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宠婚,顾少的心机甜妻》 第一章 小怪物 北城。 夜里两点多。 男式沐浴露混杂着一缕霸道凛冽的气息钻进鼻腔时,南栀悠悠转醒,呼吸很快乱了节拍。 “顾……唔!” 才开口,她的声音就直接被堵住,南栀连忙拉住他,试图阻止,“顾非寒,家里没、没那个了……” 闻言,顾非寒动作微微一顿。 两秒后,他熟练的打开床头第二个抽屉,摸到一片空荡,那里头的东西的的确确一个没剩。 她没撒谎。 南栀听他低咒一声,以为就此逃过一劫,却不想换来的却是他更直接的对待。 总算结束时,天际已经泛起一抹鱼肚白。 南栀听着浴室里的水流声,好一会才缓过些力气,赶在他洗好澡出来之前,拖着疲累的身子起来,步伐艰难的去了隔壁儿童房。 哒—— 走廊里感应灵敏的声控灯随着开门声亮起,照亮了门外笔直站立的人影。 “啊!”南栀尖叫一声,身上薄毯险些掉落下来。 “少夫人。” 阿张嫂反应迅速的按住南栀身上半掉的薄毯,刻薄浑浊的眸子自她布满星星点点痕迹的肩膀一路扫下去,最终停在南栀残留了一丝痕迹的腿上,声音里多了些不悦,“我去给您备药。” 等南栀回神时,阿张嫂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 说来好笑,结婚两年,顾非寒只要回来睡,门外就会有婆婆的人听墙角…… 儿童房。 女儿白嫩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是怎么也看不够的,洗过澡,南栀坐在儿童床边,呆呆看着女儿甜美的睡颜,并没有再回隔壁主卧。 六点一到,南栀按掉闹钟,低头吻了吻女儿,下楼准备早餐。 嘶…… 下楼梯的时候,腰腹那里传来一阵尖锐疼痛,她倒吸口气,白着脸拽紧楼梯扶手,这才险险稳住下跌的身体。 夜里还是伤到了? 南栀捂着肚子若有所思。 好在这阵不适没有持续太久,缓了缓,她才呼一口气,继续下楼梯。 紧赶慢赶,早饭还是准备的有些迟了。 南栀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时,婆婆面无表情的坐在餐桌前,身后站着同样面无表情的阿张嫂。 “妈,对不起,我今天不是故意……” “你是不是觉得每天早上给我这个当婆婆的准备早餐很委屈?”贺华兰厉声将南栀的话打断。 南栀皱眉,“不是的,我只是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不舒服?非寒碰你一下你就不舒服,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勾引他?非寒工作已经很辛苦了,难得回来一趟还要应付你,你想累死他是不是?” “……” 这话说好像夜里的事情是南栀主动…… 可南栀从不觉得,那件事是她主动就能成功的。 结婚两年,南栀自我定位清晰,她充其量只是这个家里的一个摆设、顾非寒偶尔用来打发旺盛精力的工具而已,哪里配让顾非寒花时间应付她? 不过两年下来,南栀也算了解贺华兰的脾气,因此并没有顶嘴硬碰硬,“妈,我下次会注意的。” “哼。” 一拳砸进软棉花,贺华兰又数落几句,这才开始吃早饭,吃两口,她又想起什么,皱眉叫住正要上楼的南栀,“过来把药吃掉。” 闻言,南栀身子微微一顿,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跟着散了干净。 她站着没动。 贺华兰不耐催促,“愣在那里干什么?你耳朵也不好使了是吗?” 也…… 南栀胸口一窒,就连上颚都是紧绷的,“妈,我们有做安全措施,不需要……” “有做?”贺华兰一巴掌将筷子拍在桌上,“阿张嫂听的也看的清清楚楚,根本就没有!” “……”真是慌不择路,南栀将这茬给忘了。 “慕南栀,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今天这避孕药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你已经生下来一个怪物了,难不成还想再生一个,害我们顾家再丢一次人?!” “安安不是怪物!” 南栀绝不容许这样恶毒的词眼加注在自己女儿身上,“她只是听觉有些问题,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会有办……” “够了!一大早不要和我说那些晦气的事情触我霉头!” 贺华兰示意阿张嫂上前,“慕南栀,这药是你自己吃,还是我让阿张嫂喂你吃?” 南栀眼眶通红的站在那里,一瞬间巨大无力感冲上心头,她知道已经逃不过这劫,以免再听到更多侮辱安安的话,她拿起药塞进嘴里,然后用力咽进喉咙,最后张嘴给阿张嫂检查,“现在可以了吧?” 阿张嫂点点头。 ———— “呕——” 楼上,南栀直奔儿童房,然后一秒不停的扣着喉咙趴在马桶上呕吐起来。 好在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化开的胶囊很快冲出喉咙,南栀微微松一口气,抬手按下马桶的冲水键。 哗啦啦—— 南栀在冲水声中撑着马桶艰难站起身,刚转身便撞上一双冷情沉寂黑色瞳孔,错愕之下,腿一软,狼狈的摔坐在马桶上。 他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南栀努力压下眼中慌乱,故作轻松的拍着胸口站起身,“你吓我一跳。” 闻言,顾非寒斜靠在门上,抿着薄唇没说话。 南栀索性背过身去,弯腰在洗手池边漱了漱口,但嘴里那阵酸苦的味道好像怎么样冲刷不掉。 “你今天不上班吗?”南栀拿着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回过头去看他。 “嗯。”他总算应一声。 淡淡的音节,将气氛弄得更紧绷。 幸亏他不常回来…… 不然光应付他,就够她折寿二十年! 南栀苦中作乐的想着,刚要从他身边过去,手腕却被拽住了。 “怎……” “为什么吐?” 没半点拖泥带水,顾非寒眉心微皱直切要害。 南栀心里咯噔一声,同时微微松了口气,好在他似乎没有看见她抠喉咙催吐的动作,“我只是有些着凉肠胃不舒服所以才……” “最好是这样。” 顾非寒凉薄的黑眸并未从她脸上移开,顿了顿,声音里已经全是警告的味道,“慕南栀,你没忘记自己不可以再怀孕的事情吧?” 第二章 她认生 时时刻刻有人提醒,只要他回来,只要他俩躺在一张床上,贺华兰就会如临大敌,从听墙角的阿张嫂到第二天的避孕药…… 这么大的阵仗,她想忘也不敢忘。 可…… 她现在的情况算不算是天有不测风云? 南栀有苦难言,身体里神经根根紧绷,快要崩溃,“顾非寒,是不是连你也觉得安安她是个怪物?” 顾非寒眉心褶皱加深,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既然这样,那就请你从现在开始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你不碰我,比什么避孕措施都有效!” 手腕上力道突然加重。 南栀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男人冷怒沉沉的嗓音已经迎面砸下来,“慕南栀,你以为我非碰你不可?” “当然不是,你放心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南栀不怕死的回击。 这段婚姻关系中,南栀一向乖顺,说起争吵这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当然,这也得归功于他一年到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回来也是嫖客一样,睡一觉,隔天早上穿上裤子就不见人影了。 她突然刺猬一样逮哪扎哪,算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顾非寒盯着那张隐忍倔强的巴掌大小脸,黑眸没预兆的缓缓眯了下,有那么几秒钟的冲动,想在这卫生间里试试,她是不是真那么不屑被他碰。 咚! 僵持中,外间传来一声闷响,顾非寒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南栀已经挣脱被他拽着的手腕,推开他一脸慌张的跑了出去。 “安安!” 卫生间出来,南栀看见坐在地上张着嘴却发不出正常哭声的女儿,眼睛一下就红了。 小丫头这一下摔的有点狠,额角肿起好大一个包,刚刚那声闷响应该就是她从床上栽下来的声音。 “啊……” 那哭声小小的,像是生锈钝了的锯子一下下锯在木头上的声音,闷沉刺耳,南栀心疼的将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后背,女儿渐渐安静下来,她却在不知不觉间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过分压抑的情绪一旦爆发,是很难轻易止住的。 怕女儿发现她哭,南栀咬紧唇瓣没哭出一点声音,却忘了,她的心肝,怀里这个宝贝,压根听不见一点声音。 糟糕透顶的现实—— 还差两天就满十九个月的安安是个聋哑儿童。 “摔得很严重?” 她抱着女儿哭成那样,顾非寒做出如上判断,走过去伸手接女儿,“我看看……” 等南栀回神的时候,孩子已经被他抱去了。 从没抱过孩子的男人动作有些笨拙,但那双手臂稳健有力,等抱稳,他便单手托着女儿臀部,腾出一只手去查看女儿额头上的伤。 安安的残缺,注定她要比一般孩子更加敏感没有安全感。 “啊……” 陡然被一个‘陌生人’抱在怀里,小家伙下意识扭着身子躲过顾非寒往她额头方向去的大手,可能是以为南栀不要她了,嘴一撇泪珠子直往下滚,扯着嗓子又发出那种不正常的哭声来。 “大早上的嚎什么丧?!” 南栀的心都要被哭碎了,只是她还来不及抱回女儿,贺华兰刻薄的嗓音已经在儿童房响起来。 只有这种时候,南栀才会庆幸安安什么也听不到。 贺华兰大概没想到顾非寒也在儿童房,错愕之余,视线毒辣的往南栀身上扫,从头到脚,确认她衣着整齐,没有勾引过顾非寒的痕迹,这才放心。 大人之间各怀心思,一时间儿童房里只剩安安怪异的哭声。 “你怎么就知道哭?” 贺华兰一句话还没说完,不断挣扎的安安突然在顾非寒脖子里抠出一道红痕,见状,贺华兰嗓音猛地拔高,“慕南栀你还不快把这坏东西抱走?!我真搞不明白你是怎么当妈的,她哭成这样你就只会站在旁边当观众?” “把她弄哭的人并不是我。” 不是没有脾气,过分压抑总会反噬,南栀神情冰冷,伸手重新抱过女儿时,那声冷笑脱口而出,“会哭只是因为她认生。” 果然,到她怀中,安安依赖的趴在她肩膀上,哭声一下止住了。 像是害怕再被抱走,那两段莲藕般白嫩的手臂紧紧圈着南栀脖子不肯松开。 南栀没有再看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顾非寒,只是转身拿上女儿的外套,“我带安安下楼吃早餐。” “非寒你看看她,她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你现在知道妈这两年日子有多不好过了吧……” 贺华兰这才回过神来,委屈哒哒的抬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你不要嫌妈多嘴啊寒川,你刚刚怎么可以抱那个晦气鬼?这回头要真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是后悔都来不及的,不行,你立刻跟我去趟佛堂,菩萨面前祷告祷告也好将那些邪祟给吓走!” 门外,南栀下意识加快脚步,不想再听那些恶心的编排。 其实她更害怕从顾非寒口中听到同样恶毒的话…… 门里。 “不干净的东西?” 顾非寒抽走手腕,脸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差,“妈,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 “非寒,你听妈的话……” “这些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遍!” 贺华兰撇了撇嘴,到底还是在顾非寒充满警告的眼神中不怎么甘心的噤了声,后者脸色未见好转,他抬手按了按脖子里那道抓痕,不知怎么满脑子都是‘认生’二字,紧接着女儿紧紧抱着南栀脖子的模样浮上心头,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猜那一刻那个女人一定很……得意? ———— 安安的早餐是一小碗煮的软烂的面条和牛奶,小丫头最近有些挑食,吃饭和打仗一样,面条吃两根就不肯再吃,脑袋扭来扭去躲避喂食,一来二去她还以为南栀在和她玩游戏,成功躲避几次就咧嘴笑,洋洋得意的小模样惹得南栀哭笑不得,也是被折腾的完全没脾气。 “小坏蛋,妈妈准备了这么久的你也不爱吃!” 南栀戳了戳她脑袋上的冲天炮,奶瓶塞给她,这次倒没挑,胖嘟嘟的小爪子抱着奶瓶,小嘴一撮一撮吸着奶嘴喝起来。 南栀看着碗里的面条发愁,“顾安安,老实交代,你这么挑是不是遗传了你爸?” “慕南栀,你在女儿面前一向这么诋毁我?” 男人毫无预兆的出现,餐桌对面拖了张椅子坐下,皱着眉头静静看她。 第三章 矮胖小冬瓜 “慕南栀,你在女儿面前一向这么诋毁我?” “……” 第一次背后说他坏话就被抓包…… 南栀尴尬的要命,而且结婚到现在他们根本没有一张桌子吃过饭,她怎么知道他会突然出现? 顾非寒手指没耐心的在桌面扣两下,“说话。” “……我不挑食。”南栀勉强挤出几个字。 “所以?” “我只是进行合理的推测,毕竟安安也是你女儿。”有理有据,南栀觉得自己这个解释很到位。 “嗯,合情合理。” “……”算是过关? 佣人恰好为顾非寒送上早餐,样式丰盛摆盘精致,是南栀在这个家里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他开始用餐。 南栀三两口将安安吃剩的面条吃掉,然后抱着女儿离开餐厅。 楼上。 刚到卧室就听见自己手机疯狂在响。 “栀姐你可算是接电话了……”电话那头快急哭的样子。 南栀皱眉,“什么事,你慢慢说。” “是这样的,十点半城东那边有个很重要拍摄,模特档期好不容易才安排下来的,可刚Lisa过去的路上出了车祸,栀姐你能不能帮忙救下场?” “能是能,可我……”南栀看一眼安静撕纸玩的女儿,有些犹豫。 “栀姐,今天这个拍摄给你双倍酬劳,你就帮帮忙啦好不好?” 双倍…… 南栀没出息的心动了,“好,详细地址你发我手机上。” 到十点半还有时间,南栀简单收拾了下,准备将女儿送去她娘家妈妈那里呆一天。 “非寒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点?”经过餐厅,贺华兰的声音率先传进耳朵里。 开放式的餐厅,所以南栀想忽略里头的情形都难。 彼时,男人正在擦嘴,视线不期然的对上,他将毛巾放在一边,这才有空理会贺华兰,“据说我挑食。” 南栀:“……” ———— 嘉江小区。 “妈,我接了个拍摄工作,你帮我带安安一天。”南栀抱着在路上睡着的女儿进门,直奔卧室。 南栀刚将安安放到床上,高漫秋就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你听说没有,你哥嫂最近吵得很凶,弄不好怕是要离婚!” 哥嫂…… 慕明朗和罗湘湘。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这两个人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给安安盖好被子,南栀直起身子面无表情的往外走。 “喂,慕南栀,我在和你说话,你这什么态度?” 高漫秋追上来,一把扯住南栀手臂,“他们要是离婚分的可是慕家的财产,你好歹姓慕,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 “不然呢?我记得爸的遗嘱上说的很清楚,除了这套房子以及每个月两万的赡养费,其余和咱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你……” “我不争气?” 南栀眼底浮上一抹讥诮,“是不是我再把另一颗肾也贡献出来,让你拿去慕明朗那里继续换钱才叫争气?” “小栀,妈妈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你知道的,妈妈当初也是没办法……”说到这个,高漫秋有些理亏的缩了缩肩膀。 没办法? 不是的…… 她只是贪心又自私。 这句话南栀到底没有说出口,她抽走被捏住的手臂,说了句‘照顾好安安’便大步往外走。 一路走到楼下,南栀步子才缓下来。 算起来这套房子还是父亲送给她的成人礼,中档小区,对住惯了豪华别墅的高漫秋来说确实寒酸的过分。 可是怪谁? 如果不是她炒股成瘾血本无归,慕明朗给的别墅以及五百万原本足够她大手大脚安度晚年。 至于慕明朗…… 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 下午三点,顾家。 顾非寒的车子开进车库,下了车就觉得别墅里安静的有些过分。 贺华兰不在,而且一路进门竟然没看见半个佣人的影子。 自己倒了杯水喝,预备打个电话才想起来手机还落在车里,顾非寒从厨房出来,经过客厅,余光不经意扫过楼梯,脚下步子顿住。 楼梯上方,浑身湿漉漉的矮胖‘小冬瓜’不知死活的接近楼梯边缘,光溜溜的小肥腿一脚踩空…… 顾非寒心里咯噔一声,本能的往楼梯上冲。 软绵绵的小身子落入怀中,撞上女儿明显哭过湿漉漉的大眼睛,顾非寒心头闪过片诡异的柔软,但很快被怒火填满。 慕南栀在搞什么? 她就是这么照顾女儿的? 如果不是他正好回来,那刚刚……后果不堪设想! 一改早上的认生不配合,安安小手紧紧抱住顾非寒,小小的身体在发抖,她嗓子似乎是哑了,张着嘴连那种不正常的哭声也发不出来。 才三月份,她身上就一条棉质小背心,还是湿的! 顾非寒光火的抱着安安往卧室走。 “慕南栀,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怒腾腾的眸子在房里扫一圈,没看见半个人影。 安静。 没人回应。 所以他回来之前,偌大的别墅里只有怀里这个不到两岁的小冬瓜? “谁把你一个人丢在这的?”顾非寒将安安身体转过来,和她说话。 安安脑袋上的头发也是湿的,乱糟糟黏在脸上,大眼睛里蓄满要掉不掉的泪水,她看着男人嘴巴一张一合,神情懵懂不明所以。 她听不见。 顾非寒头疼的叹了口气,有那么几秒钟的手忙脚乱。 大眼瞪小眼。 顾非寒大手轻轻盖住安安还没他巴掌大的小脸,盖住又拿开再盖上…… 电视里好像是这么逗孩子的? 果然有用。 小冬瓜咧了咧嘴,眼睛无声的笑成弯月牙。 见状,顾非寒不禁松一口气,抱着破涕为笑的小冬瓜去儿童房换衣服。 ———— 拍摄不如想象中顺利,结束时已经晚上七点多。 上午刚到拍摄现场手机就没电关机,第一次离开女儿这么久,一结束,南栀就火急火燎的往回赶。 “妈,你怎么在这,安安呢?”小区外面,南栀看见明显也是刚从什么地方回来的高漫秋,赶忙叫出租司机停车,却没看见安安的小身影。 “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吗?你舅舅那里出了点事情,我不方便带着安安,就把她送回顾家去了。” “你把安安送回去了?!” “你冲我吼什么?你婆家那么多佣人还能带不好她?倒是你舅那个事情有点棘手,你看你能不能找女婿帮……” “如果他们会好好带安安,我怎么还会把她送来你这里?”没等她把话说完,南栀反问一句,一秒也不敢耽搁的重新拦车离开。 第四章 顾非寒才是受害者 顾家。 才进门,南栀就感觉家里氛围很不对。 “阿张嫂,我们也是听老夫人命令行事,您再帮我们求求情好不好?” “是啊阿张嫂,我们都在这做了这么多年了,一时半伙你让我们去哪里找待遇这么好的工作?” “也就您能在老夫人那里说得上话了,您……” “行了行了,这事儿你们就自认倒霉吧!”阿张嫂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几个人在厨房里,完全没察觉南栀从外面进来。 “再说开除你们的是少爷不是老夫人,你们让我找谁求情去?”阿张嫂从厨房出来。 南栀正好同她打了个照面,“阿张嫂,安……” “哟,我们养尊处优的少奶奶可算是回来了!” 阿张嫂阴阳怪气的把南栀的话打断,“我还真没见过您这么当妈的,自己出去逍遥快活孩子就往家一丢,现在连累一帮人丢了工作,您高兴了?造这么多孽,也不怕那小丫头遭报应!” “说完了?”南栀面无表情的上前两步,站定。 “我……” 啪! 顾非寒因为安安一个人被锁在家的事情发了好大的火,别人是直接被开除,阿张嫂则是被扣半个月工资,这口怨气她咽不下去,何况她一向将南栀当软柿子捏惯了,没想到她会反击。 南栀一脸冷然,扇麻的掌心捏成拳头,“安安会不会遭报应我不知道,但是你乱嚼舌根的报应已经来了!” “你、你敢打我?”阿张嫂颤巍巍的抬手捂住肿起来的半张脸。 “为什么不敢?” “慕南栀,打狗还要看主人,你……” “对,主人打的就是你这条狗!” 南栀并不恋战,眼神凌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几个佣人,“安安呢?” “楼、楼上……” 主卧没人,南栀直奔儿童房。 “顾安安!” 才要进门,男人愠怒沉沉的嗓音率先传进耳朵,南栀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推门进去,“安安……” 结果愣住。 甚至,南栀已经想象到家暴现场的画面,可推开门看到的却截然相反,并且好像顾非寒才是受害者…… 顾安安这个小混蛋恐怕吞了熊心豹子胆。 睡觉都不怎么画地图的人,竟然尿了她老子一身…… 父女两个无声对峙,顾非寒瞪着一脸懵懂无辜的女儿,额角青筋凸起,偏偏无处发泄。 “慕南栀,你准备在那看到什么时候?” 额…… 南栀觉得自己简直是炮灰本灰! 不过她没顾安安的胆子,回神,立刻把女儿抱过来,“我带她去洗澡。” 卫生间。 检查一遍,确认除了好像哭过眼睛有点肿,安安其余一切完好,南栀跳到喉咙口的心脏这才算是彻底落回原处。 不过这一身穿的是什么鬼? 大红配大绿……也就算了。 小毛衣前后穿反,小裙子乱糟糟的缠在腿上,最夸张是两只不一样的袜子…… “小可怜,麻麻不在的时候你都经历了什么?”南栀哭笑不得的放好洗澡水,小丫头却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 没办法,南栀只能就这么抱着她洗。 澡没洗好安安就趴在她肩膀上睡着了,南栀将她塞进被窝,确认她暂时不会再醒,起身回卧室处理自己身上帮安安洗澡时几乎完全打湿的衣服。 她进门的时候,顾非寒恰好洗完澡出来,他仅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头发还在滴水,灯光下,晶莹夺目的水珠一路往下,经过完美无可挑剔的肌理,到达窄腰,最后没入浴巾消失不见。 南栀视线像被什么烫到,飞快撇开。 “我去洗澡。”南栀逃难一样往浴室冲。 半路被人截住,男人大手拽住她手臂,沉黑的眸子扫过来,眸底透着审视和不悦,“今天干什么去了?” “我临时有个工作,所以……” “比顾安安还重要?” “……” 怎么好这样比? 南栀的好脾气透支的差不多,更何况累了一天到这会她真有些精疲力尽,“顾非寒,我很感谢你今天帮我照顾安安,但你也用不着这么阴阳怪气,你放心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会把一切调节好。” “下次?你以为顾安安有几条命?”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南栀不免想起进门的时候,“你为什么开除家里的佣人?是不是他们对安安做了什么?” “就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 南栀越发糊涂,他却直接丢来一句警告,“如果你不想要顾安安,我可以把她带走。” 她不要安安? “顾非寒,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什么叫把安安带走? 他要把她的心头肉命根子带到什么地方去? 光是想想,南栀已经觉得受不了,“我承认今天确实是我失责,那你呢?作为安安的父亲你又真的尽到过半点当父亲的责任?是,她尿在你身上你生气,可但凡你对自己的女儿上点心,就应该知道有个东西叫尿不湿!” 他不知道。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说来讽刺,结婚以来,南栀这还是第一次在十二点之前见到他在家。 有时候南栀甚至会想,他究竟知不知道她给他生的孩子是男是女? “顾非寒,我早就不奢侈什么了,安安也一样,所以既然你已经当了两年的嫖客,那就请你干脆把这个角色扮演到老到死,也请你不要再对我和我女儿的事情指指点点,因为你真的不配。” 不想哭的…… 可眼眶还是一阵发烫,控制不住。 “嫖客?” 顾非寒眼底染上一层阴翳,声音里更是已经没有半点温度,“慕南栀,谁准你……” 他抬手捏住她下巴,逼迫她抬头,意料外对上她一脸泪痕交错,嗓音微微一顿,心口像被什么蜇了下,莫名烦躁,“被说的是我,你哭什么哭?” 浑身是刺,伶牙俐齿。 这和他印象里软弱乖顺的小女人简直两个极端。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南栀眼泪彻底汹涌成河。 “该死!” 见状,顾非寒爆了句粗口,大手不由分说往她脸上抹,“慕南栀,不许再哭了!” 结果眼泪越擦越多,顾非寒耐心疾速耗尽,索性手臂一伸将她捞起又抛下。 “那你干脆哭个够!” 身下大床晃动,南栀惊魂未定,他已经整个压下来,恶狠狠咬住她嘴唇…… 第五章 罗湘湘 南栀真的一直在哭,后来甚至是哭着睡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睡着后她做了个很不好的梦。 “安安!” 后半夜,南栀尖叫着睁眼,不好的预感驱使着,她甚至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匆忙抓了件衣服套上,就往隔壁儿童房跑。 顾非寒向来浅眠,这阵动静足够叫他清醒,他起身追过去的时候,南栀狼狈跌跪在儿童床旁检查安安额头的温度。 很烫…… 脸上起了一片的红疹子。 掀开被子,解开小睡衣,身上也全是。 “顾非寒,安安今天是不是接触过什么小动物?”南栀视线短暂移开,抬头看向刚进门的男人。 “傍晚邻居家的狗跑进院子,安安那会在院子里玩。” 顾非寒走上前,显然也看见了安安身上的红疹,皱眉,“究竟怎么了?” “你竟然让她和狗玩?安安对狗毛过敏你知不知道?!”丢下这句,南栀不敢再耽搁,用毛毯将女儿裹好一把抱起,然后直接往外走。 狗毛过敏? 顾非寒的确不知道。 南栀走到门口,肩膀被按住,“你还想干什么?” “你预备就这样去医院?”顾非寒不由分说将女儿从她手中抱走,“去把鞋子穿好,还有外套,我先下去发动车子。” 南栀原本不想把安安给他。 “慕南栀,如果你想让顾安安病情加重,那就继续在这种没所谓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南栀这才妥协。 主卧,南栀用最快的速度穿好鞋子外套,已经走到房门口,想到什么,又折回拿了件男士外套,这才下楼。 楼下。 顾非寒刚好将车子从车库开出,南栀过去接过佣人手里的孩子,坐上副驾驶。 车子直接开出去,车速很快,但顾非寒开的很稳。 大概实在难受,中途安安醒来过一次,眼泪流个不停,嗓子哑了,呜呜咽咽,像是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受伤小兽。 她一哭,南栀也想哭。 人就是这样奇怪,以往安安生病,比这更危急的情况不是没有过,她一个人跑前跑后,从来没哭过。 可这会…… 南栀听着边上男人有条不紊给医院打电话安排着什么的声音,像是突然有了脆弱的理由,眼角一酸,下意识侧头看窗外。 慕南栀,你怎么敢依靠他? 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顾非寒只开了十多分钟,车子一停,就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迎上来,车门打开,其中一个抱过安安,一群人往回走。 急诊室。 “顾总,小患者的症状并不只是简单的宠物毛发过敏。”检查过后,医生出来说诊断结果。 南栀眉心一跳,“那安安她……” “夫人请放心,不是什么大毛病,小患者高烧是由水痘引起的,等下先吊水退烧,只是患者年龄太小,得不离人的看着,以防她用手抓挠引起感染甚至留疤。”医生耐心的交代注意事项,“病房已经准备好了,二位请随我来。” 安安被护士抱着,在哭。 南栀想要抱回安安,却有一双大手更快一步。 经过下午的相处,顾非寒和安安像是对彼此都熟悉了些,至少安安已经不排斥让他抱。 南栀一路跟着,看女儿没精打采的趴在顾非寒肩头,心绪复杂至极…… 病房。 吊着水,护士细心的在安安身上冒出的水痘上涂了止痒药水,然后又轻声交代了几句什么,等她离开时,南栀扫一眼窗外,远处天空已经泛起一片浅浅的鱼肚白。 病房里突然安静的可怕。 “顾……” “我去买早餐。” 两人同时开口,南栀嗓音被他压下,“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安安吗?没有的,她只是有些挑食,你按照医生说的,买些口味清淡软烂的,最好是米粥面条之类的,回头再给她泡些奶粉就是。”南栀愣了下,如实回答。 “嗯。” 顾非寒了然的点了点头,末了,又问,“你呢?” “啊?”南栀确实没有反应过来。 他这次还算有耐心的将问题补充完整,“早餐,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的。”南栀有那么几秒钟的受宠若惊,因为这两年来只有她伺候贺华兰吃早餐的份。 顾非寒眉头微微皱了下,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大满意,但也没再说什么,直接跨步往外走。 “顾非寒。” 南栀下意识喊住他,起身追上去,“你把外套穿上,外面冷。” “嗯。”他接过,一边穿一边往外走。 房门开合,外头脚步声远去,南栀有些出神的站了会,返回病床边重新坐下,她谨记着医生的叮嘱,看着安安不敢睡。 这一等,两小时过去。 窗外天光大亮。 安安药水吊完,烧退了些,但还有些低烧,蔫蔫的躺着,小手开始不安分的往脸上身上抓。 哄不住,南栀只能将她抱在怀里,用这种方法固定着她的双手不让她乱动。 顾非寒还没有回来。 南栀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往房门方向看,但次次落空。 生着病而且到现在没吃东西,九点多,安安越闹越凶,感觉身上前不久稍稍退下的热度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安安乖哦,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南栀一面手忙脚乱的哄着,一面在担心那个说是去买早餐的人,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还是……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故? 毕竟他也几乎一夜没睡,疲劳驾驶很容易…… 南栀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出一身冷汗,她不敢再往下想,想打电话,才发现出门匆忙,自己手机钱包都没有带。 只能抱着女儿去护士站找人借。 说来讽刺,虽然一次没有打过,但顾非寒的手机号码她记得比自己的还清楚…… 拨号,等待。 很快接通。 “顾非寒,你……” “南栀吗?是我。” 云朵般绵软好像风一吹就散的柔弱女声传进耳朵,南栀嗓音戛然而止。 那个声音…… 南栀身体微微僵硬,良久,才沉沉呼出一口浊气,找到自己的声音,“大嫂,顾非寒现在和你在一起么?” 第六章 你在和我闹脾气么? “大嫂,顾非寒现在和你在一起么?” 如果没在一起,电话怎么会是罗湘湘接听? 问完,南栀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愚蠢。 但罗湘湘的声音已经传过来,没否认,“阿寒刚被医生叫走了,你有事情的话,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好吗?” “不用了,我问别人借的手机。” 南栀下意识拒绝,话说一半才觉得不对,“医生?” “嗯,我住院了,和安安在同一家医院,方便告诉我安安在哪个病房吗?等下我去看看她。” 原来如此,怪不得顾非寒一去不回。 那是罗湘湘…… 她和安安两人的分量加起来也比不上。 “南栀?”许久没听见她回答,罗湘湘喊她名字确认她有没有在听。 南栀这才回神,“不必了,安安得的是水痘,会传染。” 说完,她正要挂电话—— “对了南栀。” 罗湘湘喊住她,“阿寒是不是将我们两个病房的早餐送错了,我这边东西好多,一个人根本吃不完,你那边够吃吗,有几样我没动过,我让人给你送去好不好?” 送错? 南栀不傻,不是听不出这话当中的挑衅。 她没理由再去受这口窝囊气,“不用了,还有大嫂,如果你实在吃不完,我可以打电话让大哥过去陪你吃。” 这次,南栀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按下挂断键。 她没真给慕明朗打电话,而是在征求了手机主人的同意之后,拨下了另一串号码。 另一边。 罗湘湘病房。 “罗小姐,这些早餐……” 年轻小护士一脸为难,“顾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将这些送到十二楼慕小姐那里,可您……” 霸占着这些早餐是几个意思? 后半句,年轻小护士没敢说,毕竟她知道这位罗小姐的身份不一般。 但是她刚刚电话里说的话太奇怪了…… “还想做这份工作就给我把嘴巴闭紧!” 罗湘湘瞪她一眼,目露警告和威胁,“要是让我知道你嘴里说出过半个字不该说的,后果自负。” 二十多分钟后,顾非寒从医生那里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他还没来?” 他问一句,却在瞥见桌上食物时皱眉,“这些吃的怎么回事?” 他明明是让护士送去南栀那边的病房。 “啊?” 闻言,罗湘湘咽下口中的食物一脸无辜,“不是你让人送来的吗?” 意识到护士可能会错了意,顾非寒抬手按了按鼓胀的太阳穴,脸色更差。 “所以这不是给我的吗?我就说量怎么这么多……是给南栀的吗?有几样我没有动过,你要不要现在送过去?” “不必。” 顾非寒语气淡漠的回一句,然后伸手去拿床头柜上不久前借给罗湘湘的手机,预备让助理另外送些早餐过来。 “对了阿寒。” 见状,罗湘湘才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南栀来过电话,是我接的……我怕她误会,你还是和她解释一下吧。” “有必要?” 顾非寒低头拨号,闻言,头也不抬的开口,“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是可以被误会的。” 话音落下,不等罗湘湘回答,他已经迈开长腿,直接朝房门方向过去。 病房门开了又关,罗湘湘的视线始终追随着男人过分冷漠的背影,直到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一面冰冷门板。 没有什么可以被误会的…… 他语气磊落且理所当然。 那么,他们的从前呢? 他是全都忘了还是彻底不在乎了? ———— 顾安安小朋友一贯乖巧,除了生病和吃饭的时候。 但偏偏眼下这两件事碰到了一起…… 南栀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好不容易喂进去两口,没留神,她就直接连本带利的吐了出来。 “要死,她吐我身上了!” 高漫秋恰好坐在床边讲电话,冷不防身上多了一滩呕吐物,她尖叫着站起身时带倒了身下的椅子,哐啷响声压不住她的尖细嗓音,“慕南栀,你妈我可就只剩这一件拿的出手的大衣了,现在弄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安安被吓到,眼眶抽红,但小嗓子早就哭哑了,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人仰马翻。 南栀心底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到达极限。 甚至根本无暇顾及是不是当着女儿的面,濒临爆发边缘—— “衣服脏了就拿去干洗。” 男人没有温度的嗓音突然响起,不久前进来换药的护士出去的时候似乎没有把门关好,他进来的时候甚至没有人察觉。 等南栀回神,顾非寒已经将安安从病床上抱起,低头安抚之际,没忘记应付高漫秋,“我倒是不介意为岳母多添置几件体面的衣服,岳母自己去挑,报我名字就可以,这么处理够为我女儿赔罪了么?”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北城几家高端商场皆是顾氏旗下产业,高漫秋顿时喜笑颜开,脸上哪还有半点不愉快? 不过…… 她之前一直以为女儿女婿两口子感情不好,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她想的那回事。 高漫秋眼珠一转,顿时有了别的心思。 “非寒啊,我这里还有一……” 扣扣! 高漫秋一句话没有讲完,病房门冷不防被人叩响。 门外是顾非寒的特助白川,“顾总,这是您要的早餐。” “放下吧。” 顾非寒应一声,然后又吩咐,“高女士要去一趟商场,你回公司的时候顺带送她一程。” “是。” 白川自然听明白了顾非寒的画外音,于是放下东西立刻回过身对高漫秋做了个‘请’的手势,“高女士,请随我来。” 不久前话没说完,高漫秋心有不甘。 但是一想到可以去商场血拼,她又立刻将那件事抛诸脑后,高高兴兴跟着白川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安安趴在顾非寒肩膀上还算乖巧,见状,南栀上前给她擦了擦嘴角,打消将她抱过来的想法。 “去吃东西。”擦到一半,顾非寒接过她手里的湿巾。 南栀也没和他抢,按了呼叫铃叫护工进来更换床单,弄完,她从床头柜上各式早点中拿起高漫秋送来的那个保温桶,然后走到病房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将保温桶里的粥倒了些出来,自顾自的喝。 折腾到现在,南栀的确饿了。 白粥什么味道也没有,甚至连咸菜也没有。 喝两口,米糊一样的粥好像粘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一阵干呕到了嘴边,南栀小脸发白,强撑掩饰之际,手里的碗被抽走。 顾非寒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捏着那只碗,居高临下,面露不悦,“慕南栀,你在和我闹脾气么?” 第七章 她还真是会诛心 原来在他眼里,她竟然是个自我感觉这么良好的人? 敢和他闹脾气。 南栀强自压下涌到喉咙口的那阵干呕和不适,语气平静的陈述事实,“是你叫我吃东西的。” 她现在吃了,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我叫你吃的是这个?”顾非寒盯着她不痛不痒的模样,心里蓦地烧起一股无名火。 南栀垂眸,“我喜欢吃这个。” 高漫秋熬的粥是难以下咽,但至少不是罗湘湘吃剩下的。 “喜欢?” 像是一记重拳砸进棉花,顾非寒生生被她气笑,然而他脸上温度却丝毫没有回暖,“那你就好好吃个够!” 碰! 不久前从她手里抢走的碗被他重重的摆在沙发边的茶几上,风卷残云的怒火烧到床头柜上,挺大一阵动静,护工敲门进来的时候,恰好瞧见顾非寒将床头柜上的早餐尽数扫进垃圾篓。 病房里氛围很不对。 年轻的小两口明显是在闹矛盾,男人气场过分强大,护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按照南栀的吩咐开始更换床单。 只有什么都听不到的安安全然未觉大人间的古怪不睦,她蔫蔫趴在顾非寒肩头,任由他带着去阳台上透气。 沙发上,南栀重新拿起那只小碗,眉眼低垂,强逼着自己将没有任何味道的白粥往喉咙里咽。 护工将床单换好出去的时候,南栀刚好将一碗粥吃完。 很不好的感觉,前不久被她强行压下的那阵干呕始终蠢蠢欲动,她看一眼阳台方向,见那人背对自己,在那声干呕再次冲出喉咙之前,她拿着脏掉的碗筷起身出去。 病房里有独立的卫生间,但是保险起见,南栀并没有用。 走廊尽头。 ‘呕——’ 南栀一脚迈进公共卫生间,连手里碗筷也没来得及放下,便趴在水池上呕吐起来。 和安安一样,吃进去的东西几乎是连本带利的往外吐。 可安安是因为生病,而她…… “南栀,你又怀孕了?” 南栀捧一捧冷水,将脸埋进去,等她听见声音下意识抬头时便在面前的半身镜里看见了她不大想见的人。 南栀眼中本能的错愕来不及收起,却也只能强装镇定,“大嫂,你怎么在这里?” “我得过水痘不怕传染,所以还是过来看看安安。” 罗湘湘拄着拐杖,额上缠着纱布,嘴角有块青紫,但她身上非但没有一丝狼狈,反而还有种病娇的柔弱感。 “那么你呢?”两人隔着那面溅了几滴水滴的半身镜,再开口,罗湘湘眼中透着一丝咄咄逼人的凌厉,“南栀,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既然是来看安安,大嫂来卫生间干什么?”南栀将碗筷冲洗干净,关上水龙头,这才转过身。 “当然是跟着你来的。”罗湘湘一脸理所当然。 “那看来大嫂是不知道安安病房在什么地方。” 南栀跨开步子,径直往外走,“我带你过去。” “慕南栀!”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南栀手肘被扯住,罗湘湘精致的美甲乍然断裂两根,断痕狰狞,一如此刻她看南栀的那个眼神,“在阿寒发现之前,你最好自己把肚子里的东西解决干净。”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南栀站定,反感的皱眉,“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怀孕了?” “何必否认?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你骗得过阿寒是因为他根本不了解你,两年前你用孩子拴住过他一回,如今又想卷土重来?但是慕南栀,那一招已经不管用了,因此这次,我对阿寒势在必得!” 你骗得过阿寒是因为他不了解你。 呵…… 她还真是会诛心! “既然势在必得罗小姐何必跑到我面前来吠?” 南栀不是没有脾气,只是这两年她早已习惯将某些东西藏进厚重的盔甲之下,一而再的被挑衅,再逆来顺受就真的是犯贱了,“我对罗小姐婚内出轨肖想有妇之夫的事情不感兴趣,顶多看在姑嫂一场的份上送你一句马到成功?不过我瞧着罗小姐的离婚之路似乎不大顺畅?” 大家不是第一天认识,罗湘湘会戳她的痛处,不代表南栀不知道她的痛处是什么。 慕明朗虽然是个王八蛋,但这种时候南栀显然不介意搬出这个王八蛋来镇场,毕竟他对罗湘湘的偏执近乎病态。 一语中的,罗湘湘脸上一阵青白交错,恨不得将南栀的嘴巴给撕烂。 的确,如果离婚的事情足够顺利,她就不会这个样子来住院。 “你得意什么?” 罗湘湘有备而来,眨眼的功夫已经将脸上的表情调整好,“有阿寒帮忙,你觉得他能容忍慕明朗纠缠我到几时?” “哦,谢谢你对我老公能力的肯定,没别的事的话,松手?”南栀晃了下被她拽住的手臂,示意她松开。 “慕南栀,你……” 罗湘湘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惹恼,但她眼中熊熊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一句话没说完的功夫,她变了张脸,病态娇娇,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几乎充斥整条走廊,“南栀,你干什么推我?!” 话音将落,她像是受到巨大冲力般,猛然后仰。 然而,很快罗湘湘嘴角那丝得意便僵住。 电光火石间,南栀反手拉住她,这两年经常抱孩子的原因,南栀臂力提高不少,至少拉住罗湘湘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怎么?这种小儿科的伎俩就是你所说的势在必得?” 南栀冷笑一声,在身后那串脚步声逼近之前,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完这句,再开口音量已经恢复正常,“大嫂,你可要站稳啊,要真叫别人误会是我把你推倒的,那我不是很冤枉?” 没想到南栀反应这么快,罗湘湘彻底失算,心有不甘,她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立刻甩开南栀拉着她的那只手。 碰! 挣脱间,罗湘湘也不知怎么打到了南栀另一只手。 南栀那只手上还拿着不久前洗干净的瓷碗,此刻瓷碗脱手,撞上墙壁,四分五裂中,有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直奔南栀面门而来…… 第八章 她总归不是他心里的人 “南栀,小心!” 瓷片迎面而来,南栀近乎本能的抬手去挡,但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罗湘湘拖着一条瘸腿,动作快的有些不可思议。 她直接挡在南栀身前,代替南栀挨了那一下。 “好痛……” 等南栀回神的时候,危机已经解除。 彼时,罗湘湘痛呼一声,捂着脸摔坐在地上,她指缝间缕缕鲜红流淌而出。 “怎么回事?” 安安那间病房离走廊这间公用卫生间有些距离,顾非寒这时才走到两人跟前,然而南栀才要开口,他就已经弯下腰去。 “阿寒,我的脸……” 罗湘湘松开捂脸的那只手,掌心之下,眼角半指长的可怖伤口霎时暴露在空气里,眼泪混着血水不断掉落,但是这时候她还不忘说情,“你不要怪南栀,是我心甘情愿替她挡的这一下……” “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顾非寒不悦的拧紧眉头,嗓音刚落,直接将罗湘湘从地上打横抱起。 “顾……” 事情最终发展成这样完全在南栀意料外,她想说些什么,哪怕解释一下事情经过,可是才一张口,迎面撞上他眼底厚重冰层,喉咙里字字句句瞬间冻结,嗓音戛然而止。 而他一秒也没耽搁,长腿跨开,径直往电梯方向过去。 南栀看着他的背影,心口微微一阵刺疼,过后只剩无尽麻木…… 她总归不是他心里的人。 ———— 快傍晚的时候,安安总算退烧。 小丫头精神好了些,小手总是忍不住往水痘上挠,南栀只能趁着她看动画片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细心的给她涂上止痒药水。 高漫秋一去不回,但南栀原本也没指望她什么。 晚餐直接托护工去医院食堂买了一些,给小丫头喂饭简直和打仗没两样,最后南栀直接放弃,冲了奶粉塞给她自己喝。 小丫头这次乖了,咬着奶嘴一撮一撮边喝边在病床上打着滚。 南栀用被子在她四周垒出一块安全区域,自己则是坐在一旁就着护工买来的食物把肚子给填饱。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那个午觉睡的有些长的缘故,一贯八九点就开始闹觉的小丫头,今天到了快十一点愣是不管南栀怎么哄,都没半点要睡的意思。 “顾安安,你再不睡妈妈要生气了。”南栀一把抓住她预备往嘴里塞的肉嘟嘟嫩脚丫,故作严肃的板起脸给她看。 顾安安一点不买账,甚至还主动抓起另一只脚递给南栀,那纯良的小眼神仿佛在说,奶香奶香的脚丫子,麻麻你不尝尝吗? 南栀:“……” 她一下就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小坏蛋!” 南栀干脆将她从床上抱起来,理了理皱巴巴的小睡衣,明知道她什么也听不见,但还是问她,“你告诉妈妈,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想干什么?” 顾安安咬着手指,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南栀一张一合的嘴巴看。 像是真的看懂了似的,小肥腿蹬了下,沾了口水的手指兴奋指房门,“啊啊……” 大概是母女之间奇特的心灵感应? 南栀顺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神看去,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小丫头这是在等爸爸…… 第九章 我们离婚吧 血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明明昨天之前,顾非寒连抱都没抱过女儿一次,可只是昨天一天,安安竟然这样惦记他。 在这段婚姻里深尝过失望的滋味,南栀不想女儿也这样。 “安安,妈妈明天带你出院好不好?”南栀对着什么也听不见,一脸懵懂的女儿,暗自做下了决定。 安安还小,这种短暂的期待,兴许明天后天就会忘记。 然而小丫头人小脾气却不小。 南栀想将她重新塞回被子,但她怎么也不配合,小手小脚都在挣扎,也不知道哪来的这阵蛮力,好几次都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顾安安!” 南栀也来了脾气,直接将她从床上抱下来放到地上,“妈妈不管你了,你要找谁自己去找好了!” 快两岁的小丫头走路虽然不稳,但是这么站立已经没有问题。 南栀一贯将她当作心头肉,从没对她发过半点脾气,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顾安安虽然听不见,但是她不傻。 兴许是被南栀严肃的模样给唬住了,她不敢再闹腾,耸拉着小脑袋和小肩膀,苦着小脸委屈巴巴要哭不哭的模样很可怜。 南栀的心一下就软了。 干什么要和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置气? 何况,她原本气的也不是安安,而是她自己。 南栀眼眶微红,才要将女儿从地上抱起来,紧闭的病房门突然被人从外头给打开。 顾非寒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在看见穿着单衣光脚站在地上的女儿时变得更差,他箭步上前将女儿从地上抱起,眼中喷薄欲出的怒火则是对准了南栀,“慕南栀,你是在虐待她?!” 南栀:“……” 他来的真‘及时’。 但南栀也懒得解释什么,她压下眼底薄红朝他伸手,“安安给我,如果你是来和我算白天那笔账,等我把她哄睡再说。” 顾安安小朋友在这个时候还是很有原则的。 也大概是南栀刚刚发过的火还有余威…… 她虽然很喜欢爸爸抱她,但是看见妈妈朝她伸手,小丫头立刻就配合的朝南栀方向探过身去。 南栀的手才刚碰到女儿衣角,顾非寒却突然侧身避开她的触碰,“慕南栀,你现在需要和我解释的并不是白天的事情。” “白天的事情我问心无愧,没什么好解释的。” 兴许一开始是有过和他解释事情始末的冲动,但是从事发到现在,那种冲动早就消磨殆尽,“至于安安,我更不需要解释什么,尤其不用和你解释。” “慕南栀!” “她在哭了……” 这一刻,南栀突然觉得很疲惫,“顾非寒,我不想当着女儿的面和你吵。” 安安的确哭了,哭着伸手去够南栀,见状,顾非寒试图哄她,但是要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怎么哄。 何况,要他当着南栀的面哄女儿,他……做不到。 顾非寒眼底闪过一抹烦躁,最终还是妥协的将女儿交给南栀。 女儿回到怀中,南栀竟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天知道,刚刚她其实很害怕他会直接将女儿给抱走…… 安安这次很乖,没再闹腾,南栀抱着女儿去卫生间洗了脸和脚,然后将她塞进被子,坐在床旁轻轻拍着她小肚子哄她睡。 病床上,小丫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南栀,又小心翼翼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顾非寒。 南栀心头一酸,低头吻了吻她额头,“安安乖,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女儿眼神懵懂写着不解,南栀心中一阵刺疼,一滴眼泪险些砸下来。 她呼吸微沉,还想说什么,却有一道阴影突然盖在病床上。 顾非寒站在病床另一侧,大手略微有些僵硬的拉住女儿软乎的小手,嗓音微哑且干涩,“睡?” 女儿眼神亮亮的看他,因为听不见,她并没有就此闭上眼睛,而是咧嘴软软的冲他笑。 纤尘不染的干净笑容像是一缕柔白光雾,直抵顾非寒心脏深处某个地方。 一时间,他甚至有些后悔,在她的生命中缺席了近十九个月…… 时间确实是晚了。 南栀落在女儿小肚子上的手没有拍几下,小丫头便歪着小脑袋沉沉睡过去。 已经过了十二点,这个出生整十九个月的小家伙,头一次入睡的时候父母都在身旁。 确认女儿真的睡熟,南栀细心的给她整理被子,一只小手塞进去,这才发现,另一只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被顾非寒握着变成反握着他。 不过她的小手也只够握住他一根手指而已。 南栀看着暖黄色灯光下的大手小手,微微出神之际,心口那种酸涩堵胀再次排山倒海而来。 “顾非寒……” 倒不用害怕吵醒女儿,毕竟安安什么也听不见,“如果你没有做好当爸爸的准备,那索性就不要让她对父亲这个角色有任何的认知和期待。” 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心绪来潮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今晚他十一点出现,或许明天安安就会等到十二点。 问题是,不见得能等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叫我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听见声音,顾非寒视线从女儿脸上移开。 他嗓音低沉,像是将所有阴鸷情绪都压缩其中,他看向南栀,眼底四起的尖锐冰芒快要把人冻住,“慕南栀,谁准你命令我的?” 短暂僵持,南栀在对方过分强大的气场当中几乎没有容身之地。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此刻格外的倔强,“我没有那么自不量力,我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女儿,仅此而已。” “你的保护是指将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还是让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光脚踩在地上?” “你明知我说的是什么,何必转移话题?” 结婚两年,她的婚姻生活几乎是一潭死水。 偏偏他只用两天,就将她和女儿平静的生活搅的兵荒马乱。 南栀看着床对面轮廓深邃外形完美的英俊男人,有几秒钟的恍惚,突然发现两年来死守这段婚姻的自己真的很可笑。 他从来没有哪怕一秒钟认可过她这个妻子。 想到这,她垂眸,唇角勾起一抹苦涩,“顾非寒,我们离婚吧。” 第十章 觉得她很可爱 失望的情绪就像多米勒骨牌,轰然倒塌,面目全非。 南栀从没想过自己会轻易的说出这两个字,然而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无比轻松起来。 她微微呼出一口浊气,然后重新抬头看他,“除了安安,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离婚。 这两个字乍然入耳,顾非寒神色微微一凝,他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听她说完后半句,眉头不悦的皱起,“你要带走我女儿?” “我……” “慕南栀,究竟是谁在转移话题?” 南栀:“……” 短暂僵持,病房中剩下一片死寂。 她不懂,他究竟是哪根神经没有搭对。 明明从没关心过女儿的人,做什么突然装作一副很在意的样子? “顾非寒,她冲你笑的时候,你觉得她很可爱?” 南栀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那我告诉你,她不是一直这么可爱的,她会闹会哭,倔起来很难哄,而且很挑食,她不仅会尿在你身上,可能还会吐在你身上,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什么也听不见,所以……” “你很嫌弃她?” 她一句话没说完,被打断。 南栀头疼,他这样听别人说话不听重点,究竟是怎么把生意做到那么大的? “顾非寒,你何必曲解我的意思?” “为什么想离婚?”蓦地,他问。 话音落下,他将食指上女儿小小的手指轻轻白掰开,又将她的小手塞进被子,这才站直身体,俯视着看她时,眼神凌厉透着审视。 南栀被他看的心头一阵发怵,“我……难道你不想吗?” 罗湘湘正和慕明朗闹离婚,一旦她恢复单身,他势必和她旧情复燃……不对,或许现在旧情就已经复燃了。 他问她为什么想离婚? 何必要问,这件事情由她提出来,正好省了他很大的麻烦才对。 南栀暗暗骂一声虚伪,原封不动的将问题抛回去。 “是,我不想。”很快,他声音传过来。 答案与南栀意料中的大相径庭。 不想? 他不想离婚…… 南栀心绪乱了几分,一句‘为什么’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承认,自己对他似乎还有一丝幻想…… 他说不想离婚的时候,她的心跳乱了两拍。 “首先,我不打算放弃顾安安的抚养权,其次,顾安安需要一个健全的家庭,最后……” 顾非寒并不吝啬回答,至始至终,他嗓音都是不变的淡漠,顿了顿,在南栀暗藏希冀的眼神中,他走到沙发那边躺下,嗓音再传过来的时候,似乎变得很遥远,“我今晚睡这里。” 微乱的心跳恢复平整,南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慕南栀,他怎么可能为了你…… 然而,这都是什么烂理由? 安安是需要一个健全的家庭,可这不代表他们不离婚,安安的家庭就是健全的。 过去十九个月他都没有出现过,安安和单亲家庭的孩子又有什么两样? 南栀想继续和他理论,可是转过身,视线落到沙发上的时候,男人单手枕着后脑,眼睛更是已经闭上。 她知道他没有这么快入睡,但是她知道,这件事情今晚注定是讨论不出结果了。 第十一章究竟在介意什么 vip病房里头住三个人也未见拥挤。 只是那张沙发和顾非寒的体型极不相称,他躺在上头,就好像成年人勉强将自己挤进童装,束手束脚,尤其那两条长腿,几乎完全挂在了外面。 南栀在卫生间简单洗漱出来,瞧见他睡的不舒服的模样,没管。 反正不舒服的也不是她。 病床上睡下她和女儿足够,南栀掀开被子,背对着沙发方向躺下。 一夜好眠。 隔天一早,南栀是被短暂的敲门声惊醒的。 才六点。 南栀听见沙发上男人没情绪的嗓音应了声‘进’,她起身的时候,恰好瞧见他紧锁眉头在揉脖子。 显然是落枕了。 “顾总,这是您的换洗衣物。” 白川依次放下手里的两个袋子,“另外这是按照您吩咐买的早餐。” “嗯。”沙发上,顾非寒淡淡应一声,眉头紧锁,没有松开。 “您……身体不适?” 顾非寒一直在揉脖子。 闻言,他动作没停,“天黑之前,叫他们在这里加一张床。” “是。” 白川走后,南栀吻了吻熟睡中的女儿,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安安一贯都要睡到八点多,加上昨天晚上睡得晚,这个时间她肯定不会醒。 她目不转睛的从沙发旁经过,然后直接进了卫生间。 南栀其实有些轻微的起床气,加上这两日晨起时难以克制又如影随形的呕吐感,她被折磨的够呛,只能躲到卫生间来,捂着胸口慢慢平复。 五分钟后,她才慢吞吞挤了牙膏,刷牙。 结果…… 南栀牙齿刷到一半,卫生间门毫无征兆的被人从外头打开。 她吓了一跳,满嘴白沫看过去的时候,顾非寒已经臭着脸边揉脖子边从外头进来。 旁若无人。 他直奔马桶方向,打开盖子,然后拉下拉链。 流水声…… 南栀刷牙的动作一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精彩的不行。 她连阻止都来不及。 面前的半身镜可以将马桶那边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南栀扫一眼,被烫到一样飞快移开视线。 结婚两年,夫妻间那档子事情他们做的不少。 但是像这样……还是头一次。 南栀吐掉嘴里泡沫,低头冲洗的时候,一张脸恨不得全部埋进水池里。 水声……挺长。 她胡乱用冷水在脸上拍了拍,身后像有野兽追赶般一溜烟出去。 马桶前,男人余光清楚将南栀一举一动收进眼中,见她落荒而逃,出门时甚至趔趄了下,因为夜里没睡好阴翳到现在的坏心情神奇的消散不少。 放水过后,他拉上拉链,按下冲水键。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这一刻,他嘴角不经意勾起的笑容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毛头小子…… 顾非寒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南栀正在穿大衣。 “去哪?”他拿上白川送来的换洗衣服,准备进去冲个澡。 好几分钟过去,南栀脸上还有点烧,她甚至有些不敢往他那个方向看,唯恐再次想起卫生间里的那一幕。 她径直往外走,“我去买早餐。” 她去买早餐! 完整的听完这几个字,顾非寒脸上瞬间晴转多云。 南栀已经走到门口,抬手开门的时候,手腕猛的被扣住,“那些不够你吃的?” 男人眼底沉沉冷怒积压,风雨欲来。 不到二十四小时,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在早餐上闹矛盾。 南栀顺着他另一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茶几上,是不久前白川和换洗衣物一块送来的早餐。 她挣了下,手腕却没能从他手中挣脱。 “你今天不给罗湘湘送早餐么?” 南栀收回视线,脑袋微仰,平静的对上那双写满不悦的黑眸,“该不会这些又是她退回来的吧?” “又?”顾非寒黑眸缓缓眯了下,精准锁定这个字眼。 南栀抿紧唇瓣,不语。 “我倒不知道,我让人买来的早餐和罗湘湘有什么关系?” 他耐心不多,顿了顿,语气有些加重的命令,“说话,慕南栀。” “难道我有说错?昨天早上,罗湘湘吃不完的带回来给我,今天早上……这个时间她应该还没来得及吃,那么,这一份是她挑剩下的?”就算再入不了他的眼,南栀也不想失去这最后的尊严。 她神情倔强,这些话说完,死瞪着他的眼睛缓缓爬上一层薄红。 真的是可气又可怜…… 从前顾非寒一直觉得这女人是个没脾气的木偶,死板又无趣,但短短两天,这种认知彻底被推翻。 这女人不但有脾气,而且还不小。 “慕南栀,你究竟在介意什么?” 顾非寒抬手捏住她下巴,那一眼似乎要将她给看穿,“介意早餐,还是介意罗湘湘?再或者你已经脑补了一场我婚内出轨的大戏?” 心中想法被他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南栀脸上闪过一阵难堪,垂眸试图避开他过于凌厉的眼神。 “躲什么?” 见状,顾非寒冷笑着命令,话音落下,手腕暗暗用力,直接将毫无防备的南栀按在了门上。 他凑近,逼的南栀不得不和他对视,“被怀疑出轨的人是我,你躲什么躲?” “……” “怂成这样,当初联手你哥爬我床的勇气和魄力哪去了?” 他这样毫无征兆的提起当年那件事情,南栀身体微微一僵,只想立刻将他推开,“顾非寒,你不要欺人太甚!” “怎么,我说错了?” 南栀的力气终究难以同他抗衡。 将她按在门上,男人单手撑在她耳侧,下巴更是被他捏到要脱臼,“爬我床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和罗湘湘的过往?现在才想起来介意,慕南栀,你是不是矫情的太晚了?又当又立,你还真是让我刮目……” 啪! 他没有温度的嗓音在脆响的耳光声中戛然而止。 南栀第一次扇人耳光,扇完感觉整条手臂都是麻的,同时麻掉的还有她的脑子。 她竟然……打了顾非寒? 死寂。 顾非寒侧脸很快浮现几道通红的手指印,他像是要杀人的目光重新回到南栀脸上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做好给他回扇一耳光的准备,然而他却也只是冷笑一声,然后将茶几上的早餐丢进垃圾桶,摔门离开。 第十二章 收回房子 门外脚步声迅速远去。 南栀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通红的掌心,久久难以回神。 她不该这么冲动的…… 但打也已经打了,覆水难收,顶多等他秋后算账的时候给他回打过去? 南栀烦躁的挠了挠头发,按照原计划迅速给安安办理好出院手续。 嘉江小区。 高漫秋睡眼惺忪的看着门外一对母女,愣住,“你们怎么来了?” “这是我的房子。”南栀没什么表情的回一句,侧身,径直抱着还没醒来的女儿进门。 “我说你这什么态度?你的房子怎么了?这是娘家给你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欸,你别进去!”高漫秋见南栀直奔卧室方向,声调猛的拔高。 但还是晚了。 南栀已经腾出一只手开了门。 房门打开,熏天酒气混杂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难闻气味迎面而来。 高漫秋冲过来关门,但那一眼南栀还是看见了里头床上光膀子躺着的人。 “怎么回事?他怎么在这?”南栀抱紧女儿,皱眉。 “我那天不是和你说了吗,你舅舅家遇上了些麻烦事儿……” 高漫秋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你表弟这也是没地方去了,所以我暂时收留他几天。” “暂时收留几天是几天?”南栀脸色不大好看,她实在是对贪得无厌的舅舅一家没半点好感。 高漫秋是典型的‘扶弟魔’,从前爸爸在世的时候,南栀对她三天两头给钱给物的行为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毕竟爸爸都没说什么,她当女儿的自然不好逾越。 但是这两年,她们母女的日子并不好过。 高漫秋还是这样…… 南栀看着她支支吾吾的模样,索性直接下通牒,“我和安安要回来住几天,是你进去请他离开,还是我来?” “慕南栀你怎么回事?我都说了他没地方去……等等,你说什么?你要回来住?!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回来住?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高漫秋眼睛直接瞪成铜铃,“你是不是和女婿吵架了?慕南栀我警告你,你要真被顾家赶出来我和你没完!你立刻回去,求也好跪也罢,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把顾家少奶奶的位置给我坐牢了!” 呵…… 这一刻,南栀觉得格外的讽刺。 看啊,这就是她妈妈。 这个天底下本该最为她着想的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样榨干她最后的利用价值。 只是南栀已经不是第一天对她失望,早就没所谓了。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不仅和顾非寒吵架,还把他给打了。” 想起早晨的情形,南栀感觉此刻抱着女儿的手臂还是麻的,“我再说一遍,我和安安要回来住,要么你让高达离开这里,要么你和他一起离开,否则我不介意报警处理这件事,法律上女儿有赡养母亲的义务,可没有要养母亲娘家一家的说法!” 这房子,她今天必须拿回来。 两年来,南栀生活重心放在了女儿身上,工作接的不多,因此并没太多积蓄,一旦和顾非寒的离婚走上日程,她势必就只能回到这里住。 第十三章安安的耳部检查结果 听她说把顾非寒给打了,高漫秋捂着身上昨天刚血拼来的真丝睡衣,差点没把心脏病给吓出来。 怀里女儿这时候动了动,似乎睡的不大舒服。 南栀没再管如遭雷劈的高漫秋,抱着女儿转身进了另一边高漫秋的房间。 躺到床上之后,小丫头舒服的翻了个身,继续睡。 南栀在床边坐了会,见她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这才起身出去准备早餐。 她刚把洗好的米倒进锅里,高漫秋便一脸讨好的凑过来,“小栀,也不是妈妈故意要和你发脾气,只是你和女婿这事情……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安安着想是不是?她已经没有健康的身体了,难道你还要让她小小年纪就失去完整的家庭?” 安安…… 这个小小的人儿是南栀心头永远的痛。 如果可以,南栀甚至想将自己的听觉给她。 可是她现在却要亲手给她另一份残忍…… “这个事情我自己会考虑清楚。” 南栀将锅盖盖上,按下电源开关,然后看向高漫秋,“但这不代表高达就可以不从这里搬出去,妈,你自己掂量清楚,爸爸当年帮舅舅开了厂子,那厂子一年到头的效益足够他们一家大手大脚生活了,我想高达无论犯了什么错误,远不至于无处可去吧?” 高漫秋知道自己女儿心软,尤其是在那个小聋子的事情上。 听南栀说会考虑,她一口气才算松下来。 但高达这事情也是够烦的,“小栀,你不知道,高达这次好像惹了几个蛮有势力的小痞子,那群人天天上门堵他,酒店他也没法去住,所以你舅舅才和我商量让他暂时住到咱们这里来,你看你就……” “妈,我再说一遍,我不同意他住这里,先不说这里空间有限,我和安安回来住的情况下,他在这里很不方便,再有安安得的是水痘,我和你都得过,所以不怕传染,但是高达没得过,这要是被传染了谁负责?” “你说你,这安安病都没好,你怎么就带她出院了?” 高漫秋嘀咕一句,瞧见南栀眉头收紧,连忙改口,“好好好,我让高达搬,让他搬……这样,你再给我三天时间,我别处给他租个房子,这总可以吧?” “你最好说话算话。”南栀勉强答应,转身继续忙去了。 见状,高漫秋不忘叮嘱,“你多做点,别忘了把我和高达的份也带上。” “你觉得午饭前他有可能起床?” “那就算不起床也是要吃早饭的,我们高家可就这一颗独苗苗了,早饭不吃把胃饿坏了怎么办,你先做,做好我给他送进去,就算一勺一勺的喂,我也得让他把早餐吃下去。” 南栀:“……” 事实证明,南栀低估了高达,一直到中午他也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午饭仍旧是高漫秋送进卧室,有吃有喝的伺候着,南栀当初生完安安坐月子的时候,都没他这待遇。 下午三点多。 安安午觉醒来,南栀给她换好尿不湿,抱着女儿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另一侧房门恰好也打开。 高达邋遢顶着鸡窝头,浑身上下就套了一条松垮短裤。 南栀皱眉别开眼,同时将怀里的安安调整了个方向,偏偏安安好奇,扭着脑袋要往回转。 南栀一把按住她,语气不大好,“高达,进去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这有什么,姐你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还在意这个?” “我……” “哎哟喂,小祖宗,你不冷啊?” 南栀火气有些上来,高漫秋及时冲过来,“这才几月份的天你就光膀子?回头冻着了你爸妈不得找我算账啊?” 说着,高漫秋一把将高达拉进房间。 “姑妈你扯我干什么?要知道你家规矩这么多,我不来了!” “你姐这人是不怎么好相处,你多担待点,姑妈回头说她去。” “那你可得好好说说她……” 门板并不隔音,两人说话的声音尽数传进南栀耳朵里。 南栀其实早就麻木,反正高漫秋重男轻女也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三天…… 再熬三天就好了。 南栀压下火气,抱着女儿去客厅。 顾氏集团。 顶楼的低气压蔓延到整座大楼,人人自危。 总裁办公室。 上来做工作汇报的部门经理红着眼睛出去不久,白川敲门进来。 两个工作文件签完,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顾非寒皱眉抬头,“还有事?” “是医院那边……” 其实消息已经晚了,但白川觉得今时不同往日,这件事情还是有必要汇报一下,“您今早离开医院不久,太太就带着安小姐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直接住到了太太母亲那边。” “今早?” 顾非寒拧眉,“你的办事效率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抱歉顾总,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误,我甘愿受罚。”白川心里那个苦啊,两年来顾非寒对那对母女的事情不闻不问,他怎么知道这才两天的功夫风向怎么就变了。 果然是顾总心,海底针,深不可测啊深不可测。 “年假减半。”顾非寒冷血无情。 “啊?” “怎么,嫌罚的少了?” “不,不是,顾总……”白川愁眉苦脸,“咱能罚钱不?” 他一年到头也就年假那几天能轻松一下,顺带解决终身大事之类的,这突然减半,还让不让他脱单了? “你钱很多?” 顾非寒冷笑一声,“既然这样,那就年终奖减半,年假……减四分之三。” 白川:“……” “顾总,还有一件事。” 从钱假两失的巨大打击中回神,白川决定从善如流,“太太的表弟高达也住进了嘉江小区,我顺带查了查,高达惹了些事情,似乎是把梁家那位二世祖梁宽给……绿了。” 梁家涉黑,势力不大不小,但是收拾一个高达是妥妥的。 然而,北城两大家族,顾家和慕家面前,梁家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顾总,您看咱们要不要找人料理下这件事?” “不必。” 彼时,听完这件事的顾非寒懒散的靠进大班椅,他唇角勾起一抹孤冷,就是那么一瞬间,白川觉得他眼底积压了快一天的阴鸷沉冷顿时烟消云散。 顿了顿,他又命令白川,“找个人把高达住在嘉江小区的小区透露给梁宽。” “……” 白川有些抑郁,所以顾总这是想和太太好还是想和太太离? 三天后。 南栀一周前带安安去医院就是否能够安装人工耳蜗做了一个详细的耳部检查,今天是出结果的日子。 这些天,这间公寓里的生活用鸡飞狗跳形容一点不过。 但好在三天期限已到。 出门前南栀将高漫秋拉到一旁,“妈,说好的三天时间已经到了,我希望我带安安从医院回来的时候,高达已经从我的房间搬走。” “这年头住的舒心价格又在我们承受范围的房子哪那么好找的?我看安安这水痘也快好了,不如你搬回顾家去?” 南栀:“……” 她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从一开始三天期限就是高漫秋的缓兵之计! “高达得罪的那个人叫梁宽是么?” 南栀懒得和她做无谓争论,“梁家在什么地方我知道,如果我从医院回来的时候高达还在这里,我不介意亲自去一趟梁家。” “你敢!”高漫秋脸色一变,食指快戳到南栀脸上去。 “您尽管试试。” 轻飘飘丢下这句,南栀直接抱着女儿出去。 医院。 “南栀,这边。”南栀抱着女儿从出租车上下来,不远处便有个高挑的白大褂冲她招手。 “林大哥……” 南栀抱着女儿过去,“你其实没必要特地在这边等我们的,这样太耽误你时间了。” “你和我还这么见外?况且小茵交代我的事情,我要是不给她办好了,她回来不和我打架才怪。” 林茵是南栀闺蜜,而眼前这位则是林茵的大哥林绪,巧的是,林绪虽然年轻,却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耳科专家。 林绪微微弯腰逗了逗南栀怀里的安安,因为之前见过几次,安安和他还算熟悉,因此林绪将她从南栀怀里接走的时候安安并没有反抗,“走吧,去我办公室说。” “那麻烦你了,林大哥。” 两人并排往里头走,谁也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黑色宾利里,后座有道视线盯着这个方向,冰冷又阴鸷…… 医生办公室。 林绪将安安交给护士,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安安的检查结果。 安安安静玩着玩具,南栀视线还没来得及从女儿身上收回,便听办公桌对面,林绪叹了口气,“南栀,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 南栀心里咯噔一声,手指下意识捏成拳头,“安安的检查结果……不好?” “嗯,可以这么说。” 说话时林绪将检查结果展示给她,“安安内耳严重畸形,就目前国内技术而言,安安并不适合植入人工耳蜗。” 不适合…… 短短三个字,等于是斩断了南栀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也是让安安听到声音的最后希望…… 可南栀不死心,“你说国内,那国外呢?” 第十四章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说国内,那国外呢?” 只要可以,这世界任何一个角落,她都愿意带着安安去尝试。 “抱歉,我恐怕无法立刻给你确切答复。”面对她小心翼翼连期待都不敢过分外露的眼神,林绪不忍心把话说绝。 “那就是有希望的对吗?”南栀下意识追问。 “南栀……”林绪叹一口气。 “我知道了。”南栀眼中光亮瞬间湮灭。 有那么一瞬间,林绪觉得她的灵魂好似被抽空了一样,他有些不忍,眼底浮上一丝隐忍的心疼,“南栀,医学技术每天都在进步,我已经将安安的检查结果寄给了我国外的一些朋友,他们研究室的一些技术要比国内先进很多,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谢谢你,林大哥。” 南栀有些勉强的勾了勾唇,然后将桌上那些检查结果收进包里,起身,“抱歉林大哥,我今天状态不对,改天等小茵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送你。”林绪立刻也跟着起身,主动去抱正专心玩玩具的安安。 “不用了。” 南栀伸手接过安安,“林大哥,你工作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闻言,林绪抱着安安的手微微一僵,只好把孩子给她,“那你路上当心些,到家给我来个电话。” “好。”南栀点点头,抱着安安离开办公室。 办公室里,林绪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失神了许久,他好几次想追上去,但临了却都止住了步子。 说到底,他连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关心她的理由都没有…… 离开医院,南栀原本想带安安去她喜欢的主题餐厅,但转念又想起安安水痘还没好完全,为免传染给别人,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多在外面逗留比较好。 她给安安戴上小口罩,打车返回嘉江小区。 小孩子的世界干净没有一丝杂质,南栀看着怀里正一脸认真但动作却十分笨拙给芭比娃娃梳头发的女儿,庆幸又担忧。 庆幸的是,她这个年纪还不懂自己与别人的不同。 担忧的是,她终有一天会长大,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残忍的那一面…… 嘉江小区。 抱着女儿刚到门口,南栀就觉得不太对。 “姐,救我……” 大门敞着,里面已经被砸的面目全非,南栀看着那几个抡着棍子的小混混,下意识抱紧了女儿转身就走。 但几乎同时,高达也看见了她。 这声哀求成功引起几个小混混的注意,南栀去路被拦,肩膀被人推了下,“你就是高达的姐姐?你弟抢了我们梁少的马子,梁少很不开心,你说怎么办?” 南栀被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屁股摔到地上,“我不认识高达。” “姐你说话可得凭良心,什么叫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能让让我住你家?”高达哀嚎一声,毫不犹豫的将南栀拖下水。 南栀:“……” 猪一样的队友大概说的就是高达这种人。 “姐,你快给姐夫打个电话,不然今天我们都得死!”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高达,你以为将我拖下水,我就不得不找人帮你?” 南栀将安安按在怀里,尽可能不让她看见走廊里发生的一切,彼时,她扫一眼被其中一个混混用脚踩在地上的高达,眼中冷意加深,“惹他们的人是你,收留你的是我妈,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高漫秋现在人不知道在哪,他们高家恐怕有皇位等着高达来继承,宝贝一样将这草包溺爱的更草包。 南栀就很无所谓了。 这是不是高家的独苗苗和她有半毛钱关系? 何况,大家都是成年人,不作不死,既然作了就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总想着别人给他擦屁股算怎么回事? 而且话说到底,顾非寒估计还记着被她扇了一耳光的仇,这时候找他帮忙能请得动? “他抢了你们梁少女朋友,那你们把他弄走就是,废什么话?”南栀看向那几个小混混,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 “慕南栀,我M,你TM见死不救是不是?我……”高达一下炸了,只是刚骂两句就被人用一块破布把嘴巴堵上了。 “哎哟~小娘们够烈啊!” 几乎同时,为首的小混混流里流气的冲南栀吹了声口哨,“挺对老子口味的,这样,老子卖你个人情,梁少那边追的紧,不仅要收拾这小子还要一并收拾收留这小子的人,你也说了是你妈收留的这小子,你妈呢?你把她交出来,老子立马放你走。” 南栀:“……”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这是实话。 “不知道?” 小混混手里棍子不悦的在墙上敲了敲,“你既然不承老子这个情,那老子只能把你和这小子一起带走了!” 南栀的手机还在顾家,安安出院后,她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去拿。 想报警都不成…… “等等!” 急中生智,南栀冲那为首的小混混软软一笑,同他商量,“这位大哥,既然你无心为难我,不如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回来?不过我手机没带,可能还要问你借一下。” 拿到手机那一刻,南栀很庆幸这群混混不是穷凶极恶的那一类,事情算有商量的余地。 然而面对拨号键盘的时候,她犹豫了…… 这群人盯着,报警是不可能了。 再有,就算真把高漫秋喊来,她也是添乱的那一个。 剩下的…… 打给顾非寒? 南栀几乎一下否定了这个想法,预备拨另一串号码。 “她肯定是想报警,你们快点拦住她!”好巧不巧,一串号码呈现在屏幕上,南栀还没来得及按下拨号键,高达也不知怎么将嘴里破布顶了出来,随着他这一声吼,场面瞬间陷入混乱中。 南栀不管不顾连忙按下拨号键,但是电话还没接通,手机就被人抢走。 “不识抬举的臭娘们,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那混混手机往口袋里一收,劈手就来抢南栀怀里的孩子。 安安本就比一般孩子更加敏感,她听不见声音不代表感知不到危险的降临。 刚刚南栀一直将她护在怀里,这会被人拉扯,她立刻便哭了起来,嗓子里发出一阵阵粗嘎刺耳的哭声。 “不要碰我女儿!” 南栀死死抱着安安,但又怕伤到女儿,争抢之中不占优势。 而且她双拳难敌四手…… 另几个小混混也叫骂着上前帮忙。 高达趁机要逃被人逮个正着,按在地上又是一阵猛揍。 混乱中,南栀脱手,怀里安安被抢走! “安安!” 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抱走,南栀一颗心瞬间沉进谷底,安安被混混夹在腋下,扭着身子不断挣扎。 “嘶——你他妈敢咬老子?!” 安安牙齿还没长全,但冷不防一口下去也是疼的。 混混身上被咬了一口,抬手就要打她…… 安安是南栀的命。 当一个人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真的会豁出一切不管不顾。 几乎本能的反应,南栀红着眼捡起靠墙的一根铁棍,冲上前就往那混混身上砸,“我说了不要碰我女儿!” 混混被那一下砸的有点懵,险些将安安摔在地上。 南栀成功抢回女儿,单手抱着,另一只手则是死死拽着那根铁棍,直指众人,“都不要过来!” 几个小混混哪里会将南栀放在眼里? 威胁并不奏效,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下,一哄而上—— “都不许动,警察!” 就在南栀觉得在劫难逃满心绝望之际,电梯门打开,十来个警察鱼贯而出将这里团团围住。 得救了…… 南栀微微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将手里铁棍丢下,高漫秋最后从电梯出来,哭天抢地扑向高达,“要死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谁?” 高达记着刚刚南栀见死不救的仇,闻言,冷笑一声抬手指向她,“警察同志,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把我打成这样的!” 南栀:“……” “这哪能呢?警察同志,这孩子怕是被打傻了,你瞧他这一身的伤怎么也不是一个女人能打出来的呀!”好在高漫秋这时候还知道为南栀说句话。 闻言,为首的警察扫一眼南栀手里的铁棍,“吵什么吵?聚众斗殴,一个都逃不掉,全都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南栀:“……” 除了高漫秋,一群人果真是谁都没能逃掉,南栀只能将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儿暂时交给高漫秋,一再叮嘱她将安安照顾好,过后才一脸不放心的坐进警车里。 几辆警车呼啸而去,高漫秋抱着孩子站在原地,一时间方寸大乱。 然而,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树荫下两三分钟前有辆黑色宾利稳稳停住。 亲眼目睹南栀被人按进警车,白川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座上的人,试探着提议,“顾总,用不用我去打个招呼,太太她……” “不必。” 后座,男人气场沉沉,一眼后便将视线收回,他双眼微阖,谁也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不多久,没什么情绪的嗓音再次在车厢里响起,“她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自然会给我电话。” 再下一句是,“你去把顾安安接过来。” 第十五章 服软 夜里十一点多。 临湖郡。 这处离顾氏集团很近的酒店式公寓,是顾非寒住的最多的地方。 但一贯安静的公寓里头,此刻却不太平。 “顾先生,检查显示您女儿身体并无异常,但是如果您不放心的话,我建议您带她去医院做更详细些的检查。”家庭医生收起听诊器,将检查结果说给面前的男人听。 “那她为什么一直哭?” 一整晚,顾非寒被折腾的够呛。 刚从嘉江小区接来的时候,小丫头还算好哄,但是没多久尤其入夜之后,就怎么也哄不好了。 顾安安一边哭一边挣扎,哪怕抱她的是爸爸也不行。 家庭医生刚进门的时候,还以为顾非寒这是从哪里偷了个孩子回来。 小丫头哭得撕心裂肺,小嗓子早就哑了,这会大概哭累了,没力气再挣扎,软趴趴可怜兮兮趴在爸爸肩膀上抽抽噎噎掉眼泪。 顾非寒肩膀湿了一片,倒也没有将她放下来的意思,“有没有让她不哭的办法?” “这……小朋友可能在闹觉,要么您哄她睡?” “要是能哄睡我找你来干什么?”顾非寒脸色沉黑。 “……” 家庭医生噎了下,尽职尽责再次提议,“那小朋友喜欢什么,要么您找些她喜欢的东西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顾安安喜欢什么? 顾非寒大手轻拍着女儿后背,皱眉。 他哪里知道这种事情? 家庭医生:“……” “小朋友一般都是谁带呢?或许您是不是考虑看看找个小朋友比较熟悉的人过来……” 这次,家庭医生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音。 瞧见顾非寒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家庭医生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我不是说您和小朋友不熟悉,我只是、只是……” 上流社会有些隐讳的传闻,这位家庭医生隐约也知道一些。 顾氏家族盘根错节,而这位能力卓绝远超前人的最新一任顾氏财团掌门人,已婚,有个患耳疾的女儿。 这么看来,传闻不假。 传闻也说,顾太太命格过硬,克夫克女,很不得宠…… “行了,你可以走了。”顾非寒不耐的将家庭医生结结巴巴的解释打断,抱着顾安安去卫生间洗脸。 但是这脸是洗不干净了。 这么大个小不点,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眼泪,哭起来没完没了,刚给她擦干净,脸颊又被眼泪打湿,重复几次,顾非寒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顾安安,你哭到明天早上也没有用,爸爸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会因为你哭就妥协。” 顾安安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哭肿的大眼睛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别开脸继续哭。 顾非寒:“……” “顾安安,爸爸带你去逛街,你喜欢什么?都买。” 顾安安一把推开这个奇怪的男人,还是哭哭哭。 顾非寒:“……” 十分钟后。 顾非寒拿出手机,给白川打电话,“过来接我。” 他抱着孩子没法开车。 说完,也不管白川有没有听到,直接挂电话。 白川就住在这附近,几分钟时间就到了。 地下停车场。 顾非寒黑着脸抱着裹着毯子的顾安安坐进后座。 白川见顾安安脸上堆满眼泪,有些不解,“顾总,安小姐这是……” “闭嘴。” 后座,男人将小泪人按在腿上坐好,黑着脸命令,“去警局。” 白川心下瞬间了然,觉得好笑。 顾总对太太的事情不闻不问,是在等着太太求他帮忙主动服软,结果太太有安小姐这个神助攻,哭得顾总先服了软…… 半小时后,警局。 “被人接走了?”这边,白川刚透露自己的意图,却得到南栀已经被人接走的消息。 “对,也就十多分钟前,和你们前后脚。”当值警察将记录翻给白川看,“接走慕小姐的是个叫林绪的男人,我看慕小姐和他好像挺熟悉的,还是被抱着出去的。” 被抱? 白川一阵头大,扭头看站在一旁抱着女儿的男人,“顾总,这……” 然而他话没说完,却听顾非寒冷笑一声,然后抱着女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十多分钟前。 签过字办理好手续,林绪见到南栀的时候,她脸色苍白,神情虚弱,“抱歉林大哥,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不麻烦。” 林绪很开心她这个时候能想到自己,但是看见她的模样就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南栀,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聚众斗殴? 她上午从医院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竟然会被以这种罪名关进警局? 然而眼下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 南栀单手按着小腹,额角大颗大颗汗珠不断滚落,“出去说,这里不方便。” 林绪不敢耽搁,二话没说,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外走。 南栀本能的抗拒这个怀抱,然而刚要挣扎,便觉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医院。 急救室,简单检查过后,南栀被推进手术室。 林绪等在外头,满脑子都是前不久医生那句‘患者有流产迹象,必须尽快抢救’。 流产…… 她又怀孕了。 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犯傻? 林绪揪着头发,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哀鸣。 南栀再次醒来已经是隔天中午。 她被刺目的光线蛰的有些睁不开眼,抬手试图遮住,却牵扯到手臂上戳着的针头。 好疼…… 南栀闷哼一声,立刻便有人按住她那只手。 林绪仔细检查,确认没有回血,这才稍稍放心,“醒了?感觉怎么样?” 模糊的意识渐渐回笼,南栀下意识将手抽回,虚弱的朝她勾了勾唇,“林大哥……” 手心柔软的触感消失,林绪克制住重新将那只手抓回掌心的冲动,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便听见她问,“林大哥,我的孩子……还好吗?” “抢救及时,孩子保住了。” “那就好……” 南栀微微松一口气,一时间竟生出种劫后余生的错觉来。 天知道,在警局肚子开始疼的时候,她心里有多慌。 只是这个孩子的存在暂时还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她当时脑子里过了一圈,能记得的号码就那几个。 顾非寒首当其冲,但他恐怕不会救她的孩子,林茵暂时不在北城,一旦给高漫秋知道她再次怀孕,恐怕不出一个小时,全世界都会知道。 最后只剩下林绪。 林绪的号码和林茵的只有最后一位数不一样,因此南栀记住了林茵的,就等于也记住了林绪的。 “林大哥,那么晚还给你打电话一定打扰到你休息了。” 南栀看着他脸上冒头的胡茬,意识到他大概在这里守了一夜,脸上充满了歉意,“只是还有一件事……孩子的事情能不能请你先帮我保密?” “保密?” 林绪不解,“孩子的父亲你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嗯,他没有知道的必要。”南栀掌心缓缓抚了抚小腹,眼眸低垂,叫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林绪一语道破其中关键。 南栀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下,抿紧了苍白的唇瓣,没说话。 “小栀,你傻不傻?现在你是可以瞒住,那两三个月之后呢?孩子显怀之后你怎么瞒?” 林绪情绪略微有些激动,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她这种做法的不赞同,“顾非寒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用孩子绑住他?” 用孩子绑住顾非寒? 这很可笑…… 因为没有人比南栀更清楚,顾非寒根本不是一个两个三个甚至一堆孩子就能绑住的。 “林大哥……” “抱歉小栀,是我情绪不太对。” 南栀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被他打断,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林绪烦躁的耙了把头顶本就凌乱的短发,“你好好休息,下午我再来看你。” 他实在是怕自己一时冲动会说出更多不该说的心里话。 话音落下,不等南栀反应,他便起身出去了。 门关上,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南栀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纯白的天花板,渐渐有些失了神。 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严防之下,这个孩子来的比当初安安的到来还让她更加措手不及。 可是ta已经来了…… 不是没有动过将ta流掉的念头,可每每产生这种想法,心痛就会无以复加。 她从来没有期盼过ta的到来,然而ta降临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占据了她心房的三分之一。 可林绪说的也没错。 关于这个孩子,隐瞒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只要这个孩子还在她肚子里,那就终有一天会显怀,到那时候她要怎么办? 她是应该在肚子显怀之前先坦白,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在他发现这个孩子之前,先……离婚? 南栀纠结的闭上眼睛,难以决断。 点滴打完,护士进来拔针,南栀问护士借了手机,打给高漫秋。 “妈,安安怎么样,她有没有哭?” “昨天你刚被警察带走,她就被女婿的人……那个叫什么白川的助理给接走了。” 高漫秋不耐烦的说完这句,嗓音蓦地尖锐起来,“你现在在哪,我一早去警局他们说你被保释走了?你怎么能一个人走不管你弟弟?!” 第十六章 她被拉黑了 高漫秋一早去警局就碰了钉子。 她当然也想保释高达,偏偏梁家那边施压,胳膊怼不过大腿,那哪里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抗衡的? 但她不能,她女婿能啊! 整个北城谁敢不给顾非寒面子? 然而,她接着一打听,懵了。 南栀半夜就被接走了,但高达还在里面受苦受累! 她联系不上顾非寒又找不到南栀,正准备去顾氏集团碰碰运气的时候,南栀来了电话。 “慕南栀,你立刻让女婿把小达弄出来,不然小达要在里面少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要有特异功能,高漫秋恐怕能立刻从手机里钻出来挠花南栀的脸。 病房里,南栀听她说安安被顾非寒接走的时候,就已经打算挂电话了。 但是没有来得及。 听完后两句,南栀眼神麻木的吐掉一口浊气,“你和我没完?除了这一句还有没有新鲜一点的威胁?高达的事情我不会管,他就算死在里面我也不会管,你预备怎么和我没完?断绝母女关系么?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你……” 南栀懒得再听那边叫嚣,直接按了挂断键。 小腹隐隐作疼,南栀微微蜷起身体。 “慕小姐,你还好吧?是不是肚子又疼了,我帮你叫医生。”说着,护士抬手去按呼叫铃。 “不用了,我没事。” 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南栀止住她的动作,道了谢,又问她,“我可以再打一个电话吗?” “当然可以,手机先放在你这里,我等下过来取。” “谢谢。” 确认她身体真的没事,护士转身出去忙去了。 手机震动,是高漫秋。 南栀皱眉按掉,并且将那串号码拉入黑名单,手机这才消停。 想到安安,南栀没再犹豫,直接拨下另一串号码。 嘟—— 等待音响过两声,被接通。 “哪位?” 男人比等待音更没有温度的声音传进耳朵,南栀下意识捏紧机身,“顾非寒,是我,安安她……” 嘟嘟嘟! 南栀话没有说完,电话直接被挂断。 她:“……” 她再打,号码已经被拉黑,比她拉黑高漫秋的时候还要快狠准。 果然,在警局的时候没打电话向他求救是明智的…… 南栀恨不得立刻冲到顾非寒面前,却也只能用残留的理智告诉自己要理智。 女儿在他手里,如今她在下风。 要想接回女儿至少要有足够的体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恐怕还没见到顾非寒她就已经倒在半路上。 甚至,就目前情况来看,安安在顾非寒那边比和高漫秋在一起其实更让她放心。 先把身体养好…… 南栀捂着小腹,着急又无奈。 顾氏集团。 会议室。 严肃的例会进行到现在,今天的气氛格外的……不一样。 三十二人位的会议桌上座无虚席,高管们挨个向顾非寒做过去一周的工作报告以及接下来的工作重点,间隙夹杂着一两声纸张撕裂的脆响声。 嘶—— 嘶—— 那是顾安安小朋友在撕纸玩儿。 八点钟,会议开始,顾非寒当时是一个人进来的,但是会议也只进行了半小时,他出去了一趟,隔几分钟再回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肉团。 小肉团刚睡醒,呆呆的,才哭过,小睫毛湿答答,穿着柔软的鹅黄色针织连体衣,肉肉的小手捧着奶瓶,趴在穿西装的爸爸怀里小嘴一撮一撮专心吸奶喝。 众人愣住,台上报告做到一半的公司副总,“下周二,御豪湾开盘,届时省里和市里的萌娃将会出席剪彩仪式……额,不,不是萌娃,是领导……” 副总汗滴滴抹了把冷汗,发现顾非寒正在给怀里柔软子整理碎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喝完奶,小肉团开始不安分的挣扎着要从爸爸怀里下来。 顾非寒只要她不哭,其他的都好办。 小肉团睁着天真的大眼睛,迈着不太稳的步子围着爸爸的座位绕圈圈。 顾非寒怕她把自己绕晕,勾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提溜到腿边,然后从口袋里掏了根棒棒糖拨开糖衣递给她。 顾安安小嘴包不下棒棒糖,一边舔一边流口水。 众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顿时陷入了沉思。 有的总裁看上去衣冠楚楚正经八百一脸严肃,实际上开会的时候西装口袋里揣着棒棒糖? 会议流程继续往下走。 棒棒糖舔完,顾安安不安分的攀着爸爸的小腿往上爬。 顾非寒正在交代工作,一心二用,顺手捞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放在会议桌上,顾安安懵懂的看着爸爸嘴巴一张一合,觉得无聊,爬过去拿了爸爸面前的文件,开始搞破坏。 嘶—— 顾安安小朋友撕掉的第一张纸,是顾氏下面某合作商递来的一份单方面签过字利润九位数起跳的合同。 众人再次石化。 顾安安:“嘶!嘶!嘶!” 又连着撕了几张,合同彻底作废。 完了…… 就在众人齐齐为顾安安小朋友捏一把冷汗的时候,一只大手抽走顾安安手里那份合同,掰掉上面装订的可能划破手指的订书针,这才重新将合同递给顾安安。 “黄经理。” 与此同时,顾非寒视线精准的扫向递这份合同给他的中年男人,“两岁小孩都瞧不上眼的东西,有必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众人:“……” 顾总女儿奴实锤了。 顾安安小朋友很喜欢撕纸玩儿,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身边堆积的废纸已经够将半个她埋进去了。 能撕的差不多都给她了。 顾非寒正要让白川再去找些纸来,搁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这是私人号码,知道的很少。 他扫一眼上头陌生的一串号码,黑眸微微眯了下,按下接听键。 “哪位?” 顶头上司素有工作狂魔的称号,开会时开小差接电话还是第一次。 当然,这位今天小差开得频繁,众人已经见怪不怪。 除了欢快撕纸的顾安安,一会议室的人都有默契的屏息凝神为他创造绝佳的通话环境。 然后…… 一通电话十秒钟没到。 男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变冷,变恐怖,只见他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点击下,而后将手机丢给白川,“查一下这个号码。” “是。”白川立刻机智的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两秒后,男人的声音冰坨子一样灌进高管们的耳朵里,“各位预备用这些小学生水平的策划案糊弄我到什么时候?” 乌云压境,愁云笼罩,众人默默埋下脑袋安静受死…… 傍晚开始,南栀额头有些发烫。 她这种情况,许多用药禁忌,护士过来量了体温,低烧,医生建议物理降温。 晚饭也吃不进去,南栀额上敷着冷毛巾,昏昏沉沉入睡。 低烧徐徐图之,最折磨人。 南栀连着做了几个不大好的梦,额上毛巾换了一块,冷冰冰的温度贴上来,她瞬间惊醒。 也不知道是被噩梦吓的,还是被毛巾冻的。 “吵醒你了?” “林大哥……” 南栀按着毛巾坐起身,“没有,我只是刚好做噩梦,吓醒了。” “那正好,我带了吃的过来,吃一些?”说着,林绪径直将摆在床头的保温桶打开,里头是清甜的米粥,“本来下午就要过来,但是临时有台手术,拖住了。” 他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喂到南栀嘴边。 “我自己来……” 喂饭的动作有些亲昵的过了头…… 南栀压下眼中一抹尴尬,忙将毛巾放在一边,自己接过勺子和保温桶,然后低头慢吞吞的喝起来。 床边,林绪看着扫一眼自己骤然空掉的双手,自嘲的勾了勾唇。 “小栀……” “林大哥。” 南栀其实没什么食欲,但是想着快些恢复所以强逼着自己吃,彼时,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抬头将他没说完的话打断,“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喊我南栀比较好……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但有的误会还是尽量要避免……” “小栀,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 这次换她的嗓音被截断。 南栀:“……” “林大哥,你别和我开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 她已经有所察觉!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林绪也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即便他不将事情捅破,以她的个性以后也只会更远的和他保持距离。 既然这样,他倒不如放手一搏。 “小栀,我没有在开玩笑。” 林绪定定看她,神情严肃,眼底深情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对准了她,“我比你大八岁,你和小茵一直要好,我也想只将你当成另一个妹妹,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从前我一直觉得你还小,我的时间很多,该给的承诺和表露的真心等我事业有成可以给你未来的时候再说也不迟,可我终究还是错了。” “林大哥,你别说了……” 事态渐渐失控,南栀皱眉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却被他一把按住肩膀,“小栀,如果你婚姻幸福过得快乐,或许我就真的死心了,可你的婚姻一滩死水,那个人对你不闻不问,就连安安也沦为了这段婚姻的受害者,小栀,你给我个机会,无论是你还是安安,我都会把你们捧在掌心,好好呵护和疼爱!” “林大哥,我……” “林医生要把顾太太和顾安安捧在掌心,问过我没有?” 南栀有那么几秒钟的手足无措,但也很快镇定下来,只是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不远处那扇房门突然被推开。 门外,男人逆光而来,满身冰霜。 第十七章 顾非寒,你是土匪么? 这是什么狗屎运? 被闺蜜的哥哥告白的时候,恰好给自己的丈夫撞见…… 南栀头皮一阵发麻,才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眼下她最应该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 顾非寒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会不会已经…… 南栀下意识想要贴上小腹的手臂一僵,尽可能的逼迫自己冷静,不要自乱阵脚,“顾非……你住手!不要!” 到了嘴边的试探乍然变成失措的惊呼,她发誓,两秒前她分明听见了骨节错位的脆响声。 顾非寒进门之前,她被林绪按住了肩膀。 推门进入,那句三分讥诮七分不屑的质问过后,他站定在病床前。 南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上他没有温度的黑眸,一句话刚起了个头,顾非寒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派慢条斯理的捏住了落在她肩膀一侧的,林绪右手手腕。 那一瞬间暗流涌动风起云涌。 林绪输的彻底,毫无招架之力…… “顾非寒你放手,他的手会废掉的!”南栀太明白双手对一个上手术台拿手术刀的医生来说有多重要。 就算她不会接受林绪的心意,也不代表她就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毁掉。 见顾非寒不为所动,南栀一秒不敢耽搁从被子里起身,用力试图将他手指给掰开。 “放手啊顾非寒,你究竟发什么疯?!”南栀发现自己也无法撼动那几根手指,于是拳头毫无章法的往他身上去,“放手,我叫你放手!” “小栀,我没事,不要担心我……”林绪脸色发白,一张嘴额角大颗冷汗接二连三滑落。 其实他很开心,至少南栀还是关心他的。 甚至,或许她对他…… “小栀,你别怕……” 碰! 手腕上那阵力道骤然消失,林绪猛的撞上矮柜,将上面东西扫落一地。 “将她和顾安安放在掌心?” 顾非寒扫一眼床上哭惨的女人,视线这才挑了个方向,轻蔑冷嗤,“林医生,吹牛哄骗无知少妇之前,手无缚鸡之力这个词先了解下?” 林绪用没受伤那只手撑着矮柜站直身体。 缓过最先那一阵的狼狈,他蹙眉自己将手骨接好,双手自然而然垂落在身侧,一举一动中自有种斯文儒雅的坚忍气场,不卑不亢。 “受教了,只是顾先生,掌心掌心,除了手掌还要有心,刚刚我是输了,但要比对小栀的用心,你恐怕连比的资格都没有。” 顾非寒皱眉,“所以你是在和我炫耀你的一厢情愿?” 林绪:“未必是一厢情愿吧!至少小栀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够了!” 南栀瘫坐在床上,抬手胡乱擦掉眼泪,打断这两人的对话。 “林大哥,你的手还是去做个检查,具体费用加上营养费我会连同这次我住院的钱一起转给你。” “小栀,你一定要和我这么见外?”林绪一脸受伤。 “是。” 南栀深吸口气,快刀斩乱麻,“抱歉,你的感情我不会考虑,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小栀,我……” “林医生,你的感情让我很困扰,坦白讲,我没想到你会这样不自量力,你只是个医生,你这辈子赚的钱加起来可能还没有顾非寒三个月赚的多,真心?那玩意儿值几个钱,我这张脸想找怎样的真心找不到?可我不爱真心,我只爱钱。” 她说了重话,眼神陌生,“所以请你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不介意打电话报警。” 从‘林大哥’到冷冰冰的‘林医生’,林绪将她一字一句听的分明。 爱钱不爱真心? 别人说这样的话他或许会信。 慕家上千亿资产在她爸死的时候被慕明朗吞的一个子儿没剩下,也没见她有过半分争抢的心思。 这样的人爱钱? 林绪相信自己的眼光,但也不想让她继续为难。 他已经输了一大截,所以没必要紧揪着眼前这一小截不放。 来日方长…… 他一定还可以赶上。 林绪一走,病房里剩下她和顾非寒。 南栀模样狼狈一脸泪痕,想下床去卫生间洗把脸,脚还没有碰到地面,下巴却被一只大手给钳住。 疼…… 南栀禁不住倒吸口气,挣扎不开,却被迫对上上方男人冷怒沉沉的阴鸷黑眸,“把话说的这么重,怎么?怕我把他另一只手也废掉?” 南栀:“……” “被我说中了?”他手中力道再次加重。 南栀下意识抬手抓住他手腕,“动辄喊打喊杀,顾非寒,你是土匪么?” “嫌我粗鲁,没有你那个林医生斯文?” “……” 交流没法继续。 南栀放弃挣扎,“随你怎么想。” “慕南栀,给我戴绿帽子的后果你确定自己承受得起?”顾非寒手上力道并没有因此而松散。 “我没有。” “呵,我真是小看你了,嘴巴这么硬,非得等被我捉奸在床的时候,你才不狡辩?” “我说了我没有……” “那位林医生就是你想和我离婚的原因,嗯?” 第十八章 你很缺父爱? 高漫秋一早去警局就碰了钉子。 她当然也想保释高达,偏偏梁家那边施压,胳膊怼不过大腿,那哪里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抗衡的? 但她不能,她女婿能啊! 整个北城谁敢不给顾非寒面子? 然而,她接着一打听,懵了。 南栀半夜就被接走了,但高达还在里面受苦受累! 她联系不上顾非寒又找不到南栀,正准备去顾氏集团碰碰运气的时候,南栀来了电话。 “慕南栀,你立刻让女婿把小达弄出来,不然小达要在里面少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要有特异功能,高漫秋恐怕能立刻从手机里钻出来挠花南栀的脸。 病房里,南栀听她说安安被顾非寒接走的时候,就已经打算挂电话了。 但是没有来得及。 听完后两句,南栀眼神麻木的吐掉一口浊气,“你和我没完?除了这一句还有没有新鲜一点的威胁?高达的事情我不会管,他就算死在里面我也不会管,你预备怎么和我没完?断绝母女关系么?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你……” 南栀懒得再听那边叫嚣,直接按了挂断键。 小腹隐隐作疼,南栀微微蜷起身体。 “慕小姐,你还好吧?是不是肚子又疼了,我帮你叫医生。”说着,护士抬手去按呼叫铃。 “不用了,我没事。” 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南栀止住她的动作,道了谢,又问她,“我可以再打一个电话吗?” “当然可以,手机先放在你这里,我等下过来取。” “谢谢。” 确认她身体真的没事,护士转身出去忙去了。 手机震动,是高漫秋。 南栀皱眉按掉,并且将那串号码拉入黑名单,手机这才消停。 想到安安,南栀没再犹豫,直接拨下另一串号码。 嘟—— 等待音响过两声,被接通。 “哪位?” 男人比等待音更没有温度的声音传进耳朵,南栀下意识捏紧机身,“顾非寒,是我,安安她……” 嘟嘟嘟! 南栀话没有说完,电话直接被挂断。 她:“……” 她再打,号码已经被拉黑,比她拉黑高漫秋的时候还要快狠准。 果然,在警局的时候没打电话向他求救是明智的…… 南栀恨不得立刻冲到顾非寒面前,却也只能用残留的理智告诉自己要理智。 女儿在他手里,如今她在下风。 要想接回女儿至少要有足够的体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恐怕还没见到顾非寒她就已经倒在半路上。 甚至,就目前情况来看,安安在顾非寒那边比和高漫秋在一起其实更让她放心。 先把身体养好…… 南栀捂着小腹,着急又无奈。 顾氏集团。 会议室。 严肃的例会进行到现在,今天的气氛格外的……不一样。 三十二人位的会议桌上座无虚席,高管们挨个向顾非寒做过去一周的工作报告以及接下来的工作重点,间隙夹杂着一两声纸张撕裂的脆响声。 嘶—— 嘶—— 那是顾安安小朋友在撕纸玩儿。 八点钟,会议开始,顾非寒当时是一个人进来的,但是会议也只进行了半小时,他出去了一趟,隔几分钟再回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肉团。 小肉团刚睡醒,呆呆的,才哭过,小睫毛湿答答,穿着柔软的鹅黄色针织连体衣,肉肉的小手捧着奶瓶,趴在穿西装的爸爸怀里小嘴一撮一撮专心吸奶喝。 众人愣住,台上报告做到一半的公司副总,“下周二,御豪湾开盘,届时省里和市里的萌娃将会出席剪彩仪式……额,不,不是萌娃,是领导……” 副总汗滴滴抹了把冷汗,发现顾非寒正在给怀里柔软子整理碎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喝完奶,小肉团开始不安分的挣扎着要从爸爸怀里下来。 顾非寒只要她不哭,其他的都好办。 小肉团睁着天真的大眼睛,迈着不太稳的步子围着爸爸的座位绕圈圈。 顾非寒怕她把自己绕晕,勾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提溜到腿边,然后从口袋里掏了根棒棒糖拨开糖衣递给她。 顾安安小嘴包不下棒棒糖,一边舔一边流口水。 众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顿时陷入了沉思。 有的总裁看上去衣冠楚楚正经八百一脸严肃,实际上开会的时候西装口袋里揣着棒棒糖? 会议流程继续往下走。 棒棒糖舔完,顾安安不安分的攀着爸爸的小腿往上爬。 顾非寒正在交代工作,一心二用,顺手捞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放在会议桌上,顾安安懵懂的看着爸爸嘴巴一张一合,觉得无聊,爬过去拿了爸爸面前的文件,开始搞破坏。 嘶—— 顾安安小朋友撕掉的第一张纸,是顾氏下面某合作商递来的一份单方面签过字利润九位数起跳的合同。 众人再次石化。 顾安安:“嘶!嘶!嘶!” 又连着撕了几张,合同彻底作废。 完了…… 就在众人齐齐为顾安安小朋友捏一把冷汗的时候,一只大手抽走顾安安手里那份合同,掰掉上面装订的可能划破手指的订书针,这才重新将合同递给顾安安。 “黄经理。” 与此同时,顾非寒视线精准的扫向递这份合同给他的中年男人,“两岁小孩都瞧不上眼的东西,有必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众人:“……” 顾总女儿奴实锤了。 顾安安小朋友很喜欢撕纸玩儿,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身边堆积的废纸已经够将半个她埋进去了。 能撕的差不多都给她了。 顾非寒正要让白川再去找些纸来,搁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这是私人号码,知道的很少。 他扫一眼上头陌生的一串号码,黑眸微微眯了下,按下接听键。 “哪位?” 顶头上司素有工作狂魔的称号,开会时开小差接电话还是第一次。 当然,这位今天小差开得频繁,众人已经见怪不怪。 除了欢快撕纸的顾安安,一会议室的人都有默契的屏息凝神为他创造绝佳的通话环境。 然后…… 一通电话十秒钟没到。 男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变冷,变恐怖,只见他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点击下,而后将手机丢给白川,“查一下这个号码。” “是。”白川立刻机智的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两秒后,男人的声音冰坨子一样灌进高管们的耳朵里,“各位预备用这些小学生水平的策划案糊弄我到什么时候?” 乌云压境,愁云笼罩,众人默默埋下脑袋安静受死…… 傍晚开始,南栀额头有些发烫。 她这种情况,许多用药禁忌,护士过来量了体温,低烧,医生建议物理降温。 晚饭也吃不进去,南栀额上敷着冷毛巾,昏昏沉沉入睡。 低烧徐徐图之,最折磨人。 南栀连着做了几个不大好的梦,额上毛巾换了一块,冷冰冰的温度贴上来,她瞬间惊醒。 也不知道是被噩梦吓的,还是被毛巾冻的。 “吵醒你了?” “林大哥……” 南栀按着毛巾坐起身,“没有,我只是刚好做噩梦,吓醒了。” “那正好,我带了吃的过来,吃一些?”说着,林绪径直将摆在床头的保温桶打开,里头是清甜的米粥,“本来下午就要过来,但是临时有台手术,拖住了。” 他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喂到南栀嘴边。 “我自己来……” 喂饭的动作有些亲昵的过了头…… 南栀压下眼中一抹尴尬,忙将毛巾放在一边,自己接过勺子和保温桶,然后低头慢吞吞的喝起来。 床边,林绪看着扫一眼自己骤然空掉的双手,自嘲的勾了勾唇。 “小栀……” “林大哥。” 南栀其实没什么食欲,但是想着快些恢复所以强逼着自己吃,彼时,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抬头将他没说完的话打断,“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喊我南栀比较好……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但有的误会还是尽量要避免……” “小栀,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 这次换她的嗓音被截断。 南栀:“……” “林大哥,你别和我开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 她已经有所察觉!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林绪也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即便他不将事情捅破,以她的个性以后也只会更远的和他保持距离。 既然这样,他倒不如放手一搏。 “小栀,我没有在开玩笑。” 林绪定定看她,神情严肃,眼底深情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对准了她,“我比你大八岁,你和小茵一直要好,我也想只将你当成另一个妹妹,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从前我一直觉得你还小,我的时间很多,该给的承诺和表露的真心等我事业有成可以给你未来的时候再说也不迟,可我终究还是错了。” “林大哥,你别说了……” 事态渐渐失控,南栀皱眉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却被他一把按住肩膀,“小栀,如果你婚姻幸福过得快乐,或许我就真的死心了,可你的婚姻一滩死水,那个人对你不闻不问,就连安安也沦为了这段婚姻的受害者,小栀,你给我个机会,无论是你还是安安,我都会把你们捧在手心,好好呵护和疼爱!” “林大哥,我……” “林医生要把顾太太和顾安安捧在手心,问过我没有?” 南栀有那么几秒钟的手足无措,但也很快镇定下来,只是拒绝的话刚到嘴边,不远处那扇房门突然被推开。 门外,男人逆光而来,满身冰霜。 第十八章 离婚协议 高漫秋一早去警局就碰了钉子。 她当然也想自己直接保释高达,偏偏梁家那边施压,胳膊拧不过大腿,那哪里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抗衡的? 但她不能,她女婿能啊! 整个北城谁敢不给顾非寒面子? 然而,她接着一打听,懵了。 南栀半夜就被接走了,但高达还在里面受苦受累! 她联系不上顾非寒又找不到南栀,正准备去顾氏集团碰碰运气的时候,南栀来了电话。 “慕南栀,你立刻让女婿把小达弄出来,不然小达要在里面少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要有特异功能,高漫秋恐怕能立刻从手机里钻出来挠花南栀的脸。 病房里,南栀听她说安安被顾非寒接走的时候,就已经打算挂电话了。 但是没有来得及。 听完后两句,南栀眼神麻木的吐掉一口浊气,“你和我没完?除了这一句还有没有新鲜一点的威胁?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高达的事情我不会管,他就算死在里面我也不会管,你预备怎么和我没完?断绝母女关系么?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你……” 南栀懒得再听那边叫嚣,直接按了挂断键。 小腹隐隐作疼,南栀微微蜷起身体。 “慕小姐,你还好吧?是不是肚子又疼了,我帮你叫医生。”说着,护士抬手去按呼叫铃。 “不用了,我没事。” 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南栀止住她的动作,道了谢,又问她,“我可以再打一个电话吗?” “当然可以,手机先放在你这里,我等下过来取。” “谢谢。” 确认她身体真的没事,护士转身出去忙去了。 手机震动,是高漫秋。 南栀皱眉按掉,并且将那串号码拉入黑名单,手机这才消停。 想到安安,南栀没再犹豫,直接拨下另一串号码。 嘟—— 等待音响过两声,被接通。 “哪位?” 男人比等待音更没有温度的声音传进耳朵,南栀下意识捏紧机身,“顾非寒,是我,安安她……” 嘟嘟嘟! 南栀话没有说完,电话直接被挂断。 她:“……” 她再打,号码已经被拉黑,比她拉黑高漫秋的时候还要快狠准。 果然,在警局的时候没打电话向他求救是明智的…… 否则恐怕早就一尸两命了。 南栀恨不得立刻冲到顾非寒面前,却也只能用残留的理智告诉自己要理智。 女儿在他手里,如今她在下风。 要想接回女儿至少要有足够的体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恐怕还没见到顾非寒她就已经倒在半路上。 甚至,就目前情况来看,安安在顾非寒那边比和高漫秋在一起其实更让她放心。 先把身体养好…… 南栀捂着小腹,着急又无奈。 顾氏集团。 会议室。 严肃的例会进行到现在,今天的气氛格外的……不一样。 三十二人位的会议桌上座无虚席,高管们挨个向顾非寒做过去一周的工作报告以及接下来的工作重点,间隙夹杂着一两声纸张撕裂的脆响声。 嘶—— 嘶—— 那是顾安安小朋友在撕纸玩儿。 八点钟,会议开始,顾非寒当时是一个人进来的,但是会议也只进行了半小时,白川进来凑在他耳旁说了句什么,他出去了一趟,隔了十多分钟再回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肉团。 小肉团刚睡醒,呆呆的,才哭过,小睫毛湿答答,穿着柔软的鹅黄色针织连体衣,肉肉的小手捧着奶瓶,趴在穿西装的爸爸怀里小嘴一撮一撮专心吸奶喝。 众人愣住,台上报告做到一半的公司副总,“下周二,御豪湾开盘,届时省里和市里的萌娃将会出席剪彩仪式……额,不,不是萌娃,是领导……” 副总汗滴滴抹了把冷汗,发现顾非寒正在给怀里柔软子整理碎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喝完奶,小肉团开始不安分的挣扎着要从爸爸怀里下来。 顾非寒只要她不哭,其他的都好办。 小肉团睁着天真的大眼睛,迈着不太稳的步子围着爸爸的座位绕圈圈。 顾非寒怕她把自己绕晕,勾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提溜到腿边,然后从口袋里掏了根棒棒糖拨开糖衣递给她。 顾安安小嘴包不下棒棒糖,一边舔一边流口水。 众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顿时陷入了沉思。 有的总裁看上去衣冠楚楚正经八百一脸严肃,实际上开会的时候西装口袋里揣着棒棒糖? 会议流程继续往下走。 棒棒糖舔完,顾安安不安分的攀着爸爸的小腿往上爬。 顾非寒正在交代工作,一心二用,顺手捞了她一把,直接把她放在会议桌上,顾安安懵懂的看着爸爸嘴巴一张一合,觉得无聊,爬过去拿了爸爸面前的文件,开始搞破坏。 嘶—— 顾安安小朋友撕掉的第一张纸,是顾氏下面某合作商递来的一份单方面签过字利润九位数起跳的合同。 众人再次石化。 顾安安:“嘶!嘶!嘶!” 又连着撕了几张,合同彻底作废。 完了…… 就在众人齐齐为顾安安小朋友捏一把冷汗的时候,一只大手抽走顾安安手里那份合同,掰掉上面装订的可能划破手指的订书针,这才重新将合同递给顾安安。 “黄经理。” 与此同时,顾非寒视线精准的扫向递这份合同给他的中年男人,“两岁小孩都瞧不上眼的东西,有必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众人:“……” 顾总女儿奴实锤了。 顾安安小朋友很喜欢撕纸玩儿,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身边堆积的废纸已经够将半个她埋进去了。 能撕的差不多都给她了。 顾非寒正要让白川再去找些纸来,搁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这是私人号码,知道的很少。 他扫一眼上头陌生的一串号码,黑眸微微眯了下,按下接听键。 “哪位?” 顶头上司素有工作狂魔的称号,开会时开小差接电话还是第一次。 当然,这位今天小差开得频繁,众人已经见怪不怪。 除了欢快撕纸的顾安安,一会议室的人都有默契的屏息凝神为他创造绝佳的通话环境。 然后…… 一通电话十秒钟没到。 男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变冷,变恐怖,只见他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点击下,而后将手机丢给白川,“查一下这个号码。” “是。”白川立刻机智的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两秒后,男人的声音冰坨子一样灌进高管们的耳朵里,“各位预备用这些小学生水平的策划案糊弄我到什么时候?” 乌云压境,愁云笼罩,众人默默埋下脑袋安静受死…… ———— 一周后。 慕氏集团。 南栀已经出院两天,能用的方法她都用了,但就是联系不上顾非寒,无奈之下,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 “这位小姐,请问你找谁?” 南栀试图蒙混过关失败,被领到前台去做登记。 “我找你们顾总。”她实话实说。 “那请问你有预约吗?” “我……我有的。” 南栀并不擅长说谎,结巴了下,又连忙补充,“我们早就约好的,他让我直接上去找他。” “好,但我这边得打电话和楼上总裁办确认下,小姐,请问您贵姓?” “……慕。” 半分钟后,前台挂掉电话,冲她露出个标准的露八颗牙齿的礼貌笑容,“慕小姐,您个人单方面一厢情愿的预约在我们这里是无效的,请回吧。” 南栀:“……” “不能通融一下吗?我真的认识顾非寒,我是他的……” “这位小姐,您这样的已经是我今天接待的第十九个了,什么远房表姐啦,干妹妹啦,甚至还有宣称自己是总裁私生女的,请问您要冒充什么?我们顾总的老婆吗?” 南栀:“……” 可她还真就是你说气人不气人? “那白特助呢?” 南栀退而求其次,“你帮我联系一下白川白特助总是可以的吧?” 她没有白川号码,不然倒是可以自己联系。 似是没想到她还知道白川,前台审视的看她一眼,犹豫过后还是将电话拨出去。 “白特助,楼下有位姓慕的小姐说是要找顾总,但是她没有预约,您看……”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前台将话机递给南栀,“白特助要和你说话。” “谢谢。” 道了谢,南栀将话机凑到耳边,“白特助,是我,抱歉这时候打扰你工作,但我实在没办法了,因为一直联系不上顾非寒,那天是顾非寒让你将安安从我妈那边接走的是吗?你能不能告诉我安安现在在什么地方?” “安安小姐是我接走的,但抱歉夫人,没有总裁的同意,我恐怕不能回答您的第二个问题。” “好,我理解……” 南栀料到不会这么顺利,“所以顾非寒也不愿意见我是吗?” “是。”仍旧是南栀意料中的答案。 白川顺便劝她,“所以您还是先回去吧……” “我不会回去,白特助,麻烦你帮我转告他,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他,等到他愿意见我或者让我接回安安为止。” 第十九章 你知道我回来干什么 来这之前,南栀在林绪为她安排的休息室里坐了一夜,一夜未眠。 不是她不想睡,而是根本睡不着,因为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安安生病哭成泪人的模样。 一周没有见到女儿,这令南栀有了某方面的深刻认知。 只要顾非寒愿意,她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安安了…… 他有那个能力,也狠得下心。 贺华兰这里…… 算是最后一线生机,南栀只能放手一搏,抛出最诱人的饵。 “等等!” 南栀已经被架到门口,在她即将被推出门的那一刻,离婚两个字叫贺华兰眼神一亮,“慕南栀,你当真愿意放过非寒,从此不再纠缠?” 两年来,贺华兰千方百计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拆散这段婚姻将南栀扫地出门…… 这是她的心病一桩。 如今南栀却自己主动提了这两个字,这叫她怎么能不心动? “是。”南栀毫不犹豫的点头。 