继续过下去了,靖北侯夫人的名分都舍了,那边索性撕破脸皮,同他好好闹一闹。靖北侯府到底是世袭的侯爵之尊,也算得上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闹大了,脸面上不好看,侯爷或许就答应和离了。” 此言一出,杨氏却是愣住了,看着喜嬷嬷,眼里尽是惊讶诧异之色。 这样的事情,杨氏从未做过。因为她是书香门第的杨家养出来的姑娘,她的父亲曾官至太傅,礼仪周全,从无疏漏。杨氏从来都是端庄有礼,即便是眼里有泪,心里有苦,也不会哭的太大声,以免损了自身的仪态。 若是照喜嬷嬷这个法子,岂非是成了泼妇一般的行径? 喜嬷嬷知道杨氏顾忌什么,她也叹了口气,“我虽是个奶娘,可夫人在闺中时,我便是在您身边伺候的。您是老太傅的掌上明珠,素来是温婉贤淑,礼仪有方,要您做这样的事,的确是为难。” “倘若杨家还有人,自然不用您如此。可是偏生老太傅去得早,就连舅老爷也是英年早逝。” 说起来,喜嬷嬷真觉得自家夫人命苦,嫁的人不如意,娘家连个为她做主的人也没有。 “您没有靠山,只能靠自己。”喜嬷嬷语重心长地说道,“夫人您或许不知道,女人家的手段,什么都不如一哭二闹三上吊有用。” 杨氏咬了咬牙,“好,我直接写了和离书,他若是不签了和离书,我就和他闹,誓不罢休。” 为了她的孩子,她便是做一回泼妇也未尝不可,像泼妇一样的撒泼打滚儿闹开,非逼得靖北侯同意不可。 只要让霍思锦脱离苦海,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我说到做到,若是他不应,我就撞死在大门口,叫所有人看看,靖北侯是个什么样的混蛋。” “嬷嬷,有些难听的话,我着实不会,你教教我。”杨氏深知,“混蛋”两个词已经是杨氏能说出口的骂人词汇的极限了,但是这肯定是不够的,必须要多学点。 第220章 补偿,男人靠不住 喜嬷嬷是下人,这些年杨氏病着,也都是她在外操持,因而那些难听的话,喜嬷嬷听多了。她便把尽可能想得到骂人的言语尽数说给杨氏听,杨氏也努力地记下了,又在心里演练了许多遍,方才找上靖北侯。 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杨氏先在侯府里拦下靖北侯。 杨氏肚子里装满了话,但是忽然瞧见不远处有几个下人在,她又说不出口了,张着嘴却欲言又止。 靖北侯看了看杨氏,这么多年他从未仔细看过杨氏,而今杨氏站在他面前,他好像才看清她。 杨氏生的美,眉似新月,眼眸如星辉明亮,五官温婉而精致。靖北侯下意识地把杨氏和周氏做起了对比,周氏虽然看起来更明艳一些,但大多是妆容的缘故,若是如同杨氏这般不施粉黛,还真比不过。更何况,许是杨氏年纪比周氏小一点的缘故,相比而言,杨氏的肌肤未曾起皱纹,眼角的细纹若是不仔细看,都发觉不了。但周氏眉梢眼角的皱纹却是藏不住,必须用大量的胭脂水粉来遮盖。 周氏明艳,杨氏温婉,而环姨娘则胜在年轻貌美,嘴又甜。靖北侯忽然觉得,日子就这么过着也挺好。 “夫人……”喜嬷嬷在后面悄悄扯了扯杨氏的衣角,杨氏没注意,她可是看得真真的,靖北侯目光怔怔地看着杨氏,这眼神分明就是从前他看周氏那般。 喜嬷嬷希望杨氏过得幸福,但是她问过杨氏,杨氏坚决表示一定要和离,不论靖北侯什么想法,她都要和离。既然如此,那就更没必要拖了,赶紧和离了,一刀两断最好。 杨氏咬了咬牙,在心里为自己鼓气,为了锦儿,她豁出去了。 “这是和离书,我已经签过了,就等着侯爷的了。”杨氏把和离书递过去。 靖北侯却是皱了眉,没有立刻接,“我说过了,和离,本侯不同意。” “我给足了侯爷面子,和离是因为我们感情不和,没有其他原因。侯爷这些年如何宠妾灭妻,我一个字都没提。”杨氏把和离书捏在手里,捏得紧紧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层薄汗,“侯爷,你签了和离书,对我们大家都好。你若是不签……” “不签又怎样。”靖北侯方才还想着杨氏性情温婉,温婉有温婉的好处,却不想这么快就瞧见杨氏大变脸的模样,他瞬间有一种自己打自己脸的感觉。 杨氏咬紧牙关,“我意已决,若是侯爷你答应,那侯爷你可别后悔。” 若是不闹,和平解决,从此一别两宽,谁也不打扰谁,这是最好的结果。 靖北侯从未见杨氏放过这样的狠话,一时间他觉得还有些惊奇,“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后悔。” “你……”杨氏气红了脸,她忽然觉得靖北侯好不要脸。 她记得喜嬷嬷昨日教过她,要比对方更不要脸,逼得对方不得不退让。 “行,你不要脸是吧,那我们走着瞧!”杨氏狠狠地丢下一句话,然后扭头就往外走。 靖北侯皱了眉,杨氏要做什么?不过,他并不觉得依杨氏那柔软的性子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便只叫了管家过去看看情况,而他则是忙着去看周氏。 这些天,他夜夜宿在书房,当然他不是一个人,而周氏并不知晓。除了环姨娘,现在又多了一个杨氏,靖北侯倒是觉得对周氏好像有些不公平,需要哄哄她。 靖北侯对周氏嘘寒问暖之后,主动说起了杨氏,“绮梅,为了靖北侯府的名声,杨氏不能走。” 一听这话,周氏的心瞬间凉了。周缙之劝她阻止杨氏和离,但她心里又不舒坦,左思右想决定只当自己不知,靖北侯若是提起,她也不会怂恿他应下,装聋作哑,任凭事情发展。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是这样的,靖北侯主动说不和杨氏和离。 周氏没吭声,靖北侯连忙道:“我知你心头委屈,绮梅,我答应你,你永远都是当家主母,杨氏越不过你去,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靖北侯抬手摸了摸周氏隆起的腹部,温声道:“等到咱们的儿子一出生,我立刻上折子,封他为世子。” 虽然杨氏有正妻的名分,但未来继承家业的还是周氏的儿子。靖北侯想,这个应该够补偿周氏了。 “我都想好了,找几个御史,弹劾霍长锦不孝不义,这样的人万万当不得世子。世子的位置一定是咱们儿子的。” 锦被下,周氏的手攥得紧紧的,她哪里听不出来,靖北侯这是拿世子的位置来补偿她。她需要这样的补偿吗?明明世子的位置本来就该是她的儿子的,正妻的位置说好了,总有一天也会落在她手里。 那些曾经的山盟海誓,靖北侯似乎都抛之脑后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周氏,眼前这个男人变心了。 除了变心,周氏再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宠妾灭妻的事情都做了,现在为什么会觉得和离会影响靖北侯府的名声。真正的原因只会是一个:靖北侯对杨氏生出了不舍。 因为他不愿意让杨氏离开,所以才拿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哄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靖北侯就变心了,而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周氏看了看四周,这些天她几乎都没出过房门,只因靖北侯曾经关切地说,孩子要紧,要她躺在床上安胎。 到底是安胎,还是把她变成聋子瞎子,以至于她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此刻,周氏心头五味杂陈,心寒而乱,寒如冰,乱如麻。 这些话该是从前靖北侯哄杨氏的,怎么如今风水轮流转,就轮到她周绮梅头上了? 见周氏咬着嘴唇,面色苍白,也不吐一个字。靖北侯连忙道:“绮梅,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此刻,周氏很想破口大骂,骂靖北侯是个负心汉,说好的此生不负,可是如今一大把年纪了却变了心。 但是周氏忍住了,她捂着肚子,“肚子里的孩子确实闹腾地厉害。”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被瞒了多少事情,她必须要尽快弄清楚一切,不能立刻和靖北侯开闹,若是这个时候闹,只会把靖北侯推向别处。 闻言,靖北侯笑了笑,“儿子倒是个活泼的,不过这样也好,小时候活泼点好,等长大一点,我教他读书习字,性情自然也就稳重了。”他亲手教出来的儿子,必然不会向霍长锦那个逆子一样惹他厌恶。 周氏努力地扯出一抹笑容来,“还没生出来呢,侯爷都计划好了。” 脸上在笑,心里却是笑不出来的,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哪怕靖北侯待她十多年如一日,可是变心却在朝夕之间。 摸着自己的肚子,周氏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有儿子不会背叛自己,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要相信靖北侯了。 “绮梅……” 靖北侯正要往下说,忽然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侯爷,出事了,您快去门口看看吧。” 闻言,靖北侯眉头一皱,“什么事这么惊慌!”慌成这样,成何体统。 管家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说出了口:“大夫人在外面闹开了,说侯爷您宠妾灭妻,苛待她和世子,大夫人还骂您……” “骂您不是东西,还有其他难听的话。侯爷您快去看看吧。”更难听的话,管家没有说出口,只催促道,“小的们劝不住,大夫人身边又有个会武功的丫头,小的们也接近不了,还请侯爷您去看看吧,这会儿门口都已经聚了不少人了。” 第221章 闹大,他当众承诺 杨氏还会骂人?而且还是骂他? 靖北侯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即便是前几日杨氏提出和离,顶多也就是直呼其名,绝没有说过什么骂他的话。 “是大夫人,还是喜嬷嬷?”靖北侯怎么想都觉得杨氏做不来这样的事情,倒是她身边的喜嬷嬷能做得出来。 管家急的想跳脚,连忙说道:“是大夫人,真的是大夫人。” 若是喜嬷嬷,他直接命人把喜嬷嬷拖走事情也就压下了,可偏偏是杨氏。管家是靖北侯的心腹,主子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比其他人都要了解得多,这几日靖北侯对杨氏的态度显然发生了大变化,管家哪里还敢对杨氏动手脚。为了不让事情闹大,管家是可以把杨氏拖走,但是事后若是被主子追究起来,那倒霉的可就是他。所以管家这才急急慌慌地来请靖北侯府,该怎么解决,让主子自己来。 管家再三强调是杨氏,这让靖北侯皱起了眉头。 “侯爷还是去看看吧,别让她毁了靖北侯府的名声。”周氏在说这话时,心里充满了嘲讽,自是她素来会掩饰,因而没有表现在明面上。 靖北侯看了看周氏,“绮梅,你好好养胎,我出去看看。” 周氏朝靖北侯温和地笑了笑,“大夫人想来只是一时想不开,她心地最是柔软,侯爷与她好好说。” 漂亮的场面话周氏会说,只是待到靖北侯一走,周氏当即脸色大变,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含翠,你过来。”她其实想厉声怒吼,可是想到靖北侯或许还没走远,又或许她身边有靖北侯的眼线,周氏只能强忍着。 含翠连忙上前,“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周氏先她道:“让其他人退出去。” 含翠依言做了,把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下人都叫走了。 却听周氏又道:“悄悄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偷看。” 这般谨慎小心?周氏当家,府上的下人大多都是周氏的人,更何况这还是在她自己的院子,至于这样谨慎吗? 含翠不解,不过她素来懂分寸,主子吩咐什么,不要多问,做就好,尤其是当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加不要多嘴。 “都看过了,没有人。”含翠答道。 “把门关上,你过来。”做完了这些,周氏才让她上前来。 含翠走上前去,只见周氏压低了声音和她吩咐:“你去把近日在侯爷身边伺候的人绑过来,悄悄地去,别被人发现了,尤其是侯爷。” …… 靖北侯府大门口 杨氏按照事先和喜嬷嬷计划好的,出了门,直接就大声数落靖北侯如何宠妾灭妻,苛待她和霍思锦,害她在病床上躺了十多年。而今她好不容易病好了,不想再受靖北侯的欺辱,提出和离,而靖北侯丧心病狂,竟然说绝不同意和离,要走只能是休妻。 世人大多喜欢看热闹,不多时便三五成群围了过来。 “霍夫人真是可怜,明明是正妻,结果却被欺压地这么惨。” “堂堂侯爷,竟然宠妾灭妻,实在太坏了。” “明明是他不对,凭什么休妻,和离都是便宜他了。” 人们议论纷纷,杨氏和喜嬷嬷对视一眼,闹得越大越好,今日定要逼得靖北侯按下手印,签字和离不可。 这时候,门开了,靖北侯大步走了出来,见着自家府门外围满了人,顿时面沉如墨。 “你在闹什么,丢人现眼的,还不快回去。”靖北侯立刻走过去,想把杨氏拉走。他不喜欢被人议论私事,尤其还是当着面的指手画脚,为今之计先把人拉走再说。 却不料杨氏直接甩开他的手,也不知她是不是把这辈子最大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靖北侯猛地被甩开,差点没站稳。 “霍坤,从前你怎么对我的,我不想多说,你签了和离书,我们从此一刀两断,这件事便了了。”杨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不想和他闹,但是他必须签了和离书,不然她誓不罢休。 别说他本就不同意和离,如今杨氏当众提和离,靖北侯就更加不答应了,心头一股无明业火燃起,他想发火,但是这里发火只是叫人家看笑话,他忍着怒火,扣住杨氏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跟我回去,我们回去说。” 这一次,靖北侯是用了力道的,杨氏挣脱不开。 “我不会再被你骗了。”杨氏咬着牙说道,她不会再相信他了,什么回去说,都是敷衍。 “我没骗你。”靖北侯同样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话。 杨氏哪里会信,她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你放开我,放开!” 然后靖北侯的手紧紧地扣着,她并挣脱不开。 喜嬷嬷连忙上前帮忙,一边大声说道:“我们夫人哪里对不起你了,孝敬公婆,生儿育女,为人又贤惠温和,你竟然连和离的机会都不肯给夫人,还要休了她,你还有没有良心。” 众人也跟着纷纷指责: “和离都不让,还想休妻,真是没良心。” “霍夫人真是命苦,嫁了这么一个男人。” …… 靖北侯气的咬牙切齿,“不和离,也不休妻。跟我回去,你永远都是靖北侯夫人。” 他虽不愿在杨氏面前承认,但心里其实早已经想好了。从前他是觉得杨氏只会哭哭啼啼,实在惹他心烦,既然如今她都转了性子,倒也尚可。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杨氏回过神来,立即说道。 “我没骗你。”靖北侯看了看四周,忽然有了主意,随即他高声道:“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本侯发誓,这辈子绝不休妻。” 这些年来,他知道自己的名声并不是很好,正好趁这个机会为自己正名。既能留住杨氏,而且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说他宠妾灭妻,两全其美…… 此言一出,杨氏震惊了,众人也都纷纷住了嘴,都不休妻了,好像也没什么可指责的了。至于杨氏诉说的从前的那些苦,如今保得侯夫人的位置,好像那些苦都是过去事了。 “行,你不休了我自然最好。那你把和离书签了。”杨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随后连忙接话。 若是从前,她肯定立马就心软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必须要让她的孩子没有后顾之忧。 见杨氏死咬着要和离,靖北侯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没有耐心再和杨氏解释了,直接拽着她的手腕,就往府里走。 “你放开,你放开……”然而杨氏挣脱不开,只得朝众人求助,“救命,救救我……” 然后,众人只当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日常争吵,他们谁也没有上前帮忙。 喜嬷嬷心急如焚,连忙追上去。 靖北侯将杨氏拽进清芷园,才将人松开。 “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许再出门了!”靖北侯心想着自己是太惯着她了,竟然让她生出今日的风波来,不过好在有惊无险,都被他一一化解了。 杨氏脸色一白,他这是要困住她,她立刻就想往门外跑,然后却被靖北侯拦住,“我说了,你哪儿也别想去。” 随后,靖北侯朝管家吩咐道:“把门锁上,看好她。” 咔嚓一声,立马就有人在房门上上了锁。 “你放我出去,霍坤,你回来,你放我出去……”杨氏死命地拍打着房门,然而房门始终紧闭着。 管家在外叹了口气,“大夫人,您还是消停点吧,侯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他没说的是,侯爷都当众承诺不会休妻了,说明他是真的心里有杨氏,只要杨氏顺从些,很快他就不会锁着她了。 然而,事实上并不用靖北侯亲自下令放了杨氏。下一刻,管家忽然后脑勺一疼,然后整个人便没了知觉。 第222章 逃离,后脚就打脸 流光从发间抽了一根银簪出来,利落地开了锁,将杨氏放了出来。 “夫人,先前人多,我不便出手,您还好吗?”流光问道。 这时,喜嬷嬷也追了过来,“夫人,您没事吧?” 杨氏摇了摇头,出了手腕有些红肿,旁的倒是没受伤,“侯爷要把我禁足,现在怎么办?锦儿还不知道这件事。” 说时,杨氏羞愧地低下了头,她怕霍思锦顾及她的颜面,所以故意没告诉霍思锦,还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和靖北侯闹。本以为能逼的靖北侯签了和离书,却不想如今这么一闹,事情好像反而更糟了。 杨氏羞愧,喜嬷嬷就更愧疚了,更是低头不语,这主意可是她出的。 “夫人,这个地方不能留,我们先去找世子吧,至少得让他知道。”流光提议道,她是能护住杨氏,但是目前来看,留在这里并不妥当。 流光的这一提议,杨氏和喜嬷嬷都没反对。有流光在,悄悄出府不是难事。 实际上,此时霍思锦已经知道了。 酒楼雅间中 楚黎的心腹把靖北侯门口发生的事情,禀告给了楚黎,而楚黎则是转述给了霍思锦。 “表弟,舅舅都当众承诺了,说明他对舅母还是有感情的,何不破镜重圆?”楚黎笑吟吟地说道,心头却是忍不住想要大笑,靖北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诺,这等往后这传言大抵变回扭转了,提及靖北侯,大家只会说他对发妻如何有情有义,即便是发妻当众给他没脸,他却毅然发誓永不相负。 这一次的反转,简直好极了。 霍思锦眼眸微微下垂,今日是楚黎相约,她本不想看见楚黎那副令人作呕的虚伪面孔,但是想到前几日霍娴妃回娘家省亲之事,霍思锦便来了,趁机探探楚黎和霍娴妃的底。 如今看来,她果然没有猜错,霍娴妃和楚黎并不想让母亲和离。 “殿下既然都说了是破镜,又哪里能重圆?”霍思锦语气极淡,“靖北侯这十多年来都未曾善待过我母亲,如今做出这番姿态来,焉知不是做戏?” 楚黎连忙接过话去,“话可不能这么说,浪子都能回头,更何况舅舅他,表弟,实不相瞒,上次母妃回侯府省亲,私下里问过舅舅,而舅舅的回答便是他对舅母是有情分的,坚决不同意和离。至于那休书一说,其实是舅舅抹不下来脸,随口找来的借口。” “如今舅舅肯当众说出心头真实想法,可见舅母在他心里分量有多重,令他连颜面都顾不得了。从前之事,说来也是因为舅舅被妾室迷惑,这才做下糊涂事。现在舅母一提和离,舅舅这不是便幡然悔悟了吗?” 楚黎随后又继续说道:“再说了,表弟你如今前程大好,若是舅母和舅舅在这个时候和离,对你百害而无一利。而且表弟你想想,如今你已经崭露头角,还成了靖北侯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个时候走了,岂不可惜?” 闻言,霍思锦挑了挑眉,“长锦曾听二妹妹说过,她和殿下已经定亲了,殿下方才这番言语,就不怕得罪未来的岳母?” 呵呵,还真是可笑。 霍思锦瞬间便明白了楚黎母子的如意算盘,怪不得霍娴妃不惜请旨出宫,劝和只是面上的,实际缘由是为了拉拢她。为了拉拢她,甚至不惜贬低周氏母女 楚黎顿时僵了脸,他和霍芷柔定亲的事是长辈私下里定下的,并没有传扬出去,他还当霍思锦不知道。至于霍芷柔是怎么说出去的,不用霍思锦多提,楚黎便自行脑补了,定是霍芷柔存心炫耀。 这么重要的事,哪里是用来炫耀的,这个表妹真是不省心! 霍思锦将楚黎的脸色看在眼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楚黎是怎么想的,老实说,霍芷柔还真没说过,准确地说,是这一世的霍芷柔没说过。 “本殿只是就事论事。”楚黎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随后又道,“芷柔是本殿的表妹,可长锦你也是本殿的表弟。而且本殿素来欣赏有才华的人,表弟你恰好便是这类人。” “你想要什么,其实本殿都可以满足你,表弟,你不妨再考虑考虑。”楚黎的语气格外悠长。 霍思锦唇角笑容淡淡,没有答话。楚黎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她完全相信,若是她同意投靠楚黎,但前提是他不得娶霍芷柔,他肯定立马就答应。 坐在她对面的这个人,笑容温和,举止儒雅,表面上如春风般温暖,实则内里却是无比薄凉。 霍思锦在心头嗤笑一声,就这样的人,还想登上皇位?他和楚铮根本没得比。也是前世他运气好,楚铮死在战场,不然这皇位还真落不到他头上。 这时,飞羽走了进来,附身在霍思锦耳畔低语几句。随后,霍思锦起身,与楚黎拱手执礼,“长锦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楚黎也没有挽留,“去吧,好好考虑考虑。” 霍思锦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实则心里想的却是,早考虑好了。若不是想探探虚实,她才不来听他废话呢。 见霍思锦匆匆离去,楚黎叫来心腹,“发生什么事了?” “靖北侯命人把侯夫人关在房里,结果侯夫人撬锁出来了,眼下这会儿侯爷正命人找侯夫人回去。”心腹答道,侯夫人不见了,消息立马传遍了靖北侯府,靖北侯刚坐下喘口气儿,这会儿又忙着找人。 楚黎了然,“侯夫人跑不了别处去,肯定先来找她儿子商量,想必霍长锦这会儿急急忙忙走,正是去见侯夫人。” 杨氏在京城里没有别的亲朋友好友,出了事肯定先来告知她儿子。 “悄悄跟着,看看他们去了哪儿。” 心腹点头应下,“那要不要告诉侯爷?” 楚黎想了想,摇头说道:“先不告诉他,横竖人不会走。”和离书没签,两人就还是夫妻,杨氏走也没用。 …… 杨氏一见到霍思锦,当下就羞愧地红了脸,“锦儿,娘……” “事情我都知道了。”霍思锦打断了她的话,“娘您怎么跑出来的?” 靖北侯会对杨氏好,霍思锦打死都不信,他将人拽回去了,肯定不会给好脸色的。 “侯爷把我锁在房里,多亏了流光,是她救我出来的。”说时,杨氏朝流光投去感激的目光。 “锦儿,现在该怎么办啊?”杨氏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霍思锦道:“和离书没签,母亲就始终摆脱不了靖北侯府。” 杨氏攥紧了手心,“锦儿你是说,还是要回去?”她不想回去,一来她不想被锁在房间里,二来她现在并不想看到靖北侯。当靖北侯当着众人的面说永远不和离不休妻时,那一刻杨氏瞬间对靖北侯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靖北侯。 从前靖北侯待她不好,杨氏只是难过,但是过了这么多年后,靖北侯忽然当众做出一副爱妻情深的模样,杨氏只觉心凉如斯,对靖北侯便只剩下厌恶了。 杨氏很不想回去,霍思锦心里也是不愿杨氏回去的。她在心头思索片刻,随后道:“那就不回去,我在外有一处宅子,母亲先去那里住下。” “我?那你不去吗?”杨氏听出了霍思锦话语里的隐藏含义。 霍思锦摇摇头,“母亲您都被逼出府了,我自然要好生安排一下,也好叫旁人看清靖北侯的真面目。”靖北侯不是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情深的模样吗,后脚就打脸,关上门就对正妻动粗,逼得正妻只能逃离侯府。 第223章 圈套,周氏知道了 霍思锦将杨氏带到一处宅院中,与她道:“这座宅子原本是打算等母亲和离之后,先在此处住下的,里面的一应物件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母亲安心住下。” 一旦杨氏和离成功,她往后要去哪里,未必提前想好了,所以霍思锦早早地置办好了宅子,也好让她们母女有个落脚之处。 宅子不大,但是他们人不多,倒也够住。 杨氏看向霍思锦,“还是锦儿你考虑周到。”这些事情,她是全然没有想过的,而这些霍思锦都考虑好了。 “那母亲您安心住下,这处宅子是我私下里买的,想来没那么容易找到。外面的事情,我去处理。”霍思锦温声说道。 杨氏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道:“锦儿,你千万小心。侯爷,他……” 杨氏顿了顿,时至今日,她才认清靖北侯的真面目,那个男人真的很不是东西。“总之,锦儿你不要心软,别被他骗了。” 霍思锦笑了笑,她早就知道靖北侯是什么样的人了,不过母亲能认清,这倒是好事。 …… 安顿好了杨氏,霍思锦则是光明正大地回了靖北侯府。 世子回来了,管家立刻把消息通禀给靖北侯。 “就他一个人?”靖北侯并不认为杨氏能去哪儿,偌大的京城,她也只能去找她儿子。 管家答道:“就只有世子和他身边的护卫,没见着大夫人。” 世子身边那个护卫,管家是知道的,是个身手不错的练家子,他这话其实也是隐晦地提醒靖北侯,千万别想和朝世子发火,不然倒霉的十有八九都是他自个儿。论嘴上功夫,靖北侯说不过霍思锦,若是要动粗,霍思锦身边的飞羽可不是吃素的。 飞羽和流光是霍思锦带进府的,连卖身契都未曾签过,来历就更不得而知了。 靖北侯憋着一肚子的火,他前脚刚把杨氏关起来,这头气还没消,后脚就被告知杨氏撬锁跑了。靖北侯找了杨氏好几个时辰,却始终不见踪影。 “派人盯着他,尤其是他出门的时候。”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霍思锦。靖北侯就不信了,通过霍思锦,还找不到杨氏。 靖北侯心里清楚,杨氏定然是被霍思锦给藏起来了。只要霍思锦去看望杨氏,他尾随其后,便能找到杨氏。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在靖北侯的掌握之中——霍思锦一整天都没有出门。 霍思锦没出门,但外面的消息却迅速地传开了,靖北侯人前信誓旦旦,绝不休妻,人后又是另一幅面孔,害的侯夫人只能撬锁逃离。这一反转,顿时让靖北侯脸色更难看了,说什么的都有,有说靖北侯打伤发妻的,有说靖北侯虚伪的,没一句是好话。 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靖北侯终是坐不住了,立刻怒气冲冲地跑去了霍思锦的院子。 “放谣言说我打伤你母亲,你这是故意要逼我同意和离。”靖北侯倒是没有全然丧失理智,他看穿了对方的意图。 “我和你母亲和离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啊?”靖北侯满脸怒容,“和离妇之子,你觉得你还能做靖北侯世子吗?就算太子再看重你,那也不能因你打破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靖北侯被气得五脏六腑都是疼的,就算杨氏不懂,霍思锦难道也不懂吗? 霍思锦唇角微勾,她还真不想做靖北侯世子。 “未来怎么样,那是我的事,不用侯爷操心。”霍思锦淡声说道,“签了和离书,从此之后你和我母亲再无关系,对大家都好。” 至于她,霍长锦有霍长锦的结局。 靖北侯咬了咬牙,“你母亲在哪儿?我要见她。” 霍思锦眉梢微微上挑,没说话,不过眼神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不见到你母亲,我是绝对不会签和离书的。”靖北侯正色道。 “你用不着诓我。”霍思锦轻笑,她如何不知道靖北侯心里是怎么想的,先诓出杨氏在哪儿,至于和离书,那是后话,他可没说见到杨氏就签和离书。 霍思锦看向靖北侯,“侯爷,某些小把戏就不用试了,连我母亲都说,不要被你骗了,你想想你现在还能骗得了谁。” 连性格最单纯的杨氏都看清了他的为人,更何况是获世锦赛。 靖北侯气的咬牙切齿,“和离是我和你母亲之间的事。” 话音刚落,就见霍思锦接过话去,“我母亲不想再见到你。侯爷,你若是不同意和离,那便这么耗着。” “你威胁本侯!”靖北侯当即厉声怒斥。这才不出一日,外面的风言风语就已经很多了,即便他知道背后有霍思锦的手笔,但他却奈何不了。若是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很快他又要被弹劾了。而且,霍思锦这般气定神闲,十有八九还有后手。他,或者是靖北侯府,只怕未必招架得住。 霍思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是威胁你又怎样。 靖北侯牙关咬的咯咯作响,随即拂袖而去…… “方木。”靖北侯一走,霍思锦立刻叫来方木,“去查查靖北侯要做什么。” 霍思锦没有错过靖北侯临走前那忽然一瞬的放松,显然他脑子里已经有了对付她的办法。 事实上,果然不出她所料,不久之后方木回来禀告:“侯爷命人去了江州。” 去江州做什么,除了奔着养在江州的“霍思锦”之外,便再没有其他可能。 霍思锦早就知道靖北侯的为人了,听得这个消息,她一点只是意外,更不愤怒,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来还有一个女儿了。” 十多年的时间里,靖北侯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名字,想来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如今倒是想起来她还有利用价值了。 方木倒是之前听喜嬷嬷说过,世子还有一个嫡亲的妹妹,一直放在江州养病。他立刻便想到靖北侯肯定是要拿世子的妹妹来威胁世子。 “世子,侯爷只怕会对大小姐不利,若是世子放心,方木愿意跑一趟,定然会保护好大小姐。” 霍思锦浅浅一笑,“不用,江州那边我早就安排好了,就等着靖北侯去呢。” 由靖北侯的人亲自接“霍思锦”回来,那是再好不过了。“霍思锦”养在江州十多年,从未有人见过她,若是贸然回京,她的身份可能会引人怀疑,但是靖北侯出面,那就不一样了。 霍思锦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她早就给江州传了信儿,若是靖北侯派人来接,那便回京,只是“霍思锦”自小体弱,受不得风,而且她性子孤僻,尤其不喜见到生人,所以终日蒙着面纱,带着斗笠,除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不见任何人。 这样一来,便不会有人“霍思锦”长什么模样,那么来日她这张脸出现在世人前,才不会有人怀疑。 靖北侯满心以为自己抓住了霍思锦和杨氏的软肋,因而兴高采烈地搂着环姨娘睡了。霍思锦那边眼瞧着靖北侯一步步落入圈套,也甚是满意,这一夜也睡得格外香甜。 靖北侯府中,只有周氏的房间灯火通明。 “侯爷这几日,夜夜都宿在书房,而环姨娘扮作丫鬟,也在书房里伺候。” 孤男寡女能在书房里做什么? 周氏的手紧紧攥着锦被,银牙都快咬碎了,她的脑子里全是昔日她和靖北侯你侬我侬的场景,只是如今她的脸换成了环姨娘的脸。 靖北侯表面上哄着她,背地里却和环姨娘搞在一处,真是她的好夫君! 第224章 醒悟,周氏的打算 周氏气的嘴唇发抖,上一次这般生气的时候是靖北侯提出要纳了环姨娘,那时的她虽然觉得气愤,但事后她恢复了理智也就慢慢平静了。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却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靖北侯纳环姨娘,周氏还可以安慰自己,是靖北侯同她闹别扭,所以才提了环姨娘出来,目的不过是为了气一气她。 然而,此时此刻,周氏再也无法找理由安慰自己了。靖北侯明着说是她身子重,怕伤着孩子,所以不留宿她房里,背地里去日日和环姨娘厮混。都做到这种地步了,难道还能称之为是闹别扭? 当然不能。 周氏已然明白了一件事:靖北侯真的已经变心了,环姨娘、杨氏,都在靖北侯心里占了一席之地。这个男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对她一心一意,言听计从的夫君了。 “夫人,您肚子里还怀着儿子呢,您……”含翠知周氏心里肯定不好受,只得小心翼翼地提了提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丈夫,可她还有儿子。 话还没说完,就见周氏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本夫人知道,不用你多嘴。” 因为太愤怒,以至于周氏说话时语气神色都充斥着浓浓的怨气。 夫人此刻心情很不好,含翠也就默默地闭上了嘴,不敢再招惹周氏。 周氏深呼了一口气,气往丹田处沉,好似将怒气也一并沉了下去,随后周氏方才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冷声道:“今日你没来过这儿,更没有见过本夫人。” 言下之意是要小厮保密,绝不能说出他来过这里,更不能提对她说了书房里真相的事情。 “是是是,小人从没来过,更没对夫人您说起这些事。”小厮连连应下,他本是靖北侯的人,如今这行为已经是背叛主子了,背主的下人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只能把这件事咽进肚子里,绝不能说出去。 “你可以走了。”末了,周氏又加了句,“日后侯爷有什么异动,立刻禀告本夫人。” 小厮脸色大变,二夫人这是要他做她的眼线。 可是,他却不能不应…… 小厮走后,含翠看了看周氏,她的神色依然不好,脸阴沉地厉害,就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色,阴郁低沉,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儿来的感觉。 “含翠……”周氏忽然开口,含翠吓了一跳,连忙应下,“夫人,奴婢在。”生怕回答慢了,引起周氏的不满。 这会儿谁要是引起周氏的不满,那绝对是找死。 “你一向嘴甜,说两句话安慰安慰本夫人。”沉默了片刻,周氏才悠悠吐出这样一句话。 她心里太难受了,愤怒、耻辱、还有悲伤,数种情绪涌上心头,周氏的心实在受不了了。 听了这话,含翠下意识地愣住了,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若是没有人安慰我,我真的很想……”下一瞬,周氏瞬间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想杀了那对臭男女!” 不止是环姨娘,还有靖北侯,那个和她同床共枕十多年的男人。 她恨环姨娘,恨她抢了她的男人。 她恨靖北侯,恨他对她变了心。 她恨他们,恨到想乱刀他们! “夫人您冷静一点,您想想您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小姐,若是您杀了侯爷,那日后您该怎么办,您的儿女该怎么办?” 含翠跟随周氏多年,很清楚周氏想听什么,她随即又道:“至于环姨娘那个贱人,夫人您不用把她当回事,眼下是您怀着身孕,没工夫搭理她,但不代表您收拾不了她,等您缓过劲儿来,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她,打死也好,发卖也罢,多得是办法料理那个贱人。” 周氏的手攥得紧紧的,“杀了那个贱人,也难抵消我的心头之恨,侯爷居然为了那个贱人,背叛我。” 从前她还没进靖北侯府时,周氏还没有十全的把握,那个时候她其实想过靖北侯会选择杨氏,而她永远只能做个外室,不见天日。 杨氏毕竟占着正妻的名分,哪怕是败给她,周氏心里都还稍微好受一点,但偏偏是环姨娘,一个低贱无比的贱人。 最可恨的是靖北侯,这十多年的时间里,她陪着他风里雨里走过,哪怕是靖北侯被弹劾地差点丢官时,她都没有离开他,一心一意地陪在他身边。十多年的夫妻情,如今却被靖北侯抛之脑后。山盟海誓都成了空话,周氏满以为自己是成功者,结果现在才知道自己就是个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 从前她一寒门女子抢了杨氏的丈夫,如今她的丈夫被一个比她低贱许多的丫鬟抢了去,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夫人,侯爷到底是男人,您身子不便,侯爷难免会有些寂寞……” 说话时,含翠一直用余光留意着周氏,见她没有斥责,方才继续说道:“这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您且看开些,等您平安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了,到时候侯爷自然就会回到您身边的。” 周氏死死地咬着嘴唇,“回不来了……” 靖北侯背叛她,说明心里已经不那么喜欢她了。而她和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相比,并不占优势,没了环姨娘,还会有其他姨娘。 周氏心里很清楚,靖北侯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甚至往后也许她在靖北侯心里再没有一席之地。 “连杨氏都能让侯爷留情,他怎么可能回得来。”除了环姨娘,还有杨氏,甚至背地里还有她不知道的人,私养外室这样的事情,靖北侯又不是没有做过。 “大夫人?”含翠皱眉,“这不可能吧,侯爷他不是一向很讨厌大夫人的吗?”都讨厌了十多年了,怎么会喜欢上了呢? 环姨娘毕竟年轻貌美,靖北侯沉迷她的美色倒也说得过去,但是杨氏怎么可能? 周氏眼睑微微下压,垂眸道:“你不了解侯爷,他的喜好从来都是一线之间。更何况,从前他厌恶杨氏,这里面多得是我的手笔。” 靖北侯为何会厌恶杨氏,旁人不清楚,但周氏却是明镜儿似的,她日日夜夜在靖北侯面前吹枕头风,说杨氏如何如何不好,而且专往靖北侯讨厌的点上引,时间久了,靖北侯就算不讨厌杨氏,也会变得讨厌了。 说起这个,周氏忽然想到自己身上,“侯爷对我生出隔阂,肯定也是环姨娘那个贱人的功劳。” 环姨娘早就和靖北侯勾搭上了,吹吹枕头风,便让靖北侯对她生出了嫌隙。 周氏这才醒悟,“原来我早就被人算计了,只是我丝毫没有察觉。” “那夫人您现在打算怎么办?”含翠见周氏已经冷静下来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周氏沉默了片刻,“若是从前,我必然先料理了环姨娘。”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连靖北侯都变了心,她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周绮梅了。 随后,周氏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你说的没错,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把孩子生下来,我的儿子继承了靖北侯府,那我便再无顾忌。” 丈夫会变心,会休妻,但儿子不会,她永远都是儿子的亲娘。 “含翠,你明日去牙婆那里买几个长相标致,性情温顺的丫头,若是牙婆那里没有,便去找几个花娘来。” 一听这话,含翠惊讶不已,“夫人您……” 周氏摆明了是想要提拔新人,给靖北侯送小妾。 周氏闭了闭眼,“既然留不住,那就不留了,我有儿子就够了。” 第225章 月事,怒怼三皇子 墨韵阁 “世子,含翠绑走了侯爷书房里伺候的小厮,二夫人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侯爷宠爱环姨娘的事。”方木得了消息,立马就禀告给霍思锦。 闻言,霍思锦倒是不奇怪,淡声说道:“环姨娘现在紧紧地缠着靖北侯,哄着他夜夜都宿在书房,周氏怎么可能一直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 “周氏盘问小厮过后,又做了什么?”霍思锦随后问道。 方木摇摇头,“周氏把所有人都挥退了,只留了含翠在房里,我们的人接近不了,所有她们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霍思锦点了下头,“这两天小心留意着,如果周氏没对环姨娘下手,那我们就什么都不要管。如果我猜的没错,周氏并不会立刻出手,她是聪明人,不会在情急之下,做出完全丧失理智的事情来。” 正如前世她坐上了丞相之位,得楚黎的“看重”,周氏依然坐得住,她只会等到万事已成之时再行动手。 方木笑了笑,“世子说的是,不过我这两天还是小心留意着,以防万一。” 他自然是相信自家世子的话,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万一周氏这次忽然抽风,索性不管不顾直接把环姨娘弄死了呢。方木看的分明,环姨娘对世子还有用,所以不管怎么说,不能让环姨娘这么快就没气儿了。 “你做事向来细心,我很放心。”霍思锦朝方木点头微微一笑。 起初她收下方木,不过是想着自己身边确实缺个小厮,再加上方木家中已无亲人,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没个依靠往后过活怕是不易。霍思锦这才决定收下方木,倒是没想到还真捡到宝了。瞧着方木年纪虽然不大,不过做事老成,而且心细如发,她不在靖北侯府的那段时间,全靠方木传递消息,消息甚是及时,从无疏漏。 方木挠挠头,讪讪笑道:“世子这么说,怪不好意思的,以前还没人夸过我。” “从前你年纪小,所以大家只当你是个孩子。”霍思锦轻笑,打量了方木一圈,“这几个月你倒是长高了些,从面相上看也成熟了许多。” 方木低头看了看,他是长高了许多,“从前家里穷,总是吃不饱,现在好了,跟着世子,不但有吃有喝,世子每个月还给我月钱。那么多月钱,我都用不完。”准确地说,他是压根连用处都没有,不愁吃不愁穿,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银子的。 霍思锦莞尔,调笑道:“银子用不完,那就攒着,再过几年,你便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成了家往后有的是用银子的地方。” 方木听到“说亲”二字,当即红了脸…… 两人正说着话,霍思锦忽觉腹部传来一阵疼痛,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眉头也随之皱起。 这感觉好像是…… “世子,您怎么了?”方木瞧见霍思锦的异样,连忙问道。 随即,霍思锦只觉下面一阵暖流涌出,果然是月事来了。她摇摇头,“没事。” 方木皱起了眉头,“可是您脸色都有些泛白了,要不然我去请大夫来看看?”瞧着这情况似乎不是很好啊。 霍思锦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了,我就是有些累了。” 真是累了? 看着不太像啊。 不过,方木对霍思锦当做恩人对待,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那世子您休息,我先告退了。” 霍思锦点了点头,随后又叫住方木,“方木,我要出去几日,你若是有急事找我,便去城东别院。” 她的月事向来很准,每个月都是那几天,偶尔有提前或者推后的情况,那也不过是至多两天的差别。但是这个月,时间整整提前了八天,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每每到了月事那几天,她怕人看出端倪,都要找借口离开,要么称病,要么有事外出,总之绝不出现在人前,恐引人怀疑。 这一夜,霍思锦睡的极不安稳,等到天色微微亮,她便起身了。 刚坐起身来,就只觉下身如潮涌,低头一看,血迹已经浸透了衣裤,好在她在身下另垫了一层布匹,血流在布匹上,至于床单上并无印记。 霍思锦眉心微蹙,这个时候出这样的意外,令她十分不安。 看来,她必须离开靖北侯府几日,不然她这身子恐会露馅儿。 霍思锦穿戴好衣衫,又将一应床铺整理好,至于带血的衣裤布匹等物,她将血迹处剪下收好,等着出去之后偷偷处理掉其余部分照例剪成碎布条收入装着旧衣服的箱子中,每隔一段时间,喜嬷嬷变会把这些旧衣服处理掉。做完了这些,霍思锦又用檀香把身上的血迹味儿熏去,然后方才出门。 霍思锦怕节外生枝,所以早早地出了门。可是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却被人叫住了。 “霍长锦,你站住!”霍芷柔提了裙子急急忙忙跑上前来,一把拽住霍思锦。 “放开!”霍思锦一边说着,一边甩开霍芷柔的手,“二妹妹,你我虽有血缘关系,但你如今是大姑娘了,再过不久就要出阁了,怎可拉拉扯扯?” 霍芷柔猛地被甩开手,心中自是极度不高兴,但是听了霍思锦后一句话,她又顿时偃旗息鼓了。她还要嫁给表哥,可能被人落下话柄了。 “我才不和你拉拉扯扯呢,我找你有正经事儿。”霍芷柔倒是没再拽霍思锦。 “二妹妹,本世子和你没什么交情,至于什么正经事儿,二妹妹也别找我。”霍思锦可没那个功夫和霍芷柔纠缠,转头就往大门外走。 霍芷柔却猛地追了上来,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拽住她,只是手刚伸出来,脑子里又想起方才霍思锦的话来,她又改成双臂张开拦住霍思锦去处,“你当我多想找你似的,要不是表哥要见你,我才不会找你呢。” 楚黎找她,那她就更加不会去了。 “不去。”霍思锦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怕霍芷柔再追上来,这一次她步子极快,而霍芷柔穿着华丽的襦裙,行动极为不便,步子自然及不上她,不一会儿就被甩在了后面。 甩掉了霍芷柔,霍思锦心里松了一口气,出了靖北侯府就往别院走去。 然而,她人还没走到别院,却再度被人拦住了。 “表弟,你这么急急忙忙地是去哪儿呢?” 看到来人,霍思锦心里顿时一紧——楚黎。 “见过三殿下。”霍思锦敛住心神,随后恭敬地与楚黎行了一礼。至于楚黎方才问的那句话,她自动忽略了。 楚黎含笑看向霍思锦,“看表弟行色匆匆,是不是去见舅母的?” 霍思锦没接话,他却依然继续往下说,“侯府里的事情本殿都听说了,母妃也说舅舅这次做的太过分了,让本殿好好说说。表弟,你去接舅母过来,我们一同去靖北侯府,把此事说开了。” “母亲不想回去,长锦身为子女,自然不敢违背孝道,还请殿下莫要为难。”霍思锦淡声答道。她除非是傻了,才会听从楚黎的话。 听了这话,楚黎也不恼怒,面上依然挂着温儒的笑意,“表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舅母是你母亲,但舅舅也是你父亲,就是孝道也该是父母皆是才对。” “侯爷本人并无要和解之意,父母都没那么意思,殿下所说的孝道着实是……”霍思锦顿了顿,随后缓缓说出四个字,“无稽之谈。”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重重的,丝毫没有任何给楚黎颜面的意思。 第226章 猜测,狼子的野心 闻言,楚黎原本温儒的面孔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从前霍思锦虽然不站在他的阵营,但到底还顾及他的身份,言辞虽疏离但却客气,而这一次霍思锦连半点客套都没讲,这令楚黎感觉十分没面子。 不过楚黎压下心头的不悦,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道:“表弟这是什么意思?即便是你恨你父亲,也必要迁怒到本殿身上吧?” 他叫霍思锦一声表弟不错,可他姓楚,是皇帝的儿子,霍思锦将气撒在他头上,往重了说,那便是藐视皇族。 楚黎话里的意思,霍思锦自然听得明白,她冷着脸,淡声说道:“殿下难道还没看明白?” “不是迁怒,是我霍长锦本来就不想和你多言。” 霍思锦本来就不想和楚黎费功夫,当下索性就撕破脸皮,“三皇子殿下,我是绝对不会站在你那边的,你就别白费功夫了。礼贤下士可以,但是三皇子殿下,容长锦提醒您一句,您的脸呢……” 老实说,霍思锦心里很明白,其实楚黎是个自尊心极强且记仇的人,他表面上越是温文尔雅,实际上内里越是恨得咬牙切齿。从她第一次耍了楚黎一通开始,楚黎心里肯定已经恨上她了。嘴上一口一个“表弟”叫的亲切,说白了这种行为就是腆着脸皮套近乎。 先前还能压着怒火的楚黎,听了这样明晃晃的讽刺之后,哪里还能再忍得住,手握成拳,骨头与骨头之间发出咯咯的响声。 霍思锦眉梢微挑,哟,这是要动手打她? 当街出手,这样的事情若是现在的楚黎做得出来,霍思锦还真要高看他几分。自打她知道楚黎的真面目之后,她就特别厌恶楚黎那副装出来的温儒姿态。 但是,事实证明,楚黎做不出来这样的举动。尽管心里再恨,手背上青筋再暴起,他也忍下了。打霍思锦一顿可以,但是打了之后,他温润儒雅的形象便会破灭,届时皇帝会怎么猜疑他?朝臣会怎么看待他?甚至有可能,他前面的辛苦谋划就全毁了。 三,二,一。 霍思锦在心里默数了三下,见楚黎还没动手,便知他不会再有行动了,她在心头冷笑一声“无趣”,随即便大步离去,再也没看楚黎一眼。 转过了街角,霍思锦忽然扶着墙,手捂着肚子,方才肚子便隐隐作痛,所以她才要速战速决,赶紧把楚黎赶走。这会儿腹部的疼痛感更强了。 “世子,您怎么了?”飞羽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 霍思锦摆了摆手,“没事,肚子有些疼,可能是有些受凉了。都是小事,不打紧,走吧。” 她的月事一向很顺利,每个月按时来,按时走,偶尔有点小疼痛,却没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疼得厉害。霍思锦心里是紧张的,但相比于身体上的病痛,她更不希望被人看出来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她必须要赶紧回到杨氏那里,有杨氏和喜嬷嬷为她做掩护,她也才放心。 …… 霍思锦不知,阁楼上的周缙之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这位霍世子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当街辱骂皇子,这可是大罪,大人您何不将此事写进折子里,参他一本?”心腹提议道。 周缙之嗤笑一声,“大罪?要真是大罪,楚黎早就动手了。皇族看似尊贵,但却也不是无所不能,有多少人会真心诚服?更何况,像楚黎这样,被人落了多回面子了,还要眼巴巴地往上凑……” 对于楚黎这种行为,周缙之本人也看不上。 蛰伏隐忍的道理,周缙之懂,但是过犹不及,没有希望达成的目标,他不会做。 心腹皱眉,听这口气,怎么感觉三皇子楚黎好似一条癞皮狗? “许是宫里娴妃娘娘的意思吧?毕竟霍世子还是姓霍的,娴妃娘娘可能觉得这样的人用起来更……” 心腹说着说着便住了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霍娴妃觉得霍思锦更可靠,岂不是暗指周缙之靠不住,他连忙看向周缙之。 不过,周缙之并没有因此动怒,只见他神色淡淡,“本官目前只是户部尚书,而霍世子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娴妃一直觉着只要除掉了太子,其他人便不足为惧了,这还倒真是她能想出来的主意。听信妇人之言,楚黎的目光也够短浅的。”言语之间,多得是对楚黎的不屑与讽刺。 “那大人您还要继续扶持三皇子吗?”心腹疑惑了,难不成他想换个人不成?换谁呢?太子楚铮? “当然要继续。”周缙之语气干脆,“我不需要有太多远见的皇帝。”如果皇帝太有远见,那他最高的荣耀也就止步于将来楚黎登基的那一刻了,日后再无其他期望。 心腹哪里想得到周缙之话里的深意,但是却也没敢多问,同主子多说两句话,那是给主子解闷,如果说多了,那便会引起主子的反感。 手指在窗户栏杆上有节奏地敲了两下,周缙之若有所思地问道:“霍世子身边的那个护卫身手这么好,他是什么来历查到了吗?” 心腹顿时心下一紧,吞吞吐吐地答道:“那个护卫叫飞羽,他还有个姐姐叫流光,是霍世子偶然间救下的,便把他们带进侯府。但是具体是何来历,暂时还没查到。” 周缙之抬起手指,“不用查了,这么好的身手,霍长锦养不出来,那就一种可能——那是太子的人。” “可太子为什么会这么看重霍长锦?仅仅是因为他有才华?”随即,周缙之兀自摇了摇头,“有才华的人并不少,太子没必要这么看重一个谋士。” “到底是为什么……” 周缙之陷入了沉思之中,这是他疑惑许久的事情,但始终不得解。 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周缙之脸色大变,“难道是……” 随即,他立刻吩咐心腹,“跟着霍长锦,他有任何举动,立刻禀告。” 他心里有个猜测,急需验证。 末了,周缙之又强调了一句,“任何举动都要禀告,无论大小。” …… 当夜,周缙之接到心腹的禀告,悄悄去了一家医馆。 “把你进去之后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事无巨细通通说一遍。” 脖子上架着刀,在烛光下,刀刃上反射的光芒格外骇人,大夫哪敢有半点反抗,当下便战战巍巍地答了:“那宅子不大,进了大门,穿过庭院便是主院。有个嬷嬷把我引到房间里,说是她家夫人身体不舒,让我给看看。嬷嬷说她家夫人重视规矩,所以只让我隔着帐子把脉。” “是什么病?”周缙之再问。 大夫答道:“原也不是什么病,都是些女人家的小毛病。那位夫人许是上个月来月事时,吃了冰冷辛辣之物,导致这次来月事时,伴随强烈的腹痛感,吃几服药也就好了。我诊了脉,开了药方,嬷嬷便送我出去了。事情就是这样了,这位好汉,我知道的都说了,旁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您就放了我吧。” “我问你,你有没看看到帐子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周缙之又问。 大夫摇摇头,“隔着帐子的,只有手腕露在外面,那帘子又厚实,里面的人什么长相我一点也没看见。” “手腕上可有什么特征?”周缙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特征?”大夫仔细地回想了一遍,仍是摇头,“没有,除了皮肤比常人白皙柔嫩些,并没有什么其他特征。想来那夫人家底殷实,所以保养得宜。” “保养得宜……”周缙之立马揪出来其中的不寻常之处,“你是说从手腕处看,夫人年纪极轻?那肌肤是不是如同十几岁少女一般?” 第227章 勘破,她是女儿身 大夫战战巍巍地答道:“差不多吧……”单从一小段肌肤上,其实并不能确定,但大夫不敢说实话,只得含糊其辞地顺着他的话说。 周缙之的眼眸瞬间变得更深了,语气也随之凌厉起来,“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否,别说什么差不多这样的话敷衍我!” 话音刚落,刀刃离大夫的脖颈又近了几分,已经完全贴到他的皮肤上,散发出阵阵寒意。 大夫吓得双腿打颤,“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没看见脸,手也是被丝帕遮着的,就只把脉搏露出来,小人小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说的自然不会是假话,周缙之随后他又问他,“你既然是大夫,从脉象上看可否能看出那夫人生育与否?” 大夫摇了摇头,“单从脉象上看不出来。” 余光从脖颈处的刀刃扫过,大夫忙不迭地又加了句,“有经验的稳婆看到身段,八成是看得出来的。”所以别再揪着他不放了,要想知道答案,去找别人啊。 闻言,周缙之当真没有再问了,随后便走出了门,然后低声与心腹道了句,“没用了,处理掉。” 他想知道的都已经有答案了,至于这个被他盘问过的大夫,他今日被他威胁,就把事情都说了,来日有人威胁他说出今晚之事,他同样会说出来,所以,这样的人,不能留。 等到第二天人们发现这位大夫时,他已经死在了医馆,死因则是取药时不小心从楼梯上甩了下来,正好磕破了头颅,由于夜深了,没人发现,令他得到及时的救治,所以他死了。没有人怀疑大夫是被人谋杀的,只当是他流年不利。 “大人,事情都办妥了,尸体也已经烧成灰了。”心腹眼瞧着尸体火化完毕后,方才回来禀告周缙之。 类似的事情,他没少做,因而得心应手,绝不叫人看出一点破绽。 周缙之却好似没有听见心腹说话一般,神色微怔,一双眼眸无比幽深。 看来大人心头在想事情,心腹正打算默默退去,却不想脚步还没来得及挪动,耳畔就传来周缙之的声音,“堂堂靖北侯世子,东宫太子的心腹谋士,竟然是个女子,你说可不可笑?” 闻言,心腹变了脸色,惊讶不已,“霍世子是个女子?这,这怎么可能?” 周缙之往日里是不会和心腹说许多事的,只是今日勘破霍思锦的真实身份,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令他心潮澎湃,久久不能退去,在这个时候,若是憋在心里不说,实在让他难以忍耐。 昨日在阁楼上,他无意中瞧见霍思锦走后,她所站之地留有一两滴血迹,原本他也没那方面想,只是不解霍思锦从何处受的伤,而且伤的这么重,都流血了。 却没想到,从那大夫的口中,察觉出霍思锦的身份有异。 昨夜从医馆出来后,他便已经有五分的确定。随后,他又查了霍思锦在靖北侯府这些年的经历,霍思锦在府中从不让小厮丫鬟谨慎伺候,而且自打前年开始,她每个月都固定有几日不常出现在人前,不是生病,便是有事外出,理由虽然每次都很充分,但这时间未免太过巧合了。 因此,周缙之得出了结论,只有一个可能,这位靖北侯世子根本就是个女娇娥。 霍思锦明明是女儿家,为什么以男儿身活着,周缙之都不用调查也能想到其中缘由。十六年前,样式更刚生下孩子的时候,周氏已经光明正大地进了靖北侯府的大门,若是杨氏没有儿子傍身,拿什么来和周氏争。不过,只是杨氏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是有了儿子,她也没能争得过周氏。 “我曾以为一旦她投入楚黎的阵营,那她将会是我最大的劲敌,所以我绝不能让楚黎拉拢到她。”在这方面,周缙之倒是没出多少力气,霍思锦本来就没有和楚黎交好的意思,不过在必要时候,周缙之会在暗地里出一把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推越远。 “不过现在用不着了。”周缙之扬唇冷笑着说道。 对方都是个女人了,哪里还能占据他想要的位置?南楚素来没有女人上位的规矩,能成为皇后、太后,已然是地位最崇高的女子。 “原本我都想好了,要怎么除掉她,现在看来,却是一样也用不上了。”周缙之叹了口气,忽然之间,他觉得好没劲。本来以为是对手的,他还琢磨了许久,要用什么方法,在什么恰当的时候除掉霍思锦,结果这些方法似乎通通都用不上了。 心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没有再追问周缙之如何看出霍思锦是女儿身的事,他清楚地知道周缙之只是想一吐为快,而他这个心腹只需要给出适当的回应即可。 “霍世子是女人,大人打算怎么办?要将此事告诉三皇子吗?”心腹问道。如果楚黎知道了霍思锦是女人,自然就不会再想着招揽她了。 听了这话,周缙之倒是难得地仔细思索权衡了一番,随后起身进了内室,换了身普通衣衫出了门。 出了门,周缙之没往别处去,悄悄从侧门进了三皇子府。 楚黎看着来人,“周大人怎么忽然来了?坐下说话。”语气有些轻慢,楚黎昨日在霍思锦处受得起此刻都没完全散去,眼下瞧着周缙之也不顺眼,虽然他平日里本就不喜欢周缙之这个人。 周缙之只当是没注意到楚黎的怠慢,掀开袍角,正襟危坐,随后正色道:“今日周某前来,是有一件要紧事告知殿下。” “什么要紧事?”楚黎语气并没有任何激动,然而很平淡。虽然周缙之加入他的阵营之后,为他出了不少主意,但他背后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背景,所以比起其他高门贵族来说,楚黎觉得周缙之还差远了。他能有什么要紧事。 周缙之眼眸微垂,如果不是楚黎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他才不会选他呢。 周缙之擅隐忍,但是并不代表他喜欢被人轻贱。 “是关于霍世子的。”周缙之严肃地说道,“周某查出霍世子其实是个女子。” “荒唐!这怎么可能!”乍一听的这话,楚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楚黎随后又道:“霍长锦出生的时候,可是有稳婆接生的,稳婆、丫鬟都是亲眼瞧见大夫人生了对龙凤胎。靖北侯府是世袭的侯爵,嫡长子出生,都是由霍氏一族的族长夫人亲自检查过了,然后才将名字记到族谱上,不可能有错。” 虽然杨氏那时已经不得宠,靖北侯也不关注自己的孩子,但是杨氏毕竟占着大夫人的名分,族里的长辈在生产时,还是在产房外等着的,只要孩子一生,洗净之后,立刻变会抱出来瞧一瞧的。 因此,楚黎认定是周缙之在胡说八道,霍家到底是高门贵族,在子嗣上怎么可能含糊? “稳婆接生的,霍氏夫人也检查过,那只能说明杨氏的确生了一对龙凤胎,但如果龙凤胎里的儿子后来死了呢?” 周缙之立刻挑出了其中的疑点,“杨氏生产后,侯爷从未去看望过,霍氏族里的人看过孩子之后也走了。杨氏当时是在娘家生产的,直到做完了月子方才回到靖北侯府,而她回来的时候,怀里只有一个婴儿,她说是长子霍长锦,而女儿霍思锦则是说她体弱,要去杨氏的江州老家养病。” “殿下,您就没想过,或许体弱多病的那个其实是儿子,更甚至那个儿子已经夭折了?”周缙之一字一句地问道。 当他察觉出霍思锦身份有异的时候,他便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推演了一番,而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霍长锦已死,活下来的是霍思锦。这也解释得通,为什么杨氏要把女儿留在江州,十多年都没让人回来,那是在为霍思锦留后手,若是有朝一日霍思锦的男儿身伴不下去了,那么远在江州养病的霍大小姐就可以回来了。 而这些,楚黎并没有想到…… 第228章 打算,以后位利诱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楚黎将信将疑。 他虽然不喜欢周缙之这个人,但是周缙之能从一个寒门学子,不靠任何外力提携爬到户部尚书的位置,显然他的确是有几分能耐的。 因而,对于周缙之所说的话,楚黎信,却又难以置信。 有几分道理,但是事情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舅舅靖北侯虽然在某些方面糊涂了些,但是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连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 即便是最开始被蒙骗住了,后来共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靖北侯怎么可能一点没看出来? “这么重要的事情,难不成周某会信口开河不成?”周缙之反问,“霍世子是男是女,一验便知,根本无从更改。” 楚黎倒也是这么想的,只要验一验,便可辨雌雄。 然而,下一瞬,却听周缙之淡声说道:“不过周某劝殿下还是不要把动静儿闹大了。” 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近身检验,是男是女,一看便知。 “太子很看重霍世子,在她身边安排了人保护,就连江州的那位‘霍大小姐’,也在太子的庇护之下。” 言下之意,倘若楚黎要强行检验,必然会惊动楚铮。 闻言,楚黎当即皱起了眉头,“太子知道她是女儿身?” 他心里不禁起了猜测,若楚铮知道霍思锦是女儿身,却如此看重她,莫非是因为男女那点事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 周缙之摇头答道:“不清楚,太子的东宫如同铁桶一般,殿下都打探不到的消息,周某就更没有那个能耐了。” 从楚黎近日对他越发的不满了,周缙之觉着有必要说话的时候稍微委婉一点,给楚黎留那么一星半点颜面,不然日后还真不好合作下去。 周缙之的话并没有取悦到楚黎,不过楚黎倒也没说什么,眼下他的心思全都放在霍思锦是女儿身的事情上,这个消息还是周缙之告诉他的,因而他难得地没有对周缙之生出不满来。 “楚铮也不是全无破绽。”说时,楚黎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这不就抓住了吗?虽然没有确切的把握,但直觉告诉他,霍思锦一定是楚铮的软肋。 楚黎心头所想,正合周缙之意,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楚黎的目的。若是能一举击败楚铮,那么推楚黎上位就容易多了。 “兹事体大,殿下还是和娴妃娘娘知会一声为好。”不过,周缙之还是善意地提醒了这么一句,免得楚黎又得意地忘了形。 楚黎收起了笑容,“该怎么做,本殿自有打算,周大人,你可以走了。不过你放心,若此事有大助益,本殿定会记你一功。” 这就有点过河拆桥的味道了,不过周缙之并不在意,让楚黎去世冲锋陷阵,而他才是幕后真正的指挥人,这样不是很好吗? …… 楚黎倒也不是敷衍,这么大的事情,他当然不会瞒着霍娴妃,立马就进宫挥退了宫人后,将此事告知霍娴妃。 霍娴妃同样是大吃了一惊,花容都失色了,“霍长锦是女子,这怎么可能?杨氏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以女充子!” 若是周氏,不消楚黎禀告,但凡她有一点疑虑,立马就会去查,早就得知真假了。但是杨氏那个柔柔弱弱的妇人,居然也有胆子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来。这是霍娴妃最惊讶的。 “母妃,儿臣听闻此事,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但是随后一想,也极有可能,杨氏是柔弱,可她那时候杨家还没死绝呢,太傅还喘着一口气儿,有娘家撑腰,杨氏大着胆子换了孩子,也不是没可能。” 楚黎继而又道:“有太子护着,儿臣没敢查证,但是仔细想想这么多年霍长锦的种种举动,也着实让人不得不生疑。她从不让人近身伺候,没有人见过她衣服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还有那个养在江州的霍思锦,若是杨家人还在也就罢了,可是杨家早没人了,她一个孤女留在江州,做母亲的、做哥哥的,难道就不心疼?但是这么多年来,杨氏和霍长锦从来都没有提过,要把霍思锦接回京城。” “母妃,这都没有查证,就已经有这么多疑点了,儿臣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件事情绝对是真的。” “你先别说话,让本宫好好想想。”霍娴妃只觉脑子里有些乱,她需要静下心来捋一捋。 楚黎闭上嘴,静静地坐在一旁,不打扰霍娴妃沉思。 过了一会儿,霍娴妃方才思索妥当,抬眸看向楚黎,“若霍长锦真是女儿身,黎儿,你是怎么想的?” 虽然没有得到完全的验证,但霍娴妃也觉得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 那么,关键来了,手里握着这么大一个消息,该怎么加以利用? “虽然人人皆知霍长锦和靖北侯府的关系不睦,同我们母子也并没有来往,但她始终姓霍,若是把她的身份上报朝廷,曾经举荐过她的太子必然会受到些影响,但影响最大的还是靖北侯府。”霍娴妃正色说道。 她考虑地深远,因着血缘的关系,霍思锦的真实身份都不能贸然揭开,否则对他们来说弊大于利。 楚黎道:“儿臣没打算揭穿这件事。”他是和霍思锦有些龃龉,也想着有朝一日定要报复回来,但不是现在。更何况,眼下霍思锦还有大用处呢,他才舍不得就这么把窗户纸捅破。 “有这个把柄在手里,不怕霍长锦不就范。凭着她和太子的亲密关系,只要利用得当,扳倒太子就在举手之间。”楚黎眼眸里尽是狡诈阴险的神色。 这简直就是天赐的好运,他越来越觉得他才是天意指定的南楚未来君王。 霍娴妃红唇轻扬,笑着说道:“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但却不是最好的。” 楚黎看向霍娴妃,“母妃有何高见?” 他最是信任霍娴妃,能走到今天,多亏了霍娴妃为他谋划。虽然霍娴妃还没说,但楚黎心里已经下意识地认定,霍娴妃的主意定比他的还要好。 “母妃的想法和你差不多,只是有一点。” 霍娴妃顿了顿,随后继续说下去,“威逼固然有效,但却不是完全有效果,若是把人逼得狠了,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来也未可知,所以光是威逼不够,再辅以利诱就更好了。” “利诱?”听了这话,楚黎不解了,“如何利诱?她一个女子,我又不能许她高官厚禄。钱财金银,杨氏的嫁妆不少,想来她也不缺。” 楚黎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用来利诱的。 霍娴妃摇头轻笑,“黎儿你近日是不是太忙了,脑子都转不过弯儿来了。做女人的自然有女人的荣耀,你告诉她,她要想换回女儿身,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用权势堵住悠悠众口,她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 此言一出,楚黎惊得瞪大了眼睛,“母妃您是说……让儿臣许她皇后之位?” “不错。”霍娴妃正色道,“只有皇后的尊贵才能让她舍弃太子,甘心入你阵营。黎儿,你细想想,太子若真对她有男女之情,那她是选择受你威胁,还是投奔太子,得太子庇护?” 不用楚黎回答,霍娴妃直接说出了答案,“那自然是投奔太子。依太子的能耐,即便她假扮男子,犯下大罪,但太子要保她也是保得住的,实在保不住了,大可以给她换个身份,还是能让她平安。” 第229章 计策,天赐的良机 “她现在都没有换回女儿身,依然以男儿身在外行走,说明她还没和太子坦白,我们必须要抓紧时机,及时将她拉拢过来。” 霍娴妃刚才冷静思考的时间里,已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琢磨了透彻,她正色道:“威逼或许可行,但很有可能行不通,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以皇后之位相诱,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甘心为你所用。” 听了这话,楚黎陷入了沉默中,他一点也不喜欢霍思锦,若不是想用她扳倒太子,他都恨不得现在就上折子揭穿她男扮女装,欺君罔上。 可是,霍娴妃却要他许她皇后之位,楚黎心头有成算,若要此计行得通,他少不得还要向霍思锦表示一番情意,好叫她更容易被打动。 对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做出一副款款深情的模样,楚黎心里有些犹豫,这么做值得吗? “你莫不是舍不得芷柔?”霍娴妃却没往那处想,还以为他是担心霍芷柔。 “黎儿,芷柔是你舅舅最喜欢的女儿,周缙之又是她的亲娘舅,本宫也没打算让你舍弃她。”霍娴妃还当他是小儿女心思作祟,劝道,“你好好同芷柔说清楚,或者本宫出面也可以,要她明白,把后位许给别人,只是忍辱负重,等到日后你黄袍加身,那皇后之位还是她的,不会是别人的。” 霍娴妃心里早就想好了,霍芷柔或许不懂事,但是周氏懂啊,她出面和周氏交涉一番,周氏定会明白她的苦心,霍芷柔那边不成问题。 楚黎摇摇头,“儿臣并不是担心这个,柔儿表妹虽然性子娇纵了些,但是她最听儿臣的话,儿臣心里有数。只是,儿臣担心霍长锦对霍家积怨太深,迁怒到儿臣身上,即便是以皇后之位许她,她也不应。” 原来是这个,霍娴妃闻言当即掩唇一笑,“黎儿,这你就多虑了,皇后可是身为女子最大的尊荣了,没有哪个人能抵挡得了。” “你且瞧瞧现在坐在皇后位置上的姚氏,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未曾登基,姚家就迫不及待地将姚氏送进东宫,可那时候陛下早就已经娶了谢氏为正妃,姚氏若是进门只能做侧妃。况且陛下本就不喜欢姚氏,心里不愿,但拗不过姚太后,所以就给了姚氏两个选择,要么做侧妃,要么他给她恩典,封她为二品郡主,为她则一门好亲事,嫁进高门做正妻。” “那时候陛下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要她嫁进夫家,不管她做什么,有陛下给她做后盾,她都是尊贵的正室夫人,没人敢给她不快,她的日子会过的要多舒心有多舒心。” “陛下都这么说了,摆明了就是不愿纳她的,可是姚氏最终还是选择了入东宫做侧妃。”霍娴妃讥讽一笑,“这么多年陛下对姚氏从来都是冷脸,连给笑脸都没给过,可姚氏还是一头扎进来了,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舍不得那金灿灿的凤印。” “皇后之位,对女人来说,诱惑太大了,除非霍长锦是个异类,否则她不可能不为所动。”霍娴妃对此很有信心,她不相信有人能经受得住此等诱惑。 