贺华兰仍旧半信半疑,“慕南栀,你最好不是在耍我!” “我怎么敢耍您?” 身侧两个佣人脚步停住,南栀被推搡着跪趴地上,两年相处,她深知贺华兰有多厌恶自己。 与此同时,她也知道怎样才能打动贺华兰。 想到这,南栀继续加码,“如果您不信,可以立刻拟一份离婚协议书给我签字。” 贺华兰沉吟片刻,这次直接吩咐,“阿张嫂,给钱律师打电话。” 显然,她对南栀的提议很满意。 “慕南栀,你突然提出离婚是想趁机敲诈顾家一笔?”等待钱律师过来的时候,贺华兰越想越觉得不对。 在她看来南栀一定是有某种不可告人的企图。 “除了安安的抚养权,其余的我什么也不要,这点等下您大可叫钱律师在离婚协议书里注明。”南栀实在没有那个耍诈的心思。 “自然是要注明的!” 贺华兰陷入沉思,在想离婚协议上的补充条款,绝不能能给慕南栀这贱人任何空子钻! 钱律师来的很快,不涉财产分割,南栀只要安安,离婚协议拟的也快,弄好,贺华兰检查一遍,让人拿去书房打印。 拿到纸质协议,南栀毫不犹豫的翻到最后一页,落笔签名。 “现在您可以兑现承诺了么?” 贺华兰接过协议,又检查一遍,确认签名无误南栀没耍花招,总算满意,“慕南栀,你要早点这么识时务那该有多好?” 顿了顿,她吩咐,“阿张嫂,给非寒打个电话,就说我病了,病的很严重,让他带着那个小聋子回来一趟。” 南栀这才微微松一口气。 她总算可以见到安安了…… 然而,这一等十几个小时过去,夜幕降临,仍不见顾非寒人影。 因为签了离婚协议的关系,南栀已经收拾好自己和安安的行李,在这里生活近两年,要带走的东西却很少,一大一小行李箱足够装下。 做好这些南栀一直站在房间窗口,心焦的等待顾非寒的到来。 十点半。 黑色宾利掀起一阵疾风,由远及近。 正是她昨晚在医院见到的那辆车! 第二十章 衣服穿好,跟我去医院 老婆……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 那么讽刺和残忍。 南栀的挣扎在他一意孤行的强势霸道之中渐渐消失殆尽,如他所说,两年来他每次回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无一例外。 事后。 房中一片死寂。 南栀浑身瘫软的陷在凌乱的床单中,有些失焦的眼睛静静看着他面无表情起身,站在床边简单收拾和擦拭。 “顾非寒……” 南栀像个重症病人,一开口嗓音虚弱又沙哑,“你还没告诉我安安在什么地方!” 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坐起身。 换作往常,应付完他旺盛的精力,她几乎都是倒头就睡,根本没有力气计较其他,但今天不一样。 无论如何她都要问出女儿的下落! 然而回应她的,是他随手将脏掉的纸巾丢进纸篓,然后目不斜视的进了衣帽间。 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是不是对他来说,下了床她就和空气没有两样? 有那么一瞬间,南栀委屈的想哭……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脆弱的资格! 被撕坏的衣服没法再穿,顾不上那么多,南栀裹着薄毯下床。 腿软…… 双腿甚至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她扶着床边站了好一会,脚步一深一浅格外狼狈的朝着衣帽间过去。 顾非寒恰好出来。 他身上穿的不是睡衣,没有要留宿的意思。 “顾非……” “还有力气起来?” 怕他直接转身出去,下一次再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南栀本能的抓住他手臂,才开口嗓音便被堵在了喉咙里。 “是我刚刚没满足你,还是你最近太饥渴?” 他嗤笑一声,冰冷目光下移,落在被她抓住的手臂上,“还想再来一次?嗯?” 南栀:“……” “顾非寒,我究竟哪里得罪到你了?”南栀指节泛白,倔强的没有松手。 只要可以接回安安,这点羞辱又算得了什么? 缓缓深吸口气,她的姿态那样卑微,“如果是因为上次那个耳光,我可以给你打回来,十个,一百个都可以,但是我求你,你别再用安安折磨我……” 说着,她毫不犹豫抓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扇。 掌风迎面贴近,疼痛却未如期而至。 他手掌停在离她侧脸两厘米不到的地方,沉铁一样,南栀再拉扯不动半分。 “你打呀顾非寒,我让你打……”她几次尝试失败,情绪崩溃,干脆展开掌心自己扇自己。 “够了!” 碰! 男人沉怒的低吼落下,疯狂戛然而止,南栀后背撞墙,双手更是被他死死钳制住。 “慕南栀,何必做出一副没了顾安安天就要塌的模样?” 拉扯中,南栀身上薄毯早就掉到地上,墙壁冰冷紧贴皮肤,她哆嗦了下,却又险些被他眼中的怒火给烧着,“让顾安安回到你身边,看你是怎么婚内出轨和丈夫之外的男人卿卿我我?” “你什么意思……我没有!”南栀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摇头。 “和他上过床没有?” “顾非寒,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 “那看来是没有。” 男人怒火攒动的黑眸缓缓眯了下,冷笑,“是没有还是不敢有?” “……” 墙壁中源源不断的冷透过皮肤钻进身体直达心脏,南栀怔怔抬头看他,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深爱的这个男人前所未有的陌生。 水汽覆盖,她的眼中写满受伤。 顾非寒将她这幅模样收进眼中,微微皱眉,突然之间烦躁的不行,“说话,慕南栀。” “随你怎么想。”南栀别开眼,连辩解也没有了。 反正无论她说什么,他也不会信。 “随我?” “对,随你,你觉得我出轨也可以,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甚至上过床都可以,没有区别。” 再对上那双黑眸时,南栀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反正都要离婚了,这些也不重要了。” “谁告诉你要离婚?” “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字了,你……” “慕南栀,什么时候我的婚姻轮得到你做主了?” 南栀:“……” 他们大概是世上最糟糕的一对夫妻了,连基本的交流都难以进行。 幸亏这两年他都是夜里回来早上走,他们之间也几乎零交流,否则,她可能早就被他气死了…… “顾非寒,这也是我的婚姻,我有权决定是不是和你离婚!” 她甚至不介意和他普及一下法律知识,“就算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可以走司法程序,等法院……” “要我帮你请律师?” “……” 南栀噎了下,“顾非寒,你究竟想怎么样?” “安安分分当好顾太太。” 顾非寒眼中凌厉的警告像一把刀,刀刀见血,令她体无完肤,“要是敢给我戴绿帽子,下一次就不是带走顾安安这么简单了。” 话落,他松开她手臂,无意再在这里停留。 南栀见他朝房门方向走,下意识想追,只是脚下步子才刚跨开,腿根一软,直直摔在地上。 “顾非寒!” 然而,无论她怎样喊他,他脚下步子也未曾停留。 门外脚步声远去,很快楼下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 南栀看一眼窗外泛白的天际,眼睛一酸,没忍住的将脸蛋埋进膝盖间。 没了安安又离不了婚,这段婚姻还剩什么? 嫁给他的时候,她天真的觉得只要自己足够爱他,就终有一天能够将他打动,然而两年过去,这种想法烟消云散。 她看破了现实,却仍看不透他…… 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强忍着见不到女儿的恐惧,不敢软弱更不敢松懈,她知道自己有一场硬仗要打,却没想到这场仗这么难打。 明明就在一座城市,却好像和女儿隔了天涯海角…… 山洪般的绝望将她吞没,南栀只想好好发泄一场,哭的忘我,以至于房门再被打开的时候她半点没有察觉。 进门的时候一室安静,顾非寒以为她已经睡了。 却不想…… 她将自己蜷成小小一团,脸埋在膝盖间,没半点声音,但肩膀抖动气息凌乱,明显在哭。 料到他去而复返博取同情? 不像。 那她有什么可哭的? 和那个姓林的牵扯不清,又私自签了离婚协议,有脸哭? 顾非寒在原地站了几秒,眉头收紧又松开再收紧,反复几次,一言不发的进了衣帽间。 正哭的伤心,南栀突然被什么砸中,她愣了下抬头,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 高高大大的人影,泪眼朦胧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意识到顾非寒去而复返,以为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安安’两个字刚到嘴边,便听他命令,“衣服穿好,跟我去医院。” 医院…… 南栀心里咯噔一声,“是不是安安她……” “穿衣服。”他皱眉,不耐的将她声音打断。 南栀不敢再耽搁,手忙脚乱的将他刚丢来衣服往身上套。 安安得伤的多严重才值得他去而复返? 从房间出来,南栀脑子里乱糟糟的,连鞋带没系好都没发现,她走的又急,快到楼梯口,踩到了拖在地上的鞋带,重心不稳,咚一声,膝盖重重撞在了地上。 好疼…… 膝盖,还有……肚子。 顾非寒走在前面,听见声音回头时已经来不及扶她。 “摔伤没有?” 他正要去看她腿上的伤,南栀却已经扶着墙壁勉强站起身,“我没事,去医院要紧。” 南栀边说边下楼梯。 顾非寒一把抓住她,“顾安安没事。” 南栀不解,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却突然将她腾空抱起。 黑色宾利蹚着晨风连闯好几个红灯一路疾驰,原本半小时的路程生生缩短到一半,刚到医院楼下,顾非寒手机铃声大作。 南栀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接通电话送到耳边。 “到楼下了。”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边说话边解开身上安全带,“嗯,这就上去。” 简短通话结束,他侧头看向副驾驶,“腿可以走么?” 南栀直接推开车门,下车。 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膝盖疼的厉害,肚子也不太舒服,但是南栀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强大毅力支撑,这会她只想立刻见到安安。 电梯停在五楼。 门一开,南栀直接往外走,顾非寒不经意扫到她牛仔裤膝盖那块透出的殷红,跟两步,直接抬手拉住她,语气窝火,“慕南栀,你腿不想要了?” “我没事。” 南栀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腿上的伤,“顾非寒,你松手,我要去看安安!” 蓦地,顾非寒手上力道加重,皱眉,“不是顾安安,是……” 几乎同时—— “谢天谢地,非寒你可算把人带来了!” 清晨医院走廊在这一刻突然‘热闹’起来,微胖的中年女人领着护士出现,前一句刚说完,她便一把扣住南栀手腕,“护士,这位小姐和我女儿一样是熊猫血,我女儿还在手术室等着,你快带她去抽血!” 这个女人南栀认识。 是罗湘湘的母亲周碧莲…… 熊猫血、抽血、手术室…… 几个关键词连在一起,足够南栀在脑海中将这出闹剧拼凑完整。 顾非寒去而复返将她带来医院,不是为了让她见安安,而是为了救另一个女人要抽她的血! 南栀下意识后退一步,小腹突然抽疼的厉害…… 第二十一章 她的命你舍得吗? 像是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腹中的宝宝在抗议。 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不能够捐血,除非是不想要肚子里这个孩子了…… 南栀微微抽一口气,眼眶染上一层薄红,神情凄楚,“顾非寒,原来你不是带我来看安安的……” “我和你说了不是顾安安。” 顾非寒皱眉,顿了顿又补充,“等这里结束带你去见顾安安,嗯?” “你这是在用女儿和我做交易么?顾非寒,是不是我今天不抽血救活罗湘湘,你就再也不会让我见安安了?” “我没有这么说。” “那你现在带我去见安安!” 南栀一把甩开被周碧莲捏着的手,眼底水汽加重,她执拗的看着顾非寒,一张口硕大泪珠子直接砸落,“我不想被抽血,坚决不要!” 她抬手重重擦掉眼泪,视线没从他脸上移开。 孱弱、无助、倔强,很矛盾的眼神…… 这幅模样被顾非寒收进眼中,他眉间褶皱加深,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罗湘湘的家属在哪里?” 几乎同时,手术室门被打开,护士匆匆出来,“罗湘湘大出血,情况紧急,医院血库里的熊猫血已经用光,家属里有没有这个血型的?尽快抽血,否则院方就只能下病危通知书了!” “有的,有的,这里有的!” 一听见病危通知书几个字,周碧莲直接扑通一声跪在顾非寒和南栀面前,“求求你们救救我的湘湘吧,慕小姐,湘湘好歹是你嫂子,我求你……只要你肯抽血,以后我当牛做马报答你都可以!” 咚咚咚! 周碧莲将脑袋磕在地上,一下一下磕着响头,脑袋很快磕破,鲜血直流。 “求你,我求求你……” 生生哀求响彻医院走廊,就连一旁护士都看不下去了,“慕小姐,只是抽血而已,你放心,我们不会抽太多,200毫升就可以了,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况且,熊猫血非常珍贵,你今天救了罗小姐,日后保不齐罗小姐也能救你。” “你们以为我是怕抽200毫升的血?” 南栀喃喃一句,话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你们不知道,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罗湘湘,她肾都摘掉过一颗,200毫升的血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 不只有罗湘湘的命是命。 她肚子里的孩子…… “顾非寒……” 南栀贴在小腹上的手始终没移开,她压下眼中水汽,重新看向身旁的男人,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对他抱有一丝期待,“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一定要捐?” 顾非寒眉间褶皱始终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片刻,他反扣住南栀抓着他手臂的手,嗓音平静,“否则她会死。” 她必须要捐血,否则她会死。 南栀一下明白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眼中翻搅起一片空前的失望,贴在小腹上的手跟着缓缓滑落。 她太累了…… 累到想自私一回,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想管了。 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凭什么她要自己承受这一切? 南栀眼中水汽散尽,唇角勾起三分薄冷的讥诮,“顾非寒,你知不知道我……” “不是她不想捐,而是她不能!” 怀孕了。 三个字已经冲到喉咙口,蓦地,她嗓音被人给截断。 林绪来得匆忙,像是跑过来的,额头上全是汗,他看着孤立无援的南栀,暗暗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南栀却不敢安心…… 她知道罗湘湘对顾非寒意味着什么,更知道没有人能轻易改变顾非寒的决定。 “林大哥,这件事你……” 怕顾非寒迁怒于他,南栀想让他不要牵扯进这件事,只是才刚开口,就又被他给打断,彼时,林绪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小栀,你不能捐血的原因为什么不直接和大家说?” 不能捐血的原因…… 是她腹中这个孩子。 然而,她为什么不直接说? 南栀脸上闪过一阵自嘲,捐血会伤害到肚子里的孩子,坦言自己怀孕,这个孩子未必能保住。 说和不说,今天都在劫难逃。 她刚刚其实已经准备说了,但是被他给打断了…… “我正要说。”南栀语气自嘲。 “还是我来说吧。” 林绪晃了晃手中捏着的文件袋,“这是小栀的治疗记录,一个多星期之前,小栀曾经因为急性胃痉挛住院治疗过一个星期,前两天刚出院,她血液里应该还有药物残留,坦白说,这种情况下捐血,不是在救罗小姐,而是在害她。” 急性胃痉挛…… 南栀当时住院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差点不保,后来拜托林绪帮忙保密,他便帮她把就诊记录里的病因改成了急性胃痉挛。 之所以这么做,是怕顾非寒查。 但其实这种手段一点也不高明…… 若是他真的有心细查,太容易就能找出破绽。 然而…… 他对她到底是无心的。 说话时林绪将手中文件袋往顾非寒方向递了递,“顾先生要不要找人好好查验一下这份治疗记录?” 顾非寒没有伸手接,只是淡淡扫过一眼,视线便又回到南栀身上。 南栀低着头也还是能感觉到头顶蜇人的目光,他扣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微微加重,“他说的都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我说了你就会信?” 南栀抬头,然后一点点掰开手腕上他的手指,“你如果觉得这是假的,大可立刻找人去查,只是罗小姐恐怕等不了那么久,当然,你也可以用罗小姐的命赌一把,立刻将我压去抽血,但是顾非寒,她的命……你舍得吗?” “慕南栀,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他微怒。 南栀将手抽回,“从前?从前你给过我说话的机会么?” “那么怨我?” 顾非寒黑眸缓缓眯了下,眼底凝结一片危险暗芒,“那现在是谁给你的底气,嗯?” 顿了顿,他抬手指向林绪,“他?” “顾总,现在恐怕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吧?”林绪打断二人对峙,“罗小姐你还要不要救?” 还跪在地上的周碧莲更是一脸绝望,“非寒,现在怎么办呐?难道就让湘湘在手术室等死吗?要不然……要不然就让慕小姐进去试试吧?只是一点药物残留,应该不打紧吧?” “应该?这位女士,医院治病救人是一件非常严谨的事情,像你这样抱着侥幸的态度,到时候出了问题谁负责?!”林绪坚决反对她的提议。 “那你说怎么办?我就这一个女儿了,让我眼睁睁看着她死,你们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周碧莲又是要死要活一阵嚎,因为额头破开的原因,血流满面,模样显得异常狰狞。 林绪没有管她,而是直接走到手术室门口,问不久前出来的那位护士,“里面手术是李医生在做?” “是的,林主任。” “我刚好有个朋友是熊猫血,我已经联系过了。”说话时林绪低头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他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你去问问李医生,能不能再撑十分钟。” “好。”护士立刻转身进去。 半分钟不到,护士又出来,“李医生说可以。” “好,谢谢。” “不客气林主任,那我先进去了。” “嗯。” 这段对话传进在场每个人耳朵里,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罗湘湘应该是得救了…… 南栀一秒钟不想在再这个地方多呆,微微调整了下呼吸,直接跨步离开。 “我去楼下接我朋友。”见状,林绪立刻跟上去。 顾非寒一只脚已经迈出,却被周碧莲抓住裤腿,“非寒,求求你别走,我这什么也不懂,湘湘在里面一旦出了事情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你既然来了,就等湘湘做完手术再走好不好?” “慕明朗呢?”顾非寒皱眉。 “他……” 周碧莲苦笑一声,叹气,却又有些恨的牙痒痒,“他现在眼里哪还有湘湘的影子,今天这个小模特,明天那个大明星的,这会还不知道在哪个女人那里厮混,这次湘湘宫外孕,情况原本没有这么严重,就是因为有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上门挑衅,害湘湘跌倒,这才……湘湘进医院第一时间我就给他打电话了,可是到现在也没联系上!” 慕明朗私生活混乱,婚姻也只让他短暂收心,后来则是变本加厉。 这点,圈子里人尽皆知。 顾非寒对此也有所耳闻,不予评判。 “我安排人过来。”他淡淡丢下几个字,拿出手机给白川打电话,准备在这里等到白川过来。 白川过来之前,林绪那位熊猫血的朋友倒是先到了,一个人过来的,下去‘接他’的林绪并没有一起过来。 冷眼看着这一幕,顾非寒眼底冰层蔓延。 “非寒,湘湘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很后悔……” 护士将人领去抽血,危机暂时解除,周碧莲有心思想别的事情了,“湘湘她爸走的早,这孩子从小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为了不让我担心有什么事情也都是往心里藏,后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一样,她凡事都将你放在她自己前头,那时候你从国外回来,只看到她风风光光嫁给慕明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风光都是假的,她也是被慕明朗以及……慕小姐他们两个联手给逼的!” 第二十二章林医生想让我太太看谁? “呕——” 离开手术室,刚从电梯出来,南栀就趴在垃圾桶上呕吐起来。 昨天一天都在等顾非寒回去,压根没怎么吃过东西,这会胃里翻江倒海却也只是吐出几口苦水,但是那种呕吐感如影随形,一阵强烈过一阵,怎么也克制不住,胆汁都快要被她给吐出来。 南栀捂着肚子,心中酸楚。 这大概是腹中宝宝对她的惩罚…… 因为刚刚她无能又懦弱的动过放弃ta的念头! “呕——” 又是一阵干呕,南栀身体有些脱力,眼前阵阵发黑。 “小栀!” 南栀摇摇欲坠,边上电梯恰好打开,林绪箭步从里头出来,一把扶住南栀肩膀,“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我立刻带你去做检查!” 缓过些力气,南栀下意识避开肩膀上那双手,扶墙站稳,“不用,我没事的,只是正常的孕吐反应加上有些低血糖而已……” “你确定?”林绪怀疑的皱眉。 “嗯,确定。” “那我先扶你去那边休去倚上坐会。” 等她坐下,林绪说去买些吃的,交代她等他一会。 南栀这会也没力气去别处,坐在椅子上按着胸口缓缓平复不久前那阵过分强烈的呕吐感。 林绪很快回来,手上拿着些吃的和伤药。 “你先吃。” 吃的塞给她,他在她面前蹲下,“膝盖上的伤我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了林大哥,我回头可以自己……” “怎么?信不过我这个耳科大夫?” “不是的……” “既然不是,就安心把腿伤交给我。” 南栀拗不过,“那麻烦你了林大哥。” 闻言,林绪将她裤腿一点点卷上去,露出里头血淋淋的,又红又肿的膝盖。 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南栀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膝盖摔成了这样,她避开视线,就着刚刚林绪递给她的食物吃起来。 但其实她仍旧没胃口。 逼着自己吃两口,食物才咽下喉咙,就又想吐…… 南栀努力将胃里那阵翻涌压下,找了个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林大哥,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化解危机,她现在还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血雨腥风。 甚至直接被压上手术台都有可能…… “我说过和我不必客气这些。” 她过分客套,林绪胸口酸闷不甘,却难以过分表露,“小栀,我还是这句话,怀孕这事情你只能瞒住一时。” 是,只有一时! 所以刚刚逃过一劫,南栀心中半点庆幸也没有。 她不会永远这么幸运,肚子也不可能永远这么平坦不变大…… 何况,孩子已经八周,这意味着她只剩四周时间处理好一切。 可是怎么处理? 南栀心里五味杂陈,“我想……离婚。” 她朋友不多,林茵这段时间不在国内,她身边甚至连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可能心里装了太多东西,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等回神的时候那几个字已经说出了口。 林绪正给她伤口消毒,闻言,手腕一僵,大半瓶消毒水直接倾倒在了地上。 南栀忙将他手里瓶子扶正,“林大哥,你还好吧?” “小栀,你刚刚说……离婚?”林绪怀疑自己听错,再次确认。 她点头,嘴角浮上几分自嘲,“我其实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当初为了嫁给他不惜一切代价,如今想离婚的也是我……” “小栀,这并不可笑,是他不懂珍惜你。” “林大哥,你不用安慰我。” 她明白的,顾非寒不是不懂珍惜,只是因为珍惜的对象是她,所以他不屑。 “你觉得我只是在安慰你?” 林绪抬头,神情严肃又认真,“小栀,你有没有试过将目光从顾非寒身上移开,去看一看身边……别的人?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或许能够找到更适合你的人。” 别的更适合她的人…… 南栀愣住。 “小栀,其实……” “林医生想让我太太看谁?” 林绪眼中闪过隐晦到令人难以察觉的细碎光芒,但也不过短暂一瞬,这阵光芒就被一道浸着寒霜的嗓音冻结摧毁。 顾非寒走的不快,甚至给人一种信步闲庭的错觉。 他开口的时候,人已经在近处了,此刻几步到了跟前,站定时踢翻了地上袋子里给南栀处理伤口用的药水纱布。 这个时间医院里还没什么人。 四下安静的过分。 南栀心里咯噔一声,莫名有些不寒而栗。 “顾非寒……” “怎么不说话了林医生?” 顾非寒冷笑一声,没给南栀把话说完的机会,“还是林医生的话只能单独说给我太太听?” 南栀头疼,“林大哥,你先走……” “顾总知道就好。”林绪起身,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有的话我的确只想单独说给小栀听。” “那看来今天是说不成了。” 顾非寒晃了下手里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这才有空扫一眼南栀,“顾安安在哭。” 话音落下,他长腿跨开,手机贴在耳边,边走边说着什么。 听见安安的名字南栀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小栀……” “林大哥,我先走了。” 林绪还想说什么,南栀已经瘸着腿小跑着往顾非寒离开的方向追去,他下意识伸手抓了抓,除了手心被她发尾扫了下,其余一无所获。 小栀,为什么你就不能偶尔回头看一眼? “安安怎么了?” 南栀追上顾非寒的时候,他已经结束通话,打开车门正要上车,她急切的一把抓住他手臂,气喘吁吁,“还是你又在骗我?” “觉得我骗你跟过来干什么?” 顾非寒一只手落在车门上,闻言,扫一眼被她拉住的另一边手臂,没急着上车。 南栀抓的很用力,深怕稍有松懈他就会再次消失,毕竟她想见他一面太难…… “顾非寒,你明知我为什么跟来。”哪怕明知是个陷阱,她还是义无反顾跳了进来,“我想见安安……” “既然如此,你拉着我做什么?想开车?”顾非寒扫一眼她红肿的膝盖,眉间褶皱加深。 南栀:“……” “我不会开车……” 南栀有些尴尬的嗫嚅一句,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你同意让我见安安了?” 顾非寒冷笑一声,直接坐进驾驶座。 深怕他会反悔,南栀不敢耽搁,忙绕过车头坐进副驾驶。 快七点钟,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 车子从医院驶离,车厢内一片静谧。 刚刚走的急,膝盖上的伤口好像撕扯的更严重了,此刻疼痛一阵阵传来,南栀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裤腿还卷着,不久前伤口处理到一半,消毒水都还没涂好他就出现了,暴露在空气里的伤口看着有些恐怖,她干脆将卷起的裤腿放下,眼不见为净。 驾驶座,注意前方路况之余,顾非寒余光扫见边上女人小心翼翼放下裤腿,却还是不可免碰到伤口疼的抽气的模样,眼底烦躁骤然加深。 她情愿让那个姓林的帮她处理伤口,也不在他面前说半句疼? 想到这,顾非寒猛踩一脚油门,车速飞快。 临湖郡。 黑色宾利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 他一言不发的下车,南栀连忙也解开安全带跟上。 顾非寒直奔电梯方向,他腿长,走一步,南栀要两步才能追上,他走的不算快,但南栀却跟的很吃力。 主要还是因为腿上的伤…… 不过只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安安,南栀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就连膝盖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这个时间往上走的电梯并不忙。 电梯里就南栀和顾非寒两个人。 南栀看见他在楼层按键上按了个22,随着楼层不断上升,她想起来一件事,“顾非寒,前天晚上你带着安安去过医院是不是?她是不是病了……” “现在才关心不嫌晚么?” 叮! 电梯到达22楼,门打开。 丢下那句,顾非寒径直跨步出去。 南栀追上去,“顾非寒,我也想第一时间关心她,可是……” 一梯一户的格局,电梯出来不用走几步就是大门,顾非寒走在前面,闻言,脚下步子一顿,停住。 碰! 南栀走的急,不知道他会突然停下来,一句话没说完,整张脸撞上他后背。 好疼…… 南栀退后一步,抬手揉额头。 他面色不悦的转身,“说完了么?要不要给你半小时开个演讲?” “……” 和女儿一门之隔,感觉到他话里话外的威胁,南栀敢怒不敢言,“你开门吧,我不说了。” 他站着没动。 头顶冷飕飕的视线令人呼吸倍感艰难,半分钟过去,就在南栀觉得他可能再次反悔的时候,他终于转过身,抬手将拇指放在门锁上的指纹感应区。 门一打开,安安的哭声就传了出来。 南栀心脏狠狠一揪,连鞋子也来不及换,直接循着哭声过去。 哭成泪人的小家伙被保姆抱在怀里,怎么也哄不好的样子,她很不配合,保姆脖子里肉眼可见的已经被挠出好几道血痕…… 南栀立刻上前,保姆不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女人,脸色防备,直到顾安安看见妈妈,伸手往南栀方向够,而且随后出现的顾非寒并没有阻止,保姆这才把孩子交给南栀。 第二十三章 顾总的育儿心得 顾安安对南栀来说,就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被她紧紧抱在怀中,一秒钟都不敢再撒手。 “宝贝,对不起,对不起……” 女儿在她怀中一下乖巧很多,抽噎几声,小胖手抱着妈妈的脖子,没有再哭,倒是南栀眼眶通红,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对不起,妈妈不该这么久才来看你……” 她不断道歉,不断说了很多话,虽然顾安安根本听不见。 那边,顾非寒盯着看了会,抬手招呼保姆过去,然后小声交代了几句什么,保姆离开之后,他则是解开袖扣进了厨房。 顾安安不重,但是南栀这会的身体情况,抱久了还是觉得有些吃力。 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她抱着女儿在沙发上坐下。 一周不见,顾安安也是想妈妈的,深怕妈妈再消失,南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捏着纸巾温柔给她擦脸上眼泪的时候,小胖手还是一直拽着妈妈衣服前襟,半秒没有松开过。 “你也想妈妈了是不是?” 南栀低头吻了吻女儿额头,然后理了理她的碎发,给她扎了个可爱的冲天炮。 小胖脸上瞬间清爽不少,南栀看着女儿完好无损的模样,心里一颗大石总算彻底的落了地。 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顾非寒将女儿照顾的还不错…… “检查完没有?顾安安缺胳膊少腿了么?” 思念之情得到缓解,南栀正在给女儿整理连体睡衣,发现她扣子扣错位一个,便给她解开重新扣,扣到一半,男人略带讥诮的嗓音传进耳朵,南栀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以为她在检查女儿身上有没有伤? “你是安安的父亲,还不至于虐待她。”南栀迅速将女儿睡衣上的扣子扣好,然后抱着女儿起身,“顾非寒,我想和你好好谈谈安安的事情。” 闻言,顾非寒眉心微微皱了下,然后直接转身,“先吃早餐。” “……” 原地对着空气站了会,南栀抱着女儿跟上去。 餐厅。 南栀一眼注意到餐桌前的婴儿座椅,座椅前的造型可爱的儿童餐具,米奇头形状的荷包蛋,彩色的面条,还有小猪佩奇模样的小包子…… 每一样分量都不多,刚好够安安吃完,如果她不挑食的话。 她们进来的时候顾非寒已经坐下了,南栀看一眼正慢条斯理喝咖啡的男人,微微咋舌的将女儿放进儿童座椅,自己则是在旁边坐下。 忍了又忍,到嘴的疑问还是没能成功咽下,“这些……都是你做的?” 保姆似乎已经不在好一会了…… 但是顾非寒会做饭什么的,听起来和看起来都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然?”顾非寒放下咖啡,视线扫过来。 南栀噎了下,索性低头专心喂女儿。 顾安安吃饭一向和打仗差不多,南栀做好女儿不配合的准备,却没想到小丫头竟然笨拙的握住小勺子,一脸专注的挖着面条自己吃起来。 面条炖的软烂,而且应该是煮之前剪开了,都是短短的,这样即便小勺子也可以将面条挖起来往嘴巴里送。 不再喂母乳之后,南栀在小丫头吃饭的事情上简直操碎了心。 如今看见小丫头竟然主动自己吃饭,老母亲简直要淌下两行心酸泪…… 顾安安小盆友吃的十分专注,虽然因为年纪太小弄的到处都是,但这样简直要比之前挑食不肯吃饭的时候让南栀欣慰一百倍! 不过欣慰之余,不免担心。 短短一周,女儿究竟经历了什么才…… 南栀捏着杯子喝一口牛奶,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 “有什么话?说。” 男人寡淡嗓音适时响起,南栀眼底闪过一阵被看穿的尴尬,“那个,安安她之前都不怎么爱吃饭……” “她现在也不爱。” “诶?” “她不是爱吃饭,她是喜欢自己吃。” “……” 南栀愣了下,好一会才似解非解的明白过来这句绕口令一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试了下用另外的勺子挖了些面条送到顾安安嘴边,结果顾安安看也不看一眼的直接将南栀的手推开,然后继续专注的自己挖面条。 南栀:“……” “她这个年纪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与其面面俱到的伺候,不如鼓励她自己动手。”顾非寒和她分享育儿心得。 南栀:“……” 他才带孩子几天? “当然。” 顿了顿,他嗤笑一声,不忘打击,“也可能纯粹是因为你做的东西太难吃,取悦不了顾安安挑剔的味蕾。” 南栀:“……” 他一天不毒舌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南栀郁闷的吃一口自己面前的面条,更郁闷的是……的确比自己做的好吃。 最关键是,她这几天愈渐严重的孕吐反应竟然也没有发作…… 自己吃饭的顾安安一顿饭吃完也是打仗一样,身上地上弄的到处都是,等她尽兴,南栀把她从儿童座椅里抱出来,犹豫了下,看向那边气吃完早餐定神闲翻财经报的男人,“顾非寒,安安的衣服在哪里,我带她去换一件。” “房间。”顾非寒头也不抬的丢来两个字。 南栀:“……” 她也知道在房间,问题是他这里房间不只一间,他说的具体是哪间? 算了,她自己去找…… 南栀倒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竟然也在这边布置出了一间儿童房,粉粉的墙纸,云朵形状的吊灯,梦幻的公主床,最夸张的是塞满整个衣帽间的儿童服装…… 估计不等这些衣服轮流穿一遍,安安就已经长得穿不下这些了。 看着这一切,南栀心中充满了不安,他弄这些是什么意思? 如他所说不打算放弃安安的抚养权? 心不在焉的给女儿换好衣服,南栀还是决定和他好好谈一谈。 然而等她抱着女儿从房间出来,却没看见他人影,只有保姆在,“太太,我姓李,是顾先生昨天临时找来照顾安安小姐的。” 昨天临时? 那么在这之前是谁在照顾安安? 他亲自? 不太可能…… 总不能他工作也将女儿一块带去。 只当在这之前还有别人,南栀没有多想,“李阿姨,他呢?” “您说先生吗?他上班去了。” “……”上班? 他不是答应早餐后和她谈安安的事情? “对了,这是顾先生吩咐我买的药,您膝盖上的伤得尽快处理,不然感染就麻烦了,需要我帮您吗?” 南栀有些意外顾非寒竟然会给她买伤药,她伸手接过,“没关系,等下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那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我先去打扫卫生了。” “好。” 李阿姨利索的干活去了,南栀抱着安安坐在客厅沙发上,陪她打扮顾非寒给她买的芭比娃娃。 这和她预想的很不一样…… 能见到女儿将女儿抱在怀里,这是她费尽心思见他的初衷,然而这并不是她的最终目的。 问题没有解决,关于他们的婚姻,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只剩一个月时间了! 南栀看着无忧无虑的女儿,突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现在这间公寓除了他们母女就只有一个阿姨在,如果她直接将女儿带走的话…… 南栀差点直接付诸行动,甚至已经走到了门口,但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能逃出这间公寓,然后呢? 这段婚姻还在,逃避不了…… 何况他敢将她们母女放在这里只留一个保姆,势必早就想过她可能将女儿带走,但他并不在意,就是料定她逃脱不了他掌控。 他去上班总会回来,她等在这里,总是要好好谈一谈的。 午饭后。 将女儿哄睡,南栀困倦的趴在儿童床边,预备也睡一会。 一夜没睡,后来又陪着女儿完了一上午,精力透支的厉害,她很快便睡过去。 这个午觉睡的有些长。 睁眼时已经快五点,南栀揉着僵掉的手臂坐起身,发现安安早就醒了,自己不哭不闹的躺在床上抱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脚玩儿。 发现她醒来,顾安安立刻松开小脚,笑着露出几颗可爱的小奶牙,然后打了个滚滚到南栀跟前,小脑袋在南栀身上拱来拱去。 南栀抚着女儿脑袋上软塌塌的头发胸口柔软的不成样子。 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传进来的时候,南栀刚给女儿换好尿不湿,以为是顾非寒回来了,她抱着女儿出去。 “总裁夫人。” 白川正和保姆说着什么,听见动静看见南栀抱着孩子从房间出来,打过招呼,又说明来由,“这是顾总吩咐我取来的您的行李,是您之前自己收拾好的,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可以列个清单给我,我立刻去买。” 南栀:“……” 她越来越看不懂顾非寒是什么意思了…… “谢谢,不过我没有什么缺的。” 南栀并不打算在这里生活,不过他将她行李取来也好,省的她再去一趟贺华兰那里,“顾非寒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顾总这会应该已经快下飞机了,他去英国出差,暂定行程是七天。” 南栀:“……” 敢情他压根没将她说要谈谈的话放在心上…… 第二十四章 顾非寒的小迷妹 晚饭后,南栀带女儿去楼下散步消食。 小区绿化做的很好,郁郁葱葱的树木,搭配着恰到好处的灯光设计,即便是天黑也很有逛头。 脚上的小鞋子每走一步都会发光,外头光线昏暗,小鞋子发出的光就更明显,安安兴奋的在鹅卵石上踩来踩去,穿小斗篷的背影像个摇摇晃晃的小企鹅。 晃了一圈,南栀更加确信,如果她想就可以立刻将女儿从这带走,没人会阻拦。 但最终她还是将这种想法给打消…… 回去后洗了澡已经快九点。 儿童房里,南栀坐在床边厚厚的地毯上,轻轻拍着女儿的小肚子哄她睡。 有些困难…… 顾安安咬着奶嘴,哄半天大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无辜的看着南栀没有要睡的意思,而且之前南栀因为这件事情发过脾气,她明显记住了,所以这次没有闹。 “你爸爸出差啦……” 南栀温柔的和她说话,哪怕她什么也听不到,“今天晚上只有妈妈,安安是已经可以自己吃饭的听话乖宝宝,现在天黑啦,眼睛闭上睡觉好不好?” 说着,低头吻了吻她眼角。 结果小丫头有样学样,奶嘴丢在一边,抱着南栀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一下,笑眯眯的,大眼睛变成弯弯的月牙。 南栀:“……” “顾安安,你这样卖萌是犯规的知道吗?” 顾安安又在她脸上吧唧一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南栀拿她没办法,干脆把她从床上抱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刚要和她玩游戏分散她注意力,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顾非寒。 而且还是视频通话。 在接和不接之间犹豫了会,看着女儿干净澄澈的大眼睛,南栀暗暗叹一口气,然后按下通话键。 “你爸爸在这里。”南栀指了指屏幕,将摄像头对准了女儿。 第一次在这个发光物体里见到爸爸,顾安安大眼睛亮闪闪的比那会在楼下踩着发光的鞋子还兴奋。 刚刚从南栀那里学来的,顾安安学以致用,小肉手一把抓住手机,然后整张脸凑上来,对着屏幕上的顾非寒吧唧一口,留下一滩口水在上面。 南栀:“……” 安静几秒。 手机里传出严肃到不行的嗓音:“慕南栀,你手机屏幕消过毒么?” 南栀:“……” “她要是拉肚子怎么办?” “……哪有这么脆弱。” “你不知道手机上的细菌比马桶盖上还多?” “……”南栀彻底无语。 屏幕对着女儿,她干脆装死不说话。 顾安安好兴奋的看着手机屏幕,那边顾非寒用简单动作和她交流,她不知道看懂没有,手舞足蹈更加兴奋,张和嘴巴一阵怪叫,“啊啊啊!” 南栀默默擦掉手机屏幕上的口水,充当手机支架之余,将女儿开心的小模样看在眼里,不免陷入沉思。 顾安安显然已经成了顾非寒的小迷妹,她很喜欢这个爸爸。 而且这个星期相处下来,感情好像更深了…… 如果叫安安选择,她会选跟着妈妈还是爸爸呢? 南栀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残忍的刽子手,安安则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原本时间也已经晚了,小孩子精力有限,顾安安的兴奋没有持续太久,南栀看见她揉眼睛,连忙伸手拉住她小手,摇头表示不可以,“顾非寒她好像要睡了,今天先这样。” “嗯。”那边应一声。 南栀正要挂电话,那边,“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屏幕里,男人微微皱眉沉默两秒,才开口,“腿上的伤口处理了吗?” “……” 南栀下意识扫一眼自己的膝盖,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处理了。” 陪女儿太投入,她完全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男人眉间褶皱加深,似乎一眼看穿她心里的小九九,“摄像头对着膝盖,我看看。” 南栀:“……” 令人窒息的沉默。 僵持几秒,那边传来一声冷笑,“怎么?等着你的林医生帮你处理?” “我……” 南栀皱眉正要反驳,那边已经率先切断通话。 南栀无语的将手机丢在一旁,低头一看,顾安安已经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扣扣!’ 才刚把安安塞进被子,儿童房房门被人敲响。 南栀吻了吻女儿可爱的睡脸,起身去开门。 门外,李阿姨拿着白天放在茶几上的伤药,“太太,先生吩咐我过来帮您处理膝盖上的伤口。” 南栀:“……” ———— 日子过的也还算快,转眼五天过去。 南栀膝盖上的伤口早就结痂,疼痛不再,每晚睡觉前顾非寒的电话都会准时过来,安安养成了习惯,总是趴在南栀身上在和顾非寒的视频中入睡。 安安似乎很喜欢在这里生活…… 然而这种平静,在第六天午后贺华兰到来之后被打破。 南栀刚把女儿哄睡,听见门铃被按响,想起来李阿姨今天和她请了半天假,准备完午饭就走了,所以连忙去开门。 “慕南栀,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门打开,看见南栀,贺华兰冷笑着睨她一眼,踩着高跟鞋径直往里走。 她身后是阿张嫂,还有一个模样陌生却精致优雅的美丽女人。 南栀头疼,选择在这里等顾非寒出差回来果然是个不大明智的选择。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先应对。 客厅,贺华兰已经领着年轻女人坐下,见南栀过来,她皱眉,“怎么?客人过来连杯茶水都没有?!” “……” 南栀尽可能心平气和,“我正要过来问您和这位小姐想喝什么。” 贺华兰刻薄的冷哼一声,扭头视线落到那个年轻女人身上的时候又是另一幅笑眯眯慈眉善目的面孔,“嫣然你喝什么?” “我喝白水就可以了,伯母。”女人落落大方。 “耳朵聋了吗?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贺华兰皱眉瞪向南栀,“还不快去?!” 南栀转身进了厨房。 贺华兰喜欢茉莉花茶,这是南栀婚后伺候她两年得出的经验,然而这里没有花茶,除了白水只有咖啡,反正要被刁难,也不费工夫泡咖啡了,南栀直接倒了两杯白水出去。 果然,南栀刚把水杯放下,贺华兰便不悦的皱眉,“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就连我喜欢喝什么都忘记了?慕南栀,你是不是觉得住到非寒这里就可以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 “并没有。” 南栀深吸口气,解释,“这里没有茉莉花茶,如果您愿意等的话我可以去楼下超市买。” 小区外面就有超市,在这里生活了近一周的时间,南栀对周边设施算是有了大致的了解。 “我可没那个美国时间陪你折腾!” 一旦和她说话,贺华兰就没有好脸色,“你过来坐下,我给你介绍个人。” 南栀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贺华兰拉着身旁年轻女人的手,面对她和面对南栀的时候始终两幅面孔,“这位是秦氏银行独女秦嫣然,最近刚从哈佛留学回来,是儿童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另外,她对手语、唇语也很精通,我特地请她来当顾安安的家庭教师。” 南栀:“……” 她怎么觉得,贺华兰是想请人家来当儿媳妇? 南栀看出一些门道,知道贺华兰醉翁之意不在酒,家庭教师只是个幌子,打着这个幌子让秦嫣然接近顾非寒才是贺华兰的真正用意。 贺华兰为顾非寒找下家南栀可以不管…… 但是南栀不想自己女儿变成被别人利用的工具。 “安安她还小……” “小?两岁不学规矩什么时候学?” 贺华兰厉声打断南栀没说完的话,“你是想让顾安安长成一个野孩子,然后成为这个圈子里的笑话?她是个聋子已经够丢人了,慕南栀,你别忘了她姓顾,归根究底,还轮不到你做主!” 聋子、丢人、野孩子…… 这些字眼无不践踏在南栀的底线上。 “贺女士。” 南栀抬头看她,不卑不亢,“要我提醒您么?您也不姓顾!” “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慕南栀,你用离婚协议诓我那笔账我还没和你算,你最好不要蹬鼻子上眼!” “离婚的事情等顾非寒回来我会和他说清楚。” “说清楚?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你以为住到这里就万事大吉了?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和我儿子这婚早晚得离!” 贺华兰眼底戾气加重,一锤定音,“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就这么定了,从现在开始嫣然就以顾安安家庭教师的身份住进这里,她的行李随后就会有人送来,还有,嫣然是贵客委屈不得,在我另外找到合适的佣人之前,就先让阿张嫂过来照顾她。” 她话音刚落,秦嫣然优雅一笑,“慕小姐,打扰了。” 南栀:“……” 行吧。 这样也好。 要是顾非寒真和这位秦小姐看对眼的话,那之后再和他谈离婚的事情,应该就容易很多了。 只是…… 南栀余光扫一眼站在一旁面目刻薄的阿张嫂,有所顾忌,她这些天孕吐反应严重时不时就会发作一下,这位可就没有李阿姨那么好糊弄了…… 第25章 晚饭后,南栀带女儿去楼下散步消食。 小区绿化做的很好,郁郁葱葱的树木,搭配着恰到好处的灯光设计,即便是天黑也很有逛头。 脚上的小鞋子每走一步都会发光,外头光线昏暗,小鞋子发出的光就更明显,安安兴奋的在鹅卵石上踩来踩去,穿小斗篷的背影像个摇摇晃晃的小企鹅。 晃了一圈,南栀更加确信,如果她想就可以立刻将女儿从这带走,没人会阻拦。 但最终她还是将这种想法给打消…… 回去后洗了澡已经快九点。 儿童房里,南栀坐在床边厚厚的地毯上,轻轻拍着女儿的小肚子哄她睡。 有些困难…… 顾安安咬着奶嘴,哄半天大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无辜的看着南栀没有要睡的意思,而且之前南栀因为这件事情发过脾气,她明显记住了,所以这次没有闹。 “你爸爸出差啦……” 南栀温柔的和她说话,哪怕她什么也听不到,“今天晚上只有妈妈,安安是已经可以自己吃饭的听话乖宝宝,现在天黑啦,眼睛闭上睡觉好不好?” 说着,低头吻了吻她眼角。 结果小丫头有样学样,奶嘴丢在一边,抱着南栀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一下,笑眯眯的,大眼睛变成弯弯的月牙。 南栀:“……” “顾安安,你这样卖萌是犯规的知道吗?” 顾安安又在她脸上吧唧一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南栀拿她没办法,干脆把她从床上抱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刚要和她玩游戏分散她注意力,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顾非寒。 而且还是视频通话。 在接和不接之间犹豫了会,看着女儿干净澄澈的大眼睛,南栀暗暗叹一口气,然后按下通话键。 “你爸爸在这里。”南栀指了指屏幕,将摄像头对准了女儿。 第一次在这个发光物体里见到爸爸,顾安安大眼睛亮闪闪的比那会在楼下踩着发光的鞋子还兴奋。 刚刚从南栀那里学来的,顾安安学以致用,小肉手一把抓住手机,然后整张脸凑上来,对着屏幕上的顾非寒吧唧一口,留下一滩口水在上面。 南栀:“……” 安静几秒。 手机里传出严肃到不行的嗓音:“慕南栀,你手机屏幕消过毒么?” 南栀:“……” “她要是拉肚子怎么办?” “……哪有这么脆弱。” “你不知道手机上的细菌比马桶盖上还多?” “……”南栀彻底无语。 屏幕对着女儿,她干脆装死不说话。 顾安安好兴奋的看着手机屏幕,那边顾非寒用简单动作和她交流,她不知道看懂没有,手舞足蹈更加兴奋,张和嘴巴一阵怪叫,“啊啊啊!” 南栀默默擦掉手机屏幕上的口水,充当手机支架之余,将女儿开心的小模样看在眼里,不免陷入沉思。 顾安安显然已经成了顾非寒的小迷妹,她很喜欢这个爸爸。 而且这个星期相处下来,感情好像更深了…… 如果叫安安选择,她会选跟着妈妈还是爸爸呢? 南栀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残忍的刽子手,安安则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原本时间也已经晚了,小孩子精力有限,顾安安的兴奋没有持续太久,南栀看见她揉眼睛,连忙伸手拉住她小手,摇头表示不可以,“顾非寒她好像要睡了,今天先这样。” “嗯。”那边应一声。 南栀正要挂电话,那边,“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屏幕里,男人微微皱眉沉默两秒,才开口,“腿上的伤口处理了吗?” “……” 南栀下意识扫一眼自己的膝盖,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处理了。” 陪女儿太投入,她完全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男人眉间褶皱加深,似乎一眼看穿她心里的小九九,“摄像头对着膝盖,我看看。” 南栀:“……” 令人窒息的沉默。 僵持几秒,那边传来一声冷笑,“怎么?等着你的林医生帮你处理?” “我……” 南栀皱眉正要反驳,那边已经率先切断通话。 南栀无语的将手机丢在一旁,低头一看,顾安安已经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扣扣!’ 才刚把安安塞进被子,儿童房房门被人敲响。 南栀吻了吻女儿可爱的睡脸,起身去开门。 门外,李阿姨拿着白天放在茶几上的伤药,“太太,先生吩咐我过来帮您处理膝盖上的伤口。” 南栀:“……” ———— 日子过的也还算快,转眼五天过去。 南栀膝盖上的伤口早就结痂,疼痛不再,每晚睡觉前顾非寒的电话都会准时过来,安安养成了习惯,总是趴在南栀身上在和顾非寒的视频中入睡。 安安似乎很喜欢在这里生活…… 然而这种平静,在第六天午后贺华兰到来之后被打破。 南栀刚把女儿哄睡,听见门铃被按响,想起来李阿姨今天和她请了半天假,准备完午饭就走了,所以连忙去开门。 “慕南栀,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门打开,看见南栀,贺华兰冷笑着睨她一眼,踩着高跟鞋径直往里走。 她身后是阿张嫂,还有一个模样陌生却精致优雅的美丽女人。 南栀头疼,选择在这里等顾非寒出差回来果然是个不大明智的选择。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先应对。 客厅,贺华兰已经领着年轻女人坐下,见南栀过来,她皱眉,“怎么?客人过来连杯茶水都没有?!” “……” 南栀尽可能心平气和,“我正要过来问您和这位小姐想喝什么。” 贺华兰刻薄的冷哼一声,扭头视线落到那个年轻女人身上的时候又是另一幅笑眯眯慈眉善目的面孔,“嫣然你喝什么?” “我喝白水就可以了,伯母。”女人落落大方。 “耳朵聋了吗?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贺华兰皱眉瞪向南栀,“还不快去?!” 南栀转身进了厨房。 贺华兰喜欢茉莉花茶,这是南栀婚后伺候她两年得出的经验,然而这里没有花茶,除了白水只有咖啡,反正要被刁难,也不费工夫泡咖啡了,南栀直接倒了两杯白水出去。 果然,南栀刚把水杯放下,贺华兰便不悦的皱眉,“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就连我喜欢喝什么都忘记了?慕南栀,你是不是觉得住到非寒这里就可以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 “并没有。” 南栀深吸口气,解释,“这里没有茉莉花茶,如果您愿意等的话我可以去楼下超市买。” 小区外面就有超市,在这里生活了近一周的时间,南栀对周边设施算是有了大致的了解。 “我可没那个美国时间陪你折腾!” 一旦和她说话,贺华兰就没有好脸色,“你过来坐下,我给你介绍个人。” 南栀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贺华兰拉着身旁年轻女人的手,面对她和面对南栀的时候始终两幅面孔,“这位是秦氏银行独女秦嫣然,最近刚从哈佛留学回来,是儿童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另外,她对手语、唇语也很精通,我特地请她来当顾安安的家庭教师。” 南栀:“……” 她怎么觉得,贺华兰是想请人家来当儿媳妇? 南栀看出一些门道,知道贺华兰醉翁之意不在酒,家庭教师只是个幌子,打着这个幌子让秦嫣然接近顾非寒才是贺华兰的真正用意。 贺华兰为顾非寒找下家南栀可以不管…… 但是南栀不想自己女儿变成被别人利用的工具。 “安安她还小……” “小?两岁不学规矩什么时候学?” 贺华兰厉声打断南栀没说完的话,“你是想让顾安安长成一个野孩子,然后成为这个圈子里的笑话?她是个聋子已经够丢人了,慕南栀,你别忘了她姓顾,归根究底,还轮不到你做主!” 聋子、丢人、野孩子…… 这些字眼无不践踏在南栀的底线上。 “贺女士。” 南栀抬头看她,不卑不亢,“要我提醒您么?您也不姓顾!” “这就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慕南栀,你用离婚协议诓我那笔账我还没和你算,你最好不要蹬鼻子上眼!” “离婚的事情等顾非寒回来我会和他说清楚。” “说清楚?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你以为住到这里就万事大吉了?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和我儿子这婚早晚得离!” 贺华兰眼底戾气加重,一锤定音,“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就这么定了,从现在开始嫣然就以顾安安家庭教师的身份住进这里,她的行李随后就会有人送来,还有,嫣然是贵客委屈不得,在我另外找到合适的佣人之前,就先让阿张嫂过来照顾她。” 她话音刚落,秦嫣然优雅一笑,“慕小姐,打扰了。” 南栀:“……” 行吧。 这样也好。 要是顾非寒真和这位秦小姐看对眼的话,那之后再和他谈离婚的事情,应该就容易很多了。 只是…… 南栀余光扫一眼站在一旁面目刻薄的阿张嫂,有所顾忌,她这些天孕吐反应严重时不时就会发作一下,这位可就没有李阿姨那么好糊弄了…… 第二十六章 惩罚阿张嫂 阿张嫂狗仗人势,背靠贺华兰这棵大树,欺负南栀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以往,南栀总是默默承受不反抗。 但最近……上次先是扇了她一耳光,那是第一次苗头初现。 然而后来见过南栀在贺华兰面前又跪又求的模样,加上这次过来,贺华兰对她委以重任,她也一心想着重新在南栀面前立立威,却没想到南栀会直接一个电话打给顾非寒! 阿张嫂盯着桌上那只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面如土色。 但即便如此,她第一反应想的也是先找一只替罪羊,这样她也好有时间去贺华兰那里告上一状。 想到这,她眼神威胁让李阿姨接电话。 李阿姨和以前贺华兰那里的佣人可不同,她是顾非寒直接聘请过来的,而且阿张嫂今天晚上教训女主人的举动挺颠覆她三观的,觉得这人有病,李阿姨闷不吭声收拾餐桌,只当没明白她的意思。 这下逃不掉了…… 阿张嫂额头掉落两滴豆大冷汗,绞尽脑汁想好措辞,这才伸手去拿电话。 “少爷,事情不是少夫人说的那样,她只是不服从老夫人管教,所以才……” 阿张嫂战战兢兢的话说一遍,话筒里传来一声冷笑,过后只剩忙音。 顾非寒把电话给挂了! 这……是什么意思? 阿张嫂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脑子里各种弯弯绕绕走过一遍,心中接起这通电话时的恐惧少掉大半。 “哼!” 她把手机往桌上一丢,一脸得意看向李阿姨,“现在你看清这个家里是谁做主了吧?就算是她找少爷求助,那少爷能为她反抗自己的母亲?今晚的事情我会如实向老夫人禀报,我劝你以后也拎拎清,最好不要和那个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的贱人狼狈为奸,否则指不定她还没走,你就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李阿姨在这里做的时间不久,对这家的情况了解不多,但有一点她心里门清,那就是主人家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是她一个保姆可以随便讨论的。 面对阿张嫂的警告,李阿姨不卑不亢,没理会。 阿张嫂却以为自己的警告奏效,神情更加得意,“这桌子你等下有的是时间收拾,先去给我做些吃的,要三菜一汤!” 命令完,阿张嫂大摇大摆去客厅继续看电视去了。 李阿姨没忍住对着她背影翻了个白眼,继续做手里的事情。 儿童房。 安安最近养成了晚饭后去楼下散步的习惯,今天却被南栀直接抱回房间,洗过澡给她换掉吃饭时弄脏的衣服,小丫头肉嘟嘟的小手指窗外,啊啊怪叫着一脸渴望的看南栀。 南栀有些哭笑不得,试图和她商量,“安安今天看动画片不下楼好不好?” 说着,南栀将儿童房里的电视打开。 但是最喜欢看的小猪佩奇也没用,小丫头抱着南栀脖子蹭啊蹭的,只想去楼下踩会发光的小鞋子。 南栀被磨的没办法,认命的把她从沙发上抱下来,牵着出门。 客厅里阿张嫂还在看电视,不知道顾非寒究竟怎么处理的这个事情,她绕着去餐厅拿了下手机,李阿姨看着她一脸欲言又止。 看样子,阿张嫂应该没有被罚。 南栀也没说什么,手机塞进口袋,出门前听见客厅里阿张嫂阴阳怪气的责备李阿姨,“你究竟在磨/蹭什么?这么久了我的晚饭还没好你是想饿死我吗?!” 南栀直接把门关上,隔绝室内喧闹。 如果连顾非寒都不管的话,她就更没有资格和立场管了,毕竟她连这里的主人也算不上。 小区里也有一些和安安差不多大的孩子,这些天,安安玩到一些小伙伴。 小朋友的世界天真无邪,没有语言交流倒也能玩得来。 安安的残缺相处久了,大人们能看的出来,南栀很感激的一点是,几个小朋友的家长并没有对安安报以异样的眼光。 那边几个都还穿着尿不shi的小豆丁蹲在喷泉旁边咿咿呀呀研究里面游动的各色锦鲤,这边南栀口袋里手机响。 “小茵。”电话接通送到耳边,南栀嘴角笑容不自觉绽放。 是有一些日子没有联系的闺蜜林茵。 “吱吱~” 林茵大咧咧喊在电话那边喊她对南栀的独特‘爱称’,“想死你了,我干女儿还好不?” “挺好的,在和小伙伴们玩。”通着电话,南栀视线没从女儿身上移开过。 “哦?小伙伴?”对南栀过分了解,林茵一下听出些不寻常来,“你回嘉江小区了?” 在她的印象里,住在贺华兰那里的时候,南栀是很少带着安安出门在小区玩的。 “没有……” 南栀不打算和她撒谎,“我暂时住在顾非寒这里的,有些事情要和他谈,但是他出差了。” 电话里安静两秒,然后突然拔高的嗓音刺的南栀耳膜疼,“我去!我这出国几个月,你俩发生了什么?住到他那里……是你们一家三口撇开贺华兰那个老妖婆单独住的意思?” 老妖婆…… 从前林茵这么喊,南栀总是要纠正的。 但今天她听着这个称呼格外顺耳,没有要纠正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有事情要和他谈……” “哎哟,你们是夫妻住到一起是应该的,还解释,你在我面前害羞个鬼!” 林茵直接误会到底,“吱吱,我不管,等明天我回去你一定和我讲讲你是怎么彻底拿下顾非寒的!” 拿下顾非寒…… 她? 南栀觉得林茵对她恐怕有什么误会,而且还是天大的那种。 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尽数被前半给分散,“你刚说明天回来?真的吗?几点的飞机到?我带安安去机场接你。” “没意外的话下午四点半吧,我哥也要过来接机,到时候我让他先过去接你,然后一起去吃火锅!” “不用了,林大哥他……” “就这么决定啦!我房东来了,我和他办下退租手续,明天聊哈~” 说完,那边风风火火挂了电话。 南栀:“……” 林茵性格一项大咧咧,南栀拿她没办法,不过一想到闺蜜明天回来,下午之后被贺华兰搞出的坏心情以及积攒在心底的抑郁一下烟消云散,林茵在国外进修这近半年时间异常繁忙,即便忙中偷闲和南栀联系没有断过,但到底和她在北城彼此可以随时见面的时候不一样,南栀心里真的积攒了挺多话要和她当面说的…… 时间差不多了,各家家长领着小朋友各回各家。 南栀牵着女儿走到楼下,呼啦啦几辆警车由远而近停在他们这栋楼下。 安安这些天和小伙伴们玩耍的过程中外向了不少,柔然见到陌生人也不害怕,几个警、察从警车上下来,小丫头仰着头一路盯着人家看,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投入的不得了。 南栀牵着孩子走的慢,等她到电梯那里的时候,几个警/察已经先她们上了电梯,母女两个只能等下一趟。 只是南栀没想到,下了电梯还能看到那几个警/察…… 安安在电梯里耍赖要南栀抱,她抱着女儿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几个警/察恰好敲开门,“接到这家男主人报警,说有个张姓中年女人未经他同意直接闯入,甚至还有入室抢劫的嫌疑,请配合我们调查,哪位姓张?” 听说是顾先生报的警,李阿姨反应极快,“是的警/察同志,人在那里,我家女主人都被她吓得不敢呆在家里了,你们快把人带走,一定要好好调查调查,像这种人关进去还是就不要放出来的好!” “说谁呢你!” 阿张嫂这下不淡定了,就算贺华兰给她撑腰,但远水救不了近火的道理她懂,“警/察同志,你不要听她瞎说,我是这家男主人的母亲派来的佣人,您不信可以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你姓张?”为首的警/察将她没说完的话打断。 阿张嫂愣了下,连忙否认,“不、不是的!我姓李!” “姓李?” 警/察冷笑一声,直接将手机打开调出张照片做对比,“这上面的人是你吧?” 照片自然是阿张嫂! 面对再清楚不过的照片,阿张嫂这下百口莫辩,只能病急乱投医,“少夫人……少夫人你快过来,你是这家的女主人,你快来和警/察同志说说,我哪里是什么随便闯入的陌生人,还入室抢劫……我一把老骨头,抢什么抢得动?” 南栀也是没想到顾非寒会报警…… 不过反正罪魁祸首是他,这么一来得罪贺华兰的人也是他,与她无关。 “警/察同志,我不认识这个人。”她面无表情说完这句,直接抱着女儿进门。 “慕南栀!” 阿张嫂没想到南栀会彻底不管她,“贱人!你这个烂女表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几天,秦小姐取代你是迟早的事情!” 南栀抱着女儿进门这一路一直挡着怀里女儿的视线不让她看那一幕,耐不住小丫头不安分,扭来扭去的看门外穿制服的警/察,许是瞧见阿张嫂骂人时候的狰狞面容,加上从前阿张嫂没少为难她们母女,记忆深刻,安安直接被吓哭…… “警/察同志,你看我家小孩都被吓哭了,求你们快把这神经病带走!”李阿姨趁机开口。 上面打过招呼,这位顾先生是什么人物几位警/察心里门清,哪怕李阿姨不说,阿张嫂也是免不掉要被带走的。 阿张嫂的叫骂声一路远去,直到被压进电梯,公寓里这才恢复了平静…… 第二十七章 怀疑她和顾安安抢零食 阿张嫂一走,公寓里顿时安静不少。 “太太,先生总算是为您出了一口恶气!”想到不久前餐桌上阿张嫂对着女主人颐指气使,再想到阿张嫂被警/察带走的结局,李阿姨觉得自己被颠覆的三观总算又摆正。 人啊,还是要看清自己才好。 李阿姨沉浸在恶有恶报大快人心的结局中,连收拾着被阿张嫂弄乱的客厅都格外有干劲,“先生可真是疼您,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太太,您真是有福气。” 南栀:“……” 有福气? 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人夸她有福气竟然是在这件事上,南栀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笑。 在客厅玩了会,安安粘着南栀开始闹觉。 这些天,顾非寒电话不来,小丫头就不睡,几乎是养成了习惯,对此,南栀异常无奈。 不算她晚饭时打过去的那个电话的话,他今天的电话还没有来…… 南栀以为女儿只是闹不会睡,但是没想到她抱着哄了会,小丫头便趴在她肩膀上睡过去了。 手心在她后背轻轻的拍,确认小丫头不会再醒,南栀这才将她抱回房间去。 快九点。 南栀洗好澡出来的时候摆在矮柜上的手机在响。 她擦着头发走过去瞥一眼来电显示,直接将手机调了静音就没有再管。 既然安安已经睡了,他打来哄安安睡觉的电话,她自然没有再接听的必要…… 这样想着,她心安理得的打开吹风机吹头发。 她头发长,吹起来要些时间,吹到一半,隐约听见敲门声。 关掉吹风机,果然有人在敲门。 “太太,您睡了吗?”是李阿姨。 南栀放下吹风机,过去开门,门外李阿姨举着手机,“太太,先生的电话,让您接听。” 南栀:“……” 不知道她现在说已经睡了还来不来得及? “太太?”见她站着没动,李阿姨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南栀回神,接过手机。 “有事……” “慕南栀,你故意不接我电话?” 电话那头,男人嗓音不悦的将她没说完的话打断。 南栀:“……” 她沉默两秒,那边传来一声冷笑,这次倒也没有说话。 被这声冷笑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南栀觉得自己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安安她已经睡着了,今天晚上不能和你视频了,所以我就没有接。” 显然这个解释并不受用。 耳朵里,顾非寒嗓音更冷更沉,“你没有话说?” 她? 手机送来之后李阿姨就回自己房间了,南栀拿着手机靠在儿童房的落地窗边俯瞰城市夜景,闻言愣了下,手心下意识贴上平坦腹部。 “有的。” 她微微呼出一口浊气,“我……顾非寒,上次白特助说你出差时间暂定七天,明天是第七天,你回来么?” 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非寒的语气似乎一下恢复如常,“你想我回去?” “我有事情要……” “慕南栀,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的身体?” 如同此刻远眺的墨色天空,男人嗓音中多几分暗涩哑然,磁性低沉,暧/昧令人遐想而不自禁。 南栀脸微红了下,但是是纯生理反应的脸红,此外更多还是无语,“顾非寒,你能不能正经点?” 她有那么饥/渴么? 那头嗤笑一声,沉默开去。 南栀脸上那阵热度来的快去的也快,“总之,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说完,怕他再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她低头直接将手机挂断。 …… 隔天。 因为要去机场接林茵,下午两点多,安安午觉醒来,南栀给她换了衣服,就准备出发去机场了。 人间最美四月天,这座小区也不例外,繁花盛开,风情万种。 刚睡醒,顾安安蔫蔫的没什么精神的趴在南栀肩膀上吮手指,对外面的花花草草根本不感兴趣。 南栀抱着女儿没走几步,一眼瞧见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宾利,男人正从车上下来,另一边司机绕到后备箱在帮他拿行李。 四下安静没别人经过,顾非寒显然也看见了她。 男人跨步过来,径直伸手接过南栀怀中的女儿,顺带问她,“去哪?” 刚刚还蔫蔫没什么精神的顾安安,一看见把她抱走的人是爸爸,咧着小嘴便笑开了,前些天都是隔着屏幕亲爸爸,这会爸爸就在摸得着的地方,顾非寒一个没留神就被她啃出了满脸口水印。 南栀有点纳闷,明明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女儿究竟为什么这样喜欢他? 难道真应了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这句话? “小茵她……” 一开口,南栀想起来他恐怕不知道小茵是谁,便改口,“我闺蜜今天回国,我带着安安去机场接她。” 为了不让女儿继续在脸上作乱,顾非寒随手从西装口袋里拿了个棒棒糖塞给她,等小丫头注意力转移,他一边擦脸,一边看过来,“林茵?” 有些意外,她竟然知道,南栀点头。 棒棒糖的包装对顾安安来说太复杂,她剥不开便要直接往嘴巴里塞。 “顾安安……” 南栀正要去抢,一只大手便抢了先。 男人手指骨感修长,那样一双手做什么都是吸睛的,哪怕剥棒棒糖也剥的很有艺术感,像在拍广告小短片。 南栀有点看呆,下次摄影棚再有商家需要手模,她一定推荐他去…… 糖纸三两下被剥除,顾安安大眼睛亮晶晶的吃棒棒糖。 大概是察觉到南栀的眼神,下一秒,顾非寒又从口袋掏出一只,一样的动作继续剥开,递给南栀,“你也喜欢吃这玩意儿?” 南栀:“……” 他一脸怀疑,“慕南栀,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和顾安安抢零食吃?” 南栀:“……” 吃着棒棒糖的顾安安‘煽风点火’的把顾非寒的手往南栀方向推了推,大眼睛真诚的和妈妈推荐这个美味的棒棒糖。 南栀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被女儿的热情劝退,只能迎着男人调侃的视线硬着头皮接过棒棒糖塞进嘴巴里。 蜜桃般的甜味在味蕾间扩散,南栀不自在的干咳一声,伸手去接女儿,“时间不早了,我们得……” 这句话还没说完,有辆白色轿车在旁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林绪的脸,“小栀,我来晚了,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们也刚到……” 南栀下意识回一句,顾非寒便微微侧开声,避开她要抱过女儿的手,语气微微发沉,“你和他一起去机场?” “我从医院去机场,刚好顺路经过这里就来一趟。” 林绪的回答抢在南栀前头,说话时,他从车里下来,“顾总该不会连这个也介意吧?” 空气里乍然多了几分剑拔nu张的味道。 南栀愕然,加上之前的出/轨警告,总觉得顾非寒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介意。” 她正要解释,顾非寒已经抱着安安坐进车里,“既然林医生愿意给我们当司机,正好,我也给老郑放个假。” 老郑是顾非寒的司机。 “顾总客气了。”林绪脸上笑容没变,顿了顿,又看向南栀,“小栀,你也上车吧,正好小茵应该也还没见过顾总。” 南栀:“……” 是她没搞清楚状况还是顾非寒没搞清楚状况? “顾非寒……“ 南栀拿掉嘴里的棒棒糖,微微弯腰,“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机场接小茵?” 车里,男人懒懒把玩着顾安安头顶那撮冲天炮,闻言,凉凉抬起眼皮瞄她一眼,“不可以?” “……” 这根本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吧? 南栀无语,“你都不认识小茵,你确定要去接机?” “有问题?” “……” 爱去不去! 南栀不想再理她,棒棒糖塞进嘴里,转身要去坐前排的副驾驶,都坐后面太没礼貌,那就真把林绪当司机使了。 “唔……” 然而,南栀一只手才碰到车门,在爸爸怀里舒服靠着吃棒棒糖的顾安安哭的毫无预兆。 南栀心脏揪了下,回过身只看到顾非寒施施然拿掉顾安安嘴里的棒棒糖,大概是怕她被呛到。 “怎么突然哭了?”南栀弯下腰去,要把女儿抱过来。 顾非寒大手横在女儿腰间,没让。 南栀着急,“顾非寒你没看见她哭吗?先把她给我!” “哦。”顾非寒连眼神也不给她一个,女儿更加没给她,他抱着女儿换了个姿势,让她小小的身体贴着他肩膀,大手轻轻拍着她后背哄,寡淡的嗓音这才接上来,“她大概是以为她妈妈不要她了。” 南栀:“……” 这个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就是仗着女儿听不见,所以做的一套,嘴巴里说的又是另一套! “没关系的小栀,你也坐后面吧,我不介意。”前排林绪善解人意的嗓音适时响起。 “真的太对不起了,林大哥。” 南栀觉得这样很没礼貌,心里过意不去,但是扛不住安安哭的厉害,道过歉,一脸愧疚的坐进车后座。 车门关上,上一秒还趴在爸爸肩膀上哭的伤心的顾安安,这一秒眼泪瞬间止住,歪着头shi漉漉的大眼睛看了会南栀,抽泣两声,小身子扭了下,主动去够爸爸另一只手上的棒棒糖。 南栀:“……” 她突然就有点愁…… 为什么她感觉顾安安的聪明好像一点没用到正道上? 第二十八章 一直都是这么轻视她的? 车子平稳行驶,四个人的空间,只有顾安安这个小混蛋黏在爸爸身上吃棒棒糖吃的没心没肺,南栀抱她也不要。 不过很快南栀就没有心情管她了。 定时炸弹一样的孕吐反应来的毫无征兆…… 胃里翻涌的厉害,想开车窗透气,又怕冻到安安,南栀不舒服的按了按胸口,脸上血色一点点在消退。 怕被顾非寒发现,她只能仰着头靠在车椅上,兀自压抑。 棒棒糖吃完,在爸爸怀里也呆够了,顾安安踩着爸爸的腿要妈妈抱。 南栀完全不想动,感觉自己一说话就能吐出来,于是没搭理这个刚刚不要她抱的小混蛋。 “晕车?”顾非寒察觉到不对,皱眉。 南栀从包里翻出给女儿准备的小水壶喝两口,脸色难看的点点头。 晕车的反应倒和孕吐差不多…… 要不是在车上,她这会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顾非寒按住要南栀抱的女儿,口袋里又掏了根棒棒糖出来给她。 “你不要一直给她吃糖。”南栀异常虚弱,但是她更担心女儿小小年纪会蛀牙。 最关键是,他究竟在西装口袋里装了多少棒棒糖? 她伸手把棒棒糖抢走。 顾安安无辜的看妈妈一眼,在妈妈严肃的眼神里搓了搓小手,转而举一反三的低头直接把手伸进爸爸的西装口袋。 果然又掏出来两根,小肉手紧紧拽着,想了想,大方的分一根给妈妈。 南栀:“……” 她干脆扭过头,不理这个气人又让人发不出脾气的小混蛋。 “很难受么?小栀。”前排,林绪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排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明明就在一辆车里,他却觉得自己离她前所未有的远,他原本并不想说话,但终究不忍看到她难受。 注意前方路况的同时,林绪递了一只塑料袋到后排,“这会在机场高速上没法停车,实在难受就吐出来不要强忍着。” “谢谢。”南栀伸手接过塑料袋,强忍着不适朝他感激的笑笑。 “林医生怕把车弄脏?” 边上,男人嗓音凉飕飕的没温度,“看来林医生把这辆车看的比四条人命更重要。” 顾安安的冲天炮快被爸爸玩塌了,她坐在爸爸腿上,听不见爸爸的声音却能清楚感觉到爸爸的情绪,小丫头不安的蹬着腿又要妈妈抱。 南栀这次干脆把女儿抱过来,“顾非寒,你没必要阴阳……” “抱歉小栀,是我分神了。”她话没说完,前排林绪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主动道歉。 这都是什么事情? 南栀感觉边上这人跟来就是想吵架,未免被气死,她抱着女儿扭头看窗外。 不过这一气,倒把她的孕吐反应气没了,一直到机场都没有再发作。 林茵的飞机没晚点,一行人刚到不久,她便推着行李箱出来了。 “吱吱~”林茵上来就是一个熊抱,捧着南栀的脸亲了好几口,“我想死你了!” 时隔近半年,再次见到好友,南栀也开心,“我也很想你……” “这怎么回事?” 顾非寒的气场,站在那里,除非眼瞎才能把他给忽略,叙旧之后,林茵小声问南栀,“你家那位咋来了?” 林茵没见过顾非寒不代表她不认识顾非寒。 南栀到现在还蒙圈的厉害,“鬼知道他抽什么风。” 林茵和自己哥哥打了招呼,转身去逗乖巧趴在爸爸肩膀上吃棒棒糖的顾安安,上去就是一口热情的猛亲,“安安想干妈没有?” 顾安安被亲的有点懵,小孩子记忆有限,没想起来这个怪阿姨是谁。 天然呆的顾安安可爱到犯规,林茵母爱爆棚,捧着小丫头的小脸还想亲。 顾安安躲了下,轻车熟路从爸爸西装口袋里掏出来一根棒棒糖递过去,眼神真诚的推荐,棒棒糖比我好吃,怪阿姨还是吃它吧。 南栀在旁边看的哭笑不得,“小茵咱们还是上车吧,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说要去吃火锅嘛。” 一行人这才往停车场去。 前面林茵和林绪兄妹两个在说什么,南栀拉着顾非寒有意走在后头,有话和他说,“我们等下去吃火锅,你难道也要一起去?” “不可以?”男人垂眸瞥她一眼,理所当然的语气。 南栀:“……” “你和小茵又不熟,你跟去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觉得很奇怪?”这次他不答反问。 何止奇怪? 简直奇怪死了! “顾非寒……” 南栀索性将他拉到一旁,“我不明白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我们虽然还没离婚,但往那步走已经是早晚的事情了不是吗?我们本来也不是多正常的夫妻关系,难道连好聚好散都不行了吗?” 顾非寒脸上本就所剩不多的温度在听到离婚两个字的时候彻底消失殆尽。 看来这一周的时间,她并没有好好认清现实。 “你确定要当着顾安安的面和我谈离婚的事情?”如常的语气,寡淡的嗓音,但其中不悦过分明显。 南栀自然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但是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安安她听不见。” 何况既然离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虽然残忍,却早晚有一天必须让女儿去面对。 而且要不是他的行为过分反常,她原本也不愿意现在说这个事。 “所以……” 男人一双黑眸缓缓眯了下,透出几分危险的冷然,“你一直都是这么轻视她的?” 南栀呼吸微微一窒,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失言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南栀有些愧疚的看向女儿,对上女儿懵懂无辜的眼神,心里愧疚更深。 算了…… 她确实是慌不择路才会当着女儿的面和他谈这个事情。 “顾非寒,如果你真的……” 调整好情绪,南栀正要抱过女儿,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冷不防却被他拽入怀中,顾非寒脚下方向一转,南栀也跟着换了个方向,她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听见一声闷哼,再然后就是安安的哭声了…… “对不起对不起!” 几个行李箱散了一地,轮廓深邃的外国女人牵着孩子过来道歉,那两声对不起说的别叫又拗口,之后干脆上英文,“我儿子顽皮趁我不注意推动了行李推车,实在是抱歉,我之后一定会好好教育他……先生你腿上流血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听懂了女人的英文,南栀顾不得安抚吓哭的女儿,下意识去查看顾非寒身上的伤。 行李推车歪倒在一旁,地上躺着四个行李箱,也就是说刚刚是这些东西一起撞上来的,要不是他手疾眼快拉她一把,被撞这一下的将会是她…… 他右边小腿后侧西装裤不晓得被什么给划破,里面是皮肉外翻的伤口! 南栀眼眶微微泛红,她不敢胡乱去碰这伤口,幸亏那边林茵兄妹听到动静也过来了,林绪迅速给做了应急处理,“得去医院缝针,顾总你还能自己走到停车场?” “不碍事。”顾非寒一脸镇定,重新迈开的步子依旧很稳,好像腿上狰狞的伤口与他无关。 他也没有让那对外国母子跟来,只是淡淡的用英文和那个外国女人说看好自己的小孩,不要再给别人造成困扰。 南栀咬了咬唇跟上去,抱过被吓哭的安安转而交给林茵,麻烦她帮忙抱一下,然后自己则是抬起顾非寒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我扶你走。” 顾非寒嫌弃这个过分瘦弱的肩膀,但是听见她嗓音中压制不住的潮湿哭腔,要收回的手改了主意,微微收力揽住她肩膀,“慕南栀,你为什么要哭?” 南栀努力压下眼底潮湿,“我没有……” “一边说要离婚,一边见不得我受伤?”他嗓音中错落出点点意味不明的轻笑声,顿了顿,又意味不明的提醒,“顾安安在哭,你不去哄哄她?” 她当然知道安安在哭…… 南栀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她真是无比讨厌这样的自己。 明明已经做下要离婚的决定,可却还是见不得他受半点伤……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他咄咄逼人。 南栀咬牙,“顾非寒,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 “安分两年突然提出离婚。” 她如他所愿的开口,只是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他打断,再开口,他嗓音中的轻笑暗含讥诮,“或者顾太太,我是不是可以将你这种行为理解成欲擒故纵?” 南栀:“……” 她闲的? “你想怎么理解随你。”南栀懒得争辩,反正一直以来她在他那里就是不堪的代名词。 但以防他做出更离谱的揣测,南栀严肃重申,“顾非寒,我是真的想离婚。” 欲擒故纵? 呵,这种小把戏要是能圈住他,她何必等到今天才做? “嗯,你可以想。” 他宠辱不惊的突然将身体重量压下来,南栀微微踉跄了下,险些带着他一起跌倒,好不容易稳住两个人的身体,便听见他嗓音在耳边继续,“想想就好,慕南栀,自己算计我睡来的婚姻,你就是哭着也得走下去。” 第二十九章 肚子里的肉不能留 顾非寒腿上的伤总共缝了二十七针,南栀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心绪复杂五味杂陈。 缝了针,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可以回家。 因为这个插曲,火锅是吃不成了,南栀和林茵告别,两人约了下次找个时间再聚,然后便抱着女儿上了顾非寒的车。 原本的裤子划坏了没法再穿,顾非寒身上穿的是司机新送来的,男人一脸漠然的坐在后座不晓得在和谁通电话,讲的是工作上的事情,半点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顾安安坐在南栀腿上,大眼睛盯着爸爸。 盯了一会,见爸爸没有理她,踩着座椅趴到爸爸肩膀上,要抢爸爸耳边的手机。 “顾安安,你不可以这么调皮!” 小丫头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像个惯犯,等南栀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肉嘟嘟的小手已经被顾非寒给抓住,男人顺势将女儿抱到腿上,大手安抚的轻轻揉着她头顶软发。 南栀看着他唇角勾起的宠溺微微怔住,然后便听见他同电话那边说,“我女儿和太太……嗯,两岁,正好是比较调皮的年纪,我太太在教育她。” 我太太……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明明是很寻常的字眼,但是从他口中说出,又说的过分自然,以至于南栀的心跳莫名就乱了一个节拍。 大概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容易令她心动的人…… 到了爸爸腿上,顾安安就对手机没什么兴趣了,小丫头试探的看了看南栀,见南栀在发呆,于是熟门熟路把手伸/进爸爸的上衣口袋。 这次扑了个空,没有棒棒糖。 “啊啊!”顾安安委屈的抬头看爸爸。 顾非寒的西装是一套的,不久前缝针之后换了裤子,自然连着上衣也一起换,这件衣服口袋里没有糖果。 南栀这才回神,“顾安安,你今天不可以再吃糖果了!” 她摆出严肃的模样,声音压的很低,怕电话那边的人听到。 妈妈的模样很有威慑力,吃糖无望,顾安安老神在在的叹一口气,抱着爸爸的腰趴在爸爸身上,留给妈妈一个毛茸茸有些生气的后脑勺。 南栀:“……” 有这么爱吃糖么? 顾非寒这个电话又持续了十多分钟,等他挂电话的时候怀里小包子已经睡过去了,小嘴微微张着,在他衬衫上留下一滩口水印。 南栀扭着头在看窗外倒退的风景,意识到他电话总算打完,回过头便瞧见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的一块毯子,展开,轻轻盖住顾安安的后背。 想到他腿上的伤,南栀微微倾身过去,想把睡着的女儿抱到自己腿上来,“我来抱吧,你的腿……” 吱——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南栀话没说完,身体不受控的朝他身上扑过去。 男人清冽干净的气息夹杂着一丝丝消毒水的味道一并涌进鼻腔,疼痛后知后觉来袭,南栀整张脸扑在顾非寒颈窝间,牙齿将上嘴唇给磕破,一嘴的血腥味。 “对不起先生太太,刚刚绿化带里有只野猫突然窜出来,所以……”前排传来老郑充满抱歉的嗓音。 车子已经重新开出,速度平稳。 顾安安小脸不安的在爸爸身上蹭了蹭,然后继续睡。 很疼…… 南栀微微抽一口气,刚要起身,却有一只手更快将她带起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贴着她侧脸,眉头紧锁,黑眸扫到她唇/瓣,手指轻轻将她上嘴唇翻上去些,瞧见了她位于唇/瓣内侧的伤,“破了。” “我知道……”南栀声音有些模糊。 就是觉得被他贴住的侧脸烫的厉害,她舌-头下意思碰了碰唇上伤口,正要抬手将脸上那只大手挪开,便听见他问,“这样就不疼了?” 南栀愣了下,冷不防男人精致的五官在眼前一阵放大。 唇瓣贴合,比侧脸温度更加滚烫…… 大脑一片空白的南栀:“……” 床上之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吻她。 南栀身体升温又升温,整个人呆呆的,连呼吸都忘了。 许久…… “想把自己憋死?” 唇上湿/热的温度消失,南栀听见他调侃的嗓音,这才渐渐回过味来。 她是真的差点给憋死! “你干什么?”南栀伸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恼羞成怒的将他推开。 旁边,顾非寒纹丝不动的坐着,倒是南栀整个人已经全都贴到了车门上。 “还疼?”他挑眉。 南栀:“……” 他以为他的吻是什么灵丹妙药? 南栀脸上温度消散不了,嘴唇上的伤口该疼还是疼的,只是腥咸的血腥味之间混杂进了一丝丝难以忽略的清冽气息…… 有那么一两秒钟,她甚至怀疑他最近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疼,还是不疼?”没等到回答,他又将问题重复一遍,大有一种她说疼,他就再来一次刚刚那套动作的意思。 南栀心头却陡然窝起一股无名火,“顾非寒,我不是你养的宠物,能不能请你正视我的诉求?” “嗯?”他神情不变,喉咙里溢出一个低音节。 脸上温度总算退散,南栀深吸口气,“我说了我要离婚,而且越快越好!” 这段时间以来,她不止一次和他说过这件事。 但是他的态度总是很模糊,模糊到让南栀觉得他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心上。 车厢中氛围突变。 顾非寒落在女儿后背轻轻拍打的那只手停顿了半拍,眼底温度尽数抽离,“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如果你的理解能力真的那么差,那我最后再说一遍,离婚这件事,免谈。” “……” 南栀心力憔悴,“我实在想不通,你不离婚的理由是什么?” 顿了顿,抢在他开口前,她又说,“你不要和我扯什么要给安安一个健全的家庭,过去十七个月你在哪里?那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安安需要爸爸?” 她没有时间了…… 还有三周,肚子就会显怀。 在宝宝和这段畸形的婚姻之间,她有过许多犹豫,最后还是决定选前者。 她不想再被这段婚姻牵绕,做杀掉自己孩子的刽子手…… “顾非寒,我真的有不得不离婚的理由……所以我求你高抬贵手。”南栀卑微的恳求。 车子恰好开进小区,很快进了停车场。 车停。 车厢中,气压过低,令人喘不过气。 前排司机将车停进车位,身形僵直的坐在那里,不敢回头,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后排,顾安安睡的香甜,半点没有被大人之间的火药味侵扰。 “不得不离婚的理由?”良久,顾非寒没半点温度的嗓音响起,他一双黑眸盯着南栀,眸底暗芒迭起,令人不寒而栗。 意识到自己失言,南栀正努力在想应该编出怎样的理由才比较有说服力。 然而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听他冷笑一声,“慕南栀,你有任何理由都不在我关心范围之内。” 任何? “哪怕我说我……” 怀孕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顾非寒却压根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推开车门直接下车。 南栀只能追上去。 只是这么一打岔,她那句话就说不出来了。 何况,此刻理智回笼,也意识到刚刚是自己太冲动。 若是这时候说出怀孕的事情,只会被他直接压到医院去打胎…… 电梯一路上行,很快停在22楼。 顾非寒抱着女儿率先跨步出去,南栀紧随其后。 他腾出手,指纹解锁开门,然后进门。 南栀跟着他进门,随手关门,还是不死心,“顾非寒,离婚的事情请你……” 走两步,注意到沙发上坐着的人,南栀话说一半嗓音戛然而止。 几乎是昨天下午那个阵容的直接复制…… 沙发上坐着贺华兰和秦嫣然,一旁站着昨晚被警/察带走的阿张嫂。 “离婚?” 贺华兰原本脸色不好大抵是要兴师问罪,此刻听见这个字眼却是突然眼前一亮,“非寒,你总算想通了是不是?” 顾非寒原本是要直接去儿童房。 步子被拖住,他干脆招呼来李阿姨,将安安交给她,“抱她回房间睡。” 李阿姨小心翼翼从他怀中抱过睡的正香的顾安安,突然换了一个怀抱,睡梦中的顾安安似乎有所察觉,小丫头粉嫩嫩的脸蛋突然皱了下,要哭,但也只是一个虚张声势,到底没醒。 李阿姨微微松一口气,这才抱着她去了儿童房。 等儿童房房门关上,顾非寒这才重新看向贺华兰,“您怎么过来了?” “我再不来有的人恐怕要上天!” 贺华兰刻薄的瞪南栀一眼,再开口,看向顾非寒的时候却委屈的不行,“怕你这边新请的佣人照顾不周,我特地派来最得力的阿张嫂,可她倒好,非但不体谅我的良苦用心,还和你告黑状把阿张嫂弄进了警局!” 那是昨天的事情。 闻言,顾非寒往沙发那边瞟一眼。 阿张嫂低着头,虽然没直接和他视线对上,却还是莫名的生出种被活生生凌迟的错觉来。 “阿张嫂这笔帐咱们迟些再算,我刚听你们在谈离婚的事情?” 贺华兰语气中透着一丝迫不及待,只是话锋一转,又是另一番恶毒的嘴脸,“同一个跟头咱们不能栽两次,既然要离那就离干净点,无论怎样她肚子里那块肉都不能留!” 第三十章 没有血缘关系 贺华兰大概以为想离婚的是顾非寒,南栀则是不想离婚怔费尽心思劝说试图挽回的那一个。 但其实只要能够顺利离婚,南栀倒是不大在意这种诋毁。 可是不太对…… 贺华兰最后那句话,说她肚子里的肉不能留! 南栀眸底瞬间被震惊填满,贺华兰怎么会知道……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南栀极力克制抬手按住小腹的冲动,也拼尽全力保持镇定。 “我和顾非寒是要离婚,但是您不能因此就胡乱栽赃,怀孕这个事情……我当年怀上安安是个意外,后来结婚,您和阿张嫂如何对我严防死守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怎么可能还会再有第二个意外?”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否认?!” 贺华兰嗓音猛的拔高,“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阿张嫂,把东西拿来!” “是。”闻言,阿张嫂将茶几上的一个文件袋递过来。 贺华兰伸手接过,然后将文件袋里的几张纸抽出来砸在南栀身上,“你自己看!” 纸张纷纷扬扬落在地上,红色字体写的医院名字尤为显眼。 “能耐啊慕南栀,你是不是以为那个姓林的医生帮你把保胎手术改成急性胃痉挛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贺华兰冷笑一声,然后看向顾非寒,“非寒,这两年来你们哪次不做避孕措施?事后避孕药我也都盯着她吃,这种情况她也能怀上,你觉得这孩子能是咱们顾家的种?”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事关自己清白,南栀想反驳,却又不能反驳。 因为她一旦开口反驳,就无异于承认了自己确实怀孕的事实。 只是…… 这些治疗记录贺华兰是怎么拿到的? 总不能是突发奇想去医院查她…… 南栀正要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却有一只大手更快一步。 顾非寒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不算多的几张纸,一张张翻阅过去,他的神情和工作时翻阅文件时无异。 治疗记录上瞄准的时间正是一周多以前。 高达惹到的小痞子去嘉江小区闹事,后来连累她一块被关进警局,入院时间正是那天凌晨。 “妊娠九周?” 如果这些治疗记录是真的,可以推算出她怀孕的时间。 翻看到最后一页,顾非寒视线从那几张纸上抽离,看向南栀的时候,写满审视的黑眸缓缓眯了下,半点温度没有,“慕南栀,你确实怀孕了?” 呼吸有些乱了节拍,平坦的小腹跟着起伏…… 南栀握紧满是冷汗的手心,鼓足勇气和他对视,“我……” “或者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不得不离婚的理由?”他再次开口,将她到了嘴边的否认打断。 这个人何其精明? 联想到南栀突然提出离婚,以及不久前那句有不得不离婚的理由…… 南栀穷途末路的奋力一搏在他眼中不过就是小儿科。 一瞬间,她的嗓音格外苍白,“顾非寒,我只是单纯想和你离婚而已,根本不是别的……” “什么?!” 一旁,贺华兰第一个不干,她抬手对着南栀的肩膀就是一把推搡,“你想离婚?慕南栀,你搞搞清楚,就算离婚也只有我儿子抛弃你的份!” 南栀被推的踉跄了下,退两步才站稳。 她皱眉看向一脸刻薄的贺华兰,火气突然有些压不住,“那麻烦你让你儿子行行好,赶快抛弃我。” “那是当然!” 贺华兰冷哼一声,“先打胎再离婚!还有,你婚内出轨是过错方,离婚一分钱也别想拿!” “我没有出轨,另外,我原本也没想过要钱,我可以净身出户,前提是安安归我。”从提出离婚的那一刻开始,南栀想要的就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只想带走安安,仅此而已。 “哼,有你这样的妈言传身教,是想让顾安安长大以后和你一样私生活不检点?既然净身出户就出干净点,顾安安她姓顾,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争抢!” 一周过去,贺华兰变了态度。 一周前,南栀为了见安安去求她帮忙,当时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安安像个烫手山芋,贺华兰毫不犹豫的同意南栀将顾安安带走,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那个让他们顾家蒙羞的小聋子才好。 而眼下,贺华兰算是想通。 父女间牵扯的血缘天性,她看出来自己儿子似乎挺在意那个小聋子。 既然在意那就留着,否则真给南栀带走,离婚后保不齐这贱人会利用那小聋子再次接近她儿子! 她自认看透了南栀的‘如意算盘’,自然就不可能再无动于衷的让南栀把孩子带走。 “我是安安的妈妈,不是什么外人!” 女儿的事情,南栀一点也不含糊,抚养权她必须拿在手里,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并不代表她愿意就此放弃另一个孩子。 “安安的抚养权必须给我,否则这婚……我不离!” “你说不离就不离?慕南栀,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谈条件?!”贺华兰眼底闪过一片狰狞,抬手就要往南栀脸上扇耳光,动作流畅毫不犹豫,显然是个‘惯犯’。 只是巴掌声并没有响起,那只手也没能成功落在南栀侧脸。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将贺华兰的巴掌拦截在半空,他眼底怒气喷薄,但嗓音又是另一个极端的冰冷彻骨,“闹够没有?” 贺华兰的手腕差点被捏断,但在顾非寒过分恐怖的眼神中,她也渐渐败下阵来。 “非寒,我都是为你好,这样的女人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娶……” 从一开始,贺华兰就看南栀不顺眼,眼下更是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将这些年的怨气一吐为快。 这一吐渐渐又有些收不住,“她妈妈是个什么货色圈子里谁不知道?连她爸都看不上她,遗嘱里更是从头到尾没她的名字,半毛钱都没分给她,先不说门当户对,咱们家当初看在她怀孕的份上才勉强让她进门,可她倒好,生出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呸!丢人现眼!” 顿了顿,当着南栀的面,她直接建议顾非寒,“我不管,离婚后你立刻把那个小扫把星送国外去,有多远送多远,最好以后都别再出现在北城!” 贺华兰言语之间对南栀母女的侮辱已经是家常便饭。 这席话几乎脱口而出,而且越说越起劲。 前半段南栀忍着没有说话,但是听她说让把安安送出国,有多远送多远,南栀就没有办法忍了。 然而她的话刚到嘴边,却被另一道嗓音抢了先。 “看来,那天晚上的话您并没有真的听进去。” 那晚指的是贺华兰装病叫他回去签离婚协议的那天…… 顾非寒松开贺华兰的手腕,不动声色的挪了挪步子,将南栀挡到背后。 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怒,“我最后再和您说一次,请您不要在我的婚姻里不拿您自己当外人,究其根本咱们两个连血缘关系都没有,趁我还愿意客气的喊您一声母亲的时候,您最好自我约束,至少别在我的底线上来回踩。” 究其根本咱们两个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客厅里的人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子。 没有血缘关系? 连南栀都觉得诧异和震惊,天方夜谭般,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大抵是一段极隐秘的豪门秘辛,不要说南栀,事实上就连贺华兰这个当事人听见这句也是猛的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你怎么知道……” 贺华兰慌了,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前半句等于是承认了他说的,连忙又否认辩解,“不是的非寒,我们怎么会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你不要听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乱说……你就是我亲生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能……” “我也只有顾安安这么一个女儿。”顾非寒垂眸看她,眼底一丝温情也无。 贺华兰微微一怔,立刻改口,“好好好,我以后再也不提将安安送走的事情了,非寒,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关心这个孙女,你看……你看这是秦氏银行的独女秦嫣然,她是儿童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最关键她精通手语和唇语,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她来给安安当家教,嫣然你快过来,让非寒好好看看你。” 说着,贺华兰一把将秦嫣然拉到眼前,“你们年轻人总归更有共同语言一些,安安的教育问题……非寒,以后你要和嫣然多沟通沟通才好。” “你好,顾先生。” 秦嫣然落落大方伸出手来,“我是秦嫣然。” 话题转的不着痕迹,贺华兰稍稍‘服软’并且借机和顾非寒介绍了秦嫣然。 南栀站在顾非寒身后,视线被他高大的身形挡住,却还是能脑补出那是怎样的画面。 她眼眸低垂,落在地面,心里不是不难过。 他总是有很多的选择,各种各样的绝色之中她从来不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南栀唇角自嘲的勾了下,却在这时,手臂被抓住,顾非寒微微往一旁挪了半步,而南栀则是被他手腕间的力道带着往前走了一小步。 两人并排,他没理会秦嫣然伸在半空渐渐变得尴尬的那只手,而是侧头问南栀,“顾安安是到了需要家教的年纪,这位你满意?” 第三十一章 顾总的直男审美 他问她的意见? 南栀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微微错愕,没有回答。 “你问她干什么?” 贺华兰就不干了,“她懂什么?这些年北城的名媛圈子哪一个带她玩的?真指望她,那我孙女最后可不就毁了?” 顾非寒发过火的原因,贺华兰一口一句‘我孙女’叫的亲热又顺口。 在她看来让秦嫣然当安安家教的事情是板上钉钉。 最主要是她觉得顾非寒一定能看上秦嫣然,当年顾非寒会娶慕南栀,图什么? 图的不就是她那张脸? 所以这次,贺华兰可是下足血本,千挑万选,门当户对是基本条件,更重要的一点是脸必须比慕南栀好看。 但其实贺华兰真的想多了…… 撇去别的不说,真要论脸,乍一眼看过去,秦嫣然是惊艳,但是这一脸浓妆却不及南栀素颜的一半来的耐看。 南栀的美是晚夏月白风清下池塘中唯一一朵灼灼而开的白莲。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南栀原本也不想和贺华兰多做争辩,她现在唯一的诉求是离婚。 唯一能令她燃起斗志的则是顾安安。 在安安的问题上谁也不能将她排除在外,“我不同意。” 贺华兰正在等顾非寒一锤定音留下秦嫣然,却不想这个慕南栀这么不识好歹! “我说了这件事情不需要你同意!” “贺女士,您搞清楚一件事,我是安安的妈妈,她的事情上我比您更有话语权,是,我承认,秦小姐的简历很棒,她的确有资格当安安的家教。” 闻言,贺华兰一脸‘算你识相’的冷笑,“既然如此,这事情就这么定……” “但是。”但是却直接将她没说完的话打断,话中稍稍一个停顿,她转而看向秦嫣然,“扪心自问,秦小姐真的是来当家教的?” 顾非寒始终没有搭理她伸在半空那只手。 秦嫣然尴尬的将手放下,不过和南栀说话的时候,她脸上得体优雅的笑容已经恢复如常,“我自然是来当家教的,这有什么问题吗?顾太太如果是怀疑我的专业素养,我可以先给顾安安小朋友上一课,届时顾太太再做决定也不迟。” 看来,这位秦小姐也是个千面怪。 昨天下午那番‘较量’,她可一次没喊过她顾太太…… 南栀早就见怪不怪,她直接冷脸,“不好意思,我就是半分机会不想给你。” 口舌之争没有意义,秦嫣然是想当家教还是想当第二任顾太太,谁都不是傻子,大家心知肚明。 “你不是问我的意见么?” 和秦嫣然说完那句,南栀直接侧头看向顾非寒,没半分拖泥带水,“我的意见就是,我不同意!” 南栀一再坏事,贺华兰又要骂人,只是这次话没出口便被顾非寒凉凉一个眼神堵回去。 贺华兰讪讪的,对他不久前的怒火心有余悸,摸了摸鼻子委屈嘀咕,“非寒,她这是不想我孙女好!” “在这个问题上,我太太和我想法一致。” 顾非寒的一锤定音在这里,他面无表情的扫一眼面前美丽优雅的年轻女人,“秦小姐并不适合给顾安安当家教。” 这话一出口,贺华兰头一号反对,“非寒,你知不知道找一位好家教有多不容易?我敢打包票放眼整个北城,你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比嫣然更合适的了!” “伯母,您谬赞了。” 秦嫣然客气礼貌,即便此刻也维持着该有的端庄风度,她谦虚的回复了贺华兰的夸赞,这才重新看向顾非寒,“顾先生说不合适自然有顾先生的道理,可究竟是哪里不合适还请顾先生说得明白些,这样我才有改正的方向和进步的空间不是么?” 她这话说得进退有度,可实际上就还是觉得压根没有不合适,顾非寒之所以说不同意,无非是因为慕南栀! 因为慕南栀嫉妒她…… 面对这个她做梦都想嫁痴迷多年的男人,秦嫣然摆出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的完美笑容,不断散发着魅力。 只要可以留下来,共处一室,她有绝对自信将这个男人给拿下。 男人么…… 耳根子总是软的。 何况,这个家里最终可以做主的到底不是她慕南栀! “顾先生……” “为人师表言传身教,这个道理秦小姐应该懂?” 秦嫣然正准备发起下一波攻势,节奏却被顾非寒措不及防的给打断,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连忙点头,“这个当然,我觉得顾先生您的见解很到位呢。” “嗯。”顾非寒脸不红心不跳的收下这波赞美。 秦嫣然心中一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顾先生您放心,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成为安安小朋友的好榜样。” “不必。”顾非寒皱眉。 秦嫣然露出一脸不解,“顾先生,您……” 顾非寒却没再给她一个正眼,他微微侧头,看向看栀,喉咙里那声冷笑阴测测的格外恐怖,“顾安安以后敢把自己那么漂亮的脸化的和鬼一样,我可能会把她打死!” 南栀:“……” 所以,他不同意让秦嫣然当安安家教的原因,是因为她妆太浓? 但……也不至于和鬼一样吧? 站在南栀的角度来看,秦嫣然妆容精致,是她这种手残党羡慕都羡慕不来的那种…… 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和鬼一样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直男审美? 南栀瑟瑟发抖,惹不起惹不起。 还好她不会化妆…… 不然要被他攻击成什么样? 那边秦嫣然脸上一阵红白交错,从小到大她都是圈子里公认的白富美头一号,巴结她的男人能从这里排到小区外头,只是那些凡夫俗子她都看不上。 她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更不要说这个侮辱她的还是她几年前一见钟情,之后念念不忘的心仪对象…… 什么叫杀人不见血? 顾非寒这个绝对是教科书级别…… 受不住这个打击,秦嫣然跺跺脚跑了…… “嫣然,你别走啊嫣然……” 秦嫣然这一走,贺华兰想去追,但是一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于是便吩咐阿张嫂,“阿张嫂,你快去把人给我追回来。” “是。”阿张嫂立刻追了出去。 眼见事情泡汤,贺华兰气的不行,偏偏她又不敢对顾非寒发脾气。 “慕南栀,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见不得自己孩子好的母亲!” 果不其然! 贺华兰的怒火集中对准了南栀,“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些年你不思进取,自己国内三流大学毕业的也就算了,哦,你还见不得别人比你好了?怕别人抢你男人,有危机感你就多去充实充实自己,没事的时候多读读书,难不成我孙女的家教老师非得是那种四五十岁的农村妇女你才满意?” 秦嫣然是被顾非寒气走的,关她什么事? 南栀一脸无语,“谁来教安安,不劳您费心。” “哼!我算是看明白了,有你在一天,我孙女就一天好不了!” 贺华兰冷笑一声,这才重新看向顾非寒,再开口苦口婆心放软了声音,“非寒,你倒是给句准话,这婚什么时候离?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医院医生我都找好了,你和我一块,立刻带她去!” 孩子…… 绕了一圈,话题又绕回来。 南栀心里咯噔一声,脸呼吸都紧了三分。 “我……” 南栀想说什么,一抬头,撞上顾非寒停留在她小腹上阴鸷沉冷的视线,喉咙里瞬间只剩下一阵哑然,通体冰寒。 她今天是不是真的逃不掉了…… “这事情我会解决。”就在南栀被他那个眼神彻底扰乱心神的时候,他却将视线移开,还算客套的嗓音,和贺华兰说话,“您没必要过分操心。” “我怎么能不操心?非寒,妈也不想做这个恶人,但这个慕南栀她身体肯定有问题,我们顾家已经有了一个不健全的孩子,悲剧不能重演,要知道,生理缺陷这东西,到最后痛苦的还是孩子啊!”贺华兰苦口婆心,最重要还是担心他心软被慕南栀这贱人给左右。 “您要我说几遍,这件事我会解决。” 顾非寒嗓音中的温度突然抽离,耐心更是早就消耗干净,直接不客气的下逐客令,“司机还在楼下,我让他送您回去,还有以后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过去,这边,您不要再来。” “非寒,你……” 贺华兰心有不甘,还想再说什么,只是被他那双戾气沉沉的眸子盯着,到底没什么勇气再闹下去,“那我先走了……非寒,妈听你的话,相信你凡事会比妈这把老骨头拎得清……” 贺华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可惜直到她走到门外,也没等到半分挽留。 他们母子一向没什么感情,她中规中矩把他养到六岁,之后他就被老爷子直接送到国外,成年后才回来,如今他又知道了自己不是她亲生的事情…… 关门时,贺华兰心烦的叹一口气,还想维持如今的奢侈生活,以后她恐怕免不了要看人脸色活! 门关上,公寓里像是瞬间被人按下静音键。 安静到可怕的死寂中,南栀迎来最后的审判,“慕南栀,你真的又怀了我的孩子?” 第三十二章帮我打三个月领带抵债 “慕南栀,你真的又怀了我的孩子?” 原本也没剩多少时间肚子就会显怀,南栀一开始的计划是,离婚,然后搬离这座城市,没有意外的话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可现在一切都不顺利。 想离婚,没成功。 甚至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被发现了…… 南栀屏住一口呼吸,指甲快将掌心掐破,这才迎上他的视线。 有那么几秒钟的无所遁形,她始终在强装镇定,“我没有……没有怀孕。” 公寓里过分安静,四目相对,她始终看不透他幽邃深潭般的眸底是什么情绪。 前所未有的煎熬。 南栀脑子里冒出很多种恐怖想法…… 比如当场被他带去医院,比如谎言被揭穿后,血淋淋的堕胎手术画面。 如果是那样,她该怎么办…… 然而此刻,她心中起伏忐忑,他却只是看着她,薄唇紧抿一言未发。 “嗯。”良久,他喉咙里发出个淡淡的音节。 嗯…… 是什么意思? 他信没信她说没怀孕的话? 南栀喉咙像是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扼住,喘不上气,说不出话,更不敢主动问他。 “所以,那个不得不离婚的借口是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扯了扯脖子里的领带,再开口,长腿往前跨一步,逼近,“嗯?” 末了还是那个音节,尾音上扬,表示疑问。 南栀贴身的衣服被冷汗微微打湿,呼吸紊乱,男人过分英俊的五官放大的瞬间,她本能的要后退,却被他按住了肩膀,“躲什么?” 南栀:“……” “我没有……”隔几秒,她才想起来要否认。 “嗯。” “……” 不得不离婚的理由…… 南栀后悔不已,那会情急之下这句话没经大脑的说出来。 现在简直骑虎难下。 如果说不出这个理由,那和承认自己怀孕有什么区别? 南栀深吸口气,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顾非寒,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那么在乎安安,大概是你突然意识到安安她的成长应该有父亲的参与?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又不只是安安需要父亲……你只想到了安安,你有没有想过……我。” 其实,这段婚姻走到现在,若是离婚,不是没有任何遗憾。 一腔深情,满怀期待的嫁给他,却始终没得他正眼相看,也始终没能走进他心里…… 她有很多意难平。 南栀心绪混乱,这些话,与其说是在找那个被他逼问的理由,倒不如说她只是想死得瞑目些。 她在等着最后的判决…… 想知道,一直以来,在他眼中她算什么? 南栀执拗的同他对峙,微微颤抖的眸光对上他的,所以很清楚看见那一瞬间他眼底闪过些许错愕,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蓦地,他微微皱眉,“就这么羡慕顾安安?” 这怎么是羡慕? 他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南栀的疑惑还没出口,他声音又传过来,眉间褶皱加深了些,“没人的时候允许你也叫爸爸,嗯?” 南栀:“……” “慕兆出名的重男轻女,我略有耳闻,你缺少父爱,可以理解。” 他善解人意的沉吟片刻,又一本正经的安慰她,“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南栀:“……” 他甚至提议,“先叫一声试试?” 南栀:“……” 什么鬼? “顾非寒,你敢不敢更无耻点?”南栀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 “嗯?” 突然被骂无耻,顾非寒一脸不赞同,老父亲般的口吻教育她,“慕南栀,不可以恩将仇报。” 南栀:“……” 那不然呢? 九十度鞠躬,感谢他给她叫爸爸? “顾非寒……” 南栀微微恼火,更多却是无力,“你真不知道我在问什么吗?” 这段婚姻里,她的女儿需要父亲,而她需要的却是……丈夫。 不是领了证,做过爱就叫夫妻。 他看着她,脸上神情一点点被抽空,许久未发一言。 “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南栀抬手将肩膀上那双手挪开,短暂几分钟,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消失殆尽,她突然就害怕听到他的答案了,“离婚的事情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去看看安安,她再睡下去夜里得睡不着了。”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表情,径直朝着安安房间过去。 身后静悄悄的,他没喊她,更没有追上来…… 见南栀进来,李阿姨便转身出去准备晚餐去了。 南栀坐在床边,盯着女儿甜美的睡颜发了会呆,才想起来自己进来的目的,把小丫头弄醒。 没睡饱,顾安安起床气很重。 小身子扭来扭去,要造反。 南栀将快哭的女儿抱起来,打开电视用她最喜欢的动画人物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过这招也不怎么管用,一直到李阿姨做好晚饭进来喊她们吃饭,南栀也没有把小丫头哄好。 南栀领着一脸不高兴的女儿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顾非寒也从书房出来,他身后跟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白川。 白川在汇报着什么,顾非寒眉头微微锁着,边走边整理着脖子里不久前和南栀谈话时自己扯开的领带。 顾安安苦着小脸,还想睡觉,看见爸爸也提不起精神。 “怎么了?”同顾安安接触这些日子以来,小丫头总是精力充沛的过分,尤其每次哭的时候,总感觉她能哭上三天三夜也不带喘的,倒鲜少见她这幅没精神的模样。 以为她是生病,说话时顾非寒松开手里打到一半的领带,上前探了探顾安安额头,应该是没发烧。 顾安安眼皮掀了掀,大眼睛给爸爸一个敷衍的眼神,甚至叹了口气。 南栀:“……” 不就是没让她继续睡觉?至于这么苦大仇深吗? “你要出门吗?” 顾非寒要将女儿抱过去,南栀想起来他刚刚打领带的动作,随口问一句。 顾安安这会只想睡觉,不想换人抱,她搂着妈妈脖子不打配合,顾非寒揉了下她软软的发丝,应一句,“嗯,有个应酬。” 搅了她的和林茵的聚会,自己却出去应酬? 南栀微微无语,原来那会说要跟他们一起吃火锅也只是说说,诓她的。 想到这,心里莫名窜出一股无名火,差点发作,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像个……怨妇。 “下次再找个时间,我请你朋友吃个饭。”顾非寒那双眼睛太厉害,像是会读心术般,南栀的心事在他面前无所循行。 “……” 南栀噎了下,怨气瞬间被无力感吞没,他这种段位,自己拿什么和他斗? “我朋友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吃饭?” 南栀忍不住呛他一句,觉得烦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转开,“医生好像交代过你腿上的伤拆线之前不能喝酒。” 转的不好…… 话一出口,南栀就开始懊恼,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婚,为什么总还是忍不住要关心他? 他喝不喝酒关她什么事? “你不要误会。”瞧见他眉梢微微挑了下,南栀心里咯噔一声,反应迅速先发制人,“我不是在关心你,只是你腿上的伤是为了救我,我这只是人道主义的关怀,有责任心的表现而已。” 对! 她不是关心他。 只是因为这伤因她而起! 被自己这个想法说服,南栀渐渐有了底气。 “既然这样,下一步咱们是不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赔偿事宜?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应酬不能喝酒的误工费,医生似乎说这伤口会留疤?有责任心的顾太太这些年给人拍照片攒了多少钱?够赔?” 他鲜少会一次说这么多话,说话时好整以暇的看她,明显是要等她‘出洋相’。 南栀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但也真的是小有,加上这两年她要带孩子,工作只能在北城,牺牲了许多工作机会,基本是入不敷出,甚至为了养女儿,婚前的存款也基本已经消耗的差不多。 其实领证当天,顾非寒就给过她一张他信用卡的副卡,只是当晚南栀就将那张卡收进了抽屉,这两年一次也没有用过。 她的经济状况,顾非寒应该很清楚,所以这会才会故意这么说。 “你要多少?”南栀有些破罐子破摔的问。 顾非寒勾了勾唇,一脸饶有兴味的模样,“要多少顾太太都给?” 南栀觉得…… 顾太太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真是刺耳! 另外她还觉得…… 顾非寒可真是不要脸! “合理范围之内。” 南栀又不是脑子有坑的冤大头,“如果你要的不是很过分,我会尽快把钱凑齐给你。” “听顾太太的口气似乎很勉强?”闻言,他问。 顾太太顾太太…… 有完没完? “顾非寒,你能不能……” “大家夫妻一场,这钱我帮你还?”他微微弯腰,凑近。 南栀:“……” 兜了一圈,他就是为了自己给自己钱? 有病! 南栀抱女儿抱久了有些累,稍稍换了个姿势,“我不觉得这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餐。” “嗯,确实没有。”顾非寒点头。 南栀冷笑一声,他话音落下,又往她跟前凑了凑,修长的手指勾起脖子里的领带晃了晃,“不如顾太太帮我打三个月领带抵债?” 第三十三章罗湘湘进了顾非寒房间 打领带…… 南栀没有做过。 她皱眉看着男人指间勾着的深色领带,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个要求分明很奇怪。 “我不会。”她将视线从他领带上移开。 她不觉得一对感情破裂到快要离婚的夫妻,适合做妻子给丈夫打领带这种事。 顾非寒倒是也没有为难。 当着她的面,修长手指捏着领带绕几下系好,又稍稍调整了下位置,原本领带松垮的慵懒不羁转瞬变成沉冷禁欲系,衣冠楚楚,黑眸一秒钟没从她脸上移开过,像是在演示给她看。 顾安安趴在妈妈肩膀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又要睡着。 顾非寒揉了下女儿碎发乱飞的后脑勺,这才开口,但是话是对南栀说的,“不会可以学,明早开始。” “我……” 南栀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从她边上过去直接往门口走去。 大门打开又关上,顾非寒和白川一前一后的离开。 四下突然安静的厉害,南栀抱着女儿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有那么一两秒钟,她在想,过去两年,如果他们是这种相处模式,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丧偶般的婚姻,她每天面对最多的除了女儿就是贺华兰。 而这些天…… 不,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 南栀甩甩脑袋,甩掉那些胡思乱想,她不该再有任何等同妄想的期待,更不该被他一时心血来潮的撩拨扰乱心神。 晚饭后。 洗过澡顾安安精神了不止一点点,这会也不想睡觉了。 快十点,南栀毫不意外的看着精力充沛在看小猪佩奇的顾安安,心累的叹一口气,这就是白天睡太多的结果。 十一点。 顾安安还没有要睡的意思,南栀却呵欠连天率先扛不住了。 “该睡觉啦顾安安,当夜猫子会被大灰狼叼走的哦!”南栀和她做了个睡觉的手势又模仿了下大灰狼,短暂分走她的注意力,然后快很准的关掉电视,一把抱着小丫头和她一起躺进被窝,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床头留了一盏小夜灯,小丫头刚躺下就翻了个面要往被窝外面爬,南栀有办法治她,手臂在被窝里圈住她的小身子,亲亲她的脸蛋,和她完轮流亲亲的小游戏。 渐渐,顾安安眼皮开始打架。 “叮铃铃——” 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南栀下意识皱眉,这个点给她打电话的是谁? 安安听不见声音,睡意未被打扰。 南栀没有立刻去接电话,这会什么事情都没有哄怀里这个小祖宗睡觉重要。 铃声响过一阵,停了。 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南栀轻轻拍着顾安安后背,频率越来越低…… 顾安安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均匀。 等确定她完全睡着不会再醒,南栀才将有些麻掉的手臂从她身下抽出来,然后将她小脑袋放到枕头上。 顾安安的这张公主床足够躺下她们母女,南栀为女儿捻好被角,和之前一样,今晚也准备和女儿一起睡。 床头小夜灯光亮柔和并不刺眼,南栀直接闭眼,总算可以入睡。 ‘叮铃铃……’ 刚要睡着,床头柜上歇停了一阵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南栀猛的睁眼,烦躁的伸手摸过手机,按下通话键。 “哪位?” “总裁夫人,是我,白川。” 南栀手机里没有存这个号码,那边白川被她略显不耐的预期呛的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这才补上后半句,“顾总晚上应酬喝了不少酒……醉了,可能没法自己回去,您能不能过来一趟?” “他没办法自己回来,你和司机可以送他回来,再不行,顾非寒酒店开间房的钱还是有的吧?” 南栀听见白川说顾非寒喝了不少酒心里就冒火,再听见后面几个字,简直就要火山喷发。 过去? 自己身体不能喝酒要喝,喝醉了大半夜还折腾她? 南栀一万个不乐意,并且只想翻白眼。 “顾总他现在是在盛世楼上他私人专属的房间。”白川似乎欲言又止。 南栀无语,“那不就得了?” 既然已经开了房,那不好好睡觉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缺个端茶倒水的? 南栀耐心彻底耗尽,正要挂电话,那边白川飞快补充,“慕少夫人也在。” 慕少夫人…… 南栀一下子几乎没反应过来白川说的是谁。 愣了下,那三个字才闪进脑海。 是罗湘湘…… “顾总他这会意识不大清醒,我们又不好贸然将慕少夫人赶走,所以只好给您打电话,夫人我把顾总房间号发到您手机上,您……” 啪! 南栀根本没听那边把话说完,直接按下挂断键,然后将手机丢回床头柜。 关她什么事? 顾非寒和谁在酒店房间和她有什么关系? 南栀扯着被子蒙过脑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赶紧睡。 可…… 越是如此,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脑子里就忍不住会想那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画面。 酒店房间,孤男寡女…… 又或者,过去两年,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多少次? 想到这里,南栀只觉格外窒息。 翻来覆去没了半点睡意,而且身旁女儿快被她弄醒,胸腔中那股子憋闷翻涌快要将她逼疯,南栀干脆起身,拿上手机离开儿童房。 手机上一串房间号静静躺着,后面还加了一句,司机在楼下等她。 南栀烦躁的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许久,突然决定去一趟! 他不是不同意离婚么? 她这个时间过去,捉个奸留个证据,应该也勉强算得上是为自己添了一分胜算。 回房间换掉睡衣,又和李阿姨打了招呼让她照顾安安,南栀拿着手机出门。 司机果然已经在楼下。 十五分钟后,车子抵达目的地,南栀下车。 盛世是北城最顶尖奢靡的会所,没有之一,这里十二层以下是各种娱乐设施,十二层往上则是酒店房间。 南栀上大学的时候,为了买到自己特别心仪的一台相机,来这里打过工,因此对这里还算熟悉。 这个点盛世还很热闹,进了大厅,南栀直奔电梯。 顶层。 这一层是不对外开放的私人空间,换句话说就是北城顶级权贵才能在这拥有一间私人套间。 “夫人,您可算来了。”见南栀从电梯里出来,白川立刻迎上来,然后将手里东西递给她,“这是房卡。” 南栀伸手接过,“他俩在房间多久了?” “有一个多小时了,慕少夫人刚闯进去我就给您打电话了。” 南栀想起来他打来的第一个电话,当时她在哄安安睡觉所以没接,那通电话距现在的确已经一个多小时。 按顾非寒一贯旺盛的精力,要真发生了什么,这会两人应该还没有结束…… 南栀捏紧房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你就不怕我现在进去你们顾总不高兴?” “这……其实顾总在楼下应酬完上楼的时候就吩咐我给您打电话了,说是让您过来明早给他打领带。” 南栀:“……”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答应过给他打领带这件事? 嘀—— 房卡在感应区上验证过后发出轻微声响,然后房门打开。 南栀推门进入,浓郁的香水味几乎是扑鼻而来。 白川没有和她一起进门,门里过分安静,要不是罗湘湘惯用的那种香水味道她太熟悉,南栀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房间。 她往里走,先是看到一只大红色高跟鞋,再走一段是白色长裙,然后是扯烂的丝袜…… 够激烈。 但也只看到女性的衣物,所以是顾非寒先动得手? 南栀将手机相机打开,飞快拍两张作证据留存,然后朝里间房间走。 房门半掩着,里像有东西抵着推不动,她双手并用废了好大的力气,推出一阵不知什么在地上摩擦的闷重声响,这才推出一道足够她进入的宽度。 进了门南栀才发现,刚刚抵着门的是个床头柜…… 她:“……” 这房间战场一样,沙发翻在地上,窗帘被扯下一半,墙上液晶电视上插着一把水果刀……这是不是有些激烈过头了? 南栀推门的动静有些大,成功引起了罗湘湘的注意。 她……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听见声音满怀期待的看过来,却在看见南栀时脸色巨变,“你来干什么?慕南栀,还轮不到你来嘲笑我!” 南栀:“……” 她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你进我老公房间还恶人先告状?”南栀冷笑一声没和她客气,顺手将手机镜头对她,连按下两下拍摄键。 男女之间那档子事情上南栀不是小白,看的出来罗湘湘身上的痕迹……是已经完事的样子。 他们做过了。 不管以前有没有,但今晚是肯定有…… “你在拍什么?不许拍,慕南栀你听见没有?不许拍!”听见声音,罗湘湘更加抓狂,然而她被绑着,不管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 南栀冷眼看着她挣扎,胃里突然有些翻涌的厉害,被这房间的一切恶心的想吐…… 哪怕并没有拍到关键性的证据,她也不想再在这房间多呆一秒。 南栀正要转身离开,几乎同时,几步外,卫生间门被人从里头打开…… 第三十四章我有顾太太,轮不到她 看见这样的场景,南栀暗自腹诽,她真是高估了顾非寒的持久力。 本来以为能捉奸成双,结果…… 呵。 但这也已经足够她恶心好久的了,南栀身体如今受不住刺激,说想吐就是真的要吐。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卫生间的门已经应声而开。 推开-房门走进来的那一刻,南栀就听到了浴室里的水流声,她知道里面有人,却没想到他会这样毫无顾忌的当着她的面推门出来。 就这么……无所谓? 他到底是不在乎她的…… 南栀眼底划过一丝苦涩,然后下意识朝声源处看去。 随着卫生间门打开,里头氤氲水汽翻腾而出,带出一股劲凉沐浴液的味道,男人只在腰上围了一条白色浴巾,黑硬的发丝上水珠不断掉落,沿着蜜色肌理一路往下走。 他一手还搭在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上,眉间沉沉厉色在瞧见南栀的时候陡然加重,可见有多不喜。 南栀愣住…… 怎么是他? 慕明朗随手抹了把头发上的水珠,厌世气场十足,他没有穿鞋,双脚踩在厚厚地毯上没半点声响。 瞥一眼南栀过后,他直接朝着不远处的酒柜过去,随手拿出一瓶,倒满满一杯,仰头,琥珀色液体一股脑涌进他喉咙里。 烈酒下肚,他变色半点没变,像是喝了一杯凉白开。 南栀手机还举着手机,她今天的目的很简单,捉奸,留照片,为之后起诉离婚做打算。 咔嚓—— 她还没回神,手指下意识在拍摄键上按了下,闪光灯也配合的闪了闪,镜头里捕捉到的却是浴室空荡荡的门框。 烈酒似乎在他身体里起了反应,慕明朗眸色更加阴鸷清明,瞧见房门口站着的南栀,她正够着脑袋往卫生间里看,知道她在找谁,慕明朗嗤笑着骂了声‘蠢货’,大概是看见她心烦,秉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又掀了掀唇,“你男人在隔壁房间。” 南栀:“……” “滚。”慕明朗烦躁的踢了踢脚边的矮几,一个字不想多说。 南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慕明朗会在这里? 人家夫妻办事,她却闯进来拍了好几张照片,实在是个巨大乌龙,可为什么白川没告诉她慕明朗也在? 南栀自认理亏,忙转身出去。 电光火石间,脑子里有什么闪过,她总算想明白了一件事。 刚刚她就觉得奇怪的一件事…… 从头到尾白川只告诉她罗湘湘闯进了顾非寒的房间,电话里讲的十万火急,可是她赶到这里,白川却站在门外,半点没有进门阻止的意思。 那是因为他知道根本不用阻止。 因为慕明朗也在! 就算要发生什么,那也是慕明朗和罗湘湘的事情…… 况且他们夫妻间做这种事也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这是个总统套房,里面不只一间房间…… 说白了就是她被白川给耍了! 南栀当场就要找他算账,只是门打开哪里还有白川的影子? 他以为逃了就没事? 南栀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冷笑一声,拿出手机打他电话。 那边倒是接的挺快。 “总裁夫人……”白川在那边陪笑。 “白特助,电话里你是怎么和我说的?罗湘湘进了顾非寒房间,可你却没告诉我这房间是个套间,而且和罗湘湘呆在一间卧室的还是慕明朗!” 如果他一早说清楚,南栀何必过来? “慕少夫人确实闯进了顾总房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可能,白川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慕总是后来过来的,这……顾总和慕总的关系您是知道的,我是怕两人打起来我这个外人又不好拉架,所以才……” 合着喊她来是为了拉架的? 什么破借口! “你家顾总和慕明朗关系不好,我和慕明朗关系就好?我和他俩关系都不好,你凭什么觉得我来能拉架?白特助,你这话忽悠三岁小孩还差不多!”南栀是真生气。 大半夜被人忽悠一通还是其次。 关键竟然见到了慕明朗,她看见他就心烦暴躁想骂人! “所以你究竟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南栀追问。 “这……” “你再不说实话我回去了!” “好吧,我说。” 威胁奏效,白川总算开口,“您见到顾总没有?他身体……不太舒服,尤其是腿,总之真的不大好。” 南栀:“……” 腿…… 医生确实交代过,因为缝针的原因,他晚上很有可能会发烧。 但虽然话是这么说,南栀仍旧觉得可疑,“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找医生过来?” 不舒服找她就舒服了? 她既不是医生也不是灵丹妙药,找过来能顶什么用? “顾总的脾气您也知道,他不让找医生,我们哪敢私自行动?” 顿了顿,白川嗓音充满祈求,“总裁夫人您行行好,就进去看看顾总吧?实在不行您带他去医院也成。” 南栀总觉得这事情之中处处透着古怪,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离开这里,但不知为什么,脚下生根了似的,怎么也难以再往外挪出半步。 电话挂断,南栀在心里把自己骂一顿,对某人心软是病,过了今晚无论如何要治! 这样想着,她咬牙进了不久前慕明朗口中所谓的隔壁房间。 不同于罗湘湘他们房间仿佛经历过一次世界大战,这间房里静悄悄的,隔音极好,丝毫没有受到隔壁房间的影响。 房里没有开灯,南栀一脚踏进去,像被什么猛兽直接吞入了腹中。 她将手机电筒打开,结果只是短暂亮了一瞬,手机直接没电关机。 这是什么运气? 南栀在墙上摸索一阵,没找着开关,“顾非寒?” 喊他也没回应? 她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这间房间里。 “顾非寒,你在吗?”她站在墙边没有再往里走。 又沿着墙壁四下摸索了下,仍旧没有找到开关,也始终没有得到他回应,南栀预备先出去,却在这时,一阵凛冽酒气涌进鼻腔,她还没回神,便被拽住手臂,拖进更深的黑暗中。 “啊!” 南栀下意识惊呼一声,那双大手过分灼烫,她尖叫声刚落,后背猛的撞墙,身前更是有人逼近,酒气喷洒而下,她的唇被堵住。 “呜……” 黑暗里被人按在墙上亲,南栀第一反应是恐惧,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因为身前男人气息过分熟悉。 即便什么也看不见,她也能准确无误的分辨出他来。 是顾非寒! 一吻结束,南栀呼吸彻底乱掉。 理智乱掉三分,七分窝火,“顾非寒,你干什么?!” 她想将他推开,但力气不够。 “我要干什么,显而易见。”他的呼吸很烫,说话的时候尽数喷洒在她脸上,安静几秒,气息发沉的问她,“你不知道?” 南栀:“……”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凭着感觉判断,“顾非寒,你是不是发烧了?” 不然怎么这么烫? “嗯。”他意味不明的应一声,继续上下其手。 南栀推拒不开,没一会的功夫,身上衣服被他弄得乱糟糟,“你放开我!顾非寒,有病你就看医生,你在我身上乱啃你病就能好了?” “嗯。”还是这个音节。 南栀:“……” 她甚至怀疑,他这会听不听得懂她说话。 “顾非寒,我问你一加一等于……呜!” 她喋喋不休说个没完,终于将他耐心彻底吵没,顾非寒大手捂住她嘴巴,暗哑的嗓音低吼,“闭嘴!” “呜呜呜!”南栀倔强的和他唱反调,怎么也没有要安静的意思。 不胜其烦,顾非寒没什么耐心的问她,“白川没告诉你我哪里不舒服?” “呜呜呜!”南栀继续怪叫,他捂着她嘴巴,她要怎么说? 他却了然的笑笑,“看来是没说。” 南栀:“……” 他不是喝多了酒,然后腿伤加重? 这有什么好说的? 南栀心底一阵不解,但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已经率先为她答疑解惑,“罗湘湘给我下了药。” 冷不防的几个字,南栀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还不明白?”他嗤笑一声,膝盖将她两条腿分开了些,腾出空隙,然后顶住她。 意会加言传……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并且他突然间变得很大方,补上一句解释,“顾太太,你确实是解药。” 南栀:“……” 被罗湘湘下了药…… 她是解药…… 话说到这个份上,南栀要是再不明白,就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所以他浑身这么烫不是因为发烧,而是因为药物作用,所以才…… 白川果真没有骗她,他是腿不舒服,只不过是第三条腿! 捂住她嘴巴的手挪开,南栀这气完全不打一处来,“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让罗湘湘帮你解?!” 罗湘湘为什么给他下药,南栀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可是…… 罗湘湘想和他发生点什么,难道不是水到渠成,还要下药? 南栀一阵费解,身体却猛然腾了空。 男人手臂横在她腰上,没费什么力气,黑暗中精准将她抛到床上,南栀尖叫一声,吓得不清,等她回过神想起身的时候,他已经压下来,“我有顾太太,轮不到她。” 第三十五章何必这么羞辱我? 暗夜退散,悠远天际泛起一抹浅浅微光。 两分钟前顾非寒总算从她身上离开,南栀瘫在床上听着浴室里流出的潺潺水声,有种水生火热里死了千百次的错觉。 但总算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躺了会,有些麻木的知觉渐渐恢复,最不舒服的是肚子…… 南栀撑着身子起来看了下,光线昏暗中隐约能看见白色床单上沾染的小半个巴掌大的一块血红。 孩子…… 她心里咯噔一声,彻底慌了神。 浴室里水声还在继续,南栀不敢在这多呆,她必须尽快做个检查接受治疗…… 忍着不适,她用纸巾将自己胡乱擦拭一遍,然后从地上找到自己的衣裤穿上,在浴室里水声停下之前拖着像是拆卸重新组装过的身体,步伐艰难的从房间离开。 从顶楼到底楼,南栀脸上半点血色没有,多走一步都费力。 这个点外面很难等到出租车,万幸盛世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都营业,她下楼前给前台打了电话让帮忙叫辆出租车,到楼下时出租车刚好也到,她上车,坐下之后才好受了些。 “师傅,麻烦送我去锦绣华府。” 南栀按着肚子,嗓音很是虚弱,“另外可以借您手机让我打个电话吗?话费我可以算在车费里给你。” 出租司机跑了一夜的车,这是收班前最后一趟,注意到她不大对劲,担心她在自己车上出事,到时候有理说不清,“姑娘,您这情况也别去别处了,我直接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 南栀也想直接去医院,但是她不敢。 经过昨天,她必须谨慎再谨慎,否则怀孕的事情随时会败露! 她现在能想到的是先去林茵那里,她也是医生,或许能帮到她。 怕司机不信,南栀勉强朝他笑了下,扯谎,“我只是痛经……用不着去医院。” 司机将信将疑,好在锦绣华府离这里不算远,他将手机递给南栀,便发动了车子。 这个点林茵肯定还没起。 南栀电话打到第三遍,那边才接起来,带着暴躁的起床气,“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娘不买车不买商铺更不玩股票,有多远滚……” “小茵,是我……” 南栀默默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这才开口,“我大概十五分钟后到你家小区门口,你现在下来,我……情况真的不太好。” “吱吱?” 林茵这下彻底醒了,“什么情况?你别吓我啊!” “等下见面说,你先下楼……”南栀靠着椅背,仰头压抑疼痛,说完这句没力气再说别的,捏手机的手垂落在身侧。 真的好疼…… 刚刚从盛世顶楼房间离开的时候还没这么疼。 南栀预感很不好,这一次有可能她真的留不住这个孩子了…… 前排司机时刻注意着南栀的情况,见她这幅模样越看越觉得不像痛经,反正挺严重的样子,那脸色白的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一样,要真死在他车上那就太晦气了,这一想,司机便将车子开的飞快,加上这个点路上本来车子就少,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生生只开了十分钟没到。 “姑娘,锦绣华府到了,你快下车。”车子一停,司机就回头催她。 南栀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只有一只没电的手机,“我朋友就来了,您稍微等一下,我没带钱……” “不要钱了姑娘,算我倒霉,你快下车!”司机语气已经很不好,说话时干脆从车上下来,从外面给她开了门。 南栀皱眉,咬紧牙关提一口气才算将一只脚迈出去。 “吱吱!” 林茵来的及时,跑的气喘吁吁,冲过来一把扶住她,“天,你这怎么搞的,快别下车了,我和你一起去医院!” “别,小茵……”南栀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扶着车门,艰难从车里挪出来,“我暂时不能去医院,你先帮我把车钱付一下,我手机没电了……” “好。” 林茵掏出手机扫码,顺带问司机,“多少钱?” “姑娘,你怎么把血弄我车上了?我这吃饭的工具天天在路上跑的,沾了血多不吉利?一大早的这么晦气,早知道不跑你这单了!”司机嗓门很大,要和她们吵架。 “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说谁晦气呢你?!” 林茵暴脾气一下上来,欻欻在手机支付金额上输入一串数字,“一千块够付你打车费和洗车费了吧?你立刻和我朋友道歉!” 出租司机哪会和钱过不去? “得,是我不对,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成不?” 南栀这会有力气和他计较才有鬼,“小茵,我们走吧……” 林茵点头,“好,你撑着点,先去我公寓。” ———— 另一边,盛世。 顾非寒洗好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天又亮了些,即便没有开灯也足够他看清不远处那张凌乱大床-上空无一人。 一同消失的还有南栀的衣物。 她还有力气走路? 顾非寒微微皱眉,随手将房里的灯开了几盏,因为之前应酬偶尔会在这里留宿,因此衣柜里备了几套换洗衣服,他拿出一套换上,领带没打,外套挽在腕间。 临走,想起手机没拿,折回床头柜方向。 房间里,地毯是浅灰色。 猩红过分刺眼,即便只有拇指指腹那么大一点,也令人难以忽略。 顾非寒视线在床边地毯上停了几秒,然后转了方向,落在床上。 被子铺在床上,不算整齐,但是盖住了她躺过的几个地方,顾非寒眉间褶皱深了几分,直接将被子掀开…… 床单上小半块巴掌大的血迹瞬间印入眼帘。 他身上没有伤,所以是她的! 药性猛烈,差不多将他的理智侵食掉九分,剩下那一分,判断出后来进他房间的是她,便也烟消云散…… 一夜毫不克制,是会弄伤她而不自知。 顾非寒立刻将手机解锁,打她电话,结果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 关机。 手机收进口袋,他径直朝着房门过去。 这边,顾非寒走出房间没几步,隔壁房门也打开,罗湘湘披头散发的冲出来,“非寒!” 一夜过去,罗湘湘浑身伤痕累累,被慕明朗折磨的不人不鬼。 她忍着身上的疼冲上前一把抓住顾非寒,“非寒,昨晚的事情我可以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不是我想的哪样?” 顾非寒脚下步子停住,却是将手臂从她手中抽走,眼帘低垂,他没有丝毫温度的眸子看向她,嗓音阴鸷凌厉入骨,“药不是你下的?还是说你没有往我房里闯?” 他不近人情的过分。 比她预料中的更甚…… 罗湘湘愣了几秒,楚楚可怜的咬住下嘴唇,“我……”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要玩几次?”没打算听她辩解,顾非寒不耐的将她嗓音截断。 下三滥…… 罗湘湘眸光微颤,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词语形容她,“我下三滥?那慕南栀呢?她不也是给你下了药才成功上位的!难道她就光明正大就不下三滥?!” 凭什么一样的事情慕南栀做就一跃飞上枝头成了顾太太? “这么说,你承认药是你下的了?”男人思绪清明,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罗湘湘肩膀一颤,“我……是,是我!但是非寒,你不能这样偏心,凭什么她能我就不能?” 他那双眼睛何其尖锐? 罗湘湘深知事情已经败露,再否认没有任何意义。 何况,她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他发现! “你和她比?” 又那么几秒钟的死寂,但最终被他医生嗤笑打破,顾非寒唇角微勾,眼底充满讥诮与不屑,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问这个蠢问题之前,你应该想想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她能成功你就不行。” 罗湘湘一下愣住,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她药下的不够? “那药……非寒,其实昨晚你根本没中招是不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卖药给她的人再三保证过那药的药效,只要沾染一点,任何男人都会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否则,他怎么还能清醒的让人叫来慕明朗? 她昨晚下了血本,不仅给他下药,自己冲进来之前也吃了药…… “你是这么想的?”顾非寒冷笑着反问。 不是这样? 罗湘湘心底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沉了下去,与此同时有个想法萌芽冒头,她极力竭止,但却不能阻止它疯长…… “你何必这么绝情?” 罗湘湘眼睛一下红了,“先是用慕明朗来羞辱我,现在又和我说这些……既然我这么入不了你的眼,那我们那些过去又算什么?那时候你明明很爱我,难道你现在也要将那些一并否认掉?” 顾非寒微微抿唇,没有说话,只是眼底不耐加深几分。 见他沉默,自动忽略他眼底不耐,罗湘湘以为是自己的话勾起了他对过往的回忆,于是更加卖力,“非寒,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嫁给慕明朗?你听我说,那件事我可以解释的,当年我病了,你又不在国内,你知道我的血型有多特殊,想找到一颗可以配型的肾脏更是难上加难,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慕南栀出现了,她说她可以救我,但前提是……我必须嫁给慕明朗!” 第三十六章最特别的一个 林茵公寓。 “顾非寒那混蛋是禽兽吗?又不是第一次当爸爸,前三个月胎儿不稳不能做嗳这个道理他不懂?老天爷真是眼瞎才会让这种人有老婆!” 林茵是医生,南栀来这之前经历过什么,瞒不过她的眼睛。 做检查处理伤口的过程,林茵气的不行,骂人还是轻的,简直恨不得冲到顾非寒面前将他揍一顿才解气。 一大早受到这么大一个惊吓,林茵简直要被吓出心脏病。 这段时间在国外进修,每天连轴转,没什么时间通电话,昨天更是因为突发的小意外没来得及叙旧,要不是今天一早南栀这幅模样出现,林茵还不知道她又怀孕了。 站在闺蜜角度,熟知这两年南栀过着这样水生火热的婚姻生活,现在怀上二胎,她真不知道该替她高兴还是难过。 给南栀下面上了药,处理好该处理的,林茵才有空想别的,“吱吱,你老实告诉我,顾非寒那混蛋是不是还不知道你怀孕了?他们家不肯要这个孩子?” 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南栀不肯去医院的原因。 南栀面色惨白躺在床上,但神情还算是平和,因为在挂水的缘故,原本难以忍受的疼痛渐渐的有所减缓。 闻言,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就是表示默认了…… 林茵的愤怒在南栀意料中,但这还是轻的,她要知道她为什么被搞成这样,估计会立马冲到厨房提刀去杀人…… 所以罗湘湘给顾非寒下药的事情,南栀没说。 “我就知道!” 林茵脸上没一点意外,“昨天我看他和你一起去机场我还以为他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了,还在心里为你和安安高兴来着,没想到混蛋还是那个混蛋,他根本不配当人丈夫和父亲!” “他很快就不是了……” 南栀嗓音虚弱,也不知是为了平息林茵的愤怒,还是在自我安慰,“我已经和他提出离婚了。” “你想好了?” 林茵下意识问一句,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么问不够恰当,于是换了个问法,“你确定你真能放下他?” 被子下方,南栀贴着肚子的掌心微微一颤,猛的收紧。 事实上,至少到昨晚,她并没有放下,否则不会应为一通电话半夜丢下女儿去盛世…… 此后经年,搁浅这段感情或许很难。 难到,她不确定自己这辈子能不能真正放下…… 见状,不用她多说,林茵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吱吱,当时你结婚前我劝过你要慎重,甚至还劝你把孩子打掉,可惜作用不大,你还是嫁了,两年来,你的婚姻生活不尽如人意,可我却从没有劝你离婚过,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南栀确实没想过。 “因为旁观者清,知道你对他有多深情,深情到明知他不爱你甚至心中还有另一个女人,也还是毅然决然的嫁给他,这样的感情谁也说不好是幸运还是不幸,毕竟很多人浑浑噩噩穷尽一生,可能也遇不上一个能令自己心动的人。” 虽然不久前,林茵将顾非寒骂的狗血淋头,但她仍不认为这种情况下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吱吱,你的性格很矛盾,勇敢也懦弱,两年前你奋不顾身的嫁给他,好像那时候你就将所有勇气用光了,两年来,你只是空守顾太太这个位置,从没有真正去争取过什么,如果现在离婚,你敢说将来你一定不后悔?” 爱情里面,先动心的那一个本就处于弱势,是卑微的。 这些话,林茵曾经旁敲侧击的提醒过她,可惜她一直没开窍,如今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便索性摊开了说,“暗恋这件事可大可小,有人柳暗花明美梦成真,有人一辈子都只能是暗恋,当初,老天爷偏心过你,给了你一次机会,你们做了夫妻,但是吱吱你要明白,你们的婚姻只是建立在奉子成婚的基础上,想要他的心,你就只能自己去争取。” 争取…… 南栀微微勾唇,笑容苦涩,“如果明知争取不到呢?” “你是顾非寒肚子里的蛔虫,还是你能预知未来?” 林茵怒其不争的瞪她一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顾非寒这个人的,反正在我看来,他那种人压根不会因为一个孩子去妥协,凭他的手段有的是办法弄掉当时还是胚胎的顾安安,可最后他却选择奉子成婚,这说明什么?” 不指望她能自己想明白,林茵索性自问自答,“至少说明他不讨厌你吧?” “不讨厌也不代表喜欢,只能说明他对我无感。”南栀这会很消极。 林茵:“……” “真是败给你了……” 林茵揉了揉被气疼的太阳穴,“金钱权利地位甚至相貌,他都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你告诉我他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决定结婚,大概是被罗湘湘刺激傻了?但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是个随意迁就和会委屈自己的人,所以就算无感,那你也是他无感的那千千万万个女人当中最特别的一个!” 南栀皱眉,“你这个说法太牵强了……” 无感就是无感,无感能有多特别? 但林茵说了这么多,南栀也总结出一点,“小茵,你是觉得我不应该和他离婚?” “离不离婚你自己想,毕竟和他生活的是你不是我。” 婚姻这种东西,其中各种冷暖旁人难以感同身受,林茵能做的只是给她一些客观的分析,“最后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至于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我建议你坦白。” “可是……” “你先别可是,我知道你的顾虑。” 林茵将她没说完的话打断,语气一下变得很严肃,“但是吱吱,作为医生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现在情况很不乐观,我现在能帮你的只是不让情况继续恶化以及减轻疼痛,如果你真想要这个孩子,那最好是立刻去医院借助仪器做更精准的检查,然后住院保胎,否则一个弄不好,不仅是孩子,你自己也会性命不保!” “我知道了。” 南栀一脸疲惫,“你让我好好想想……” 被子下方,她掌心紧紧贴着小腹,感受不到什么,但她知道这个小生命正非常努力的存活着。 她能感受到ta的顽强…… 作为母亲,她永远不会放弃ta。 然而,与此同时,南栀也明白,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连就医都不敢,本身就是在伤害ta。 “你休息一下,我去弄点吃的给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立刻喊我,我在厨房能听见。” 南栀点头,“好。” 林茵起身出去。 没电的手机已经接上了电话,就在床头摆着,南栀将手机拿在手里,皱眉犹豫了好一会才按下开机键。 屏幕上安静躺着两通未接来电,来自顾非寒。 南栀还在想林茵说的话,没做决定之前不打算给他回电话。 这个点安安应该已经醒了,怕她醒来哭闹李阿姨招架不住,南栀心里担忧,于是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李阿姨电话一接通,果然隐约能听到安安的哭声。 南栀心脏一下揪起来,“李阿姨,安安她还好吗?” “夫人,您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这……我这实在带不好安安小姐,原想着这些天相处下来应该彼此熟悉了,但她一醒来见您和先生都不在,愣是怎么哄都不好,一直哭,小嗓子都哑了,我瞅着都心疼。”电话那边李阿姨着急的不行。 李阿姨做这行二十几年了,也带过好几个和安安同龄的孩子,经验可以说很丰富,但安安情况特殊,纵使她使尽浑身解数也是不管用。 那边什么情形,南栀可以想象,她恨不得立刻冲到女儿身边,但是身体情况不允许。 “我这会有些事情没法回去,这样李阿姨……” 南栀想到办法,但是不知道管不管用,“我先挂电话,然后我们开视频通话,到时候你把屏幕给安安看。” “成。” 沟通好,挂掉电话,南栀重新拨了视频通话过去。 这个灵感源于之前顾非寒出差那一个星期,每晚准时打来哄安安睡觉的视频电话,希望这次电话这边换成她,也能够管用。 那边,李阿姨很快接通。 视频里李阿姨的脸一闪而过,很快变成哭成泪人的顾安安,南栀和她挥挥手,尽管知道她听不见,还是温柔的和她打招呼,“宝贝,妈妈在这里……” 屏幕上女儿眼睛红通通的,脸上沾满了泪痕,小模样可怜兮兮,南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同时更是是自责,她这个妈妈当的很失败,顾此失彼,其实两个孩子她都没有照顾好…… 看见妈妈,安安眼泪渐渐止住,抽噎着用小手来摸屏幕,南栀努力和她挥手冲她笑,心酸的不行,事实上这一刻她比女儿更想哭。 可是她必须坚强。 南栀努力哄着女儿,不知过去多久,电话那边李阿姨突然抱起安安,电话则被安安抱在手里,“太太,好像是先生回来了,我抱安安小姐去看看……” 他回去了…… 南栀心里咯噔一声,捏着手机的手蓦地僵硬成一片。 第三十七章这么怕他? 电话那头,说完那句李阿姨便抱着安安从房间出去。 的确是顾非寒回来了。 他随手将外套放在一旁,便来抱一脸泪痕未干的女儿,彼时,镜头里多了他的侧脸,他腾出一只手来给女儿擦脸,“在和谁打电话?” 说着,微微侧头看向手机。 快要对上男人视线的那一瞬间,南栀心虚的将镜头移开,近乎本能的按下挂断键。 然后动作迅速再次关机。 做完这些,她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一阵愣神。 怎么就心虚到当着他的面连电话都不敢和女儿继续打的地步? 也不知道安安会不会再哭。 大概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心累的孕妇了…… 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无论是为了安安还是肚子里的孩子,她似乎都不应该再隐瞒了…… 这一刻,南栀总算做下决定。 她准备坦白。 另一边。 电话里南栀的脸一闪没了,顾安安小手摸不到妈妈,委屈的不行,撇撇小嘴又要哭。 “爸爸在的,不哭,嗯?” 顾非寒自然知道电话那边是谁,正眼看时,那边慌忙挂了电话,什么意思,这么怕他? 他眉头微微皱了下,但眼下还有怀里这个小哭包要哄。 顾非寒叹一口气,将手机从她手里抽走递给李阿姨,然后抱着她回了儿童房。 这段时间以来,顾安安和爸爸相处融洽,虽然早上醒来没有看见妈妈令她很没有安全感,但是刚刚打了视频电话,现在又和爸爸呆在一起,顾安安就不怎么闹了,很配合的和爸爸一起玩玩具。 小哭包今天还算好哄,顾非寒微微松一口气。 父女两个在房间呆了没有多久,李阿姨进来喊吃早餐。 顾非寒将小丫头抱出去塞进儿童座椅,食物准备好了,温度也正好,由着她尽情发挥。 他这会没什么食欲,咖啡喝两口,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解锁拨了个电话出去。 听筒里传出来的仍旧是冰冷提示音。 还是关机。 呵…… 他冷笑一声,换了个号码打给白川,“查一查慕南栀现在在什么地方。” 还有那滩血…… 要是没有事情瞒着他,她能连家都不敢回,女儿也不要? ———— 点滴打完,南栀睡了一觉,再醒来,感觉好了不少,虽然下床走动还有些困难,但是之前难以忍受的痛感已经消失。 “不疼不代表好了。” 林茵拿着药进来给她吃的时候,南栀正从卫生间出来,见状,直接给她泼冷水,“你别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孩子具体怎么样还是应该去医院做个检查,还有你这马上三个月了,是不是还一次产检没做过?” 个中道理南栀不是不懂。 她以为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孩子好,但其实她的保护本身就是一种伤害,藏藏掖掖,唯一一次算不上产检的产检还是那次伪装成急性胃痉挛住院,从这一方面讲,她这个母亲当的很不负责。 “小茵,我已经想好了,也做了决定……” 南栀走到床边坐下,顺带接过林茵手里的药仰头吃下,这才补上后半句,“我会去医院做检查,也会……和他坦白。” 做这个决定不是冲动,她想了很久,也想的很清楚。 但是对林茵来说,她做这个决定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似乎不可信,“你真的想好了?” 药片虽然下肚,但嘴巴里还是苦的,南栀将剩下的半杯水喝下,点头,“是的,我想好了。” “那好。” 林茵性格里没半点拖泥带水,“现在就跟我去医院,先做检查接受治疗,之后再想坦白的事情。” 她是医生,更是南栀的闺蜜,对她来说,眼下这个情况,没有什么比南栀的身体更重要。 既然决定坦白,应该就没必要再躲着不去医院。 说着,林茵甚至掏出手机,“我现在就给我哥打电话,让他那边做好安排。” “小茵……” 南栀拦住她,“我想先回去一趟。” “你想干什么?”林茵拨号的动作一顿,一脸难以置信。 南栀知道她听清楚了,但还是重复,“回去,安安……早上通电话她哭的很厉害,我实在不放心她。” 她这一觉其实睡的挺久的,窗外落日西沉,暮色四垂。 快天黑了…… 早上那通电话之后,她没有再开过机。 可能是她日有所思,不久前沉沉梦境中,她一直听到孩子哭…… “慕南栀,你真是无可救药!” 林茵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安安和顾非寒呆在一起,他当爸的还能虐待自己亲闺女不成?倒是你,你现在这个身体情况要我说几次,是不是非得严重到胎死腹中你才能当一回事?” 胎死腹中。 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最坏的结果是,一尸两命! 林茵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早上究竟流了多少血南栀心里再清楚不过,孕期,而且还是最不稳定的前三个月,流那么多血不是闹着玩的…… 这会五点多快六点,去医院做个检查,回去刚好能哄安安睡觉。 南栀最终妥协,“好,我先去医院。” “这还差不多!”林茵松一口气,拿着手机到一旁打电话给林绪。 主要这个点,等她们赶到医院,门诊坐班的医生早下班了,到时候只能去急诊,这会先打个电话,让林绪和同事打个招呼做好安排总归更保险些。 十分钟后,两人在小区门口坐上出租车。 这个点,恰逢下班晚高峰,路上堵的不行,但好在林茵住的公寓离开林绪工作的医院不算远,两人到医院的时候差不多六点半。 医院正门。 南栀一下车就看见了林绪,他手里还推着轮椅,看见她们,他忙将轮椅推过来,“小栀,快坐上来。” “……” 南栀眼角抽了下,“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夸张!”边上,林茵直接按着她坐下,“轮椅还是轻的,你这个情况刚出门我直接给你叫救护车都不夸张。” 南栀:“……” 好吧,听医生的…… 林绪推着轮椅,一行人往医院里面走,林绪问了南栀的情况,知道她们已经拖了快一天,不免责备林茵,“你真是太胡闹了!你自己好歹也是个医生,遇上这种情况,你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把人送医院?你出国进修一趟怎么连最基本的都忘了?” “哥我错了,你快别念叨了……”林茵头皮发麻,连忙认错。 “林大哥,你别怪小茵。” 南栀不忍好友被责备,“是我不肯来医院,我的情况你也知道的……要不是小茵劝我,我可能这会还不会来医院。” “我不是怪她。”林绪皱眉,“是她确实该骂!” “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吱吱你让他骂,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他比我爸管我还严!”林茵撇撇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习以为常。 南栀头疼,忙将话题转开,“对了林大哥,之前我住院你帮我改掉医疗记录那件事不知怎么被我婆婆知道了,医院这边有没有因此为难你?” 事发突然,事实上南栀到现在也不确定顾非寒是不是真的信了她的话。 昨天到现在,一连串发生了很多事,后来他外出应酬,半夜又将她叫去盛世,到这会见到林绪,她才想起来问他,毕竟如果林绪真的被她连累,她会自责死。 “你婆婆知道了?” 林绪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我这边没有得到消息,医院也没有什么动静……你倒不必担心我,小栀,现在处境最危险的其实是你自己。” 说到她的处境,南栀苦涩的笑笑,没再接话。 因为腹中这个孩子的突然到来,她的生活被搅的一团乱,等下检查结果如何还未知,之后等待她的,还有和顾非寒坦白时的血雨腥风…… 说实话,现在这个情况,她连客套的说一句‘我没事’都做不到。 因为太假了,不可能没有事。 进了门诊大楼,一行人直奔电梯,恰好电梯下来,这会下行的多,几乎没人上行,因此即便南栀坐着轮椅,电梯里也并不拥挤。 电梯门关上,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休息区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着的老者。 老者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浑浊的眸子盯着电梯方向缓缓眯了下,然后问站在一旁的侍者,“阿财,你看刚刚坐轮椅上电梯的那个,是不是非寒他媳妇?” 阿财比他要年轻些,头上只有两鬓是白色的。 闻言,阿财往电梯方向看了看,但是晚了一步,电梯门已经关上。 “老爷子,我什么也没看到啊。”阿财实话实说。 老者凝眉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再次开口,“我看那就是非寒媳妇,阿财你去把周院长找来,看看非寒媳妇为什么会坐着轮椅来医院?” “好,我这就去。” 阿财应一声,顿了顿,又有些不放心的说,“司机已经过来了,我先扶您上车,然后再去找周院长。” “不用。” 老者挥挥手,然后自己撑着拐杖起身,咚咚咚,他手里拐杖在地上敲几下,“我不有这玩意儿么,又不是半身不遂还要人扶,你去吧,我自己去车上就是。” 第三十八章揍他一顿 林茵的急救措施做的不错,各项检查结果显示,南栀身体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但小问题是有一些,因此医生建议先住院观察几天。 听到这个结果,南栀微微松了口气。 腹中这个宝宝真的很坚强,说实话今天早上她还一度觉得这个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你不要觉得没有大问题就掉以轻心,细节决定成败,同样的,你别不把小问题当回事!”林茵将南栀的检查报告挨个仔细翻阅一遍,一脸严肃的提醒她。 “小茵说的没错。” 林绪表示赞同,“小栀,你这个情况,应该不用我们提醒你心里也清楚,这是第二次了,这个孩子再经不起任何别的折腾了。” 没有大问题不代表就完全没事,这点南栀心知肚明。 “我知道的……” 她点点头,顿了顿又说,“但我还是想先回去一趟。” 南栀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眼见林茵眉头皱紧,她赶忙说,“小茵你知道的,安安情况特殊,我实在放心不下她,我保证回去一趟我会乖乖回来住院,而且……我和他总归是要好好谈一谈的。” 她最放心不下的始终是安安。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之前和安安分开那一周,如果今天她不回去,她害怕一样的事情会再次上演。 没有真正离婚得到安安的抚养权之前,她是怎么也不能安心的。 “那就打电话给顾非寒,让他把安安一起带过来!”林茵坚持不同意南栀出院。 林绪的态度也一样。 南栀却很坚定,“小茵,你知道的,你拦不住我。” 大家一起玩了这许多年,彼此什么性格和脾气都再清楚不过,见她这幅模样,林茵一阵窝火,“行,我拦不住你,爱回去回去,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又不是你的谁,我闲的慌才管那么多!” “小茵……” 说完,林茵一脸怒其不争的转身跑了出去,南栀起身想追,却被林绪拦住,“小栀,你真的非回去不可?” “是。”南栀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 林绪眉头收紧,良久,无力的叹一口气,“好,如果你坚持,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林大哥,我……” “小栀,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应该不用我多说,谁也不能保证路上不发生任何意外,一旦有任何未知状况发生,有个医生在总是好的,不是么?”明知拦不住,再拦着还不如安全将她送到家。 林绪态度也很坚决,而且他的话说的很在理。 为防万一,南栀还是松口,“好,麻烦你了林大哥。” 南栀再次坐上轮椅,和林绪一起离开病房,直接从电梯往地下停车场。 一路上没看见林茵,打她电话也不接,“林大哥,要么你打小茵电话试试,她一直不接我电话。” “那丫头估计还在气头上,先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晚些再联系她就是。”林绪了解自己妹妹的脾气,倒不是特别担心。 南栀点点头,给林茵发了微信,还是没得到回复…… 与此同时。 南栀的身体检查报告被送到了周院长办公室。 周院长恭敬的将文件袋递给阿财,“财叔,这是慕小姐的检查报告,你看用不用我和您讲解讲解?” “老爷子还在下边等着,这样,你和我一道下去,等下直接说给老爷子听。”财叔结果文件袋,起身往外走。 “老爷子也来了?” 闻言,周院长一惊,忙跟上去,“是我们医院怠慢了,竟然不知道老爷子过来,我这就去和他赔个不是。” “那倒不用,老爷子只是来探望老友的,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财叔摆摆手,这才缓缓说明老爷子过来的原因。 医院楼下,黑色奔驰车内。 财叔领着周院长刚到车边,后座车窗玻璃便降下,财叔微微弯腰,“老爷子,我把周院长带来了,这是少夫人的检查报告。” 这个点,天已经完全黑了。 车内,老者双手扶着拐杖,闻言,并没有抬手却接那份报告,而是看向周院长,“我孙媳妇身体什么情况?” “这位慕小姐是您……” 周院长似乎没有想到这层关系,愣了下,忙将文件袋打开,然后对着几份不同项目的检查报告细细翻阅起来,“老爷子恭喜您,顾少夫人这是怀孕了,胎儿十一周多快十二周了,但是……” 翻到最后,周院长面露难色。 “但是什么?”老者没什么耐心的皱眉。 周院长忙把话说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似乎是……房事过于激烈引起的出血,您放心,血止住了,孕妇和胎儿现在情况都还算可以,就是咱们医院这边建议住院观察,但是顾少夫人好像直接出院了。” “胡闹!” 听到这里,老者冷哼医生,手里拐杖咚咚撞在车底,那力道像是恨不得将车底给戳穿,“一个两个全是胡闹!” “老爷子,身体要紧,您千万别动怒。”知道老爷子近来心脏不大好,生怕他情绪一个不稳突然病发,财叔连忙安抚。 “个混账!” 老者破口大骂,手里拐杖又在车底戳几下,“我看那个浑小子根本是想气死我!那浑小子人呢?他媳妇儿都上医院了他人呢?阿财你上车,我今儿非得揍那浑小子一顿不可!” ———— 半小时后,林绪的车子停在小区楼下。 “林大哥,谢谢你送我回来。”和他道了谢,南栀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你一个人可以吗?” 林绪有些不放心,“用不用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林大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南栀下意识拒绝。 “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这个时间我和你一块上去你老公该误会了。”林绪预备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唇角勾起一抹苦涩。 南栀倒不是怕被误会…… 然而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她最终也只是朝他礼貌的笑笑,便推开车门直接下车。 她走的不快,但是这里离公寓楼入口也不过七八米的距离,南栀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公寓楼入口,她没看到的是,车里林绪透过车窗盯着她背影消失的地方失神了许久许久…… 二十二楼。 进门前南栀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 不知道安安睡了没有? 因为没想在这里长住,她并没有将自己的指纹录入到门锁里,但是密码她知道,掌心贴着肚子在门前站了会,自己给自己做了好一会的心里建树,南栀这才深吸口气,抬手去输密码。 门里静悄悄的,要不是灯开着,南栀几乎要怀疑房子里有没有人。 客厅里没人,她跨步往儿童房走的时候,儿童房门恰好打开,她有几秒慌乱不知所措,直到看见里面抱着安安出来的人是李阿姨,她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明明是会拉和他坦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很怕见到他…… 矛盾的不行。 顾安安今天下午还算乖巧,爸爸陪她玩了一下午,晚饭后是李阿姨陪着,这会到了时间要洗澡睡觉,小丫头开始不配合,李阿姨没办法,只能抱着她出来找顾非寒。 “太太,您回来就好了。” 怔由于不知道该不该去书房打扰顾非寒办公,这会见到南栀,李阿姨像是见到救星般也是松了口气,“先生还在书房办公,安安小姐这会该洗澡睡觉了,可是她不让我帮她。” “没关系的,我来吧。”南栀有些吃力的接过伸手要她抱的女儿,温柔的吻了吻她额头,“安安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哭?” 顾安安眼神懵懂的看着妈妈嘴唇一张一合,肉肉的小手相互拍了拍,然后抱着妈妈的脖子趴在妈妈肩膀上。 这一刻,南栀心头一片柔软,只觉得能这样抱着女儿怎样都是值得的。 南栀身体确实不太舒服,勉强抱着女儿站了会就有些吃不消,腰腹酸疼,她忙抱着女儿去了儿童房里的小浴室。 “太太,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南栀给安安洗澡,李阿姨在一边帮忙,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李阿姨没忍住的问。 “没事,就是有些累。”南栀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只是在安安洗的差不多的时候,将浴巾递给李阿姨,“我腰不大舒服,你帮我把安安抱出去可以吗?” 李阿姨点点头,立刻用浴巾将才刚洗好澡的顾安安裹住,然后抱了出去。 顾安安今天睡觉还算好哄,南栀轻轻拍着她小肚子没一会,小丫头便抱着妈妈另一只手臂睡过去。 南栀在儿童床边坐了会,快十一点的时候起身出去。 知道他在书房,她预备去敲门。 只是南栀怎么也没想到,儿童房房门一打开,顾非寒就靠在门外。 她微微一怔,捏在门锁上的手下意识收紧。 男人斜靠在门上,垂在身侧的手指间捏着一根燃着的香烟,烟圈缱绻飘散,愈发衬的他直直扫过来的黑眸冷冽深邃。 南栀试图解读他眼底情绪,但看不透。 怕烟味飘进儿童房,南栀从门里出来,顺手将房门带上,这个过程她在想自己这通坦白如何开头比较合适,然而脚下才刚站定,他没什么情绪的寡淡嗓音已经传进耳朵里,“怀孕了?” 第三十九章流产手术 “怀孕了?” 嗓音淡淡,即便旁人费尽全力也难找出一丝情绪起伏的三个字,哪怕南栀已经做好了坦白的准备,此刻也仍旧被这三个字打了个措手不及。 四下过分安静。 南栀怔怔看着他,短暂几秒,掌心汗涔涔的,浑身发冷。 毕竟他的语气中可半点即将再为人父的喜悦也没有…… 彼时,顾非寒耐心并不充足,他抬手将手中香烟送到嘴边,吞云吐雾中,眉头一点点收紧,末了喉咙里溢出个浅浅的代表催她开口的音节来,“嗯?” 他是怎么知道的? 早上到现在调查了她的行踪拿到了她在医院的检查报告? 抑或是贺华兰当时揭穿她时,他就已经信了? 关于这点,南栀想不出个所以然。 但不管如何,怀孕这件事的确是瞒不住,而且她也不打算瞒了。 “是。” 南栀掌心贴上小腹,有过激烈的心理斗争,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将这件事在他面前和盘托出,“我的确怀孕了,宝宝已经快十二周了。” 事情以最明朗清晰的姿态摊开在他们彼此面前。 顾非寒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秒,然后转身往客厅过去。 南栀犹豫了下,跟上去的时候,恰好看见他将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呼吸中烟味淡了一些,但仍充斥在鼻腔中,一时半会难以完全消散。 他就站在沙发边。 黑眸盯着她接踵而至,皱眉,“还是因为这个要离婚?” 南栀感觉在他面前自己的想法是透明,两年来,他们的婚姻似水一样拨乱不动,无论是贺华兰还是他,总是耳提面命严防死守,不断提醒着她不可以再怀孕。 她承认,是这个孩子的到来令她心中烧起了一把火。 这把火越烧就越旺盛,叫嚣着要反抗…… 她想保护腹中的孩子就只能去反抗。 反抗他们的决定,反抗她曾经紧紧抓住无论如何也不想松手的婚姻。 “十二周,ta现在六十三毫米,从牙胚到指甲,身体雏形已经发育完成……” 第二次当妈妈,南栀不再像怀安安时那样青涩生疏不知所措,“顾非寒,ta现在是我身体不可割舍的一部分,而你……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偶尔回家的‘陌生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不是么?” 她只是被迫作出选择,在孩子和他之间。 换句话说,即便没有这个孩子,他们这段婚姻也未必就能长久,如今也不过是将离婚的时间提前了而已。 “看样子,你的确是在我和ta之间做出了选择。” 几步外,顾非寒黑眸缓缓眯了下,眼底危险泛滥成灾,“慕南栀,我倒要看看你和ta是如何不可割舍的。” “……” 南栀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拨一个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男人毫无温度的嗓音在向那头传达命令,“白川,立刻通知周院长,叫他安排最好的产科医生,我半小时后到医院。” 话音落下,便将电话给挂断。 南栀不傻…… 不会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顾非寒,这是我的孩子,你不可以单方面决定ta的去留!”南栀捂着肚子后退。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就是不要这个孩子! 手机收进口袋,仿佛压根没听见她说了什么,男人脚下步子跨开,朝她过来。 南栀逃脱不掉,手腕被他沉重如铁的大手扣住,然后拉着她直接朝大门方向过去。 她可怜的孩子…… 白天才刚逃过一劫,现在又再次陷入险境! 南栀腹部一阵痉挛,眼眶瞬间红了,“顾非寒,我不要去医院,这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利留下ta!” 刚刚那个电话,他叫人安排最好的产科医生。 南栀不会天真的觉得他是要帮她做产检…… 手腕上被他扣住的力道挣扎不开,南栀整个人陷入莫大的恐惧中,她害怕的不行,可是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没有人可以帮她…… “顾非寒,我求你不要……”可是面对他的铁石心肠,她的挣扎和恳求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肚子突然好疼…… 腹中宝宝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和她同一阵线,反抗ta爸爸单方面冷血的决定。 剧痛来袭,快到门口,南栀还想再说什么,却觉眼前一黑,身子软塌塌栽倒下去。 她挣扎的力道骤然消失,感觉到什么,顾非寒脚下步子一顿,眼疾手快的将她揽入怀中,然后直接横抱起来往外走。 二十分钟后,医院。 接到消息,周院长一秒钟不敢耽搁,用最快的时间准备好医疗团队,这边顾非寒的车子刚在急诊楼前停下,周院长便领着一众医护人员围了上来。 顾非寒下车,绕到副驾驶将仍旧昏迷着的南栀从里头抱出来。 “顾总,将人放在移动病床-上吧,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您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住大人和孩子。”周院长说话时,几个医护人员配合的将移动病床推到顾非寒面前。 顾非寒看一眼怀里面色苍白的人,这才微微倾身,将她放到移动病床-上平躺着。 情况紧急,几个医护人员立刻就要推着移动病床往手术室过去。 只是病床却突然被人给扣住,推不动。 为首的中年女医生正在检查南栀的情况,见病床停在原地不动,不免皱眉,“为什么还不走?病人禁不起耽搁!” “这……”一旁协助的护士一脸为难,示意她看拽住病床的那只大手。 男人强大的气场仿佛与身俱来,主治医生只敢看一眼,丝毫不敢发表意见,还是周院长抹了把额上冷汗,小心翼翼开口,“顾总,您放心,顾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母子平安的,所以您看您是不是……” “不必母子平安。”下车到现在,这是顾非寒说的第一句话。 冷森森的嗓音犹如包裹着寒冰,一样没有温度的眸子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南栀脸上。 昏迷中,南栀似乎感觉到了这个眼神,她模糊的嘤咛一声,可怜兮兮的将身体蜷缩起来。 这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但是却本能的用双手紧紧护住了自己平坦的肚子…… 任何时候,哪怕没有意识,她也会第一时间选择保护自己的孩子。 不必母子平安。 在场众人全都难以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周院长额头上冷汗再次爬满,他咽了咽口水,大气不敢喘的斟酌着开口,“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是……” 周院长其实不是完全不懂,只是似懂非懂。 豪门,尤其是顾家这样的顶级豪门,必定是将子嗣看的极为重要,在医院工作久了,危急情况下总能见到人性最冰冷残酷的那一面,保小不保大,这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可…… 顾太太这个月份,这大的要是都保不住了,谈何保小? “据我所知,我太太今天在贵院做过详细的身体检查?”顾非寒将视线从南栀脸上移开,看向周院长。 “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以为顾非寒要追责,周院长心脏一下跳到了喉咙口,“我们有建议顾太太住院观察的,可……” “那么,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流产手术可以做?”顾非寒没耐心的直接将他的话打断。 周院长:“……” 流产? 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周院长一脸不敢置信,“您、您是说……” 顾非寒沉眉,“周院长,如果你的耳朵有问题,不妨先去耳科看一看。” 周院长一阵汗颜,索性将话语权交出去,“这方面白医生你是专业的,你来回答顾总的问题。” 因为顾非寒让白川打电话提前安排,刚刚在等他们过来的时候,白医生已经看过南栀下午在医院做的各项检查报告。 面对这个问题,她心中略略评估片刻,毕恭毕敬的回答,“顾总,如果您确定不要顾太太腹中这个孩子,我们是可以立刻为她进行流产手术的,而且现在胎儿未足三月,相对来讲,流产手术的风险也会小些。” 堕胎和保胎不同。 后者争分夺秒,前者…… 无非是不再抢救,再加人为摧毁。 得知患者家属意向,白医生一下就没有那么紧张了,“顾总,您做好决定了吗?确定是做流产手术?” “嗯。” 顾非寒松开扣住移动病床的大手,顿了顿,不容置喙的补充,“前提是,我太太可以平安的从手术室出来。” “您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作为这方面的权威,这点自信白医生还是有的。 做过保证,白医生眼神示意了下,便和另外几个医护人员推着移动病床往手术室方向过去。 一瞬间,谁也没有注意到,病床上,长发遮掩中,南栀眼角有滴泪珠蓦地滑落。 她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梦里她被人捆绑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带着口罩的医生手里手里拿着锋利的手术刀,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她开膛破肚,然后取出血淋淋的胚胎将一切都化为乌有…… 第四十章最后的机会 泼墨般粘稠一望无际的黑暗,南栀置身其中,想逃,却无论如何都逃脱不掉…… 这是什么地方? 她彷徨四顾,然而除了黑暗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许久,黑暗中有了丝丝声响。 起初那声音并不清晰,隐约模糊。 然后那声音不断不断的靠近,渐渐变得清晰,是……婴儿凄厉的啼哭声! 她听不得这样的声音,总觉得这哭声像是锋利无比泛着寒光的刀子,噗呲噗呲,一下又一下的扎在她心上。 好疼…… 南栀其实有些意识,她大概明白自己在做梦。 可若是梦,为什么那疼痛这般清晰? 似梦非梦,梦境现实不断交错,她太晚醒悟,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有人要置她的孩子于死地! “手术可以开始了,把她的裤子脱掉。” 冲破梦境,南栀睁眼的时候恰好听见这声命令,她愣了两秒,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公寓晕倒了,然后被顾非寒送到了医院…… 手术? 南栀微微凝眸,一下反应过来她即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手术。 “不要!” 南栀惊呼一声,下意识紧紧拽住自己的裤腰,“我不要做手术,你们都滚开!” 医护人员被她突然的反抗吓了一跳,这也正好让南栀钻了空子,她动作前所未有的迅速,一切遵循本能,这时候顾不上太多,手术台上跳下来就要往外冲。 “抓住她!” 南栀可以钻空子的时间并不多,不过三两秒,她甚至还没碰到门把手,那几个医护人员已经反应过来。 她身体虚弱不是对手,跑不过他们。 慌不择路,南栀抓起一把手术刀抵在自己脖子上,“不要过来!” 手术刀刀刃锋利,只是轻碰一下,她脖子上皮肤便破开了,可她丝毫未觉疼痛,而且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能让他们伤害到她腹中的孩子! “顾太太,您冷静些……” 那把手术刀离大动脉太近,只要她手稍稍抖一下,那后果就会是一尸两命,医护人员从顾非寒那里接到的指令是将她腹中的孩子流掉,可不是将大人一并弄死。 眼下这个情况也是始料未及,医护人员停住脚步不敢再轻举妄动。 “顾太太,您先把刀放下来,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您千万要冷静……这样,顾先生就外外面,我让人将他请进来,关于这个孩子,你们夫妻俩也再商量商量?” 主刀医生也是怕南栀在手术室里有个什么好歹,没法给顾非寒交代,说着,她朝一旁护士使了个眼神,“郑护士,你出去找顾先生进来。” “好……” “不许去!” 南栀喝止住那个要往外走的护士,因为她深知,这件事在顾非寒那里但凡还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他也不会趁她昏迷直接将她塞进手术室。 “谁也不许出去!”南栀两眼通红,手术刀更是将脖子里的表皮滑破好大一块,猩红血色比任何语言都更有震慑力。 医护人员个个紧盯那把手术刀,主刀医生这会后背更是已经被冷汗给打湿,要知道如果南栀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她一定会是第一个被问责的那个。 “好,我们不去,不去……” 主刀医生只能尽全力稳住南栀的情绪,顿了顿,又说,“我们都听您的,您不让出去我们就不出去,所以顾太太,只要您肯将手术刀放下,那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放下手术刀? 呵,南栀不傻,她知道自己一旦将刀放下,便失去了谈判的资格,届时必定逃不了被再次压上手术台的厄运。 “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南栀扫视一周,她记得之前听林茵提过一嘴,说手术室里一般都不会只有一扇门,“这里还有没有别的门?” 似是看透南栀心中所想,主刀医生眸光微微闪烁了下,摇头,“没有了,就您身后这一扇门。” “你撒谎!”南栀不信,说话时捏在手术刀上的手又紧了紧,“你是不是觉得我脖子上这道伤口还不够深?” “别……” 主刀医生被她玩命的架势吓住,“有别的门,有的……另外还有一扇医护人员专用通道。” 那就好…… 南栀微微松一口气,“带我过去。” “好,咱们先从您身后那扇门出去,我说的那扇门在外间。”主刀医生慢慢靠近南栀,为她引路。 南栀满心戒备,没一刻放松。 “呀!顾太太你下面怎么流血了?是不是孩子出事了?”前面主刀医生才刚握住门把,冷不防南栀身后有个护士惊呼一声。 电光火石间,一切发生太快。 南栀听了那护士的话,本能的低头去看,几乎同时,身前主刀医生蓦地转身,劈手便将她手中的手术刀给夺了去。 几个护士更是配合默契,南栀手中刀子才被抢走,那几个人便一拥而上,直接将她给制服。 南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但一切都晚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再次被压上手术台的那一刻,南栀绝望的不行,眼中猩红加深,雾气也越渐深重,大颗泪珠子瞬间滑落,可不管她如何挣扎,也再难有半丝逃走的机会。 “不顾病人意愿强行扼杀一条小生命,你们对得起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吗?!”南栀嗓音沙哑,猩红的眼底像是要滴出血来。 “顾太太,如果这样说您觉得解气的话,那您随意。” 不久前南栀从手术台上逃走打翻了一应手术用具,主刀医生让护士重新准备的空隙,口罩上方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看向南栀,“医德或许重要,但顾先生权势滔天,咱们在他面前蝼蚁一样,您就当我们几个自私吧,毕竟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想违抗顾先生的命令改变他的想法究竟有多难。” 反抗顾非寒的决定,改变他的想法…… 这件事情何止是难? 南栀太明白这点,否则她怎会在这手术台上苦苦挣扎? 可…… 不是明白其中道理,就能眼睁睁舍弃自己孩子的性命! 为了腹中这条小生命,南栀不敢轻言放弃…… “让我见他一面……” 南栀短暂的放弃挣扎,她看着那位在这间手术室里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主刀医生,苦苦哀求,“求你再让我见他一面好不好?” “顾太太,您刚刚不是不愿意见顾先生?”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只要再见他一面,如果到时候我还是不能改变他的想法,那之后的手术我会乖乖配合。” 南栀姿态放软,同时加以威胁,“否则……这场手术过后,我保证我会拼尽全力让今天参与过这台手术的各位不好过!” 主刀医生皱眉,似是在判断南栀话中虚实。 见状,南栀立刻补充,“你们最好不要觉得我在开玩笑,首先我是顾太太,其次我娘家是慕氏,收拾几个医生护士很难么?” 大概是被顾非寒威胁过几次,耳濡目染? 南栀真的威胁起人来,倒真有几分普通人难以招架的震慑力。 顾太太、慕氏…… 二者相加代表什么,几个医护人员心中门清。 “好……” 心中权衡过一圈利弊之后,主刀医生总算松口,“顾太太,您的意思我可以派个护士出去帮你传达,至于顾先生要不要见您,那可就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了。” “好,你们只要帮我传达就可以了,另外麻烦你们帮我转告他,如果孩子没了,我绝对不会独活。”争取到这个所谓‘机会’,南栀已经知足,与此同时心中还有一丝庆幸,幸亏这几位医护人员对她的真实处境并不了解。 主刀医生微微皱眉,“好。” 很快便有个护士匆匆跑出去。 那个护士脚步声远去,彼时,南栀躺在手术台上眼神空洞的望着上方天花板,回想起几秒钟前自己的那句威胁,心里觉得很好笑。 她在用自己的命威胁顾非寒? 他怎么会在乎? 慕南栀,你何必自取其辱? 南栀眼底写满自嘲,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无比愚蠢,想收回那句话,可是除此之外,她又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她只剩这条命,没有别的选择。 这时候短暂的等待总也显得像是过去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门外,等下进来的会是谁? 南栀微微偏头,透过泪眼朦胧死死盯着那扇门。 天知道,这一刻她有多希望那扇门再次打开的那一秒,她能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然而,他总是喜欢充当她生命中一次次打破希望的刽子手。 不久前那个护士匆匆出去又匆匆进来,哪怕南栀望眼欲穿,也没能再望出一个人来。 “抱歉顾太太,顾先生不愿意进来见您。”护士一脸遗憾。 南栀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他还说什么了?” “这……”护士一脸犹豫。 “你说吧,我死心了才会乖乖配合你们做手术不是么?”南栀其实很想知道自己这颗心究竟可以被他伤到什么程度。 护士看一眼主刀医生,见她不反对,这才再次开口,“顾先生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他似乎有些……疑惑,不知道您是哪来的底气觉得自己的命可以威胁到他?” 第四十一章你跟我走 呵……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疑惑。 这话太伤人了,一众医护人员小心翼翼观察着南栀的表情,却发现她神色平静,似乎一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般。 “那顾太太……” 等了会,见她没有再闹的意思,主刀医生叹一口气,“您的要求我已经满足了,下面请您配合我们的手术。” 南栀神情恍惚,似乎还没回神。 见状,主刀医生给一旁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会意,分别按住南栀两侧手臂。 手术台上,南栀木然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拳头收紧又松开,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谁抽光了似的,一瞬间胸中万钧雷霆化为乌有,只见她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然后便将眼帘和阖上,整个过程一言未发平静至极。 就这样吧…… 认命吧,慕南栀。 他对她从无半点心疼,连带着她腹中的孩子也被厌弃…… 预料中的反抗迟迟未来,几个医护人员面面相觑,谨慎起见又静静等了几秒,结果只看见南栀眼角有滴泪珠划过没入发际,其余再无反应。 一时间,手术室里的氛围变得很诡异。 主刀医生干咳一声,“那咱们开始吧。” “是。”其中一个护士小心翼翼去解南栀牛仔裤腰上的扣子。 “麻醉……” “不用麻醉。” 手术按部就班正要开始,南栀却在这时猛的睁眼,将医生没说完的话打断。 “这……” 医生有些为难,不赞同她的这个提议,“顾太太,如果不用麻药的话,您会很痛苦,现在的无痛人流技术已经很成熟了,站在专业角度来看,我还是建议您先打麻药,况且手术前顾先生交代过我们务必要保证您平安从手术室出去。” “就算不打麻药也死不掉不是么?”南栀眼神空洞的反问。 “可是……” “痛就对了。” 这次不等医生把话说完,南栀重新闭上眼睛,彼时,她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充满了讽刺,“我就是要记住这种痛,这样以后才能不犯贱。” 那位医生似乎还在犹豫。 南栀再次开口,“如果还不开始的话,我不保证自己不后悔。” 言外之意,她还可以再闹一顿。 听了这话一众医护人员半点犹豫都没了,不打麻药就不打麻药吧,反正的确也死不了人,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将任务完成,然后出去向顾先生交差……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裤子被脱掉之后,南栀双脚也被固定住。 绝望的感觉侵袭着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这场博弈她终究输的彻底,付出的代价也是血淋淋的。 “打开人流吸引器。”手术室里,医生嗓音冰冷机械,这场手术终究还是要开始了。 消毒之后,南栀只感觉下身凉飕飕的,她木然躺着安静等待着疼痛的降临和腹中那条小生命的消失…… “顾太太,会很疼,最后再和您确认一次,真的不用麻药吗?”医生问她。 南栀摇头。 见状,医生没再说什么,注意力投入到手术中去。 碰! 尘埃正要落定,骤然一声巨响震的人心肝直颤,手术室门被推开,外头有人匆匆闯进来,“快住手!手术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孩子还在吗?” 说话时,那人已经冲到手术台前。 只见她瞥一眼手术台上的状况,魂魄这才回体似的狠狠松了口气,“手术这是还没开始?” “是啊,徐助理。”主刀医生一脸莫名的看向突然闯进来的院长助理,“院长他有什么吩咐吗?” “不是院长,是顾老爷子……” 徐助理匆匆说一句,又连忙从一旁拿起南栀被脱掉的牛仔裤,“顾太太,这台手术不做了,您快穿上裤子,我领您出去。” 南栀:“……” 不做了? 南栀眼底闪过一丝诧然,随即皱眉,“顾非寒又想干什么?” “不是顾先生,是……总之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外头快打起来了!” 南栀:“……” 算不算是劫后余生? 南栀动作有些迟缓的半坐起身,穿好裤子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她恍惚中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无比荒唐的梦。 梦的尽头是什么? 未知。 她脚下步子虚浮,一下没踩稳,徐助理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顾太太,您当心些。” 南栀抬手抹掉眼角泪水,胸腔中一口浊气吐出来,整个人才有了确切的真实感,手术的确不用做了…… 手术室外。 南栀腿软的厉害,是被徐助理扶出来的。 她视线从一身戾气靠在墙上的顾非寒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休息椅上横眉怒目的老者身上,眼底微微闪过一阵错愕,怔怔开口,“爷爷。” 事实上,南栀虽然认得这个老人,叫他一声爷爷,就真的只是认识而已,因为在这之前,她也只是在刚嫁给顾非寒的时候见过老人一面。 印象中,这个老人……并不是那么的好相处。 听见声音,老人抬眼往她这个方向撇了下,便从椅子上起身,“你跟我走。” 他起身的时候,财叔走上前去扶他,不过也没帮的上什么忙,他撑着手里的拐杖,动作也还算利索。 那句‘你跟我走’,南栀没反应过来。 压根没想到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她呆愣着没动,顾老爷子撑着拐杖走两步,步子停住,侧过身,脸上新添几分不悦,嗓音也跟着拔高了些,“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手术室里的滋味没尝够?” 南栀:“……” 半空中直直对上顾老爷子威慑力十足略有些浑浊的眸子,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话是对她说的。 这会反应虽然吃顿,但是南栀不傻。 一来二去心中有了眉目,不久前手术室里幸免于难,应该是顾老爷子的手笔……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这一刻,南栀心中对他充满了感激。 “爷爷,我……” 南栀抬脚正要跨步,手臂上突兀多了一只大手,不容置喙的力道,她话说一半,瞧见那只手的主人,喉咙里的声音蓦地便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她哪里也不去。”顾非寒指间力道缓缓收紧,周遭低气压不断蔓延,他静静站在南栀身侧,并不打算放南栀离开。 南栀下意识挣扎无果,皱眉,“顾非寒,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无论是眼前还是刚刚那台最终没能进行的手术…… 他从来都是专断独行,半点没将她放眼里。 可她到底不是提线木偶,而是一个活生生有思想有情绪的人…… 他低头看她的时候,南栀一脸破釜沉舟,“我要跟爷爷走,你松手!” 手术室里她或许是短暂的放弃过,但那是无计可施,但凡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永远不会选择放弃自己的孩子。 眼前这个死局总算有了一线生机,她没有道理不抓紧。 “不要闹。”顾非寒眉心锁紧,眸中暗含警告。 闹? 南栀冤枉又无语,一再克制,才忍下扇他俩耳光的冲动,“顾非寒,我有时候真怀疑,你骨子里的血都是冷的!” 说到这,她眼睛里又不争气的涌上一阵湿气。 南栀收紧手指捏成拳头,她垂眸掩去眼中受伤与倔强,深吸口气,执拗重复,“我要跟爷爷回去,你放手!” 不要说顾老爷子。 哪怕地狱黄泉,只要能护好腹中的孩子,她也愿意闯一闯。 “你以为逃得掉?” 顾非寒没半点要松手的意思,阴鸷沉冷的眸光落在她头顶,再开口,他嗓音间似有冰雪过境,令人不寒而栗,“不必抱有这种侥幸心理,即便逃过今晚又如何?” “我……” 南栀正要反驳,他嗓音已经再次传来,“你应该明白,月份大了再流产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言外之意,即便今晚她跟顾老爷子回去逃过这一劫,那也只是一时安宁,不代表永久。 月份大了再流产…… 想到今晚手术台上的绝望还要再经历一次,南栀就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他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她的孩子? 南栀微微抬眸,硕大泪珠子瞬间滑落,完全不受控制。 以为眼泪在手术台上就已经流光了,可这会还是这么不争气…… 她抬起另一只没被他抓住的手重重擦过眼角,竭力想止住的泪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南栀哭的有些狼狈,甚至一度说不出话来。 她这幅模样落入顾非寒眼中,男人眸中冷意消散三分,道不明的烦躁丛生,只觉这个女人的眼泪有种说不上来的魔力,搅人心神。 “慕……” “你们两个聊天聊够没有?!” 这次嗓音被截断的是顾非寒,顾老爷子拐杖在地上咚咚敲几下,怒火中烧的声音贯穿整条走廊。 “聊好了,爷爷,我这就跟您回去。” 南栀再次试图挣脱手臂上的禁锢,却被顾非寒侧身拦在身后,“您自己回去,她不去您那里。” 顾非寒的这个举动无异于在顾老爷子冲天的火气上浇了一把油。 “孽障!”顾老爷子骂一句,嘴唇泛紫神情痛苦的捂着胸口弯下腰去。 一旁财叔忙扶住他,“不好!老爷子心脏病又发作了!” 第四十二章一线生机 “不好,老爷子心脏病又发作了!” 阿财叔惊呼一声,扶住顾老爷子的同时忙而不乱的从口袋里拿出一直备着的速效救心丸,他倒两颗出来送到顾老爷子嘴边,“老爷子,快,张嘴把药吃了!” “吃什么吃?!” 老人家喘着粗气一把打开财叔的手,“我的重孙都快被这孽障给弄死了!我看他就是想把我给气死!” 哗啦啦,药瓶掉在地上,药片撒了一地。 阿财叔急的不行,只能开口劝顾非寒,“少爷,您快来看看老爷子,这么闹下去老爷子非得再做一次心脏搭桥不可!” 甚至顾老爷子年纪大了,能不能再撑过一次心脏搭桥还很难说! 南栀对顾老爷子的情况不太了解,但她却记得两年前见面的时候,顾老爷子身体还很硬朗,走路不必依赖拐杖。 想来心脏搭桥应该就是这两年间的事情…… 眼前情况凶险,她也有些被吓到了,周围医生包括院长立刻上前查看病情,但顾老爷子并不配合,大有一种顾非寒不低头妥协,他今天就直接死在这里的架势。 “顾非寒,爷爷他……” 南栀想上前,但是手臂被顾非寒拽着,走不了。 顾老爷子的做法简单粗暴,完全是用自己的命在威胁顾非寒,后者面无表情,冷眼旁观。 就在南栀觉得这个法子不会奏效的时候,顾非寒脚下步子突然跨开,往顾老爷子那边过去。 阿财叔随身带着的药全被打翻在地上,院长迅速的又叫人送了药过来,顾非寒接过药瓶,倒出来两颗,递过去,“吃药。” 这场闹剧才算收场。 再回忆起这个场景,已经是半小时后,彼时南栀坐在顾老爷子专车的副驾驶,她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夜色,掌心紧紧贴着小腹,眼神茫然若有所思。 今天这关算是过了,可明天后天呢? 还有七个月孩子才出生,总不能次次都指望着老爷子的心脏病…… “这个孩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后座,顾老爷子冷不防开口,将南栀的思绪给打断。 怎么打算…… 南栀眼中茫然加深几分,但很快这种茫然转化为坚定,她回头看向顾老爷子,“爷爷,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放眼整个顾家,从贺华兰到顾非寒,他们都不希望她将腹中这个孩子生下来。 唯独顾老爷子…… 身处绝路,一线希望摆在眼前,她没有道理不抓紧。 “嗯。” 老人双手交叠握着拐杖上方的龙头,忽明忽暗的光线中,给人的感觉很严肃,“你比那混账东西明事理。” 对某混账…… 南栀不予置评。 “总之,这个孩子对顾家很重要。”沉默几秒,老人意味不明的说一句,南栀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嗓音已经再次传来,“你暂且先住到我那里,那混账东西不敢再拿你怎么样。” 顾老爷子是要护她……准确来说是要护着她腹中这个孩子的意思! 一瞬间,南栀等同吃了一颗定心丸,“爷爷,谢谢你。” 顾老爷子靠进车椅闭目养神,没再说话。 见状,南栀也回过身去,重新坐好。 倒是此刻一样坐在后座的阿财叔,听完祖孙俩的谈话,看看南栀又看看顾老爷子,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说到底,这顾家大宅又哪里是个安宁的地方? 顾家大宅建在半山,气派奢华,到了晚上更像是一颗明珠般熠熠惹眼,车子缓缓驶入庄园直奔主建筑而去。 这个地方南栀今天是第二次来,但一草一木于她而言仍是陌生至极。 夜已经深了。 这个点到处都很安静。 似乎是听到动静有佣人出来迎接,顾老爷子从车里下来,眼神示意了下阿财叔,后者唤来其中一个佣人,“领少夫人去少爷房间。” “是。” 南栀恰好也从车里下来,佣人走到她跟前,“少夫人,请随我来。” 几分钟后。 “少夫人,房间里有内线,您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喊我。”将她送到房间,佣人便离开了。 南栀四下打量了下,算是熟悉环境。 顾非寒的房间秉持着他一贯的风格,沉静的冷色调,无一丝多余的装饰,就连床单都是冷灰色…… 陌生的环境令人心生不安,南栀掌心贴着小腹靠墙站了会,心中五味杂陈的厉害,跟顾老爷子回到这里,她和腹中孩子得了短暂安宁,可同时却又和另一个孩子分开了。 她住在这里,安安怎么办? 顾非寒肯定不会同意她将安安一并接来,更或者安安在他手里,他甚至可以用女儿来威胁她…… 想到这种可能,南栀一颗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满心不安,加上又是陌生的环境,一整夜,南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六点多,窗外大亮。 她干脆起床。 半夜,她是在昏迷的情况下被顾非寒直接丢进手术室,手机之类的东西也全都落在林湖郡,这个点不知道他起床没有…… 盯着床头电话犹豫许久,她短暂克制住给他打电话的冲动,起身出去。 “少夫人早。” 见她从房里出来,外头在打扫的佣人抬头和她打招呼,这房子大的吓人,南栀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干脆问那个佣人,“顾老……爷爷他起床了吗?” “起了。” 佣人停下手里的活,恭敬作答,“老爷子刚晨练回来,这会应该在餐厅用餐,少夫人,要我领您过去吗?” 南栀还真不知道餐厅在哪…… 闻言,感谢的笑笑,“那麻烦你帮我带个路。” “不麻烦的,少夫人您客气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 餐厅,顾老爷子果真已经在用餐了,阿财叔在一旁伺候着,见南栀进来,笑着问她,“少夫人怎么起这么早?您没睡好吗?” “可能有些认床……” 南栀的确没休息好,脸上气色也不够好,她胡乱找了个理由,然后和顾老爷子问好,“爷爷早。” “嗯。” 老人没什么情绪的应一声,只是眼睛微抬了下,“既然起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 “好。”南栀入座。 食物香气浓郁,南栀却没什么食欲,只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只能强逼着自己将食物往喉咙里咽。 顾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叱咤风云,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场,同他一道用餐,南栀感觉很拘谨,一时间,除了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声,餐厅里几乎没有别的声音穿出来。 “大爷爷这里今天好热闹。” 一餐过半,沉默骤然被打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微扬的嗓音,略轻佻的语气,话音刚落,穿暗红色西装的男人撞进南栀视线中。 男人中等个头,一七五的样子,模样白净,顶着一脑袋的锡纸烫,给人的第一感觉很浮夸。 “刚从机场回来就听说了大爷爷这里的事情,虽说是一家人,但还没见过小嫂子,所以过来问个好,大爷爷您不介意添双筷子吧?”嘴上这么问的时候,他已经径直拉开椅子坐下,隔着餐桌,位置正对南栀。 “你消息倒是灵通。”顾老爷子冷笑一声,对他那个问题未置可否。 反正他也已经坐下了。 “我这也是关心大爷爷嘛,虽然住的近,但我们那个院子到底离您这边有些距离,大哥那么忙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这些佣人伺候的尽不尽心,我自然就要多关心关心,您说是不是?说起这个……” 话说一半,男人话锋一转看向南栀,“大哥没和小嫂子你一块搬回来吗?” 大哥…… 小嫂子…… 这糟心的称呼。 南栀心里暗暗吐槽,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不过倒是基于这个称呼她差不多可以推算出这个人的身份了。 这应该是顾家二房,顾老爷子的弟弟那一系,顾非寒的堂弟顾非凡。 “嗯,没有。”南栀淡淡回一句,表现的并不很热络。 顾氏家族盘根错节,这座大宅之中水有多深,南栀大概知道一些,她并不想过多涉入其中,因此只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哦?” 只是顾非凡并不善罢甘休,“这是个什么道理?小嫂子貌美如花,大哥也舍得?” 南栀:“……” 他俩很熟吗? 这个人话也太多了…… 还有,顾非寒对她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 南栀有些反感,但出于礼貌又不能不说话。 啪! 她正脑筋脑汁的想着自己应该回些什么,还没想到,顾老爷子冷不防将手里的筷子拍在了桌上,“什么时候我这里成开茶话会的地方了?!” 南栀被吓了一跳,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反而松下口气来…… 果然,桌对面,顾非凡讪讪干咳一声,没敢再说话。 餐厅里重新安静下来。 南栀继续喝碗里没喝完的粥,但对面顾非凡眼神有意无意在往她身上瞟,她虽然没抬头,不过能感觉到,一时间心中对这个人的反感又多出了几分来。 这阵安静并没持续太久,早餐很快吃完,顾老爷子刚将筷子放下,顾非凡就业立刻放了筷子,“对了大爷爷,我听说您夜里被大哥给气的发了一次病,为的是个什么事情?” 第四十三章逼她低头 夜里发病…… 顾非凡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南栀微微皱眉,心中暗暗思量,这人估摸就是来添堵的。 夜里的事情到现在其实根本也没过去几个小时,他既然知道顾老爷子心脏病发作的事情,能不知道顾老爷子是被什么给气病? “怎么?” 顾老爷子一眼横过去,看向顾非凡的时候脸上一丝温度也没有,“看我没死,大清早上的你老子派你来是为了再气我一顿?” “大爷爷,您瞧您这说的哪的话?” 顾非凡抬手摸了摸鼻子,陪笑道,“天地良心,我和我父亲可都盼着您能长命百岁呢!” “哼,我长命百岁,你们父子俩的日子可好过不了!”顾老爷子半点面子没给他,怼完这句,便直接起身要离开餐厅。 阿财叔忙赶上。 见状,顾非凡不大在意的耸耸肩,转而和桌对面的南栀说话,“小嫂子,恐怕还是咱们同辈更有共同语言些,聊聊呗?” 南栀:“……” 那边,走两步顾老爷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脚下步子一顿,看向南栀,“你跟我来趟书房,有话交代你。” 南栀原本还在纠结自己该走该留,直接走么好像没礼貌,留着么,她又不怎么喜欢面对这个人…… 天知道顾老爷子那句话简直是救她于水火! 南栀忙起身,“好的,爷爷,我这就来。” 说着,也顾不上和顾非凡打招呼,直接朝着顾老爷子离开的地方追上去。 零零碎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边,餐桌前顾非凡还坐着。 拐角,女人婀娜的身影在他视线中消失,他盯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眼尾一丝笑意渐渐变得有些不怀好意。 不得不说,他这个堂哥挑女人的眼光还不赖…… 楼上,书房。 阿财叔将门打开,顾老爷子进门时才想起身后还有人跟着。 “你不用跟着了。” 临进门,顾老爷子回头看她一眼,没有让南栀一起进门的意思,“以后看到那家人躲远点。” 南栀微微一怔,等她反应过来顾老爷子说的那家人是顾非凡那家时,他已经和阿财叔一起进书房了。 她盯着紧闭的门板发了会呆,这才转身离开。 书房里。 顾老爷子在沙发上坐下,摆弄面前茶几上的黑白棋子,一旁阿财叔倒了水来,又从口袋里摸出药瓶,倒两颗在盖子里,“老爷子,您先把今天早上的药给吃了。” 等他吃过药,阿财叔伸手来接空水杯的时候,听见他说一句,“你找两个机灵点的佣人给她送去。” 她……指的是谁,阿财叔心里有数,他应一声,心中已经在暗暗盘算合适的人选。 机灵的,最好还要懂护理知识,如果生过孩子有经验的就更好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俩人必须不能被二房那边给收买。 几点一综合,他心里差不多有了合适的人选。 “这事儿得办好,二房那边阴招一堆,他们正愁弄不死我这个老不死呢,这不,正好来个送上门的。”棋盘上落几个子,顾老爷子皱眉又叮嘱一句。 这座宅院之中暗潮汹涌,并非表面看着那么安宁。 “您放心,我会的。” 阿财叔明白顾老爷子的顾虑,便将想好的两个人选说给他听,“少夫人现在有身子,我家那口子今天已经动身从老家回来了,下午应该就能到,等她到了就让她去少夫人那里报道,另外再找个年轻的,也好陪少夫人说话解解闷,我看小秋就不错,她有护理经验而且人又活泼,最主要是知根知底,您觉得呢?” “嗯,你家那位我肯定是放心的。”顾老爷子凝神想了下,这才想起来小秋是哪个,算是满意。 “二房那边咱们肯定要防,就是……”阿财叔面露担忧,欲言又止。 顾老爷子抬头扫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我能吃了你不成?” “我是担心少爷。” 阿财叔这才说出心中顾虑,“看少爷的样子,他是真没打算要少夫人腹中这孩子。” 他们能一直防着二房那边,可防人的手段总不好也一并用到顾非寒身上去…… “哼,那混账小子倒真能把人压着再去打一次胎?” 顾老爷子冷哼一声,落在棋局上的眸子缓缓眯了下,眼中浮上一层高深莫测,“就他那十头牛拉不回的倔脾气,你真以为夜里是因为我发病他才罢的手?” 阿财叔愣了下,“难道……可老爷子,那会要不是您赶到,少夫人腹中的孩子怕是已经……” “谁知道呢?” 顾老爷子盯着棋盘上复杂难解的棋局,意味不明的一个反问过后,沉默许久,就在阿财叔觉得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的时候,才听见他又喃喃自语道,“就像两年前,大家都以为他是碍于舆论才不得不把人娶回来……” 两年前…… 顾非寒这段婚事的确仓促,想到那时的场景,再想想刚刚老爷子的这句话,阿财叔似懂非懂,心中隐约有个想法快要破土而出…… 兴许,从一开始少爷他就是愿意娶的…… ———— 南栀回到房间扫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这个点安安应该已经醒了,不知道她哭了没有…… 一想到女儿伤心的模样,她就觉得胸口有好多把刀子在宰割。 这次,她没再犹豫,拿起床头电话,拨号。 她打的是李阿姨的手机…… 等待音响两声,接通,“你好,请问是哪位?” “李阿姨,是我……” 南栀握紧手里电话,然后迫不及待的问她,“安安她起床了吗?哭了没有?” “太太?” 李阿姨听出她的声音,只是嗓音中写满了犹豫,“这……” 南栀听出不对,“怎么了李阿姨?你有话尽管说,是不是安安她出了什么事?” “不是的太太,安安小姐她很好。” 那就好…… 南栀微微松一口气,李阿姨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抱歉啊太太,先生交代过,这段时间不许我和你私下联系,更不准我告诉你安安小姐的事情……太太,我先挂了,你有什么事的话还是找先生吧。” “李阿姨,你先别……”南栀还想说什么,但那头已经率先挂掉了电话。 她再打过去,也没有人接。 顾非寒竟然想到了她会给李阿姨打电话…… 没了李阿姨,她是不是就只能把电话打给他? 南栀皱眉盯着手里电话,眼中闪过一阵复杂的茫然,可是她给他电话,他会接? 明知是自取其辱,她又为什么要送上门? 他无非就是要逼她妥协,也的确是在用安安威胁她…… 他在逼她做选择,然而手心手背,她要怎么选? 挣扎许久,南栀头疼的不行,那串她倒背如流的号码,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但她这会又太需要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最终她把电话打给了林茵。 “小茵,是我……” “吱吱?” 听出她的声音,不等南栀把话说完,那边便急切的问她,“究竟怎么一回事?你昨天回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今天一早医院就撤了我哥哥的职?院长那边说是顾非寒的意思,说我哥哥玩忽职守伪造病历,履历表上添了这么一笔,加上得罪的又是他顾非寒,以后北城哪家医院还敢要我哥哥?” 林绪被撤职? 伪造病历…… 这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 南栀没想到,夜里离开医院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小时的时间,顾非寒竟然还做了这样的事。 安安加上林绪…… 顾非寒想逼她低头,可以用的手段太多太多…… 一时间,南栀只觉焦头烂额身心疲惫,“小茵你先别着急,这件事因我而起,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然后给你给林大哥一个交代。” “处理?你怎么处理?” 气愤过后,林茵嗓音里充满了担忧,“吱吱,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聊过之后,你腹中这个孩子顾非寒不想要?” 林茵一语中的,南栀沉沉呼出一口浊气,“嗯……” “王八蛋!” 林茵气的直接骂人,“爽的时候他怎么没想过会搞出小生命?吱吱,你听我说,他这是在用我哥的事情逼着你妥协,我哥的事情你别管了,大不了这北城我们不待了!” 到这一刻,好友还在为她着想,南栀眼角微酸,有些想哭…… “小茵,你先冷静点别说气话,这事情我会看着办,你等我消息。”说完这句,南栀怕自己的眼泪忍不住,便把电话给挂了。 如果说这个电话之前,南栀还在犹豫要不要给顾非寒打电话,那么这个电话之后,她则是有了确切的答案。 电话,非打不可! 重新拨号,等待接通。 听筒里,漫长等待音响过两声,便被冰冷机械的提示音给打断——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顾非寒果真挂掉了她的电话! 南栀又试一遍,结果还是一样,事实上,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无论她打多少遍,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强迫自己冷静,其实也不是已经走投无路。 或许她可以去求一求顾老爷子…… 第四十四章不吃这个哑巴亏 南栀去顾老爷子书房敲门没人应,问了佣人才知道,老爷子被人约出去钓鱼去了,两分钟前刚离家。 “那你知道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吗?”南栀有些着急的问那个佣人。 “这个不是很清楚。” 佣人摇头,顿了顿又提议,“少夫人,您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可以给老爷子打电话。” 虽然会扫了老爷子钓鱼的兴致,但倒是可行。 不过…… 南栀皱眉,“我没有爷爷的号码。” “老爷子的电话我们也没有,不过倒是有阿财叔的,他肯定和老爷子在一起,您给他打电话也是一样的。” “行,那麻烦你给我一下。” 要到号码,南栀准备回房间去打电话。 “不好了!” 只是她刚走没两步,有个佣人着急忙慌的冲进来,“怎么办?出大事了!” 南栀脚下步子停住,下意识看过去,“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是少爷!大少爷他……” 话说一半,佣人看她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担忧与同情,“听说出了很严重的车祸,生死未卜!” 车祸…… 生死未卜! 南栀背脊一僵,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好端端的,怎么会…… “当心,少夫人!”一旁佣人眼疾手快扶住她,南栀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极力压下胸中恐惧,努力抓住最后仅剩的一点理智保持镇定,“在哪里出的车祸?他现在在哪?送去医院没有?” “送了,正在辅仁医院抢救!”佣人答道。 听清医院名字,南栀调整了下紊乱的呼吸直接就跨步往外走。 一瞬间,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她必须尽快见到他! “少夫人,您慢点走,您还怀着孕呢!” 佣人紧张的跟出来,“您先别着急,我这就叫司机过来载您去医院!” 南栀对这里不熟,一个人往外闯不现实,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等司机过来。 司机来的也快。 黑色轿车才刚停稳,她便拉开车门直接上去。 车子平稳驶出。 南栀坐在后座,心绪混乱,却无法自我调解。 明明他半夜还强制性的将她拉去医院打胎,那时候躺在手术台上,她恨透了他,即便后来被顾老爷子救下,她对他也不是就不恨了。 可…… 刚刚听说他出车祸的那一刻,她该死的六神无主心绪不宁! 南栀也讨厌这样的自己,究竟还要被伤到什么程度才能够将他从心底彻底挖除? 车子开出顾家庄园,一路朝着山下开去。 山脚。 南栀出神想着事情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下。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另一侧车门突然被拉开,早饭时才见过的男人径直坐进车里,“家里司机紧张,小嫂子不介意我搭个便车吧?” 他话音要落未落,车子已经重新开出去。 ——‘以后看到那家人躲远点。’ 脑海里顾老爷子的警告声不期然响起,一瞬间南栀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断滋长。 家里司机紧张,他自己难道没有车? 这个借口太敷衍! “张司机,停车!”南栀往车门方向靠了靠,抬手拍前排司机座椅后背。 结果车速不减反增,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在无人的近山道路上风驰电掣,这一刻南栀才意识到自己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恐怕不只是预感。 而且她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刚刚司机停车之前并没有和她打过招呼。 也就是说…… 很有可能顾非凡和司机是串通好的! 咔哒。 车子落了中控锁。 南栀贴紧车门,皱眉看相顾非凡,“你想干什么?!” “小嫂子这么紧张做什么?” 顾非凡不答反问,甚至得寸进尺的按住南栀一侧肩膀,一脸受伤道,“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猛兽。” 猛兽算什么? 衣冠禽、兽才最可怕! 南栀抬手拍落按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顾非凡,你立刻让司机停车我可以当作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 然而警告并不奏效,顾非凡才刚被佛落的手再次贴上来,连带着整个人也往她这边坐了些,身子几乎紧贴着她,“我怎么感觉小嫂子你好像比我还期待发生点什么呢?” 车里空间本就有限,南栀后背贴紧车门,无路再退! 顾非凡贴上来,古龙水的味道将她的孕吐反应勾上来,恶心的她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南栀有些崩溃,失声尖叫,“顾非凡你放手!别碰我!” “哦?碰了会怎样?”顾非凡把南栀往他那个方向拽。 南栀拼命反抗,“顾非寒不会放过你的!” 这时候她只希望他能忌惮顾非寒三分,事实上,她想不通的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顾非凡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这一点小嫂子倒是把大哥看的很清楚!” 顾非凡冷笑一声,但脸上却无半点忌惮,再开口,他脸上笑容渐渐变得不怀好意,“我承认,硬碰硬我呢的确还不是大哥的对手,只不过小嫂子今天要真和我发生点什么,你会蠢到去和大哥讲?” 南栀瞳孔微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一个被玷污的女人顾非寒还能容忍你继续做他的妻子?” 说这话的时候,顾非凡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南栀的胸口,“小嫂子,不怕告诉你,我还真怕今天咱俩发生不了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南栀想不明白顾非凡的动机都难! 他之所以这样肆无忌惮,是因为他觉得她会为了继续做顾非寒的妻子而忍气吞声吃了这个哑巴亏…… 那他的如意算盘可真打错了! “顾非凡,你以为我会为了顾太太这个位置而忍气吞声,哪怕被你欺负也保持沉默?” 南栀冷脸和他对峙,“我告诉你,顾太太的位置我根本不在乎,所以你今天要真敢对我做了什么,要么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顾太太这个位置她早不想要了…… 他休想用这个来威胁她! “怎么个不放过?” 顾非凡仍旧有恃无恐,南栀几乎被他按在了车门上,他伸手勾住南栀下巴,眼中靡乱的占有欲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让全世界知道我强了你?让全世界都知道,我那小侄女有个被她叔叔玷污过的母亲?” 他轻蔑嗤笑,异常享受手中猎物挣扎的模样,“慕南栀,你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可你实在没有配得上这张脸的脑子……” “呸!” 南栀气结,“你这张脏嘴不配提我女儿!” “提两句就脏?那以后等她沦为男人们的玩物……” 啪! 没有哪个母亲能容忍别人这样诋毁侮辱自己的孩子! 南栀毫不犹豫的一耳光甩过去,掌心火辣辣的疼痛烧进眼底,她怒目瞪着眼前的人,“人渣!” “臭女表子,你他么敢打我?!” 顾非凡这下彻底被惹怒,他捂着被南栀扇肿的侧脸,一瞬间眼底残暴生疼,大概杀了南栀的心都有了。 “老张,靠边停车,你先下去!”他抽空命令司机,说着伸手就来扯动南栀的衣服,“我倒要看看你能挣扎到几时!” 张司机的确是他的人,听了这声命令,明白他要干什么,毫不犹豫的打了下方向盘,将车子停了下来。 司机一下去,密闭车厢剩下南栀独自面对顾非凡。 南栀眼角微红,双手紧紧按住衣领,但却仍不是他的对手,衣领被他给撕碎,肩膀瞬间暴露在空气里。 很冷…… 令人毛骨悚然的冷。 “别碰我!” 南栀拼命抵抗,却只换来更粗暴的对待,策划今天这一场戏,猎物到了嘴边,顾非凡哪还有停手的可能? “现在喊得这么大义凛然让我别碰你,不过是因为我还没让你爽……” 顾非凡望着南栀泪眼朦胧,越发觉得她模样迷人,单论长相和身段,他这个堂嫂摆在娱乐圈那都是顶级的! “你以为顾非寒还有几天活头?趁这时候不如多讨好讨好我,伺候得我爽了以后捧你当个影后?顾非寒的女人……嗯,光这个名号打出去,以后小嫂子你这里最不缺的应该就是男人们的光顾……我先替他们尝尝味儿,以后也好帮你多宣传!” 顾非凡一脸狂妄,好似他预想中的‘美好未来’触手可及,这些年他们二房被顾非寒打压的有多惨,这一刻,他想上了这个女人的心就有多强烈! 只要是顾非寒拥有过的,他全部都要抢到手! 可这两年,南栀虽然是名义上的顾太太,但几乎是被这个家族给忽略的,她同贺华兰生活在一起,每天只想着怎么把女儿给带好,从不了解这个盘根错节的大家族内里有多少肮脏的尔虞我诈。 直到今天,直到眼前…… “顾非凡,你不过是因为明面上争不过顾非寒所以才会使这些阴招!” 南栀深吸口气,压下眼中被他吓出的眼泪,“你以为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天成功了,你也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孬种!” 呲啦—— 南栀话音刚落,衣服彻底被撕碎,顾非凡一耳光还回来,她被打得眼冒金星之际,他的唇贴上来,“希望等下爽的时候你这张嘴巴也这么能叫唤!” 第四十五章我们回家 狭小的空间中难有太多自由,却正好方便了顾非凡对她的侵凌,南栀铆足全力挣扎,然而效果并不显著,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想,如果今天真被……那事后她情愿去死。 “放开我!” 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绝望中南栀的哭喊声充斥在整个车厢里。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不管是谁,只要救救她…… 碰! 兴许老天爷真的听到了南栀的祷告,就在她以为今天逃不掉这通折磨之际,车上挡风玻璃突然被一块石头砸中,发出闷声巨响,整个车身都因此而震动。 “谁他么坏老子好事?不想活了?!”顾非凡明显被吓了一跳,短暂放过南栀骂骂咧咧回过头去,等看清来人他脸上的嚣张瞬间被惊恐所代替,见鬼一样。 他怎么会来?! 碰! 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顾非凡的尖叫声,他刚刚座位那一侧的车窗玻璃被杂碎。 变故突起,南栀紧紧拽着身上被撕坏的衣服,还陷在泼天恐惧中没有回神,顾非凡已经指着她鼻子结巴指控道,“大、大哥……我是冤、冤枉的,是、是这个贱人先勾引我的!” 意识渐渐回笼,南栀这才顶着一张泪痕交错的脸侧头看过去。 车窗玻璃碎开,碎片四处散落,嶙峋破碎的车窗外,男人逆光站着,英俊眉眼完全被煞气给笼罩。 南栀从没见过这样恐怖的顾非寒,可她一点不怕他。 因为她知道自己总算得救了…… “顾非寒……” 她嗓音嘶哑,一开口眼泪就又涌上来,委屈和后怕齐齐来袭,直接泣不成声。 不敢想象,如果他再晚几分钟出现,结果是怎样…… 顾非寒让司机开了中控锁,车门一打开顾非凡就想跑,只是一只脚还没落地就直接被顾非凡扯着领子拽出去。 “大、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放过我……” 死到临头,顾非凡刚刚强迫南栀的气势早就没了,此刻求饶的模样窝囊的不行,“大哥,真的是那个贱人先勾、引我的,我可是你弟弟啊,你要相信我……” 然而他话没说完,就被顾非凡一脚踹翻在地。 顾非凡惨叫一声,开始哭爹喊娘。 万分绝望中,他看见顾非寒神色暴戾,犹如低于冲出的撒旦般,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真的完了…… “她勾、引你?” 顾非寒扯唇笑笑,只是那笑意半点不达眼底,彼时,他眼中尖锐冰川重重叠叠蔓延。 顾非凡发誓,自己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恐怖时刻。 像是一把刀横在脖颈,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他只能咬死南栀不放,“对……对的,大哥你真是明察秋毫,就是……就是慕南栀那个贱人先勾、引我的!” 慕南栀勾、引他,和他强迫慕南栀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顾非凡不傻,他知道前者会为他挽留一线生机,而后者……则是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大哥,你千万要相信我,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顾非凡不断加重自己获胜的砝码,见顾非寒像是听进去了,他不忘再往南栀身上泼几盆脏水,“大哥,你那个女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想她当初是怎么嫁给你的,老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她……” “你说的对,狗确实改不了吃屎。” 顾非凡正说的起劲,嗓音冷不防被截断,他微微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顾非寒说了什么,心里一喜,以为事情彻底有了转机。 “大哥,你听我的,这种女人要不得,我看你们还是趁早离……啊!” 顾非凡得意忘形肆无忌惮的往南栀身上泼着脏水,然而这次那个离婚的‘婚’字还没出口,便被一声凄厉惨叫所代替。 相较之下,顾非寒神色实在是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只是寒气肆虐的黑眸盯着顾非凡,而他脚下,那只价格不菲的手工皮鞋此刻落在顾非凡裤裆-中央,重重碾踩。 风吹过,吹散空气里某种腥咸怪异的气味。 “啊!” 顾非凡叫声减弱,最后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丢人的玩意。” 见状,顾非寒冷嗤一声收脚,他站直身子,睥睨的视线瞥一眼地上的人,然后命令守在一旁的白川和几个保镖,“把他丢回二房去,告诉顾晋安,再有下次,我一定取了他儿子狗命。” 白川眼角抽搐,“是。” 再有下次? 白川扫一眼顾非凡裤裆,恐怕不会有下次了。 车里。 南栀脑袋埋在膝盖缩在角落,车外发生了什么,她似乎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此刻,她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 车门打开,一只大手落在她肩膀。 那只大手落在的瞬间,南栀条件反射般狠狠哆嗦了下试图躲避。 “是我……” 顾非寒微微发哑的嗓音传进她耳朵,南栀身形微微一僵,抬头,用一双哭红的眼睛看他。 她像极了处在掉落边缘的瓷娃娃,不安的空洞的视线静静看着他,像是还没从万劫不复的恐惧中挣脱…… 一瞬间,顾非寒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下,疼的厉害。 “没事了,我们回家。”他脱了西装外套将她裹住,然后弯腰将她从车厢中抱出来。 他的怀抱宽厚有力,南栀总算有了更真切的感觉,她的确是得救了…… 这里离顾家大宅不过几分钟的车程,驱车返回,当顾非寒抱着南栀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佣人一脸震惊,“大少爷,您……您不是出车祸了吗?” 怎么说是出车祸生死未卜的人生龙活虎,倒反而是少夫人被抱回来了呢? 闻言,顾非寒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威严冰冷的一眼扫过去,佣人立马噤声。 “让家庭医生过来一趟。”命令一句,他抱着南栀径直回房。 房间。 顾非寒才将南栀放在床、上,还没来得及给她盖上辈子,她就挣扎着要起身。 “躺好,家庭医生很快过来。”顾非寒直接按住她肩膀。 南栀抗衡不过他手腕上的力道,只是怔怔看着他,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顾非寒,我想洗个澡……” 虽然顾非凡最终未遂,但他摸过她身上很多地方,即便此刻得救,她仍旧觉得身上像是有许多条鼻涕虫在爬,恶心又反胃…… “等家庭医生过来做完检查我帮你洗,嗯?”顾非寒不认为她现在的状态适合一个人去洗澡。 南栀还是想起身,“顾非寒,我……” “听话。”他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近乎强势的拉过辈子将她盖住,然后低头吻了吻她眉心,“或者先睡一觉?” 他吻下来,温热呼吸迎面将她罩住,鼻子里全是他的气息,南栀莫名觉得安心不少,与此同时却又有些害怕这样的亲昵。 她推住他肩膀,“别碰我,脏……” 她觉得自己很脏很脏…… 推拒在他肩膀上的那双手很快被另一双大手给包裹,男人眼眸深邃如同汪洋,她看不透,却又不受控的沉沦其中。 微微走神的瞬间,手上力道已经被化解。 眉心,他的吻再次落下,南栀从未觉得他的声音这样令她安心过,“不是你的错,而且脏的也不是你。” 他的声音很低很浅,像是催人入眠的摇篮曲。 有那么两秒钟,南栀一度觉得自己在做梦。 现实里的顾非寒会这样温柔? 而且,还是对她。 可她又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 “顾非寒……” 南栀伸手抚上他的眉眼,神色怔怔,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你其实也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魔怔了般…… 这话问出口,南栀才意识到有多不合时宜。 在乎? 过去不到十二小时,夜里他还不顾她意愿,直接将昏迷的她送上堕胎手术台。 要不是顾老爷子突然出现,她恐怕现在还躺在医院病床、上下不来…… 慕南栀,你究竟有多记吃不记打? 她心中暗暗懊恼,然而…… 不久前发生的这件事,从获救到现在,他的态度那样的令人迷惑,以至于她自作多情的想到了‘在乎’两个字。 明明夜里才发誓要将他从心底连根刨除,怎么这一刻残留的那一星点死灰又开始复燃了? 沉默。 良久没有等到回答,这样近的距离,南栀却看不懂他眼中沉寂之外的情绪,只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薄唇始终紧抿,半点没有要开口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意思。 像是石沉大海…… 未曾激起半点波澜。 渐渐,南栀心底的矛盾与期待也跟着暗淡、消散。 “那我先睡一会。”她侧身避开他的视线,话音落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赶快睡去。 可是睡不着…… 从夜里到现在,睡眠于她好像成了一件过分奢侈的事情。 闭上眼睛,混乱纷杂的画面就会洪水般往脑子里灌,何况此刻他还撑在她上方。 即便闭着眼睛也忽略不掉那道过分逼人的视线…… “等一下睡。” 煎熬中,身体突然被他给扶正躺平,南栀下意识睁眼,此刻上方那双黑眸格外清明,“你刚刚那个问题,我……” 扣扣! 顾非寒话说一半被突兀响起的敲门声给截断。 第四十六章瞧把他给自恋的 “少爷、少夫人,家庭医生过来了。”敲门声落下,佣人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她刚刚问的那个问题…… 问他是不是也在乎她。 南栀被他按着肩膀,视线中他的神色格外严肃且认真,空气中氧气似乎都跟着变得稀薄了不少,而她更是下意识屏息以待。 鬼知道一瞬间她究竟有多紧张。 然而…… 一切都被敲门声给打断。 顾非寒皱眉将没说完的话咽回喉咙,有时候家庭医生住太近未必就是件好事…… “进来。” 佣人听见他声音领着家庭医生进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顾非寒乌云密布的一张脸。 难道少夫人伤的很重? 那可不得了! 想到这层,佣人紧张兮兮的拉着家庭医生上前,“白大夫,您快给看看,我们少夫人可还怀着身孕呢!” 顾家大宅顾老爷子惯用的这位家庭医生是位德高望重的中医,姓白,是顾非寒那位特助白川的爷爷。 老人家一听身孕俩字,起初先是一喜,为发小顾老头感到高兴,但乐极生悲两秒钟后没忍住的叹了口气。 顾老头这都第二个重孙了,他家九代单传那浑小子白川还特么在打光棍,人比人,简直气死个人! 想着这层,白大夫给南栀把脉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见老人家脸色凝重,南栀心里咯噔一声,“白大夫,我的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这个孩子遭受的波折太多太多…… 今天又遇上这样的事情,即便到这会为止,她都没有腹痛的感觉,但胎儿虚弱,难免会有难以预料的意外发生。 “凑活。”良久,白大夫皱了皱眉,松开按在南栀手腕上的几根手指。 凑活? 南栀不解,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究竟她的孩子好还是不好? “白大夫,您能不能说的具体些,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南栀不死心的追问。 白大夫从出诊箱里拿出纸笔,在写药方,闻言抬眸看一眼南栀,“凑活就是凑活,不好不坏,有些问题,不大,但也不能因此掉以轻心,先吃药,你这身体太虚了。” 老人家这次说了蛮长一段话,南栀听到重点,问题不大,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只要孩子没有问题就好。 然而,吃中药…… 南栀脑子里闪过之前吃中药的记忆,这会还没吃药,就已经觉得味蕾被苦涩的药味给占领了。 头疼……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白大夫低头在写方子,南栀靠坐在床头,双手贴着肚子轻轻抚摸,顾非寒则是站在一旁,想着白大夫的话盯着他笔下的药方若有所思。 很快,药方写好,白大夫盖上笔帽,钢笔随意在方子上点两下,交代顾非寒,“找个会煎药的佣人,这方子早中晚各一次,一周后我再来复诊,到时候看情况调整药方。” “好。”顾非寒接过方子。 “嗯。” 没有多留的意思,白大夫收拾好出诊箱,起身,“你跟我出来,昨儿刚给你爷爷号过脉,有几点注意事项和你交代下。”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佣人则按照顾非寒的吩咐守在房间。 “少夫人,您渴不渴?要不要喝些水?”见南栀盯着紧闭的房门发呆,佣人便转身倒了杯水给她。 南栀接过水杯,捧在手里,没喝。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得这个时候白大夫将顾非寒叫出去不只是说顾老爷子的事情那么简单…… 难道刚刚的诊断中,白大夫对她有所隐瞒? “呀!少夫人,水洒了!”南栀出神的厉害,杯子里的水洒了都不知道,直到佣人提醒,她才发现被子上已经湿了巴掌大一块。 佣人忙将水杯抽走,“少夫人,我这就给您换床被子。” “不用了。” 南栀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会就干了,没必要换。” 见她坚持,佣人也就放弃了换被子的想法。 “小雨,这位白大夫医术如何?”南栀不知该如何说出心中的不安,只能这么问身旁的女佣。 “少夫人您是担心腹中的宝宝吗?” 小雨见她眉头紧锁,猜测着问一句,连忙又说,“您放心吧,白大夫说了问题不大,您只要按照他的方子好好吃药,那肯定就不会有问题,您之前可能更倚赖西医一些,不大了解中医,我这么和您说吧,白大夫他绝对是中医界的泰斗级人物,多少人花钱都请不到他的,因为咱们老爷子和他从小一块长大交情匪浅,他这才屈才给咱们顾宅当了家庭医生的。” 听她说了这么长一段,南栀得出一个信息,白大夫的医术大概不能只用一个好字来笼统概括。 好好吃药…… 希望果真如小雨所言,只要她好好吃药,就能将孩子平安生下。 希望只是她多想了…… 不久前,门外。 “白爷爷,去我书房说吧。”顾非寒书房就在这层,关上房门,他将老人家领去他书房。 到了书房,让佣人上了茶,顾非寒直截了当的问,“您要和我说的应该不是爷爷的事情吧?” 事实上,白大夫昨儿连顾宅都没有来过,又哪来的什么注意事项要交代? “嗯。” 老人家喝一口茶,言语中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是你媳妇儿的事,非寒,她的身体状况你了解多少?” 南栀的身体状况…… 顾非寒原本以为白大夫要和他说的是南栀腹中孩子的事情。 但好像并不是! “您的意思是……” 顾非寒微微沉眉,黑眸之中更多了丝丝凝重,“她的身体本身出了问题是么?” “现在下定论言之尚早,但她身体里的确埋了一颗定时炸弹,趁还来得及,你总要做些准备防患未然。”老人家这话就说的有些高深莫测了。 乍听之下,云里雾里, 可偏偏顾非寒听明白了! 南栀身体里的那颗定时炸弹…… 思索片刻,顾非寒掩去眼中复杂神色,嗓音如常的开口,“白爷爷,我需要您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她腹中这个孩子能生还是不能生?” ———— 顾非寒送走白大夫回到房间的时候,南栀刚洗好澡从卫生间出来。 “不是说等做过检查我帮你洗?”见状,顾非寒疾步上前,皱眉接过她手里擦头发的毛巾,也一并接替了她手里擦头发的活儿。 空气里洗发水和沐浴液的香气混杂出一种很奇特的味道,很好闻。 南栀的高度刚到顾非寒胸口,靠的很近,他帮她擦头发的时候,她的鼻尖有意无意总会蹭过他衬衫前襟,于是鼻子里又多了一种气息,混杂在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气之中最为特别。 只属于他。 他一进房间,小雨就出去了,所以这会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南栀盯着他衬衫的白色布料,微微出了神,压根忘了要回答他刚刚那个问题。 直到…… 身体骤然腾空,等她回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他拦腰抱起,南栀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脖子,“顾非寒,你……”干什么? 后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他长腿跨两步,便将她放在了不远处的沙发上,然后转身进了卫生间,完全没有要搭她话的意思。 南栀盯着他的背影一脸莫名。 想不出所以然,她抬手理了理脑袋上毛巾擦到半干的头发,正要起身去阳台上吹吹风,却见顾非寒拿着吹风机从卫生间出来。 他拿了吹风机出来是想让她吹头发? 南栀顿悟,连忙又说,“不用吹的,我出去吹吹风,一会头发就干了。” 她话音落下,他已经走到沙发这边,顺手接了吹风机插头,然后按下了吹风机开关。 吹风机运作的声音瞬间充斥在整个房间。 南栀那句话被无视的彻底,等他大手插1入她发间,吹风机吹出的暖风不近不远的吹起她发丝,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他拿吹风机不是让她自己吹头发,而是直接帮她吹…… 他帮她吹头发。 这件事情放在别的夫妻之间或许稀松平常,可对象变成他俩,就怎么看都是诡异的。 一个趁她昏迷将他丢进手术室,连她的命都不在乎的人,竟然会帮她吹头发? 难道就因为她今天差点被顾非凡…… 南栀觉得这事儿太玄乎。 玄乎到她有些怀疑,身后这人是不是被什么妖邪给附了身? 南栀满脑子疑惑不得解,吹风机的声音突然停了。 然后身后响起他没什么情绪的嗓音,“去睡觉。” 南栀:“……” 她坐着没动,由于两秒扭头看他,“顾非寒,你为什么不相信顾非凡的话?” 不久前,她获救之后,顾非凡口口声声都在指控她勾-引他。 但显然最终这种指控并未奏效。 南栀没说是哪句话,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回答。 “首先,我有眼睛,会看。” 彼时,顾非寒修长好看的手指慢条斯理的绕着吹风机上的线,闻言抬眸淡淡瞥她一眼,一整个过程手里动作都没有停,“其次,人往高处走,我不觉得我太太会舍我求其次……”顿了顿,他微微皱眉,似乎觉得这个说法还不到位,又补充,“他和次的距离大概都还有十万八千里。” 南栀:“……” 瞧把他给自恋的! 第四十七章对她好到反常是因为罗湘湘 最终,南栀得出结论。 在不久前她险些被顾非凡侵犯的整件事中,与其说顾非寒是相信她,倒不如说,是他自信心过人。 他信任的是他自己。 自信和他在一起过的女人,没法退而求其次次次……次次次的将就顾非凡。 当然,顾非凡是个什么货色,他心里也门清就是了。 南栀微汗,又有些不解,“那你是怎么知道顾非凡要对我……图谋不轨的?” 她记得,不久前她得救的时候,他带了白川也带了保镖,不是只身前来,更不是一时兴起要来顾家大宅逛逛的意思。 南栀坐在沙发上,背过身仰头看他,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男人逆光而站,他脸上表情她看的并不真切,但还是无法忽略,她这个问题出口之后,他周遭突然冰封的气场。 寒冰肆虐,要将空气都冻结。 一瞬间,南栀有种错觉,她的这个问题似乎勾起了他脑海中某段极其不愉快的经历。 而且,如果她没有猜错,这段经历应该和顾非凡有关。 南栀无意挖人隐私,“如果你不想说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俩几乎同时开口,南栀话说一半没了声音,顾非寒温度全无的嗓音彻底取而代之,“听说顾非凡早餐时来过,我不放心。” 南栀:“……” “就因为这样?” 那他对顾非凡得有多了解? 南栀微微咋舌,却又冷不防意识到他的话还有前半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想到这,南栀犹豫了下,又开口问,“是不是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其实她知道自己不一定能问出什么。 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一件事听了开头,就会忍不住想知道结尾。 何况关于他的过去,她知之甚少。 如果他愿意说,她总也是愿意多了解些的…… “嗯。” 沉默片刻,就在南栀以为等不到答案预备放弃的时候,他应一声,点了点头。 过去…… 他过去的女人,值得他到现在都耿耿于怀的,无非就是那个人。 ——罗湘湘。 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南栀突然就有些兴致阑珊了。 所以从她得救到现在,他对她好到反常,是不是因为他想起了当时的罗湘湘? 毕竟,她真的找不到更合理解释了。 觉得讽刺又无能为力,南栀回过身,压下眼中层层叠叠的失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顾非寒,林大哥被医院撤职的事情是不是你授意的?” 这件事是她连累了林绪,也应该由她来解决。 “我承认怀孕这件事瞒着你是我不对,但你有什么事情大可冲我来,林大哥他是无辜的。”调整好情绪,南栀试图和他沟通。 话题从顾非凡转到林绪,顾非寒脸色更差,显然这俩无论是哪个他都不是很愿意提。 何况,她和那个林绪还亲密的有点过头! “撤职是因为他犯了错。” 男人嗓音冰冷的有些不近人情,“还是你觉得一个医生伪造病人病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是,南栀知道,伪造病历这件事情他们理亏。 但…… “顾非寒,林大哥并不只是单纯的伪造病历被停职!” 林绪医术高超,原本的情况是,即便离开这家医院,也会有无数家别的医院朝他抛出橄榄枝。 可偏偏…… 南栀皱眉,“伪造病例被停职和因为你施压而伪造病历被停职,压根是两码事!” 后者,如同林茵所说,得罪了顾非寒,北城还有哪家医院敢冒着得罪顾非寒的风险聘请他? “对,的确是两码事。” 顾非寒并不否认,顿了顿,嗓音中融进三分讥讽,“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向院方施压不是么?” 南栀:“……” 的确,他施压的原因,她再清楚不过! 南栀双手条件反射般贴紧了自己的肚子,一切混乱的根源是肚皮内的这条小生命。 他想结束ta,所以才施压。 言外之意,她要为林绪求情,就只能顺他的意,把孩子打掉?! “顾非寒,如果你坚持要对付林大哥,那我可以去求爷爷。”南栀不愿松口,虽然对不起林绪,但她的确无法因此舍弃腹中这条小生命。 而且她不懂,他为什么就一定要她把孩子给打掉? 明明他和安安的相处也很和谐不是么…… “看来他对你而言也不过如此。” 顾非寒冷嗤一声,紧接着又提醒,“爷爷护你是因为你腹中这个孩子,但林绪……与他何干?” 顾老爷子有必要为一个不想干的男人和自己的亲孙子作对? “还是说你预备用腹中的孩子要挟爷爷帮你解决这件事?”他嗓音间的讥诮加重。 南栀:“……” 眨眼的功夫这条路就几乎被他给堵死,但南栀仍旧不死心,“可是如果爷爷知道你用林大哥的事情威胁我把孩子打掉呢?” 那顾老爷子要管的就不是林绪的事情,而是她腹中这个孩子的。 然而辩论场上,南栀又哪里是顾非寒的对手? “哦?” 顾非寒冷笑,“你会么?” 南栀:“……” 她不会。 顾老爷子也知道她不会。 “顾非寒……” 南栀一阵心力憔悴,“你为什么就这么容不下这个孩子?就算你想让我把孩子打掉也要给我一个足够说服我的理由,不是么?” “理由?” 安静几秒,他的嗓音变得格外残忍,“顾安安这个理由还不够?” 安安? 南栀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连你也觉得我生的孩子一定有残缺?” 安安耳朵听不见这件事,当初产检并没有检测出来。 具体原因无从分析…… 要说遗传么? 南栀家里从没有这种情况出现过。 但基因这东西本就是一本过分深奥的学问,没出现不代表就一定没有…… 安安的残缺,不会有人比她更心疼,南栀也有过自我怀疑。 如果可以选择,她或许也情愿自己没有再怀孕。 可是ta已经来了…… 她真的舍不得。 “顾非寒,我问过医生的,医生说过我身体健康,安安的耳疾只是个意外……”她眼眶微红,卑微恳求。 “那谁又能保证同样的意外不会再次发生?慕南栀,你要拿你孩子的人生去赌?”顾非寒不为所动。 “可……” “没有可是。” 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但很快冰层再次蔓延,笃定的令人觉得偏执,“慕南栀,我们的孩子就是有问题的。” 我们的孩子就是有问题的…… 南栀心力憔悴,除非有证据直接表明,否则她做不到因为他凭空的臆测,就了结腹中这条小生命。 “好。” 她不再做任何争辩,只是抬头重新看向他,眼神格外的坚定,“顾非寒,既然你认定这个孩子有问题,那你大可立刻和我离婚,从此眼不见为净,你放心我一定带着安安和这个孩子走的远远的,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南栀自我猜测怀孕之初,想过他们会因为安安的耳疾,从而对她腹中这个孩子持有偏见。 