楚黎对此却始终有些抗拒,昨日在大街上,霍思锦可是好一顿将他羞辱。“可是,这样的承诺,太子同样能许她。” 闻言,霍娴妃只是笑,“傻孩子,你觉得楚铮那样暴戾的性情,霍长锦敢和他坦白吗?” “黎儿,这是我们的机会,天赐的良机,你可千万不要放过了。”霍娴妃语重心长地说道。 “天赐的良机”这几个字犹如洪钟敲在心间,楚黎随即点头应下,“儿臣都听母妃的。” …… 周府 “大人,三皇子从宫里出来后,娴妃娘娘就召了二夫人进宫,娴妃说将皇后之位假意许给霍长锦,二夫人已经答应了。” 周缙之轻抿了一口茶,“娴妃就是娴妃,对付女人,她最有办法。周氏懂分寸,她会约束好霍芷柔,不过我们的人还是要警觉一点,靖北侯府那边不能出乱子。” 心腹点头应下,“大人放心,小人随后就传话下去,定不会坏了大事。” “靖北侯府那边我倒是不怎么担心,有周氏在,大局稳得住,现在麻烦的是太子那边。”周缙之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必须想个办法把太子支走……” “若要将太子支走,必须是大事,大人,您看要不要……” 心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缙之凌厉的眼神扫过,心腹顿时不敢往下说了,“小人失言,请大人责罚。”说时,就跪了下去。 周缙之将茶杯放下,“你不是失言,说的不错,要将太子支走,必须是大事。去吧,传信给那边,闹出点动静儿来,不过只是闹出动静儿。” “小人明白,这就去办。” …… 楚黎那边做好了准备,亲自登了霍思锦的私宅。 彼时,霍思锦月事还没过,自然不会去楚黎,“就说他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霍长锦。” 又怕楚黎会硬闯进来,霍思锦又吩咐喜嬷嬷,“嬷嬷,你让飞羽在暗处守着,若是楚黎要硬闯进来,就悄悄把他打出去。” 过了一会儿,喜嬷嬷回来了,告知霍思锦,果然如她所料,楚黎一听就要硬闯,然而飞羽悄悄弹出石子,直中他膝盖,楚黎两处膝盖都被打中了好几下,然而却寸步未行,无奈之下,只能先行离开。 “锦儿,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要不然我们再换个地方?”杨氏皱着眉说道。 能把楚黎打走一次,那第二次呢,第三次呢? 霍思锦摇摇头,“不用换地方,没准儿楚黎就守在附近,我一出门就被撞见。我的月事也快结束了,这几天我们就待在府里,横竖有飞羽守着,他进不来。” 这次月事腹痛厉害不说,血量还多,霍思锦担心会露出端倪,所以必须要谨慎小心一点,月事没完,绝不能出现在人前。 第二天,楚黎又来了,只是这一次他依然没能进的门,还是同样的原因,有人不断地用石子打他膝盖,令他往前不得。楚黎内里气的都快冒烟了,但面上还是忍着。为了不引起霍思锦的不满,他只能忍。 “你转告霍长锦,本殿有话和她说,她若是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置气,那本殿就再等两日,等她气消了再说。”说完,这才转身离开。 过了两日后,恰逢霍思锦的月事结束了,楚黎再来时,她倒是没有再让人拦着了,吩咐请他进来。 “三皇子殿下,听说你前几日来过,实在不好意思,前几日长锦不在,只有我母亲在,我母亲是女眷,不方便见外男,所以就没让你进来。”霍思锦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然而,听了这番轻描淡写的解释,楚黎并不觉得其中有多少诚意,不过就是表面上的敷衍罢了。 他虽心里不悦,但又想到此来的目的,便将这份不悦压在心底。 “长锦,本殿有些私密话要和你说,让其他人都出去。”楚黎正色说道。 彼时,飞羽面无表情地立在霍思锦的身后,楚黎一眼就认出,前两日在暗处打他的就是这个少年。 霍思锦朝飞羽使了个眼色,飞羽这才退下。 “三皇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过……”霍思锦顿了顿,随后淡声说道,“如果是某些话,长锦劝您还是不要说了,没意义。” 楚黎眉梢微挑,“长锦不用担心,本殿今日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第230章 揭破,本殿该娶你 不担心吗? 等会儿你可别吓哭了才是。 楚黎在心里这样思忖道。 “长锦,我是应该叫你长锦,还是思锦?”这一次楚黎没有拐弯抹角,上来就开门见山。他已经抓住了对方的软肋,自然得先声夺人,让她自乱阵脚才好。 果不其然,楚黎瞧见霍思锦脸色瞬间变了,不过她定了定神,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三皇子这话是何意,思锦不是我妹妹的名字吗?长锦实在听不明白。” “你不用装了,本殿都知道了。”楚黎嘴角刻意地咧了咧,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温和些。 “当年病重的那个其实是霍长锦,舅母不能没有儿子傍身,所以无奈之下,才将思锦你充作长锦。” 说时,楚黎抬手拍了拍霍思锦的肩膀,颇有安慰之意,“这些年,你女扮男装不容易,怕露出端倪,所以从不让人近身伺候,平日里更是不显山不露水,着实辛苦。” 霍思锦脸色更沉了,眼眸深处掩不住的惊慌失措,“三皇子在胡说什么,霍长锦就是霍长锦,哪里来的女扮男装。三皇子莫不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就胡乱猜测。长锦不让人近身伺候,不过是因为个人习惯罢了,生而为人,有点不同于常人的习惯,再正常不过了。” 听着她狡辩,楚黎唇角泛起一抹笑,她说话语气越是急促,说明她心里越是慌张,正合他意。 “你是女儿身,这是事实,就算你死咬着不松口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本殿既然已经知道了,你也就别瞒着了。” 言语间,楚黎面色温和,就连看着霍思锦的眼神也格外的和善,甚至还透露出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情,“表妹,你别紧张,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但是我没告诉别人。” 他这一声表妹,显然是在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霍思锦没搭话,但是她眼眸微微垂着,身体僵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楚黎窃以为女儿身的真相被揭露,霍思锦心头惊惶无措,几欲崩溃。 “表妹,本殿今日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如今你已经十六岁了,女子十六岁也该是议亲的时候了,甚至有的人这个年纪都已经出嫁了,可你却……” 说时,楚黎深深地叹了口气,“表妹,从前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人都是要往前看的,你也该为你自己多做打算才是。” 言语间满满都是心疼与关切。 霍思锦听后,抬眸苦笑一声,“我能怎么办?” 她的神色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眸里充斥着哀伤与忧愁,“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我也就没什么可狡辩的了。不错,我是霍思锦,不是霍长锦,我哥哥早夭,所以我顶替我哥哥活着。明明是女子,却女扮男装,得蒙陛下恩典,还被封了世子。” “倘若我没被赐封为世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如今我已经在陛下面前露过脸了,若是身份被揭穿,我就犯了欺君之罪,不仅我的命保不住,就连我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我能怎么办?”霍思锦再一次苦笑,“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没有退路,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下走,我做不回霍思锦,这辈子都只能是霍长锦。” 楚黎连忙接过话去,“表妹,你别沮丧,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本殿可以帮你。” 听了这话,霍思锦诧异不已,看向楚黎,“你帮我?”她的眼神里流露出难以置信。 “对,我帮你。”楚黎连忙点头。 霍思锦却摇了摇头,“三殿下还是别戏耍我了,你我虽然是表兄妹,但不过泛泛之交,甚至还产生过不少口角之争。就算你不计前嫌,可我犯的是欺君之罪,这么大的罪名,你若是帮我,可能不一留神,把自个儿也搭进去了。三殿下,你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帮我?怎么可能?” 对于霍思锦的不信任,楚黎倒是一点都不慌,在他的预想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睦,没什么交情,霍思锦从前就对他没有好脸色,如今他贸然提出要帮她,她要是立刻就信了,那才有鬼呢。 “表妹,从前的那点龃龉其实都是因为芷柔。母妃和舅舅,为本殿和芷柔定下了婚约,芷柔本就和你不对付,本殿想着你是哥哥,让着点妹妹也无妨,所以每当你和芷柔发生冲突的时候,我没为你出头。” 从前种种,楚黎全部都推到霍芷柔头上,“想必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你对本殿也没有好脸色。但其实,说起来都是误会。” “表妹,你可曾见哪位皇子娶正妃会娶庶女的。实际上,母妃原本是属意嫡女的。” 霍家的嫡女是谁,严格意义上来说,真正的嫡女只有一位,便是霍思锦。 说时,楚黎顿了顿,深情地看向霍思锦,“只是你们一直说思锦自小体弱,母妃担心将来子嗣不易,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定了芷柔。” “思锦表妹,原本你才应该是本殿的未婚妻。” 听了这话,霍思锦脸色微微泛红,“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深闺少女,三殿下不用花言巧语地哄我。侯爷宠爱周氏母女,三皇子妃这样的尊荣,侯爷一定会给霍芷柔。” “舅舅是舅舅,本殿是本殿,本殿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芷柔……” 说时,楚黎一把抓住霍思锦的手,霍思锦慌忙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手,“说话就说话,三殿下这是做什么。你若是不知道我是女儿身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怎可动手动脚。” 楚黎方觉这个动作太过失礼,连忙后退两步,与她保持距离,“对不起,表妹,方才本殿太过激动了。” “思锦表妹,本殿只是想告诉你,本殿从来都不喜欢芷柔,只是因为母妃定下了她,所以本殿不得已只能选择她。可如今不一样了,思锦,你既然身体没有问题,那么三皇子妃的位置就该是你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霍思锦打断了,“三殿下可别胡说,我和你可没半点关系,你都已经定下霍芷柔了,可别再提我。” “不,思锦表妹,你听本殿说,这亲事虽然已经定下了,但都是母妃和舅舅的口头约定,实际上做不得数的。”楚黎连忙解释,“本殿来之前已经求过母妃了,靖北侯府的嫡女是霍思锦,不是霍芷柔,三皇子妃一定是霍思锦的。” “你……你胡说什么呢,谁要嫁给你!”霍思锦的脸更红了,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害羞地红了脸。 楚黎唇角微微扬起,笑着说道:“本殿没有胡说,你是嫡女,还是长姐,要嫁也该是你。而且,母妃那边也同意了。” “思锦表妹,以后我们便是未婚夫妻了,你的事便是本殿的事。”楚黎言语间掩不住地亲昵。 霍思锦脸上的红晕还未曾褪去,但她却定了定心神,随后正色道:“三殿下,你没把我的秘密说出去,我很感激你,不过你要帮我这样的话,你还是别说了。霍思锦有自知之明,欺君之罪,那是杀头大罪,即便你是皇子,同样担不起。” 语罢,霍思锦朝楚黎躬身一拜,“三殿下若是念及血缘关系,还请为我保守秘密,我便感激不尽了,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报答一二的。” 虽然她还是拒绝了,但态度显然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对此,楚黎很满意。 一切都和他预想的相差无几。 第231章 暗流,恶心地想吐 楚黎深情款款地看着霍思锦,温声说道,“本殿知道你活得谨慎小心,所以并不会轻易相信本殿。但是,本殿要告诉你的是,思锦表妹,本殿心疼你这些年的苦楚,我真的很想帮你……” “别说了!”霍思锦疾声打断了他的话,随后,她别过脸去,“三殿下,你我并无过多往来,我没法立刻信你,你让我好好想想。” 霍思锦的态度不断再软化,楚黎心知自己的话已经起作用了。虽然,今日没有立刻拿下霍思锦,不过她的态度已经转变了,倒也不错了。 “那本殿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楚黎走时,末了又加了一句,“你若是想明白了,也可以随时来三皇子府找本殿。” 楚黎心满意足地走了,殊不知,他走出大门不久,霍思锦拿起茶杯猛喝了一口,方才听了那么久的恶心话,她都快要吐了,赶紧喝口水压一压。 这样的话,霍思锦不是没有听过,楚黎说话的语气神情和前世一般无二。她丝毫不怀疑,若是继续让楚黎说下去,他下一句话便是,要想她名正言顺地恢复女儿身,而且又不会被人议论,最好的办法就是嫁给他,日后他为帝王她为后,天下谁敢说皇后的不是。 也不知道前世她那会儿是不是涉世未深,还真的以为楚黎说的是对的,天下臣民服从皇权,谁敢说当朝皇后的不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即便是皇后也不能堵住悠悠众口,这样浅显的道理,可惜那时候的她不懂。等到后来懂了时,她已经对楚黎深信不疑了。 都跌过一跤了,她要是还在同一个地方跌倒,她就是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 楚黎刚走出宅子的大门,藏在暗处的人立马就将消息禀告给了周缙之。 “三皇子出来时,面带笑意,看来他和霍世子的交谈结果不错。”心腹说道。 周缙之行事素来谨慎,他并没有立刻下结论,“霍思锦虽然是女人,但她可不是养在深闺的无知少女,她没那么容易被哄骗。三皇子心情不错,就不知道是不是霍思锦把他糊弄住了。” 他如今已经对楚黎的头脑神情,性情喜恶了如指掌,对于楚黎的脑子,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私心里,他更觉得是霍思锦花言巧语把楚黎哄得团团转的可能性更大。 “那大人要不要提点提点三皇子?”心腹问道。 周缙之摇摇头,“我的话,三皇子并不见得能听进去。这件事情,我在暗处盯着就好,这么大的事,楚黎一个人是决定不了的,有霍娴妃为他把关,霍娴妃的心思可比楚黎深多了。” 若是要他出面,他便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楚黎了。他只要躲在暗处,掌控全局就好。 “靖北侯府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儿?”周缙之问心腹。 霍娴妃虽然已经和周氏谈妥了,但是周缙之还是让人密切关注周氏的一举一动。楚黎笼络地了霍思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靖北侯府这边也不能出状况。 “二夫人倒是顾全大局,回去之后就寻了个借口,不许霍小姐出门,而且还将人接到自己院子里,放在眼皮子底下。” 周缙之一听,轻笑道:“霍芷柔任性骄横,她没闹?” “霍小姐的确不高兴,闹了几句嘴,只是二夫人直接把人严加看管,没有她的命令,不许霍小姐出院子的门。二夫人态度强硬,又动了真格,霍小姐就没敢再闹了。” 周缙之点点头,“我这个大姐动起真格来,手腕的确强硬,霍芷柔可不敢不听她的话。” “不过二夫人派人悄悄找寻当年为大夫人接生的稳婆和大夫,似乎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件事。” 闻言,周缙之道:“她不是不相信这个,霍娴妃是何等精明的人,娴妃亲口说的话,她不会不信。找稳婆和大夫,她这是留后手呢。虽然霍娴妃再三保证,日后的皇后之位一定是霍芷柔的,但她不会就真的坐以待毙,万一到时候娴妃反口怎么办。” 周缙之倒是理解周氏的这一行为,又问道:“那她找到了吗?” 要是没找到,他倒是可以考虑要不要帮她找找。 “听说已经有了踪迹,可能很快就把人带回去了。” 周缙之听后,摇头轻笑,“杨氏做都做了,还没把尾巴断干净,也亏得靖北侯这么多年冷落她们母女,所以谁都没有起疑心,否则只怕早就被揭穿了。” 女扮男装其实很容易露出端倪,只要稍微对其言行举止产生怀疑,立刻变会查出事情始末。若换做是周缙之,他想他定会处理干净,不留一丝蛛丝马迹,接生的稳婆和大夫,这些都是隐患,早就该解决了。当然,他的解决自然是死人的嘴最严实,光靠银子收买是不行的。 靖北侯府 周氏很快便查到了当年的稳婆和大夫,稳婆不久之后,偶染伤寒病逝了,倒是那大夫还在。周氏怕有人跟她抢,所以命人找到之后,立刻送到她跟前。 “陈大夫,把你请过来是为什么,想必你都知道了吧?”周氏搂着圆滚滚的肚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不远处衣着朴素的老头。 “这位姑娘都说过了,老朽知道。”陈大夫指了指侍立在一旁的含翠。 周氏淡笑,“那你就说了吧,你人都被请过来了,不说是不可能的,若是胡说,也蒙骗不了我。” 陈大夫叹了口气,“当年杨夫人生下一对龙凤胎,不幸的是,没过多久,男孩儿就夭折了。我只是个大夫,只管给人看病治病,那男孩儿没救回来,也怪我医术不精。但是杨夫人依然给了我很多银子,让我回乡去。我从前也听说过后宅里的一些弯弯绕绕,所以也猜到杨夫人为什么给我那么多银子。” “杨夫人给的银子不少,本来我该守口如瓶的,只是您都找上我了,说明您早就知道真相了,老朽说不说也没什么差别。” 周氏笑了,“陈大夫果然是个通透的人,含翠。” 含翠立马奉上了几张银票给陈大夫,陈大夫连忙推辞不要,“这使不得使不得……” “夫人,我不说您也都知道了,这银子就不用给了,老朽只是无奈之举,并不是贪图银子的。” 周氏笑道:“这银子是让你在京城里住下,京城里花销不小,你还是收下为好。” 陈大夫愣了愣,“夫人让我在京城里住下,您想做什么?” “本夫人看陈大夫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当不会做蠢事,所以本夫人就不会把你看管起来,陈大夫你拿着这些银子,在京城里买一处宅子,好好住下。”周氏没说的是,她还是会命人在暗处盯着他,谨防他跑路。 “夫人留在老朽在京城做什么?”陈大夫问道。 周氏扬唇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到什么时候,本夫人需要时,你只需要站出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再说一遍就够了。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一笔银子,我保证比这个还要多。” 要在京城买一处宅子,需要的银子不少,而比这个还多,那将会是一大笔钱财。 陈大夫陷入了沉默,没有接话。 “不愿意?”周氏轻笑一声,“陈大夫,杨氏换子,犯的是欺君之罪,你与她同谋,也是要论罪的。” “我没有,这跟我没关系。”陈大夫脸色一白,连连辩解。 周氏笑道:“事情说清楚了,自然和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留下来,那可没人帮你辩解。” 陈大夫无奈地点了下头,“好吧,我答应留下来。” 第232章 分宠,一对姐妹花 陈大夫走后,周氏吩咐含翠,“派个人小心盯着他,尤其是不能让霍思锦找到他。” 含翠点头应下,“夫人放心,奴婢省的。夫人,没想到大夫人竟然敢做出换子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只要您把这件事情捅出来,大夫人和世子性命可能都保不住,日后他们就更加没法和您争了。” 周氏心情颇好,笑吟吟地道:“我本来也没把杨氏放在眼里。” 至于靖北侯这段时间对杨氏流露出来的那点意思,周氏选择性的忽略了。她清楚地知道,靖北侯讨厌欺骗和隐瞒,杨氏瞒了他这么大的事情,靖北侯知道了肯定会勃然大怒。 “不过现在不是揭破霍思锦身份的时候。”周氏摸了摸肚子,“肚子里这个还没出生,而霍家却在走下坡路,等到我儿长大成人的时候,霍家指不定衰败成什么样子,只有他的姐姐柔儿做了皇后,我们母子才会真的荣华显贵。” 大局,她懂。为了大局,她不介意多等一等。 “柔儿那边你看紧点,别让她闹腾。”周氏朝含翠吩咐道。 含翠脸色微微有些僵硬,虽然周氏吩咐了,但是霍芷柔毕竟是小姐,是主子,霍芷柔没在周氏跟前闹,但是没少给下人门找罪受。 “夫人,小姐不明白您的苦心,您何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 周氏摇了摇头,“霍思锦没那么好糊弄,三皇子不一定能拉拢到她,再等一等。柔儿的性子急,平素里又有些口无遮拦,我要是告诉了她,她一时口快说漏了嘴,会坏了我的计划。” “再等一等,若是三皇子那边已经办妥了,我再告诉她,后面的路该怎么走,我都会教她。”周氏很清楚霍芷柔的性格,她还需要好好教导她。 周氏思忖片刻后,幽幽说道:“杨氏那边不足为虑了,但是府里还有个更可恶的小贱人。” 环姨娘,才是那个最让她忌惮的人。 “今日就把月容、月嫣带到我房里来。” 月容、月嫣这对姐妹花是从花楼里出来的人,生的艳丽,而且又是经过调教过的,伺候男人的功夫甚好,早几日含翠便挑好了,送到周氏面前。 周氏又对她们的性情调教了一番,夫妻多年,她很清楚靖北侯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如今,她吩咐把人带进房里,含翠知道,这便是要让她们侍奉靖北侯了。 靖北侯并不知周氏已然对他和环姨娘在书房的勾当了如指掌,他还维持着表面功夫,每日都来周氏这里坐坐,关心问候她两句,安抚她。 周氏没有让月容和月嫣偷偷摸摸爬上靖北侯的床,反而是十分大度地和靖北侯说,她怀着身子不方便,环姨娘那个人她又不喜欢,所以思来想去,便寻了两个可人儿给靖北侯解闷。 靖北侯先是推辞不要,但架不住周氏苦口婆心地劝说,再见着月容、月嫣两姐妹温柔小意的模样,是夜,靖北侯便半推半就地应下了。 月容、月嫣本就是周氏精挑细选的人,又经过了仔细地调教,靖北侯得了这对姐妹花,心头甚是欢喜,不知不觉间便把环姨娘抛之脑后。这一夜,靖北侯便歇在了周氏房里,而环姨娘则是在书房里苦等了一夜。 翌日,环姨娘方才知道靖北侯得了新宠,风水轮流转,轮到她独守空房了。她气的咬牙切齿,“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环姨娘质问方木。 方木皱了皱眉,“环姨娘,世子是让我帮你传递消息,可没答应让你对我大呼小叫。” 打心眼儿里来说,方木是看不起环姨娘的。环姨娘为什么会爬上靖北侯的床,其实说白了就是贪慕虚荣。不过,他素来沉稳,纵然心里看不起,也不会当着环姨娘的面表露出来,横竖那是人家的事,和他无关。他只认霍思锦是自己的主子,霍思锦让他帮,他就帮,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周氏从外面挑了妙龄少女,方木之前并未留意,他还以为是周氏找了几个丫鬟进来做活的,只是人长得漂亮些罢了。谁曾想,周氏竟然把月容、月嫣这对姐妹花送到靖北侯的床上。方木也是刚得的消息,这才立刻告知环姨娘。 连霍思锦都嘱咐过,不用事事都帮着环姨娘,除非是周氏下了狠手要弄死环姨娘,其他的小打小闹,方木想帮就帮,不想帮就当做不知道。不过是两个漂亮的通房,顶多也就是分些宠爱,环姨娘又不是要死了,这件事方木完全可以当自己不知道,他刚得了消息就跑来告诉她,这已经是很帮忙了,结果却得了环姨娘的一声阴阳怪气的质问。 方木心生不悦,环姨娘就更不悦了,“你一个下人,难道还说不得了。” 听了这话,方木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我是下人,但我是世子的下人,可不是你的。”世子都从未轻贱过他,一个贪慕虚荣的姨娘还这般理所当然。 “环姨娘,消息我已经转答了,你自己看着办。”说完,方木扭头就走。 “什么叫我看着办,你给我站住!”环姨娘叫住他,反而方木压根没搭理她,头也没回地就走了。 气的环姨娘直跺脚,“说他两句他还跟我甩脸子了,什么脾气!佩儿,你去把他给我叫回来。” 名义上,她被禁足了,但是她院子里的丫鬟却没有。做了这么久的姨娘,环姨娘倒是培养了几个心腹的丫鬟,佩儿就是最得她信任的,平日里她也是扮成佩儿偷偷溜去书房的。 佩儿看了看门外,颇为犯难,“姨娘,奴婢追上去只怕也叫不回来。就是教训狗,那也得看主人,方木他毕竟是世子的人,您要不多担待点……” 身为丫鬟的佩儿在这一点上倒是比环姨娘看得分明,环姨娘虽然是靖北侯的妾室,但这地位哪有世子高,而且世子人不在侯府,事情都是由方木在打理,环姨娘就不该得罪方木。 一句“教训狗还得看主人”,倒是把环姨娘点醒了,只是脸上依然挂不住,“我多担待点?可你也看到了,他方才什么态度,我不过就是说了他两句,他就甩脸子了。世子脾气太好了,把身边的下人都惯坏了。” 她自个儿给了台阶下,霍思锦御下不严,所以方木脾性大。 “周氏那个老贱人,自己人老珠黄了,知道争不过我,就抬了两个小贱人争宠,她怎么这么不要脸呢!”环姨娘转而又骂周氏,虽然骂了她心头依然不痛快。 “姨娘,侯爷最喜欢您了,肯定是一时图新鲜,所以昨夜才留宿的,等时间久了,侯爷就腻了。”佩儿在一旁宽慰道。 环姨娘按了按眉心,“听方木那意思,那两个小贱人比我还年轻,模样也生得好,又会伺候人,万一侯爷腻了的人是我呢?” 从前没人和她分宠,她自然不担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靖北侯身边多了一对比她更年轻貌美的姐妹花,她不禁生出担忧来,她是不是会被厌弃。 “那怎么办呢?”佩儿也跟着皱眉,做丫鬟的,只有主子得宠,她的日子才会跟着好过。 “要不然,奴婢过两日再把方木请过来?”佩儿想着过两日方木那边也该消气了,到时候她再塞点银子给他,算是赔礼,应该还是能把人请过来的吧。 环姨娘若有所思,“世子或许能保我一直得宠,但他要是不帮呢?” “这不会吧,您不是世子一手扶持起来的吗?您不是说,只要二夫人还在,世子就会站在您这边吗?”佩儿不解。 环姨娘摇了摇头,“大夫人都要和侯爷和离了,世子这是和侯府恩断义绝了。往后,可就未必了。” 第233章 辞行,叫一声阿锦 “不能全指望着世子,世子本来也就是利用我,哪天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算卸磨杀驴,也不会管我的死活,更何况人心隔肚皮,我只能靠我自己。” 说时,环姨娘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也不知道我这肚子里是不是有种了。” 这些日子她没少卖力,为的就是能怀上儿子。霍思锦说周氏肚子里怀的是女儿,环姨娘虽然没全信,但心里却是这样期盼的。周氏没能生出儿子来,而她若是生了儿子,霍思锦一走,那这侯府不就是她儿子的了? 其他人靠不住,但是自己的亲儿子却是一定靠得住。 …… 靖北侯府里发生的事情,方木特意跑去霍思锦在外的宅子,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和环姨娘发生口角的事情也没瞒着,通通禀告给了霍思锦。 霍思锦倒不觉得方木这么做没什么不对,淡笑道:“这件事情我们不用插手,周氏没正面对环姨娘动手就已经是她忍功了得了。” “我本来没想和环姨娘起争执,只是我一时没忍住。事后我又有些后悔,怕因为这个影响世子您的计划。”方木挠了挠头,脸上有些讪讪的。 这也是他今日过来的原因,若是世子觉得他做的不对,他愿意向环姨娘道歉,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闻言,霍思锦摇头轻笑,“你没做错,环姨娘眼下得宠了,整个人有些得意忘形了,你若是忍了,往后她便会变本加厉,有朝一日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环姨娘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有了新的计划。”霍思锦看向方木,“我有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给你,这件事情可能还会有危险,方木,你愿不愿意做?” 话音刚落,就见方木重重点头,“方木不怕,只要世子您一句话,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去。世子您直管说是什么事,我立刻去办。” 霍思锦笑了笑,她知道方木不会推辞,更不会胆怯,但是她还是要事先问一句。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现在你还是先回靖北侯府待着,一切照旧,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方木点头应下,世子还有事吩咐他做,他是要保护好自己。 …… 方木走后,霍思锦一个人立在窗前,思绪连篇,楚黎已经发现她的身份了,甚至不止他,还有别人知道,时间越来越近了,霍长锦这个人很快便会消失在世间了,往后她将面临新的人生…… 霍思锦正想事情,忽然她察觉到后背好像传来一道温热感,她立刻转头看去。 “殿下?”来人正是楚铮。 “您怎么来了?”只见他身上披着斗篷,而斗篷下却是一身轻便的戎装,霍思锦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边关出事了?” 楚铮看着她,点头说道:“边关传来急报,西戎增兵边境,大有要攻打边关之意,满朝文武都慌了,纷纷上折子,请本宫前往督战。” “不行,您不能去!”霍思锦记得分明,楚铮前世就是死在战场的,而那一战正是同西戎的交战。 算起时间来,前世是过了两年之后,西戎才屯兵边境的,满朝文武听闻这个消息也是炸开了锅,纷纷都慌了,西戎自打换了新国君,手段比从前更狠厉了,大军压境,来势汹汹。西戎一派兵,北元那边也坐不住,开始蠢蠢欲动,北元和西戎齐上,骆祎和骆正卿根本忙不过来,所以朝臣们纷纷请求派出除了骆家之外,最擅长打仗的楚铮。 楚铮的确擅战,不到半年便打退了敌军,直接将西戎三十万主力军全部留在了边境,但是那一战,楚铮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的性命。 虽然现在并非楚铮丧命的时间,但是霍思锦依然心生忧虑。自打她回来后,并非所有的事情都照着前世的轨迹运行。而且同样是西戎增兵,西戎在位的也是那位手段残暴的新国君,同样是朝臣请旨让楚铮亲往,除了时间不一样,其他的和前世一般无二。 霍思锦心跳的很快,她在害怕,她怕楚铮这一去便回不来了。 “这些朝臣们是怎么回事,殿下是东宫太子,国之储君,怎可让您亲自涉嫌?他们拿着朝廷俸禄,就该为君分忧,关键时候却把您往外推,哪有这样做臣子的!” 霍思锦很气愤,是朝臣们无用,才会把楚铮推至险境。 她知道楚铮不畏战,随即又劝道:“殿下,您不能去,我南楚又不是没有擅长打仗的将士,西戎这才刚多了几个兵,您就要亲上战场,岂不是明摆了告诉西戎,南楚除了骆家军,就只有殿下您能掌控大局了吗?” 楚铮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男装的女子,他心悦她,但是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觉到,她是个满腹柔情的女儿家。 从进门到现在,他不过说了他要去战场,她便情绪激昂地说了这么多,明里暗里就一个意思——不让他去。 这一刻,楚铮忽然生出一种感觉,丈夫要上战场,妻子舍不得,怕他一去不回,所以想尽了千方百计,找遍了所有能找的理由让他不要去,甚至怪罪到旁人头上,都是旁人无用,所以她的丈夫才会涉险。 楚铮印象中的霍思锦是聪明而又理智的,遇事不慌,处变不惊,深谙世间万物运行规则,从没有像现在这般露出不讲理的情绪化一面。 楚铮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了唇角,她是真的关心他,在乎他,他心里有一种感觉,这份关心与在乎,不是下属对主君,而是女人对男人。 他喜欢她,而她内心深处是不是也同样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感觉呢? 女人对男人的感觉。 楚铮不确定,但是他希望是。 “殿下?”霍思锦心急如焚,然而一抬眸却看见楚铮唇角轻扬,露出清浅的笑意。 她瞬间懵了,“殿下,您笑什么?”虽然他满腔热血,不畏生死,但是都要上战场了,怎么能笑得出来? 而且,他不是不爱笑吗?霍思锦的印象中,就没见他笑过几次,像方才这样的笑容更是少见。 霍思锦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难道是旁边有什么东西? 楚铮收起了笑容,道:“没什么,阿锦,你的心意本宫明白,你不愿让本宫涉险,但是西戎新皇手腕强硬,为人又好战,他这次突然增兵,只怕不是空穴来风。西戎一动,北元、东陵只怕也坐不住,若是真等到三方联手,那就晚了。所以边关的安防必须重新布置,我此去不仅是督战,更重要的也是为了布防。领兵作战,或许可以派旁人去,但是布防不行,必须要本宫亲往。” 霍思锦心头一酸,前面那句“阿锦,你的心意本宫明白”让她觉得怪怪的,哪里不对劲,但是听到最后那句“本必须要本宫亲往”,先前那点怪异的感觉立马被心酸所取代。 他非去不可,明知道前方凶险,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去。 霍思锦忽然想起前世的情景来,那时同样是西戎增兵,而那个带头上折子请楚铮亲赴边关的人是她,当时她和楚黎商议,趁着边关战事,将楚铮调离京城,虽然那时候她没想过楚铮会战死沙场,但是心里是隐隐有着期盼的,心想着战事没个一年半载是结束不了的,楚铮不在的这段时间,楚黎正好拉拢朝臣,讨得皇帝欢心,这皇位便更容易落到他头上。 而今把楚铮推向战场的人,不知是哪个阵营的,肯定少不了楚黎、楚恒之流的推波助澜,他们的心思定然同前世一样,巴不得楚铮战死沙场。楚铮一死,他有没有后嗣,到时候皇位就落到他们头上了。 第234章 阿锦,等本宫回来 “殿下,万一这是一个局呢?眼下京城里暗流涌动,三皇子、五皇子都在私底下运作,您这个时候离京多半就是个圈套。”霍思锦眼眸微凝。 前世的例子摆在那里的,楚铮意外身亡,楚黎在背后可以出了不少力的,只是这件事情楚黎并没有告诉她,还是楚铮死后,她无意中听到楚黎提过一句。 莫非,这次的境况也是出自楚黎之手? “殿下,我怀疑朝中有人和西戎合谋。”霍思锦语气严肃,楚黎既然说出了口,那必然少不了他的手笔,楚铮说到底是死在西戎人手上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楚黎和西戎达成了某种交易。只要楚铮一死,最有可能得到皇位的便是楚黎,楚黎必是许给了西戎不少好处,所以西戎才会不惜三十万兵马的代价杀了楚铮。 只是这件事楚黎做得十分隐秘,若非他无意中说漏了嘴,连霍思锦都被蒙在鼓里。 重生后,霍思锦也曾查过楚黎是怎么和西戎勾搭上的,只是什么都没查到。起初,她还以为是现在时间还早,楚黎还没和西戎联手,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殿下,我怀疑和西戎勾结的人是楚黎。”霍思锦也顾不得许多了,楚铮都要上战场了,危在旦夕,虽然没有证据,她也要说出来,好叫楚铮有所提防。 楚黎,楚黎,又是楚黎。 楚铮眉头稍皱,霍思锦提过很多次楚黎的名字,虽然每次说的都不是好话,但是据他所知,霍思锦和楚黎并无多少往来,要说恩怨也不算太深才对,可偏偏霍思锦却恨极了他。 “阿锦,你说的这些本宫会让人去查。”楚铮忽略掉那点怪异感,随后正色与霍思锦道,“本宫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在京城要保护好自己,若是有难处,直管去东宫找郑长冬。郑长冬跟随本宫多年,为人沉稳,办事稳重,你大可放心。” 闻言,霍思锦心头一跳,“殿下是特意将郑侍卫留给我的?” 郑长冬是楚铮的贴身侍卫,楚铮很多事情都是交由他全权打理的,这一次去边关,战事凶险,他却没有带郑长冬,反而把人留在京城。又听他方才那番言语,分明是把郑长冬留给她。 “其他人本宫不放心。”楚铮没有隐瞒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你要脱离靖北侯府,本宫虽是太子,但也不能强行出手,本宫原本想着寻一合适的契机,助你离开,只是眼下本宫必须去边关,分身无暇,所以只能把郑长冬留下来。长锦,你想做什么尽管做,本宫一直在你背后。” 杨氏想要和离,楚铮便懂了,霍思锦这是要准备金蝉脱壳了。能不能顺利脱身,就看这一遭了。事关霍思锦的安危,马虎不得。楚铮暗地里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最坏的结果也都考虑在内,倘若霍思锦身份败露,那么最后的办法便是换人,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死囚替身。 只是偏偏时候不巧,他即刻就要启程前往边关,这一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虽然暗地里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楚铮还是不放心,这关系到霍思锦的命,他必须要慎之又慎。左思右想,他决定把最让他放心的郑长冬留下来。 “殿下,这不妥……” 霍思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铮打断了,“本宫已经决定了,你不必推辞。” 又怕她会产生心理负担,楚铮又道:“本宫人不在京城,京城里的事还要你替本宫拿捏,本宫留下郑长冬保护你,也是出于大局考虑。” “阿锦,本宫不在,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有的事情离不开你。” 他没对别的女子动过心,只有她,他只会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他离不开她。 楚铮说的隐晦,他知道话里真正的含义霍思锦并听不懂,但是没关系,会有机会懂的。 他都这样说了,霍思锦也知自己无法推辞,只得应下,“长锦不会让殿下失望。” 楚铮这般看重她,即便她不是以霍长锦的身份出现,她也决定依然要帮助他扶持他。只是,她未曾向他坦白…… 霍思锦从没想过要主动说出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如今被楚铮打动,忽然生出念头来,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楚铮即刻就要动身,若是这个时候说了,岂不是会让他分心? 霍思锦想了想,要不还是等他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再坦白吧。 “殿下,您此去一定要处处小心,尤其是暗处冷箭,什么东西都没有性命重要,您一定要安然无恙地回来。”等您回来,我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您。 楚铮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了笑,轻拍了两下又将手收回,“本宫记住了,你等我回来。”其实他更想抱抱她,不过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真这么做了,那就说不清了,反惹来她胡思乱想。 “本宫走了。”楚铮悄悄用力地看了他心爱的姑娘一眼,随后朝外走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望。 楚铮看着霍思锦,凤眸里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若是你同意,等本宫这次回来,便去求一道赐婚圣旨。” 赐婚圣旨,赐婚谁,很显然,他指的是他和霍思锦。 在感情上,楚铮是陌生的,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霍思锦的,他甚至都弄不清楚,他喜欢她究竟是目光被不由自主地吸引,还是因为那些诡异的梦境。 因为陌生,所以他愈发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敢做。他喜欢她,但她却一无所知,他对她的好,她只以为是主君对谋士的看重。他看在眼里,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但他却又不说破,一直在等待,等待哪一天她能自己发现。 但是,忽然之间,楚铮不想等了。等待的过程中有有太多的未知,他怕等来等去最后却等来了满腹的遗憾。 等从边关回来,他便和她说清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 阿锦,本宫心悦你,今生只愿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虽然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但是他想她对他最起码还是有感情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有总好比过没有。只要她愿意嫁给他,他就能和她永远在一起了。人生还有很长的路,他们可以一起走,在这过程中,他便有机会得到她的爱。 或许,这样也不错。 说完这句话,楚铮就走了。临走时说的这句话,成功地让霍思锦心里再次掀起了波澜。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害怕。时间已经不多了,霍长锦大概是等不来楚铮了,但是没关系,还有霍思锦在…… “锦儿,刚才是太子殿下来了?”楚铮是翻墙进来的,外人是不知道,但是不巧杨氏过来找女儿说话,正巧看见楚铮离去的身影。杨氏不知,正要追上去,好在流光眼尖,及时拦住了她,告诉她那是楚铮。杨氏这才放下心来,想必楚铮是有事找霍思锦。 霍思锦点了点头,“太子殿下就要出征了,过来嘱咐我两句。” 杨氏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储君出征,莫不是边关出大事了?”她虽是妇道人家,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但是太子是何等重要的人物,他亲往战场,看来这场仗很重要。 “太子殿下身经百战,没有他应对不过来的战事。”就算前世楚铮虽然战死沙场,但是敌军也没讨到好,最终全军覆没。 第235章 祈求,盼他平安归 “只盼他能平安归来。”霍思锦悠悠说道,目光落向方才楚铮离去的方向。 一开始向楚铮示好,是她的私心,扶持楚铮压制楚黎,为前世的自己出一口恶气。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的变了呢? 霍思锦自己也说不清,她只知道楚铮对她实在太好了,更重要的是,他不止对她好,而且还全心全意地信任她,他待她分明不是上司对下属,而是朋友,真心的朋友。 朋友相交本该诚心以待,他做到了,而她却没有。 就像这一次,楚铮出征,她明知道有危险,却只是提醒他几句,未曾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于他。 霍思锦叹了口气,可是她不能说啊。重生之事,太过诡异,她不敢对任何人说。 “锦儿,你怎么了?怎么叹起气来了?”杨氏见霍思锦面露忧愁,“你在担心太子殿下?” 霍思锦诚实地点了点头,“母亲,除了您之外,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便是太子殿下。他这次出征,我心里很不踏实,但我又帮不了他,我……” 霍思锦惭愧地低下头去,她连愧疚两个字都说不出,她实在亏欠他良多。 “这……”杨氏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儿,要说霍思锦能帮楚铮什么,杨氏也不知,按理说男人的事情,女人素来是插不上手的,如霍思锦这般女扮男装的实属罕见。一个女人要想帮一个男人,杨氏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悉心伺候,让男人没有后顾之忧,能安心在外做大事。 杨氏心头一跳,看向女儿,虽然男子装束,但她终究是个姑娘家,杏眼柳眉,顾盼生辉,而且她已经十六岁了,该是到了议亲的年纪了。眼下她们也已经在计划着脱离靖北侯府,以便她能恢复女儿身。霍思锦跟着楚铮身边也大半年了,太子殿下楚铮样样出众,而且又对她极好,她莫不是生出思慕之情了? “锦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太子殿下?”杨氏心里这样猜测,嘴上也问出了口。 霍思锦一听,愣了片刻,随后摇摇头,“我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前世的她就是在感情上栽了大跟头,她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在想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那你现在想想,你心悦太子殿下?”杨氏继而又道,她虽然婚姻生活一团糟,但到底是过来人,没往那方面想,不代表心里没有,或许在内心深处,早就住下了一个人,而自己却没有发现也说不定。 “母亲,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思想这些。”霍思锦摆了摆手,她根本考虑这些事。 至于楚铮所说的赐婚之事,霍思锦唇角微抿,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可能霍长锦已经不在了,到时候只有霍思锦。楚铮若是依然坚持,那她便如他所愿。 前提是,他能平安归来。 “母亲,我想去一趟普荫寺,为太子点一盏祈福灯。”她能为他做的不多,上天既然能给她机会重来,那便也请给楚铮一个机会,让他能顺利打完这一仗。 杨氏也是信奉神明之人,“娘陪你一起去。” 翌日,母女俩便一同去了普荫寺,霍思锦虔诚地为楚铮请了一盏祈福灯,跪在蒲团上默默念道,“信女真心祈求,祈求能保佑太子殿下平安归来,只要殿下能平安,霍思锦愿意把自己的福气都分给她。” 她能活着,是天赐的福分,她一直也很珍惜这份福气,但如果要她拿自己的福气换的楚铮平安,她是愿意的。 楚铮对她的好,让她铭感五内,却无以为报。 “锦儿,西边有个祈愿树,听说很是灵验,你可以把心愿写下来,挂在树上。”杨氏看出女儿的担忧,也没有别的办法宽慰她,唯有帮她祈愿。 既然都寄希望于神明了,再祈求一次也好。霍思锦便又把心愿写下,悬挂于祈愿树枝头。 杨氏陪在霍思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锦儿你也别太担心了,你也说了,太子殿下战无不胜,多年来从无败绩,这一次也定能顺利大胜归来。” 霍思锦笑了笑,“母亲,我都明白的。” “殿下已经出发了,战场上的事情我帮不了他,只祈求上天能听到我的心愿,保佑他平安。” 霍思锦随后又道,“不止他要平安,我们也一样。母亲,您要做好准备,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该回靖北侯府了。” 杨氏皱了皱眉,“还要回去?” “自然要回,和离书还没拿到手呢,您一直住在外面,却又没正式和离,就始终没能脱离靖北侯府,做不得数的。”霍思锦正色道。 杨氏倒是能理解,只是她心里有顾虑,“我们回去之后,侯爷要是依然不答应和离呢?锦儿,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霍思锦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不过,她唇角微扬,“不会太久,侯爷会答应的……” 从普荫寺回来后,刚进门,喜嬷嬷就过来禀告说,三皇子楚黎来了,已经等候多时了。 “母亲,您先回房休息,我过去看看。”霍思锦对杨氏说道。 杨氏点头应下,“锦儿你多加小心。”楚黎已经知晓霍思锦身份的事,霍思锦并没有告诉杨氏,但杨氏可是记得的,霍思锦曾对她说过,霍娴妃和楚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正厅 霍思锦抬脚走了进去,拱手行了一礼,“三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楚黎连忙过来扶她,然而霍思锦慌忙后退两步,避开了他的手。 楚黎收回了手,温声笑道:“是本殿的不是,唐突表妹了。从前不知表妹身份也就罢了,如今是本殿疏忽了,表妹别见怪。” 霍思锦摇摇头,“不怪三殿下,是我这一身装束的缘故。”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霍思锦心里其实很清楚,不是楚黎忘了她是女儿身,所以忽略了男女之别,分明就是他故意为之,故作亲密,拉近距离。 “长锦外出方才回来,让三殿下久等了,实在抱歉。”说完,又是一礼。 楚黎连连摆手,“表妹不必自责,是本殿来得突然,没提前打招呼。” 霍思锦淡淡地笑了笑,岔开话题去,“殿下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她也就是和楚黎客气一下,并不想和他你来我往地绕弯子。论表面功夫,没人做得过楚黎。霍思锦也不想费功夫在表面客套上。 “本殿原是想过几日再来的,只是那日从表妹这里回去之后,日夜挂心,实在放不下,所以今日才冒昧前来,就想问问表妹考虑地如何了?” 楚黎见霍思锦毫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索性便都说了,“表妹,你能坚持这么多年,本殿也知道你心性极坚,只是你到底是个女儿家,如今又过了及笄之年,你应当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了。本殿是你亲表哥,血脉相连,你大可以信本殿……” “殿下!”霍思锦出言打断了楚黎的“肺腑之言”,识破真面目,再听到这些话,生生令人想作呕。 霍思锦顿了顿,内里快速地收敛好情绪,随后看向楚黎道:“殿下谦和有礼,长锦虽然和殿下来往不多,但也知殿下为人,从前是长锦不对,迁怒殿下,对您无礼,长锦再次郑重地向您道歉。” 说时,霍思锦恭谨地拱手行了一礼。 “表妹,快莫要如此。”楚黎再次伸手,只是这一次并没有碰到她,而是虚扶一把,既表明了心意,又没有失礼之处,将端庄谦和发挥地淋漓尽致。 第236章 宽宥,若我是皇帝 “多谢殿下。”霍思锦顺势站起身来。 楚黎看着她,轻叹一口气道:“不管是表妹,还是表弟,本殿都是你亲表哥。从前你对本殿没有好脸色,说实话本殿心里是不太舒坦,只是当本殿知道你原来是表妹时,那些龃龉便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表妹,这些年你过的实在太苦了,苦在心里,却不敢对人言。若是本殿能早点察觉就好了,你心里的苦至少能少些时日。” 说到动情处,楚黎的眼角都微微有些湿润了…… 看着楚黎深情款款地模样,霍思锦在心头感慨,楚黎若是做戏子必然是名角儿,唱念做打样样出众。若非她经历过了一遭,单从面相上,她还真看不出来楚黎的虚伪。 瞧那眼角的湿意,还有脸上浓得化不开的深情,霍思锦微微低下了眼眸,心头默念:这是驴在叫,驴在叫…… 她怕再看下去真的忍不住要吐出来。 楚黎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末了,深情地道:“表妹,你是靖北侯府唯一的嫡女,本该是养在深闺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你实在不该吃这么多苦头。你信我,好不好?” 一声“好不好”,声音低沉,情绪浓郁,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尽数包含其中。 说了这么多煽情的话,最后这一句便是收尾了。霍思锦这才微微抬眸,对上他双眼时,杏眸含泪,“表哥,谢谢你,这么多年,我冒充哥哥,其实我也不想,可是我没有办法,只能咬牙撑下去,谢谢你理解我的苦楚。” “这么多年,只要表哥你对我说这些话。” “表妹……” 霍思锦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与楚黎道:“表哥,我信你,可是我也想过了,这件事你帮不了我。我在陛下面前是过了明路的,陛下还恩赐我为靖北侯世子。一旦我身份揭开,那我便犯了欺君之罪。欺君之罪,那是何等大罪,是要杀头的。表哥,你虽是皇子,可我犯的罪太大了,没有人能护得住我。” “表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能连累你。表哥,我这身份也不知道还能隐藏多久,往后你还是不要和我来往了,不然我身份揭露,你也会跟着受牵连。” “我这辈子早就完了,活的战战兢兢,也不知道哪一天生命就走到了尽头。表哥,我知你对我好,我只求你一件事,若是有朝一日我出了事,求表哥能照拂我母亲一二。” 楚黎听后,连忙接过话去,“表妹,你别说这种丧气话,一切都还不晚……” 没等他说完,霍思锦就苦笑一声,“表哥,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的。欺君之罪,除非是陛下大发善心不追究,不然我难逃一死。表哥怜惜我,愿为我求情,可是没用的,女扮男装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陛下是一国之君,是皇帝,他怎么可能宽宥?” “不,表妹,皇帝是可以宽宥你的。”楚黎疾声接过话去。 随后,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若我是皇帝,我一定宽宥你,赐你无罪。” 霍思锦闻言脸色大变,“表哥,你在说什么?” 随后,她慌忙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方才低声道:“表哥,这种话可说不得,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禀告了陛下,纵然你是皇子,在帝位皇权面前,可不论什么父子,只有君臣。” 楚黎对霍思锦的反应满意极了,这么慌张的劝谏,足见这位思锦表妹已经朝他靠近,知道为他考虑了。 “表妹,这些话就我们私底下说说,只要我不说你不说,便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不妨事的。”楚黎温声说道。 霍思锦却是急道:“我自然是不会出卖表哥,但是表哥你要知道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四个字落在楚黎耳中,楚黎心下以为指的是霍思锦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护卫飞羽。飞羽是什么来历,楚黎没有查到,但是结合飞羽出现在霍思锦身边的时间,他猜测恐是楚铮放在霍思锦身边的眼线。 “我的人在外守着,不会让人靠近的,表妹只管放心。”楚黎看向霍思锦,“表妹,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你,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只有皇帝赦免你,你方能换回女儿身,而且还没有人敢说你的是非。”楚黎继而又道,“旁人都信不过,但是我可以。表妹,若是有朝一日登上皇位的人是我,你是我未婚妻,便是皇后,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未婚妻…… 霍思锦在心头冷哼,啊呸,哪来的脸,转眼间连未婚妻几个字都说得出口了。 由始至终,楚黎的未婚妻都只是霍芷柔,至于楚黎所说的靖北侯府嫡女才是三皇子妃,这样的话,霍思锦若是再信,她就是傻子。 “表哥,你可别胡说,我能活着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我……”霍思锦头微微低下,“我从没想过,也不敢想。” 楚黎以为她低头是害羞,殊不知,霍思锦是怕露馅儿,索性低下头去,不让他看到她面上的神情。楚黎敢把争夺帝位这样的话说出口,可见他已经信了她的话,所以这个时候她也不需要装的有多真,低下头去,隐藏自己的神情,其他的楚黎自己便会往他想要的那个方向猜测。 “表妹,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的确不敢信,但是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楚黎开始游说霍思锦,“太子残暴,戾气太重,虽然占着正统名分,可是他杀戮太重,朝臣们都说他并非仁君,父皇虽然面上没有表示不满,可是却也从来不为太子辩驳,其实这就已经是父皇的态度了。父皇心里对太子是有微词的,除非太子能转了性子,否则日后难登帝位。” 广袖下,霍思锦的手握成拳,捏得紧紧的,她听不得楚黎这样诋毁楚铮,什么残暴,这些鬼话分明就是楚黎他们放出来故意毁坏楚铮名声的。 那厢楚黎并没有察觉到霍思锦的异常,依然滔滔不绝,“五皇子背后是姚家,但是父皇不喜,姚家这些年行事太过张扬,得罪了不少人,先前又被义安大长公主教训了一通,连爵位都被撤了,也成不了气候。” “表妹,太子和五皇子接连倒下,那么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便是我。”楚黎面上扬起灿烂的笑容,“表妹,等我登基为帝,便立刻为你恢复身份,并且迎你入宫为后,到时候,你便是南楚最尊贵的女人了,没有人敢说你的不是。” 楚黎说得天花乱坠,霍思锦却皱着眉头,沉默以对,似乎在忧虑着什么。 “思锦表妹,你别担心,我说的并非全无根据,只是路途艰险些罢了。”楚黎话锋一转,随即又道,“倘若成了,那么皆大欢喜,若是不成,表妹你也大可放心,绝不会连累到你。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再等一等,等到我拿着凤印迎娶你。” 楚黎的声音很轻,很柔,轻柔温润的嗓音里,又夹杂着浓浓的深情。 叫霍思锦如何不“感动”,她看着楚黎,眼眸微微凝着,“表哥,我……我可以帮你。” 此言一出,楚黎当即心头大喜,他废了这么多口舌,等的就是这句话。 “表哥,我可以帮你,五皇子不足为虑,但是太子殿下占着正统,不容小觑,我是东宫长史,我能帮你。”霍思锦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当然能帮他,帮他达不成所愿,离皇位越来越远。 第237章 演戏,唇角的冷笑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自己想听的话了,楚黎心头顿时大悦,不过面上却控制着不让自己表露出来,“思锦表妹,这怎么可以?从前不知道便罢了,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便不会让你再继续留在东宫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怎么能待在一群男人堆里?” 楚黎当然是要让霍思锦留在东宫做眼线,只是为了抓住她的心,他适时地表现出那么一点点醋意,让她坚信他心里在意她,舍不得她受苦。 又怕霍思锦当真撒手不管了,楚黎又添了一句,“皇位之争虽然不易,但是这些事情本来就该是男人做的,表妹你一个弱女子就不要掺和了。” 楚黎的弦外之音,霍思锦听得真切。她摇头道:“表哥,要和太子争皇位,太难了,你就让我帮你吧。更何况,我也想表哥早日登上皇位,我也好早日褪下这一身男子装束。” “表妹,你这么做我会心疼的。”楚黎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霍思锦了然,这么快就半推半就了。 也好,省的她还要继续和他周旋。 “没事的,表哥,我都习惯了。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始终放心不下……”霍思锦欲言又止。 “什么事?”楚黎连忙接过话去,“表妹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和表哥说,表哥都会帮你的。” 霍思锦咬了咬唇角,“是我母亲。” “表哥,靖北侯待我母亲不好,母亲已经心如死灰,原本是打算同他和离,从此和靖北侯府再无瓜葛。奈何侯爷不同意,母亲一气之下这才住到了这里。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如今我是没有主意了,表哥,你说我该怎么办?”一句话将问题抛给了楚黎。 楚黎原是不在意杨氏和离与否的,只是如今霍思锦问他该怎么办,这是将他当做依靠的意思啊。他刚刚才把这个新晋的表妹哄好,若是不处理好这件事,霍思锦心里必然会有疙瘩。 若是霍思锦心里对他生出不满,那么为他做事就没那么尽心尽力了,那届时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楚黎思忖片刻,道:“思锦表妹,如果舅母和离了,那你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尴尬。” 霍思锦面露难色,“我知道,可那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这么多年,她备受冷落,日子同样不好过,如今她想开了,想要离开,我如果反对,岂不是枉为人子?” “表妹,那我问你,舅母想和离,无非是因为舅舅对她不好,但如果舅舅改观了呢?那舅母还会想离开吗?” 听了这话,霍思锦仔细地想了想,随后摇摇头,“如果侯爷当真改了,母亲或许也不会坚持和离了。” 楚黎笑着点了点头,“这就是了。表妹,你放心,舅舅那边我来劝,日后定不会让他再冷落舅母。” 他在心里盘算着,只要霍思锦这边松了口,至于靖北侯那边,倒也好办,只要由霍娴妃出面相劝,靖北侯不会不听的。 楚黎又和霍思锦说了一会子话,见霍思锦这边已经哄好了,他便起身告辞了。 “我送表哥出去。”做戏做全套,霍思锦殷切地将楚黎送至大门口,见楚黎走了方才进来。 关上大门的那一刻,霍思锦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锦儿,三皇子走了?”杨氏一直留意着大厅这边的动静儿,一听说楚黎走了,连忙跟过来看看。 霍思锦点了点头,“走了。”目的已经达到,他自然就走了。 “母亲,您准备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您回靖北侯府了。” 她知道楚黎定然不会同意让杨氏和离的,既然不和离,为了安抚她,他必然会想办法劝服靖北侯同她们和解,甚至为了降低姿态,表明态度,靖北侯可能还会亲自来接杨氏。 事实上,正如霍思锦所料,楚黎出了门,直奔皇宫霍娴妃的寝宫。 毓秀宫中 楚黎把他已经搞定霍思锦的事情与霍娴妃说了,然后又说起杨氏之事,“母妃,不能让舅母和舅舅和离,表妹极其孝顺舅母,这才刚拉拢住表妹,舅母那边也需要稳住。所以儿臣想请母妃出面,说服舅舅接舅母回府。” 霍娴妃闻言,却没有立刻应下,反而挑眉问道:“你确定你已经哄住了霍思锦?你忘了她从前可是这么都不肯站在你这边,如今怎么这么容易就投靠你?” “母妃说的这些,儿臣心里都有数。”楚黎并不觉得他失败了,“思锦表妹到底是个女儿家,从前不过是一个硬着头皮逞强罢了。如今儿臣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她自然也就不会再逞能了。儿臣许了她这么大的承诺,她怎会不心动?” 楚黎对自己很有信心,丝毫不觉得霍思锦那里有什么问题。 霍娴妃却比他谨慎小心,“黎儿啊,你可别把她当做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女扮男装,能活到现在,还进了东宫做太子谋士,她的心眼儿一点也不少。” 闻言,楚黎皱眉,“母妃您的意思是,她是假意投靠?” 这么一说,楚黎倒是有些动摇了,但是随即又兀自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她最大的秘密已经被儿臣知道了,如今她出了投靠儿臣,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太子已经去了边关,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她若是聪明,就该知道眼下太子不在,她就没有任何依靠了。” 也不知这话是在说服霍娴妃,还是楚黎在自我安慰,反正他自己是坚信不疑了。 “母妃,儿臣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是真是假,儿臣看得分明,她毫无破绽。当然,能做到这一点,要么是她真的被儿臣打动,决意投靠儿臣,要么就是她心机格外深重。” 楚黎理智地把现实情况分析了一番,不过他内心里更倾向于第一种,“母妃以为呢?” 霍娴妃道:“本宫只是觉得事情进行地太顺利了,所以有些不踏实,不过黎儿你心里有数就好了。不管霍思锦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黎儿你要记得,要处处防备着她,不能被她算计了。” “霍思锦她可不是霍芷柔,没那么容易拿捏。”霍娴妃提醒道,“她和你提起杨氏之事,嘴上是说她不知所措,实际上就是等着你答应劝你舅舅松口。” 对此,楚黎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若是一点都没什么可求的,那儿臣反倒觉得有问题。舅母留下,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母妃,您还是劝劝舅舅吧。” 霍娴妃轻笑着说道:“你急什么,本宫又没说不答应。杨氏当然要留下,霍思锦孝顺她母亲,只要她母亲还在侯府,那她就始终有所顾忌。” 不用楚黎回来提这件事,霍娴妃也是不会让靖北侯和杨氏和离的。 听得霍娴妃这样说,楚黎倒是松了一口气,“母妃您吓了儿臣一跳,儿臣还以为您顾及周家那边,所以不同意呢。” 楚黎心里很清楚,霍娴妃很看中周缙之,这也是为什么,明明霍芷柔身份不太正,但霍娴妃依然许诺正妃与霍芷柔的缘故。 杨氏回府,头一个损害的便是周氏的利益,楚黎见霍娴妃没有立刻应下,还以为霍娴妃顾忌周氏,所以不肯点头呢。 “周缙之和周氏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本宫可没那么多顾忌。”霍娴妃扬唇轻笑,“而且本宫了解周氏为人,她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顾全大局。你舅舅那边本宫会说服他。” 楚黎点了点头,“母妃,这件事情不能拖,越快搞定越好,若是舅母一日不回府,表妹就会一直陪着舅母,那儿臣拉拢表妹,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第238章 条件,接杨氏回府 “本宫心里有数,黎儿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霍娴妃语气里有责备之意,“本宫从小就教你,要沉住气,任何时候都不能乱了阵脚,从前也没见你这样,怎么今日就这般急躁了呢?” 楚黎解释道:“母妃,儿臣是急躁了些,但是眼下太子不在京城,五皇子一脉也一蹶不振,正是我们的机会,抓住了这次机会,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达成所愿了,儿臣如何不急?” 从小霍娴妃便教他,他们母子在后宫前朝都是不起眼的,但是没关系,只要他们稳得住,等到太子和五皇子两败俱伤之际,他们在站出来收拾残局,到时候天下边落在他们母子手里了。 楚黎牢牢地记得这些话,这么多年,他也是一直这样做的。 只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上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若是不抓牢了,错失良机,岂非要悔恨终生? 霍娴妃便也没再指责儿子的不是,楚黎说的不错,眼下的确是个好机会,只要利用得当,他们母子多年的夙愿很有可能便能达成了。 “黎儿,你心里有数便好,不过母妃还是要再多一句嘴,你可不许不耐烦。”霍娴妃语气温和了许多。 楚黎摇头答道:“母妃您说,儿臣都听着。” 只听霍娴妃道:“霍思锦只是助你上位的垫脚石,你可别真对她生出什么情意来,你身边的那个位置一定要留给你芷柔表妹。” 楚黎笑出了声,“儿臣还当什么事情呢,母妃放心,儿臣只是利用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身为女子,却充作男儿身长大,哪里还有什么闺誉可言。有朝一日,儿臣登上那个位置,要娶的也该是名满天下的贵族女子,绝对不是霍思锦那样的。” 闻言,霍娴妃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样说,母妃就放心了。芷柔那孩子才是最适合你的,虽然她性子娇纵了些,但是她那性子也易掌控,你舅舅也是真心为你好,将来你上位了,霍家也不会给你添麻烦,只会处处帮着你,后宫前朝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再好不过。” 楚黎心下微惊,“原来母妃选了芷柔表妹,还有这一层缘故?”他只当是霍娴妃想提携自己的娘家一把,又看重霍芷柔有个官运亨通的舅舅,所以才定下了这门亲事,却不想霍娴妃想的如此深远,把他上位之后的格局都考虑在内了。 霍娴妃红唇轻扬,笑着说道:“本宫虽然姓霍,但做女子的,只要嫁了人,那便是夫家的人了,生了儿子,那便一心一意为着儿子着想。黎儿,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就是你舅舅也远不如你重要。” 她一直拎得很清,她唯一的依靠是她的亲生儿子楚黎,至于亲哥哥靖北侯,那只是她的明面上的依靠。这些年,她把同娘家的关系维系的很好,并非是想提携娘家,而是想让娘家成为她儿子的后盾。 “母妃深谋远虑,儿臣自愧不如。”楚黎朝霍娴妃躬身行了一礼,“母妃,儿臣定然不会让你失望,定要让您成为太后,您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霍娴妃含笑点了点头,“我儿孝顺,母妃都知道。母妃也会竭尽全力,助你上位。你舅舅那边好办,明日本宫就召见他。” “舅舅还不知道思锦表妹的事,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他?”楚黎问道。 霍娴妃当即摇头,“不能告诉他,你舅舅那个人最不喜欢被人欺骗,杨氏骗了他十多年,他虽然从没喜欢过杨氏给他生的儿女,但是一旦知道是假的,他必然会大怒。” 楚黎想想也是,便道:“那就瞒着他。” 翌日,霍娴妃就召见了靖北侯。霍思锦不知霍娴妃是怎么对靖北侯说的,但是霍娴妃的确是劝服了靖北侯。 靖北侯从宫里出来后,便登了别院的门,同行的还有楚黎。 楚黎是自请跟上来的,他估摸不准靖北侯的心思,怕出意外,所以跟过来看看。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见霍思锦扶着杨氏走进了大厅。 杨氏看了看靖北侯,却没有开口同他打招呼,从他面前走过,随后在主位椅子上坐下。杨氏没开口,霍思锦同样没有,不过倒是与楚黎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楚黎朝她露出个温柔地笑意,他倒是没责怪杨氏和霍思锦的无礼。今日之事,霍娴妃已经同靖北侯说好,需的要他主动示好,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靖北侯原本心里还指望着杨氏主动开口,但是奈何等了一会儿,杨氏始终没说话,他又想到霍娴妃的交代,若是他不主动一点,杨氏肯定是不会回去的。 咳咳! 靖北侯假意轻咳了两声,随后抬眸,严肃地说道:“夫人,闹够了就该回去了,本侯今日亲自接你回去。” 言下之意,他已经给足了对方面子了,若是杨氏还不肯松口,那便是她过分了。 杨氏咬了咬牙,来之前霍思锦便和她交代过,回是肯定要回的,但是没必要对靖北侯服软,不然他还会以为她们好欺负。 “我之前已经同侯爷说得很清楚了,我是真放下了,只要侯爷签了和离书,从此以后,咱们两不相干。” 又是和离书!靖北侯心头怒火蹭蹭往上涨,“本侯也说过了,和离,不可能。” “舅舅……”见靖北侯语气不好,楚黎连忙出言提醒。 随后,靖北侯才稍微放软了语气,道:“夫人,从前本侯是冷落你,待你不太好,但是你始终都是靖北侯夫人。从前你是,往后你还是。你出身书香门第,最是重规矩,为妻者,当贤惠温良,最忌讳的便是善妒。” “我什么时候善妒了?”杨氏当即反驳,她从未阻止过靖北侯纳妾,就连当初周氏进门,以不尴不尬的平妻身份进门,她虽恼怒,却也没有不让他纳周氏。 “本侯当然知道你不是善妒的妇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靖北侯接过话去,“你离家出走这么多天,是为了气本侯,如今气了也气了,那和离的事情也该翻篇了。” 杨氏眉头皱的紧紧的,“侯爷觉得我提和离,只是为了气你?”他莫不是以为她对他还有夫妻情分不成? 若不是为了她的锦儿,她才不会和靖北侯周旋呢! “难道不是?”靖北侯不以为意,他深信杨氏是气急了,再加上旁边有逆子怂恿,所以她才破罐子破摔,要同他和离。 靖北侯看了一眼霍思锦,一切都是这个逆子搞出来的。只是霍娴妃嘱咐过他,霍思锦还有大用,不要再同她发生争执了。 靖北侯想想,又把怒火压下。 对于靖北侯的误会,杨氏思忖片刻,没有揭破,反倒是说道:“侯爷,你既然知道你从前有多过分,如今就这么三言两语,便想揭过去了,这也未免太容易了吧?” “那你想怎么样?”靖北侯看向杨氏,他倒是不觉得生气,杨氏从前唯唯诺诺的,只知道哭哭啼啼,却不想如今倒是学会和他讲条件了。 杨氏看了看霍思锦,霍思锦朝她点了点头。 “要我回去可以,但我有条件。” 杨氏正色说道:“我既然是侯夫人,就该得到侯夫人应有的尊重。周氏是妾,但她年纪比我还长几岁,如今又怀着身孕,我也不为难她,但是霍芷柔不行。按照规矩,庶出的子女都该尊称我这个嫡母为母亲,这么多年,周氏把持着靖北侯府后院,把霍芷柔惯得无法无天,是时候该学些规矩了,我回去之后,霍芷柔要日日前来请安,受我这个嫡母的教养。” 第239章 不信,立个字据先 “柔儿?”靖北侯皱起了眉头,他以为杨氏会提出蹉跎周氏一番,却不想她把目标对准了霍芷柔。 靖北侯没有料到,楚黎同样没有料到,他连忙看向霍思锦,只见霍思锦与他做口型:一会儿告诉你。 杨氏点头说道:“不错,就是霍芷柔。侯爷大可以放心,我不会把她怎么样,只是要她明白,我是她的嫡母,锦儿是她嫡兄,她要学会尊重人。” “侯爷不答应?”杨氏反问道。 靖北侯犹疑着说道:“夫人打算怎么教养她?” 杨氏轻笑,“侯爷只管说答不答应,至于怎么教养她,那是我的事。” 见靖北侯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杨氏又笑道:“侯爷不肯答应,莫不是怕我打她不成?侯爷,你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我别的没提,偏偏提了这个要求。” “为什么?”靖北侯正色问道。 这是他一直疑惑不解的,杨氏骨子里是个心肠极其柔软的女子,她恨周氏,但是却也不会把恨意全部都加注在周氏的女儿霍芷柔身上。 她就算为前十几年自己的遭遇不平,那也该是找周氏报复才对,怎么会找到霍芷柔身上? 杨氏先叹了口气,随后方才缓缓说道:“侯爷要纳妾,我作为正妻不该阻止,但侯爷宠妾灭妻,全然不给我留一丝颜面,这也太过分了。如今,十多年都过去了,我就算把周氏打一顿,甚至再过分一点,逼着侯爷休了周氏,可那又有什么意义,过去十几年我的苦楚还是不能得到纾解。” “如今侯爷要我回去,可以,那请给我该有的尊重。我若是还年轻,那么我今日定然会要求,回去之后,侯爷的妾室必须每日到我房里晨昏定省立规矩,要她们知道,我才是正室夫人。不过现在嘛……” 杨氏摇摇头,轻笑着说道:“我的孩子都大了,我也人到中年了,没必要再和妾室计较。但是该有的尊重不能少,那便要庶女知道,嫡母是要尊重的。” 换句话说,她这是要在霍芷柔身上,找到属于她的尊重。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靖北侯想了想,杨氏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她教养霍芷柔,也会按规矩来,不会真的把霍芷柔怎么样。杨氏提出这个条件,总比让周氏晨昏定省立规矩强。 如此一想,靖北侯当下也就没有再犹豫了,“好,就依照夫人所言,回府后,本侯便让芷柔每日到你房里,听嫡母训诫。” 杨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朝喜嬷嬷使了个眼色,喜嬷嬷端上纸笔来,“口说无凭,还请侯爷把方才所说写下来,给我留个凭据。” 靖北侯脸色都青了,“本侯都说了,难不成你还怕本侯反悔不成?” 杨氏抬眸看向他,“侯爷最是喜欢这个女儿,我当然怕侯爷反悔。” “舅舅,你就写下来吧,可别功亏一篑。”楚黎在一旁提醒道。 靖北侯接过纸笔,看了看杨氏,却没有立刻落笔,“你说句实话,这个主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长锦说的。” 杨氏立刻回答,“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让霍芷柔学规矩,是霍思锦提出来的,至于要靖北侯立下字据,这还真不是霍思锦的意思。霍思锦虽然不喜欢靖北侯,但人家到底是侯爷,反悔抵赖这样的事情想来也做不出来,但是杨氏不这么想。杨氏认为,靖北侯就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当年他来杨家提亲的时候,承诺会好好对待她,结果才过了多久,就立马翻脸不认人。 所以,杨氏信不过靖北侯,一定要他立下字据,白纸黑字,容不得抵赖。 靖北侯看着杨氏,杨氏毫不客气地和他对视,“锦儿是个好孩子,我从不觉得她做错过什么。就算这个主意是她出的,我也不觉得这个主意有什么不对,所以我也没必要为她遮掩。” 这么一说,靖北侯将信将疑,这还真是杨氏想出来的? “你,变了好多。”良久,靖北侯方才悠悠吐出这样一句话。 从前的杨氏,绝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杨氏苦涩一笑,“都是侯爷逼出来的。”她若是不硬气一点,那么她的孩子就完了。 “从前,我做错了许多事,若是我早这样,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结果。”她的锦儿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 靖北侯深深地看了一眼杨氏,随后提笔唰唰写下,带到墨迹干了之后,方才示意喜嬷嬷拿去给杨氏看。 靖北侯倒是没出幺蛾子,把承诺之事都写的分明。 “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了,现在该回府了吧?”靖北侯对杨氏说道。 这一次,杨氏没有再推辞,“走吧。” 走到门口时,靖北侯停下脚步,看了看身后,问杨氏道:“怎么没有带任何东西?”连个包袱都没有,杨氏就跟着他走了。 杨氏淡声说道:“没什么可带的。” 靖北侯皱眉,他怎么觉得杨氏没带东西,其实是为日后离家出走做打算呢? 不过,随即想到侯府里杨氏的东西都没动,也都是齐全的,不带便不带吧。既然杨氏这次回去了,他也不会让她再有离开的机会了。 回府的路上,靖北侯和杨氏坐一辆马车,而霍思锦和楚黎则是坐另一辆马车。 “表哥,其实我母亲……” 霍思锦刚要解释,却听楚黎接过话去,道:“是为了你,舅母这么做,不是为了让芷柔学会尊重嫡母,而是为了尊重你。” 杨氏没有追究周氏,反而是将矛头直指霍芷柔,其实是为了霍思锦。她要让霍芷柔知道,霍芷柔只是个庶出,身份上比嫡出的霍思锦低一大截儿,往后她也别想和霍思锦争。 霍思锦点了点头,“看来表哥已经猜到了。母亲她不想我步她后尘,所以她想为我做点什么。” 言下之意,她心里是介意楚黎和霍芷柔有婚约的事情。 “表哥,你不会心疼了吧?”霍思锦眉梢微微上挑,看向楚黎。 楚黎赶忙摇头,“合该如此,我怎么会心疼。” 心里却是更放心了,他猜测定是霍思锦给杨氏出的主意,实则是她吃醋,想要压霍芷柔一头,为将来做打算。 霍思锦会因为这个吃醋,那就更好了,说明她的心里已经在意他了。 “不心疼便好。”霍思锦唇角轻勾,“我母亲心软,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只是想让她明白一些道理。表哥,倘若霍芷柔在你面前哭诉,你可不要怪到我和我母亲头上哦。” 这是在给他敲警钟,若是霍芷柔在他耳边说东说西,他可一定要站在她这边。 楚黎点了点头,“思锦表妹,你放心,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便不会再和芷柔纠缠不清。” 霍芷柔什么性子,他很清楚,受了委屈,定然要同他哭诉,甚至要他给她做主。这趟浑水,他可不能沾。所以,楚黎打定主意,往后还是少见霍芷柔为妙,一来耳根清净,二来也免得霍思锦疑心。 听了楚黎这话,霍思锦唇角弯曲的弧度更大了…… 杨氏回府,周氏并不知情,当她得到消息时,顿时心下一惊。不过随后,她很快镇定下来,“杨氏回来就回来吧,她仍旧是靖北侯夫人,回来也是早晚的事。” 周氏拎得清,杨氏提出和离,但靖北侯没有同意,和离书没有签,早晚杨氏都会回来的。 “侯爷说,让您带着府上的女眷都去迎接夫人回府。”含翠迟疑着说道。 周氏顿时变了脸色,“带着府上的女眷?所有的?” 第240章 暗谋,坐等她发疯 含翠点了点头,“侯爷是这个意思,特意强调了,包括夫人您和芷柔小姐在内,都要去。” 周氏沉着脸,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方才吐出一句话来,“好大的阵仗。” “夫人,您如今身子重,要不然就不去了吧?侯爷他应该不会介意。”含翠小心翼翼地说道。 周氏却冷笑道:“去,怎么不去。侯爷都发话了,还特意强调了,我若是不去,岂不是不给侯爷面子。把芷柔叫上,走吧。” 靖北侯府大门口 周氏领着霍芷柔,环姨娘,还有月容、月嫣两个通房立在大门口,见杨氏下了马车,周氏方才上前,俯身行礼,“妾身恭迎夫人回府。” 身后的女眷都跟着大呼,“恭迎夫人回府。” 当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霍芷柔,若不是周氏非要让她来,她压根就不会来。 杨氏连忙虚扶周氏一把,温声说道:“你身子重,快别多礼了。” 杨氏怕周氏使绊子,上来就给她来下马威,所以手虽然伸出去了,但是却离周氏老远,并不曾碰到她。她就怕她的手刚触到周氏,周氏往后一倒,然后诬陷是她推的。 事实上,杨氏还真是多虑了,周氏这一胎怀的不容易,如今月份又大了,眼瞅着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她可不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做赌注。 周氏将杨氏的动作看在眼里,心头嗤笑一声,她还以为杨氏在外待了这么长时间,会有些长进呢,如今看来,还是老样子。 “黎哥哥。”霍芷柔一眼就看见楚黎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了,连忙笑着迎上前去。 却不想刚跑到跟前,却见霍思锦也从那辆马车里走了下来。 霍芷柔当即停住了脚步,沉着脸看了霍思锦一眼,“黎哥哥,你怎么和他坐同一辆马车?” 她不知霍思锦身份,但是她很不喜欢这个“兄长”,而楚黎是她喜欢的人,她喜欢的人怎么能和她不喜欢的人共坐同一辆马车呢。 “芷柔,不许胡说。”楚黎有些心虚,不过随即又道,“长锦是你嫡兄,你不可无礼。” 这话明显是在向霍思锦示好。 霍思锦视之以一笑,随后挑眉看向霍芷柔,“二妹妹,你的礼仪确实该好好学学了。” “要你管!”霍芷柔当即驳斥她,只是霍思锦好似没听到一般,没有理会她,与楚黎道:“表哥,今日辛苦你跑一趟,如今我们都安全到家了,表哥你也去忙你的吧。” 这话正合楚黎之意,当着霍芷柔的面,他总是有些为难,还是先走为妙,因此他点了点头,随后又与靖北侯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黎哥哥,你怎么这就走了,柔儿还有话想和你说呢。”霍芷柔想拉住他,但是却被楚黎躲开了。 “芷柔,本殿还有公务在身,有话改日再说吧。”楚黎不想再和霍芷柔纠缠,丢下一句含糊的话便快步走开了。 霍芷柔眉头皱的紧紧的,黎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周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便让含翠把霍芷柔拉了过来,又与靖北侯道:“侯爷,先进府吧。” 靖北侯点了点头,与杨氏道:“走吧,回府后我再宣布。” 一众人这才回到府中,靖北侯有事要宣布,周氏便没让人各回各房,而是叫人都集中在大厅。 靖北侯和杨氏坐于高位,霍思锦立在杨氏身侧,而周氏则是坐在靖北侯下手,旁边坐着霍芷柔。而环姨娘和月容、月嫣两姐妹则是坐在最末。 靖北侯没说话,周氏也垂眸不语,至于杨氏则是低头喝茶,霍芷柔百无聊赖,卷着手里的丝帕玩。主子们都没说话,环姨娘和月容、月嫣两姐妹更是不敢言语。 安静地气愤怎么看怎么诡异,环姨娘是个机灵的,她看向霍思锦,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然而霍思锦只是淡淡一笑,不知何意。 环姨娘自诩在靖北侯身边,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虽然前几日靖北侯宠幸了月容、月嫣这对姐妹花,但是环姨娘凭着自己的手段,又把靖北侯拉了回来,昨夜靖北侯又宿在了书房。环姨娘深深以为,月容、月嫣不足为惧。周氏都想出这样的昏招了,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至于杨氏,大夫人都要和离了,想必也不会计较什么妻妾之争。 环姨娘定了定神,随后娇声打破了安静地氛围,“侯爷,您方才说有事要宣布,是什么事情啊?”她心里隐隐有一股期盼,靖北侯要宣布的,肯定是提升她的位分。 然而,下一刻却见靖北侯看向了霍芷柔,道:“柔儿,你如今是大姑娘了,礼仪上也合该注意些,夫人是嫡母,往后你每日都要去向夫人请安,听从夫人教诲。” 正在搅丝帕玩的霍芷柔手下动作一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请安?不,我不干!我凭什么要日日给她请安!” 从小到大,霍芷柔就没向杨氏请过安。不仅如此,请安这种事,霍芷柔基本上也没做过,周氏娇惯着她,从来不让她早上过来请安,只让她多睡会儿。 “你给我坐下!谁让你大呼小叫的!”靖北侯原本还对霍芷柔有些愧疚,如今见霍芷柔这般没规矩,顿时觉得这个女儿的确该调教了。 周氏眼瞅着情况不对,连忙拉着霍芷柔坐下,低声道:“你别说话,让娘来。” 霍芷柔满腹的委屈,但是有周氏在,再加上方才被靖北侯那么一吼,她也吓着了,所以这才安静下来。 安抚好了霍芷柔,周氏这才看向靖北侯,温声道:“侯爷,芷柔失了礼仪,是妾身的不是,往后妾身会好好管教她的。” 言下之意,这给杨氏请安,还要接受杨氏的教导,这个就算了吧。她的女儿自有她来管教。 靖北侯放缓了声音,与周氏道:“绮梅,杨氏是嫡母,按规矩也该是她来教养。再说了,如今你怀着身孕,也不方便,芷柔就交给杨氏管教,你好好养胎。” 周氏眼睑下压,靖北侯不同意。 随后,周氏抬眸看向杨氏和霍思锦,淡声说道:“这是大夫人和世子的意思?” 杨氏当然不会承认,“这是侯爷的决定。” 要求是她提的,但是最后答应的可是靖北侯。 霍芷柔气疯了,“我不去,爹,我不要去给她请安。什么嫡母,我娘也是正室!” 正室?杨氏很想说,平妻这种事,放在高门贵族,有谁会真正承认。平妻,平妻,左不过也是个妾室罢了。 不过,杨氏瞧见霍芷柔通红的眼眶,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若是真惹得她发疯了,那也不好。 杨氏并不想掺和其中,于是站起身来,与靖北侯道了句,“侯爷,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至于霍芷柔这边要怎么处理,交给靖北侯去头疼,反正她手上有凭据,不怕靖北侯出尔反尔。 霍思锦扶着杨氏回了清芷园,杨氏这才长舒一口气,“我还真怕霍芷柔发疯,那可就真的下不来台了。” 杨氏虽然这些年都病着的,但是霍芷柔任性娇纵的名声她还是知道的。 “母亲放心,有周氏在,霍芷柔发不了疯。”霍思锦笑容淡淡,霍芷柔不懂事,但是周氏懂啊。 “锦儿,你为什么要娘提这个条件?”杨氏心里有疑问,只是先前忍着没问出口,这会子她忍不住了,“你不是说我们最后还是要离开靖北侯府吗?霍芷柔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霍思锦没有明说,只是淡淡一笑:“我在等霍芷柔发疯。” 第241章 试探,谁才是变心 “发疯?”杨氏皱了皱眉,“娘不明白。” 霍芷柔发疯有什么好的,她那么骄纵的个性,若是发起疯来,指不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不过杨氏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见霍思锦没有立刻回答,她想女儿有自己的计划,只是不方便告诉她罢了。 “锦儿你不方便说就不说,娘也不是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杨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柔声说道,“霍芷柔一向是被娇惯长大的,她若是发起疯来,指不定闹出什么动静儿来,你和她一向冲突良多,你千万要小心,别被她伤到了。” 什么事情都没有女儿的安危重要。 霍思锦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孩儿会计划好的,到时候只怕母亲您还要辛苦一下。” 做戏做全套,每个人都要登台的,缺一不可。 杨氏倒是不介意,她笑了笑,“这没事儿,只要咱们能全身而退,辛苦都是值得的。”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过了一会儿,喜嬷嬷进来禀告说,“环姨娘求见夫人和世子。” “锦儿,要见吗?”杨氏将目光投向霍思锦,反正她全听自己女儿的,女儿说见那便见,女儿说不见就不见。 霍思锦点了点头,“让她进来。” 不多时,就见环姨娘低头走了进来,先与她们二人行了礼,“妾身见过大夫人,见过世子。” 环姨娘是妾室,但杨氏早就不计较妾室了,“环姨娘坐下说话吧。” 闻言,环姨娘却没有立刻坐下,反而是将目光投向霍思锦,霍思锦淡声说道:“母亲让你坐你便坐。” 环姨娘这才笑着道了谢,“多谢世子,多谢大夫人。”世子在前,大夫人在后,她分的清楚孰重孰轻。 杨氏又招呼喜嬷嬷上了茶水,像招待客人一样对待环姨娘。 环姨娘又道了谢,随后笑吟吟地道:“本该是妾身给大夫人敬茶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不如今日便将这敬茶补上。”说时,就要端着茶盏往下跪去。 杨氏连忙拦住,“快起来,环姨娘不必如此。” 她都没打算在这府里待下去,这妾室的入门茶受了也没意义。 霍思锦将环姨娘的举动看在眼里,随后开口说道:“环姨娘,往后你还是不要过来了。” 环姨娘方才还笑语盈盈的脸上顿时一滞。 只听霍思锦下一句话又道:“叫周氏知道了,恐会迁怒于你。” 环姨娘心下一跳,这么说来,大夫人和二夫人这是要斗起来了? “做好你自己的事,瞎掺和对你没好处。”霍思锦语气淡淡的。 这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了,是要她安分守己,不要掺和任何一方。 “世子,没有您的提拔,奴婢也成不了姨娘,世子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尽管开口吩咐。”环姨娘当然想坐收渔翁之利,只是她眼瞧着今日杨氏是靖北侯亲自接回府的,周氏一点法子都没有,倘若两人斗起来,结果周氏惨败,而杨氏则是屹立不倒,那她总要表表忠心才是。 霍思锦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只是与她说道:“你回去吧,别被周氏发现了。” 没拒绝,那也就是变相接受了她的示好。环姨娘脸上重新扬起微笑,“妾身告退。” 杨氏眼瞅着环姨娘走出了门,这才问道:“她这是来做什么的?锦儿,这个环姨娘可靠吗?” “她就是想来试探一下我们的意思,她心大,巴望着有朝一日,您离开了,周氏成不了气候了,到时候她就能上位了。”霍思锦很清楚环姨娘的心思,“她唯利是图,不过她的处境注定她不可能倒向周氏,所以不必太在意她。” 原本她推了环姨娘上位,就是想牵制周氏的,如今目的也算达到了。往后环姨娘将如何,她也就不必再关注了。 只要环姨娘不自作聪明,往后她的日子还长,自有她的好处。 “我曾以为侯爷对周氏情深义重,没想到过了十多年以后,侯爷居然又纳了一房妾室。”杨氏咦嘘不已,从前她恨靖北侯对她薄情,同时也羡慕乃至嫉妒周氏能得到靖北侯全心全意的爱。如今,却不想,靖北侯居然纳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妾,着实让杨氏看不懂。 “周氏擅长抓住靖北侯的心,这些年她一直抓的牢牢的,所以靖北侯的心全都挂在她身上。只是么……”霍思锦勾唇冷笑,“周氏稍有不慎,就被钻了空子。” 而那个空子背后的操控者就是她。 “这么说来,站在女人的立场上,周氏其实和我一样可怜。”杨氏感慨道。 霍思锦却摇了摇头,“母亲,周氏和您不一样。” 她实话实说,“周氏的心性比您强。靖北侯移情环姨娘,她立刻从花楼里找了两个漂亮的姑娘,送到靖北侯床上当通房,就是方才立在最后的那两个姿容美艳的女子。” 杨氏倒是隐约有些印象,她皱了皱眉,“花楼里?” 花楼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场地,那里出来的女子可都是…… “花楼里的姑娘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又经过了专门的训练,最是贴合男人的心,周氏要分环姨娘的宠,所以千方百计找了那两个姑娘来。” 说起来,霍思锦都不得不佩服周氏,相依相伴数十年的丈夫背叛了她,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忍下怒气,抬了两个漂亮通房来巩固地位,不得不说她的心性也够坚强的。 杨氏一听,也是震惊不已,悠悠说道:“若是我,肯定做不到。”她的确做不到,当年周氏进门的时候,她只觉犹如晴天霹雳,顿时不知所措,若非那个时候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她想那个时候她恐怕就想不开自尽了吧。 …… 而此时,大厅中 杨氏和环姨娘等人先后离开了,周氏便将月容、月嫣两姐妹也挥退了,又命含翠把霍芷柔送回她房里,好好看着她。 “侯爷,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周氏看向靖北侯。 她将所有人都挥退了,这才和靖北侯开诚布公地谈,“侯爷是放弃我们母女了吗?” 靖北侯连忙答道:“绮梅,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过放弃你们。你依然掌管府中中馈,你手上的权力一样都不少。至于柔儿,她是该好好管教了,我这也是为她考虑。” 周氏哪里不懂,她抬眸怔怔地看向靖北侯,“府中中馈之所以还在我手上,是因为杨氏没要吧。” 她又不傻,事情如何,总能猜到一二。 “杨氏既然同你提了和离,就说明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她便不会再回头了。早晚都是要走的人,府中中馈握在手里也没意义。” 周氏这话落在靖北侯耳中,却是很不好听,“绮梅,是不是因为我把杨氏接回来了,所以你不高兴?” 靖北侯觉得周氏是故意说这话来刺激他的,他好不容易才把杨氏哄回来,哪里能让她走呢。 “不高兴?”周氏笑了一下,笑容里夹杂着讽刺,“妾身不高兴的事情多了,不差这一件。” 相比于杨氏回来,环姨娘的存在更让周氏觉得不高兴。 “绮梅,你这是什么语气?”靖北侯听出了周氏语气里的怪异,他皱起了眉头,“你非要同我这样讲话吗?绮梅,从前你善解人意,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变了呢。” 他不懂,为什么明明该是最贴他心的人,怎么忽然之间就变了呢? “到底是我变了,还是侯爷您变了?”周氏似笑非笑,眼眸里隐隐有泪光闪烁。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变,真正变了心的那个人明明是他。 第242章 哄着,愿侯爷不悔 “罢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周氏也不再纠结到底是谁变了这个问题,靖北侯是什么样的人,其实她一早就知道,要不然十多年前,她也不会牢牢地抓住他的心,把正妻杨氏都给挤下去了呢。 周氏看向靖北侯,正色道:“侯爷,柔儿是您的女儿,您从小最是宠爱她,您当真忍心拿她去给杨氏当出气筒?” 霍芷柔是她女儿,她自然心疼,她就问靖北侯一句话,他到底还疼不疼爱这个女儿了。 靖北侯一听这话,顿生不悦,“什么叫拿柔儿去给杨氏当出气筒?柔儿是我女儿,我难道还会害她不成?” “杨氏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你不是不清楚,她不会把柔儿怎么样。”靖北侯并不觉得杨氏会折磨霍芷柔,就杨氏那绵软的性子,也做不来狠辣的事情。 “性子再软的人,被逼急了,照样能咬人。”周氏正色道。 既然对方点名要霍芷柔,周氏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算杨氏不会,那霍长锦呢?”周氏又道,“她可不是什么善茬,你就放心让你女儿落在你那个逆子手里?” 靖北侯当然是不喜欢霍思锦的,他可以对杨氏有些余情,但是对霍思锦,他没有。 “杨氏答应过,不会把柔儿怎么样,霍长锦再忤逆不孝,也不会不听杨氏的话。”靖北侯心里清楚,霍思锦只是忤逆他,但是对于杨氏这个生身母亲,却是很孝顺的。 “绮梅,柔儿日后是要嫁给三皇子的,皇家的儿媳妇儿没那么好做。杨氏的父亲生前是太傅,礼仪教养素来出众,让杨氏管教柔儿一段时间,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对柔儿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靖北侯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但是这话落在周氏耳中,就只剩下苦涩了。 “我周家小门小户,是比不得杨家书香门第。”周氏看着靖北侯,眼中含泪,“侯爷,你当真狠心。” 她的语气很轻,但说出来的话,落在靖北侯耳中却好似重于千金。 若是从前的靖北侯,淡然不会在周氏面前提起这些门第差别。 “我都说了,我都是为了柔儿好。”靖北侯咬死了他没有私心,一切都是为了霍芷柔。 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然而靖北侯却还是为自己辩解,周氏没话说了。她闭了闭眼,让眼泪溜回去。 待到眼角的水痕都干了,她方才睁开双眼,却没有再看靖北侯,“随侯爷怎么做吧,妾身愿侯爷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说完,她便起身,扶着肚子离开了。 这个男人靠不住,可惜她明白地太晚…… 房间里 霍芷柔终于等到了周氏,“娘,您回来了,爹爹怎么说,我不用去请安了,对不对?” 周氏看着女儿,心生愧疚,“柔儿,娘没能帮到你。” 霍芷柔顿时脸色大变,“我还是要去向杨氏请安?日日都要去?还要接受她的管教?” 周氏没说话,默认了。 “杨氏不是要和爹爹和离吗?让她走啊,她还死乞白赖地留在这里做什么,让她滚,滚出我们靖北侯府!”霍芷柔大吼大叫,“她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给她请安,凭什么,凭什么!”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自打有记忆起,就记得分明,这府上的大夫人杨氏就是个摆设,只当她不存在就是。 如今,这个摆设居然一跃而上,还将她踩在脚下,霍芷柔咽不下这口气。 “柔儿,你别吵了,听娘仔细给你说。”周氏拉住霍芷柔,不让她继续乱嚎。 然而,霍芷柔哪里肯听劝,抬手就甩开周氏,“我去找爹爹说个清楚!” 周氏冷不防被她这么一甩,直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含翠及时扶住了她。 “快拦住小姐。”周氏稳住身子,连忙让含翠把霍芷柔拦下。 好在含翠的速度还算快,霍芷柔还没走两步,就被拦住了。 “我的好小姐,您先看看夫人。夫人最疼您了,不会让您受苦的。”含翠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霍芷柔到底还是顾及周氏这个生身母亲的,她回头看了周氏一眼,之间周氏捂着肚子,额头上隐隐有冷汗冒出,霍芷柔这才停下了脚步,连忙回头去扶周氏。 “娘,您没事吧。柔儿,柔儿不是故意的。”霍芷柔知道周氏对这一胎有多看重,她也清楚周氏肚子里这个是她嫡亲的弟弟,也是她将来的依靠。 周氏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惊了一下,我缓一缓就好了,柔儿,你扶我坐下。” 霍芷柔连忙扶着她坐下,又为她抚背安神。 周氏缓了一会儿,额头上总算是没有冒冷汗了。这才拉过霍芷柔的手,温声道:“柔儿,你听娘说,你父亲不敢得罪杨氏,只能哄着她。” “父亲要哄杨氏,那为什么要我去请安,他怎么不自己去请安。”霍芷柔没好气地说道。 周氏哑然失笑,“他想去,杨氏还不要他呢。” 周氏看得分明,杨氏提和离是真心的,真心要同靖北侯和离,既然念头已经起了,无论如何就不会再打消念头,也只有靖北侯还觉得他成功把杨氏哄住了。 “要解决杨氏一个人不难,只是奈何杨氏生了好儿子,不止你父亲不能得罪,我们母女俩也不能得罪她。” 霍芷柔脸色很是难看,“说来说去,娘这意思还不是让我去给杨氏请安,还要被她管教。娘你是不是也不疼我了。你最近把我关在房里,说是什么让我备嫁,真的是这样吗?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不是傻子,这些日子情况不对,她察觉地出来。 “还有黎哥哥也是,我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他了,可是今日看到他,却也只是匆匆一面。”霍芷柔问周氏,“你们是不是都不疼我了。” 周氏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连忙说道:“娘怎么会不心疼你,娘也舍不得你受苦,可是娘现在确实没有办法,这一次你必须忍。” “不过你放心,柔儿,娘不会让你受苦的,你每日去请安,娘会跟你一起去,有娘在,杨氏不会对你怎么样。” 靖北侯不疼爱这个女儿,但是周氏却不同,她没办法阻止霍芷柔去给杨氏请安,但是却可以陪着她,不让她被人欺负。 霍芷柔没接话,嘴巴抿得紧紧的。 良久,她方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不用你陪,我自己去。我就不信了,杨氏还能把本小姐怎么样不成!请安是吧,我去!” 说完,霍芷柔就气冲冲地走了,木质的地面被她踩踏踏作响,足见她有多生气。 “夫人,要不要奴婢跟上去看看?”含翠小心翼翼地说道。 周氏摇了摇头,“她身边有人跟着,你不用去。” “含翠,你去宫里给娴妃娘娘那儿递个话,就说我想见娘娘。”她不能任由自己的女儿被杨氏算计,她劝不动靖北侯,但是霍娴妃可以。 含翠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地道:“夫人,奴婢方才回来的时候,听说娴妃娘娘今儿召见了侯爷,侯爷从宫里出来后,才去接的大夫人。” 言下之意,靖北侯接杨氏回府,是霍娴妃的意思。周氏就是去求霍娴妃也没用,因为这本就是霍娴妃的意思。 听了这话,霍娴妃脸色微变,“如此说来,是不用去了。” 她按了按眉心,“也是,本夫人早该想到的,若不是霍娴妃的意思,侯爷怎么会忽然想起来要把杨氏接回来呢?还让所有人去门口迎接,给足了杨氏颜面。侯爷自己是想不出来这么周到的事情的,除了霍娴妃。” 第243章 请安,把屋子砸了 周氏揉着眉心,她明知道这背后一定有陷阱,但是她却猜不透到底是怎样的陷阱。 “夫人,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含翠问道。 周氏摇摇头,“请大夫也没用。眼下我这身子重,眼看着就要生了,实在是精力不够,偏生杨氏母子这个时候闹事,还冲着柔儿,真是让我不得安生。” “怪不得杨氏没有冲着我来,我算是有些理解了,杀人诛心啊……” 周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思忖片刻,道:“含翠,吩咐月容、月嫣,抓紧了侯爷,想办法从侯爷那里套话。” “柔儿那边,你去陪着,有什么异常,立刻向我禀告,尤其不要擅自做主。” 含翠一一点头应了,“夫人放心,奴婢都记下了。” 手再次附上眉心,周氏按了两下,“先也只能这样了,也不知道杨氏那里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到底是在算计什么,周氏不知道,杨氏同样不知道,因为霍思锦谁都没说。 只是她这一行为,难免引起人猜测,比如霍娴妃。 毓秀宫中 楚黎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霍娴妃,霍娴妃听了也觉得奇怪,“让芷柔去请安?霍思锦和杨氏到底要做什么?” “儿臣以为,思锦表妹这是在为自己将来做打算。”楚黎唇角轻勾,“儿臣和芷柔有婚约的事情,思锦表妹心里很介意,所以才要发泄不满。” 霍娴妃想了想,“倒也不无可能,只是本宫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背后远不是这么简单,但是霍芷柔根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一时半会儿霍娴妃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母妃,思锦表妹是女儿家,女儿家什么心思,您作为过来人,难道还不清楚吗?”楚黎不以为意,他觉得事情就是他猜测的这样。 “争风吃醋的确是女人的天性,谁都不例外。”霍娴妃这一点倒是认同,但是看着儿子胸有成竹的样子,她隐隐有一种感觉,霍思锦并不是在意楚黎,而是在逢场作戏。 她在心里暗自推测,如果霍思锦是逢场作戏,那么她为什么要指明了霍芷柔,是故意做戏给他们看,让他们放松警惕?放松了警惕之后呢?她又想做什么? 霍娴妃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霍思锦是女儿身,这个秘密是她的死穴,而如今这个死穴被他们牢牢地握在手里,她绝无辩驳的可能。她就算使出再多的阴谋阳谋,都改变不了她是女儿身的事实。 “黎儿,本宫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霍思锦没那么容易服软。”霍娴妃分析不出别的,只能吩咐楚黎,“你近日多和霍思锦往来,小心留意着她,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有任何异常,都要告诉本宫。”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就不信弄不清楚霍思锦的目的。 楚黎虽然觉得霍娴妃小题大做了,但是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于是他便点头应下。 …… 翌日 霍芷柔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就去了清芷园,“我来给大夫人请安。” 霍芷柔跑到杨氏房门外,大声喊道:“芷柔来给大夫人请安,大夫人快开门!” 声音极大,听起来好像要把窗户纸都震破一般。 霍芷柔心想着,她故意起的很早,想必这个时候杨氏还没起床,睡的正香呢,她就故意让她睡不成。 霍芷柔心里打的好算盘,殊不知杨氏年纪大了,本就少眠,从前在普荫寺的时候,要念早经,起的就更早了。如今这会儿,杨氏早就起床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杨氏立在门口,“芷柔来了,进来吧。” 霍芷柔眼睛瞪得老大,“你,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这天都才刚亮,很多下人这个时候都还没起床呢,杨氏怎么起的这么早。 杨氏淡淡一笑,她还以为霍芷柔被周氏教过了,所以没那么多幺蛾子呢,这么早过来,原来是想吵醒她。 杨氏进了屋,霍芷柔愣了片刻,随后也走了进去。 霍芷柔进去,就往椅子上一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随后站起身来,丢下一句“你这屋子我进了,方才在门口我也已经请过安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就往外走。 这么敷衍,杨氏无语了,正要叫住霍芷柔,却见霍思锦从外面走了进来,“二妹妹,这是往哪儿去?” 霍芷柔看杨氏不顺眼,看霍思锦就更加不顺眼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站住!”霍思锦一出声,外面飞羽立刻挡住霍芷柔的去路。 “你让本小姐站住就站住,你算个什么东西!”霍芷柔轻蔑地说道,同时推开飞羽。 然而,飞羽的身形就好像是一座大山一般稳固,任凭霍芷柔怎么推,他都纹丝不动。 “霍长锦,你想怎么样。”见推不动,霍芷柔索性就不推了,转过头来看向霍思锦,“难不成你还想打本小姐不成?” 她可不信霍思锦真会打她。 霍思锦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我打你做什么,你来这儿是受我母亲教养的,规规矩矩请安,听我母亲训诫。” “给她请安,我就不,你能把我怎么样?”霍芷柔起先还真有点怕霍思锦会打她,一定她不会打她,那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霍思锦朝霍芷柔笑了笑,“不请安,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随后,霍思锦扶起杨氏,“母亲,我们出去转转,让二妹妹在这儿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霍思锦扶着杨氏往外走,霍芷柔也跟着往外走,然而飞羽却挡在她面前,不让她离开。 “你要关着我?”霍芷柔恶狠狠地瞪着霍思锦,“你要是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我就把这里砸了。” 说完,她立刻拿起手边的花瓶,手一松,花瓶落地,瓷片碎了一地。 霍思锦回头看了她一眼,霍芷柔眉飞色舞地看着她,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怎么样,怕了吧? 然而,霍思锦只是浅浅一笑,“喜嬷嬷,你都记好了,回头列个单子给二夫人,这些都是公中的东西,随便她怎么处理。” “对了,别忘了把这单子给侯爷也列一份。”末了,霍思锦又补充道。 霍芷柔并不觉得霍思锦能威胁到她,轻哼一声,“我就是把这儿都砸了,父亲也不会说什么。” 霍思锦耸了耸肩,“随你。” 霍芷柔自小是被娇惯着长大了,并不觉得摔几个花瓶怎么了。尤其这又是杨氏的院子,随便砸。霍思锦一走,房间里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 不多时,整个屋子都被砸地稀巴烂,瓷片碎了一地,桌子椅子也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霍芷柔把能摔的都摔了。 霍思锦扶着杨氏回了她的墨韵阁,杨氏有些担忧,“锦儿,霍芷柔可能真的把整个屋子都砸了。” 她看的分明,霍芷柔那眼神丝毫没有任何畏惧之意的,对她来说砸了就砸了,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的确砸了,所以我早就列好了单子,一会儿喜嬷嬷就会把单子送到周氏面前。” 霍思锦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母亲放心,您陪嫁的那些东西,我早就让喜嬷嬷收到别处了,她摔的都是公中的东西。” 杨氏叹了口气,“我倒不是心疼这些东西,只是霍芷柔根本不听管教,说实话,我本来没打算把她怎么样,可她来这么一出,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244章 单子,倒霉的含翠 “母亲您不用操心,霍芷柔本来不会听您管教,再说,您难道还真打算做个合格的嫡母,真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般教养不成?”霍思锦轻笑道。 杨氏当即摇头,“我只有一个女儿,她不是。” 她的女儿只有霍思锦,她虽然性子软,可是还没到以德报怨的地步。 “锦儿,那你要娘怎么对待她?”杨氏只是不知道该拿霍芷柔怎么办。 霍思锦笑了笑,“娘您什么都不用做,她要来请安,您便受着,若是觉得她某些地方实在太过失礼,就说她两句。” “她今日这番行径,我想以后还是这般。”杨氏并不觉得霍芷柔会安心给她请安。 “等单子送到周氏面前时,周氏就该急了,就看她会能把她女儿约束到什么程度了。”至于能约束到什么程度,这个霍思锦就不得而知了,那就看周氏的手段了。 “我那屋子里虽然没多少名贵的东西,但是也都不是次品,霍芷柔把这些都砸了,是得要好大一笔银子。”杨氏都忍不住有些同情周氏了,“周氏掌管府中中馈,这么大的空缺,少不得要头疼了。” “那单子还要送到侯爷面前,侯爷想必脸色也不会好看。” 虽然靖北侯是高门贵族,也不差钱,但是照霍芷柔这么砸下去,过不了多久,靖北侯府账目上的亏空可就大了。 那厢喜嬷嬷在外瞧着,直等着里面没动静儿了,估摸着霍芷柔把能砸的都砸了,她这才拿着单子去了周氏的院子。 彼时,别说周氏都还没起身,含翠也才刚刚起床。周氏先前吩咐过,让她陪着霍芷柔去给杨氏请安。含翠估摸着霍芷柔也该起了,这才往霍芷柔房里走,却不想去了才被告知,霍芷柔已经去了,由于她起的实在太早了,比她素日里起床提早了两个时辰,因此丫鬟们也没注意到,也就没来得及禀告含翠。 霍芷柔早就走了,含翠看着空空的房间,脑子里轰的一声。 完了…… 依着霍芷柔的个性,定然会闯祸。 含翠匆匆往杨氏的清芷园跑,还没走出门,就看见喜嬷嬷走了过来。 “喜嬷嬷,小姐,二小姐她是不是去了清芷园?”含翠也顾不得喜嬷嬷是谁的人了,立刻开口问道。 喜嬷嬷答道:“二小姐人就在清芷园,不过她……” “她怎么了?”含翠焦急地问道。 喜嬷嬷扬了扬手里的单子,“含翠姑娘,这是二小姐打碎的东西。想必二夫人这会儿还没起,我们夫人心善也不想吵醒她,含翠姑娘,一会儿等二夫人醒了,你再拿给她吧,我就先走了。” 含翠看着手里的单子,上面不仅把物品名称都列的清清楚楚。周氏掌管府中中馈,含翠有时候也帮着记记账,核对账目什么的,眼瞧着这单子里列的东西,含翠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这张单子上列的东西,最起码要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啊,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几年,庄子的收成不好,进项也就少了许多,周氏正为账目发愁,这个时候又来了一笔巨款亏损,周氏看了,那还了得。 含翠只觉天旋地转,早知道她就早一点起身了,盯着霍芷柔,好歹能在她动手之前拦住她啊。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含翠脑子里现在就是一团浆糊,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含翠姐姐,你还好吗?”旁边的小丫鬟低声说道。 含翠侧目看了她一眼,“你是在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吧?”她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小丫鬟点了点头,“奴婢叫翠儿,是二小姐身边做杂活的丫鬟。” 含翠多看了她两眼,“你叫翠儿,名字倒是和我有些相近。” 翠儿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奴婢和含翠姐姐有缘。” 有缘吗? 含翠苦笑一声,“或许吧,一样倒霉,或许也是一种缘分吧。” “翠儿,你去清芷园那边看看,如果二小姐还要砸东西,就拦住她。”含翠朝她说道。 翠儿也没拒绝,当下顺从地应了。 霍芷柔那边有人盯着了,含翠也不用亲自过去了,这个时候过去已经晚了。含翠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周氏房门口跪下。 旁的丫鬟看此情景,都吓了一跳,纷纷上前询问,含翠却道:“做你们的事,别管我。” 丫鬟们面面相觑,这才先后退去。 含翠就在门口跪着,直到周氏睡醒了,起身开门一看,就见含翠跪在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周氏瞧着含翠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一看就是出大事了。 含翠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奴婢没来得及拦住二小姐,二小姐她……她把大夫人房间砸了,这是二小姐砸的物件的单子。” 含翠将单子奉上,周氏刚要接过,含翠却陡然往后一缩,战战兢兢的看向周氏,“夫人,您身子重,可千万顾及自己。” 这是在周氏看单子之前,给她先提个醒儿。 周氏脸色一沉,一把抽过单子,迅速地扫了一眼。 然后,她的脸青了…… “夫人,夫人……”眼瞧着周氏站不稳,含翠连忙起身去扶,只是她跪在地上很久了,膝盖都麻了,一时半会儿自己都立不稳,好在是她和周氏离得近,在周氏即将摔倒之际,扶住了她。 “夫人,您保重身子啊。”含翠劝道。 然而,啪! 随之而来的是周氏狠狠地一巴掌,含翠原本苍白的脸颊上顿时多了五个红红的指头印,格外清晰。 “都是奴婢的错,不消主子动手,奴婢自己来。”含翠连忙跪下,然后扬起巴掌,一下又一下的往自己脸上招呼。 啪啪的巴掌声在这秋日的清晨里格外清晰响亮。 含翠是用了狠力扇自己巴掌,不多时,脸颊就高高肿起,而她也不在意,依然一下接一下地打着。 周氏立在那里,沉默了许久,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方才扶额沉声道:“行了,别打了。我问你,二小姐现在人在哪里?” “二小姐还在清芷园,大夫人和世子说她若是不肯请安,就别想出那个门。”含翠在跪着的时候,翠儿回来了一趟,把事情都和她说了。房间里能砸的都砸了,霍芷柔又出不得那个房门,所以这会儿也没得砸了。 不过含翠不放心,便让翠儿又过去看着点,若是有其他情况立刻回来禀报。后来翠儿也没再回来,含翠想,看来霍芷柔依然被关在屋里。 周氏将手里的单子捏得紧紧的,“去清芷园。” 她必须亲自过去看看。 含翠连忙起身去扶周氏,然而周氏手臂一推,并没有要她扶。显然,周氏心里有怒火,虽然祸是霍芷柔闯的,但周氏显然也迁怒到了含翠头上。 而清芷园中 霍芷柔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她也砸累了,然而飞羽还是不开门,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疯狂地拍打着门,嘴里不听地咒骂着杨氏和霍思锦。 然而,飞羽依然一动不动,只要霍芷柔出不来,那霍芷柔做什么事,他都不管。 “放本小姐出去,霍长锦,你敢囚禁本小姐,等本小姐出去了,定然饶不了你!霍长锦,你放本小姐出去,放我出去啊!” 周氏还没进去,老远就听见霍芷柔的叫喊声。 周氏皱紧了眉头,连忙加快了脚步,走进一看,只见飞羽抱着长剑守在门口,而门被敲得砰砰作响,显然那是霍芷柔的杰作。 “大夫人呢?”周氏问飞羽。 第245章 挑明,手上有个人 飞羽摇了摇头,“大夫人不在这儿。” “那她在哪儿?”周氏问道。 飞羽依然只是摇头,“不知道。” 含翠连忙低声说道:“大夫人应该在世子的墨韵阁。” 她跟在周氏身边多年,对于周氏做事的章法甚是了解,因而早早的打探好了杨氏的行踪。 饶是如此,周氏对含翠依然没有好脸色,她再次看向飞羽,“本夫人想进去,你让不让?” 飞羽往边上一站,那意思很明显,你随意,“世子交代过,周夫人随便进,想带二小姐走也可以,只是今日她没有请安,这个会记下来,往后再挑时间补上。” 飞羽打开了门,不料霍芷柔那时正在敲门,冷不防门一开,她没站稳,直接往地上摔去,正好面朝下,摔倒在周氏面前。 “柔儿!”周氏惊得花容失色,面朝下,这要是摔了脸可怎么是好。 然而这时候,飞羽脚一抬,随后抓起霍芷柔背后的衣服,将人提了起来,面上出了点泪痕,旁的没有任何伤口。 原来就在霍芷柔倒下那一刻,飞羽迅速地伸出脚,正好抵在她脖颈处,让她没有摔倒在地。 “哇……”虽然没有摔着,但霍芷柔还是吓哭了。 周氏心是又气又疼,她想上前抱抱她,安慰她,可是一想起她给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周氏又觉得心肝肚肺都是疼的,实在提不起来劲儿抱她。 “你,把小姐带回去。”周氏正巧看见旁边的翠儿,隐约记着她是霍芷柔身边伺候的丫鬟,就随手指了指她。 翠儿温顺地应下了,而这个时候的霍芷柔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也就没有反抗,任由翠儿扶着她往外走。 眼看着霍芷柔已经走了,周氏又转头看了看房间里面。只见一片狼藉,桌子椅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除了这些地上还铺满了碎瓷片、还有被撕碎的布条…… 周氏扶了扶额,这些东西都一一列在单子上。含翠低着头跟在周氏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大夫人在哪儿?”良久,才听见周氏出声,声音沙哑的厉害。 她这会儿脑子有点乱,隐约只记得含翠好像说过大夫人在哪儿,但是具体说的是哪里,她想不起来了。 含翠连忙答道:“大夫人在墨韵阁,夫人,您要过去吗?” 周氏微微点了点头,“去。” 墨韵阁,杨氏正和霍思锦下棋。霍思锦极其擅长下棋,而杨氏已经多年不下了,一局终了,杨氏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笑吟吟地道:“娘不如你,输得太惨了,早知道就不和你下了。” 霍思锦笑道:“母亲的棋艺不错,只是多年不下,有些生疏了。母亲,再多来几局,慢慢地,您就熟悉了。” 杨氏点了点头,“好啊。娘从前没出嫁的时候,喜欢下棋,喜欢弹琴,如今倒是可以把这些爱好都重新捡起来。” 母女俩正说着,喜嬷嬷忽然过来禀告说,“二夫人来了。” 霍思锦看向杨氏,“母亲,她过来是找孩儿的,您若是不想见她,就先去旁边房间坐坐。” 周氏是聪明人,知道主事的人是谁。 杨氏想了想,她确实不太想看见周氏,若不是没办法,她根本就不会回来。 不过,她仍旧坚持留下,“我留下,跟你一起见见她,我也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霍思锦这才与喜嬷嬷吩咐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就见周氏扶着含翠的手,缓缓走了进来,她肚子越发大了,走路也不敢走得太快。 “大夫人,世子。”周氏虽然心里不爽,但如今是有求于人,面上功夫还是得做。 “坐下说话吧。”杨氏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周氏坐下。 周氏也没客套,道了声多谢,便坐下了。坐定后,方才看向霍思锦,“世子到底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霍思锦眉梢微挑,“我想做什么,二夫人应该很清楚才是,不过就是让二妹妹学会尊重嫡母,旁的也就没了。” “你先出去。”周氏挥退了含翠,又朝霍思锦递了个眼色。 “喜嬷嬷不是外人,二夫人不必忌讳。”彼时,霍思锦这边,身旁就只有喜嬷嬷伺候在侧。 周氏也没再多言,看了一眼喜嬷嬷,道:“我记得大夫人一直都是柔弱性子,遇事也没什么主张,想必大夫人生产的时候,万事全赖喜嬷嬷出主意吧?” 杨氏心下一跳,她这是什么意思? 杨氏连忙看向霍思锦,霍思锦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示意她不用慌。 “二夫人谬赞了,奴婢就是个下人,我家姑娘性子软,做下人的要是不替主子撑着点,岂不是任由人欺负。”喜嬷嬷淡淡地说道。 周氏柔柔一笑,“本夫人一直都知道喜嬷嬷是个胆子大的,只是本夫人着实没有想到喜嬷嬷的胆子大到那种程度。” 随后,周氏看着霍思锦,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是可惜了,霍大小姐明明该是千娇百宠杨的千金大小姐,然而却只能顶着自己哥哥的名义活着。” 此言一出,杨氏和喜嬷嬷均是脸色大变,杨氏连忙出声,“周氏,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氏不慌不忙,唇角泛着淡淡的弧度,“这种事,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胡说。大夫人你也不用紧张,这件事情侯爷不知道。” 杨氏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被周氏知道,此刻,她哪里能不紧张,哪里能不担心,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母亲,别怕。”霍思锦拉了拉杨氏的手,给她力量,让她恢复平静。 “锦儿……”杨氏心里害怕极了,她想让自己不要发抖,可是她忍不住。 霍思锦朝杨氏笑了笑,“不用担心。二夫人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她知道了却没说出去,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不敢。” 随即,霍思锦看向周氏,淡声说道:“我女扮男装犯的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可大可小,这件事情要是被捅出去,我肯定活不了,不过我敢保证,二夫人和二妹妹同样活不了。欺君之罪,都足够灭九族了,二夫人,我说的对吗?” 周氏早知霍思锦不好对付,“大小姐好本事,看来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宁可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霍思锦扬唇一笑,“那是自然。别说是我,倘若二夫人易地而处,想必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甚至比我更狠。” “大小姐,我们做笔交易吧。”周氏看向霍思锦。 霍思锦柳眉微微上挑,“说来听听。” “我手里有个人。”说时,周氏看了一眼杨氏,“不巧,这位陈大夫正是当年为大夫人接生诊脉的那一位。” 闻言,杨氏脸色更白了,当时为她接生的大夫,她记得的确是姓陈。 “我可以把这个人交给大小姐。” “有什么条件?”霍思锦问道,横竖她知道周氏是不可能白送给她的。 周氏点头微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大小姐是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 随后,周氏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去,看着杨氏,一字一句地说道:“人,我给你,你,还有你。” 周氏指了指杨氏,又指了指霍思锦,“你们都要离开靖北侯,并且保证永远都不得再次踏足这里。” 为今之计,她也顾不得其他的,她只知道杨氏母女有个祸害,若是不将人赶出去,那么往后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大夫人,我知道你想和侯爷和离,只是侯爷不同意。”周氏看向杨氏,“我可以帮你拿到和离书。” 第246章 计划,都知道她了 杨氏做梦都想拿到和离书,只要离开了靖北侯府,她和霍思锦就能摆脱靖北侯府,要想恢复霍思锦的身份,便有办法了。 周氏这番话,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杨氏看了看霍思锦,要不要答应,还是由霍思锦决定。反正她都听她的。 “大小姐,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周氏语重心长地说道。 然而,霍思锦却淡淡一笑,“这个交易听起来的确不错,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周氏问道。 “可惜和我做交易的人是二夫人你。”霍思锦唇角轻勾,“恕我直言,二夫人你并不是一个可信赖的交易对象。” 换句话说,她信不过周氏。 “二夫人帮我们拿到和离书,然后直等着我们一走,后脚就去揭发我的真实身份,然后等待我和母亲的便是无休无止的杀戮。” 霍思锦笑语盈盈地看着周氏,“二夫人,我信不过你。所以,我不会同你做交易。” 被拒绝了,周氏脸色很是难看,“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会揭发你们。” 她急了,“我可以用我肚子里孩子的名义发誓。” 她是真的怕了,如今其他的都不想指望了,她完全不觉得霍思锦回真心投靠楚黎,这一定是个陷阱。可是偏生她弄不清楚对方设了一个怎样的陷阱,只能被她玩的团团转。 与其最后被戏弄,倒不如现在就把这座瘟神送走。 楚黎要怎样上位,还有旁的办法,也不是非霍思锦不可。 然而,霍思锦指了指房门,“二夫人,慢走不送。” 显然是半分转圜的余地都不给,周氏看了看霍思锦,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你会后悔的。”然后方才离开。 确定周氏完全离开了,杨氏方才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凳子上,“锦儿,怎么办?周氏已经知道了,她手里还有人证,我们,我们怎么办?” 喜嬷嬷也被吓得不轻,不过她好歹比杨氏冷静一点,“夫人,您别担心,世子刚才不是说了吗,周氏知道了又怎么样,她不敢说出去的,这可以诛九族的大罪,她不敢的。” 杨氏拉着霍思锦的手,慌忙说道:“锦儿,要不然我们答应周氏吧,拿着和离书,我们就立刻离开,从此我们就安全了。” “周氏虽然不可信,但她那么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不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的。”杨氏声音急促,恐惧让她几乎不知所措。 喜嬷嬷也跟着劝道,“是啊,世子,奴婢瞧着周氏这一次应该不是作假。这个交易或许可以做。” 霍思锦却摇了摇头,“周氏或许是真心的,但是旁人可就不一定了。” 说时,她看向杨氏,正色道:“母亲,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三皇子也知道我是女儿身。三皇子定然告诉了霍娴妃,而周氏想必就是从霍娴妃那里得到的消息。” “什么?!”杨氏听到这话,脸色更白了,没有一丝血色。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为何她好像觉得,忽然之间,全天下似乎都知道霍思锦的真实身份了呢? 杨氏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窗外,外面的天空是不是也变色了…… “母亲,楚黎可不是周氏,周氏或许不会揭发我们,但只要我们一走,楚黎绝对会想尽办法找到我们,我们根本走不了。”其实这才是霍思锦没和周氏做交易的真实原因。 倘若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么拿着和离书就走,这当然是最好的安排。 “锦儿,现在怎么办啊?”杨氏眼里全是泪珠,一个没忍住,那泪珠便夺眶而出,然后顺着脸颊往下流。 霍思锦拉着杨氏的手,正色道:“母亲,您别怕,我已经想好办法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让您回来。” 杨氏错愕,“你让我向靖北侯提条件,也是因为这个?” 霍思锦点了点头,“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先前怕说出来让母亲担心,所以我才没有告诉您。” 杨氏竭力忍住眼泪,“那,你的计划能行吗?成功的几率大吗?” 事关生死,杨氏的心实在悬地厉害。 随后,她紧接着又道:“锦儿,若是成功的几率不大,你也别折腾了,赶紧跑吧,不用管我了。,你去边关,去边关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那么看重你,他或许会保住你。” 杨氏流着眼泪说道:“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你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怪不得你。祸是我惹的,要杀要剐,都该是落在我身上。” 喜嬷嬷也跟着哭了,“夫人,换子的事情是我做的,全是我的主意,您也是换了孩子之后才知道的,要死也该是我去死,您和世子都要活着。” “嬷嬷,你都是为了我好,是我无用,都是我的错……”杨氏与喜嬷嬷两人抱头痛哭。 霍思锦叹了口气,“母亲,嬷嬷,你们别哭了,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现在一切都照着我的计划在进行,一切都很顺利,很快我们便能脱身了。” 听了这话,杨氏和喜嬷嬷方才先后止住了哭声,一个两个通红这眼睛看向霍思锦。 霍思锦朝她们点了点头,露出个微笑,“相信我,我们都会没事的。” …… 那厢周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没有先去看霍芷柔,而是坐在软榻上,揉着眉心,满脸的疲累,她没有想到霍思锦竟然会拒绝她。 “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求夫人处置,奴婢什么处置都认。”含翠心知这件事情还没完,与其提心吊胆地等着周氏处置她,不如她自己提出来,就算是死,那也是早死早超生。 周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含翠,“事到如今,本夫人处置你还有用吗?” 没用的,东西已经被霍芷柔砸了,那么多银子,就算是把含翠卖了,也卖不回这么多银子。 含翠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大错已经铸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行了,你起来吧,这笔账先记在公中上,回头再寻机会把账目填补上。”说时,周氏忍不住叹了口气。 含翠又想起一事来,看了看周氏,吞吞吐吐地说道:“夫人,奴婢听说那单子还送了一份给侯爷。侯爷这会儿还没回来,要不要把单子拦下来?” 听了这话,周氏想了想,随后摇摇头,“不用拦了,拦不住的。如今这府里已经不是我的天下了,我拦不住的。” “侯爷若是知道了,只怕小姐要吃苦头了。”含翠说道。 周氏按了按眉心,“你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别让她再闯祸了,侯爷若是要责罚她,立刻禀告我,我护着她就是了。” 含翠点了点头,“小姐身边有个叫翠儿的丫头,倒是机灵,那便让她跟着小姐。” “你去安排吧,不要再让她闯祸了。”周氏摆了摆手。 含翠迟疑着问道:“夫人,您不去看看小姐吗?她现在肯定很难过。” 周氏摇摇头,“我有点累,还是先不去了,你代本夫人去看看,好好安慰安慰安慰她。” 末了,又加了句,“记得提醒她,不要再任性闯祸了,再闯祸,只怕连我也护不住她了。” 含翠点头应下,伺候周氏躺下,然后方才去了霍芷柔房里。 而霍芷柔被送回来后,呜呜哭了许久,然而周围出了下人,便再没有其他人了,她觉得自己被冷落被忽视了,又开始发脾气。 霍芷柔有个坏习惯,只要不如意便发脾气,发脾气的时候必咂东西。偏生旁边还有个翠儿,霍芷柔要砸东西,翠儿不敢拦着,只能她咂什么,她就赶忙接住,尽可能地让东西不要被砸坏了。 第247章 娇纵,机灵的翠儿 含翠一进门,就看到这场景:霍芷柔拿起东西就砸,而翠儿则是跟在霍芷柔旁边,挨个儿接住。不过好在翠儿的手脚还算灵活,霍芷柔砸的东西,愣是让翠儿都接住了,一样都没坏。 这个丫头倒是个机灵的。 翠儿一见含翠来了,连忙出声唤道:“含翠姐姐。”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她一直忙着接东西,都快累死了。 含翠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走了进来,与霍芷柔道:“小姐,夫人让奴婢来看看您,您没事吧?” 霍芷柔转过头来,看着含翠,“你看本小姐像没事的样子吗?我娘呢,她怎么没来?” 她满腹的委屈要和周氏诉说,然而却迟迟不见周氏的身影,现在倒好,周氏派个丫鬟就打发她了。 “夫人实在疲累,就歇下了,让奴婢过来看看您。”含翠看了看霍芷柔,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这面目狰狞,看来被气的不轻。 不过含翠心里一点都不同情霍芷柔,周氏昨日便交代她了,不要生幺蛾子,把这口气暂时忍下,将来有的是机会报复回来。 然而,霍芷柔却没听进去,反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她也跟着受牵连。 含翠的脸现在还疼,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面前这位千金小姐霍芷柔。 若不是她任性娇纵,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我要去找我娘。”霍芷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她只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一定要得到安慰。 含翠连忙出声拦住,“小姐,夫人如今身子越发的重了,行动都不太方便,可是为了你,她还去找了大夫人说项。小姐,夫人真的很累了,您就先别去打扰她了,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含翠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姐,您由着自己的性子,想砸什么就砸什么,完全不顾后果,而夫人却要为您收拾残局,这会儿累的脸上都没有血色了。” 霍芷柔却听不进去这样的话,“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教训我吗?” 霍芷柔眼神冷冰冰的,“杨氏要管教我,你一个丫鬟也想管教本小姐不成?” 含翠心知她再劝也没用,这位娇小姐完全听不进去劝,“奴婢不敢。” “哼。”霍芷柔冷哼一声,目光从她红肿的脸颊上略过,“哟,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提到这脸,含翠就不舒坦,不过她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低头答道:“奴婢犯了错,该打。” 霍芷柔扬唇一笑,“你如此不懂规矩,还妄图教训我这个主子,原本我是该赏你两巴掌,叫你好好长记性的,不过瞧你这脸蛋,算了我就不动手,免得见了血,晦气!” “你。”霍芷柔指了指翠儿。 翠儿有些呆呆的,“小姐是说奴婢吗?” “除了你,还有谁?”霍芷柔没好气地说道,“你去厨房拿点辣椒粉来,给她抹上,就抹脸上。” 含翠脸上本来就被打的红肿不堪,虽然没见血,但是肌肤上肯定是有细小的伤口的,若是拿辣椒粉抹上,必然会疼痛不堪。 闻言,含翠瞬间吓得心都凉了,翠儿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小小小,小姐,这这这,这不太好吧……” 霍芷柔扬唇笑道:“有什么不好的,要你去你就去,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翠儿看了看含翠,嘴里忍不住咽口水,辣椒粉抹在伤口上,那得是有多疼啊。 含翠看了一眼翠儿,“你要是再不去,倒霉的就是你。” 翠儿没办法,只得悻悻地去了。 过了许久,她方才回来,看了看含翠,又看了看霍芷柔,“小姐,真的要这么做吗?” 霍芷柔朝她摆手,“拿过来。” 翠儿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辣椒粉是用油纸包着的,翠儿双手把它捧着,只瞧着油纸里红红的一团,刚凑近,霍芷柔就闻到了冲鼻的辣椒味儿。她被呛得连连咳嗽,立刻挥手,“拿开,快拿开。” 翠儿连忙把辣椒粉收起来,退得老远。 “你去把这些抹在她脸上。”霍芷柔指着含翠说道。 翠儿犹疑了片刻,方才缓缓走进含翠,朝含翠低声了句,“含翠姐姐,对不起,我尽力了。” 随后,她拿起丝帕来,沾了些辣椒粉,一点一点的抹在含翠脸颊上。 含翠倏地瞳孔一缩,翠儿连忙说道:“含翠姐姐,你自己忍着点,我尽量轻点。” 含翠涌出了眼泪…… 翠儿的动作太慢了,看的霍芷柔都没有耐性了,但是偏生辣椒粉的味道太重,实在呛鼻子,她实在不愿自己动手,见翠儿慢悠悠的,她索性一挥手,“行了,别抹了。” “含翠,看在你是我娘身边大丫鬟的份上,我今儿就饶了你,但是你记住,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别以为自己了不得。”末了,霍芷柔还不忘数落含翠一顿。 含翠含泪应下,“是,奴婢记住了。” “好了,你走吧。”霍芷柔这才放人。 含翠走的时候,看了翠儿一眼,翠儿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等到无人处,含翠这才把脸上的粉末都洗掉,心中庆幸,还好翠儿这个丫头是个心地善良的,她给她抹的根本就不是辣椒粉,而是一种无味的胭脂,形状和辣椒粉有些相似罢了。至于霍芷柔闻到的呛鼻子的辣椒味,含翠想应该是翠儿把辣椒粉抹在自己手腕上的缘故。怪不得翠儿方才奉命往她脸上抹辣椒粉的时候,是用帕子一点点抹的,其实是怕手上的辣椒粉碰到她的脸。 同时,含翠在心里狠狠的记了霍芷柔一笔。 含翠回到周氏身边时,周氏正闭了眼假寐,听到声响,睁开了眼睛,“去小姐那边看过了?她怎么样?” “小姐她……”含翠欲言又止。 “照实说吧,不用吞吞吐吐的。”周氏又是叹了一口气。 含翠这才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不过翠儿暗中帮她换辣椒粉的事情,含翠瞒下了,只说是翠儿动作慢,没往她脸上抹多少。 周氏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悔改,闯了这么大的祸,还不知收敛!” 她从前只觉得女儿有些任性娇纵,但是全然不想她已经娇纵到了这等地步。 “小姐大抵是觉得委屈,夫人您又不在她身边,所以一时间委屈得不到纾解。”含翠知道周氏是不可能为她做主的,所以她也绝对不会在周氏面前诉苦,反而要反过来为霍芷柔说话,“也是奴婢不好,明知道小姐心情不好,还一头撞上去,惹恼了小姐。” “含翠,让你吃苦头了。”周氏幽幽说道。 含翠连忙摇头,“若不是奴婢没能早点去,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说起来都是奴婢的错。夫人您仁厚,没有把奴婢发卖了,奴婢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周氏拉起含翠的手,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个镯子褪下,为她戴上。 “夫人,这可使不得。”含翠连忙推辞。 周氏却执意为她戴上,“这镯子跟了我许多年,你也跟了我许多年,这镯子给你戴正好。” 周氏为含翠戴上了镯子,含翠连忙谢恩,“奴婢多谢夫人赏赐。”说是赏赐,实际上这是她挨了打的事后补偿。 含翠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犯嘀咕的。若不是今儿遇上好心肠的翠儿,不然她这脸日后肯定就没法见人了。这伤口被辣椒粉一抹,必然化脓,到时候等待她的就是毁容。 即便她是个丫鬟,可也是个人,就这么任意被主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折磨。 翠儿帮了她大忙,含翠自然要有所表示。直等着夜深了,方才悄悄去了翠儿房里。 第248章 知晓,居然是女人 翠儿正要睡下,却听到了敲门声,她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含翠的声音,“翠儿,是我,含翠。” “是含翠姐姐啊,你等一下,我给你开门。”翠儿连忙拔下门栓,把门打开,只见含翠就站在门口处。 “含翠姐姐,进来坐。”翠儿连忙把人迎进房间里。 含翠走进房中,翠儿是二等丫鬟,住的地方也不是特别好,屋子里仅仅就是一张床,连个柜子都没有。 “翠儿,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张脸只怕都毁了。”含翠连忙向她道谢,并且将带来的礼物递给翠儿。 翠儿连忙摇头,“含翠姐姐,使不得使不得,都是做丫鬟的,能帮的自然要帮。” 