她也曾茫然无措,可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将孩子生下来。 与此同时,同样深思熟虑自己这样做的后果…… 她知道会有人反对,所以也想了应对的法子。 离婚。 只要离开他,带着孩子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应该就能逃过一劫。 但显然,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南栀再次提出离婚,两个字一出口顾非寒眸中温度果然又降几分,她扛住压力没有放弃,“顾非寒,你……唔!” 这次,没说完的话被一声痛呼所取代。 男人居高临下,寒气沉沉的眸子睥睨着她,大手更是就着她扭头的姿势死死钳着她下巴。 疼…… 南栀感觉自己下巴骨头碎掉一样。 她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颊此刻彻底惨白,难以忍受的疼痛使她后背出了一层虚汗,然而顾非寒并没有因此而收手。 南栀毫不怀疑,如果这只大手此刻往下三分,掐住的是她的脖子,那么她一定已经命丧黄泉。 “慕南栀,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的贴心?” 许久,顾非寒微微弯腰倾身,四目而对,他眼底肆掠的冰雪迎面逼近,令她有些喘不过气。 南栀不知道他突然的火气从何而来,就像她始终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离婚之路如此不顺? 一开始,招惹他,是她自不量力。 他碍于舆论压力娶她,两年婚姻生活处处充满着冷暴力。 如今终于可以脱手,他不是应该乐见其成? 怎么反而好像离婚两个字触到了他多大的逆鳞? “顾非寒,你究竟为什么不同意离……” 南栀话末那个‘婚’字消失在他手中再次加大的力道中,下一秒,男人怒火中烧且透着警告的嗓音迎面砸下,“慕南栀,这最好是我最后一次从你口中听到离婚两个字!” 她疼的完全说不出话来,想反驳也开不了口。 死寂。 对峙中,她鼻息微微加重,疼的…… 顾非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手中力道撤掉几分。 疼痛暂缓,南栀不怕死的想再次开口,只是她还没想好说什么,房门突然被人给敲响。 下一秒,房门外佣人焦急的嗓音传进来,“大少爷,不好了,二房那边抬着人闹事来了!” 第四十八章自食恶果 二房那边来闹事,无非就是不久前顾非凡那件事。 虽然南栀当时在车上没有下来,但隐约间算是知道,顾非凡伤得应该不轻。 但具体伤在什么地方…… “嗯,知道了。”身后,男人应一声,门外便没了动静,应该是先下楼应付去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房中剑拔弩张的氛围被打断。 下巴上那只大手霸道的桎梏消失,南栀得了自由便要从沙发里起身,“顾非寒,顾非凡的伤……” 只是起身到一半,又被按着坐下。 身后男人嗓音漠漠,“坐这别动,没你的事情。” “可……”明明她是早上那件事的当事人以及受害者,别人来闹事怎么会没她的事? “我会解决。” 顾非寒并不是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说着,绕过沙发朝着房门方向走,只是走到门口,他并没有急着开门,倒是回头扫她一眼,眸光阴鸷透着讥诮,“有空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你不如想想什么时候跟我去医院。” 南栀:“……” 等她再想争辩的时候,房门一开一关,男人孤冷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不过他说的也对。 她现在自身难保,还是不要管太多为好…… 但同时南栀也很确定,无论想多久,她都不会跟他去医院。 ———— 楼下。 顾非寒才到楼梯口就听到了楼下的吵闹声。 “他什么意思?我们顾家家教几时变得这样,长辈要见晚辈还得这么苦等着?!” 哐当! 话一说完,顾晋安摔碎手中茶杯,腰上那一圈啤酒肚更是上下颤动着,明显气得不轻。 也对,要绝后了,能不气么? 楼梯口,顾非寒点了根香烟叼在嘴角,这个角度恰好可将楼下客厅清醒收入眼中。 沙发那块,二房能来的都来了。 顾晋安为首,他儿子顾非凡身上盖了条毯子脸色惨白的躺在担架上,另一侧沙发上,顾非凡他妈周亚男趴在沙发上呼天抢地。 当然,最罕见的还是轮椅上那位。 顾老爷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顾非凡的亲爷爷,两年前脑溢血差点一命呜呼,抢救下来之后也只能半身不遂瘫在轮椅上度日的二房大长辈顾阳朔。 两年来,这位还是第一次出门。 其余七七八八是些佣人保镖,凶神恶煞的,像来打群架的。 香烟燃烧过半,烟雾迷散,顾非寒盯着底下那群人,脑子里闪过一些与那些人有关的画面,一瞬间他周遭冰层扩散,眼底更是寒气凛冽的似要将所见一切都冰封。 这些年,他到底还是对他们太宽容了! “岂有此理!” 顾晋安一巴掌拍在桌上,猛的从沙发上起身,要往楼梯方向冲,“我倒要看看他顾非寒是怎么躲在楼上当缩头乌龟的!” 客厅里有二房那边带来的佣人保镖,就也有原本这边本身的佣人保镖,两相僵持,随时都会大打出手。 去路被拦,顾晋安怒从中来,低喝一声,“还不给我把这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拉走?!” 得了自家主子的命令,那几个佣人保镖凶神恶煞的直接往前冲。 “二叔好大的火气。” 闹哄哄的客厅里,男人寡淡嗓音突然响起,不大,却足够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欻—— 客厅里像是一下被人按下静音键。 众人视线齐刷刷朝着声源处看去,楼梯上方,修长孤冷的身影一点点显现,长腿跨开,他脚下步子稳且慢,闲庭信步般却又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场,令人不自禁小心翼翼放缓了呼吸。 长腿跨下最后一级台阶,站定。 顾非寒扫一眼客厅里的乱状,视线最终停在顾晋安脸上,“二叔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 只是佣人保镖拥簇着,顾晋安却不复刚刚要冲上楼去找人干架的气势,走神的厉害。 那个被他们二房打压的避走国外苟延残喘忍辱偷生的狼崽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反攻,并且一举捏住顾家命脉将顾氏占为己有的? 也不过就是这几年的事情…… 往日风光不再,这几年他们二房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如今,人人都知,顾氏财团掌权者心狠手辣雷厉风行更年轻有为,在他的带领下,顾氏财团更是攀上前人从未到过的高度。 这座城市中,提起顾家人,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只会是顾非寒! 而顾晋安也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真的已经老了。 “二叔怎么不说话了?” 还是顾非寒再次开口,顾晋安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被一个晚辈的气场给震慑住,他中年发福的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你是真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还是假不知道?!” “我知不知道很重要?” 顾非寒反问一句,顿了顿,又说,“二叔不妨直说。” “好,既然你装傻充愣,那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 说着,顾晋安走到担架那里,指着担架上脸色惨白的顾非凡问他,“你无缘无故把你弟弟打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担架上,顾非凡不仅脸色惨白,还双眼无神。 他恍恍惚惚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失魂落魄的模样,显然还没从自己蛋碎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下面毁成那样,他以后甚至连个男人都不是了! “你怎么这么狠心?大家都是手足,我家非凡还没结婚成家连个后都没有,你竟然……竟然……” 提到自己的儿子,周亚男悲从中来,呼天抢地中看向顾非寒的时候,眼底更多是怨恨和愤懑,“我和你拼了……我要和你拼了!” 周亚男自然是碰不到顾非寒一丝衣角的。 她人还没到跟前就被保镖给拦住,女人往日里端庄的贵妇形象全无,撒泼骂人活脱脱变身成泼妇。 但她也是自我‘高/潮’,那边顾非寒听着她的各种咒骂,却压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甚至,他点了根烟。 似乎站的有些累了,顾非寒腰身微微后靠慵懒的倚住楼梯扶手,点燃的香烟叼在嘴角,淡白烟雾袅袅,一双黑眸隐在烟雾后头,格外清明,格外无情。 算起来,他更像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但香烟烧掉一半,到底有些烦了,他向来不是什么耐心充足的人,何况还是面对这样一群人。 “无缘无故?” 接的顾晋安那句指责,顾非寒嗤笑一声,嘴角烟雾弥散中,嗓音中的温度也一并散尽,“难道二叔觉得无缘无故,你生的那玩意儿够格让我亲自动手?” 顾非凡就是废了,也就是他废的。 这点,顾非寒并不否认,也没必要否认。 然而他不仅是不否认…… 一句话足够狂傲,是明目张胆不把这一家子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你……” 顾晋安被他的态度给气到,脸上猪肝色加深,“难不成我还要替非凡谢谢你亲自动手?顾非寒,你未免太不把自己长辈放在眼里!难道这些年做人的基本道理你爷爷都没有教会你?!” 还扯到了顾老爷子。 呵…… 家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不会没人给老爷子通风报信,但他到现在没回,什么意思顾非寒自然是懂,无非是懒理这些是非,要等他解决了再回来。 他只有夜里把人往大宅领的时候最积极…… 顾非寒心里一阵嗤之以鼻,脸上却镇定的没表现半分。 “早前独自生活在国外,是没人教我。” 顾非寒抬手拿掉嘴角叼着的香烟,手臂垂落在身侧,之后便没再管手指间夹着的这根烟,倒是他嘴角勾起丝丝不达眼底的笑,“算起来,这不都拜二叔一家所赐么?因果报应,二叔自个儿种的因,自食恶果而已,怎么倒委屈上了?” “你胡说什么?!” 顾晋安脸色大变,对他的指控自然是要否认到底,“把你送去国外是你爷爷的意思,什么叫拜我们所赐?说起来大伯父也是不够意思,你小时候被绑架明明没死,他却对外宣称说你死了,连我们都一并瞒着,哼,说起来还不是没把我们当一家人?!” 说起这件事,顾晋安就一肚子火。 要知道顾非寒‘死’掉的那几年,是他们二房最风光的时候,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老爷子身边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特别助理,顾晋安更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个特别助理有天会摇身一变成了如假包换的顾家长房长孙! 后来他们才知道,顾非寒当年不但没死,而且还被顾老爷子给送到了国外秘密培养,而顾老爷子那几年装出郁郁寡欢懒理公司事务的模样,更是迷惑众人的烟雾弹,目的就是叫他们二房放松警惕,好不再迫害顾非寒。 要不怎么都说顾弘济是只老狐狸? 想到那个老不死,顾晋安一阵牙痒,再想到自己儿子的惨状,他更是要吐血,“顾非寒,今天这个事情你必须给我……” “二叔是有被害妄想症么?” 顾晋安口中最后那几个字生生被堵在了喉咙里,彼时,顾非寒站直身体,肃杀残暴的一双眸子扫过众人,“不如明天开始我让各位真真切切体会一把,什么叫做不把各位当一家人。” 第四十九章双胞胎 如果说一开始刚下楼的时候,顾非寒周遭那层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的气场只是起震慑作用的话,那么这一刻,顾晋安一伙人则是从他眼底深切瞧见了地狱的模样。 烈火焚身,鬼哭狼嚎…… 比起他们从前对顾非寒做的,再想想他们的现状,只是权势被架空,富贵荣华到底没少,不过是些小巫见大巫的惩罚,可见真如顾非寒所说,他还没有动真格,没有真正叫他们体会不被当成一家人是什么样的下场。 一旦他真的…… 这些年来商场上不乏顾非寒杀伐果断的‘传说’,顾晋安自知自己不是对手,眼中闪过几分怯懦,整个人也跟着败下阵来。 但斗不过是一回事。 想及顾非凡的惨状,不是别的,对一个男人来说不能人道是天大的事情,儿子的下半生算是毁了,这叫他怎么能轻易就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怎么着? 今儿这个事情,也算是顾非寒给他们二房敲的一记警钟,并且这记警钟当头棒喝直切要害,敲的又狠又准,足以证明顾非寒压根没把他们二房放眼里。 归根究底,今儿这事顾非凡冒进在先,不自量力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动了不该动的人,是自作孽。 而且,被毁的也已经毁了。 大罗神仙才能让时光逆流,他们凡人一帮,倒还不如趁机讲些更实际的东西…… “非寒,大家一根同生,我们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拉旧账,远了不说,过去的咱们不提了,但是今天这个事情,我儿子只是出了趟门,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被你的人丢在了家门口,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难道能容忍自己儿子被人这么欺负?”顾晋安突然和颜悦色,前后反应不一简直两张面孔。 闻言,顾非寒一双黑眸缓缓眯了下,浅笑出声,“那二叔想怎么着?报警抓我?” 顾晋安的目的当然不是报警。 这点,他知顾非寒知,爱子心切的周亚男却不知。 “当然要报警!” 周亚男好像一下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顾非寒,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我要你把牢底坐穿,我还要你血债血偿!你等着……等着,你的报应已经在路上了!” 这女人乱吠的声音实在难听。 顾非寒皱眉扫她一眼,才又重新看向顾晋安,“二叔也是这个意思?” “误会,都是误会,都是一家人,报警多伤感情啊……”顾晋安搓搓双手,突然陪笑。 “顾晋安你什么意思?!” 听他这么说,周亚男第一个冲他发难,“你唯一的儿子躺在那里,以后都不能人道了,你都绝后了,你不给他报仇就算了,还反过来讨好这个杀人凶手?你不报警是不是?好,你不报我报……” 啪! 周亚男声声泣血的指控借宿在顾晋安很辣的耳光声中,“你给我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要不是你把儿子教成这样,他今天能被废?报警?好啊,你报啊,把事情闹大,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儿子第三条腿没了你脸上就有光了是不是?!” “你……”周亚男被这个耳光直接扇懵了,她捂着半边脸,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不报警不把事情闹大,难道这事情就算了? 她儿子就活该吃了这天大的哑巴亏? 周亚男看一眼躺在担架上的儿子,心中悲愤交加,却又无法真的违逆自己丈夫的意思,毕竟从此儿子算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她的下半生可还要指望着顾晋安活。 她忍着没再哭闹,算是忍气吞声,看顾晋安究竟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同样安静的,还有刚刚进门到现在就一言未发的顾非凡和顾阳朔,前者还没从这巨大打击中回神,后者则是因为之前脑溢血加上小中风的关系,瘫了半面身子也早就丧失了语言能力。 说白了,顾晋安今天之所以让人将顾阳朔抬上轮椅推来,也不过是为闹事‘讨公道’增加一层砝码,毕竟整个顾氏家族之中,除了顾老爷子之外,顾阳朔可是排第二的大家长了! 顾非寒不念骨肉亲情,顾老爷子却是念的。 这也是这些年来,顾非寒没有将他们二房一家赶尽杀绝的最大原因…… 虽然瘫了半面身子而且不能言语,但顾阳朔脑子却还算清醒,而且他也听得见。 此刻,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算动了动左手几根手指,面目颤动,嘴唇尤其抖的厉害,良久才发出个很模糊的音节来。 “ge……” 哥。 顾老爷子! 顾晋安圆滑世故是个人精,自己老子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懂?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非寒,你怎么不叫大伯父回来?”只有顾老爷子回来,讨些骨肉亲情的便利,才能利益最大化。 否则,顾非寒这里,骨肉亲情四个字是狗屎,根本行不通。 “怎么?” 顾非寒声色没动,一个反问堵回去,“二叔是觉得这点小事我处理不好?” 小事?! 听见这两个字,顾晋安脸色险些绷不住。 断子绝孙是小事,那他倒想问问他顾非寒,什么才配称得上是大事? 但冲动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咽下去。 现在根本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 “好,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将这件……小事妥善处理好。”顾晋安打算先从顾非寒这里下手,要是不成,回头再去顾老爷子那边软磨硬泡也是一样的。 “嗯。” 顾非寒没什么所谓的淡淡应一声,“不如二叔先说说想怎么处理?” “好,非寒你爽快,二叔就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你看非凡这个情况下半辈子算是毁了,他还没有娶妻生子……也生不了子了,那做父亲的自然是要为自己儿子的下半生考虑的。” 说是不拐弯抹角,顾晋安却铺垫了一堆,卖过惨,他这才将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非寒,你现在是顾氏最大股东,富可敌国,不如你转百分之五的股份给非凡,也好让他以后的生活一个保障,这样以来以后也不愁没人给他养老是不是?” 百分之五的顾氏原始股份,市值近……千亿! 哪怕曾经短暂的拥有过顾氏,对二房众人来说,这也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如果真能得到这些…… 周亚男不闹了,顾阳朔也不要哥了。 就连担架上生无可恋的顾非凡眼神都一下亮了几分。 大家屏息以待,都在等着顾非寒的回答。 一秒…… 两秒…… 一分钟过去。 可怕的沉默蔓延开来。 顾非寒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 见状,顾晋安心里开始打鼓,再次卖力劝说,“非寒啊,这百分之五其实也只是暂时去了非凡那里,他以后不会有孩子,财产无人继承,最后不还都归到你这一脉?大家毕竟手足一场,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非凡从此一蹶不振吧?” 顾晋安这话要多‘周到’有多‘周到’,照他这个说法,顾非寒可一点也不亏。 算起来,这股份也不过是出去兜了一圈,最后还是要回来的。 嗯,如果顾非寒是个傻子的话这会没准已经被洗脑了。 “照二叔这个意思,只要我拿出百分之五的股份,今天这事情就算了?”顾非寒嗓音淡淡,言语间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顾晋安故作沉痛的叹一口气,然后又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大家毕竟都是一家人,非寒你都拿出这么大的诚意了,那我们也不好继续斤斤计较是不是?” “嗯,百分之五我是不缺。” 闻言,顾非寒不置可否的应一句。 而这句话落入二房众人耳中,就直接被解读成顾非寒已经同意。 要知道,这几年来,他们二房被打压的厉害,二房手里零零总总所有股份加起来都还不足百分之十,顾晋安父子更是只在顾氏挂了个闲职,基本是没他俩说话的分。 此刻二房众人犹如吃了一颗强心剂,尤其顾晋安,咧到耳根子的笑容根本已经收不住,“非寒,这么说的话,你看那股份转让的合同……” “二叔,这百分之五,你究竟是为谁谋划的?” 到嘴的肥肉,顾晋安正要张嘴一口吞了,只是连肉腥味都还没有尝到,这块肥肉就已经飞走了! 彼时,顾晋安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顾非寒没什么耐心的兀自截断,顿了顿,再开口,他略疑惑的扫一眼周亚男,“百分之五……呵,二叔,你为外头那对双胞胎争取这么多,二婶她知道么?” 双胞胎…… 顾晋安神色一僵,难以置信的瞪了眼,他藏的那么好顾非寒怎么会知道? “让自己的秘书娶了那个女人,之后又火速移民美国……二叔,你防起二婶来还真是不折手段。” 顾非寒饶有兴味的欣赏着他惊诧的表情,薄唇微勾,掀起一抹残冷,“二叔,我最近心情不是很好,你最好不要老跑到我面前来晃,否则下次躺在担架上被抬进来的可能就是你那对宝贝双胞胎了!“ 丢下这句警告,顾非寒给佣人留了句送客的命令,便事不关己的转身抬脚重新跨上楼梯。 楼下,周亚男这才反应过来,彻底抓狂的一把扯住要去追顾非寒的顾晋安,“什么双胞胎?顾晋安你给我说清楚,他刚刚说究竟是的什么双胞胎?!” 第五十章为我太太我才失控 楼下,因为顾非寒丢下的‘重磅炸弹’闹作一团,他嘴角噙着一丝冷漠与讥诮,事不关己的上楼。 陆家大宅隔音效果极好,到楼上拐过楼梯口噪音就基本消失的差不多了,他从卧室门前经过,脚下步子顿了一瞬,没进去,却是直接朝着书房方向过去。 他刚走到书房门口,口袋里手机就响起来。 顾非寒一手握住门锁把手,一手将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瞥一眼上头的来电显示,眉心一层翳色加重。 他进门,顺手关了门,这才按下接听键,将手机送到耳边。 “有事?” 冷冰冰的嗓音有点先发制人的味道,听筒里女人呼吸蓦地乱了规律,沉默几秒,嗓音传过来的时候委屈又受伤,“非寒,你能不能不要总对我这么冷冰冰的,我……” “如果只是说这么无聊的事情,下次不要给我打电话。”顾非寒连听她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无情的将她的嗓音给截断。 电话那边,罗湘湘握着手机的几根手指猛的收紧,指节是一片狰狞的惨白色。 “非寒……” 察觉出他耐心所剩不多,怕他指节挂电话,罗湘湘下意识喊一声他的名字,停顿两秒,努力拼凑下文的时候才总算想起来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非寒,顾非凡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真的把他给……废了?” “嗯。”顾非寒淡淡应一个音节,没有下文,只是眼中冷然加深几分。 她的消息倒是灵通! “非寒,你怎么突然……” 罗湘湘语气中染上几分急切,但这种急切也是矛盾的,矛盾的参杂着几分难以定性的感动,“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其实你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动手徒留话柄,要是传出去,到时候必定对你的名……” “你在担心什么?” 罗湘湘的嗓音再次被截断,这边书房,顾非寒在书桌前坐下,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敲击桌面,问完那一句,不等罗湘湘作答,他没半点情绪的嗓音空洞洞的敲击在书房安静的空间里,“为我太太我才失控,有没有必要不劳慕少夫人来定性。” 为我太太…… 这几个字的杀伤力太强,强到罗湘湘一秒钟直接崩溃,“顾非寒,你怎么能这么厚此薄彼?明明全北城都知道,你全心全意爱的始终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我!” 全北城都知道,包括他太太慕南栀! 罗湘湘最后几个字吼的有些声嘶力竭,甚至直接破了音,她像是在极力强调着某个事实。 而这确实也是所有人眼中的事实。 然而…… 作为当事人,她的心却越来越慌了。 一直以来支撑她的,更像是谎言虚构的假象,她越来越觉得,和顾非寒在一起的那几年,他无微不至处处护她,看似爱她,实则……无心。 罗湘湘也越来越怀疑,他后来的疏远,究竟是因为她背叛在先嫁给慕明朗,还是因为他本义如此,恰好顺着那个理由,将她从身边给推走? 罗湘湘矛盾的揪扯头上凌乱长发,她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却又有预感,答案一定是自己不希望听到的那个。 她几次欲言又止,听筒里男人格外冰冷的嗓音就是这时候传过来的,“嗯,那你也这么认为好了。” ——全北城都知道你全心全意爱的始终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我。 ——嗯,那你也这么认为好了。 听筒里剩下一片忙音,耳朵里这两句话不断循环,罗湘湘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眼底茫然升腾间有丝疯狂探头露出,扭曲也跟着滋长,最后只剩狰狞的一张脸又哭又笑,凌乱糟糕。 “啊!” 她尖叫一声,甩手间手机砸在墙上四分五裂,但这并不足以抚平她身体里躁动的狂乱,下一秒,她疯了一样起身,房间里只要能砸的通通毁在了她手中,哐啷声响中,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慕明朗站在门外,瞧见房间里正发疯乱摔乱砸的女人,狭长的眸子缓缓眯了下,也不说话,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站着,安静的看着她砸。 疯了一阵,罗湘湘力气彻底用光。 她瘫坐在一地狼藉之中,像是这才注意到慕明朗的存在,眼中暗淡几分的疯狂瞬间又被点燃,猛的起身朝着房门口冲过去。 “慕明朗……慕明朗!” 她尖声厉叫着,嗓音像是磨在苍老树皮上的钝刀,粗嘎难听。 慕明朗站着没动,眼睁睁看着她还没到他跟前就被一地狼藉绊倒,罗湘湘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疼痛并未浇熄她眼底疯狂,她趴在地上挣扎两下,没爬的起来,抬头,一双通红的眸子厉鬼般死死瞪他。 “你怎么还没死……” 她还是那副又哭又笑的模样,精神失常一样,“慕明朗,你怎么还没死啊?” 门边,慕明朗眼中,罗湘湘实在像一条泥潭中乱蹦又脱不了身的泥鳅,他冷眼看着,即便被她咒骂去死,眼中也始终没被勾起半点情绪。 僵持几秒。 慕明朗大概是听的烦了,脚下步子总算跨出去。 男人昂贵的手中皮鞋踩在一地狼藉之上,有几声碎裂的响声,大抵是碎玻璃瓷器之类,被他踩踏的更碎。 罗湘湘住的是次卧,不小,但比起主卧却实在小的有些可怜。 慕明朗长腿只是跨几步,到了她跟前,视线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几秒后,长腿微屈,在她面前蹲下。 罗湘湘才要起身,长发便被他大手给拽住。 慕明朗手中力道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狠戾的像是要直接将她的头皮撕扯下来。 “怎么?眼见离婚无望,转盼丧偶了?” 说话时,慕明朗扯唇,斯斯文文却又令人胆战心惊的露出一点笑来,“湘湘,你该不会到现在还天真的以为,摆脱了我,顾非寒就会重新接纳你吧?” 心事被戳中,罗湘湘眼神微微一颤,“他会的,慕明朗,他一定会的!刚刚电话里,他还说爱我,慕明朗,他说他爱我!” 慕明朗说她天真,这两个字要多贬低有多贬低。 他以这样讽刺的语气一语中的戳她心上的痛,又在她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罗湘湘那句话,与其说是强调给他听,还不如说是在自欺欺人。 “呵……” 慕明朗被她逗乐,脸上笑半点未曾到达眼底,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那双眸子始终浸着冰雪,染着风霜,“所以你刚刚砸东西是在庆祝么?” “你……” 一地狼藉骗不了人,而且她刚刚砸东西的时候慕明朗就在一旁看着,罗湘湘噎了下,下一秒伤痕累累的双手攀上去抓住男人裤腿,眼中疯狂狰狞一并退散,泪水冲刷,她变了一副面孔,楚楚可怜,呜咽着哀求,“慕明朗,当初你能为了我挖慕南栀的肾,如今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算我求你……慕明朗,我求你,求求你和我离婚吧……” 罗湘湘那张脸长得本身就柔弱,此刻加上她声泪俱下的哀求,更是令人有种说半句重话就罪恶进骨子的错觉。 可惜,慕明朗却只是静静看着,不为所动。 甚至手中揪住她头发的力道都没有松动分毫,彼时,男人薄唇微扯,一张嘴,讥诮的冷笑最先溢出口腔,“湘湘,你又想摆脱我,又放不下我的钱,我倒看不明白了,对你来说,究竟顾非寒重要还是钱重要啊?” 闻言,罗湘湘恍如受到了天大的侮辱般,“当然是他重要!” “哦?” 慕明朗意味深长的拖长了语调,懒懒散散的,唯独语气中的讥诮未曾减少,“这么说起来,你是怕和我离婚之后,顾非寒又不肯娶你,到时候人财两空?” 罗湘湘的确怕这个…… 慕明朗不是傻子,自己枕边人在想什么,他怎么会不清楚? 一语中的,罗湘湘脸上一阵红白交错,“慕明朗,你不要欺人太甚!” “哦,果然被我说中了。”慕明朗脸上没有半点意外。 罗湘湘咬牙,“慕明朗,是你不断出轨家暴在先,凭什么要我净身出户?还有,我提醒你,一旦这些事情曝光,你这个慕氏总裁的形象将会一落千丈,到时候你失去的可就比我问你要的这些多多了!” “威胁我?”慕明朗听出她话中的威胁,明知故问。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必要遮掩,因此罗湘湘也没有半点要否认的意思。 但慕明朗哪有半点受到威胁的样子? 只是厌恶了这场谈话,以及这个女人贪婪的嘴脸,他松开手里拽着她头发的力道,起身。 头皮疼到麻木,罗湘湘双手撑住地面正要起来,上方他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离婚可以,钱么你要的那个数目也可以给。” 他竟然松了口? 幸福来得太突然! 罗湘湘心上一喜,但下一秒才又惊觉自己高兴的太早,“条件呢?慕明朗,你有条件是不是?” “是。” 慕明朗恢复成起初居高临下的样子,毫无波乱的眸子静静凝视着她,有那么一两秒难以捕捉的深情,总好像透过这张脸在看什么似的。 罗湘湘这会只关心他的条件是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她屏息以待,很快听见他嗓音再次传来,“让他发一份声明,你让他昭告天下说愿意娶你,那我立刻签字离婚,资产分你一半。” 第五十一章火气大的想干脆勒死她 南栀还是不太睡得着,即便躺在床上努力逼迫自己闭着眼睛不要睁开,这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思绪仍旧是清明的,连一丝朦胧的睡意都没有。 她干脆放弃,不睡了。 不知道顾非寒处理好楼下的事情了没有? 他们的谈话还没有结束,林绪被撤职的事情要解决,还有就是他又开始不让她见安安是什么意思? 楼下的事情南栀不想参合,但是又怕顾非寒解决完了之后直接离开。 他不愿意见她的时候,她是真的无计可施。 折中之后,南栀决定找个佣人过来问问楼下进展如何。 只是才要按房间内线,房门已经被敲响。 “少夫人,可以下楼用午餐了。” 听到动静,南栀直接过去开门,“小雨,楼下……事情都解决了吗?” “您说二老爷一家吗?” 南栀点头。 “他们啊,闹了一阵没得到好处就灰溜溜的走了,而且今天之后二房那边恐怕要乱好一阵子了。”小雨一脸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南栀对这种家族恩怨不感兴趣,只是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顾非寒为什么没有回房间? 他是不是直接走了? 南栀心里有点慌,直接就将这个疑惑问出了口,“那顾非寒他……” 咔哒。 轻微的开门声。 南栀一句话没有说完,离房间不远的一扇门被打开,才被她提过名字的男人从门里出来。 视线不经意碰撞了下,南栀微怔的瞬间,他过分冷清的视线已经移开,长腿跨开,目不斜视的从房门口经过,然后径直往楼梯口方向过去。 回神,南栀立刻追上去。 不知道他是要出门还是下楼用午餐,南栀一路追到楼梯口,“顾非寒,你等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顾非寒没有要等她的意思,长腿跨开,直接下楼。 南栀只能跟着跨步去踩脚下阶梯。 他不停下来,她只能边走便和他说话。 “顾非……啊!” 光想着和他说话,没太注意脚下楼梯,起先两步踩得好好的,但到第三步,嘴里恰好喊他名字的时候那一脚直接踩了个空。 ‘寒’字闷在喉咙里变成一声惊呼。 南栀大惊失色的想要抓住楼梯扶手,但最终错过,身体下坠的一瞬间,她满心绝望的只剩一个想法—— 大概老天爷也不想将她这个孩子留下来! 分秒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南栀分明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结果却没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可怕的下坠感结束在腰部突然搂上来的那只手臂中,男人手腕间爆发力有多强,南栀看过去时,他脸色就有多难看。 “慕南栀,你走路的时候不带脑子的么?”顾非寒手上力道暗暗加重,火气大的想干脆勒死她算了! 南栀:“……” 劈头盖脸迎来一句骂,南栀一脸无语,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击,又因为腰上骤然加重的力道皱起了眉…… 他难道想将她的孩子…… 南栀被这个想法吓到,一时间忘记自己处境危险,抬手就想挣脱这个‘怀抱’。 没想到她这么不要命,猝不及防间,顾非寒被她推开三分,手上力道也因此松懈几分,可怕的下坠感卷土重来,南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楼梯上…… 而且她背部朝下,身体后仰! 接二连三的变故,而且这次还是她自己作死…… 南栀这次没脸尖叫,倒是顾非寒黑着脸没放任她真的掉下去。 但这次却不如上次顺利,南栀大半个身子掉出去,顾非寒将她扯回来的时候利用了身体转动的惯性,她被拉回来,却收不住自己的身体,要往楼梯扶手上撞,电光火石间男人脸色沉黑的倾身过来,手臂一兜,垫在了她和楼梯中间。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南栀隔着他的手臂撞在了楼梯扶手上,不疼,但听见了好明显的‘咔嚓’一声。 好像……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顾非寒,你……” 南栀小脸发白,讪讪的一句话没有说完,被他恼怒的捏住了下巴,“慕南栀,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南栀:“……” 后腰那只手还垫,南栀想将身体的力道收回,但身前是他的身体,身体紧贴-身体的距离,她连小小上前一步的空间也没有。 她刚刚的举动确实有‘活得不耐烦’的嫌疑…… 被骂也是活该,南栀小心翼翼抬眼看他,男人眼中冷怒沉沉,一瞬间竟叫她生出种即将灰飞烟灭的错觉来…… 她感觉自己要完蛋。 “刚不是挺能说的么?” 顾非寒捏着她下巴的手始终没松开,说话时他黑眸缓缓眯了下,对她突然的沉默表示嗤之以鼻,“怎么不说了?” 南栀:“……” 她倒是想说。 可是说什么才能平息他眼底要杀人一样的怒火? 她原本的确有事要说,可是恐怕哪一件都是火上浇油…… 思绪几经周转,南栀彻底认怂,继续沉默。 这种情况佣人早就躲的远远,安静到死寂的恐怖氛围中,男人沉黑的眸子盯她几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几秒后他冷笑着松开捏住她下巴的那只手,手臂自然垂落在身侧。 南栀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几秒,顾非寒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耗尽,“慕南栀,要不要我直接把手剁下来给你靠?” “……” 南栀这才意识到什么,微微无语的将身体重量从他手臂上收走。 怪她做什么? 要不是他密不透风的在身前挡着,她第一时间就想起身来着…… 顾非寒皱眉将手臂从她后腰抽走,臭着一张脸下楼。 南栀敢怒不敢言的盯着他背影看几秒,这才跨步跟上去,有了前头两次‘血淋淋’的教训,这次走路她不敢再分神,一只手扶着扶手,眼睛死盯脚下楼梯,下楼。 作为刚刚‘楼梯事故’的亲历者,即便隔着他手臂撞上楼梯扶手,南栀还是觉得后腰有些隐隐作疼,可见挡在她后腰和楼梯扶手之间的那只手伤得有多重…… 南栀以为他至少会叫个家庭医生来看一下,却不想下了楼,顾非寒脚下步子没半点犹豫的直奔餐厅。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吃饭,心可真大…… 南栀心里暗暗吐槽一声,加快脚步跟上去。 她进门的时候,顾非寒已经在餐桌前坐下,她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顾……” 结果连他的名字都没喊完,后两个字以及再后面想叫他去医院检查下的话被他凉凉一个眼神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南栀知道自己这次约莫真的把他给惹火了…… 她原地站了会,皱眉在离他稍远的位置上坐下。 两人各自用餐,除了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餐厅里几乎找不到半点别的声响。 氛围压抑的厉害,佣人也瞧出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因此一个个打足了十二分精神安静站在一旁严阵以待,深怕被男主人的怒火给波及。 没什么食欲,南栀吃的有些慢。 顾非寒吃完放下筷子的时候,南栀神游天外,夹着一筷子往日根本碰也不碰的芹菜往嘴巴里送。 嚼两下,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味蕾已经被芹菜的味道给占据…… 想吐! 南栀不算挑食,但芹菜香菜这类被她归类于‘味道诡异’的蔬菜是从小到大都不碰的。 这会一嘴巴芹菜味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下意识想吐,动作到一半这才想到餐桌上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南栀苦着脸看过去,半空中撞上一双没有情绪的黑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好的,也不知道已经这么盯着她看了多久。 大概腹中孩子去留二人意见不一,加上半夜被他送进手术室的缘故,南栀最近和他相处防范意识很足,撞上这个眼神的瞬间,她心里毛骨悚然,觉得他脑子里想的是一百零八种弄掉她肚子里这块肉的方法…… 血淋淋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南栀身体凉了半截,比起顾非寒的眼神,嘴巴里的芹菜算什么? 恐惧中,她压根忘了要将芹菜吐掉的事情,咕咚一声,嘴里东西沿着喉咙滑-进胃里,芹菜残留的一点香气顽强的在嘴巴里‘发光发-热’,不知怎么突然就一阵悲从中来。 不就是意外怀孕,为什么她要活得这样卑微? 她也想乐观坚强哪怕伪装,可顾非寒这个王八蛋,他非得将她最后一丝尊严都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连日来的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南栀鼻头一酸,眼眶突然发烫的厉害。 再多呆一秒眼泪就要掉出来,她必须找个无人的角落将情绪调整好,南栀放下筷子起身。 身下椅子在地上滑拉出一声刺耳声响,男人分外无情的声音紧随其后,“你要去哪?” 因为他突然出声,南栀动作微微停顿了半瞬,也因此丧失了离开餐桌的先机。 “有件事你好像忘记了。”他再次出声,这次是淡淡的提醒。 南栀微微发烫的眼底划过一丝不解,而他倒也没有过分卖关子,第三次开口,顾非寒说话的对象变成了守在一旁的佣人,直接使唤,“去把她的药端来。” 南栀:“……” 被芹菜难吃到怀疑人生的南栀一瞬间只觉得五雷轰顶天都要塌。 啪嗒—— 比天先塌下的,是她眼角砸落的泪滴。 第五十二章不咬了? 滚烫的泪珠子砸落的一瞬间,视线也跟着模糊开去,看不见顾非寒脸上什么表情,然而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的南栀,内心自我鄙夷,讨厌这个矫情的自己。 她不懂自己在伤心什么,又不是第一天领略到这个人的绝情。 孩子是自己选择要生,不就是喝药么? 也都是为了孩子好…… 这样想着,南栀垂眸避开那双没有温度的黑眸,她随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坐回位置上,等着喝药。 “中药是挺难喝的。” 同一张餐桌上,即便隔开一些距离,也总归是隔不了多远的,佣人还没将中药端来之前,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没规则的扣两下,饱含讥诮的嗓音随后传进南栀耳朵里,“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 南栀一下听出他这两个字里的潜台词。 ——现在把孩子打掉还来得及! 他可真是想的美。 南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难喝也是我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佣人手里端着托盘,一走近,浓郁苦涩的中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两秒后,冒着袅袅热气的褐色液体躺在白色小瓷碗里放在了南栀面前的餐桌上。 热气袅袅娜娜飘散,直往南栀鼻子里钻。 这味道…… 讲实在,南栀有些过不了心里那关。 那边顾非寒仍旧没有离开餐桌的意思,他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面上敲着,好整以暇的盯住南栀面前那只瓷白小碗。 见南栀迟迟没有动作,‘好心’提醒,“趁热喝啊。” 南栀:“……” 为了腹中孩子,这碗药左右是要喝的,做好心理建设,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没有矫情的资格。 没再犹豫,葱白的手指捧起药碗,南栀一脸英勇就义的屏息,张嘴将褐色液体往喉咙里灌。 碗不大,咕咚咕咚也就四五口。 只是又烫又苦,喝完解放的一瞬间,南栀多年根深蒂固的思想有所扭转,比起中药,芹菜简直就是人间绝味。 药汁下肚,没完。 嘴巴里苦涩的药味散不开,南栀难受的整张脸皱巴在一起,有些反胃想呕。 “少夫人,您吃块糖。”见状,有经验的女佣从围兜掏出一块奶糖递过来,还贴心的给剥开了。 南栀眼神一亮,伸手去接。 指腹碰触糖衣那一秒,白色糖果被人截了胡。 顾非寒什么时候从座位里起身的,南栀完全没察觉,等她察觉的时候,他已经将她的糖果抢走了。 “你不是要生么?”居高临下,男人睥睨着她,眸光格外绝情,嗓音自然也一样,“这点苦就忍不住了?” 南栀:“……” 她皱眉,下巴却猛然被他另一只手给捏住,被迫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他喉咙里没什么耐心的音节溢出来,“嗯?” 南栀:“……” 他不找茬是不是就难受? 吃颗糖而已,要是碍着他了,她大不了不吃。 南栀有些恼火,脾气跟着上来,眉心苦涩药气浸出的褶皱还没散开,她盯着他看两秒,心一横,张嘴对着捏她下巴那只手就咬。 王八蛋! 绷紧的坏情绪像是瞬间找到了出口,一股脑往牙关处涌。 心里多乱,多恨这个混蛋,南栀就咬的有多用力。 芹菜、中药,然后这个晚上,味蕾被第三种奇怪的味道给包围。 血腥味! 她恨不得将他手上这块肉咬下来! 口中中药味淡了三分,呕吐感却被血腥气渲染的更加强烈,南栀理智回来了些,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脑子里有个想法很强烈,以顾非寒的脾气,她再咬下去,他会不会直接把她脑袋拧下来? 这么想的时候,她心肝微微一颤,齿间力道有所松懈。 胸腔间搅动的不平静渐渐平息,理智彻底回笼,也松了口。 “不咬了?” 男人手上一圈牙印还在渗血,他却没有半点被咬的自觉,像是感知不到疼痛般,一整个过程顾非寒不仅没有挣扎,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此刻,南栀松口,他的声音倒传过来。 寡冷淡漠,寒气凛然。 南栀抬手擦掉嘴角血色,努力压下已经冲到喉咙口的那阵强烈呕吐感,但效果并不明显。 她沉默无声,却又满脸倔强,咬就咬了,不怕他报复。 反正一切不能更糟糕了…… “慕南栀,你好好喝药。”空气中划过几秒死寂,但很快被打破,说话时男人嗓音间冷笑没断,留下警告,“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护住你肚子里这块肉的话。” 咚一声,那块奶糖砸进菜汤,汤汁四溅间,顾非寒留给她一个分外残忍的背影,头也不回的离开餐厅。 南栀身上溅了几滴菜汤,但这时候无暇顾及这些。 她呆呆坐着,想起顾非寒临走时的那句警告,如坠冰窖通体冰寒…… ———— 傍晚时顾老爷子从外头回来,南栀被叫去楼下,阿财叔领着一个大婶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和她介绍,“这是我家那口子,大家都叫她财妈,边上这个叫小秋,少夫人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她们就是,都是可以信得过的人。” 南栀行动方便,其实并不需要专人照顾。 她住进这里也不过是为了寻求顾老爷子的短暂庇佑,但未免早上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南栀没有拒绝顾老爷子的好意,“谢谢您,爷爷。” “嗯。”顾老爷子淡淡应一句,顿了顿,又问,“我听说白老头今天早上来过?” 顾老爷子口中的白老头,应该就是那位给南栀把脉开药的老中医白大夫。 闻言,南栀点头,“是的,爷爷。” 顾老爷子有些浑浊的眸子往南栀肚子上扫了眼,“怎么说?” “都挺好的,白大夫开了药让我吃,说过些天再来复诊。”南栀安静作答。 之后顾老爷子又问了她两个不大要紧的问题,等南栀答完,他便在阿财叔搀扶下上了楼。 南栀自己一个人坐在楼下沙发上,想及刚刚的谈话,顾老爷子半点没提顾非凡这个名字,早上二房来闹的事情更是一样。 不知为何,南栀微微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涌起一股莫名不安的情绪来…… 事实上,顾家大宅到底不是什么安乐窝。 到晚饭还有一会时间,小秋陪着,南栀披了件外套在花园里散步。 这个时节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不过早晚温度还是不高,红日西沉,南栀盯着池塘里几尾红色金鱼,微微有些出了神。 她想安安了…… 一天没见,不晓得小丫头哭了没有。 李阿姨那边没法联系,得了顾非寒的命令不肯透露安安的消息给她,这个情况去求顾非寒也是徒劳,她有些疲惫,接二连三的事情快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没完没了的烦恼…… 并且很快,又有新的烦恼找上了门。 南栀没在花园呆多久,从花园返回的时候,恰好瞧见一辆黑色奔驰远远开来。 那车子…… 过分眼熟! 天快黑了,昏黄路灯下一切瞧的并不那么清晰,但车子很快开到跟前,停下,下一秒车门打开,下来个南栀不怎么愿意见到的人。 贺华兰看见南栀却不意外,她刻薄外露的眼神扫过来,眨眼间不悦之情溢于言表,“慕南栀,见到长辈你摆出这幅见鬼的表情给谁看?” 见鬼的南栀:“……” 她站着没动,也没有开口叫人的意思,这间隙,后头又开来两辆车子,阿张嫂从车里下来,指挥人往宅子里搬行李之类的东西。 还看不懂贺华兰是什么意思,南栀脑子就真的是进水了。 阴魂不散,这主仆俩也要搬来住! 但南栀却没有立场多说什么,毕竟真算起来,贺华兰比她更有资格住这里。 贺华兰也不恋战,见南栀抿唇沉默,她又冷笑着数落两句,便领着阿张嫂进去了。 “少夫人?”见她呆呆站着,小秋有些担心的喊她。 南栀这才回神,“我们也进去吧。” 不晓得是因为到了饭点还是为了迎接贺华兰,南栀和小秋从外头进来的时候,顾老爷子恰好拄着拐杖从楼上下来。 下到最后一级台阶,顾老爷子站定没再往前走,他鼻子上还架着镜片厚厚的老花眼镜,瞧见贺华兰,他眉心微不可查的皱了下,嗓音却是没什么情绪的,“今儿刮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爸,您最近身体还好么?”贺华兰笑眯眯的迎上去,这是南栀第一次见她讨好别人,但是她姿态熟练表情自然半点看不出不常做这件事的样子,“原本我也不想过来打扰您,但南栀这孩子……你说她在外头和非寒住得好好的,怎么搬到您这来了?我这不也是不放心咱们顾家的小金孙么,我听说今天上午二房那边来闹过一回,哎哟,给我吓的哟,赶紧收拾行李过来了。” 说话时,她上前要扶顾老爷子去餐厅。 顾老爷子却没给面子的避开她伸在半空的一双手,自个儿往餐厅方向走。 于此同时,南栀瞧见他冷哼一声,“回来住就回来住,哪来这么多废话?” 第五十三章必输无疑 顾老爷子并不热络,甚至没有耐心敷衍贺华兰的讨好。 老人拄着拐杖往餐厅方向过去,阿财叔见怪不怪的淡淡看一眼贺华兰脸上红白交错的尴尬,喊了声‘夫人好’算是打了照顾,便也一路往餐厅方向去了。 贺华兰脸上盈盈笑意僵住,原地站了会,也咬牙切齿了会,她扭头瞪一眼南栀算是发泄,不一会重新回来的笑意将眼中刻薄遮去七分,这才领着阿张嫂进了餐厅。 被她瞪的南栀:“……” 说实话,南栀这会想直接回房间,和贺华兰同一张餐桌这件事,真的想想就好没有食欲。 但眼下境况到底不好过分任性…… 南栀到餐厅的时候,顾老爷子和贺华兰都已经入座,因为贺华兰来的突然,佣人也没有准备,这会正在往餐桌上添置碗筷用具。 南栀没有和贺华兰坐在同一侧。 “非寒不过来吃晚饭?”贺华兰的声音。 南栀刚坐下,椅子还没捂热,听见了贺华兰的声音,以为她在和顾老爷子说话,直到身后小秋轻轻干咳一声提醒她,南栀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抬头,发现桌对面贺华兰视线对着的是她。 顾非寒过不过来吃晚饭? 这种事情她知道就见鬼了! 她和顾非寒是怎样的相处模式,过去两年没有人比贺华兰更清楚,眼下她问这个问题,无非是找茬。 南栀微微皱眉,实话实说,“他没和我说。” “他不说你不会问?”果然贺华兰一脸不善,眉头皱的比她更紧,“你怎么当人家妻子的?非寒的事情你怎么一点不关心?” 顾非寒的事情是她想关心就能关心到的? 南栀忍了又忍,不想在餐桌上尤其顾老爷子面前和她吵,“爷爷,我回房间给他打电话问问。” 和顾老爷子打了招呼,南栀起身。 “你坐下。” 顾老爷子沉吟片刻,抬手招来阿财叔,“电话你去打。” “是。”阿财叔转身出去。 下一秒,顾老爷子微透不悦的眸子扫到贺华兰方向,“现在可以闭嘴安静吃饭了吗?” “爸,我这不也是关心非寒嘛……”贺华兰一脸讪讪,声音越来越小。 阿财叔还没回来,顾非寒是否回来是个未知数,顾老爷子率先拿起餐具,“先吃。” 贺华兰欲言又止,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南栀垂着眸子,吃两口,阿财叔从外头进来,说顾非寒公司加班不过来吃。 “嗯。”顾老爷子应一声,脸上没情绪。 加班…… 南栀一口饭堵在喉咙口,在思考这个理由是真是假,她担心的是,如果顾非寒加班,那安安怎么办? 父母都不在身边,她估计要闹腾的厉害…… 南栀有些头疼,然而身陷这个困局,实在无计可施。 ———— 同一时间,顾氏集团。 持续了近五个小时的会议结束,顾非寒起身率先离开办公室,白川紧随其后。 晚上七点钟,窗外夜色寂寂,整座城市被霓虹给包裹。 专用电梯一路往上,白川在一旁翻行程记录,“顾总,一小时后盛世那边的饭局您是否出席?” 电梯光线源于头顶白织灯,不知是不是光线过分充足,灯光下,顾非寒面色如纸。 白川起先没有注意,直到电梯快到顶楼,顾非寒还没有开口回答他问题的意思,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一抬头,才注意到顾非寒脸色有多难看。 “顾总,您身体不舒服?”这么问的时候,他已经拿出手机,随时准备打电话通知医院那边做准备。 顾非寒好似仍旧没有听见这个问题,仔细看不难发现,他额上出了一层细密汗珠,并且此刻他的动作相当迟缓,似乎对疼痛的感知也并不及时,好一会他才抬手按住一侧太阳穴。 叮—— 电梯达到顶楼,停住,门打开。 新鲜些的空气涌进来,顾非寒呼吸略微急促,长腿朝外跨一步,便眼前一黑重心不稳的倒了下去。 “顾总!” “非寒!”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白川的,另一道—— 罗湘湘在这里等了顾非寒许久,秘书那边接到消息说楼下会议结束的时候,正好被她听见,于是她便来专用电梯这边等着,哪知电梯门一打开,等到的却是顾非寒晕倒在地。 医院。 两小时后,顾非寒眉心收紧,悠悠转醒。 “非寒……”罗湘湘一直守在一旁,因此第一个发现顾非寒睁开了眼睛。 病床上,男人目光有几秒钟涣散,但很快便被一片冷凝的清明给代替,看清病床边守着的人,他眉间褶皱又加深几分,然后直接抬手将脸上的呼吸面罩给扯掉,动作有些烦躁的粗暴。 “非寒,你不要乱动呀,这个是医生让戴的,你……” “白川。” 罗湘湘担心的不行,只是顾非寒视线却直接略过她,看向听到动静正往沙发这边走来的人。 白川原本正在回一封邮件,听见罗湘湘那声惊呼,立刻放下电脑走过来,顾非寒开口喊他的时候,他也恰好到了床边,“顾总,您有什么吩咐?” 用过药的缘故,头部疼痛有所减缓,顾非寒撑着身子直接坐起,瞥一眼只放了一杯水的床头柜,嗓音沙哑,“手机。” 白川会意,转身到沙发那边拿了顾非寒的手机,“大宅那边来过好几通电话,应该是夫人打来的,我没有接。” 大概是摔倒的时候碰到的,手机屏幕微微碎裂,顾非寒瞥一眼,上头二十八通未接来电。 不久,又有电话进来,不过手机被调成静音,安安静静没半点声音。 顾非寒盯着屏幕上同前面二十八通相同的来电显示看几秒,便直接将手机反扣在一旁床头柜上,没有接。 一旁,罗湘湘将一切收入眼底,心中一喜,“非寒,你……” “你为什么在这?”顾非寒像是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似的,扭头冷冰冰的视线扫过去,嗓音不耐,极度不喜。 “我……” 罗湘湘心上那阵因为他冷落南栀而生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蔓延,便被浓浓的委屈给取代,“我下午去公司找你,杨秘书说你在开会,后来我就一直等着,哪知道你竟然会昏倒……非寒,你头疼的毛病难道一直都没有好吗?” “杨秘书?” 顾非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通过她的话分析出一点信息,罗湘湘在公司等他,上了顶楼,而且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杨秘书和罗湘湘是大学同学! 她是怎么上的顶楼不言而喻,顾非寒冷笑一声,看向白川,“杨秘书可以辞了。” “是。”白川能猜到原因,直接点头。 倒是罗湘湘…… 她没想到顾非寒会这么不近人情! 杨秘书被开是小事,但以后顾非寒的事情她要向谁去打听? “非寒,你……” 罗湘湘想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却被白川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给打断。 他也没走开,直接站在原地接电话,很快通话结束,他有些为难的看向顾非寒,“顾总,李阿姨打来的电话,安安小姐哭的厉害,她一点哄不住,您……之后可能得去趟英国詹姆斯医生那里,您看是不是让夫人去看看安安小姐?” ———— 夜里十点。 顾家大宅。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南栀连着打了顾非寒好几个电话,结果无一例外的全是无人接听。 李阿姨那边更是也一样。 顾此失彼得不偿失,南栀舍不得腹中这条小生命是一回事,但这不代表她就能因此将安安舍弃掉。 南栀承认,若是顾非寒打算用安安来要挟她,那么她必输无疑…… 不知道安安是否还在临湖郡? 南栀放下电话,准备过去一趟。 扣扣! 几乎是南栀起身的同时,房门被敲响。 “少夫人,您没睡就好。”门打开,小秋站在门外,见南栀穿着整齐,便直接道明来意,“老爷子让我过来和您说一下,安安小姐在过来的路上了,应该还有十来分钟就能到。” “你说安安?”一瞬间,南栀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是的,是安安小姐。”小秋耐心作答。 “怎么会……” 南栀仍旧觉得难以置信,顾非寒会这么好心将女儿送来? “他呢?顾非寒有没有一起过来?” “这个我不太清楚,老爷子也没有提。”小秋摇头。 算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能见到女儿就行。 南栀连忙走出房间,“我现在就去楼下等安安。” 一路到楼下,出了门,冷风拂面,南栀仍有几分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还是不信顾非寒会这么好心…… “少夫人,外头还挺冷的,您要么进去等吧,您现在怀着孕要是着了凉会挺麻烦的。”小秋一路追过来,给南栀多披了件外套还是不太放心。 “我没事,不冷的。”南栀盯着车子过来的必经之路,这会完全没有心思想别的。 不过好在要等的时间不算太长,小秋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几分钟时间,南栀度日如年。 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的时候,总算有辆车子由远及近开了过来。 第五十四章奶糖 车子到了跟前,停下。 南栀从外头能看到副驾驶上没人,所以车子一停下,她就上前将后座车门给打开。 车厢中光线昏暗,但足够南栀看见一个模糊轮廓。 安安坐在李阿姨腿上,抽抽噎噎哭的可怜。 “宝贝,妈妈在这里。”南栀被女儿哭哑的声音刺的心脏狠狠抽了下,连忙弯腰过去把女儿从车里给抱出来。 顾安安想妈妈了,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到了妈妈怀里,反而委屈的哭的更凶,像是在控诉南栀为什么将她一个人丢下。 南栀心疼的不行,掌心在她小小的背上一下一下轻轻的拍。 光线昏暗的夜色中,南栀眼底分明也溢上了一层薄红。 这间隙,李阿姨也从车里下来,“太太,安安小姐今天可哭惨了,先生工作忙也没回家,安安小姐估摸还以为爸爸妈妈都不要她了。” 安安和正常小孩不太一样,南栀知道女儿有多缺乏安全感,李阿姨这一天估摸也被折腾的够呛。 “李阿姨,谢谢你今天帮我照顾安安。” 被小丫头闹了一天,李阿姨原本也有些情绪,这会南栀和她道谢,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摇头,“不谢的,这是我该做的……” 外头有些冷,南栀抱着安安准备进去。 那边,驾驶座上有人下来,南栀以为是司机,没想到是白川。 刚到这边,白川接了个电话,因此没有第一时间下车,三言两语结束掉电话,白川从车里下来,绕到后备箱,将里头行李箱拿出来。 “总裁夫人,这是安安小姐的行李,我给您送上去。” 南栀看着那个粉红色上面印了一个大大的HelloKitty的行李箱,微微愣住。 她以为安安之所以会被送过来,只是因为她哭的太厉害顾非寒哄不住,可是看样子,顾非寒竟是准备将安安送来和她一起住? 能和女儿一起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是…… 南栀有些不安,这样的顾非寒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些? 白川没将行李箱直接交给佣人,似乎是有话要说,南栀抱着渐渐被安抚住的女儿和他一块去楼上房间。 进了房间,南栀没有让小秋跟着。 “白特助,顾非寒让你把安安送来的意思是,以后安安都和我呆在一起是吗?”南栀有些不放心,害怕天一亮或者安安不哭后,又会被带走。 白川将行李箱放下,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只白色手机,递给南栀,“这是顾总交代我一并送来的,您落在公寓的手机,顾总会去国外一段时间,明早的飞机,这段时间,您和安安小姐先住在大宅这边,您的衣服李阿姨也帮忙收了几件过来,要是缺了什么,您可以给公寓那边李阿姨打电话,或者让司机送您过去取。” 只是顾非寒出国这段时间…… 那么他回来之后,是不是就要将安安接走? 南栀皱眉,“他这次出差要多久?” “这个暂时还不确定。”白川想到医院那边初步的诊断报告,觉得这次的事情很棘手,顾非寒出国的时间么,真算起来短的话两三天可以回来,长的话两三个月回不来。 南栀知道,顾非寒的行程一般都是早就排好的,出国多久不会不知道。 但也许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白川不说,她也就没有再问,“好,我知道了。” 似乎就没有什么要说了。 南栀低头哄着趴在她肩膀上这会已经没有再哭的女儿,白川有些欲言又止,只是有些事情到底不是他这个旁观者可干涉的。 “那太太,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白川预备离开。 “有一件事的。”南栀忙喊住他,然后径自走到床头柜那边将其中一个抽屉打开,取了一只文件袋出来,“白特助,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文件袋里放了什么,肉眼看不出来。 但白川预感这绝不是什么让人看了可以心情愉悦的东西,“太太,要么等顾总回来您自己交给他?” “好。”看出他脸上的为难,南栀没有勉强,这东西她回头寄给顾非寒也是一样的。 白川微微松一口气,转身出去。 房间里剩下南栀母女两个,她抱着哭累了昏昏欲睡的女儿在沙发上坐下,顾安安坐在妈妈坐上,湿漉漉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控诉。 南栀低头吻了吻女儿额头,“宝贝,明天和妈妈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顾安安听不见妈妈说了什么,她盯着妈妈看了会,抱着妈妈的脖子趴上去,软嘟嘟的小脸贴着妈妈肩膀,怀抱紧紧的,一秒钟也不想和妈妈再分开。 南栀瞬间心软的一塌糊涂。 长夜漫漫,等哄睡女儿,南栀想了想还是给林茵打了个电话,“小茵,明天有件事可能要你帮个忙……” ———— 隔天。 因为前一晚比较晚睡的缘故,快七点顾安安并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南栀轻轻吻了吻女儿萌软睡颜,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床。 顾老爷子用早餐的时间是七点整,南栀住在这里不好不守规矩,即便她一想到和贺华兰一张桌子用餐就食欲全无。 餐桌上,早餐内容丰富,南栀眼眸低垂尽可能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安静用餐。 “小丫头还没起?”一向‘食不言’的顾老爷子今天倒是主动开口。 南栀一口粥恰好咽下去,她知道顾老爷子这类的大家长会比较忌讳睡懒觉这件事,因此连忙解释,“爷爷,安安她昨天睡的有些晚,所以……” “不碍事。” 顾老爷子倒不是要计较这件事的样子,“小丫头住的还习惯吗?缺什么你和下人说一声,让他们去添置。” 南栀微微松一口气,“都挺好的爷爷,暂时也没有什么缺的。” “嗯,等小丫头醒了抱来让我瞧瞧。”说完这句,顾老爷子继续用餐。 南栀点头,“好。” 倒是那边,贺华兰听到这会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一时间她声音比勺子撞在碗壁上的声音还刺耳,“那小聋……安安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毕竟是长辈,问了话,南栀不好不答,“夜里过来的。” 桌对面贺华兰眼底浮上浓浓嫌恶,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到底是记起这不是骂人的场合,眨眼间她变了脸色,一张笑脸对着顾老爷子,“爸,丁点大小孩子有什么好看的?你不知道这年轻人不会养孩子,我们家这孩子是被养娇了,整天哭唧唧,眼泪鼻涕的烦得很。” 女儿在贺华兰嘴里没半句好话,这点南栀早就习以为常。 但是什么整天哭唧唧眼泪鼻涕的就分明是无中生有…… 南栀皱眉,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被顾老爷子充满不悦的嗓音抢了先,“年轻人不会养,你也不会?据我所知,这两年你们都是住在一起的吧?还是你整天没有好脸色,小丫头只对着你哭?” 顾老爷子一语中的,贺华兰下意识瞪一眼南栀,心想这贱人竟然在老头子这里告她的状? “爸,您这说的哪的话?我就这一个孙女,疼她还来不及呢……” “最好是这样!” 顾老爷子冷哼一声,再开口,嗓音间透着不近人情的严厉警告,“你那些小伎俩在我眼皮子底下最好都收起来,否则立刻卷铺盖滚回你自己的房子里去!” 早餐差不多是不欢而散,顾老爷子的警告到底是起了一些作用,至少早餐结束,贺华兰也没来找南栀的茬。 早餐结束,喝了药南栀去厨房亲手给安安做了早餐,这才端着托盘回房。 安安还没有醒,但南栀不打算让她再睡,因为等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被妈妈弄醒,顾安安起床气有点重,洗脸刷牙的时候脑袋扭来扭去不配合,还是南栀佯装生气,她才乖乖服软。 喂饭这招反正是行不通,洗漱过后,南栀让她垫着抱枕坐在茶几前,给了她儿童用的小勺子,由她自己动手。 顾安安动手能力挺强,早餐吃的也专注,即便食物弄的到处都是,但是每一口都吃的很认真。 南栀在一边看了会,便起身收拾东西去了。 她总归不是要和女儿正大光明的离开,行李箱过分惹眼肯定是不能拿,这么一来能带的东西就有限,背包小小的只够塞证件、安安的奶瓶,还有那份让白川转交却被拒绝的文件,换洗的衣服她没有拿,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只是出门一趟很快回来的样子。 南栀东西收好的时候,安安也差不多吃完了。 给她解了脖子里面目全非的围兜,脸上沾到的食物都还没来得及擦,顾安安便撑着茶几桌面站起来,小短腿颤巍巍走路不稳的往墙角立着的粉红色行李箱方向过去。 行李箱锁着,南栀防着这个聪明不用在正道上已经学会了拉拉链的小混蛋。 肉嘟嘟的小手指抠了抠拉链头掰不动,顾安安扭头向妈妈求助,小巴掌拍在行李箱上,要妈妈给她开。 南栀知道她想拿什么。 昨晚打开行李箱给她拿睡衣的时候,发现行李箱里不仅有衣服还有一些糖果,各种水果味造型好看的棒棒糖,以及几颗顾安安并不感兴趣的大白兔奶糖。 昨天中午喝完药佣人给她解苦却被顾非寒丢掉的那颗就是大白兔奶糖…… 第五十五章比她老子小时候讨喜 南栀懒得去想那几颗奶糖是巧合还是什么,行李箱打开给顾安安拿了两颗棒棒糖,又给她收拾整理了下,便抱着她下楼。 今天吃过早饭顾老爷子倒是没有回书房。 南栀领着女儿下楼的时候,顾老爷子正在客厅和阿财叔商量着什么事,听见动静,两个人看过来,顾老爷子朝她招了招手,南栀便抱着女儿往沙发那边过去。 “要出门?”见她身上背着包,顾老爷子随口问一句。 “是的,爷爷。” 南栀面容平静,理由是早就想好的,“我带安安去一趟之前住的公寓,有些东西要拿。” “嗯。”老爷子点点头,随即吩咐阿财叔,“让老陈接送她们母女。” 老陈是顾老爷子的专用司机,年轻的时候更是部队特种兵出生,昨儿上午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为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出行的话势必得谨慎。 阿财叔自然明白老爷子的用意,转身找老陈去了。 “爷爷,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其实南栀倒情愿送她的是普通司机,否则…… “没什么麻烦的,我今天不用司机。” 老爷子一锤定音,没有变主意的意思,再开口,他视线落在南栀怀里的小不点身上,“会走路了没有?” 南栀将女儿放下,让小丫头踩在地上,牵着她往顾老爷子方向走两步,“会走了,只是走得还不太稳。” 小丫头拽着棒棒糖上的那根棒棒,糖果在嘴巴里,澄澈的大眼睛里装满好奇,在看她没有看过的这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人,也在看这个她还不熟悉的漂亮房子,模样软萌乖巧的不得了。 “安安,来太爷爷这里。”老人坐在沙发上,拐杖搁在一旁,在小丫头看向他的时候,朝她张开了手。 安安的世界是安静无声的。 她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听不懂老爷子的话,但是妈妈和她玩过这种游戏,她知道大人敞开怀抱,是要抱她的意思。 但顾安安小盆友对怀抱挑剔惯了,往日是只给爸爸妈妈抱的,别人抱了要闹脾气哭哭。 南栀低头看着女儿,她知道这时候女儿若是不给抱或者哭出来也许会惹恼顾老爷子,但是她并没有强迫女儿,而是看她自己的意思。 意料外,安安脚下步子往前跨了跨。 南栀试探着松开女儿小手,小丫头也没有急着重新牵妈妈的手,于此同时小短腿又往前跨了跨。 顾安安走路不稳,加上穿一条鹅黄色毛衣背带裙,那模样活脱脱一只晃悠悠的小鸭子。 走两步,小短腿停了下来。 其实已经很靠近顾老爷子了,老人家一伸手就能将小丫头揽进臂弯中。 不过老爷子并没有那么做。 小丫头懵懵懂懂,还没做好选择,贸贸然给人家抱过来,估计要哭鼻子。 顾安安仰头打量沙发上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良久,小手将嘴巴里棒棒糖拽出来,肥嘟嘟的手指紧紧握着糖果的棒棒,然后把棒棒糖往老爷子方向送了送。 老爷子被她这个举动给逗乐,笑眯眯的,“给我?” 顾安安听不见老爷子说了什么,只是大眼睛纯良的看着老人家,又有点着急,他怎么还不来拿? 见那只小短手又往前伸了伸,老爷子便从善如流的伸手,预备将那只沾了口水亮晶晶的棒棒糖接过来。 结果…… 顾安安这个小混蛋! 就在老爷子苍老的大手快碰到棒棒糖的那一刻,小丫头一下缩回手,贼兮兮的一把将棒棒糖重新赛嘴巴里,然后转身就跑…… 南栀:“……” 小丫头跑回妈妈身边,一把抱住妈妈的腿,仰头看妈妈的时候,大眼睛里写满了小得意。 南栀:“……” 空气诡异的安静几秒钟。 南栀不忍责备女儿,只能一脸尴尬的和顾老爷子道歉,“爷爷,安安她……” “哈哈哈哈哈!” 哪知,南栀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沙发上突然爆发一阵洪亮笑声,老爷子脸上半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反而瞧着小丫头抱着妈妈腿要妈妈抱的背影一脸赞赏,“这个小鬼灵精,可比她老子小时候讨喜多了!” 南栀:“……” 嗯,她女儿,自然是比顾非寒要讨喜! 顾老爷子和顾安安一老一少意外的相处的不错,小丫头似乎很喜欢这个‘新玩伴’,两人在沙发上玩了会,小丫头便大方的将口袋里另一根棒棒糖掏出来送给老爷子。 而且,这次没耍人。 老爷子十分高兴,阿财叔找过老陈之后已经回来,见状干脆提议,“许久没见老爷子这么开心了,少夫人去临湖郡那边取东西时不如就让小小姐在这边陪着老爷子?或者您要取什么直接列个单子,让小秋和司机一块去取就是。” 将安安留在这里…… 南栀心里咯噔一声,那她这趟出门还有什么意义? “爷爷,是这样的,换季安安去年的衣服都嫌小了,我打算带安安去趟商场,所以……”她原先没想到老爷子会和安安这么投缘,以为老爷子说要看安安真的就只是瞧两眼而已,因此这个理由是现编的。 “这个年纪的确一天一个样。” 老爷子表示理解,“既然这样,时间不早了,你们出门吧,等回来兴许还能赶上吃午饭。” 南栀微微松一口气,重新将包包背上,抱着女儿出门。 车子一路开出顾家大宅,老陈车子开的很稳,南栀放心由着女儿趴在窗户上贴着玻璃看窗外陌生的风景。 顾安安一脸懵懂,在妈妈身边的时候总是很乖。 倒是南栀…… 这会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一切都是临时起意。 昨天当白川将安安送来,并表示顾非寒会出差一段时间的时候,这个想法便在她脑海中悄然生成了。 那就是离开。 结束这段婚姻,离开这座城市,此后余生,她将带着两个孩子在没有顾非寒的地方认真生活。 时间太紧,她并没有周全的计划太多,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座城市,别的路上慢慢计划就是。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临湖郡。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老陈率先下车绕到后座将车门打开,南栀抱着女儿下车,“陈叔,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要收拾一些东西,可能有些久。” “不急的少夫人,您慢慢收拾。” 南栀便抱着女儿进了公寓楼。 昨晚联系过林茵,这个时间林茵应该在地下停车场等她,南栀进了电梯原本想直下负一楼,但包里那份文件……犹豫两秒,她还是在楼层按键上按下22。 兴许老天今天是站在她这边的。 南栀输完密码进入公寓发现李阿姨不在,她直奔主卧将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便从公寓离开。 安安一直很乖,趴在她肩膀上不哭也不闹。 地下停车场。 电梯出来,南栀直接往约定好的车位方向过去。 结果到了那里才发现车位上停着的并不是林茵的车。 南栀抱着女儿的手臂微微收紧,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对这个‘意外’,“林大哥,怎么是你?” 是的,来人不是林茵,而是她哥哥林绪。 “嗯,听小茵说你要离开。” 林绪转身将副驾驶车门打开,“小茵生病来不了了,小栀,让我送你一程?” 林茵生病? 南栀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没有任何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小茵她还好吗?” 林绪却不回答这个问题,“小栀,再不上车,你就要错过火车了。” 好吧…… 虽然事情发展有些超乎她预料,但眼下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南栀犹豫两秒,抱着女儿坐进车里。 车子离开临湖郡,往火车站方向开。 安安也不看风景了,这会抱着妈妈脖子趴在妈妈肩膀上昏昏欲睡。 南栀掌心轻轻拍她后背,由着她睡。 女儿呼吸很快平稳,南栀这才惊觉车里安静的过分。 “林大……” “小栀,你们离婚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南栀一句话没说完。 她和顾非寒之间的关系,这段婚姻说是婚姻其实不像婚姻…… 她甚至一度觉得离婚两个字用在他们身上其实很讽刺。 “算是吧。”那份离婚协议书她已经签了字,剩下的那个签名他签上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南栀眼眸低垂,因此没注意林绪眼底暗涛翻涌,“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我听小茵说你买的火车票是去F城?” F城离北城很远,南栀预定的那张火车票的车程是17个小时。 南栀还没回答,林绪又问,“小栀,你准备在那边定居?” “大概吧。”南栀没说实话,其实目的地未定,她的计划是在火车开往F城的途中,随意找一站下车,因此她最没可能去的就是F城。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 南栀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林大哥,之前害你被医院撤职的事情对不起,我可能暂时没法弥补什么,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 “小栀,我并不需要你弥补什么,但如果这份愧疚令你觉得沉重,不如……” 林绪将她没说完的话打断,恰好红灯车停,他转头看她,眼底一片令人心慌的严肃和认真,“不如,你来我身边。” 第五十六章等价交换 不如,你来我身边。 去他身边…… 南栀脑海里闪过几秒空白,才反应过来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林绪他…… 南栀开心不起来,事实上对她而言,这几个字比歉意更沉重,是不可以等价抵消的。 顾安安已经彻底睡了过去,南栀耳侧是女儿平稳浅淡的呼吸,除此之外,车厢不大的空间里是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 她脸上没什么血色,好一会才找着自己的声音,“林大哥,你不要开玩笑,而且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小栀,这的确不好笑。” 林绪点头表示赞同,但他赞同的似乎也只是后半句。 至于前半句…… 绿灯,车子重新启动,经过十字路口。 南栀神经绷紧,知道这个话题还没结束。 果然很快他有些受伤的声音再次传来,“第一次向心仪的对象告白却被当作笑话,这样的体验很糟糕。” 南栀:“……” 他连告白两个字都说出来了,她似乎不好再逃避。 有两秒沉默,南栀在心中自我反思。 这两年,她似乎太过理所当然的接受林绪的帮助了。 深陷一段糟糕的婚姻之中,她一直都觉得是因为她和林茵玩得好的原因,林绪只是把她当妹妹,无暇深究其中是否有另一层隐晦的含义。 而眼前…… 从前受到的帮助在反噬,她也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南栀有些不安,却到底不是拖泥带水喜欢搞暧昧的性格,“抱歉,林大哥,我……” “小栀,先别急着拒绝我。” 南栀一句话没有说完,被林绪给打断,彼时,他抬手将原本放在挡风玻璃前的一份文件递给她,“你先看看这个。” 南栀有些莫名,却还是腾出手来接过。 文件翻开,里头是国外一个权威耳科研究室的介绍。 耳科…… 南栀呼吸微沉,心中有了某种猜测,于此同时,林绪开口证实这种猜测,“F研究室致力于先天性耳聋的研究,半年前我带你去听过一次威尔教授的讲座还记得么?他是这个研究室的创始人,安安之前的检查结果显示她耳蜗严重畸形,因此并不适合安装人工耳蜗,而现在F研究室的最新研究成功显示,安安这种情况可以先通过手术改善,然后再植入人工耳蜗,到那时,安安将会听见外界的声音,变得和正常的同龄小孩无异。” 安安可以听见声音…… 南栀承认,她被这几个字打动了。 但她不傻,深切记得半年前那场讲座中威尔教授是个怎样不好相处的人。 “林大哥,能进行这场手术的是威尔教授本人,还是他们研究室别的什么人?”南栀冷静下来,事关重大,方方面面她都必须考虑到。 “是。” 林绪肯定了她的猜测,“这种手术很是复杂,据我所知,目前为止只有威尔教授成功过。” 这无疑是盆冷水,瞬间将南栀心中升腾的希望浇灭的所剩无几。 那场讲座之后,南栀收集过很多威尔教授的资料,总的来说,他这些年取得的成就前无古人,用耳科鬼才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与此同时,他的脾气也是相当的古怪。 最主要的是,他有很严重的种族歧视,曾经公开表明过他的手术刀只为白种人服务。 半年前那场讲座,主办方高价将他请来北城,其间只是因为给他端咖啡的年轻司仪不小心碰到他衣角,他便将一杯滚烫的咖啡泼到司仪脸上,口中各种肮脏辱骂尽是对黄种人的贬低,全然不管现场有多少镜头正对着他。 所以,与其说这人脾气古怪,倒不如说他人品低劣。 如今唯一能给安安手术的是这样的人,南栀真的半点高兴不起来。 “小栀,我有同学现在在F研究室工作,他和威尔教授关系很不错,如果有他引荐,我想让威尔教授为安安动手术的可能性很大。”林绪见她眉头紧皱,猜到她心中所想。 南栀合上文件夹放在一旁,闻言,侧头看向林绪,“所以呢?” 前方路况良好,感受到她的视线,林绪分神扭头,瞧见她眼底清明的仿佛能够看透所有肮脏不堪的澄澈,他突然就有些如鲠在喉,下面的话说不出口。 但是机会只有一次,既然已经争取就势必要争取到底。 想到这里,林绪再次开口,“小栀,我已经订好了去F国的机票,我们……一起去?” 原来如此。 南栀收回视线,眼神放空的看着女儿身上鹅黄色背带裙,开口时,嗓音中有一层轻嘲的浅笑声,“林大哥,你让我去你身边,说是和心仪对象告白,之后让我不要急着拒绝,后来又拿出这份文件给我画了一个能治好安安耳朵的大饼,让我和你一块去F国,所以这是等价交换,你帮忙请到威尔教授给安安手术,而我必须和你在一起?” 年少时候认定这个姑娘,后来即便她嫁给顾非寒,他也始终没能将她从心里彻底割除。 因此林绪对她还算了解。 她看着性子很软,其实只是懒做无谓争吵,骨子里比谁都倔。 等价交换,在她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林绪知道她是生气了,更知道今天若是他们‘买卖不成’以后也不会再有仁义在。 林绪有些无奈,却也不甘心就此放弃,他点头,“嗯,可以说是等价交换,小栀,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 南栀不是不谙世事的青春少女,何况她知道自己这张脸长得不差,上初中的时候就有小男生跟到家门口,最后被慕明朗恶劣的放狼狗吓哭,屁滚尿流的逃跑,再大一些到了大学,有男生在她宿舍楼下点蜡烛弹吉他告白。 她有过令人艳羡的少女时光,干净利落拒绝过许多一厢情愿,然而轮到自己……却还是不长眼的将自己捆绑进一段一厢情愿的婚姻中。 她的感情纯粹,纯粹的一厢情愿,纯粹的只爱过一个人…… 交换么? 她并不觉得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可以彰显母爱的伟大,若是点头,对她对林绪都不公平。 南栀无需深想,更没有一秒钟犹豫,“抱歉,我不愿意。” 林绪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然而听她亲口说出的这一秒,心脏还是不受控的抽痛了下。 大概卑微也是会上瘾,林绪没有放弃,“小栀,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将那个人从心底清空,我可以等,直到……” “不是时间问题。” 南栀将他没说完的话打算,然后安静陈述一个事实,“要深究的话,我认识你远在他之前。” 林绪微微一怔,突然有些哑口无言。 他的心思不曾向她吐露,可他妹妹林茵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南栀高中毕业,升上大学之后,没了学校命令禁止恋爱的束缚,她的追求者们大胆狂热了许多。 那几年,林绪身在国外,林茵时常电话邮件各种敲打,今天是导演系才子浪漫告白短片全校疯传,明天是某个富二代送跑车外加一跑车的玫瑰,甚至还有说动家里让人直接上门提亲,每次结尾都是‘哥,你再不行动吱吱就是别人的吱吱了!’ 如今,他总算有了行动,然而结果和她过去拒绝的那些狂热追求者并无二致。 她连开一张空头支票给他都不愿意, “林大……” 再开口,意识到自己这个称呼并不合适,南栀眉心收紧了些,改口,“林医生,麻烦前面路口放我下车,我自己打车去火车站就可以了。” 林大哥到林医生。 不一样了…… 林绪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一旦今天捅破心中对她痴恋,不成功也退不回原位了,从前她因着小茵拿他当哥哥看,此后…… 此后,恐怕就真只剩这一句生疏陌生的林医生了。 但林绪也没有直接将她们母女放在路口的打算,“这里不好打车,而且我答应过小茵,要亲自送你们上火车。” 到火车站还有十来分钟的车程,南栀抿唇沉默,没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然而这一路的平静早已被打破,甚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安静几分钟,车子还没到达火车站,南栀手机响起,有电话进来,来电显示是司机老陈。 离开临湖郡到现在已经快半个小时,老陈部队出身,素来机警,许是已经发现不对,所以打她电话确认。 南栀第一反应是不接,但这样做贼心虚的明显。 犹豫两秒,接了电话。 “少夫人,您东西收拾好了么?要不要我上楼帮您提?” “不用了陈叔,我东西不多,等下让李阿姨搭把手就可以。”南栀尽可能的冷静,不让自己露出破绽,顿了顿,随口找了个拖延时间的理由,“我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安安贪玩打翻了奶粉罐,所以陈叔可能还要麻烦你再等我半个小时,我给安安洗个澡换身衣服就下去。” 南栀去F城的那趟火车就在半小时后,争取到这半小时的时间,即便到时候陈叔发现什么不对,她也已经上了火车,出逃成功几率增加许多…… 第五十七章对她,他仍没有死心 临湖郡。 “好的,少夫人,那如果您有任何需要,给我打个电话我就上去。”说完这句,等南栀那边挂了电话,老陈便将手机从耳旁拿开。 “怎么样?” 一旁,李阿姨见他通话结束,有些着急的凑过来,“太太她现在在哪?” “少夫人说她人在公寓,要给安安小姐洗个澡,半小时后下楼。”老陈皱眉说一句,沉思片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走到一旁给顾老爷子打电话。 “这怎么会在公寓呢?公寓里头明明没人啊,太太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呢?”李阿姨一脸不解,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李阿姨去了一趟超市,是在楼下碰到的老陈,她之前送安安去大宅那边的时候,和这位司机打过一个照面,因此两人刚在楼下才能认出彼此。 老陈道明来意,加上南栀确实上去已经有一会了,老陈便和李阿姨一道上了楼。 结果门一开,公寓里压根没人。 老陈意识到不对,他想到最糟糕的情况是不是南栀母女被什么人给绑了? 但还好南栀接了电话,情况并非最糟。 老陈松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少夫人可能带着女儿跑了! 电话里,老陈之所以没有戳穿一切,就是为了让南栀放松警惕,那头说还有半小时下楼,那么这半小时大概就是南栀飞机或者火车出发的时间。 只要他们动作够快,兴许还能将人给拦截…… ———— 另一边,火车站。 “林医生,谢谢你送我过来。”车停,道过谢,南栀小心翼翼抱着还趴在她肩膀上睡得香的女儿下车。 然而,才走两步,车里林绪就跟上来。 “小栀,我帮你抱着安安,这里到站台还有好长一段路,你这样一直抱着会吃不消。”说着,林绪伸手就要将安安抱过去。 “不必了。” 南栀动作更快的侧身避开,林绪伸出的手连安安的衣服都没碰到,“她很挑,不太熟的人抱她会哭。” “小栀……” 林绪双手受伤的顿在半空,他已经被她划分到‘不太熟’那一类,“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就算做不成彼此另一半,咱们就连朋友也不做了?” 他这话其实有些明知故问。 孤注一掷和她坦露心迹的时候,其实隐隐就有了这种预感,可担心成真,真的到了这一刻,林绪也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事情变成这样,南栀其实也不愿意。 可她控制不住的有些生气。 林绪的告白并不纯粹,他在威胁,并且还是用她最在乎的女儿在威胁。 南栀自己有个血脉相连的哥哥,可是却从未从他那里得到过半分来自兄长的关爱和怜惜。 恰恰相反,林绪和她无半分血缘关系,南栀却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哥哥该有的样子。 这些年来,因为林茵那层关系,林绪便‘理所当然’的被代入到了哥哥的角色之中。 可是南栀忘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尤其异性之间。 兄妹这件事,是她的一厢情愿。 “林大哥,真的很感谢这些年你对我和安安的照顾。” 平静下来,南栀觉得没必要以这样‘交恶’的方式作为告别,毕竟林绪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而且这些年,林绪对她有恩,那是她现阶段无以报答和偿还的。 南栀如今的身体状况抱着女儿的确吃力,但她仍旧没有将女儿给林绪,只是临走前,还是决定和他好好的道别,“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 “小栀,当心!” 因为在说话,南栀有一些分心,忘记自己是在车来车往的停车场,她那句话没有说完,便见林绪脸色大变,下一秒连她带安安一块被他拉入怀中。 吱—— 刺耳的刹车声未落,似乎有声拍照片的咔嚓声响起。 惊魂未定,南栀还没回神,那突然冲撞出来的车里有人下来。 贺华兰面容刻薄,一脸发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神情,尖锐嗓音竟是比不久前刚落下的刹车声更刺耳,“慕南栀,光天化日你就和情夫搂搂抱抱,怎么?你们这是要私奔?” 南栀心里咯噔一声,贺华兰怎么会来? 倒不是担心贺华兰说她和林绪搂搂抱抱,她和林绪之间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只是…… 她似乎走不了了! “贺女士,你嘴巴放干净点。”南栀站稳,从林绪怀中退出,刚刚若不是林绪拉她一把,她和安安这会恐怕已经被碾在车底了,然而她还没说什么,贺华兰却跳出来恶人先告状。 “哼,我就知道你这个恬不知耻的贱人会狡辩!” 贺华兰冷哼一声,眼底得意一时放大数倍,她无意和南栀争论什么,顿了顿,厉声吩咐后一辆车里下来的保镖,“你们几个给我把我孙女抢过来,然后把这对奸夫淫-妇捆了,人证物证齐全,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偏袒你!” 贺华兰嗓音刚落,训练有素的保镖便行动起来。 刚刚林绪将南栀母女两个拉入怀中的时候,安安就已经悠悠转醒,她没睡够,无精打采的趴在妈妈肩头,没哭没闹还算乖巧。 南栀知道女儿醒来,无暇去哄,却已经有保镖听从贺华兰的命令来抢孩子! 保镖动作粗鲁,抱着安安后腰就把安安朝外扯。 “你们干什么?!” 南栀力气不敌他们,何况她怕女儿受伤手上力道还有所顾忌,眼见孩子要被抢走,她一下就急红了眼,“贺华兰,你让他们住手!” 林绪才要伸手帮忙,但另外的保镖动作更快,三两下便扭住他肩膀将他给制服。 贺华兰有备而来,哪有可能就这么住手? “磨、蹭什么?给我动作快点!”她现在只恨不得立刻把这事情闹大,然后好顺势将这贱人赶出顾家。 拉扯中,不只是被弄痛还是被吓的,安安惊恐的搂住妈妈脖子,大眼睛红红哭得南栀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扎了把刀。 母女两个最终还是被迫分开,哭闹不止的安安被保镖直接交给贺华兰,贺华兰名义上当了安安两年的奶奶,但其实没有半点抱孩子的经验,何况她和安安一向不亲,甚至还时常甩脸子给安安看,安安自然不要她抱。 被贺华兰抱住的时候,安安挣扎的厉害,手指不知怎么就抓到了贺华兰脸上…… “嘶!” 贺华兰脸上肉眼可见的被安安手指甲划出一道血痕,她痛呼一声,顿时胸中所有怒意被点燃。 啪! 耳光声响彻整个停车场,贺华兰手风狠戾,打的也是安安的脸,打完,她便把安安塞进保镖怀里,然后食指指着安安的脸骂,“我呸,你这个不识好歹大的小贱蹄子,等我料理完生你的那贱、货,以后你落我手里,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你!” 顾安安被打的那侧脸颊瞬间红、肿,扯着嗓子哭得更凶,小手更是可怜兮兮的朝着南栀方向扑腾着,要南栀抱。 这两年,贺华兰虽然经常恶言相向,但这却是第一次对安安动手,南栀情愿那巴掌十倍百倍的打在自己脸上,也不希望女儿遭受这样的虐、待,可是她被保镖按着肩膀,想上前抱抱女儿安慰她也做不到。 “贺华兰,你这么对安安就不怕顾非寒找你算账么?!”南栀发疯般的挣扎无果,她不知她们母女落在贺华兰手上即将面临什么,但顾非寒近段时间表现的很在乎安安,她只能搬出那个男人,借此警告贺华兰,至少不让她再对安安动手。 想到顾非寒,贺华兰果然有所收敛,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这个小聋子,不急在这一时。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将南栀和她肚里那个还没出生的处理掉! 想到这,贺华兰免不了了要责骂保镖,“你们都是死人吗?还愣着干什么?立刻给我把这对奸夫淫、妇弄上车!” 一共两辆车,保镖们将南栀和林绪往后一辆车里推搡。 安安哭得不行,贺华兰却没让她和南栀一辆车,南栀不肯上车,“贺华兰,你把安安给我,去哪都可以,你让她和我在一起!” 南栀深知离开北城的计划已经彻底泡汤,但如果再因此和安安分开,那未免得不偿失。 贺华兰原本就不想让南栀好过,她知道南栀最在乎的就是顾安安这个小聋子,所以压根没理南栀,直接让保镖将顾安安丢进车里,然后自己也跟着坐进去,便命令开车。 眼见那车子发动,南栀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上车。 第二辆车也很快开出去。 车上空间有限,后座只能坐下南栀林绪外加一个保镖,因此那些人用绳子捆住了他们的手脚以防他们逃跑。 安安不在身边,南栀哪有半分逃跑的心思?车子开出之后,她便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前一辆车,心急如焚。 “抱歉,小栀,我没能帮上什么忙。”林绪有些拳脚功夫,但在这些训练有素的保镖面前却完全不是对手,何况双拳难敌四手。 然而事已至此,林绪要冷静的多,而且他有自己的盘算…… 对她,他仍旧没有死心! 不知想到什么,林绪眼中闪过一抹暗芒,片刻后他提议,“小栀,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只有顺势认了我们的关系,你才能彻底从这段婚姻里解脱。” 第五十八章阴谋 顾家大宅。 南栀他们坐的这辆车到的稍微慢些,她被推搡着下车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阿张嫂将安安匆忙抱走的背影,安安撕心裂肺的哭声飘散远去,南栀下意识想追过去,却被保镖按住肩膀。 那边,贺华兰往这边扫一眼,“愣着干什么?把人带进来!” 说完转身迈上台阶。 南栀被推搡的一阵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刚刚注意力被他们抱走安安给分散,这会小腹微微抽疼,她才想起什么,脚下变得小心很多。 进了客厅,那些保镖就没再跟着。 偌大客厅安静的有些诡异,没见佣人走动,只有顾老爷子双手握着拐杖坐在沙发上,一旁站着阿财叔。 再来就是贺华兰。 她步子也才停在沙发前不久,彼时,她冷笑着斜一眼刚进门的南栀,尖锐嗓将一室死寂给刺破,“爸,人我给找回来了,你猜怎么着?我今儿但凡再晚去几分钟,慕南栀这贱人恐怕就已经带着我们安安和这野男人上火车私奔了!” 南栀不知道贺华兰是怎么盯上自己的,但她今天那么‘准时’的出现在火车站绝不是巧合。 私奔这顶帽子已然扣在了她脑门子上,南栀心情复杂,事关自己清白该辩解澄清,然而…… 如同林绪所说,这是个绝妙契机,可以帮她摆脱这段婚姻。 顾非寒总不可能要一个和别人睡过的女人…… “慕南栀,你说你这到底什么居心?自己和野男人私奔也就算了,偏还要带着安安,哼,怎么地?是这些年你在我们顾家捞的油水不够多?所以打算利用安安再狠狠捞上最后一笔?” 犹豫片刻,南栀才刚做好决定,还没来得及开口,贺华兰突然扭头冲到她跟前,指着她鼻子就是一阵骂,“算我们非寒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样的女人,说吧,要多少,今儿你当着老爷子的面开个价!” 南栀有时候其实挺想不通,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婆婆? 还没嫁给顾非寒之前,贺华兰对她就已经充满了敌意,尤记得那时候的场景,她和顾非寒一夜情乱有了纠葛,隔了没两天她就受到贺华兰的‘召见’,见面无二话,贺华兰皮笑肉不笑的问她,多少钱才能不再纠缠顾非寒? 虽然并未继承到父亲的遗产,但南栀好歹生于豪门也长在豪门,自小到大没缺过钱,怎么在贺华兰眼中,她就成了个见钱眼开的人? “开价?” 南栀知道自己今天逃走这个举动过于仓促,但她只是想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她问心无愧,刚刚做好的决定是,绝不能任由这盆‘出轨、私奔’的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很简单…… 一个和别人睡过的女人,或许能从顾非寒那里换到一纸离婚证书,但安安也一定会被他扣下。 如果离婚的代价是安安,那这婚离的还有什么意义? 南栀皱眉,“贺女士,您口口声声说我和人私奔,有证据么?是,我原本的计划的确是带着安安离开北城,但是这趟行程只有我和安安两个人,林医生只是代替他妹妹林茵送我和安安去火车站而已。” 顿了顿,她看向沙发上一直没有说话的顾老爷子,“爷爷,我很抱歉,我辜负了您对我的照顾,但现在情况对我不利,我舍不得流掉腹中这个孩子,所以只能选择这最糟糕的一条路,那就是带着安安离开北城,还有就是,我从没想过了贪图顾家任何财产,这点顾非寒可以作证,因为我许多次向他提出离婚,要的都只有安安的抚养权,别无其他。” 不同于贺华兰,南栀敬重这位顾家的大家长。 不为别的,腹中孩子这条命是他救下,所以今天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贪图我们顾家任何财产?” 南栀话音刚落,贺华兰抢在顾老爷子前头开口,“慕南栀,你亲妈当年是怎样上位北城无人不知,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和她一个德性,如果我们非寒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你当年能给他睡?这些年你吃我们顾家的用我们顾家的,到头来你轻描淡写一句不贪图我们顾家财产就准备一笔带过了?哼,这年头,当女表子的都这么喜欢为自己立牌坊的吗?” 吃顾家的用顾家的…… 南栀倒还真情愿自己嫁给顾非寒只是贪图他的钱,那样或许会少些难过和失望。 “贺女士是在和我算这两年我住在您那里产生的房租水电费?” 南栀如今早没了前两年息事宁人的心,贺华兰要算账,南栀不介意和她算清楚。 “的确,两年前领证当天,顾非寒给过我一张卡,但卡里具体多少钱我并不知道,因为转头这张卡就被您给要走了,上面的钱我可一分钱没花,贺女士,您说我吃顾家用顾家的这点我承认,毕竟我在您那里住了两年,虽然三餐都是自己买菜,但也确实在您的房子里产生了一些水电费,另外加上房租,不如您好好算算给我个具体数字,我还您就是。” “慕南栀,你少给我本末倒置转移话题,怎么?当着老爷子的面你就卖可怜了是吧?我告诉你,今天不管怎么着我都绝不能容忍你这个不干不净的贱人继续留在顾家!” 说着,贺华兰又是一声冷笑,然后从包里抽出一张纸递到顾老爷子面前,“我就知道这个贱人一定会否认,爸,您看看,这是我让人调查的票务预订信息,她口口声声说这趟行程只有她和安安两个人,但白纸黑字摆在这里,这个姓林的也预订了同样的车票,而且两人连座位都是挨在一起的!” “这不可能!” 贺华兰给顾老爷子的那张纸上是什么内容,南栀并不知道,但贺华兰的话令她震惊,因此她下意识出口否认。 那边,顾老爷子戴上老花镜,这才伸手接过贺华兰递给她那张纸,透过老花镜安静查看。 不多久,老人伸手将那张纸摆到面前茶几上,顿了顿抬眼看向南栀,“事实果真如此?” 老人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喜怒。 刚刚南栀进门到现在,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南栀按耐住心中疑问上前两步,抬手拿起那张纸查看。 虽然只有薄薄一张纸,但上头却图文并茂的记录了她和林绪的票务预订信息,但这也只是一张纸,不是做不了假…… “爸,我带人赶到火车站的时候,这两人带着孩子也刚到火车站停车场,票没来得及取,回来之前我让人去取了他们的车票,我猜这贱人会一口咬定我这些东西是假的,但是没关系,真金不怕火炼,这两张票不管拿到那里去验都是没有问题的。”说着,她又从包里拿出两张火车票。 有那么一瞬间,南栀直觉自己好像跌入某个阴谋中…… 贺华兰准备的太充分了,充分到南栀这个计划想逃走的人都自愧不如。 “我不知道为什么林绪的名字会出现在票务预订信息中,但是我那张票是我昨天晚上通过手机购买,我只买了一张。”南栀拿出手机,“爷爷,我可以把账单调出来给您看,而且订票的话只要知道林绪的身份证号,随便谁都可以拿着这串数字在网上预定。” “你当然可以调账单,因为你们的票根本不是一个账号购买!” 贺华兰似乎早就想到这点,“票务预订信息清楚显示,这位林医生的车票是他自己订的,是,谁都可以拿着他的身份证号码帮他订票,但他那张票的支付账号可是他自己的,难不成他的账号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拿去用?” 的确如此…… 南栀手里还捏着打印票务信息的那张纸,林绪的订票时间只比她晚了两分钟,而且的确是他的微信账号付的款……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只在电话里和林茵说过车票信息…… 但林茵不可能出卖她。 林绪自己订的票…… 南栀抬头看向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林绪,“林大哥,你真的买过这张票?” 她的想法是,贺华兰既然能在她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拿到她预订的车票,那未必就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用林绪的账号订一张票。 何况,在此之前林绪从未提及要和她一到去F城的事。 “小栀,我……” “他当然买了!” 林绪眸光微动,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只是他才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贺华兰猛然截断,“慕南栀,证据摆在眼前,你这时候怂恿他否认顶什么用?还有,你要去哪,和谁去,其实我一点不关心,但你罪无可赦有二,第一你试图带走顾安安,第二,也是最令人心寒的一点,你口口声声舍不得肚里的孩子,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不如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你舍不得的这个野种究竟是谁的孩子!” “你什么意思?!”南栀呼吸微沉,眼底染上怒意。 “你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 贺华兰脸颊肌肉抽紧,眼底一片刻薄,“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贱东西!这两年非寒回来次数不多,留宿更是少之又少,只要和你睡在一起,隔天我都会盯着你服下避孕药,这种情况下你肚子里这野种怎么来的?是不是非得我把你和这个姓林的一道出入酒店的照片视频拿出来你才肯认?!” 第五十九章比对你肚子里这个咱们的孩子还亲 面对这样的指责,南栀心中愤怒不已,然而口中却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因为,她的确和林绪……出入过酒店! “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顾非寒的事情……” 南栀甚至不用看就知道贺华兰手里的视频是什么样子,“因为安安的原因,我经常跟在林医生后面蹭一些耳科专家的讲座,有几次讲座的地点在酒店会议室,这些都是有记录可查的,何况讲座上那么多人,总有人能证明我的清白。”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说出实情,能不能说服顾老爷子和贺华兰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怎么?慕南栀,一直以来你就是这样打着安安的幌子在外面偷情的?!” 贺华兰冷笑不止,她怨毒刻薄的瞪一眼南栀,转身便从手机里调出一段视频来给顾老爷子看,“爸,绝不是我无中生有,这个事情我们有一说一,我调查过,他们几次出入酒店,确实都有专家在酒店开讲座,几家酒店大堂监控我都调出来了,您先看看这段视频,他们走进酒店的时候,慕南栀这贱人穿的明明是牛仔裤,可是两个多小时后,这贱人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裙子,这听的是什么讲座?听着听着能把衣服都换了?” 顾老爷子冷着脸在看那段监控视频。 南栀皱眉,“爷爷,我可以解释的,那是因为……” “解释?” 贺华兰尖声将她没说完的话打断,说话时从包里抽出几张纸砸向南栀,“那这些开/房记录你怎么解释?!” 轻薄的纸张砸过来,在空中其实就已经散落成一团。 南栀本能避让,却听见林绪低呼一声‘当心!’,下一秒,南栀还没回神,林绪已经将她护入怀中,然后自己用后背挡住了那几张纸。 林绪怀抱很紧,紧到南栀下意识挣扎时一下没有能挣开。 贺华兰果然逮住这个机会发难,“贱人!当着我和你爷爷/的面你们都敢搂搂抱抱,现在你还敢说你没有做过对不起非寒的事?!” 林绪似乎也意识到不妥,忙松开搂住南栀的手,一脸苦笑的看向她,“抱歉小栀,我只是下意识……” 南栀皱眉看他,望进林绪眼底缠绕的复杂,有那么几秒钟,南栀觉得自己看不懂他。 事实上,林绪这一下挡的太多余…… 甚至弊大于利。 无非是徒增话柄。 南栀沉默着将视线收回,弯腰去捡地上不久前贺华兰砸来的纸,然后大致浏览一遍。 纸上确实是她和林绪的‘开/房记录’,时间对应的正是几次讲座的时间,用的也是她和林绪的身份证。 “贺女士,我想您心里应该很清楚,这些都是捏造的!” 南栀晃了晃手中的纸张看向贺华兰,“我从来没有和林绪在酒店开过房间,至于你给爷爷看的这段视频……因为那些避孕药的缘故,我这两年生理期混乱,那次更在讲座中途来了例假,弄脏了裤子,所以离开酒店的时候才会换成裙子。” 当时南栀本想用包包挡住赶紧回家,而林绪却在第一时间让酒店服务员帮她买来了可以更换的裙子。 裙子她也是在酒店卫生间换的,并没有开过房间。 “你这是狡辩!慕南栀,证据确凿,你以为就凭你三言两语的否认有用?”贺华兰压根听不进南栀半个字的解释,并且一口咬定南栀婚内出轨和林绪存有私情。 “您说证据确凿,我看未必。” 这种事情上,南栀绝不会任她拿捏,“贺女士,既然你说我狡辩,好……” 说着,南栀看向顾老爷子,“爷爷,这几家酒店都是五星级,设施配备更是一流,我想酒店应该不只有大堂的监控,走廊上的应该也有才对。” 顾老爷子明白了南栀的意思,皱眉问贺华兰,“孙媳和这位林医生一起进房间的监控你也有?” 百密一疏,贺华兰微微一怔,“爸,我……” “够了!” 顾老爷子何其精明? 只是贺华兰微微迟疑的这几秒钟,顾老爷子便明白过来,“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才会跑来这里无事生非!” 南栀微微松一口气,很庆幸这时候顾老爷子还愿意站在她这边。 风向发生转变,但贺华兰却不甘心就此认输,“爸,证据确凿,你怎么能听这个贱人一面之词?好,就算我没有走廊上的监控视频,那这两个人今天私奔的事情怎么说?今天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安安早被这对奸夫yin妇拐跑了!” 说到这里贺华兰怒气腾腾瞪向南栀,“贱人,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真是非寒的,现在又有老爷子护着你,心里没鬼你为什么要私奔?哼,就连非寒都不肯要这个孩子?这说明什么?如果这个孩子是他的他会不要?” 顾非寒不肯要这个孩子的原因…… 南栀心口一阵刺疼,许多时候她都希望自己坚强一些,可是这一瞬间,她还是觉得贺华兰对她所有的诋毁都不及这个事实来的伤人。 顾非寒不要这个孩子!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顾非寒不要这个孩子…… “爸,您可不要被这个贱人伪善的嘴脸给骗了!她和她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眼睛里从来就只有钱,您以为她又多爱安安?母女情深不过是在您面前装装样子,刚刚阿张嫂把孩子抱上楼的时候您看到孩子脸上的巴掌印没有?那是安安不愿意跟她走,这个心狠手辣的贱人就把安安给打了!” 贺华兰颠倒黑白的本事一流,南栀没想到她为了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连这样的谎言都敢编。 南栀差点被她给气笑,“爷爷,安安脸上的耳光是谁打的,我不想解释,因为没有必要。” 安安出生以来,南栀几乎将她当成自己的全世界来疼爱,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是倾心爱护的,更不要说扇耳光这种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贺女士,你让阿张嫂把安安抱下楼,安安虽然还小,但却也是有记忆的,一小时前给她耳光的人是谁她不会不记得,到时候她是怕你还是怕我一试就知道了,咱们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口水。” “抱安安下楼?” 有过前车之鉴,贺华兰这次反应极快,根本不上当,“慕南栀,你是要当着我和你爷爷/的面同这个奸夫一起再把安安抢走一次?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一直以来,贺华兰和阿张嫂主仆同心,南栀不觉得阿张嫂会好好对待安安,这会安安肯定还在哭。 想到女儿,南栀又是一阵心疼,甚至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的鲁莽行动…… 可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贺华兰会知道她的计划? 然而现在纠结这个并无意义,重要的是先摆脱贺华兰疯狗一样的纠缠…… 南栀知道,无论自己怎样解释,贺华兰也不会罢休,但同时她也知道,在这个地方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是顾老爷子。 “爷爷,我和林医生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顾非寒的事情,离开北城只是我自己的临时决定,我只打算带着安安,没有要和谁私奔。”南栀单手按住小腹,只贪心的希望着这个老人给她的庇佑能再多一些…… 这场闹剧从开始到现在,顾老爷子大多时候只是沉默看着,开口说的话并不多。 此刻南栀寄希望于他,心中不是不忐忑…… 然而意料外,老人没有情绪的眸子扫过眼前众人,最终视线没有落在南栀或者贺华兰身上,而是对准了同样没说过几句话的林绪。 片刻后,顾老爷子开口,“你来说说,今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顺着老人的视线,南栀微微侧头,林绪一直站在她身侧,彼时,他似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也侧过头来。 视线短暂相撞,他眼底情绪晦暗复杂,南栀微微皱眉,他已经将视线移开,而后径直看向顾老爷子,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您拿到的车票是真的,我是打算和南栀母女一块离开。” “林绪,你胡说什么,那车票明明……” “小栀,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隐瞒了。” 南栀难以置信的开口,却被林绪骤然打断,他侧身按住她肩膀,变成了她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你想摆脱顾非寒,顾老爷子和贺女士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与其再胆战心惊出逃一次,不如咱们今天把话摊开来说清楚,他们会成全我们的,这就够了不是吗?” “林绪,我不接受你在车上的提议,所以你不要乱说话!” 不久前林绪和她提议,顺势‘承认’他们的关系,以此达到摆脱这段婚姻的目的。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最后并不打算这么做。 可眼下林绪…… 他分明就是一意孤行! 更甚至,林绪将她的警告一并无视,“小栀,谎言早晚都会被揭穿,趁还来得及及时收手好不好?只要离开这里,我保证以后我会把安安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比对你肚子里这个……咱们的孩子还亲。” 第六十章私人行程归期未定 从刚刚到现在,贺华兰始终没有停止像疯狗一样乱咬,南栀以为发疯的只有她一个,结果并不是。 咱们的孩子…… 这几个字从林绪口中说出的一瞬间,南栀觉得自己仿佛身在一个荒唐至极的梦境中。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好啊!你这个不要脸的火兰货!” 听到这几个字最激动的要属贺华兰,她打鸡血一样猛的扯住南栀,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扇过来,“连你这个奸夫都承认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南栀过分震惊于林绪说的那一句话,注意力也全在他身上,因此没能及时躲开贺华兰扇来的耳光。 嗡—— 贺华兰手劲狠辣,一时间,南栀只觉得脑袋里好像钻进了千万只虫子,嗡声叫成一片。 耳鸣过后,她还必须面对眼前这烂摊子。 “林绪,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被背叛的愤怒像是一把火,南栀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双臂控制不住的抖着,也还是难以发泄其中哪怕万分之一。 林绪将她这幅模样收入眼底,心疼不已。 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时间倒流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她太过优柔寡断,这段婚姻给她的明明只有不幸,她却迟迟不肯抽身。 快刀才能斩乱麻。 既然她做不到,那他来! “小栀,我只想你能过得快乐些……” 快乐? 他认为她现在还能快乐的起来? 南栀咽下口中血腥,双眼通红的瞪他,“林绪,今天这一切,你其实早料到了是不是?” 林绪一时无言,但是没有否认。 他买的那张车票…… 他代替林茵去接她…… ‘及时’出现在机场的贺华兰…… 这其中原本许多南栀想不通的地方,是因为她从没想过林绪会背叛她。 现在看来,应该是早在她昨天买好车票和林茵通过电话之后,他和贺华兰就联手了! 南栀又觉得有些好笑,婆婆挖空心思要将她扫地出门,而这个一直以来她视作哥哥的人背叛她于无形。 嘴里那口血腥咽下又翻搅着从喉咙深处涌上来,她抬手抚了抚微微抽疼的肚子,极力压制着什么,不让自己一无所有。 “小栀,你肚子疼?我带你去医……” “你不要碰我!” 林绪一眼看出南栀身体不适,只是手指还没碰到她丝毫,便被她一把挥开,她还是那个眼神,讥诮十足冰冷入髓,“林绪,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真让人觉得恶心!” “小栀,你听我说……” “哼,还有什么好说的?!” 贺华兰冷笑一声将两人的对话打断,“爸,您瞧见没有?这就是您帮着护着的好孙媳!咱们顾家哪点亏待过她?她竟然瞒着我们全家和外面的野男人有了孩子!这事情要是传出去,那我们顾家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贺华兰抓准时机一口咬定,南栀自知自己没有办法改变她的想法,更不打算求林绪改变说辞,但是顾老爷子这里她必须要争取。 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她必须争取到顾老爷子的信任! “爷爷,您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南栀捂着肚子往顾老爷子方向走两步,只是才要靠近,就被贺华兰揪着手臂拦住去路,她挣扎不开,但是声音却没有停,“我没有背叛过顾非寒,是非曲直,只要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她从没和林绪,或者除了顾非寒之外的任何男人做过越举的事情,身正不怕影子斜,孩子是谁的就是谁的,等孩子生下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爸,你可别听这个贱人的!真等她肚子里的野种生下来一切可就都晚了!”贺华兰厉声反驳,说着直接将手机拿出来,“我这就给医院那边打电话,让他们安排流产手术……” “贺女士,事情还没查明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怎么?你很怕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是顾非寒的?”听到流产手术几个字,南栀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上一次躺在手术台上的绝望滋味还历历在目,她绝不要第二次被人压着去做流产手术。 贺华兰却懒得答南栀的话,径直在手机上翻号码。 情急中,南栀管不了那么多,她也不抢,而是直接一把将贺华兰手里的手机给打掉。 贺华兰防着南栀来抢手机,却没防着别的,南栀因此得手。 手机落地,屏幕瞬间黑下去,等贺华兰捡起来的时候已经开不了机,她摆弄了下坏掉的手机,恼羞成怒,“爸,你看这贱人,她这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爷爷,我没有,我只是……” “慕南栀,你以为你把我手机砸了我就那你没办法了?” 贺华兰不给南栀说话的机会,她啪一声将坏掉的手机丢在一旁,扭头看向一旁的林绪,“林医生,医院你熟,劳你帮忙安排一位靠谱的医生来做这场流产手术,等她肚子里这个野种清理完净身出户,以后你们爱怎么搞在一起怎么搞在一起,我保证没人妨碍你们!” 她这话分明是在暗示林绪,只要帮忙把南栀肚子里这个孩子弄掉,以后他就可以和南栀在一起。 南栀一样听出了这层画外音,刚要开口阻止,林绪已经抢先一步,“贺女士,小栀肚子里怀的是我和她的孩子,我想你无权干预这个孩子的去留。” “她现在还是我儿子名义上的妻子我就有权干预!偌大北城,谁不知道她和我儿子什么关系?婚内出/轨,还没离婚就怀上别人的贱种,真把这个贱种生下来,那往后我们顾家岂不是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谈资?你们不要脸,我们顾家还要呢!” 贺华兰又是一阵破口大骂,一遇上南栀的事情,她的贵妇形象总是直接荡然无存,“我再说一遍,这孽种必须做掉!她慕南栀既然要净身出户那就给我净得彻底点!” 林绪皱眉,“我尊重小栀的意见,她在意这个孩子,我一样也很在意。” “这么说你是不肯帮忙安排了?” 此刻,贺华兰哪里会在意这点小事? “行,你不安排那我来安排!” 说着,她重新一把扯住南栀,“我就不信到了医院这台手术能没人做!” 贺华兰要拉她去医院! 意识到这点,南栀用力挣扎,“你放开我!我不要去医院!” “去不去可不是你说了算,慕南栀,事到如今,我劝你最好识相……” “都闹够没有?!” 这边吵闹不可开交,挣扎中,贺华兰尖锐的暗红色指甲划破南栀下颚皮肤,鲜血直流中,突然有人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顾老爷子嗓音浑厚充满了斥责,俨然已经动了怒。 贺华兰拉扯的动作微微停住,客厅里像是突然被人按下静音键,静悄悄的陷入一片死寂中。 南栀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仍没停止挣开贺华兰束缚的动作。 手腕挣脱,她抬手抹掉眼角后怕的泪水,下意识看向顾老爷子,贺华兰却抢先一步开了口,“爸,难道到这时候您还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着她?” “是我不分青红皂白,还是你迫不及待颠倒黑白?” 顾老爷子抬眸瞥她一眼,眸底威严赫赫透着寒芒,是警告也是震慑,但这次他并没有偏帮,“凭着一张嘴就能识别孩子是谁的,要医院干什么?感情医院里的仪器还没一张嘴好使,都是放着当摆设的?” 贺华兰微微一怔,一时没明白顾老爷子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得出另一个重要信息—— 流汗手术一时半伙做不了了! “爸,话可不是我说的,孩子他亲爸都站出来了还能有假?”贺华兰不死心的辩驳。 顿了顿,忍不住又问,“那您现在打算怎么着?” 事情发展越来越偏离她原先预想的轨道,要知道这老头思想迂腐,一向是将声誉看得极重的,她原本觉着老头知道了慕南栀要私奔的事情,绝对是要火冒三丈,然后二话不说的和她一起绑着慕南栀去医院。 她之所以要拉上这老头垫背,是怕顾非寒事后追究,到时候做掉慕南栀肚里这块肉的是老头,她就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现在这么看来,她当时还不如从或者站把人直接给绑着去医院! 贺华兰咬牙后悔之际,顾老爷子已经有了定论,“打个电话看非寒什么时候回来,这事等非寒回来再处理。” 听到这里,阿财叔自觉的去打电话。 这边,贺华兰则是极力反对这个决定,“爸,集团事务那么多,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要等非寒回来处理,那非寒岂不是要累死?” “知道非寒累你就安分点!” 老爷子手里拐杖咚咚在地上戳两下,直接训斥,“知道的你是在给非寒当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讨债来了!” “爸,你说这话好没道理,这贱人出车九又不是我让的,怎么到头来还成我的不是了?” 贺华兰嗓音尖锐,吵到现在她战斗力没消弱半分,还想再说什么,那边阿财叔已经打完电话折返,“老爷子,大少电话没人接,我直接打去了集团,听秘书处的意思大少这次去国外是私人行程,归期未定。” 第六十一章护身符 私人行程…… 阿财叔声音不小,至少客厅里几个人都听见了。 南栀微微皱眉,她还以为顾非寒去国外是出差。 “嗯,打不通晚些再打就是。” 老爷子不疑有他,说完前半句,沉吟片刻才又看向南栀,再次开口,“从现在开始到非寒回来,你就在这住着,不得外出,更不要再动私自离开的歪脑筋,我会让人看着你。” 意思是自由被限制。 离开的计划彻底泡汤,南栀却也微微松一口气,顾老爷子的这种解决方式,总好过被贺华兰直接拉去医院好…… “好,爷爷,我会在这等顾非寒回来。”她点点头,发自内心深处的感谢这个老人再一次为自己解围。 但显然,这样的解决方式贺华兰并不满意。 “爸,这事儿怎么能就这么……” “事情该怎么处理还不用你来教我!” 贺华兰抗议的嗓音才出口就被截断,顾老爷子横她一眼以示警告,再要开口,却又想到什么,吩咐南栀,“你先回房间。” 南栀也无意多留,但是…… “爷爷,我想去看看安安。”女儿脸上的伤令她揪心,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哭。 原本她可以自己直接去,不过以防贺华兰再次从中作梗,她觉得还是有必要率先只会老爷子一声。 顾老爷子明白南栀话中的意思,点头,“你去看自己女儿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同意。” “是,谢谢爷爷。” 南栀感激的笑笑,转身往楼梯方向走。 “小栀……” 她从林绪身旁经过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南栀脚下步子没停,只当自己没听到。 经过今天的事情,她和林绪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边南栀上到二楼,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这边贺华兰咬牙切齿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但这事儿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爸,我真不懂这贱人是给您灌了什么迷魂药?!” 气极,贺华兰开始口不择言,“所有证据都在这摆着,就连她外头这奸夫都亲口认了,可您怎么就不信?您究竟明不明白,您护着的那就是个祸害,迟早有一天我们家会因为她被人笑掉大牙!” 原本完美的计划彻底泡汤,贺华兰怒火攻心,差点没气得直接晕过去。 她真是搞不懂这个老不死究竟在想什么?! “爸,您要真对我有什么意见您直说好吗?咱别在这事儿上撒气,你护着那贱人最后害的还不是非寒?好,就算您听不进我说的话,那这林医生的您是不是可以听听?” 说着,贺华兰开始拉外援,“林医生你过来和我家老爷子说说,你和那贱人都是怎么偷情的?详细点,越细越好!” 不久前,贺华兰都是一口一句奸夫的喊林绪,眼下用到他了,称呼换了,变林医生了。 林绪站在一旁,脑子里都是刚刚他喊南栀,南栀只当没有听到的模样…… 突然被贺华兰点名,他有些迟缓的回神,反应过来贺华兰要他说什么,他呼吸微沉,眉心一点点收紧。 压根不存在的事情,他怎么说? 何况,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林绪心灰意冷,没有理会贺华兰,而是直接看向顾老爷子,“顾老,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望您。” “嗯。”顾老爷子微微点头,同意。 “走?” 贺华兰没听到自己想听的,怎么能就这么让林绪走? “你去哪里?姓林的,您好歹是当医生的,做着那么神圣的职业,却连坦白丑事的勇气都没有?今天你要不把话说清楚就哪也别想去!” 贺华兰直接命令保镖拦人。 几个保镖毫不犹豫上前去拦林绪的去路,见状,顾老爷子拄着拐杖起身,“嫌我命长是不是?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事情闹到现在,顾老爷子不是半点没动怒。 情绪波折最终直接的体现在他本就不健康的心脏上,老人抬手捂胸,呼吸也一下变得急促起来,几乎是刚站起身,立刻就又摇摇欲坠。 “老爷子!” “顾老!” 阿财叔和林绪同时出声,前者则是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速效救心丸给老人喂下,老人呼吸缓缓平复,折返准备急救措施的林绪则是微微松了口气。 这下贺华兰不敢闹了。 她看着沙发上嘴唇青紫的老爷子,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的说一句,“爸,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您说了我们嘴巴说了不算,医院仪器说了算是不是?好,过几天我就带那贱人去做羊水穿刺验亲子关系,要结果真如我所说,到时候您可别再拦着我让人给那贱人做流产手术!” 老爷子刚平复的呼吸渐渐又有些乱了,一直在给老爷子顺气的阿财叔有些不满的抬头,“夫人,这时候您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贺华兰的性格,哪里能容忍一个佣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眼见一场战争又要爆发,老爷子及时摆摆手,有些疲累的开口,“随她去吧……” 见老爷子没反对自己的决定,贺华兰这才冷哼一声,没再多说。 今天事情不成,贺华兰还得好好策划之后的,无意在这客厅和老爷子大眼瞪小眼,她便也上楼去了。 保镖跟着散去,林绪随后离开。 不一会的功夫,客厅里剩下老爷子和阿财叔两个人。 老爷子的这病,三分真,七分假,贺华兰一走,没了那七分假,他整个人除了脸色差些,别的倒也没再有不适。 阿财叔明白老爷子只是不想听贺华兰一直吵,图个耳根子清净。 只是…… “老爷子,这羊水穿刺,少夫人这个月份可做不得……” “嗯。” 老爷子微微皱眉,“晚些再给非寒打个电话,既然是私人行程立刻结束回来就是,这事儿怎么处理还得看他。” 楼上。 南栀找到阿张嫂的时候,安安还在哭,大概是被安安哭闹的烦了,阿张嫂竟然将安安按在沙发上,用毛巾在堵她的嘴巴! “你在干什么?!” 南栀愤怒的上前一把推开阿张嫂,然后直接将安安从沙发里抱起来,她要是再晚来一会,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安安半边脸颊还红月中着,手臂上又多出两道掐痕,南栀心疼的不行,在阿张嫂叫骂着要上来抢孩子的时候,直接一耳光甩过去,“滚!” 阿张嫂捂着被打的侧脸懵了半瞬,等她回神,南栀已经抱着孩子往外走。 她忙追上去,“慕南栀,你给我站住!夫人说了,以后顾安安是要养在她身边的!” 南栀抱着孩子,加上还怀着孕,行动本就不方便,去路被拦,她掌心贴着女儿后脑勺将安安小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不让她看这恶仆的丑陋嘴脸。 