都是做丫鬟的,能帮的自然要帮,这话含翠听了很是高兴。 她笑着说道:“也就你心眼儿好,若是旁人,别说帮忙了,不趁机踩我一脚都是好的了。” 她是从做杂活儿的末等丫鬟中升上来的,这一路上见多了捧高踩低的事情。如翠儿这般,心思纯粹的,还真是少见。 更难得的是,翠儿今日还帮了她。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物件,翠儿你就收下吧,我是真心感激你。”含翠把一应物件直接塞到翠儿怀里,不许她不接受。 翠儿把东西抱在怀里,“含翠姐姐,你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你送的东西哪里是什么不值钱的小物件。太贵重了,我实在是不敢收啊。” 含翠笑着说道:“翠儿,不如这样,你看我们名字里都有个翠字,不如我们做姐妹如何?” “做姐妹?”翠儿眼前一亮,“真的可以吗?我就是个孤儿,含翠姐姐不嫌弃我吧?” 含翠笑嘻嘻地说道:“当然不会了,正好我虽然有父母兄弟,还正好没有姐妹。你若是肯和我做姐妹,那我日后便有妹妹了。” “好啊好啊,那我便叫你姐姐了。”翠儿也跟着笑着说道。 含翠点了点头,“好妹妹,那姐姐送你的东西,你可不能再推辞了。” 翠儿顺从地点点头,“姐姐送我的,我便收下。” “好妹妹,往后在这府里,咱们姐妹俩相互照应着,也算是有个伴儿了。”含翠也很高兴,她的父母兄弟都在外面庄子做事,独她一人在府里做丫鬟。 姐妹俩欢欢喜喜地说着话,说着说着,不经意间又提到今天白天里发生的事情,翠儿问道:“含翠姐姐,小姐的脾气一直都这么差吗?” 含翠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小姐是被娇宠着长大的,那个时候二夫人还是府里的独宠,二小姐是二夫人唯一的女儿,侯爷喜欢地不得了,这才养成了她这副性子。翠儿,你在二小姐身边伺候,可一定要小心谨慎,别惹了这位小姐不高兴。” 翠儿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不过,方才听姐姐说她是二小姐,那府里还有位大小姐?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提到这个,含翠压低了声音道:“府上的确是有一位大小姐的。大小姐是大夫人生的,其实按道理来说,大小姐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吗,只是……嗯,大小姐小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所以一直没有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翠儿挠了挠头,迷茫地看着含翠。 堂堂侯府世子其实是个女的,这么大的事情,含翠原本是不敢说出来的,但是看着翠儿迷茫的样子,又想起白天里她是怎么帮她的,含翠心下一软,便说出了口,“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对旁人说。其实世子就是大小姐。” 翠儿惊得眼睛瞪得老大,“这……这不可能吧……” 含翠耸了耸肩,颇为无奈,“我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觉得不可能,可是后来夫人找到了当年为大夫人诊脉的大夫,那大夫都说了。” “大夫人也是个可怜人,丈夫变了心,好不容易生下一对龙凤胎,有儿有女,也算是齐全了,却不想儿子夭折了,只剩个女儿了、大夫人没办法,这才把大小姐充作大公子养着。” 翠儿眨巴眨巴眼睛,“大夫人是挺可怜的。那二夫人知道了,会不会把这件事情捅出来?” 含翠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二夫人有自己的顾虑,不敢捅出来。” “二夫人能有什么顾虑?”翠儿不解,问道,“二夫人不是一直都想取代大夫人吗,大夫人虽然可怜,可是她把孩子都换了,这么大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那肯定她的位置就坐不稳了啊。这对二夫人来说,不是好事吗?” “不瞒姐姐说,我时常听到二小姐念叨,说是如果二夫人扶了正,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小姐了。” 提到霍芷柔,含翠冷哼一声,“二小姐当然是巴不得了,把问题想得格外简单,但夫人可不一样,她想得长远。夫人就是怕二小姐沉不住气,所以就没告诉她。大小姐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三皇子一直都想拉拢她,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大小姐的把柄,那自然想要好好利用一番。二夫人是聪明人,为了大局着想,是不会轻易揭穿大小姐的身份的。” 说完,含翠才惊觉,“我怎么不知不觉地把事情都说了。翠儿,这些可都是隐秘,你可千万别往外传,若是走漏了风声,谁都救不了你。” 翠儿连忙点头,“含翠姐姐你放心,翠儿不会乱说的。” 含翠信任翠儿,见她点头应下了,便也不再多言,“翠儿,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翠儿送含翠到了门口,见含翠走远了,方才把门关上。 却不想正要关门时,门外忽然多了一道力,门未曾关上。 翠儿慌忙将门打开一看,看见外面的人时,顿时吓得白了脸。 “小……小姐,您……您怎么在在在这儿……”说话都不禁结巴了。 霍芷柔看着翠儿,冷哼道:“白天我就发觉不对劲,抹了辣椒粉,含翠那脸怎么可能不出血,我多留了个心眼儿,查了查你拿过来的辣椒粉,那果然是假的。” “翠儿,你好大的胆子!” 霍芷柔一声怒吼,吓得翠儿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了。 “小姐,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奴婢吧。小姐,奴婢求您了。”翠儿跪在地上直求饶。 “小点声,那么大声做什么。”霍芷柔轻斥了她一句,随后走了进去,吩咐翠儿,“把门关上。” 翠儿依照吩咐,关上了门,然后垂着头,站在霍芷柔面前,“小姐,您饶了奴婢吧。” “要我饶了你也可以。”霍芷柔把玩着手上的丝绢,微微抬眸看着翠儿,“只要你把方才含翠和你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我就饶了你。” 她察觉到不对劲,多留了个心眼儿,悄悄来了翠儿这里,却不想来的正巧,正好听见含翠和翠儿低声私语,只是含翠的声音极小,她隔着门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断断续续的,但是她清楚地听到含翠说的,好像和霍思锦有关。 “我方才在门外可都听着呢,你要是有半句假话,我扒了你的皮。”霍芷柔威胁道。 翠儿哪里受得住威胁,当下便把含翠刚才告诉自己的话,通通转述给了霍芷柔。 “霍长锦居然是霍思锦,她居然是个女人,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这么大的把柄落在我手里,我要是不让世人知道她的真面目,我就不姓霍!”霍芷柔得意极了,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对付霍思锦呢,现在老天爷就把这么好的把柄送到了她手里。 第249章 失眠,满腹的心思 “小姐,您千万别冲动啊,含翠姐姐说了,夫人有顾虑的,您可不能胡来啊。”翠儿连忙劝道。 霍芷柔不高兴了,“要你多嘴!怎么,你也想像含翠一样,做奴才的管起主子的事来了?” “不不不,奴婢万万不敢。”翠儿连连摇头,“奴婢是听方才含翠姐姐说,这不仅是二夫人的意思,还是宫里娴妃娘娘和三皇子的意思,小姐,您可千万悠着点,这要是出了事,可就全完了。” 霍芷柔自私,甚至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可以抛之脑后,但是唯独楚黎,她是真心喜欢,她不能不顾及他的意思。 霍芷柔横了翠儿一眼,“你倒惯是会多嘴的!” 若不是翠儿提及楚黎,她才不管那些呢。 可是既然知道了楚黎有那个心思,霍芷柔便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你,听着,从今往后都只听本小姐一个人的话,含翠和你说了什么,你都必须要通通,事无巨细,全部转告给本小姐,听到没有。”霍芷柔已经知道周氏瞒了她许多事情,她必须要有一个自己获取信息的渠道,而通过翠儿便是最简单且最有效的途径。 而且,今晚她过来这边,没有人知道,因而也没有知道她已经知道了翠儿和含翠之间的关系。 当霍芷柔发现翠儿拿来的辣椒粉是假的,她其实是想狠狠地责罚翠儿的,不过今晚来的赶巧,竟然让她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如此一想,留着这个翠儿还有用。她便打消了要责罚翠儿的念头。 霍芷柔那样凶悍,翠儿哪里敢不应,“是是是,奴婢都听小姐的。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听了这话,霍芷柔还算满意,看着翠儿,笑着说道:“你虽然爱多管闲事,不过能想出换东西这样的法子,可见你倒是有几分机灵劲儿。翠儿,你从今往后只管为本小姐做事,只要你做得好,本小姐不会亏待你。” 她忽然觉得这个翠儿倒是很有用,对于有用的人,打了一巴掌,总得给颗甜枣吃吃才好。 翠儿连连点头,“是是是,奴婢只为小姐做事。” …… 这一夜,霍芷柔失眠了,她回去之后,脑子里反复思量着霍思锦是女人这件事。她从小到大,处处都很如意,唯独有一样——喜嬷嬷总是称呼她为二小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的身份不正,这府里真正的嫡出大小姐是霍思锦。 只是从前她不知道霍思锦就在她旁边,一心想着霍思锦远在江州,而且体弱多病,是个病秧子,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 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如何能和她相提并论。 但是如今知道了真相,霍芷柔方才发现从前喜嬷嬷对她的称呼,分明就是明晃晃地嘲讽,真正的嫡出大小姐就在侯府里,而且活蹦乱跳,活的好好的,怪不得喜嬷嬷总是称呼她为二小姐。 霍思锦是女人,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若是捅出去了,那霍思锦必死无疑。 可是,霍芷柔又纠结了,她心爱的黎哥哥不让啊。这可着实叫她感到为难,该怎么办才好呢? 霍芷柔在床上翻滚着,左思右想,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这样睁着眼睛,在床上翻滚到了天亮。 天亮了,丫鬟们进来服侍霍芷柔起床。 “不起,本小姐一夜没睡着,这会儿正困着呢。”霍芷柔心头烦闷,就朝丫鬟们发气。 翠儿也在伺候她梳洗的丫鬟之列,见霍芷柔明显是心情不好,连忙低着头就想退出去。 然而,却不想霍芷柔翻了个身,不经意间就看到了翠儿,当即叫住她,“翠儿,你过来。” 翠儿吓得打了个激灵,悻悻地走到床边,低眉顺眼,“小姐。” “你们都先下去,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许进来。”霍芷柔先将其他丫鬟都挥退了,只留了翠儿在边上。 待到丫鬟婆子们都走了,霍芷柔方才压低了声音问翠儿,“我问你,你后来又再见过含翠没有?” 翠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奴婢起床后就来小姐这边了,还没见过含翠呢。” “没有见过……”霍芷柔想了想,随后与翠儿说道,“那你寻个机会,去见见她,再从她那儿套些话出来。尤其是要问问她,三皇子对此事是怎么想的。” 她猜不到心爱的黎哥哥的心思,既然猜不到,那便通过其他途径获取,眼下这个翠儿不就是最好的途径吗? 翠儿有些犯难,“这……小姐,奴婢虽然和含翠姐姐称作姐妹,但是到底才认识不到一天,再说奴婢也不会套话。含翠姐姐可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跟在二夫人身边多年,见过的丫鬟婆子多了去了,奴婢万一露出点破绽来,那含翠姐姐以后肯定就不会再信我了。” “你不会套话,那昨晚上含翠怎么和你说了那么多秘密?”霍芷柔显然并不相信。 翠儿连连叫苦,“小姐,昨晚上奴婢是什么都不知道,纯粹是好奇,所以才多问了两句,这如今您要奴婢刻意地去套话,奴婢真的不会啊。小姐,您饶了奴婢吧,这样的事,奴婢真的做不好。” “你怎么这么没用。”霍芷柔知翠儿说的是实话,无心的好奇和有意的套话,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一个表现不好,很容易被看出破绽的。翠儿被含翠识破事小,但一旦被识破,含翠便不会再相信翠儿了,那她日后岂不是就少了消息来源了。 “你去墨韵阁那边盯着,留意着霍长锦的动静儿,有情况立刻来禀告本小姐。”霍芷柔心里藏不住事,她既然已经知道了霍思锦的把柄,那么便一心想着借此机会弄死霍思锦。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翠儿见如释重负,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下,然后就飞快地跑开了。 霍芷柔躺在床上,眼睛微微眯着,心中思量着,要不然她亲自去找一找楚黎,当面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倘若楚黎觉得霍思锦还有利用价值,那她就朝他撒娇,定要让他同意,立刻揭发霍思锦的真面目。只要霍思锦一死,那么她就是靖北侯府唯一的嫡小姐了。而且霍思锦女扮男装,她的生母杨氏也有罪责,那么杨氏也会被牵连,这都扯上罪责了,她那个大夫人的位置也是坐不稳的。没了大夫人,那她的母亲周氏便可以被扶正,那她的身份就更加正了。 霍芷柔想想都觉得开心,心里高兴了,面上就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来,睡着了唇角都是微微上翘的。 昨夜一夜没睡,清晨方才入眠,霍芷柔这一觉睡的极沉,然而睡的正香的时候,忽然旁边有人推她,把她从睡梦中活活推醒了。 霍芷柔缓缓睁开双眼,见自己躺在床上,这才想起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好像也没睡多长时间,她整个人只觉软绵绵的,不想起身,甚至连动弹一下都不想。 “小姐,小姐,您醒醒……” 旁边有个声音在絮絮叨叨,霍芷柔觉得好吵好烦,“吵什么吵,没看见本小姐在睡觉吗!” 霍芷柔眼睛都没有万全睁开,一直是半眯着的状态。 “小姐,是奴婢啊,您说一有情况就让奴婢过来禀告的。” 这声音有些耳熟啊,霍芷柔倏地一下反应过来,这是翠儿的声音。 她睡之前和翠儿吩咐了,让她去墨韵阁,霍思锦的院子那儿盯着,一有情况立刻前来禀告。 这会儿她人来了,莫不是那边有情况了? 霍芷柔努力的睁开了双眼,定了定神,再定睛一看,果然是翠儿。 “发生什么事情了?”霍芷柔幽幽问道。 翠儿答道:“三皇子来了。” 第250章 偷听,未婚妻易主 什么? 黎哥哥来了! 霍芷柔瞬间睡意全无,当即坐起身来,“黎哥哥他人在哪儿?” 大抵是她还没睡醒,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的缘故,来禀告的人是翠儿,而翠儿方才是守在墨韵阁外面的,楚黎来了,他能在哪儿,自然是在墨韵阁。 翠儿低声答道:“三皇子在墨韵阁。” “墨韵阁?”霍芷柔手下的动作一滞,“他去见了霍长锦。” 顿时,霍芷柔醋意骤生,从前不知霍思锦是女人也就罢了,横竖她的黎哥哥没有断袖之癖,不会喜欢男人,但是如今她已经知道霍思锦是个真真切切的姑娘了,她的黎哥哥来了靖北侯府,没有来看她,却是先去了墨韵阁看霍思锦。 翠儿头微微缩着,好似生怕惹了霍芷柔不快,“小姐,奴婢瞧着三皇子好像和世子在说什么事情,只是奴婢怕被发现,就没敢往上凑,慌忙回来禀告小姐。” “你来多久了?”霍芷柔问道。 翠儿答道:“没有多久,刚叫了您两声,您就醒了。” “那就好,你立刻伺候本小姐梳洗。”霍芷柔吩咐道。 怕时间赶不及,听不到他们说什么,霍芷柔便没有盛装打扮,连头上的发饰也较为简单,匆匆梳洗了一番,霍芷柔连忙朝墨韵阁跑去。 当然,她叫上了翠儿,给她指路。 霍芷柔提了裙子一路狂奔,等她赶到时,楚黎仍旧和霍思锦在院子里说着话。 霍芷柔犹豫了片刻,是该光明正大地走上前去呢,还是直接悄悄躲起来,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 就在霍芷柔犹豫的时候,忽然耳畔传来霍思锦的声音。 “表哥,昨日二妹妹前来请安,但是她却不肯好好请安,我一怒之下,就把她关起来了,关了好长时间,表哥会不会心疼?”霍思锦眉梢微微上挑,朝楚黎笑着说道。 楚黎连忙答道:“当然不会了。芷柔她性子太过娇纵了些,是该吃些苦头。” 听到这话,霍芷柔的心凉了,她正要走出去的脚步停住了,然后默默地躲在了暗处。她从不知道原来黎哥哥觉得她性子娇纵,还觉得她吃些苦头是应该的。 霍思锦面上挂着微笑,又道:“二妹妹和你有婚约,我还以为表哥会心疼她呢?” “表妹,你又说错了,本殿的未婚妻是靖北侯府的嫡女,思锦表妹才是嫡女,不是芷柔。”楚黎全然不知霍芷柔就在暗处,他还以为霍思锦这是拈酸吃醋呢,所以忙不迭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要强调,将来他要娶的人是霍思锦,所以为了以后,霍思锦可要好好帮他一把,助他登上皇位。 霍思锦唇角微微扬起,“表哥,二妹妹虽然性子不太好,但她对你可是一片痴情,你这话若是叫她听了去,她定然会很伤心的。” 随后,霍思锦又道:“表哥,其实我真没别的心思,只要能光明正大地做回我自己,其实便足够了。表哥要娶的人是不是我,其实我真的不是很在意。表哥对我这个表妹有爱护之心,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 “思锦表妹,这样的话往后可不要再说了。”楚黎正色道,“本殿说过了,本殿从前不知道你是女儿家,所以才同意和芷柔定下亲事,但如今既然知道是你了,那本殿日后要娶的只会是你。” 诺言先许出去再说,至于是不是真的,谁在乎? 楚黎心里的算盘打得极好,用感情拉拢霍思锦,让她为他做事,助他登上皇位,至于登上皇位以后,那天下都是他说了算,他想娶谁,谁能干涉他。 霍思锦看着楚黎,这张温润的面孔下,全是虚伪。尤其是这张嘴,说的天花乱坠,而且什么都敢说,承诺这样神圣的东西,在他这里根本不复存在。 “表妹,你怎么了?”楚黎见霍思锦目光直直地盯着某处出神,连忙问道,“表妹你在想什么,有什么心事尽管说给本殿听听。” 霍思锦回过神来,轻叹一口气,摇头轻笑,“也不是什么心事,我只是在想,若是我等不到那一天怎么办?” “表妹这是什么话。”楚黎当即皱起了眉头。 只见霍思锦幽幽说道:“我是女儿身,但凡被人怀疑上了,要想验证太容易了,我就怕哪天当着众人的面儿,有人揭穿了我的身份,那我就绝对瞒不住了。若真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该怎么办?” “思锦表妹,你放心,有本殿在呢,本殿会保护你的。”楚黎声音温厚,但语气却很严肃。 霍思锦视之以一笑,笑容有些苦涩,“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我心里依然很高兴。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是保不住命的。殿下,如果是那样,你便忘了我吧,日后迎娶二妹妹,和她和和美美过一生。” “表妹,本殿不许你说这样的丧气话。”楚铮佯怒。 霍思锦笑了笑,随后岔开话题去,“表哥,我母亲如今也不打算和离了,我想找个机会为她正正名,你觉得怎么样?” 楚黎答道:“这当然是好事啊,只需办个宴会,把京城里的高门贵族女眷都请来,舅母只需在宴会中以女主人的身份露露脸,那便是最好的正名方式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霍思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正巧过几天就是我母亲生辰了,我想趁此机会办个宴会。” “好啊,这个主意好,那我一会儿就去和舅舅说,到时候我再让母妃当众赏赐些东西给舅母,定要把这宴会办的风风光光的。”楚黎巴不得杨氏在府中的地位稳固,杨氏的地位稳固了,那霍思锦和靖北侯府,和他的关系就会越紧密。 “舅母生辰是哪一天?到时候本殿一早就来道贺。”对此,楚黎兴致颇高。 霍思锦莞尔一笑,“就在十天后。” 楚黎点头笑道:“行,本殿一会儿就去和舅舅说,和母妃说。” …… 这边两人是“其乐融融”,而躲在暗处的霍芷柔却是脸色阴沉地几乎能滴出墨来。若非今日偷听,她竟不知道原来黎哥哥早就不要她了,黎哥哥要娶的靖北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女,有了霍思锦,她这个嫡女就是沾了水分的嫡女,做不得数了。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自打从墨韵阁回来后,霍芷柔就往床上一趟,一言不发,不吃饭也不喝水,就这么躺着,若非眼睛在眨,翠儿救护都要怀疑小姐人已经死了。 翠儿端着饭菜送到霍芷柔身边,“小姐,您多少吃一点吧,吃了东宫您才有力气想应对的办法不是?” 终于,霍芷柔肯施舍给她一个眼神了,然而她的眼神却空洞无光,“黎哥哥不要我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她把一颗心全都挂在楚黎身上,却不想如今得了这个结果。 亲娘周氏说她娇纵,生她的气,不管她,霍芷柔不觉得有多难过,心里想着就算周氏有气,过两天气消了,就好了。 可是楚黎不一样,他觉得她任性娇纵,所以便不娶她了,他不仅不娶她,还要娶别人,偏偏这个别人还是她最最讨厌的霍思锦。 霍芷柔一下子觉得整个人生都黯淡无光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吃饭也好,喝水也罢,不过就是维持躯体的鲜活罢了。 “小姐,您别这样想啊。”翠儿劝说道,“您和三皇子从小青梅竹马,他不会忽然就不喜欢您了,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第251章 计划,宴会前准备 翠儿忽然反应过来,“对对对,奴婢想起来了。奴婢记得含翠姐姐说过,世子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若是能得到世子的相助,三皇子登上皇位的希望就会越大,许是因为这个,所以三皇子才会说不喜欢您了,反而向世子示好。” 翠儿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小姐,您想啊,您和三皇子是青梅竹马,多少年的情意了,可世子和三皇子才认识多长时间,世子对三皇子,能有小姐您对三皇子好吗?三皇子那么聪明,肯定心里有数的。” 翠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这倒是让霍芷柔眼眸里多了几分光彩,“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若不是霍思锦有用处,黎哥哥怎么会忽然就变了心呢?我好像记得娘把我困在府里,让我备嫁的时候,她说过一句话……” 霍芷柔仔细地想了想,周氏好像是说,为了大局着想什么的。 大局着想,大局…… 霍芷柔把这段时间,周氏、楚黎、靖北侯等人的行为都仔细地捋了一遍,她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霍思锦对黎哥哥有用处,所以即便是知道她是女儿身,娘也不敢声张,就怕坏了黎哥哥的大事。为了大局着想,所以娘把我困在府里,不许我出门。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父亲才会眼巴巴的接杨氏回府,并且答应让我日日去给杨氏请安这么荒唐的要求。” “对,没错,就是这样的。”霍芷柔忽然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一般,捋清楚了整件事情。 翠儿赶忙劝道:“小姐您真聪明,三皇子肯定对您没有变心,那您看着是不是吃点东西?” 然而,此时的霍芷柔哪里有心情吃东西,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的如何把霍思锦这个碍眼的人除掉。 “我不能让霍思锦活着。”霍芷柔冷声说道。 若是霍思锦还活着,她就不得安生。若是霍思锦还活着,那就有可能同她争夺楚黎,不,她绝对不允许。旁的事情,她还可以考虑,为了大局着想,她或许能忍一忍,但是唯独这件事情她不能忍,也忍不了。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和她抢她的黎哥哥。 “可是小姐,那世子对三皇子有用处,您若是除了她,三皇子不高兴怎么办?”翠儿嘀咕道。 霍芷柔当然要考虑楚黎的想法,“所以我才为难啊。早知道是这样,年初狩猎的时候,我就该再补一脚,把她弄死也就没这烦恼了。” “这可为难了。”翠儿苦着脸,无奈地感慨道,“小姐,您既要顾虑三皇子,又想达成所愿,两难全啊。” “再难我也要想出个办法来!”霍芷柔恶狠狠地说道。 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听之任之。 翠儿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要不然小姐您找夫人商量商量?” “不行,不能告诉我娘。”霍芷柔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我娘既然都选择牺牲我了,看来她也是一心想着以大局为重,她若是知道我全都知道了,肯定会劝我装聋作哑的。到时候,我的处境就更被动了。” 翠儿低声嘀咕道:“那这还真是为难了,那看来是只有对方自己找死,小姐您才能如愿了。” “你刚才说什么?”霍芷柔忽然皱起了眉头。 “奴婢说还真是为难了。”翠儿姑姑规规矩矩地答道。 霍芷柔眼睛一眯,“不是这一句,我说的是后面一句。” 翠儿想了想,“看来只有对方自己找死?” “对!”霍芷柔眼前一亮,“霍思锦自己找死,那不仅我能如愿,黎哥哥也不会怪我,这才是两全其美。” 翠儿不解了,挠了挠头,“小姐,奴婢就是说着玩儿的,世子她怎么会自己找死呢,这不是开玩笑嘛……” 霍芷柔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她当然会自己找死,只要她的身份在众人前被揭破,那么她的命可就保不住了,那不就是她自己找死嘛?” “十天后,杨氏的生辰宴会,这倒是好时机。”霍芷柔只觉这些都是天意,就好比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一般。 “不过……” 霍芷柔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只单单是要她死,这也太便宜她了,本小姐不止要她死,而且还要她声名尽毁,就算她不死,她也没法和本小姐争了。” 翠儿看了看霍芷柔,随后低下头去,低头的瞬间,眼眸里闪过一抹精光。然而,只顾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霍芷柔,并没有察觉…… 霍思锦想为杨氏办生辰宴,楚黎与靖北侯说了,靖北侯当即便同意下来。他原本也有此想法,这么多年,大家都说他宠妾灭妻,那他也正好趁机机会,告诉京城里的人,他霍坤,并没有宠妾灭妻,他一样看重正妻杨氏。 清芷园中 杨氏一听要办生辰宴,顿时脸色微变,“锦儿,我们迟早都是要离开了,办生辰宴没有必要吧?” 她并不想办什么宴会,她的生辰宴在靖北侯府里办,摆明了就是告诉京城里的高门贵族,她杨灵蕙还是靖北侯夫人。 “母亲,您听我说,这次生辰宴便是你我脱身的契机。”霍思锦压低了声音说道。 听了这话,杨氏倏地来的精神,“锦儿,你有什么计划?” 霍思锦在杨氏耳畔凑近了,低语几句…… “母亲,您可记住了,到时候我不能在现场,全都得靠您自己。”末了,霍思锦又强调了一遍。 杨氏重重地点了点头,“锦儿,娘都记住了,到时候娘就拿出撒泼的劲儿来,不叫任何人发现。” 成败在此一举了,她可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只要能助她的孩子脱身,叫她做什么都可以。 霍思锦微微一笑,“流光和飞羽会在一旁保护您,您只管哭闹,旁的事都不用担心。” “这计划能行吗?”杨氏还有些担心。 “我推演了许久,这是最好的办法。”霍思锦虽说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七八分还是有的。 “不过,到时候在场的人不能有太精明的,太精明的人容易坏事。” 一边说着,霍思锦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哪些人最好不要出现在现场,“周氏算一个,霍娴妃人在深宫,应该不会来,而楚黎……楚黎也要想办法把他调出去。” “周氏那边好办,流光精通医术,让她给周氏使点小绊子,周氏就来不了了。至于楚黎么……”霍思锦想了想,“明日我去一趟东宫。” 要调走楚黎,她是没办法,但是郑长冬有啊。 翌日,霍思锦便去了一趟东宫,当然不是偷偷去的,而是光明正大地走进东宫,理由嘛,就更简单了。 母亲过生辰宴,霍思锦是东宫长史,和东宫的人一同共事,自己母亲的宴会,自然要请一下同僚。霍思锦拿着请柬光明正大地走进了东宫。 待见到郑长冬时,把请柬递给他,又把生辰宴的事情说了。 “行啊,那天我一定到,给侯夫人道贺。”郑长冬笑着接过了请柬,却不想霍思锦却道,“不,郑侍卫,那天你有公务要忙,没时间去。” 郑长冬一听,霍思锦这话里有话啊。 “霍世子来送请柬是名义上的,实际上是有事找我?”郑长冬脸上的笑容微收。 霍思锦莞尔一笑,“确有一事要麻烦郑侍卫。” 郑长冬正色道:“霍世子只管开口,太子殿下走前吩咐过了,只要是霍世子的事,长冬定然会办到。” 霍思锦笑了笑,先拱手行了一礼,“如此便多谢郑侍卫了。生辰宴那天,我不希望三皇子楚黎到场,只是我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他分身无暇。” 第252章 硬仗,在下霍长锦 郑长冬笑道:“这个不难,尽管包在我身上。” 随后,他看向霍思锦,“看来生辰宴那天,霍世子有大动作啊。” “不知霍世子方不方便透露一二?”郑长冬无意窥探霍思锦的隐私,但是楚铮特意将他留在京城,目的就是要他帮助霍思锦,所以霍思锦有大动作,郑长冬便想知道,以便在暗中相助。 关于那个计划,霍思锦却不好对外人言,虽然郑长冬是她信任的人,但是这份信任还不足以让她把整个计划和盘托出。毕竟女扮男装那件事,她打算等楚铮回来后,先对楚铮说。 见霍思锦只是笑笑,却没接话,郑长冬便知她不想说。 “既然不方便就算了,不过太子殿下走前叮嘱过我好几遍,让我千万保护好你的安危。”郑长冬随后正色道,“那天宴会,我还是去吧,若是有困难,我在场还能帮你一把。” “有郑侍卫在,自然是好,只是三皇子那边还需要郑侍卫出手拖住,我怕你分身无暇。”郑长冬是楚铮走前交代过,特意留给她的人,霍思锦信任楚铮,自然也信得过郑长冬。只是她原想着让郑长冬去拖住楚黎,楚黎不在场,她行事会安全许多。 郑长冬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这个不碍事,要调走楚黎,多得是办法,用不着我亲自出手拖住他。这个霍世子你尽管放心。太子殿下虽然不在朝中拉帮结派,但是手下也不是一个人也没有,拖住楚黎,这点小事办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他这么一说,霍思锦便也就放心了,“如此,那就麻烦郑侍卫了。” 郑长冬摇了摇头,“你若是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霍世子,太子殿下真的很看重你,他不容许你有任何闪失。殿下他对你……” 郑长冬顿了顿,“殿下对你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好,你可明白?” 他不敢把话说得太透彻,只盼霍思锦能理解其中深意。 霍思锦点了点头,“我都明白的,我对殿下亦然。” 郑长冬暗自叹了口气,霍世子啊霍世子,其实你一点都不明白。 他都为自家殿下着急,可是偏偏他又不能明说,奈何霍思锦听不懂暗示,两边都是白搭。 “那说好了,到时候就麻烦郑侍卫了。”霍思锦朝郑长冬再次道谢,然后方才告辞离开。 临走时,郑长冬忽然叫住了她,“霍世子,殿下在边关也很是挂念你,的安危。若是得了空,不若你给他写一封信报个平安吧。” 他知道殿下的心思,若是能看到霍思锦给他写的书信,或许心中慰藉不少吧。 霍思锦愣了片刻,随后她点头应下,“明日我便派人把信送过来,到时候还麻烦郑侍卫帮我转交给殿下。” 她就要“走了”,楚铮如此看重她,若是骤然得知她的“死讯”,想必会很难过,她是该提前写一封信,委婉地告诉她,她没有死,她还活着。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死,她到底是谁,这些问题,只等他归来时,她一一坦白。 …… 离杨氏生辰宴那天越来越近,靖北侯府上下都紧锣密鼓地准备着。靖北侯发话了,这次宴会把京城里有名望的家族都请来了,请的人极多,所以一定不能马虎了。 这次宴会的采办布置等事务依然是由周氏打理的,原本靖北侯的意思是想着周氏身子重,而且又是杨氏的生辰宴,就让杨氏自己去办,但杨氏以自己多年没有主持中馈,实在生疏了,这么大的宴会唯恐出现纰漏,丢了靖北侯府的颜面,所以还是让周氏操持为好。至于周氏身子重,不好操劳,就让霍芷柔帮着打理。 霍芷柔要帮着周氏,操持生辰宴会的事情,用这个理由,杨氏也就免了她的请安。 就在宴会的前一天,楚黎前来同霍思锦致歉,原本他是想着早点过来参加宴会,还能帮着招呼客人的,结果他忽然接到命令,命他去巡视河道,巡视河道,来回最起码要两天,所以是肯定赶不及回来的。 对此,霍思锦大度地表示不打紧,公务重要,让楚黎办正事要紧。 实则,霍思锦内心里却是暗喜,郑长冬办事果然有效率,用巡视河道这样的公差把楚黎调走了,除非楚黎敢抗旨,不然他绝对回不来。 …… 这一天,便是杨氏的生辰宴。 霍思锦早早地起来了,然后去看了眼杨氏,杨氏也气的很早,今日是要办大事的,她夜里根本睡不踏实,早早地便醒了。 “母亲,您别怕,流光和飞羽都会保护您周全,还有东宫郑侍卫也在场,他们都会帮您的。”霍思锦握着杨氏的手,给她传递力量和温暖。 杨氏回握了她的手,“锦儿,你去吧,这里交给娘,为了你,娘一定不会失败。” 她这一生其实很失败,但是这一次她不容许自己有任何失误。 霍思锦朝她露出个微笑来,“娘,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对吗?” 杨氏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会越过越好。” 安抚好了杨氏,霍思锦这才回了自己的墨韵阁,方木已经等候多时了。 霍思锦看了看方木的装束,点头笑道:“这装束相差无几,现在就只差一样东西了。”说时,她从箱子里拿出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贴在方木脸上,又将细节处整理了一番。然后让方木照镜子。 “哇,果真是一模一样啊。”方木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这张脸赫然就是霍思锦的脸,“这是从何处得来的好东西,若不是世子您就在我身边,我都要以为我这是被换脸了呢。” 霍思锦笑着说道:“这还是从你郑二哥那里得来的,仅此一张。” 之前郑长青假扮霍思锦,用的便是这个。当时,霍思锦觉得有趣,便讨要了过去,如今正是派上用场。 霍思锦与方木交代道:“你我身形差别不大,这几天你也跟我学我的言行举止,你很聪明,举止上已然学了七八分,若不是特别熟悉我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而那些人,我都已经想办法调走了,你不用担心。但是有一点,你说话的声音和我差别有点大,所以你尽量少开口。我只和东宫的人有些来往,其他的人我几乎不认识,所以你不用同她们交谈,看见了便点个头微笑示意一下便可。” 方木点了点头,“世子放心,这些我都会格外小心留意。” “你做事一向稳重,我很放心。”霍思锦点了点头,“药我也准备好了,你瞅准时机喝下去,剩下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只当是睡了一觉,第二天便可以醒来了。” “还有,也是最要紧的。”霍思锦继而又道,“虽然我们已经尽可能地做了完全的准备,但事无绝对,如果你被人发现了,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跑,不要顾及其他,只要你人没被抓住,那我们就都会没事。” 安危总是最要紧的,虽然她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但就怕有意外发生。有意外不要紧,大不了就是这次时机浪费了,但这次机会没了,还可以等下一次。但如果有人被抓住了,那么便会成为巨大的麻烦。 “我都一一记下了,世子你放心,我会谨慎小心的。”方木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拱手行了一礼,“在下霍长锦。” 虽然声音上有些细微的差别,但举止上几乎和霍思锦一模一样。 霍思锦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木,去吧,处处小心。” 这是一场硬仗…… 第253章 宴会,暗流齐涌动 靖北侯府 靖北侯夫人杨氏生辰举办宴会,邀请了许多宾客,一时间靖北侯热闹非凡。 京城里的人大都前来道贺,当然也是想瞧一瞧靖北侯这位被妾室压制了多年的正妻。人人都知道靖北侯宠妾灭妻,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宠,反而对妾室周氏情有独钟,可怜的靖北侯夫人杨氏明明是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却被丈夫冷落,府中中馈不在手里,丈夫连她的房门都不进,她生的子女也不受宠,备受冷落。而她本人也在病床上躺了十多年。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谁知道,忽然之间也不知怎么了? 靖北侯夫人复宠了,同靖北侯大闹了一场,而后靖北侯主动服软了,不仅亲自接她回府,而今更是大肆为她举办生辰宴会,摆明了是在告诉所有人,靖北侯夫人是这位杨氏夫人,不是那位平妻周氏。 京城里的高门贵族不少,有的人从前和杨氏倒也认识,如今杨氏的好日子,她们怎么能不来呢? 杨氏忙着招呼客人,她本是出身书香门第,她的父亲当年官至太傅,有些朝臣甚至是杨太傅的学生,今日瞧见杨氏,也都纷纷上前见礼,说起来都是有些姻亲朋交的,虽然多年未曾走动,可如今人家都举办宴会了,她们也合该主动亲近才是。 霍芷柔立在边上,眼瞧着杨氏笑语盈盈地围在众位女眷之间,她的脸色很不好看。明明这么多年掌管府中中馈的人是她的亲娘周氏,可如今倒好,杨氏办宴会,明明宴会都是周氏劳心劳力操持的,却不想周氏刚要出门时,肚子有些不舒坦,没办法只能在房间里躺着静养。 而外面的天地俨然已经成了杨氏的。 霍芷柔看着这场景,心里契机不舒坦。 “小姐,您要不然去那边坐坐?”翠儿跟在霍芷柔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霍芷柔看着杨氏就来气,她往四周看了一圈,却没发现霍思锦的身影,问翠儿,“霍长锦呢?又看到她妈?” 翠儿摇了摇头,“没有,可能在正厅吧?” 霍芷柔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今日便要叫她身败名裂。 “走,去正厅。” 霍芷柔抬脚去了正厅,然而却没瞧见霍思锦人,只隐隐看着霍思锦的背影。 霍芷柔连忙追上前去,“大哥留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霍芷柔倒是没有直呼其名。 霍思锦听到她的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面露疑惑,但嘴上却没说话。 “大哥,你这是往哪儿去呢?”霍芷柔并不是一个特别会藏住事情的人,眼下说话时,她脸上掩不住的不怀好意。 霍思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没有理会她,径直朝前走去。 “你跑什么!”霍芷柔再追上去,然而霍思锦的步子跨的极大,再加上她腿也比霍芷柔长一些,不过三两步,霍芷柔便追不上了。 翠儿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小姐,您还是别追了吧,这会儿还没到时间呢。” “我总觉得不够,还不够解气。”霍芷柔恶狠狠地说道。 她恨透了霍思锦,恨不得把她撕碎了。 翠儿低着头没说话,这还要怎么解气啊…… “没用的东西!”霍芷柔没好气地瞪了翠儿一眼,“让你给本小姐出出主意,你也想不出来,本小姐要你何用!” 翠儿只当听不见,依然沉默不接话。 霍芷柔气竭,索性也没再理会翠儿,径直往前走去,她倒是和几位贵女关系不错,正好和她们说说话。 然而走到半路,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周缙之。 “舅舅。”霍芷柔走上前去,恭敬地与周缙之行了福礼,“舅舅,你也来了?” 霍芷柔觉得是挺奇怪的,周缙之虽然是她舅舅,但是这些年从未在宴会上登门来过,只是偶尔私下里过来一趟。因为来往少,所以京城里很多人都不知道周缙之和周氏是亲姐弟的关系。 周缙之看了看霍芷柔,“你娘呢?” “娘病了,在房里静养,没办法出门。”霍芷柔无奈地说道。要是她娘在,哪里还有杨氏说话的份儿。 “舅舅可是要去看我娘?”霍芷柔问道,她正想说她带他过去,却不想周缙之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四处走走。” 言下之意,不仅不用她带他去看望周氏,而且也不用她跟着。 霍芷柔在别人面前可以横,但是不知为何她总是害怕这个小舅舅,在周缙之面前,她不敢造次。 周缙之的脚步很快,辗转走过了几个院子,随后终于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霍思锦。 “霍世子。”周缙之走上前去,与霍思锦见礼。 霍思锦回了一礼,态度略微显得有些疏离,周缙之倒是不奇怪,他原本和霍思锦就没有什么往来。 “今日是霍世子母亲的好日子,本官前来凑个热闹,霍世子不会不欢迎吧?”周缙之似笑非笑地看着霍思锦。 霍思锦摇摇头,淡声说了句,“不会。” 周缙之一听这声音,就觉得不对,“霍世子这声音怎么了?好像听着有些哑。” 霍思锦朝飞羽使了个眼色,飞羽替他接话,“我们世子昨日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所以嗓子有些哑,大夫说了要少说话。” 周缙之又看了霍思锦几眼,挑眉说道:“这么巧?” 这么巧,杨氏的生辰宴,前一天他就哑了喉咙。 他这一发问,直接让霍思锦心头一跳,不过她素来稳重,面上并不显,依然神色淡淡。 “霍世子,我正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这时,郑长冬走了过来。 “这不是户部尚书周大人吗?周大人有礼。”郑长冬像是走过来才看到周缙之一般,与他礼貌性地见了礼。 周缙之也回之以一礼,“郑侍卫有礼。” “霍世子,走,跟我喝两杯去。”郑长冬把霍思锦拽走了。 然而,拽到无人处时,郑长冬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谁?” 别人看不出来,郑长冬却是一眼就瞧出来了,那脸上贴的是人皮面具,正是郑长青做的那张。 方木记得霍思锦同他交代过,东宫的人是可以信任的,再加上之前在祜州,他和郑氏兄弟也颇为熟悉,便表明了身份,“郑大哥,是我。” “小木头?”郑长冬一听这声音立马就知道是谁了。 “怎么是你?霍世子呢?”郑长冬问道。 方木答道:“世子不在,世子今儿有件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办,郑大哥你可别拆穿我,这都是世子的意思。” 郑长冬自然不会拆穿他,方木是霍思锦的人,那么让他假扮霍思锦,也是霍思锦本人的意思了。 “世子让你做什么?”郑长冬问道。 方木却没有回答,“世子说了,为了防止露馅儿,所以不能告诉你。郑大哥,一会儿若是有人找我搭讪,你帮我一把,我这声音的确不像世子的。” “我怀疑刚才那个周缙之,他可能已经怀疑我了。”这才是方木最担心的。 郑长冬应下,“你放心,我会盯着周缙之,不让他靠近你。” 有郑长冬在,方木就放心多了,“那就麻烦郑大哥了。” “你叫我一声郑大哥,却不肯告诉到底是什么事。”郑长冬无奈地感慨了一句。 方木低声说道:“郑大哥你见谅,世子知道你会发现,所以提前嘱咐过我,若是你问起,就这么说。世子还说,等这件事情过后,他会向你赔罪的。” 郑长冬摇头轻笑,“赔罪就不用了,我又不是真的生气。小木头,这里人多眼杂,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第254章 落水,湖里冒血了 宴会正在进行中,眼瞅着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霍芷柔的眼眸也越来越深,她就要在人最多的时候揭穿霍思锦的真面目,让所有人知道她就是个骗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把霍芷柔吓了一大跳,惊得手里的丝帕都吓掉了。 霍芷柔回头一看,却见是周缙之,她兀自抚了抚心口,“舅舅,是你啊,吓死我了。” “你在想什么呢?”周缙之一眼就看穿了霍芷柔的心思,“你背地里做了什么?” 这个外甥女,周缙之接触不多,但他素来惯会看透人的心思,尤其是霍芷柔这种心思简单的人,从面相上便能看透一二。 霍芷柔那幽深的眼眸,而且还夹杂着恨意,周缙之都不用怎么动脑子就判断出霍芷柔背地里一定设计好了什么东西。 霍芷柔却矢口否认,“没有啊,舅舅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用在我面前装。”周缙之哪里不知道霍芷柔心里在想什么,以为她咬死了不说,他便猜不到吗。 “你想对霍长锦下手?”周缙之一句话便揭破了她的心思。 霍芷柔脸色微变,但是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露馅儿,“舅舅,我没有啊,这可是靖北侯府,而且人人都知道我和霍长锦不睦,我怎么会傻到在这里做什么手脚。” “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在暗地里布置了什么?”然而,周缙之并不听她的狡辩,就问她一句,她到底安排了什么。 周缙之的语气严肃而冷淡,霍芷柔心里都在打鼓了,她本来就打怵这个舅舅,如今本就心虚,眼下更害怕了。但是害怕归害怕,这个计划是她筹谋了许久的,而且时机难寻,她一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原定的计划一定要实施。 “舅舅,你误会我了,我什么都没做。”霍芷柔咬死了不承认。 她就不信周缙之还真能立马查出来不成。 然而,周缙之轻叱一声,“天真!” 周缙之将整个靖北侯走了一圈,又不动声色地将所有人观察了一遍,据他所知,暗地里总共隐藏着至少有四股势力,而且这四股势力背后可都不是小人物。霍芷柔的计划若是能成才有鬼呢。 霍芷柔叫他一声舅舅,他做舅舅的已经再三提醒过她了,可她不听从,那么他也就不会再管她了。 语罢,周缙之便要大步离开,然而霍芷柔却心里发憷,情不自禁的叫住了他,“舅舅。” 周缙之驻足,“说吧,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他自认对这个外甥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霍芷柔犹疑了片刻,缓缓说道:“今天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她从没想过把自己制定好的计划告诉周缙之,但是周缙之既然问起,很有可能这里面有不对劲之处。 只是,凭她的脑袋瓜是想不出来的。 周缙之沉默了片刻,他其实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霍芷柔,霍芷柔不肯说出她的计划,显然并不信任他,她都不信任他,那他凭什么又要告诉她。 不过,周缙之想到霍芷柔和楚黎的关系,终是开了口,“这里至少隐藏着四股势力,你若是要动手,自己小心。就算非动手不可,也别把自己搭进去。” 言下之意,今日的靖北侯府并不太平,最好是不要动手。如果最后还是忍不住一定要动手,那也别自己亲自上。 霍芷柔怔怔的点了点头,事情好像比她想象中更复杂。 一直低头跟在后面的翠儿悄悄拉了拉霍芷柔的衣角,“小姐,这也太可怕了吧,要不然撤了吧,别把您自个儿搭进去了。” “不行!”霍芷柔当即反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好不容易才计划好一切,不能就这么算了。天赐的良机,绝不能错过。” “可是……”翠儿吞吞吐吐地说道,“您舅舅刚才可是说了,这里面最起码隐藏着四股势力,还不知道是谁的,这也太可怕了吧……” “胆小鬼!”霍芷柔骂道,“我才不怕呢,这里是靖北侯府,是我的地盘儿,我怕什么!” “吩咐下去,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宴会快要开席时,找合适的机会立刻动手。” …… 眼瞅着就要到开席的时间了,宾客们也都纷纷到齐了。宴席设在水榭里,很有韵味。 霍思锦与宾客们拱手行礼,招呼他们往水榭里走去。 霍芷柔迎面走上前去,目光都落在霍思锦身上,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了。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霍芷柔忽然疾声呼痛,“哎哟,我的脚!” 同时,脚下一歪,整个人往旁边倒去,很不凑巧当时的霍思锦正躬身与宾客行礼,身形正是不稳的时候,被霍芷柔这么一撞,整个人当即没有摇晃,随后只听得扑通一声,霍思锦落水了。 “大哥,大哥,来人啊,世子落水了,快救人!”霍芷柔连忙大呼。 霍思锦落水的动静儿不小,此时水榭里的宾客也不少,男女老少纷纷将目光投向这边。 其实有人看得分明,霍芷柔崴脚身子一歪,刚好把正躬着身子的霍思锦撞到了湖里,若是寻常时候,看起来还真的像是霍芷柔故意的。 可是这么一想又没道理,离得那么近,很多人都看到了是霍芷柔不小心把霍思锦撞下去的,应该是不小心为之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周缙之见到霍思锦落水,当下心头暗骂一声:蠢货! 他立刻就明白了霍芷柔这么做是为什么。 她定然是知道了霍思锦是女儿身的事情,所以她故意装作不小心把她撞下去,等到霍思锦被捞上来时,衣衫不整,立马就会被人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儿家。 同一时间,周缙之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他来时察觉到霍思锦的嗓音有点问题了,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霍思锦。 霍芷柔的计划落空了,她的计划早就在霍思锦的掌握之中。 霍思锦将计就计,正好死顿,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了死去的霍长锦是个男人,没有人再怀疑霍思锦的身份。 周缙之立刻上前,他要出手揭穿那个霍思锦是假的。 然而周缙之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被人缠住了,来人武功很高,关键是一直在他背后,周缙之根本没有回头的机会。 周缙之起先还左闪右避,意图掩饰自己会武功的事实,然而奈何对方实力太强,他根本躲不过。周缙之无奈之下,只要退出人群。 退出去后,他看到了对方的真面目——飞羽,那个跟在霍思锦身边的武功奇高的少年。 “上一次,是你。”虽然周缙之没有露出真正的实力,但是飞羽还是认出了他就是当时霍思锦在路上遭遇刺杀时,那个刺杀她的人。 飞羽的身手极好,周缙之自认不是对手,纵然对方未必杀得了他,但是他知道飞羽紧紧的缠着他,他是绝对赶不回去揭穿霍思锦的了。 …… 而靖北侯府那边,霍芷柔见霍思锦落水了,她大声疾呼,立马就有小厮下水救人。 霍芷柔见到此情此景,心里得意极了,被小厮救起来,然后衣衫不整,霍思锦女儿身的事实被揭露,而且她又和小厮有了肌肤之亲,就算她不死,也毫无闺誉可言。一个失贞的女人,如何能嫁给黎哥哥? 下水的小厮很多,但是却迟迟没见把霍思锦救上来。 杨氏听闻她的孩子落水了,也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血,湖里有血!”忽然有人大呼。 第255章 救起,霍长锦死了 血? 怎么会有血的? 霍芷柔不明所以,她明明只是命人在岸边准备着,一旦霍思锦落水,立马把她救起来,当然救起来的时候,要故意扯开她的衣衫,这样人们才能发觉霍思锦是个女儿身。 这个血是怎么回事? 霍芷柔没想明白。 而杨氏看着湖里有血水冒出,当即哭着喊着,“锦儿,是锦儿的血,来人啊,救救我的锦儿,锦儿……” 喜嬷嬷连忙在一旁安慰道,“夫人你别慌,方才下去的人那么多,谁知道这血是谁的,一定不是咱们世子的,一定不是的。” 杨氏并没有被安慰道,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地往下掉,“锦儿啊,快救我的锦儿,锦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我的孩子……” 杨氏哭的凄惨,周遭不少官家夫人都来安慰她,“侯夫人,您别哭,兴许不是霍世子的血呢?” “霍世子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众位夫人一人接一句地安慰着杨氏,有些夫人见杨氏哭的凄惨,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说起来,这位侯夫人也真是命苦,如今好不容易眼看着孩子长大了有出息了,却不想这大好的日子出了这事儿。 “怎么回事?”靖北侯也闻讯赶了过来。 然而杨氏只是哭,“锦儿啊,我的锦儿……”嘴里反复念叨着霍思锦的名字,却说不出整件事情的经过。 周遭有热心肠的夫人便把事情说了,“霍世子落水了,这会儿还没救上来。” 靖北侯眼瞅着湖里染红了一片,顿时皱起了眉头,“这红色的是什么?”他猜到是血,但是他并不希望是血。 “应该是血,方才霍世子落水的时候还没有,过来一会儿这里面就忽然冒血了。” 靖北侯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了,这好好的宴会,怎么就搞成现在这样了。 “长锦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靖北侯问道。 这下旁边的夫人就不好意思说了,撞霍思锦的人是霍芷柔,说起来这就是霍家的家务事了。 喜嬷嬷直言:“众位夫人可能不好意思说,奴婢方才倒是听得七七八八,世子正在这里迎接宾客,二小姐迎面往水榭里走,刚走到和世子并排时,二小姐忽然脚下一歪,而那时世子正好躬着身子迎宾,被二小姐这么一撞,世子就落水了。” 靖北侯看向霍芷柔,“柔儿,是这么回事吗?” 霍芷柔咬了咬唇角,原本她就是想着说自己是不小心把霍思锦撞下去的。可是如今这湖里都冒血了,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她又忽然不敢贸然承认了。 “侯爷,本夫人正巧看的分明,的确是这样的。”先前那位热心肠的夫人忍不住开口了。原本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是不便掺和的,但是见靖北侯府这位二小姐迟迟不肯言语,她就觉得这里面有猫腻,所以就站出来勇敢地陈述事实。 方才的情景不少人都看到了,见一人站了出来,其他人也跟着站了出来,纷纷点头,的确如同喜嬷嬷所说。 靖北侯看着霍芷柔,面色阴沉,好好的宴会,净给他添乱。 “柔儿,我问你,是不是这样的?”靖北侯沉声说道。 霍芷柔此刻心里有些乱,但她竭力保持着面上的镇定,“爹爹,我是不小心才把大哥撞下去的,一会儿我会向大哥赔礼道歉的。” 霍芷柔主动给了台阶下,靖北侯也没打算揪着不放,见旁边的杨氏已经哭成泪人儿了,他宽慰道:“等长锦救上来,就让柔儿道歉。你做嫡母的,也别太过计较。” 杨氏别过脸去,没看他,“她若真是不小心撞的锦儿,我自然不会同她计较。不过侯爷还是期盼着湖里面的血不是锦儿的。” 杨氏这句话,落在众人耳中,众人便开始自动解读了。 若这湖里的血是霍思锦的,那岂非是有人趁机要杀他。至于这个人是谁呢?当然就是这个一不小心把嫡兄撞下去的霍芷柔了。 众人纷纷在心头感慨:靖北侯府的水真深…… 霍芷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天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湖里的血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夫人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要杀霍长锦?”霍芷柔当即为自己鸣不平,“我就是不小心把她撞下去了,怎么就成了我杀他呢?我若是真想杀他,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把他撞下水去。” 杨氏根本没有理会霍芷柔,只是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我的锦儿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露出头了。 其他人帮着人拉到岸边。 上来的小厮总共有两个,霍芷柔擦了擦眼睛,看了看好几遍,才确定,这两个小厮根本就不是她派过去的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芷柔心跳如擂鼓,她有一种预感,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跳出了她的计划之中…… 两个小厮抬着一个人上了岸,看那人装束,有人一眼就认出,“是霍世子!” 杨氏连忙快步跑过去,“锦儿,我的锦儿。” 然后只见霍思锦身上有好几道伤痕,伤痕划破衣衫,皮肉都露出来了。 “锦儿……”杨氏见此情景,吓得脸色煞白,她伸出颤抖的手放在他的鼻息处。 哐当! 杨氏直接跌坐在地上,“锦儿!” 众人皆是一惊! 什么情况,好好的寿宴,结果死人了。死的人还是霍世子。 喜嬷嬷当即扑将过去,一把抓住霍芷柔的衣襟,“世子是你嫡兄,他死了对你有时候什么好处,小小年纪,你怎么这么恶毒!” “不是我!”霍芷柔一把推开喜嬷嬷。 她只是安排了霍思锦小厮扒霍思锦的衣服,没说让人杀她。 喜嬷嬷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不是你还能是谁?你故意把世子撞下水去,水下早就安排了杀手,你以为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撞了世子,这么明显的动作,就能洗脱你的嫌疑了?”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想借此机会洗脱自己的嫌疑。你找杀手杀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今天是我们夫人的生辰啊,生辰当天,自己的儿子却丧了命,何其悲痛啊。” 是啊,众人纷纷忍不住掬一把同情泪。明明是喜庆的日子,结果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的靖北侯世子,可怜的靖北侯夫人。 同时,众人又纷纷朝霍芷柔投去谴责的目光,小小年纪也太恶毒了。这样的姑娘,谁娶谁倒霉。 一时间,霍芷柔便成了众人谴责的对象,她现在整个是一个头两个大,她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事情已经完全脱离她的预想轨道了。 她到底是撞了什么邪了? 现在该怎么办啊? 霍芷柔朝四周望去,亲娘周氏不在,父亲靖北侯也隐隐有责备之意,没有一个人肯信她,更没有一个人肯帮她。 孤立无援,这便是她现在的处境。 该怎么办?怎么办? 霍芷柔忽然灵光一闪,对啊,她本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向众人证明霍思锦是个女人嘛。 如今只要她扒开霍思锦的衣服,那么众人就会知道霍思锦的真实身份,到时候人们的注意力变会集中在霍思锦女扮男装上,那她就安全了。 这样想着,霍芷柔也这样做了。 她飞快地冲上前去,伸手抓住霍思锦的衣襟,一边大呼,“你们别被她骗了,我今日就让你们看看她霍长锦的庐山真面目!” 她用力扒开霍思锦的衣襟,就等着她的里衣落在众人眼中。 却不想,杨氏直接抓起她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你在做什么!锦儿都死了,你还要这样侮辱她!” 第256章 夺尸,太子印鉴在 这一巴掌把霍芷柔扇的天旋地转,她只觉两股热流自鼻尖涌出,血滴在手上,“血,流血了……” 霍芷柔连忙大呼,她从来没有流过鼻血,杨氏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劲儿,竟然把她的鼻血都打出来了。 就在低头的瞬间,她的眼睛顿住了,她看到了什么? 眼前的霍思锦衣衫敞开,而她分明就是个男人,没有任何女人的特征。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霍芷柔吓得尖叫起来,“她明明是女人,怎么可能是男人,怎么可能!” 杨氏气的都快晕倒了,她强撑着站起身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失心疯了吗?” “我没胡说,她不是霍长锦,她是霍思锦,你当年生的儿子早就夭折了,所以你拿了你女儿霍思锦来代替霍长锦。霍长锦就是霍思锦,霍思锦是女人,所以霍长锦也是女人,她是女人。” 杨氏气的七窍生烟,“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把我的锦儿故意撞下水,然后又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扒了她的衣裳。” “好好好,我的锦儿不该留在这里受辱。”杨氏走过去,把霍思锦的衣衫穿好,然后对喜嬷嬷道,“把锦儿抬走,他的尸体已经被那个小贱人侮辱了,不能留在这里。” 喜嬷嬷立刻招呼方才救霍思锦起来的两个小厮,“你们两个把世子抬出去。” 小厮抬着霍思锦,喜嬷嬷扶着杨氏,几人朝靖北侯府大门处走去。 “你这么做什么。”靖北侯连忙拦住杨氏,“长锦他是我靖北侯府的世子,怎么能抬出去。” 杨氏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霍坤,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了。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也没有喜欢过我的锦儿,你的女儿凌辱我的锦儿,你却一言不发,呵!” “霍坤,我的锦儿不需要留在靖北侯府受辱,他清清白白地来到这个世间,也该清清白白地走。” “不行,你和长锦都不能走。”靖北侯拦着他们,“锦儿死了,他的葬礼应该在靖北侯府里办。” 杨氏摇头,“不用了,你们靖北侯府,留给你最喜欢的霍芷柔办丧事吧。” “你!”靖北侯气的脸都青了。 杨氏这话分明就是在诅咒霍芷柔,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靖北侯却没法指责杨氏,毕竟杨氏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 “来人,拦住夫人。”靖北侯一声令下,立刻有护卫上前拦住。 流光挡在杨氏面前,正要动手,这时候郑长冬走了过来,“侯爷,霍世子新丧,您就这么对待侯夫人,这不太妥当吧?”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说起来,靖北侯府也是一堆烂账。其实归根结底都是靖北侯的错,若不是他宠妾灭妻,如何会有今日之事。 至于霍芷柔口中的霍长锦、霍思锦换来换去的事情,大家都每当回事,众人看的分明,死去的霍长锦的确是个男人。至于霍芷柔所说,不少人都认为此女大概是得了失心疯,或者是幻想症了。 “郑侍卫,霍长锦是我靖北侯府的世子,是我的儿子,他死了,我把他的遗体留在府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靖北侯没好气地对郑长冬说道。 郑长冬正色道:“侯爷是霍世子的父亲,侯夫人是霍世子的母亲,一个说留在府里,一个说不能留在府里,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侯爷说是天经地义,侯夫人说的也是天经地义。但是郑某站在外人的立场上说一句公道话。侯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今天本是大好的日子,可是侯夫人却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人都死了,尸体还被侯爷的另一个女儿羞辱,侯爷,您怎么不体谅体谅侯夫人的心情?” “侯夫人心疼儿子,不愿儿子留在这里被人侮辱,侯爷您何不成全侯夫人?她现在悲痛过度,情绪很不稳定,还请侯爷多多体谅侯夫人,也多多体谅死去的霍世子。” 郑长冬站出来说公道话,旁边的人也跟着纷纷附和,世人多是通勤弱者,如杨氏这般悲痛欲绝者,世人都多了几分怜悯。 “这是我靖北侯府的家事,不牢郑侍卫挂心。”靖北侯咬着牙说道,他绝不能让霍思锦的尸体离开靖北侯府。 郑长冬无奈之下,只好从怀中拿出信物,“太子印鉴在此,尔等还不跪下。” 见太子印鉴如见太子,君臣之礼为上,众人纷纷跪下。 “传太子令,允靖北侯世子霍长锦出府。”郑长冬看向靖北侯,“侯爷,太子印鉴在此,你可还有异议?” 都搬出太子来了,靖北侯当然不敢有异议,“郑侍卫,太子人不在这儿,你如何能代太子传令。” “太子殿下最是看重霍世子才学,临行前,特意将此印鉴留下,并且嘱咐属下,倘若霍世子有失,当拿出此印鉴,帮霍世子脱困。” 郑长冬居高临下地看着靖北侯,“太子人不在这儿,但太子印鉴在,难道侯爷敢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吗?” “微臣不敢。”靖北侯只得跪着答道。 太子印鉴都拿出来了,杨氏这才顺利把霍思锦的遗体抬出靖北侯府。 随后,杨氏便带着霍思锦的遗体去了京郊,烈火焚烧,最后只剩下骨灰。 有多嘴的人问杨氏,为何要将尸体焚烧,杨氏答道:“锦儿的遗体被侮辱了,我不想让他再受凌辱,宁可将其焚烧。” 众人只当侯夫人是被霍芷柔的所作所为刺激地,顿时唏嘘不已。 纷纷感慨靖北侯怎么会养出霍芷柔这样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啊,一个庶女残害嫡子,而且还凌辱嫡子的遗体,这成何体统! 靖北侯府 靖北侯听着外面的风风雨雨,脸色黑的跟炭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霍芷柔,“逆女,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传你的吗?”靖北侯厉声骂道,“说你小小年纪,心性歹毒,杀害嫡兄,凌辱遗体,你简直就是把我霍家的脸都丢尽了!” 霍芷柔跪在地上,膝盖都已经跪木了,她呜呜地哭着,她解释了很多遍,她真的没有说谎,霍思锦就是个女人,她没有杀霍思锦,可是靖北侯不听。靖北侯完全不相信她,只说她是在胡言乱语。 周氏身子不舒坦,躺在病榻上安胎,却不想前面传来噩耗——霍芷柔出事了。 周氏听了事情的经过,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她立刻撑着起身,走了过来。 “娘,你救救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霍思锦就是霍长锦,霍思锦是女人,霍长锦也是女人,她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想揭穿她的真面目,我没有杀人。”霍芷柔看到周氏,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连忙祈求,“娘,你帮帮我啊,你帮我给父亲解释,我说的真的都是真的。” 说着说着,霍思锦又想起来,周氏手里还有个人,她连忙说道:“娘,那个大夫不是在您手里吗?您把那个大夫叫过来,让那个大夫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父亲听,证明我真的没有说谎。娘,你帮帮我……” 周氏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能挣扎着过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眼下被霍芷柔拉着摇过来晃过去,耳畔又是霍芷柔一直叨叨的不听,周氏头都要炸了。 “柔儿,你先别说了,让我缓一缓。”周氏好不容易得了空,连忙叫停,再听霍芷柔这么叨叨下去,她就算是身体没有不舒服也要叨叨出不舒服来。 “娘,您救救我啊……” 第257章 弃女,郎心冷如铁 “先把小姐带下去。”周氏朝含翠吩咐道。 靖北侯也没说不让,含翠得了吩咐,立刻把霍芷柔扶了出去。 周氏走到靖北侯身边的位置坐下,“侯爷,你知道多少?” 多年的夫妻,她了解这个男人,霍芷柔所说的,靖北侯未必全信,但他肯定是知道一部分隐情的。 然而,靖北侯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道:“你呢?绮梅,你知道多少?你又瞒了我多少?”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夫妻之间成了这副模样,你瞒着我,我瞒着你。 这一次,周氏没有再和靖北侯打马虎眼儿了,她直言道:“我只知道霍思锦的确是霍长锦,当年杨氏生的那对龙凤胎,男孩儿早夭,她就拿了女孩儿代替男孩儿。” “说实话,我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很惊讶。杨氏那么柔柔弱弱的性子,居然敢做出换子这么大的事情来。不过后来我想了想,大概是我那个时候给杨氏太大的压迫感了,所以她那么柔弱的人,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换子这么大事情,而我们谁都没有发现。其实也难怪,这么多年,杨氏母女活的低调,而侯爷呢也不喜欢他们,所以更加没有关注过他们。而我则是单纯觉得杨氏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大用,连当对手都不够格,虽然她有儿子又怎么样,不得侯爷喜欢,有儿子等于没有儿子,还不如我的柔儿受宠爱。” “就是这样,一层又一层的疏忽,竟然叫霍思锦活到了十六岁。” “别看杨氏这个女人不怎么样,她生的孩子却非同凡响。她是女儿身的事实已经被人知道了,在这样的劣势情况下,她居然能起死回生,将计就计让自己顺利金蝉脱壳。” 周氏啧啧两声,“你的这个女儿不一般。从生女儿这件事上来讲,我输给了杨氏。” 周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随后她看向靖北侯,“侯爷,您呢?您就没有什么想和妾身说的?” 靖北侯看着她,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霍长锦就是霍思锦的。” “不久之前。”周氏没有隐瞒,坦言道,“而且还不是我发现的,是娴妃娘娘告诉我的。我这才派人去查,找到了那个大夫,这才知晓,原来这么多年,我们都被骗了。” 靖北侯看着周氏,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瞒的我好苦!” “从头到尾,我都是蒙在鼓里的那一个。”靖北侯沉声说道,“若不是今日,我还不知道原来我的儿子早就死了,活着的这个其实是我的女儿。” 霍芷柔的话,旁人是不信的,都觉得她是得了失心疯,所以胡言乱语。但是靖北侯从小把霍芷柔宠到大,对于这个女儿,他还是了解的。虽然霍芷柔性子任性,人又娇纵,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她没有必要撒谎。 她敢动手扒开霍思锦的衣服,说明她是有把握的。 所以,从霍芷柔扒衣服的那一刻开始,靖北侯其实就信了她的话。只是没有想到,衣服扒开了,却证实霍思锦的确是个男人。 靖北侯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霍芷柔是被人设计了,准确的说,她是被霍思锦设计了。