阿张嫂伸手要将安安抢走,南栀侧身避开,阿张嫂那一下扯到了南栀肩膀,手指力道惊人,就连南栀一个大人都觉得疼,可见真叫阿张嫂得逞,安安又要受怎么样的罪! “慕南栀,你……” “张友萍,这地方连你主子说了都不算,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南栀眼底冷意迸发,即便是刚刚在楼下,被贺华兰污蔑,被林绪背叛,她都没有发这么大火。 他们怎么对她都可以,但是对安安动手她不能忍! “还是说你准备和我去爷爷面前对峙,看他究竟帮我还是帮你?” 阿张嫂微微一怔,到底还是忌惮老爷子的权威,心知这里并不是她一个佣人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见状,南栀冷笑一声,侧身从她旁边经过,然后开门出去。 南栀离开不久,阿张嫂心中思量了些什么,正要下楼去找贺华兰告状,却见贺华兰脸色很差的从外头进来。 进门后,贺华兰扫一眼安静静的房间,“那贱人把孩子抱走了?” “是啊太太,那贱人仗着老爷子撑腰就无法无天的!她不仅把孩子抢走了,还放话说这里不是我们主仆两个撒野的地方,然后扇了我一耳光!” 阿张嫂给贺华兰看自己肿起的半边脸,“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再这么下去那贱人可不就骑到您头上了么?” “她敢!” 贺华兰本就在楼上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眼下听阿张嫂这么一挑拨更是怒从中来,“都是那老不死坏我好事!” 要不是那老不死,这会那贱人肚子里孩子早没了! 现在事情没成,她到时候怎么向……交代? “太太,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阿张嫂心急的叹一口气,顿了顿,声音突然压低很多,提醒,“您可是答应了……她,要在少爷回国前,把那贱人肚里的孽种给解决掉的!” “你以为我不想?今天本来一切顺利,可那老不死就是冥顽不灵,说什么这事情要等非寒回来,让他处理,非寒他要真处理,那孽种能留到现在?”想及此,贺华兰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太太,眼下最大的麻烦,就是慕南栀那张护身符……” 一旁,阿张嫂思索片刻,刻薄阴毒的双眼缓缓眯了下,提议,“可这张护身符不有心脏病么,要么咱们……” 第六十二章要不要一起去分遗产? 南栀抱着哭的惨兮兮的女儿直接回房间,路上遇见拿着医药箱的财妈。 这位老人在这座宅院里待了大半辈子,见惯了这座表面太平的奢华宅院中内里的风起云涌。 刚刚楼下发生的事情她虽然不在场,但今天宅子里气氛不对,丈夫刚刚又叮嘱她给少夫人送医药箱,具体虽未详说,她倒也猜着一些。 然而猜着是一回事,亲眼见了这母女俩脸上的伤,又是另一回事。 大人脸上的巴掌印瞧着已经觉得触目惊心,小孩脸上的…… 这座宅院气派奢华,这些年来人丁却不算兴旺,这个家里更是许多年没有过小孩,财妈晓得顾非寒有个女儿,但这会还是头一次见。 小丫头惨兮兮趴在妈妈肩膀上,嫩嘟嘟白软软的模样,大眼睛噙着泪,一侧脸颊肿/着,上头鲜红的巴掌印五根手指分明—— 倒真有人能下得去手! “财妈。”南栀礼貌的打了招呼,感谢她送来医药箱。 财妈略略走神,听见声音回神,同南栀一起往房间走,“这就是安安小姐吧,长得真好,比我想象中的还精致……” 南栀看一眼财妈落在女儿身上慈祥欣慰的目光,勉强却友善的笑了笑,没说话。 回到房间,南栀抱着女儿哄了好一会,安安哭声才渐渐停下来。 受了伤的小家伙更贪恋妈妈的怀抱,一双小手紧紧抱着妈妈的脖子,一秒钟也不肯松开。 南栀心疼的不行,在财妈的帮助下,就着这个姿势给安安洗了脸又上了药。 “少夫人,您脸上的伤也得处理一下才行,您放心这药是孕妇也可以用的。”财妈见南栀处理了安安身上的伤,却半点不管自己脸上的伤,便忍不住的开口提醒。 她不说,南栀都快忘了自己也挨了耳光。 “那麻烦你了财妈。”她抱着女儿在沙发上坐下。 “不麻烦的。” 说着财妈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往南栀脸上抹药膏。 药膏碰到伤口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疼,南栀没忍住的颤了颤肩膀,但也仅此而已,之后皱眉忍着没作声。 眼前这幅场景,一大一小抱在一起,又都受了伤,财妈越看越觉得窝火,“少夫人,那位经常这么对待您和安安小姐么?” 那位…… 南栀明白她指的是谁,这两年和贺华兰生活在一起,她挨过的耳光不少,安安这却是第一次。 “没有。”南栀不大想多说。 财妈怎会听不出这个‘没有’又多违心,这两年这对小夫妻是怎样的相处模式,虽未亲眼所见,倒也听自己丈夫提过一些,知道南栀过的不容易。 “少奶奶,您给少爷打个电话吧。” 这些年来财妈深谙佣人之道,少说话多做事向来是第一准则,饶是如此,今天也还是忍不住为眼前这对母女打抱不平,“您和安安小姐这伤应该让少爷亲眼看看。” 那药膏起效很快。 火辣辣那阵刺疼过后只剩下冰凉凉的感觉,一时间,南栀半边脸像是在冷风里吹着似的,她心绪微乱,有些迟缓的反应过来财妈说了什么,却半点也没有将一旁手机拿起的欲望。 给他打电话…… 痛哭卖惨? 然后呢? 能改变什么? 南栀觉得有些无力,无力过后是一片死灰般的平静。 尽管她想,但顾非寒却从不是她的救赎。 “他这会应该在飞机上,电话打不通。”财妈的善意,南栀是感激的,因此并未直接拒绝,而是找了个借口避过去。 财妈不好再说什么,仔细的给她上过药,收拾好药箱便出去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南栀掌心拍着女儿后背,眼神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对她来说还很陌生的房间,不知怎么视线很快又落回到手机上。 甚至伸手将手机拿了起来…… 肩膀上,顾安安看见妈妈手里的手机总算有了一些反应,她仍旧无精打采的贴着妈妈,白软软的小手戳了戳手机屏幕,还带着雾气的大眼睛静静看着妈妈,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戳啊戳…… 女儿的小心思,南栀不会不懂。 是要和顾非寒视频通话的意思…… 南栀微微泛酸,她抬手抓住女儿小手,低头亲了亲她软乎乎的掌心,眼中写着抱歉,不打算拨这通电话。 顾安安没读懂妈妈的眼神,但是她喜欢妈妈亲她,注意力被分散了些,躺在妈妈怀里,两只小手抓着妈妈的大手安静把玩。 软乎乎的小手指掠过掌心,痒痒的。 南栀杂乱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些,享受和女儿相处的一点一滴。 但这短暂的安宁很快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她心跳莫名乱了半拍,瞧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眼底只剩下自嘲。 慕南栀,你究竟在胡乱期待着些什么? 自嘲过后,她按下通话键。 “吱吱,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林茵嗓音中透着一层小心翼翼,“我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吱吱,真的很对不起,如果我早知道我哥会这么胡来,我不会把你要离开的事情告诉他的……” 关于林绪…… 平静之后再想起来,南栀还是觉得心情复杂。 只是林绪是林绪。 “小茵,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南栀相信林茵所说,若是一早有所预料,今天来接她的绝不会是林绪。 “吱吱,真的很对不起……” 即便南栀说了没关系,电话那头林茵还是反复道歉,“我哥他其实喜欢你挺多年了,只是阴差阳错你嫁给了顾非寒……这次你要离开,我其实也有私心,我想着如果你们能在一起,那也挺不错的,成全了他,以后也有人可以照顾你和安安,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和贺华兰联手……他用错了方法,给你和安安带去了很多伤害,这无可辩解,我代替他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这次,南栀沉默没有说话。 若是这声对不起是代林绪说的,她确实没那么大度立刻原谅说一声没关系。 几秒沉默代表什么,林茵是明白的。 良久,她微微叹一口气,“吱吱,你那边现在方便吗,我想去看看你,另外就是……关于安安耳朵的事情,我哥联系好了他在F研究室工作的大学同学,我把资料送去给你好吗?” 安安的耳朵有了治疗的希望,这是今天南栀唯一感觉欣慰的事情…… 但她并不打算接受林绪的帮助。 “我现在不太方便,小茵,等我处理好了和顾非寒的事情我们再见面好吗?”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住,让林茵过来不太方便,南栀两件事情一同拒绝,“F研究室那边我会自己联系的。” 即便让那位威尔教授帮忙治疗安安的耳疾很难,南栀也会尽可能的去争取,但并不是通过林绪。 “好吧……” 林茵知道南栀什么脾气,也没有多说,“那之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一定要立刻给我电话。” “好。” 南栀应一声,挂了电话。 就这么过了两天,顾非寒没来任何消息。 南栀带着女儿,除了吃饭时间并不下楼,这两天餐桌上倒比南栀预料的平静很多,那天闹过之后,贺华兰竟然没半点要再找她茬的意思。 很平静…… 可不知怎么,南栀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好像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毕竟不找她茬的贺华兰太反常了。 但某种角度来讲,南栀又希望她的这种反常能一直维持下去,至少维持到顾非寒回来,在她重新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好字…… 无法预测贺华兰究竟在想什么,南栀也只能一刻不离的和女儿呆在一起,即便是老爷子派来的财妈和小秋,南栀也不放心把女儿单独交给她们。 事实证明,不好的预感总会成真。 又这么过了一周,这期间白老来过一次,给南栀把过脉换了个方子,叮嘱她好好吃药不要过度烦忧,否则很难将这个孩子保到最后。 新药方比之前的更苦,但南栀却每次都一滴不剩的喝完。 然后一整天食欲全无…… 唯一令她感到欣慰的是,她这几天洗澡的时候发现,小腹有了些许弧度,比之前圆润了一些。 日复一日。 一个月过去。 某天清晨,南栀被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给惊醒。 天空阴沉沉下着小雨,那声音像是点燃不安的催化剂,心脏跳动紊乱,南栀按了按胸口,又看了看身侧熟睡的女儿,犹豫两秒,她用毛毯裹住熟睡的女儿抱着一起下楼。 别墅里乱糟糟的,就连顾非凡一家子都过来了。 南栀到楼下的时候几个医护人员正抬着担架上救护车,顾老爷子躺在上头,脸色惨白嘴唇青紫,一旁跟着着急到不行的阿财叔。 贺华兰也始终跟在一旁,作为家属一起上了救护车。 南栀愣了下,立刻加快脚步上前,只是还没走到救护车边,车子已经呼啦啦开走。 顾非凡一家上了私家车,预备去追前头的救护车。 临走,顾非凡透过半开的车窗,嘴角勾起阴策难辨的诡异弧度,“小嫂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起医院分遗产?” 第六十三章药被换了 看见顾非凡,之前不好的画面闪进脑海,南栀抱着女儿的双手微微收紧,后退一步没说话。 而且他那句话…… 分遗产。 实在令人反感! 南栀忍不住皱眉,“顾非凡,你说话最好还是留点口德!” “哟,还端着呢?” 顾非凡眼底阴鸷更重,开口时嗓音间满是不屑的冷嗤,“我寻思着这也就几个佣人,你装给谁看呐?慕南栀,顾家这块肥肉可不好啃,趁还来得及我劝你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究竟几斤几两,不然到最后弄不好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家这块肉是肥是瘦,好不好啃,从不在南栀考虑范围之内。 顾非凡自个儿贪心爱钱,就觉得前世界的人都和他一样。 “偷鸡不成蚀把米?” 南栀没再躲闪的迎上他眼中扭曲的阴鸷,“你是在说你自己么?” “你……!” 似是没想到南栀会反击,而且恰好一语中的。 上一次的事情…… 他强迫南栀不成,反而被顾非寒废了下面! 痛脚被踩,顾非凡捏在车门上的手指猛然收紧,像是要在上头捏出几道恐怖的手指印,“慕南栀,你真觉得那病鬼能护你一辈子?!” 当着老爷子的面,顾非凡嘴里总有说不完的奉承话,阿谀本领更是一流。 然而背后却恰然相反…… 南栀眼中反感加深,“爷爷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顾非凡,你不要太过分!” “爷爷?哈……” 顾非凡突然笑出声来,顿了顿,他阴鸷双眸缓缓眯起,“呵,你以为我说那老不死?” 他分明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南栀有些莫名,“你什么意思?” 这次顾非凡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甚至看她的眼神中莫名多了几丝……同情。 片刻后,他不答反问,“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不死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顾非寒人呢?” 顾非寒…… 他这趟差出的确实有些长。 至于他此刻在什么地方…… 南栀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答不上话来。 “呵……” 见状,顾非凡阴森森勾了勾唇,这才命令司机开车,最后升上车窗。 怀里,安安不太舒服的动了动身子,南栀这才回神,微微调整了下抱女儿的姿势,然后就近拉住一个佣人,“爷爷他怎么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好像是心脏病发作了,就今早到了老爷子一贯的起床时间,阿财叔进去伺候,却发现老爷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可吓人了!”佣人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心脏病发作…… 南栀手心不免捏一把冷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 那顾非寒那边……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南栀抱着女儿上楼,预备给顾非寒打个电话,然后再去医院看看具体什么情况。 “呀,少夫人您怎么在这?刚夫人临走前交代给您备车,让您一起去医院的,车子已经备好了,您现在出发么?”楼梯上,有个眼熟的小女佣喊住南栀。 南栀身上还穿着睡衣,“麻烦你让司机稍微等我一下,我上去换件衣服。” “好的。”小女佣转身下去了。 南栀回到房间时,安安还没有醒。 等她换好衣服,正犹豫要不要将女儿一起带去医院时,小丫头却揉了揉眼睛醒了。 这下只能一起带去了…… 只是不知怎么,一早上家里闹哄哄到现在,没见着财妈和小秋。 南栀总觉得老爷子这病发的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只能抱着女儿下楼,迅速冲了些奶粉,然后上车去医院。 路上,南栀低头看一眼怀里抱着奶瓶安静喝奶的女儿,犹豫两秒,还是决定给顾非寒打个电话。 见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怀里这个小鬼灵精大眼睛立刻亮晶晶看过来,仿佛她一拿手机,她就能透过这小小屏幕看到顾非寒一样。 南栀:“……” 好吧,她确实是要给顾非寒打电话来着。 不过不是语音通话。 “就你机灵!” 南栀抬手戳了戳她肉嘟嘟的小脸,兀自在通讯录里找到顾非寒三个字,然后拨出去…… ‘嘟——’ 冗长的等待音很快响起。 ‘嘟——’ 第二声。 当第三声接踵而至时,那头直接把电话挂断。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南栀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过了会才将手机从耳边挪开。 大概是爷爷心脏病发作的事情已经有人先她一步通知了他,而他又懒得再听她多说一遍,所以没接电话? 南栀将手机收回口袋,眼中丝丝自嘲扩散,她的确不该多管闲事…… 没有如愿在手机里见到爸爸的脸,顾安安不开心的拱了拱身子,小手也不管嘴巴里喝到一半的奶瓶了,伸过去,要将妈妈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 “顾安安!” 奶瓶掉下去直接摔碎,南栀看一眼脚边狼藉,罕见的朝怀里的宝贝疙瘩冷了脸。 顾安安还不晓得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她听不见妈妈吼她,小手成功从妈妈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兴奋的拍了拍屏幕,要妈妈帮她拨视频通话。 南栀:“……” 她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冲这个小混蛋发脾气。 顾安安闹腾的厉害,南栀没法变出个顾非寒塞到手机里和她视频通话,却也不忍心叫她失望,于是拿过手机,从网上找了一段顾非寒接受媒体访问的视频,点开,这才将手机重新塞到她手里。 看到爸爸的脸,小丫头咿咿呀呀兴奋的不行,半点没发现自己被亲妈给耍了…… 视频循环播放,一直到医院,小丫头也舍不得把手机还给妈妈。 最后手机是南栀强行给收走的。 “小张,车子里的碎奶瓶麻烦你帮忙清理一下。”南栀已经大致清理一遍,但车里脏了,她没法完全弄干净。 “好的,少奶奶,我会的。” 南栀这才抱着顾安安下车。 手机被妈妈收走,看不到爸爸的脸,顾安安明显不开心,下车后,一直趴在妈妈肩膀上闷闷不乐耍脾气。 南栀也不惯着她,没哄,下车后直接朝手术室去。 手术还没结束,南栀到的时候,一大帮人正聚在手术室外头等结果。 “阿财叔,爷爷情况如何了?”南栀上前,走到阿财叔身旁。 “还不好说……” 阿财叔跟在老爷子身旁伺候了几十年,无半点血缘关系,说来讽刺,此刻老爷子病重,他却是走廊一众人中最着急的,“进手术室前医生说情况不大好……” 情况不大好…… 南栀皱眉,仍是想不通,昨晚一起吃晚饭时还好端端兴致颇好和她商量宝宝名字的人,怎么会突然发病? “少奶奶,您给少爷打个电话吧,刚刚过来的路上老爷子一直念着少爷的名字,可我又联系不上他……” “你也联系不上吗?”南栀愣住。 阿财叔点头。 所以爷爷病发的事情他还不知道? 南栀眉间褶皱加深,“那我再打个电话试试……” 这话说完,她刚伸手去拿手机,那边手术室门突然从里头打开。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一边摘口罩一边往外走。 “钟院长,我公公怎么样了?”贺华兰率先迎上去,顾非凡一家人紧随其后。 这边,南栀也暂时放下了打电话的想法,和阿财叔一起过去。 “情况不太理想……” 钟院长一开口,有人欢喜有人愁,顾非凡甚至连掩饰也不屑了,直接问,“老头子死了没有?” “顾非凡你什么意思?!”贺华兰扭头训斥。 “字面上的意思咯,大伯母,老头一死,上头可就没人压着管你了,甭跟我玩这套虚的,我就不信你不巴着老头早点翘辫子!”顾非凡冷晒一声,满脸不屑。 “你……” 贺华兰巴望着老头翘辫子是一回事,大庭广众下被人这样堂而皇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啪! 贺华兰抬手就是一耳光扇过去,“顾非凡,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见钱眼开?” “草!你他妈敢打我?” 没想到贺华兰会当着他爸妈的面给他一耳光,顾非凡疏于防备,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耳光,顿时火冒三丈,扬手就要反击。 眼见,这场家庭闹剧愈演愈烈。 “够了!”顾晋安适时开口,喝止住顾非凡即将落在贺华兰脸上的那一耳光,“非凡,你少说两句,先听钟院长说结果。” 顾非凡这才歇停了些,只是怒火转移到钟院长那里,“看什么看?你他妈还不快说?!” 钟院长冷汗冒了一额头,却仍不敢有半点怠慢,“抢救还算及时,顾老先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这次病发伤了底子,什么时候能醒还是个未知数,而且就算醒了,精神恐怕也会大不如前。” 顿了顿,他皱眉,“顾老先生的病一直是我看的,上周体检也未发现异常,按道理说是不应该发病的,最近这段时间顾老先生是没有按时吃药吗?” “这不可能!”阿财叔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瓶,“您开的药我一直都是按时按点伺候老爷子吃的,不会有错。” “那就奇怪了……” 钟院长嘀咕一句,伸手拿过阿财叔手里的药瓶,拧开,原本是要看看剩下的药量,但脸色却一下凝重起来,只见他将药片倒出,然后捏一颗送到嘴里嚼了嚼,很快便得出结论,“药被换了,虽然形状颜色都一样,但这只是普通维生素,根本不是治疗心脏病的药!” 第六十四章给我捉住她! 药……被换了?! 钟院长这话刚一说完,空气中划过几秒短暂的死寂,毕竟谁都没想到老爷子今早晕倒的原因是这个。 还是阿财叔最先反应过来,“这怎么可能呢?钟院长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再仔细看看,为了让老爷子按时吃药,这些药我都是一刻不离的放在身上的,怎么可能被换掉?” 谨慎起见,钟院长又仔细看了看,“不会错,这绝不是治疗心脏病的药。” “可……” 似是对阿财叔的质疑感到不满,钟院长皱眉将阿财叔的话打断,“各位如果信不过我,大可将这瓶药送去鉴定,还有,换药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动机,都其心可诛,毕竟今天若是抢救得再稍微晚些,恐怕……顾老先生这条命就没了!” “可不就其心可诛么?” 一旁,顾非凡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搭腔,“阿财,你倒是说说看,这药是谁让你换的?” “没有人……这怎么会是我换的?二少您可不能这样空口无凭的瞎冤枉人!”面对这样的指控,阿财叔神情激动,不肯认同。 当年他的命是老爷子救的,这些年来虽是主仆,可老爷子对他不薄,他根本没理由害老爷子! “不是你?你自己也说了,这药瓶你从不离身,既然这样,不是你又是谁?” 老头没死,遗产分不成,顾非凡一肚子怨气没处撒,正好这阿财往日里狐假虎威他早看着不爽了,逮着这个机会能除掉一个是一个,“哦,你要执意狡辩的话,我倒是想起来个人也很可疑……” “谁?”贺华兰皱眉看向他。 “当然是他的枕边人!” 顾非凡开始无所忌惮的胡乱攀咬,“据我所知,那个什么财妈现在是你的人吧?” 说这话时,顾非凡看向南栀。 南栀抱着孩子站在一旁,心中担忧顾老爷子的病情,可从钟院长说药被人调包开始,这事情似乎就变得不一样了…… 何况,现在顾非凡还将矛头引到了她身上! “爷爷是让财妈照顾我。” 这是事实,南栀否认不掉,也不打算否认,只是换药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她也不可能往自己身上揽,“顾非凡,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有什么理由害爷爷,让人去换他的药?” 要知道,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顾老爷子出事。 毕竟若不是顾老爷子,她腹中的孩子也保不到现在…… “理由你当然有!利益关系摆在这里,谁不知道大爷爷一死,你和顾非寒是最大的受益者!”顾非凡一脸理所当然,语气笃定,好像南栀指使人换药的事情是他亲眼所见一样。 南栀有些无语,这个人眼里除了钱还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 何况…… 若说别的还有可能,但顾非寒缺钱? 唯独这点十分不靠谱。 只是同一条疯狗讲道理显然行不通,所以南栀也懒得和他啰嗦,“顾非凡,你要么拿出真凭实据,否则就不要血口喷人!” “那要这么说,你能拿出你没这么做的证据?要不能的话,这事儿就只能是你做的了!”顾非凡无耻的举一反三,面目可憎令人发指。 南栀:“……” 这种人和无赖简直没两样。 “你……” “够了!都别吵了!” 南栀再要说话,被贺华兰低喝一声打断。 彼时,贺华兰瞪她一眼,眼中充斥着刻薄与不悦,“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吵架?哦,是嫌这里不够乱?慕南栀,你好歹是他嫂子,就不能少说两句让我省省心?我倒不信了,你要没做,凭他说两句,这事儿就能成你做的?” 饶是南栀深知贺华兰是个怎样的人,也还是差点被这逻辑给逗笑。 说到最后,被疯狗攀咬上还成她的错了? “照您这意思我就该什么都不说?” 南栀禁不住冷笑一声抬头看她,“这么一来,您是不是又得说我心虚有鬼?难不成是我太孤陋寡闻了?什么时候开始被冤枉的人连句话都不能说了?” 她也不想在这手术室外头吵,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若真一言不发,他们绝对要将罪名按死在她头上。 “慕南栀,当着自己女儿的面你就是这么顶撞长辈的?”贺华兰一双眼珠子快从眼眶里瞪脱落,面目狰狞,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将南栀大卸八块才舒心。 安安趴在南栀肩膀上,背对着贺华兰,因此看不见贺华兰此刻比厉鬼更恐怖的表情,否则一定被吓哭。 南栀掌心轻轻抚过女儿后脑勺,不卑不亢的还击,“正是因为当着安安的面,我才要教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道理。” “你……” 贺华兰一阵气急,却在瞥见南栀怀里的安安时又找回了场子,“可惜,她这辈子是没办法像你这么伶牙俐齿了!” 安安是南栀的心头肉。 这点,贺华兰再清楚不过。 安安听不见任何声音,生理缺陷注定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像正常小孩那样按部就班的牙牙学语然后再串联成句子。 南栀胸口闷闷绞痛了下,却也早已学会吞下一切情绪不外露。 “所以贺女士,你打断顾非凡和我吵,就是为了代替他亲自上阵?”南栀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老爷子生了病,她却成了众矢之的? 就好像对这些人来说,针对她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已经超越了还在手术室的老爷子。 “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吵?” 贺华兰似乎这才意识到一件事,眼下最重要的绝不是打这些口水仗…… 她愤愤剜一眼南栀,这才重新看向一旁被晾了会的钟院长,“钟院长,我家老爷子什么时候能从手术室出来?” “应该快了,里头已经在做收尾工作,我先出来报个平安。”钟院长如是说,顿了顿又问,“那这药……” 一来二去,他手里的药瓶俨然已经成了个烫手山芋! “药是谁换的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贺华兰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阿张嫂身上,“立刻报警,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敢毒害老爷子!” “是。”阿张嫂点头照做。 一旁,南栀皱眉听着贺华兰的这个决定,不知为何,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 十分钟后,脸色苍白的顾老爷子被人从手术室推出来送往病房。 麻药药效没过,老人还昏睡着,南栀看着病床上恍似一夜间苍老了十岁不止的老人,心中五味杂陈。 药究竟是谁换的? 目的又是什么? 顾非凡一家子冲着分钱来的,这下老爷子抢救过来,眼见分钱无望,老爷子被推-进病房没多久,那家人就离开了。 南栀又给顾非寒打了个电话,但依旧被挂断。 病房里静悄悄的,阿财叔满脸愁容的守在病床前,贺华兰则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身旁站着门神一样的阿张嫂。 病房里氛围压抑,时间一长,安安有些呆不住。 警察敲门进来的时候,正是安安最闹腾的时候,贺华兰一脸不悦,“她闹成这样老爷子还要不要休息?慕南栀,你立刻抱着她滚出去,哄好再进来!” “……” 安安闹,只是闹出一些小动静。 可贺华兰这一嗓子,却是生生吼的床上还没醒的老爷子都皱了皱眉。 南栀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倒也情愿抱女儿出去透口气。 时值初夏,太阳已经有些晒人。 早晨出来到现在,南栀一点东西没吃,力气有些透支,干脆将怀里小胖墩放下来,牵着她一起走。 医院里有食堂。 南栀母女两个循着路标一路过去,她买了两个包子一碗粥,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吃。 那会在车里,顾安安奶粉没喝几口,就把奶瓶给摔碎了,南栀拿个了温度刚好可以入口的包子给她,母女两个各吃各的,还算和谐。 二十多分钟后。 吃完东西,南栀又领着顾安安去买了几个包子,这才离开食堂。 阿财叔到现在肯定也还买吃早餐,至于贺华兰…… 这些东西她应该瞧不上,南栀就不准备自讨没趣了。 只是…… 南栀领着女儿才走到住院楼下,便瞧见几个警察将不太配合的阿财叔推搡进警车里。 南栀下意识想上前,一时脚下步子跨的打了些,顾安安没能跟上,小短腿趔趄了下差点摔倒。 南栀直接将女儿抱起来,只是再要上前,警车已然鸣着警笛扬长而去。 究竟怎么回事? 想到贺华兰报警的原因…… 只是南栀却怎么也不能相信,那药是阿财叔换的。 不说别的,若真是阿财叔换了药,那么那会手术室外头,他不会主动把药瓶拿出来。 再有,东窗事发,他明明有的是时间再将药换回去。 不知道老爷子醒了没有…… 警车远去,南栀抱着女儿极力压下心中不安,这才转身进了住院楼。 楼上。 南栀抱着女儿才从电梯出来,便和走廊里的贺华兰以及几个黑衣保镖打了个照面。 半个多小时前,她下楼的时候,病房外头是没有保镖的…… 此刻,南栀还来不及多想,便听贺华兰厉声命令保镖,“给我捉住她!” 第六十五章别死咱们手上就成 “给我捉住她!” 贺华兰一声令下,几个保镖毫不含糊的直奔南栀母女而来。 一时间,南栀心中警铃大作,虽然不知道贺华兰想干什么,但绝不是好事就是了。 身后电梯门已经关上,南栀没有时间思考,抱着女儿冲进了一旁的楼梯间。 比速度,她自然本就不是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保镖的对手,更不要说她现在还怀着孕,手里又抱着顾安安。 只是短暂一会,南栀冲进楼梯间的瞬间,几个保镖接踵而至。 其中一个伸出的手甚至已经碰到她衣角…… 即将被抓住那一瞬间,南栀用力将楼梯间门关上,又迅速反锁。 碰! 下一秒,砸门声毫不含糊的响起。 南栀惊出一身冷汗,然而祸不单行,腹部阵阵刺疼侵袭感官神经,她脚下步子猛的一顿,险些抱不住顾安安,让她从手中摔下来。 疼痛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缓,反而愈演愈烈…… 南栀额角冷汗滑落,只能放下女儿,身体抵着摇摇欲坠的门板,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到口袋里拿手机。 这通求救电话该打给谁…… 碰! 身后门板震颤,仿佛那些人下一秒就能破门而入。 南栀手指划过通讯录,短暂茫然,余光瞥见女儿仰着头还不知危险即将降临的懵懂模样,一瞬间心中便有了决断。 等回神才发现,原来那串号码一直就在指腹间。 “呵……” 不知怎的,南栀喉咙间禁不住发出声自嘲的浅笑,赌了这把,按下通话键。 今天第三次拨打这个号码。 一次在车上,一次在老爷子病房,但两次结果一致,全都被直接挂断。 大概这次也不例外。 可人就是这样奇怪,有时候,哪怕早已预料结果,却还是不死心…… 嘟! 等待音响起。 碰! 像是在呼应那声音,身后门板又是一脚重踹,南栀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嘟—— 这种时候,任何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和煎熬。 前两次电话都是响两声后被挂断,南栀心中有种预感,大概这次也不例外。 等待宣判的一瞬间,那头接起。 电话接通的这一刻南栀眼角不争气的涌上一阵潮湿,声音也染上了哭腔,“顾非寒,我……” “慕南栀,你要阿寒挂你几次电话才甘心?” 慌乱中,南栀甚至还没组织好求救的语言,嗓音便被一道不耐烦的女声给截断。 是罗湘湘。 南栀一下识别出这个声音的主人,突然间喉咙像是被谁扼住了似的,再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原来这些天,他所谓的出差是和罗湘湘在一起…… 两秒僵持,罗湘湘嘲弄的笑声打破沉默,“慕南栀,阿寒懒得和你说话,他让我转告你,还是当个呼之来挥之去的泄yu工具更适合你。” 话音落下,那头径自挂断电话。 碰! 门板松动,终于被踹坏。 那些人破门而入的一瞬间,南栀手臂发抖的捏紧了冰冷手机,却还是回天乏术,挥散不开那阵铺天盖地的黑暗来袭……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只祈祷贺华兰这次想做什么,希望她所有阴恶的手段都只用在她身上,而非她的安安…… 随着几个保镖闯入,楼梯间变得拥挤起来。 南栀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手里还捏着那只才刚打过电话的手机,边上,顾安安也意识到妈妈情况不好,只是她才要去拉地上的妈妈起来,便被随后进来的贺华兰粗鲁的一把扯开,“立刻把这个贱人送去做羊水穿刺!” “是。”接到命令,几个保镖利索的将南栀拖离地面然后架出去。 眼见妈妈被坏蛋带走,顾安安着急的不行,她想去追妈妈,手臂却被贺华兰扯着。 顾安安挣脱不开,之前被打耳光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但还是本能的害怕眼前的人。 要哭。 贺华兰这会懒得理会这个小贱种,索性一把将她推给阿张嫂,“看好她,别死咱们手上就成。” 说完,她直接离开楼梯间。 半小时后。 强烈的不安驱使,南栀试图打破那阵朦胧,想要醒来。 但是不行。 无形中像有一只大手攥紧了她的意识,她挣脱不开,便清醒不来。 其实有几秒意识回笼。 眼帘微微掀开,略有些模糊的视线所及之处,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细长腰穿针,在她身上寻找合适的落针点…… 南栀瞬间被恐惧吞噬,想挣扎,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半点力气。 很快,她再次陷入昏迷。 羊水穿刺很快结束,医生将羊水装入试管后拿出去找贺华兰。 “顾夫人,羊水取好了。”到外头医生将手中试管递过去。 “嗯,做得不错。”贺华兰伸手接过试管,并且将另一根早就准备好的装了羊水的试管递到那医生手中,“用这里头的羊水去做羊水离心,然后和我儿子做亲子鉴定,记住……” 说到这,贺华兰稍稍停顿片刻,再开口,眼底满是警告,“从现在开始,你手里拿的才是从慕南栀肚子里抽出的羊水!” 那医生哪敢反驳? “是是,顾夫人您放心,这事儿我绝不会说漏嘴。”医生连连保证。 贺华兰敛去眼中警告,转而换上一脸笑,只是那笑容半点未达眼底,“我当然相信你赵医生,除非你是不想让你儿子从监狱出来了!” 闻言,赵医生握紧手中试管,瞳孔一阵震颤。 她的独子两个月前醉驾撞死了人,偏偏死者家里有些权势,通了关系,要她儿子坐三十年的牢。 她儿子今年十九,要真坐三十年的牢,这辈子就完了!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这位顾夫人找到了她,并且承诺只要她办好今天的事情,她儿子很快就会回来…… ———— 南栀已经被锁在医院病房锁了两天了,两天来,贺华兰让人搜走她的手机,断绝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络,往来医护人员都是贺华兰的人,就连病房都选在十九楼,让她连跳楼逃跑的念头也不敢有。 两天来,贺华兰一直没有出现,她实在担心落在贺华兰手里的安安,可无论她怎样拜托医护人员,那些人也不肯帮她传达。 女儿过的不好已在意料之中,更绝望的是…… 两天前,她自这间病房醒来开始,腹中宝宝虽然还在,但回想起昏迷中隐约看到的画面,南栀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好。 像在等着死期降临,惊恐且绝望…… 这么坐立难安的熬到第三天,连日处于高度紧张之中的原因,凌晨四点,天还没亮,南栀便从噩梦中惊醒。 她拥着被子起身,做了好一会也还是难以忘却梦中那一片浓稠的猩红…… 而她的两个孩子则是一起躺在那片红色中! 南栀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壁灯,光线昏暗,但足够南栀看清沙发上看守她的护工仰头睡的正香。 如果她现在逃跑的话…… 南栀视线挪向房门方向,前两天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然而不是逃过房里护工的视线就万事大吉。 门外还有保镖。 可万一门外保镖也和这护工一样…… 想到这种可能,南栀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她不敢穿鞋,怕发出声音。 一路走到门口,短短十多步的距离,南栀时时刻刻注意着沙发上的护工,感觉比度过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终于走到门口。 南栀深吸口气,抬手开门。 门外保镖果然睡着! 南栀一阵喜出望外,片刻不敢耽搁的迈步出去。 原本一切顺利。 这个时间医院走廊并没有人走动,南栀快走到电梯那里。 “慕小姐?” 好巧不巧有个护士从旁边病房出来,瞧见她,声调一下拔高不少,“你这是要逃跑?!” 这声音彻底将走廊里的保镖惊醒。 南栀心里咯噔一声,没空多想,捂着肚子跑进楼梯间。 结果还是晚了…… 她大着肚子本来就跑不快,加上没有穿鞋,不过是跑了一层楼的距离,便被追来的保镖给捉住。 这下全员戒备,没人敢再睡。 经过这次失败,南栀知道,自己恐怕不会再有机会逃了…… 窗外天际一点点泛上鱼肚白,渐渐天光大亮起来。 七点钟,保镖毫不避讳当着南栀的面打电话给贺华兰汇报南栀逃跑的事情。 通话很快结束,挂掉电话,那保镖面无表情看向南栀,“夫人让我转告你,她九点过来,你最好不要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毕竟你女儿可没你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安安…… 领会到这句威胁是什么意思,南栀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久前要跑的举动有多愚蠢。 即便逃出生天又怎样? 为了安安她还是要回来…… 南栀自嘲的笑笑,手心贴着肚子没说话。 到九点还有两小时不到,或许届时就可以解脱…… 如果注定只能二选一的话…… 南栀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万念俱灰中,做了个痛入骨髓的决定。 大概这次真的只能和腹中宝宝说声对不起了…… 她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第六十六章给不了她半点安全感 九点还差五分钟,贺华兰气势汹汹推门进来,即便南栀心里有所准备,也还是被门板拍在门上的声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手心,冰冷一片。 南栀竖起满身防备,手指微微颤抖的捏紧成拳,“贺女士,你这样囚禁我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贺华兰冷笑一声,说话时箭步上前,甩手间手中轻薄的纸张直接砸在了南栀的身上,“该问这句话的人是我,慕南栀,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非寒有哪点对不起你,你竟敢在外面偷吃?!” 没什么重量的纸张砸过来,不疼,却叫人心生疲惫。 纸张落地,南栀甚至懒得去看纸上内容,这些诬陷的言语她早都听腻了,不看也知道纸上写了什么。 “贺女士,这里没有旁人,我不太明白你演给谁看?” 南栀觉得好笑,接二连三的诬陷连招数都不变,“你不是早就认定我婚内出轨怀的是别人的孩子么?又何必再做出这幅好像第一天知道的样子?” 贺华兰噎了下,但很快回过神来,“哼,要不是你一再狡辩,这孽种能活到今天?现在羊水穿刺结果已经出来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这孽种和非寒没半毛钱关系,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护你!” 那天的羊水穿刺…… 南栀知道她的用意,对这个所谓的‘结果’没半丝意外。 这张纸怎样写还不都是贺华兰说了算! “你想怎样?”南栀皱眉,没有辩解,这种时候做那些徒劳无功的事情没任何意义。 怎样? 听见这两个字,贺华兰视线自南栀脸上一路往下,最终停留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一时间,眼底阴毒大盛,停留在嘴角的诡异笑容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如同坠入寒潭冰窖中。 南栀胸口一凛,便听见她声音在安静的病房中响起,“阿张嫂,撬开她的嘴巴把东西灌进去!” “是。” 阿张嫂领命,她一只手里捏着什么,另一只手挥了下招呼过来两个保镖,“你们过来帮我按住她……” 七八个保镖在病房里,其中两个上来按住南栀的时候,她甚至连挣扎的余地也没有! 肩膀被按住,阿张嫂步步逼近。 南栀浑身颤抖的盯着阿张嫂左手捏着的小小玻璃瓶,她知道那里头装着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放开……” “慕南栀,挣扎之前你最好想想顾安安!” 南栀本能的挣扎,想要摆脱肩上桎梏,然而才有一点不配合的苗头,便被贺华兰沉声打断。 安安…… 想到女儿,南栀心口一阵绞痛,“我可以不要肚子里这个孩子,但你必须把安安还给我!” 这些天,安安过的有多不好,南栀不敢去想…… 因为每每想起安安哭泣的模样,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她不敢再贪心…… 腹中这个孩子终归是保不住了,她现在只想让安安平平安安回到她身边。 “呵,慕南栀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条件?!” 贺华兰冷笑一声,对她提出的条件不予理会,“都给我动作快点,我可不想从她嘴里再听到半个字的废话!” 南栀慌了。 听贺华兰的意思,她并不准备将安安还给她…… “放开我!” 南栀下巴被阿张嫂死死掐住,挣扎无果,阿张嫂捏着玻璃瓶往她嘴边送。 刺鼻药味令人作呕。 南栀惊恐的瞪大眼睛,身体每个细胞都在抗拒着,却抗拒不了这泼天的厄运。 “你给我咽下去!” 苦涩药汁灌入口中,令人作呕的味道侵袭味蕾,南栀倔强的屏住呼吸,不肯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甚至还有好些药治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 见状,阿张嫂神色一厉,掐着她的脖子,逼她,“少夫人,知道您不会乖乖配合,没关系,这打胎药我可不只带了这一份,一次不行,我就多灌几次,不怕您肚子里这野种……落不下来!” “咳咳!” 有药汁顺着喉咙流进去,加上脖子被掐住,南栀呛了下,狼狈的咳嗽起来。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南栀拼命抵抗,药被她吐出去大半,眼角泪水滑落,同褐色药汁混杂在一起,只是还不等她喘口气,阿张嫂又重新拿了一份新的药,掰着她的嘴唇,又要往里灌…… “少夫人,这药可是我特地问我老家一个老中医要的方子,你放心,只要喝下去,不出半小时,您肚子里这野种保证流得干干净净!甚至……” 说到这,阿张嫂眼中闪过一抹恶毒,于此同时手里用了狠劲,又将新的药汁往南栀嘴巴里灌,“甚至,一了百了,我保证您这辈子都没法再怀孕!” “唔……” 激烈的挣扎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味蕾完全被苦涩给侵占,在劫难逃,南栀渐渐放弃挣扎。 见她反抗的力道一点点消失,阿张嫂逮住机会,一股脑将手里的药怼着南栀嘴巴灌进去。 “少夫人,您要早这么识相,前头也不会浪费……” 碰! 变故突起,这次阿张嫂一句话没有说完,紧闭的病房房门第二次被人从外头给踹开。 “非、非寒……” 病房里,画面定格了一瞬,扭头看清来人,贺华兰脸上刻薄的神情僵住,震惊过后,嗓音更是不受控的结巴起来。 顾非寒一身黑衣,本就低冷的气场更显凌厉,他只淡淡往贺华兰脸上扫过一眼,过后长腿便直接朝南栀方向过去。 没想到顾非寒会突然出现,阿张嫂呆呆站着,甚至一只手还维持着掐着南栀脖子的姿势。 “滚!” 半点温度也没有的嗓音在病房中响起,阿张嫂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上便挨了重重一脚,等回神,身子几乎是飞出去的。 碰! 阿张嫂撞倒一旁矮柜,她脸色惨白连痛呼都没来得及出口,就直接昏死过去。 几个保镖是贺华兰新雇的,不认识顾非寒,两个按着南栀的人有点懵,没搞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被顾非寒的模样吓到,却又碍于贺华兰没有松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放开扭住南栀肩膀的手。 “咳咳!” 脖子上掐紧的力道消失,南栀咳嗽着将嘴里残留的药物吐在地上,泪流满面视线朦胧外,男人身形高大肩膀宽阔,可却半点安全感也给不了她。 “怎么?非得我动手才能放开她?” 顾非寒视线停留在扭住南栀肩膀的那两双手上,一句话似是对保镖说的,但更多还是像对贺华兰说的。 “非寒,你听我说……” 贺华兰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讪讪干咳一声,这才上前,“你不知道,这个贱人她背着你,她……” “我说了,放手!” 顾非寒却半点没有要听贺华兰说话的意思,黑眸缓缓眯了下,其间杀气暗涌,以至两个保镖再顾不上贺华兰的命令还是什么,立刻就松开了钳制南栀肩膀的手。 肩膀上力道骤然消失,南栀身形一个不稳,摇摇欲坠,顾非寒伸手扶她之际,南栀咬牙站稳脚步,避开那双手的触碰,然后头也不回的冲进卫生间。 ‘呕——’ 刚刚的药虽然被她吐掉大半,但也喝进去了不少,一进卫生间,她想也没想的扣着喉咙趴在水池上就是一阵吐。 但也不知是不是这打胎药已经起了效果,腹部疼痛明显,并且急促加剧。 她这些天被关在这里,食欲本就不好,吃进去的东西更是有限,即便她手指将喉咙都要抠破,也没能吐出多少东西来。 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即便她已经做好了可能失去这个孩子的准备,到了这一刻也仍难以坦然面对…… 南栀疯了一样机械的扣着喉咙,顾非寒从外头进来的时候,她趴在水池上几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呕——’ 不知是真抠破了喉咙还是什么,嘴里漫上一阵腥甜,南栀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意识到不对,顾非寒才要伸手扶她,她已经身子一软,昏倒过去。 顾非寒抱着南栀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病房里以贺华兰为首的几个人已经被白川带来的人给控制住。 见顾非寒出来,白川下意识迎上来,“顾总,还是我……” “立刻叫医生!”顾非寒避开他的触碰,沉声命令。 说完,他抱着南栀径直朝着病床方向过去。 白川有些不安的看着他略显吃力的动作,没敢耽搁,立刻拿出手机给这家医院的院长打电话。 南栀状态不好,脸上惨白的没半点血色。 院长用最快速度赶来,身后医生跟了好几个,几个人查看一番,意识到不好,“顾先生,请问您太太这是……吃了什么?” 地上那滩褐黑色药物还躺在那里,病房里,那股子苦涩的药味更是没有散去,这位院长在中医方面有所涉猎,能闻出其中几味药,如果他判断没错,恐怕…… 吃了什么? 顾非寒抬眼看向躺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的阿张嫂,“你来说。” 阿张嫂对贺华兰忠心耿耿,她知道刚刚的药南栀多多少少喝进去了些,这会只想拖延时间,等药发挥作用,因此闭紧了嘴巴,一个字也不肯说…… 第六十七章你最近好像总是在找死 顾非寒的出现,完全在贺华兰意料外。 明明……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暂时还说不准,但好在顾非寒来的并不特别及时,不管怎么说,药是已经灌了! 这事儿等于已经成了一大半。 眼下最重要的无非就是阻止顾非寒让人抢救…… 想到这里,贺华兰忙弯腰将地上几张纸捡起来,上前拿给顾非寒看,“非寒,你听妈给你解释,几天前我找医生给这贱人做了羊水穿刺,这不,结果出来了,你自己看看吧,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 新账过后还有旧账,上次‘私奔’的事情贺华兰自然也不会放过。 “非寒,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个贱人……” “白川,把人拖出去,报警。” 贺华兰一句话没有说完,被顾非寒冷冰冰的嗓音截断,闻言,白川眼神示意了下带来的几个保镖,动作利落干脆的将贺华兰和阿张嫂往病房门外扯。 “你们干什么?” 贺华兰难以置信的拔高嗓音,挣扎中却也不忘摆出长辈的姿态,“顾非寒,我是你妈,你这么对我?!” 回应她的是一声不留情面的冷笑,保镖动作更是干脆利落,贺华兰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被拖到了门外。 白川则是从口袋中拿出手机,一边低头拨号一边往外走,步子跨出房门,抬手将门给关上。 床边几个医护人员也没耽搁。 时间紧迫,院长迅速定下治疗方案,“准备一下,先洗胃吧。” 闻言,周围几个医护人员立刻开始准备工作。 ———— 顾非寒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外头僵持着,警察虽然过来了,但贺华兰却半点没有要束手就擒的意思。 “顾总。” 见他从里头出来,白川立刻迎上去,“少夫人她……” 顾非寒出来不久,医护人员也跟着出来,几个人瞧一眼外头的情形全都识趣的低头没有多看,一个个脚下步子飞快,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白川那个问题,顾非寒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很差的看向贺华兰,“她怎么还在这里?” “这……” 白川也有些为难,毕竟贺华兰身份摆在这里。 “顾非寒,那贱人肚子里怀的根本不是你的孩子!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贱种连我这个妈都不要了?” 贺华兰情绪激动,脸上愤怒狼狈交杂着溢出几分狰狞,“顾非寒,你就不怕以后别人戳着你的脊梁骨……” “说到底,我和你也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尖锐刺耳的叫骂结束在顾非寒浸染着风霜的薄冷嗓音里,贺华兰微微一怔,却见顾非寒眼卷上一片转瞬即逝的凛冽杀气,“从前大家和平相处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忍耐,但你最近好像总是在找死。” 贺华兰这才回过神来,但也只能强装镇定,“非寒,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料理一个野种罢了,有什么错?何况我记得你自己之前也说过不要这个孩子不是吗?” 这点也是贺华兰非常接受不了的一点。 原本这事情哪里要她亲自动手? 明明刚刚得知慕南栀那个贱人怀孕的时候,顾非寒的态度很明确,甚至连堕胎手术都安排过。 怎么后来就…… “料理。” 顾非寒玩味的将这两个字重新咀嚼一遍,彼时他唇角微勾,只是那笑却一点不达眼底,“所以,做一份假的亲子鉴定就是你所谓的料理方式?” 贺华兰没想到他会这样一语中的的识破自己的谎言,但她自认那张亲子鉴定做的天衣无缝,而且这段时间顾非寒并不在国内,会这么说也可能只是在诈她。 想到这,贺华兰压下心中慌乱,“非寒,你可不能为了维护那个贱人就这么诬陷我,那张亲子鉴定如假包换,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让人再验一次,之前抽出来的羊水都没有完全用完,还存在医院里的。” 这事情她做的谨慎,那个被她买通的医生全家更是都已经搬离了北城。 他不可能有证据才对。 “你可以不承认,但稍后我会让人将你更换羊水的监控画面送到警方那里。”顾非寒冷嗤一声,似在嘲弄她的拙劣演技。 监控…… “怎么可能?我明明早就让人把监控给关……” 听他说到监控,贺华兰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等她意识到什么再想收口也已经来不及了。 但她的确早已提前让人关掉了那片的监控,确实不该有顾非寒所谓的监控画面才对。 可若没有,顾非寒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顾非寒脸上冷意加深,贺华兰一阵心虚,心里突然就没了底,只能将话题给扯开,“非寒你听我说,就算你不信那张亲子鉴定,你也不该怀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着想,毕竟作为一个母亲,我真的很难认同慕南栀这个会带着孩子跑去和人私奔的儿媳!” 贺华兰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顾非寒脸上的表情,然而令她心惊的是,听到私奔两个字他脸上并无半点意外,甚至…… 他似乎对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不过与此同时,贺华兰也在想另一个问题。 这段时间以来,慕南栀那个贱人的处境是在是差到极致,若他真的关心,又怎么会到今天才出现? 到这时,贺华兰心中仍有几分侥幸,“非寒,就算你不信我,那你总该信你爷爷吧?私奔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当时可没有人拿刀架在她慕南栀脖子上逼她带着安安跟一个野男人一起离开北城!” 恐怕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容忍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贺华兰深知这点,于是铆足力气添油加醋,“非寒,我们两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我有做过半件对你不好的事情?作为一个母亲,你要我如何容忍那个贱人对你的背叛?!” 当年的事情极为隐秘,事实上贺华兰并没有想到有一天,事情会瞒不住。 因为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碍于顾老爷子,早年贺华兰对顾非寒算是不好不坏,面上装装样子的关心不曾少过,真心实意却没有。 后来顾家内部斗争愈演愈烈,一场绑架案过后,顾非寒彻底消失在人前。 所有人都觉得他死了,包括她这个当母亲的…… 再后来涅槃归来,贺华兰察觉到他身份的时候,他已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顾氏掌权人。 而她也更加没有了亏待他的理由。 贺华兰一脸情真意切,三分虚情假意要渲染成十分真情实感,“非寒,我实在替你感到不值,原本在她和别的男人私奔的时候我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才好,可是你爷爷说这事情要等你回来处理,这段时间我们也联系不上你,我心里着急,这才没等你回来就让人给她做了羊水穿刺……” “只是羊水穿刺?” 冷不防的几个字打断贺华兰的喋喋不休,这句话问的不明所以,贺华兰第一反应只觉得他说的是还有她调换羊水的事情,正暗自懊恼不该将话题又饶回到羊水上,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顾非寒没有温度的嗓音已经再次响起,“倘若你真的只是调换羊水,那今天我仍旧可以给你留条退路。” 对上他寒潮凛冽的黑眸,贺华兰心中不安加深,他知道的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多更多…… 贺华兰心脏几乎一下跳到了喉咙口,“非寒,你究竟想说什么?” “爷爷的药当真是阿财叔换的?”顾非寒也没空再和她卖关子,这句话与其说是个问句,倒不如说是审判。 和他知道她更换了羊水的事情一样,换药的事情他似乎也早有了确凿的证据! 贺华兰瞳孔一阵震颤,嘴巴几次张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从未曾体会过这种恐惧,难以缓解,剥夺一切。 “不……不是的……” 贺华兰惊恐的摇头,“不是我,非寒,你不要听旁人乱嚼舌根,我……” “我有说是你?” 慌乱到口不择言的解释无济于事,顾非寒耐心尽失,冷笑的一声反问过后,贺华兰嗓音戛然而止,脸上早已是一片死灰。 是,他只是问药是不是阿财叔换的,并没有说她。 而她的解释实在多余,压根就是心虚过后的不打自招…… 她彻底败了! 意识到这点,贺华兰腿一软,退两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可以把人带走了。”见状,顾非寒朝几个警察方向瞥一眼,淡淡丢下这句之后,转身重新进了病房。 一门之隔,病房里安静的过分。 将病房门关上之后,顾非寒长腿跨开,径直朝着病床方向过去。 南栀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还没有醒。 她似乎正做着一个不好的梦,眉心紧锁,整个人被不安所笼罩,顾非寒脚下步子才刚站定,南栀便梦魇着呢喃一声‘不要’,豆大的泪水霎时自眼角滑落…… 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他微微叹一口气,身体微倾,指腹缓缓落在她眉心…… 第六十八章深夜,他突然出现 晚上十点多,南栀被脑部刺疼的神经蜇醒。 视线从模糊渐渐转至清明,看清所处环境,是医院病房,但即便只开了墙上一盏壁灯,也不影响她作出判断,这并不是这些天贺华兰关着她的那间病房。 贺华兰…… 想到这人,南栀几乎条件反射的觉得背脊发寒。 尤其是她无所不用其极的明枪暗箭。 白天被灌药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喉咙刺疼,味蕾更好像还被那股难以描述的苦涩占据着。 南栀静静躺着,呼吸却渐渐僵硬。 许久,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挪动手掌,缓缓贴上肚子…… 不太明显却格外熟悉的弧度还在,一再确认不是幻觉,南栀压下眼底苦涩,嘴角一丝弧度上扬。 她的宝宝还在…… 所以,白天她终归是得救了。 掌心隔着衣服贴紧肚皮,一颗心并未彻底放下,阿张嫂给她灌的打胎药,她到底是喝进去了一些,不知道会不会对腹中的宝宝造成伤害…… 南栀彻底没法再睡,起身抬手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碰—— 大概是心神不宁的原因碰倒了床头水杯,水杯落地瞬间碎开,南栀脑袋里那根蜇人的神经刺疼的更加厉害,她呼微微加重几分,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不远处紧闭的房门便应声而开。 “太太,您醒了?” 南栀应声抬头,外头进来的人她认得,是之前住在临湖郡时的李阿姨。 她张了张嘴,但喉部灼痛的厉害,发不出声音。 “太太,您别说话,医生交代过的,您喉咙里有伤,加上洗了胃,暂时还是不要说话为好。”见她神色痛苦,李阿姨连忙解释,说话时已经走到床边,“碎玻璃我等下来打扫,我先帮您叫医生。” 南栀确实说不出话,于是点点头。 李阿姨按了呼叫铃之后,医护来的很快,并且阵仗很大,南栀看着乌泱泱十多个白大褂,莫名有种身处动物园被围观的错觉…… 半个多小时后,检查以被抽走一管血告终。 “顾太太,您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异常,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要验个血,还有就是您的喉咙一定要注意,这些天尽量不要说话,食物也要以温度适宜的流食为主,另外就是要静养,住院期间,您如果感觉哪里不舒服,就立刻按铃叫我们。” 为首的医生正是白天给南栀洗胃的院长,只是他说的这些话并没有说到南栀想听的,南栀说不了话,眼见医生们就要离开,她匆忙抓住刚刚同她说话的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希望他明白是什么意思。 “您是想问孩子的事情么?”院长一下猜透。 南栀一脸迫切的点头。 “您放心,胎儿一切正常,事发之后洗胃及时,药物并没有影响到您肚子里的宝宝。” 万幸…… 南栀一颗心总算彻底落回原处,这个答案真的再好不过了。 医生离开后,李阿姨迅速将地上碎片扫干净,“太太,您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里头的小米粥还热着。” 床头柜上,除了南栀不久前不小心打碎的水杯,还有一只保温饭盒。 南栀确实饿了,便点点头。 喝过粥,南栀问李阿姨借了手机。 “您是要给先生打电话么?”李阿姨动作迅速的将手机递给她。 先生…… 南栀伸在半空接手机的手微微一顿,也只当没有听见这句话,接过手机低头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 ——李阿姨,你知道今天我昏迷之后病房里都发生了什么吗? 她其实主要是想知道贺华兰后来去了哪里,毕竟安安还在她那里。 看了眼屏幕,李阿姨摇头,“我是傍晚接到先生电话才过来的,来了之后您一直在睡觉,没发生什么呀。” 傍晚。 那在李阿姨过来之前…… 南栀皱眉,犹豫了下又在屏幕上打了另一句话。 ——他有没有提到安安? “安安小姐?”李阿姨细想了下,依旧摇头。 见状,南栀一阵心神不宁,眼底担忧更甚。 看她脸色不好,李阿姨建议,“太太,不如您给先生打个电话,您不方便说话就写下来,我帮您传达。” 脑海中,顾非寒冷峻矜贵的面容一闪而过,南栀立刻将这个念头打消,然后把手机还了回去。 李阿姨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她兴致不高,便识趣的没有多说。 等南栀重新躺下,李阿姨在床边守了会,见南栀眼睛闭着一直没睁开,以为她睡着了,便出去了。 病房是个套间,外头有个小会客厅,里头有什么动静都听得到。 李阿姨脚步声远去,病床上,南栀睁开眼睛,盯着头顶天花板发起呆来。 事实上,从她醒来到现在,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是避开‘顾非寒’三个字没有想。 但不想不代表她就真的能避开。 就好像她其实清楚记得,早上她之所以逃过一劫,是因为他出现。 甚至她还做了一个和他有关的梦…… 梦境同现实恰恰相反,有点温柔,他俯身低头亲吻她眉心,触感真切到可怕。 呵。 她真是病得不轻,才会梦见这样的场景。 南栀自嘲的笑笑,不再想这个梦。 其实,他回来也好,他们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耗着,这段行尸走肉一样的婚姻早就该结束了…… 这次他和罗湘湘国外共度那么久,想来相处融洽,这时候和他提离婚,应该会容易些。 夜半。 南栀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睡意,才要睡着,窗外一记惊雷劈下,紧接着便是豆大雨滴交错砸落在玻璃上的声音。 大雨倾盆来的急促又突然,窗外闪电狰狞,南栀下意识将整张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这个点安安应该睡了…… 南栀有些害怕这样的天气,心脏被惊雷震的直颤,也因此更加担心女儿,怕她身边没人陪着,哭了也没人哄…… 被子里闷,不一会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南栀索性翻身背对窗户,真是还没来得及闭眼,就恰好撞见那边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 不知是雷雨声太大,还是那开门声太轻。 若不是正好翻身,她几乎不会察觉。 “李阿姨?”这种天气又是陌生的环境,南栀其实害怕独处,见门打开,她下意识想到外间的李阿姨,几个字脱口而出,嗓音撕哑的简直不能听,而且喉咙很疼,所以声音很小,几乎瞬间被窗外惊雷覆盖。 门,开到一半停住。 南栀看着那道半人宽的缝隙,眼中闪过一阵疑惑,甚至怀疑是不是门本身就没关好,只是被风吹开了。 但下一秒,门又被推开些。 于此同时外头有人进来。 病房里,墙上壁灯光线昏暗,其实只够看到模糊的影子,然而那影子修长高大,压根不是李阿姨。 男人跨步进来,关门,然后顺手按了下门边墙上的开关。 光线倾泻,南栀一下看清来人。 是顾非寒…… 墙上挂钟时针渐渐逼近数字3。 南栀近乎条件反射的皱眉,这个时间为什么他会来? 门边,男人长腿跨开往这边过来。 他穿一身深灰色西装,明明是半夜,却像是从什么很正式的场合过来的,走动间,他脱掉外套随手丢在一旁的沙发上,修长手指兀自整理着丝毫看不出凌乱痕迹的衬衫袖口,最终,双脚在床边站定,居高临下,视线兜头盖下,问她,“睡不着?” 南栀:“……” 看清来认识他时,南栀就已经半坐起身,但一坐一站,她还是矮了一大截,只能仰头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他好像瘦了很多…… 南栀没有多想,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这时候突然出现的事情上。 其实半夜见到他这件事并不陌生。 至少结婚两年,他出现的时间十有八九是深夜,之后索求无度没有节制。 “嗯?” 几秒钟时间,没等到回答,顾非寒喉咙里溢出一个单音节,尾音上扬,雌性深谙。 但很快又想到什么,将手机从西装裤口袋里拿出,递给她,“打字。” 说话时,他在床边坐下。 床铺下沉,南栀的心脏也跟着沉了沉,她视线下压,在那只黑色手机上停留两秒,没接,而是微微侧身,拿起床头柜上护士进来查房时她问护士要的纸和笔,然后低头安静写字。 第一句话很简单—— ‘安安呢?’ 顾非寒视线便理所当然落在了圆珠笔划拉出的三个字上,就也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不知道? 南栀眉间褶皱加深,着急的情绪不受控制。 如果安安没有被他接回去还在贺华兰那里的话,那…… “顾非寒……” 一着急就觉得写字太慢,也顾不上喉咙疼不疼了,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像是有玻璃碎片在喉咙里搅动,“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你让她把安安还……” 喉咙承受似乎到了极限,她嘴巴张了几次,最后‘给我’两个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只能低头胡乱将那两个字写在纸上给他看。 可他视线却没有落在纸上,南栀蒙了水汽的眸子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狼狈的无助中,不知怎么就生出了几分委屈来…… 第六十九章既然你不想我睡沙发 委屈…… 这种情绪无尽蔓延,令人仓皇又无措。 至少不该在他面前…… 南栀重重咬紧牙关压下眼底汹涌的潮湿,只是几次试图拉起厚重武装都以失败告终。 纸上最后一笔划的有些重,划破了纸张,南栀整条手臂都抑制不住在发抖。 “喉咙不疼?” 顾非寒将她这幅模样收进眼中,手中捏着那只她不肯触碰的黑色手机,指节泛上一层晦涩苍白,“还是说你的特长是自虐?慕南栀,我有理由怀疑,你根本没有独立照顾顾安安的能力。” 她没有照顾安安的能力? 南栀吸了吸鼻子,心头梗塞,一阵光火,低头在纸上潦草的写一行字。 ‘你没有资格说我!’ 无论是以顾安安父亲的身份,还是以她丈夫的身份,他都没有资格! “嗯。” 谈及安安,南栀竖起满身防备,然而顾非寒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视线在她手里那张纸上短暂掠过,喉咙里也只有一个淡淡音节,之后便没了下文。 南栀:“……” 病房里突然只剩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偶尔夹杂几声惊雷,诡异到不行。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聊不完的话,更不会有普通夫妻之间的那种闲话家常。 良久,南栀将手里的纸翻过去,简单直白的写了两行字。 ‘我要安安。’ 以及,‘离婚’。 最后一笔落下,将那张纸往前送了送,示意他看。 这两行字写的简短,但南栀知道他看得明白。 顾非寒这次视线落在纸上的时间要长一些,至少比南栀预计的要长很多,南栀琢磨不透他的想法,持续的几秒沉默显得格外漫长。 是他看不懂,还是…… 南栀皱眉,就在她预备在纸上再写点什么的时候,手里的纸张突然被抽走。 她神经猛的绷紧,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只手里的笔也一并被抽走。 “你……” 南栀着急的抬手想抢,但是已经晚了。 几乎是她喉咙里用力挤出一个沙哑音节的同时,那张纸已经被他团成一团,然后连笔一起精准的投掷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分明是明白了她那两行字的意思! 南栀眉间褶皱加深,那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说不了话,这点就当下这个情形来说实在是个拖累。 南栀深吸口气,试图再挤出一两句话,只是还不等她想好说什么,床边坐着的人突然起身。 他要走? 脑子里闪过这几个字的时候,手上已经有所行动。 顾非寒低头瞥一眼拽住他手臂的葱白手指,才挪了视线看向她,“怎么?” 四目相对,南栀眼中写着对他明知故问的恼火。 安安的事情,离婚的事情,他都没有给答案,却反过来问她怎么! “挺晚了,我原本想去沙发上睡。”顾非寒像是看不懂她的眼神,淡淡说完这句,南栀手背被他冰冷的掌心包裹。 七月底,即便外头大雨倾盆也浇不灭这座城市的热度,但是他的手却冷的像是刚从冰库里捞出来的一样。 南栀被冻的怵了下,等回神后背已经被他臂弯兜住。 一切发生太快,等南栀回神身体已经悬空离开病床,但也只是短暂一瞬,因为顾非寒只是抱着她,将她从病床的右侧挪到了左侧。 坐稳,南栀一脸莫名扭头再看过去的时候,身侧床铺再次下沉。 这次他干脆躺上来…… 白衬衫,西装裤,一并压在的那张另一半盖在南栀身上的薄毯。 他眼镜闭上,声音里便是一层慵懒的哑,“既然你不想我睡沙发,那这里也一样。” 南栀:“……” 他确定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 她什么时候不想他睡沙发了? 南栀深呼吸忍住一脚把他踹下去的冲动,当然主要是她没有力气也踹不动。 “顾……” “我不想和一个说不出话的人谈离婚的事情。” 南栀忍着喉咙里刺刺的疼,好不容易挤出一点声音,还出师不利。 顾非寒眼睛都没睁开,安静躺着一动不动,只是薄唇开合几下打断她的声音。 不想和一个说不出话的人谈离婚的事情…… 那是不是她喉咙好了,能说话了,他就可以和她谈离婚的事情了? 四舍五入,等于他松口答应离婚了? 南栀兀自消化这句话的含义,但又有些摸不准,毕竟这句话的意思并不十分明确。 甚至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声音又传过来,“天亮我让白川送顾安安过来。” “可……”他不是不知道安安在哪么? “睡觉。”他突然睁眼看她,眉间隐隐疲色之下暗含威胁,“如果你想我反悔的话。” 这下南栀除了躺下闭眼等天亮哪还敢说别的什么? 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同以往不太一样,身旁这个人怪怪的。 但具体什么地方奇怪又说不上来。 想到这,南栀轻轻翻了个身背对他,窗外还是电闪雷鸣,但似乎已经没有那么恐怖了…… 身旁多了个人,南栀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甚至已经做好失眠到天亮的准备,然而意料外,雷声大作中,这次她竟然睡的格外的快,等她再睁眼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晴空。 病房里依旧很安静,南栀撑着手肘微坐起身,身旁已是空荡一片。 床铺冰冷,睡意还未全然退却,恍惚中她甚至有些怀疑夜里那个人的出现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南栀坐着发了会呆,这才掀开身上薄毯下床。 外面小会客厅没人,李阿姨也不在。 南栀下意识皱眉,正要出去,外头有个护士进来,看见她也是愣了下,“顾太太,早上好。” 南栀喉咙仍旧很疼,说不出话,只能勉强冲她勾了勾唇。 她需要纸和笔,然后才好问想问的问题,但是不等她表达,那护士已经再次开口,“顾太太,您病房那位阿姨家里有些事急匆匆离开了,另外您女儿来过,只是小朋友有些发烧,这会正在楼下输液,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安安病了…… 南栀心脏瞬间揪紧,立刻点头。 楼下病房。 护士将南栀领到门口就离开了。 南栀一进门就看见了背对着他这个方向站在窗边的男人,顾安安被他抱着,睡着了,小脸贴在他肩膀上,小手垂在一侧,连着一旁输液架上的输液瓶。 听见声音顾非寒微微侧身,瞧见来人,眉心即不可见的微微拧了下,大手轻柔在顾安安后背拍打的动作没有停。 南栀轻声将门带上,上前。 短短几天时间,顾安安肉眼可见瘦了一些,因为发烧的缘故小脸红扑扑的,南栀抬手抓住女儿软软的小手,触感软嫩,这才有了一些真实感。 睡梦中,顾安安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小手微蜷抓住了妈妈的大拇指。 南栀因为女儿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弄的有些鼻头发酸,胸口更是酸堵的厉害,只是等她深吸口气调整好情绪想将女儿抱过来的时候,顾非寒却微微侧身直接避开。 南栀忍不住皱眉,抬头看过去。 顾非寒也不绕弯,直接质疑,“你确定我把她给你,你抱得动?” 南栀:“……” 她自己也是个病号,楼上病房走到这里都有些喘,真把顾安安给她抱,她还真不见得能抱得稳。 南栀握着女儿小手,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去床、上坐着。”良久,顾非寒脸色不太好看的开口。 南栀有些莫名,她站这又碍着他了? 她站着没动,顾非寒嗓音中便多了丝丝不耐,“你不是要抱顾安安?” “……” 南栀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 坐着的话身体可以帮手臂分担掉一些重量,再去抱女儿就会稳妥一些。 她依言坐下,后背倚靠着床头,顾非寒单手托着顾安安,另一只手推着输液架往床边跨两步。 等南栀接过顾安安,他往床头放了个什么东西,便抿着薄唇转身出去。 南栀瞥一眼床头,是一只白色手机。 应该是给她的。 突然换了一个怀抱,顾安安有些不安分的挣了挣身子,但很快安分下来,靠在妈妈胸口继续睡。 南栀没空再管那只手机,低头细细打量女儿小小的眉眼疏解心头梗塞的思念。 千万不要再有分离了…… 否则她真的会承受不住。 病中,顾安安睡的并不安稳,南栀像是抱着一团火球,小丫头迟迟没有退烧的迹象,没一会便抽了抽鼻子,闭着眼睛不停的哭。 南栀心疼的不行,只恨不能代替她生病。 哭了会顾安安就醒了,大眼睛水涟涟的,豆大的泪珠子不停往外涌,她一哭南栀也想哭,更多还是自责,是她没有保护好她。 顾非寒下楼买了些早餐,也顺便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来回半小时没到的时间,再回到病房看到的就是病床上母女俩抱一块哭的样子。 南栀已经尽可能的克制,可是结果并不理想,崩坏的情绪像是山洪积压之后突然裂开的一道口子,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压根没有想到顾非寒会去而复返…… 第七十章一定要离婚? 顾非寒放下早餐,上前。 南栀意识到他去而复返,是因为脸上突然多出的热毛巾,顾非寒动作不算温柔,甚至让人有种要被闷死的错觉。 “唔……” 南栀不舒服的呜咽了声,才要挣扎,脸上热毛巾已经撤走。 眼底泪汽散了大半,视线也清明了些,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愣住,“你不是走……” 一句话没有说完,理智已经回来大半。 她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点…… 彼时,顾非寒黑眸缓缓眯了下,明显已经将她没说完的一句话脑补完整,“慕南栀,你以为我走了所以哭成这样?” 南栀:“……” 还真不是。 但她嗓子本来就不好,加上刚哭过,嘴巴张了几次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压根就没法解释。 一着急,眼泪又有些憋不住。 南栀微微吸了下鼻子,他托着毛巾的大手又朝她过来。 这次少了几分粗暴,同不久前大相径庭的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南栀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升腾,总感觉这两天的顾非寒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南栀还来不及细想,怀里一直被忽略的顾安安不安分的挣了挣身子,要不是顾非寒眼疾手快及时兜住,小丫头这会恐怕已经摔到地上去了。 顾非寒将女儿从南栀怀里抱走,手里毛巾翻了个面,要给女儿擦脸,却被南栀给拦住。 这毛巾她都用过了…… 南栀一把将毛巾抽走,指了指卫生间,示意他等一下。 等她换了条毛巾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顾安安已经被她爸爸给哄住了,这会不哭了,睁着一双泪涟涟的大眼睛无神的趴在爸爸肩膀上打哭嗝,看见南栀也没什么反应。 南栀将手里毛巾展开叠好,就着顾安安这个姿势,一点点给她擦脸。 擦完,亲了亲她额头。 没精打采的顾安安这才有了一点反应,蔫蔫的抬了抬头,小手朝着南栀够了够,要妈妈抱。 见状,南栀下意识伸手,但没抱到女儿。 “先去吃早餐。”说着,顾非寒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推着输液架直接朝沙发那边过去。 南栀只好拉着女儿小手跟上。 早餐样式简单,主要南栀这会只能吃流食,软烂的小米粥很合她胃口,加上见到女儿心情舒畅了些,不知不觉碗里的粥就见了底,并且似乎……还想吃。 但桌上没别的吃了的,南栀只能将最后一口粥吃干净,然后放下了碗筷。 边上,顾安安坐在顾非寒腿上,蔫蔫的就着顾非寒手里的奶瓶在喝奶,恰好有一点奶从她嘴角滑下来,南栀忙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掉。 顾安安是背对着爸爸坐的,等妈妈给她擦完嘴,小手就抓住妈妈的手指不肯松。 南栀由着女儿软乎乎只是有些发烫的小手拽着,另一只手伸过去碰了碰她额头,还是烫的,没有退烧的迹象。 小可怜…… 南栀叹一口气,又突然想到什么,一抬头就撞上顾非寒突然沉黑的脸色。 “顾安安!” 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又分明极力隐忍着怒火,南栀有些莫名,下一秒顾非寒便将奶瓶放到一旁,然后插着顾安安胳肢窝将小丫头从腿上抱开。 空气里有一丝丝不太好闻的味道蔓延…… 顾安安的裤子上还在滴水…… 这小混蛋又在她爸爸身上……尿了。 南栀:“……” 没搞清楚状况的顾安安在半空蹬了蹬腿,然后更急的一阵水流浇在了顾非寒的西装裤上,没半点在怕的。 南栀:“……” 顾非寒再次发飙之前,南栀连忙将女儿抱走,好不容易才从刺疼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没给她穿尿不shi吗?” 顾非寒俊脸更黑,“忘了。” 南栀:“……” 所以怪谁? 这是她第二次撞见顾安安尿顾非寒身上了,南栀有些头疼,但又觉得有些……好笑。 “慕南栀,你是在幸灾乐祸?” 南栀正极力憋笑,却被顾非寒撞个正着,后者语气不善透着危险。 “咳……” 南栀干咳一声,绷住,摇头表示自己没有。 男人视线停在她脸上,黑眸缓缓眯了下,最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黑着脸叉着顾安安往卫生间走,期间不忘提醒南栀,“推好输液架。” 顾安安是个胆肥的,尿她爸爸一身而不自知,甚至在顾非寒给她清理的时候,蹬着小肥腿玩起水来。 刚还病恹恹的,这会有的玩倒精神了些…… 南栀有些无语的在一旁抓住女儿输液的那只手不碰水,好几次心惊胆战看着顾非寒被溅一脸水的时候,都忍不住担心他会一巴掌呼上去…… 这么洗澡的结果就是,原本只是裤子shi了一块的顾非寒,最后连头发丝儿都在滴水。 因为还在发烧,不敢让顾安安在水里呆太久,顾非寒把人从水里拎出来,用一条大毛巾包住,南栀下意识伸手去接,他却像没看到似的,抱着顾安安直接往外走。 南栀只好推着输液架跟上。 到了外头,顾非寒抽掉毛巾换用薄毯裹住顾安安,然后转身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边上,南栀拿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打一行字给他看。 ‘我来照顾安安,你进去冲个澡吧。’ 他身上几乎就没什么干的地方了,总不能就这么顶着这身shi掉的衣服,虽然是夏天,但也很容易着凉。 “不急,等医生过来。” 说话时,顾非寒很自然的低头用自己额头碰了碰顾安安的额头,感觉到热度依旧,皱了下眉,重新看向南栀,“她之前发烧的时候也这么不容易退烧么?”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额头碰额头的动作太温柔,南栀有些失神的看着,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顾非寒是个好父亲。 当然前提是,如果他愿意的话。 毕竟从前他这个父亲在安安的生命中都是缺席的状态…… 与此同时,南栀心中危机感加重。 他越是表现的在乎顾安安,她心中就越是不安…… “嗯?”见她似乎在发呆,顾非寒喉咙里又挤出一个单音节。 南栀这才回神,但她直接忽略他问的那个问题,低头飞快的在手机上打一行字。 ‘我不会让出安安的抚养权。’ 她打字的时候,顾非寒视线就已经落在了屏幕上,等她一句话打完,顾非寒脸上温度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他眼中寒气交叠,和刚刚顾安安尿在他身上时不一样,南栀的这句话彻底将他们彼此拉扯进现实中。 他们之间支离破碎,不过是一对日子过不下去,交涉离婚的夫妻而已。 而且夜里他也答应过,等她喉咙好了能说话了,会和她谈离婚的事情。 所以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会和她抢安安…… “慕南栀,我说过……” 顾非寒眼底冷怒沉沉快压不住,只是这次他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敲门进来的医生给打断。 病房里氛围不好,加上顾非寒周遭生人勿进的冰冷气场,那医生一脚踏进门里犹豫了几秒,这才壮着胆子往病床这边过来。 “顾、顾先生,我帮小朋友量体温……” 拔了针,医生示意顾非寒将顾安安放到病床、上,除了量体温还要做些别的检查。 顾安安认生,不太肯配合检查,离了爸爸怀抱躺到床、上,见一个陌生人要靠近她,撇了撇嘴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 南栀是最见不得女儿哭的,只是她才要上前,顾非寒却更快一步将顾安安重新抱进怀里,拍着后背安抚几下,才抬头看尴尬立在一旁的医生,“就这么检查吧。” 医生只好照做。 十来分钟后医生收起听诊器,“已经开始退烧了,没什么太大问题的,如果您不放心可以等小朋友退烧再出院。” “所以现在就任由她这么烧着?”顾非寒对这个答复明显不太满意。 “这……” 医生一脸为难,“要么我再给小朋友开一些退烧药?” “你是医生你问我?” 医生:“……” 一旁南栀有些看不下去,低头在手机上打了行字和医生说了抱歉,把人送了出去。 顾安安哭起来哭性也大,虽然没有刚刚撕心裂肺了,但眼泪没断,南栀送完医生转身回来的时候,小丫头趴在顾非寒肩膀上哭嗝一个接一个。 南栀正要过去安慰,顾非寒却侧身避开。 对上他眼神中的冷,南栀皱眉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顾非寒,离婚的事情等我能说话了我们好好谈,你先让我看看安安,还有任何病痛都有一个康复的过程,安安生病我也心疼,但我相信那位医生比你我都专业,用药用多了对安安并没有好处。’ 很长的一段话,打完,南栀把手机举起来给他看。 但顾非寒只是冷冷撇了一眼,一秒钟都没到的时间,视线挪开,然后一双没有温度的黑眸就这么直直落到了南栀脸上。 他看她做什么? 她脸上又没有字。 南栀避开他冷冰冰没有第二种情绪的黑眸,抬手在手机屏幕上敲了下,示意他看她打的这段话。 可他却不为所动。 行吧。 南栀也不指望自己能说动他了,熄灭屏幕正要将手机放回床头柜,这人总算开口。 问她,“一定要离婚?” 第七十一章自知之明 一定要离婚? 听到这个问题,南栀只想反问他一句,为什么不离婚? 只是她这会说不出话,也懒得打字,何况多说无益,她心里早就做好了决定,所以这次她没有避开他的视线,点点头就算是回答了。 过够了苟延残喘不死不活的婚姻生活,要离婚,要彻底将他从生命中摘除。 可他的态度…… 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令人心慌,南栀甚至感觉下一秒他就会将夜里那个承诺作废。 毕竟那只是个连明确都算不上的口头承诺。 “嗯。” 南栀竖起满身防备严正以待,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在喉咙里溢出的单音节之后淡淡补充两个字,“也好。” 话音未落,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已然收回。 南栀愣了一瞬,直到顾安安被他塞进她怀里,她才勉强回神,而他则是拿出手机边打电话边往卫生间走。 “送两套衣服过来,我和顾安安的。” 病房不大,一句话说完的功夫,他人已经进了卫生间,抬手关门时,又朝那边补充一句,“还有顾安安的尿不shi。” 床边,南栀怔怔看着卫生间关上的门,心中不知怎么就生出丝丝莫名的怅然若失来。 他答应离婚,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可…… 她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大概是在这段婚姻中卑微太久丧失了自我? 南栀皱眉甩掉一脑子杂乱思绪,低头专心安抚怀里不太安分的小丫头。 生病的缘故,顾安安今天尤其闹腾,南栀抱着哄了很久,小丫头才总算有了一点要睡觉的意思。 ‘扣扣!’ 二十多分钟后,南栀将睡着的女儿放到床、上,还来不及按一按有些酸疼的胳膊,有人在外头敲门。 “请进。”应该是过来送衣服的人,南栀抬头看过去。 下一秒,病房门从外头打开,穿一身淡蓝色连衣裙的纤细身影映入眼帘,罗湘湘拢了拢波浪纹理整齐的栗色长发,走动间,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给冲散。 高跟鞋有节奏的踩在地上,她朝南栀方向过来,顺便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嗓音轻飘飘的道明来意,“阿寒让我过来送衣服。” 说话时,她已经走到床边。 南栀坐在床边,不知道从哪一刻起,身形微微僵硬,身体更像是丧失了某种机能一样,鼻息中香水味越积越多,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原来,他刚刚那个电话是给罗湘湘打的。 罗湘湘低头从手中袋子里拿出一套童装摆在床尾,“阿寒还在洗澡么?需要我帮忙给安安穿衣服么?” 顿了顿,才又想起什么似的,“啊,我忘了你嗓子暂时说不了话,昨天的事情阿寒都和我说了,说起来我也算你肚子里那个孩子的救命恩人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昨天在飞机上吐的厉害,下了飞机阿寒就带我来医院了,要不是这样阿寒哪能那么及时出现在你病房呢?” 昨天上午发生的事情,险些失去肚子里的孩子,当时的情形哪怕是现在回想也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顾非寒出现的不算及时,因为堕胎药她被逼着喝进去了一些。 但他如果没有来…… 南栀才知道自己竟然是沾了罗湘湘的光。 呵。 挺讽刺的。 讽刺到南栀一声冷笑就这么脱口而出,她抬头,眼底讥诮嫌恶不加掩饰,“慕明朗答应和你离婚了么?” 只这一句,罗湘湘脸上刺眼的笑容僵住龟裂。 见状,南栀收回视线,低头给安安穿衣服。 若罗湘湘只是安安静静当个小三,不到她这个正主面前来舞,那她们之间是可以相安无事的,毕竟很快她和顾非寒就要离婚了。 “慕南栀,我和慕明朗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倒是你……” 罗湘湘很快恢复战斗力,“我听说阿寒已经在让律师起草离婚协议了,一旦你们离婚,我和慕明朗离婚就会变成板上钉钉的事情,因为他说过,只要阿寒答应娶我,他会立刻签字离婚!” 所以这就是他突然答应离婚的原因? 顾安安睡着没有醒,南栀三两下给她穿好衣服,垫好尿不湿,然后将仍睡着没醒的女儿抱进怀里。 喉咙疼,南栀一个字不想多说,同样,这病房她一秒钟也不想多呆。 “慕南栀……” 罗湘湘还想说什么,眼见南栀要走,便抬手一把按住她肩膀,但与此同时卫生间门从里头打开,浑身上下只在腰上裹了一条浴巾的人站在门里,瞧见南栀挺着肚子吃力的抱着安安,他眉头下意识收紧,“去哪?” 是她经得住折腾,还是顾安安病完全好了? 只是南栀看也没看他,趁着罗湘湘愣神之际挣开肩膀上的手,然后头也不回的抱着安安离开病房。 顾非寒下意识要追,却被罗湘湘一把拉住,“阿寒,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他像是这才意识到病房里还有第四个人存在似的,低头扫一眼拽住他的那只手,眉间褶皱又深几分。 “说。” 冷冽利落,没半点多余字眼。 罗湘湘受伤的看着他毫不犹豫抽走手臂的动作,微微收紧了还残留着一丝湿气的手心,“阿寒,刚刚我和她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其实从她进来开始,就没听到卫生间里有半丝水声传出。 医院病房的隔音并没有这么好。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他听到了她对慕南栀的所有挑衅! 罗湘湘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她的那些话并非全部事实,另一方面他并没有出来阻止,出来之后也没有解释…… “重要?” 冷冰冰的两个字将罗湘湘的思绪拉回,“不重要吗?阿寒,我想知道你心里究竟把慕南栀放在了什么位置?” 这段日子以来,她快被内心的自我拉扯给逼疯。 两年来,他和慕南栀的婚姻生活她有所了解,至少单看他回家的次数他对慕南栀实在算不上有感情。 可是…… 前些时候在国外,一些事情又推翻了她的认知。 很有可能,他始终在克制着什么…… 怕自己真的会疯,这点她甚至不敢深想。 “这就是你要说的事情?” 顾非寒有些薄凉的眼神自她脸上掠过,冷笑过后,嗓音更显冷淡,“罗湘湘,人要有自知之明。” 他这句与其说是回答,还不如说是……警告。 罗湘湘背脊绷紧一下僵在原地,他却已经拿了衣服重新进了卫生间。 抱着安安从那间病房出来已经是南栀此刻身体能承受的极限,怕摔到安安,她不敢逞强,找了恰好经过的护士帮忙抱着,一起去楼上病房。 张阿姨家里出了些事情,没法再来,半小时后,有了新的阿姨被安排过来,姓周。 周阿姨退休前做的是护士工作,照顾小朋友很有一套,有她帮忙,南栀轻松不少。 到傍晚安安体温差不多恢复正常,但还是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生了场病,小丫头对南栀更加依赖,要和妈妈一直呆在一起,就连南栀去厕所她也要跟着。 南栀知道这是女儿缺少安全感的表现,除了心疼,她只能给予更多的陪伴。 只是到了晚上睡觉时间,小丫头就没那么好哄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太久,快十一点,顾安安还是躺在南栀怀里玩着她的头发和她大眼瞪小眼。 “顾安安,再不睡觉大灰狼会把你叼走的。”南栀刮了刮她鼻子,掌心在她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哄。 但这种威胁注定在顾安安这里难以奏效。 她听不见。 南栀怜爱的视线落到安安小小的耳朵上,思绪突然就飘的有些远了。 按照之前林绪的说法,安安的耳朵或许可以治疗…… F研究室,威尔教授。 虽然那位威尔教授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会带着安安去试试。 等离婚的事情处理好吧…… 到那时候,她和安安无论是就此定居国外还是去别的城市都可以。 转眼一周过去。 南栀身体恢复的不错,喉咙也已经能正常说话。 只是这一周,顾非寒都没有再出现。 医生的意思是,她已经可以出院,南栀想了想,还是决定打个电话给他。 她拨出去的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南栀对着屏幕看一眼,确认自己没有拨错号码,主动开口,“顾非寒,是我。” “嗯,我知道。” “……” 不知道为什么,诡异的沉默再次蔓延。 良久,南栀深吸口气,一鼓作气,“你说过等我喉咙好了会和我谈离婚的事情,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那离婚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谈了?” 那边始终都很安静。 “嗯。” 就在南栀怀疑他有没有听她讲话的时候,那边传来一个淡淡单音节,又隔了一会才有下文,“我让白川过去接你。” 话音刚落,便挂了电话。 南栀想说自己可以直接过去不用来接都来不及。 不过这不重要,他没有拒绝谈离婚的事情就好…… 南栀没有再耽搁,拜托周阿姨帮忙照顾安安,自己拿着证件去办出院手续。 半小时后,白川果真出现在病房。 南栀领着女儿上了他开来的车子,有些好奇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白助理,顾非寒现在在哪?” 第七十二章所求所图皆是奢望 白川发动车子往医院外头开,“顾总正在公司开会。” “所以我们现在是去顾氏么?”南栀下意识皱眉。 “是的。” 南栀:“……” 好吧,只要能把离婚的事情说清楚,地点其实没什么好挑剔的。 顾氏集团离南栀住的这家医院有些远,南栀将怀里午后闹觉的女儿哄睡,车程也不过才刚刚行驶过半。 “总裁夫人,有件事我想和您解释一下。”白川突然开口。 南栀手心还在安安后背轻轻拍着,闻言,不解的抬头,“什么事?” “是那天送衣服的事情……” 路况良好,说话时白川抬头看一眼后视镜,观察着南栀的反应,“其实那天顾总是给我打的电话,但公司刚好有些事情我走不开,所以就找了秘书室的人去跑腿,再后来阴差阳错才……总之,顾总已经惩罚过我和那位秘书了,您不要误会。” 那天的事情…… 时隔一周,南栀记的其实已经不是那么清楚了。 但不清楚不代表不记得。 “阴差阳错……” 南栀眼眸低垂,觉得这四个字很好笑,好笑的令人觉得讽刺,“呵,不见得吧?” 心中讽刺同那天罗湘湘出现在病房时候的重叠。 就算顾非寒的本意不是让罗湘湘来送衣服又如何? 那大概只能说明,他怕罗湘湘累着,不忍让她跑腿而已。 “总裁夫人,其实顾总和罗小姐不是您……” “白助理,这件事是顾非寒让你告诉我的么?” 这次白川话没说完被南栀打断,他愣了下,摇头。 和南栀意料中的一样。 “既然如此,他都不在意我怎么看他和罗湘湘,你又何必替他浪费口水?”南栀语气和平时无异,只是说完这句便扭头看向窗外,没有继续交谈也没有再听他说这件事的意思。 见状,白川微微叹一口气,不好再说什么。 半小时后车子开进顾氏集团地下停车场。 南栀轻轻调整了下怀里熟睡的小家伙,准备去开车门的时候,白川已经率先在外头将车门打开,“我来帮您抱吧。” 出院前,医生叮嘱过南栀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长时间抱孩子,因此南栀没有拒绝,由着他将安安抱出去。 白川带南栀母女走的是供集团高层使用的专用电梯,到九楼又上来两个人。 看见趴在白川肩膀上睡着的顾安安,那人并不意外,“白特助,今天又轮到顾总带孩子了吗?” “不是……” “疑?这位是?” 白川话没说完,那人注意到南栀,顾氏高层看人的眼力劲还是有的,“这位一定是总裁夫人吧?安小姐和您长得真像。” 闻言,南栀礼貌的笑笑,没说话。 “顾总那么宠安安小姐想来是爱屋及乌,您真是幸福,您不知道公司有多少女同事都暗戳戳羡慕您呢!” 南栀:“……” 有没有人羡慕她,她不知道。 她倒是知道,外界眼中,她和顾非寒这段婚姻一直是个笑话,从她和顾非寒结婚那天开始,就有不少玩笑着开赌局赌他俩离婚的时间。 “总裁夫人,您……” “张总监,你是不是忘了顾总一向不喜欢旁人议论他的私生活?” 策划部这位张总监是非常会拍马屁的,只是显然她今天这些马屁拍的有些不合时宜,白川注意到南栀脸上淡淡的尴尬,在张总监喋喋不休不打算消停之际,略带警告的打断她。 电梯里这才安静下来,但尴尬的氛围已经蔓延开。 又上升两层,张总监几个人下去。 南栀出神的看着熟睡的女儿,一句话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他带安安来过公司?” 刚刚下去的那几个人似乎都是认得安安的。 “是的。” 白川如实回答,“安小姐认生,顾总就只能将她带来公司,有次开会到一半,安小姐午睡醒了起床气重,只有顾总抱着才不哭,后来顾总就将她抱会议室去了,那场会议参加的人挺多的。” 南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南栀大概能推算出来。 应该是高达闹事,她和高达双双被警察带走,然后顾非寒就从高漫秋那里接走了安安。 只是他抱着安安开会什么的……那个画面她实在脑补不出来。 “夫人,其实顾总他挺在乎您和安安小姐的。” 白川犹豫了下,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离婚的事情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在乎…… 或许某种程度上来讲顾非寒的确在乎安安。 至于她,南栀反复咀嚼‘在乎’这个词语,也难以在过往的之中找到半丝顾非寒在乎他的痕迹。 回忆中没有半分美好,南栀压下心中苦涩抬头,“这些话是他让你和我说的吗?” 闻言,白川微微一愣,沉默开去。 叮—— 电梯恰好到达顶楼,门打开。 “白助理,不盼着我和他离婚的人不多,无论如何……谢谢你。”说完这句,南栀收起眼底自嘲,率先跨步出去。 后头,白川伤神的叹了口气,抱着安安跟上。 总裁办公室。 顾非寒没在,白川将还在睡着的顾安安送到里面休息室,转身同南栀解释,“顾总会议还没结束,您要不要先喝些什么?” 南栀摇头,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等。 白川还有别的事情,就先出去了,但还是让人送了杯牛奶进来。 夏日午后,开了冷气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南栀第一次来他办公室,从前想过这样的场景,却没想到是要和他谈离婚。 走到这一步她心里反而很平静。 除了安安和肚子里的孩子,她再没半点别的奢求。 只是顾非寒这个会似乎开的有些长,一等一个小时过去,他似乎还是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倒是她…… 这些天有些嗜睡,不知怎么就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三点多,顾非寒结束会议推门进来的时候南栀没有醒,顾安安倒是醒了,这间办公室对她来说算是熟悉的地方,此刻她正在落地窗边,双手扒着和她差不多高的花盆祸害里面的绿植。 “顾总,夫人她已经……” 和顾非寒一起进门的秘书正说着什么,一句话没有说完便在顾非寒的眼神示意下噤了声。 顾非寒直接进门,秘书没再跟着。 地上铺着地毯,走路时只有极微的声响,南栀睡的很熟,丝毫没有意识到办公室里多出了一个人。 他直接朝沙发方向过去。 孕中期,南栀的肚子已经很明显,加上她底子瘦,营养像是都被肚子里的宝宝吸收了似的,乍一看就会觉得她肚子要比同孕期的孕妇大上很多。 她怀安安的时候其实就吃了挺多苦,这一次更是。 顾非寒微微弯腰抬手轻轻将她盖住半张脸的长发拂开,盯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看了许久。 他眼底似有一层柔光,若是细究又无所获。 最终他也只是给她盖上薄毯,便跨开长腿,朝着那边玩的满身是土的顾安安方向走去。 南栀是被肚子里的宝宝‘踹’醒的。 她痛呼一声捂着肚子迷迷糊糊睁眼时,落地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这么晚了…… “醒了?” 南栀轻抚着肚子正盯着落地窗发呆,直到一道清冷寡淡的男声响起,她才回神,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睡着。 她是来谈离婚的! 南栀将身上毛毯拿掉放在一旁,起身,身体朝向办公桌方向。 刚同她说话的人正安静坐在办公桌前,此刻他视线落在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眉间一道褶皱明显,是没有太多精力分给她的样子。 对了,安安…… 后知后觉的想起女儿已经被她忽略了一下午,南栀有些慌乱的跨步往休息室方向走。 “顾安安被白川带去吃晚饭了。”走两步,他声音又传过来。 南栀脚下步子一顿,瞬间松了口气。 原地站着,她略略调整好呼吸,进入主题,“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谈一谈离婚的事情。” “嗯。”闻言,他应一声,然后抬手盖上面前的笔记本。 没再继续工作,他身体稍稍后仰,后背重心靠进椅背,有些慵懒的姿势,落到南栀身上的视线却格外的冷冽和清明。 南栀的思绪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变得混乱,但好在她不贪心,要的也不多。 所以饶是如此,也还是能直接了当的说出自己的诉求,“我只要安安和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别的什么也不要。” 嫁他时,她图的是他这个人。 结婚两年,总算清醒,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她所求所图皆是奢望,比天上的星星更要难摘。 即将画上句号的这一刻,除了孩子,她半分不想再从这段婚姻中带走什么。 只是她的这个要求似乎并不那么容易达成。 话音刚落,注意到他冷下去的脸色,南栀心里咯噔一声,突然就有些忐忑不已,她太明白他们彼此之间实力的悬殊,若是他要争抢两个孩子的抚养权,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她都不是他对手。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南栀心头乱麻繁杂,几乎压的她喘不过气,而他再开口说的话就恰恰将事情的发展轨迹拽进了她最害怕的那个方向,“慕南栀,离婚之后你能得到什么,在于我愿意给你什么,而不是你想要什么。” 第七十三章离婚两个字以后不要再提 她可以得到的是他愿意给的…… 换句话说,她想要的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他不想给? 一瞬间,南栀心中只剩绝望,“顾非寒,你不能这样,你明知道安安她是我的命……” 她几乎要哭出来。 但她总是习惯强忍,在他面前掉再多眼泪也没有用。 “顾非寒,你喜欢孩子罗湘湘可以帮你生,你又何必……” “慕南栀,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是无业状态?” 他眼中层层叠叠的冰层蓦地加重,眼底的寒气像是随时能溢出来似的,南栀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他给打断,“你预备用什么去养活两个孩子?” 是,生活即现实。 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南栀不是没想过这点,“我可以找工作,而且我有一套房子,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会给两个孩子最好的生活。” 她不是找不到工作,甚至她在业内算是小有名气。 之前和贺华兰生活在一起,为了更好的照顾安安她只能辞去稳定的工作,改为兼职。 她手里也还有些存款,不多,但基本的生活保障是有的。 等生完孩子,她会立刻去找工作。 或许之后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并不轻松,但总不至于过不下去。 “你能力范围之内……” 顾非寒似乎觉得她的这个说法很可笑,重复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唇角微勾透着讥诮,顿了顿又冷嗤一声才反问,“那么比起我能给他们的呢?” 对比他能给的简直……天差地别! 这样的比较令南栀心中警铃彻底拉响,他果然是要争夺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顾非寒,这两年你见安安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要说从你第一天知道我腹中这个孩子存在开始就试图将ta打掉,你明明没有那么在意他们,又为什么要和我争夺他们的抚养权?” 南栀情绪有些激动,也不知道牵扯到哪根神经,话说完,肚子抽疼了下,她下意识抬手按住肚子,原本站的笔直的身体也跟着弯了下去。 见她皱眉忍受疼痛,顾非寒几乎立刻从椅子里起身,然后动作有些霸道的扶着她坐到沙发上,一整个过程南栀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种情况是哪个庸医批准你出院的?” 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南栀才刚缓神,耳边便传来他不悦的嗓音。 南栀这会也跟顾不上别的,“顾非寒,如果你坚持和我争夺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那我们就走法律程序。” “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要和你争夺抚养权?” 闻言,顾非寒禁不住冷笑一声,冰层叠加的黑眸之中满是讥诮,“慕南栀,如果我要和你争,基本上你连走法律程序的机会都不会有。” 南栀:“……” 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们两个实力悬殊,与他斗,无疑是以卵击石。 只是…… 他前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和我争抚养权?” 南栀一贯看不懂他,眼前依旧,“那你之前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见她的确没有什么大碍,顾非寒从沙发上起身,返回办公桌前,片刻后再回来,手里多了两个文件夹。 啪! 他随手将文件夹丢在她面前的茶几上,随后长腿转了方向,在她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最后才是他透着命令的嗓音,“翻到最后一页,签字。” 南栀有些狐疑的看他一眼,却难从他脸上窥探到任何有用信息。 她这才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文件夹。 打开,第一页‘离婚协议书’几个字率先投射进眼底。 南栀没有按他说的那样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字,而是锁着眉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阅读起来。 她看了快二十分钟,才将第一个文件夹里面的内容看完。 第二个文件夹里面的内容同第一个相同。 两份他都已经签过字。 只是…… 南栀不懂他的意思,“顾非寒,我很感谢你不和我争抢两个孩子的抚养权,我也同意每年至少有两个月你把孩子接去你身边,但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只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这份离婚协议实在令她感到匪夷所思。 他不仅让出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而且给了她多处房产,巨额现金,甚至还有百分之二十的顾氏股份…… 虽然她不清楚他所拥有的财产总和,但他给她的这些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最夸张的是,他还规定她每年的支出必须在两千万以上,否则等同放弃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要是签了这份协议,她以后的生活是不是除了花钱别的什么也不用想了? “顾非寒,是不是碍于面子所以你才……” “我似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离婚之后你能得到什么,在于我愿意给你什么,而不是你想要什么。” 南栀实在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而他也压根没有要和她商量的意思,态度摆在这里,很坚决,“要么签字,要么继续和我过日子,离婚两个字以后都不要再提。” 签字,离婚。 不签字,婚姻继续。 他给出两个选择,却没有南栀想要的第三个。 这份离婚协议没有更改的可能,南栀捏紧手里的签字笔,视线对上他某种沉寂,有那么几秒钟,南栀甚至生出种自恋的错觉来,那就是他希望她选后者。 当然,这太荒唐。 她不会荒唐到将错觉当真。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他明明可以按照她要求的只给她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就可以。 而且这样的财产分割,尤其是那百分之二十的顾氏股份,没了之后对他来说后患太多。 “你以为是为什么?”良久,他不答反问。 南栀:“……” 她要是知道她还问他干什么? “顾非寒,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些股份去变现卖给顾非凡一家?”那家人对顾氏虎视眈眈,有了这百分之二十对顾非寒来说将会是个不小的麻烦。 “你有这个心,也得他们吞得下。” 他还真没半点要怕的意思,“他们买不起。” 南栀:“……” 行吧。 他根本没把那家人放眼里。 “可我真的……” “慕南栀,如果你不想离婚可以直说。” 南栀还是不能接受这份离婚协议,只是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他一句话给堵住。 彼时,他一双黑眸缓缓眯了下,眸底在灯光投射下溢出点点揶揄,“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担心被谁笑话。” 她不想离婚? 谈话完全偏离重点。 南栀蹙眉,“顾非寒,我没有半点不想离婚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要你的钱。” “理由。” “我自己有赚钱的能力,我不想当一个坐吃山空的寄生虫。” 顾非寒脸上没什么表情,安静听她说完,仍旧不为所动,“第一,拿着我给你的钱你依旧可以出去工作,两者并不矛盾,第二,这座山够你吃好几十辈子,空不了。” 南栀:“……” 似乎并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他索性抬手看了下手表,“五分钟,想清楚要不要签字。” 这就绕回了他给她的那两个选择。 哪怕她再不满意这份协议,他也不会做出更改。 南栀有些头疼,做梦都没想到今天的谈话会卡在财产分割的问题上。 钱…… 很多的钱。 南栀觉得有些讽刺,可转念一想,婚他也答应离了,孩子的抚养权也给她了,她想要的都得到了。 无非是多出了一笔巨额赡养费。 房子她可以不去住,每年两千万她也可以捐给慈善机构。 只要离了婚,日子就是她自己的。 “好,我签字。”她不晓得五分钟过去了几分之几,话音落下,她便干脆利落的在两份文件的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她收起一份文件,另一份放回到茶几上,“什么时候去领离婚证?” “明天上午十点。” 答完这句,顾非寒从沙发里起身,他并没有拿走茶几上的文件,而是直接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等下白川回来,叫他送你们回去。” 办公室里便彻底安静下来。 南栀视线下意识追着他去了办公桌那边,等他说完那句才将视线收回。 像是做梦一样。 一切顺利的有些不大真实。 但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就在手里握着,等明早十点领了离婚证,他们这段婚姻就的确是结束了。 嗯,一切都结束了…… 低头,南栀缓缓闭眼,压下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五味杂陈。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白川总算抱着安安出现在办公室。 顾安安双手抱着一只冰激凌,整个吃成了一个小花猫,南栀忙上前去,“白助理,谢谢你帮我照顾安安,我来抱吧,你身上衣服都被她给弄脏了。” “没关系,我这衣服晚上反正要送去干洗的。”这样说着,白川还是因为顾安安的挣扎,倾身放她下地。 小丫头这段时间走路越发稳了,南栀一个没注意,她已经抱着冰激凌摇摇晃晃往办公桌方向过去。 只是那边在办公的男人并没有理会身侧拽他裤腿的女儿,而是头也不抬的吩咐,“白川,送她们回去。” 第七十四章他的喜怒哀乐与她再无干系 没有被顾非寒这样无视过,顾安安以为自己拽的不够用力,于是更加卖力晃动手里的西装裤腿,同时另一只手也高高举起,要和爸爸分享这个她觉得超级好吃的冰激凌。 那个冰激凌其实已经化的差不多,顾安安手上粘哒哒的,融化的冰激凌沿着肉嘟嘟的小拳头不断往下流。 南栀跟过去想阻止的时候,顾非寒的西装裤已经遭殃了…… “小坏蛋,每次吃冰激凌都这样!” 她头疼的不行,颇为无奈的叹一口气,立马就转身去茶几上拿纸巾。 迅速抽了几张纸巾,南栀转过身正纠结是替顾安安擦手还是给他擦裤子的时候,顾安安手里的冰激凌被一只大手给抽走。 啪嗒。 骨节分明的大手干脆利落的将冰激凌丢进垃圾桶,南栀微微皱眉,低头果然瞧见顾安安眼底噙起的泪花。 自己养的女儿她再清楚不过。 某些时候小丫头敏、感的令人头疼,比如此刻,她视为珍宝的冰激凌就这么被丢进了垃圾桶…… 南栀正要去哄,手里纸巾却被抽走。 顾非寒神色淡漠,一切动作却又理所当然,他用纸巾裹住女儿一双小肉手,擦干净她手上的冰激凌。 做完这些,他将纸巾往垃圾桶里丢的时候,从椅子上起身,视线往白川方向瞥了下,嗓音沉冷,透着藏不住的低气压,“没听到么?送她们回去。” 话音刚落,长腿迈开直接进了不远处的休息室。 “少夫人,请跟我来。”白川立刻上前。 南栀低头亲了亲一脸委屈的女儿,唯一欣慰的是小丫头没有真的哭闹,她将女儿小手牵进手里,跟着白川往外走的时候,鬼使神差往休息室方向看了眼。 鬼都看出来他生气了…… 但她又觉得他不至于为了一条西装裤就动肝火。 算了。 往后他的喜怒哀乐与她再无干系。 ———— 车子从顾氏大楼地下停车场开出,南栀安抚完趴在她怀里情绪不高的顾安安,抬头才发觉路线不大对。 “白助理,你是不是走错了,我要去的嘉江小区在相反方向。” “没有走错,是总裁吩咐的。” 南栀皱眉,“什么意思?” “总裁在浅水湾那边为您和安安小姐购置了一套别墅,以后您就住在那边。” “……” 印象中,她签署的那份离婚协议书里提到的房产当中,确实是有浅水湾的别墅。 可她并没有想过要去住。 “白助理,我不去浅水湾,如果你不愿意送我去嘉江小区那就放我在路边下车,我自己打车过去就是。” “夫人,您不要为难我,总裁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白川没有停车,更没有要掉头的意思。 南栀见说不通只能拿出手机,“好,我自己和他。” 电话拨出去,等待音响两声就通了。 “顾非寒,离婚协议书里并没有说我一定要住在你给我的那些房产里。”她窝着一口火气,语气算不上好。 话音刚落,耳朵里便落入一声讥笑,“否则让顾安安跟着你去挤那间破公寓?” 她那间公寓怎么就破了? 嘉江小区那片楼盘走的也是中高档路线。 虽不奢华,但也绝不至于像他说的那样不堪。 “顾总您不食人间烟火习惯了纸迷金醉,大概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或许在你眼中那是一间破公寓,可对我来说那间公寓已经足够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了。” “基本生活需求?” 顾非寒嗓音中嘲讽更重,“或许你真该去看看那间公寓里现在还有没有你的位置。” “你什么意思?”南栀听出他的话里有话,与此同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浮出。 但他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有些意味不明的反问,“慕南栀,顾安安的抚养对你来说是不是来得太容易了些?” “你……” 这次她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那头已经将电话给挂断。 莫名其妙! 明明他们都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他凭什么还要来干预她的生活? 车里氛围尴尬,白川干咳一声,犹豫了下才开口,“夫人,您消消气,其实总裁他也没有别的意思,浅水湾那边是总裁亲自挑选的,不说别的,就单是安保问题,那边绝对是全海城首屈一指的,适合您这样带着孩子生活的独居女性。” 南栀捏着电话还在想不久前电话里顾非寒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闻言,抬头看向前排驾驶座,“白助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您是指……” 南栀问的更直白,“他说嘉江小区那边没我位置是什么意思?” 白川得完成任务让她入住浅水湾,否则顾非寒那边他交代不了,所以也就实话实说,“还是高达惹的那事儿,他之前不进局子了么,梁家那边死咬不放,你舅舅走投无路抵押了厂子房产才总算把人弄出来,那家人现在身无分文还欠一屁股债,所以……” 后头的白川没再说,南栀却也能想的出来。 高漫秋这种时候自然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加上舅舅一家四口,等于说她那间公寓现在已经挤了五个人。 “少夫人,我说句僭越的话您别不爱听,嘉江小区那间公寓房产证上写的虽然是您的名字,您现在回去能不能收回房子另说,您舅舅那一家子本身就跟吸血鬼似的,一旦见到您他们能不缠上来?到时候您确定您应付的了?” 南栀:“……” 白川说的正是南栀心里想的。 但…… “不住嘉江小区不代表我就一定要住浅水湾。”南栀一点不想去过他给她规划好的生活。 她今晚可以先住酒店,之后再不济也可以租房子住。 “少夫人,您何必赌着这口气?” 白川继续把车子往浅水湾方向开,“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总裁的逆鳞是什么,难道您希望日后总裁因为两个孩子生活质量不佳,重新收回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么?” 南栀:“……” 抚养权。 这是南栀最在乎的,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他施舍给她的。 一旦他想收回,她将毫无反抗能力…… 半小时后,车子开进浅水湾。 “行李已经都给您搬过来了,李阿姨也提前搬进来了,之后再有别的什么需要您可以给我打电话。”将南栀母女送到别墅门口,白川递上门卡。 南栀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牵着女儿进门。 门里一片灯火通明,装修也以暖色调为主,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很有家的味道…… 只是此刻,家这个字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讽刺。 “太太,您回来了。”听见动静,张阿姨迎出来,然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大一小两双粉色拖鞋,一双送到南栀脚边,另一双她动作熟练的蹲下来给安安换上,“晚饭准备好了,白助理说您还没有吃。” 换好鞋,南栀被领导餐桌旁,桌上荤素搭配适宜的四菜一汤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卡着时间准备好的。 “您先吃,我带安小姐去洗澡。”之前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安安对李阿姨还算熟悉,被她抱着也没反抗。 儿童房在楼上,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别墅里突然就安静的令人有些心慌。 南栀没有什么食欲,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有些机械的往嘴巴里塞食物,只是东西咽下去却不太往胃里去。 她忙喝两口水压了压喉咙里的呕吐感,这么一来,桌上的东西就怎么也吃不进去了。 李阿姨给安安洗好澡抱着安安下楼的时候,南栀正坐在餐桌前发呆。 “太太,饭菜是不是不太合您胃口?怎么吃的这么少?”李阿姨抱着安安,瞧一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担忧全都写在了脸上。 “不是饭菜的原因……” 回神,南栀伸手接过张手要她抱的女儿,“是我不太饿。” “那怎么行?您不饿肚子里的宝宝也饿的,要么我再去给您做些有营养的小点心。” “不用了李阿姨。” 南栀喊住她,只是也没有心情再解释什么,“我房间也在楼上么,我有些累了,想洗个澡睡觉。” 见她坚持,李阿姨也不好再说什么,“您爬楼梯不太方便,所以先生让把您的房间安排在楼下。” “好。” 进了卧室才发现大床旁边还放了一张安安的儿童床,应该是楼下空间有限,所以安安大部分东西还是在楼上。 “以后安安就和妈妈住在这里啦,安安喜欢这里吗?”南栀将女儿放到床上,自己坐在旁边的地毯上,仰着头和她说话,只是这个问题像在问安安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粉色儿童床上,顾安安低头看着妈妈,她听不见声音,不知道妈妈说了什么,只是她情绪不高,大眼睛里没有遮掩的装着委屈,肉肉的小手扯了扯身上鹅黄色的小睡裙,过了会又伸手抱住妈妈的脖子,小小的身体也跟着靠过去。 南栀叹一口气搂住她,手心在她后背轻轻拍着,想告诉她顾非寒不是因为讨厌她才把她的冰激凌丢进垃圾桶,但…… 其实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也未必就看得懂。 第七十五章葬礼 没有被顾非寒这样无视过,顾安安以为自己拽的不够用力,于是更加卖力晃动手里的西装裤腿,同时另一只手也高高举起,要和爸爸分享这个她觉得超级好吃的冰激凌。 那个冰激凌其实已经化的差不多,顾安安手上粘哒哒的,融化的冰激凌沿着肉嘟嘟的小拳头不断往下流。 南栀跟过去想阻止的时候,顾非寒的西装裤已经遭殃了…… “小坏蛋,每次吃冰激凌都这样!” 她头疼的不行,颇为无奈的叹一口气,立马就转身去茶几上拿纸巾。 迅速抽了几张纸巾,南栀转过身正纠结是替顾安安擦手还是给他擦裤子的时候,顾安安手里的冰激凌被一只大手给抽走。 啪嗒。 骨节分明的大手干脆利落的将冰激凌丢进垃圾桶,南栀微微皱眉,低头果然瞧见顾安安眼底噙起的泪花。 自己养的女儿她再清楚不过。 某些时候小丫头敏、感的令人头疼,比如此刻,她视为珍宝的冰激凌就这么被丢进了垃圾桶…… 南栀正要去哄,手里纸巾却被抽走。 顾非寒神色淡漠,一切动作却又理所当然,他用纸巾裹住女儿一双小肉手,擦干净她手上的冰激凌。 做完这些,他将纸巾往垃圾桶里丢的时候,从椅子上起身,视线往白川方向瞥了下,嗓音沉冷,透着藏不住的低气压,“没听到么?送她们回去。” 话音刚落,长腿迈开直接进了不远处的休息室。 “少夫人,请跟我来。”白川立刻上前。 南栀低头亲了亲一脸委屈的女儿,唯一欣慰的是小丫头没有真的哭闹,她将女儿小手牵进手里,跟着白川往外走的时候,鬼使神差往休息室方向看了眼。 鬼都看出来他生气了…… 但她又觉得他不至于为了一条西装裤就动肝火。 算了。 往后他的喜怒哀乐与她再无干系。 ———— 车子从顾氏大楼地下停车场开出,南栀安抚完趴在她怀里情绪不高的顾安安,抬头才发觉路线不大对。 “白助理,你是不是走错了,我要去的嘉江小区在相反方向。” “没有走错,是总裁吩咐的。” 南栀皱眉,“什么意思?” “总裁在浅水湾那边为您和安安小姐购置了一套别墅,以后您就住在那边。” “……” 印象中,她签署的那份离婚协议书里提到的房产当中,确实是有浅水湾的别墅。 可她并没有想过要去住。 “白助理,我不去浅水湾,如果你不愿意送我去嘉江小区那就放我在路边下车,我自己打车过去就是。” “夫人,您不要为难我,总裁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白川没有停车,更没有要掉头的意思。 南栀见说不通只能拿出手机,“好,我自己和他。” 电话拨出去,等待音响两声就通了。 “顾非寒,离婚协议书里并没有说我一定要住在你给我的那些房产里。”她窝着一口火气,语气算不上好。 话音刚落,耳朵里便落入一声讥笑,“否则让顾安安跟着你去挤那间破公寓?” 她那间公寓怎么就破了? 嘉江小区那片楼盘走的也是中高档路线。 虽不奢华,但也绝不至于像他说的那样不堪。 “顾总您不食人间烟火习惯了纸迷金醉,大概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或许在你眼中那是一间破公寓,可对我来说那间公寓已经足够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了。” “基本生活需求?” 顾非寒嗓音中嘲讽更重,“或许你真该去看看那间公寓里现在还有没有你的位置。” “你什么意思?”南栀听出他的话里有话,与此同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浮出。 但他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有些意味不明的反问,“慕南栀,顾安安的抚养对你来说是不是来得太容易了些?” “你……” 这次她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那头已经将电话给挂断。 莫名其妙! 明明他们都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他凭什么还要来干预她的生活? 车里氛围尴尬,白川干咳一声,犹豫了下才开口,“夫人,您消消气,其实总裁他也没有别的意思,浅水湾那边是总裁亲自挑选的,不说别的,就单是安保问题,那边绝对是全海城首屈一指的,适合您这样带着孩子生活的独居女性。” 南栀捏着电话还在想不久前电话里顾非寒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闻言,抬头看向前排驾驶座,“白助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您是指……” 南栀问的更直白,“他说嘉江小区那边没我位置是什么意思?” 白川得完成任务让她入住浅水湾,否则顾非寒那边他交代不了,所以也就实话实说,“还是高达惹的那事儿,他之前不进局子了么,梁家那边死咬不放,你舅舅走投无路抵押了厂子房产才总算把人弄出来,那家人现在身无分文还欠一屁股债,所以……” 后头的白川没再说,南栀却也能想的出来。 高漫秋这种时候自然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加上舅舅一家四口,等于说她那间公寓现在已经挤了五个人。 “少夫人,我说句僭越的话您别不爱听,嘉江小区那间公寓房产证上写的虽然是您的名字,您现在回去能不能收回房子另说,您舅舅那一家子本身就跟吸血鬼似的,一旦见到您他们能不缠上来?到时候您确定您应付的了?” 南栀:“……” 白川说的正是南栀心里想的。 但…… “不住嘉江小区不代表我就一定要住浅水湾。”