霍芷柔想揭穿霍思锦的真面目,而霍思锦早就知道了她的计划,所以便将计就计,让霍芷柔当着众人的面,证实她真的是个男子,同时霍思锦死了,不对,应该是霍长锦死了,那么从此世间就再也没有霍长锦这个人了,远在江州那个“霍思锦”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回来了。 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 霍思锦不仅算计了霍芷柔,并且还算计在场所有的人,包括他靖北侯。 霍思锦一死,杨氏立刻就要带走他的尸体,并且拿去焚烧,为何要焚烧,这是要把尸骨的证据也毁灭了。霍长锦是在众人眼中死的,又是有人亲眼目睹他的尸体被烧成了灰烬。 那么就算后面再有人怀疑霍长锦的身份,他也再没有证据证明霍长锦是个女人了。尸体都被烧成灰了,除非骨灰能证明那是个女人。 然而,就算是骨灰也证明不了,因为烧成灰烬的那个根本就不是霍长锦。 这样的好算计,靖北侯都自愧不如。 他有心想要拦住杨氏带走尸体,奈何郑长冬拿出了太子印鉴。 “连太子都在帮她,你说太子是不是也知道她的身份?”靖北侯问道。 周氏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个丫头实在太精明。” 连她都自愧不如,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侯爷打算怎么办?”周氏问道,“柔儿的名声毁了,侯爷打算放弃她吗?” 周氏心里很清楚,霍芷柔这一次狠狠地跌了一跤,很有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就算他们都知道霍芷柔是被霍思锦算计了,但是没有办法,说出去没有人信,而且霍芷柔算计霍思锦是事实,纵然人们知道霍思锦是女儿身又怎么样,加注在霍芷柔身上的骂名永远也不会消失。 靖北侯闭上了眼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柔儿……” “周氏,你没有把她教好,倘若她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和你我商量一下,便不会有今日的结果。”靖北侯也是那这个女儿没有办法了,“任性妄为,她只能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眼泪夺眶而出,周氏看着靖北侯,“所以侯爷是真的打算放弃她了,是吗?” “侯爷,柔儿她是你的女儿啊,是你从小疼过爱过的女儿啊,你就这么狠心,要抛弃她?” 周氏一连串的质问,让靖北侯心烦意乱,“你以为我想放弃她吗!” “可是你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靖北侯厉声吼道,“本来我都为她计划好了,直等着她及笄后,便把她嫁给三皇子,娴妃是她的亲姑姑,日后定不会亏待她,我们靖北侯府虽然不是顶级的世家贵族,但也是世袭的侯爵,只要她不犯什么大错,一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这些,我都为她计划好了,可是她呢?她又做了什么?” “绮梅,你是她的亲娘,我也是她的亲爹,若我但凡有办法,也不会想着放弃她。可是我没有办法。”靖北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周氏捂着嘴哭起来,“她是你的女儿啊……” 靖北侯抬手摸了摸周氏的头发,温声说道:“绮梅,没关系,我们还有一个孩子,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好好教养他,不让他像柔儿一样,好不好?” 言下之意,他只当没生过霍芷柔这个女儿了。 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靖北侯不懂,他可以当做没有生过这个女儿,但周氏不行,霍芷柔就算再怎么不好,闯了再大的祸,那也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 侯爷,你的心好狠…… 周氏闭上眼睛,任由泪水充盈在眼眶中。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原来这个男人真的没有心,她当年千挑万选,还是选错了。 呵,真是可笑。 她千方百计抢过来的男人,其实就是个混蛋。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的混蛋! 柔儿,没关系,你没有父亲,但是还有我这个母亲。 你的父亲会抛弃你,但是你的母亲永远不会,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错,你的母亲也永远不会抛弃你,永远都不会。 周氏微微睁开双眼,眼眸迸发着一道狠厉的光芒…… 霍思锦,你给本夫人等着,这个仇要不报,我就不叫周绮梅! 第258章 帝心,斥责是浪费 杨氏生辰那日,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不少,而宾客们都目睹了靖北侯府里的那桩血案,霍芷柔杀害嫡兄,嫡兄死后还凌辱尸体,实在是世风日下,有悖人伦。 宾客们回到家中,纷纷写折子弹劾靖北侯教女不严,后院失火,朝臣们在这里了这样写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靖北侯是非曲直不分,是为身不修,宠妾灭妻,纵女杀子,是为家不齐,如此之人,何以治国? 一时间,雪片似的弹劾折子直接涌到皇帝御前。皇帝翻一张折子是弹劾靖北侯的,翻两张折子还是弹劾靖北侯的,翻第三张折子依旧是弹劾靖北侯的。翻来覆去都说的同一个人,同一件事,皇帝直接就恼了,这个霍坤怎么回事,怎么引起众怒了还? 皇帝便招来内侍总管桂直,桂直身为内侍总管,不消皇帝提起,京城里近日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事,他早就查的一清二楚。 桂直便将靖北侯夫人生辰宴上发生的那一桩庶妹杀嫡兄,还凌辱尸体的案子前因后果,高潮起伏通通说个了清楚明白。 “靖北侯那个庶女是得了失心疯吗!”皇帝一听也恼怒了,只是他恼怒的却是另一方面,“朕御笔钦赐的靖北侯世子怎么可能是个女人,荒唐,真是荒唐!” 从来册封世子都没有册封女人为世子的说法,霍思锦的靖北侯世子之位是皇帝跳过靖北侯,直接钦赐的,霍芷柔口口声声霍思锦是女人,在皇帝看来,这就是在打他的脸。 “是啊,奴才也还在想呢,霍家二小姐是不是得了什么妄想症之类的病,靖北侯世子虽然容貌生的清秀些,可人家也是男儿身,霍二小姐莫不是嫉妒嫡兄比她还长得好看,所以才出言诋毁。”桂直在一旁搭话。 在皇帝身边伺候久了,他自然知道皇帝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 甭管靖北侯世子是不是女的,她是世子之位是皇帝钦赐的,那她就只能是男的,没有人可以质疑,质疑靖北侯世子的性别,便是质疑皇帝的眼光。 皇帝沉着脸,“诋毁嫡兄,目无人伦,这样的人还留着做什么。”说时,皇帝提笔就要写圣旨,只是刚拿起笔来,却又停住了,随后把笔往边上一丢,不写了。 “陛下,您怎么了?可是批折子疲累了,要不然奴才陪您去御花园转转,这会儿御花园西北角的瑶台玉凤开得极好,陛下您要不去看看?” 皇帝扫了一眼堆成山的折子,“靖北侯夫人把世子遗体抬出去的时候,靖北侯拦着不让,东宫的侍卫拿出了太子印鉴,逼得靖北侯点头同意,太子人在边关,却把印鉴留在京城,他是专门为了霍长锦留的?” “这应该不能吧……”桂直接过话去,“郑侍卫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太子的印鉴也是留给他的。想来是霍世子是东宫长史,和郑侍卫关系不错,郑侍卫眼瞧着霍世子死于非命,许是心生同情,所以才拿出了太子印鉴吧?” “郑侍卫这么做,的确有些假公济私了,要不要按律论罪?”桂直问道。 皇帝摆了摆手,“不过就是抬出去一具尸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用论罪了。只是铮儿对待下属也太宽和了些,该说说他。” 话音刚落,皇帝随即又兀自摇了摇头,“罢了,铮儿这会儿正在战场上呢,哪能让他分心。” “这个霍芷柔,一个庶女,还不值得朕为她下旨,桂直,把这件事情禀告给太后,让太后处理。靖北侯世子虽然死得惨,但是到底还是靖北侯府名正言顺的世子,这丧礼还在得在靖北侯府办,传朕的口谕,这丧礼不能办的不成样子,一会儿你去库房里挑几样合适的东西,赐给靖北侯世子和侯夫人。” 皇帝吩咐,桂直一一应了,又问道:“那靖北侯呢?这朝臣们可都在弹劾他。” “靖北侯!”皇帝哼了一声,“数一数有多少本弹劾他的折子,告诉他,让他看着办。像他这样的人,朕都懒得搭理他。” 靖北侯平平无奇,在皇帝眼里也没什么存在感,这些年来最大的存在感也就是他宠妾灭妻了。如今倒是,从宠妾灭妻,直接上升到了庶女杀嫡了。 一个人太过平庸,让皇帝觉得下旨斥责他都是一种浪费。 福寿宫 内侍传达皇帝的意思,让姚太后处置霍芷柔,彼时姚皇后也在,等着内侍一走,姚皇后就开始犯嘀咕,“臣妾是皇后,为什么陛下不让臣妾来处置?” 姚太后并不是是个恋权之人,宫中内务也好,宫外的诰命夫人事务也好,姚太后一般都是不会出面的,按照规矩也合该是由正宫皇后来处置就好。 话是没错,但姚太后心里清楚,皇帝之所以没让姚皇后来处理,不是因为其他,说来还是因为坐在皇后位置上的这个人是姚凤玉。 “行了,皇帝没让你处置也是为你好。”姚太后斥了侄女一句。 姚皇后不理解了,“陛下还是不喜欢臣妾。” 姚太后扶了扶额,“你看看你,成天跟个怨妇似的,皇帝能喜欢你才怪了。你也不想想,霍家是谁的娘家。” 不等姚皇后回答,姚太后自己答了,“是娴妃,你下旨处置,若是处置的重了,难免会惹来闲话,说你公报私仇,故意给霍娴妃难堪。若是处置的轻了,你就是有失公允。这件事情交给哀家来处置最合适不过。” 得了姚太后这么一指点,姚皇后顿时低下头去,没话说了。的确是她考虑不周了,只顾着埋怨了。 “你呀你呀,哀家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姚太后无奈地扶额。 姚皇后立不起来,若不是这些年她再背后撑着,姚皇后只怕早就被打入冷宫了。 被姚太后一说,姚皇后羞愧不已,头低的更厉害了,“姑母,臣妾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姚太后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你哪回不是这么说的,可是你有改过吗?没有,从来都没有。早知道是这样,哀家当年就不该陛下纳了你。” “姑母,臣妾是真心喜欢皇上的,和别的妃嫔都不一样。”姚皇后连忙为自己辩驳,她纵有千般不好,但是有一点,她对皇帝是真心的。 姚太后按了按眉心,没接话了,倘若她只是个普通的婆婆,听到儿媳妇儿这样说,自然高兴的,可偏偏这是皇家,皇家里哪里来的真心。 至于姚皇后所说的那点真心,如果皇帝不是皇帝,她还会这么喜欢皇帝吗? 姚太后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懒得戳破。 “启禀太后,霍娴妃求见。”忽然有宫人进来禀告。 霍娴妃啊,姚皇后忍不住唇角微弯,她的娘家闹出这么大的丑闻,霍娴妃这回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姚太后睨了姚皇后一眼:没叫你幸灾乐祸,你以为姚家的丑闻少吗? 姚皇后这才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头微垂着,让人看不清神色。 “让娴妃进来。”姚太后传召霍娴妃,不多时就见霍娴妃走了进来。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见过皇后娘娘。”霍娴妃依次给太后和皇后行了礼问了安。 姚太后示意她平身,又让宫人搬来了锦凳供霍娴妃坐。 “娴妃这个时候过来,是来你的娘家人求情的?”姚太后淡声问道。 霍娴妃连忙摇头,“臣妾无颜求情,臣妾其实是来请罪的。” 第259章 处置,装模又作样 “臣妾娘家闹出这么大的丑闻,臣妾心中有愧,恳请太后责罚。”说时,霍娴妃齐膝跪下。 姚皇后在心里暗骂一声:装模作样。 要说这宫里,姚皇后最不喜欢谁,除了林贵妃,便是霍娴妃。讨厌林贵妃,是因为她圣宠不衰,姚皇后嫉妒。至于为什么讨厌霍娴妃,那却是因为姚皇后觉得霍娴妃惯会装的,装的一副温柔小意、规矩守礼的模样,实际上野心比谁都大。 就比如说现在,霍娴妃请罪,姚太后真的会因为她娘家的事责罚她吗? 当然不会。 除非姚太后看霍娴妃特别不顺眼,霍娴妃都进宫多少年了,娘家的事情早和她没关系了。霍娴妃一来就吵姚太后跪下,分明就是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好让姚太后不会迁怒到她头上。 果然,只见姚太后道:“行了,娴妃你起来吧,坐下说话。哀家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娘家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太后圣明,臣妾谢太后隆恩。”霍娴妃规规矩矩地行礼道了谢,然才在下手处坐下,正好和皇后面对面。霍娴妃朝姚皇后温柔一笑,姚皇后回了她一个白眼,她又不是皇帝,对她笑又没用。 “娴妃你来的正好,该如何处置霍二小姐,皇帝把难题抛给哀家了,哀家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到,不如你替哀家出出主意。”姚太后抿了口茶,淡声说道。 霍娴妃面露难色,“事关臣妾娘家人,臣妾实在不敢多嘴,罚轻了是臣妾徇私,罚重了是臣妾冷血,臣妾着实为难,还请太后体恤臣妾。” 姚太后倒没有真的要霍娴妃来定罚,不过是试试霍娴妃的底。 得了霍娴妃的回答,姚太后只能说,姚皇后或许真的不适合深宫。 该怎么处置霍芷柔,姚太后心里早就有数了,“娴妃,你娘家那个霍二小姐已经养歪了,没救了。” 言下之意,等待霍芷柔的责罚绝不会轻,从此霍家再没有霍芷柔。 霍娴妃轻叹一声,“臣妾知道,那个孩子从小被娇惯长大,没能好好管教,所以才走了错路,一去不回头。臣妾有一个请求,还请太后能够应允。” “说吧,什么请求?”姚太后问道。 霍娴妃说道:“臣妾娘家遭此大变,人丁凋零,说到底其实是臣妾那个哥哥拎不清,求太后应允臣妾出宫半日,臣妾想劝劝靖北侯,也安抚一下侯夫人。” “这是人之常情,你去吧,哀家做主,答应你。”姚太后点头应下。 “多谢太后。”霍娴妃连忙谢恩。 姚太后拟好了懿旨,便让内侍去传旨,霍娴妃与内侍同行出宫。 霍娴妃走后,姚皇后连忙说道:“母后,霍娴妃说是来请罪的,其实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她知道母后您不会罚她,她摆出一副懂规矩的样子,就是为了给您看的。母后,您可别被她给骗了。” 姚太后无奈地摇头,“她这是恪守宫规,做做样子又怎么了,你以为你成天坐在凤驾上,下面的妃嫔向你请安就不是做样子了?” “人家就是装出来的,那也是知书达理,明辨是非。你再看看你,你哪里有半点贤后的样子……算了,哀家懒得说你了。” “母后,臣妾不是不贤惠,只是臣妾不喜欢霍娴妃。”姚皇后觉得自己对其他妃嫔还好,唯独这个霍娴妃,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 “她表面上一副贤淑有仪的样子,背地里野心大的吓人,她和三皇子没少给恒儿使绊子。” 姚皇后始终记恨着霍娴妃和楚黎算计楚恒的事情,虽然事后她也狠狠地折磨了霍娴妃很长一段时间,天天让霍娴妃罚跪,她那双膝盖都差点跪废了。但是姚皇后心里始终不解气,跪完了,伤好了,霍娴妃可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姚太后垂眸说道:“这宫里的妃嫔,要说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尤其又是生育了皇子的妃嫔。朝堂上的事情,你一个后宫女眷就别掺和了,你有时间就操心操心恒儿的婚事。” “恒儿和语若的婚事早就定下了,日子也算好了,就等着明年开春行大礼,其他的也都在筹备之中了,母后放心,恒儿成亲是大事,臣妾都会一一打点妥当。” 姚太后总算是有些欣慰了,“你的儿子你自己操心,我一个老婆子就不过问了,但是有一点,语若也是被娇惯长大了,你回头提点提点你嫂嫂,可不要让姚家成为第二个霍家。” 如霍芷柔那样的女儿,姚太后并不想看见他们姚家也有一个。 “尤其是在皇家,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一定要有把尺,不然若是真出了事,哀家保不住也不会保。” 姚皇后连忙点头应下,“是,母后,臣妾会提点嫂子的。或者臣妾派个教养嬷嬷去,好好教养教养姚家的姑娘。” 这话姚太后爱听,坐了这么长时间,她总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个想法不错,姚家的姑娘要想嫁得好,自己就得知书达理,贤惠端庄,从你宫里,或者哀家宫里挑几个严厉点的嬷嬷去,好好教养教养姑娘们,往后嫁出去了,可不能让她们丢了姚家的脸。” …… 那厢霍娴妃随传旨内侍进了靖北侯府的大门,太后懿旨,众人跪着接旨。当内侍宣读完了懿旨,霍芷柔脸色惨白,她想要说话,却被人飞快地堵了嘴巴,只能唔唔唔地直叫。 太后没有判霍芷柔斩首,但是却给了她在净心庵剃度出家。 净心庵,净心者,净其心。那是个专门收容犯错女子的地方,在那里剃度出家的女子多是有罪之人,因而她们出家后手脚有铁链绑着,除非有特赦,否则终生不得出庵堂一步。并且,出家后每日都要劳作,否则便没有饭吃,只能挨饿受冻,与其说那是庵堂,不如说是监牢。 霍芷柔一个从小千娇百宠养大的千金小姐被罚去净心庵,其实比死更难受。 太后懿旨也没说立马就要将人带走,而且内侍也是有眼力见的人,霍娴妃人还在呢,当着霍娴妃的面就把她的亲侄女锁了带走,这未免落她颜面了。 “本宫同她说几句话,公公先去旁边喝杯茶歇歇。”霍娴妃都开口了,内侍自然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 待到没有外人了,周氏方才扯开霍芷柔嘴巴里的布团。 “娘,我不要去净心庵,我不要去,呜呜……”霍芷柔哭的凄惨极了,又求霍娴妃,“姑姑,姑姑,你帮帮柔儿啊,你不是一向最疼柔儿的吗?” 霍娴妃叹了口气,“柔儿,不是姑姑说你,你这回事情闹得太大了。” “姑姑,不是的,姑姑,我也是被人骗了,真的。”出事之后,周氏便彻查了霍芷柔身边的人,查来查去,查到了那个叫翠儿的小丫鬟身上,那个小丫鬟不得了,从含翠这里套了话,又不着痕迹地怂恿霍芷柔对霍思锦下手。只是周氏还没来得及拷问翠儿,翠儿就已经先一步上吊自杀了。 周氏再往深了查,才知道翠儿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约好了成年后就婚嫁,却不想一年前,那邻家哥哥意外死在了霍芷柔手上,翠儿接近霍芷柔,其实就是为了替情郎报仇。 大仇得报,索性就上吊自杀了。 然而,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懿旨已下已经无从更改。霍娴妃让霍芷柔多留一会儿,其实只会是为了给周氏一点颜面。而霍娴妃本人来这里,是为了和靖北侯聊两句的。 霍娴妃和靖北侯兄妹俩单独聊,下人们里离得远远的,只是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里面就传来了争执声…… 第260章 没输,她一定回来 靖北侯府里一直都有霍娴妃的人,因而生辰宴上的事情一出,霍娴妃立马就通通知晓了。 靖北侯府乱成了一锅粥,世子当众惨死,而且还是最有可能的凶手就是世子的庶妹,这样的丑闻闹得众人皆知。霍娴妃瞬间便想到了这件事情会对靖北侯度造成多大的影响,这么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霍芷柔对霍思锦出手,而且霍思锦还一命呜呼了。 最关键的是,捞上来的尸体还是具男尸。霍思锦是男是女,旁人不清楚,但霍娴妃却是一清二楚的,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霍思锦本人。 霍娴妃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霍思锦早就开始计划了,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引诱霍芷柔出手杀她,而她则是将计就计,借着霍芷柔的手金蝉脱壳。 怪不得生辰宴的前一天,楚黎会临时被调去巡视河道,想来这背后也少不了霍思锦的安排。霍思锦并入官场,仅凭她一人,恐怕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把楚黎调走,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东宫。 从前霍娴妃还指望着凭着亲缘关系,定能把霍思锦拉拢过来。如今,她才恍然大悟,霍思锦是绝对不可能投靠他们的。 生辰宴上那一闹,靖北侯府丢尽了颜面,也招来了众人的唾弃,皇帝的不喜。没了靖北侯府,那么楚黎便失去了巨大的依靠,于太子楚铮来说,却是好事。 “兄长,这一次我们都被霍思锦耍了……” 霍娴妃冷静下来之后,便迅速地来找靖北侯商议,商议如何让靖北侯府摆脱眼下困境。 拉拢霍思锦了,结果反被摆了一道,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霍娴妃后悔不已,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没有丝毫用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怎么让靖北侯府恢复元气。 然而,她刚开口就被靖北侯打断,“霍思锦从小养在江州,从未来过京城。” 靖北侯的眼眸微微微垂着,语气里夹杂着讽刺。 从小到大,他对霍娴妃这个妹妹感情都是极深厚的,他扶持楚黎,倒是没有多少想让靖北侯府更上一层楼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楚黎是霍娴妃的儿子,是他亲妹妹的儿子。 “这么多年,我一直扶持你儿子,从未有过旁的心思。”靖北侯从未用如此冷淡的语气同霍娴妃说话,“你是嫡亲的妹子,我生怕你在宫里过得不如意,所以尽心竭力的帮你,但凡是你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照你的话去做。” “可是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靖北侯冷冷地看着霍娴妃,浑浊的眼眸好像染了一层冰霜,凄寒入骨。 此时此刻,霍娴妃心里咯噔一跳,她忘记了一件事。她的这个兄长隐瞒和欺骗,霍思锦是女儿身的事情她从未告诉过他,如今出了事,他就算不知道可能也猜出来了。在这种情况下,知道自己被隐瞒,他心里定然不痛快。 “兄长,杨氏以女代子,用霍思锦冒充霍长锦,这件事情本宫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霍长锦毕竟是霍家目前唯一的男丁,本宫怕把真相告诉你,你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没有立刻说出来。”霍娴妃迅速地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然而,这番理由并不能安抚靖北侯的不悦。 只见他冷冷一笑,“本侯在不在乎子嗣,娴妃你难道不清楚?” 霍长锦是唯一的男丁子嗣不错,但他并不在乎,要不然周氏自打生了霍芷柔之后十多年都没有动静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死咬着没有为唯一的儿子请封世子。 “你是本侯的亲妹子,本侯自问待你不错,不管是你,还是你儿子,这些年,但凡是你们开口要的,本侯什么没去做?阿娴,本侯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更是尽心竭力地扶持你的儿子,你自己说,从小到大,本侯有哪里对你不好?” “本侯掏心掏肺地对你们,你们又是怎么回报本侯的?那么大的事情,你们都瞒着我,不止瞒着不告诉我,还在私底下谋划着拉拢霍思锦,你们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只要稍微示个好,她霍思锦就能投靠你们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连知会本侯一声都不曾,你是不是觉得霍思锦得太子看重,若是能拉拢到她,靖北侯府便不重要了,怕本侯会坏你大事,所以才故意不告诉本侯?” “嗯?娴妃娘娘。” 靖北侯不是傻子,虽然这些年对霍娴妃言听计从,但到底是兄妹,他也不是完全不了解这个妹妹。 靖北侯的一番话,说的霍娴妃不自觉地咬紧了下颚,她素来不会让自己喜怒流于面上,可是今日当着靖北侯的面,她却觉得一张脸臊地厉害,面上都开始发烫了。 她的确自信,以为拿下霍思锦不在话下,却不想到头来是她自信过了头,被霍思锦戏耍了一番不说,如今还被靖北侯无情地拆穿,偏他语气里掩不住的冷嘲热讽。 要说靖北侯会坏她大事,其实倒也不至于,只是霍娴妃心里依然有那么一点顾虑,再加上其他方面的考量,所以才没告诉他。 “兄长,这件事是本宫疏忽了。本宫也并非是刻意瞒着你,只是怕兄长知道后一气之下会做出过激的举动来。本宫知道,兄长你最讨厌被欺骗,被隐瞒,杨氏骗了你十多年,你若得知,必然会勃然大怒。” 事情已经发生了,霍娴妃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靖北侯发生争执。而要让靖北侯不和她置气,最好的办法就是祸水东引,把杨氏拎出来当靶子,靖北侯必然会将怒意都转移到杨氏身上。 闻言,靖北侯没说话,但脸色比方才更阴冷。霍思锦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了十多年,偏他对这个“儿子”并无过多关注,因而并没有察觉到“儿子”其实是女儿身。 不用旁人说,靖北侯自己都觉得既气愤又丢脸。 霍娴妃继而又道:“兄长,一切都是霍思锦早早计划好的,生辰宴一事虽然是黎儿向你提的,实际上是霍思锦在一旁怂恿,黎儿不明所以,中了她的计。如今陛下虽然没有下旨明言责罚兄长,但陛下肯定是对兄长有不满,这一次我们被霍思锦算计惨了。” “霍长锦的尸体都烧成灰烬了,再难证明从前的霍长锦是霍思锦假冒的,借着柔儿的手,霍思锦金蝉脱壳。”霍娴妃话锋急转,“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靖北侯府摇摇欲坠,怎可让她高枕无忧!” 当然不能让霍思锦高枕无忧。 靖北侯同样是这么想的,只是事情发生地突然,又来的太过猛烈,以至于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办法。 “你有什么主意?”靖北侯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对霍思锦身上了。 这件事情,霍娴妃、周氏、霍芷柔等等都掺和其中,靖北侯对每个人都有不满,但是要说最令他愤怒的还是霍思锦。 见兄长已经不生她气了,霍娴妃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眼下的局势对楚黎本就不妙,如果这个时候靖北侯再和他们翻脸,那他们可就真的跌入谷底了。 “虽然杨氏焚烧了那具假尸体,已经不能证明那具尸体不是霍长锦的,但我们还没输。”霍娴妃唇角轻勾,“陛下已经下旨,在靖北侯府内为霍长锦办丧事,杨氏这个做亲娘的肯定要在场,霍思锦既然没死,她就不会让她那个柔柔弱弱的亲娘一个人留在靖北侯府……” “她一定会回来……”霍娴妃唇角流露出一抹阴笑,只要霍思锦回来,那么她一定会揭穿她的真实身份,为靖北侯府掰回一局。 第261章 心狠,自私的霍家 “只要霍思锦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来日方长,我们总有办法要她好看。”霍娴妃阴恻恻地说道。 实则她在心里盘算着,当然不仅仅是要报复霍思锦这么简单,这一次“霍长锦”能顺利假死,东宫那边可是出了不少力的,连太子印鉴都请出来了,由此可见那位太子殿下对霍思锦有多看重。太子这么看重霍思锦,那么只要她把霍思锦捏在手里,不怕对付不了太子楚铮。 但靖北侯却迟迟不语,若有所思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并不太赞同。 “兄长,你莫不是念及父女之情,舍不得不成?”霍娴妃故意拿言语激他。 “当然不是,那个逆子,逆女,本侯哪里会舍不得!”靖北侯当即回道。他先前对杨氏还有些许夫妻之情,但如今知道杨氏骗了他十多年,顷刻之间,那点感情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对杨氏尚且如此,更何况霍思锦一个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的女儿? 霍娴妃当然知道靖北侯不可能对霍思锦有父女之情,她不过是故意激他,好让他快点下决定罢了。 然而,靖北侯自知霍娴妃隐瞒他开始,便对这个妹妹没那么信任了,他心里自有他的考量。 “霍思锦能隐藏这么多年,她和别的十五六岁的姑娘不一样,心机、城府都不浅,这一次我们已经摔了这么大的跟头,靖北侯府的名声毁于一旦,柔儿也被折进去了。”靖北侯叹了口气,“说实话,本侯真的没有把握和她斗。”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这么多年,临走时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偏他还没有一点法子扭转局势。靖北侯想到霍思锦,心里是有些发虚的,要和霍思锦斗,他真的没有把握。 听了这话,霍娴妃不禁皱起了眉头,“兄长,霍思锦她是你女儿,你做爹的,居然还怕自己的女儿?” 她知兄长的能力平庸了些,可这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吧…… “兄长当年执意娶周氏进门,不顾众人弹劾,宠了周氏十多年,怎么如今兄长却没有勇气了呢?”霍娴妃一向了解靖北侯这个兄长,可如此她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宠妾灭妻都不怕,怎么如今还没斗起来,自己倒先生出了畏惧呢? “不是本侯没有勇气,而是……”靖北侯停顿了片刻,随后又道,“把人引起来,到底是关门打狗,还是引狼入室,阿娴,你可要想清楚。” 霍思锦的城府太深,靖北侯不觉得让她留在府里是个好主意。 霍娴妃眼眸微垂,“兄长,不管你愿不愿,陛下的旨意你也看到了,弹劾你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可陛下却旁的没提,只说了让侯府操办霍长锦的丧事。兄长,陛下的意思你还没看明白吗?” 让靖北侯府操办霍长锦的丧事,皇帝摆明了就是不想让靖北侯府的家事闹得满城风雨,反而是想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闻言,靖北侯脸色一僵,无言以对。 “霍长锦是女儿家的事情,陛下并不想听到,不管她是男是女,她是陛下亲笔御赐的世子,她就只能是男人。陛下让侯府操办丧事,又让太后重罚了芷柔,目的是什么?” 霍娴妃自问自答,“还不就是要让世人以为,靖北侯府这桩是非,其实就是嫡庶之争,霍芷柔口口声声的霍长锦其实是霍思锦,这些都是假的,是霍芷柔故意混淆视听,想败坏霍长锦的名声。” “兄长,从前的事情,陛下没有过问,但这一次陛下的意思很明确。我们做臣子的,必须遵从。”霍娴妃正色说道。 就算靖北侯不同意又如何,皇帝的旨意摆在那儿的,他就是不同意也不行。 靖北侯眉头紧皱,额头上的褶子深的能夹死苍蝇。 “兄长,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把杨氏接回来,还有江州的‘霍思锦’也要接回来。”霍娴妃再一次正色说道。 靖北侯闭着眼叹了口气,“你让本侯想想……” 霍娴妃放缓了语气,温声说道:“兄长,你也知道霍思锦的心机城府不浅,若是等她主动回来,那必然已经做足了准备,还不知道要怎么对对我们呢。时间不等人,容不得你犹豫了。” 靖北侯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霍娴妃这话是何意,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点了下头,表示自己会照做。 随后,他又问道:“柔儿那里可有什么办法?” “绮梅还怀着身孕,若是就这么把柔儿送去了净心庵,她还不知道有多难过。”靖北侯自己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牺牲霍芷柔,但如今霍娴妃既然来了,他还是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法子。 霍娴妃若有所思地道:“净心庵虽然苦,但到底太后没有下旨要了柔儿的命,只要人还活着,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净心庵偏远,里面的人也不少,找个和柔儿面容相似的人替代她也不是行不通……” 话音刚落,靖北侯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办法,霍思锦隐藏了十多年都没被发现,那找个人代替柔儿也的确可以。” “兄长,这个法子可以用,但不是现在。”霍娴妃生怕靖北侯立刻就会做,连忙接过话去,“陛下和太后对靖北侯府多有不满,还有朝中的大臣们眼睛都是盯着我们的,兄长,这个时候必须谨慎小心,千万不能被抓住把柄。” 对于霍娴妃来说,没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她选中霍芷柔是出于各方面的考量,而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霍芷柔显然已经不可能做楚黎的正妻了。要她救霍芷柔,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看靖北侯这意思,显然对周氏和霍芷柔还是疼惜的,所以霍娴妃依然要安抚一二。现在是救不了,至于以后要不要救,看情况而定。 闻言,靖北侯沉默了片刻,幽幽地叹了口气,“也是本侯对柔儿疏于管教,以至于如今酿成大祸。罢了,以后再想办法就是了。” 霍娴妃对靖北侯的反应很是满意,来时她还担心靖北侯舍不得霍芷柔吃苦。 “兄长放心,虽然本宫救不了芷柔,不过本宫会尽量在暗中打点一番,让她少吃些苦头。”虽然是亲兄妹,但漂亮的场面话,霍娴妃还是要说的。 靖北侯点了点头,“一切就拜托娘娘了,尽量而为,不必勉强。” 靖北侯也早已决定放弃霍芷柔了,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女儿,赔上霍娴妃,靖北侯深深以为不值得。 霍娴妃瞬间便明了靖北侯的心思,微笑着点头应下。兄长虽然方才和她起了争执,但到底还是为她考虑的。 与靖北侯商议妥当,霍娴妃便起身告辞了,只是她刚出房门,就见周氏挺着大肚子立在门口,显然她在等她。 周氏想说什么,霍娴妃不用想也明白,无非是为霍芷柔求情。不消周氏开口,霍娴妃就先行开口说道:“本宫已经和兄长商量过了,净心庵那边,本宫会派人暗中打点,不会让芷柔要吃太多苦头,等到风声过去,本宫就会想办法救她出来。” 这样的漂亮话,安抚靖北侯还行,但是周氏却不一样,她一眼就看破了霍娴妃的心思,她和靖北侯一样,都打算放弃霍芷柔了。且不说霍芷柔会不会被救出来,即便是救出来了,她也绝对成不了楚黎的正妻,成不了皇后。 周氏悄悄掐住自己的手心,手心里的疼痛感让她保持理智。 “妾身代柔儿多谢娘娘。”周氏面上适时地流露出些微感激之意,实则心里已然明了所有的事情。霍娴妃已经靠不住了,要救霍芷柔只能想别的办法。 对于周氏的识趣儿,霍娴妃很满意,她朝周氏温声道:“嫂子放心,柔儿是本宫的侄女儿,本宫不会对她置之不顾。” 周氏面上是在微笑着,内里却狠狠地记了一笔:霍家的人都一样的自私自利。 霍娴妃一走,周氏立马派人去给周缙之送信,她要见他…… 第262章 登门,就问一句话 周氏还没等来周缙之的回话,霍芷柔就已经被人押走了。霍娴妃一走,靖北侯也不发话,宫里的内侍就立刻押了霍芷柔去净心庵。 霍芷柔自然是不愿意去的,哭的昏天暗地,死命地挣脱内侍的桎梏,就好像是就要下油锅的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扑腾。她不想死,她更不想去净心庵那种鬼地方。 净心庵是什么地方,霍芷柔其实并没有听过,但她一听庵堂两个字,就知道那是尼姑呆的地方,去了那里,她芷柔一头乌丝便留不住了。没了乌发,她便丑了,还怎么嫁给她的黎哥哥,还怎么做皇后,从古至今,没听过哪个皇后是个尼姑。 “娘,救我,救我啊……” 霍芷柔终是挣扎不过,被人押走了,而且是铁锁加身押走的。她凄惨的哭喊声一直回荡在周氏的脑海中,久久不曾消散。 看着泪流满面的周氏,靖北侯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夫人放心,等风声过去,我们再想办法救柔儿。” 这样的安慰对于周氏来说已经起不了作用了,焉知靖北侯不是哄她的。 面上却是含泪点了点头,“侯爷,我累了,想单独待一会儿。” 靖北侯不疑有他,也知霍芷柔被带走,周氏这个做亲娘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再加上他也有事要忙,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靖北侯远去的背影,周氏的眼眸闪过一抹寒意。 “去安排一下,我要立刻出府。”周氏转身同含翠吩咐道。 含翠和翠儿的事情,周氏早就查过了,但是她却依然把含翠留在身边,并没有处置她。含翠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生怕惹了周氏不快,她一吩咐,含翠立马去办。 周氏出了门,直奔周缙之府邸。周府的门童将其迎进正厅,过了一会儿才见周缙之缓步走进来。 “缙之,你终于出现了。”周氏等的都不耐烦了,听见脚步声连忙站起来,朝周缙之走去。 然而,看到周缙之的瞬间,周氏愣住了,“你病了?” 只见周缙之脸色发白,显然是病重之症。周氏虽然和周缙之往来不多,但是在她的印象中,除了幼年家境贫寒时,周缙之有这般重病的虚弱憔悴感之外,其他时候从未见过他这般脸色。因而,周氏感到十分惊讶。 周缙之没有回答她的话,先走过去坐下,方才看向周氏,“大姐方才叫人来传话,怎么这么快又亲自过来了?” 方才周氏派人来传话,周缙之也应下来,着人回话说翌日让周氏上门来,却不想传话的人刚走不到一刻的时间,周氏就亲自登门来了。 周氏这么急匆匆的过来,肯定是有急事。 “缙之,我有事求你帮忙。”周氏的确有急事,也就没工夫和周缙之扯别的,直接开门见山,“你救救柔儿,只要你肯救柔儿出来,从今往后,我可以为你传递消息,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能打听到的都一定会告诉你,包括靖北侯府的秘密。” 靖北侯和霍娴妃都靠不住了,周氏只能将目光投向周缙之。虽然周缙之对她没有姐弟之情,但是她却可以和他做买卖,拿靖北侯府的消息做买卖。 周缙之倒是不奇怪周氏会这样说,“我可以帮你救芷柔出来,但现在不行。” “我就是要现在,柔儿已经被押去净心庵了,迟了她就会被削发,往后还会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周氏急了,若不是赶时间,她又何必找上周缙之,还主动提出做他的内应。 “大姐,对芷柔的处置是太后娘娘下旨的,这会儿她的任何举动都被太后盯着,这个时候救她,不仅救不了,还会反过来害了她。”周缙之正色说道,霍芷柔受这么重的处置,周氏必然受不了,她的心情他很清楚,但是清楚归清楚,凡事都该量力而行。 周氏冷着脸说道:“别跟我来这套,太后远在深宫,又不可能亲自盯着,只要想做,未必做不了。缙之,你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手底下必然有不少势力,你若是真想救柔儿,一定会有法子。” 周氏也不和周缙之绕弯子,直接把话挑明了,“周缙之,我今日不是来和你废话的,就问你一句话,救不救,若是救,我方才的话绝对算数。若是你不救,从今往后你也别想投靠三皇子了,我虽然是个妇人,但是要想搅黄了你和三皇子的合作,我绝对做得到。” 是请求,更是威胁。若是周缙之不答应,那么她就会要他的目的达不成。 闻言,周缙之眼眸微微凝起,“大姐这是在威胁我……” 周氏冷笑,“就问你答不答应。”明摆着的威胁,她丝毫不加掩饰。 周缙之正要开口,却不想一开口就忍不住先咳嗽了两声,“咳咳咳……霍思锦还在暗处,要想动手也必须瞒过她的耳目。” 言下之意,这是答应了,但是现在依然动不了手,除非等霍思锦先出现在明处。 周氏正色说道:“这个好办,我可以让靖北侯早日把杨氏接回来,霍思锦自然很快就会出现。” 耳畔再次传来周缙之的咳嗽声,周氏皱了皱眉,“你怎么病的这么重?” 周缙之摇摇头,“我不是生病,是被人打伤了。” 随后,他把生辰宴那日的事情与周氏简明扼要地说了,他被飞羽缠住,始终脱身不得,飞羽的身手太好,一时不察前胸挨了一掌,当时就吐了血,伤了肺脉,这几日都只能告假在家中休养。 “当时大姐不在场,我也被人缠住,全都是霍思锦事先安排好的,就等着霍芷柔一步一步掉入陷阱。”末了,周缙之感慨道,霍思锦的谋划当真是滴水不漏,把所有人都调走了,好使她顺利脱身。 “她有这等心机,从前倒是小瞧她了。”周缙之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深意,霍思锦的城府远比周缙之想象地还要深。 周氏气的咬牙切齿,“早知道她是个祸患,我早就该除了她!” 她从前以为杨氏母子都成不了气候,只能在她脚下苟延残喘,所以也就没要了他们的性命,却不想反过来被她们算计,以至于束手无策。 周缙之没接话,天下是属于强者的,弱者才只会叫嚣着从前怎么怎么样。不过鉴于周氏现在的心情实在不美妙,他也就不说这些刺激她了。 “缙之,你有没有法子,杀了霍思锦。”周氏突发奇想,从前没将她除掉,那么现在是不是也不晚。 “大姐,霍长锦是死在众人眼前的,霍思锦作为霍长锦唯一的嫡亲妹妹,若是她出了事,你觉得谁第一个被怀疑。”周缙之淡淡地回了一句。 且不说他能不能杀了霍思锦,就凭现在这局面,霍思锦一死,头一个怀疑的便是周氏,而他和周氏的姐弟关系是瞒不住的,到时候顺藤摸瓜,直接就会把他扯进来,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事情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周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她也就是方才脑子一热才会起杀人的念头,现在冷静下来立马就想通了。可是她不甘心啊,她的柔儿在净心庵受苦,而霍思锦却成功地金蝉脱壳,霍芷柔成了她的跳板。 “霍芷柔之所以有这样的下场,是因为她蠢,大姐如果想跟她一样,大可以放任自己的行为。”周缙之挑眉淡声说道。 顿时堵得周氏没话说了,霍芷柔的任性毁了她,若是她再跟着任性,那么她们母女就都完了。 霍思锦,我们来日方长! 周氏在心里咬牙说道。 第263章 露面,一袭红妆锦 周氏走后,周缙之叫来心腹,“霍思锦找到没有?” 生辰宴那日,他挨了飞羽一掌,伤得不轻,这几日他虽然在府邸中养伤,但也没闲着,从靖北侯府回来后,立刻吩咐心腹去查霍思锦人在哪儿。 心腹摇了摇头,低头道:“对方早有准备,京城里的别院,还有江州那边都查了,没找到霍大小姐。” 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周缙之似笑非笑地说道:“她计划地倒是周密,可惜她没料到皇帝的心思。” 周缙之抬手吩咐道:“不用找了,只要杨氏回靖北侯府,她一定会立刻现身。” 霍思锦的软肋在哪里,周缙之早就摸清楚了,从前她是担心身份被揭穿。如今霍长锦已经死的就剩一把灰了,这方面的顾虑自然也就没了。但是她还有亲娘杨氏,而且她很明显是在乎她娘的,要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想要杨氏同靖北侯和离,只有杨氏离开了,她才会放心。 生辰宴上的精心谋划,令周缙之再一次对霍思锦刮目相看。但是再精密的谋略也抵不过当权者的一句话。皇帝发了话让靖北侯府操办霍长锦的丧事,而且还是让靖北侯同杨氏一起操持。圣意如此,杨氏只能回到靖北侯府去,而且很难和靖北侯和离。 有杨氏在,而霍思锦又没了霍长锦时的特定顾虑,她必然会以霍思锦的名头再度回归靖北侯府。 事实上,在京郊某处隐秘的院子,霍思锦临窗而立,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眉头紧紧皱起。 此时的霍思锦终于褪下了男子装束,身着素色的交领襦裙,窗外微风吹过,裙角微晃,裙角处几朵海棠花若隐若现,与发间斜插地那根海棠花样式的发簪正相配。 方木正立在霍思锦身后,瞧着她垂于后背的如瀑青丝,随风微微掀起,好似绿水湖面起微澜,层层叠叠的涟漪让人不由得心神一荡。 眼前这个女子,可是从前的世子,现在的大小姐,方木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 生辰宴前,方木只知道自己身高体型和世子极为相似,他带上人皮面具可以假装成世子的模样。至于到底是为什么,他并不知道。世子只告诉他,伴作世子的模样,顺势落水,在湖里憋气一段时间,等到有人扶他上岸时,他再吃下世子事先为他准备好的药丸,剩下的事情他就不用管了。 世子说,那颗药丸不是毒药,只会让他昏迷一段时间,几个时辰过后,他就能醒来。方木只当是霍芷柔要害世子,让自己假冒他,肯定是世子的计划。 然而,方木万万没有想到,这的确是世子的计划,只是她的计划却是让他冒充她,在众人面前死去。世子霍长锦死了,霍思锦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换回真实身份。 世子竟然是个姑娘! 方木醒来后,霍思锦把事情原原本本对他和盘托出,方木瞬间惊呆了,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几天的时间过去了,方木总算是脱离了惊讶,世子就是霍思锦,女扮男装是无奈之举,好在是如今都结束了。 虽然接受了事实,但方木从未见过像世子,不,是小姐这般貌美的姑娘。从前霍思锦是男子装束时,方木只瞧着自家世子生的清秀了些,是个美男子,但也没觉得有多出格。 可不知为何而今霍思锦换回女装,明明她衣裙素雅,也没有过分华丽的妆容发髻,但方木却觉得小姐本人生的实在太美了,明眸善睐,皎如天上月,太过惊艳。 “方木,你悄悄去一趟母亲那儿,告诉她,陛下的旨意我们违抗不了,她先回去操持丧事,我稍迟数日,会光明正大地回去。” 霍思锦转过身来,却见方木低着头,呆呆愣愣的,没有反应,“方木?” 方木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抬起头来,讪讪地道:“世子,小姐,对不起,我走神了,您刚才说什么?” 霍思锦看了看他,微笑着说道:“是不是还是不习惯?” 美人一笑,宛若花开,方木瞬间脸红了,吞吞吐吐地道:“我……是有点不习惯,而且小姐您长得太好看了。”声音越说越小,以至于霍思锦都没听清后面说的是什么。 不过,霍思锦也没多问,方木这模样显然有些尴尬,若是追问下去,岂不是更让他脸红了。 霍思锦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方木,虽然我已经拜托了霍长锦的名字,但眼下霍思锦还没有光明正大地在众人面前露脸,行事依然要谨慎小心,我身边可用的人不多,所以这几日还要辛苦你来回跑。” 杨氏住在先前的别院里,别院周围肯定有人监视,因而霍思锦不便亲自前去,一应事情,只能让方木去跑。 “不辛苦不辛苦,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方木连连摇头,“世,小姐放心,包在我身上。” 说时,他正要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霍思锦,“小姐,您真要回靖北侯府?” 在方木看来,回靖北侯府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到底是同一个人,万一被抓住了把柄怎么办?那回去靖北侯府,岂不是自投罗网? 霍思锦眉心微微蹙了一下,随后正色道:“这是陛下的旨意,若是抗旨,后果不堪设想。” 是她疏忽了,没料到帝王的心思。霍芷柔当众说出她是女儿身,虽然没有证据做支撑,但已然触到皇帝的敏锐心思了。她若是不出现,反倒会加重帝王的疑心。所以,她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而且绝不能露出破绽。 听了这话,方木不禁皱紧了眉头。 “别担心,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会有事的。”霍思锦朝方木笑了笑,霍长锦已经烧成灰了,除了这张脸,她身上也没有任何证明她是曾经的霍长锦的印记。脸虽然是一样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霍长锦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又是龙凤胎,长得同一张脸谁能置喙。 “母亲肯定忧心忡忡,方木,你代我安慰安慰她。”霍思锦又道。 方木点头应下,“小姐放心,我这就去。” 得了吩咐,方木就悄悄去了杨氏所在的别院,果然杨氏听了顿时愁眉紧锁,“方木,你去和锦儿说,我回去就好,她不要回去。”她的女儿好不容易才逃离靖北侯府,她不想她再回去了。 方木机灵,连忙说道:“夫人,霍芷柔说世子是小姐假冒的,虽然没有证据,但总有人心里头怀疑,若是小姐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这怀疑越来越重,若是再察觉出别的什么来,反而对小姐不利啊。” 杨氏早已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但一听对霍思锦不利,顿时就改了主意。 她思考了片刻后,道:“那锦儿可有说以后怎么办?” 暂时回靖北侯府没什么,小心防备着点就是,但总不能让霍思锦一直留在靖北侯府吧。 这个霍思锦没说,不过方木却知若是他直接回答说小姐没说,杨氏指不定又要开始胡思乱想,眼下还是要让杨氏安心才好。 “小姐肯定是不会一直留在靖北侯府的,她自有打算。”方木一本正经地答道。 杨氏素来相信女儿的能力,听了这话便放下心来。横竖她的锦儿已经成功地金蝉脱壳,霍长锦可是光明正大死在众人面前的,当时来参加宴会的人可是都看见的,铁证如山,不可能轻易被推翻。最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杨氏已经没那么慌张了。 回去就回去,反正她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了,靖北侯总不至于杀了她。 第264章 回府,当年的遗憾 翌日,靖北侯敲响了别院的大门。 杨氏得了门童的禀报,低语道:“来的可真快。”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靖北侯这么快就登门了。 “陛下的圣旨摆在那儿的,侯爷可没那个胆子抗旨。”喜嬷嬷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从前喜嬷嬷还对靖北侯存着几分敬意,到底他是杨氏的夫君,是她家姑爷。而今,杨氏已经基本上和靖北侯恩断义绝了,喜嬷嬷从心理上已经认定靖北侯不再是她家姑爷了,因而连那点敬意也没有了,余下的便就只有仇怨了。 明明她家夫人是明媒正娶进门的,而且论家世相貌、才学气质,她家夫人远在周氏之上,可靖北侯就是个分不清珍珠和鱼目的东西,令夫人差点一生都蹉跎了。 “夫人,现在您已经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既然是皇帝的旨意,侯爷也不敢违抗,您一会儿也别轻易就跟他回去了,先打他两巴掌,再不济骂他两句,您受了这么多年的气,就这么过去了,真是便宜他了。”喜嬷嬷给杨氏提议道。 杨氏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待见到靖北侯时,杨氏冷着一张脸,“侯爷来做什么,是来送和离书,还是休书的?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和离可以,休弃,我绝不接受。” 靖北侯看着杨氏,眉头微皱,“你还想闹什么,我先前派人来接你回去,你为什么不回去?” “杨氏,我派人跟你说的很清楚,让你我操办丧事,这是陛下的旨意,你难道还想抗旨不成?” 靖北侯语气里隐隐夹杂着怒意,杨氏之前忽然转了性子,不再是哭哭啼啼的柔弱样,靖北侯的确觉得杨氏这般突然多了些胆色,他好像没有那么厌恶她了。可是他自打知道杨氏竟然胆子那么大,敢用霍思锦冒充霍长锦,这样的胆色远远超过了靖北侯的想象,他顿时就没那么留恋杨氏了。 若是旁人欺骗了他这么多年,靖北侯必然会勃然大怒,但是不知为何,这个人是杨氏,靖北侯好像也没那么恨,反倒是有几分愧疚,若不是他当年做的太过,杨氏那么胆小的女人,何至于会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 想到杨氏这么多年的不容易,靖北侯又觉得方才说话的语气似乎重了些,他又放缓了语气道:“你跟我回去,往后安心做好侯夫人,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我不牵连你。” 他对杨氏有那么一点点愧疚,而霍思锦,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逆子逆女。生辰宴上周密的计划,靖北侯心知,杨氏想不出来,这定然是霍思锦一手策划的。杨氏之所以提出要同他和离,也是霍思锦的主意,一切的一切都是霍思锦那个逆女的错。 霍娴妃不会放过霍思锦,靖北侯乐见其成。至于杨氏,靖北侯心里寻思着,只要她肯弃暗投明,他便放过她。 然而,杨氏当即厉声回道:“不可能!” “霍坤,我说过,我要和你和离,从此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以为我是同你说笑的吗?”杨氏冷着脸沉声说道,“归根结底,真正杀了我儿子的人是你。霍坤,我恨你入骨!” 想起那个早夭的儿子,眼泪倏地涌出。当初她怀着双胎,本就身子不爽,可偏偏这个时候,靖北侯要迎娶周氏为平妻,杨氏心痛不已,身子也越发不好,这才导致儿子霍长锦的早夭。 从前杨氏最恨的人是周氏,而今杨氏却慢慢想明白了,她最该恨的人是靖北侯,他明明不喜欢她,却上门求娶,把她娶进门,却不好好待她。她唯一的儿子夭折也和靖北侯脱不了干系,从前种种浮上心头,杨氏这才明了,她真正恨的人其实是靖北侯霍坤。 提到霍长锦的死,靖北侯顿时变了脸色,“你还有脸说我杀了你儿子,霍长锦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本侯不清楚吗!” 靖北侯看着杨氏,压低了声音道:“那个逆女使得一手好计策,金蝉脱壳,啊?她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杨氏脸色一白,双腿发软,她咬紧了牙关,让自己站稳了。她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霍长锦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验过身的,靖北侯就算知道也没有证据,不必怕他。 在心里反复地提醒了自己几遍,杨氏又定了定心神,这才说道:“我儿子是被你的好女儿霍芷柔杀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我听说太后娘娘亲自下旨,命霍芷柔去净心庵赎罪,太后娘娘金口玉言,侯爷难不成敢质疑太后吗?” 同样的话,她送给靖北侯。 “又是霍思锦教你说的?”靖北侯看着杨氏,明明脸色苍白,嘴上却说出这样具有威胁性的话,很明显是有人教她的,而这个人除了霍思锦,他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靖北侯嗤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本侯拿你那个好女儿没办法了?杨氏,我告诉你,让你回侯府继续当侯夫人,是陛下的旨意。你若是不肯,本侯如实回禀陛下,你可以问一问你那个好女儿,陛下会不会治你抗旨之罪。” 一句话戳到了杨氏的痛处,她顿时心下有些慌了,“思锦人在江州呢,侯爷不要胡说八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回去吗?我答应。我儿长锦年纪轻轻就没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好好操持他的丧事,不能让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去了。” 杨氏在心里安慰自己,儿子早早夭折,当时只匆匆找了个地方埋了,因为年纪小,所以连个墓碑都没有,如今这丧事是为他办的,也算是弥补当年的遗憾。 靖北侯听不得霍思锦的名字,本想再刺杨氏两句,但是眼瞧着杨氏红红的眼眶,料想她是想到了那个真正的霍长锦。对于那个素未蒙面的儿子,靖北侯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他在想,若是霍长锦没死,或许没霍思锦那么诡谲,连自己的父亲都算计。 罢了,既然杨氏已经答应了,今日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就暂且放过她。 杨氏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很快便回了靖北侯府。 前脚刚一进门,后脚消息就送到了周氏跟前。 “杨氏回来了,霍思锦也快了。”周氏冷冷一笑,都到齐了才好动手不是? 周氏又问:“杨氏身边那个会武功的丫鬟还在吗?” “在的,喜嬷嬷和流光一左一右跟在大夫人身后。”含翠立刻回答道。 周氏眼眸微垂,“杨氏蠢,她身边的人却不好对付。”虽然她想要把霍思锦和杨氏一起解决了,可是如今霍思锦没回来,周氏又不禁生出了先给杨氏点颜色瞧瞧的心思。只是喜嬷嬷精明,而流光则是一身好本事,有这两人在,要动杨氏太难了。 含翠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脑子里灵光乍现,“夫人,何不让环姨娘跟大夫人对上?奴婢听说大夫人走后,环姨娘高兴地不得了,如今大夫人回来了,她恐怕立马高兴不起来了。咱们悄悄从旁教唆,让环姨娘跟大夫人斗起来,岂不省事?” 自打查出了翠儿的事后,含翠本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但周氏偏偏一直留着她,也没处置,含翠一直提心吊胆的,总是想方设法地立功,以此来平息周氏对她的不满。 听了这话,周氏倒还真看了她一眼,唇角轻勾,“那个贱人?这倒真是个好主意。去吧,你去安排。” 见周氏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含翠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也算是立功了,“是,奴婢这就去。” 含翠欢欢喜喜地走了,而周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眸里尽是冷意…… 将功抵过? 想得到是挺美! 第265章 焦虑,试探靖北侯 含翠挑唆环姨娘的方式很简单,直接使了些银钱给几个爱嚼舌根的婆子,让她们在环姨娘经过时,说一说侯爷是怎么亲自把大夫人接回来,接回来之后又是怎么好吃好喝地对待,世子没了,而侯爷还这样看重大夫人,可见往后这靖北侯府里就是大夫人为尊了,谁也越不过她去。 这才正好戳中了环姨娘的心思。 世子身亡,大夫人杨氏悲愤离家,从此再也没回来。环姨娘心里雀跃不已,她想着世子果然说话算话,大夫人走了,而且临走时还给了二夫人沉重的一击。庶女谋杀嫡子,身为庶女生母的周氏是绝对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得宠的,除非靖北侯完全不顾侯府的名声了而且即便靖北侯有这个心思,环姨娘也相信自己有把握让靖北侯打消念头。 如此一来,整个靖北侯府后院往后不就是她的地盘了吗? 环姨娘正高兴着呢,冷不防忽然传来消息,大夫人回来了,而且还是侯爷亲自把大夫人接回来的。 儿子都死了,大夫人竟然还是回来了,那往后杨氏岂非更加不会离开靖北侯府了? 世子不是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大夫人一定会离开靖北侯府,靖北侯夫人的位置一定会空出来的吗? 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环姨娘深深觉得,自己被骗了。 她本是丫鬟出身,若是从前,绝对不敢肖像正室夫人的位置,可是先前霍思锦给她的暗示让她不由得野心暴涨,再加上世子没了,大夫人离家出走,更让她坚信正室夫人的位置最后一定会落在她手里。 如今局势逆转,环姨娘顿时就安定不下来了。 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数圈,脑子里乱糟糟的,不得安宁。 “姨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心腹小丫鬟看得眼都花了,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这心里很不舒服,慌得厉害。” 话音刚落,环姨娘忽然停下了脚步,眼前一亮,“你去告诉侯爷,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请他过来看看。” 宠爱谁,让谁做正室夫人,归根结底,这都是靖北侯说了算。她有什么可慌的,只要牢牢地抓住靖北侯的心,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而靖北侯这边,近日来他心情十分烦躁,他是霍家的一家之主,但是他越来越觉得靖北侯府里的事情早已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周氏和霍娴妃,和她娘家人来往密切,瞒着他的秘密不少,而杨氏的心思更不在他身上,只听霍思锦那个逆女的话,还想和他和离。三个孩子,儿子霍长锦早夭,长女霍思锦是个忤逆不孝女,次女霍芷柔任性妄为,更是没得救了,周氏肚子里那个又还没有出生…… 妹妹、妻子、女儿,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就在他头疼的时候,管家过来禀告说环姨娘请他去坐坐。 环姨娘,那个最善解他意的丫鬟。靖北侯听到环姨娘的名字,忽而想起从前他烦躁时候,环姨娘为他捏肩捶背,又温言细语地宽慰他,她那儿倒是个好去处。 不多时,靖北侯就出现在环姨娘的房里,环姨娘顿时心花怒放,提了裙子就上前迎接,声音娇美地唤了一声,“侯爷~” 环姨娘这一声极为韵味的呼唤,靖北侯直觉烦心事瞬间抛却,再看看她如花般的容颜,顿时犹如神清气爽,“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不在床上躺着,怎么跑出来了?” 环姨娘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迟疑片刻,立刻娇滴滴地说道:“妾身想念侯爷的紧,就撒了个小谎,侯爷您就原谅妾身吧。” 娇嗔的语调落在靖北侯耳中,直觉酥酥麻麻,哪里会怪罪她,拉了她的手就往房里走,“下次想念本侯了,直接说就是,可不许再拿自个儿的身体说事。” 心头感慨,他有三房妻妾,当然周氏送的那两个通房丫头不算在内,到头来,还是只有环姨娘最贴他心,不会瞒着他,更不会违逆他。 “是,妾身知道了,下次妾身再不和侯爷您拐弯抹角了。”环姨娘笑语盈盈,侯爷果然是最喜欢她的。 环姨娘把靖北侯伺候地极好,床笫之间更是让靖北侯满意不已。待靖北侯纾解之后,环姨娘便开始漫不经心般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上引,“侯爷,其实今天妾身不是故意撒谎骗您的,而是妾身听闻二夫人近来心情很是不好,所以这心里总有点害怕,万一二夫人迁怒于妾身,侯爷您可要帮帮妾身啊。” “本侯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你是怕二夫人吃醋啊。”靖北侯摇头轻笑,随即又道,“你放一百个心,二夫人这会儿不会找你麻烦的。” 夫妻多年,靖北侯自认对周氏很了解,周氏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唯一的女儿还在净心庵受苦,这会儿她可那个功夫同环姨娘争风吃醋。 “大夫人在府里,二夫人自然是更仇视大夫人,可要是大夫人走了……” 环姨娘忽而捂住口,一脸惊慌,连忙解释,“妾身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世子没了,大夫人和二夫人之间隔的是血仇,只怕不太可能容得下对方。” 说时,环姨娘怯怯地看着靖北侯,低声细语道:“妾身就是害怕,害怕殃及到妾身身上,所以才胡思乱想的,要是妾身说错了,侯爷您骂妾身,或者打妾身都行,千万别不说话,妾身心里没底,越想越害怕……” 世子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环姨娘觉得蹊跷,不过她认为世子肯定背地里另有安排,事情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但是有一点环姨娘是清楚的,杨氏和周氏绝不可能和平共处,如今两人都在府里,肯定有一个会倒下。 而环姨娘小心翼翼地试探靖北侯,就想知道一件事——靖北侯是怎么想的,他会留下哪一个,还是说两个都不留恋。 当然,环姨娘最希望是听到最后一种答案,靖北侯若是两个都不留恋,那最后靖北侯府后院必然会落入她手。 “你不用胡思乱想,靖北侯府很快就会安稳了。”靖北侯倒是没怀疑环姨娘的用心,只是霍思锦女扮男装的事情,他不便说,所以含糊其辞地安抚了环姨娘一番,随后便推说,“本侯累了,睡吧。” 他听到杨氏和周氏之间的仇怨就头疼,都怪霍思锦! 他一点也不想提起那个逆女,索性直接睡去,再不想那些烦心事。 靖北侯翻了个身,还真睡着了。鼾声渐起,他却全然不晓枕边的环姨娘睁着眼失眠了。 环姨娘伺候靖北侯也好长一段时间了,如何听不出靖北侯是在敷衍。 靖北侯为什么会敷衍? 若是从前,靖北侯那般厌恶杨氏,绝对不会敷衍地盖过去。 环姨娘紧紧地攥着被角,从方才的只言片语中,她意识到一件事:侯爷对大夫人依然有留恋! 哪怕是靖北侯对周氏有留恋,环姨娘都不觉得焦虑。但偏偏是杨氏,一个冷落了十几年的人,忽然一下子翻身了? 环姨娘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她听过一句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若是杨氏变得越来越强势,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只做个小妾,环姨娘不甘心。 …… 翌日,杨氏在走廊里碰巧遇到了环姨娘。 “妾身见过大夫人。”环姨娘规规矩矩地和杨氏行礼。 杨氏微微点了点头,与她打招呼。 打过招呼,杨氏便继续朝前走,没做逗留,却不想被环姨娘叫住,“大夫人留步,妾身能否和大夫人说几句话?” 第266章 丧礼,霍思锦归来 杨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环姨娘,错愕不已。 环姨娘成为靖北侯的小妾时,她已经对靖北侯死心了,因而他要纳谁为妾,她都不在意了。 她和环姨娘也没有任何来往,唯一可能有点关系的,就是环姨娘上位是霍思锦在背后扶持,不过那也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回来之前霍思锦就交代过,环姨娘日后能走到哪步,那是她自己的造化,她们不必留心,但如果环姨娘把主意打到她们身上,做出对她们不利的事情,那是不能任由她为所欲为了。 杨氏立刻起了警惕之心,“你想什么?” 环姨娘看了看杨氏身后,喜嬷嬷和流光都立在那里。 杨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随后淡声说道:“无妨,你只管直说便是。” 喜嬷嬷和流光都是她信任之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霍思锦顺利脱身后,便没有再对流光隐瞒。一袭罗裙的霍思锦出现在流光面前,笑着问她:“可还认得出我是谁?” 流光面上闪过一抹鲜有的难以置信,随后点点头:“世子,往后该称呼您为小姐了。” “太子殿下既然把你送过来了,那你便是我的人,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霍思锦面上带着微笑。 流光点了点头,随后正色道:“太子殿下将奴婢送过来时,便嘱咐过不得多嘴,尽自己本分便可。小姐的身份,奴婢定会守口如瓶,即便是太子殿下问起也是一样。” 霍思锦信得过流光,提点她几句也就够了,便没再多说什么,流光依然留在杨氏身边,一切一如从前。 霍思锦信得过,杨氏便信得过。 环姨娘也知能留在杨氏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肯定是精挑细选,绝对信得过的人。 “大夫人,有人在妾身跟前嚼舌根子,说大夫人回来了,容不下妾身。” 环姨娘继而又道:“那些嚼舌根子的婆子,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至于这个人是谁,不用妾身说,想必大夫人也想得到。” 除了二夫人周氏之外,还能有谁。 环姨娘不傻,她才不会真的傻乎乎地照着对方挖好的坑踩下去。大夫人杨氏的回来固然对她不利,但是环姨娘心里门儿清,最不利的其实是周氏。 尤其是周氏近日来,没有一点儿动静,她女儿都被送去净心庵了,她却对杨氏的回来无动于衷,怎么可能? 环姨娘立刻反应过来了,周氏定然是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意图暗中挑唆她和杨氏斗起来,而她也是坐收渔翁之利。 周氏能挑唆她和杨氏,那她也能反过来激化杨氏和周氏的矛盾。 “二夫人打的一手好算盘,但她却不知道妾身本就是世子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若不是世子提点,妾身现在还是个做杂活的丫鬟呢。”环姨娘故意提起霍思锦的名号,意图拉进她和杨氏之间的距离。 “大夫人,二夫人的心机深重,妾身猜测她肯定还会有后手,大夫人您可一定要处处小心,别被二夫人算计了去。” 环姨娘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多,杨氏却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她并不是很信任环姨娘,她虽不在意靖北侯纳妾,但是环姨娘是丫鬟爬上主子的床,这样的人杨氏不是没听过,十个有九个都是心术不正的。 再加上,霍思锦同杨氏说过,哪些人是绝对可信的,而其中并没有环姨娘,可见霍思锦也是信不过环姨娘的。 杨氏在心头权衡片刻后,朝环姨娘点了点头,温声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特意告知。” 环姨娘连忙摇头摆手:“妾身自知身份低微,大夫人可千万别这么说,真是折煞妾身了。大夫人,妾身是您的人,往后妾身有什么消息定会立刻禀告给您。” 对于环姨娘的表忠心,杨氏并不这么认为,她汕汕地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大夫人慢走。”环姨娘这才往边上让开了几步,恭敬地目送杨氏离开。等杨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后,环姨娘方才扶着杨柳腰,娉婷袅娜地走开…… 杨氏回了清芷园,脑子里却一直想着环姨娘,与喜嬷嬷道:“我总觉得环姨娘信不过。” “甭说夫人您,就是老奴也是信不过的。”喜嬷嬷接过话去,“夫人您和环姨娘接触不多,所以不知她的为人。老奴倒是听方木说起过,环姨娘这个人心可野着呢。” 杨氏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 “那她今天说的话可信不得了。” 喜嬷嬷想了想,道:“周氏那边肯定恨夫人入骨,挑唆她和您起矛盾也不是没可能。” 忽而,喜嬷嬷又道:“其实信不信的都不打紧,就算没她说那回事,顶多也就是她搬弄是非,但您和周氏之间本来就矛盾重重,也不可能和解。” 听了这话,杨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霍芷柔落得如此下场,周氏肯定恨我和锦儿,我们和周氏的仇怨是一回事,但却也不能被环姨娘蛊惑了。” 喜嬷嬷欣慰地点头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夫人,这侯府里头多得是牛鬼蛇神,小姐还有几日才能到,您可千万要小心,被中了别人的计。” 杨氏笑了笑,“嬷嬷你就放心吧,我虽然识人不算清,但你和流光是日日跟在我身边的,不会给人可乘之机的。” 