南栀一点不想去过他给她规划好的生活。 她今晚可以先住酒店,之后再不济也可以租房子住。 “少夫人,您何必赌着这口气?” 白川继续把车子往浅水湾方向开,“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总裁的逆鳞是什么,难道您希望日后总裁因为两个孩子生活质量不佳,重新收回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么?” 南栀:“……” 抚养权。 这是南栀最在乎的,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他施舍给她的。 一旦他想收回,她将毫无反抗能力…… 半小时后,车子开进浅水湾。 “行李已经都给您搬过来了,李阿姨也提前搬进来了,之后再有别的什么需要您可以给我打电话。”将南栀母女送到别墅门口,白川递上门卡。 南栀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牵着女儿进门。 门里一片灯火通明,装修也以暖色调为主,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很有家的味道…… 只是此刻,家这个字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讽刺。 “太太,您回来了。”听见动静,张阿姨迎出来,然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大一小两双粉色拖鞋,一双送到南栀脚边,另一双她动作熟练的蹲下来给安安换上,“晚饭准备好了,白助理说您还没有吃。” 换好鞋,南栀被领导餐桌旁,桌上荤素搭配适宜的四菜一汤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卡着时间准备好的。 “您先吃,我带安小姐去洗澡。”之前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安安对李阿姨还算熟悉,被她抱着也没反抗。 儿童房在楼上,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别墅里突然就安静的令人有些心慌。 南栀没有什么食欲,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有些机械的往嘴巴里塞食物,只是东西咽下去却不太往胃里去。 她忙喝两口水压了压喉咙里的呕吐感,这么一来,桌上的东西就怎么也吃不进去了。 李阿姨给安安洗好澡抱着安安下楼的时候,南栀正坐在餐桌前发呆。 “太太,饭菜是不是不太合您胃口?怎么吃的这么少?”李阿姨抱着安安,瞧一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担忧全都写在了脸上。 “不是饭菜的原因……” 回神,南栀伸手接过张手要她抱的女儿,“是我不太饿。” “那怎么行?您不饿肚子里的宝宝也饿的,要么我再去给您做些有营养的小点心。” “不用了李阿姨。” 南栀喊住她,只是也没有心情再解释什么,“我房间也在楼上么,我有些累了,想洗个澡睡觉。” 见她坚持,李阿姨也不好再说什么,“您爬楼梯不太方便,所以先生让把您的房间安排在楼下。” “好。” 进了卧室才发现大床旁边还放了一张安安的儿童床,应该是楼下空间有限,所以安安大部分东西还是在楼上。 “以后安安就和妈妈住在这里啦,安安喜欢这里吗?”南栀将女儿放到床上,自己坐在旁边的地毯上,仰着头和她说话,只是这个问题像在问安安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粉色儿童床上,顾安安低头看着妈妈,她听不见声音,不知道妈妈说了什么,只是她情绪不高,大眼睛里没有遮掩的装着委屈,肉肉的小手扯了扯身上鹅黄色的小睡裙,过了会又伸手抱住妈妈的脖子,小小的身体也跟着靠过去。 南栀叹一口气搂住她,手心在她后背轻轻拍着,想告诉她顾非寒不是因为讨厌她才把她的冰激凌丢进垃圾桶,但…… 其实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又能比安安懂到哪里去? 第七十六章我想让她死 梦么…… 南栀难得同罗湘湘想法一致,希望只是噩梦一场,终有醒来的时候,可是她顺手在推上掐了把,会疼。 哪里是做梦? “非寒……” 罗湘湘哭的几乎晕厥,南栀冷眼旁观看她哭的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往顾非寒身上倒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或许今天过后,他就会改变想法,不用她继续演‘顾太太’这出戏了。 “安安应该醒了,我上去看看她。”南栀收回视线,说完便转身离开。 “非寒,我头好晕……” 与此同时,南栀余光中,罗湘湘果真按着太阳穴软蔫蔫的斜身朝着顾非寒倒过去。 安安确实已经醒了,起床气很大正在闹,李阿姨实在有些哄不住,正在犹豫要不要下楼去求助,南栀就从外面进来了。 “太太……”看见她李阿姨瞬间松了口气。 南栀忙过去将哭闹的女儿接过来,“我看着她就好,你也辛苦一夜了,去睡一会吧。” 李阿姨已经五十出头,不如年轻人经得起折腾,夜里接到噩耗到现在一直跟着连轴转没休息,确实有些吃不消,“那我去眯一会,您有事喊我。” 对付女儿的起床气南栀很有一套,抱着哄了会等她止住了哭,便去卫生间给她洗簌。 十多分钟后,她们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外头恰好有人敲门。 “请进。”南栀应一声,将女儿放到沙发上给她穿鞋。 门外进来的人南栀认得,是财妈,“少夫人,少爷让我给您送些吃的过来。” 财妈手里端着托盘,说着将托盘放在南栀母女两面前的茶几上。 南栀这会实在没什么胃口,就挑了安安能吃的东西先喂她吃,只是安安仍旧不喜欢被喂,自己一溜烟从沙发上滑下去,伸手去拿托盘里的小面包。 “少奶奶,您也吃一些,您怀着孩子营养可一定得跟上。” 见她没有要吃的意思,财妈有些着急,“是不是这些不合胃口?别的您有没有想吃的,我这就去做……” “不用了财妈,我吃这些就可以了。” 南栀实在不想折腾人,她这会对着什么估计都不会有胃口,只是财妈一句话提醒了她,肚子里的宝宝需要营养,就算没胃口她也得吃。 但好在这会比昨晚好些。 东西虽然吃的有些勉强,但吃进去没有像昨晚一样想吐。 南栀将一碗粥喝掉大半,想起来一件事,“财妈,阿财叔怎么样了?” 之前‘换药’的事情阿财叔被警察带走,当时南栀就觉得不太对劲,只是之后她就被贺华兰捉了囚禁,自顾不暇差点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那事情还在调查,阿财暂时还在拘留所……” 说到丈夫财妈双眼泛红,“我是怎么也不相信阿财他会害老爷子的,而且这事情本身就很奇怪,之前说药被换了的那位钟院长后头又说老爷子突然病发不是因为换药,因为阿财当时拿出的那个瓶子里装的是维生素,但是他们之后却从老爷子的血液里检测出一种致使心脏极速衰竭的药物……老爷子对我们一家有恩,阿财他还不知道老爷子去了,我根本不敢告诉他……” 南栀没想到换药之后还有风波。 致使心脏极速衰竭的药物…… 和换药的是否是同一个人? 或者换药原本就是欲盖弥彰,幕后真凶的本意只是要找一个替罪羔羊? “财妈,清者自清,如果事情不是阿财叔做的,警/察那边一定会给阿财叔一个公道的。”南栀心里的猜测说到底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足够证据支撑,只能先安慰财妈。 “真是造孽……” 财妈突然有些悲从中来,不仅是为自己的丈夫,更为夜里过世的顾老爷子,“我自然不相信我家那口子会做这种事,少夫人您说的对,清者自清,只是可惜了老爷子那么好的人……” 逝者如斯,大概就是眼前光景。 南栀心里酸堵,递了纸巾给她,财妈擦掉眼泪,看看安安,又看向南栀,“少奶奶,我说一句不该我这个下人说的,刚在楼下,那位罗小姐的事情我也看到了,她实在有些不顾场合,您生气是应该的,不过她晕倒后少爷也只是出于礼貌虚扶了下就转手让白特助把人扶走了。” “财妈,其实你没必要和我说的这些的……”后续如何,南栀听在耳中,心中却再无半点波澜。 顾非寒和罗湘湘之间的不情不住岂止今天这一桩? 她见过太多,生过气,吃过醋,后来积压太多时间一久就都麻木了…… “要说的,老爷子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少爷和您能和和美美顺顺遂遂的,少爷和那位罗小姐曾经是有过一段,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少爷是很在乎您的,不然他也不能亲手将她母亲送进警局的。” 将贺华兰送进警局? 南栀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您不知道吗?就是少爷回国那天,因为您被灌药的事情少爷他让人报了警。”财妈如是说。 “可今天她明明也在。”距离她被灌药那天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如果财妈说的是真的,今天贺华兰怎么会出现? “这后头还是老爷子求的情……” 说到这财妈微微叹一口气,“少夫人,早些年有些事情您不太知情,少爷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在顾家伺候着了,少爷的父亲当年本是不愿意娶她的,后来……算了,有些事情不提也罢,我料想经过这次的事情那位应该也会安分些,往后您和少爷好好过,等您肚子里这个孩子平安出生,老爷子泉下有知应该也能安心了。” 提及遥远过往财妈一脸怅惘,只是她及时收口并未将这层秘辛彻底揭开。 她不愿多说,南栀也没有追问,等顾安安也吃好东西,财妈便收拾好桌子出去了。 南栀却有些茫然了…… 他好几次想打掉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她以为他是一点不在乎这个孩子的,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阻止贺华兰? 甚至还将贺华兰送进了警局…… ‘啊啊!’ 还是女儿拉着她手一阵怪叫,她才回神。 饱饱睡了一觉起来又吃了不少东西,顾安安精力旺盛拉着南栀要出去,她闹,肚子里这个也闹,强烈的胎动撑的她肚皮都跟着动了下,她疼的皱眉,却有一双小手贴上她肚皮。 顾安安显然也看到了那下胎动,她看看妈妈肚皮又看看妈妈,大眼睛里装着好奇,张着嘴巴啊啊几声像是在问,‘为什么ta不继续动了?’ 之前做过检查,安安的声带其实没有问题,但听不见就意味着没有办法学说话。 南栀有些心疼的抚了抚女儿软软的头发,只希望前段时间给威尔教授发的邮件能尽快有回复…… ———— 此时,另一个房间。 等医生走后,确认四下无人,贺华兰才一脸谨慎的进了房间。 “非寒,你终于……” 听见动静,一脸虚弱靠在床头的罗湘湘下意识抬头,但发现来的不是顾非寒,她脸色一下就变了,“你来干什么?” “湘湘,今天你不该来!”贺华兰直奔床边,略有些指责的开口。 “不该?”罗湘湘冷笑一声,眼底讥诮泛滥,有些不以为然。 见她如此,贺华兰拧眉,“你知不知道那些人现在怎么议论你?湘湘,今天这个场合来的都是上层名流,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这么无所谓他们说你婚外偷晴和一个有妇之夫牵扯不清?” “对,我就是觉得无所谓!” 罗湘湘猛的拔高嗓音,语气之中有丝决然,“我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顾非寒原本就是我的,是慕南栀那个下三滥横刀夺爱,是她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你……” 贺华兰看着她脸上决然的恨意,愣了一瞬,许久才有些难以置信的回过神来,“湘湘,你之前和我说你恨顾非寒当初对你隐瞒身份,恨他将你置于危险之中而不顾,让顾非凡那禽/兽有机可趁,所以你才要报复……却原来你不是恨顾非寒,你是嫉妒慕南栀?” “不,我一点也不嫉妒她!” 罗湘湘很快否认这个说法,彼时,她手指捏拳,几根指甲断在掌心陷进皮肉,恨意之深,一字一句都是咒怨的恶毒,“我是想让她去死!” “你疯了……” “我没疯!疯的是这个从来都对我不公的世界!” “湘湘,你不要这么想,其实你看你嫁的不差,慕明朗家世显赫不见得就比顾非寒差,而且他连他亲妹妹的肾都舍得挖给你,他……” “你懂什么?!” 罗湘湘没有耐心的打断她,“你以为他是为了我?他要的不过是我这张和他过去那个女人七成像的脸!他才是个疯子,真正的疯子!” “怎么会呢?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根本没有误会!” 说话时罗湘湘从chuang上下来,然后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贺华兰面前,苦苦哀求,“妈,你帮帮我,我必须离开他,你当年可以给慕南栀下药让她生个聋子出来,如今又弄死那个老不死,你都为我做了那么多了,最后再帮帮我,让非寒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第七十七章当着你哥的面把话说清楚 南栀实在有些撑不住,午后,等哄睡女儿,自己也躺在旁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有些久,等她在佣人的敲门声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少夫人,您有朋友过来了,您要不要下去一趟?” “朋友?”南栀撑着手臂坐起身。 南栀虽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这里的佣人对南栀了解其实并不算多,一时也答不上来下面那位朋友的名字,“是个和您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 南栀朋友不多,这个时候会来的应该是林茵。 “好,我下去找她。” 南栀从床上下来,她睡的有些懵,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女儿不在房里,“你有没有看到安安?” “啊?” 佣人被问的愣了下,但很快想起什么,“少爷先前上来过一趟,可能您当时在睡觉,他将安小姐抱下去了。” 顾非寒抱去了…… “我知道了……”南栀微微松一口气,跟着佣人下楼。 过来的果然是林茵。 “吱吱,你还好么?”见到南栀,林茵视线在她圆润的肚皮上停了几秒,有些担忧的抬头。 好么…… 其实她的近况真有些一言难尽。 但总算不好的那些已经过去了,没必要说出来叫好友徒增担心,“我都挺好的。” “那就好,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单独说一下……” “好,你等我一下。” 南栀视线在灵堂里搜寻一圈,找到顾非寒,和林茵说完这句,便朝他那边过去。 安安的确和顾非寒在一起。 小丫头并不知道葬礼是什么,只是明显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所以乖巧的呆在爸爸臂弯间。 南栀过去的时候,恰好前来吊唁的一对夫妇好奇顾非寒抱着的这个孩子。 “顾总,这是您女儿?” 男人还好,问一句得了顾非寒肯定的回应算是满足了基本的好奇心。 毕竟顾非寒娶妻生女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在公开场合见过他妻女尤其这个外界传言有所残缺的女儿的就少之又少了。 倒是他边上的女人没忍住的伸出手,“好可爱的小姑娘,顾总,我可以抱抱她吗?” 顾安安一向不喜生人触碰,她知道大人伸手是要抱她的意思,所以顾非寒还没开口,她已经迅雷不及掩耳的紧紧抱住爸爸脖子,甩给那个女人一个写满拒绝的后脑勺。 “抱歉,她有些怕生。”顾非寒淡淡说一句,同时大手安抚的在女儿后背轻轻拍了拍。 女人虽有些失望,但奈何小丫头过分可爱,就连傲娇的小背影都十分惹人爱,若不是边上丈夫提醒她注意场合,她怕是还要绕到顾非寒身后去逗一逗这个小丫头的。 但她没做,却有人做了…… 南栀脚步停在顾非寒身后,抬手拉了拉女儿肉肉的小手提醒她妈妈来了,一边侧身礼貌的朝顾非寒面前她并不认识的中年夫妻礼貌的笑笑,“把安安给我吧,我领着她去和小茵说会话。” “嗯。” 顾非寒应一声,但却没有直接把安安送到南栀张开的双手间,而是弯腰将女儿放到地上,“你牵着她走,不要抱。” 南栀怀着孕,到了这个月份虽然不适合长时间抱着孩子,但也不是完全一点都不能抱。 她盯着被顾非寒大手握着的递向她的那只小手微微失神片刻,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也没说的牵过女儿的手,朝林茵那个方向过去。 “顾总,您对您太太真是体贴……” 走两步,南栀听见女人不无羡慕的声音,心中微嘲。 看来,她和顾非寒在众人面前这场戏演的还算成功…… 后花园。 这个点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晚风阵阵,外头还算清凉。 “吱吱,你现在……” 林茵刚刚也看见了顾非寒和南栀相处的那一幕,此刻看看她圆圆的肚子若有所思,“这个孩子……你和顾非寒算是达成共识了?” “算吧。”南栀点头。 “算……吧?” 林茵加重后头那个‘吧’字挑眉,“这段时间我一直联系不上你,还是前两天你告诉我你换了联系方式,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和顾非寒……看上去似乎有所突破?” 顾安安靠着妈妈的腿玩了会衣服上的纽扣,觉得无聊有些呆不住。 之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南栀知道女儿对这里还算熟悉,因此便放由她在她视线里玩耍。 “突破么……” 南栀将这几个字重复一遍,也不知在想什么,微微沉默片刻,才看向好友,“算起来,我和他的婚姻关系确实是有些突破。” 签了离婚协议,若不是顾老爷子突然去世,这会他们离婚证应该也领好了。 她这个答案算肯定,但她的神情却不是高兴的样子。 林茵有些不解,“吱吱,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心事?是因为顾老爷子突然去世,还是别的什么?” “也不算心事。” 南栀不太想多说,“等彻底有了结果我再和你说吧。” “好……” 虽然心里疑问没有解开,林茵倒也没有多问,而是主动将话题转开,“对了吱吱,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说到这,林茵却有些犹豫了,像是有些为难。 其实能叫她为难的,南栀心里大概有数,“是和你哥哥有关的事情么?” 她和林绪之间如今大概只剩下尴尬了…… 林茵夹在中间,南栀明白她的处境。 “小茵,我和你哥哥……从前他真的帮了我很多,我不至于因为后来的……就恨他,但也的确难以再和他像从前一样相处也是真的。” “我知道,不过我哥要知道你不恨他,他应该会挺高兴的。” 林绪这段时间过的很颓废,林茵心疼哥哥是一回事,但同时她也明白林绪确实是做错了事情,“他这段时间挺自责的,一直想弥补些什么,但想来想去,他能给你的好像顾非寒也都能给。” “不用弥补,他又不欠我。” 南栀心里明白,其实当时那件事情,即便没有林绪,贺华兰也必须会想别的办法设计陷害她。 “我哥知道我今天过来找你,所以……” 说着,林茵从包里拿出一只U盘,“他知道你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安安和正常的小孩子一样听到声音,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研究安安这个情况手术的可行性,这里面是他整理出的一些资料,几个能给安安做手术的国外医院都列在里头,但成功率最高的应该还是威尔教授那里。” 南栀接过U盘,事关女儿耳朵的问题,她神情慎重,“我前段时间试着邮件联系过威尔教授,但一直没收到回复。” “其实我哥倒是通过他同学联系上了……” “真的?”南栀惊喜的看向她。 “你别高兴太早……” 林茵叹一口气,虽不想扫兴,但也只能实话实说,“联系是联系上了,但那个威尔教授什么德行你是知道的,他一口拒绝手术的事情,说咱们这个肤色的人配不上他的手术刀。” 那位威尔教授的品行实在不是一般的差…… 这点南栀早有领会,但他医术高超是真的,南栀作为一个母亲,她只想让女儿听见声音…… 南栀有些失落,那一丝的可能性摆在那里,她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抓得住。 “吱吱,你别太难过,你听我说……” 林茵今天过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她颓丧泄气,“我哥那位同学研究过安安的耳部检查报告,按照他的意思,如果威尔教授肯给安安手术,那起码有六成成功的把握。” “六成……” 这个成功率其实不算特别高,但总比之前没有一丝希望要好。 “吱吱,这个U盘里的内容我建议你和顾非寒一起看。”等她消化掉前头的消息,林茵才又开口。 和顾非寒一起看…… 南栀盯着手里的U盘,眼底闪过一阵茫然。 见状,林茵叹一口气,“吱吱,安安也是他女儿,你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什么事情都自己扛,而且你和他是夫妻,他手里的人脉比你我都多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由他出面去找威尔教授,我想他的法子总归比你我都多。” 林茵说的这些南栀未必没有想过。 这些天给威尔教授发去的邮件石沉大海,她就想过,或许应该和他商量一下这件事。 只是…… 南栀手指收紧,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小茵,其实……我和他已经签过离婚协议了。” “什么?!” 林茵一脸难以置信,不久前所见的情形令她难以想象这两人竟然已经…… “我以为你们和好了……” “没有。” 南栀摇头,“昨天才签好的离婚协议,其实如果不是爷爷突然过世,原本我和他今天早上是要去民政局办离婚证的。” “可就算这样,他也是安安父亲,你和他……” “慕南栀,你们当真已经签好离婚协议了?” 这次,林茵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被一道尖锐女生给打断,罗湘湘不知道从哪冲出来的,披头散发狼狈的不行,身后跟着单手插兜闲庭散步般的慕明朗。 南栀眉心下意识收紧,罗湘湘已经冲到她跟前,一把拽住她手臂,“当着你哥哥的面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你和顾非寒确确实实是要离婚了是不是?” 第七十八章没有离婚也不打算离婚 罗湘湘在顾宅没有走,南栀是知道的。 但慕明朗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慕南栀,你说话!” 手臂一阵刺疼,南栀余光才从那个看戏一样的男人脸上移开,她下意识要抽走手臂,罗湘湘却拽的更紧,断裂不齐的指甲甚至已经将她手臂给抠破,“慕南栀,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不……你把离婚协议拿出来,拿出来给你哥哥看清楚,现在就去拿,现在就去!” “你发什么神经?!” 她疯了一样,拖着南栀手臂就是一阵猛拽,好在一旁林茵眼疾手快扶住南栀,她才没有摔个跟头。 “怎么样吱吱,肚子有没有觉得难受?” 南栀总算顺利抽回手臂,摇头,“我还好。” “你手臂流血了!” 林茵注意到南栀手臂上的伤,气的不行,转身便将南栀护在身后,质问罗湘湘,“罗湘湘,你发疯也先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跑人家长辈葬礼上来闹是什么意思?而且你是没看见她肚子,还是就是因为看见了才故意拖她拽她?” “你让开,我在和她说话轮不到你插手!” 罗湘湘还想推开林茵去拽南栀。 林茵哪能让她得逞,只是因为要护着南栀,手臂上连着被抓出好几道口子,林茵一阵火大,怼着她肩膀用力推了下,“慕明朗,你是死的吗?你老婆疯狗一样乱咬,你就站那干看着?” “不然呢?” 慕明朗手还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冷眼旁观的意思不要太明显,他没帮南栀,罗湘湘被林茵推的踉跄了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也没管,“你都说她是疯狗了,我傻么,上赶着送上去给他咬?” “……” 这逻辑…… 林茵被噎了下,没忍住扭头和南栀吐槽,“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有血缘关系?” “投胎的时候眼瞎。” 南栀皱眉回一句,却见不远处原本背对着他们蹲草地上玩的安安突然起身朝他们这边过来,“安安……” 人一多,顾安安兴许是觉得不安,小短腿踩的不稳,偏偏还心大的迈的飞快,在跑。 怕她摔倒,南栀正要过去迎她,却还是晚了一步。 顾安安身子一歪,真摔了。 而且还摔在了慕明朗脚边…… 比起心疼这个时候摔倒的女儿,南栀更怕慕明朗会突然有不好的举动。 他们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二十多年,南栀太知道他疯起来有多可怕,她更深知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有多厌恶她…… 南栀一秒不敢耽搁的要去扶女儿起来。 但是最近顾安安已经隐隐约约学会自己摔倒自己爬起来的道理,这会更是如此,南栀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她,她已经抬手拽住身侧高高大大男人的裤腿,试图借力爬起来。 不久前,顾安安有玩地上的泥巴,小手脏兮兮的,一下就在慕明朗黑色的西装裤上留下了两道格外清晰的泥印…… 南栀:“……” 这个败类一贯是有洁癖,挺严重的那种。 而且…… 因为裤子上被蹭到灰尘打小孩这种事,他真能做的出来。 南栀一颗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抱歉,她不是故意弄脏你……” 的裤子。 随着慕明朗突然兜住顾安安后腰将她从地上叉起来,然后夹在手臂和腰之间,南栀那句话后几个字消失在喉咙口,取而代之是一句心惊胆战的,“你要干什么?!” 他手臂很随意的夹着,夹着二十多斤的顾安安就跟夹着的是一本书一样轻松。 顾安安身体横在半空很不舒服,她一双小短腿使了吃奶的劲胡乱蹬几下,效果不大,涨红了小脸气呼呼有点想哭的样子。 南栀只想立刻解救女儿,“慕明朗,只是一条裤子而已,我陪给你,你放开安安!” 他手臂间力道没有撤,南栀怕伤到女儿也不敢硬抢。 她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这个疯子要干什么! “吱吱,你别急,这是在顾家,他不敢怎么样的……” 林茵也过来帮忙,怕慕明朗突然撒手摔到安安,也怕南栀太着急动了胎气,“慕明朗,你把事情闹的太难看真的伤到了她们母女,就不怕顾非寒不放过你吗?” 慕家势大,但上头还横着顾家。 早年两家其实不相上下,只是到了慕明朗和顾非寒这一辈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顾非寒手段雷霆,驰/骋商场无往不利,相比之下慕明朗就显得没有事业心多了,这些年他父亲当年开闯的大好局势早被他糟蹋的差不多了,他挥霍的厉害更纨绔滥情,北城三岁小孩都知道,慕家家主声名狼藉不求上进。 得亏慕家家底丰厚,才撑的住他这么败。 “是么?” 闻言,慕明朗低低笑了声,眸子里的冷邪快溢出来,“慕南栀,你不已经要离婚了么?” 言外之意,顾非寒不会为她大动干戈。 南栀皱眉,“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先放安安下来,而且慕明朗,安安是他女儿,他就算不管我也不会不管安安的!”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遭人嫌弃。” 慕明朗冷嗤一声,嗓音里透着嘲意,只是脸上温度突然收敛干净,眼底匍匐着森然厉色,“所以只是签了离婚协议,证还没办?” 他什么时候这样‘关心’过自己? 南栀心里反感的不行,想说自己的事情和他无关,但女儿在他手里,也只能如实回答,“我们是……” “慕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南栀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女儿身上,压根没注意到顾非寒过来,大概是这里闹的动静大,有人过去找他了。 说话时他已经到了跟前,男人之间的对峙不同于不久前南栀和慕明朗的实力悬殊。 南栀还没看清是怎样的动作,安安已经到了顾非寒手里。 受了些小惊吓,但不晓得是不是之前在贺华兰手里‘历练’过,加上爸爸来得还算及时,顾安安没哭,竟然还仗着有人撑腰有些得意加无师自通的冲慕明朗做了个鬼脸。 南栀:“……” 她跟谁学的? 慕明朗眸子缓缓眯了下,夜幕低垂,却被一个三岁不到小丫头的生动表情刺的有些胀目晕眩。 心脏深处死锁沉寂的某个角落突然动荡了下,等他回神,顾安安已经被顾非寒按着后脑勺趴在了他肩膀上。 顾非寒眼底一片不近人情的冷,“我的家务事就不劳慕总操心了。” 慕明朗紧锁着眉心,身子虚晃了下似乎不太舒服。 但也只是一瞬,他又变成那副玩世不恭的冷邪模样,耸耸肩膀不在意顾非寒什么态度对他,“操心的可不是我。” 说着,意有所指的垂眸往地上扫了眼…… 还坐在地上的罗湘湘此刻眼底幽怨几乎泛滥成灾。 从顾非寒出现开始,她就在等着他扶她起来…… 可结果他就跟没看到她似的,从出现到现在眼里只有那个小聋子! 但她和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他不也没看慕南栀么…… “非寒……” 罗湘湘总算找到机会,楚楚可怜的呢喃一声,红着眼睛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你知道的,我在等你离婚……这对我很重要,所以你就给我一个答案好不好?她说你们已经签了离婚协议,是不是真……” “你受伤了。” 罗湘湘嗓音哽咽的一段话快到结尾,才发现顾非寒根本没有在听。 南栀对慕明朗那个人实在不太放心,怕女儿刚刚在他手里有受伤,想将女儿抱走查看。 这个季节,她的孕妇裙是短袖,一抬手手臂上几道冒着血珠触目惊心的抓痕尤其明显。 只顾着担心女儿,她几乎已经忘掉了这回事,此刻突然被顾非寒扣住手腕,她才想起来,疼痛也后知后觉被唤醒。 南栀皱眉要将手臂抽走,没成功,却听见他追问,“谁弄的?” “你放手……”她不太想答,毕竟之于他而言她和罗湘湘孰轻孰重,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还能有谁?” 林茵也是气不过,南栀不说她来说,“顾非寒,往日里你得多纵着这姓罗的,她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在顾家对着吱吱又拉又拽,毫不顾忌她是个孕妇!刚刚要不是吱吱命大,这会指不定要叫救护车了!” “林小姐你是她朋友你当然帮着她……” 罗湘湘抽抽噎噎眼泪一下就下来了,那神情里里外外都委屈的不行,“非寒,别的不说,你刚刚也看到了,被推倒在地的明明是我……” “罗湘湘,推你的是我,但我为什么推你你心里有点逼数!”林茵气的连脏话都骂出来了。 “林小姐,你不要在非寒面前冤枉我,我只是听见你们在说离婚的事情,所以想过来问清楚,只是问了一个问题而已,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动手……” “你……” “算了,小茵。” 林茵真想冲上去撕烂她嘴巴,但被南栀及时拦住。 南栀实在已经懒得为这种事情动肝火,没必要也不值得,“罗湘湘,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和顾非寒的婚姻状况?好,我告诉你,我和他……” “没有离婚。” 南栀过分平静的嗓音被截断,彼时,顾非寒手臂横到她肩上,手腕暗暗用力将她朝他身旁带了带,他侧头垂眸看她一眼,在她过分诧异的目光中继续开口补充,“也不打算离婚,我们是合法的夫妻关系。” 第七十九章名不虚传的疯子 合法夫妻…… 不打算离婚! 什么叫不打算离婚?! 他这话一说出来,不要说罗湘湘,就连南栀都有种突然被惊雷劈着的感觉。 那他们签的那份离婚协议算什么? 南栀脸上没什么血色,下意识就要挣脱横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反驳他的话,“顾非寒,你……” “去上药。”他却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更不管一旁几乎崩溃的罗湘湘,转而面无表情朝一旁佣人说了句“送客”,手臂力道强势的搂着她转身就走。 南栀压根不是他对手。 “非寒……” 那边一家三口走远,罗湘湘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意识到顾非寒说了什么,她不甘的咬了咬唇,还要去追。 “罗湘湘,你能不能给自己留点脸?” 林茵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旁边佣人也是有眼力劲的,顾非寒下了送客的命令,自然是不希望这位罗小姐再去打扰,所以这会也是帮着林茵拦她,“慕先生、慕太太,我送你们出去。” “放手!你是个什么下贱东西,也敢碰我?” 罗湘湘尖叫着一阵撒泼,林茵和佣人竟然都不是她对手,林茵脖子里被挠处一道血痕,佣人更惨直接破了相。 “罗湘湘,你他.妈有完没完?!” 林茵一阵火大,当真是要和她干架的样子,“顾非寒都让你滚了你还想干什么?缺爱回家找你男人去,别特么在这犯贱!” 两个女人扭打的样子并不好看,这下佣人反而有点插不上手了。 罗湘湘眼睛里淬了毒,一巴掌往林茵脸上扇被她避开了,转而就去撕扯她胸口的衣服。 林茵没挡住这样的连环攻击。 呲啦—— 衣服从衣领往下被撕开一道口子。 林茵下意识抬手去捂胸口被撕坏的衣服,这么以来直接占了下风,她心头凉了一瞬,做好挨打的准备。 “啊!” 但痛苦刺耳的尖叫声却不是从她嘴里发出的,刚还撒泼战斗力十足的罗湘湘身体突然后仰,她后脑勺一只大手猛拽住她的长发,也不管她叫声有多凄惨,拽着就往花园出口走。 被迫倒退两步,罗湘湘脚下一个趔趄,直接一个跟头栽到地上。 但后脑勺那只野蛮大手并没有松开,慕明朗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他脚下步子没停,拽着罗湘湘像是拽着一块破碎的布絮。 那边,林茵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心想慕明朗果然是个名不虚传的疯子。 他那个样子压根没把罗湘湘当人对待…… “林小姐,您衣服坏了,我带您去换一件吧。” 还是佣人开口,林茵这才回神,“好,麻烦你了……” 两人也从花园中离开。 夜色漆浊,人一走,花园里突然安静的不成样子,只剩几盏昏黄路灯照亮鹅卵石小道。 楼上,有人从头到尾这出闹剧看了个完整。 “夫人,你还好吧……” 贺华兰肩膀震颤腿在打晃,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样子,阿张嫂注意到这一点,在她倒下之前伸手扶住她,“我先扶您去那边坐下。” 扶她坐下,阿张嫂又绕过去把灯打开,房里亮堂起来,她才注意到贺华兰满脸的眼泪。 “夫人……”她叹一口气,除了衷心递上擦脸的手帕,别的也不知该说什么。 “湘湘和我说他是个疯子,我起先还不信!” 贺华兰咬牙切齿,泪眼之下是一片恨不得将慕明朗碎尸万段的憎恶,“可是他竟然……他刚刚竟然……他根本没有把湘湘当个人!” “是,那位慕先生我看着也觉得很过分!”阿张嫂皱眉,为她换了一条新手帕。 贺华兰却不哭了,只是眼底多了几丝懊恼,“湘湘受着那样的罪,我却不能去帮她,她一定害怕极了,也不知道慕明朗那疯子之后会怎么对她……” 说着她猛地起身,“不行,我要去救她……” “夫人!” 这次阿张嫂却拉住她,“您这时候过去,从前所有隐忍和委屈可就都功亏一篑了!” 贺华兰愣住。 “夫人,那老头死了,您就是顾家主母,您得一直是顾家主母,往后才有资本去帮她护她……”阿张嫂继续劝。 顾家主母…… 贺华兰渐渐凝神,在想什么,但很快眼底就只剩一片自嘲,“我算哪门子的顾家主母?他早知道自己不是我亲生的了,如今我在这个家竟是还不如慕南栀那贱人说话有分量!” 往日她就憎恶南栀,眼下一想到她和慕明朗是亲兄妹,贺华兰更是恨意难平,恨自己从前不够狠,没把那贱人给弄死! “夫人,您是顾家明媒正娶进来的,他不是您亲生的只能说明他身世有污点,您才是名正言顺的顾家主母,那贱人最近扑腾够久了,不如咱们就从她下手……”阿张嫂眼底闪过一抹阴毒的算计。 贺华兰眼睛眯了下,“你的意思是……” 阿张嫂凑过来,将自己心里想的说给她听。 同一时间。 南栀被搂着肩膀一路从后花园搂回了房间。 门关上,肩膀上霸道的力道才消失,南栀总算得了自由,却听见他没什么情绪的嗓音,“去沙发上坐着。” 说话时,他将臂弯间一路抱回来的女儿放到地上。 顾安安手上脏兮兮的还有泥巴,顾非寒抱她一路,黑衬衫也遭了殃,只是他这会没空管这些有的没得,直接转身从一旁的矮柜里拿出医药箱。 灰色沙发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瞬间陷下去很多。 南栀看他将医药箱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打开,先是拿出消毒药水,然后是棉签纱布之类的…… “你……” 干什么三个字到了喉咙口,她就意识到这个问题问出来会显得自己很蠢,于是伸手去接他手里蘸消毒药水的棉签,“我可以自己来。” 结果他手腕转了下避开,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另一只手扣住她受伤那只手手腕,力道有些重的将棉签按到她伤口上。 疼! “啊……” 南栀痛呼一声,眼泪已经在眼底开始打转。 他动作停了半瞬,这才有空抬眸看她一眼,漆黑瞳孔底下一片死寂,安静的有些瘆人。 这样的眼神下,南栀如临大敌般身体渐渐绷紧。 但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南栀深呼吸压下眼底疼出的一点泪光,觉得他很不讲道理,“顾非寒,离婚的事情是你自己不说的,凭什么这会又把气往我身上撒?” 他没回答。 良久,喉咙里冷冷呵了一声,低头继续给她处理伤口。 棉签上的力气倒是没有那么蛮横了,但是皮肤破开了被消毒水碰到还是疼,偏偏手腕上那只手又扣的紧,她连避让的机会都没有。 几道抓痕很长,虽然冒了血珠,但指甲造成的杀伤力有限,伤口不算太深。 消毒之后,他又给她涂了个什么药膏,便扯开纱布绕着她手臂开始包扎了。 顾安安一个人玩着没有什么意思,没一会就绕到父母这边来,爸爸拉着妈妈的手腕,一圈一圈绕纱布的动作像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 她跃跃欲试想加入,但脏兮兮的小爪子还没碰到雪白纱布,就被爸爸给隔开,不带她玩。 顾安安有点生气,但也只能气呼呼站在边上看。 南栀看着女儿鼓鼓的小脸颊,觉得有些好笑,空出的那只手刮了刮她的小鼻梁转移她的注意力。 没一会李阿姨就进来了,给安安准备了食物,带她去吃。 和李阿姨一起的还有刚刚在花园里见到的佣人,“少夫人,林小姐的衣服坏了,我来拿一件您的给她穿。” “衣服坏了?”南栀起身,“好端端的小茵衣服怎么会坏?” “这……” 佣人犹豫了下,见沙发上顾非寒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这才实话实说,“您和先生上来之后,林小姐和罗小姐起了一些争执,后来动了手……罗小姐就把林小姐的衣服给撕坏了……” 她和罗湘湘打架了? 南栀有些错愕,随即又有些自责。 林茵脾气虽然火爆,但和人动手这还是头一次…… 这都是为了她。 “我去拿衣服。” 衣帽间里还有一些她的衣服是之前没有带走的,南栀拿了一条没有穿过的裙子,“我和你一起下去……” 话刚出口,手里裙子被人抽走。 南栀皱眉看那只手的主人,“顾非寒,你干什么?” 顾非寒直接将裙子交给佣人,“你可以出去了。” 顿了顿,视线停在南栀脸上,“我们话还没有说完。” “……” 其实他们之间很多话说与不说早就没什么所谓。 南栀没理他,抬脚就往放门口走。 结果脚下步子刚跨出,手腕被扣住,他冷冰冰的嗓音对站在那里的佣人,“还不出去?” 佣人一溜烟跑了,临走还不忘关门。 南栀无语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抽了抽手腕,抽不动,“顾非寒,你究竟想说什么?” 其实他有什么好说的? 南栀想到不久前花园里发生的事情,能感觉到他在生气,心里过了一下就差不多能知道他在气什么。 可离婚的事情又不是她不让说! 第八十章他已经活不长了(改) 其实他们之间又还有什么好说的? 南栀想到不久前花园里发生的事情,能感觉到他在生气,至于气什么,她差不多也能分析出个大概。 无非是觉得委屈了罗湘湘…… 可离婚的事情又不是她不让说的! “顾非寒,你讲点道理,你要是心疼罗湘湘大可去找她,你现在拉着我算怎么回事?刚刚我要坦白离婚的事情,是你阻止不让的!” 南栀也一肚子火。 她好好和林茵说了会话,被罗湘湘冲出来抓伤了手臂不说,现在还要听他说教。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南栀窝着火,想破罐子破摔和他大吵一架。 但理智到底还在。 吵架也没有意义…… 他只在意罗湘湘,而她如今想的只是顺利离婚而已。 “我知道,慕明朗答应和她离婚的条件,是你和我离婚娶她,刚刚你为什么阻止我说出真相我不知道,但你如果现在后悔了,我可以配合你去解释,顾非寒,我真求……” “慕南栀,我是不是该和你签一份保密协议?” 南栀一再退让,为了顺利离婚,她配合他帮他追心上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话没说完,被他莫名其妙的这一句给打断。 什么意思? 南栀不解的看他,他们之间哪来的秘密? “什么保密协议?” 她这么问,顾非寒黑眸微眯着,隔了十来秒见她眼底疑问未消,这才提醒,“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离婚的事情我暂时没有公开的打算,你也是同意配合的。” 是。 他说过。 就在这间房中,过去二十四小时没到,南栀当然记得。 见她没忘,顾非寒又问,“所以刚刚在楼下,你为什么要说?” 南栀:“……” 他是在搞笑么? 南栀甚至觉得他不大正常,“你那个打算是对外,难道也包括罗湘湘?” “为什么不包括?”他理所当然的反问。 南栀再度无语。 他们这段婚姻处处埋雷,她腹中这个孩子的到来算是在串联的引线上点了一把火。 他不要这个孩子,她却舍不得打掉。 本就不是幸福的婚姻,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她算看透,提出离婚。 然而,他并不同意。 但之后…… 身高差的原因,南栀看他的时候得仰头。 她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就笑了,“顾非寒,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么?你问我为什么不包括?你后来答应离婚不就是为了她能顺利离婚?你现在告诉我这件事你要瞒着她,你真当我傻么?” 还保密协议? 见鬼吧! “你是怎么想的?”男人黑眸之下浮起一丝意外,看她的眼神变得很古怪。 南栀真受够了,“你装什么装?” 她都不知道原来他连演技都这么好! “装?” 顾非寒似乎被这个字给逗乐,他皱眉重复一遍,语气间尽是不屑,“刚刚我甚至没有管她。” 刚刚他是没管。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南栀忍不住冷笑,一股子无名火烧上来,忍不住想揭穿这骗子,“你想说明什么?难不成你是要告诉我罗湘湘对你来说一点不重要?” 很重要? 顾非寒唇瓣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她又继续说,“顾非寒,我从前觉得你至少敢爱敢恨还算磊落,但我这会才发现你真的是虚伪!你说工作实际上是带着她去国外度假,爷爷被人下药送进手术室你都没有回来,后来我被贺华兰堵在楼梯间打电话向你求救,也是罗湘湘接的电话,让我不要烦你,之后贺华兰给我灌药,你突然出现救了我和孩子,原本我是感激你的,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罗湘湘身体不舒服你才带她去医院,救我只是顺便……” 她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也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去在乎。 可自我催眠并不能抚平伤痛。 她是爱他的…… 嫁给他之前就深爱。 这段婚姻,她并不是无欲无求。 只是最后求而不得,认清现实放手了而已。 那些夜深人静时拼命压下的委屈,这会突然就有些压不住了…… “顾非寒,你在她身边呵护她心疼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才是你妻子?” 南栀吸了吸鼻子,回过神才发现眼泪已经不受控了,“我爱你才嫁给你,在乎你才吞下那些委屈,可我不是傻子,事到如今你何必再用那些拙劣的谎言来欺骗我?” 或者,他愿可以什么也不说。 可他偏偏…… 南栀抬起那条受伤的手臂想把脸上眼泪擦干,她不想哭的,真的一点也不想。 她发泄似的说完那些话,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剩下她死咬着唇瓣也难彻底控制的偶尔一两声抽泣。 顾非寒抓着她的手仍旧没松开。 否则她一定躲到无人的角落去狼狈…… “我没有带她去度假。” 南栀拼命在控制自己的眼泪,效果不佳,脸上突然多出一只大手,男人指腹微凉,在给她擦眼泪。 间隙,南栀好像听见他叹了口气,“我遇上了一些事情才失联,她接我电话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事实,我知道国内发生的这些事情的第一时间就让白川安排私人飞机赶回来了,去医院救你也不是顺便。” 南栀愣住。 他这是在解释? 遇上一些事情才失联…… 是怎样的事情他没有说。 其实这段话实在算不上解释,他说不知道罗湘湘接了她打去的电话,但罗湘湘势必得和他在一起才有机会接到电话。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泪眼朦胧,南栀看他的视线也不真切,索性垂下眼帘,“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已经做了离婚的打算,也已经签好了离婚协议。 他和罗湘湘从前怎样以后又如何,她并不想管。 “嗯,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非寒赞同的语气,说话时总算松开她挣扎许久都没能成功抽走的那只手,顿了顿,他又说,“如果你是因为罗湘湘想离婚,那大可不必。” 落在南栀耳朵里的嗓音间找不到一丝多余的情绪。 “还有时间,考虑考虑。” 这句过后,也不管南栀突然抬头眼神中的错愕,他转过身开门出去。 外头脚步声很快消失。 南栀站在原地,盯着房间半关的房门许久许久,又过了一会,咬牙追了出去。 走廊拐角,她听见了说话声。 “好让人感动啊……”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顾非凡的声音很欠揍,南栀无意偷听,却在他下一句话之后,停了脚步,“花园里你多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要不是我对你实在太了解,我几乎也被你给骗了,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真的不在乎那贱人了!” 花园里…… 南栀皱眉,顾非凡也看见了? “所以呢?”顾非寒漫不经心的反问。 “你还真是长情……” 顾非凡嗓音中一片浓嘲,“上次你为慕南栀几乎把我踩废,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后来仔细想想,你是愤怒我差点在慕南栀身上得手,还是透过当时的画面看到了从前罗湘湘被我上的样子?” “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顾非凡阴测测的嗓音,在笑,隔着墙壁拐角,南栀听着那笑声竟然觉得毛骨悚然。 笑声渐渐没了,顾非凡才继续说话,“原来你没有移情别恋,只是把慕南栀当成了罗湘湘的挡箭牌啊?呵……顾非寒,你这么处心积虑的,不就是怕我再去找罗湘湘的麻烦?慕明朗上过我玩过还有当年我好几个哥们都上过,这么脏的女人你倒是稀罕的紧……说实话,你大可不必啊,比起那个被人玩烂的,我倒更喜欢如今你身边这个大肚子的……听说怀孕的女人别有一番风味呢……” 污.秽不堪的字眼落入耳中,南栀攥紧拳头,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赶紧离开这里。 可脚却跨不出去,于是顾非寒轻飘飘满不在意的嗓音就这么落入了耳朵里,“想知道?你去试啊。” 想知道? 你去试啊…… 盛夏时节,南栀恍如突然坠入冰窖,那些冷刺进骨髓里,撕扯着,搅动着,叫人不得安宁。 原来,她只是个他用来防止顾非凡再去伤害罗湘湘的挡箭牌…… 原来如此。 突然一切都有了答案。 在花园他搂着她和罗湘湘说没有要离婚的打算,应该是知道顾非凡在看。 他说离婚的事情不公布,大概也是在防着顾非凡。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南栀不知道隔着墙角那边两个人还说了什么,耳朵似乎暂时失聪,她原路返回进了房间,门关上,才滑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不久前,就在这间房间,他三言两语的撩拨叫她心思混乱。 她可笑的动摇过,心里有过念头,兴许这段婚姻还能继续,似乎是有误会,如果解释清楚,她还有勇气再继续爱他,哪怕仍得不到回应…… 可现在。 眨眼间希望破灭,那么残忍又恶心的真相。 她只是个工具…… 一个他轻飘飘愿意让另一个男人来碰也丝毫不在乎的工具。 第八十一章不是在挽留你,只是觉得麻烦而已 顾非寒……活不长了? 天方夜谭似的,南栀再顾不上半点别的,几乎用尽全力抽走手臂,贺华兰手里落空,重心不稳的踉跄了下,差点撞到墙边昂贵的落地花瓶上。 阿张嫂跟着站起来及时扶住了她。 “就算他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应该这么咒他!” 南栀这里,贺华兰是个和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直接挂钩的人,“还是说你这次的目的是要把我和他都除掉?” “不,我没有……” 贺华兰摇头,说到这件伤心事竟然有些泣不成声,“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南栀,从前我针对你想赶走你只是因为我觉得我儿子值得更好的,毕竟你生的孩子有些残疾害我们顾家在外头落了不少笑柄,可现在……旁的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剩下的日子我只想他开心点……” 她哭的伤心,几乎站不住,阿张嫂在一旁扶着很吃力。 那副模样,确实是天快塌的样子…… “对,他确实不是我亲生的,可他是我丈夫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这些年我但凡有过半点要害他的心思那都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贺华兰不惜发下毒誓。 阿张嫂也红了眼睛,“少夫人,夫人这些年可一直都是将少爷当作亲生骨肉在疼的呀,也许你不知道,当年夫人是有机会改嫁的,可她舍不得丢下少爷,这才守了这么多年的寡……” “这些是我心甘情愿,不提也罢。” 贺华兰一副要深藏功与名的大义模样,没让阿张嫂继续说下去,“南栀,你若不信我的话大可自己找非寒去求证,只是他都狠心签了离婚协议了,未必会和你坦白。” 从在这走廊遇见贺华兰的第一时间,理智就告诉南栀,应该赶紧走,一个字也不要听她多说。 可现在…… 南栀脚下步子像是被钉子给钉住,怎么也迈不出去。 良久,她听见自己声音微微发抖,“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突然答应和我离婚只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 贺华兰点点头,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 “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南栀在想贺华兰同她撒这个谎,背后一定是有某个见不得光的阴毒目的,只是她一眼看不透而已。 他好好的,明明比谁都健康…… “贺华兰,你……”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出了趟国回来,就答应和你离婚了?” 南栀没说完的一句话噎在嗓子里,被她问住,胸口仓皇一点点蔓延,这次她转过身只想立即从这令人窒息的走廊中逃离。 怀着孕,她走的其实不快,只是走几步单手扶墙的动作泄漏了心底的慌乱。 贺华兰的话的确影响了她,并且在她心口形成了不小的动荡。 许久,贺华兰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接过阿张嫂递来的手帕慢慢擦了擦脸,泪水擦干,她脸上一丝诡异笑容浮现。 “你说,咱们的话她信了几分?” 阿张嫂接了她用过的手帕,略微浑浊的眸子往南栀离开的方向看了看,也跟着笑了,“信与不信又如何?反正少爷他的确病了呀……” ———— 十一点差几分钟的时候,天气骤然恶劣。 电闪雷鸣,不久滂沱大雨冲刷而下,像是要将这座城市整个吞没。 南栀好不容易将安安哄睡,自己躺在一旁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闪电劈下的亮光将夜空照的有些狰狞,她轻轻将安安拽着她肚子的小手挪开,轻手轻脚下床走过去将窗帘拉上。 之后她并没有躺回床上。 顾非寒要守夜,夜里是没得睡的。 夜深人静,佣人似乎都被赶走了,南栀过去的时候,灵堂里只有顾非寒。 他一个人坐在水晶棺旁边的蒲团上,眼底映着门外深寂夜色,电闪雷鸣的,但不知为何,南栀觉得他看上去很孤独。 南栀站了好一会,脚下步子重新跨开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她。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顾非寒伸手在旁边地上拿了个什么,她走过去才发现他手里拿的是副眼镜,镜片挺厚,有度数。 “顾非寒……” 南栀看他将眼镜架上鼻梁,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戴眼镜了?” 他之前顶多戴过墨镜,南栀很确定,他并不近视。 而且就算视力下降,也不该一下降这么多,他这副眼镜瞧着起码五百度往上走了…… 不知怎么走廊里贺华兰同她说的那些话突然闪进脑海。 病变等不好的联想一发不可收拾,尽管她一直自我催眠,贺华兰那些话一定是骗她的…… “没什么。”他并不打算多说。 南栀皱眉。 他从蒲团上起身,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瞬间在南栀眼前投下一圈阴影,镜片后他眸色淡淡,金丝框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多出几分斯文,更将骨子里的矜贵显现的淋漓尽致。 这幅好皮囊向来让人没话说。 “怎么起来了?” 他眉间一个浅浅的‘川’字,没回答她的问题,倒接连抛两个问题给她,“怕打雷?” 错觉么? 南栀总觉得,他和昨晚之前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昨晚他们在他办公室谈离婚,他冷冰冰,连女儿靠近要和他分享冰激凌都懒得应付。 可后来,夜里接到噩耗。 老爷子病床前,他握住她的手,很久很久没松开…… 甚至这会,问她是不是怕打雷的语气里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他究竟怎么了…… 南栀心情有些复杂,没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 见她不说话,被他当作默认,“抱歉,这里走不开,要么叫财妈过去陪你睡?” “……” 南栀彻底确定,他不正常! “我还不太困。” 她心不在焉的回一句,思绪被什么翻搅着,一刻也不能平静,索性直接问他,“顾非寒,离婚的事情……你这趟出差之前分明一直都是不同意的,为什么你现在突然又同意了?” 是不是真像贺华兰说的那样…… 说话时,南栀视线始终停留在他眼前的镜片上。 试图从他眼中勘探出一些什么,然而到底没能如愿,那双黑眸平静的不行,没半点破绽。 “我以为你应该高兴,终于如愿以偿。” “你不要答非所问……” 南栀微恼,他总有本事避重就轻,“我问的是你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 他避开,她就更直接的再问一遍。 这次还‘贴心’的帮他画好重点。 南栀始终仰头盯着他眼睛,深怕错过他任何一丝的情绪变化。 轰隆—— 一记惊雷来的突然,她神经绷太紧,被吓到,肩膀微微一颤,心悸不已。 “我以为你应该在意的是结果。” 见她脸上血色消散,顾非寒眉间褶皱加深,“还是说你问的这个问题会影响你最终的决定?” 她的决定? 提出离婚的是她,她的决定一直都是显而易见。 但很快她又想起来傍晚发生的事情,他那时候在房里给她解释了几句罗湘湘的事情,说还有时间,叫她再好好考虑考虑离婚这件事。 事实上,她压根没考虑。 贺华兰和她说的那些话,让她分身乏术的没精力再去考虑其他…… “如果我说会影响我的决定,那你是不是就会告诉我了?”南栀心情乱糟糟的问。 一来二去,她问他,他问她的,绕来绕去就是没答案。 她心里其实隐隐约约有个了模糊的怀疑,感觉他真的对她隐瞒了什么事。 “你要这么问,我确实没有什么好说。” 他油盐不进的态度,镜片后的视线淡淡的,和他嗓音一样没情绪,“开始觉得离婚这个事情挺麻烦,后来你实在闹腾,索性将决定权交到你手上。” 一句话说的有些长,但好像也没几个字。 只是组合在一起,南栀听的糊涂,一下没明白他后头这些话的意思。 “不明白?”他话匣子突然打开了一样,见她眸色微怔,甚至还‘体贴’的反问。 是她点头,他就会解释的意思。 但南栀不傻,这些话并不多复杂深奥,略略思索片刻,最后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他大概已经等的不耐,兀自解释,“房里和你说那些话不是在挽留你,你最后是什么决定也无关紧要,无非是麻烦点再走一趟民政局而已。” 不是挽留…… 他叫她再考虑一下,只是觉得去民政局麻烦而已。 但即便麻烦,也麻烦不过她一再闹腾,所以态度之所以转变,只是在麻烦最小化,如果最终她考虑的结果仍是要离婚,那他和她走一趟民政局,便算是彻底解决了她这个麻烦。 这个逻辑实在绕口令一样。 也实在是……伤人。 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对她哪有半点用心? 夜深人静,她心脏像是被人蛮横撞开一道裂缝似的疼,可她没救了啊,养伤之前还执着于另一个问题。 彼时,南栀视线仍停在他的金丝框眼镜上,“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戴眼镜?你这副眼镜度数不浅,就算近视也不该突然近视成这样。” “这次出差出了点意外。”顾非寒语气是无关痛痒,但总算没有再隐瞒。 她心里咯噔一声,等了会没等到下文,忍不住追问,“什么意外?” 第八十二章妥妥的继承人 “什么意外?” 前头没等到下文,南栀这次也做好问不出什么的打算。 但是意料外,顾非寒回答的算快,“车祸,没多大问题,之后大概要动个小手术。” 车祸…… 在他口中视力突然下降成这样叫做没多大问题。 南栀很想问,要怎样才算问题大? 只是这话在嘴巴里绕了个圈,出口却成了另一句,“那你的视力还能恢复吗?” 倒更像是担心。 南栀有些懊恼,又有些心虚,尤其是那双黑眸透过镜片一瞬不瞬看着她的时候。 前头关于离婚的话题讨论成那样,她但凡有半点自尊心,也不该再去关心他。 他抿着唇,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大家毕竟夫妻一场。” 南栀无端有些烦躁,可一句解释又更显得像是在欲盖弥彰。 索性也不再看他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她就不该来找他,脑子坏了才要多管闲事。 恼火中,她脚下步子跨得很快,没几秒,已经同他拉开两三米的距离,但突然又停住。 “既然离不离婚对你来说无关痛痒,既然我是个麻烦,你又管我有没有被打雷吓到干什么?”这句话她音调有些拔高,是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 闲的慌么? 这波愤怒汹涌,南栀简直想骂人。 给她这些似是而非的关心干什么? 再让她误会一次么? 她倒要看看,他这次是不是还能说出更伤人的话! “只是给你提供个参考。” 顾非寒似乎不太习惯鼻梁上的那副眼睛,南栀再转过身的时候,他眼睛已经摘掉了,正要重新坐回那只蒲团上。 他没把眼镜重新戴上,往她这边淡淡瞧了一眼,眼底没什么焦距,略有些空洞,“不离婚的话以后就这么过,我尽量上心些就是。” “那你还是别委屈自己了!” 南栀丢一句回去,这次没有回头。 ———— 天像是被.捅了个窟窿,这场雨一直持续到顾老爷子下葬也半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顾家墓园依山傍水,地理位置很是不错。 “少夫人,您千万当心脚下。”下着大雨,墓园里的路并不好走,财妈撑着伞,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就怕南栀不慎脚滑。 南栀原可以在车里等着,但顾老爷子身前对她不错,她还是想送他最后一程。 “财妈,我没事的。”她脚下每一步都走的很当心。 只是偶尔分心看一看最前面,安安被顾非寒抱着,很乖的趴在他肩膀上,没闹也没哭。 稚嫩孩童还不明白死亡的真正含义,南栀只希望女儿永远无忧无虑的活。 入土为安,仪式结束。 人群又散去。 铺着鲜花的墓前,剩下几个顾家人。 雨渐渐小了些,雨滴砸在伞上的声音也小了许多,贺华兰抽噎的哭声也因此更清楚了些,她眼眶通红,靠在阿张嫂身上快哭晕过去的模样。 空气里不知怎么就多了些剑拔弩张。 毕竟葬礼这几天顾非凡一家太安静了…… 南栀不想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但顾非凡这一家子的贪婪是写在脸上的,之前顾老爷子在家昏迷被送去医院抢救的时候,顾非凡就能毫不避讳的说出分遗产的话。 顾老爷子去世那天夜里,南栀以为他们在病房就会闹。 不过一直没有…… 顾非凡一家子这些天一直很安静,甚至帮着顾非寒打理一切,接人待物都很周到。 转性了? 南栀心里瞎琢磨了一会,没个结果。 “非寒,叔叔也不是非要和你争个什么,但如今老爷子已经下葬了,你是不是该把他遗嘱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了?” 顾老爷子墓前,顾晋安迫不及待摆出长辈姿态。 果然,人的贪婪是藏不住的…… 倒难为他忍了这么些天。 南栀无意参与这种事,却还是下意识的侧头去看她身旁的男人。 之前那副金丝框眼镜南栀没有再见他戴过,但她那天在他书房借用电脑查看林茵给她那只U盘里的资料时,在他书桌旁的垃圾篓里看见过隐形眼镜的包装盒。 他们虽然还是夫妻,却不是亲密无间到可以让她凑近了去看他角膜上有没有隐形眼镜的那种。 南栀微微出神的这会,他已经将怀里顾安安给了白川。 “先送她们回去。”顾非寒淡淡吩咐一句,说话时也看了南栀一眼,意思是这个她们包括她。 “我……” 南栀原本还有些话要说,但冷不防想到他那个所谓的保密协议,话又咽进喉咙,想着之后打电话给他约去民政局的时间也是一样的。 渐歇的雨声在这时候又大了起来。 南栀跟在白川后面走几步,就听不见后头的说话声了。 等在外头的司机见他们从里头出来,忙将车子开过来。 “财妈,您坐后头的车子,少夫人和安小姐不回顾家。”上车前,白川扭头和财妈说明情况。 “不回顾家?”财妈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顾非寒外头房产众多,一年到头在顾家大宅住的日子本就少的可怜,他们不回去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 如今顾老爷子走了,那本就空荡荡的宅子这下就更空了。 财妈有些伤感的叹了口气,但她只是个佣人,并不好多说什么。 她撑着伞扶南栀上了车,便转身往后头车辆那边过去了。 等她坐进车里,白川弯腰将顾安安也放进后座,因为有顾非寒的话要传达给南栀,他把伞给了司机,自己坐进驾驶座。 车子很平稳的开出去。 南栀安抚好不太喜欢坐儿童安全座椅的女儿,抬头看向驾驶座,“白助理,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下。” 关于顾非寒的眼睛,视力下降的原因,他说的那些,她其实是存疑的。 白川这里她未必能问到什么,但左右先试试。 “您说。”白川态度恭敬。 南栀就没兜圈子,“顾非寒的眼睛,他……” 一句话没有说完,车前突然冲出个人,白川忙踩一脚刹车,南栀整个人朝前排座椅撞上去。 “少夫人,您还好吗?”车一停,白川顾不得车前冲出来的人,解了安全带就转身过来问南栀。 因为车里有个孕妇,白川车子开的不快。 但也幸好开的不快,南栀这下撞的才不重。 危险来临,南栀刚刚下意识护住了肚子,因此撞上车椅的是肩膀,没什么事情。 她揉了揉肩膀,摇头,“我没事。” 碰碰碰! 白川微微松一口气,但保险起见,觉得还是应该送南栀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过这话还没说,后座车窗已经被人拍的啪.啪作响。 “慕南栀,我知道你在车里,你给我下车!” 儿童安全座椅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安安也没事,啃着手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南栀这才有空去理车外的人。 是高漫秋。 南栀印象里,高漫秋几乎从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她没打伞,往日里高贵的卷发这会全都贴在了脸上,隔着车窗,南栀也能感受到她莫大的怨气。 “少夫人,如果您不想理会,我可以打电话叫人过来把她拖走。”白川也没想到高漫秋这时候会冲出来,刚刚要不是他那一脚刹车踩的及时,恐怕这会电话就要打给120了。 “南栀,当妈妈求你,妈妈求你好不好……” 车子并不完全隔音,高漫秋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 “算了。”南栀没让白川打电话叫人,而是将车窗降下了些。 雨水透过半掌宽的缝隙淋进来,伴随着高漫秋激动的声音,“南栀,妈妈就知道,你终究不会不管妈妈的,你……”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南栀其实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高漫秋来找她是为什么,“无论你要说什么都不要当着安安的面,如果你能保证不说话,等我把安安送回去我们再说,那你就上车。” “好好好,我可以的你放心。”闻言,高漫秋连连保证,然后连忙绕去副驾驶上了车。 有南栀准许,白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等高漫秋系好安全带,重新将车子开出去。 车上多出一个人,南栀之前要问白川的问题没法继续。 高漫秋身上湿漉漉的,落汤鸡一样的狼狈,但她倒顾不上这些,只是随便抹了抹脸并不急着收拾什么。 她好几次扭头迫不及待想和南栀说话,可一想到上车前的保证,害怕白川停车将她丢下去,只能讪讪闭紧嘴巴,憋半天不甘心的催白川,“白助理,你看这里也没什么人,你能不能把车子稍微开快点?” “是没什么人。” 白川懒得理她,车子依旧开的很慢,“但谁知道会不会再冲出来个什么吓到少夫人和小姐?” “你……” 听出她话里的讽刺,高漫秋立刻就想和他吵,但她还算理智,今天不是为吵架来的,所以紧要关头还是忍住了。 而且,瞧瞧她发现了什么? 刚上车的时候,她着急今天找来的目的还没注意旁的,但南栀那肚皮圆滚滚的,只要不是个眼瞎的,真的想不注意都难。 高漫秋的视线再难从南栀肚子上移开,在她看来,这要是个男孩,那将来可是妥妥的顾氏继承人! 第八十三章顾总说是就是 车子开进浅水湾的时候,雨总算小了些。 “小栀,你现在和女婿住这里呀?”车子没进小区的时候,高漫秋眼睛就在外面收不回来了,她眼睛毒得很,虽然丈夫死后她只捞到了一个月两万块的生活费,但北城几个顶尖的房地产项目,她却一直有关注。 浅水湾这里的别墅,可不光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她从前有个死对头孙太太如今就住在这里,之前街上遇到,冲她炫耀了好久。 高漫秋忍了又忍,等车子开进别墅区,她还是没忍住的扭头问南栀。 顾安安靠在儿童座椅里睡着了,小丫头歪着脑袋睡的香甜,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南栀轻轻将她小脑袋拨正,捏着纸巾正给她擦口水,听见高漫秋的问题,皱眉应了一声,“嗯。” 没多说,也没告诉她顾非寒不住这。 高漫秋还想说什么,车子已经停了,李阿姨撑着伞在门口等着,看车子停下便迎上来。 “李阿姨,麻烦您先抱安安进去,我有几句话要和白助理说。” 南栀帮着李阿姨将顾安安抱出去,扭头看正要和她说什么的高漫秋,“你也先下去。” 高漫秋有些不满南栀对她冷漠的态度,但到底也只是嘀咕了句‘下去就下去’便自觉开了车门,跟上已经在往别墅里走的李阿姨。 车里剩下南栀和白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漫秋的突然出现,南栀思绪有些混乱,突然间反而不知道先问什么了。 还是白川先开的口,“少夫人,您母亲过来的事情,用不用我转告顾总一声?” 高漫秋的确是个麻烦,但她找来无非也就是那几件事。 南栀摇头,“我自己可以解决。” “好。”毕竟是她的家务事,白川也不多说,顿了顿,又说了另一件事,“顾总有话让我转告您。” 南栀呼吸沉了下,“什么?” “顾总说,如果您没有改变注意的话,就明早十点民政局见。”白川如实转达。 葬礼办完了。 这原本早该解决的事情,延了几天,总归还是要解决。 他当真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她,叫她好好考虑,明早要不要去民政局,也取决于她主意改变与否。 “我知道了。” 南栀应一声,莫名有些烦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这句‘我知道了’态度并不明确,像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他的眼睛……” 南栀将话题转开,“视力下降,真的是出差期间车祸引起的?” 也不是非得探个什么秘辛出来,但她就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件事顾非寒似乎没有对她说实话。 “如果是车祸,他伤到的只有眼睛吗?别的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他这趟出差……挺久的,也是因为车祸?” 事实上,这些天下来,贺华兰的话阴影一样挥之不散。 她这会就差脱口而出问一句,顾非寒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了。 “顾总说是就是。”白川的答案很简短。 就显得很敷衍。 南栀皱眉,“什么叫他说是就是?” 他是顾非寒的人,这个答案过分‘忠诚’,能清楚的解读出另一句潜台词,即便真相不是这样,顾总说是这样那在我这里就也是这样。 顾非寒给南栀的答案,他总不好来推翻。 “少夫人,我并不是要隐瞒您什么。” 见她不满这个答案,白川就又解释,“事实上这趟出差,我并没有同顾总一起,只是他确实要比原定行程回来得晚,具体原因,他没有同我说,我只是个助理,过问他的私事是僭越。” 顾非寒这趟出差没有带他? 他语气真诚,但南栀心中却有所怀疑,却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他态度太明显了。 滴水不漏的,她能问出什么?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南栀撑开伞下车。 白川坐在车里看着她进了别墅,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顾非寒打了个电话过去。 “顾总,夫人已经安全到家了。” 报了平安,白川又补充一句,“夫人的母亲在半路冲出来拦了车子,之后夫人让她上车一并带回来浅水湾,用不用找几个人来把夫人母亲带走?” 那边没说话。 过了有一会才问,“她有没有让你把这件事告诉我?” 这虽然是个问题,但白川心里门清,顾总问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但他既然问了,他就答,“没有,顾总。” “我知道了。”顾非寒在那边淡淡应一句,又说了句让他不用管就挂了电话。 车里,白川将手机收进口袋,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没忍住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 夫妻俩都这么不主动,明儿真民政局见? 别墅里,高漫秋还等着南栀。 南栀在门口鞋柜边换了个鞋的功夫,高漫秋听见动静已经跑过来了,“小栀,你和女婿一家三口这什么时候搬出来的?以后不和你那个讨人嫌的恶婆婆住一块了?” 讨人嫌? 嗯,贺华兰是挺配得上这三个字。 但高漫秋怎么好意思这么评价别人的? 南栀如今肚子不太方便,换鞋的时候只能坐下来侧着身子慢慢换,一双脚踩进拖鞋,换好了却不怎么想起身。 “你找我什么事儿?”她就这么坐在鞋柜旁的换鞋凳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地仰头看她。 “你怎么这么问的啦?我好歹是你妈,哦,妈妈来找自己女儿就非得有什么事儿?”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这冷屁股还是自个儿女儿的,高漫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你看你,怀孕了也不和我说,要不是我今天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让我的小外孙认我这个外婆了?” 南栀还是那个样子,表情没变化,“我从前也没觉得您有多在乎安安。” 言外之意,反正她不在乎,那她肚子里这个认不认她有什么区别? “那怎么一样?”高漫秋立刻反驳。 南栀神情冷下去,“哪里不一样?” “那顾安安她就是个……” 聋子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猛然意识到什么,高漫秋猛的刹住,“小栀,妈妈也没旁的意思,你别多想,之前你生安安的时候我还没从你爸爸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所以也没怎么分出心思帮你带孩子,是我不对,但这次我保证不这样了,你这次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我搬过来,以后就帮你带孩子好不好?安安我也带,以后孩子都给我带,你和女婿和和美美的就成。” 呵。 南栀手心贴着肚子,身体往后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鞋柜上,一时半伙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成啊,帮我带孩子。” 她没什么所谓的点点头,瞧见高漫秋嘴角咧开的弧度,又补充一句,“不过搬过来恐怕不太行。” 听见后半句,高漫秋一下笑不出来了。 “小栀,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搬过来怎么帮你带孩子呢?”她忍着没发脾气。 “不是我不想让你搬,是以后我也不住这。” “不住这?这多好呀不住这……” 刚进来大概看了一圈,高漫秋对这里内部装潢也满意,简直恨不得今天开始就住这不走了。 但转念一想,她女婿什么人? 这再好,那也不是最好的。 好比百年传承的顾家大宅,那种结合了时间底蕴的建筑,就是这里根本没法比的,要真能住进去,她以后可就太能扬眉吐气了! 看那孙太太到时候还能拿什么和她比? 而且现在顾家老头不死了么…… 想到那层,高漫秋内心一阵澎湃,“小栀,你这是准备和女婿搬顾家大宅去?那也成,我不挑地儿,只要和你们一块,反正给我个房间住着,我只管帮着带孩子就成。” 她这个妈还真挺会脑补的。 南栀由着她在美好幻想里沉沦了会,就给她把那些幻想泡泡捏碎了,“妈,我也想让您住最气派的地儿,可我……” 她幽幽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了一阵,这才一脸‘伤心’的告诉她实情,“我和顾非寒已经协议离婚了,明早就去领离婚证,所以我才说您不能搬进来,因为明早离婚证一领,我也是要搬出去的。” “离婚?!” 这是高漫秋万万没想到的,“你这怀着孩子马上就要生了,这可是他们顾家的孩子,他竟然在这种时候要跟你离婚?慕南栀,你不想我搬进来直说就是了,用得着给我扯这种慌吗?” 震惊过后,高漫秋下意识就觉得南栀在说谎。 “我骗没骗您,明早您跟着我去民政局看看就知道了。” 南栀‘痛苦’的捂脸,声音也一下变得很无助,“妈,我和他是真过不下去了……其实您不来找我,这几天我也是要去找您的。” 高漫秋一脸将信将疑,“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好的日子你怎么就过不下去了?” “他不肯要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让我打掉,要么打掉要么离婚,而且生下来离婚之后抚养权他也不给我,妈,您应该最理解我的感受,哪个当母亲的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呢?我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就答应了净身出户,才换来他勉强同意把两个孩子留在我身边,所以妈,往后我和孩子们就只剩您这个外婆可以依靠了,您可千万不要嫌弃我们才好……” 第八十四章活该她生个残废 看着高漫秋渐渐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活了二十多年,南栀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还挺有演戏的天分。 当然,也是这事儿真假参半,她演起来不怎么费力就是。 投靠女儿不成,还得被投靠? 高漫秋一脸菜色如丧考妣,但她还是觉得这事儿有些玄乎,“虎毒还不食子呢,他顾非寒是什么意思,怎么就能狠得下这个心不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了?他也太过分了!” “谁知道呢?” 南栀耸耸肩膀,当真给她掰了个答案出来,“大概是觉得我基因不太好?” 事实上,这个问题南栀自己也没搞明白。 “你基因怎么不好?我们家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遗传病!安安也是他的孩子,耳聋搞不好还是他家基因有问题呢,怎么能全怪在你头上的?!”高漫秋开始愤愤不平。 南栀没说话。 “他太欺负人了!” 高漫秋气得要死,又忍不住怪南栀不争气,“你也真是,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就这么签了?凭什么净身出户,以后养孩子不要钱啊?哦,他爽完了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南栀安静的听着她数落,也不反驳,等着看她最后的态度。 “我要是你,孩子不生就不生的,你不一向把顾安安当成心头肉的吗,哦,现在为了肚子里这个倒舍得让她以后跟着你吃苦了?可你这……五六个月了,这时候讲这种话也晚了,作孽,真是作孽!” 听前半段,南栀理所当然的觉得,后半段高漫秋该拉着她去医院了。 但高漫秋出乎她意料的没有。 顾老爷子今天下葬不是什么秘密,高漫秋大概也是知道了这点,所以才去墓园外头等着拦人。 上车前,她淋了好一会的雨,很是狼狈。 甚至眼前,到这会没换衣服,她在南栀跟前站了会,地上倒是积了一小滩水。 上次是假装自杀,这次是真不要命的拦车。 签离婚协议那晚,南栀听白川讲了她舅舅那一家子的事情,她其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结果高漫秋说到这会,也只是讲要搬进来帮她带孩子。 就还真挺匪夷所思的。 不过南栀对这个母亲失望了二十多年,并不觉得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就能转性。 “就真没半点挽回的余地了?”高漫秋果然不死心。 “哪来的什么余地……” 高漫秋犹豫了下,提议,“那如果咱们不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呢?” “妈!” 南栀激动的拔高了声音,“在你眼里钱就这么重要吗?当年你为了钱用我的肾和慕明朗交易,如今你又打算为了钱让我放弃掉两个孩子?” “哎哟,你吼什么吼,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 当年的事情高漫秋到底理亏,她干咳着摸了摸鼻子,妥协的也快,“行吧,你主意最大,我说不过你,你情愿净身出户换俩孩子的抚养权,以后可有的苦吃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妈,你可得帮帮我……”见她妥协,南栀趁机‘恳求’。 “哦,你现在想起来我是你妈了?几个月前在医院你不还要和我脱离母女关系的吗?” 高漫秋烦的不行,顿了顿,又说,“你舅舅那一家也是,一家四口现在就窝你爸给你留的那公寓里,几个人有手有脚的也不说出去找个工作,一个月两万生活费我一个人用都紧巴,现在好了,一份分成五份用不说,现在你又……” 怪谁呢? 南栀真想反问她一句。 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想看她接下来怎么选。 “离婚之后,我肯定要搬出去的,那公寓是爸爸留给我的……” “离婚之后搬又没让你现在搬,再说他还能一离婚就让人给你把东西都丢出去不成?他房产那么多,这里空着也是空着!”高漫秋有些没好气的打断南栀的话。 南栀心里寒了一瞬。 高漫秋虽然这些天被弟弟那家人压榨的厉害,但那好歹是她亲弟弟。 姐弟之间,有个困难互相帮助一下是挺正常的事情。 可现在…… “妈,你这么说是就不管我了么?”南栀伤心的抬头看她。 “我什么时候说不管你了?” 高漫秋简直后悔死今天来这一趟,什么没捞着不说,还捡了个大.麻烦,“我先回去了,这一身湿漉漉的,回头再给我冻感冒了!” 说着,她郁闷的抬脚就走。 南栀靠在鞋柜上,手心缓缓抚着肚皮,她觉得如果这会谁来伤害她的孩子,她能和那个人拼命,可怎么高漫秋就愿意一次次抛弃她呢? 本来就在门口,高漫秋走几步就要开门,又突然转过身来。 “你号码是不是换掉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南栀,“新号码输进去,我回去安顿好你舅舅他们给你打电话!” 南栀愣了下,才伸手接过手机,把新号码输进去。 “那破公寓给你舅舅一家折腾的乌烟瘴气的,我肯定要好好打扫散散味道的,顾非寒不会小气到连一个星期都不愿意让你在这多住吧?”她把手机收起来,又没好气的问。 南栀摇头,“不会。” 闻言,高漫秋阴阳怪气的冷哼了声,气冲冲拉开门就冲了出去,南栀想喊她拿把伞都来不及。 高漫秋是真选了她,还是只是权宜之计不想被拖累,其实还有待商榷。 但,若是舅舅那家人搬走,她是真准备带着安安搬过去的…… ———— 高漫秋从别墅区出来,走了快半小时才拦到辆出租车,等她回到嘉江小区时已经过了午饭的点。 “姐,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她一进门,她弟弟高长庆就迎了上来。 高漫秋顶着一身湿衣,就这么站着,两眼睛盯着他好一会没说话。 高长庆被这个眼神盯的心里一阵发毛,知道怕是没成,“不是吧,这死丫头真六亲不认不管你这个妈了?妈的,白眼狼赔钱货,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是吧?心肠这么歹毒活该她生个残废出来!” “你骂谁呢?高长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高长庆骂骂咧咧脏话不断,饶是一向对这个弟弟有求必应的高漫秋这次也有点听不下去了,“她是不是六亲不认我不知道,但你呢,你姐这一身湿衣服站在这你是看不见是吧?你有过半句关心吗?” 高漫秋长这么大几时挨过高漫秋半句骂? 高漫秋一改常态,高长庆直接愣住,连回击都忘了,等他回神高漫秋已经一把推开他,回房间去了。 “爸,姑姑这怎么了?”客厅里正打游戏的高达被高漫秋的摔门声吓了一跳,探出头来。 “谁知道他妈的发什么神经?!”高长庆这才回过神来。 高漫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原本是不太想出来的,之后实在听不下去高长庆在客厅骂高达,才出来的。 “你这个败家子,要不是你不长眼睛在外面瞎得罪人,我们一家至于窝这破房子里受这个闲气吗?” “破房子?爸,你别是当了几天城里人,就忘了以前乡下住的那几间泥巴房了吧?”高达也不是个骂不还口的。 “你……我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 “够了!” 高漫秋冲上去拦住高长庆往高达脸上抽的手掌心,“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窝里横!现在打有什么用,你早干什么去了?” “姐,你也别怪长庆着急,我们这一家子这也实在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那姓梁的本身不是什么好人,高达和我说他就是看不惯那姓梁的欺负人家女孩子,这才上去帮个忙的,谁知道那姓梁的反咬一口倒赖上咱们了……” 说话的是高达妈妈的黄巧媚,“其实这事儿原本是外甥女婿一句话就能搞定的,可他偏偏……这话说回头,要不是想着外甥女婿能帮点帮,高达肯定也不会去惹那梁家人的呀……” “哼,你们还想着他帮忙呢?” 高漫秋倒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错,毕竟她潜意识里也觉得顾非寒娶了南栀就应该处处帮着他们家。 何况以前都帮,这次怎么就不能帮呢? 他要从一开始就不帮,高达这次也不能惹这么大的祸! 说到这个高漫秋就一肚子气,这会她可算想通这次顾非寒怎么就放任事态发展成这样,“他都要和南栀离婚了,怎么可能还帮咱们的忙?” “什么?离婚?!”听见这两个字,几个人都是一脸震惊。 话说到这里,高漫秋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我今儿人是见到了,见她挺个肚子怀了二胎我原本心里还挺高兴,结果我说要搬过去帮她带孩子你猜她怎么说?她说为了争夺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她已经签好了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明天就去民政局办离婚证!” 顿了顿,扫他们一眼,“事到如今,我也帮不了你们了,这房子可在她名下,她说了算,离婚后她没地方去肯定要带着孩子搬回来的,你们自个儿想想办法,看是出去租个房子还是怎么办,反正这两天尽快搬出去。” 第八十五章太太一个人出去了 “搬出去?姐你说的轻巧,这要有地方去,我们一家四口至于在你这破地儿窝着?” 高长庆肯定是不愿意搬的,除非有人帮他把原本的小别墅赎回来。 而且这是高漫秋第一次流露出不管他们这一家的意思,高长庆心中警铃大响,不免更加憎恨起南栀来! “她说离婚就离婚?姐,你这个女儿往常可有主意的很,我看她八成是不想给你钱才编这么个理由来诓你的吧!还说什么为了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净身出户?这更扯淡!我还真不信世上能有这么不爱钱的人!再说,他们有钱人最好面子了,就算是为了他们顾家的名声,顾非寒也不可能把自己女人逼到这份上!” 这个问题,高漫秋这一路上也在想。 让自个儿老婆领着俩孩子净身出户,可怎么想都不像顾非寒干得出来的事儿啊。 而且她到这会都还清清楚楚记着呢…… 上次她外孙女出水痘,顾非寒在病房里维护妻女的模样可不像个要离婚的! 高漫秋越想越觉得烦躁,“她都说明早领离婚证,还让我去民政局看,这怎么也不像是假的吧?” “那离婚协议呢?” 高长庆反正觉得这事情有鬼,“离婚协议她给你看过没有?” “这倒没有。”高漫秋摇头。 “姐,你傻呀,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吗?”高长庆两手一拍,一副撞破天际的顿悟。 高漫秋没想明白,“你的意思是……” 见她仍疑惑不解,高长庆忙解释给她听,“要我说,闹离婚是真,但净身出户那绝对是假的!” 高漫秋不免回想不久前在浅水湾那套奢华别墅里的一幕幕。 是…… 净身出户这事儿玄乎,都是慕南栀空口在说。 讲明早领离婚证,坦坦荡荡不怕她去看,倒是净身出户这事儿,她怎么就不说把离婚协议也拿出来让她瞧瞧呢? “姐,要真是这样,这死丫头可就太让人心寒了!”高长庆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是啊姑妈……” 高达在一旁唉声叹气,“姑妈,你看我这个表姐,自己在顾家狠捞了一笔不说,现在还要赶我们走,是不是非得把我们逼死才甘心啊?” “这死丫头!” 高漫秋一向最疼高达,因为她自己这肚皮不争气,统共就生了个女儿。 一听高达那个‘死’字,她怒火蹭蹭一下就上来了,但另一个毕竟是她的女儿,一时半伙,她其实也拿不准自己究竟该站哪边,“小达你也别多想,这不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吗?其实有没有净身出户回头看她搬不搬进来就知道了。” 在她看来,这破公寓有什么好? 要没净身出户,慕南栀怎么也不至于放弃外头的大别墅,搬这里头来吧? “等?姑妈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得搬出去?”高达觉得这方法真是够蠢。 黄巧媚也不赞同,“姐,我们这经济状况你是最清楚的,这时候搬出去住哪?不管住酒店还是租房子那费用我们都支付不起,我和长青倒没什么,皮糙肉厚的就是睡大街也没什么,但两个孩子,尤其是小达,你忍心看着他出去流浪受苦吗?” 高漫秋当然不愿意。 “那你说怎么办?你觉得我这法子不成,你倒是想个办法出来啊!” 黄巧媚往丈夫身后缩了缩,不说话了。 陷入僵局,公寓里瞬间安静下来。 高漫秋愁眉紧锁,也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一狠心,正要说就这么试试,却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了。 “净身出户究竟是真是假……” 是靠在窗边看书的女孩子,那是高达的妹妹高叶。 高家一贯重男轻女,比起哥哥高达,高叶的存在感实在是弱,就好比眼前,那几个人快把屋顶吵翻了,也没人想起来这屋子里还有个她。 还是她突然在一片死寂中开口,几个人才纷纷扭头看过去。 高叶刚过二十,这个暑假过完升大二,在戏剧学院读表演系,她模样不算拔尖,但好好装扮装扮也算抢眼。 她手里虽然捧着本书,但刚刚心思却一直在高漫秋他们的对话上。 高叶将手里的书放在一旁起身,“我这里有个法子,姑妈你要不要试试?” ———— 到傍晚,下了几天的雨总算停了。 南栀一下午都在研究林茵给她的资料,最后还是决定带安安去一趟F国。 还有…… 林茵给她这些资料的时候曾建议她和顾非寒一起看,给威尔教授的邮件石沉大海一直没回音,所以南栀想着,明天去办离婚证的时候,和顾非寒提一提这个事。 等她放下电脑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她中午说想吃手擀面,李阿姨在做了,顾安安站在一旁好奇的观望,南栀过去的时候,李阿姨正扯了半个拳头那么大的面团给顾安安,小丫头先是用手指在上面戳了戳,软绵绵的,她喜欢这个新玩具,拿过来两个小手包着捏啊捏的。 这一捏一直到睡觉,小丫头都紧紧拽着面团不肯撒手。 南栀也没硬抢,耐心的拍着她肚子等她睡着,这才将面团从她手里拿走,然后去卫生间挤了条毛巾出来给她擦手。 弄完,才准备将毛巾放回卫生间,床头柜上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南栀按了通话键将手机凑到耳边。 那边公事公办口吻的男声,“高漫秋的家属是吗?麻烦你来梧桐路警局一趟,她和人打架,需要个人来保释一下。” 南栀:“……” 九点多快十点了,南栀有点后悔接了这通电话。 原本是要洗个澡直接睡觉,放下手机,她也还是准备这么做,但走到一半却又原路折回,拿了手机转身出去。 李阿姨听到她这个时候要出门,很不放心,“太太,这会太晚了,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去吧?” “没法明天。” “那我帮您叫司机过来……” “不用了,我已经叫好车子了。”南栀披上外套,“你照顾好安安。” 劝说无果,李阿姨不放心的看着她出去的背影,犹豫了下拿手机拨了个号码,“先生,太太一个人出去了,好像挺着急的,也没让司机送……” ———— 二十分钟后,南栀见到了高漫秋。 一天两次见面,高漫秋披头散发,脸颊上还有一道抓痕,整个人竟是比上午在墓园外拦车的时候更狼狈。 办好保释手续,南栀皱眉看她,“怎么回事?” “狼心狗肺的东西!” 高漫秋直接破口大骂,咬牙切齿的像是恨不得要将谁大卸八块似的,“要不是我,他高长庆现在还在山坳坳里住泥巴房呢!这些年来,但凡我有的能给的,我什么时候对他吝啬过?哦,现在看我落魄没人撑腰了,他竟然要鸠占鹊巢!” 听到这,南栀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们不肯搬走?” “何止不肯搬走?” 高漫秋火大的呸了一声,顿了顿,将袖子和上衣衣摆撩起来了些,“一听说房子不能继续给他们住了,他们还动手打人呢!” 两个人已经从警局出来了,站在外头。 路灯下,高漫秋身上的伤痕也是触目惊心。 可问题是…… “他们动手打人,为什么被抓来的是你?” “因为他们无耻!” 高漫秋哽咽了声,一屁股坐在了警局外的台阶上,“什么公正执法?都是狗屁!明明我才是受害者,高长庆假装昏迷,那黄巧媚哭天喊地的报了警说我要杀人,所以他们就把我抓来了!” 南栀:“……” “小栀,你快想想办法吧,那房子可是你的,不能就这么白白让他们给占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 南栀低头看她,“你让他们住进去的时有想过房子是我的么?” “我那时候,我那时候……” 高漫秋自知理亏,也不给自己找借口了,“小栀,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要是他们一直不肯走,那你和顾非寒离婚之后,我们住哪呢?” 肯走才怪! 舅舅那一家的无耻程度,早八百年南栀就已经领教过了。 只是…… 南栀没想到高漫秋会和那家人撕破脸倒是真的。 但就怕她好了伤怕忘了疼…… “你不有一个月两万的生活费么?没地方住就租房子呗。”南栀给她提议。 “租房子……我也没钱啊,这个月的生活费早被他们花干净了,就算租房也得等下个月生活费来了才行……” 高漫秋可怜兮兮的在台阶上坐着,眼泪一直掉,“今晚我也没地方去了,早知道你还不如别来保释我,这样我好歹还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南栀:“……” “小栀,你能不能带我回去?” 见南栀不说话,高漫秋心里七上八下的最终是没忍住的自己提了出来,“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以后也不管你舅舅那家人了,等下个月我的生活费一到账我就把卡交给你,以后钱都归你管,我也会好好帮你带孩子……小栀,妈妈现在除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千万别抛弃妈妈好不好?” 第八十六章他哪里还有什么家? 说到抛弃,这段母女关系中,南栀倒觉得自己才是一直被她抛弃的那一个。 从她记得事情以来,高漫秋对舅舅那家人的偏心程度担得上离谱两个字。 如果她真和那家人断了关系还好说,但眼下…… 说实话,从前吃过太多亏,南栀也难判断今天晚上这事情是真是假,毕竟为了舅舅那一家,高漫秋连自杀都做得出。 “小栀,妈妈是真的知道错了……” 高漫秋一把抱住南栀大腿,不断的忏悔,“我以前是中邪了才会对那一家子白眼狼那么好,现在他们一听说你要离婚,眼见着我跟着没了依靠以后给不了他们好处了,就露出本来的真面目了,小栀,你都没看到他们当时的嘴脸……我以前真是眼瞎!我只有你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南栀怀着孕,身体本就不如原本灵活。 突然这样被抱住大腿,她差点没站稳摔下来,“你先松开我,我……” “哎哟,美女,陪哥哥喝一杯啊!” 这个点警局外头并不太平,恰好有个醉汉被家人从里头领出来,家人一个没注意,那醉汉便摇摇晃晃朝南栀走过来,拽住她手臂,“你这么好看,一个晚上得不少钱吧?没关系,哥哥有钱……都给、都特么给你!” 带着恶臭的刺鼻酒气扑面而来,南栀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放开我!”腿被高漫秋抱着,她本身就站的艰难,这醉汉现在又拉着她手臂扯她,南栀出了一身冷汗,头皮都跟着发麻。 高漫秋也被这个情况弄的有点懵,“你干什么的?放开我女儿!” 怕南栀被拽出去,她更不敢松开南栀的腿了。 “哟,这还有个老东西!哼,老子对你可不感兴趣,识相的滚远点,别打扰老子和这位小妹妹做生意!”醉汉晃了晃脑袋,一脚踹向高漫秋的肩膀。 “哎哟!” 高漫秋痛呼一声,整个人朝后仰下去。 大腿上抱着的力道消失,南栀身体有些失去平衡,也是那醉汉拽着她手臂拽的用力,她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放开我!救命……唔!” 就在警局外头,南栀下意识呼喊求救,但那醉汉却一把将她嘴巴给捂住,直接就要拖着走。 这是什么飞来横祸? 南栀绝望的不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鼾声喊声,眼神示意高漫秋快点进去叫人。 高漫秋也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往回跑,“救命,警察同志快救救我女儿!” 这醉汉的家人就站在一旁干看着,眼神麻木也不打算管。 没等到警察出来,醉汉神智不清的打了个酒嗝,竟然就急不可耐的动手扯南栀的衣服。 “呜呜……” “啊!” 南栀怕得要死,捶着他手臂不断挣扎,就在这时醉汉突然惨叫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稳稳落入另一个怀抱中。 她熟悉的气息…… 腰上,圈着的那只手臂结实有力,抬头,入眼是男人绷紧的下颚。 “慕南栀,你活得不耐烦了?!”片刻,顾非寒推着她肩膀等她站好,冷怒的嗓音中,那两只手像是要将她肩膀给捏碎。 南栀疼的皱眉,“我没有……” “警.察同志,就是这个醉鬼马蚤扰我女儿,你们快把他……” 正好高漫秋领着人从里头出来,瞧见外头的状况愣住,“非寒?” 她进去一趟,情形大不相同了。 刚刚南栀还被醉鬼挟持,这会却和顾非寒面对面站着,顾非寒双手还在她肩膀上搭着,高漫秋这个角度看过去,特别像顾非寒紧张南栀正在查看她受伤没有。 至于那个醉鬼…… 早被白川揍昏过去了,这会正鼻青脸肿的在地上躺着。 “顾、顾先生……” 值班的这个警.察恰好认得顾非寒,瞧见眼前这情形不免有些头皮发麻,他听说有个醉鬼骚扰孕妇才出来看看,怎么这孕妇竟然好像和顾非寒有关? 值班警.察越发结巴,“这,这是……” “看不出来么?” 顾非寒这才松开捏在南栀肩膀上的双手,几乎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上前两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将南栀挡在他身后。 说话时,他黑眸冷冷扫一眼地上这个醉鬼,“这种人渣也放出来,你们容局知道么?” 容局是北城公.安机关的顶头老大。 但其实,他们并没有包庇这个醉鬼,醉鬼晚上喝大了倒大街上就睡了,后来有人报警,他们就将人弄了回来,通知他家人来接,也进行过思想工作了,都是按流程办的事情,哪知道这醉鬼出来竟惹了这么一尊大佛…… 值班警.察脸上血色散了几分,没敢吱声。 事情最终以顾非寒给容局打了一通电话收尾,被白川揍的浑身是伤的醉汉更免不了一顿牢狱之灾。 十分钟后。 车子在午夜霓虹璀璨的街道上行驶。 开车的是白川,南栀和顾非寒坐在后头,高漫秋也在车上,坐在副驾驶,因为这么个小插曲她倒不用再担心南栀不带她回去了。 车里,以顾非寒为中心,气压低冷噬人。 高漫秋那套喋喋不休的本事在顾非寒面前派不上半点用场,好些疑问憋在嘴边,但就是怎么也没勇气开这个口。 南栀则是恍惚。 这个晚上的事情有些‘惊心动魄’,恍惚过后渐渐回神,剩下的就是心有余悸。 若是他没有出现…… 大概她也不会有什么事就是,毕竟是在警局外头,那会他出现没多久高漫秋就也领着警.察出来了。 可…… 南栀抠了抠手指,侧头,“顾非寒,你怎么会刚好出现在这里?” 几乎是南栀一开口,高漫秋就竖起了耳朵,她也不敢扭头看,就用脑袋紧紧贴着车椅,但凡后头一点动静她都能听见。 但没有…… 南栀像是对着空气在说话,空气不会给她回答。 高漫秋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将视线对准了后视镜。 光线昏暗有些模糊不清,但隐约能看见一个模糊轮廓,顾非寒有些慵懒的靠在车椅上,脑袋微仰,似乎……睡着了? 南栀知道他没睡。 他对睡眠环境挑剔的很,这种情况压根不可能睡着,眼睛闭着,顶多是闭目养神。 又或许只是单纯不想和她讲话…… 她自认刚刚说话声音不小,很确定他听见了,然而他抿着唇却半分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行吧。 南栀差不多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漠,没得到回答也不失望。 倒是白川替顾非寒开了口,“太太,顾总他刚从公司离开,恰好经过这里。” 巧合。 原来如此。 南栀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白川没说的是,原本顾非寒在公司加班,接到李阿姨电话就立刻让他去查了南栀那个时间的通话记录,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晚上发生的事情。 再后来就是顾非寒丢下一堆工作,从这个地方‘恰好’经过。 两句对话过后,车里重新安静下来。 南栀扭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灯火夜色,贴在肚子上的掌心始终都是僵硬的。 宝宝你看,你爸爸现在连和我们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车子就这么开进了浅水湾。 “白助理,谢谢你送我们回来。”车停,道了谢,南栀径直伸手去开车门。 南栀道谢的对象分明…… 白川尴尬的笑笑,“您客气了。” “怎么能只谢白助理呢?” 倒是高漫秋,此刻终于抓紧时间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小栀你太不懂事了,今天晚上明明是女婿帮忙你才脱险的不是吗?你应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那你谢谢他吧。” 南栀一只脚已经踩到地上,另一只脚往下跨的时候抬头看了眼高漫秋,不为所动,“毕竟没有你的事情,我这会应该早就睡着了。” 说完,她已经在车外。 无端的也不晓得哪来的一股无名火冲上来,南栀重重甩上车门,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往别墅里走。 她真是受够了这该死的冷暴力! “哎,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谢就我谢!” 高漫秋嘀咕一句,侧转过身体,满脸奉承的开口道谢,“非寒,今天……” “滚。” 男人突然睁眼,压根没有听她把话说完的意思,薄唇中丢出的单音节冰坨子一样砸过来,高漫秋吓的一下没了声音,有再多话也不敢说了,慌忙中甚至连安全带都忘了解就抬手去开车门,之后解了安全带下车还摔了个跟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好像身后有野兽在追她。 车里气压更加低沉。 许久,白川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后头侧头看窗外的男人,“顾总,送您回家吗?” 家…… 呵。 顾非寒将视线从窗外紧锁的别墅大门上收回,大概觉得家这个字眼过分好笑,薄唇间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溢出,隔了会摘了鼻梁上的眼镜随手丢在一旁南栀坐过的位置上,这才开口,“去公司。” 他哪里还有什么家? 闻言,白川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直接发动车子,送他去公司。 第八十七章他和她的初次见面 “小栀,这是怎么回事?” 高漫秋追着南栀一路进了别墅,南栀在鞋柜边换鞋,她迫不及待就追着问。 听见动静,李阿姨也从里头出来,“太太,您回来了。” “嗯。” 南栀没回答高漫秋的话,换好鞋子从换鞋凳上起来,看向李阿姨,“安安怎么样?有没有醒?” “没有,安小姐睡的挺好的,挺晚了,要不要给您煮些夜宵吃?” “不用了,你也去休息吧。” 李阿姨便准备回房间,“那您有事再叫我。” “对了……” 南栀还真有一件事,“晚上我出去之后,你有没有给顾非寒打过电话?” 李阿姨摇头,“没有。” 其实打了…… 但电话里先生交代过,打电话的事情不要和太太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阿姨也只能照做。 “好,没事了。”南栀扯了扯唇,突然间只觉得自己有些疯。 如果不是凑巧,他怎么可能特地去找她? 李阿姨回了房间,高漫秋又拉住南栀,“小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今天晚上究竟……” “今天晚上究竟怎么回事,刚刚在车里白助理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么?”南栀音调略微拔高,没耐心听她把这个问题再问一遍。 她心里很烦…… 心绪莫名其妙又被他的突然出现给拨乱。 甚至她忍不住想,他为什么要出现? 明明就算他不出现,她今天晚上也不会有多大的事情…… “他真的是凑巧出现在那里?” 高漫秋没听出南栀嗓音间的不耐,“可我觉得不像啊,他给那个什么容局打电话让重罚那个醉鬼的时候,看着好像真的很生气的样子,小栀,我怎么觉得他其实很在乎你呢?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南栀皱眉冷下脸,“所以你还是不信我的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漫秋讪讪摸了摸鼻子,摇头。 顿了顿,还有点不死心,“我这不也是盼着你好嘛……” 她盼的究竟是什么,南栀心里门清。 但也无意和她浪费口水,“楼下没有房间了,你自己去楼上挑一间住。” 说完,不再管她,自己进了房间。 虽然没能成功打探到什么,但总算是住进这里了,高漫秋目送南栀回房,便喜滋滋的上楼去了。 这一夜南栀睡的不太好。 零零散散梦到许多事情,顾非寒出现的很频繁。 算起来,她对他是一见钟情。 那年南栀十六,寒假的时候报名参加了学校的冬令营,冬令营最后一天大家爬了雪山,大概白天太累的原因,那天晚上大家都睡的很死。 半夜,南栀在一阵恐怖的摇晃中惊醒。 身下床铺,屋顶吊灯,视线所及之处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地震! 等南栀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门外走廊里已经有人在尖叫着逃命了。 南栀心里慌了一瞬,冷静下来,就想也没想的掀开被子跳下床往外冲,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一件。 可还是晚了…… 最后一晚他们住的是三层楼的民宿,南栀住在三楼,几乎刚从房间出去,整栋楼就开始坍塌下陷。 那一晚,停在她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房梁倒塌,纷纷砸落。 之后不知过去多久,她是在一阵窒息感中醒来的。 眼前漆黑一片…… 那种绝望即便是梦里再经历一次也是无比深刻。 她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不敢动,也动不了,没有东西吃,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是断垣残壁中偶尔流下的脏污雨水。 太虚弱了,那是南栀活了十六年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甚至,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偶尔的一点力气,用手里碎石敲击石块发出微弱声响,祈祷有人能找到她。 可手臂力气也在消失,她渐渐连碎石也要握不住了。 看不见白昼,那会没有具体的时间概念。 直到得救她才知道自己在废墟中困了五天四夜……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熬不下来的。 浸泡在绝望中,更绝望的是还要经受不知何时会突然到来的余震,同她一起被压的另一个人是她这次冬令营的同伴,两人靠的很近,起初他们还能互相鼓励,第二次余震的时候一根钢筋扎进那人胸口,然后就再没人和她讲话了。 隆冬,她只穿了一件睡衣,明明整个已经冻僵,她原先觉得自己嗅觉几乎被冻没了,可同伴死掉的那一刻,她清楚闻到了血腥味…… 她害怕极了。 之后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最绝望的时候,南栀觉得还不如让她死在一开始算了。 她原本不是什么积极向上的性子,活得有些随性,还有些丧。 她那时候的求生欲算不上强烈,闭上眼,心想要在睡梦中死去也是幸福的。 可没多久浓厚的睡意就散了。 因为她听见了周围石块被搬动的声音,起初她还以为是余震,直到她听见久违的说话声。 “快,这里有人!” 先被发现的是南栀那个被钢筋扎穿胸部的同伴。 “太晚了,都僵了……”很遗憾的声音,“走吧,咱们把这具尸体送走,然后去旁边那片区域看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 走? 南栀很想大喊,下面还有人,你们不能走。 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很快,外头安静下来。 南栀绝望的想,老天大概听见了她之前想死的心声,所以选择成全她。 她这次真的想放弃了,可就是手中碎石掉落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有人在挖她…… 还有人吗? 是的,还有。 有丝微弱光亮入眼的那一瞬间,南栀看见一个模糊人影,手里没有任何工具,是徒手将她挖出来的。 南栀在石块缝隙之间艰难的活了五天四夜,却等来她也许穷尽一生都跨不过的劫。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再坚持一下?” 顾非寒同她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很沙哑。 南栀被他成功救出,然后他背着她,在天寒地冻的深夜中,踩过那片埋葬了许多鲜活生命的废墟,走向灾区临时搭建的急救营。 那一晚,南栀贴着男人坚实的后背,鼻腔中一丝凛冽气息萦绕,便叫她从此着了魔…… 惊醒,南栀眼角发烫,耳畔枕头湿了一片。 天还没亮。 她翻身对着窗外黑夜,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 再选一次,她一定不要他救。 反正也睡不着了,天一亮南栀就起来了,在别墅外头的小花园里坐了会,然后去厨房做早餐。 等李阿姨按照一贯时间起床进厨房的时候,南栀已经将早餐做好了。 “太太,您怎么起的这么早?” 南栀其实很多时候都会来厨房帮忙,李阿姨看到南栀并没有多意外,只是她起的不晚,南栀却已经将早饭都做好了。 李阿姨看着南栀的黑眼圈若有所思,“您夜里是不是没睡好?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叫家庭医生过来看看?”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就不太睡得着了……” 南栀温和的朝她笑笑,然后和她说今天的计划,“我等下吃了早餐要出去一趟,午饭前我尽量回来,你一个人带安安可以吗?” 虽然约的十点,她九点半出去也来得及,但她想早点出门,一个人将乱糟糟的思绪好好理一理。 “行的,我会好好照顾安小姐的。” 南栀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实在不行,你让我妈和你一起带。” 这件事情上高漫秋多少还是能帮上些忙的。 夜里没睡好,南栀黑眼圈是真的重,吃过早饭,她回房间换衣服,临出门,犹豫了下还是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遮住了黑眼圈,口红也涂了,选的是豆沙色,这样气色会好些。 这场婚姻的最后几个小时,形象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她到民政局的时候才八点。 盛夏时节,晨起阳光就是晒人的,而且今天没有一丝风。 南栀靠在民政局门口老槐树树荫下,盯着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安安静静等他过来。 今天时间好像过得格外的快。 南栀中途接了个诈骗电话,瞥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四十二。 还有十八分钟,如果他不迟到的话。 然而,他就是迟到了。 从十点等到十点半,南栀没看到他人,只能给他打电话。 电话通的,但一直没人接。 一次,两次,连着拨了六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怎么回事? 南栀一时心里闪过很多猜测,可她不确定是哪一个,只能继续等。 十一点。 南栀再次打他电话,但结果和前六次相同。 还是没人接。 她盯着手机看了会,又从通讯录里找到白川的号码,没犹豫的直接拨出去。 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倒是很快通了。 “白助理,你知道顾非寒现在在什么地方吗?约了十点,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抱歉总裁夫人,事发突然我忘了您还在民政局等……” 那头白川气息不稳,语速很快嗓音焦灼透着慌乱,“情况不是很好,顾总他去民政局的路上出了很严重的车祸,这会正在手术室里抢救,眼下这个情况,您作为他遗嘱中的唯一继承人,最好还是过来一趟。” 第八十八章他的遗嘱 天气太热了…… 南栀眼前黑了一瞬,只觉得电话里的声音变得很遥远。 车祸、遗嘱。 这两个词语酷刑一样鞭笞她的神经,就连腹中宝宝都有所感应了似的,一阵强烈胎动过后她差点就站不稳。 “夫人,您在听么?”好一会没听见她的声音,白川有些担心的问。 南栀的手紧紧抓着老槐树树身,就连粗糙树皮将柔嫩指腹扎破也没感觉到疼痛,好一会她才找着自己的声音,“他……在哪个医院?” 白川把医院的名字报给她,顿了顿又说,“您现在在民政局?我让司机去接您。”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 再等司机过来太慢了…… 距离有些远,南栀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 她双腿有些发软,但这会手术室外却比她想象的要‘热闹。’ 人很多。 不过都是她认识的。 顾非凡父子俩,贺华兰主仆俩,另外就是白川以及……罗湘湘。 争吵从顾非寒被送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过。 “你算个什么东西?给你脸了是不是?我们顾家家务事轮得到你一个小助理来插手?怎么?在顾非寒身边当了几年狗,你就觉得自己也能分杯羹了?” 说话的是顾非凡,他声音很大吵架一样,丝毫没有把这里当医院的自觉,“我们顾家的公司向来传男不传女的,既然他没儿子,那就应该把手里股份给我,尽早让我接管公司,不然耽误下去造成的损失谁来承担?!” “顾总他还在抢救。”白川雷打不动的拦在手术室门口,别的并不多说。 “顾非凡你别欺人太甚!” 罗湘湘站在贺华兰身侧,这时候也忍不住开口,“就算今天非寒……那他还有母亲有……妻子女儿,什么传男不传女,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这一套早点省省,更何况非寒还在抢救,你现在就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抢救?送来的路上就心脏骤停了两次,这能救的回来?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病鬼,就算没有这次车祸,他也没几天活头了!那些东西早晚都是我的,我不过是趁这个机会早点行使使用权!” 顾非凡不买账,“还有,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瓜分遗产外头见不得光的三儿也能参与了?另外要我提醒你吗,前几天老头子的葬礼上,你眼巴巴赶去他有多看你一眼?” “顾非凡,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眼睛里头只有钱?”罗湘湘忍不住跟着拔高声调。 “别特么虚伪了好吗?你要不在乎钱当初能在顾非寒还是个穷小子没有认祖归宗的时候嫁给慕明朗?别特么在我面前又当又立,毕竟你那些过去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不过里头这个你是指望不上了,不如回去好好抱紧慕明朗的大腿,实在不行,看在你第一次给了我的份上,以后你要想来我身边讨口饭吃,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个机会,反正你滋味还不赖……” 像在回味什么,顾非凡表情渐渐猥琐,“罗湘湘,当了几年人妻,那地儿变松没?” “你……” 罗湘湘抬手指了指他,但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血色全无,有些崩溃。 “湘湘……”旁边贺华兰伸手扶住她,又厉声警告顾非凡,“你还不是顾家家主,别太嚣张!” 顾非凡耸耸肩,冷笑了声倒真没再说什么。 他今天来这可不是为了和这俩八婆吵架的…… 南栀从电梯下来,往他们那边走到的时候,恰好瞧见顾非凡用手里文件扇白川的脸,“让开,我进去让他在这份股权转让书上按个手印,或者你拿进去让他按,这事儿成了,以后我也聘你当助理。” “抱歉,我没兴趣给一个闲散人员当助理。” 白川不卑不亢的答一句,顿了顿,视线看向南栀方向,“顾家产业有没有传男不传女的规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但凡今天顾总在手术室出了任何意外,他的一切资产都会按照遗嘱中所交代的由总裁夫人,也就是慕南栀女士继承。” “你放屁!他什么时候立的遗嘱我怎么不知道?”顾非凡显然难以接受。 白川冷笑一声,言语中染上一丝轻蔑的味道,“所以如今顾家一切都是顾总的,而不是你的。” 言外之意,你要有那个什么都知道的能力,顾氏早就是你的了。 痛处被戳,顾非凡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她凭什么接手我们顾家的产业?不要说我,顾氏的大小股东都不会同意这个决定!白川,遗嘱可不是你空口白话就能说服人的,谁知道你是不是背地里和慕南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才帮着她,真有这份遗嘱的话,你先拿出来我看看!” 南栀和顾非凡见面次数算不上多,但就是这么几次,他就要么是在要财产要么就是在要财产的路上。 张张嘴不是他的就能变成他的? 南栀不大懂商场上的事情,此刻却也不免觉得,他这样的这些年没被顾非寒弄死,约莫也是顾非寒还顾及着早已消耗无几的手足情。 “顾非寒怎么样了?” 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顾非凡话里的污蔑,南栀视线落在手术室大门上方‘手术中’那三个字上,神情有多平静,心里就有多慌。 “顾总他……” “南栀,你不要着急。” 白川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南栀的问题,贺华兰却在这时候走上前来,抬手虚扶着南栀的手臂,“虽然过来医院的路上心脏骤停过两次,但里面都是最好的医生,他们保证过会尽全力抢救的。” 心脏骤停……两次。 南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此刻也跟着消失干净,好像泄了气的皮球,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被抽走。 她避开贺华兰的触碰,自己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走两步,在旁边休息椅上坐下。 “南栀,你没事吧?” 贺华兰弯腰看她,“你脸色很不好看,要不要叫个医生来给你看看?现在非寒他……要是你和孩子再出点什么问题,那可怎么好?” “他不会有事。”像是没听见贺华兰说了什么,南栀盯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的强调。 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还没有看到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还没有看到安安长大。 只是一个意外,车祸而已。 他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一定可以。 “南栀,你这样不行……” 见她这幅模样,贺华兰叹一口气,“我不是早就给你做过心里建树吗?非寒他身体原本就不太好,就算没有这次的车祸,他也……作为母亲,我也想非寒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活着,但是心理准备也要有,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救不回来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千万要……” “你闭嘴!” 南栀终于在贺华兰的‘安抚’中失了控,“他还在抢救,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不要玩这种把戏,我好得很,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好,就算你再怎么刺激我,我也会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完完好好的等他出来。” 真心的安慰不是她这样的。 贺华兰若是真的为了她好,这时候是应该给她鼓励,而不是说着这些看似为她好的话,实际却又在传达另一个很明显的噩耗。 “少夫人,你这样说话不太好吧?” 见南栀态度不好,阿张嫂忙跳出来护主,“你伤心难道夫人就不伤心吗?她见你怀着孕受不得刺激这才安慰你,可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说的夫人好像要害你似的?你是不是还在计较以前的事情?可那天夫人都下跪和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下跪?” 罗湘湘一脸诧异的加入战局,“慕南栀,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但你作为晚辈竟然要长辈给你下跪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有,你既然要离婚那现在又出现在这里干什么?这个时候惺惺作态给谁看?要不是你闹着要离婚,非寒今天怎么会出车祸?!” “湘湘你别说了,不要刺激她,万一她肚子里的孩子再有个好歹,那以后我们顾家怎么办?”贺华兰红着眼眶劝阻罗湘湘,一脸忍气吞声的模样。 罗湘湘怎么可能听劝? 在听白川说顾非寒立来遗嘱,要将所有财产都留给南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嫉妒的发了狂,“伯母,她根本就和顾非凡那个垃圾一样,是在觊觎非寒的财产,你和这种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罗湘湘,你个贱人,你特么说谁是垃圾?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顾非凡手里文件夹猛地往地上一摔,冲上来就要打人。 顾非凡是个没风度的,横起来才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捏紧拳头照打不误。 手术室外突然混乱。 顾非凡要打罗湘湘,贺华兰尖叫着要拦,阿张嫂自然也帮忙,拉扯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撞了罗湘湘一下,她眼底一抹阴毒算计,身体重心不稳倾倒,尖叫着就往几步外坐在休息椅上的南栀肚子上撞。 要不是你闹着要离婚,非寒怎么可能出车祸? 南栀呆呆坐着,满脑子都是不久前罗湘湘的这句质问,全然未觉危险已经降临…… 第八十九章我还可以更像他 罗湘湘手上用了狠劲,这一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没了肚子里这个孩子,她和那个小聋子还配继承遗产? 到时候遗嘱也不管用! 南栀发着呆,等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危险降临的时候,罗湘湘的手掌已经要碰到她肚皮。 她坐在椅子上,反应再快想避让也来不及。 但千钧一发之际,罗湘湘手掌碰上南栀孕妇裙的那一刻,她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给推搡出去。 “啊!” 凄厉一声惨叫刺得人耳膜生疼,罗湘湘重重摔在地上,额头更是椅子边缘嗑了下,鲜血一下流的满脸都是,整个人狰狞又狼狈。 “夫人,您还好吧?”是白川推的罗湘湘。 他半点没有要管罗湘湘伤得有多重,却心有余悸的看着南栀的肚子,怕自己刚刚那一下推的不及时。 南栀其实被吓了一跳。 但罗湘湘的手刚刚也只是在她的衣料上擦了下,并没有真的伤倒她。 “我没事,谢谢你白助理。”刚刚若不是白川出手及时,恐怕她这会…… 毕竟虽然罗湘湘没有得逞,南栀却在意识到什么抬头的第一时间就撞上了她眼底蓄积爆发的毒辣阴狠。 那一刻她确定,罗湘湘是故意的! “罗湘湘,你刚刚是要撞我的肚子?”南栀先发制人的皱眉看过去。 因为这个小插曲,顾非凡和贺华兰主仆的拉扯也停了,贺华兰看见罗湘湘脸上的血,惊呼一声,立刻就蹲下身去查看,“湘湘,你这是怎么了?阿张嫂,快,快去叫个医生过来!” “哎,好!”阿张嫂点头,立刻就去了。 这边,罗湘湘捂着好像摔骨折了的手臂,在贺华兰的帮助下才艰难坐起身,她额头口子嗑的有点深,红色血液还在源源不断往下流,见状,贺华兰忙从口袋里掏了只手帕出来,按住她伤口给她止血。 “我、我不知道……” 罗湘湘眼底阴狠早已消失不见,她痛苦抽噎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楚楚可怜,没回答南栀的问题,而是在回答贺华兰,“刚刚顾非凡突然冲过来要打我,幸亏有您和阿张嫂挡在我前面,但推搡中也不知道是谁撞了我一下,我没站得稳,就差点倒到南栀身上去,白助理可能怕我伤到南栀吧,他就冲过来把我推开了……伯母,我头好疼,我是不是毁容了?” 听到最后,贺华兰脸色难看的不行,“白川,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白川站在休息椅前,微微防备的姿态,护着坐在他侧后方的南栀,始终是不卑不亢的姿态,“我是顾总的助理,他发我工资,出现这种情况,我自然应该第一时间保护好他的孩子。” “你……” 贺华兰咬紧牙关,这种情况下,反驳不了白川的说法,“但你有必要推的这么重?湘湘好歹是慕氏少夫人,但凡她今天有个什么好歹慕明朗怪罪下来,到时候我们顾家可不给你擦屁股!” “为什么不?” 白川懒得理会这种胡搅蛮缠,南栀却不能容忍不久前罗湘湘要害她孩子的行为,“贺女士,你口口声声说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很重要,怎么白川刚刚救了ta,你倒不是很高兴了呢?” 顿了顿,她视线微转,看向罗湘湘,“还有你罗小姐,你说刚刚有人推你?谁?你说出来,或者我们查查监控,谁推的你,今儿你身上的这些伤就找谁负责去,在场的可没有一个穷光蛋,医药费还是赔得起的。” 事实上,南栀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任何人起口角。 手术室里手术还没结束,顾非寒究竟什么情况也没定论,从民政局过来这一路,她是在强撑,一直坐在椅子上是因为腿软根本已经站不住。 明明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顾非寒。 可他们…… 争财产的争财产,更甚至罗湘湘竟然在这时候还想着害她的孩子。 被推? 这个说法南栀不接受。 因为她太了解罗湘湘,更何况在在白川将她推开前,她那个眼神有多恶毒就足以说明一切。 “我不知道……” 面对南栀的强势,罗湘湘可怜兮兮的摇头,好像南栀怎么欺负她了似的,“刚刚情况太混乱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撞了我一下……” “嗤!” 