又想起霍思锦来,杨氏喃喃道:“也不知锦儿那里顺不顺利。” “夫人放心,咱们小姐主意多,难不倒她的。”喜嬷嬷对自家小姐很有信心,困扰了十多年的麻烦都解决了,其他的都是小打小闹,小姐肯定应付的过来。 杨氏却是担忧怕了,心里始终不是那么安宁,“知道锦儿身份的人太多了,他们肯定会想办法从江州那边入手,若是被他们抓住了把柄,那……” 后面的事情杨氏不敢往下说,虽然霍长锦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死的,但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喜嬷嬷连忙安慰她:“夫人,小姐素来心思缜密,江州那边她肯定早就做好了准备了,而且留在江州又都是心腹,绝不会出卖小姐的。您就把心放宽,安安心心准备丧事。大少爷年纪轻轻就没了,也该有个正经的丧事了。” 喜嬷嬷这么一说,又说到杨氏心头了,她叹了口气,“我可怜的儿子,若是他还在该多好啊。” 遥想当年被告知怀上双胎时,杨氏心里就隐隐有一种感觉,不仅是双胞胎,而且还是龙凤胎。孩子一出生,果然是一儿一女。那个时候虽然靖北侯迎娶周氏,看都不曾多看她一眼,但是一双儿女在怀,杨氏心里还是有满足感的,没了丈夫的宠爱,最起码她还有儿有女。 然而,上天终究是不眷顾她的,她的儿子还没满月便夭折了。 想到那个早夭的儿子,杨氏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嬷嬷,你去把管家叫来,长锦的丧礼我还要再多嘱咐几句。”杨氏与喜嬷嬷吩咐道。 她一定要把儿子的丧礼办好,让他风风光光下葬。这一次回来时,她将真正的骨灰也带了回来,就等着丧礼时,把儿子的骨灰埋葬。 霍长锦的丧礼是杨氏亲手操办的,事无巨细她都要一一过问,一连忙了数日,杨氏的全身心精力都投入到这件事里,一直到了丧礼这天。 靖北侯府门白布高悬,一应小厮婆子也都身着素衣在一旁候着,浓郁的香烛味儿自府内传出,昭示着靖北侯世子霍长锦今日该出殡了。 皇帝下旨,命靖北侯夫妇将世子霍长锦风光大葬,可见皇帝陛下对霍世子的看重,因而前来吊唁的宾客不少。 一辆马车在门庭若市的靖北侯府门口停下,一个衣衫素净的少女自马车内走出来,看着门口的引魂幡湿了眼眶…… 第267章 悍女,侯爷可安好 往来的宾客不经意间看了少女一眼,顿时神情一滞。 “这姑娘怎么长的和已逝的霍世子一模一样?” 宾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来。 靖北侯府的门童也是愣住了,这时只见少女侍立在身后的丫鬟走上前来,正色说道:“大小姐回来了,还不快去禀告夫人。” 门童诧异了,他只是个小小的门童,对于主子们的事情并不清楚,“大小姐?哪位大小姐?”他只知道侯府里有一位霍芷柔小姐,未曾听过什么大小姐? 丫鬟皱了皱眉,高声说道:“我们小姐是大夫人所生,和世子是龙凤胎,只是因为身子弱所以养在江州。若是不信,大可以将夫人请出来,夫人定认得自己的亲生女儿。” 听了这话,宾客们这才了然,悄声嘀咕:“怪不得这姑娘长得像极了霍世子,原来是霍世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大夫人还真是命苦,儿子英年早逝,女儿体弱养在外面,如今回到家中,竟然都不认得她,真是可怜见的。” 往来的宾客都是数日前目睹了靖北侯府那桩血案的人,其中不乏有人心肠的夫人,看着霍思锦被挡在门外不得进,心生怜意,催促门童,“是与不是,让大夫人过来瞧瞧便知。” 门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去里面请大夫人过来。 那夫人又安慰霍思锦,“这位小姐,你且稍等片刻,不必着急。” 霍思锦朝她莞尔一笑,“多谢夫人。”这位夫人热心肠,却又不是那等粗枝大叶的人,虽然心中猜测她的确是霍家的大小姐,但是没得到主人家的确认,并没有称呼她位霍小姐。 不多时,就见杨氏快步走了出来,“锦儿,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杨氏上前拉着霍思锦的手,神情激动不已,“一路上可还顺利?” 她回来前,霍思锦就和她约定,为了不让人起疑心,她立刻快马加鞭赶去江州,然后再从江州出发,光明正大地回京城。 靖北侯等人都知道了霍思锦假冒霍长锦的事,他们很有可能会从江州那边入手,所以杨氏一直担心霍思锦一路上不安稳。 如今,总算是看见女儿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杨氏焉能不激动? 霍思锦点了点头,回握杨氏的手,“母亲,女儿一切都好。” “好好好,只要你好好的,娘就放心了。”杨氏紧紧地握着女儿的手,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方才那位夫人目睹了母女相认的场景,这才完全确认,与旁边的人低声道:“还真是霍家大小姐。” 虽然声音小,但是旁边的人都在嘀咕着这件事,杨氏也听出来了。 她拉着霍思锦的手,与宾客们道:“妾身失礼了,让诸位见笑。我女儿霍思锦这么多年一直养在江州我娘家祖宅,未曾回来,我着实想念,这才失礼了,还请诸位见谅。” 宾客们纷纷摇头,表示理解。母女多年未见,如今终于能见着了,落泪也是常有的事。 “夫人别说什么见谅不见谅的话,就是我这位外人目睹你们母女相见,也都忍不住要落泪了。”说话的是方才那位热心肠的夫人,虽然眼泪没有落下来,但眼眶里隐隐有些水汽。 霍思锦连忙与杨氏说道:“母亲,方才女儿被挡在门口,是这位夫人还帮着女儿说话。” 杨氏一听,当即欠了欠身,聊表谢意,“多谢石夫人。” 女眷霍思锦认得的人不多,但杨氏却是知道的,这位夫人正是京兆府尹石仪彬的夫人。 石夫人连连摆手摇头,笑呵呵地道:“不过是一桩小事,侯夫人和大小姐太客气了。我虽然不认得大小姐,但是看这长相,像极了……” 石夫人怕提起霍长锦的名字,会惹来杨氏和霍思锦伤心,连忙改了口,“像极了夫人你,所以心里也就有几分确定了。” 这么一说,旁人看了看霍思锦,她倒也真有三分随了杨氏,尤其是脸部的轮廓。 “思锦回来了?”这时候,靖北侯问讯也走了过来。 靖北侯看着霍思锦那张娇俏的脸,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恨意。怪不得从前她鲜少正对着他,这会儿从正面看,这脸部轮廓,这眉眼,分明就是女儿家才有的。 这个逆女心眼儿太多,蒙骗了他这么多年。 霍思锦朝靖北侯淡淡一笑,“正是思锦,不知侯爷是否安好?” 语气虽然平静,但是众人分明嗅到了其中的硝烟味儿。 看来这位霍大小姐同靖北侯不和啊,不过想想也对,身为霍家嫡出大小姐,却被养在江州,十多年来不曾回来,看杨氏这激动的神情,显然是极其想念女儿的,那么霍大小姐一直没能回来,很有可能是靖北侯不同意。 毕竟靖北侯宠妾灭妻,连带着嫡出的儿子都不在乎,更何况是霍思锦一个女儿呢? 众人只消瞧着这对父女脸上的神情,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平静如水,瞬间便脑补出了一出父女恩怨大戏。 “没规矩!”靖北侯忽然呵斥道,“我是你父亲。一口一个侯爷是谁教你的?这里是京城,可不是那乡野之地。” 又转头与杨氏道:“往后你好好教教她礼仪规矩,免得让她闹了笑话。” 言下之意,霍思锦虽然是靖北侯嫡出的大小姐,但她养在江州乡野之地,行为粗鄙,不堪入目。 杨氏气的红了眼,“锦儿她……” 霍思锦连忙拉住杨氏,虽然抬眸看向靖北侯,轻笑着说道:“侯爷问是谁教的?是哥哥教的。” “这些年,我一直与哥哥书信往来,侯爷对母亲和哥哥如何,哥哥在信里通通都告诉我了。哥哥特意嘱咐了,父不成父,所以一定要称呼您为侯爷。” 一句“父不成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靖北侯对待儿子是有多差劲啊。 靖北侯顿时脸色僵硬,怒目而视,“本侯生你养你,对你有生养之恩,你就是这么对待本侯这个父亲的?” 霍思锦挑眉轻笑,“侯爷这话可说错了,辛辛苦苦,把我生出来的人是母亲,当年我母亲生我时,侯爷正搂着小妾酣睡呢,连看都未曾看一眼,要说生恩……” “恕我直言,侯爷您顶多只能算一小半。” “至于养育之恩。”霍思锦看向靖北侯,一字一句地道,“霍思锦这些年的花销,都是杨家出的,和侯爷您没有一两银子的关系。” “侯爷,我若是您,都没脸提生养之恩四个字。”霍思锦冷嘲热讽地说道。 众人看着靖北侯的目光里,也都隐隐流露出鄙夷,做父亲的做成这个鬼样子,也难怪儿女都不认他。 “强词夺理!”靖北侯实则无言以对,只能丢下一句含糊其辞的话,便拂袖而去。 “锦儿。”杨氏看了看霍思锦。 霍思锦朝杨氏笑了笑,“母亲放心,女儿心里有数。” 倒是旁边的石夫人迟疑了片刻,终是说出了口,“霍小姐,我一个外人原是不便开口的,只是我是个忍不住嘴的性子,实在忍不住想劝一劝你。” “霍大小姐,虽说侯爷待你们不好,但是有些话关起门来说便罢了,若是当着许多人的面,难免会有些人觉得你这性子太凶悍,这于你往后议亲不利啊。” 石夫人瞧着霍思锦正是碧玉年华,正是到了该议亲的时候,而世人多喜欢贞静贤惠的女子,鲜少有人家会求娶悍女。 第268章 说亲,没人及得上 石夫人看了看霍思锦母女,随即又加了句,“我这个人一向是心直口快,说话不太中听,若是有得罪之处,侯夫人和大小姐只当没听过罢了。” 悍女难嫁这样的事情,到底说出来不好听。石夫人自知她说话这样直白,若是计较的人听了,肯定会怪她说话难听。 杨氏和霍思锦连连摇头,“石夫人好心提醒,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得罪?” 石夫人见杨氏和霍思锦面上带着微笑,并无愠色,显然并非假话,又忍不住多劝两句,“大小姐,虽然你们家的情况特殊了点,但是你到底是个姑娘家,往后总是要相看人家的,有些事情关起门来做便罢了,但若是出现在人前,对你的闺誉不好。” 听了这番话,霍思锦瞬间明了,石夫人以为她是养在乡野,所以不懂京城里的规矩,所以这才多劝说她两句。若是放在寻常人家,石夫人这话固然是不错的,只是放在她身上,霍思锦也只能默默地在心里道一句“心领了”。 “其实霍大小姐性子爽直,我倒是很喜欢,可惜我儿年纪太小。”石夫人本是个聪慧人,见霍思锦神情淡然,便也猜到对方便不太认同她的观念,为了避免尴尬,她出言调笑了一句。 霍思锦朝石夫人莞尔一笑,微微屈膝做了个福礼,“石夫人好意,霍思锦感激。只是各家有各家的缘法,我若是不凶悍一点,那我和我母亲便只能任人拿捏,甚至沦为和我哥哥一样的下场。” 她这话不假,倘若她退让一步,那么靖北侯等人变会得寸进尺。 石夫人是亲眼目睹了数日前那桩血案的,听得霍思锦这话,唏嘘不已。心头暗道:真是个可怜人啊。 罢了,她不是霍思锦,不知其难处,也不该再说这样的话了。 石夫人看着霍思锦,这姑娘容貌绝美,是个难得的美人儿,最难得的是,这姑娘勇敢而自立,哥哥没了,父亲不亲,母亲软弱,而她就勇敢地站出来,为自己和母亲撑起一片天地。 这性子虽然强势了些,但也说明她侍母至孝,是个孝顺的孩子。其实这样的人,若是娶回家做当家主母,倒也不错。 只是这样的好姑娘,得有人真正了解她才行,不知道的,只会觉得此女凶悍,不堪为妇。 石夫人忽然起了当媒人的心,心头暗自寻思着,若是杨氏和霍思锦愿意,她倒是可以帮着牵线。 然而,下一刻,耳畔却传来霍思锦清丽的嗓音,“其实思锦并不着急婚嫁之事,所求不过是能让我们母女安稳度日,平安顺遂罢了。” 霍思锦见石夫人眼眸一亮,这神情分明就是想为她说媒,她赶紧出言掐断石夫人的这番念头。石夫人本是好意,若是她现在不委婉拒绝,留在往后,闹出矛盾来,那就糟糕了。 霍思锦又悄悄给杨氏递了个眼神,让杨氏出言附和一番。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婚嫁之事向来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杨氏出言,更能让石夫人领会其中深意。 杨氏却没有立刻开口,她看了看霍思锦,欲言又止。 其实,石夫人所说,正是杨氏心里担忧的事情,若是石夫人肯帮忙牵线,杨氏心里是乐意的。 霍思锦眉心微蹙,顿了顿,随后正色道:“母亲,我该进去看看哥哥了。” 又与石夫人福了福身,“石夫人,思锦先行一步。” 石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 进了靖北侯府,走到四下无人处,霍思锦停下脚步,正色和杨氏说道:“母亲,往后若是石夫人再提出要牵线,您一定要明言拒绝,免得石夫人误会。” 杨氏迟疑了,“锦儿,其实娘……” 霍思锦抬手,拦住了杨氏的话,“母亲,现在不是说亲事的时候!” 此言一出,杨氏瞬间无言以对了,她们现在人还在靖北侯府,的确不是说亲事的时候。 “锦儿,是娘想岔了,若是下回石夫人再提起,娘一定回绝了她。”杨氏正色说道。 霍思锦点了点头,拉着杨氏的手,温声说道:“母亲,女儿年纪还小,那些事情并不着急的。若是成了亲,那便是一辈子,若是要嫁人,女儿希望能嫁一个真正对女儿好的人。”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楚铮,他曾说他想娶她,他想娶霍思锦。 楚铮对她好吗? 好的不能再好了。 可惜,楚铮是对女扮男装的她好,那个时候她是霍长锦,他想娶她,也是因为她是霍长锦的妹妹。若是他知道霍长锦是她假扮的,她一直在骗他,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吗? 霍思锦心里没有把握。 而且,就算楚铮能原谅她,她也是不能嫁给他的。楚铮是一国太子,太子妃的人选必然是足以和他相配的人,而她并不够资格。 她又是万万不能接受做侧妃的。正妃不够格,侧妃她不愿。 霍思锦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他们之间没有缘分…… 杨氏见女儿叹气,只道女儿是怕像她一样嫁错了人,差点一生都毁了,她连忙安慰女儿,“锦儿,不着急的,你是最好的姑娘,定会遇到一个真正喜欢你,对你好的人。咱们不着急,慢慢来,定不会看走眼。” 霍思锦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却没有答话。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其实我已经遇到了一个对我特别好的人,只是我们不可能。 从未有哪个男人,像楚铮一样,对她那样好。她甚至在想,或许这辈子也不会遇到比楚铮更好的男人了。 谁也比不过楚铮…… 那厢,靖北侯忍着怒火回到房内,想起方才大门口的一幕幕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下砸,清脆的瓷片破碎的声音格外响亮。 “侯爷这是怎么了?”周氏挺着大肚子,缓缓走了进来。 靖北侯见是周氏,正好心里憋着火实在难受,当下便把方才在侯府门口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然,他的添油加醋全都是霍思锦如何不敬重他,出言不逊,忤逆不孝。 全然没提自己特意跑去门口,原本心里打的主意就是要给霍思锦一个下马威,顺便让其他人知道,他不待见霍思锦这个逆女。他心里盘算着,霍思锦从前敢和他较劲,无非是因为她冒充霍长锦,做了东宫长史,得太子楚铮看重。而今,她是霍思锦,而且永远不能再冒充霍长锦,自然也就不能在做东宫长史了。一个女子,要想出头,唯一的办法便是婚嫁,若是让旁人知道她不得家族看重,那么谁还会愿意娶她。 靖北侯心里打的是这个主意,看起来好像是达到了目的,但是自己也气的不轻,似乎有些得不偿失。 “侯爷不用生气,经此一事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悍名,对她来说,弊远大于利。”周氏嘴上是在安慰靖北侯,心里却是装满了嘲讽,她如何不知道靖北侯的如意算盘。 准确地说,周氏早就知道靖北侯的心思,也猜到靖北侯肯定会被气回来,但她没有拦着他,更没有给他出主意。 原因无他,无论是霍思锦,还是靖北侯,周氏都乐意看到他们出丑。 是他们害了她的柔儿,若不是他们,她的柔儿不会在净心庵受苦。 仅仅是出丑还不够,她想看到的是,他们一个一个都没有好下场,最好是肠穿肚烂而死,死相要多惨有多惨…… 第269章 盘算,心急非好事 听了周氏的安慰,靖北侯沉默了片刻,随后神色凝重地说道:“我担心她根本就不顾名声……” 他起初也是这样认为的,霍思锦既然已经恢复了女儿身,女子可不比男子,一旦名声毁了,那往后议亲可就难了。 可是如今霍思锦在靖北侯府大门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敢和他发生争执,言语间分毫不惧。靖北侯十分怀疑,霍思锦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名誉。 她本人都不在乎了,那他们可就没法拿这个来做筹码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不是什么好事。”靖北侯想起那日同霍娴妃说的话,神色越发的凝重了。 他们要想拿捏住霍思锦,最大的依仗也不过是霍思锦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女子的闺誉太重要了,直接影响到往后的亲事。可若是霍思锦不在乎自己的闺誉,那他们还怎么对付她?总不能直接悄悄弄死她吧? 周氏柔声安慰道:“哪有女儿家不在乎名誉的,她如今这年轻也该议亲了,最迟再拖两年,便是出嫁的时候,女儿家若是名声不好,可不好嫁人。” “再者说了,就算霍思锦自己不在乎,不是还有她娘嘛。” 要说霍思锦豁出去了,不在乎名誉,周氏是信的,毕竟霍思锦做了十多年的男人,想法和一般的女子不同。但杨氏肯定不会这样想,周氏曾专门花精力了解过杨氏,她可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出身,最是在意闺誉名声了。 靖北侯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吧。连大门都还没进,就搞出许多事,唉……” “绮梅,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让她回来。”靖北侯语气颇为无奈,他忽然生出一种感觉,霍娴妃的计划只怕要落空。 “侯爷,大夫人回来,霍思锦就肯定会回来,而让大夫人回府是陛下的旨意,您也违抗不了。”周氏在心里暗道,就算不是因为皇帝的旨意,她也想方设法让霍思锦回来的。因为只有她人回来了,她才有机会对付她。 周氏轻轻拍了拍靖北侯的肩膀,“好了,侯爷,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您就别忧心忡忡了。今儿是世子的下葬日,外面又来了不少宾客,您快去灵堂那边吧。” 靖北侯看着周氏,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时候,周氏依然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妻子。 “绮梅,还是你最贴心了。” 周氏唇角轻轻勾起,笑容极淡,这样的话,靖北侯可没少用来形容环姨娘。 靖北侯握着周氏的手,满目深情,“绮梅,往后还要委屈你一段时间。眼下朝中御史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们,我若是和你太亲近,御史们又要上折子弹劾我,所以我……” “侯爷,您不必说了,妾身都知道的。”周氏接过他的话,温声又道,“再说妾身的身子越来越重了,肚子里的孩子很快就要落地,这个时候妾身也没法伺候侯爷。” 刚好,她有她的事要做,也没那么多功夫搭理他。 靖北侯却不知周氏心头所想,满心以为周氏贤惠大度,“绮梅,你放心,等咱们的儿子长大一点,我立刻上折子为他请封世子。” 周氏点了点头,朝他微微一笑。 然而,等靖北侯一走,周氏面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请封世子?若是儿子闯了祸,你立刻就会翻脸。”就像他对霍芷柔一样,宠了十几年的女儿,说放弃立刻便把她放弃了。 “含翠。”周氏出声唤道。 含翠闻声,立刻快步走了进来,“夫人,那边都安排好了。” 周氏摇了摇头,“计划有变,把人都撤了。” “撤了?”含翠大吃一惊,“夫人,您不是说今日人多,众目睽睽之下,是最能证明死的人不是世子吗?若是过了今日,可就下葬了,往后可就不好办了。” “盒子里的骨灰虽少,但也不能完全就能说明那是婴儿的骨灰。”周氏原本计划在大庭广众之下,派人悄悄打翻骨灰盒,骨灰洒出来,人们便会发现里面的骨灰很少,不像成年男子的骨灰。 周氏眼眸微凝,“霍思锦连悍名都敢传出去,若是她亲哥哥的骨灰洒了,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个时候明着招惹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来日方长,我不该急。”周氏幽幽地说道。 霍芷柔刚被送走的时候,周氏又急又气,满腔的怨恨无处发,这才想了这个计划。 杨氏疼爱她那一双儿女,儿子悄无声息地死了,她心里必然有愧,这次丧礼又是她亲手操持的,所以周氏便猜到,那盒子里放的骨灰必然是真的霍长锦的骨灰。霍长锦不到满月便早夭,一个婴儿而已,他的骨灰必然不多,和成年人相比,肯定差别很大。 于是,周氏便想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打翻骨灰盒的法子。 计划虽然如此,但如今她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了,又看到霍思锦在大门口的表现,周氏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计划行不通。 含翠听后,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连忙点头应下,“奴婢这就去。” 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不用去了,人都已经撤了。”周缙之大步走了进来。 含翠回头看了看周氏,周氏朝她使了个眼色,含翠立刻退下。 “你撤的?”周氏看了看周缙之,面上却没有丝毫惊讶诧异的神色,她早就知道她身边有周缙之的人。 周缙之看了她一眼,没否认。 “缙之,你就这样支配我的人,似乎不太合适吧?”周氏淡声说道,“虽然你对我这个姐姐没有多少亲情,但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是不是也该对我尊重些。” “大姐误会了,我之所以这么做,是怕大姐心急,提前出手坏了大事。时间紧急,所以我才先出手,然后再来告知你。”周氏对他还有用,他不介意给她留几分颜面,“大姐放心,仅此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周氏这才轻声笑了笑,“有三弟这句话,大姐便放心了。” 又问起霍芷柔来,“柔儿那边怎么样了?” 周缙之答道:“我派了人暗中照顾她,她没事,没吃苦头。” 周氏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三弟,柔儿那边就交给你了。” “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周缙之眉梢微挑,“我想知道的事情,大姐可有眉目了?” “霍娴妃会不会拉拢霍思锦,暂时不清楚,霍娴妃的戒备心极重,连侯爷也没告诉。不过……” 周氏随即冷笑一声,“不管霍娴妃现在是怎么打算的,横竖到头来她也拉拢不了霍思锦,霍思锦迟早都是要和靖北侯闹翻的,不对,本来就已经闹翻了,只是先前是用的霍长锦的身份。” “霍娴妃的如意算盘注定会落空。”周氏朝周缙之笑了笑,“缙之,你担心的事情绝不会发生,没有人能取代你的重要性。” 靖北侯有多少能耐,周氏很清楚,他肯定没法成为楚黎上位的核心助力。有利用价值的霍思锦,并不能为楚黎所用。 楚黎母子真正要依靠的势力只有周缙之。 “我听说今日东宫的郑侍卫也来了,可见霍思锦同东宫的关系是真不错,依我看,她肯定是心向着东宫的。缙之,霍思锦肯定是敌人,我们还是要想办法除掉她才是。”周氏语重心长地说道。 周缙之的脑海中拂过一抹身影,“大姐恨她,自然巴不得早日弄死她。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心太急不是好事。” 第270章 吊唁,戏子都不及 眼眸微颤,周氏随即抬了抬下巴,“我心里很清楚,你用不着提醒。” 周缙之瞥了周氏一眼,看她神情语气,很显然她心里可并不那么理智,“风头还没过去,若是动手太早,是个人都知道和你有关系。” 霍思锦若是出事,那头一个怀疑的必然是和霍思锦有过节的人,周氏便是第一人。 “缙之,你可以答应过的,无论如何都会保住柔儿。”周氏直直地看着周缙之。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周缙之会反悔,虽然这个弟弟亲情凉薄,心思深沉,一言九鼎说不上,但他既然答应下了,想来也不会随便反悔。 周缙之轻描淡写地回道:“我是答应过会保住她,但如果她不改改性子,还会再出事,大姐觉得我会不会次次都保她无恙。” 当然不会。 如果周缙之会这么做,那么他也就不会对周氏这个亲姐姐薄凉了。 “你……”指责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周氏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就算骂他一顿又如何,如果她真出了事,倘若霍芷柔从此相安无事还好,若是再出事,周缙之绝对会袖手旁观。 她还需要周缙之,若是因此得罪他并不是明智之举。 “大姐想明白就好。”不等周氏开口,周缙之先出了声,“大姐,眼下你是肯定动不了霍思锦的,我劝你不如把精力花在你的宝贝女儿身上。但凡霍芷柔学到你一半的本事,她就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在周缙之看来,霍芷柔今日吃的苦,归根结底是因为周氏没把她教好,一味的宠惯,心机手段一样没传给她。 周缙之这话说的周氏哑口无言,她不自觉地低下头去,满目悔意。 “缙之,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和柔儿见一面?”周氏语气里满是晦涩。 怕周缙之不答应,周氏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柔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想交代她两句,让她暂时隐忍,这样也是让你省心。” “好吧,我会安排,你且等着。”周缙之点头应下了,随后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与周氏道了句,“大姐近日不要和霍思锦起冲突,最好是不要和她碰面。” …… 周缙之径直往灵堂走去,他知道霍思锦一定在那里。 灵堂中,霍思锦换上了一身孝衣,扶着母亲杨氏,与前来吊唁的宾客行礼致谢。 走过的宾客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她一眼,心头纷纷感慨,霍家大小姐和世子长得真像,怪不得是龙凤胎。 倒是没有人怀疑长得这么像,是不是同一个人,毕竟霍长锦可是在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死前还被扒开了衣裳,清晰可见是个男子。 周缙之混在人群中,在不远处打量霍思锦,她前胸微挺,腰肢纤细,瘦弱了些,但是这身量的确是女子所有。再瞧她面容,轮廓柔婉,柳眉星眼,立在那儿,即使没有任何神情表露,也天然一种明艳风姿,说是绝色不为过。 容貌这样出众,他竟然那么久都没有怀疑她的身份…… 手指在衣襟上有节奏地点了两下,周缙之眼眸微眯,他自诩多谋略,原来也是固步自封,看来他也有必要改变一下了。 霍思锦怀着诚挚,向每一位前来吊唁的宾客行礼致谢。这场丧礼是真正的霍长锦,她早夭的哥哥办的,虽然来往的宾客并不清楚,但于霍思锦来说,这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的丧礼,这是对哥哥最后的送别。 只是,当楚黎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时,霍思锦的眼眸闪了一下。 “思锦表妹,本殿是三皇子,也是你的亲表哥。”楚黎朝霍思锦说道。 此时此刻,霍思锦都不得不在心里叹一句“好功夫”,她给了楚黎那么响亮的“一记耳光”,而他今日依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出现在她面前,还能说出思锦表妹这个称呼。 明明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依然温润儒雅,公子端方如玉的模样。 这般功夫,就是登台献艺多年的戏子只怕也未必及得上。 楚黎功夫好,她的功夫也不差。霍思锦像方才一样,朝楚黎微微俯身行了一礼,“思锦代哥哥多谢三殿下。” 楚黎将目光挪到霍思锦旁边的杨氏身上,随后说道:“舅母,实在是抱歉,生辰宴那日,本殿不在,要不然长锦也就不会死了,每每想起,本殿心头都甚是遗憾。” 霍娴妃说过,杨氏面皮儿薄,只要言语相激,必然会露出马脚来。明明是霍思锦使得计谋,假死脱身,杨氏可没脸接受他的道歉。 楚黎自知暂时动不了霍思锦,能当着霍思锦的面,从杨氏这里找回些颜面也是好的。 然而,楚黎的估算失误了,杨氏红了脸,只是下一刻就开始拿着帕子擦拭眼泪,眼眶和脸颊一样红,旁人看了只会觉得她是因为太过伤心,以至于整个脸都哭红了,完全不会觉得她是羞愧地红脸。 杨氏语气哽咽,“不是殿下的错,我儿长锦是被某个狼心狗肺的人害死的,不甘殿下的事。”说时,她还用通红的眼睛看了某个人一眼。 这个狼心狗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指靖北侯。 杨氏对楚黎没什么仇恨,但是她恨靖北侯,霍长锦是因为身体缘故夭折的,但根源还是因为靖北侯。 楚黎脸色微变,杨氏方才看靖北侯那一眼,就差没直接把恨意写在脸上了。 如今连杨氏这个无用妇人也知道不着痕迹地转移注意力了,这其中定少不了霍思锦的手段。 “思锦表妹何时回来的?本殿原想着你哥哥没了,也该把你接回来,便派了人去江州报信儿,只是本殿的人不知怎的,没了音信,本殿正着急呢,就见思锦表妹你人已经回来了。”楚黎再度将目光落在霍思锦身上。 霍思锦淡声答了,“劳殿下费心了,我十日前就接到了哥哥的信,信上说母亲一人在京城他不放心,让我立刻回来。” “原本我还纳闷,哥哥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说是母亲一人?”霍思锦轻叹了一声,“如今想来,可能哥哥已经预感有人要杀他,所以提前给我报信。” “我本想赶紧赶回来,但是路途遥远,走了这么多天才到。” 霍思锦朝楚黎淡淡一笑,“想来三殿下的人这会儿可能还在路上吧?” 三言两语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个清楚明白,然而楚黎却恨得牙痒痒,恨的是他明明知道对方舌灿莲花,没一句是真话,奈何他却没有证据拆穿她。 楚黎巡视河道结束回来后,霍娴妃才把靖北侯府的变故告诉他。楚黎当即就拍案怒吼,这一切都是霍思锦的阴谋。 要想拆穿霍思锦,最好的办法便是从江州入手,只要把江州那个假霍思锦揭穿,事情立马就会有转机。 然而,霍娴妃却说,事情一出,她立刻就派人赶去江州。但她派去的人,一去不回,连个音信都没有。 她派去的人是快马加鞭赶去江州的,最迟五天一定会有消息传来。而今音信全无,只能说明一件事,人死了,而且死的悄无声息。由此可见,江州那边,霍思锦早就做足了准备。 “都这么多天了,应该不至于还在路上,本殿猜想,人或许出了意外,本殿已经报案了,不管是死是活,总要找出来。”楚黎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霍思锦。 霍思锦唇角泛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楚黎这是想吓她? “祝三殿下早日找到。” 第271章 不拦,任由他犯蠢 楚黎哑口无言,他看着霍思锦嘴角噙着的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只觉心头窝火。如今霍思锦顺利换回了身份,整个人也越发的嚣张了,这似笑非笑的神情,分明就是明晃晃地嘲讽。 宽袍下手紧紧地握成拳,楚黎从未觉得如此挫败过,面对对方的嘲讽,他却无计可施。 可恨!可气! 脸上温儒的神情几乎绷不住,忽然,楚黎的目光从某处飘过,随后他敛住心神,又恢复了温润儒雅的姿态,与霍思锦道了句:“承表妹吉言。”随后才转身离去。 杨氏把整个过程都瞧在眼里,她虽不知整件事情,但观楚黎和霍思锦的言行举止,显然他们的对话一点也不友好。 “锦儿,三殿下是不是做了什么?”杨氏低声问道。 霍思锦轻轻拍了拍杨氏的手背,温声答道:“都解决了,母亲不用担心。” …… 楚黎走进人群中,朝周缙之使了个眼色,然后径直往后院走去。 不多时,两人在后院无人处碰面了。 “周大人,本殿听说自从那日之后,你便告病了。”那日指的是哪一日,楚黎想不用他明说,周缙之自然知道。 楚黎回京后,周缙之一直告病,直到前两日方才出现在朝堂。不过楚黎不太喜欢周缙之这个人,再加上靖北侯府一团乱,连带着他手里的势力也不稳,一时之间他没顾得上盘问周缙之。 今儿得了机会,他正好问问他。更重要的是,杨氏生辰宴那日,周缙之也上门来道贺了,第二天就告病了,楚黎猜想那日周缙之肯定发生了什么,而且很有可能和那场局有关系。 周缙之也没隐瞒,言简意赅地把那日的情景说了,包括他被飞羽打伤的事情。 “看来霍思锦早知你和靖北侯府的关系。”闻言,楚黎眼睛微眯,“这些年你不是从不曾和靖北侯府走动吗?霍思锦怎么会知道的?” “即便是没来往,但又不是什么绝密,周某虽然出身寒微,但也是有家族姓氏之人,霍思锦但凡起了疑心,一查便知。” 周缙之并不意外他和周氏的姐弟关系被人所知。他并非是个矫情的人,寒微时,之所以从不和靖北侯府往来,并非是强撑着一口气要靠自己的实力,不想依靠姻亲连带关系,而是因为他早看出靖北侯此人没什么前途。 纵然初时,靖北侯能助他,但是过不了多久,便再也帮不上他了,不仅如此,反而还会拖累他。 从长远来看,弊大于利,所以周缙之从一开始就直接就断了靖北侯府这条线。 “那个飞羽是什么人,功夫这么好。”楚黎又问。 周缙之抬眸,瞥了楚黎一眼,“就是三殿下想的那样。” 一个半大的孩子有那么好的身手,除非是霍思锦自己运气好,捡到宝了,要不然便是有人送给她的,而有能力养出这样的高手的,除了太子楚铮,还有谁。 楚黎脸色突变,由此可见霍思锦和太子的关系绝对不浅,更重要的是,他怀疑楚铮知道霍思锦的身份,而他被调离京城,想必也是东宫的手笔。 随后,楚黎忽而眼前一亮,顿时又变了脸色,“霍思锦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若是被人知道太子知情不报……” 这倒是个转机,如果能证明楚铮早就知道霍思锦的身份,那他必然会受牵连。 “三殿下别忘了,霍长锦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没有,一把骨灰可证明不了什么。”周缙之语气微凉,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反而觉得楚黎是在异想天开。 金蝉脱壳这招,霍思锦使得极好,而且计划周密,目前为止他也没找到疏漏之处。连霍思锦就是曾经的霍长锦这点都证明不了,还想证明楚铮知情不报,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 然而,楚黎却依然面不改色,甚至面上笑意更深了几分,“谁说本殿无计可施。” 听了这话,周缙之眉梢顿时上挑,看向楚黎,“三殿下找到蛛丝马迹了?” 说实话,他并不太相信,前段时间他虽在家中养伤,但却也没少派人查,可是查了那么久依然什么都找到。周缙之并不认为楚黎能抓到霍思锦的把柄。 楚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朝周缙之轻蔑一笑,“周大人,你且等着。” 语罢,便扬长而去,半点消息也不肯吐露。 “三殿下!”周缙之出声叫住了楚黎,他想告诉楚黎,霍思锦不简单,他可别自作聪明。 然而,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见楚黎头都不带回一下,恍若没听到一般,径直远去。 这态度很明显,他正嘚瑟着呢,可不会听周缙之的。 周缙之看着楚黎的背影,目光微沉。 随后,冷笑一声,“自作聪明。” 自作聪明的人最后都会哭的稀里哗啦,悔不当初。 上一次他想尽办法拦住了,但这一次,周缙之不会再拦着了。从这两件事里,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拦得住一次,拦不住两次三次,只有等他撞得头破血流,他才会知道痛。 “大姐,该出来了。”周缙之忽然出声。 周氏从回廊大柱子后面走了出来,“你早就发现我了?我可不是真想偷听,正好路过罢了。” 周缙之倒是没多说什么,这里本就是靖北侯府的后院,今日丧礼,周氏不便露面,索性待在后院没出去。在这里碰上周氏,并不是什么可疑的事情。 “既然大姐都听到了,那我也就正好奉劝大姐一句,霍思锦的身边的护卫武功非常高,大姐要想杀她,可千万别想用武力。” 周氏点了点头,“我知道。”自从上一次刺杀失败的事情后,她便都清楚了。只是霍芷柔出事,她悲痛不已,情急之下倒是生出过暗杀霍思锦的念头。今日被周缙之这么一说,她便立刻打消了那个念头。 以卵击石,最终的下场只会是一个。霍思锦毫发无伤,而她却背上杀人的罪名,和霍芷柔一样。 “三殿下就这么走了,他想做什么?”周氏将目光挪向远方。 “做什么?”周缙之嗤笑一声,“犯蠢。” 周氏看了看周缙之,“你不是扶持他吗?明知道他犯蠢,还不拦着?” “这一次随他去,若是不犯一次蠢,他就不会明白要想上位,必须要我的扶持。”周缙之轻描淡写地说道。 周氏轻笑,“缙之,你能力出众,尤其擅长在官场里周旋,不过你这性子有些太傲了,三殿下虽然温儒,但那只是表面上的。我瞧着他似乎很不喜欢你,缙之,你就不担心,若是事成了,他过河拆桥?” 末了,周氏又忍不住加了句,“过河拆桥可是霍家人的绝技。” 从霍娴妃和靖北侯身上,周氏已经得了教训。 然而,周缙之冷笑道:“大姐觉得我会给他过河拆桥的机会?” 他要做人上人,可不是垫脚石。 周氏忍不住拍了下手掌,“缙之,来日你功成名就,我周家门楣也可因你光耀了。” 周氏继而又笑着说道:“我这个做大姐的也跟着沾光……”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其中涵义,她想周缙之肯定明白。 靖北侯已经靠不住了,周氏便立刻为自己找到了新的靠山,而这个靠山就是周缙之。只是周缙之和她没多少血缘亲情,她这才提出合作。虽然她能帮周缙之的有限,但她希望周缙之日后能记着这份示好。 周缙之转头看向周氏,唇角轻勾,“大姐是个聪明人,缙之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第272章 姑爷,一定能找到 霍思锦陪着杨氏,办完了丧礼,看着棺木下葬,埋于黄土之中,她知道棺木里装的是哥哥的骨灰,自今日起哥哥也算是有了真正的名分了。 哥哥霍长锦不到满月酒夭折了,霍思锦自打记事起,就知道哥哥已经没了,母亲杨氏只有她一个女儿。 往后十多年的岁月里,霍思锦过的艰难,父亲靖北侯不喜,二夫人周氏面慈心苦,庶妹霍芷柔更是光明正大地欺负她。在最艰难的时候,霍思锦也曾想起这个早夭的哥哥来,如果哥哥还在世,他一定会保护她,有哥哥在,她是不是会过的更幸福些。最起码,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哥哥。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她已经长大了,骨子里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她已经会保护自己,保护母亲了。 哥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母亲的…… “母亲,别难过,您还有我。”霍思锦安慰着早已泣不成声的杨氏。 靖北侯面无表情地看了霍思锦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装什么装! 霍思锦只当没看见,这里面埋葬的是真正的霍长锦,然而这件事情并没有告诉靖北侯,横竖靖北侯也不喜欢这个儿子,知道了也不过是冷漠。 她早就对这个血缘上的父亲没有任何期待了。 杨氏擦干了眼泪,“锦儿,娘只有你了。” 当初大夫说她怀的是双胎,她欣喜不已,双胎极其难得,能生出龙凤胎的,更是凤毛麟角,人家都说这是天赐的福气。可世事无常,没想到福气转瞬即逝…… 待回到清芷园后,霍思锦若有所思地与杨氏说道:“母亲,哥哥的丧礼也结束了,您待在这里也无事可做,不如去普荫寺?” 皇帝下旨命杨氏与靖北侯操持丧事,意指杨氏依然还是靖北侯夫人,两人之间依然是夫妻关系。不过,皇帝又没说杨氏一定要人留在靖北侯府,妇人去寺庙礼佛再是寻常不过,就是皇帝知道了,也不会因这样一件些微小事不满。 “普荫寺?”杨氏闻言,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沉思中。 “您暂时还不能和离,府里靖北侯和周氏都不是善茬,您若是住到普荫寺里去会安全许多。”霍思锦解释道。 住进别院,只怕有些打陛下的脸,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和离了,她们还是南楚的臣民,因而圣意不能违抗。霍思锦也思量良多,最后才建议杨氏去普荫寺,那里最合适。 然而,杨氏沉默了片刻后,却摇了摇头,“锦儿,我不想去普荫寺。” “我不想去别的地方。”杨氏补充说道,“我就住在这儿,没和离,我就不去别的地方。” 霍思锦眉心微蹙,十分不解,“母亲?” 不等霍思锦继续往下说,杨氏迅速地接过话去,“锦儿,我过去十多年活的战战兢兢,如今没了顾虑,浑身也就轻松了,在哪儿都是一样的。而且,咱们母女俩在一起,更能让我安心。如果去了普荫寺,我反倒是日日为你挂心。” 霍思锦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母亲不想去,那就不去。”横竖有她在,她会保护好母亲的。 见霍思锦答应下来,杨氏轻舒了一口气,唇角自然地流露出一抹笑容,“锦儿,天色也不早了,你去歇下吧,今天你也辛苦了。” “母亲您也早点休息。”向杨氏辞别后,霍思锦这才回房去。她依然住在墨韵阁,对此,靖北侯和周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要博弈的地方多了去了,一个院子而已,没必要使绊子。 杨氏看着霍思锦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方才收回目光。 “夫人,其实小姐的话也有道理,普荫寺毕竟安全些,您安全了,小姐也会少些顾虑。”喜嬷嬷言语里不乏有劝说之意,从她的角度看,杨氏最好还是去普荫寺。 杨氏温声答道:“我知道我留在这儿,难免会让锦儿分心。我帮不了她,反倒会给她添乱。” 喜嬷嬷连忙接过话去,“夫人,您别这样想,小姐是您亲姑娘,做母亲的,肯定都是为儿女着想的,您处处都听小姐的,也不存在添乱一说。” 喜嬷嬷跟在杨氏身边多年,也知杨氏心软,易自责,这性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杨氏事事从听霍思锦的人,倒也还真说不上添乱,只是多了些顾虑罢了。 “嬷嬷不用安慰我。”杨氏摇头,“锦儿这些年……” “夫人,这些都过去了。”喜嬷嬷插过话去,“小姐已经平安回来了,过去的事您也别再提了,往后这日子还长着呢。” “也罢,过去那些糟心事不提也罢。”过去种种,杨氏也不太想回忆,那些糟心的过往,每回忆一遍,心里总不是滋味儿。 杨氏倒也不是喜欢自找虐处的人,相比于过去,她更愿意将目光投向将来。 “其实我之所以不愿去普荫寺,也是考虑到以后的日子。”杨氏正色说道,“嬷嬷,锦儿已经十六了,都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实在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 听了这话,喜嬷嬷也忍不住跟着点头,“这事儿却是该着急了。” 杨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耽误了她好些年。” “夫人,不是方才说了吗,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喜嬷嬷连忙说道。 杨氏无奈地一笑,她是不想提,只是如今的难处都是从前留下的后患,不想回忆都不行。 “岁月不回头,耽误的那些年也回不来,只是往后可不能再耽误了。” 杨氏继而又道,“白天我和锦儿提了提,她坚决表示,眼下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话虽如此,但眼下这光景,连陛下都下旨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和离成功。锦儿已经到了碧玉之年,她等不起。” “而且和离之后,锦儿的身份可就低了,到时候再考虑亲事……”杨氏顿了顿,“儿女亲事,总是要看对方家学渊源的,和离妇之女议亲,这门第难免又要往下降几个台阶。依锦儿的容貌才学性情,本可以找到更好的。” “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实在不愿委屈了。” 杨氏语气越说越坚定,“旁的事我帮不了她,但是这件事我可以,我还是靖北侯夫人,就有机会结识更多的夫人,我一定要为锦儿挑一个如意郎君。” 听了杨氏的这番话,喜嬷嬷颇为赞同,“小姐这亲事的确该提上议程了,如今也只有夫人您来操心了。只是……” “只是什么?嬷嬷你只管说,没什么不能说的。”杨氏正色说道,喜嬷嬷伺候她了半辈子,与她来说,早已和亲人无异。 喜嬷嬷缓缓说出口,“夫人最终一定会和离,小姐的身份就一定会降低,若是定了亲,对方悔婚怎么办?就算是那时小姐已经嫁过去了,只怕也还是会受影响。” 这才是最大的顾虑,定亲容易,只是这后续的影响该怎么办? “嬷嬷说的这个,我也考虑过。”杨氏神色不改,这些顾虑她早在心里反复地思量过了。 “既然要如意郎君,那对方就一定不能是扒高踩低的势力人。”杨氏挺直腰身,目光坚毅,“京城这么大,一定有这样的人,我一个一个地看,一定能找到。” 这件事霍思锦不想考虑,那就让她来,而且本来也该是她这个做母亲来。 喜嬷嬷被杨氏激发了斗志,也跟着连连点头,“我陪夫人一起,就是千挑万选也定要为小姐选个好姑爷!” 第273章 约见,对他只感激 杨氏的打算霍思锦并不知,不过去不去普荫寺不打紧,如今她换回了身份,行事方便许多,日日同吃同住,能保护好母亲。 霍长锦已经下葬,但霍思锦心里有数,虽然已经金蝉脱壳,但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比如说东宫那边…… 寻了个机会,霍思锦悄悄约见了郑长冬。 酒楼雅间 霍思锦听到敲门声,连忙站起,快步走去开门。 “郑侍卫,里面请。”见是郑长冬,霍思锦莞尔笑道。 郑长冬朝她点点头,面上看似平静,内里却并非如此。生辰宴那日,他便有所猜测,只是那时没见着真人,并不能十分确定。 丧礼那日,他也上门吊唁了,只是当时人多眼杂,他也不好表现地太过明显,目光只是从霍思锦身上一瞥而过,没做停留,再加上那日霍思锦披麻戴孝,脸部被半遮着,并看不真切。 今日离近了一看,郑长冬实在忍不住惊叹。 这柳眉星眼,琼鼻樱口,分明就是个娇美清丽的女儿家。 霍思锦还在东宫住过一段时间,怎么就没一人看出端倪来。 不对,好像也不是一人都没有,郑长冬联想到楚铮的种种异常,如果他猜的没错,殿下早就知道霍思锦的真实身份吧。 “郑侍卫,我听说你从前对我哥哥多有照拂。”霍思锦恭敬地端起茶杯,“霍思锦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郑长冬连忙举杯,“霍小姐折煞卑职了。”开什么玩笑,霍小姐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主母,做下属的哪敢对主母不敬。 从前郑长冬便知道自家殿下对霍世子格外的好,甚至隐隐有龙阳之意,如今霍世子成了霍小姐,更是天赐的缘分,郎才女貌,堪称天作之合。 “哪里是折煞,哥哥都和我说了,郑侍卫帮他良多,就连若不是东宫出手,也调不走三皇子,哥哥的计划也未必是顺利实施。还有生辰宴那日,郑侍卫也在暗中相助。” 方木醒来后,便将那日郑长冬识破他的事说了。霍思锦其实也知道,那张人皮面具出自郑长青之手,旁人不知道,郑长冬定能看出端倪,不过她相信郑长冬的为人,他顶多会事后问询,绝不会当众拆穿。 而今日,她约见郑长冬,一来是表示感谢,二则也是要对那日的事情做一个解释。 “举手之劳罢了。”郑长冬连忙摆了摆手,随后又解释道,“这本也是殿下的嘱咐,殿下临走时,郑重交代,但凡世子有任何难处,我必须出手相帮。” 他一定要强调清楚,这一切都是楚铮的意思,要感谢也是该感谢楚铮。 霍思锦当然也知是楚铮的缘故,要不然郑长冬也不会当众拿出太子印鉴,她点了点头,“殿下对哥哥极好。” “等殿下回来,思锦定会登门求见,叩谢殿下大恩大德。”她当然会去,不仅要感谢楚铮,还有话要向他坦白。 霍思锦迟疑片刻,随后又道:“那日的事情不知郑侍卫可有禀告给殿下知道?” 郑长冬摇头,“那几日边关情况不好,卑职怕扰乱殿下心思,就没有立刻禀告。”殿下有多看重霍世子,他都看在眼里。虽然他知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的人并非霍世子,但没见着活生生的真人,他到底没有十足的把握,权衡之下,他才决定先按下不提,只等着边关安稳之后再禀告。 “霍小姐,你刚才说另有隐情,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长冬问道,他也好把事情一并禀告给楚铮知道,也好叫他心安。 然而,霍思锦却颇为抱歉地开口道:“郑侍卫,这件事我想亲自向太子殿下禀告。” 她知道一旦告诉郑长冬,郑长冬一定会如实上禀。既然楚铮还不知这事,那暂且瞒下,等来日楚铮回京时,她再亲自向他陈情。 郑长冬愣了片刻,权衡过后,点头应下了,“也好,那这件事我就先不告知殿下了。”他想自家殿下也是乐意的。 霍思锦微微一笑,“多谢郑侍卫。” 郑长冬摇头轻笑,“殿下与你……哥哥交情匪浅,真相如何,由你亲自说出来也好。” 一个合格的属下,当然要处处为主子着想。他日殿下和霍小姐结成佳偶,这里面可是有他的几分功劳在。 想到自家殿下孤身多年,往后终于要有个知冷暖的人了,郑长冬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笑意…… “不知边关情况如何,殿下何时才能回来?”只听霍思锦问道。 这也是她今日约见郑长冬的另一个目的:她想知道楚铮的安危。虽然临行前,她反复提醒他小心堤防,但心里始终存着一份担忧。 这个劫数,也不知殿下是否能平安渡过? 郑长冬倒是一脸轻松,笑着答道:“敌军屯兵边境,虽有试探,却始终没有踏足我国边域,一切都在殿下的掌握之中,殿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听了这话,霍思锦眼前瞬间明亮了,“真的?” 郑长冬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只觉她那双杏眸里好似星光熠熠,美的惊人,只一眼便能夺人魂魄一般。 仅仅是一双眼眸便能美到如此境地,难怪殿下独独为她倾心。 “话虽如此,但兵诡之道变幻无穷,还请郑侍卫多多劝谏殿下,小心谨慎为上,可别中了敌人的圈套。”霍思锦又正色说道。 毕竟前世楚铮可是死在战场上的,她始终有所顾忌。 郑长冬反应极快,当即说道:“殿下最信任世子,不如霍小姐让世子写一封书信,卑职派人送到殿下手里,殿下看了定会愈发小心谨慎。” 殿下久经沙场,经历过大大小小上百场战斗,从无败绩,如何辨不清敌军的圈套。不过,若是殿下在边关能收到霍小姐的书信,想必心头定然欢喜。 霍思锦想也没想,一口应下,“好,我回去便让哥哥写信,明日便送去东宫。只是世人皆知霍长锦已死,为了防止出意外,哥哥不会留名。” 她已经骗了楚铮许久了,既然已经换回了女儿身,她便希望从此以后出现在楚铮面前的人是霍思锦,哪怕是一封书信,也该是如此。 “这没事,殿下认得世子的字迹,一看书信便知是世子所写。”郑长冬笑着接过话去,只要是她亲手写的,自家殿下不会认不出。 谈妥后,郑长冬便起身告辞了,“霍小姐,卑职还有差事要办,不能久留,就先告辞了。” 霍思锦连忙起身回了个福礼,“今日有劳郑侍卫跑一趟。” 郑长冬连忙侧身,避开她这一礼,“霍小姐实在是客气了,殿下留卑职在京城,就是让卑职保护你们的,日后若是小姐有事,只管来找卑职,卑职定尽心竭力为小姐办成。” “都是殿下的吩咐,卑职身为下属,职责所在。所以霍小姐,您千万不要客气。”郑长冬再一次强调一切都是楚铮的吩咐,都是楚铮对她的心意。 霍思锦唇角微抿,“殿下对我们一家恩深义重,思锦和哥哥真不知该如何感激殿下……” 若没有楚铮,她真不一定能顺利脱身。 闻言,郑长冬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霍小姐就只是感激殿下?” 这话说的太明显了,郑长冬连忙加了一句,“卑职的意思是,殿下不仅仅把世子当谋士,更是朋友是知己,殿下心胸宽广,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感激他的,小姐这话着实见外。” 听霍思锦这意思,分明就只是对殿下感激,似乎并没有男女之意啊…… 第274章 遐想,若那个女人 郑长冬不由得犯愁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可怎么是好? 霍思锦见他嘴巴微动,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生不解,“郑侍卫?” 郑长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解释,“抱歉,卑职刚才走神了,还请霍小姐见谅。” 霍思锦微微笑了笑,摇头说道:“无妨。” 忽然,她脸色微变,“是不是殿下那边有什么麻烦?” 郑长冬是楚铮的心腹,能让他走神的只可能是因为楚铮,而且很有可能不是小事,霍思锦是知道的,郑长冬素来稳重,一般的小事也不至于会让他失神。 郑长冬看了看霍思锦,在心头暗自感叹:还真是件麻烦事,自打元后娘娘亡故,殿下就越来越冷漠,郑长冬看得出来,殿下内心是孤寂的,像一湖死水,不起波澜,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让他心动的人,可偏偏这人根本毫无察觉,也没那方面的意思。若往后也是如此,那殿下岂非还是孤寂的? 他看着霍思锦,却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直接说殿下喜欢她吧。 郑长冬沉默了片刻,随后正色说道:“霍小姐,殿下征战沙场无数,从无败绩,此次边关战事,对于殿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真正的麻烦事还是京城里的勾心斗角。霍世子精于此道,正好能帮到殿下,霍世子于殿下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人。待殿下回京之后,希望霍小姐能早日登门,不要令殿下忧心。” 闻言,霍思锦松了一口气,她还当什么事呢。 “这是自然,郑侍卫放心,只要殿下回京,我即可便动身。”只要楚铮没事就好,至于她的事,事到如今,她也不会再瞒他,会一五一十地和他坦白。 她在心里打定主意,若是楚铮原谅了她,她便还和从前一样,一心一意辅佐他,帮他登上帝位。若是他震怒,她也甘愿承受怒火,但效忠他的心依然不改。 郑长冬见她一口答应下来,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从前霍小姐充作男儿身,整日里提心吊胆,没心思考虑男女之情也是正常事,现在她已然换回身份,往后便是以女儿家的身份和殿下相处,来往多了,想必也就容易生出感情了。 …… 郑长冬出了酒楼,正打算回东宫,冷不丁眼皮儿一跳——有人跟踪他。 如果是跟踪他,那倒是没什么,他担心的是对方跟踪的人是霍思锦。郑长冬握紧了手里的剑,随后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不多时,在小巷里,郑长冬持剑将人堵住了。 “是谁派你……” 郑长冬话还没说完,只见对方忽然嘴角流血,随后倒在地上。 郑长冬脸色突变,连忙上前查看其鼻息。 “没气了?” 郑长冬的脸色更难看了,他都还没出手,只不过是迎面将人拦住,话都没说完一句,人就这样自尽了? 这么果断利落,只有死忠的人才做得出来。 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可疑的人很多,五皇子、姚家、三皇子、甚至是皇帝,可郑长冬查遍了来人周身,却没找到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线索…… 周府 “大人,派出去的人被郑长冬发现了,这会儿人已经自尽了。” 周缙之眼睛里平静无波,“太子身边的人果然不容小觑,都没近身都被发现了。” 感慨过后,周缙之又问了句,“说什么了吗?” 心腹摇了摇头,“大人吩咐过,若是被东宫的人抓到,立刻自尽,派去跟踪的人都是死忠,被抓到后,立刻就咬破嘴里的毒药死了,没有透露半个字。” 周缙之微微点了点头,“郑长冬是东宫侍卫里的佼佼者,若是霍大小姐见的人是他,离得再远些,别被抓住了。” 事实上,他派人跟踪的是霍思锦,只是没想到霍思锦去酒楼见的人是郑长冬,郑长冬太过警觉,稍有不慎就被发现了。 “净心庵那边都安排好了?”周缙之又问起另一件事。 心腹答道:“都已经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安排二夫人和二小姐见面。” 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周缙之若有所思地道:“那就明天,明天让她们母女见面。若是再迟些,只怕她要发疯。” “大人放心,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照应二小姐,二小姐没吃多少苦头,倒不至于发疯。” 心腹以为周缙之指的是霍芷柔,周缙之却嗤笑一声,“谁说要发疯的人是霍芷柔!” 心腹错愕,不是霍芷柔,那就是周氏了。 “您不是说二夫人一向理智,怎么会要发疯?” 周缙之眼眸微挑,“大姐是理智,不过她终究是个女人,而且是嫁人生子多年的妇人。她和靖北侯多年夫妻,从前靖北侯又几乎把她宠上了天,他朝生变,不过短短数月,靖北侯就与她离了心,投向了别的温柔乡里。过去她有多欢喜,如今就有多伤痛,如何不发疯?” 手指再一次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周缙之眼眸越发深邃,“是不是女人都是这样的……”不管外表多坚硬,只要嫁了人,动了心,便会不自觉地露出柔软的一面。 周缙之不禁遐想,若是那个女人也是如此,似乎也不错…… 不过片刻,周缙之立马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道:“明日派人盯着,她们说了什么通通禀告给我。” 心腹立刻点头应下,“是。” 这时,外面传来下人的声音,“大人,夫人求见。” 周缙之并不想见薛氏,“本官正忙,没空见她。” 他的声音不小,不仅小厮听见了,立在不远处的薛氏也听见了。 “夫人,您看大人正忙着,您这才刚回来,舟车劳顿,不如先回去休息?”小厮委婉地说道。 薛氏脸色很是难看,前段时间她娘家母亲病重,因而她便回去看望,原本还要在娘家多留几日,却不想偶然间听闻周缙之告病在家,她心忧丈夫,连忙急匆匆赶回来。 一路风尘仆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望周缙之,结果人影儿都没见着,就被堵在门外。 薛氏知周缙之心思深,最不喜人和他对着来,她也没敢冲进去,只得悻悻地走了。换了身衣服,重新梳洗打扮过后,就来书房外的院子里等着。 等周缙之忙完了,一出门就能看见她。 傍晚时分,周缙之才出书房,薛氏一听到开门声,连忙站起,快步走过去,“夫君,您忙完了?” 周缙之见到薛氏,却是皱眉,“你来做什么?” 一开口便是不待见,薛氏原本扬起的笑脸瞬间僵了,吞吞吐吐地道:“夫君,妾身听闻您病了,所以特意赶回来照顾您。” 周缙之眼眸微垂,“你从哪里听闻的?”他可不是靖北侯那个蠢货,连自己的后院都弄不清楚。周府上下,全都在周缙之的掌握之中,他可没让下人传消息给薛氏。 薛氏咬了咬嘴唇,每每周缙之这个神情,就代表他生气了。 “我,妾身无意中听娘家亲戚说夫君告病没去上朝。” 薛家虽是商户,但也是皇商,也有一两个在朝做官的亲戚。从亲戚口中得知,倒也不足为奇。想来府里的下人也没人敢背叛他。 “夫君,您可好些了?”薛氏见周缙之脸色稍微没那么阴沉了,这才继续问道。 周缙之扫了她一眼,“我的事你不用操心,安心做好你自己事。往后别来书房这边了。” 薛氏脸色大变,从前是不许她进书房,如今连书房外的院子也不让她来了。 “夫君,妾身是您的妻子,您……” 第275章 心思,得到那女人 “还想继续做周夫人,就闭上你的嘴。” 薛氏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缙之不耐烦地打断。 妻子? 薛氏并配不上。 周缙之眼眸微垂,他当初娶她是看中薛家的皇商身份,家财丰厚,还有和京城里的人脉。而如今,薛家早就已经不顶用了…… 霎时间,薛氏脸色煞白,嘴巴嗫嚅着却又不敢张开说半个字。 周缙之这话意思很明确,如果她再开口,等待她的就会是一纸休书。 薛氏虽然摸不透周缙之的心思,但却也知道他绝对会说到做到。 周缙之摆了摆手,小厮打了个机灵,连忙走上前去,听凭吩咐。 “把她带走,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踏进这个院子。”周缙之表情很是冷漠,丝毫没有给薛氏半点颜面。 薛氏惨白着一张脸,心里害怕极了,脚下轻飘飘的,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自己房间的。 回到房间的那一刻,薛氏脚下一软,直接往下倒去。 “夫人!”旁边伺候的丫鬟还算眼疾手快,在薛氏既要倒在地上的瞬间及时拖住了她。 被人托着,薛氏这才稍微有些安全感,捂着心口,声音喑哑地说道:“扶我坐下。” 丫鬟连忙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在锦凳上坐下。 薛氏这会儿依然没有恢复神色,她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周缙之方才的那句话“还想继续做周夫人”,她虽不敏,却在夫妻关系上有着女人的直觉。 周缙之既然说了这话,他心里必然早就已经起了这样的念头。 如果她真的被扫地出门了,那她这辈子也就完了。 没了周夫人的名头,即便是在娘家过活,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嘲笑,奚落,抱怨,种种皆会扑面而来。 “夫人,您别担心,大人兴许是这会儿心情不好,所以才说这样的狠话,等大人心情好了,也就没事了。”丫鬟见薛氏脸色着实不好,小心翼翼地出言宽慰。 薛氏抬头看向丫鬟,双目无神,嘴唇微颤,“不会了,夫君既然这样说了,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她记得清楚,刚才周缙之说话的语气很淡很轻。越是轻描淡写,越真实。 “我刚嫁给夫君的时候,他还是个六品小官,而现在夫君已经是户部尚书了,我这身份已经配不上他了。”薛氏的语气越来越绝望,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成了糟糠妻,而周缙之更是对她这个糟糠妻没什么情分。 “夫君可不是普通的男人,就是休了我,你们这些卑贱的丫鬟也别想爬上主子的床!” 正说着,薛氏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眼刀子直往丫鬟身上去。 丫鬟吓得差点惊了魂,连忙跪在地上,“夫人明鉴,奴婢绝不敢有这样的念头。” 薛氏伸出两根手指,挑起丫鬟的下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丫鬟的脸,见她长相普通,并不出众,这才将人放开,一面轻蔑地说道:“你看看你,长得也不算漂亮,又是个丫鬟,要什么没什么,夫君是何等高傲的人,绝对看不上你。” “我问你,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蹄子爬床?或者府里有没有多出别的女人来?”绝望之时,薛氏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个猜测来,莫不是周缙之有了别的女人? 虽然周缙之从很早开始就已经表现出不耐烦了,但是顶多也就是斥责她两句,并没有说出休妻这样的重话。 她回娘家之前,还好好的,一回来就听见周缙之说了这样的狠话,薛氏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周缙之有了别的女人。 把她休了,正好给别的女人让位。 这个女人是谁,薛氏最先从府里的丫鬟开始怀疑。只是旁边这丫鬟长相确实普通,塌鼻子,大嘴巴,皮肤还黑,就冲这样的相貌,周缙之就肯定看不上。 丫鬟摇了摇头,“都没有。” 薛氏皱起了眉头,喃喃道:“难道是养在外面?” “你去正院外面盯着,夫君要是出门,立刻来告诉我。” 然而薛氏的吩咐,却让丫鬟苦了脸,战战兢兢地道:“夫人,要是大人发现了,那……” 薛氏随手拿出一锭银子来,放到丫鬟手心里,“只要做好了,我还有赏。你一年可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只要你把我吩咐的事做好了,我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薛家有的是钱,薛氏出手自然阔绰。 有了银子,丫鬟立马就不说话了,利落地往周缙之所在的正院去。 然而薛氏不知道的是,丫鬟并没有悄悄守在正院门口,而是走了进去,向周缙之把薛氏方才的言行举止一字不漏地说了。 整个周府全部都是周缙之的人,而薛氏全然不知。 闻言,周缙之却没有半分怒意,反而轻笑一声,“平日里那么蠢的人,某些时候反倒是异常聪明。” 立在一旁的丫鬟连忙把头深埋下,全然只当自己刚才是聋了,没听见周缙之的话。主子的秘密不是她能知道的,若是知道得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周缙之摆了摆手,“暂且留薛氏几日,你去稳住她,别让她生幺蛾子。” 丫鬟虽然不明白,既然周缙之有了别的女人,为什么不将薛氏休了,为心爱的女人挪位子?但嘴上却不敢多问,连忙点头退下。 周缙之眼眸微深,手指在石桌上有节奏地轻敲着,脑海里渐渐浮现起那抹窈窕的身影来。 美丽的女人很多,聪明的女人也不少,但让他都栽了跟头的女人却少之又少,迄今为止也就这么一个。 这样的妙人儿若是落在他手里,那的确是人生一大美事。 周缙之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他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霍思锦,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 靖北侯府 霍思锦冷不丁打了个寒噤,织菁连忙送来披风给她披上,“小姐,天气渐渐转凉,您小心身子,别受了寒。” 霍思锦拢了拢披风,朝织菁笑了笑,“织菁,这几日忙着,也没和你好好说说话。” “这些年,辛苦你了。”霍思锦虽然没去过江州,但江州那边的事情,杨氏是告诉过她的。以女换子这样的大事,不敢有纰漏,所以当时杨氏的兄弟,也就是霍思锦的亲舅舅,特意找了个年纪和霍思锦相仿,又体弱的姑娘养在杨家宅子里。而这个姑娘正是织菁的亲妹妹织芸。 杨家舅舅没过几年就去世了,宅子里也就剩织菁和织芸相依为命,虽然银钱不缺,但让两个小姑娘报团取暖,为了谨慎起见,更是深居浅出,见不得外人,着实辛苦。 织菁连忙摇头,笑嘻嘻的说道:“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若不是小姐,我妹妹只怕早就没命了,哪能向现在这样好好地活着。” 织芸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这么多年来,全靠药物养着,若不是霍思锦给了足够的银钱,她们哪里能买得起药。 因而,织菁姐妹对霍思锦只有感激。 “你妹妹现在身体如何了?”霍思锦又问。 “芸儿她身体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只能温养着。”织菁有些黯然,不过随即转念一想,“不过到底没有性命之忧,能活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霍思锦沉默了片刻,道:“京城里有位赵太医,医术很是高明,改天我请赵太医给你妹妹看看,或许还有法子。” “宫里的太医,这……”织菁惊讶不已,“这不妥吧,太医可是给贵人们看病的,芸儿她虽然不是奴籍,但也是个平民,这不合适吧。” 第276章 相见,不想成尼姑 虽然嘴上说着不妥,但织菁的眼眸深处却夹杂着一丝渴求。织芸的情况并不好,在江州的时候她就想过要不要求助于京城。 这次她带着织芸一起来京城,一则是霍思锦的吩咐,二来她也想在京城里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给织芸看看。 若是能得宫里的太医看诊,那织芸或许就有救了…… 霍思锦将织菁的眼神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明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说道:“太医那边有我去请,你不用考虑合不合适。” 赵太医是东宫的人,霍思锦寻思着,赵太医当不会拒绝。 织菁听了这话,心里掩不住的欢喜,“奴婢代妹妹多谢小姐。” 霍思锦莞尔,与她柔声道:“织菁,往后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不用藏着掖着,更不用不好意思。” 织菁知道自己方才口是心非的模样早被小姐发现了,顿时不自觉地脸色微红起来,“小姐和夫人都是心善之人,能伺候您是奴婢的福气,更是芸儿的福气。” 十多年前,若非杨氏,她妹妹只能等死,织菁在江州守了十多年,谨遵诺言,从不与外人打交道,牢牢掩住霍家大小姐的身份。她做一切是为了报恩,报答杨氏的恩情。 而今,又得霍思锦善待,织菁心里越发感激,暗暗发誓日后定会更加忠心,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就是拿她的命去报答也甘愿。 …… 翌日 周氏早早地出了府,府中中馈依然掌握在她手里,因而她要出府也没人拦着,门童不解,二夫人挺着大肚子怎么还往外跑?然而想起周氏出门时,甩过来的凌厉的眼色,门童顿时低下头去,不敢再想了,本着装聋作哑的原则,把不解通通吞进了肚子里。 出了府门,周氏径直朝和周缙之越好的小巷走去,丝毫没有任何迟疑。 “夫人,您出来可是瞒着侯爷的,咱们要不要绕两圈,谨防有人跟踪。”说话的同时,含翠连忙迅速地扫了一下四周,生怕有人在暗处偷看。 周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有人跟踪也不必理会,周缙之的人会解决。”她丝毫不怀疑周缙之的能力。 含翠近日逮着机会就在周氏面前表现她的忠心,以及为主子分忧的能力,这些周氏心里一清二楚,“行了,走吧。早一点见到柔儿,我才安心。” 虽然周缙之答应暗中照看霍芷柔,不会让她在净心庵吃太多苦头,但没见着人,周氏始终不放心。 净心庵就在京郊,倒也不算太远,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 “柔儿?”周氏看着不远处麻布着身,头上还裹着头巾的女子,看身形好像是她的女儿。 霍芷柔闻声,连忙转过身来,见是周氏,顿时红了眼眶,眼泪一股脑儿地流了下来,“娘,你怎么才来,呜呜呜……” 霍芷柔这一哭,周氏的心也跟着痛,她抱紧了女儿,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手抚了抚女儿的背部,“柔儿,是娘来晚了,娘对不起你。” 来来回回地安慰了霍芷柔一番,见霍芷柔哭声渐渐低了,周氏这才说起正事,“柔儿,按照规矩娘是不能来的,这回也是好不容易才能来看一次,娘知道你委屈,只是时间紧迫,咱们别光顾着哭。” 周缙之能答应一次,未必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周氏心头都清楚,这一趟前来可不只是宽慰霍芷柔的,更是有要事交代她。 霍芷柔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周氏,红着眼睛看着周氏,“娘,我刚到这里,庵里的老尼姑就要剃光我的头发,说是让我当尼姑,我拼死护着头发,才没让人剪了去。” 说着,她拿下头巾,青丝垂下,周氏清楚地看见她鬓旁有一缕头发明显短了一截。 “娘,我不想呆在这里,你带我走好不好,离开这个鬼地方。”霍芷柔眼泪汪汪地看着周氏,“我要是没了头发,成了尼姑,往后就真的不能嫁给黎哥哥的。” 要是没了头发,她就再也不漂亮了,别说楚黎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没有头发的自己。 周氏看着霍芷柔,脸上写满了无奈,她何尝不想带霍芷柔走,可是她并办不到。 “柔儿啊,你已经不可能嫁给你表哥了。” 进了净心庵的女人,那就是有罪之人,楚黎堂堂皇子,怎么可能娶她? 早在杨氏生辰宴那日,靖北侯放弃霍芷柔的那一刻起,周氏就知道霍芷柔嫁不了楚黎了。她和楚黎之所以能定亲,除了因为周缙之升官升得快的缘故,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她是靖北侯最喜欢的女儿。连靖北侯都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更遑论宫里唯利是图的霍娴妃。 周氏这话一出,霍芷柔顿时呆愣住了,眼泪越发汹涌,“我和黎哥哥是定了亲的,爹和姑姑都说了,等到来年开春就让我嫁进三皇子府的,他们都说过的……” 她知道自己如今这光景,已经配不上楚黎了,但是她心里始终记着她和楚黎曾定下婚约。 “定亲的信物我一直戴在身上,这亲事还在的。”霍芷柔脖子上取下玉佩来,刚到净心庵,她身上的绫罗绸缎、珠钗首饰都被扒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将玉佩藏在心口,才没让人扒了去。 周氏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儿,叹了口气,随后,正色说道:“柔儿,你听娘说,你父亲已经靠不住了,他放任你被太后责罚,没有求情,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放弃你这个女儿了。” 这话伤人,但周氏知道自己必须要说,霍芷柔还对靖北侯和霍娴妃有期望,而他们早就放弃她了。 “不可能,爹他最疼我了。”霍芷柔死命地摇着头,“爹只有我一个女儿,他怎么可能放弃我,难不成他还去疼霍思锦那个忤逆不孝的女儿吗?” 她知道自己惹靖北侯生气了,但她想着过些日子他就消气了。 周氏紧紧握着霍芷柔的双手,对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严肃说道:“你父亲亲口对我说,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这话是在事发之后,他亲口对我说的,娘绝不骗你。” “柔儿你若是还不信,那你就想想,你都要被抓去净心庵了,你父亲可有为你求情?” 不等霍芷柔开口,周氏继而又道:“没有,甚至连为你拖延一点时间都没有。” “柔儿啊,只有娘是永远都不会放弃你的,你父亲你就别指望了,只当没他这个爹。” 靖北侯当没生过霍芷柔这个女儿,而周氏今日说出了同样的话,霍芷柔从此之后只有娘,没有爹。 霍芷柔咬了咬嘴角,“姑姑她为我拖延时间了,姑姑她还是疼我的。” 靖北侯没有,但是霍娴妃还是为她说了话的。 周氏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霍娴妃一向塑造的形象都是善良贤德,她为你说话,不过是表面功夫。她若是真疼你,早就在太后面前求情了。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被罚来净心庵,是何其重的惩罚,三皇子堂堂天家之子,也不可能娶一个在净心庵待过的女人,霍娴妃放任你受这么重的处罚,就已经是单方面毁约了。” “柔儿,你听娘说,他们不疼你,还有娘在。”周氏拉着霍芷柔,正色说道,“娘已经想到办法救你了,只是现在风头还没过去,再加上娘身子越发重了,实在不好行动。你且再忍一忍。” 第277章 宿命,多少年都等 “你父亲靠不住,好在你舅舅那边这次肯出手帮忙,你能保住你的头发,想来也是你舅舅暗地里出力的缘故。” 周氏可不认为仅凭霍芷柔拼死不从,所以才没有被剃度,送到净心庵的人,谁会管你要死要活。靖北侯和霍娴妃那边已经放弃霍芷柔了,也就只有周缙之了。 如今想来,虽然周缙之没有亲情,明码标价,但是也算信守承诺,可比靖北侯和霍娴妃好多了。 “我已经和你舅舅说好了,他会保你在净心庵安然无恙。”周氏语重心长地说道,“苦头肯定是要吃一些的,柔儿,你先忍一忍,千万不要惹事,更不要招惹任何人,有道是人在屋檐下,这个时候该低头就低头。” 周氏此来,最要紧的便是告诫霍芷柔,千万不要再任由着性子惹事了。 见霍芷柔迟迟不予,周氏又道:“柔儿,你怎么不说话?娘跟你说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听进去。” 霍芷柔抬起头,看着周氏,半晌,方才哭腔着说道:“连爹和姑姑都放弃我了,我就是出去又有何用?在这个鬼地方苟且偷生,还不如死了干净。” 周氏一听这话,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拉住她,“你胡说什么,只是暂且隐忍几日,柔儿你连娘都信不过吗?娘都说了有办法救你出去,就一定是有办法,肯定不会骗你。” 虽然肚子里还有一个,可霍芷柔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她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她死。 霍芷柔只是呜呜哭着,没接她的话。 周氏以为女儿是心头太委屈,不相信还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温声说道:“柔儿,你听娘说,娘都想好了,霍思锦会金蝉脱壳,你也可以。只是眼下风头还没过,若是霍芷柔现在就死了,万一霍思锦那对贱人母女起了疑心来查,那很有可能功亏一篑。所以你且等一等,等过一段时间,咱们就可以动手了。” “娘会找个和你容貌有些相似的人代替你,虽然往后你没法在以霍芷柔的身份活着,但娘一定会给你找个合适的身份,让你依然锦衣玉食,一辈子衣食无忧……” 周氏一边说着,心里甚至还冒出个想法,等解决了霍思锦,她再以把霍芷柔和她女儿容貌相似为名,把她认成义女,这样霍芷柔就还是霍家的小姐。 周氏的计划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结果,然而霍芷柔却依然涕泪连连,“衣食无忧有什么用,我要的是做黎哥哥的妻子!” 霍芷柔抬眸,朝周氏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不能嫁给黎哥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她拼死保住头发,心心念念想离开净心庵,都是为了还能嫁给楚黎。 “娘,你打算给我找个什么身份?那个身份能让我嫁给黎哥哥吗?”霍芷柔的声音很轻,夹杂着几分讽刺。 她虽任性妄为,但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她能顶着这张脸重新出现在京城的贵族圈里,像霍思锦那样的,尚且还能说是龙凤胎的缘故,但她却没这样的机会。 周氏哑然,老实讲,她根本就打算让霍芷柔和楚黎再有什么瓜葛。 霍芷柔出事时,楚黎不在京城,但楚黎回京后,也没有为霍芷柔做任何事,甚至连登门说一声,亲事取消都不成。 很显然,楚黎和霍娴妃一样,都默认那桩亲事已经作废。 周氏看了看霍芷柔,见她目光涣散,脸上写满了绝望,她用尽可能委婉的方式劝道:“柔儿,即便三皇子心里有你,可上头有霍娴妃压着,你就是如愿嫁进去了,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柔儿,娘是过来人,最是明白什么人该嫁什么人不该嫁,三皇子……”周氏顿了顿,虽然会让霍芷柔伤心,但她还是说出了口,“他不是你的良配。” 事实上,周氏根本就不觉得楚黎是因为被霍娴妃压着的缘故,想来是他和霍家的人一样,一样的无情无义。若是从前,霍芷柔有靖北侯府做依仗,楚黎也不敢待她不好。可今时不同往日,楚黎压根都不会娶她。 “可我喜欢他!”霍芷柔语气又急又重。 嘴唇已经被咬的见血了,霍芷柔依然强调道:“我特别特别喜欢他,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不是良配又如何,她就是喜欢他,就是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 啪! 周氏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怎么就听不进去,我都跟你说过了,他心里没你,别说如今这光景你嫁不了他,就是嫁了,你也不会过上你想要的日子!” 周氏恨铁不成钢,同时心里也满是悔恨。 后悔自己从前一味地惯着她,让她只知随心而为,不知世事残酷,由不得人。 恨的是霍思锦,若不是她,霍芷柔现在依然是靖北侯府的小姐,和楚黎的婚约也还在,何至于会到今天的境地。 霍芷柔捂着脸,红着眼睛看着周氏,依然执拗地说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他,如果嫁不了,我就去死。” “我……我现在就去死!” 说着,霍芷柔就往旁边的树撞去,周氏吓得惊了魂,连忙去拉她,“别……” 霍芷柔被拉住,终是没撞上去,她捂着脸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你让我去死,我死了就再不想了,一了百了,你让我去死啊……” 周氏听着心里也痛,这时候腹部也传来疼痛,她连忙捂住了肚子。 立在不远处的含翠一直盯着这边,眼瞧着周氏捂着肚子勾着腰,立马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小跑过来,扶住周氏,“夫人,您怎么了?” 霍芷柔闻声抬起头来,见周氏脸色不好,也连忙上前扶着周氏,“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满是泪痕的脸颊上写满了惊恐。 周氏忍着疼,咬着牙说道:“没事,我歇一歇就好。” 待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心绪渐渐被平复了,周氏的脸上这才恢复了点血色。 霍芷柔抹了把眼泪,“娘,对不起,我不该在你面前寻死。” 听了这话,周氏心疼极了,她的心思没变,只是不该在她面前寻死腻活,等她走了,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周氏看着霍芷柔,她自己的女儿,怎么看都是好的,怎么能受委屈。 “娘,你身子要紧,还是快回去吧。平平安安把弟弟生出来,你往后就有依靠了,至于我……”霍芷柔吸了吸鼻子,泫然欲泣,“就像爹说的,娘你只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便罢了。” 周氏心痛如绞,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你说什么傻话,你是娘生的,娘怎么会当没生过你。柔儿,娘答应你,娘什么都答应你。” “你想嫁给三皇子,娘替你想办法,定要让你如愿。” 此言一出,霍芷柔瞳孔瞬间睁大,眼眸里闪过一抹亮色,“真的?” 周氏重重地点头,“真的,娘都答应你。柔儿,只要你喜欢的,娘都想尽办法为你达成。” 罢了,既然霍芷柔一心想要嫁给楚黎,那她也只有想办法帮她达成所愿。 “但是有一点,柔儿,你必须听娘的,一切都按照娘说的做,不许再任性了,不然娘也帮不了你。” 霍芷柔哪里肯不应,连连点头,“女儿全都听娘的,绝不任性。” 只要能嫁给楚黎,她什么都听。 周氏叹了口气,“这件事一时之间不太好办,你不能急,必须要耐心等待。” “女儿等,只要能嫁给黎哥哥,多少年女儿都愿意等。”霍芷柔正色说道。 第278章 暗指,举世无双铮 周氏母女的对话传到周缙之耳中,周缙之愣了片刻,随后付之一笑,“情之一字,倒是挺让人疯狂。” 从他的角度看,周氏先前为霍芷柔做的安排已经是极致了,而霍芷柔偏偏不肯,一门心思要嫁给楚黎,继续在旋涡中挣扎。 爱女心切的周氏最后竟然也同意了。 “净心庵那边再派几个人过去。”周缙之吩咐道。 听了这话,心腹顿时诧异了,加派人手? 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他跟在周缙之身边也有好几年了,从未见他还有这样大发善心的时候。 不过,他知道分寸,立刻应下吩咐,“是,大人。” 待心腹走后,周缙之往后一趟,靠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幽深,他对周氏这个姐姐没什么亲情,对霍芷柔这个隔了一层的外甥女更谈不上什么情分,但是这一次他忽然想无条件的帮她们一把…… 周缙之从不相信什么感情,唯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利益才是毕生追求。 活了二十八年,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天。 感情这东西太过玄妙,竟然会让人不自觉地失去理智。 更可怕的是,明知道这不是正确的做法,却偏偏不想回头。 “既然无法回头,那就一直往前走,直到达成所愿。”周缙之勾起了唇角…… 他一定要得到霍思锦! 而霍思锦对此一无所知,此时的她正把写好的信送到郑长冬手上。郑长冬笑着将信接过,心里捉摸着,立马就派人八百里加急送过去,殿下看着信,必然欢喜。 “郑侍卫,我有一事想麻烦你。”霍思锦开口说道。 郑长冬收好了信,答道:“霍小姐尽管吩咐。”这位往后很有可能就是太子妃,太子妃吩咐,做属下的必定办好。 “我有一远房妹妹,自小体弱,如今情况越发不好了,我想拜托郑侍卫请到赵太医帮我那妹妹看看。”这也是霍思锦一定要亲自过来送信的缘故。 她想过直接去找赵太医,但赵太医认识的人是霍长锦,不是她霍思锦。况且她眼下是京城里茶前饭后议论的对象,风头太盛,若是登了赵太医家的门,恐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若是偷偷找赵太医,毕竟是请人看病的,行事鬼祟似乎不太合适, 因而,思来想去,霍思锦觉得还是请郑长冬代为请人最好。 郑长冬一听,“原来是这样,这事好办,霍小姐放心,卑职定会把赵太医请过去。”赵太医本就是他家殿下的人,只要一句话,他肯定去。 霍思锦闻言,心下一喜,连忙朝郑长冬道谢,“那就拜托郑侍卫了,思锦心头不胜感激。” 说时,就与他俯身回之以一礼。 郑长冬连忙往边上一退,“霍小姐,这可使不得,卑职哪里敢受您的礼。”他惊得额头上都起了一层细汗,未来太子妃的礼,他若是受了,不知道会不会折寿。 霍思锦不明所以,“从前我哥哥是东宫长史,而郑侍卫则是东宫第一带刀侍卫,算起来,我哥哥等级还比你低,我哥哥的礼你都受的,我一个无品级的女子,郑侍卫如何受不得了。” 霍思锦摇头轻笑,她从前在东宫时,和郑长冬的接触也不算少,那时也没见他这般客套,还把自己立于卑下的地位。 若是真论起来,郑长冬虽然没有入朝为官,但他是楚铮的心腹侍卫,又是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人,往后楚铮登基为帝,郑长冬少不了封个将军,往后前途不可限量,不知道将来要受多少人的礼。 郑长冬这会儿心里悬着,他既想说,又不敢说,他家殿下头一回动心,若是因他三言两语出了岔子,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迅速地思忖片刻,郑长冬讪讪笑道:“霍小姐现在是无品级,但将来可就未必了,依霍小姐这品貌,往后不知道会成为哪家的贵人。” 霍思锦愣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我倒是不想成为什么贵人,能平安喜乐足矣。” 她对权势地位并无贪念,历经两世皆是如此。前世的她恋慕红尘,一心扑在那虚情假意的温暖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现在的她早歇了红尘眷恋的女儿家心思,能光明正大地好好活着,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郑长冬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越发确定霍小姐的确对他家殿下没起过儿女心思了。 “霍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别说平安喜乐,往后定会有位举世无双的良人为您遮风挡雨。” 他家殿下就是那举世无双的良人。 霍思锦爽朗一笑,双手抱拳,“那就多谢郑侍卫吉言了。” 一笑付之,实则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寻常的寒暄。 “思锦就先告辞了,虽说我一介女子,也帮不了什么忙,不过东宫上下若是有需要帮助之处,郑侍卫尽管开口,毕竟还是我哥哥在,还能出出主意。”虽说她现在不能在明面上做什么,但是依然可以为东宫献计。 郑长冬点头应下了,“若是有事,卑职定会请教霍小姐。” 往后霍小姐嫁进东宫,那便是殿下的贤内助,不仅能知殿下冷暖,还能为殿下出谋献策,真是妙极。 一时间,郑长冬很希望楚铮能早日回京,早一日回京,便早一日说破,表明心迹。纵然霍思锦对殿下暂时没那个心思,但殿下对她的恩情,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郑长冬又不由得犯起了愁。 他家殿下性子实则内敛,若不是霍小姐住进东宫的那段时间,殿下表现地太过明显,连他都察觉不到殿下居然动了那等心思。即使动了心,但殿下也不喜欢勉强人,又特别是感情上,若是挟恩相许,殿下肯定不会这么做。 可殿下若是不迈出这一步,难不成还真等着霍小姐主动吗? 这可如何是好? 自那日后,东宫上下都见着郑长冬时常皱着眉,心事重重…… 而这些,霍思锦同样不知道。 她在靖北侯府的日子还算安宁,无论是靖北侯,还是周氏都格外安静,并没有招惹她们母女,杨氏早就不和靖北侯一起用膳了,母女俩干脆设了个小厨房,在靖北侯府里过起了小日子,若不是杨氏时不时外出,都遇不上靖北侯一回。 自打丧事结束后,霍思锦明显感觉母亲杨氏整个人开朗了许多,主动和京城里的夫人结交,尤其是京兆府尹家的石夫人。照杨氏的话说,石夫人是个热心肠的人,还帮过她们,她给人送些礼物,上门拜访也是应该的。 事实上,不仅是石夫人,杨氏给所有来吊唁的人家都回了礼。礼尚往来,杨氏送了礼物,对方也要回礼,如此有来有往,渐渐的,杨氏和京城里的夫人们也都相熟了。 京城官家贵妇时不时约着赏花喝茶,也都叫上杨氏。而杨氏也乐得前往,而每次去,杨氏都会带上霍思锦同往。杨氏虽然性子弱了些,但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还曾官至太傅,因而杨氏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小妇人,谈吐不俗,和各家夫人也都很谈得来。 霍思锦看着母亲和人交谈,温和地面容上泛着笑意,她心里也欢喜,全然不知杨氏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她。 一来杨氏怕霍思锦反感,二来若是做的太过明显,难免让人轻看了霍思锦去,虽说相看人家,是双方行为,但霍思锦是姑娘家,素来都是男方先提起,女方若是同意再点头,绝没有女方上赶着结亲的道理。 杨氏同夫人们来往,不着痕迹地打听着哪家的儿郎好。 第279章 赴宴,泼辣的县主 这日,石夫人又邀了杨氏,杨氏欣然前往。 杨氏方用过早膳,正和霍思锦说话,忽然下人来报,石夫人来了。 “石夫人?”杨氏错愕不已。 霍思锦见母亲惊讶,先吩咐下人把石夫人请到清芷园来,再转而问杨氏:“母亲,怎么了?” 杨氏也颇为不解,“临瑜县主大喜,我与石夫人约好了今日去和惠长公主府上赴宴,怎么这会儿石夫人反到这儿来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杨氏眉头微皱,临瑜县主高龄有孕,甚是高兴,因而就在府上办了个宴会,据石夫人透露,这次宴会请了不少人来,杨氏寻思着这正是个好机会,她也好从侧面了解一下哪家的儿郎品行端正,哪家的婆婆明理善良。 石夫人这会儿来,杨氏下意识地觉得是不是出了变故,她去不了了? 霍思锦不知母亲心头所虑,只笑笑道:“母亲不用猜,一会儿石夫人来了不就知道了。” 石夫人是个热心肠的人,霍思锦对她感官极好,因而也乐得杨氏和石夫人往来。 杨氏没法自己的担忧告知霍思锦,只微微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不多时,就见石夫人走了进来,杨氏和霍思锦连忙迎上去。 “石夫人好。”霍思锦是晚辈,上前与石夫人俯身行了一礼。 石夫人连忙摆手,“霍小姐快别多礼。”打量了霍思锦一圈,又与杨氏笑着说道,“我怎么瞧着你这姑娘几日不见越发漂亮了呢?” 那日石夫人初见霍思锦,她打扮素雅,周身无甚珠钗首饰,石夫人只觉此女清雅出尘,颇为不俗。而今日再见霍思锦,打扮也并非特别华丽,只寻常官家小姐妆容,远没有浓妆艳抹,但石夫人却觉得她容貌其实天然一股娇艳,再淡的胭脂也掩盖不了其唇红齿白的鲜妍明媚。 不说其他,就这相貌,堪称绝色佳人。 这样的姑娘,却有个不知好歹的父亲,真是可惜了…… 石夫人本就同情杨氏母女,这几日同杨氏往来颇多,偶然间会说起杨氏从前的不幸经历,石夫人越发觉得靖北侯不是个东西。 听石夫人夸自己的女儿,杨氏心里高兴,嘴上却道:“石夫人快莫要笑话我家锦儿了。” “哪里是笑话,我这分明就是说的实话。”石夫人笑语盈盈,“瞧着眉眼,绝对是出挑的美人。”这么漂亮的姑娘,也不知将来哪家的小子有福气娶了去。 石夫人又道:“我想着去和惠长公主府要路过你这里,索性咱们一起过去,所以我这会儿不请自来。既然霍小姐也在,不如一并去吧?” 正巧今日宴会上人也多,叫夫人们都看看这霍家嫡小姐是如何的品貌出众,对她的印象也会有所改观。 杨氏虽然没点破,但石夫人哪里看不出来,她有意为霍思锦说媒,杨氏虽然拒绝了她的好意,但却总是时不时地打听哪家的儿郎好,其实杨氏也为女儿的亲事着急,只是她女儿的亲事她想亲自来相看。石夫人倒是理解,杨氏就这一个女儿了,她自己又是吃了嫁人的苦,所以心里总是不放心。 杨氏有心思,石夫人也乐得帮她一把。 石夫人所想,正是杨氏所希望地那样,她也跟着对霍思锦道:“锦儿,不如你陪娘一起去吧。” 霍思锦今日倒是没事,便点头答应下来,“好。” 杨氏闻言,心头欢喜不已。 母女二人便同石夫人一同有说有笑地出了门。 正巧被周氏看见,周氏眼眸微眯,喃喃说道:“我的柔儿在净心庵受苦,杨氏和她女儿却有说有笑……”丝毫没掩饰其间恨意。 含翠在一旁安慰道:“这会儿她们在笑,往后有她们哭的时候。夫人,来日方长。” 周氏眼睑微微下垂,来日方长……可是她早就等不及了…… 那厢杨氏母女和石夫人一同去了和惠长公主府,在路上,石夫人特意和杨氏说道:“和惠长公主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太,尤其疼爱孙女儿临瑜县主。临瑜县主早些年遇人不淑,后来实在是过不下去了,索性和离再嫁,日子倒也过的潇洒。只是这一来一去,耽误了许多时间,因而临瑜县主如今方才有喜。和惠长公主办宴会,也就是图个喜庆。” “霍夫人、霍小姐,你们上门道贺,临瑜县主很是高兴。”石夫人在闺中时候便和临瑜县主交好,因而她很清楚临瑜县主的性情。因着她自身的精力,临瑜县主肯定会站在杨氏这边。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和惠长公主府。 三人下了马车,走了进去。石夫人同临瑜县主要好,因而不需下人带路,轻而易举地便走到了举办举办宴会的后院。 “临瑜,看看我带谁来了。”石夫人一手拉着杨氏,一手拉着霍思锦,笑吟吟地走到临瑜县主跟前。 临瑜县主实际年纪同石夫人相差无几,但因着保养得宜的缘故,看着更像是二十出头的少妇,此时刚满三个月,肚子还未怎么显怀,只是脸庞明显圆润了些,这倒让她面上无形之中多了几分母性的温柔。 不过,临瑜县主从前的光辉事迹,京城里的人无一不晓,她可是个泼辣的性子。霍思锦在心头暗叹:果然母亲是个伟大的称号。 临瑜县主泼辣,但是怀了孩子,却多了几许温柔。 母亲杨氏性子柔弱,但为了她的儿女,却可以变得坚强。 临瑜县主打量了一番杨氏母女,“这位便是杨夫人吧?” 旁人都称呼杨氏为霍夫人,唯独临瑜县主以杨氏姓氏为称。不过这称呼从临瑜县主嘴里出来,倒是没人觉得诧异,毕竟临瑜县主可是和离过的人。杨氏的经历,只会让临瑜县主感同身受。 杨氏欠了欠身,“正是妾身,临瑜县主大喜,妾身未经邀请便来了,还请县主勿怪。” 临瑜县主笑吟吟地摆了摆手,“杨夫人不必客气,文玥都和我说过了。”文玥正是石夫人闺名,令人是手帕交,因而常以名字相称。 石夫人一说,临瑜县主当即表示,杨氏和她一样,遇人不淑,她若是见着杨氏,倒想好好同她聊上几句。女人活在世上,可不是一条路走到黑,换条路照样走。 只是这会儿人多,临瑜县主不好直接说,心想着一会儿私下里和杨氏聊聊。 临瑜县主的目光又落在石夫人另一侧的霍思锦身上,倏地眼前一亮,“杨夫人,你这女儿好生标致。” 临瑜县主是贵族女子,她又是个性情开朗之人,各种聚会基本上都少不了她,想她见过那么多美人儿,但让她瞬间亮眼的还真是少见。 石夫人在一旁笑道:“我就说吧,霍小姐一来,绝对让人惊艳。” 临瑜县主朝霍思锦招了招手,霍思锦会意走上前去,“小女思锦见过县主,恭喜县主。” 临瑜县主拉着霍思锦的柔荑,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是怎么长的,这么漂亮。我若是个男的,现在就想当众求亲。” 霍思锦倒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调笑道:“若是如此,那思锦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临瑜县主直接被逗笑了,“你这丫头的脾气,真是让人喜欢。丫头,往后你可要多来我府上坐坐。” “杨夫人,我姑且霸占你女儿些时候,可好?”临瑜县主拉着霍思锦的手,与杨氏道。 临瑜县主这是看重霍思锦的意思,杨氏如何不允,临瑜县主喜欢女儿,那其他的夫人小姐们只会高看霍思锦一眼。 第280章 明讽,你虽年纪大 大抵人和人相处是要看眼缘的,如霍思锦,临瑜县主一眼瞧着便喜欢,拉着她的手,笑语盈盈地说着话。而霍思锦也表现地落落大方,与临瑜县主相谈甚欢,旁人瞧了还以为这两人是亲姐妹一般。 临瑜县主是和惠长公主的孙女儿,所说也是皇亲国戚,但和皇室隔了好几层,本也算不得有多高贵,但临瑜县主脾性大,自小就泼辣,但是她又并非一味的愚蠢之人,相反她做事极有章法,让人挑不出来错处,因而就连皇帝有时候也拿她没办法。 连皇帝都要给几分颜面的人,京城里的高门贵族自然不敢看轻了这位县主娘娘。 甚至有人在私下里议论说,临瑜县主分明就是第二个义安大长公主。 威信如此高的一个人,如今却拉着霍思锦热络寒暄,旁边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了这位霍大小姐,纷纷找机会同霍思锦叙话。虽自己不能得临瑜县主青眼,如果能和临瑜县主喜欢的霍大小姐交好,那也算是变相和临瑜县主交好了。 而另有一些人瞧了,心里却不禁生出嫉妒来,其中一位便是姚家大夫人。 姚家是第一外戚,姚家的女眷从来都是被人追捧的,虽然姚家被削爵降职了,但宫里的太后健在,皇后也稳坐正宫之位,姚家也没差到哪儿去,总有一天能东山再起。 可如今这情景,往日里围在她们周围的人,都跑去巴结临瑜县主和霍思锦去了。临瑜县主也就罢了,到底还是和皇族沾着边儿的,可是霍家算什么东西! 尤其宫里的霍娴妃还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和姚皇后之间可较着劲儿呢。 如此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姚夫人坐不住了。 “霍大小姐这相貌的确生的美,本夫人瞧了也喜欢。”姚夫人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朝霍思锦说道,“不过这姑娘家,需得是德言工容俱佳就更好了。霍小姐,你从前孤身在江州也就罢了,如今回了京城,少不得要把该读的诗书都看了才是。” 姚夫人这话说的语重心长,旁人听了只觉是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诲。但落在临瑜县主耳中,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瞬间变听出来了,姚夫人这是暗指霍思锦空有脸蛋,却是个目不识丁的花瓶女子。 临瑜县主当即脸色一沉,“姚夫人,今儿是本县主做东,你在本县主的地方拐着弯儿地讽刺本县主,是不是太不给本县主颜面了!” 德言工容,女子贞顺谓之德,而临瑜县主本人却和贞顺二字全然不搭。她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泼辣人,又是二嫁之身,哪里来的女德。 姚夫人虽料到临瑜县主可能会为霍思锦说话,却没想到竟是拿她自己做话引子。 连姚太后都要给临瑜县主几分薄面,何况是她。姚夫人顿时心生后悔,早知道临瑜县主这般喜欢那丫头,她就不开口了。 只是这口既然开了,就必须要把事情圆过去,不然就更丢脸了。 姚夫人敛了敛神色,朝临瑜县主福了福身,赔笑道:“我本是好意,只是这话不小心说得过了些,还请县主海涵。” “人家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是想着如霍小姐这般容貌,若是辅以书卷气息便是好上加好了。”姚夫人朝霍思锦笑了笑,“霍小姐以为呢?” 姚夫人没想把事情闹大,给临瑜县主赔了礼,再给霍思锦一个台阶下,大家都和和气气地,这事儿便也就过去了。 霍思锦朝姚夫人莞尔一笑,“姚夫人说的是,小女的哥哥也曾提过,所以时常派人送些诗书与小女,还拿了他的字帖让小女临摹。” 正好借着此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字迹是临摹的“霍长锦”的,那么她的字迹和“霍长锦”的字迹相似,便不足为奇了。 临瑜县主朝姚夫人勾了勾唇,“姚夫人,你虽然年纪大,但人家霍小姐也是有亲人的,又不是没人管教的野孩子,实在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操心。” 众人听得分明,临瑜县主把“年纪大”三个字咬的重重的。话里话外分明就是讽刺姚夫人倚老卖老。 旁人讽刺,都是暗讽,从不放在明处,偏偏临瑜县主不同,明摆着就是要给你难堪。 一时间,姚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奈何对方是临瑜县主,这里又是和惠长公主府,事情又是她挑起的,姚夫人深知,这口气她只能忍下,否则一旦闹开,只会令她更没脸。 姚夫人要忍下,但姚语若却不干了,她早就看霍思锦不顺眼了。从前霍思锦的哥哥“霍长锦”便曾让她丢了一次脸面,如今“霍长锦”死了,这笔账自然而然地就算在霍思锦头上了。 “霍小姐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是神童不成,自小没有师傅教,读了几本书,会写几个字就觉得自己有才华了?” 姚语若扬着下巴,颇为不屑地道:“霍小姐,光是嘴上说是没用的,若是真要证明,那便拿出来让大家瞧瞧。” “语若,县主面前,不得无礼!”姚夫人连忙拽住姚语若,一脸严肃。 姚语若却道:“我哪里是无礼了?说得出便要做得到,在座的人都没见识过霍小姐的才学,谁能相信?” 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心里顿时就起了小九九,的确,她们心里也是存着疑惑的。容貌长相是天生的,但这才学却是要后天培养的,她们这些贵族女子,哪个不是自小就有师傅教导,才能通诗书知礼仪?这霍大小姐养在江州十多年,身边连个能教她的师傅也没有,她真的会琴棋书画吗? 面对众人质疑的眼光,临瑜县主捏了捏霍思锦的手,同时给她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霍思锦读懂了,她是在说,如果真的不会,她可以帮她把这件事情摆平。 琴棋书画虽然用不着有多精通,但凡是贵族女子都是从小学习的,就连临瑜县主自己也不例外。不过倘若霍思锦真的不会,临瑜县主倒也不会因此就轻看了她。 霍思锦即便是什么都不会,那也不是她的错,要怪也是靖北侯那个渣男。而临瑜县主平生最恨的便是薄情寡义的男人。 霍思锦朝临瑜县主微微一笑,示意她可以。 随后她朝姚语若正色道:“姚大小姐想要思锦如何证明?” 倘若她主动提出表演一项才艺,只怕姚语若仍旧要说三道四,说她是提前准备好的。那么她便将问题抛给姚语若,由她来提。 姚语若一点也不觉得霍思锦真的会,在她看来,霍思锦在乡野间长大,能会什么东西,认得几个字就不错了。 “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总得会一样吧。” 姚语若眉梢高挑,姿态甚是傲慢,“我问你,弹琴你会不会?你要是会的话,我听说临瑜县主正好得了一张好琴,不如县主拿出来让霍小姐试试,也正好让我们瞧瞧这名琴音色如何。” 姚夫人在一旁嗔道:“语若,绿绮极为难得,岂是一般人能够碰的。” 临瑜县主虽说于琴艺上并无过甚的造诣,但却很是喜欢收集古琴。绿绮正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琴,若是临瑜县主不肯割爱,那便让众人知晓,临瑜县主也并不是很喜欢霍思锦嘛。 倘若临瑜县主同意把琴拿出来,但是如此好琴,在霍思锦手下却弹不出好听的琴音,爱琴如痴的临瑜县主来说,那必然是糟蹋了这张好琴,她定然会对霍思锦生出龃龉来。 对方打的是好主意,而霍思锦只是淡然一笑,“既是名琴绿绮,想必也是县主珍爱之物,思锦怎敢冒昧,拿张普通的琴来便好。” 第281章 赶人,把她请出去 然而,临瑜县主手一挥,“取绿绮来。琴都是拿来弹的,若是没人弹,放在那里也是积灰。” 临瑜县主怕霍思锦有心里压力,特意出言安慰她,“弹琴奏乐说白了也就是个消遣,你是高门贵女,又不是那琴姬,非得要技艺高超不可,随心就好。” 霍思锦自然知晓对方一番好意,她嫣然一笑,“思锦明白,多谢县主。” 下人们取来绿绮,霍思锦双手接过绿绮古琴,坐定后,纤纤素手拨动琴弦,琴音缓缓流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只见她弹琴的手法倒还算娴熟,一曲一调也都没有差错。不过,要说琴技高超那是差远了。 姚语若唇角高高勾起,脸上掩不住的轻蔑鄙夷,“拨弄几下琴弦就算完事了?霍小姐怕是没听过真正的琴音吧?” 临瑜县主当即睨了她一眼,“姚小姐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喜欢嚼舌根子。” 姚夫人连忙轻斥了女儿一句,“别说了!” 姚语若心里头不服气,她的琴可比霍思锦弹得好多了,心里有底气,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不对,便嘀咕了一句,“她本来弹得也不算好,我又没说错……” “本县主说你喜欢嚼舌根子也没说错。”临瑜县主迅速地接过话去,“你提议让霍小姐试音,还不等人一曲结束,就开始阴阳怪气地评头论足,如此失礼行为,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临瑜县主本人并不喜欢那些迂腐的成规,但并不代表她不通礼仪规矩,更不影响她用规矩教训人。 “本县主听说再过几个月,姚小姐就要嫁给五皇子为妃。”后面显然还有话,但临瑜县主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摇摇头,嘴里发出一声轻笑。 这意思却很明确,姚夫人哪里听不出来:一个爱嚼舌根子,还任性口无遮拦的女子,在皇室可不讨喜。若非是因着是嫡亲的表兄妹关系,姚语若定是嫁不成的。 临瑜县主这话正戳到姚夫人的痛处了,为保姚家荣华显贵,宫里的太后和皇后早早发了话,将来五皇子的正妻必须是姚家女,姚语若是长房嫡女,年纪身份都是最合适的,因而姚家从小就是将姚语若当做皇子妃教养的。 既是皇子妃,那必然高贵威仪,十多年的教养下来,姚语若却只学会了处处都要掐尖拔高,目无下尘。 前些日子,宫里都传来太后的意思,姚语若必须要严加管教,不能一味的娇宠她,靖北侯府那个养歪了的霍芷柔就是个鲜明的例子。 姚夫人脸色微僵,临瑜县主这话里可不就是那意思。 她连忙拉住正要开口的姚语若,同时手指甲狠狠地掐了她一下。 “母亲?”姚语若被掐疼了,立刻看向姚夫人,母亲你掐疼我了。 姚夫人一脸严肃地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和临瑜县主争论了。再继续下去,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姚语若心有不甘,可姚夫人鲜少会用这样严肃的神色看她,再加上这段时间姚夫人对她的管教极其严厉,姚语若心里有些畏惧,纵然不甘,也只能将不甘压下,不再言语。 人群中,薛氏将这些都桥在眼里,她看了看霍思锦,又悄悄看了看杨氏,心里泛起了纠结:她该不该出手呢? 周缙之近日都没踏进她的房门,薛氏心里越发紧张了。心里总捉摸着,要想个法子讨丈夫欢心才是。 可是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周缙之已经官至户部尚书,名下的产业也颇多,更不缺钱,薛家有的,他都有,薛家没有的,他也有。 但是,现在似乎是个机会。 薛氏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响亮,周氏是周缙之的亲姐姐,她若是能为周氏出口气,或许周缙之会念她的好。 只是…… 薛氏又悄悄拿余光打量临瑜县主,这里是临瑜县主的底盘,而对方似乎很喜欢霍思锦,总是护着她。她这一开口会不会把临瑜县主给得罪了。 薛氏心头纠结不已,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拧成麻花了。 不知不觉间,琴声停了。 一曲终了,霍思锦站起身来,款款屈膝行了个福礼,“思锦献丑了。” 薛氏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霍小姐似乎并不怎么精通琴艺啊。” 方才还纠结不已,但真到了时候,薛氏也就无暇纠结了,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只要能得丈夫周缙之的欢心,得罪临瑜县主就得罪了吧。大不了往后,她看见临瑜县主就避开好了。 然而,薛氏不知她这一开口,可不止是避开临瑜县主那么简单的事情。 “来人,把她请出去。”临瑜县主直接冷着脸。 请出去,可不是真的把人请出去。 临瑜县主一发话,立马就有几个身板宽厚,一看就是做力气活儿的婆子走过来,薛氏吓得打了个激灵,这架势好像是要把她抬了扔出去一般。 “县县,县主……”薛氏一紧张,整个人就不禁变得结巴了,“妾身失言,求县主宽恕。” 她要是真被扔出门去,那脸面就丢大了,若是周缙之知道了,他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 薛氏心里暗暗叫苦,后悔不已,早知道她就不开口乱说话了。 临瑜县主抬了抬手,婆子们停住了脚步。 薛氏见此情景,还以为是临瑜县主饶了她,连忙道谢:“多谢县主,县主真是大人有大量,多谢县主。” 然而,临瑜县主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来,走近了几步,“看着眼生,本县主见过她吗?” 一旁的丫鬟答道:“这位是户部尚书周大人的夫人,县主从前倒是见过,不过屈指可数,所以您没什么印象。” “户部尚书的夫人……”临瑜县主忽而点了点头,“本县主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皇商薛家的女儿。” 听了这话,薛氏顿时脸上臊地厉害,顿时低下头去,不敢看众人的目光。皇商皇商,虽然是和皇家做买卖,但到底还是商户。 临瑜县主勾唇笑道:“到底是户部尚书之妻,本县主就给你几分面子,你自己走出去。还有,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往后想要嚼舌根子,先看看本县主听不听得见。” 薛氏面红如血,只觉面子里子都掉光了。 “还不走?真要本县主让人赶你?”临瑜县主似笑非笑地说道。 薛氏一听,哪里还敢迟疑,立马灰溜溜地离开了。 姚语若悄悄压低了声音与姚夫人道:“霍思锦弹得确实很一般啊,怎么就说不得了。” 姚夫人又掐了她一把,“叫你别说了,你还说!” 临瑜县主可不是好对付的,看着是泼辣,但更可怕的是她细腻的心思。一开口就把人的死穴抓的准准的。 姚夫人丝毫不怀疑,若不是姚家还有些地位,只怕临瑜县主可不会对她们母女这么“温柔”。 “你去跟霍小姐道个歉。”姚夫人正色说道。 姚语若瞪大了眼珠子,“母亲!” 姚夫人可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拉着她走到霍思锦面前,“语若,你也瞧见了,霍小姐并非你口中的粗鄙之人,你还不跟她道歉。” 随即,姚夫人又扬起和煦的笑意,与霍思锦道:“霍小姐,我这女儿没什么恶意,她素日里最喜欢弹琴,自诩琴艺出众,因而就想和人比试。” “不过,说句实在话,霍小姐你指法娴熟,一曲下来并无差错,不过要是和旁人比,的确是差了点,想来霍小姐定是精通别门,不太将心思放在琴艺上。” 姚夫人一番话既是给霍思锦台阶下,也是给姚语若台阶下。 第282章 好险,凑什么热闹 姚夫人自以为双方都有台阶下,该是皆大欢喜才是。然而,只见临瑜县主轻嗤一声,“姚夫人倒是会说话。” 临瑜县主的讽刺从来都是明面上的,这让姚夫人很是难堪,但此时此刻,在他人屋檐下,只能低头。 “语若,还不快向霍小姐道歉!”姚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女儿。 这一掐可是用足了力道,姚语若觉得皮肉肯定乌青了,近来姚夫人忽然严厉了许多,姚语若本就有些害怕,如今又是被掐成这样,纵然她不想道歉,也不得不开口。 姚语若咬了咬下唇,低着头憋出一句,“对不起。” 霍思锦原也没打算揪着不放,既然对方低了头,那这事儿也就算揭过去了。 姚夫人做事向来周全,又吩咐姚语若向临瑜县主道歉。姚语若只得遵从,又恭敬地与临瑜县主行礼道歉。 众人瞧着临瑜县主也没发作,才知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又开始说说笑笑,只当方才的尴尬不存在。 姚语若却觉得面上无光,将姚夫人拉到一旁,“母亲,我想回去了。” 今日在这里她丢了面子,她是不想在这儿再待下去了。 “这会儿知道丢脸了,先前我让你别说了,你怎么都不听,现在知道面子上过不去了?”姚夫人对着姚语若好一顿数落。 姚语若缩了缩头,“我也没想到临瑜县主这么嚣张跋扈,连我们姚家也不放在眼里……” 自打被削爵后,她们姚家的地位是越来越低了,连个区区一个县主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姚夫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话同我说说也就罢了,不许在旁人面前说,尤其是你父亲。临瑜县主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是性情泼辣跋扈,可这么多年,皇上和太后,谁责罚过她?” “临瑜县主心思细腻着呢,她能飞扬跋扈那也是她有本事。”时至今日,姚夫人方才晓得,为何连姚太后都要给临瑜县主几分颜面。 姚夫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你要是有临瑜县主这本事,我也就不替你愁了。” 想起姚语若的不孕之症来,姚夫人又是一阵头疼。明明是前程似锦,结果却遇上这事儿,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在寻常人家,子嗣都十分重要,更何况是皇家。可姚夫人就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二房三房也没有嫡女,任由泼天的富贵落在庶女身上,若是往后五皇子真登上了皇位,那岂不是要向庶女跪地磕头请安?姚夫人想想又心有不甘。 好在是太后和皇后都指名点姓要姚语若为正妃,姚夫人心安了不少。 姚语若得姚太后和姚皇后欢心固然是好,可太后和皇后总有一天会老,况且人心易变,往后日子长了,到底还是要姚语若自己能守得住自己的正妻之位才是。 “母亲,咱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吗,就用姚芊若……”姚语若知道姚夫人愁的是什么,不过既然都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那也没什么好愁的。她嫁过去时,带上姚芊若,赏她一个侧妃之位,日后生了孩子,直接就抱到她膝下。 姚夫人愁眉紧锁,事情哪有这个傻女儿想的那么简单。姚芊若的心思深着呢,她可未必真的顺从。而且一旦孩子落地,为绝后患,姚芊若也是不能留的。 “对了,姚芊若呢?怎么没看见她人?”姚夫人这才想起,姚芊若同她们一起来的,只是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姚语若往人群里望了望,摇头说道:“不知道那死丫头跑哪里去了。” 姚夫人当即叫来随身丫鬟,“去找找二小姐。” 姚夫人不知,此刻姚芊若正悄悄躲在花园里,而她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霍思锦。 这张脸也太像了,简直就是和“霍长锦”一模一样。虽说是龙凤胎,可是也不至于男女皆是长着一张脸吧? 更重要的是,姚芊若记得先前“霍长锦”死的那天,霍芷柔说“霍长锦”是个女的。 霍芷柔当众拔开了“霍长锦”的衣服,人们都瞧见那的的确确是个男人,所以才认定霍芷柔在说谎。 姚芊若却不这么想,原因无他,只因她和“霍长锦”接触过,此人颇有心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她心里始终存着疑惑,而今又见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姚芊若不禁起了疑心,莫不是霍芷柔说的是真的,只是“霍长锦”早有防备,将计就计? 姚芊若悄悄跟踪霍思锦,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她微微侧了侧身,想换个角度观察霍思锦,然而这一侧身,却正好被临瑜县主察觉了动静。 临瑜县主立刻朝身边的丫鬟是个眼色,丫鬟会意,立刻走开了。 霍思锦注意到了这个,问道:“怎么了,县主?” 临瑜县主朝那边努了努嘴,“喏,你看那边。” 霍思锦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丫鬟把姚芊若抓了出来。 姚芊若眼瞧着人离她越来越近,心知是被发现了,立刻就像跑,然而却晚了一步,还是被人抓住了手腕。 姚芊若自知理亏,连忙朝临瑜县主跪下,“县主饶命,芊若只是不小心路过,怕绕了县主安静,所以才默不作声。” 临瑜县主倒是认得姚芊若,“先是姚夫人和姚语若,如今又来一个你,你们姚家是看本县主不顺眼吗?” 听了这话,姚芊若连忙迅速地摇头,“不是的,县主,芊若,哪里敢和县主过不去,求县主明鉴。” 临瑜县主瞥了她一眼,“不敢和本县主过不去,所以就找霍小姐的麻烦?” 临瑜县主先前那话是故意说的,她当然知道鲜少有人敢惹她,她更觉得对方的目标是在霍思锦身上。 “不不不,霍小姐是霍世子嫡亲的妹妹,芊若一介庶女,哪里敢找霍小姐的麻烦。”姚芊若微微抬头,目光怯怯的。 临瑜县主瞬间变了脸色,“收起你那副可怜弱小的神情,本县主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这种表情!” 姚芊若本寻思着临瑜县主这么强势的性格,硬的不吃,大约会吃软的,所以特意强调自己是庶女,就是想激起对方的同情心,然后放她走。只是全然不想,这招用错了,她赶紧低下头去。 临瑜县主的脸色更难看了,虽然低着头,看不见那柔弱样子了,可是这动作举止分明还是处处透露着可怜模样。 从前那些恶心事又浮现在眼前,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但每每想起,仍旧意难平。 临瑜县主不禁捏紧了手指,贝齿紧紧地咬着下颚…… 霍思锦看出了临瑜县主的异样,立刻朝姚芊若道,“姚二小姐是找我的?是有何事?你也想同我比试?” 姚芊若连忙摇头答道:“不不,芊若只是见霍小姐和霍世子长得实在太像了,所以一时觉得好奇。霍小姐,芊若真的不是找你麻烦,只是好奇。” 临瑜县主连姚夫人都敢怼,姚芊若心里实在害怕,因此也不敢说假话,怕被看出端倪。 “芊若知错,往后不敢再好奇了。”姚芊若这才知道怕了,不该她好奇的她凑什么热闹。甭管“霍长锦”是谁,横竖现在人人都知道“霍长锦”已经死了,那便就是死了。 霍思锦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姚芊若就这点好——识趣儿。 “县主,我们去那边亭子里坐坐吧。”姚芊若知道好歹,她也就帮她一把。 临瑜县主这会儿也没空理会姚芊若,便同霍思锦一起走去了不远处的亭子里。 见人都走了,姚芊若这才舒了一口气,好险…… 第283章 不值,临瑜的过往 临瑜县主正好有话想和霍思锦说,亭子里无其他人,此地倒也合适。 “霍小姐。”临瑜县主正要往下说,却又忽然摇头笑道,“这称呼真是太客套话了,我听你母亲叫你锦儿,我也这么叫你吧。” 虽是第一回见,但临瑜县主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丫头,所以不愿说客套话,“我虽你大几岁,也不过我可不想把自己弄得老气横秋的,这样吧,你便叫我一声临瑜姐姐。” 霍思锦同样也很喜欢临瑜县主,笑着点点头,唤了一声,“临瑜姐姐。” 临瑜县主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你的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一边说着,临瑜县主一边拉着霍思锦坐下,“这会儿正好没旁人在,我们正好说说话。” 霍思锦点头应下,临瑜县主刻意把她往人少的地方带,她便猜到临瑜县主是有话想和她说。 “靖北侯府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节哀顺变。”临瑜县主从前虽和霍思锦母女没什么交情,但她听闻此事也觉得这对母女太可怜了。要不是那会儿她腹中胎儿未满三月,需要在家静养安胎,她肯定回去吊唁一番。 霍思锦点了点头,“多谢临瑜姐姐宽慰,人死不能复生,我和我母亲都想得开。” “想得开便好,逝去的追不回来,但活着的人却还在。”见霍思锦神色正常,没有哭哭啼啼,临瑜县主便也就放心。 “说实话,原本我是很同情你和杨夫人,本想私底下安慰你们一番,不过眼下瞧着倒是不用了。”临瑜县主拉着霍思锦的手,随即又道,“你是个坚强的姑娘,比我见过所有的姑娘都要坚强。杨夫人虽然性格弱了些,不过有你在,想必也不会受人欺负。” 原本临瑜县主准备了一大堆劝人振作劝人坚强的话,不过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霍思锦不仅坚强,而且聪颖灵慧,心里自有成算。 “不过,有些话我觉得还是需要同你说一说。”临瑜县主随即正色说道,“害死你哥哥的虽然是你那个庶妹,但是真正的根源还是靖北侯。” “若不是他宠妾灭妻,区区一个庶女哪来的胆子谋害嫡兄。”临瑜县主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厌恶,她最恨的便是这种男人。 霍思锦点点头,对此她很是赞同。一切的祸根的确是他。 只见临瑜县主叹了口气,继而又道:“虽然是他的错,但你却不能将他如何。他是你的生身父亲,纵然生而不养,那也是血脉相连。纵然再怨再恨,可是锦儿你要牢记一点,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我当年同你母亲一样,也是遇人不淑。当初成婚时,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结果没过几年,他就被贱人迷了眼,就是因为他的纵容,那个贱人居然敢在我面前耍心机耍手段,我当时气疯了,恨不得杀了那对贱男女,以谢我心头之恨。” “我去厨房拿了把砍刀,就要下手的时候,我停下了。若是我杀了他,那我身上便会背上人命,到时候我娘家的爹娘祖母少不得要为我到处奔走,纵然我安然活了下来,余生也不得安宁。如此一想,杀了他,却赔上我的一生,不值得。” 临瑜县主正色说道:“你母亲同我一样,都是遇人不淑,何不像我一样,离开那棵歪脖子树。不管日后会不会另择良缘,远离贱人,也活的自在。” 倘若杨氏还年轻,临瑜县主肯定会劝说让其再嫁。 霍思锦朝临瑜县主笑了笑,“其实早在几个月前,母亲就提出要和离了,只是靖北侯不同意。后来出了哥哥的事情,陛下下旨让母亲回府操持丧礼,和离之事便被搁置了。” “还有这回事?”临瑜县主皱了皱眉,她自然听出了霍思锦话里的意思,陛下的旨意分明就是让杨氏依然做靖北侯夫人。 这可就难办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下了旨,不遵从便是抗旨。 临瑜县主想了想,安慰她道:“你才刚回京,还没站稳脚跟,姑且再留一段时间也无妨。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和离,总会有办法的。” 她这话可不仅仅是安慰而已,临瑜县主同样在心里寻思着,找个机会进宫探一探宫里的意思,臣子的家事,若无必要,陛下当不会插手才对啊? 霍思锦朝临瑜县主福了福身,“临瑜姐姐,你我初相识,你却与我说了许多真心话,思锦心头感激,这一礼还请你收下。” 听了这话,临瑜县主笑了笑,“我本是不在意这些虚礼的,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不受。这一礼我是受了,不过往后可别这么见外了。” 说时,临瑜县主兀自摇头轻笑,“说起来也是玄妙,我第一眼瞧着你,就觉得很是喜欢。我性子不好,鲜少有人真的同我交好,唯独你是个例外。” 霍思锦莞尔,“思锦来路不正,京城里的贵女们大都也是不愿同我交好的,也唯独临瑜姐姐你是个例外。” “那是她们没眼光,这么漂亮的丫头,举止大方不落下乘,看不上你那是她们眼瞎。”临瑜县主看着霍思锦美丽的容颜,颇有意味地道,“我听说妇人有孕时,多看看美人儿,生出来的孩子也会很漂亮。如果真是这样,那往后我可要多瞧瞧你。” 霍思锦唇角扬起一抹弧度,眉眼也弯弯若新月,“那我日后多来让你瞧瞧,定让你生出个美得惊天动地的宝宝来。” 临瑜县主被逗笑了,拉着她的手,手指相钩,“那可说好了,你若是不来,就是小狗。” 霍思锦言笑晏晏,点头应下…… 今儿是临瑜县主办的宴会,也不好把客人们都晾在那里,只同霍思锦说话,两人坐了一会儿后,又回到了宴席上。 众人便发现,临瑜县主同霍思锦回来后,两人关系变得更好了,临瑜县主拉着霍思锦的手笑语盈盈,好的跟亲姐妹似的。 再联想到方才姚夫人和薛氏被临瑜县主落颜面的事儿,众人越发肯定,临瑜县主这是要护着霍思锦啊。 众人纷纷腹诽,真不知道该说霍思锦是命好还是命不好了。靖北侯宠爱妾室,把嫡女放在江州不管不问。亲哥哥也死了,霍思锦的处境同个孤女没什么两样,按理说这样的命格该是差到极致的,可偏偏人家一出门就遇到贵人了。满京城里,谁不知道临瑜县主泼辣跋扈,一般人谁敢招惹她。而霍思锦却偏偏入了临瑜县主的眼,竟得了庇护。如此这等好运气,真不是常人能有的。 宴会过后,众人都在私下里议论此事,你传我我传她,很快便传到了周氏耳朵里。 当周氏听了含翠的禀告后,立刻沉了脸,“她倒是会盘算,故意凑上去让临瑜县主同情!” 周氏听过临瑜县主的光荣事迹,立刻便想到临瑜县主对霍思锦好,肯定是因为勾起了往事,所以可怜她。 “夫人您别气,临瑜县主脾气不好,霍思锦同她走得近,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触到临瑜县主的不高兴的地方了,到时候她爬得有多高,摔的也就有多惨。”含翠连忙出言宽慰。 然而,周氏却冷着脸斥道:“闭嘴!” 这样的话,她听得太多了,不止含翠说,连她自己也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来日方长,姑且让她们得意几日,往后有的是她们受的。 可是一连过去了数日,还是只能说这些没用的话安慰自己。 这又有什么用,霍思锦母女不死,她如何安心! 第284章 补药,环姨娘怀孕 “环姨娘那边有什么动静?”周氏自己没法出手,但是旁人可以,虽然她看不上环姨娘,但也乐得看到环姨娘给杨氏添堵。 一提此事,含翠顿时脸上讪讪,她一心想立功,所以自告奋勇搞定环姨娘,然而一连数日过去了,除了杨氏刚回来时,环姨娘去了一趟清芷园之外,此后再没见环姨娘生幺蛾子。 这项差事没办好,先前周氏没提起,含翠也没主动说起,心想着背地里再想想法子,定把这差事办好了。然而她还没想到有效的法子,周氏就问起了此事,含翠只能吞吞吐吐地答道:“环姨娘近日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里,看样子是想等着夫人您先动手,她好坐收渔利。” 周氏眼睑微垂,实则不消问含翠,她心里就已经有些数了,环姨娘若是这有大动静儿,含翠早早地便会主动禀告了。 事实上,周氏并没有抱多大指望,环姨娘是霍思锦帮衬起来的,对环姨娘来说,她这个二夫人远比大夫人杨氏更具有威胁性。 “一点动静都没有……”周氏若有所思,环姨娘也太过安静了。 近日靖北侯也没留宿环姨娘那边,反而时常留在周氏院子里,周氏身子重,没法伺候,便叫了月容、月嫣两个通房陪着他。 月容两姐妹本是花楼出身的女子,伺候男人的功夫甚是了得,靖北侯便夜夜搂着她们入睡。 在这样的情况下,环姨娘居然安安静静地窝在自己房里,没有生任何幺蛾子? 这不对劲…… 忽而,周氏瞬间脸色大变,“立刻去查查,环姨娘这段时间有没有看过大夫?” 含翠跟在周氏身边多年,反应倒也机敏,当即反应过来,“夫人您是说环姨娘她……怀孕了?” 这侯府里,大夫人杨氏有个足智多谋的女儿,周氏根基深厚,只有环姨娘没有任何势力,她能依靠的只有靖北侯对她的宠爱,如今靖北侯夜夜宿在旁的温柔乡里,环姨娘却不跑出来争宠,这显然不合常理。 不合常理,总是有缘由的,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环姨娘怀上了孩子。 孩子还小,需要安胎,因而无法行房事。争宠也是白争,索性窝在自己房里,悄悄安胎,等到三月过后,胎儿稳住了,届时不需她抢,靖北侯便会将目光多落在她身上几分。 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一个猜测最有可能。 含翠看了看周氏挺着的大肚子,周氏这一胎还没生下来,而环姨娘那边又传来有孕的消息,靖北侯的心思必然会被分到那边去几分,对周氏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奴婢这就去查。”含翠赶忙去查探。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环姨娘十几天前的确看过大夫,对外说的是染了风寒,请大夫过来看看。而事后环姨娘便以风寒为借口,一直闭门不出了。 环姨娘是闭门不出了,但她身边的丫鬟却时不时跑出去抓药,药汁也是那丫鬟亲手煎熬后,端给环姨娘,中间没经过第三个人的手。 含翠使了些银子,盘问那大夫,然而那大夫始终坚持宣称环姨娘的确是染了风寒。 不管她拿出多少银子,那大夫始终这样说。 含翠无法,只得先将此事禀告周氏,这大夫要怎么盘问,怎么料理此人,还得周氏做主。 “奴婢无能,实在撬不开那大夫的嘴。”含翠低头请罪。 她真是觉得最近做什么都不顺利,明明是想将功折罪,结果什么功劳都没立下,反倒是一事无成。 周氏神色冷然,“撬不开就不用撬了,拔了他的舌头扔出去。” 环姨娘是如何让那大夫守口如瓶的,周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即使那大夫什么也没说,种种迹象都表明环姨娘是怀上了。既然已经知道了结果,那过程如何便不重要了。 可是周氏这会儿很不喜欢有人与她作对,旁人她暂且不好动,但区区一个大夫,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对了,扔出去前告诉他,是本夫人吩咐的,想去京兆府告本夫人就只管去,看他能不能活着走到京兆府门口。” 含翠被吓了一跳,她不是没见过周氏发狠的时候,但发狠的时候还露出这样冷静的神情,却是第一次。 …… 周氏并不希望环姨娘怀孕,靖北侯府终究是要男丁继承的,而这个男丁只能出自她的肚皮。 当日,一碗堕胎药便出现在环姨娘面前。 药是含翠亲自端过去的,“环姨娘,这是二夫人赏你的补药,你快喝了吧。” 周氏赏的“补药”? 环姨娘看着黑乎乎的药汁,心头警铃大作,这怕不是什么补药,而是毒药吧。 桌子底下,环姨娘悄悄摸了把肚子,脸色煞白,这恐怕是堕胎药。 她不傻,自打发现自己月事没来,立马悄悄使了银子从外面找了大夫过来看诊。大夫诊过脉后,直言恭喜,环姨娘大喜过望,她总算是怀上孩子了。 可随即,她笑不出来了,怀是怀上了,但是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问题。大夫人和大小姐那边态度不明,但二夫人周氏是肯定不会让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的。 孩子是她的依靠,她一定要保住。所以她想方设法地瞒着,假装染了风寒,闭门不出,一应吃食全是心腹丫鬟照料,安胎药更是有她亲自盯着,绝不让外人经手。 饶是如此谨慎小心,还是被周氏知道了。 如今堕胎药都送到她面前了,她该怎么办? 环姨娘背上瞬间起了一层薄汗,这药不能喝,药一下肚,她这辈子便都没指望了。依她对周氏的了解,既然堕胎药都光明正大地送来了,那就会永绝后患,让她永远也生不了孩子。 “我刚用了不少茶点,这会儿实在喝不下,先把补药放着,我一会儿再喝。”环姨娘佯装淡定。 含翠看着环姨娘,正色道:“夫人吩咐了,若是环姨娘一时不想喝,便让奴婢在这儿等着,直到你想喝了为止。” 言下之意,不想喝也得喝。她人都来了,若是不看到环姨娘把药喝了,她便不会走。 环姨娘脸色一僵,“你这是非逼着我喝?我虽人微言轻,但也是正经的良妾,是得了侯爷认可的,含翠你非逼着我喝了这碗药,也未免太不把侯爷放在眼里了。莫非这不是补药,而是毒药?” 含翠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却不得眼底,“姨娘说笑了,这当然是补药。二夫人这是为了姨娘好,姨娘若是不喝,便是不把夫人放在眼里。回头夫人在侯爷那里说叨两句,姨娘,你觉得侯爷会怎么想?” 环姨娘咬了咬牙,她虽闭门不出,但却也知道这些日子靖北侯一直宿在周氏院子里,自然是更愿意相信周氏的话。 即便如此,这药她也不能喝。 环姨娘捏紧了手里的丝帕,纠结了许久,久到含翠都不耐烦的催促了,“环姨娘,你还是乖乖喝了吧,没有人来帮你,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环姨娘咬紧了下唇,最终无奈地点头说道:“我喝。” 她缓缓端起碗,难闻的药味儿扑鼻而来,她当即干呕了一声,随即又把碗放下了,“不行,药太苦了,我实在喝不下。” “环姨娘,你最好别耍花招。”含翠冷声说道。 “我真喝不下,那边盒子里有蜜饯,你拿给我,让我压下苦味儿。”环姨娘把碗一推,“没有蜜饯,我就不喝。” 第285章 可怜,只能靠自己 含翠不耐烦了,她也不想耗下去,索性真的去拿了蜜饯来。 环姨娘这才端起碗来,喝一口药,就将碗放下,拿几颗蜜饯喂进嘴里,反复两次之后,环姨娘终于忍不住了,把碗一推,捂着嘴说道:“我实在喝不下了。” 含翠看了看,碗里的药汁还剩一小半,虽然没喝完,不过已经一大半碗下肚了,环姨娘肚子里那东西就算不当场流了,也活不下来。 二夫人要的是胎儿生不下来,这目的也算达到了。含翠这才离开。 环姨娘悄悄看着门外,只瞧着含翠走远了,她这才抠手指催吐。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丫鬟佩儿连忙跑进来。 方才含翠过来时,身边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婆子把佩儿挡在门外,进不得出不得。这会儿人走了,佩儿才能进来。 环姨娘吐了好久,除了唾液之外并无其他。 佩儿看着环姨娘,忽然反应过来,惊呼:“那补药有问题?姨娘,您快吐出来啊,那这东西可不能让它留在肚子里。” 环姨娘喘了口粗气儿,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咽下去,趁着吃蜜饯的时间,我把药全吐帕子上了。” 她只是担心药汁在嘴里会有残留,这会儿随着唾液也该尽数吐出来了。 “佩儿,周氏已经知道我怀孕了,那碗药我敢肯定是堕胎药。”环姨娘语气里夹杂着绝望。 听了这话,佩儿也是吓白了脸,“我们瞒的紧紧的,二夫人怎么会知道的。姨娘,奴婢真的十分小心,没有人知道奴婢这几天熬的药是安胎药。” “再小心也没用,周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她要真想知道什么东西,很难瞒得住的。”环姨娘闭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这肚子早晚也是瞒不住的,只是我想着这才不到两个月,胎儿还不稳,争取能瞒到三个月坐稳了胎。只可惜,还是提前被周氏发现了。” “既然瞒不住,那就不瞒了,佩儿,你马上去找侯爷来。” 环姨娘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周氏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狠。 “好,奴婢这就去。” 佩儿话音刚落,人还没来得及走,忽然又被环姨娘叫住。 “等等。”环姨娘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碗药上,神色异常的凝重。 周氏自然是不想要她生下孩子的,她要无声无息地弄掉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有的是办法,但是她偏偏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法子。直接端来一碗堕胎药逼着她喝下去,完了连碗都没有收走。 这碗药留在这里,就是物证。 但含翠没有把碗带走,如果不是疏忽遗漏了,那便是故意为之。 含翠是周氏身边的心腹丫鬟,不可能做事这么不小心。一时疏忽忘记把空碗带走还算有点可能性,但怎么着也不至于药都还剩小半碗,却不带走。 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这是她故意为之。 周氏连物证都留下了,如此自信,必然笃定环姨娘即便是叫来了靖北侯,他也不会相信她的话。 “把他找来了也没用。”环姨娘气的嘴都歪了。她躲在房里安胎这几日,靖北侯被周氏养的两个小贱人迷了眼,一次都不曾来看过她。由此可见,周氏再一次把靖北侯牢牢地握在手里,她这会儿根本拿她没办法。 佩儿心下一惊,“侯爷来了也没用,那可怎么办?姨娘,二夫人已经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您的,一次不成,就会来第二次。” 这一次堕胎药是没灌下去,但第二次可就不好说了。 若是周氏再来一遭,环姨娘这肚子铁定保不住。 环姨娘手搭在肚子上,她又何尝不知,到底是她人微言轻,丫鬟出身,身后连个为她撑腰的人都没有…… “佩儿,你悄悄去一趟清芷园,把这事儿如实告诉大夫人,求她为我做主。若是她不答应,你就跪在地上,哭着求她。” 佩儿狐疑地看向环姨娘,“姨娘,您不是说大夫人那边也信不过吗?她会为您做主吗?”佩儿心里想的是,别说做主了,大夫人只怕也不希望姨娘的孩子生下来。 环姨娘初时上位全赖霍思锦帮她,就连她身边的丫鬟,起初也是霍思锦安排的。因而环姨娘信不太过其他人,只有佩儿是她考察了许久,确定不是谁的眼线,这才收为心腹的。 她也怕佩儿被人收买,所以不仅对佩儿施恩,而且还在她面前反复强调大夫人和二夫人和她都是敌对的,这两人的话,佩儿一个字都不要信,她已经是她的心腹了,大夫人和二夫人要出手对付她,头一个便是从佩儿这里下手。 佩儿听了这些话,久而久之便也就深信不疑了。 “大夫人心肠软,有周氏在前面挡着,大夫人当不会这么快希望我出事。”实则环姨娘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她只是觉得霍世子费了好大功夫抬举她到这个位置,如今周氏依然得靖北侯宠爱,大夫人那边想必也没有这么快将她一脚踢开。 “周氏的女儿害死了世子,大夫人这会儿肯定把周氏恨得咬牙切齿,满心想着怎么对付她,这件事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想大夫人应当不会错过。”这话既是解释给佩儿听,也是安慰环姨娘自己。做了一番解释后,环姨娘自己都越发相信大夫人那边不会坐视不管。 佩儿一听,顿时觉得有道理,连忙跑去清芷园。 清芷园里 彼时,霍思锦也在。 杨氏听了佩儿的一番哭诉后,并没有立刻发话,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反而是把叫来喜嬷嬷,让她带佩儿下去擦擦脸上的泪痕。 杨氏刻意把佩儿支开,为的便是同霍思锦商议此事。 “锦儿,娘倒是不觉得佩儿说的是假话,只是要不要帮她,娘这心里拿不定主意。”杨氏看着霍思锦,面露纠结之色。 霍思锦问道:“娘想帮她吗?” 杨氏微微点了下头,“到底是一条人命,环姨娘虽然有野心,但是也没做过什么害我们的事,她肚子里那个孩子都没降生,更是无辜的。” “娘心地善良,和那周氏完全不同。”霍思锦莞尔一笑。杨氏还没开口,其实她便已经猜到杨氏不会坐视不管,“娘想帮她,但是却不知该怎么帮?” 杨氏再一次点头,“我虽然和周氏有旧怨,但是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如今只想着怎么同侯爷和离,从此以后和周氏就更没有瓜葛了。” “周氏容不下环姨娘,环姨娘又想在这府里有一席之地,往后两个人的恩怨还长着呢,我一个外人,并不想卷入她们的恩怨里去。” 杨氏坦言,“我只想锦儿你能平安喜乐,旁人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也不想插手。只是环姨娘无依无靠,跑来求我,我若是不帮她一把,若是日后出了事,我这心里难免会有歉疚。” “锦儿,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杨氏问道。 霍思锦若有所思地道:“娘出于同情,想帮她一把,但是又不想卷入旁人的是非中,这事儿倒也不难办。一会儿派个人去告诉靖北侯,环姨娘怀孕了。” “环姨娘有孕,靖北侯自然就会照看她几分。至于那碗堕胎药……”霍思锦摇摇头,“周氏敢明目张胆地端过去,就表明了这个哑巴亏环姨娘吃定了,谁都没办法。” 杨氏叹了口气,“环姨娘也是可怜,周氏肯定不会放过她的,锦儿,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没人逼她。”霍思锦淡淡地说道,“想要往上爬,没那么容易,能不能挺过去,只能靠她自己。” 第286章 各执,谁搬弄是非 杨氏便让喜嬷嬷把环姨娘怀孕之事告知靖北侯,靖北侯听后,立刻往环姨娘房里去。 然而他走到半路,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来了杨氏的清芷园。 “侯爷怎么来了?”杨氏看见靖北侯时,第一反应就是靖北侯怕不是走错了吧。 靖北侯眉头皱起,反刺道:“这里是靖北侯府的地方,本侯怎么不能来?” 杨氏的语气让他很不爽,他还是她的夫君,做夫君的来夫人房里是天经地义,怎么不能来了。杨氏还有没有一点做妻子的自觉性了? 杨氏早对靖北侯没夫妻之情了,如今靖北侯站在她面前,就跟个陌生人没什么差别。不过,靖北侯方才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和离之事到底还没成功,这儿又是他的地盘。 在人家的地盘上,说话到底要矮人三分,杨氏便也没答话,只是语气平和地问道:“侯爷有何事?” 总不至于无缘无故跑这儿来,靖北侯定然是有事找她。 听着杨氏这“淡漠”的语气,靖北侯心里更加不舒服了,想发火,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刺她两句又如何,再被她绵软的言语反弹回来,到头来只会令他更生气。 靖北侯暗自吸了一口气,把心火压下,开口说道:“方才喜嬷嬷过来说,环姨娘怀孕了。你不是早就不管府里的事了吗,怎么忽然又……” “是我的意思。”正说着,霍思锦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喜嬷嬷和织菁。 方才喜嬷嬷见靖北侯来了,怕杨氏应付不来,连忙跑去找了霍思锦来。 霍思锦走到杨氏身边,快速地打量了一番,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心。 又转头与靖北侯淡声说道:“是我让喜嬷嬷去禀告你的。先前环姨娘派人来禀告说她怀孕了,她既是侯爷的女人,如今怀孕了,侯爷自然该知晓,所以我便让喜嬷嬷去告知一声。” 言下之意,这可不是杨氏的意思,杨氏如今只是挂着侯夫人的名号而已。 靖北侯脸色瞬间僵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长辈的事情岂容你多嘴。”杨氏派人来告知妾室有孕,靖北侯还道她安心做好正室夫人的本分,所以特意过来试探一番,却不想得了这么个结果。 “锦儿不过是派人转告消息,怎么就是多嘴了!”杨氏听后,连忙维护女儿。 靖北侯那话刺她,她可以当没听到,但是训她女儿,不行! 杨氏神情凛然,护犊之意显而易见。靖北侯顿时沉了脸,心里头的火气蹭蹭往上涨,将目光落在霍思锦身上,“环姨娘知晓自己怀孕了,头一个没来告诉本侯,反而告诉你,你和她什么关系?” 靖北侯倒也不是真怀疑霍思锦和环姨娘私下里有来往,他就是单纯地想找茬,随口一说。 杨氏和喜嬷嬷却是闻言立马心下一惊,莫不是靖北侯发现了? 喜嬷嬷最先镇定下来,连忙悄悄扯了扯杨氏的衣角,示意她别慌。就算靖北侯知道又如何,也不能拿霍思锦怎么样,靖北侯也只会处置环姨娘。 杨氏心软,但喜嬷嬷可不会,环姨娘这样的人她见的多了,富贵在天,生死有命,那都是她自己的命数,与人无尤。 “环姨娘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你,反而跑来找我,那就要问侯爷你了。”霍思锦不紧不慢,轻描淡写地道。 靖北侯依然阴沉着脸,“你什么意思。” “听说二夫人赏了环姨娘一碗补药,还吩咐她必须要喝了。”霍思锦眉梢微挑,“大抵是侯爷近日太冷落环姨娘了吧,孕妇心思敏感,想来她是害怕了。” 靖北侯脸色微变,周氏赏了环姨娘一碗补药,还要她必须喝了,补药当真是补药吗?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纳别的妾室,直到几个月前,他和周氏吵了一架,气急之下宣布纳了环姨娘,如今环姨娘有孕,周氏这心里十有八九是不舒坦的。 听了这话,靖北侯也无暇再和霍思锦过招,立马转身往环姨娘房里走去。 待他完全走后,杨氏这才松了一口气,“锦儿,你怎么还是提起周氏给环姨娘灌药的事情了?” 霍思锦轻笑,“要是不这么说,怎么把他赶走。横竖我和周氏之间的过节是解不开的,说与不说,没什么差别。” 杨氏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也不知道侯爷相不相信你的话。”杨氏表示怀疑,她清楚地知道靖北侯对霍思锦这个女儿并无任何情分,反而还很讨厌她。 霍思锦摇摇头,微笑着说道:“他自然是不信我的话,信不信还要看环姨娘自己的手段。” 她和周氏之间,靖北侯肯定会选择相信周氏。至于环姨娘和周氏相比,相信谁不相信谁,这就不得而知了。 环姨娘是真真切切地做了靖北侯的解语花,在靖北侯那儿,肯定是有些分量的,至于这分量和周氏相比,孰高孰低,目前来说,霍思锦还不能下定论。 靖北侯去了环姨娘房里,问及补药之事,环姨娘立马就开始发挥,唱念做打之间莫不是明里暗里说周氏容不下她,她无奈之下,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瞧着环姨娘楚楚可怜的模样,靖北侯心生愧疚,立马跑去找周氏,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容不下环姨娘。 时至今日,靖北侯早就忘记乐曾经对周氏的甜言蜜语,他如今不仅纳了环姨娘,还有了月容月嫣两个通房,而且这两个通房还是周氏送来的人,靖北侯理所应当地认为周氏已经接受了他纳妾收房的举动。 “环姨娘怀孕了,绮梅,你可知道?”靖北侯没有直接问她。 但周氏瞬间就知道靖北侯是在试探她,随即她淡淡一笑,“哦,是吗?那还真是要恭喜侯爷了。” 言下之意,她不知。 靖北侯又进一步试探道:“听说你刚才赏了环姨娘一碗补药,那是补什么的?” 靖北侯去的时候,环姨娘把那碗没喝完的补药拿给他看了,但他并没有找人来验那是什么药,到底顾念和周氏的往日情分,他先来问周氏,不愿不听她辩解就直接定了她的错。 周氏却是一脸迷茫,“我什么时候赏了环姨娘补药?” “侯爷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向来和环姨娘没来往,为何要赏她补药?侯爷莫不是听错了。” 周氏矢口否认,令靖北侯皱了眉头,“霍思锦说是你送去的补药。” 周氏立刻接过话去,嗤笑一声,“霍思锦的话,侯爷也信?” 霍思锦的话,靖北侯自然是不信的,“但环姨娘也说你赏了她一碗补药,还要她必须当着面儿喝下去。” 闻言,周氏冷笑一声,“霍思锦搬弄是非,环姨娘也跟着起哄,看来她们一个个的都想给我使绊子。” 靖北侯将信将疑,“你的意思是,环姨娘和霍思锦联合起来骗我,是要算计你?” 周氏点了点头,“侯爷这些日子一直宿在我院子里,环姨娘大概心急了,正好有人抛了引子,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这侯府后院如今是一团乱,只是我这身子越发重了,实在分不出精力来打理这些。”周氏摸着肚子,面露疲态。 靖北侯看了看周氏,沉默许久,看周氏这神情,她似乎没有说谎。又回想起环姨娘的神情,当时她哭哭啼啼地叙说着整件事情,言语之间莫不是周氏如何容不下她。 “绮梅,你同我说句实话,环姨娘怀孕,你是不是不高兴?”靖北侯问道。 周氏抬眸看着靖北侯的眼睛,淡然地道:“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环姨娘又不是不能生,她既跟了侯爷,自然会怀孕。” 第287章 信谁,靖北侯抉择 周氏的态度不咸不淡,真如她所说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她面无表情,既没有笑容,更没有恼怒悲戚之意,就好似在说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 靖北侯的额头上皱起了好几层褶子,这样的语气他并不陌生,不久前杨氏提出和离也是这般,一个杨氏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连周氏这样了? 对他来说,周氏始终是不同的,这个女人是他从年轻时候便喜欢的,又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虽然如今他对她有些不满,但他始终没有想过要抛却周氏。 可如今观周氏这说话的语气神情,似乎隐隐有陌路之意。 靖北侯一下子慌了,“绮梅,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周氏眼眸平静无波,“妾身这话有哪里说错了吗?” 错了吗? 错,当然是挑不出来的,合情合理,无从指摘。可就是这样的合情合理,更显得周氏对他的冷漠。 靖北侯无言以对,不禁在心里问自己,在环姨娘的事情上,他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了,以至于周氏都对他产生了死心的念头。 周氏看似没有将目光落在靖北侯身上,实则余光一直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靖北侯心里在想什么,周氏猜得到。 她在心头冷笑:现在知道愧疚了? 靖北侯沉默了半晌后,开口说道:“绮梅,我相信你。” 相比之下,他选择站在周氏这边,至于那碗药是不是堕胎药,也就更不用查了,横竖都是她们诬陷周氏的。 既然是诬陷,那么便给周氏一个交代。 “绮梅,如今风头还没过,霍思锦那个逆女暂时动她不得,但是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记在心里,来日有机会时,我定会好好教训她,给你出一口气。”靖北侯的语气格外小心翼翼。 周氏本也没指望靖北侯会为了她跟霍思锦闹起来,靖北侯骨子里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他自己在霍思锦那里受了气都只能受着,更何况是她。 “那环姨娘呢?”周氏终于给了靖北侯一个眼神。 靖北侯心头一怔,心道:绮梅果然还是介意我纳环姨娘。 若是年轻时候,他与周氏感情甚笃,浓情蜜意之时,只要周氏开口,他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人处置了。 然而,靖北侯想起环姨娘温顺的性情,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环姨娘柔情软语地开解她,况且如今她还怀着身孕呢…… “至于环姨娘……”靖北侯吞吞吐吐,连看也不敢看周氏。 听着他犹豫的语气,周氏便什么都明白了,也不等靖北侯支支吾吾了,索性接过话去,“她如今怀着侯爷的孩子,也不好怎么处置,罚她禁足也就罢了。” 听了这话,靖北侯倏地松了一口气,他正是这么打算的,环姨娘如今怀着身孕,总不能对她进行身体上的处罚,禁足已经是最合适的方式了,不伤及腹中胎儿,又可给周氏一个交代。 “那就依你所说,罚她禁足,直到绮梅你愿意放她出来。”靖北侯看向周氏,也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还是向着她的,如果她不同意,那环姨娘便要一直禁足。 对于靖北侯的这点示好,周氏面上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靖北侯拉着周氏的手,温声说道:“绮梅,如今你就快要生了,别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扰了心神,环姨娘那边,我去一趟,敲打敲打她,也好让她少想些有的没的,马上就回来。” 言下之意,纵然环姨娘生了孩子,日后的家业依然是周氏肚子里的孩子继承。 这话倒是让周氏眼眸里多了些暖意,“侯爷去吧,妾身正好不用派人去传话了。” 靖北侯见周氏神色回暖,心里也就踏实了,环姨娘的事的确让周氏受委屈了,日后他好好补偿她就是了。周氏,依然是从前那个善解人意的周绮梅。 靖北侯一身轻松地走了,殊不知,在他身后,周氏的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墨韵阁 织菁把环姨娘禁足的事情禀告给了霍思锦,“侯爷从周氏房里出来之后就去了环姨娘那里,也没派人查,直接就将她禁足,而且还说如果周氏不同意,环姨娘便要一直禁足。” 闻言,霍思锦放下手中的书卷,轻叹道:“靖北侯都没查就信了她,到底还是周氏更有手段。” 织菁:“环姨娘才跟了侯爷不到一年,比不过周氏在侯爷心里的分量也是正常的。” 霍思锦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一切都是周氏早就计划好的。她敢明目张胆地给环姨娘灌药,便早就想到了该如何让靖北侯站在她那边。靖北侯的喜怒哀乐,周氏再清楚不过,该怎么说怎么做一直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府里的下人听说了这件事,立马就变了风向。小姐,如今环姨娘被禁足了,周氏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您了。”织菁担忧地说道。 周氏轻而易举地便把环姨娘给禁足了,而且还是变相的永久禁足,这样的女人心机不可谓不深,织菁担心,周氏指不定会用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来对付自家小姐。 看着织菁忧心忡忡的模样,霍思锦微微一笑,“害怕了?” 织菁抿了抿唇,“奴婢一个人不怕什么。”怕的是霍思锦被算计。 霍思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莞尔笑道:“霍芷柔想害我,然后她被送去净心庵了,周氏若是敢招惹我,我也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霍思锦眼眸里闪过一抹异色,她本就没打算放过周氏。等到周氏临盆,诞下女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到时候有的是她捶胸顿足的时候。 希望落空,心心念念的东西得不到,霍芷柔想嫁不了楚黎,周氏没有儿子,楚黎登不上皇位,这便是她对他们的报复。 “周氏害了夫人这么多年,还有小姐您也吃了许多苦头,没有好下场也是她活该。”织菁恨恨地说道。 在织菁眼里,小姐和夫人都是善良温和的人,可周氏却折磨了她们许多年,周氏便是坏人,坏人就该受到惩罚。 各种恩怨,霍思锦也不好细说,只是与织菁道:“善恶终有报,她的报应在后面等着呢。” 织菁重重地点头,“小姐说的是,小姐心善,日后定有好报,至于周氏这样的人,老天爷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霍思锦对此倒是颇为认同,大抵老天爷让她重新回来,这便是对周氏等人的报应开端。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丫鬟来报,“环姨娘来了,求见小姐。” 织菁疑惑不解,“环姨娘不是被禁足了吗?她怎么出来了?” 周氏肯定不会这么快就解了她的禁,十有八九是她悄悄溜出来的。 “让她进来。”霍思锦点了点头。 不多时,就见环姨娘走了进来,织菁一眼就认出来了,环姨娘身上穿的分明是佩儿的衣服,难怪她能出来,原来果真是换装偷偷出来的。 “大小姐,您帮帮妾身啊。”环姨娘一进来就求霍思锦。 靖北侯亲自过来说,要把她禁足,还说不许她再去招惹周氏,不然下一次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温和了。环姨娘立马慌了,连忙又是掉眼泪,又是哭诉,连忙为自己辩解。明明她用的这些招数都是靖北侯平日里最容易心软的,可是这一次不管她怎么做,靖北侯的态度一点也没有软化。 环姨娘方才知晓,眼下她被周氏压的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她只好来找霍思锦,亲自来求她。 “小姐,奴婢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您可不能不管奴婢啊。” 此言一出,织菁吓了一大跳,手抖忍不住抖了两下。 环姨娘知道霍思锦从前假扮霍长锦的事情了? 第288章 威胁,理不直气壮 霍思锦杏眼微挑,瞥了环姨娘一眼,“环姨娘莫不是病急乱投医了,提拔你的是霍长锦,不是霍思锦。况且我哥哥从前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已经做了侯爷的妾室,往后的路全靠你自己走。” “大小姐,奴婢虽然愚笨了些,但是还不至于连人都分不清。”环姨娘见霍思锦不承认,索性把话挑明了,“你就是从前的霍长锦。” 环姨娘起初就疑心,霍长锦怎么会被霍芷柔算计了,而且把性命都搭了进去。后来看到霍思锦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还有靖北侯对霍思锦的态度,环姨娘立马就明白了,霍芷柔说的都是真的,真正的霍长锦早就死了,所以霍思锦才不得不女扮男装冒充霍长锦。 这么大的把柄,若是利用得当,必定会带来许多好处。奈何环姨娘一直没有找到有说服力的证据,只得先把秘密藏在心里,只是如今这光景,她被周氏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儿来,无奈之下,只好登了墨韵阁的门。 环姨娘唇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大小姐,奴婢是您的人,自然不会把这秘密捅出去。” 既然是自己人,那么合该帮帮她。 闻言,霍思锦神色淡淡,细看时还夹杂着几分冷意,“威胁我?” 环姨娘笑语盈盈,“奴婢哪敢威胁大小姐您,只是奴婢一向对大小姐忠心耿耿,当初是听了您的话,才费尽心机当了侯爷的小妾,如今大小姐您若是撒手不管,岂非与过河拆桥没什么差别。大小姐,您若是当真不管奴婢死活,那也太让人寒心了吧。” 言语之间处处都是威胁,织菁一听急红了眼,“什么叫过河拆桥!若不是小姐帮助,你现在还是个做杂活的丫鬟,当初是你情我愿,谁也没逼迫,你哪来的脸威胁小姐。” 在织菁看来,环姨娘同她一样,都是受了霍思锦的恩惠,但她却不知感恩,反倒趁机讹上了霍思锦,实在是可恶。 环姨娘当然不会自己没脸,理直气壮地道:“当初若不是大小姐怂恿,我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何至于会做小妾。做小妾实在是太苦了,怀了孩子却难以保全……” 说着说着,环姨娘自觉姿态有些过了,她也没想真的威胁霍思锦,手里没有说服力强的证据,并不能真的把霍思锦怎么样,顶多也就是嘴上说两句。 此外,环姨娘也怕把霍思锦惹恼了,反而得不偿失,她立马又放软了语气,用哀求的神情看着霍思锦,“大小姐,人心都是肉长的,奴婢就想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下半生也好有个依靠,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帮帮奴婢吧。” 织菁气的牙痒痒,环姨娘这是软硬兼施,正准备开口,却见霍思锦开口了。 “你想下半生过的平安顺遂,我可以帮你。” 织菁急了,“小姐……”小姐可千万别受环姨娘威胁,织菁都看得分明,环姨娘就是个贪心不足的人,若是被她威胁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霍思锦抬手拦住了,并且回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放心,我心里有数。 随后,霍思锦又道:“我会安排人把你平安送出府去,那里没有人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你可以平安把孩子生下来。我也会给你一笔银子,保证你往后衣食无忧,如何?” “送出府去?”环姨娘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方才霍思锦的话,立马发现了其中的疑点,“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霍思锦淡淡一笑,“你要下半生平安顺遂,那就回不来。你和你的孩子远离靖北侯府这个危险的地方,自然就安全了。” 言下之意,往后她离开了就不能再回来,往后带着孩子过平凡安宁的日子。 “不行,这不行。”环姨娘连连摇头拒绝,若是不能再回来,那她一辈子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荣华富贵与她无望,那跟从前做丫鬟时候有什么差别? “我好不同意才成了侯府的姨娘,若是离了侯府,我就什么都没有了。”环姨娘看着霍思锦,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她凭什么啊,废了这么大的劲,才走到今天这一步,霍思锦一句话,就要把她打回原形。 这样的事情,她坚决不同意。 “你有平静安宁的生活。”霍思锦微笑着说道。 环姨娘眼睛微瞪,只觉自己受到了戏弄,“妾身虽然只是个姨娘,但也不是从前那等人微言轻的丫鬟了,若是把妾身逼急了,鱼死网破的事情,妾身不是做不出来。” “靖北侯府大小姐女扮男装,冒充霍长锦在京城里混迹了十多年,别的罪名先不说,就说大小姐女扮男装之时在男人堆里穿梭,单就这一条,往后看哪家的夫人愿意聘你为妻。”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织菁气的咬牙,当即骂道:“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若不是我们小姐帮你,你哪有现在的锦衣玉食。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反过来威胁小姐,真是恬不知耻!” 环姨娘横了织菁一眼,“我同大小姐说话,你一个低贱的丫鬟插什么嘴!” “织菁,掌嘴。”霍思锦淡淡地开口道。 织菁早就想打人了,听了吩咐,立马飞快地上前给了环姨娘一耳光。 环姨娘没料到霍思锦真敢打她,也忘了闪躲,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织菁平时也做力气活,手劲儿也大,一巴掌过去直接打的环姨娘脸肿了。 “你……”环姨娘刚想开口怒骂,然而嘴巴张的太大,扯动脸上的肌肉,顿时疼痛感加倍。她这才无奈收敛了几分,“大小姐,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把你的秘密宣扬出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霍思锦打断,“你直管去宣扬,靖北侯府世子是女儿身,犯的是欺君之罪,罪大滔天,按律当满门抄斩,可不就是鱼死网破。” 满门抄斩? 环姨娘脸色瞬间僵住,这其中也包括她在内啊。 “我是揭发你的人,也算立了功。”环姨娘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然而,霍思锦只是掩唇噗嗤轻笑,“且不说你是不是立功,就算你有点功劳,免除一死,那以后呢?你出卖主子,想卖身为婢都没有要。” 一个签了卖身契的下人,揭穿主子的秘密,没有哪家会让她入府为婢,往后的岁月等待环姨娘的只会是贫困潦倒,凄凄惨惨地度过余生。 环姨娘脸色变得煞白,她只想着威胁霍思锦帮她,全然没想过她也会因此受牵连,变得一无所有。 这一趟算是白来了,不仅讨了个没趣儿,还反被霍思锦威胁了。最后,环姨娘浑浑噩噩地走了…… 织菁嗤之以鼻,“明明是她贪慕虚荣,还这么理直气壮,这种人往后小姐不见也罢,她若再来,奴婢就打发了她。” 织菁平生最看不起的便是如环姨娘这般,贪慕虚荣,还不知感恩的人。 霍思锦摇头轻笑道:“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环姨娘这会儿恨不得离她远远的,哪敢再往上凑。 “那她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做出些对小姐不利的事情来。”织菁又担心起这个来。 霍思锦想了想,“一般来说不会,环姨娘还算识时务,惹不起的人她不会来招惹。她最大的本钱便是靖北侯的宠爱,但是我和靖北侯之间本就不睦,靖北侯也奈何不了我,所以她想动歪心思也没有那个本事。” “但她知道小姐的秘密,总归是个隐患,小姐您要不要……”织菁欲言又止。 第289章 等我,太子殿下归 “不用。”霍思锦当即摇头,“环姨娘和我没有仇怨,我不会下狠手。从前的合作是各取所需,如今桥归桥路归路,只要她不害我,我也不会动她。” 织菁却始终记着方才的情景,“可是她刚刚威胁小姐,倘若有朝一日,她真的把事情捅出去了呢?” 霍思锦摇头轻笑道:“你放心,她不敢,她还想在靖北侯府里享受荣华富贵呢。” 她方才吓唬环姨娘的话是夸张了些,但一旦女扮男装的事情捅出去了,靖北侯府肯定会或多或少受到牵连。环姨娘从丫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皆是艰辛,既知极其不易,她又怎敢冒险? 织菁想了想,倒也有道理,只是她嘴上还是忍不住多嘟囔两句,“只盼着她往后享受她的荣华富贵去,别给小姐使绊子。” 环姨娘要怎么费尽心机地往上爬都随她去,只是有一点,别妄想着在霍思锦身上捞好处。 两人正说着,方木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小姐,信,您的信……” 方木一路跑过来的,嘴里喘了几口粗气儿,方才缓过神来,从怀中拿出书信来,“小姐,这是郑大哥送来的,里面装着太子殿下给……给世子的回信。” 郑长冬答应了霍思锦的请求,对于霍思锦金蝉脱壳之事绝口不提。楚铮人远在边关,京城里的消息都是郑长冬在掌管,郑长冬没让把消息传过去,楚铮自然也就不知。 霍思锦连忙接过信,看着熟悉的字迹,她顿时一怔。 楚铮给她的回信很简单,一页纸上只写了几个字:阿锦,等我。 加上落款“天行”,总共六个字。 虽然只有短短六个字,但霍思锦却分明感觉到一阵异样。 阿锦,等我——天行。 短短六字,霍思锦却感觉到浓浓的缱绻之意。 阿锦,这样亲昵的称呼,除了楚铮没人这样叫过她。 天行是他的字,他从前提过让她私下里唤他天行,只是霍思锦平日里见着他大都都是为公事,四下皆有人在,她唤他殿下习惯了,一时之间也就没能把称呼改过来。 等我…… 看着两个字,霍思锦就觉得更奇怪了。指尖点在这两个字上,霍思锦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这两个字的背后是无数个字,楚铮好像有许多话要和她说,只是最终只浓缩成“等我”二字。 随即,霍思锦兀自摇头,轻笑了一声,这笑是笑她自己: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殿下一向待我亲厚,视作心腹,一向不说疏离的场面话,言辞亲切些也是常有事。 “小姐,太子殿下跟您说什么了?您怎么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又在笑?”方木挠挠头,他是不明白。 霍思锦将信折起来收好,一面说道:“殿下快回来了。” 方木和织菁均是眼前一亮,“殿下回来了,那真是太好了。” 霍思锦亦是眸中含笑,嫣然而明媚。 楚铮快回来了,说明边关的形势稳住了,他也安好。 只要他平安,那她也就放心了。至于楚铮回京后的事,霍思锦已经做好了与楚铮坦白的准备。君子相交以诚,楚铮待她有千万般的好,她也要做女君子,用最大的诚意相待。 事实上,霍思锦不知,楚铮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其实纠结不已。当他一收到她的来信,看着熟悉的字迹,欣喜若狂,立马铺好纸笔,准备给她回信。 想说的话很多,然而到了下笔时,千言万语却又顿时化为虚无缥缈。纵然他可以给她回信,可是他真正压在心里许久的话,却无法融于墨。 想了许久,也纠结了许久,楚铮一夜未眠,最终在拂晓时分,写下四个字:阿锦,等我。 麟州边境之地,是楚铮长大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然而这段时间,他却分明感觉一丝苍凉。 苍凉、孤寂,只因这里没有霍思锦。 楚铮自小聪颖,学什么都很快便能融会贯通,但这是他第一次明白相思为何物。明明是熟悉的场景,周围皆是熟悉的人,但心却始终是空荡荡的,旁人皆不是她,眼前没有她的身影,如何不空。 回信后,楚铮立刻派人送折子回京,边关已经安稳,他要回京。 皇帝自然是满心欢喜,立马便点头同意了,既然没事了,那就回来吧。把一国太子放在边关时间太长,难免会叫对面的敌军觉得南楚太过怯弱,不过风吹草动,就要储君坐镇。 自那之后,霍思锦没有再和楚铮通书信,但东宫时不时会送来楚铮的消息,譬如楚铮已经走到哪里了,再过几日便能到京城了等等。 霍思锦也盼望着楚铮能快点回来,虽说他人已经离开了边关,但一日没有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她这心里始终就存着一份担忧。 霍思锦一直闭门不出,一心等待楚铮归来,但还没等来楚铮,却先等来了宫里的内侍。 “娴妃娘娘早就想见见大小姐了,只是前些时候忙于宫中事务,一时没能抽出时间来,今儿正好得了空,便让奴才来接大小姐进宫坐坐。”来人是毓秀宫的福公公。 霍思锦认得他,毓秀宫的太监里面,就数他最得霍娴妃信任。 杨氏闻言,立马紧张地拉住了女儿的手,霍娴妃恨霍思锦恨得牙痒痒,召见她肯定没好事。 霍思锦一面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给她安慰,一面落落大方的与福公公道:“既是娴妃娘娘召见,小女这便是去换身得体的衣裳,请公公稍作片刻。” 福公公翘着兰花指,道:“换衣裳就不用了,大小姐是娘娘的亲侄女,纵然衣裳素净了些,娘娘也不会介意。再者说了,娘娘已经在宫里等着大小姐了,大小姐还是快随奴才去吧,总不能让娘娘等久了不是?” 霍思锦杏眸微微闪了闪,道:“娴妃娘娘可以不介意,但毕竟是进宫,规矩不能少,若是少了,便是让人说靖北侯府无礼。” 福公公皱了皱眉,对方牙尖嘴利,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最终只得点了头,等待霍思锦换了衣裳再进宫。 杨氏同霍思锦一走进房间,立刻压低了声音道:“锦儿,霍娴妃肯定没好事,有没有法子推了不去?” 险些连个换衣裳的时间都不给,杨氏直觉霍娴妃定设了陷阱,就等着霍娴妃往里跳。既然是危险,那最好是不去。 霍思锦拉着母亲的手,温声道:“霍娴妃是宫妃,宫妃传召,不去是不可能的。母亲也别担心,女儿会保护好自己,不会有事的。” 杨氏咬紧了下颚,“锦儿……” “太子殿下已经快到京城了,霍娴妃明知我是谁,那么她便也知道殿下有多看重我,挑这个时候给我使绊子,变相也是在挑衅太子殿下,霍娴妃还没这么大的胆子。”霍思锦劝慰道。 太子楚铮是什么人,霍娴妃哪敢和他光明正大的作对。如此一想,杨氏这才渐渐安定下来。 “锦儿,你多加小心。”临走时,杨氏还不忘嘱咐女儿一句。 霍思锦微微笑了笑,示意自己很快就会回来,母亲不必担心。 坐在马车上,帘子遮着,外面的人看不清霍思锦什么神情。手指来回摸索着,霍思锦脸上写满了若有所思:霍娴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无缘无故的,霍娴妃可不会召见她。就算霍娴妃再能忍,也不会喜欢看到一个把她耍的团团转的人在面前晃悠。 就是霍思锦思绪连篇的时候,外面传来福公公的公鸭嗓音,“大小姐,皇宫到了。” 第290章 失仪,姚太后召见 “大小姐,宫内不得乘坐马车,不过娴妃娘娘命人备好了软轿,大小姐您请。”福公公扬着兰花指,笑语盈盈,言语之间莫不是恭敬,甚至那张笑成菊花样的脸上隐约可见谄媚之意。 这样的殷勤谄媚,让霍思锦不禁微皱眉头。 事到如今,霍娴妃还想拉拢她,甚至不惜放下脸面讨好她? 霍思锦心中疑窦顿生,霍娴妃能忍,她知道,但是真能忍到这种程度?虽说她先前金蝉脱壳明面上并没有把霍娴妃牵连进去,但是霍芷柔被重罚,靖北侯被弹劾,整个靖北侯府彻底成了京城里茶前饭后的谈资,帝心、名声,这都东西通通都没了,这对霍娴妃来说,损失不可谓不小。 这都能忍? 霍思锦在心里摇了摇头,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软轿就不必了,臣女身份低微,不敢放肆。” 能在宫里做软轿的,向来只有年纪大的诰命夫人,宫中主子体恤,赐其恩典方可。不管这软轿是不是霍娴妃刻意讨好,霍思锦都不会让自己落下口实。 福公公忙解释道:“大小姐放心,娘娘是请示过太后的,大小姐尽管坐便是,绝非放肆之举。” 霍思锦仍旧是摇头,“娘娘的恩典,臣女感激不尽,只是臣女初次进宫便享受此等恩典,心头实在愧疚。” “既然大小姐坚持,那这软轿奴才便命人撤了。”福公公顺着霍思锦的话,又恭维了一句,“大小姐如此知书达礼,奴才定会禀明娘娘,想必娘娘也会对大小姐赞赏有加。” “大小姐,您请。” 福公公便领着霍思锦步行往毓秀宫去。 明面上,霍思锦是第一次进宫,因而她只装作不识路,落后福公公一步,由他引路。 约莫半刻钟,方到毓秀宫。 霍娴妃一见到她,立马眉开眼笑,主动迎上前来,“锦儿来了,快让姑姑瞧瞧。” 霍娴妃亲昵地拉霍思锦的手,当真好似姑母初见娘家侄女一般亲切激动。 “臣女霍思锦给娴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霍思锦借着行礼,避开了霍娴妃的手。 不管霍娴妃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都没打算应承。从前她或许会虚与委蛇一番,但是现在的她不会了,没必要再演戏了。 见霍思锦躲开了,霍娴妃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神情有些失落。 随后她伸手,却并没有触碰到霍思锦,只是堪堪做了个虚扶的手势,“锦儿不必多礼,来,坐下说话。” 霍思锦朝霍娴妃道了谢,方才在霍娴妃手指着的锦凳上坐下。 “本宫和锦儿说些体己话,你们都退下。”霍娴妃挥退了宫人,连同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绣琴也退了下去。 场面只余下姑侄两人。 “锦儿,想必你心里存着疑虑,本宫为何要召见你。”霍娴妃先开口打破了安宁的氛围。 霍思锦抬眸看向霍娴妃。 霍娴妃叹了口气,“本宫着实没有想到你竟然……” 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不过霍思锦听得懂她的意思,她是想说她女扮男装顶替哥哥霍长锦的事。 “本宫人在深宫,靖北侯府的事本宫鞭长莫及。本宫接到长锦身亡的消息时,差点吓晕过去,连忙去了靖北侯府,这才知道原来长锦那孩子早就没了,这些年一直都是你顶替他活着。” 霍娴妃三言两语便把自己摘了出去,然而霍思锦并不相信,霍娴妃事先不知情,怎么可能? 楚黎或许没那么信任靖北侯这个舅舅,但是对于霍娴妃的亲娘,他绝对不会隐瞒。 “你本该是娇养闺中的女儿家,却过了十多年如履薄冰的生活,着实不易。”霍娴妃满眼心疼地看着霍思锦,“锦儿,你父亲糊涂,对不住你啊。” “不止你父亲,本宫这个姑姑也是,若是本宫能早点发现这件事,定要想方设法为你摆脱束缚,以真实身份出现在人前。” 霍娴妃絮絮叨叨地说道,甚至眼眸里还浮现出了盈盈水雾。 看着对方的深情款款,霍思锦却纹丝不动,身体不动心也不动。霍娴妃若是早知道她的身份,哪里会帮她,肯定会牢牢地握着这个把柄,以此榨干所有利用价值。 看破不说破,霍思锦没接话,只静静地坐着,没有丝毫动容。 霍娴妃又是叹了一口气,叹息声比之方才更长更浓,随即她说道:“锦儿,本宫知道你心里有怨,本宫现在说这些话,你想必也是不信的。” “本宫今日叫你来,也没旁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 说时,霍娴妃光明正大地把霍思锦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从前本宫就觉得你生的眉清目秀,不过那时候你周身书卷气质浓厚,本宫也就没往深处想。” “本宫还没见过你女儿家装扮的模样,自打知道了事情真相,便一直想见一见你。只是考虑到前几日大家都在议论你的事,若是把你叫你宫来,唯恐被人发现端倪,所以这才拖到了现在。” 看着霍思锦绝美的容颜,霍娴妃忍不住赞道:“锦儿,你这模样生的真是美。”这话一点也不作假,宫中从来都不缺少姝丽,环肥燕瘦,各色各样的美人,霍娴妃都见过,但是美成霍思锦这样的,堪称罕见,眉目如画,一双杏眸尤其澄澈,宛若清溪,琼鼻精致,朱唇润泽,真是一张完美无缺的美人脸…… 再看她一身淡紫色襦裙,明艳又不失雅致,天然一股仙人之姿。 这样的美人儿,若是早几年露面,必然会引得众人垂青。 一时间,霍娴妃心头思绪翻滚,这容颜,若是利用得当,必然是联姻的好棋子。可惜,霍思锦和他们不失一条心…… 霍思锦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霍娴妃的絮絮叨叨,任由她打量,只当瞧不见也听不见,横竖不管霍娴妃说什么,她都坚信一点——霍娴妃绝非善类。 霍娴妃与霍思锦说了许许多多的体己话,茶水都添了两轮了,霍娴妃还在说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言语之间莫不是对霍思锦的亲近关怀。 “锦儿,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 闻言,霍思锦眉头微微上挑,终于要说到重点了? 霍娴妃继而又道:“你始终是霍家的姑娘,往后你……”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宫女的声音:“娘娘,奴婢有事禀告。” 霍娴妃眉头皱起,似乎对此很是不悦,不过她忍下了,“进来说话。” 霍思锦连忙起身,“娘娘既然有事,那臣女就告辞了。” 无论霍娴妃打什么亲情牌,她都不会应,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走了好。 “大小姐留步。”方才进来的宫人却道,“娘娘,福寿宫来人说太后娘娘想见见霍大小姐。” 霍娴妃不解,“太后娘娘召见?” 随后她看了看霍思锦,“太后娘娘召见,许是想着从未见过你,所以才想见见你。本宫陪你一起过去,太后娘娘为人慈爱,你别紧张。” 霍思锦欠了欠身,“是,多谢娘娘。” 福寿宫里毓秀宫倒是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霍思锦规规矩矩地跟在霍娴妃身后,头微垂着,态度恭谨,举手投足间莫不合乎宫中礼仪。她总觉得太后召见没那么简单。 “娴妃娘娘,霍大小姐,里面请。” 宫人领着她们进了内殿,霍思锦走进去,随霍娴妃一起与姚太后见了礼,姚太后温声叫她二人平身。 霍思锦刚抬起头来,忽听得耳畔传来一道声响——那是茶杯落地打碎的声音。 太后寝宫,打碎茶杯,乃是失仪之举,谁人如此大胆? 第291章 召见,姚太后之意 “大胆!”坐在姚太后下手的姚皇后当即厉声怒斥,“厉氏,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太后面前,竟敢失仪!” 只见坐在最末的一妇人连忙站起身来,慌忙朝姚太后跪下,“臣妇不是故意的,求娘娘恕罪。” 霍思锦瞧着那妇人眼生,看起来并不像是京城里的官家夫人。 那厢姚皇后还想说什么,却被姚太后拦住,“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哀家又不是什么冷酷严苛之人。厉氏,你且起来吧,往后小心些就是了。” 厉氏自是连忙道谢,姚皇后也只得点头奉承道:“母后宽厚仁慈。” 姚太后对姚皇后的态度还算满意,温和笑道:“哀家年纪大了,经不得吵闹,你的孝心哀家都知道。不过,你也该明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况,还有小辈在呢,你表现地这么严苛,也不怕小辈们畏惧你,对你敬而远之。” 在场的人并不多,而小辈,更是只有霍思锦一个。 “母后说的是,臣妾知错了。”姚皇后迎合道。姚太后特意叫了霍思锦过来,又点了对方的名,已然隐隐有几分看重之意。 姚皇后实则心生不悦,霍思锦可是姓霍的,是霍娴妃的侄女儿,她摸不清姚太后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随后,只见姚太后朝霍思锦招了招手,“来,霍家丫头,到哀家这儿来。” 霍娴妃轻推了她一把,笑语盈盈,“快去吧,太后娘娘最是慈爱了。” 姚太后如何,霍思锦尚且不知,不过霍娴妃这一副温良恭厚的姑姑模样,让霍思锦悄悄扯了扯嘴角。明明在心里把她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做出一副亲切模样来,霍娴妃也真是不觉得膈应。 霍思锦依言走上前去,恭敬地朝姚太后行礼问安,“臣女霍思锦请太后娘娘安。”同时也不忘朝姚皇后行礼,“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姚太后笑着看向霍思锦,虚扶一把,“快平身,真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 又仔细打量了霍思锦一番,“端丽脱俗,温娴雅致,看着就是个出挑的。皇后,你说是不是?” 姚皇后冷不防被点了名,纵然心头有些不悦,但也不得不顺着姚太后的话说:“母后说的是,霍家这位嫡小姐是比其他人都要出挑。到底是嫡出的姑娘,别的不说,这举止教养就是不一样,只可惜……” 目光似有似无地在霍娴妃身上顿了顿,姚皇后扯着嘴角轻笑道:“娴妃你也是的,这么好的侄女儿不知道珍惜,偏偏看中那庶出的,虽然三皇子也是庶出,可那也是皇子,怎么能和庶女定亲。” 自打知道霍娴妃母子的野心后,姚皇后就总是变着法儿地给霍娴妃难堪。 姚太后一向是主张姚皇后宽厚对人,身为皇后,合该宽容大度,恩威并施才是良道。但是这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姚皇后给霍娴妃没脸,姚太后却只当没听到一般,并没有从中调和。 姚皇后见姚太后没意见,她索性就继续说道:“娴妃,不是本宫说你,靖北侯也闹得太过分了,你好歹也劝着点,闹成这样你不也跟着没脸吗?” 姚皇后一顿数落,说的霍娴妃脸色僵硬,垂着头连话都不好接。且不论姚皇后的指责她是否能应对,这里是福寿宫,姚太后的寝宫,她没发话,便是默许了姚皇后的指责。 霍娴妃心头暗暗叫苦,早知道她就不过来了。 姚太后一向宽厚,尤其年纪越大,越是喜欢给小辈施恩,这回把霍思锦召来,便是要表明态度,她一国太后站在公正的角度上,力挺霍思锦,若是靖北侯还想宠妾灭妻,也便是落她这个太后的颜面。目的如此,姚太后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阻止姚皇后。 待到姚皇后已经口干舌燥了,姚太后方才出声,“好了,皇后,你也别光顾着同娴妃叙话了,去库房里把哀家那对翡翠玉琉璃手钏取来。” 姚皇后依言应下了,立刻把手钏取了来,递给姚太后。然而,姚太后却直接将手钏戴在了霍思锦手腕上,“这手钏正适合你这般年纪的小姑娘。” “母后,这手钏可是当年您封后时,先帝赐给您的啊。”姚皇后惊讶不已。 封后之时,先帝所赐,寓意何等重大,怎么如今姚太后就直接赐给了霍思锦一个臣女?就算是要赏赐,这样的好东西也该赏赐给她们姚家的姑娘才对啊。 姚太后啐了她一眼,“哀家觉得这手钏和霍家丫头正配,皇后觉得呢?” 姚皇后这才回过神来,不过是一件物什,太后想赐给谁便赐给谁,她哪敢有意见,只有附和的份儿。况且今日姚太后摆明了就是要表明亲近霍思锦的态度,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拆台。 于是,她连忙讪讪答道:“母后说的是。臣妾也想起来,从前陛下赏了臣妾一对翡翠耳坠,想来配这手钏也正好,一会儿臣妾就让人找出来,送与霍大小姐。” 闻言,姚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毫不吝啬地夸了姚皇后一句,“皇后想的周到。” 霍思锦在一旁看得分明,一切都是姚太后的意思,她是万万不能推辞的,立刻谢恩,“娘娘赏赐,臣女心中不胜感激。” 姚太后喜欢霍思锦的识趣儿,拉着霍思锦的手,笑容温和,“怪不得临瑜县主喜欢你,举止落落大方,端庄聪颖。” 姚太后连连点头,“世家嫡女就该这样。” 方才说喜欢,那是故意给霍思锦颜面,意在表明她的态度。而此时的喜欢,却是真心实意了,姚太后最看不上的便是忸怩不识趣儿的小家子气,而这一点霍思锦完全没有,并且不骄不躁,进退举止皆有度,姚太后不由得生出几分喜爱之意来。 姚太后又拉着霍思锦说了一会儿话后,方才容霍思锦告退。霍娴妃本是陪着霍思锦一起来的,自然也同霍思锦一起告辞了。 待到人一走,姚皇后连忙问姚太后,“母后似乎很是喜欢霍大小姐?” 姚太后点头笑道:“是挺喜欢的,哀家本以为她没在京城长大,身边也没有长辈教养,这举止上有些不妥,没想到见了真人才知道,她进退有礼,举止有度,而且为人不骄不躁,要真论起来,这样的女子放在姚家里头,也是出挑的,语若差了她好大一截儿。” “母后,再好那也是霍家的。”姚皇后低声嘀咕道。她到底是做了多年皇后的人,虽然偏心娘家的侄女儿,但也不得不承认姚太后说的是实情。 姚太后啐了她一眼,“哀家当然知道,凤玉,哀家说过你多少回了,你是皇后,一国之母,你的心胸要大度一点。” 姚太后还想数落她,但是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下方最末位的厉氏身上,到底有外人在,数落姚皇后不合适,姚太后这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哀家有些累了,凤玉,你带易夫人去你宫里坐坐。” 易家是姚太后妹妹的夫家,因着这层亲戚关系,姚太后说话也客客气气的,“易夫人,有什么话你和皇后说便是,不打紧。” 言下之意,想求什么只管说出来。易家本是在外做官,如今回朝述职,易家女眷眼巴巴地往宫里递了好几回帖子了,说是给太后请安,实际上肯定是有所乞求的。对于这些,姚太后本也不在意,到底是亲戚,扶持一把也无妨,但是今儿着实累了,没工夫搭理,便都推给姚皇后处理。 厉氏和姚皇后自然立刻起身告辞,人都走了,姚太后这才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这是没过多久,宫人忽然禀告说皇后来了,有急事求见。 第292章 细查,厉氏的来历 姚太后面露狐疑之色,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有急事了? 不多时,只见姚皇后快步走了进来,人还没走近,就疾声道:“母后,出大事了!” “何事慌张?”姚太后脸色微沉,对于姚皇后这般神色慌张的举动有些不满,“你是皇后,要沉稳大气。” 在姚太后眼中,身为正宫皇后,就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是,而不是一点小事就慌里慌张的,不成体统。 姚皇后连忙告罪,“臣妾知错,只是母后,这件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姚太后皱了皱眉。 姚皇后这才娓娓道来,“方才臣妾就瞧着厉氏的神色不对,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回去之后,臣妾一盘问才知道,那厉氏在嫁进易家前曾有过夫婿,只是那夫婿命薄,英年早逝,而那夫婿不是别人,正是霍思锦的嫡亲舅舅。” 这层关系倒是姚太后没想到的,易家的老夫人是她妹妹不错,但厉氏是易老夫人的隔房侄媳妇儿,并不是亲儿媳,厉氏的来历姚太后哪里会关注那么多。 姚太后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事情多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短暂的诧异过后,立马轻描淡写地说道:“本朝从未说过女子不可二嫁,杨家那位既然已经去世了,厉氏也重新嫁了人,就和前头的人没什么关系了。她如今突然见着前头的亲戚,失了仪态倒也是能理解,也没什么打紧的。” “母后,这却是不打紧,打紧的在后头。”姚皇后急了,立马将后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霍思锦不是从小体弱多病,所以养在江州吗?正是杨家在照料她。厉氏曾经在杨家生活过一段时间,因此霍思锦的事情她一清二楚。养在江州那位根本就不是霍思锦,真正的霍思锦一直都在京城。” 听了这话,姚太后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姚皇后这话说的模糊,但却让姚太后瞬间想起了一些传闻来…… “据厉氏交代,当年杨氏生了一对龙凤胎,霍长锦和霍思锦,可霍长锦未及满月酒夭折了,活下来的只有霍思锦。杨氏怕自己的正妻地位不保,就拿了女儿来冒充儿子,并且谎称女儿霍思锦体弱,养在江州。” 姚皇后继而又道:“臣妾记得,霍长锦死的那天,霍家那个庶女口口声声,霍长锦是霍思锦假扮的,只是当时她扒开霍长锦的衣服,众人都瞧着那是个男人,所以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可如今,厉氏也这样说,母后,这件事恐怕另有真相。” 姚太后眯了眯眼,眼角的皱纹甚是清晰,不消姚皇后说,她也想到了这一层。 靖北侯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亦有所耳闻,只是从前她和其他人一样,也认定是霍芷柔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诬陷嫡兄。 姚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厉氏的话未必可信。” 厉氏只是远房亲戚,姚太后对她并无特殊对待,更谈不上信任。 “可是母后,厉氏她也没有理由诬陷霍思锦。”姚皇后目光闪了闪,“厉氏嫁进易家十多年了,和前头的夫家早没有关系了,她也犯不着去诬陷吧?” 随即,姚皇后挺了挺腰,正色说道:“母后,臣妾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霍长锦可是陛下钦赐的世子,我朝规矩,册立世子的必须是男儿,她若真是女子,那岂非是欺瞒陛下。欺君大罪,可不能任由她逍遥法外。臣妾以为,这件事情有必要细查。” 姚太后却没有立刻表态,她沉思了一番后,缓缓说道:“册立女子为世子,若这事儿是真的,那就代表陛下看错了人。而且铮儿对霍长锦极其看重……” 提到楚铮,姚太后突然反应过来,“凤玉,你急急忙忙跑来和哀家说这个,是不是想接着这件事对铮儿做什么!” 姚太后的语气凌厉,对于这个内侄女儿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无时无刻不想废了楚铮,让她的亲儿子楚恒坐上储君的位子。 姚皇后心下一紧,连忙否认:“母后,臣妾绝没有这样的心思,您相信臣妾,就算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也是靖北侯夫人和霍思锦的错,和太子何干,他也只是被蒙蔽了。” “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对于这个说辞,姚太后是不信的。 姚皇后连忙辩解,“母后,臣妾真的没那么想,臣妾只是想着霍思锦女扮男装这么长时间,还得了陛下恩赐,又是做东宫长史,赐封侯府世子,这种种一切怎么看都是在戏耍陛下和太子,若是不把真相查出来,天家颜面合存。而且母后您想想,太子多看重霍长锦啊,竟然把太子印鉴都拿出来给他撑腰,霍思锦是霍长锦一母同胞的妹妹,太子重情,来日回京之后,少不得要对霍思锦有所照拂。若不把真相查出来,岂非继续任由霍思锦戏弄?” 这么一说,倒是让姚太后对姚皇后有所改观了,“你真是这么想的?” 姚皇后双指指天,“臣妾发誓,绝无私心,就算有私心,那也是为了咱们皇室的颜面。” “母后,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厉氏知道,兴许还有旁人也知道。此刻咱们来查,若结果真是这样,那也算是皇室目光清明,总好过有朝一日从旁人口中吐出真相,才晓得陛下和太子被蒙蔽了许多时候。” 姚皇后字字句句不离皇室颜面,而姚太后最在意的也是这个。她沉着脸想了想,随后道:“这件事要查,但是先不要闹大。” 随后,姚太后又嘱咐道:“也先不要告诉陛下。霍长锦身死,陛下可是特意下令安抚过的,若厉氏说的不是真话,肯定会惹来陛下的震怒,到时候易家也会跟着受牵连。你去,悄悄地查,查到任何蛛丝马迹都要向哀家禀告,不许擅自做主。” 虽然姚皇后说得掏心掏肺,但其中有没有她的掺杂私心,姚太后并拿捏不准。不过,为了皇家颜面,必须要查,但该怎么查怎么处置,姚太后必须要亲自过问。 姚皇后都一一应下来,“臣妾都听母后的。” …… 那厢霍思锦并不知宫中发生的后续事情,从福寿宫出来后,霍娴妃又拉着她说了许多话,其中意思不外乎是拉拢她。费了许多唇舌之后,许是见她一概不应,霍娴妃面露失望,随后便让宫人送她出宫了,临走时还不忘让她好好考虑考虑。 霍思锦也真的以为霍娴妃叫她进宫是为了拉拢她,便也没多想。直到两日后,宫中再度来人宣她进宫。 这一次来的人是福寿宫的内侍。 姚太后召见她,还有她的母亲杨氏。 从前靖北侯宠妾灭妻,姚太后曾帮过杨氏,因而在杨氏心中,太后娘娘是个慈祥温善的好人,对于这次召见,杨氏并不紧张,便面带得体微笑,同霍思锦一起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太后娘娘是个极好的人,我早该向娘娘请安问好了。” 杨氏笑着与霍思锦说起从前姚太后帮过她的事情,然而却见霍思锦抿着唇,神色怔怔,似乎满腹心思。 “锦儿,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杨氏关切地问道。 霍思锦摇了摇头,“没什么。” 怕杨氏多想,霍思锦随后又连忙加了句,“可能是昨夜没睡好。” 霍思锦面上虽然微笑着,实则心里很是不安,时隔两天,姚太后再度召见,而且是宣她立刻进宫,连梳洗的时间也不给,姚太后是个极其重视礼仪规矩的人,怎么会这般仓促? 她总觉得宫里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在等着她…… 第293章 恐惧,锦儿怎么办 宫人领着霍思锦母女径直去了福寿宫。 一路上,霍思锦想试探两句,宫人只推说不知,看似恭敬,实则讳莫如深。 宫人的反应让霍思锦心思越发深了,快要走到福寿宫时,凑到杨氏耳边,低声道了句:“母亲,万事有我,您切莫紧张害怕。” 杨氏不解其中深意,疑惑地看向女儿,正想开口询问,那厢宫人提醒道,福寿宫到了。 已经到了福寿宫,杨氏便也不好再开口,只得先压下内心的疑惑。 霍思锦扶着杨氏走进了福寿宫,一进门,瞧见在场的人,不好的感觉顿时再次加重。 “臣妇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 “臣女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 除却姚太后和姚皇后,旁边还有一妇人立在不远处。霍思锦飞快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这妇人她前几天刚见过,也正是在这福寿宫,当时姚太后称她易夫人厉氏。 厉氏也在场? 霍思锦心下一跳,方觉失策,这祸端怕是就在这厉氏身上,如若不然,为何两次厉氏都在场? 这位易夫人厉氏是何人? 霍思锦在脑海里搜寻厉氏其人,可饶是她已经活了两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却对这个厉氏没有一点印象。京城里的官吏她都知道,官家女眷虽不能全认识,但至少也略有耳闻,易厉氏,倒真听过。 不在京城,那么就只可能是京城外的官家女眷了。 就在霍思锦脑海翻翻之际,姚太后出声了,“先起来说话。” “谢太后娘娘。” 谢过恩后,霍思锦抬眸,悄悄观察着姚太后的神色,神色微敛,虽还算平和,但却也不如上一次那般温慈。 霍思锦再将目光悄悄从姚皇后脸上撇过,只见其隐隐可见喜色。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靖北侯夫人你可认得她。”姚太后指了指立在一旁的厉氏。 杨氏看过去,想了想,随即茫然地摇摇头,“请太后恕罪,臣妇似乎不认识。” 姚太后没恼,只淡声与厉氏道:“你自己说。” 姚太后神色不悦,厉氏心跳如擂鼓,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妾身厉氏,在嫁进夫家前,和侯夫人做过一段时间亲戚。” 闻言,杨氏立马想起来了,“你是我弟弟的夫人。”她弟弟英年早逝,生前是娶过妻的,只是奈何走得早,弟媳便回了娘家,往后的事情杨氏就不清楚了。 看着前弟媳,杨氏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她不是不惦记娘家的亲人,只是奈何娘家的人都早早地撒手人寰。 杨氏没往深处想,然而霍思锦却不同,她立马心道不好。“霍思锦”这么多年养在江州,正是杨家的宅子。 厉氏曾是杨家的人,她到底知道多少可说不准。 霍思锦心头警铃大作,织芸织菁姐妹已经接来京城,其他在宅子里曾经伺候过的下人也都一一打发了,却唯独忽略了曾经是杨家人的厉氏。 “母亲慎言。”霍思锦连忙出声,面色凝重地与杨氏摇头,“这位是易夫人,上一次娴妃召见女儿来宫里时,女儿曾见过。” 杨氏不明所以,不过她见女儿神色凝重,当下脑子里又想起方才未进殿时,霍思锦紧张的情绪,顿时也留了心眼儿。心神微敛,与厉氏道:“原来是易夫人,妾身失礼了。”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娘家的兄弟已经逝去多年了,也未曾留下子嗣,说起来厉氏早和她没任何干系了。 “侯夫人……” 上头姚皇后声音急切,只是她刚开口就被姚太后拦下,“哀家有话问侯夫人。” 两后相继出言,霍思锦心里捏了把汗,先前只是五分的猜测,看眼下这场景,猜测便也成了八九分。前方恐是艰难险阻,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霍思锦微低着头,余光悄悄从殿中众人扫过。姚太后面色严肃地坐在上方,一旁的姚皇后看似神色平常,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将其暗喜之意表露无疑,而那位易夫人厉氏则是垂眸低首,教人看不清神色。 她出生时,杨家已然迁出京城,加之舅舅英年早逝,杨家再没剩一人,因而霍思锦对厉氏并不了解,甚至若非今日提起,她都不知道曾经的舅母姓厉。 厉氏,厉氏,可她为何要害她? 上头姚太后沉声道:“杨氏,哀家问你,你可有什么要坦白的?” 此言一出,杨氏与霍思锦均是心下一跳,坦白,那就是有事隐瞒才需要坦白。 杨氏下意识地看了看女儿霍思锦,耳畔忽然传来姚皇后急切地声音,“母后,看她那动作就足以证明厉氏所言非虚了。” 杨氏吓得脸色一白,赶忙把目光收回,“妾身失礼,求娘娘恕罪。” “失礼?”姚皇后唇角扬起的弧度愈发深了,“这是失礼的这么简单的事儿吗?侯夫人,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吧。” 杨氏并不擅长说谎,若非当年形势所逼,她断然不会撒下那弥天大谎。可这谎一撒便是十几年,如今好容易结束了,她的锦儿总算是换回女儿家的装束了,怎可前功尽弃。 纵然是不擅长说谎,也必须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杨氏“茫然”地答道:“娘娘,妾身不知道要交代什么。” 姚皇后一听这话,嘴角那笑容顿时绽放开来,“母后您瞧,侯夫人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呢。”话里话外,火上浇油的意味十足。 在召见霍思锦母女前,姚太后已经认定霍思锦顶替霍长锦之事,心中已然恼怒。只是她想做个温和宽厚的太后,所以便想着给杨氏一个自己坦白的机会,却不想杨氏只装作不知,再有姚皇后的火上浇油之举,姚太后心头怒火顿时点燃。 “杨氏,哀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姚太后怒声道。 杨氏心里吓得打颤,她不傻,厉氏人就在这儿,还不是为着当年她以女替子之事。如今姚太后给她机会让她自己坦白,其中不乏有善意,杨氏从前也得过姚太后的照拂,对这位太后娘娘的感官极好,可这件事她决计不能坦白。 怕露出破绽,杨氏没敢看霍思锦,但满心里想着的却是她。锦儿隐忍了这么多年,费尽心思隐瞒住自己的女儿身,如今好容易苦尽甘来,往后只等着寻一个好人家嫁过去,生儿育女,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这份平静安宁来之不易,不能就这么得而复失。 杨氏悄悄地掐了自己一把,用疼痛提醒自己:不仅不能主动坦白,即便是厉氏把事情捅了出来,她也要死咬着不承认。 后面等待她们母女的是什么,杨氏不知道,但是她深知若是承认了,那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一切前功尽弃。 “侯夫人看样子是不肯主动坦白了。”姚皇后言语间掩不住的得意洋洋,“也对,欺君之罪,这么大的事,侯夫人哪里敢说。既然侯夫人不肯坦白,那本宫替你说吧。” 姚皇后见姚太后也没再开口,知她无异议,这才扬声道来:“你的霍长锦早在未满月的时候就夭折了,于是你就谎称霍思锦是霍长锦,又借口霍思锦体弱多病,留在江州杨家静养。” 不等杨氏做任何反应,姚皇后又开口道:“杨氏,你不用否认,本宫是皇后,若非早已经事情查清楚了,是不会把你召进宫来的。今日召见你,可不是听你狡辩的。” 杨氏脸色煞白,脑子里乱作一团,她该怎么办?她的锦儿怎么办? 第294章 逼问,咬死不松口 “杨氏,还不从实招来!” 姚皇后一声怒斥,吓得杨氏额头冷汗直冒,手脚发软,几乎撑不住,她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被看出了端倪。 “妾身……”杨氏心乱如麻,她本以为那件荒唐的往事已经随着“霍长锦”的死一起过去了,往后她们母女皆可安心过活,全然不想还有今日这般提心吊胆的时刻。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我母亲生性柔弱,紧张之下更是不敢开口,臣女斗胆代为答话。”霍思锦躬身行礼,“皇后娘娘所言之事,本也是和臣女有关,可否容臣女分辨几句?” 霍思锦面色如常,一言一行莫不是镇静如水,姚皇后当即反对,“母后,此女能隐藏身份十余年,可见心机深重,是个巧舌如簧的,可不能让她糊弄了。”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圣明贤达,怎会被糊弄,臣女既不敢,也不能。” 圣明贤达,这四字一出,顿时让姚皇后语塞。她自诩是正宫皇后,自然该是圣明的,可是霍思锦分明就是在拿这话堵她的嘴。一时之间,姚皇后左右为难,若是反驳,那便是说自己不圣明,如果不反驳,那岂不是任由她狡辩? 姚太后也看得出来这一层,她瞥了一眼霍思锦,“你母亲柔弱,你却不同。好啊,哀家倒看看你如何辩解。” “多谢娘娘。”霍思锦依着规矩谢了恩,随后正色说道,“臣女在江州十几年,一直都是住在杨家的别院里,大夫说臣女要静养,所以臣女闭门不出,从未踏出大门一步。至于易夫人所说……” 霍思锦朝厉氏看去,“夫人与舅舅成婚没多久,舅舅就病故了,后来夫人便回了娘家,而夫人为杨家妇时,从未见过臣女,臣女也从未见过夫人。没见过,所以就说臣女不在江州,易夫人,你何以会有这样的猜疑?” 闻言,姚皇后顿时兴奋起来,大喝一声:“好你个霍思锦,三言两语就说这是猜疑了。若不是本宫早就把事情查明了,还真可能被你蒙骗了。” “霍思锦,你从哪里学来的这般巧舌如簧。在太后和本宫面前,也敢诡辩,是谁给你的胆子!”姚皇后眉宇间掩不住的得意,霍思锦从哪里学的,自然不是随她那个柔柔弱弱的母亲杨氏,她父亲靖北侯从来都不待见她,唯一能让她有胆子诡辩的,就只有那个视她为心腹的太子楚铮了。 霍思锦死不死的,姚皇后根本不在乎,由始至终,她的目的都在于楚铮。 姚皇后悄悄用余光看了看姚太后,果不其然,姚太后面色微沉,显然已经动了怒火。 烧吧烧吧,那怒火烧得越旺越好,姚皇后在心头窃喜。楚铮对霍思锦的好,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只要霍思锦欺君之罪已定,那楚铮少不得要受些牵连,她在从中加把劲儿,兴许楚铮的东宫太子之位就不稳了。 “欺君是大罪,这罪名臣女和母亲万万承受不起,臣女若不竭力为自己分辨,岂非死路一条。”霍思锦看出了姚皇后的心思,这件事绝对不能牵连到楚铮,所以就算是死,她也要咬死了她一直都是霍思锦,从未假扮过霍长锦。 “易夫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从前连面都没见过,你为什么要害我?”霍思锦轻咬唇角,面露愤愤不平之意,“舅舅早亡,乃是天意残忍,你何必要把怨恨转嫁到他的外甥女头上?” 厉氏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涨得通红,连忙辩解,“我没有,我没有把怨恨转嫁到你头上……” “你若是不怨,那为何要诬陷我?”霍思锦当即追问。 “我……”情急之下,厉氏差点脱口而出,只是话一出口,又立马收住了,转而朝上方的两后跪下,陈情道:“娘娘,霍大小姐伶牙俐齿,臣妇说不过她,但臣妇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还求娘娘为臣妇做主。” 姚皇后也在一旁帮腔,“母后,事情咱们不是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吗?何必再听霍思锦狡辩。母后仁慈宽厚,但这位霍大小姐却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敢胡搅蛮缠。” 有姚皇后在一旁煽风点火,姚太后显然也动了怒,目光冷凝地看着霍思锦:“霍思锦,哀家再问你一次,这些年你到底在哪儿?” 霍思锦心下也是纠到一处了,厉氏敢把事情捅出来,姚皇后又极力怂恿姚太后,显然是手里握着证据,而不仅仅是厉氏表面上的三言两语。姚太后仁慈与否根本不重要,她女扮男装这么多年,还进了东宫做做长史,颇得太子楚铮看重,条条件件均是大罪,即便是姚太后仁慈宽厚,饶了她死罪,活罪也难逃。更重要的是,她和姚皇后无甚恩怨,而姚皇后却一脚掺进来,显然是另有意图,而这个意图除了楚铮,别无他人。 霍思锦悄悄捏了捏手心,她决计不能认,否则便会连累楚铮。厉氏手里握着什么证据,霍思锦尚不得而知,她已经尽最大可能做到万无一失,倘若还有疏漏,那便想办法把疏漏堵住,如果最后实在堵不住,那她也用不着旁人动手,直接自己了断了,以一己之身喊冤,纵然身死,至少留一个扑朔迷离的悬案,让楚铮不至于陷入麻烦之中。 身前身后事,顷刻之间,霍思锦便想的透彻,只有一样……余光悄悄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她们母女荣辱与共,她若死,母亲也很难活得下去。 罢了,兄长早夭,外祖家也尽数没了,母亲也就只有她了。不管是何种结果,她们母女总归在一处,黄泉路上也不会孤苦无依。 “臣女一直在江州养病,不久前才回到京城。”霍思锦正色答道。 姚皇后猛地一拍手掌,“母后,这位霍大小姐自以为天衣无缝,所以嘴硬的很,依臣妾看,对付这样的人,必须要用重刑,不知道疼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一听到“重刑”二字,杨氏慌了,她连忙跪求道:“娘娘饶命,求娘娘开恩,不要打我女儿,要打就打在我身上吧……” 杨氏吓得眼泪直流,心中充斥着悔恨,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当年鬼迷心窍,怎会有今日,“求太后娘娘开恩,臣妇求您了……” 然而,这一次姚太后并未开口。反倒是姚皇后饶有兴致地看向她,“杨氏,你女儿不说实话,那你来说。” 说吧说吧,把霍思锦女扮男装十多年的事情交代地清清楚楚。只要罪名坐实,那么接下来她便可以顺势把楚铮牵连进去,身为东宫太子,又那般看重霍思锦,霍思锦还在东宫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两人朝夕相处,难道楚铮就真的一点都不知情?知情不报,那便是欺君。若是不知情,那也少不了落得个识人不明的下场。堂堂东宫太子竟然是个睁眼瞎,连男女都辨不清,还当什么太子! “母亲……” 霍思锦刚开口,就被姚皇后厉声训斥,“本宫问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来人,掌嘴!” 立马就有宫人上前,扬起巴掌就朝霍思锦甩去。 “锦儿!” 随即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只是那巴掌没落在霍思锦脸上。 眼瞧着女儿要被打了,情急之下,杨氏也顾不得许多,立马站起来,把霍思锦护在身后,自己生生挨了一巴掌。 “母亲!”霍思锦早知今日不能善了,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因而她也没打算闪躲,却不想杨氏竟然冲上来替她挨了一扎巴掌。 谁也想到,杨氏会突然冲上来,先头甩巴掌的宫人也愣住了。 霍思锦顺势抬眸,正色道:“皇后娘娘和易夫人口口声声说臣女有罪,臣女避居江州,未曾见过外人,身边丫鬟的证词想来也做不得数。但臣女的哥哥在京中十多年,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后来,哥哥为人所害,英年早逝,死前就有人质疑哥哥是女儿身,当场验证,是男是女在场的人都是瞧见的,这总是证据了吧。” “铁证如山,敢问易夫人,你如何反驳?”姚皇后是正宫皇后,霍思锦不能质疑,那么这矛头自然就要指向厉氏了。 第295章 住手,太子回来了 “就知道你会狡辩。”只听得姚皇后冷笑,“霍思锦,你能在京城隐瞒身份这么多年,本宫就知道你惯会花言巧语,早在召见你之前,就把整件事情查的一清二楚。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抵赖。” 又朝姚太后正色提议道:“母后,这母女俩是咬死了不松口,不上刑是不行了,兹事体大,还请母后定夺。” 姚太后已然被姚皇后说动,只是要在福寿宫动刑,内里到底还有几分犹豫,一时间沉吟不语,似在权衡。 杨氏面色苍白如纸,连忙哀求道:“娘娘开恩,求娘娘饶了臣妇母女……” “饶了你们?”姚皇后飞快地接过话去,“这么说杨氏你是承认了。” 霍思锦目光微敛,这刑是决计逃不过了,但纵然受刑,也不能认。 “皇后娘娘不必在诱导我母亲承认这罪名,此等大罪,轻则砍头,重则诛族。没有就是没有,我们母女绝不会认。若是想屈打成招,那只能是白费功夫,霍思锦宁死不屈。” 姚皇后面色突变,这还没打,就口口声声屈打成招了,这分明是在说她行事残暴,当下也顾不得姚太后点不点头了,直接大呼:“来人,上刑!” 皇后一声喊,立马就有宫人拿着板子上前来,重重的板子落在身上,只怕半条命都要没了,杨氏吓得瞬间起冷汗,她苍白的嘴唇嗫嚅了两下。 无论是她,还是女儿霍思锦,若是板子真打在身上,不出十下,只怕命都要去了。杨氏心乱如麻,怎么办,怎么办…… 霍思锦手里同样是捏着一把汗,牙关咬的紧紧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纵然是死,也不能留下后患! 两个宫人将霍思锦母女按住,然后板子高高举起…… “杨氏身子弱,本宫也不为难你。”姚皇后忽然很是“仁慈”地吩咐了句。宫人得了吩咐,便放下了板子,而霍思锦这边,则没那么幸运了。 疼…… 霍思锦下颚咬出了血,她强忍着没呼痛,只微微抬起头来,给自己的母亲杨氏投去一个镇定的眼神。 板子只落在她一人身上,姚皇后看似仁慈,实则是在趁机逼迫杨氏开口。杨氏柔弱不假,板子虽没落在她身上,可落在她唯一的女儿身上,心如何不痛。她甚至想扑上前去,替女儿挡了那板子,奈何宫人拽着她,不许她上前。 “娘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绕过锦儿吧。”杨氏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要打就打我,不要打她……” 姚皇后宽袍微晃,示意宫人先停下,而后红唇翘起,“杨氏,先前给你机会你不要,这会儿知道认错了?果然是板子挨不到身上,不知道疼。” 杨氏没了束缚,立马扑倒霍思锦跟前,见女儿面色雪白,额头上尽是汗滴,满眼的心疼。霍思锦微不可见地晃了晃头。 “还不快说!别再妄想欺瞒太后和本宫。”姚皇后沉声厉斥。 杨氏跪在地上,心乱如麻,眼下这光景,说了是个死,不说也是个死。思来想去,一切的祸根皆因她所嫁非人而致。 若非往日之因,何来今日苦果。 “是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嫁给霍坤。”杨氏恨极了,既恨霍坤,也恨自己。 闻言,姚皇后顿时大怒,“放肆!杨氏,你莫不是以为本宫不会动你!”她满心以为杨氏心疼女儿,情急之下便会将事情认下,只要杨氏认下了,那这事儿便也板上钉钉了,不管霍思锦怎么死咬着不松口,都绝无转圜的余地。却不想,看起来弱不禁风,只会哭哭啼啼的杨氏,竟然也会打马虎眼儿了! 姚皇后深深觉得自己被杨氏诓了,一时间怒火中烧,再也维持不住面部表情,气的整张脸都青了,她自己不知此刻脸色依然可谓是狰狞。 “来人,连同杨氏一起,给本宫打!”姚皇后一声怒吼,宫人们知她依然怒不可遏,当下提了十二分精神,抡起板子往下打 杨氏满目尽是泪,看了看女儿,悔恨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她们母女的性命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霍思锦朝母亲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而后把心一横,缓缓闭上了双眸…… 纵然死,也绝不能让奸人的得逞!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耳畔只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住手!” 随后只觉殿中气息沉重,连空气似乎都稀薄了几分,殿中数人的呼吸瞬间收敛了起来。 这分明是…… 霍思锦倏地睁开双眼,睁开眼眸的瞬间,入目的是玄色锦袍,目光缓缓向上,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容。 是太子殿下,是那个对她照拂良多的太子楚铮。 因着自身经历,霍思锦心性坚韧,从不轻易掉眼泪,然而这一刻霍思锦却觉得鼻头发酸,热泪忍不住地从心间至鼻翼,而后直冲眼眸。 霍思锦强忍住泪意,微微颤声问道:“您……是太子殿下?” 她不知楚铮到底知道多少,但是今时今日这场景,她有必要提醒他,纵然知道也要当做不知道,万不能被人抓住了把柄。 “是本宫。”楚铮的声音略轻。 他刚踏进京城,郑长冬就立刻把霍思锦被太后召进宫中的消息禀告于他。郑长冬深知楚铮有多喜欢霍思锦,便时时刻刻留意着,宫中两后召见,却紧闭殿中大门,郑长冬一听就觉着不对劲。恐有变故,立马将事情如实上报。 时间紧迫,郑长冬没来得及细说,只将霍思锦如今是女儿身一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他得了消息,却未曾禀明楚铮,自知当罚,只等着今日之事一了,他便领罚。 楚铮看着霍思锦,冷冽的神色顿时变得温和了,“有本宫在,你别怕。” 霍思锦眉心微蹙,楚铮自然是听得懂她话里含蓄之意,为何还要把自己牵扯进来? 正欲开口,上头就传来姚皇后尖利的嗓音,“太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太后和本宫冤枉了她们不成?” 许是意识到自己这话阴阳怪气的,太过明显,姚皇后继而又连忙放缓了语气,道:“铮儿,你才刚回来,还不清楚缘由,你是太子,可不能太过急躁。” 这副语重心长的口吻,姚皇后拿捏地甚是到位,饶是姚太后也跟着劝道:“铮儿,坐到哀家身边来,听哀家慢慢给你解释。” “孙儿未经通禀就进来了,还请皇祖母恕罪。”楚铮朝姚太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楚铮虽然语气冷淡了些,但此举甚至得体知礼,姚太后瞧着心里也欢喜,慈爱地摇头笑道:“无妨无妨。铮儿,快来哀家身边,让哀家好好瞧瞧,” 楚铮一直和她不亲近,甚少踏进福寿宫的门,如今他来了,还如此恭敬有礼,姚太后欣喜不已,这个时候更是要抓住时机多多亲近,以修复他们祖孙之情。 然而,却见楚铮道:“孙儿刚回来,还有政务要处理,不便久留,请皇祖母容许孙儿将霍小姐母女带走。” 把人带走? 姚太后倏地皱起了眉头,“铮儿,你平日里太忙,如今又刚从边关回来,怕是对有些事情不太清楚。这个霍思锦,她隐藏身份,在京城招摇撞骗。” 姚太后没直接说霍思锦冒充霍长锦之事,隐晦地提了她在京城女扮男装,言下之意便是告知楚铮,霍思锦此举有损楚铮的威名,一国太子被身边谋士骗了去,传出去岂非让人笑话。 “铮儿,此事就交由皇祖母处置,听话,皇祖母也是为你好。”姚太后正色说道。 楚铮凤眸微抬,从姚皇后面前撇过,“皇祖母自是好心,但旁人却别有心思。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