听到一半,顾非凡就没忍住的笑了出来,“罗湘湘,狠还是你狠,要么怎么说最毒妇人心呢?我这要的是钱,你倒先要起别人的命来了!怎么?你嫉妒她怀了那病鬼的孩子?” “我没有……” 面对这种指控,罗湘湘分外无助的看向贺华兰,“伯母,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我当然相信你的。” 贺华兰安抚的拍了拍她肩膀,“非凡,这时候你少说两句不行吗?刚刚要不是你冲上来动手,我和阿张嫂也用不着过来拦,我想了下,刚刚混乱中我好像确实是撞到了谁,南栀,这就是个意外,再说你这不也没事么?倒是湘湘,你看她这一脸血……你哥哥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这也是怕没法和他交代才一时着急和白助理说了重话。” 她这一段话面面俱到在给罗湘湘开脱。 此时此刻,南栀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她来,“贺女士,你对我嫂子这么好,我哥哥知道么?” 不是很奇怪么? 贺华兰对罗湘湘的维护分明有些没道理。 罗湘湘身上可没什么值得她巴结的。 还有,若是她没记错,两年来,因为她的关系,贺华兰对慕家人可谓十分厌恶,现在怎么就对罗湘湘这个慕家少夫人另眼相待了? 贺华兰微微一怔,竟是被南栀这话给问住。 她甚至是心虚的…… “医生来了!” 诡异的死寂中,阿张嫂领着医生小跑过来,“夫人,我把医生带来了。” 沉默被打破,见罗湘湘满脸是血,医生忙给她做了简单检查。 “手臂骨折了,另外恐怕还有些轻微脑震荡,我带你去做个详细检查,然后再治疗。” 医生扶着罗湘湘起来,顿了顿,又问,“哪位是病人家属?” 听见这个问题,贺华兰立刻松开扶着罗湘湘的那只手,“她家属不在这里,阿张嫂你陪她去吧,我还要在这里等非寒从手术室出来。” “好。”阿张嫂没什么意见。 “医生你先简单帮我止个血就行。”罗湘湘却不打算现在就离开,“别的伤……等非寒从手术室出来再说。” “那怎么行?你这额头上的伤可不是简单止个血就行的,伤口很深必须尽快消毒缝合,耽搁下去要是感染了可就麻烦了。”医生不赞同她这个做法。 “是啊湘湘,你听医生的话,而且非寒这边估计还有好一会才能有结果,你处理好伤口再来也是一样的。” 贺华兰劝一句,顿了顿,又看向南栀,“南栀你怎么样?刚刚有没有伤到?要不要也顺便去做个检查?” 南栀勾唇冷笑一声,抬头看向手术室方向,没理会她。 贺华兰讪讪干咳了下,只能重新拍拍罗湘湘肩膀,“湘湘,你快去。” “好吧……”罗湘湘依依不舍的看了看不远处的手术室,这才由医生和阿张嫂搀着一起往电梯方向过去。 啪啪啪! 罗湘湘几个人离开,安静不过几秒,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掌声。 至始至终一直没有说话安静的像是不存在的顾晋安,因为在笑的原因此刻他发福的脸上堆满了肉褶子,那双充斥着算计的眼睛这会落在南栀身上,“不愧是夫妻,侄媳妇现在行事风格倒是和非寒越来越像了,只不过可惜啊,非寒他……” “我还可以和他更像。” 南栀实在听烦了这几个人的声音,顾晋安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 那边顾晋安微微错愕之际,南栀已经再次开口,“白助理,麻烦你找些保镖过来,把这些烦人的杂碎全部给我丢出去!” “您稍等片刻,保镖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其实得知顾非寒出事的那一刻,料到会有人来闹,白川就已经有所准备,只是刚刚南栀的表现令他对这位总裁夫人的认知又刷新了一层,的确有点深得顾总真传的意思…… 怔愣片刻,他便如实回报。 “贱人,你什么意思?” 一听南栀的话,顾非凡就炸了,“把我们丢出去?我告诉你,顾家还轮不到你当家作主!” 顾晋安被自己晚辈这样顶撞,也要发火,“哼,这种时候你把我们从这里支走安的是什么心?看你大着肚子原本还不想和你计较太多,你以为就你请得到保镖?大逆不道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被丢出去!” 说着,顾晋安也准备打电话叫保镖。 叮—— 就在这时,不远处电梯门打开,一群经过专业训练的顶级保镖鱼贯而出。 白川喊的人到了! 失了先机,顾非凡父子自然不是这群保镖的对手,没两分钟的功夫,两个人就被保镖捂着嘴架进了电梯。 耳朵里总算清净。 剩下的还有好几个保镖齐刷刷站着等南栀吩咐。 南栀掌心贴着肚子,视线这时候对上贺华兰的,面无表情的问她,“你是自己走还是让他们送你?” 第九十章顾总想让您对这段婚姻彻底死心 南栀说完那话,剩下的保镖蓄势待发。 贺华兰皱眉看着他们,识时务的没说什么,自己走了。 见状,白川走过去同为首的那个保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走到南栀这边,“夫人,楼下也有一批人在守着,没您允许不会再放他们进来。” 南栀点头,“好,辛苦了。” “您……” 白川还是有些不放心,“您看上去不太好,真的不用找个医生过来给您检查一下吗?” “不用,我只是……缓缓就好。” 她这么说,白川却不敢疏忽,让保镖去找了个医生随时待命。 顾非凡那些人一走,走廊里安静太多。 没了顾非凡他们在这里闹,白川还要帮着应付公司的事情,南栀坐在椅子上安静等手术结束的时候,白川接了好几个电话。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医生出来下第一次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南栀正好接到李阿姨的电话。 “太太,安小姐她……” “哪位是病人家属?” 南栀一下就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什么了,她咬牙起身,步伐有些僵硬的走过去,“他是我丈夫,请问……” “病人情况不太好,你在这份病危通知书上签个字。”医生只听她说了前半句,便往她手里塞了一支笔。 南栀看着医生举在她面前的夹纸板,突然间只觉得连呼吸都是冷的。 她站着没动,“手术还没结束,为什么给我签这个?” “你放心,我们还是会尽全力抢救患者,但家属也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见她大着肚子,那医生也有些于心不忍。 “他不会有事的,我根本不用做什么见鬼的心理准备!”南栀困兽般,声音不大,却又给人一种声嘶力竭的错觉。 崩溃似乎只在一瞬间。 刚刚面对顾非凡面对贺华兰甚至罗湘湘想害她的孩子的时候,她都没有哭。 唯独这一刻。 白纸黑字的病危通知书就摊开在她面前…… 那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名字,顾非寒。 他的病危通知书! “夫人,要么还是我来签吧?”白川叹一口气伸手来拿她手里的笔,虽然他不算家属,但眼下这个情况,他实在怕里头那个还生死未卜外头这个又出事…… 南栀没松手。 “不用了。”她抬手重重撇去眼角焯烫,然后低头飞快在那张纸上写了慕南栀三个字。 拿到这个,医生又转身进了手术室。 南栀却还站在原地,她呆呆看着打开又关上的手术室大门好一会都没再有别的反应。 白川眉头紧锁,“夫人,您……真的还好吗?” 南栀摇头,这才撑着所剩不多的力气走回到休息椅边坐下,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电话还没有挂断,就直接凑到耳边,“李阿姨,麻烦你带安安过来找我,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电话挂掉,她又呆呆坐着。 白川这会也没再打电话,“夫人,要么您先……” “白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南栀冷不防开口,这次没喊他白助理。 白川愣了下,“您说。” “顾非寒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这次车祸……” “我问的不是车祸!” 见他不打算说实话,南栀音调微微拔高了一些,“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为什么顾非凡他们都一口咬定就算没有这次的车祸,顾非寒也……还有,他今天是不是自己开的车?”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都没有道理可讲。 她前面的问题,白川还没想好怎么答,至于后面那个,“顾总今天的确是自己开车去的民政局。” “所以,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南栀追问。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白川在处理,事发到现在他自然也已经了解清楚了车祸发生的全过程,“您确定要听?” “或者我可以自己打电话问交警,我和他既然还是夫妻关系,我就有知情权。”南栀态度强硬。 “好,我说给您听……” 眼下这个情况确实没有再瞒的必要,白川这才把知道的都说了,“当时顾总的车子似乎是突然失控,过后冲到了逆向车道上,当时那条车道上行驶的货车来不及刹车,又撞上了顾总的车子,所幸事故现场接近十字路口,因为红灯的原因,那个货车司机车速原本就降下来很多,否则……” 之后的话白川没有再说。 “突然失控。” 南栀呢喃着将这几个字重复一遍,没打算就这么结束话题,“所以他突然失控的原因,是和他本身的病有关?” 她也想到他突然戴起的眼镜,“还有他视力下降,白川,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是顾总的意思。”白川有些为难,有些事情和她说了就等于是违抗了顾非寒的命令。 “好。” 南栀也不打算再让他为难,“你不愿意说,我就去问顾非凡。” 以顾非凡幸灾乐祸的性子,他一定会原原本本一字不落顺带添油加醋的告诉她。 “别……” 白川头疼的叹一口气,最终妥协,“您想知道什么还是我来说吧。” “所有他没告诉我的,我都要知道。” 白川:“……” 但愿顾非寒之后不要因此开除他…… “其实顾非凡他们之所以都认为顾总活不久,这事情还要从顾总小时候说起,顾总七岁那年遭遇过一次绑架,之后老爷子便对外宣称绑匪撕票,没能把顾总救回来,这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的确,这点在上流社会中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南栀确实知道,原本她对这些并不关注,了解到这件事也是因为那次地震,之后她零零总总收集了一些关于顾非寒的资料,其中就有这段。 顾非寒七岁这年‘死去’。 其实不然…… 过后他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只是顾老爷子身边的一个小助理。 再后来小助理逆风翻盘,入主顾氏集团。 “其实那次绑架之后,不是老爷子要将顾总藏起来,而是不得不将他藏起来,因为被秘密救出的时候,顾总被折磨的很惨,差不多就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白川虽说是顾非寒的助理,但因为白老爷子和顾老爷子交好的缘故,他和顾非寒从小就一起玩,是发小。 工作之外,两个人也一起出生入死过。 因此,这些事情事无巨细的他都是知道的。 “那些绑匪在顾总身体里注入了一种非常复杂且在那时候无解的病毒,被救出之后的那几年,好几个世界顶级的病毒专家联手试了很多法子才压制住这种病毒,那时候他们断言顾总活不过十八岁……” 这事情说起来其实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其实不是。 白川没有告诉她的是…… 那时候那些专家的每一次尝试,顾非寒都是生不如死,而且那几年他像是小白鼠一样不断接受各种实验,几乎丧失了做人的尊严。 今天这样的病危通知书,顾非寒十二岁那年状况最糟糕的时候,曾经在一天之内被下过八次病危通知。 “所以顾非凡他们这么笃定顾非寒活不久,也是因为这种病毒?”作为妻子,南栀竟从不知道这件事。 “是。” 顿了顿,白川又说,“只是顾非凡他们不知道,几个月前,也就是之前安安小姐的水痘的前几天,顾总身体里的病毒已经彻底清理干净了。” 科学研究的不断进步为这件事带来了转机。 只是许多研究都是秘密进行,顾非凡他们不知道也没有机会知道。 听到这里,南栀微微松了口气,却在这时,白川问她,“夫人,您知道总裁为什么一直反对您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吗?” 南栀贴在肚子上的手一顿,满脸茫然。 却也又隐约能联想到一些什么,“因为这个病毒?” “是。” 白川点头,“虽然所有检查结果都表明,这个病毒不会影响下一代,但安安小姐出生后耳朵却听不见声音,而您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间,是总裁身体里病毒还没完全清理干净的时候,所以他才……” 南栀贴在肚子上的手彻底僵住。 如果是这样,这代表这个孩子也很有可能…… 一直以来,她都很费解他为什么铁了心的不肯要这个孩子,明明他是喜欢安安的。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这个真正的原因,是她做梦也没想过的。 几个月前才将病毒清理干净…… 这个时间让南栀想到一些事,他突然开始关心安安,突然频繁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差不多就是从安安得水痘开始的。 是不是从前他的不关心,对安安的不闻不问,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因为病毒没有清理干净之前,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 “那他为什么不将在这些直接告诉我?”南栀始终觉得他要她打掉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原因给的很无厘头,如果她早些知道是这个原因,她一定会更理智些考虑这个孩子的去留问题。 而不是一味和他争吵,甚至闹到离婚…… 已经说了这么多,别的白川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因为顾总想让您彻底对这段婚姻死心。” 第九十一章重爹轻妈的小混蛋 让她死心。 南栀听懂了又不太懂。 他想让她死心的原因是什么? 和罗湘湘旧情复燃么? 南栀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个,可是这一刻她又觉得一定不是这个。 除此之外…… 一下要消化这么多信息,南栀脑子原本就乱,她想干脆将这个问题直接问出来让白川告诉她答案,却在话到嘴边的一瞬间,脑子里冷不防闪过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问出口的那个问题就直接变成了,“既然他身体里的病毒已经清除干净了,那他视力又为什么还会突然下降?” 顾非寒之前告诉她说是出差的时候出了车祸意外导致。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事实上,顾总这次出差并没有发生任何车祸。”见她已经猜到,白川便实话实说,“也是顾总小时候那场绑架的历史遗留问题,一直以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体里的病毒上,直到这次出差……准确来说,这次并不是出差,而是顾总察觉到身体又出了问题,才安排的这次‘出差’。” “又?”南栀心里咯噔一声,连呼吸都屏住。 “对,又。” 白川抬头看向手术室,“顾总颅内有个血块,起初很小,并不影响什么,甚至可以说一直到他身体里的病毒清理干净之前,这个小小的血块都没有引起过谁的注意,或者说,面对棘手的病毒,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那个小血块,毕竟那时候顾总的身体压根承担不起开颅手术…… 如今这个血块不仅增大,而且还停留在了非常棘手的地方,可以手术取出,如果是普通人,手术成功几率大概百分之五十左右,然而顾总因为之前治疗那个病毒的原因,身体情况特殊,如果动这个手术成功率可能只有百分之十都不到。” 医学上的东西,南栀懂的少之又少。 但一台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的手术有多凶险,她却可以想象。 “那如果……不取呢?”她脸色苍白的问。 “不取……” 白川有些无力,“如果不取,最好的结果是失明,最坏是……丧命。” 所以他就是个骗子! 南栀想到葬礼上的情形,他那样轻描淡写的说,动个手术视力就可以恢复…… 可原来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都不到。 白川那句话过后,走廊里剩下一片死寂。 直到高漫秋和李阿姨抱着安安出现。 “这是怎么了南栀?好端端的怎么来医院了呢?快给妈妈看看,你有没有伤到哪里?”高漫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听李阿姨讲南栀让带着孩子来医院,还以为是她怎么了。 “不是我……” 南栀接过安安,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小丫头才哭过,眼睫毛还是湿答答的,她揉了揉女儿头顶软发,没什么力气的开口,“妈,你安静点。” 她完好的坐在椅子上,一旁站着白川。 高漫秋不傻,这会自然反应过来手术室里躺的是谁了…… 但她如今实在不怎么敢惹这个女儿,加上楼上楼下全是保镖,所以也只能将疑问憋在心里,坐在她旁边一起等手术结束。 这场手术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 安安趴在南栀肩膀上昏昏欲睡之际,手术室上方手术中字样的灯才熄灭。 手术室门打开,医护推着移动病床出来。 “太太,我来抱安小姐吧。”见状,李阿姨忙伸手来接南栀怀里的小丫头。 小丫头正在闹觉,不肯别人抱,一双手紧紧抱着南栀脖子不肯松。 南栀却顾不得那么多,她用了些力气强硬的掰开女儿双手,将她塞给李阿姨,起身就朝手术室方向过去。 安安哭闹不止。 南栀走的有些急,但好在有高漫秋扶着,这才没有摔倒。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护士都是一脸疲态,但好在这么长时间的抢救没有白费,“由于失血过多,接下来几天病人可能都会处于昏迷状态,病人家属可以多同他说说话。” 脱离生命危险…… 南栀看着移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戴着呼吸面罩的男人,绷紧的神经总算松开,她抬手想抓他的手,却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切声音都在远离她。 “小栀!”高漫秋惊呼一声,若不是白川眼疾手快冲上前帮忙,她根本扶不住她。 ———— 南栀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 她有些呆滞的盯着头顶天花板发了一会呆,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 顾非寒…… 回忆起手术室外头见到他躺在移动病床上的画面,南栀掀开被子,挣扎着要起来。 “太太,您醒了?” 她一动,惊醒了一直守在床边的李阿姨,“您还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 “我没事李阿姨,他呢?”南栀撑着笨重的身体下床,这会只想尽快见到顾非寒。 “先生在隔壁病床呢,太太您走慢一些,您自己的身体也要多注意的。”那会在手术室外真被她突然晕倒吓了一跳,李阿姨忙上前扶住她。 南栀手心贴着肚子,晓得事情的严重性,“我会注意的。” 隔壁。 病房里安静的只剩医疗器械运作的轻微响声,南栀借着墙上光线昏黄的壁灯看清了此刻躺在床上的人。 和刚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南栀抬手碰了碰他下巴上冒出的一点胡茬,眼睛一下就红了。 “太太,您多保重,先生毕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李阿姨在一旁小声的安慰。 “对,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南栀哽咽的点点头,又问,“后来医生怎么说的?” “总体上好像是说,先生内脏有些损伤,肋骨断了一根,另外就是右脚骨折了。”李阿姨将能回忆起来的都说了一遍。 然后还不忘安慰,“先生他吉人自有天相,太太您不用太担心的。” 怎么能不担心呢? 南栀在李阿姨给她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抬手抓住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他的手很冷,手腕也有伤口,上了药也缝了针。 “李阿姨,我陪他一会,你也去休息吧。” 李阿姨不太放心,“您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的。” “那我就在外间沙发上睡,您有事情喊我一声我就能听到。” “好。” 李阿姨出去之后,也只将房门半关着,这样方便南栀喊她时声音传出去。 夜深人静。 病房里,南栀同他十指交扣,又低头吻了吻他手背,眼泪突然就失了控…… “顾非寒……王八蛋!你还要让我为你掉多少眼泪才甘心?” 一周后。 热浪滚滚,已经到了整个夏天最热的时候。 南栀仔细的给病床上昏迷的男人刮好胡子,一扭头就发现顾安安这个小混蛋把冰激凌吃的到处都是。 她把毛巾水盆送进卫生间,又出来把小混蛋拎进去。 顾安安那个冰激凌没吃完还不肯撒手,南栀一把将她抱着放到洗手池上,等着她吃完。 吃两口,顾安安看看一直盯着她看的妈妈,又看看手里的冰激凌,小眉头纠结的皱了皱,这才挖一小勺送到妈妈嘴边,然后还小心翼翼把另一只手里的冰激凌桶往身后藏了藏。 南栀:“……” 之前在顾非寒办公室,小混蛋凑上去给冰激凌的时候,可是给全部的! 南栀被她给气笑,“顾安安,你给你爸爸吃的时候恨不得给全部,轮到妈妈就只剩这小半勺?” 顾安安听不见妈妈说的话,但是看妈妈没有要吃的意思,就又高高兴兴的将那一小勺往自己嘴巴里送,一边吃还一边惬意的晃了晃悬空在洗手池外面的小短腿。 南栀:“……” 谁说女儿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的? 站出来她保证不打人! 南栀决定整一整这个重爹轻妈的小混蛋。 顾安安的冰激凌没剩多少了,一口两口,很快就见了底。 最后一勺,顾安安正要往嘴里送,小手突然被抓住。 南栀另一只手捏了捏她婴儿肥的小脸蛋,然后低头张嘴,直接把她手里满满一大勺冰激凌吃了个干干净净。 冰凉的草莓味儿在味蕾间化开。 小丫头懵懵的看了看手里空掉的勺子,又看看妈妈的嘴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撇了撇还蘸着冰激凌的小嘴,要哭。 “妈妈很生气,小混蛋,你明天的冰激凌也没了!”南栀也不哄她,利落干脆的将她手里冰激凌外包装和勺子丢进旁边垃圾桶,然后打开水龙头准备给她洗把脸,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哐啷!’ 水龙头下哗哗水流声没能掩盖得住外头突然传进来的一声脆响。 南栀愣了下,忙抬手关掉水龙头。 但外面又没有声音了……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在脑海里闪了下,意识到什么,南栀将女儿从洗手池上抱下来放在地上,转身便从卫生间出去了。 病房里没有旁人进来。 南栀一眼看见床头柜旁碎开的玻璃杯,以及病床上伸手要拿什么的男人。 他醒了…… 第九十二章她太顽皮 顾非寒是被渴醒的,想喝水,但见病房没人,只能伸手艰难去拿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但他这会手上实在没什么力气,因此还没喝到水,倒直接碰倒了玻璃杯。 他皱了皱眉,改按床头呼叫铃。 呼叫铃有些远,他得支起身才碰得到,但他……起不来。 缓了会,他预备再次尝试,却在这时察觉到一道炙人视线落在他身上,抬了抬眼,他这会没戴眼镜,只看到一个有些模糊却熟悉的轮廓朝他走来…… 南栀在床旁站定。 事实上他昏睡的时间远比医生预估的要长,这两天病房里的氛围并不好,医生进进出出做了许多检查,却找不到他还昏迷的原因。 这并不是个好预兆。 最后大家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脑袋里的那个血块上。 国外那个一直负责他身体的专家团今早到的。 会诊半小时前刚结束,还没有个结果,他却醒了…… 顾非寒脸色仍旧苍白的厉害,四目而对,南栀盯着他幽邃黑眸看了好一会,在他薄唇微动要说什么的时候,她抬手按了床头呼叫铃,然后转身拉着跟出来的顾安安重新进了卫生间。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南栀在卫生间给因为最后一口冰激凌被妈妈吃了,嘟着小嘴气呼呼的顾安安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已经是半小时后。 她领着小丫头出去的时候,几个专家已经给顾非寒做完检查。 白川也在,正和几个外籍专家用英文说着什么,脸上都是松了口气的神情。 南栀知道这人估摸暂时是没什么大碍了。 顾非寒此刻半靠在床头,又戴上了那副南栀在顾老爷子葬礼上见过一次的金丝眼镜。 镜片后头,一双黑眸正看着她们母女这个方向。 顾安安这些天看到的都是在‘睡觉’的爸爸,她好几次偷偷用手指戳爸爸手臂和脸颊都没有把爸爸给戳醒,这会爸爸却主动醒了。 顾安安瞪大眼睛惊奇的盯着爸爸看了几秒,便挣开妈妈牵她的手,小企鹅一样晃晃悠悠朝着爸爸跑过去。 医院的病床对顾安安来说真的太高啦,她爬不上去。 她着急的拽爸爸的手,要爸爸抱她上去。 顾非寒干燥的掌心落在女儿头顶,小丫头头发软乎乎的,应该是刚洗完澡,脸颊红红,头发也半干。 “白川。”男人嗓音哑然,开了口。 “是,顾总。”白川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走过去将小丫头抱到床上去。 v/i/p病房的这张病床足够宽大,小丫头笑嘻嘻的摸摸爸爸的鼻子拽拽爸爸的袖口,自娱自乐十分开心。 注意力短暂被分走一会,顾非寒视线重新回到南栀身上。 南栀已经没看他,走过去问白川专家们怎么说。 “这次的车祸没什么问题了,人一醒剩下的就是慢慢养伤,但……”白川不自在的朝顾非寒方向看了眼,他还没想好怎么和顾非寒交代在南栀面前把他‘老底’都揭了的事情。 后头的话,他不说南栀也知道了,没有再追问。 没什么别的事情,白川就先领着专家们出去了。 那边一行人出去,病房里一下像是被人按了静音键,南栀原地站着,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短暂沉默很快被打破。 正好饭点李阿姨过来送饭。 “太太……” 李阿姨才开口就瞧见了床头半坐的男人,脸上闪过一阵惊喜,“先生,您终于醒了,这些天您一直昏睡可把太太担心坏了。” 顾非寒视线原本就停在南栀身上,听见后半句,男人眉梢微挑了下,沙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溢出来。 只有一个上扬的单音节,“哦?” 带着调侃。 南栀:“……” 她没理他,眼神都给半个,身体转了方向,朝李阿姨方向过去,“李阿姨,今天吃什么?” “啊?哦……” 李阿姨也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我给您炖了鸡汤,然后还有番茄牛腩、莴笋炒虾仁、香菇炒青菜。” 报完这些,李阿姨有些为难,“就是先生刚醒,这些他好像都不太能吃,我去问问医生先生这会能吃什么,然后先去食堂买一些吧?” 主要这会回去做也有些来不及了。 说完,李阿姨就要出去,却听见南栀问她,“李阿姨,你是不是也还没吃?” 南栀虽然出生豪门,但待人一向没什么架子,这些天李阿姨怕食堂饭菜不合南栀胃口,一日三餐都是从家里做好送来,她送来前自己也来不及吃,南栀都会叫她一起,而且也不是意思性的那种客气话,所以这些天李阿姨将饭菜送来之后都是和南栀一起吃的。 “那你先过来吃吧,他躺着又不费力气,吃完再管他也不晚。”说着,南栀已经盛好了两碗饭。 李阿姨:“……” 顾非寒:“……” 南栀自己已经在吃了。 这种情况下,李阿姨怎么敢坐下来吃? 而且她也渐渐察觉到不对了…… 以这些天太太守在病房一步不离开的架势来看,先生醒了她不该是这么冷漠的反应呀。 是她过来送饭之前,两人吵架了? 带着满肚子疑问,李阿姨也不敢当着顾非寒的面打探什么,“待会食堂该关门了,我还是先去看看。” 说完,李阿姨脚底抹油似的出去了。 南栀正盛了一小碗汤捧在手里,彼时她盯着不远处紧闭的那扇门发了两秒呆,低头继续喝汤。 诡异的沉默继续蔓延。 这餐之前,南栀食欲都不怎么好,每顿饭都填鸭式的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逼着自己吃,这顿突然就不这样了。 食欲好的不行,光鸡汤她一下就喝了两碗。 一碗饭没费什么劲也快要见底。 “就算不管我……” 番茄牛腩十分入味,南栀正准备用那里面的汤拌饭吃,男人沙哑的嗓音便又传耳朵里。 那声音不只沙哑,还虚弱…… 他中间停顿的片刻,南栀已经把饭拌好了,这才听见他又问,“顾安安你也不管了?” 南栀听到了也当没听到,继续吃饭。 她管那小混蛋干什么? 喂饱了继续气她么? 像是对着空气说了两句话,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顾非寒是多精明的一个人,那会白川向她转述他病情时的欲言又止,以及看过来的那一眼,足够他想明白一切的。 南栀真的不想理他。 以前什么都不和她讲,现在干脆也别说。 她沉默的一口接一口往嘴巴里塞拌饭,憋着一口气,像是随时都能冲出去和人干一架似的。 顾非寒盯着看了一会,唇角无意识上扬不自知。 和她说话得不到回答他也不恼火,一个话题继续不下去,他就索性换另一个话题,“这些天你一直在这里守着?” 他刚醒来,极力克制嗓音还是透着几分虚弱。 其实没什么力气讲话,这会连着讲了几句,喉咙里就已经开始不舒服。 然后南栀就听见病床那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她神经一下绷紧。 他这会人是醒了,但身上那些都不是小伤…… ‘咳咳……’ 那咳嗽声停不下来了似的,南栀最终还是没忍住,放下碗筷起身冷着脸过去。 顾非寒的咳嗽声又持续了几秒,见她走到床边,一个‘水’字刚到嘴边,便瞧见她毫不犹豫的直按了床头呼叫铃。 顾非寒:“……” 咳嗽声一下就停了,“你按那个做什么?我只是想喝水。” 南栀单手贴肚冷脸站在那里,冷冰冰的眼神看床上一大一小,忍住揉捏一顿某个小白眼狼的冲动,冷笑一声又继续回去吃饭去了。 很快有人进来。 准确来说是一群。 “顾先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有个男人用英文询问。 南栀英语不算太好,但这句听懂了,而且这会进来的也不全是那个国外专家团的人,她重新拿起碗筷,替病床上那个人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咳嗽的停不下来了,我觉得你们最好再给他做个连头发丝儿都不要放过的详细检查,不然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可是要负责的。” 一群人中有这家医院的院长,姓沈。 沈院长一听要负责,忙不迭点头就应了,“要的要的,我这就来安排。” 开玩笑,病床上这尊佛真出了什么问题,他豁出这条命也赔不起啊…… 许多检查在病房里做不了,沈院长立刻就张罗着让人去推移动病床,等移动病床过来的间隙,他又小心翼翼凑过去问,“顾先生,除了咳嗽您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您讲出来,等下咱们好针对性的着重检查。” 顾非寒真是没精力应付眼前这一帮。 病床被围着,他透过人与人的缝隙瞧见南栀有滋有味的继续在吃饭,盯了会,简直要被她给……气笑。 “没什么需要检查的。” 他不想再被推出去折腾一通,耐着性子预备先把病床周围围的这些人打发掉,“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有咳嗽只是因为……嗓子干。” 顿了顿,男人大手在顾安安头顶揉了下,“抱歉,她太顽皮按到了床头呼叫铃,之后我会管好她。” 一众专家:“……” 顾安安:“……???” 第九十三章嗯?小混蛋 顾非寒将拒绝写在脸上,沈院长没辙,只能领着人出去了。 男人大手停在顾安安头顶没拿走,顾安安被揉出了些脾气来,双手抓住爸爸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头顶挪开,之后也不撒手,抓着爸爸比她大了几倍的手,低头用手指戳着爸爸掌心的纹路玩儿。 顾非寒宠溺的看一眼女儿软萌的小模样,转而将视线移到了不远处的沙发上。 南栀已经吃完了,并且显然吃的有些撑。 她有些懒散的靠在沙发上,一只手在揉圆滚滚肚子上方的胃。 所以她究竟在气什么? 顾非寒眉头紧锁,百思不得解。 知道不会有回应,他也就自觉的把嘴巴闭上了,病房里一家三口整齐划一的沉默着,一直到李阿姨再次拎着食物进来这片沉默才终于被打破。 “医生讲先生一个星期没有进食,暂时只能吃些清淡流食,我买了些米粥,但是医院食堂这个米粥煮的也不怎么好,先生您先将就着吃些填填肚子,晚上我再从家里做了带过来。”说着李阿姨将粥放在床头。 闻言,男人嗓音淡淡的,“好,麻烦了。” “不麻烦的,这是我该做的。”李阿姨有些怵顾非寒周遭那层像是与生俱来的低冷气场,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就去了南栀那边。 “太太,您今天胃口不错。” 李阿姨看一眼桌上剩下的食物,有些惊喜南栀今天的饭量,“看来先生醒了,您肚子里的宝宝也跟着高兴呢。” 这些天南栀吃饭和做任务差不多,每餐小半碗饭吃着都勉强,稍微再要多吃就会吐,李阿姨跟着担心了好一阵子。 南栀:“……” 她哪里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李阿姨,你这会回去吗?”南栀没管病床那边男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脸不红心不跳的将话题给岔开。 “回去的,我……” “那我和你一起。” 李阿姨刚说完前半句,南栀便扶着肚子站起了身。 “啊?” 李阿姨一愣,“您不在这里陪先生吗?” “他又不是三岁,住个院还要人陪。”南栀神情平静,却又蓦地冷笑一声,“再说,他本来也不怎么想看见我……” 顿了顿,她总算正眼往病床方向看过去,脸上讥诮笑意加深,“顾总,什么时候能下床了给我个电话,你还欠我一张离婚证呢。”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南栀转身就走。 “太太,您……” “啊,对了。” 李阿姨目瞪口呆的看着整件事的事件走向,这和预想中的不一样啊,是她下楼买饭这会两人吵架了? 想想很有可能是这样。 李阿姨想当个和事佬劝两句,南栀走到门边抬手开门前却突然停住,又转过身。 葱白手指朝病床方向指了下,眯眼看某个没良心的小肉团,“这个小混蛋的抚养权我不要了,顾总您自个儿留着吧。” 这下该说的都说完了,南栀一秒没停的开门出去。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李阿姨也是着急,“先生您刚刚怎么不劝劝太太呢?这些天太太一刻不敢松懈的在您病床边儿陪着,她自个儿身体本身就不好,您手术那天她还晕倒过……她这么全心全意的照顾您,您怎么就还要和她离婚呢?” 李阿姨也不是第一天出来给人当佣人,这些年形形色色的雇主见过不少,毫不夸张地说南栀算是她照顾过的所有人里头,性格最好也最没有架子的了。 可刚刚从南栀起身到离开,顾非寒却连一句挽留都没有…… 再怕眼前这个男人,李阿姨也是忍不住要为太太打抱不平的。 “是她在和我发脾气。”病床上,男人盯着紧闭的病房门微微叹一口气。 闻言,李阿姨神色古怪,一句‘怎么可能’到了嘴边却听他声音再次传来,“你去和她一起,别让她一个人。” “……好。”也意识到南栀大着肚子一个人走不妥,李阿姨忙拿上桌上收拾好的餐具跟了出去。 门再次关上,病房里剩下一大一小干瞪眼。 良久,顾非寒抬手捏了下女儿肉嘟嘟的脸颊,语气无奈,“你做了什么混蛋事情,她怎么连你也不要了?” 顾安安懵懵的看着爸爸,大眼睛睁的圆滚滚的,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捏她。 男人失笑,又抬手捏了她另一侧脸颊,“嗯?小混蛋。” 顾安安这次明白了,爸爸是在和她玩捏脸的小游戏,于是撑着爸爸肩膀站起身,白嫩嫩的手指也去捏爸爸…… ———— 南栀到家的时候,高漫秋正要出门。 “小栀你怎么回来了?我听说女婿醒了?我这正要去看看他呢……” 见南栀出来,她也不急着出门了,“你回来是要拿什么东西?这样,我等下和你一起去。” 南栀换好鞋子,直接往房间走,“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不去?” 高漫秋忙拉住她,这会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南栀真要拿什么东西和李阿姨说一声就好了,给她跑腿的多得是,何必要自己跑一趟? “他昏迷的时候你一刻不离的守着,怎么人一醒你倒回来了?小栀,妈妈看得出来你很在意他,既然如此,你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耍小性子……” “对,我是在意他。” 南栀不想否认这点,也否认不掉。 可是她很累。 在病房守着的这一周时间,她总是睡不好。 然而这种生理上的疲惫从来都是可以克服的,真正快将她压垮的是心口乌云压境,喘不上来的那口气。 她抽回被高漫秋抓住的手臂,眼底一片疲累的红血丝,“可是一段婚姻,光有一个人在意有什么用?” 高漫秋皱眉,再想说什么,南栀已经进了房间。 “李阿姨,他们两个……吵架了?”高漫秋只能去问和南栀一块回来的李阿姨。 李阿姨也无奈,“我也不太清楚,我中午把饭送到医院的时候先生已经醒了,后来因为送去的东西里面没有先生能吃的,我就下楼就去食堂买了些,再然后太太就和我一起回来了。” 没打听到个所以然,高漫秋想起来另一件事,“那安安呢?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这事儿吧……” 李阿姨叹一口气,“太太好像不只和先生生气呢,这次安小姐也受牵连了,回来前我听太太说不要安小姐的抚养权了。” 慕南栀能不要那个小聋子? 高漫秋第一个不信。 这事儿里外都透着不对劲,高漫秋还是决定出门,“我还是先去医院看看。” 高漫秋并没能如愿打探到什么,她到医院的时候,住院楼楼下正闹的不可开交。 顾非寒醒了的消息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顾非凡父子第一时间过来‘探望’但却被直接拦在了楼下。 事实上,这些天他们被拦的次数不少,也相对已经被拦出了经验来。 所以这次也带了十多个保镖,算是有备而来。 高漫秋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顾非凡的人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 住院楼大厅里乱糟糟的,顾非凡气的一脚踹在其中一个倒地不起的保镖身上,“没用的东西!” 顿了顿还是不死心的要自己往里闯,“都特么给我让开!我和我爸一个是他兄弟一个是他长辈,他顾非寒什么意思?立遗嘱财产全给那女人也就算了,现在连探病也不给我们探?” “医生说顾总需要静养,等静养好了自然会见你们。”无论他怎么闹,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也只给这么一句话。 “好,老子打不过你!” 顾非凡并不放弃,闹了会没能突破重围,就拿出手机打电话,“我还就不信了,我特么把北城干保镖这行的都找来还弄不死你们!” 他觉得自己带来的人之所以被打趴下,还是因为人数不够多。 这栋住院楼里里外外从上到下,保镖肯定上百了! 这边顾非凡电话已经打了出去,几乎同时那边顾晋安也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按下通话键接听,顷刻间脸色大变,“什么?你说谁把他们带走了?” “是顾总的人。” 电话里面还没有回应,电话外,白川却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他回答了顾晋安的那个问题。 他像是知道给顾晋安打电话的是谁,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顾晋安挂掉电话,脸上一阵青白交错,“顾非寒究竟什么意思?” “我以为顾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白川扫一眼倒地不起的几个保镖,他脚底是玻璃门被砸烂掉落的碎玻璃,满地狼藉,他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按了免提,下一秒顾非寒略有些沙哑却不带半丝温度的嗓音传进众人耳中—— “二叔,你这个大儿子已经差不多是个废物了,你想让我将你那对双胞胎也变成这样?” 之前顾非凡强迫南栀……未遂,被顾非寒一脚碾在裤裆/中央,几乎连男人也算不上了。 这几个月看遍名医,动了好几次手术顾非凡才勉强好了一些。 但即便偶尔还能碰碰女人,他也再不能传宗接代…… 而刚刚电话里,顾晋安得到的消息是,他在外边和情、人生的那对双胞胎被绑了! 第九十四章我很想你 顾晋安面白如纸,竭力克制才能勉强让嘴唇不哆嗦,“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找到他们,我明明已经让人……” “呵。” 男人轻蔑的笑声透过话筒传出,不等顾晋安把话说完,开着免提的手机里只剩几声嘟嘟忙音。 是顾非寒把电话挂掉了。 白川将手机收进口袋,间隙瞥一眼顾晋安‘死不瞑目’的模样,面露讥讽,“你以为把他们送到国外就绝对安全了?” “他想干什么?!”顾晋安咬牙切齿。 “不干什么……” 白川将顾非寒的意思传达给他,“顾总只是想让您安分些。” 话至此,顾晋安不敢再闹,预备将顾非凡拉走。 一来二去,顾非凡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甩开顾晋安的手不配合,“他抓走的是你儿子,又不是我的!” 他早看顾晋安在外头生的那对双胞胎不顺眼了! 如今他身体变成这样,以后可能无后,顾晋安的财产多半也是不准备给他了,但如果这次顾非寒真能将那对双胞胎给弄死,他一定好好谢谢他…… “我就不懂了,只是探个病你们有必要拦着不让进?还是说他顾非寒已经病入膏肓了再或者是瘫痪在床?白川,我今天来探病代表的可不是我个人,集团大小股东派我做这个代表,那我今天就必须见到他顾非寒本人才行!” “大小股东派你做代表?” 闻言,白川脸上讥诮加深,颇为不屑,“怎么?这些年他们是嫌跟在顾总身后赚太多了预备弃明投暗?” “你……” “你要见顾总不是不可以。” 白川没耐心听他废话,“你要有那个本事,顾总自然会见你。” 言外之意,这楼下到楼上的保镖他要都能撂倒,到那时候顾非寒就是不想见他也得见。 顾非凡今天就准备死拼到底,听了这话又要打电话叫保镖。 “闹够没有?!” 顾晋安一脸猪肝色,一把抢过顾非凡的手机就往地上砸,“你要真不顾你两个弟弟死活,那以后我和你爷爷手里的财产你一分别想沾!” 这些年,他们二房虽非顾氏权利中心。 但瘦死骆驼比马大,虽说同一整个顾氏没法比,二房大家长顾阳朔手里仍握有惊人的财富,再加上顾晋安手里的,顾非凡对这份财富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毕竟他能不能从顾非寒手里抢走顾氏还是个未知数…… 左右权衡,顾非凡狠狠瞪了他老子一眼,又发泄似的骂着脏话踹碎一扇玻璃门,这才怒冲冲地上了跑车飙车走了。 跑车轰鸣声远去,顾晋安也顾不得管他。 “白川,顾非寒准备什么时候把我两个儿子放了?”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他的那对双胞胎。 “看您什么时候真正学乖。” 白川给了个模糊答案,顿了顿又补充,“当然,如果您一直学不乖……顾非凡被您教成了个废物,您那对双胞胎,顾总也不介意帮您好好教他们学做人。” “你们不要太过分!”顾晋安怒火攻心,厉声警告。 白川有恃无恐,“否则呢?” “否则……”顾晋安否则了半天没否则出个所以然,说到底他手里确实没什么能拿出来威胁顾非寒的。 “你们给我等着!”最终丢下这句,顾晋安气急败坏转身离开。 将顾非凡父子打发走之后,白川又吩咐人料理地上那对父子带来的几个倒地不起的保镖,他刚把事情吩咐完准备上楼,去路却被人拦住。 是高漫秋。 不久前,她到这里的时候正是顾非凡父子闹的最厉害的时候,害怕他们伤及无辜,她也没敢上前来。 “白助理,你等等。” 顾非凡父子一走,高漫秋便从角落走出来,她带着火气,喊停白川之后便立刻质问,“我说我女儿辛辛苦苦在医院守了一周,怎么顾非寒一醒她反倒回家了,感情是被气的!我刚听那个顾非凡讲,顾非寒立的遗嘱竟然将所有财产都给了罗湘湘?!” 事实上,顾非凡并没有提到罗湘湘。 他说的是‘那女人’,但高漫秋是知道顾非寒和罗湘湘之间不清不楚的,再联想南栀今日反常…… 一切就都有答案了。 ‘那女人’指的一定就是罗湘湘! 高漫秋为钱奔波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嫁入豪门,逍遥快活了十几年,末了丈夫一死她却除了一个月两万的生活费,其余什么也没能捞着。 没富贵过也就算了。 偏偏她早就已经尝到了当有钱人的甜头…… 现如今这一个月两万塞牙缝还不够! 她如今就指望靠着唯一的女儿翻身了,又怎么能容忍顾非寒将所有钱给另一个女人,却叫南栀净身出户? 想到这高漫秋愤愤不已,“我女儿好歹为顾非寒生了两个孩子,他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 因为顾非凡父子来闹,白川才下楼一趟,却没想到还碰上了高漫秋。 遗嘱。 她似乎以为顾总立下那份遗嘱的受益人是罗湘湘? 暂且不论这个想法错的离谱,另外说顾总要总裁夫人净身出户更是无稽之谈。 但白川懒得同她解释什么,而是反问,“您是在为总裁夫人打抱不平还是担心自己后半辈子没有保障?” 心事被戳中,高漫秋眼底有抹心虚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如常,“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女儿被顾非寒这么亏待,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要为她讨个公道的!” 白川差点被她这幅理直气壮的模样给逗笑。 她要真是个好母亲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夫人要真像您一样爱钱这会就不会离开医院了。”白川并未掩饰语气中的讽刺。 “你什么意思?” 高漫秋瞬间炸毛,“我倒要去问问顾非寒,是不是他叫你这么目中无人的!” 说着,高漫秋就要往里冲。 “您省省吧。” 还不等保镖拦截,白川声音不疾不徐传过来,“您真当自己在顾总那边有免死金牌呢?” 高漫秋脚下步子一顿,身后白川嗓音还在继续,“之前不过是看在您是太太母亲的份上,顾总才忍着没有动您,你要上楼我不拦您,不过我劝您最好收收您那些自以为是的小九九,那天晚上您为什么会进警局,夫人或许不清楚,但顾总心里却是门清的。” 那天晚上…… 高漫秋脸上血色渐渐退去,明明是盛夏光景,可她却突然觉得有股凉气自脚底窜入身体。 那事情他们明明做的很隐秘,顾非寒怎么可能知道? 白川一定是在炸她! “你、你胡说什么?!”高漫秋垂死挣扎,咬死不准备认。 “您认为我是在胡说?” 白川冷笑着反问,顿了顿,又问,“那个醉汉也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吧?” 高漫秋惊出一身冷汗,说话的时候牙齿都打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嗯,不知道也没关系。” 白川没什么所谓的耸耸肩,“说这些原本也只是想给您提个醒,胳膊肘少往外拐,再有下一次顾总会直接将那些证据拿给夫人看。” 说完,白川也不管她脸色有多难看,更不关心她是不是还要上楼,他从她身边经过,头也不回的往电梯方向走去。 一直到白川进了电梯,高漫秋才支撑不住的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 医院回来之后,南栀洗了个澡,之后一觉睡到傍晚才醒。 她这些天几乎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因此这一觉睡的尤其的香,要不是肚子突然饿的厉害,她可能睡到天黑也不会醒。 房里冷气很足,南栀缩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睡眼朦胧的扭头看窗外被晚霞烧红的天空。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南栀坐起身,看一眼上头的来电显示,没半点要接的意思。 来电铃声响到自动挂断,隔两秒接着又响,又挂断,又响……不断重复。 第四个电话打来的时候,南栀直接穿鞋下楼,一整个过程甚至碰也没碰那手机。 李阿姨领着白川进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彼时南栀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捧着一大碗手擀面在吃。 白川手里拿着电话,正在通话中。 拐过玄关,见到南栀,他朝电话那边的人汇报,“见到太太了,她正在……吃面。” “嗯。” 电话里,男人沉吟片刻,略有些沙哑的嗓音才传过来,“等她吃完。” “好。”闻言,白川恭敬站在一旁,安静的等。 南栀在看一档综艺节目,挺嘈杂的,她看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一碗面已经见了底。 “太太,您还吃吗?”综艺节目也结束了,电视里正在播广告,间隙白川插声进来。 南栀像是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似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怎么?” “如果您已经吃好了……” 白川将一直没有挂断的手机递过去,“顾总想和您说几句话。” “没兴趣。”南栀靠在沙发上捏着遥控器调台。 “白川,开免提。”电话里又传来新的命令。 白川照做。 下一秒男人略有些无奈的叹息声传进南栀耳朵里,说话时语气间有一丝缱绻的暗哑撩人,“慕南栀,我没有不想看见你,我……很想你。” 第九十五章撒娇 我很想你。 南栀捏着遥控器的手指微微一僵,心脏底层有阵麻酥酥的感觉突然蔓延,身体里像是起了一种微妙的化学反应,不能自己。 真是没用…… 缓过最初那阵无措,南栀暗自懊恼。 “所以呢?”她尽可能的保持镇定,没什么波澜的平静语气,却在话末下意识侧了侧头让头发从耳后滑落,将红透的耳根挡住,然后这才分了一点视线出来,看白川手里那只手机。 大概也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冷淡’,那边沉默开去。 南栀已经彻底没心思管电视里在放什么,她盯着手机,快将屏幕盯出个洞的时候,顾非寒才又试探着开口,“让白川接你来医院?” “你真的想我了?” 南栀也不回答,直接反问。 然后也不给他回答的时间,又问,“是你想我,还是顾安安又哭了,你需要个带孩子的?” 说不要顾安安的抚养权是气话。 自己女儿什么尿性没有人比南栀更清楚的,分开这么大半天即便同顾非寒在一起,估摸也是要闹的。 而顾安安一旦闹起来,折腾人不讲,关键难哄。 他为了那个小混蛋在电话里说两句违心的话哄她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没有哭。”意识到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这次顾非寒回答的倒快。 “哦,既然这样,我就更没有理由跟白川过去了。” 南栀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耳朵烧红的热度也跟着散去,彻底冷静,“顾总,您不是要我对这段婚姻死心么,如你所愿,我的心已经死了,请你自重些,不要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撩我。” 说完,她也不管别的,关了电视直接起身回房间。 白川目瞪口呆看着南栀头也不回的将房门关上,良久才意识到手机还在通话中,“顾、顾总,太太回房间了,要我去敲门么?” “不用,你先回去吧。” “好。” 那碗手擀面将胃填得满满的,有些撑。 南栀双手贴着肚子靠在房间落地窗边发起呆来。 我很想你…… 结婚两年多,他从未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是害怕也是真的…… 过往的种种伤害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烟消云散,她看不透他,所以害怕拨开重重迷雾之后等她的是更绝望的深渊。 她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她甚至不确定他对她是否有感情。 这次车祸,南栀知道了一些他从前瞒她瞒得密不透风的事情,她从不在意他的财产,但得知他立了遗嘱要将所有财产给她的时候,除了震惊心里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 他或许是在意她的,只是之前从未表露…… 那这份在意又有多深呢? 她似乎已经没有勇气去探寻…… ———— 这注定是个失眠的夜晚。 十一点多,南栀翻来覆去没半点睡意。 或许她明天还是该去医院一趟…… 十二点,她索性坐起身,盯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发起呆来。 没再有电话,短信也没有。 她现在可以肯定,那句想她就是哄人的! 两点,还是毫无睡意。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将房间电视打开。 一部电影看完已经快四点,南栀也没关电视,又躺了会还是毫无睡意,便干脆起身下床,披了件外套预备出去走走。 这片别墅区的绿化做的讲究又精致。 天还没亮,橙黄路灯下,她沿着鹅卵石小路慢慢的走。 四下安静的出奇,这样的环境恰好有助于她想清一些事情。 等她走完一圈回到自己别墅前时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肩膀上落了清晨空气里的露水,南栀决定进去换身衣服然后直接去医院。 她深思熟虑的结果是…… 早死早超生。 临进门,她却注意到别墅外多了一辆黑色轿车。 这辆车…… 熟悉的车型,南栀皱眉绕过去看了一眼车牌号,愣住。 是顾非寒惯用的那辆宾利。 白川开来的? 只是这么早他来做什么? 南栀想到自己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是不是医院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联系不上她…… 她被这种可怕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忙转身进门。 “白助……” 客厅里没看到白川,倒在她房门外瞧见一个眼生的面孔,以及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的李阿姨,“太太您去哪里了?刚刚……” “这是?”南栀等不及李阿姨把话说完,问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份。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脸上还戴着墨镜,有些像守在医院楼下的保镖。 果然,下一秒男人摘下眼镜,神色恭敬,“夫人,我是顾总的保镖,今天临时充当下他司机。” 南栀:“……” 她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顾非寒现在在医院病床上躺着,需要哪门子的司机? 见状,李阿姨叹一口气,这才将一开始被南栀打断的那句话说完整,“先生他也刚到不久,见您不在房间正要派人去找您呢!” 南栀:“……” “太太?”见她呆住,李阿姨腾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先生也是胡闹,他那个身体怎么能离开医院?我看他八成是瞒着医生私自行动,也不晓得路上有没有碰到身上伤口……您快进去劝劝,让他休息会赶紧回医院。” 南栀这才消化掉这个消息。 顾非寒他竟然…… “李阿姨,麻烦你打电话叫个救护车。”南栀接过李阿姨手里的托盘,进门前留下这句话。 南栀出门的时候房里电视没关,这会正在播早间新闻。 她走得急,托盘上茶杯里的水晃出来些,还有些烫的水溅到手上,她吓了一跳托盘没拿稳,水杯直接掉在房间厚厚的地毯上,没碎,但发出了一声闷响。 这就将她进门时的模样衬的有些狼狈。 她抬头看了眼,顾非寒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一条深色毛毯,上身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衣服有些大,穿在他身上空空荡荡的,更显得他身形消瘦。 南栀抬头看他的时候,顾非寒的视线已经在她身上了。 男人面容憔悴,嘴唇苍白,是肉眼可见的虚弱,估计来这里的路上糟了不少罪。 “你……” “烫到没有?”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说话时他要转动轮椅,却因为手臂无力,没能成功。 轮椅都推不动他就敢从医院出来?! 南栀随手将手里托盘放在一旁矮柜上,朝轮椅方向过去。 “你不要命了吗?” 从起初的那点震惊中回过神来,南栀步子踩得很重,整个人都是带着火气的,“顾非寒,你真当自己身体是铁打的禁得住你这么折腾?!” 离轮椅只剩半步距离,她停下脚步。 几乎是吼着说完那句话,瞪他的时候,眼眶是红的。 “有些红了,医药箱里应该有烫伤膏。”男人像是没有察觉她的怒火,大手拉着她不久前被烫到的那只手,低头查看。 南栀甚至不敢用力甩开他…… “死不了。”她抽开手,没什么痛觉压根用不上烫伤膏。 何况现在重要的是她的手? “顾非寒,你究竟有没有半点当病人的自觉?一周前你是被下过病危通知书的,医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抢救过来,就在昨天上午一帮人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就醒不过来了,这代表什么你知不知道?”南栀又急又气,他这么大的人还没顾安安懂事! 大病一场,这人消瘦的厉害,面部轮廓又深刻凌厉几分,鼻梁上那副金丝框眼镜都似乎有些嫌大了…… 顾非寒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微仰着脑袋虚弱的朝她扯了扯唇,“我失眠了一整夜。” 南栀:“……”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在抢她的台词! “就是因为太虚弱了,才不能再失眠。”顾非寒叹一口气,说这话的时候,南栀觉得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很……可怜。 她深吸口气,坚定立场,提醒自己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从医院出逃你的失眠就能好?” “嗯。”顾非寒认真的点了点头。 南栀:“……” “既然这样,那你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她简直被他气得肚子疼。 顾非寒没动,甚至还邀请她,“和我一起去?” 南栀:“……” 他哪来的脸? “我为什么要……” “我是来道歉的。” 两人差不多同时开口,南栀暴躁的嗓音断在一半,他说完前半句,突然端正了神色,语气也格外认真和郑重,“对不起,从前是我不好。” 南栀愣住。 做梦没想到他会说这三个字。 他们有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心和心却从不曾真正的靠近。 过去…… 这两个字包含太多。 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南栀站着没动,他微微倾身重新抓她的手,他掌心宽大足够将她的全包裹进去。 当真是失眠了一整夜,但这一刻心却是满的。 良久,顾非寒轻轻晃了晃她手臂,嗓音缱绻沙哑,“老婆,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啪嗒。 一滴眼泪砸落在他的手背,南栀震惊的瞪大双眼。 不是…… 顾总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动作和你女儿撒娇时如出一辙? 第九十六章顾太太,我在求原谅 这个人……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明明他手上没多大力气,但南栀就是感觉被他握住的手怎么也抽不走。 他问她不要离婚好不好…… 南栀从他那个类似于撒娇的动作和语气带来的震惊中回神,还记得提出离婚到终于等到他松口答应离婚的艰辛过程。 他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 但和眼前又不同。 那时候是只有拒绝,她没有决定这顿婚姻是否结束的资格,而此刻他又问她不要离婚好不好。 在征询她的意见,又带着一丝丝确实存在的……恳求。 “顾非寒……” 南栀眼神有些怪异的看他,她组织了下措辞,最终选了最直白的那一种,“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闻言,他竟然也不生气,“除非那帮医生想失业。” 南栀没听明白。 这和医生有什么关系? 见状他又补充,“我的药他们不敢弄错。” 南栀:“……” 行吧。 但他反常的太明显了,没吃错药的话那就是,“你车祸把脑子撞坏了?” 他换了个人。 今天是完全没脾气的…… “顾太太,你这样人生攻击是不是不大好?” 他微微挑眉,略无奈的语气,间隙似乎还自我反思了下,没反思出什么结果,又问她,“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现在……脑子不太好?” “首先,你不会离开医院出现在这。”南栀正儿八经给他回答,这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太对,他昨晚给她打电话说很想她的时候就已经不正常了。 “嗯。” 他沉吟片刻,虚心求教,“所以还不止一点?那其次是什么?” “我觉得你心里应该有数。” 南栀也懒得给他分析了,“顾非寒,你究竟什么意思?” 反常的是他,凭什么要她来分析? “是我表达的太含蓄?”男人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背,话音刚落他又低头在她手背轻轻吻了下,再抬头,这人眼角眉梢都被病气衬出几分可怜的味道来…… 顷刻间,南栀手背像是敷了麻药一样,动弹不了。 透过厚厚镜片四目而对,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声音却在这时再次传进耳朵,这次是个陈述句,“顾太太,我在求原谅。” 南栀:“……” “顾非寒,用我提醒你么?你出车祸前一天晚上,从警局回来的路上,你甚至多一个字也不想和我说。” 他们之间的过往抹不掉,南栀都记得,“爷爷葬礼上,你又是怎么和我说的,我想你也是记得的吧?那天罗湘湘闹事,你说了一些让我生出‘你很在乎我’这种错觉的话,给我希望转眼又踩的粉碎,你现在……是准备再来一遍?” 喜欢一个人,起初她也无所畏惧。 可横冲直撞的结果是遍体鳞伤…… “没有。” 顾非寒想抬手帮她擦掉脸上泪痕,但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如今却办不到,他忍住身上牵动到伤口的疼,微微呼出口气,“我们好好谈一谈,你先帮我推一推轮椅?” 他们的确需要好好谈谈。 南栀认同这点,“你要把轮椅推到哪里?” 他抬手指了个位置。 是大床的方向。 南栀照做,几步距离没有多远。 “你要躺上去休息吗?”停在床边,南栀有些怀疑的看他,“你的身体可以挪动?” 她总觉得他现在稍微一碰就能散架…… “我不用。” 但他指了指面前床铺,叫她,“坐。” 南栀:“……” 她突然觉得他叫她将轮椅推来这里有些多此一举,但转念一想,他这人脾气本身就不算好,高高在上惯了,肯定不喜欢仰着头和别人讲话的。 坐就坐呗。 南栀扶着肚子动作略微笨重的坐到床上。 刚坐稳,面前多出一只大手。 他不久前牵过她手,还是那只手此刻落在她脸上,指腹轻轻佛过,在擦她脸上快干涸的泪痕。 面对面,这个距离南栀隔着镜片将他眼底那种或许该被称之为……温柔的情绪看得很清楚。 南栀彻底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他将她脸上眼泪擦干净,指腹却下移到她唇上…… 缓缓的,他在描绘她唇形。 他力道很轻,三分眷恋,七分意味不明。 男人眸色深谙,喉结咕咚翻滚的时候,南栀这才大梦初醒般猛然回神,然后慌张无措的将脸往旁边偏了偏,避开他的那只手。 “顾非寒,你说要好好和我谈谈我才坐下的!”压下起初那点慌乱,南栀恼羞成怒的瞪他。 “抱歉。” 他收回手随意搭在轮椅扶手上,认错倒是及时,就是唇角略微上扬让人感觉那句抱歉分明有口无心。 片刻,他还意犹未尽的补充,“情不自禁。” 南栀:“……” “顾非寒,我就是脑子被雷劈了才会相信你有心和我好好谈谈!”南栀上一秒恼羞成怒,这一秒就只剩下怒了,他们都已经是签了离婚协议的关系,他和她扯情不自禁? 见鬼去吧! 为了肚子里这个宝宝的胎教着想,南栀忍下骂脏话的冲动,只想立刻从这房间离开。 不然她可能杀人的心都会有。 “我问了白川,我的身体状况他都和你说了。”南栀手掌撑着床面借力正要起身,这人却突然正儿八经起来。 她下意识撤了手腕间的力道,没再起身。 南栀眉心收紧,许多细枝末节的东西瞬间在脑子里串联起来,“所以这就是你突然这么反常的原因?” “大概。”他神情中多了几分自嘲。 “可这能说明什么?顾非寒,我知不知道这件事和你突然一反常态有什么关系?难道从前你不爱我,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就能爱我了?如果从前你是因为你的病所以推开我,那现在呢?你的病好了?” 她一下问了许多问题,他却只回答了最后一个,“没有。” “既然没有,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南栀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多半要被他给逼疯。 男人讳莫如深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比她不知道平静了多少倍。 沉默。 有那么几秒钟,房间里像是被人按下静音键。 南栀内心焦灼不已,烈火上烧着,寒冰里埋着,此刻这十多秒的沉默已经是对她耐心的极大考验。 她破功,“顾非寒,你是什么意思你说话!” “抱歉,我只是在想怎么开口。” 他今天第二次和她道歉,顿了顿,似乎终于做好决定,微哑的嗓音格外认真的问她,“在已知我身体状况的前提下,你还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么?” 你还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么? 南栀讶然。 他今天似乎一直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格外的……低。 换做从前,他决定好的事情才不会问她的意见。 解释更是不屑的。 “顾非寒……” 南栀不曾经历过这种事情,心绪被什么翻搅着,一刻也不得平息。 她无措的低了低头,喊完他的名字后头就没了声音。 而他今天也格外的温柔,见她没有下文,轻应一声,“你慢慢想,我在听。” 南栀对他这个模样毫无抵抗力。 两年多,见惯了他的冷漠与强硬。 印象中无坚不摧的人此刻身受重伤的坐在轮椅上,好像这才是卸掉武装后他最原本的模样。 “我从前一直都是愿意留在你身边的,你是我情窦初开时候就爱上的人,一直到现在……我努力过想放下,但太难了,如果忘掉一个人那么容易,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为情所伤……” 南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们从未真正向彼此袒露过自己的心。 他问她,在已知他身体状况的前提下,还愿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可她真正在意的又哪里是他的身体状况? “你什么也不愿意同我说,你身体里的病毒,脑袋里的血块,你甚至瞒着我立好了遗嘱……夫妻之间不该是这样的,顾非寒,如果不是这场阴差阳错的车祸,或许这些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或许我们现在已经不再是夫妻关系……” 他车祸那天,她在民政局外头等了他很久。 “你现在问我要不要继续留在你身边,顾非寒,如果时光倒退到一周前,没有这场车祸,你还会问我这样的问题么?”她平静了许多,他们之间何去何从总要有个结果。 “不会。”这次他回答的很快。 意料之中。 南栀半点没觉得意外,“顾非寒,你脑袋里那个血块,你是不是压根没有打算取出来?” 她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这次,顾非寒抿唇沉默,没有回答。 默认一样。 “呵……” 南栀没忍住的笑出声来,被他气的。 “所以一开始你是打算瞒着我一个人偷偷去死,而现在你问我要不要留在你身边,是准备破罐子破摔,让我看着你死?哦,不对,也可能你只是变成一个瞎子!” 情绪又有些不受控制,这次怒火中烧,音调也跟着拔高了许多,外头救护车已经来了,鸣笛声响个没停,她只当没有听见,“顾非寒,你当我是你养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狗么?!” 第九十七章离开这个世界前最想见到的人 南栀肚子里这个孩子怀的坎坷,肚子到这么大很不容易,也是‘得益’于那些坎坷,给她积累出了一些经验来,否则这会孩子估计已经被他给气没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会气人的男人? 她当年眼瞎了才会爱上他! “顾非寒,难道这世界上就没有你在乎的人了?” 南栀胸口起伏不定,再开口,嗓子一哑,眼泪率先掉了下来,她抬手去擦,擦不干净,眼泪失控的彻底,她也就不太想管了。 然而,她手才放下,就有一只大手代替了她。 眼泪模糊了视线,脸上触感却真实。 她不敢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原本……原本觉得离婚之后我们还能各自安好,原来不是的……顾非寒,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你在意的人或事,你怎么会选择就这么等死?你太残忍了,你总是对我这么残忍…… 从前你对我不理不问,每次出现都像个嫖客一样,睡一觉天亮就走,可即便是那样我也觉得日子还是能过,因为我爱你,我终于嫁给了你…… 你从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也不在意…… 我多开心啊,你问我能不能不离婚,问我要不要继续留在你身边,可你这个混蛋!顾非寒你就是个王八蛋,你竟然是想让我看着你……” 房里终于剩下呜咽哭声,最后那个字她再也说不出口。 贴着她脸的那只手落满了她的眼泪,南栀抬手抓住他手腕,紧紧的抓住,然后低下头自顾自的哭。 其实她知道的,但凡手术成功率再高一些,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我在意的。” 南栀哭得喘不上气,昏天黑地中男人浅浅的叹息声却尤为清晰。 她哭声停了一瞬,抬头。 顾非寒的手被她抓着,她脸上泪痕蜿蜒交错连假睫毛都是湿漉漉的,眼眶红红,眼泪还在往下掉,冲刷掉旧的泪痕,又留下新的泪痕。 “你……你说什么?”南栀试图忍住眼泪,忍得太用力,一开口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哭嗝。 她这个模样让人觉得心疼又有些好笑。 “先松开我?”顾非寒动了动手腕,和她商量。 南栀不准备听他的话,“你刚刚说你在意?在意什么?” 半夜她觉得冷就把房间空调关掉了,盛夏的清晨只留三两分凉意,这会太阳升起,阳光透过房间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南栀后知后觉,但刚刚哭得太投入,这会才发觉自己一身汗。 但她无暇去管其他。 脑子里只剩他那句不够真实的‘我在意的’。 “我没有不在意你。” 南栀甚至要怀疑那句话是不是自己哭狠了产生的错觉,他才在这时又开了口。 她呆住。 手上力道有所松懈,顾非寒抽走手腕,抬手将她眼睑下的泪水撇去。 他的动作很轻,脸上镜片后黑眸之中藏匿着温柔汪洋,时光静止过一瞬,男人英俊深刻的面容成为后来很多年南栀关于这天记忆的一个缩影。 还有他的这句话,“抱歉,原本想推开你的……但车祸时我才发现,你是我离开这个世界前最想见到的人。” ———— 身上没有完全愈合好的伤口裂开,虽然回医院之后第一时间重新进行了清理和包扎,午饭后不久顾非寒还是突然发起烧来。 顾安安最近吃冰激凌上瘾,但基本吃一回身上衣服就得遭殃一回,南栀逮着吃完冰激凌的小混蛋去卫生间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发现顾非寒脸颊上有一丝不大自然的红,立刻上前摸了摸他额头,烫手。 想起医生先前给他重新包扎伤口时的交代,想到可能是伤口感染,南栀立刻按了床头呼叫铃。 “三十九度八,伤口发炎引起的。” 量了体温,医生让护士去拿药,又转过身来告知南栀,“先吃两颗退烧药,一直不退烧的话要挂水。” 南栀点头。 护士将药送来之后也离开了,病房里剩下一家南栀一家三口还有李阿姨。 “先把药吃了,然后睡一觉。”南栀把药物给他,另一只手上拿着水杯准备等她把药吃嘴里就给他喝。 男人靠在床头,姿态倦怠很没精神的样子。 闻言,懒懒抬了抬眼皮,看着她掌心两颗白色药丸,嗓音干哑的像是有把火在他喉咙里烧,“喂我。” 南栀:“……” “顾非寒,你不要耍无赖,你手又没骨折!”南栀分明瞧见他讲这话的时候,镜片后头眼底有丝戏谑一晃而过。 “累……” 他叹一口气,索性无赖到底,“手抬不起来。” 南栀:“……” 她手举着,他也没有伸手来接的意思。 “太太,先生肋骨有伤,这牵一发动全身的,抬手肯定不方便,您就喂一喂他吧……”李阿姨笑眯眯的跟着在旁边‘起哄’。 南栀冷笑,“他早上从医院回家的时候不挺能动的么?” 而且中午吃饭的时他也是用这个借口让她喂! “其实不太能……” 顾非寒虚弱的咳嗽了下,“不然也不会发烧了。”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作!”南栀皮笑肉不笑,这笔帐她还没和他算,他一大早自己跑出去,回来之后身上各处伤口开裂严重,医生敢怒不敢言的给他重新处理好伤口,之后倒好,把她喊出去以‘病人胡闹,你这个当家属的怎么也不阻止?’为由训了一顿! “你吃不吃药?!”南栀光火的眯了眯眼睛。 男人眼中,她发火的样子像极了张牙舞抓呲牙咧嘴却仍旧没什么威慑力的……小奶猫。 他当然是没在怕的。 “吃。” 顾非寒妥协的松了口,抬手去拿她掌心的药,只是手臂才刚抬起一点,便听他‘嘶……’的痛呼一声,脸色又白了三分。 南栀:“……” 他好像不是演的。 “你哪里疼?是不是又扯到伤口了?我叫医生重新进来给你检查?”南栀试探着问。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嗯,感觉扯到胸前伤口了,疼的厉害……” 南栀再不敢耽搁,忙按呼叫铃叫医生。 一检查,伤口果然又渗血了,医生有些不解,“顾先生,您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大幅度的动作?” “没有,一直躺着。”顾非寒一脸诚恳的回答。 “那这……”医生一脸怀疑,一直躺着能把伤口躺渗血? “哦,我刚刚想吃药来着。” 他又突然想到什么,话说一半,往事不堪回首的叹了叹气,“我太太不愿意喂我,我只能自己吃,一抬手就这样了。” 南栀:“……” 他刚手抬起的高度都没三厘米好吗? “顾太太,这就是您不对了,顾先生早上为了出院看您,身上缝合的伤口几乎都扯烂了,我千叮咛万嘱咐,之后千万要静养,静养!您倒好,这才没过去几小时,您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给丢一边了,在医院照顾病人可和您在家当富太太不一样,你知不知道……” “够了。” 这医生就是之前把南栀喊出去数落的那个,年纪看着没比南栀大几岁,长得也还算精致漂亮。 南栀单手贴着肚子站在一旁由她数落,讲实话她觉得这个医生对她的敌意有点儿深。 年轻医生正数落的来劲,病床上男人没什么温度的嗓音将她打断,“你可以出去了。” 年轻医生一愣,难以置信的看他,“可是顾先生,您的伤口还没包扎,我先……” “滚。”男人眸底泛起一道森冷寒芒,耐心尽失。 年轻医生想不通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她甚至连一句为什么也不敢多问,肩膀哆嗦了下红着眼睛跑了。 这下南栀看明白了,她微微弯腰,笑眯眯的看靠在床头的男人,“顾总,原来你这张脸这么吃香啊。” 顾非寒:“……” 他怎么觉得不大妙? “李阿姨,麻烦你再去叫个医生帮我包扎一下。”他下意识把人支出去,顿了顿,不忘补充,“要男的。” 李阿姨照做。 那边病房门才关上,这边顾非寒就清了清嗓子解释,“我不认识那个女医生。” 南栀当然知道他不认识…… 能近他身的异性不多,她知道的也就罗湘湘。 “吃药。”南栀也没多说什么,捏着一颗退烧药送到他嘴边。 顾非寒也有失手看不清她在想什么的时候,只能先张嘴把那颗药吃了进去。 “喝水。”南栀又把水杯送到他嘴边。 他照做。 还有一粒药。 南栀正要将这个过程重复一遍,只是才将药片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往顾非寒嘴边喂,一个肉乎乎的小脑袋凑过来,小嘴巴张开要吃妈妈也喂她吃。 南栀:“……” “顾安安,这是药片不是奶片!”南栀拨开她小脑袋,将药片塞进顾非寒嘴里,然后又拿着水杯给他喂水。 顾安安听不见妈妈的解释,但她就是知道自己失宠了,眼见妈妈一下喂了爸爸两口,她撇撇嘴哇一声哭了出来…… 南栀:“……” 这事儿还得从一小时不到前那顿午饭说起。 一向不喜欢被喂的顾安安看见爸爸被喂,就有样学样的也凑过来,南栀没有办法只能给他们父女俩一人一口的喂饭。 小混蛋大概是还沉浸在那个游戏里,觉得是妈妈只给爸爸喂犯规了…… 第九十八章我说不疼你信么? 因为南栀‘破坏’游戏规则,顾安安和妈妈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 小丫头有气性的很。 午睡时间,南栀嘴角抽搐的看着躺在床上,自己拍着自己小肚子哄自己睡觉的小混蛋,突然就觉得这梁子结的挺好。 鬼知道她以往哄这个小混蛋睡觉多费劲! 病床很大,顾安安睡在爸爸旁边。 南栀看着她睡着后还气呼呼撅着嘴的模样,失笑的刮了刮她鼻子,又轻轻给她盖上毯子。 “你把她教得很好。”男人沙哑的嗓音从旁边传来。 南栀抬头,一眼瞧见他看小混蛋时眼底‘不愧是我’女儿的自豪,不免想起小混蛋重爹轻妈的种种行径,“顾非寒,你究竟是怎么收买这个小混蛋的?” “收买?”顾非寒有些不解。 于是南栀一口气将顾安安这个小混蛋种种重爹轻妈的行径细数一遍,并且圈重点讲了昨天卫生间的冰激凌事件,最后灵魂发问顺带愤愤总结,“凭什么就给我一小勺?你都不知道她当时那个模样有多抠!” 她气呼呼的叉着腰站在床边,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将顾安安拉起来揍一顿的模样。 顾非寒笑出声来。 “你还笑?!”南栀难以置信的看他。 他倒还算识相的忍住笑意,示意她先坐下。 “认命,嗯?” 南栀刚在床边椅子上坐下,这人嘴角笑意瞬间又起,“大概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这句话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南栀:“……” 所以混蛋的基因果然是会遗传的! 南栀被这父女俩联手气得不轻,一直到李阿姨喊来的医生给顾非寒重新处理好伤口,他扛不住退烧药的药效睡过去,她也没有再和他说半个字。 然而生气归生气,她却没有再离开过病房。 看这边没什么事情,李阿姨就先回去准备晚饭了。 病房里霎时安静的不成样子。 南栀仍坐在床边椅子上,她抬手轻轻摘掉顾非寒脸上的眼镜放在一旁,又更换了他额头上冷敷降温的毛巾,做好这些,她盯着男人即便病中睡着也仍旧清冷的面容发起呆来。 短短一周时间,心境有了很大改变。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变了…… 过了两年形同陌路的日子,到今天她才有了和他是夫妻的真实感。 他说,她是他离开这个世界前最想见到的人。 然而她十六岁那年,他却是她走了一圈鬼门关在废墟中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 到傍晚,顾非寒身上仍旧烫手,医生过来量了下,发现他体温非但没降反而还又升高了些,就立刻给他手背扎了一阵,开始输液。 这么一折腾,一直到半夜他体温才终于降下来。 深夜病房里只开了床头一盏台灯,顾非寒醒来的时候一眼瞧见床头趴着的南栀。 她大概太困了才会睡去。 到了这个月份,几乎不可能完成坐在椅子上想趴到床上睡的动作,因为会压到肚子,所以南栀这会是跪在地上的。 床头台灯灯光暖黄,夜深人静,她睡的并不踏实。 顾非寒原本没想弄醒她,只是病房里开着空调,担心她这么睡下去会着凉,起初是想给她盖个被子,却因此注意到她跪在地上的睡姿…… 心脏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蜇了下,开始闷闷作疼。 然而他这会却连将她抱到床上睡的力气都没有…… 他鲜少会有觉得挫败的时候,眼前这种感觉却尤其深刻明显。 “南栀……” 男人沙哑的嗓音才刚响起,南栀便像突然被按了什么开关似的惊醒,她眼底迷蒙睡意未散,见他醒着,几乎本能的就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好像退烧了,我叫医生……”说话时她预备起身去按床头呼叫铃,却因为腿麻重心有些不稳,刚离开地面的膝盖又重重撞回去,咚的一声在深夜中尤为清晰,而她没说完的话更是变成一声痛呼。 睡意瞬间消散。 顾非寒也吓了一跳,他支起身按了床头呼叫铃,然后扶她起来,“怎么样?还能起来么?” “我没事……” 南栀不想让他担心,但刚刚那下确实是疼的,眼泪都撞出来了,她深吸口气忍着,一只手拉着他手臂,深怕他从床上下来,“只是有些腿麻,真的没事的……” 顾非寒的确是想下床。 她这个样子没事才有鬼! 但他现在行动不便,才把身上被子掀了,就有医生进来了。 “顾先生您……” “先扶她起来,然后给她检查!” 医生正要给他量体温,一下撞上男人骇人阴沉的脸色,这才注意跪在床边脸色惨白的南栀。 “顾太太,您哪里不舒服?”医生和护士一人一遍废了好大劲才把南栀从地上扶起然后坐到床边椅子上。 疼痛已经有所缓解,腿麻也是,南栀揉了揉膝盖,脸色有些尴尬的回答,“腿麻,刚刚膝盖撞了下,应该没什么事情的,我缓一缓就没事了……” “我给您检查一下。” 她这么说医生却不敢怠慢,将她裤腿卷起一些,两边膝盖上因为血液不流通形成的两片淤紫明显,做了简单检查,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医生转头让护士去拿些孕妇能用的伤药过来,顿了顿一再和南栀确认,“顾太太,您肚子确定没有不适?” 南栀摇头。 缓解腿麻的过程确实不大好受,但她肚子确实没有不舒服。 医生还是不放心的给她做了些检查,这才转过身帮顾非寒量体温。 “你确定她没有事?”顾非寒眉心紧锁,眼神怀疑。 “是的,您太太确实没事,只是膝盖上有些外伤,倒是您……”医生有些头疼的看着他胸口渗血的纱布,“您身上的伤口感觉不到疼吗?” 顾非寒冷笑,“我说不疼你信么?” 医生:“……” 等顾非寒身上伤口重新包扎好,南栀腿麻也缓解的差不多了。 她站起来走了下确实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顺带送医生出去,回来的时候,男人靠在床头,手指正把玩着旁边顾安安头顶软软的发丝。 小丫头睡的很熟,睡眠丝毫没有被打扰。 他已经重新将眼镜架到了鼻梁上,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看她从房门口走回到病床边。 “你晚饭没有吃,这会饿不饿?” 南栀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李阿姨晚上有送粥过来,你要不要吃一些?” 她将保温桶的盖子拧开看了看,这个保温桶保温功能很好,粥还是热的。 等了会没听见他回答,南栀抬头看他,“顾非寒……” 一眼,愣住。 这人鼻梁上眼镜架的并不端正,伤口重新包扎之后病号服的扣子也只敷衍的扣了两颗,他靠在床头的姿态慵懒,看她的眼神也是。 才退烧,他嘴唇苍白没血色,却半点也不显狼狈。 大概这就是……长得好看的优势。 “好看么?” 直到男人略带调侃的嗓音响起,南栀才猛然回神,然后脸上瞬间就烧起一片滚烫的热度…… “是该多看看。” 这人没完没了,特别自恋,顿了顿,镜片后视线下移落在她肚子上,嗓音喊笑,“有助于胎教。” 南栀:“……” “你究竟要不要吃东西?”她忍住骂人的冲动。 顾非寒摇头。 “关灯。”刚医生进来开了病房里的灯,说话时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上来睡觉。” 南栀没动,“你不饿?” “嗯。”他点头,“困。” 南栀:“……” 行吧。 她其实也挺困的。 关了顶灯,床头台灯还留着,病床足够大,南栀躺上去也不拥挤。 怀孕到这个月份,她只能侧躺,边上顾安安睡的香甜,似被这浓浓睡意感染了一样,她几乎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夜越来越深,渐渐,顾非寒耳边只剩南栀母女两匀称的呼吸声。 他摘了眼镜却始终睁着眼睛没有再睡,床头台灯光线调到最暗,微弱的暖黄灯光下,男人一双黑眸静静看着她睡着的模样,眼底无半丝困倦睡意,只有清明和心疼…… 南栀其实睡的并不好。 起初那阵困倦睡意将她拖入深沉梦境中,越陷越深,醒不过来。 梦里一切都是黑白的。 她看到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们神情麻木,在参加一场……葬礼。 她也在灵堂里。 周围很多人,她看见了顾非凡一家,看见了贺华兰,看见了罗湘湘,看见了慕明朗,看见了高漫秋,就连高达也在…… 一张张熟悉的脸孔掠过,唯独不见顾非寒。 她找啊找,最后看见了高挂在灵堂中央的那张黑白照片…… 男人冷漠矜贵的面容永远被定格,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温度。 原来,最悲伤的情绪是这样的。 没有眼泪。 只是感觉心脏被蛮横撞开一道灌风的缺口,空洞麻木无所依托。 南栀睁眼时神情也平静,她静静躺了好一会,眼底才渐渐有了焦距。 “醒了?” 男人英俊五官闯入视线,声音也是真实的,“还早,再睡一会?” 的确还早。 五点刚过一会,天才亮了没多久。 两人中间,顾安安抱着自己的小拳头在啃,脸下枕着的枕头被她口水打湿了一片,南栀没空管不晓得在做什么美梦的小混蛋,抬手轻轻抓住男人衣角,一开口无助的情绪根本藏不住,“顾非寒,你不要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 第九十九章不抱她大概会哭到天黑 缺少睡眠的缘故,南栀眼底密布着一片红血丝。 不敢再闭眼睡,怕又看到那个令人绝望心碎的场景…… “是不是做噩梦了?”抓着他衣角的手被握住,男人掌心干燥温暖,瞬间将她手背凉气给带走。 南栀点头。 两个人之间躺着顾安安,其实靠的不算近,但一家三口躺在一张床上,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新奇体验。 如果不是在医院的话,氛围原本应该是温馨的。 “梦见我死了?”他又问。 南栀皱眉,“没有,我……” “抱歉,你刚问我要的那个承诺,我恐怕给不了。”他将她慌不择路的胡乱否认打断。 手背,他的指腹缓缓摩挲。 明明入眼他的一切皆是温柔,可他这句话却比刚刚那个噩梦更无情。 已经掉入死胡同,结局可意料。 时间一秒秒过去,不过是将他们彼此往那个噩梦的方向不断牵引…… 南栀拽着他衣角的手微微发抖,“顾非寒,你不要这么消极,你不能才和我在一起就自我放弃,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才?” 男人挑眉,顿了顿又提醒,“我们结婚两年多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南栀实在没有心情配合他开玩笑。 “嗯,我知道。” 顾非寒微微叹一口气,沉默片刻,问她,“你希望我动手术?” 手术…… 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 那相当于是拿命在赌一个奇迹。 可若不赌…… 白川说,最好的结果是变瞎。 有最好就有更坏…… 她可以接受他变……瞎,却不能接受他先死。 南栀眼底浮上一片沉痛,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她无助的看他。 她只希望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能长些再长些…… “手术并非迫在眉睫。” 见她神情痛苦,顾非寒不忍继续这个话题,“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做决定,嗯?” 南栀点头。 说到孩子…… 她想起来这些天几乎要被她给忘记的事情,“顾非寒,安安的耳朵或许可以好,只是我联系不上那位威尔教授。” “F研究室的威尔教授?”顾非寒脸上并没有意外。 但是南栀有些没想到,“你也知道?” “嗯。” 他看一眼躺在两人中间睡的香甜的小丫头,再抬头看南栀时,一双黑眸危险的眯了下,“你是觉得顾安安的事情我没有林绪上心?” 南栀:“……” 他怎么知道…… 南栀试图狡辩,“资料是小茵给我的。” “有区别?” 他冷笑,“我看上去像是个傻子,不知道他俩是兄妹?” 南栀:“……”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天你偷听我和小茵讲话了?”她下意识回想了下那天林茵给她U盘的场景,花园里除了她俩就是安安,没旁人听见才对。 至于更早前…… 就得追述到他还在国外的时候,她准备离开北城去火车站的路上,林绪和她说了这件事。 “没有。”他否认,一脸磊落,没半点说谎的痕迹。 但这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南栀觉得自己看不穿他有没有撒谎很正常。 她一脸怀疑,“那你怎么知道……” 他这才嗤笑一声,为她解惑,“我黑了你电脑。” 南栀:“……” 她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本事! 南栀正要和他算账,怀里钻进软软一团。 顾安安要醒不醒的样子,小脑袋在妈妈怀里蹭啊蹭的,南栀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来不及阻止,小混蛋已经找准位置,隔着她身上夏季睡衣薄薄的布料小嘴一嘬一嘬的吸起来。 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有她和顾安安两人,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会顾非寒也在…… “她在干什么?” 南栀尴尬的不行,偏偏他这时候还主动开口问。 南栀一把将怀里使坏的小混蛋拽开,一抬头就撞上男人玩味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他是故意那么问的! “她干什么你看不出来?!” 她怒冲冲瞪他的时候,男人视线不买账的下移。 衣服被小混蛋的口水打湿一块,而且还在那个位置…… 她睡衣是白色的,而且睡觉的时候里面也没穿别的,这会被打湿的那块布料也和透明的差不多。 “你最近似乎……变大了。”男人视线渐渐变得焯烫,嗓音更是突然暗哑的厉害。 “……” 顺着他视线,南栀才注意到自己身前……两边脸颊刷的火烧火燎起来。 “流氓!”也顾不上别的,她恼羞成怒的骂一句,将手边被妈妈从怀里捉出来正要闹起床气的小混蛋往他那边一推,逃似的进了卫生间。 到卫生间,对着半身镜一看,南栀才知道自己身上睡衣透的有多明显…… 怀孕到这个月份,胸围确实长了不少,之前还没什么感觉,怀安安的时候更是差不多整个孕期没有见过他。 刚刚…… 她丝毫也不怀疑,要不是他有伤在身,恐怕…… 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南栀脸上热度更高,忙低头捧了一碰冷水把脸埋进去。 顾安安的起床气成了一大‘杀手锏’,十多分钟后,南栀从卫生间出来看着要把房顶哭塌的小丫头,以及一旁束手无策的男人,眼中闪过一阵幸灾乐祸。 原来小混蛋也有不听他哄的时候。 “她是不是饿了?”瞧见南栀,顾非寒干咳一声,向她求助。 南栀瞥他一眼,不为所动,“你上辈子的小情人,你问我?” 顾非寒:“……” 虽然小混蛋这两天重爹轻妈的行为伤了她的心,但南栀也不可能真就这么看着她哭。 这种时候小混蛋还是要妈妈,南栀刚走到床边,小混蛋就张手要妈妈抱。 南栀如今抱她有些勉强,但抱一小会也没什么事情。 “你别抱她。”南栀正要将顾安安抱起来,边上顾非寒按着顾安安肩膀阻拦。 南栀站在床边,顾安安已经自发的伸手搂住妈妈脖子,泪涟涟的小脸趴在妈妈肩膀上,委屈的继续哭。 “不抱她大概会哭到天黑。”南栀拍着顾安安后背轻哄,一边同顾非寒说话,“我抱一小会没事的。” 顾非寒还是不大放心,“没有别的办法?” “嗯。” 南栀点点头,没顾他的阻拦,托着顾安安将她从床上抱离。 顾安安在妈妈怀里很快安静下来,等她情绪平复的差不多,南栀抱着她去卫生间洗漱。 这么折腾了一通,顾安安起床气虽然散的差不多了,但从卫生间出来就一直趴在妈妈肩膀上,不怎么想理人。 南栀给她泡了奶粉,给她自个儿拿着喝。 母女两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南栀手心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女儿后背,等护士给顾非寒换好药重新包上纱布,犹豫了下问他,“你要不要擦个身子然后换身衣服?” 她刚在卫生间给顾安安洗漱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虽然医生交代过叫他暂时不要洗澡,但大夏天的即便病房里开着空调,他昨天又发烧折腾到半夜才退烧,不知道流了多少汗,身上肯定要觉得不舒服。 不能洗澡,避开伤口擦个身子换身衣服也是好的。 “你帮我擦?”闻言,顾非寒微侧过脑袋,挑眉看她。 南栀:“……” 明明挺正常的事情,但配合着他这个眼神和不怎么正经的语气,南栀莫名就觉得脸上又有些火烧火燎起来。 她当下就做了决定,“我要照顾顾安安,找个护工帮你。” “那算了。” 男人收回视线,靠回去,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也就是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死不了。” 南栀:“……” 她这算不算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这事儿最后还是南栀做的。 只是时间是在午饭后。 哄睡了顾安安,她去卫生间打了一盆水。 彼时顾非寒大爷似的靠在床头,鼻梁上架着他的金丝框眼镜,手里捧着一本闲书在看,听见动静,这人镜片后的黑眸微微抬了抬,欠揍的语气明知故问,“干什么?” 欠他的! 南栀忍了又忍才没有把手里的水直接往他头上浇。 碰! 水盆被她重重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里头的水溅出一些她也没管,而是直接挤了条毛巾转身,恶狠狠的命令他,“脱衣服!” 男人悠悠放下手里一共也没翻几页的书,有气无力的模样抬头看她,“没力气,脱不动。” 南栀:“……” “那你怎么有力气说话的?!” “哦。” 他声音配合的一点点小下去,“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南栀:“……”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无耻?! 南栀气呼呼同他对视几秒,突然就被他给气笑了。 “没力气是么?” “嗯。” 他不怕死的微点了下头,下一秒便觉眼前一黑,整张脸被微烫的毛巾给盖住。 “那我想你一定也没有力气把脸上毛巾给拿开?”南栀嗓音半带威胁的问。 毛巾下,顾非寒闷闷的嗓音从善如流,“嗯,拿不开。” “很好!”南栀满意的点点头,去卫生间重新又拿了条毛巾,这才倾身帮他把上衣扣子一颗颗给解开…… 第一百章简直满意的不得了 南栀气他是个无赖,也气自己狠不下心不管这个无赖。 之前除了安安,她没帮人擦过身子,心里说半点不紧张是假的,但她将扣子解开两颗,见他还算配合没将脸上毛巾揭开,就一鼓作气将剩下的扣子都解了…… 经历过一场严重车祸,他肉眼可见消瘦不少。 但瘦归瘦,肌肉却还是在的。 胸口裹着纱布还看不出什么,纱布没完全包好的地方还有些不算严重的擦伤,扣子越往下解,男人腰腹间形状好看的几块腹肌就越完整的撞入视线中。 往下是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这具躯体中蕴藏的强悍力量在很多个深夜中她都曾身体力行的体会过,被折腾的有多筋疲力尽是想一想都觉得腿软的。 那些画面不受控的在脑海中浮现…… 像是突然被人按住脊椎神经,南栀呼吸不自觉地绷紧。 他是病人他是病人他是病人…… 南栀心中不断默念,端正自己病人家属照顾病人的态度,并竭力挥散脑袋里那些黄色废料。 他声音却在这时传来—— “看到的还满意么?” 男人被毛巾盖住的嗓音闷闷的,但这却不妨碍南栀听清他语气中的那丝调笑和玩味,顿了顿,像是在强调自己在和她说话似的,喊她,“顾太太。” 南栀:“……” 她下意识去看他脸上的毛巾,眼睛明明完好被遮着,他怎么知道她在看…… 不对,重点是她千万不能承认自己在看!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南栀瞪他一眼,仗着他脸上盖着毛巾,一脸理直气壮,心虚藏的干干净净。 “你没有看?”顾非寒继续问。 一回生二回熟,南栀更加笃定,“绝对没有!” “所以你是闭着眼睛给我解扣子的?”这人嗓音间的玩味渐浓,玩儿她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南栀噎了下,彻底恼羞成怒,“你还要不要擦身体?!” 她忍的辛苦,才没有把毛巾往他身上砸。 “嗯。” 顾非寒识时务的应一声,然后幽幽叹了口气,敢怒不敢言的语气,“你继续。” 南栀:“……” 她继续什么? 看他的身体么? 给他擦个身体而已,怎么搞得好像她在霸王硬上弓? 南栀盯着他脸上那条毛巾看了几秒,眼睛缓缓眯了下,刷的将那条已经被空调吹冷的毛巾揭去了。 眼前没了遮挡物,视线开阔起来。 不过他视力已经不如从前,躺着看南栀有些吃力和模糊。 然而他什么大阵仗没见过? 起初,顾非寒黑眸微微眯了下,但这并不能帮他看清眼前一切,也就放弃了,只是泰然自若的躺着,喉咙里溢出个懒散的单音节,“嗯?” 表询问。 潜台词是,怎么不遮我眼睛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满不满意么?”南栀笑眯眯的问一句,话音刚落,甚至‘好心’的给他戴上眼镜,透过那层镜片顾非寒视线瞬间明朗清晰,瞧见她腰身微弯仔细帮他拨正眼镜,略轻快的语气有些俏皮的味道,提醒他,“那你好好看哦~” 顾非寒觉得……事情怕是有些不简单。 但顾总显然挺喜欢这样的不简单,这人嘴角上扬,眼角眉梢都是不羁玩味,带着点看好戏的味道,点头,“嗯。” 南栀暗悄悄翻了个白眼,活动了下手指就开始了。 毛巾重新过水洗掉凉气,她动作小心,避开伤口一点点的擦,事实上哪怕有纱布遮掉最严重的手术刀口,光是那些擦伤和淤青也是触目惊心的,南栀甚至可以想象车祸时的情形,九死一生活下来很不容易…… 但这不代表她就会放过他! 南栀动作轻柔,毛巾在水里洗了几次,将他上身擦的差不多的时候,顾非寒一个没有留神,脖子里佛过一丝轻柔发丝,回过神她一张脸已经悬在上方离他大概只剩一只手掌距离的地方。 并且这个距离还一点点在缩短…… 一时摸不准她要做什么,顾非寒按兵不动静静等候。 南栀也不慌,反正是他先不要脸的,她只是礼尚往来而已。 空气变得很安静。 她弯腰其实有些吃力,弯到一定的角度,双手自然而然的撑住顾非寒身体两侧的床铺。 像是一个慢镜头,南栀五官在他视线中渐渐放大。 南栀是标准的桃花眼,眼眸一笑月牙儿一样微微下弯,顾非寒视线同她对上,几秒后下移。 恰好是他视线在她唇上停留的时候,软嫩唇、瓣碰上他的,轻轻啄了下,一触便分开。 “顾总,你刚不是问我满不满意么?” 她有意将声调放得软软,也不远离,就这么若有似无的贴着他的脸往上,最后停留在她耳侧,再开口软哝声调带出的热气尽数洒进他脖颈,成功将他耳后青筋勾出几分,“好满意的,简直满意的不得了,但是顾总……” 有些委屈的叹息声,腾出一只手,柔若无骨的力道轻轻落在他身上,一点点从她刚刚看过说是满意的地方经过。 两人上一次的夫妻、生活恐怕已经要追述到两个月前…… 空了这么久没做,他又是个需求大的,南栀点了把火当着他的面在玩儿,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而且同床共枕那么多次,她太晓得他受不住怎样的‘刺激’。 所以就专挑那样的来…… “慕南栀……” 男人喉结翻滚了下,磁性暗哑的嗓音自带低音炮音效,他抓住她那只手,警告,“你不要玩火自焚。” “焚?” 南栀眼神无辜极了,手被抓住也不老实,一张脸还贴在他脖颈边,完全不怕死的,“顾总你不要大言不惭了。” 顾非寒:“……” “哎呀,顾总刚不是还没力气解扣子么?”她晃了晃被抓住的手,没能挣脱,“这才多大一会,恢复神速啊顾总。” 顾非寒:“……” “玩够了么?”他怎么可能还看不出她想干什么。 南栀就有些不开心了,“顾总,你说话忒难听,我这正儿八经勾、引你呢,怎么是玩儿呢?” 身上她才帮着擦了一遍,清爽了没几分钟,这会有些冒汗。 空调也不顶用。 顾非寒试图忽略她带来的影响力,但这么个大活人贴在身上,他真能无动于衷,估摸以后她就真该哭了。 哭他那方面出了问题。 “嗯。” 顾非寒轻应一声,抬手将埋在他脖子里的脑袋挪开些,但脖子里绷紧的青筋可一点没有放松的意思,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我也正儿八经被你勾、引到了,你先起来把顾安安抱出去,嗯?” 南栀抬头不知死活的往他下边儿看了眼。 瞧见了意料中的事情…… 但顾非寒反应也快,直接扯了薄被将那地方盖住。 南栀觉得这完全是他自作自受,没半点做了亏心事的愧疚感,也是不怕死,视线在他被薄被盖住仍能看出一些什么的地方停了几秒,这才扭头看他,“你确定要我出去?” 并且她还是弯在那里,和他贴很近,没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这么近,她眼底的得意顾非寒不是看不见。 知道不久前脸上毛巾被揭掉开始,一切都是她故意为之,勾了他一身火,算反击和报复。 但…… 她还是嫩了些。 彼时,男人黑眸危险的眯了下,哑声开口,“慕南栀,你觉得我当真办不了你?” “啊,被你看出来了啊……”南栀略遗憾的表情,并且到现在为止一点没有要收敛的意思,“顾总,我其实挺好奇的,你现在要怎么解决?” 他身上的伤可半点不假,断了肋骨,腿上也打着石膏,南栀因此有恃无恐幸灾乐祸外带火上浇油。 摆明了,想看他出丑。 但南栀还是算漏了一点…… 某些方面男人的自尊心可半点容不得被挑衅。 “我顶多伤口再裂一次……” 镜片之下,男人一双黑眸颜色深沉,说这话时他一只手落在她腰上,猝不及防的将她往下压了压,话语中威胁意味更是层层叠叠呼之欲出,“至于你……到时候哭着求饶可不顶用。” 南栀:“……” 气场这东西有天生,也有后天。 顾非寒是天生加后天,简直非人类。 否则这个情形,明明应该她占主导地位,连位置都是她在上边儿,可她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说大话谁不会,你预备这么躺着让我哭着求饶么?”南栀带着她最后的倔强强撑脸面。 “嗯。” 男人轻笑一声,掌心在她后背缓缓摩挲,“偶尔换你在上边应该也别有一番风味……” 南栀:“……” “既然你不想走,那试试?” 顾非寒那只手已经越过她衣服下摆在往里钻,南栀被他掌心烫的打了一个激灵,肩膀狠狠一颤,还来不及回神,耳边这人不忘提醒,“不过你等下动作幅度记得小点,把顾安安晃醒让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荼毒了幼小心灵,那影响可就不大好了。” “……” 那只手还在往上…… 南栀身体僵硬,想破罐子破摔看最后究竟谁玩儿死谁,但一想到他说的那个姿势,就没用的腿发软。 她还是输了! 将那只手从衣服里抽出,南栀抱着熟睡的顾安安落荒而逃的时候,身后有野兽在追一样,连再回头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第一零一章逆反心理 顾安安午觉睡的浅,被妈妈抱到外面没多久就醒来了,小丫头揉揉眼睛神情懵懵看南栀,像是不大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在妈妈怀里。 南栀其实也没抱着她走多远,就在病房外间的小会客厅里。 见她醒来,又想到病房里某人盖着被子都还顶出个小圆包的那啥,南栀果断决定先带她下楼去散散步。 下午三点不到的光景,外头太阳烈得很。 南栀不可能领着自己姑娘出去毒晒,想来想去实在没什么好去的地方,就领着顾安安去了医院里的生活小超市。 小超市里有冰激凌卖,顾安安对那个感兴趣。 顾安安没有冰柜高,但显然她对这里很熟悉,因为前些天冰激凌都是李阿姨带着她来这里买。 一进门小丫头就往冰柜边奔,小短腿迈的飞快,摇摇晃晃的,半路还摔了下,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跑,跑到比她高的冰柜边上,二话没说,伸手攀住并顾边缘,踢了踢腿要往上爬。 南栀:“……” 她这姑娘路子是不是有点野? 南栀哭笑不得的跟上去,怕她真爬冰柜里去,便弯腰将她抱起来些让她看到冰柜里陈放的冰激凌好自由挑选。 顾安安心也不大,只拿了一个。 但她心急,刚把冰激凌从冰柜里拿出,南栀一个没有留神,她就已经自己把盖子揭了送到嘴边舔起来,勺子都顾不上拿。 南栀把她放地上,稍稍纠正了下,将勺子塞进她手里,看她知道自己用勺子挖着吃,就领着她去柜台结账了。 “十五块八。” 店员一报价格,南栀伸手进口袋,尴尬了…… 她没带钱,也没带手机。 “十五块八,您是微信还是支付宝?”见她一直没有付钱的意思,收银员开口询问。 顾安安靠着妈妈的腿吃的正欢,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行为是在吃‘霸王餐’。 吃过的冰激凌退回去已经不可能,南栀想,要么先赊账? “不好意思,我手机忘带了,你看能不能先……” “二小姐?” 南栀尴尬的不行,红着脸试图和店员商量,只是话没说完,旁边有个人喊她。 那人走近,确认是南栀,又问,“您怎么在这?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南栀认得来人,是慕家的佣人周姨。 她记事开始周姨就在慕家了,算起来,从小到大周姨对她的照顾倒比高漫秋更像个做妈的。 只是后来她嫁给顾非寒,高漫秋也被扫地出门,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周姨了…… “周姨。” 见到熟人,南栀松一口气,“你能不能借我二十块?” 周姨瞧出她脸上的窘迫,又看一眼她腿边吃冰激凌吃的正欢的小丫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收银员,“麻烦你一起算。” “周姨刚刚多亏有您……” 超市出来,南栀和周姨道谢,“我刚下来太匆忙忘拿手机了,您看您是在这里等我一下还是和我一起上去,我好把钱还给你。” “说什么还不还的,给小小姐买个冰激凌吃的钱周姨还是拿得出的。” 周姨快六十了,身子骨很爽朗,为人更爽朗,她蹲着逗了会顾安安,兴许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语气怀念,“小小姐同您小时候简直长得一模一样,我记得您这么大的时候整天哥哥哥哥的叫着,旁人都不要,就喜欢跟大少爷后头,他在家到哪您都跟着,他出去上学,您就站门口眼巴巴看着等他放学……” 南栀已经没有了自己像顾安安这么大时候的记忆。 但她小时候喜欢黏着慕明朗倒是真的…… 那时候特别傻,看不懂慕明朗眼底的嫌恶有多浓,只是碍于父亲权威,他才一直忍着。 “二小姐,您什么时候再回慕家看看吧……”说到这里,周姨眼眶有些红。 顾安安在吃冰激凌,腾不出手给她牵,南栀掌心落在女儿头顶,听到周姨说那话的时候,视线也低垂着落下去,“周姨,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对她来说,父亲去世之后,那个家就已经不存在了。 慕家这对兄妹是周姨看着长大的,兄妹俩走到这个地步没人比周姨更心痛。 “二小姐,当年少爷将您和太太扫地出门,其实也是有他的苦衷的……” “我知道,他怨恨我妈在他妈妈病重期间勾引了父亲。” 南栀知道周姨要说这个,“但是周姨,我和慕明朗之间的隔阂并不只是这个。” 周姨只知道当年她和高漫秋被慕明朗赶出慕家,却不知道她后来被慕明朗摘掉了一颗肾…… 周姨不解,“不为这个?那是什么?” “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南栀忍住不去回想当时被压上手术台时的绝望,怕她继续追问,就将话题岔开,“对了,您怎么会在医院?” “说起这个我心里总不大舒服,少夫人她……怀孕了!前些天少夫人磕破了脑袋好像还有些脑震荡吧,就留院观察,这才查出来的,原本么少爷有后这是好事,可这事儿吧怎么看都不对……” 周姨一脸愁容,事情在她心里憋了几天了,今天总算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少夫人肚里孩子也才一个月多点儿,算日子那时候她去国外度假了,少爷这一年多虽然很少回去,但三个多月前他有次回家把护照本儿落书房了,后来一直也没用过,这说明少夫人出国度假的那段时间少爷是在国内的,那你说她这孩子是怎么怀上的?” 罗湘湘怀孕了。 国外度假。 一个月前…… 南栀对慕明朗这对夫妻之间的事情实在不大感兴趣,但渐渐她脸色就有些不大对了。 如果这个孩子不是慕明朗的,那…… “二小姐你怎么了?好端端的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周姨瞧出南栀的不对劲,有些担忧的停了前头那个话题里的猜测。 “没事,可能天太热,有些中暑吧。”南栀笑得勉强。 一听她说中暑,周姨更紧张了,“那咱们赶紧找个医生给看看吧,您这还怀着孕呢!” “没事,不严重的,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周姨不大放心,南栀只能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栋楼,“我也不回家,顾非寒前段时间出了车祸,也在医院住着,我在医院陪他,随时可以叫医生的。” “那我送您到病房,您这……我实在不放心。” 推拒不掉,南栀只能点头。 十分钟后。 到病房外周姨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再三叮嘱南栀要觉得不舒服一定别忍着赶紧叫医生,然后看着南栀母女两个进门就走了。 顾安安那个冰激凌,嘴巴吃一半衣服吃一半。 到这会,吃成个小花脸不说,身上那衣服也已经不能看。 南栀领着女儿呆在外头小会客厅等她把冰激凌吃完,自己则坐在沙发上发呆。 说实话,罗湘湘三个字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南栀的噩梦…… 更甚至这噩梦如今还在延续。 顾非寒这场车祸之后,他们的关系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昨天到今天,南栀差不多是在云端飘着,因为顾非寒那句话,他说她是他离开这个世界前最想见到的人。 然后她便将他们之间种种问题直接抛诸脑后。 而此刻…… 南栀有些无力的发现,许多问题如果只是逃避,它并不会因此就消失,相反,它是在你暂时忽略掉的地方暗暗蓄力然后更猛烈的卷土重来。 罗湘湘。 她不知道这道坎她能不能跨过去…… 一直到被顾安安的小花脸蹭个满怀,南栀才回过神来。 “小混蛋,你不要以为妈妈真舍不得打你!”南栀装模作样的在她屁股上拍了下,见小混蛋被她唬住了,这才拎着她进去。 “怎么一直在外头?” 里头,顾非寒正靠在床头看书,听见开门声他抬头看过来,显然是发现她们母女进来前还在外间待了好一会。 他身上病号服和床上床单都换过了。 南栀看一眼他身上暗灰色的睡衣,敷衍的指了指身旁吃成小花脸的顾安安,然后直接进了卫生间。 罗湘湘的事情她准备开门见山和他谈谈。 至于怎么开口,她还得先想一想…… 卫生间。 南栀先将小混蛋清洗干净放出去,然后才回过身给自己换衣服。 等她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顾安安歪坐在病床床尾,聚精会神盯着电视看小猪佩奇。 顾非寒已经没心思看书了,见她出来,直接将书放在一旁,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南栀心里藏了事情,而且还是不大好的事情。 就莫名有些逆反心理…… 他叫她过去,她偏不想过去,不然显得她多好摆布似的。 但她也没别的事情好做。 想了想,又转身进了卫生间。 刚给顾安安清理的时候她调皮玩水将她头发打湿了些,南栀拿着吹风机慢慢将头发吹干,吹好头发又将顾安安和自己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就这么磨磨蹭蹭挥霍掉一个多小时,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李阿姨已经来送晚饭了…… 第一零二章活色生香 其实衣服洗完,南栀差不多就冷静了。 罗湘湘怀孕,如果那孩子不是慕明朗的,也不见得就一定是顾非寒的,虽然他俩当时都在国外引人遐想…… 但遐想终归是遐想,她不能光凭猜想就去给一件事下定论。 而且之前白川也说了,顾非寒这次去国外是看病。 自我调节完毕,南栀将洗好的衣服放在一旁,洗了手又将手上的水擦干净,预备就从贺华兰将她抓去做羊水穿刺时问起。 那时候她打电话向他求救,为什么接电话的是罗湘湘? 只是等她从卫生间出来,李阿姨却来了。 她只能将到嘴的话吞回去,想着等下吃了晚饭再问也一样。 “太太,晚饭现在吃么?”李阿姨过来的略微有些早,她出门时预留了堵车的时间,但今天路况良好,以至于她比往常早来了大概有半小时。 这个季节下午五点多,还有夕阳余晖透过窗户洒进病房。 南栀想着早点吃完早点把事情说清楚,就点了点头,“嗯,现在吃。” 闻言,李阿姨就将保温桶一个个给拧开。 顾安安电视看的正入神,南栀却拿着遥控直接把电视给关了,小丫头瞪大眼睛盯着黑屏的电视愣两秒,反应过来,直接就要去抢南栀手里的遥控器。 南栀有办法治这个小混蛋。 从这母女下午散步回来就一直被晾着的顾非寒亲眼看着顾安安拿到一个被扣了电池的遥控器,小丫头已经掌握了遥控器上的开关键,但这会无论她这么按那个按钮,电视都无动于衷不给反应。 也是想不明白怎么回事,顾安安肥嘟嘟的小手折腾半天,干脆爬到床头向爸爸求救。 顾总还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的孩子她妈,因此只是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和南栀一起坑女儿。 在顾安安心中一向无所不能的爸爸突然连电视都开不了了…… 顾安安小眼神略嫌弃,晚饭时拒绝再和爸爸玩一人一口的游戏。 所以晚饭变成南栀喂顾非寒,而顾安安则是被李阿姨抱去沙发那边,她拿着勺子自个儿喂自个儿。 有李阿姨照顾女儿,南栀很放心。 这边虽然她觉得顾非寒自己吃饭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但还是选择喂他,勺子里一半菜一半饭装的满满当当往他嘴边送,“吃饭。” 顾非寒看出来她在闹变扭,也估摸着她下午领顾安安出去那会大概是遇见了什么事儿。 至于具体是什么…… 还不好说。 但按着她那会回来后连话都不想和他说一句的架势,顾非寒还以为今晚晚饭得自己吃。 这会饭到嘴边,虽然有些多,他也还是张嘴,将一勺子饭菜吃进去。 嚼两下,还没来得及咽,下一勺又来了。 等了大概两三秒,他还在嚼嘴里的,南栀耐心就等光了,“你怎么这么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车祸把嘴里牙齿都撞没了呢!” 顾非寒:“……” 他把嘴巴里没嚼开的一块肉生咽了,又张嘴吃了勺子上的,她眼底嫌弃才稍稍淡了些,但没几秒钟第三勺又来了,甚至因为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她这一勺比前两次都装的还要多。 顾非寒:“……” 吃了快三十年的饭,顾非寒头一次有这种多嚼一次就多挑战一分别人底线的感觉。 但他生咽第二口的时候噎着了。 他神情略痛苦的打了个闷嗝,还好意识到氛围不对的李阿姨一直分神顾着这边,见状立马倒了杯水塞南栀手里,“先生这是噎着了,太太您快给他喂些水。” 南栀这才回过神来,抚着他后背给他喂水。 也意识到刚刚是自己不对,但她现在看到他这张脸就想到罗湘湘怀孕的事情,就忍不住想揍他一顿,喂两口饭噎他一下都是轻的! 这一来在他后背抚拍的那只手动作就重了…… “咳咳!” 顾非寒直接被她拍的呛了水,咳的她手一歪,剩下的大半杯水直接灌他衣领子里去了。 那水还有些烫,他身上裹了纱布都能感觉到热度。 顾非寒也是狼狈的没脾气了,咳两声缓过来,破罐子破摔的往床头一靠,抬眼看她,“顾太太,要么你捅、我两刀消消气?” 南栀:“……” 捅他? 不至于…… 南栀心想,至少目前不至于。 但要给她知道罗湘湘肚子里的孩子和他有半毛钱关系,那至不至于就的另说了…… “自己吃。” 南栀把手里空杯子重重往旁边床头柜上一放,又推了推一旁的装饭菜的小碗,恶狠狠威胁,“别跟我说什么手不能抬的屁话,等我吃完你这碗里要还剩一粒米,那你以后就饿着吧!饿死为止!” 顾非寒:“……” 威胁完人,南栀头也不回的转战茶几那边,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风卷残云的吃起来。 那怒冲冲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将茶几都抡起来咔咔啃了。 床头,顾非寒靠着没动,目光却追着南栀在走,沙发上她大口大口吃饭,怒火冲天的模样也就唬得旁边顾安安惊掉了手中的小勺,他也不急着吃饭,只是镜片后一双黑眸饶有兴致的缓缓眯起。 他这时候说一句她发火的模样给外……活色生香,她怕是要将手里的饭碗直接扣他脑门子上。 “先生,要么……我喂你?”李阿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南栀这一肚子火气从什么地方来,但她看顾非寒靠着不动,心想着他九死一生的那场车祸,以为他真是没办法自己吃饭,所以犹豫又犹豫还是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不必。” 闻言,顾非寒这才收回视线,拿了床头柜上的小碗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李阿姨微微松一口气。 一家三口都在吃饭,病房里也就瞬间安静下来。 顾安安最先吃好,身上沾了些米粒和汤汁,李阿姨抱着她去卫生间清理,等弄好出来,南栀也吃完了,顾非寒碗还捧在手里,但碗里也空了。 “先生,您要不要再吃些?”李阿姨见他没有把碗放下,以为他是还没有饱。 顾非寒直接将碗递给她,“不用。” 李阿姨接过碗筷去茶几那边收拾,一边小声试探着和南栀说话,“太太,身上身上纱布湿了,用不用喊医生重新进来换一下?” 她记得先生身上伤口好像还不能碰水吧? “嗯。” 南栀刚刚太生气忘了这茬,但也不会真拿他身体开玩笑,“你帮忙喊一下。” 李阿姨就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进来给顾非寒重新换好纱布,李阿姨也收拾好了,两人前后脚离开,病房里又剩下一家三口。 好了…… 南栀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可以开始了。 顾安安在玩自个儿的脚趾头,南栀拿了两个抱枕垫在沙发下面以防她从上面摔下来,做完这个便径直往病床方向去了。 换好纱布,他也没再穿湿掉的睡衣,上身就胸口裹着纱布,薄被也是盖在腰上,然后就这么靠在床头,姿态慵懒闲闲散散。 镜片后,暗藏玩味的黑眸看着南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主动开口,“准备和我谈心了?” 狗屁的谈心! 南栀才按下去的火气又往外冒,这把火烧的太旺,无处排解连她眼眶都烧的通红,“顾非寒,你自个儿做了什么心里没数?!” 泪腺被什么刺了下,话音才落,一大滴眼泪砸下来。 视线一下就糊了。 “哭什么?” 顾非寒愣了下,眼底玩味一下散了,他直起身伸手就要帮她擦眼泪,南栀却偏头让开,自己用袖子在脸上重重擦了下。 其实也不想哭。 眼泪掉了几滴,深呼吸控制住了。 她觉得自己挺没用,明明一句话就能问出来的问题,可是却迟迟开不了口。 万一…… 凡事都有个万一。 她对他,对他们之间这段闹心的婚姻其实没多少信心。 到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她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下午出去究竟遇见了谁?” 见她哭,顾非寒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但她神色迟疑,似乎没想好要不要开口。 有些问题越早解决越好。 深知这个道理,当然,顾非寒更怕的是她胡思乱想憋坏了身子。 想到这,他不免强势几分,“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可以喊保镖来问。” 病房外,乃至整个医院都有他的人在。 再不行还有监控。 总能知道她下午出去那趟见到了什么人。 “你不用喊保镖,这事儿问他们问不清楚。” 就算他晓得下午发生了什么,该回答的问题还是得他来,毕竟那些保镖当时可没有跟着他一起出国。 话至此,再害怕听到最后答案,南栀也不得不问,“我问你,你这次出国是不是和罗湘湘一起的?” 听到罗湘湘三个字,顾非寒微微皱了皱眉。 “没有。”他答。 撒谎! 南栀愤怒不已,想过可能会听到不好的答案,却没想过他会用谎言搪塞自己,“顾非寒,你打算一直这么敷衍我是不是?既然你没和她一起,那准备你怎么解释我给你打电话是她接的?” 第一零三章给我太太看,证明我清白 事实上,早在顾老爷子葬礼的时候,他们就说过这个事情。 当时他是怎么答的? 也说没有和罗湘湘一起去国外,说是遇上一些事情才失联,更说罗湘湘接他电话这个事情他不知道。 现在想来,他说的遇上一些事情,应该是脑子里这个血块。 然而他当真不知道罗湘湘接过她给他打的电话? 南栀几乎已经肯定他在说谎,“顾非寒,如果你们没有在一起,她有机会碰到你手机?还是说你要告诉我,她在某个瞬间突然出现,神不知鬼不觉接了电话删了记录就离开了?你觉得这样合理么?” “嗯,不合理。” 相较之下,顾非寒神色要平静的多。 这人姿态懒散,不是多么严肃正经的模样,南栀将他慢条斯理的语气听进耳朵,心头那团火苗欻欻又窜了起来,直将理智给烧的一干二净。 “顾非寒,你是不是觉得应付我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毕竟她原本那么坚定想要离婚的决心,因为他简单一句话就摧毁的一干二净。 是不是在他眼中,她就是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和罗湘湘…… 她其实一直很在意。 之前刚嫁他时,她虽在意也只能放在心底,因为她知道她的在意于他而言无关痛痒。 如今,他的所作所为让她有了一些真切的他也在意她的感觉。 嫉妒的情绪像燎原的烈火,烧起来就无法无天。 “顾非寒,我想听实话。”南栀眼底写满恳求,她不要谎言,更不要虚假的婚姻。 顾非寒越发觉得她情绪不对,皱眉,“究竟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谁和我说了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南栀红着眼睛看他,“顾非寒,我现在只想听你说!” 好吧。 暂且不论她都听说了什么,问题是…… 顾非寒无奈的叹一口气,“我说了你会信?” 陷进一个怪圈。 他们之间缺少信任,被他问住,南栀的确说不出一句‘我信’。 “既如此,你要我说什么?”见状,顾非寒眼底无奈更深。 倒搞得好像她再无理取闹! 南栀有半瞬哑然,但很快回过神来,“如果我失联一个多月,你找不到我,某一天突然打通了我的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等回来,我告诉你我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你能信?” 南栀觉得这事情但凡他能换位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自己的答案有多扯! 结果,这人直接另辟蹊径,“首先,你得现有在我眼皮子底下失联一个多月的本事。” 南栀:“……” “其次,我不会找不到你。” “……” 南栀噎了下,心想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可问题是这个么? “你预备就这么敷衍我?”南栀一颗心早就沉到没法再沉的地方,他越是不说实话,就越是说明这事情当中有鬼。 他摇头,“相反,我很慎重。” 个鬼吧! 他里里外外有半点慎重的意思? 别不是慎重的想着怎么搪塞她吧? “这样,我叫个人来。”隔了会,他说。 南栀摸不清他这是什么意思,“叫谁?” “事实上,上一次你和我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也很诧异,之后也立刻让人做了调查,结果应该是出来了,但我现在这个样子,原本想出院后再过问这件事。” 顾非寒这次说了挺长一段话,话末看着她略有怀疑的眼神,也不再等她点头,而是直接拿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好,我们一块听调查结果。” 说着,他电话已经拨出去,“盛九,带着调查结果过来一趟。” 话落,直接掐断电话。 “盛九?”南栀知道白川,也知道他另外好几个秘书助理的名字,却没有听过这个人。 “我的左右手,白川在明,他在暗。”顾非寒简明扼要的解释给她听。 所以是个挺重要的人…… 但南栀还是觉得不对,可还来不及开口,顾非寒已经瞧出她心里所想,“你觉得我和他串通好了?” 有没有串通南栀不知道。 但…… “他是你的人,自然站在你那边。”南栀实话实说。 “嗯,的确是这样。” 顾非寒也不否认,到这会,他态度端正了些,至少严肃正经了,“在这之前,我先和你说说国外那一个多月的发生的事情。” 南栀对他现在这个态度还算满意,也愿意听他说,“你说。” “我不否认,我在国外确实见过罗湘湘。” 听到这里,南栀眉间褶皱收紧,“那你刚还说你们没有一起?” “见过,不代表一起,这趟去国外我只带了盛九,白川留下来大沥国内的事情,当然,国外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接触过一些顾氏在那边分公司的人,见到罗湘湘是在我到那边的一周后,她找过我。” 这次南栀没有打断他,听他继续说。 “找过一次,但我和她碰面不到十分钟,之后一直到我回国都没有再见过她,至于你说她接过你给我打的电话,我事后回想过,几次我在医院接受检查的时候盛九不在身边,有一些检查项目,手机不能带身上。” 顾非寒这段话到这里算是结束。 一个多月的时间,关于罗湘湘只有那十分钟不到的碰面。 南栀将他这些话听在耳里,第一反应觉得他说这些时候的语气和神情都不像在撒谎,可同时她更清楚,他就算是撒谎她也看不破。 这人本就喜怒不形于色。 他若要伪装,她哪能看破? “还是不信?”她看不破他,他却一眼看穿她心底想法。 南栀抿唇看他,没有说话。 顾非寒也不怪她,只说,“等盛九过来。” 病房里就这么安静下来。 直到二十多分钟后,有人敲门。 “进。”顾非寒应一声,外头有人进来。 是个年轻的……男孩? 南栀没想到这个白川在明他在暗,想象中分明应该一身阴沉之气笼罩的盛九看上去竟然这么年轻。 那张脸,白白嫩嫩,目测十八九岁不能更多…… 乍一看简直就是个阳光帅气的大学生。 盛九目不斜视的进门,长腿跨的很大,几步到了病床前边,恭敬喊一声顾总,便将手里iPad递上,“我查了那一个多月那间医院的所有监控,罗小姐确实不止一次出现过。” 所有罗湘湘出现的画面都被他剪辑出来,点了播放键,于是那些画面就直接呈现在南栀和顾非寒眼前。 其中有一次,顾非寒将外套给了同他一块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中途似乎不太舒服,捂着肚子离开了一会,离开前叮嘱经过的护士帮他拿一会衣服,便匆忙离开。 不久,顾非寒西装口袋里的手机似乎响了,虽然没有声音,但护士的确是将手机拿了出来,脸色犹豫不知该不该接。 这时候罗湘湘就出现了…… 她和护士说了什么,护士便将手机给她,罗湘湘很快接完电话挂断后在屏幕上按了几下,然后将手机塞进西装口袋,又和护士说了几句什么,应该还给护士塞了一叠钞票,这才匆匆离开。 南栀看了下这段监控的时间,确实是她打电话的那一天。 所以真的是误会? 一瞬间,南栀心底五味杂陈,顾非寒又吩咐盛九,“把罗湘湘去国外的时间乘坐的航班号,回程时间乘坐的航班号,以及我的都掉出来,对了,还有那一个多月,她住在什么地方,有监控的话也一并调来……” 一段话说到这里顿了顿,顾非寒视线落到南栀脸上,这才补了最后几个字,“给我太太看,证明我清白。” “是。”盛九点头,“给我半小时。” 得了顾非寒同意,他转身出去了。 事情的这个发展轨迹有些出乎南栀的意料,事实上她下午回来曾经悲观的想过,哪怕是最好的结果,也顶多是孩子不是顾非寒的,但那一个多月他却不可能没和罗湘湘在一起…… 然而现在,就目前那段视频来看,他俩的确同时都在国外,却未必有过过多的联系。 甚至他说的就是实话,他和罗湘湘只是在他到国外的一周后见碰过一次面,十分钟时间。 “顾太太,不说点什么?”盛九出去之后,顾非寒又回复成起初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他将南栀的失神看在眼底,给了她一会呼吸乱想的时间,这才略玩味的开口问她。 南栀回神。 她自然是要说的…… “我下去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以前慕家的佣人周姨。” 心底那阵五味杂陈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心虚,顶着他玩味不断加深的眼神,她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出来,“她说罗湘湘也在医院住着,她怀孕了……” 她仔细看他眼神变化,再次挫败的发现,依旧啥也看不出来。 “所以?”顾非寒挑眉。 南栀觉得他应该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就有些不想说。 但他在等着,十来秒时间不见她开口,还催,“嗯?怎么不说话了?心虚?” “……” 为了证明自己不心虚,南栀只能开口,“周姨说算时间罗湘湘的孩子是在国外怀上的,那段时间慕明朗一直在国内……” 第一零四章良苦用心 这些年来,罗湘湘顶着慕少夫人的头衔,但她和顾非寒的绯闻却不曾少传。 无论是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罗湘湘都不可能给第三个男人怀孩子。 所以在周姨说出心中怀疑的那一刻,南栀理所当然的就想到了顾非寒…… “如果罗湘湘的孩子不是慕明朗的,也不是……你的,我想不到还有第三个人。”这次,南栀将心里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或许你可以直接去问她。”顾非寒唇角玩味敛去三分,看人的眼神微微发冷。 看完那段监控视频之后,南栀原本就有些心虚,此刻,被他这个眼神一看,心虚更重,一时间更是连和他对视的勇气也没了。 问罗湘湘? 呵…… 南栀几乎用脚趾头也想得到,罗湘湘一定会告诉她,这个孩子是顾非寒的。 那个孩子是谁的尚且难下定论。 但有一点,南栀十分肯定,那就是即便当了慕太太,罗湘湘对顾非寒也从不曾死过心…… 就在这时,盛九又敲门进来。 半小时也不过才过去三分之一,他已经把顾非寒交代的事情给办好。 ipad上,顾非寒和罗湘湘两人往返的航班信息清楚呈现,并不是同一班,之后就是罗湘湘在国外时入住的酒店,监控画面拍到罗湘湘每天都是一个人回房间。 “监控还有很多,截取出来的是一些关键信息。” 等南栀看完,盛九看向顾非寒,“顾总,我这里还有那家酒店那一个多月全天的监控,要不要也拿来给太太看?” “不只要她的。” 顾非寒神色淡淡,“还有我住的地方,你拿两份监控去做一个交叉对比,有必要的话,将我那一个多月所有行程经过的地方只要有监控的都调一份出来,好更清楚的让我太太知道,我和罗湘湘确实没做过能让人怀孩子的事。” 盛九点头,“是。” “不用了……”南栀将手里的平板还给盛九,然后摇头。 盛九却只听顾非寒的,闻言,也直接看向顾非寒。 “你先回去。” 顾非寒没说不要,那就是要,盛九转身出去。 两人说话有一会了,顾安安在沙发上自己和自己玩的有些不耐烦,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从沙发上滑下来的,小身子在南栀旁边拱了拱,南栀才注意到她。 南栀就将她抱了坐到腿上。 顾安安大多时候很好带,比如此刻,她被南栀抱到腿上,也不挣扎着要下去,而是几根手指卷着南栀披散在肩膀上的长发玩起来。 南栀视线也没再往顾非寒身上去。 病房里静悄悄的,顾安安坐着玩儿妈妈的头发还不够,过了会踩着妈妈的腿站起来,从头顶抽一缕发丝乱七八糟的给妈妈编辫子。 顾安安动作不重,南栀没被她弄疼就也没阻止,只是一只手圈在她后腰怕她站不稳摔下去。 她注意力在女儿身上的时候,顾非寒视线则落在她们两个身上。 隔了会,又停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听不出情绪的嗓音将病房里的沉默给打破,“我想,白川应该和你说过,我当初为什么坚持要你打掉肚子里这个孩子。” 南栀腰身微微一僵,抬头。 白川是说过…… 因为他身体里被注射过的一种病毒,很有可能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下来也和安安一样不健康。 想到这,南栀几乎如坐针毡,脸色也一下白了七八分。 看她的反应,顾非寒也知道白川的确是说了,“既然如此,你觉得我会让罗湘湘怀孕?” “你当初不也没有想过让我怀孕?” 南栀思绪混乱,胸腔中一股烦躁油然而生,她几乎下意识的反问一句,并且不打算就这么和他讲和。 他让盛九证明这个证明那个,可证明来证明去,也顶多说明那一个多月他和罗湘湘在国外没什么交集。 而他和罗湘湘的事,本就不只国外那一个多月。 “顾非寒,你可能会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可罗湘湘这个人横在我们之间不是一天两天,你没有让她怀孕,不代表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翻旧帐这事儿挺没意思,但必要的时候我觉得翻一翻也不是什么掉架子的事,我和你结婚两年多,你和她绯闻没有断过,我想很多人早就忘了,你的顾太太姓慕。” 翻出过去,不是因为南栀要死抓着不放。 相反,她怕和过去和罗湘湘断不掉的是他…… “我在你面前在这段婚姻里够卑微了,你和我说车祸时你才发现,离开这个世界前你最想见的人是我,我就觉得你是在意我的,哪怕一丝一毫,有了回应,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继续爱你…… 顾非寒,我很爱你…… 但在我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一丝回应的时候,我好像就变得贪心了起来…… 我知道相爱很不容易,可再不容易,我也接受不了我们的婚姻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存在,所以,我和罗湘湘,你只能选一个。” 南栀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视线静静落在他脸上,眼神执着且坚定,说完这些,也不催他,就安静等着他做选择。 她说爱他。 不止一次说过…… 可不管什么时候听到这句话,顾非寒都觉得心里很满。 这两年多她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顾非寒从前不敢给她回应,冷处理着这段婚姻,丈夫和父亲两个角色他都不称职,也不敢称职。 可眼前一切已经摊开,就不需要再掩饰。 他脸上脸上不再有任何玩味,黑眸同她对上,“我以为你已经看明白了我的选择。” 显而易见,他选她。 现在在他身边的也是她。 但南栀却摇头,“不是的,我是怕你还没有看清楚你自己的心。” 顾非寒微微抿唇,等她下文。 “顾非寒,或许你心里是匀了那么一个角落给我,可你未必就全然不在意罗湘湘。” 南栀一侧头发彻底被顾安安弄乱,她自己看不到,顾非寒却能看到她半个脑袋的鸡窝造型…… 偏偏她还顶着这样的造型,再给他灌心灵鸡汤。 罗湘湘…… 这三个字,包括这个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压根没生出半点多余的感觉来,哦,她倒知道他在意了? 顾非寒后槽牙隐隐疼了下,“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你不要说玩笑话。” 南栀觉得他可能又要不正经,于是抓着他最后一点正经的尾巴,一股脑把剩下的话给说了,“当初,罗湘湘需要我一颗肾,慕明朗以此作为交换条件顺势把她给娶了,爱情和生命,罗湘湘的选择算不上是错,但我想她应该也后悔过,毕竟嫁给慕明朗之后,她还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那是她的事情。”顾非寒嗤笑一声,眼底浮起一丝不屑。 “是么?” 南栀也跟着笑了下,只是笑容却无力,“可是顾非寒,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却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所作所为?”顾非寒皱眉。 “对,所作所为,她在意你,你也给了她回应。” 南栀视线在他不断加深的眉间褶皱上停了两秒,然后再次对上那双黑眸,“她宫外孕大出血需要熊猫血,所以你半夜将我带去医院抽血给她,虽然最后我没有被抽血,但我猜罗湘湘一定很感动,感动之余对你爱的更深,类似的事情不少,应该不用我一一拿出来说。” 人的记忆有限,南栀从不愿意特意去记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 但真的要说,积压的委屈一拥而上,未必就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为罗湘湘做过许多许多事…… 远了的没必要再说,近的就是他出国那段时间。 “顾非寒,你说你到国外的一个星期后罗湘湘去找过你,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对你的感情,然而对你来说将她远远推开很难么?” 南栀想到盛九给她看的那些监控画面,以及他让盛九证明他和罗湘湘除了那十分钟之后没见过。 然而,或许重点本就不是见或不见。 “你明知她追过去找你的目的是什么,可是除了不见她,其余你又做了什么?你没有明确的拒绝,也放任她在你身边打转,顾非寒,或许你是不是其实只是在置气,气她当时嫁了慕明朗?” 要说的几乎就是这些了,话音落下,南栀不再多说,只是等他自己想清楚。 “慕南栀……” 她说完那些,视线低垂下去,顾非寒却没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甚至眼底几分暗流涌过,却又乍然干涸,最终压不住的火星子迸溅而出,几乎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连名带姓喊完三个字他就笑了。 男人嘴角笑意森然,却又压不住三分无奈。 换句话说,他是生生被她给气笑的! 顾非寒笑了几秒,笑的她一脸诧异抬起头来才停住,她才发现他眼底可半分笑意也没有,嗓音也暴躁的糟糕,“我要不恍然大悟捧起一颗真心追去罗湘湘病房,是不是都对不起你圣母似的开解我的这片良苦用心?” 第一零五章产检 南栀再也不想糊涂糊涂和他凑合着过。 她更不想他们的婚姻和从前一样,笼罩在他忘不掉罗湘湘的阴影里…… 所以她才和他说这些,希望他看清自己的心,不要随便做出让三个人都痛苦的决定。 可…… “你怎么能骂人?” 南栀被他劈头盖脸一句圣母骂的愣了几秒,回过神来,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以为她愿意说这些么? 是他先不做人的! “你委屈?”顾非寒也没有要哄她的意思,骨子里那阵暴躁歇不下去渐渐有往狂躁变的趋势。 他看着她,脸上依旧皮笑肉不笑,顿了顿,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老子也特么委屈!” 南栀:“……” 他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外。 根本像是完全没听进去她的良苦用心……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南栀觉得,要不是他现在行动不便,他能从床上跳起来和她打一架。 他委屈? 就更是瞎说八道! 南栀简直不知道怎么回这一句无耻的话,抱着女儿呆坐在椅子上等他下文,然而等来的却是他直接躺下去,然后重重翻了个身,只撂了个冷冰冰侧躺的背影给她。 这就……完事儿了? 南栀一脸莫名,至此没搞明白他为什么有脸冲她发脾气? 明明搞小三儿的是他! 心谈不起来,架也吵不下去了,南栀盯着他冷冰冰的背影看了会,抿了抿唇,抱着女儿去卫生间洗漱。 反正他俩也不是第一次冷战了。 给顾安安洗澡的时候,南栀分神想了想刚刚发生的事,可能心里想法都说出来了的原因,她这会倒还算是平静。 平静,以及破罐子破摔。 能怎么着? 过不下去就离呗…… 反正离婚协议都签了。 洗完澡时间还早,病房里没什么好玩的,南栀和女儿并排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一起看小猪佩奇。 顾安安今天乖的出奇,睡觉前也没怎么闹,动画片看了一集,南栀感觉自己肩膀越来越重,低头一看小丫头抱着她手臂睡的香甜,小身子歪倒着,一点点往下滑。 沙发不大,没法睡两个人。 南栀服了服顾安安额前碎发,余光往病床方向瞟了眼,他还是那个姿势侧躺,一动没有动过,像是睡着了。 关掉电视,南栀小心翼翼将手臂抽出,然后抱起熟睡的小丫头往病床方向过去。 走进了发现他眼睛确实闭着。 南栀没心情深究他睡着没有,只将薄被掀开一脚,弯腰将女儿塞进去,然后站在床边等了会,见她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就放心的返回沙发那里,关了灯,躺下去闭上眼睛慢慢培养睡意。 隔天。 沙发上睡着到底是不太舒服,而且这病房里的沙发有些窄,她睡着总担心自己突然翻身摔下去,因此一直有意识的控制自己只敢浅眠。 夜里断断续续醒了几次,到早上反而睡的有些沉。 “太太,您醒醒……” 七点多,南栀是被李阿姨轻轻晃醒的,迷迷糊糊睁眼,脑子里只有一片浆糊,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睡在沙发上。 “李阿姨,您来送早饭吗?”南栀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几乎下意识的往病床那边看了眼,顾安安还没有醒,顾非寒醒了,这会靠在床头,腿上摆了个笔记本,锁着眉头盯着屏幕不知在看什么。 “我先去洗漱。”南栀有些饿,不等李阿姨回答,就起身进了卫生间。 五分钟后出来,要拿早饭吃却被李阿姨拦住,“太太,您等下再吃东西,有几个检查要求您空腹的。” “检查?”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产检呀……” 说话时李阿姨有些不解的抬头往病床方向看了眼,“先生没和您说吗?是他让我提醒你不要空腹先去做检查的……” 李阿姨声音越说越小,终于意识到病房里气氛不大对。 太太醒来到现在,和先生一句话没说过。 还有昨天晚饭的时候…… 李阿姨只能小声问南栀,“太太,您和先生……吵架了?” 他们昨晚也顶多就勉强算吵架吧…… 想到昨晚,南栀心情就不大好,也不愿意多说,只问李阿姨,“去哪里产检?” 这可就有些把李阿姨给问住了…… 先生没和她说这个啊。 李阿姨正犹豫要不要再去问问先生,那边病房门适时被敲响。 等到回应,护士开门进来,直接往南栀这边过来,“顾太太,我领您去产检中心。” “好。”南栀起身。 李阿姨跟上,“我和您一起去。” 这是刚刚先生交代过的。 产检中心。 南栀之前产检不是在这家医院做的,但到那里的时候,帮她做产检的医生手里却有她之前的产检的各种检查结果。 “这些……” 抽了血,南栀按着棉签看医生手里翻看的东西,“是你们从我之前产检的医院调来的?” “是顾先生让人送来的。”那医生随口回一句,便将手里一叠东西放下,“从您之前的检查结果来看,胎儿发育还算正常,您再休息一下,等下去做个四维彩超。” 南栀点头。 过了会,起身跟医生走。 “你胡说什么?!” 这间医院是私立,拥有一流医疗资源的同时,收费也高的吓人,产检中心也是一间间隔开。 南栀跟着医生从门里出来,走一段,从某间房间门前路过的时候,听到里头传来一道熟悉嗓音。 罗湘湘近乎崩溃的尖锐嘶吼从没有完全关好的门里传出,以至于南栀在听见这个声音的第一时间就停住了脚步。 “什么叫我不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罗小姐,您先冷静一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知道肾脏衰竭对于一个孕妇来说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但检查结果摆在这里,您还是冷静一些接受现实的好。” 医生冷静劝她,顿了顿,又问,“您家属在哪里?” “肾脏衰竭……” 罗湘湘像是没有听见医生的问题,她呢喃着这几个字,重重跌进椅子,狼狈的低头将脸埋进掌心,“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给我换了一颗健康的肾了么,为什么它还是会衰竭?” “罗小姐,本身换肾手术就存在很大的风险,加上您之前宫外孕流产和这次怀孕都让身体超负荷运转,不过您也不要太悲观,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那一步,现在趁着胎儿还小做个流产手术,尽早进行后续治疗您还是有治愈的希望的。” “希望?” 罗湘湘冷笑,“再找个人挖颗肾给我么?我是熊猫血,你知不知道找到一颗能给我用的肾脏有多难……” “顾太太,您怎么了?” 外头,医生走两步见南栀没有跟上来,下意识开口喊她。 这一喊,声音穿进去,惊动了里头的人。 南栀这时候走已经来不及。 “慕南栀?!” 罗湘湘从里头冲出来,她脸上泪痕来不及擦掉,眼睛通红,就这么瞪着南栀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被厉鬼凝视的错觉。 南栀心脏漏跳了下,一时间难以彻底消化刚刚听到的话。 再次肾脏衰竭…… 虽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这几个字对南栀来说又何尝不是灭顶之灾? 那年,这事也是发生在罗湘湘身上。 可最后,她却被慕明朗压上手术台摘掉了一颗肾…… 南栀掌心贴着肚皮,腰上手术后留下的刀口疤痕却在此时隐隐作痛起来。 如今,这事在罗湘湘身上再次发生…… 南栀避开罗湘湘通红的双眼,只想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想上哪里去?” 她要走,罗湘湘却不让,李阿姨和那个领南栀去做四维彩超的医生都没来得及拦,罗湘湘已经一把将南栀给拽住,“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得意? 此刻南栀眼底罗湘湘和疯子无异,但她心里也确实没有半分得意。 有谁想起噩梦的时候会得意? “罗湘湘,让你肾脏衰竭的人不是我。”南栀眉头紧锁,提醒她,“相反,当年如果不是我,你今天可能连站在这里和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当年,换肾手术之前,罗湘湘病的几乎已经爬不起来。 南栀在手术前看过她一次,当时她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基本那时候医生已经不建议进行换肾手术,怕罗湘湘撑不住,在手术途中一命呜呼…… 但慕明朗却坚持要做。 哪怕浪费南栀一颗肾也没关系…… 现在看来,虽然当年罗湘湘挺了过来,但那位医生的诊断却没有错。 “你少给自己戴高帽!” 罗湘湘可一点感激南栀的意思都没有,“慕南栀,这颗肾是我用我的婚姻换来的,反倒是你……你和慕明朗那个疯子狼狈为奸,抢走了顾非寒,也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爱情,慕南栀,你生下一个聋子已经是老天对你的惩罚了,我不懂……” 说着,罗湘湘恶毒的眼神落到南栀肚子上,“现在这个……你怎么敢留着他,还是说这次再生一个聋子或瞎子你也无所谓?” 第一零六章把你剩下的那颗肾看好 孩子从来都是南栀的底线。 何况,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残缺! 再加上那天白川和她说过,顾非寒之所以在知道她腹中这个孩子存在的第一时间就不准备要,就是因为害怕这个孩子和安安一样。 因为她怀上这个孩子的时间,是他身体病毒还没完全清理干净的时候…… 说实话,南栀心里也害怕。 但这已经是一条快五个月的小生命,有了胎动更有了心跳,至少目前为止所有检查结果都显示,这个孩子是健康的。 产检…… 罗湘湘过分恶毒的视线就这么不遮不掩的落在她肚子上,南栀拼命按捺在心底的恐惧彻底变得无所遁形。 说起来,怀安安的时候也是所有产检结果都正常……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害怕。” 恶毒的视线从南栀肚子上离开,罗湘湘看穿南栀心中所想,“产检有用的话,顾安安怎么会一生下来就是个聋子?慕南栀,我看你还是趁早打掉它,何必再生一个废物出来恶心人?” “生或者不生,至少选择权在我。” 南栀不是没有脾气,尤其是在罗湘湘一而再攻击她两个孩子的情况下,“至于你……” 踩人痛脚谁不会? 刚刚无意中听见的谈话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说到这里,南栀嗓音停顿片刻,视线也下移,停在罗湘湘平坦的肚子上,刚刚所遭受的,这会连本带利还给她,“罗湘湘,我不像你,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话音落下,南栀讥笑着抬头看她。 肾脏衰竭…… 呵。 踩人痛脚这事儿,做起来大概容易上瘾。 南栀看着她突然狰狞的脸色,唇角弧度不断加深,“老天从来都是公平的,罗湘湘,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东西,永远不会属于你,比如你身体里再次衰竭的那颗肾……” “你少幸灾乐祸!”罗湘湘总算回神,但已经落了下风。 一时间,她瞪着南栀脸色狰狞到扭曲,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南栀现在恐怕已经在十八层地狱,“偷东西的人是你!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属于我的!是你和慕明朗狼狈为奸,是你们生生拆散了我和非寒!” 死死拽着南栀手臂的那只手在抖。 罗湘湘身体确实不好…… 南栀现在信了这点,因为即便罗湘湘死死扣着她手臂,甚至用力到发抖,她也没感觉到多少疼。 “你一直都是这么自欺欺人的?” 南栀对她只有厌恶,没费什么力气便将手臂给抽走,她略微退后半步,同罗湘湘拉开一些距离,唇角笑意也没了,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偷你东西?罗湘湘,你以为你给慕明朗下跪,以嫁给他为诱饵让他帮你摘我的肾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他知?” 当年,即便罗湘湘和顾非寒是一对,慕明朗也从不掩藏对她的喜欢。 追求也是轰轰烈烈,只是罗湘湘从不给他半个正眼。 南栀正是因为看见罗湘湘下跪那一幕,才吓的连夜逃了出去,虽然最后还是被慕明朗给找到。 “你……” 南栀不提,罗湘湘自己都快忘掉那件事。 准确来说那对她是毕生难忘的屈辱,正因如此,才刻意遗忘,自欺欺人的当没发生过那件事。 当时她病重的时候,顾非寒处于失联状态,想活下去她就只能靠自己…… 跪下来求慕明朗,用嫁给他为诱饵,原本也只是想先动手术,等慕南栀的肾到了她身体里,等她好起来,会有时间和慕明朗慢慢周旋。 结果,慕明朗却说手术前先登记…… 他态度坚决说一不二,罗湘湘也和他耗了一段时间,最后她病情恶化躺在病床上处于濒死边缘的时候,才不得不点了头,就连结婚登记,也是慕明朗把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喊来病房办的,结婚证上的合照是电脑合成。 后来,她熬过了手术,再次见到顾非寒,是在她和慕明朗的婚礼上…… 过去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里闪现,大概是命,其实慕明朗也不差,甚至那时候顾非寒还没有认祖归宗,所有人都只当他是顾老爷子的聘来的特别助理,甚至有人说他是为了巴结顾老爷子才改姓的顾。 罗湘湘也这么认为。 慕氏总裁和顾氏集团的小助理…… 谁能说她看到慕明朗奢华无度为她准备的盛大婚礼时,心中没有半点庆幸得意呢? 毕竟这些是顾非寒永远也给不了她的…… 但后来她才知道她那点虚荣心作祟的有多蠢! 再想起这些,罗湘湘后槽牙咬的一阵隐隐发疼,所有好处都让慕南栀这贱人给沾了! “你把这些都和非寒说了?!”罗湘湘十分后悔自己当时不够谨慎。 “说不说很重要?” 南栀冷笑,“你以为顾非寒很在意你?” 在意么? 这个问题,南栀同样问自己。 说实话,她还是没搞清楚顾非寒对罗湘湘的究竟还有没有感情。 但吵架么…… 重要的是,这个情景下,她得让罗湘湘觉得顾非寒不在意这架才能吵的赢。 “他当然在意!”罗湘湘手指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必须在意…… 顾非寒必须在意她! 罗湘湘快要将后槽牙给咬碎,但南栀却还是一脸云淡风轻。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她觉得南栀如今变得不太一样了…… 以前三言两语的挑拨就能让她对顾非寒充满怀疑,但眼前,那些招数似乎一点也不管用了。 是顾非寒对她说了什么? 再或者给了什么承诺,让她吃了定心丸? 承诺…… 罗湘湘死死看着南栀,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那天手术室外,白川提起的遗嘱。 顾非寒立了遗嘱,他把一切都给了这贱人! 这不公平! “慕南栀,既然你刚刚听到医生讲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不能留,那我不防也告诉你,这个孩子不是慕明朗的!” 罗湘湘眼底闪过一阵歇斯底里的疯狂,她嫉妒慕南栀得到的一切,“你说非寒不在意我?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我和他一起在国外的时候怀上的!” 果然…… 还是来了。 可能因为昨天遇见周姨的事情给南栀打了预防针,也可能是和罗湘湘交手这两年太熟悉她的手段伎俩。 总之,当罗湘湘说出这话的时候,南栀心里已经一点波澜都没有了。 甚至还有点想笑。 “罗小姐,我对你怎么怀上孩子孩子的生父是谁不感兴趣,当然,如果你非得在我面前宣泄一通才有成就感的话,你继续说,我听着。”南栀十分耐心,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和谁在哪个地方做了几次才怀上这个孩子……反正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什么不好意思听的。” “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罗湘湘有些难以置信,分明没想到自己丢出这样的重磅炸弹,就得来她这么平淡的反应。 难道为了钱,她连顾非寒出轨也在意? “呵……” 有那么一瞬间,南栀突然觉得从前那个屡屡输给她的自己不是一点半点的……蠢。 “我为什么要在意一个注定留不下来的孩子?” 南栀不动声色又往她肚子上瞄了眼,里头那条小生命无辜,但孕育这条小生命的人却和无辜俩个字半毛钱关系也扯不上。 “行吧,就算这个孩子是顾非寒的,就算你和他在国外双宿双、飞天天少儿不宜,那也得你能把ta生下来,同时自己也挺过肾脏衰竭这一关才能和我争不是?” 嘲笑别人的病痛是缺德了些。 但那也是罗湘湘一而再攻击她两个孩子在先,她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南栀看着她脸上狰狞恐怖如厉鬼,眉心一点点收紧,“罗湘湘,我从不欠你什么,你乐意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我也管不着,至于顾非寒……你想挽回想和他旧情复燃你找他去,在我面前小丑似的蹦跶可不能帮你挽回男人的心。” 吃烂这些招数,就觉得挺没意思。 何况她这一早空着肚子可不是为了站在这和她吵架的。 南栀眼神都不想再给她半个,抬脚就想直接从她边上走过去,继续去产检。 “慕南栀,你就得意吧……”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南栀听见她像是真疯了一样笑声诡异。 这笑声入耳令人毛骨悚然。 但南栀已经不打算再理,脚下步子也没有停。 李阿姨在一边心惊胆战的看着,那女的一看就没有安什么好心,听谈话应该是想插足先生和太太的感情,并且也怀孕了? 李阿姨瞬间脑补了七十二集恶毒小三迫害正房不择手段的连续剧,也盯紧了罗湘湘,随时准备上前护主。 但这次罗湘湘没有再拉住南栀。 她只是在南栀走过去后转身,此刻她脸上狰狞已经不剩什么,明明这次交手落了下风,但此刻她单手贴着肚子,盯着南栀背影的眼神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慕南栀,把你剩下的那颗肾看好,慕明朗那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疯子可还舍不得我死呢……” 第一零七章前功尽弃 产检结束,南栀和李阿姨一起回病房。 “李阿姨,刚刚遇到罗湘湘的事情,你等一下就不要和顾非寒说了。”路上,南栀叮嘱李阿姨。 李阿姨却表示不赞同,“太太,您太仁慈了,就应该让先生知道那位罗小姐是个怎样的人,以后也好离着远些不是?而且她后来还那样威胁您,我怕您会有生命危险。” 李阿姨是近段时间顾非寒聘请的佣人,先生和太太的过去,她知道的不多。 但刚刚,南栀和罗湘湘说话时并没有避开她。 虽然只是短短几分钟时间,却也足够她弄明白过去的一些事。 这当中竟还牵扯到了一颗肾? 而且听那个女人的意思,她似乎还惦记着太太剩下的那一颗…… 这关乎到太太和她肚子里孩子的人生安全,怎么能不告诉先生听? “算我拜托你吧。” 南栀叹一口气,并不想多说什么,后半句更像是在喃喃自语,“毕竟他未必就不知道罗湘湘是个怎样的人……” 拜托这两个字有些严重,李阿姨看南栀脸上神情沉重还带着些嘲弄,恍惚间似明白了什么。 可能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大概是先生知道了也不作为,所以太太才连状都懒得告了? 想到这,李阿姨微微叹一口气,这才点头答应了太太的请求,心想,嫁的虽然是豪门,太太却好像是个苦命人…… 南栀不知道李阿姨脑补了一出大戏,见她点头答应,算是微微松了口气。 回到病房,里头却比南栀想象的要热闹。 顾安安已经醒了,身上睡衣也没有换,南栀进门的时候,她正被一个头发花白留着胡子的老者逗着玩儿。 大概没有见谁留过这么长的胡子,顾安安一手按着老者膝盖,一手高高举起,要去揪那撮花白的胡子。 老人坐在沙发上,为了配合小丫头微驼着背,那次那只小肉手快碰到胡子的时候,老人就坐直身体,就这样小肉手和胡子‘失之交臂’。 顾安安显然很喜欢这个游戏,乐此不疲,兴奋的哇哇怪叫。 南栀见过这位老人…… 正是病床边正拿着文件夹和顾非寒商量着什么的白川的爷爷,之前给南栀把过脉开了中药喝的白老。 “白爷爷。”南栀上前和老人打招呼。 听见有人喊他,白老因此分神,没顾得上顾安安的小肉手,下巴拖着的白胡子被小肉手给拽住,“嘶——” 老人吃疼的倒吸口气。 顾安安人一点点大,没轻没重的时候手上力气却一点儿也不小,看小丫头那副要把白老胡子拽下来占为己有的架势,南栀连忙上前,抓住女儿小肉手把白老胡子解救出来。 “顾安安,你不可以这样。”南栀对她摇了摇头并且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心,表示这样做是不对的,下次不可以再这样。 “白爷爷,对不起,安安她……” “不碍事不碍事。” 教育过女儿,南栀又和老人道歉,白老却不在意的摆摆手,随意抚了抚被顾安安弄乱的白胡子,“我和她玩儿游戏呢,这把小丫头赢了,我还能输不起?” 白老笑哈哈的,看顾安安的眼神慈爱的不得了。 顿了顿,白老又问南栀,“丫头,最近身体怎么样?” 南栀住在顾家大宅那段时间,白老几乎每周都会去帮她把脉。 “我都挺好的,白爷爷。” 白老示意她坐下,“手伸出来我看看。” 南栀照做,然后伸出手臂将袖子挽上去。 老人手指指腹搭上她脉搏。 顾安安被妈妈另一只手圈着,见妈妈在和老爷爷玩这个她没有玩过的游戏,小丫头有样学样,举着小拳头把自个儿藕节一样肉嘟嘟白嫩嫩的手臂凑过去,要白胡子老爷爷也和她玩儿。 白老也配合,把过南栀的脉搏,就去给小丫头把。 小丫头惊奇的瞪大眼睛,摒弃凝神的小模样逗的南栀差点没笑喷。 “能吃能睡,顾安安是个好孩子!”白老连说带比划,小丫头像是真看懂了似的,也回应一阵手舞足蹈。 一时间,病房里都是白老的笑声和顾安安兴奋的怪叫声。 氛围活跃又轻松。 “爷爷,少夫人的脉象如何?”还是白川开口问一句,话题才又回到南栀身上。 病床那边,顾非寒和白川要商量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商量好了。 文件夹合上,放在了床头柜上。 “哼!” 白老没好脸色给他,“别人的媳妇儿你关心个什么劲儿?有本事也自己找个去!” 白川:“……” 他随口问一句,搞什么人生攻击。 今天本身就是给少夫人把脉为主,他过来顺便说点工作为辅好么? 一想到这么可爱的小丫头是别人的孙女,白老悲从中来,也没兴致和顾安安玩闹了。 “白爷爷,等我这出院,立刻给白川放假让他把终身大事给解决好再来上班。”这种时候顾总当然毫不犹豫卖掉队友。 “我看靠谱!” 白老这才有了笑脸,“我回去就让人给这小子准备流水相亲宴!” 白川:“……” “顾氏底下有几家挺有影响力的传媒公司,到时候再让人给他发个征婚广告,您看如何?”顾总在队友身上补刀。 “得,就这么办!” 白川:“……” 重孙仿佛已经在过来的路上,白老神清气爽的捋了捋胡子,这才把刚刚的诊脉结果说了,“慕丫头这段时间被折腾的不轻吧?我前段时间好不容易给她补回来的算是前功尽弃了。” 闻言,南栀一颗心渐渐沉下去。 顾老爷子发病被送来医院开始,她落到贺华兰手里,那段日子确实不好过,堕胎药都被灌过,要不是抢救及时,肚子里孩子这会早没了…… 后来又是顾非寒车祸。 她提心吊胆在病床前守了一星期,确实没太顾得上自己的身体。 “丫头,我好几次都和你说,你这身子忌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当然,这段时间发生的桩桩事情也确实……” 许是想起已经过世的好友,白老眼底闪过一阵沉痛。 还有还在病床上躺着的顾非寒,他也忧心的不行…… “白爷爷,您看可以重新调理么?”顾非寒开口询问。 “你当人体是个什么机器啊?再说了,那机器用久了还有磨损呢,底子损了就是损了,不要觉得调理过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白老爷子趁机教育这些个不知道爱惜身体的年轻人。 顾非寒却听出他话里的玄机,“这么说还是可以调理的?” “哼!” 冷人冷哼一声,没搭他的话,低头在纸上写药方。 行云流水的一大串写完,撂了笔,一脸严肃的看南栀,“喝药,从现在开始天天喝,先喝方子上的,照旧往后每周都找我把次脉,我这么和你说,恐怕等你把肚里孩子生了,我也不会给你停药,你给我做好当两三年药罐子的准备先!” 南栀:“……” 一想到那些个褐色的药汁,她就生理性反胃。 两三年…… 那是要将她泡在中药里么? 南栀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定要喝这么久么?”她觉得是不是可以商量下? “你当菜市场买菜呢,还讨价还价?” 白老瞪她一眼,没半点商量余地,“本来先前给你停药也是暂时的,那时候是想到你生产前一个月再继续给药,这下也不用停了,不想当个短命鬼就早晚一碗,一天也不许落下!” 南栀:“……” “时间还早。”白老看向顾非寒,“你安排下,让人这就去煎药,好让慕丫头等下吃了早饭就喝药。” 顾非寒应下,让李阿姨将方子送去医院的中药房。 然后又给医院院长打电话,让药房那边抓了药煎好再让李阿姨拿回来。 这下喝药直接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南栀也不再反抗。 白老的医术可以信任,他不会闲的没事让她喝药。 白老另外还有事情,坐了会就走了,白川跟着去送他。 病房里又剩下一家三口,南栀将茶几上的保温桶打开,倒了碗还热乎的皮蛋瘦肉粥出来喝。 顾安安刚刚疯玩了一阵,这会坐在沙发里安静玩积木。 小丫头天马行空将积木堆出各种奇怪形状,每次堆好自己都乐的不行,还得兴奋的给自己鼓鼓掌,反正南栀从来看不出来她堆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她不怎么饿,一碗粥喝完就没有再吃别的了。 放下碗,就侧坐着身子看顾安安专心致志堆积木。 啪! 这次南栀看懂了,她好像在堆一个什么摩天大楼,但堆了七八层,大楼就倒了,积木哗啦啦散下来,顾安安心痛的叹了口气。 好几块积木掉到了地上,顾安安从沙发上滑下来捡。 捡好又爬上去,继续堆她的摩天大楼。 南栀在一边看着,从头到尾没帮忙也不打算帮忙,只是有些惊讶,她的心头肉最近成长的有些快。 “你刚在外面遇见了罗湘湘?” 南栀老母亲的心正欣慰的不行,那边顾非寒突兀的一句话砸过来,一瞬间,她的好心情就像不久前顾安安堆砌的摩天大楼一样哗啦啦碎一地。 第一零八章先生在太太心里果然不一样 是真的烦。 南栀之所以交代李阿姨不要在他面前讲遇到了罗湘湘的事情,就是因为不想再被这三个字影响到心情。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这三个字能彻底从她生活中消失。 但她忽略了,当时在场的不只李阿姨…… 应该是领她去做四维彩超的医生告诉顾非寒的。 再说,他们明明是在冷战。 他不是委屈么? 那还和她讲话干什么? 南栀抬眼扫了他一下,忍了又忍才忍住冲他翻白眼的冲动,反正没和他说话的意思,眼神收回来继续看顾安安堆积木。 看了会,手痒。 顾安安这次堆到了二十几层,南栀兴冲冲拿起一个积木加入堆楼行列。 看着就很幼稚的游戏,她觉得自个儿起码能帝国大厦出来,然后坐等顾安安崇拜的眼神。 然而…… 南栀手里积木刚落下。 哗啦—— 摩天大楼不给面儿的直接倒了。 母女两双双愣住,顾安安眼神无辜不理解妈妈为什么要捣乱,南栀也以为娇气的小丫头这次肯定要哭。 她还没想好怎么哄她,顾安安已经自己滑下沙发。 地上散的好几块积木一个个捡起来,然后将所有积木都往沙发另一边推了推,南栀看她轻车熟路的重新爬上来,但这次顾安安直接背对着她坐下,用行动拒绝和动手能力不够的妈妈一起玩这个游戏。 被嫌弃,南栀:“……” 病床那边,顾非寒将妻女两人互动的情形看在眼底,嘴角微勾哑然失笑。 笑屁啊! 南栀恼羞成怒瞪一眼病床上的人,再也不忍了,一个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然后李阿姨就进来了。 她手上端中药…… 苦涩药香瞬间钻进鼻腔,南栀只能用嘴巴呼吸,这样也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一阵反胃。 其实如果不是给她喝的话,她原本还是挺喜欢闻中药的味道的。 但现在,一想到自己未来两三年要和这玩意儿为伍,她就觉得格外的生无可恋。 “太太,您快趁热把药给喝了,等下放凉药效打折扣就不好了。” 李阿姨将药碗递给南栀,另外还准备了些东西,“趁着药房煎药我就去给您买了些果脯,您喝完吃一些嘴巴里就没那么苦了,您放心,我问过药房的医生了,这个不影响药效的。” 南栀点点头,盯着碗里的深褐色液体如临大敌。 按理说之前喝了一段时间也该习惯了,怎么现在还是下不去口? 李阿姨进来也将顾安安的注意力从积木上分走了些,小丫头嗅了嗅鼻子,转过头看见妈妈手里端着一个小碗。 这个味道她熟悉,之前看见妈妈喝过。 顾安安也不玩儿积木了,扶着沙发靠背站起来,往妈妈方向挪了挪,小手一伸帮妈妈捏住鼻子,还冲妈妈眨巴了下大眼睛,意思是‘喝吧!’。 她之前看到妈妈就是这么喝这个的! 虽然妈妈把她的摩天大楼弄塌了,但她不计前嫌是个好宝宝才愿意帮妈妈捏鼻子的! 南栀:“……” “太太您看,安安小姐都知道这个喝了对身体好呢!”李阿姨看南栀迟迟不下口,就在一旁又劝又哄。 想了想,还将一直没有说话的顾非寒拉入劝药行列,“先生,您也哄哄太太,等太太心里甜了,这药就不苦了。” 南栀:“……” 李阿姨这哪学的土味情话? 但南栀视线还是下意识往病床方向看了下,却撞上男人眼底看笑话一样的调侃,他薄唇动了动,似乎真要开口。 只是声音还没出口,南栀已经一仰头咕咚几口就把一碗药给灌了进去,用行动证明她压根不屑给他哄。 他的话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哦,张口说句话就能把这碗药由苦变甜? 旁边,李阿姨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先生在太太心里果真不一样。” 这都还没开口呢,太太就把药给喝了…… 南栀:“……” 她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噗……咳咳!” 洞悉这一切,顾非寒没忍住的笑出声来,而且还被口水呛了下,边咳边笑。 “顾非寒,你不要太过分!” 南栀恼羞成怒,暴怒,一个抱枕咂过去,吼的整个住院楼都要震三震。 可惜那个抱枕没砸到人,顾非寒身子微微一偏就避开了。 南栀火气更大,再要去拿第二个抱枕,那抱枕已经自己飞了出去,她扭头一看是顾安安。 顾安安大概觉得妈妈和爸爸是在玩什么游戏,就也加入进来,并且她动作很快,刷刷刷就把沙发上几个抱枕丢没了,当然也是一个都没丢到人。 丢完还一脸得意看向南栀,求表扬。 南栀:“……” “安安真棒!”自己生的心头肉,这种时候南栀再头疼也要朝她竖大拇指。 顾安安看懂妈妈的表扬,就滑下沙发,地上捡了一个抱枕和爸爸一起玩儿丢抱枕的游戏去了。 小叛徒…… 南栀看着小混蛋头也不回的模样,差点没追上去把人抱回来按沙发上让她继续堆积木。 “太太,那我先回去准备午饭。” 李阿姨笑眯眯的看了会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想起来时间已经不早,就没有多留,“您中午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 “我都可以的。”南栀没什么特别想或不想的。 临走李阿姨又提醒她,“太太,那个果脯虽然不影响药效,但您也不要多吃,您怀着孩子甜的吃多了不好。” “嗯,我知道的。” 李阿姨收拾了下就走了。 一时间,病房里全是顾安安玩儿的兴奋的怪叫声。 南栀没留意的这一会小丫头已经爬到床上去了,她坐床尾,抱枕太大被顾非寒把枕套卸下来团成了个小圆球,父女两个你丢我接,就玩儿的十分愉快。 刚喝完药,之后被顾非寒一气加上顾安安打了个岔,南栀这会嘴巴里已经不怎么苦了。 但她还是拿了个果脯含在嘴里,然后开了电视随意调了个电影靠在沙发上没什么所谓的看起来。 百无聊懒,一天时间过的很快。 顾安安白天玩的有些疯,以至于到了晚上,南栀澡都还没给她洗完,她就靠在澡盆子上睡过去了。 小混蛋一睡着就完全是个小天使。 南栀拨了拨她卷曲的长睫毛,对她软萌的睡颜完全没半点抵抗力,但也不敢耽搁太久,怕她就这么睡着会着凉,所以只能速战速决,然后浴巾一裹把她抱出去。 上午白川过来过一趟,下午等顾安安午睡,顾非寒就开始处理工作了。 南栀抱着顾安安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正靠在床头,对着摆在腿上的笔记本屏幕眉头紧锁。 顾安安头发是湿的,南栀不敢让她就这么睡,她坐在床头接了吹风机插头,调了风速最小那档暖风给躺在她腿上的女儿吹头发。 但有些不太顺利。 吹风机一靠近,顾安安头发乱飞。 南栀一手拖着顾安安后背,一手拿着吹风机,腾不出手来给她捋头发。 她正努力试图用托着顾安安后背那只手顺便给她捋一下头发,便有一只大手伸过来。 “我来抱她?”顾非寒对给女儿吹头发这样的细致活不太有自信,所以他选帮忙抱顾安安这样的体力活。 顾安安怎么也二十多斤了。 不是南栀瞧不起他,但他现在这个身体确实不是很可靠的样子…… 回头再给他伤口压裂了之类的,又要有医生护士的过来数落她这个家属不负责。 “你帮忙捋一捋她的头发,不要被吹风机绞进去就好。”南栀暂时休战和他说了话,但也只是教他怎么帮忙打个下手,等两人合作把顾安安的头发吹干,她拔了吹风机把顾安安塞进被子,就一眼也不看他的,自个儿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澡去了。 洗完出来也是躺到沙发上开了电视有一下没一下的调着台看电视。 至于打盆水帮他擦个身体什么的…… 她完全没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那碗中药的缘故,南栀躺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电视声音开的不大,播的是很早之前国外的一个老电影。 而梦里,南栀也蒙尘似的,唤醒的是记忆深处最不愿意去想的绝望画面。 那年梅雨季格外漫长。 外婆家乡下的老房子里到处都充斥着发霉的味道…… 可哪怕房间里空气再不好,南栀也不敢出门半步。 那时候她可笑的觉得,只要她够有耐心,藏的够久,慕明朗找不到她自然而然就会放弃。 但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五百万外加一栋别墅,高漫秋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当时领着慕明朗冲进房间的是她舅舅高长庆一家…… 在这之前她经历过最绝望的事情就是地震时被压在废墟下险些丧命,在这之后,记忆里最恐怖的画面成了那间冷冰冰的手术室。 麻药推、进她身体的时候,她手脚是被捆绑的。 哪怕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是心甘情愿让他们摘走她的肾…… 画面一转,冷冰冰手术室被医院长廊所取代,她还没从上一幕的绝望中抽神,眼前已经出现笑的一脸诡异的罗湘湘,她看着她,慢悠悠又略带得意的警告她,“慕南栀,我成功过一次就可以成功第二次,你当心着你剩下的那颗肾啊……” 第一零九章有我在,他不敢 罗湘湘唇角诡异的笑容不断放大,南栀陷入可怕的梦魇中,画面不断重复,她又躺到冰冷的手术台上,麻药起效很快,她浑身僵硬的躺着,却始终保持三分清醒。 所以她能清楚感觉到手术刀将她皮肉划开…… “啧,下错刀子了,我忘记这边已经没了。” 主刀医生口罩下的语气透着一丝遗憾,南栀却认得这个声音,她对上男人邪佞冷绝的双眸,一瞬间就连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被恐惧所侵占,她用尽力气艰难的张了张嘴,声音也只有丁点响,“慕明朗……” 他是慕明朗! “呵。” 慕明朗的笑声没有温度,他甚至没有要和南栀说话的意思,只是绕过手术台站到她身体的另一侧,“咱们继续。” 那把被血沾红的手术刀再次划开她皮肉没入她身体。 “不要……” 南栀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提不上半点力气,她眼泪几乎将耳后头发给打湿,也还是没能让慕明朗心软半分。 她能感觉自己的生命一点点在流逝…… “啊,对了……” 将她仅有的那颗肾从身体里挖走的前一刻,慕明朗停下一切动作,染血的大手将脸上口罩拉下,口罩下他唇角微勾的诡异弧度同罗湘湘的那个笑重合在一起。 南栀意识一点点模糊,但还是听清了他最后问她的那句话,“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么?” “南栀,醒一醒……” “啊!” 南栀尖叫着睁眼,慕明朗的脸从眼前消失,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怎么哭成这样?梦到什么了?” 有只大手轻轻在她脸上擦拭,她条件反射似的避让了下,等视线恢复清明看清眼前男人的模样,这才微微松一口气。 顾非寒一只腿上还打着石膏,没法蹲着。 因此他这会是坐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旁边摆着不知道哪来的一副拐杖。 南栀努力调整呼吸,试图将不久前那个噩梦中的画面从脑海中驱散。 但效果并不明显…… 甚至,梦醒之后有些感觉更加清晰。 当年经历过一次,她再清楚不过,自己没有能力反抗慕明朗。 “顾非寒……” 南栀眼底雾气消散又浮起,她一双眼睛早就哭的肿成金鱼眼,理智几乎被绝望的暗潮给冲垮,她像个不会游泳却被丢进深湖的人,下意识伸手抱住顾非寒的时候,就好像抱住了唯一能救命的那块浮木。 “你能不能别让慕明朗把我剩下的这颗肾也摘走?”南栀再次崩溃,眼泪顺着他脖子往里流。 她抱的很紧,顾非寒几乎被她勒的有些呼吸不畅。 但他也感受到她的恐惧与绝望,知道她白天遇到罗湘湘听到了什么,加上她这句话,因此不难联想她梦到了什么。 顾非寒没有推开她,而是托着她后背轻轻拍打安抚,只是语气中染上几分阴鸷森然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有我在,他不敢。” 一直到睡前,南栀都没忘她和他在冷战。 即便他主动和她说了几次话,她也完全不想理。 此刻,她则是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那个噩梦过分真实,就好像她一旦松开抱紧顾非寒的手,就会立刻被慕明朗给拖走,甚至刚刚醒来到现在她身上当年摘肾留下的手术刀口一直在隐隐作疼。 南栀哭了多久,顾非寒就托着她后背安慰了多久。 等她情绪总算平复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夜深人静,顾安安睡在病床上一直都没有醒。 彼时顾非寒从茶几上挪到了沙发上,脖子那里,衣服被她哭湿了一大块,担心她这个架势哭下去会脱水,他倒了杯水,中途喂她喝了几次,这会一杯水已经没剩什么。 当年被慕明朗的人从外婆乡下的老房子里绑走,被人按着手脚推-进手术室,她都没这么哭过。 像是总算将当时无人倾诉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 南栀双眼红肿,眼睛里还有眼泪,视线都是糊的,她也不高兴自己动手,索性就就着他的衣服蹭了下,眼底水汽这才散掉几分,能看清男人近在咫尺的脸。 大概是夜太安静,视线所及他的侧脸好温柔…… “顾非寒……” 她嗓子也哭哑了,一开口声音像是坏掉的大提琴,闷重沙哑扯的嗓子一阵生疼,“当时罗湘湘病的那样严重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失联?” 结婚前,南栀和他仅有的交集就是那次地震。 其余对他的一切知之甚少。 顾非寒又倾身倒了半杯水喂到她嘴边,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也还是如实回答,“因为我身体里的病毒,那段时间我在床上躺了半年,差不多是瘫痪状态,而且大多时候都是昏迷着,醒着的时候状态也不好,几乎是不认人的。” 竟然是这样。 南栀乖乖就着他手里的杯子把水喝掉,耳朵里是他没什么情绪的嗓音,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半年…… 差不多是瘫痪状态。 大多时候是昏迷。 南栀亲身感受过两次‘瘫痪’状态,一次是地震被压在废墟下,一次是被打了麻药躺在手术台上等着被摘肾。 那种动弹不能的感觉只能用绝望来形容。 何况他还躺了半年之久,饱受病毒折磨。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 南栀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安静盯着他轮廓深邃的侧脸看了许久,提出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如果那时候你在罗湘湘身边,你是不是也会做出和慕明朗一样的选择?” 他的能力从来不亚于慕明朗。 何况,那时候罗湘湘还是他的心头肉…… 所以如果他铁了心要救罗湘湘,她一样也没逃脱的余地。 这个问题差不多是道送命题。 顾非寒将空掉的水杯随手放到一旁,低头对上她红红的眼睛,她安安静静的盯着他,眼神良善又无辜,模样乖巧的不行,像是刚出生就被妈妈抛弃的小奶兔。 顺着她假设的这个问题,顾非寒黑眸缓缓眯了下,回想了下那时候他和罗湘湘的关系。 说起来,罗湘湘身体出问题他是知道的…… “很难回答吗?”没在第一时间得到答案,等了几秒,南栀眉头一点点皱起来。 这说明,他的答案不是她想听到的那个。 否则他为什么不说? 然而这虽然是个假设性的问题,答案却对她很重要。 因为罗湘湘身体又出问题,他现在会做的选择很有可能就和当年一样…… 一旦他和慕明朗联手,她更是插翅难逃。 “如果回答不了就算了,你不需要编谎话来安慰我。”南栀已经基本上将他的沉默理解为在想敷衍的措辞。 比起美好的谎言,她情愿一开始就接受残忍的真相。 这个怀抱再难给她半份安慰,南栀吸了吸鼻子就要退出来。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顾非寒手臂在她后背暗暗用力,没让她从怀里离开,“我对罗湘湘……” 他预备摊牌,一句话没说完又拧眉没了声音。 算了,有些事情说出来,她恐怕要觉得他残忍…… 顾非寒不想让自己出现在她的噩梦里,“我会和慕明朗做出一样的选择,如果当时生病的人是你的话。” 这……什么意思? 听完前半句,南栀一颗心几乎凉了半截,脑子里更是只剩一个想法,那就是他对罗湘湘是真爱。 可他还有后半句。 什么叫如果当时生病的人是她? “顾非寒,当时你认识我么?你怎么就能和慕明朗做一样的选择了?” 虽然十六岁那年,他将她从废墟中救起的时候她就对他一见钟情。 但南栀能肯定的是,他那时候估摸压根没注意她是谁…… “当时认识你么?” 顾非寒将这个问题重复一遍,盯着她看的黑眸突然危险的眯了下,“慕南栀,你确定自己这么问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南栀下意识反问。 “我当时废墟底下救出来的是个白眼狼?” 顾非寒黑着脸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下,“出息了慕南栀,命都是我救的,你竟然问我认不认识你?” 南栀:“……” 他竟然记得? 她还以为她只是他随手救起的很多人当中的一个…… 而且就算她有几分姿色,废墟底下压了好几天,被救出来的时候也是一身狼狈,总不至于就能让他印象深刻吧? “我以为你压根不记得我呢……”南栀呆呆地,像是还没消化掉这个信息。 “那不能。” 顾非寒将她呆呆傻傻的模样收进眼中,脸色也跟着缓和下来,“就挖出你这么个活的,指着你报恩,不能忘。” 南栀:“……” “但那也不对啊。” 南栀呆呆傻傻的状态持续了两三分钟,总算回过神来,“你刚说如果当时生病的是我,你会做和慕明朗一样的选择,顾非寒,你玩儿我呢?那时候罗湘湘是你女朋友,难不成你还能为了我将罗湘湘绑进手术室摘掉一颗肾?” 慕明朗会那么做,一方面是要抱得美人归,另一方面是他本身就看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顺眼。 那顾非寒呢? 他图什么? 第一一零章我有私心 里里外外想了一遍,想不到他有半点利益可图,南栀更加认定,顾非寒这话纯粹是在哄着她玩儿。 耍她很有意思? “顾非寒,我拜托你下次说谎前先打个草稿行不行?”认定他在说谎,而且说的还是最蹩脚的那种,南栀没法不生气。 他脑子那么聪明,明明是可以想个让她找不到破绽的谎言的,偏偏他就是连脑子也懒得动一下。 南栀越想越气。 气的连不久前那个噩梦中带出的恐惧都顾不上了。 要不是他现在这个模样跟个残疾人似的,她一定二话不说抡拳头和他干上一架。 半小时没到的时间,南栀第二次想和他保持距离。 依旧没如愿。 “啊!” 她才要起身,就觉得腰上一重,身体有一瞬间的腾空,等回神她已经撑着他肩膀坐在了他腿上。 南栀本能的惊呼一声,惊魂未定,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被吓的差点魂飞魄散,“你疯了顾非寒!你腿不要了?!” 他小腿上还打着石膏,她现在三位数的体重压上去,他是想让腿再断一次? 一秒不敢多坐,南栀准备去叫医生。 不知道他身上伤口裂开没有? 腿上石膏移位没有?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气包体质?” 顾非寒却完全没当作一回事,他手按在她腰上,短短两三天的时间恢复速度有些惊人,手腕力道分明已经能让她起不了身。 多了他腿的高度,南栀比他高些。 顾非寒脑袋微仰着看她,眼底三分无奈,七分调侃,但嘴角勾起的弧度是浸染在玩味中的,“怎么什么事儿你都能气?” 他还有心思说她? “你先放我下来!”顾忌着他身上大伤小伤,南栀挣扎幅度不敢太大,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弄散架。 顾非寒就因此更加肆无忌惮,一只手还伺机贴上她肚子。 南栀愣住。 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夏季衣服布料单薄,隔着一层睡衣,南栀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他就这么贴着她肚子,缓缓抚摸。 时间突然静止一样。 虽然很不争气,但南栀发现自己很喜欢被他这样摸肚子。 明明满屋子硝烟,他们是要吵架的…… 但这一刻气氛却又突然好的不行。 “这里头……” 然而某人一开口,氛围就变了。 说话时,顾非寒视线也落在她肚子上,与此同时他做了个她意料外的动作。 很轻…… 但他的确在她肚皮上拍了两下,顿了顿,又敲了敲。 南栀觉得他这个动作有些眼熟,跟在……水果店挑西瓜似的,然后就听见他问,“你怀的真是个孩子?” 南栀:“……” 这又是个什么鬼问题? 她肚子这么大不是怀了孩子难不成是发福? 何况,早上才做了四维彩超,她不信他没看到! “我怎么觉得……” 他抬头,嘴角弧度加深了些,镜片后头黑眸深处全是玩味和调侃,这才缓缓把一句话给说完,“你这好像是胀了一肚子气?” 南栀:“……” “不然怎么那么能生气?” “……!!” 他根本就是想把她给气死! “顾非寒,等下我就打电话给律师立遗嘱,我就是被气死,剩下的这颗肾也不给罗湘湘用!” 气死她了! 南栀一边气一边觉得自己看破他动机,然后就更气。 肺都要气炸的那种气! “顾太太,讲实话你再提罗湘湘三个字,我都要吃醋了。”顾非寒眼底笑意加深,一只手贴着她后背将她往前送了送,同他贴的更近。 南栀双手扶他肩膀,越是挣扎,眼睛里他五官就越是放大。 两人脸要贴在一起,呼吸都开始纠缠。 “你干什么?”哪有人吵架贴这么近的? 而且他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吃的是哪门子的醋? 鼻尖碰到鼻尖,额头也快要撞到,南栀这会看他不顺眼,连带着迁怒到他脸上的那副眼镜。 动不了他,那拿这幅眼镜撒一撒气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南栀立刻有了行动。 顾非寒没想到她会突然摘自己眼镜,不过他也没拦。 眼镜到手,南栀胡乱丢在一旁,然后…… 碰! 额头对着他额头重重撞了下,“顾非寒,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这一下撞的有些重…… 顾非寒看出她咬牙忍痛,怕她再炸毛一次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嗯,我说。” 他这次态度十分诚恳,南栀还以为他改邪归正,结果后半句听见他问,“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什么你心里没数?”刚刚那个眼镜不够撒火,南栀张口对着他下巴就咬。 这一口用了十乘十的力道,她一撒口他下巴上就多了一道痕迹分明的牙齿印。 南栀十分满意的盯着自己的‘杰作’看了会,恶狠狠警告,“你好好说话,不然咬死你!” “哦?” 顾非寒似乎完全没感觉到疼,他抬手摸上下巴,摸到一手口水,彼时,男人喉咙里溢出浅浅的单音节,盯她的眼神也加深。 再开口,声音就哑了,“但是顾太太,我还挺喜欢被你咬的怎么办?” 南栀:“……” 她怎么觉得事情发展的轨迹不大对? 因为坐在他腿上,所以一瞬间,他身上某个地方发生的变化她想忽略都难。 像突然被电击了下,南栀身体僵的不行。 “顾太太,你男人素多久了你不知道?” 偏偏他还不打算放过她,磁性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顾非寒盯她的一双黑眸之下此刻全是危险暗芒,“嗯?还要来惹我……” 南栀:“……” 肚子鼓在这里,她深知自个儿没有陪他闹的资本。 南栀动都不敢动的坐着,突然间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说话的时候声发抖,“顾非寒,冷静……你冷静点,你身上有伤,不能的……” “不怕,还有你。” 这人转眼就把她活路给堵住,还自我牺牲来成全她,“我不介意当个工具人,现在这姿势就挺好,你尽情享用就成。” 尽情……享用。 南栀该死的秒懂他的意思,甚至脑子里还浮想联翩的有了画面。 她在上面…… 自己动。 加上肚子里这个孩子都俩了,结婚两年多,他们要么不见面,见面就是床上厮混,南栀早不是什么纯洁少女,在这方面更不会还是一张白纸。 脑子里的画面愈演愈烈,她身体开始发烫,脸颊也升温…… 即便眼镜不久前被她摘走丢掉,这么近的距离,顾非寒也还是能清楚看到她脸颊上的那一抹可疑的红,而他显然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看来顾太太的理解能力挺强,上学的时候语文阅读理解是不是都满分?老师选你当课代表没?” 他还调侃她! “顾非寒,你不要太过分!” 南栀恼羞成怒,气他也气自己,“我们在吵架,你觉得你说这个合适吗?” 没个正经! 他这说肤浅了是耍流氓,但说白了就分明是在转移话题! 罗湘湘这事儿,他要心里没鬼为什么说到现在也解释不清楚? “吵架么?” 男人无奈的轻叹一声,然后又将她朝自己压了压,让她更清楚的感受他的变化,“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玩火?” 南栀:“……” 她怎么知道咬一口会变这样? 南栀有些傻眼,这会肠子都悔青了。 “我不是故意的……” “哦?” 男人嗓音低哑克制,见她在气鼓鼓和手足无措中无缝切换,嘴角笑意更深,“看来顾太太对自己魅力的认知还很不到位。” 南栀;“……” 他这是在夸她魅力大? 南栀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继续生气。 但有一点是肯定,“顾非寒,你还转移话题!” “嗯,那咱们把话题转回来。” 这次顾非寒倒是从善如流,“顾太太要和我谈罗湘湘?可以,但我说的话顾太太信?” 南栀简直要被他绕晕,皱眉,“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信?” “顾太太对自己男人的信任薄如蝉翼,外头人说一句什么你倒是能立马给自己怄半肚子气。” 顾非寒抬手捏住她下巴,黑眸落在她脸上,看几秒,失笑,“就是个气包。” “顾非寒!”南栀一把拉住他捏她下巴的手,眼镜瞪的铜铃大。 他还说她玩火,明明他自己才是那个点火高手。 让人分分钟炸毛的那种火! “我和罗湘湘没什么。” 她正要不管不顾推开他站起来,听见这一句就安静了下来。 没什么? 南栀心说扯淡,但还是暂时压下眼底怀疑,等他下文。 “真要有什么当年在一起的时候早就有了,至于等到如今各自成家?至于你说的什么我气她嫁给慕明朗,对她所作所为放任不管之类……” 提起罗湘湘,他眼底一片漠然。 “当年顾非凡因为我对她做了些不好的事,我对她没感情是真,有些愧疚也是真,再加上……” 顾非寒说说停停,脸上玩味早已收敛干净,他嗓音严肃,是正儿八经在和她陈述心中所想。 “我身体一直不好,能同你夫妻做到几时很难说,顾太太,我有私心,之前放任她伤了你的心,也是希望你对我的感情能淡一些,这样要是哪天我……没了,你也不至于太伤心。” 第一一一章顾非寒,你算计我! 他有私心…… 却竟然,是她。 深夜噩梦中惊醒同他说话到现在,心中有过复杂的埋怨和委屈,也烦躁生气,可那些心绪终究是百转千回,唯独他说的这个私心,是无数可能中她再美的梦里也不敢想的那个。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用情至深。 也害怕自己敌不过寿命的摆布终究要留她一人。 这个从噩梦开始的晚上,他们说了许多话,而他前头每说一句,南栀都要在心里仔细辨别他说谎没有。 直到刚刚…… 他说的这些虽然哪怕匪夷所思,南栀心中却不再有半分怀疑。 她甚至觉得,这些穿越层层防备直击人心坎的话,哪怕是谎言她也……认了! “怎么哭了?” 四目相对,沙发旁落地台灯的暖黄灯光下,男人轮廓深邃的五官模糊开去,毫无防备,南栀一滴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 顾非寒脸上闪过一阵无奈,下意识抬手去擦,却没碰到她脸。 彼时,南栀原本推拒的抵着他肩膀的一双手已经圈住他脖子,在他指腹即将触碰到她脸上泪痕的那一瞬间,她一低头直接埋进他颈窝间,泪落无声,尽数融入到他肩膀薄薄的衣料中。 不久前噩梦中醒来也大哭过一场,他另一侧肩膀还是湿的。 但这次好了很多,只是一时失控,缓过来,南栀双手圈着他脖子,抬起头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打两个哭嗝,情绪也平静了些。 后背一只大手轻轻安抚拍打,“怎么不是生气就是哭?” 无奈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抱怨的意思。 “顾非寒……” 南栀也不回答这个问题,真算起来,哭成这样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说话的时候也赖在他肩膀上不肯抬头看他,“你看顾安安那个小白痴,整天除了睡觉就是给我找麻烦,她一个人肯定活不下去的……你会心疼是不是?” 才哭过不久,她说话时全是嗡嗡的鼻音。 南栀自己没有发觉,但听在顾非寒耳朵里却娇的不成样子。 身上一把火烧着没有灭,她又…… 顾非寒太阳穴上的青筋渐渐绷紧,强大的忍耐力在此刻发挥到极致,还得轻声哄她,“顾安安不会一个人。” “会的!”南栀抬头,眼神笃定的不行。 她的意思不难懂…… 渐渐明白过来,顾非寒眉心收紧,一时间语气中的宠溺都跟着削弱三分,“不许胡说!” “我其实一点没有你想象的坚强。” 南栀没有停嘴,眼底一点微光却有燎原之势般的坚定,她就这么同他对视着,顾非寒想阻止都来不及,“顾非寒,如果最坏的那种情况发生,我肯定也活不下去,你忍心让顾安安那个小白痴和我肚子里这个小小白痴相依为命?” 顿了顿,怕被他抓住话柄似的,又立刻补充,“你别看我,我肯定忍心的!” 嘶…… 两人距离这样贴近,顾非寒轻而易举捕捉到她眼底一晃而逝的狡黠,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另一只手却不轻不重的在她后腰往下那个部位拍了下,“慕南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蛮不讲理你也有一套?” “你以前没发现的多了。” 南栀斜睨他一眼,心想以前您老人家见面二话不说就把人按床上直奔主题,我就是心灵再美有表现的机会? “嗯……” 顾非寒显然从她那个秋后算账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然后落在她后腰上的手就开始不大安分了,“比如呢?还有什么?” 南栀:“……” 她这才想起来他身上那把火还没有灭…… “没、没有了……” 南栀又落下风,突然间整个人僵的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顾非寒,时间不早了,我想去洗把脸然后再睡会。” “是不早了……” 后腰那只大手压根没松开的意思,略微升温的修长手指在往她衣服里钻,“距医生过来查房还有两个多小时,做一次也够了。” 做…… 这个字就直白得毫不留情了。 他为什么就不能有半点儿重症病人的自觉? 南栀欲哭无泪,躲后背的手,却忘了腹背受敌,身前肚子同他兴奋的某个地方来了个亲密接触。 她半点不敢再动,“顾非寒,你冷静点……冷静!你先忍一忍,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好不好?” 断了肋骨,腿上还打着石膏,他怎么就不怕把他这破身子给折腾散架? “这话你同我说恐怕没用。” 她背上的衣服简直成了摆设,男人大手作乱没停,声音里一片蓄势待发的哑然,再开口前他眼镜往下边儿瞟了下,对准了有所变化的地方,邪肆的挑了挑眉,“你倒是可以同它商量啊,顾太太。” 南栀:“……” 这玩意儿要真能和她商量,她还求他个鬼! 南栀甚至想再哭一场博个同情,但前不久哭得太凶的后果,眼泪都哭光了,这会死活挤不出半滴来。 哭不出来,她就准备装死。 没法从他手中挣脱,南栀也不挣扎了,一咬牙又趴到他肩膀上,她坚信只要自己不妥协,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也办不到强上! “顾太太,拖延政策没用。” 顾非寒这人精明起来,南栀在他眼前是根本半点秘密也不要想有的,装死计划实施没到十秒钟,男人说话时发烫的气息尽数洒落在她耳后,“那天中午一笔账还没和你算……连本带利,一起还?” 那天中午…… 南栀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时候。 是给他擦身体的时候顺便撩了把火,后来领着顾安安去买冰激凌的时候遇见周姨,回来就顾着闹变扭了,也没深究他自个儿是怎么灭的火。 不过这事儿也无需深究。 无非就是用他自个儿的一只手…… 对,手! 南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这时候也不是非当鸵鸟不可,“顾非寒,打个商量,我、我用手帮你好不?” 虽然孕中期适量做一下也不是不行…… 但南栀还有阴影,孕早期还没显怀那会,她瞒着怀孕的事情,有次他被罗湘湘算计,她匆匆赶过去,后来两人该做不该做一样没落,她那次就差点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折腾没。 而眼下,撇开她孩子怀的不稳,他的身体也压根就不能。 所以就剩这么个解决办法。 她用手,他也不用大幅度的动,简直两全其美不能更棒! “打个商量的意思是,我可以拒绝?”某人偏不顺着她给的台阶下。 南栀傻眼了一秒,立马拔高嗓音,“不可以!” “哦……” 闻言,顾非寒略遗憾的叹了口气,“既然顾太太这么自告奋勇,那我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南栀:“……” 勉强? 为什么她觉得他的语气一点不勉强? 南栀狐疑的从他肩膀上抬头,一下撞见男人眼底玩味,彼时他身体略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大爷似的冲她抬了抬下巴,“你可以开始了,顾太太。” 南栀:“……” 感情他从一开始就在这等着她呢是吧? 反应过来,南栀直接就想撂挑子不干,“顾非寒,你算计我!” “嗯?”男人回应一个表示不解的单音节? 装! “你原本就没想真和我……做!”南栀咬牙切齿将最后一个字从牙缝中往外挤。 “顾太太,我都这样了……” 这人修长的手指朝睡裤中间指了指,“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 南栀:“……” “或者顾太太突然又觉得用手不大过瘾?” 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话至此了然的点了点头,并且还行动力十足的将她的裤子往下拽了拽。 这个动作伴随着他低哑的浅笑声,“我的错,忘了这方面不只男人有需求,让顾太太素了这么久,想要可以直接说,孩子都怀两个了难不成还害羞……” “闭嘴吧你!” 这人越说就越离谱,一副今晚这事儿不让他称心如意就不罢休的架势,南栀忍无可忍一把将他身上松紧腰的裤子给拽下,“顾非寒,我看你就是个泰迪精转世!” 嫁他两年多,南栀这事儿仍做的不大熟练。 以前他都直奔主题,在她里头横行霸道,哪里需要她动手? 磕磕绊绊过了一个多小时,窗外天际泛白,她才觉得掌心一热,空气里闯进一阵淡淡腥味,才算消停。 南栀整条手臂都是麻的…… 中间她罢工过一次,后头就是他抓着她手动。 “顾非寒,你就非得折腾我……” 南栀疲累的趴在他肩膀上,虽然过去的一个多小时她动的只有手,可这会还是感觉才刚跑完八百米一样的累。 想到后半段他抓着她手动,她就忍不住的指控他,“明明这事情你自己可以做!” 肉没吃成,也算喝了肉汤。 男人磁性嗓音中总算多了一丝餍足的味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南栀很不服气。 “顾太太语文阅读理解那么好,不如……” 他还记得前头的话茬,这会又搬出来调侃一次,顿了顿,也不晓得想到什么,嗓音间那层暗哑又重几分,“换位思考一下,你自己用手和我用手帮你,哪种更爽?” 第一一二章我牺牲一下给你亲 换位思考…… 她自个儿那啥和他帮她那啥…… 无论哪种都很邪恶! 南栀脑子里闪过那种画面,哪怕只是短暂一瞬,脸上也不受控的火烧火燎起来。 她有些庆幸自己这会是趴在他肩膀上,不然给他看到还不知道又要怎么调侃她。 “怎么突然喘上了?” 就这样哪怕只是甩给他一个后脑勺,顾非寒也寻着蜘丝马迹不打算放过她,这人故作不解的语气中分明透着十足的玩味,“顾太太想到了什么?说出来大家一起喘?” “顾非寒!”南栀张了张嘴恨不得在他肩膀上咬下一块肉来,但一想到不久前咬他下巴带来的后果,就只能作罢。 但好在他还算晓得适可而止。 南栀正在炸毛边缘不断徘徊时,顾非寒钻在她衣服里的手总算抽出来,但临了还是在她腰上捏了下,才勉勉强强放过她,“去洗个澡然后再睡一会?” 南栀早想溜了,有了这句话更是直接起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卫生间。 不过两三分钟后她又出来,手里端了一盆水,盆里泡着条毛巾。 见她去而复返,沙发上男人十分欠揍的挑了挑眉,“顾太太这是要给我……擦身?” 碰! 他话音刚落,那盆水被她重重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水洒出来南栀也没有管,她完全没眼看灯光下顾非寒裤子上残留小片狼藉,其实她身上也有,手上更不要说,刚在卫生间她用洗手液洗了三次手也还是觉得掌心滑、腻腻…… “自己收拾!”丢下这句南栀就又转头去了卫生间。 等总算在床上躺下的时候,已经五点多快六点。 顾安安一夜好眠,整个人四仰八叉横躺在床中央,南栀将她拨正又亲了亲她肉嘟嘟的小脸蛋,自己这才躺下来。 顾非寒睡在顾安安另一边。 他看南栀躺下之后还是忍不住对着顾安安脸蛋亲了又亲,黑眸微微眯了下,“你这是个什么癖好,不亲两口睡不着?” “……”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觉着自家这块心头肉可爱,亲两口怎么了? 南栀用前不久哭肿的眼睛瞪他,才准备开口怼他两句,又听见他说,“回头叫护士加张床让顾安安自个儿睡。” 她还以为他嫌弃她亲顾安安,一下就窝火的不得了,“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我不就……” “我牺牲一下给你亲。” “……” “想亲哪里亲哪里。” “……” 这人…… 他是怎么做到用这种正儿八经的语气耍流氓的? 反应过来他压根是嫌顾安安躺两人中间碍事,南栀脸上一热,也懒得和他打嘴仗了,干脆直接闭眼装死。 这一睡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无梦。 七八点的时候李阿姨来送早饭,南栀被顾非寒喊醒,吃了些东西要她喝药。 夜里睡的不好,南栀靠在床头早饭吃的要睡着。 直到熟悉的中药味涌进鼻腔中…… 起初她还没完全醒神,手里被塞了只碗,她只当是什么吃的机械的就往嘴巴里送。 然后她一下就清醒了。 南栀被苦的五官几乎皱巴到一起,一扭头就看到顾非寒坐在旁边看着她笑。 笑个屁! 南栀骂人的冲动到了嘴边,碍于顾安安和李阿姨在场,这才生生给忍住。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喝药? 肚子里怀的这块肉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南栀狠狠咬了下后槽牙,就算不骂人也是要和他理论两句的,“顾非……” “还是觉得苦?”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男人大手掌心突然落到她头顶,轻轻揉了下,心疼的叹了口气,“我给白老打个电话,看看他能不能换个稍微不这么苦的方子?” 他前不久还在笑,南栀觉得他幸灾乐祸。 这会又…… 顺她毛顺的她连脾气都发不出! 南栀把他套路看的透透的,可偏偏她又还不争气的就吃这一套…… 顾非寒伸手真去拿手机,电话也是真的要打。 “算了……” 南栀憋闷的仰头咕噜两三口把药给喝了,没让他打电话,喝药调理身体又不是弄着玩的,白老医术摆在那里,开的自然是最合适的方子,哪有说嫌药苦就让人家换的道理? 再说,中药这玩意儿有不苦的吗? “那吃些果脯。”顾非寒喂了个到她嘴边。 南栀张口吃了,甜味顿时将嘴巴里的苦涩冲淡了些,她还是困,扫了眼看见顾安安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吃早饭,就又躺下去睡了。 病房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南栀睡觉,加上她睡着后不久白川又过来了,顾非寒和他去外边小隔间有事情要谈,李阿姨就没急着回去,在病房里帮忙照看着顾安安。 外头,白川按部就班和顾非寒讨论了些工作上的事情,有一些必须顾非寒签字的文件放在一旁,等他回头看过签好字,他明天再过来拿。 工作上的事情说完,白川没有立刻就走,“顾总,肾源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这么快?”顾非寒略有些诧异的抬头,没想到昨天才说的这个事情今天就有了眉目。 白川点头,“是,说起来这个人您也认识的。” 说着他将手机打开,点开相册里的一张图片,是那个人的化验结果。 顾非寒扫一眼上头的名字,有些意外,“高叶?” “是,太太的表妹,高叶。” 白川直接将事情始末说给他听,“昨天我从您这边离开,送我爷爷回去前陪他去另一家医院看了一个在住院的亲戚,当时在电梯我和爷爷讨论了这件事,没注意到高叶也在电梯里,之后她主动找过来,说她也是熊猫血,我就领她去做了个化验,今天一早检查结果出来,显示她的各项指标都符合。” “所以她愿意捐?”顾非寒只关心最后结果。 “算是。”白川这个答案给的并不肯定,顿了顿,将高叶的意思转达给他,“她应该是想用她的那颗肾换些什么,具体的她不肯和我说,她的意思是她要同您见一面。” “嗯。” 顾非寒应一声,“先晾她一些时候,见面的事情等我出院再说。” 白川了然的点点头,还有一件事,犹豫着也不知要不要说,“另外……” “什么事,你直接说。”见他犹豫不决,顾非寒眉心微皱,知道大概不会是好事。 白川这才把话说出来,“董事会那边听说您醒了说是要过来探望,这个我已经帮您回绝掉了,然后罗小姐那边也联系过我几次,说是想和您见一面。” 他这话,前头两句是铺垫,后头才是重点。 罗湘湘这些天电话一个接一个,打的他不厌其烦,想来想去,他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和顾非寒说一下,让他自己做决定。 “我几时给了你罗湘湘比董事会还重要的错觉?” 结果他话刚说完,顾非寒脸上温度就没了,“不见,另外她的号码你可以拉黑了。” “是。”白川大概原先就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脸上倒没有多意外。 南栀一觉睡到快中午,醒来的时候顾非寒和顾安安父女俩个各自占据沙发一边,一个堆积木一个看文件,互不打扰十分和谐。 “醒了?”她才坐起身,顾非寒就扭头看过来。 南栀两眼放空呆呆坐了会,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白川来过吗?”她慢吞吞挪下床,看见茶几上的几份文件,记得睡前病房里还没有这些的。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睡的这么死,病房里有人过来她都不知道。 “嗯,有些文件得我签字。”说话时顾非寒将手里文件又翻一页。 他工作本身就忙,前头昏迷又积压了一些,能处理的白川已经处理了,剩下的只能他来。 病房里的沙发不算小。 但顾安安的零零碎碎的小积木就堆了一片,南栀也没去挤,干脆坐在顾非寒旁边的扶手上。 他那些文件她看着跟天书差不多的,扫两眼南栀就不高兴看了。 只是…… “顾非寒,你别告诉我你一上午都在看这些玩意儿?”南栀语气有些不快。 顾非寒没有抬头,一心二用,“嗯?” 他压根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也压根没半点自己是在养病的自觉,简直是把这病房当成了另一个办公室。 下一秒,手里文件直接被抽走,顾非寒这才有些莫名的抬头看她,但工作被打扰脸上倒也没有要生气的痕迹。 就算生气南栀也不怕。 南栀将那份文件合上,下巴抬了抬对准了茶几上的一个果盘,“我想吃葡萄,你剥给我吃。” “顾太太用我用的挺顺手?”男人靠进沙发,好笑的看她。 他也没有倾身去拿果盘。 早两个星期,南栀绝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提了也是自讨没趣,搞不好还会被他当成神经病。 但现在不一样了。 夜里的谈话似是打破他们之间城墙一样厚的隔阂,大概恃宠而骄就是这么来的,即便他坐着没动,南栀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自讨没趣了。 她努了努嘴,表示自己已经等的不耐烦,“那你到底要不要给我剥?” “剥。” 顾非寒也是没半点脾气,闻言,倾身去拿茶几上的果盘,等他骨节分明的几根手指捏起一颗紫黑色的葡萄,这人微微叹一口气,“衣服都能随便给你剥,何况是葡萄?” 南栀:“……” 他一秒钟不耍流氓会死? 第一一三章哭唧唧的玩意儿 在医院呆了一周,顾非寒就让白川去和医院方面商量出院事宜,办理出院手续了。 “顾非寒,我看还是再等等吧?何况医生都说了不建议现在就出院。”南栀有些头疼,这人真的彻头彻尾没半点当病人的自觉。 哪有人断了肋骨断了腿内脏也损伤,身上手术留下的刀口都还没完全愈合拆线呢就自己张罗着说出院的? 偏偏白川也不劝,顾非寒让办理出院手续他就去办。 医院这边更是碍于这人淫、威,不敢强留。 南栀心累的不行,不得不说某种程度而言,这个人比两岁不到的顾安安更难伺候! “你说你现在出院,要是在家里有个什么事情不是还要来?再说了在医院的话治疗什么的不是都更及时一些吗?” 劝了半天,南栀嘴巴都说干了,这个人也是不动如山。 南栀有些生气,叉着腰站在一旁,气呼呼的抬手指他,“医院病房是咬人吗?你倒说说看,你怎么就非得坚持要出院?” “不方便。” 她举着快指到他鼻子的手被抓住,男人手掌宽大,几乎能将她的整个包裹进去,手腕微微用力,南栀就被他拉着坐到了床边上。 因为肚子的原因,南栀动作不免笨拙迟缓,一下没能坐稳。 身体被他的力道带的朝他的方向倾,乍一看完全就是投怀送抱…… “哪里不方便?” 她也没空管什么姿势,一脸狐疑,“你缺什么让人送来不就好了?” 见鬼的不方便,都是借口! 南栀毫不留情的拆穿他。 “顾太太,有的不方便别人解决不了。” 顾非寒指腹在她掌心缓缓摩挲,镜片后一双黑眸缓缓地眯了下,“至少回去之后顾安安睡了自己的房间,昨晚那种情况就不会再发生了。” 昨晚…… 顾非寒话音刚落,南栀脸上就欻的烧起一把火。 他还好意思说! 这个人昨晚临睡前不安分,结果坏事做一半,边上原本呼呼睡的他姑娘顾安安醒了,但还好他反应够快,及时用被子将两人盖住,才没给他姑娘看到不该看的。 感情他这会坚定不移要出院,就是为了回去支开顾安安,好让他继续做坏事? 一时间,南栀也是不知道要说他什么才好。 “顾非寒,你是不是忘了……” 晓得这个原因,南栀就更不想让他出院了,“你现在出院,我们是一起住浅水湾吧?那里原本也没你的位置,而且顾安安的儿童床也是摆在我房间的。” 当时签好离婚协议,他就让白川将她们母女送去了浅水湾。 那房子是给她和两个孩子住的,他安排的时候大概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住进去。 “嗯,是住那边。” 顾家大宅太大,顾非寒原本就很少住那边,何况南栀母女的东西都在浅水湾,再搬次家太折腾了,干脆就直接住那边。 顾非寒懒懒靠在床头,他视线落在她嘴角扬起的那丝得意上,片刻也跟着扯唇笑起来,“顾太太你提醒的未免太晚了些,顾安安的儿童床这会应该已经不在你房间了。” 南栀:“……” 他还真是面面俱到! 一直到白川办完出院手续回来,南栀也没能说动顾非寒。 所以只能收拾出院。 吃了饭等顾安安午睡醒了,一行人才从病房离开,顾非寒坐轮椅上,白川推他,南栀牵着顾安安。 顾安安在医院这些天,午睡醒来都非常乖。 因为她晓得这个时间她可以吃冰激凌! 南栀看着手边离开医院病房时两眼放光的小丫头,估摸着她大概以为他们是要去买冰激凌,毕竟她对住院出院什么的还没什么概念。 她甚至怀疑,等下顾安安要是发现他们去的不是小超市,弄不好会直接哭…… 一行人上了电梯。 “怎么了?” 电梯不断下降,顾非寒发现南栀盯着顾安安在憋笑,有些好奇。 闻言,南栀戳了戳顾安安脑袋上的冲天炮,连讲话都是带着笑声的,“她估计是以为我们现在是要带她去买冰激凌。” 顾非寒反应过来了,这些天下午顾安安是有这么一个冰激凌时间。 “所以……” 顾非寒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对南栀的恶趣味哭笑不得,“你是在等她哭?” 顾安安吃不到冰激凌可不就是要哭的。 “冰激凌吃多了不好!” 被戳穿,南栀义正严辞的辩解,然后又规定,“以后顾安安每星期都只能吃一次冰激凌,谁也不许惯着她!” “你确定?”顾非寒不看好这个决定。 不是别的…… 可能连她自个儿都没发现,论起来她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宠女狂魔头一号,这会做决定的是她,等下顾安安一哭,第一个心软的也绝对是她。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南栀昂首挺胸,一副战斗力十足的样子。 他没住院以前顾安安也没一天一个冰激凌的习惯! 恰好电梯到底楼后停下,顾非寒就耸耸肩膀没再说什么。 司机早就开着车子等在楼下,白川率先推着轮椅过去。 这边顾安安已经有些意识到不对了…… 她认得去买冰激凌的路不是这一条,小丫头脚步迟疑的跟着妈妈,看妈妈要领她上车,这才彻底意识到她被骗了! 小短腿一停,顾安安不肯再走。 南栀一路牵着她,这会手臂突然下沉,低头一看,顾安安着急的指了个方向,意思是买冰激凌的路在那边。 南栀冲她摇头,“安安,今天……” “非寒!” 南栀冲着女儿连说带比划,一句话没说完,被一道柔柔弱弱的女声给打断。 罗湘湘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那衣服空荡荡在她身上罩着,短短一周的时间,她几乎是瘦的脱了相,要不是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南栀差点认不出她来。 “非寒,你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是不是她看在病房你不方便?”罗湘湘刚到跟前就被保镖拦住,她挣扎不开,但说话的声音却没有停。 大概是见到顾非寒太激动? 她一说话眼泪就开始掉个不停,“非寒,这些天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可我什么都没有等到,我实在太想你了,所以只能自己来找你,你最近过的好不好?我想去看你,可是每次到楼下都会被这些人拦着上不去……” 被保安拦着上不了前,罗湘湘边哭边挣扎,整个人狼狈的不行。 大概是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吸引了注意力,顾安安抬头看过去,这会倒是没再闹着要拉妈妈去买冰激凌了。 见状,南栀准备趁机将她抱上车。 “非寒,我知道一定是她瞒着你把我拉黑的对不对?楼下这些拦着不让我上楼的保镖,你其实也不知情的是不是?” 呵…… 南栀刚将顾安安抱离地面,听到这句,脚下就改了方向,抢在顾非寒前头开了口,“罗小姐,你可别把人都想的跟你似的,像是什么塞钱给护士偷接电话删除通话记录这种事儿我可是做不来的。” “慕南栀,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罗湘湘肩膀狠狠一颤,眼底冒头的心虚几乎来不及压下去。 见她这幅模样,南栀冷笑一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听不懂没关系,罗小姐,我就想告诉你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监控,下次再做这种事记得多花笔钱去把监控删掉,你想留着是无所谓,但我不想再看一遍恶心自个儿。” 罗湘湘大概没想到南栀会看到监控视频…… 但即便这样,她也还是继续辩解,“非寒,你不要听她胡说,是,我承认我当时去找你的确是碰巧接过你一个电话,但那只是一个推销电话,绝不是她打来求救的,后来我也是怕你生气知道我碰了你手机,这才删掉通话记录的……” “我怎么不记得我刚刚哪句话说过电话是我打的?求救……呵,这么看来罗小姐把那通电话的内容记得很清楚呢。”南栀看着她,喉咙里的冷笑声几乎没断过,“我也记得挺清楚的,尤其记得罗小姐当时在电话里的态度可比现在嚣张的多。” “你……” “别你呀我的了,我看罗小姐似乎有一肚子委屈要倾诉?” 实在是烦透这个人,南栀这会心情简直糟糕透顶,干脆选择眼不见为净,“我给你机会……” 顿了顿,她扭头看一眼轮椅上看戏似的置身事外的顾非寒,“我带顾安安去买冰激凌,等会我们回来的时候这哭唧唧的玩意儿要还在,那你也干脆别回家了!” 说完,刚在电梯里还说要给女儿戒冰激凌的人,领着已经没有闹着要买冰激凌的顾安安直接往医院小超市方向走。 这次顾非寒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顾总……” 白川看一眼罗湘湘又看一眼南栀母女还在视线内的背影,低头问顾非寒,“用不用我跟太太去?” 画外音是,您要不要和罗小姐单独相处? 话音刚落就收到顾非寒寒气森森的一眼刀,“你说呢?” “……”白川自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站在轮椅后头没动。 “没听到太太的话?把她弄走。” 顾非寒没半点温度的视线扫过几个拦着罗湘湘的保镖,然后又吩咐白川,“扶我上车。” “是。” 明白了顾非寒的意思,几个保镖拽着罗湘湘就走。 罗湘湘也是没想到从她出现到现在,顾非寒竟然一眼没看她,不该是这样的…… 眼见顾非寒半个身子已经坐进车里,罗湘湘抵抗不了几个保镖的蛮力,只能朝着车子方向喊,“非寒,你为什么要装的不在乎我?高叶来找过我了,她说你让她把肾捐给我……” 第一一四章坐过来,听我做检讨 冰激凌买好,南栀没立刻领着顾安安回去,母女两个去了离小超市不远的一处凉亭。 顾安安只要有冰激凌吃就心满意足,妈妈带她去哪里都可以。 下午三点多,太阳还很烈,这个时候凉亭里没有别人,周围就连往来的人都很少。 南栀给顾安安买冰激凌的时候,自己也拿了一个,母女两个并排坐着,顾安安吃的专心致志,南栀则有些心不在焉,人在凉亭里,心是早就飘到别处去了。 这会其实已经说不清楚刚刚为什么就抱着顾安安走了。 大概是之前养成的习惯,但凡遇到罗湘湘的事情,她总是本能的就选择逃避…… 即便刚刚怼了罗湘湘几句,后头她也还是把顾非寒‘让’出去了。 其实转身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但…… 顾非寒也没喊住她! 所以他其实也是想见罗湘湘的? 甚至,南栀不免想到不久前罗湘湘说的那些话,这些天是不是因为她在病房,所以他才一直忍着没见罗湘湘也没接她的电话? 南栀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或许如今在他心里,她是比罗湘湘重要一些,但这不代他心里就没有罗湘湘。 这会他们在聊什么? 南栀烦躁又出神的想着,连手腕被人拱了下都没察觉。 好一会等她终于回神才发现,顾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旁边座位上滑下来了,小丫头吃完了自己那个冰激凌,这会蹲在南栀脚边,张着小嘴对妈妈的冰激凌下手了…… “……” 南栀一阵无语,忧心忡忡看着吃的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叹了口气,“顾安安,你爸爸可能已经跟别的女人私奔了你知道不?” 顾安安听不见她讲话,即便能听见,两岁没到的年纪大概也理解不了私奔这个深奥的词。 “我怎么不知道我和别的女人私奔了?” 母女两个一个心无旁骛吃冰激凌,一个专心致志想自个儿老公和别的女人的事情,谁也没注意到被人推着靠近的轮椅,以及坐在轮椅上的人。 顾非寒显然是听见了不久前南栀问顾安安的那句话,轮椅停在凉亭外头,因为有台阶所以没上来。 他就这么看着南栀,镜片后一双黑眸平静无波。 顿了顿,他冷笑了声,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顾安安难道还有别的爸爸?” 南栀:“……” 她就发现,每次她闹变扭需要他哄的时候,他都能比她更变扭。 他招蜂引蝶还有理了? 顾安安把妈妈的冰激凌吃完还是意犹未尽,萌萌的大眼睛看着妈妈,咂巴着小嘴在舔嘴巴周围沾到的冰激凌,南栀将视线从凉亭外收回,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小馋猫的模样,深深为戒冰激凌这个事情感到担忧。 没管凉亭外的人,南栀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顾安安清理手上身上沾到的冰激凌。 手帕是干的,擦完顾安安小手还是黏糊糊。 “咱们洗手去。”南栀这话虽是对着顾安安说的,但却不像是说给她听的。 说完这句,她起身牵着女儿往凉亭外走。 转过身,顾安安这才看到爸爸过来了,才吃过冰激凌,小丫头甜甜的和爸爸笑。 顾非寒冲她招了招手,顾安安就挣开妈妈牵她的手,朝爸爸过去。 南栀:“……” 小叛徒! 南栀还在凉亭里站着,她看着这一幕莫名就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生气又无助。 “去买两瓶矿泉水来。”顾非寒看到顾安安黏糊糊的小手,扭头朝白川说一句。 白川知道他这是有话要和太太单独说,将人扶进凉亭坐着,他就买水去了。 看破他的意图,也料定他现在这个模样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南栀不想给他面子,既然他在凉亭里呆着,那她走就是。 反正她腿没残,行动自如! “上哪去?” 南栀一只脚才刚迈出去,听见男人不疾不徐的嗓音,顿了顿,也不等她回答,他声音又继续,“坐过来,听我做检讨。” 南栀:“……” 光听前半句,南栀真的连一个眼神也不想给他。 后半句…… 做检讨? 南栀显然是被这三个字给打动,她脚下步子停住,眼神略有些怀疑的看过去,并没有一下就信他的话。 从刚刚到现在,他的样子可不像个要做检讨的! “怎么?怕我骗你?”顾非寒一眼看穿她眼神的含义。 南栀仍站着没动,脸色一下也坦然,对,你没看错,在我这里你顾非寒的人品可不怎么滴。 “刚威胁说让我别回家的时候不是挺刚的么?” 顾非寒看懂她几乎写在脸上的一句话,四两拨千斤的勾了勾唇,“这会怎么怂了?” “我有什么好怂的?!”南栀瞪他一眼,话音落下人已经坐在了他旁边的石凳上。 然后鼻子里哼了口气,“你开始吧,我听着。” 三伏天,午后没有一丝风。 因此人的心情也急躁。 这个时间,即便有头顶凉亭遮阳,人呆在这里也是不舒服的。 南栀早出了一身汗,顾安安这会也是连鼻尖上都是汗珠子,相较之下顾非寒周遭就像是有结界。 他身上一滴汗也没有,和在空调房呆着的时候无异。 南栀看他气定神闲,更气,“你要拖拖拉拉到什么时候?” 顾安安这会也呆不住了,不久前有冰激凌撑着还好,这会冰激凌带来的那点凉爽感觉早就过去,扛不住酷暑,小丫头抠着凉亭里的石桌玩了会,就蔫蔫靠在了爸爸腿上。 顾非寒用上衣袖口给女儿擦了擦汗,然后抬起另一只手问南栀,“给你也擦擦?” 南栀:“……” 她又要发火,“顾非寒,你每次都转移话题!” 本来就热,心静不下来就更热。 南栀身上的汗流个不停,他则在一旁建议,“去车上再说?” “不行!就在这说!”南栀虽然也想去车上吹空调,但她晓得,这会要跟他回去,估摸这事儿就要不了了之。 “嗯,那长话短说。” 顾非寒也不会真忍心让她和女儿在这热着,“顾太太,我以为罗湘湘的事情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所以你为什么还是对我没信心?” 他是指那晚的谈话。 而且那之后,到今天罗湘湘出现之前,他们的相处也融洽。 南栀明白,但…… “我就是不想看见她。”南栀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可在罗湘湘这件事上她就是忍不住要介意。 可能爱情这件事本身就容易让人患得患失。 南栀眉头紧皱,看他的眼神却彷徨,“顾非寒,我也想给你全部的信任,可罗湘湘一出现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罗湘湘这个人,说是她的噩梦不为过。 “像是今天,她突然出现,我也不想让你和她独处,可我几乎本能的就选择退缩,因为我害怕……” 南栀深吸口气,一股脑将心里的想法说给他听,“顾非寒,我害怕若是我没有自知之明的留在那里,你会为她开口让我走。” 到时候她只会更加难堪。 所以与其那样,她宁愿保留最后一丝尊严,自己主动走。 “为什么不试试?”他的袖子还是伸过来细细将她脸上汗水擦去,在她说完的时候问了这么一句。 南栀一下没反应过来,“试什么?” “留在那里,看我会不会赶你走。” 擦过汗,顾非寒顺手将她几缕碎发别到耳后,这么热的天气,他指腹却透着一丝淡淡凉意,抚过她脸颊,沁进她心里。 南栀怔住,她呆呆看他镜片后的一双黑眸,下意识接话,“那你会吗?” “如果会我为什么还要来找你?” 顾非寒没忍住叹一口气,“顾太太,你一开始怼她的时候发挥不挺好?虎头蛇尾可不是个好习惯。” 所以他的意思是不会? 说实话,南栀也没想到他会来找她,照着他出现的这个时间推算的话,他大概压根就没和罗湘湘说几句话。 “那我领着顾安安走的时候,你不是也没阻止?”南栀很介意这个,因为他不阻止就代表还是有话要和罗湘湘说。 她后头生闷气,领着顾安安在凉亭吃冰激凌也是因为这个。 这人说是做检讨,结果到现在也没拿半点检讨的态度出来,听见她这个问题,顾非寒的笑声从喉咙里漏出来,“抱歉,看我太太怼人看的太投入,没来得及。” 南栀:“……” “顾非寒,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南栀本来就气,现在更气。 他态度一点不端正,看她生气跟看猴戏似的! “你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我前男友三五不时跳出来刷一波存在感,你什么感受?如果你可以我动于衷,那我以后也……”话说一半,南栀声音突然就停住。 “你以后也怎么?”他接上她的话。 “不是也!” 南栀情绪暴躁,甚至被自己的这个设想给气到,“你都无动于衷我跟前男友牵扯不清了,只能说明你根本就不在乎我,那我还跟你有个鬼的以后!” “对,是这个道理。” 顾非寒颇为赞同的点头,只是越点头眉间褶皱就越深,“顾太太,我们有必要着重讨论一下你这个前男友,叫什么?我认识?还活着?” 第一一五章顾太太,你先生心无旁骛 前男友…… 南栀随口打个比方,哪知道他竟然会追问。 他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更具有攻击性,彼时男人脸上温度渐渐散尽,盯着她那双黑眸渐渐眯起,眸底是一片冷凝的危险暗芒。 像是只要她说出个名字,他就会立刻去撕了那人。 “顾非寒……” 一瞬间,南栀心头那抹乌云散去,太明白他的心情,就和每一次罗湘湘给她添堵时一样。 她凑近了些,近距离欣赏这人此刻一张‘臭脸’,然后笑眯眯的问他,“你是不是在吃醋?” “你说呢?”顾非寒抬手逮着她脸颊上的肉捏了一把,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他没怎么用力,南栀倒是也不疼。 但还是一把将那只大手拍开,“顾非寒,你严肃点不要和我动手动脚的!” 南栀端正坐好,心里怎么想的说给他听,“你看我只是提出一个假设性的问题,你就很生气,那我呢?罗湘湘三番两次寻我不开心,甚至只要她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没有好心情,而且我总感觉你们之间拖泥带水的没断干净,你可能觉得是我给你的信任不够,但其实是你压根没给我足够的安全感! 是,你和我说过,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你对她还有一丝愧疚,我不是说不让你补偿,但是顾非寒我这人心眼就是很小,我能接受你给她物质上的任何补偿,可是精神上不行,一丝一毫也不行! 当然,如果你实在非给不可那也不是不行,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威胁你什么,反正你自个儿想清楚,离婚协议书咱们也签了,你要选她,就放我自由。” 她情愿放手,也不想再要婚姻里的三心二意。 前男友她没有,但前夫倒或许会有…… “是不是以后罗湘湘每出现一次你都得和我闹次脾气?”顾非寒能明白她的意思,也明白她在这段婚姻里有多缺乏安全感,然而安全感这东西本身就不具象并不是说给就能给的。 “我也不想……” 南栀肩膀有些泄气的耷拉下去,“就像今天这种情况,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 是,她希望罗湘湘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但这仅仅是希望。 现实摆在这里,即便顾非寒严防死守,她也还是会狗皮膏药一样见缝插针的贴上来。 何况,他似乎也没那么严防死守的对罗湘湘。 这才是她最在意的地方…… “可能是我太过患得患失,我总觉得你没有完全放下她。”也可能是她将某些细节过分放大。 总之心里的确是有了疙瘩,忽略不掉。 南栀眼眸低垂不再看他,她有些难过,甚至还有些自我厌弃,“顾非寒,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很讨厌?” “没有,相反……” 顾非寒回答的很快,男人掌心穿过她发丝,轻轻抚摸,“我很高兴你和我分享心中所想。” 高兴? 南栀略微错愕的抬头,果然瞧见男人眼底噙着点点笑意。 “你不生气?” 南栀有些费解,讲实话她的认知中,顾非寒可绝对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是你刚刚才找过来的时候明明是生气的……” “嗯,那会是有一些。” 顾非寒坦荡的点点头,倒是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你都和顾安安说我和别人私奔了,能不气?” 南栀:“……” 她当时真是随口一说。 再说,他腿上还打着石膏呢,就算想奔也有心无力吧…… 南栀干咳一声,准备跳过私奔这个话题,“那你现在怎么就高兴了?” 她和他说那些又不是为了讨他开心的…… “大概觉得顾太太发脾气时火爆小辣椒的样子蛮可爱?” 再开口,顾非寒嗓音间都染上了一点笑声,前半句略带调侃,在她回过神要炸毛的时候神情又严肃,“任何时候只要你不开心都可以和我发脾气,心里想什么也都可以像今天一样说给我听,怎么解气怎么来……” 顿了顿,他眼底笑意加深,喉咙里似掠过一声无奈叹息,“我宠得起。” 我宠得起…… 南栀怔怔看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和她说了一句好动人的情话。 她对这样的顾非寒没半点抵抗力,脸上有把火烧起来,他磁性嗓音之中似有一股电流,那话更是洒了蜜,于是酥酥麻麻又甜丝丝的感觉一直从她耳朵蜿蜒进心里。 南栀整个人都软下去。 她抬手拉住穿梭在她发丝中的那只大手,极力克制才能抓住仅有的三分理智。 “你这样真的好犯规!”南栀有些埋怨却眼神软软的看他。 顾非寒却故作不解,“嗯?” 南栀瞪他一眼,虽然仍没什么威慑力。 “那罗湘湘……”她还没忘记这茬,打翻的醋坛子一时半伙扶不起来。 顾非寒失笑,故意逗她,“我去找几个人把她腿打断?” “顾非寒!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南栀却不喜欢他在这个事情上开玩笑。 “嗯,我明白。” 顾非寒立即收起眼底玩味,语气也变得正儿八经起来,“咱们彼此间的信任需要时间去建立,来日方长总归不急,至于罗湘湘……以后她再出现我第一时间赶她走?” “也不是要你赶她走,只是……” 南栀心情复杂,其实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你说的对,有些事情就只能交给时间去解决。” 她只有多尝试着相信他一些,才不会每次遇上罗湘湘都心绪大乱。 “顾太太,你先生心无旁骛。” 见她眉间笼罩的纠结渐渐散开,顾非寒大手反握住她的,紧紧裹住,“信我?” 良久,南栀认真的点点头,“好,我试一试。” 这边两人谈心谈的差不多,白川也适时的拿着几瓶矿泉水出现。 顾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爸爸腿上睡着了,小脸睡的红扑扑,嘴巴微张,在爸爸裤子上留下一滩口水。 顾非寒拿一瓶矿泉水给南栀让她喝,另外又拿了一瓶给顾安安清洗沾了冰激凌粘哒哒的小手。 回去的时候,白川抱着睡着的顾安安,南栀则给顾非寒推轮椅。 一行人到了车子那里,罗湘湘早就已经不在,四下静悄悄的,偶有行人经过会因为静立着的黑衣保镖而侧目,一切都和刚从楼上病房下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好像罗湘湘没出现过一样。 南栀率先上车,白川弯腰小心翼翼将睡着的顾安安放进她怀抱,然后反身将顾非寒扶上车,这才打开副驾驶的门自己坐进去。 他们都上车后,保镖则是上了后头几辆车。 车子一辆辆开走,住院楼前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直到那些车子都走的没了影子,高漫秋才缓缓从住院楼拐角走了出来。 她刚刚都听见了什么? 顾非寒竟然为了那个罗湘湘要挖走高叶的肾? 撞破这个秘密,高漫秋心跳始终难以平复,只是她现在还不确定,这件事她女儿慕南栀知道还是不知道? 到家后,南栀发现一楼她住的房间里顾安安的儿童床果然不在了。 别的改变不大,除了衣帽间…… 在医院凉亭里呆的那一会出了一身汗,她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身干净衣服去洗澡,结果进了衣帽间就发现差不多有一半的空间都被他给占了,从衬衫到手表到鞋子,南栀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把衣服都搬过来了? 她并不讨厌这种改变,相反其实还非常的喜欢。 同他结婚两年多,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不算多,一直以来她的衣帽间真的就只是她一个人的。 此刻,南栀站在衣帽间中央,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一看他的,才真实的有了两个人要长久过下去的感觉…… 他说的不错,来日方长。 顾非寒回来之后就和白川一起进了书房,南栀洗好澡他也没出来。 顾安安已经醒了,客厅里有一个专属于她的玩具角,同这些玩具小别重逢,她难得醒来没闹起床气也没哭着找妈妈。 南栀看着顾安安玩了会,这时候才想起来进门时就觉得不对却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对的地方是什么。 快到晚饭时间,南栀直接去厨房找李阿姨,“李阿姨,我妈不在家?” “高女士吃过午饭就出去了。” 李阿姨往锅里加了些水盖上锅盖,这才转过身看南栀,“她出门的时候说是要去接先生出院,您没遇见她么?” “她没去医院。”南栀皱眉。 想了想,又问,“她这些天经常出去么?” “那倒没有,高女士很少出门,这些天多亏有她帮忙我才能按时按点的去医院给先生送饭。” 这么安分真的一点也不高漫秋…… 南栀有些意外,她这个妈是真走上改邪归正的路了? “太太,您要不要给高女士打个电话?她没去医院又到现在没回来,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这些天南栀他们在医院,这房子就李阿姨和高漫秋两人住着,可以说相处下来李阿姨对高漫秋的印象很不错。 “好……” 南栀应一声,才从厨房出来预备回房间拿手机,大门便被打开,高漫秋行色匆匆的从外头进来。 第一一六章索吻尚未成功 抬头瞧见南栀站在屋里,高漫秋脸上没有多少意外,倒是有些意味不明的若有所思。 “小栀,你们什么时候到家的?”说话时,高漫秋朝南栀方向过来。 南栀看了下时间,“差不多有一小时了。” “怎么样?非寒他还好吗?”高漫秋看看南栀的肚子,然后扶着她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离沙发不远的玩具角,顾安安专心致志在玩她的小火车,丝毫没有被打扰。 南栀视线落在女儿身上,闻言,淡淡回她,“挺好的。” “那……”高漫秋欲言又止,眼神也闪烁。 等了有一会也没等到她把一句话说完,南栀视线从顾安安身上收回,扭头,“你去什么地方了?李阿姨说你出门前说是要去接顾非寒出院的,怎么没有看见你?” “我去了的,就是……” 高漫秋一句话到了嘴边,余光冷不防撞上拐角推着轮椅走来的白川和坐在轮椅上的顾非寒,就立刻改了口,“我路上接到你舅舅的电话就去了一趟,然后我再去医院的时候你们已经不在了。” 舅舅? 高长庆那一家…… 南栀眉头猛的收紧,“他们又有什么事?” 印象里,那一家人可是从没什么好事找过他们的! “小栀你别着急,这次真不是什么坏事……” 高漫秋离开医院准备回来的路上的确是接到了高长庆的电话,之后也的确是去了一趟嘉江小区,只是听了件事让她更加确信高叶的确和顾非寒做了交易。 南栀显然不信她这一句说‘不是坏事’的话,见状,高漫秋决定试探一下看她对顾非寒和高叶有所交易的事情是否知情。 “你表妹高叶,她不是在那个什么影视学院学表演么,她前些时候去试镜一个女三号,谁想到人家导演觉得她气质独特,一眼相中了她要她演女一号,听你舅舅的意思,等过些时候高叶的片酬到账,他们一家就搬走。” 高叶…… 南栀脑子里浮上一张姿色清丽的脸,高家一贯重男轻女,高达有多作天作地,高叶就有多没存在感。 气质独特? 南栀之前在杂志社工作,打过交道的明星不少,一线二线到十八线,却怎么也难将这四个字同高叶摆在一起。 不过各花入各眼。 兴许人家导演就喜欢高叶这一款,也兴许高叶的条件十分符合那个女主角。 南栀不再多想,“那还挺好的。” “好?”高漫秋脸上可没半点欣喜。 看样子南栀的确不知情…… “不好么?至少他们家终于有了一个不当寄生虫的了。”南栀语气略有些嘲讽。 高漫秋只能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你这么说是还挺好的。” 她们说话这一会白川已经走了,顾非寒轮椅停在顾安安旁边,那个小火车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停在轨道上不走了。 顾非寒拿在手里大概研究了下,找到原因,“电池没电了。” 顾安安坐在软软的羊绒垫子上,仰着脑袋大眼睛专注盯着被爸爸手指捏住的小火车。 “怎么了?”南栀起身过去。 “顾安安的小火车没电了。” 顾非寒晃了晃手里的玩具,然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矮柜,“那边抽屉里有电池,帮我拿几节过来。” 南栀走过去打开抽屉,果然在里面找到了电池。 她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都不晓得那边矮柜里有电池,他这个今天刚住进来的人倒知道…… 就算他今天出院前让人来这里提前做了布置,也不可能包括这种在抽屉里摆几节电池的小事。 只剩唯一的解释…… 那就是在她和安安入住之前,他来过这里,甚至亲手置办各种生活用品,对这个原本计划里他并不会来住的房子了如指掌。 “没有么?”见她站着不动,顾非寒开口发问。 南栀这才回神,伸手将电池拿出来,“有的。” 更换好电池,小火车果然又在轨道上呼啦啦跑起来,顾安安崇拜的眼神盯着爸爸看两秒,也不晓得哪里学的,小手放到嘴边送了个飞吻给爸爸,然后才继续去玩她的小火车。 南栀被女儿做飞吻的样子萌到,随即就又愤愤,“我也帮忙拿了电池的,为什么她飞吻没我的份?!” 这个偏心的小混蛋! “大概顾安安更喜欢动脑子的人?”顾非寒一阵失笑,忍不住开口逗她。 “切,不就换个电池么……” 南栀不大服气,不拿一个飞吻肯定要被看扁,“你等着!” 两秒钟后,南栀费了些力气才在顾安安旁边坐下,她伸手将轨道上呼啦啦跑着的小火车拿走,然后扣掉电池将没电的小火车重新放到轨道上。 顾安安不知道妈妈要做什么,但她知道小火车为什么又不走了,有点不高兴的要去拿妈妈手里的电池。 南栀当然没让她得手。 她掂了掂手里的电池,又冲着顾安安做了个飞吻的动作,意思是也给妈妈一个飞吻小火车才能继续走。 顾安安看看妈妈,又看看妈妈手里的电池,最后看看自己没了电池就没了灵魂的小火车,很快有了决定。 然后南栀就看见她从地上起来,顾安安半点不留恋妈妈手里的电池,目标明确直奔矮柜,开抽屉她也会,两只小手一抓然后又跑回来。 小手里抓的几节电池给爸爸,地上没灵魂的小火车也给爸爸,啊啊叫两声叫爸爸给她装电池。 南栀:“……” 顾非寒憋着笑将电池塞进小火车,顾安安又给爸爸送了一个飞吻,才重新找了个背对妈妈的位置,坐下来继续玩儿小火车。 男人大手这时候落到南栀头顶,揉了下,鼓励她,“索吻尚未成功,顾太太仍需努力。” 南栀:“……” 好气…… 不要以为她听不出来他憋着笑! 那边一家三口相处融洽,这边沙发上高漫秋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中不是全没有震惊。 这些天她旁敲侧击问了李阿姨一些南栀和顾非寒在医院里的相处情况,隐约间觉得离婚这事儿应该要翻篇,可这何止是不离婚? 顾非寒旁若无人眼神里的宠溺那样明显…… 高漫秋不瞎,顾氏女主人这个位置……她女儿还坐的很稳! 甚至应该会一直坐下去。 至于那个什么罗湘湘,就算他俩真有什么,顾非寒应该也只是玩玩而已。 男人不就是这样么? 偶尔总要换个口味图个新鲜。 何况还是顾非寒这样年轻有为家世卓绝的…… 那事情南栀不知道也好,一旦知道,她这个宁折不弯的倔脾气指不定又要怎么闹。 想到这里,高漫秋有了决定,这事儿她要帮顾非寒瞒到底。 “非寒……” 高漫秋从沙发里起身,走两三步就到了顾安安那个玩具角,她看着轮椅上的男人,满眼满脸都是奉承讨好,“小栀她舅舅一家搬走前我可能都要住在这里,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原本一家三口和谐温馨的氛围瞬间被打散,顾非寒淡淡抬眸扫她一眼,语气也淡淡的没温度,“是有一些。” 高漫秋原本觉得当着南栀的面,顾非寒至少会对她客气一些,但显然她想错了。 而且顾非寒看她那个眼神,淡漠之下透着凌厉,这叫她想起另外一件事。 也是她这段时间都没敢再去医院的原因。 是高叶出的馊主意,之前警局外头用一个醉汉试探南栀…… 要南栀知道这事,以后别说跟她后面享福了,恐怕嘉江小区那破房子她也不会再继续给她住。 高漫秋心慌了一瞬,决定以退为进,“那……那这样的话我还是搬走吧,南栀她舅舅一家搬走前,我可以先去住酒店的。” 南栀原本还在缠着顾安安要飞吻,听到这里就没了什么心情。 高漫秋住不住这里她其实已经不在意…… 只是觉得有些悲哀,她和生她的这个人之间好像从未有过什么难舍难分的骨肉亲情。 住酒店? 南栀用脚趾头都能听出这三个字里的表面工夫,她要真想搬走早干什么去了? “倒也不必。” 高漫秋眼神祈求的看着南栀,希望南栀替她说些好话,但南栀却压根没有要开口帮她的意思,原本她心都已经凉了半截,没想到事情在这时候有了转机。 顾非寒眼底浮上一层警告,“只要你安分守己,我还不至于容不下我太太的母亲。” “好的好的,我一定安分守己,不再做半点让你和小栀不开心的事情!” 如获大赦,高漫秋神情激动,“那我去厨房帮一帮李阿姨,就不打扰你们了。” 像是深怕顾非寒会反悔似的,说完这句高漫秋小跑着往厨房方向过去。 南栀看一眼高漫秋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背影,唇角略嘲讽的勾勒下,“顾总,还真是沾了您的光,我可好久没看见我妈这么勤快了。” 她太知道高漫秋是个怎样的人,好吃懒做唯利是图。 即便她眼下似乎有所改变,但一个人骨子里几十年的本性却不会变。 南栀甚至一点也不怀疑,若是她当初嫁的只是一个普通男人,无利可图甚至偶尔还需要她帮衬一把,恐怕高漫秋早就迫不及待和她断绝母女关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你挺萌啊,顾先生 南栀晚上刷微、博才知道,高叶拿下的那个电视剧《清廷》还是个大制作,从制片人到导演到编剧各个都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这几个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之前几个剧无不是引爆网络的精品爆款。 换句话说,只要高叶演技没有问题,这个剧一播她必火无疑。 这不,演员阵容才刚官宣,高叶这个名字就挂到了热搜榜榜首小火了一把。 她是新人之前并无作品,关于她的资料也不多,就连照片也是无意间的抓拍,但拍照片的人无疑是个行家,扬长避短几乎被这个镜头运用到了极致。 这个摄影师身价必定不菲,估计也是剧方手笔。 南栀随意翻了翻评论,下头大多是表示相信导演选人眼光对剧表示期待的声音。 而高叶的微、博关注,更是短短几个小时就多了近两百万。 南栀好歹也算半个娱乐圈的人,深知这其中水究竟有多深,高叶这个阵仗背后没有人捧是不可能…… 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咕咕……’ 南栀微、博正刷的起劲,肚子突然怪叫一声,饥饿感成功将刷微、博的快乐冲刷的一干二净。 看一眼时间才发现竟然已经过了十一点。 然而,这个点某病号竟然还泡在书房! 南栀丢下手机从床上下来,缓了缓因为一个姿势躺太久有些发麻的小腿,然后踩进拖鞋顺手从墙边装饰用的花瓶里抽出根藤条,便气势汹汹朝书房‘杀’过去。 书房门关着。 碰! 南栀怕吵醒旁人,很是控制了手上的力道,但即便如此房门撞在墙上也还是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响动。 至少足够引起沙发上正凝神盯着笔记本屏幕的人的注意。 顾非寒视线从屏幕上挪开,抬头。 啪啪啪! 南栀手里那根藤条就在这时不轻不重的在门上敲几下,顿了顿,又用那根藤条指他,半带威胁的语气态度不怎么好的和他说话,“半小时后我要没在房间看见你,你以后就在客厅打地铺吧!” 半小时怎么也够他工作收尾,而她也能填饱肚子。 说着,南栀准备转身走人。 几乎同时,书房里响起不属于他俩的第三道嗓音,小心翼翼,“顾、顾总,会议还继续么?” 声音是从电脑里传出的。 南栀转身欲走的动作微微一顿,僵住。 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在开视频会议?” 几米外男人将电脑屏幕略微压下一些,然后不置可否却玩味十足的冲她挑了挑眉。 南栀:“……” “今天先到这里。” 顾非寒变脸速度极快,重新将笔记本屏幕调整到正常角度的时候脸上已经只剩一派冷淡严肃,语气也是,“我太太等得不耐烦,来催了。” ‘了’字话音落下,他啪一声将电脑屏幕给合上。 镜片后头那双黑眸理所当然的重新落到门边她身上。 南栀:“……” 疯了! 她开门的时候看见他盯着毕竟本屏幕还以为他在看文件报表一类的东西…… 而且他没有戴耳机,她刚说的话肯定都被视频那头的人听到了。 “顾非寒,刚刚屏幕那边几个人?”南栀垂死挣扎。 “不多。”顾非寒神情依旧。 南栀微微松一口气,他后半句才缓缓而至,“三十多个人而已。” “……” 三十多个人……还而已?! 南栀手里藤条啪嗒落地,悔不当初,“那你们集团的员工应该不会到处议论你的私事吧?” 尤其还是老板娘的丢脸事迹。 “哦,这个……” 这个问题顾非寒没立即作答,他似乎在思考什么,良久才在她满怀期待的眼神中再次开了口,“据我所知,顾氏员工之间至少有上百个除工作群之外的私人群,没有意外的话,不出半小时顾太太必定……一战成名声名远扬。” 南栀:“……” 可去他的一战成名声名远扬吧! 远扬的是什么? 她半夜砸书房门威胁自个儿老公半小时不会房就睡客厅打地铺的彪悍事迹么? 还有…… “什么叫我等的不耐烦?” 南栀机关枪一样跺跺往前走几步,气不打一处来的抬手指他,“你自己什么身体用我提醒?这个点你还不回房间睡觉难道是想让我明早给你打120?顾非寒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把话说的那么歧义让人觉得……觉得我……” 恼羞成怒,想骂死这个无赖。 但饶是南栀脸皮再厚,也说不出最后几个字来。 沙发上,顾非寒不动如山,似是不解,“觉得你怎么?” 装! 他自个儿说的话怎么歧义心里没数? “你……” 咕咕! 南栀正要和他大吵八百回合,肚子不适时的又开始叫。 而且也不晓得是不是夜深人静的缘故,那一声比在房间时要响亮许多倍。 至少顾非寒肯定是听到了! 和人吵架的时候肚子饿的咕咕叫实在不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她今晚一定是命犯太岁,才会这样接二连三的丢人丢到姥姥家! “所以顾太太不是等得不耐烦,而是出来觅食?”偏偏他这时候还讲话! 但凡他装一装当没听到,她都能既往不咎,原谅他在三十多号人面前乱说的事情。 南栀脸上瞬间火烧火燎,不想理这个混蛋,反正是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间书房再待下去。 “没半小时那回事了,你以后就在书房待着吧!” 他爱几点睡几点睡,她再管他就趴门口去当看门狗。 说完,南栀眼不见心不烦的转身就走。 气饱了,也没心情再去厨房找吃的了,顾非寒书房其实就在她房间斜对面,她直接回房,将房门反锁后,咕噜噜喝了两杯水压住饥饿感就重新爬床上去睡。 临睡前最后一个想法是,她明天一定要把顾安安的儿童床搬回来。 快十二点,其实是有一些睡意的,但那两杯水到底是不抵饿,她刚要睡着肚子里又是咕噜噜一阵叫,而且有了尿意,挺急的那种。 再起来一次睡意就彻底没了。 南栀坐在马桶上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还是决定去厨房找吃的,因为和那个混蛋生气饿了自己不值得。 只是等她从卫生间出来,房间里却多了个人。 “你怎么进来的?”南栀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看靠在藤椅上的人,又怀疑的看一看房门,她记得她明明是把房门反锁了的…… 叮叮当当! 闻言,顾非寒晃了晃手里的一串钥匙,“用它开的门。” 南栀搬来之后倒真没管过钥匙这回事,外头大门上是指纹锁,她录了指纹可以进出加上在这里住的时间其实不长,也还没顾得上其他。 房间房门今天还是第一次反锁。 南栀眯眼盯着那串钥匙,然后直接被气笑,“顾非寒,你不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很无耻?” 她决定明天就找人过来给房间换把锁! 顾非寒将手里那串快被她眼底怒火烧成灰的钥匙随手丢在一旁,“比起睡书房或客厅,我觉得适当无耻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呵,适当。 南栀嘴角抽了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谦虚的?” 他无耻的那个程度说是相当都委屈他了好么? “那些留着以后慢慢发现不迟。” 顾非寒一脸宠辱不惊,下巴朝着他面前的茶几微抬了下,“现在先过来吃东西。” 南栀这才注意到那茶几上的几个打包盒。 但她这会再饿也不想吃他买的东西,即便那几样东西来自全城闻名每天限时限量拥有近百年历史的老字号‘苏荷’家。 她超爱她家的赤豆元宵和金牌虾饺! 算起来上一次吃还是她父亲没有去世的时候,限时限量早上五点不去排号就吃不到这种对普通人来说的死规矩,对某些财大气粗立于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讲是不存在的。 这不,人家下午三点准时打烊,晚上快十二点顾非寒照样将这些东西搞来了。 并且算算时间,她去他书房到现在也不过一小时不到的时间而已。 南栀努力不去想赤豆元宵软糯香甜的诱人味道以及金牌虾饺Q弹醇香令人难忘的口感,况且这两样也不算是‘苏荷’的招牌,他买来的东西里有没有这两样还很难说。 厨房里肯定会有吃的,再不成她翻些顾安安的小零食吃也成。 打定主意,南栀努力将视线从茶几上挪开,“顾先生,显然咱们对彼此的了解程度都很一般,你还不知道吧?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和无耻的人睡一块,而且为了不让你顺理成章地认为我等你等的不耐烦,我决定今晚开始去跟顾安安睡。” 反正他给顾安安置办的那张儿童床再躺一个她也足够! 话说完,她已经走到门口。 就在南栀抬手握住门把准备开门的时候,听见身后他幽幽叹了口气。 自我怀疑的语气,顾非寒暗自神伤,“讲实话顾太太,你当真没看出来视频里我说那话是在秀恩爱?” 南栀:“……” 以前相处不多,他们对彼此了解确实不够。 这段时间几乎天天生活在一起,南栀才发现这人‘语不惊人死不休’技能已经练到了满级。 当然,讲冷笑话上他也是一把能手。 被秀恩爱三个字雷的外焦里嫩,南栀冷笑着转身看他,“我才发现你挺萌啊,顾先生。” 第一百一十八章小学生把戏 短暂一会,南栀又改了主意。 她先不出去了。 倒要看看他这瞎话还能怎么扯! 做了这个决定,就又顺理成章的觉得,这个时间反正已经浪费了,不如一边吃东西一边听他扯。 横竖就当个娱乐节目呗。 这样想着,南栀走过去坐下。 而顾非寒也像是看穿了她心里想法似的,她刚坐下,他就伸手过来一一将茶几上的几个打包盒给打开。 真的有她超爱的赤豆元宵和金牌虾饺! 东西都还是热乎的,打包盒一打开食物香气便溢出来,南栀止不住的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又响又明显。 “看来顾太太对这些东西很满意。”顾非寒将另外准备的餐具往她面前推了推。 可能今晚丢脸丢习惯了,这回被调侃南栀连脸红都顾不上了,徒手抓了个金牌虾饺就往嘴里送。 Q弹的虾仁,鲜香的汤汁,是阔别已久的味道没有错。 南栀满足的哼哼了声,连还和他生气的事情都忘了。 十二个虾饺转眼没了一半,她意犹未尽的盯着剩下的看了几秒,犹豫了下,转头问他,“顾非寒,你吃不?” 桌上总共八样东西,怎么看也不是一个人的量。 她这个问题问的有多不诚心,顾非寒怎么会看不出来? 倒是头一次见她这样护食,觉得有趣就故意多吊了她几秒钟,才摇头,“我不吃这个。” 闻言,南栀立刻就对第七个虾饺下手了。 “我吃这个就行。”那个虾饺才刚入口,她还来不及嚼两下,余光中他似乎伸手从桌上拿了个什么,等她定睛一看,她另一个挚爱赤豆元宵被他拿走了…… 嘴巴里的虾饺一下就不香了。 赤豆元宵她一口没吃,早知道还不如把剩下的虾饺给他呢…… 赤豆元宵里头加了桂花酱,香气更加勾人,她原本计划是先虾饺后元宵,挨个解决逐个击破。 但现在……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满满一勺赤豆元宵送进嘴里,她也是搞不懂,他一个平时不爱甜食的人,怎么会不选虾饺选赤豆元宵? “怎么?” 可能是她眼神过分炽热,顾非寒挑眉扫她一眼,明知故问的玩味调调,“你也想吃这个?” 南栀:“……” 或许一开始她还会觉得是凑巧。 ‘苏荷’家招牌的东西那么多,偏偏不是招牌甚至算不上起眼的两样东西就是出现在了这里。 南栀现在确定的是,他绝对晓得她最爱是这两样!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两样?”南栀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下,有些不解的看他。 说实话,太久不吃,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喜欢这些了。 “哦,这么算起来我那个岳母还有点用处。”他也并不隐瞒。 高漫秋? 答案有些出乎南栀意料。 “怎么办,顾太太?” 南栀微微愣神的这会,顾非寒声音又传过来,说话时他视线往手里那碗赤豆元宵上扫了下,“我吃过了,你还要么?” 南栀:“……” 幼不幼稚? 没想到他能在这等她,南栀越发觉得这个男人闷骚的厉害…… “顾非寒……” 他那个藤椅就在她坐的沙发旁边,南栀微微侧了侧身就能同他贴很近,只是他的藤椅略微高些,她只能仰头看他。 沙发旁的落地台灯开着,光线充足。 这个距离看过去,南栀突然就生出一种他比赤豆元宵更诱人的错觉来…… “嗯?”顾非寒眼睫下垂,喉结微微动了下,深夜里单音节也是醉人的味道。 南栀手肘撑住沙发扶手,另一只手冷不防勾上了他脖子,微微用力将他拉的更近,这才开口,“什么年代了,你还玩儿间接接吻的小学生把戏?” 他不就是想看她吃他吃过的东西? 南栀今晚丢脸的事情接二连三,眼下只有一个念头非常坚定。 她要扬眉吐气!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大胆,顾非寒眼中闪过些许错愕,还没回神唇上贴来一片蜜甜。 南栀鲜少主动吻他。 这方面经验其实不足…… 但显然,这档子事情压根不用什么经验,她宣兵夺主没两秒,顾非寒已经凶残的拿走主动权。 南栀没想到时隔两年,再次尝到‘苏荷’家赤豆元宵的味道是在他嘴巴里…… 男人凛冽气息扑面,其中夹杂着一丝软糯的甜,并不违和,反而叫人有些上瘾。 结束时,南栀整个软在他怀里。 呼吸乱糟糟,倒没叫她忘了初衷,说话时气息中都带着喘,但是挺得意,“顾总,我们成年人都这样玩儿~” “受教了,不过顾太太……” 顾非寒喉咙里像是起了一把火,声音沙哑的厉害,他低头看她,眼神深深,按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也克制着似乎在隐忍,良久,后半句才迟迟到来,“赤豆元宵洒了。” “……” 什么洒了? 南栀一下没反应过来,却先回忆起来,刚刚亲吻过程中的的确确是听到了‘啪嗒’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一声响。 所以…… 意识到这点,南栀整个人都不太好。 她不死心的扭头看一眼,心里想着兴许没有全洒掉呢,结果一回头,餐盒是底朝上扣在地上的…… 人间惨案! 南栀不忍心看第二眼,眼底怒腾腾的火气直冲着罪魁祸首而去,“顾非寒,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一只手还在他脖子上搂着没拿开。 顾非寒垂眸看她眼底怒火冲天,沉默片刻嗓音依旧嘶哑,“顾太太,你们成年人都这么玩儿不起?” 南栀:“……” 对,刚刚主动的是她! 但是再往前算呢? “是你先拿了我的赤豆元宵!”南栀义愤填膺,心里的血更止不住的一阵阵在流。 “你的?”他似有异议。 被南栀直接驳回,“你是不是买给我的?” “嗯。”顾非寒倒是点头。 见状,南栀理所当然的强调,“所以就是我的!” “哦……” 顾非寒不再有半点异议,并且挺是赞同这个结论,只是他对那碗赤豆元宵是无所谓的态度,黑眸盯着她被那个吻拨乱的思绪还没平整,就又生出新一轮心猿意马的躁动。 南栀开始意识到不对,然后听见他低哑的嗓音缓缓在她耳边吐了两个字,“我赔。” “喂!” 要出事! 这三个字刚闪进脑海,南栀根本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身体略略悬空,她不由自主惊呼一声。 然后换了位置。 从沙发到他腿上…… “顾非寒,你又发疯!” 南栀后知后觉响起他提前出院,以及将顾安安的儿童床从这间房间搬走的原因,下意识的撑着他肩膀就要起来,但还是比不上他迅速。 后腰横着的那条手臂似有千斤重,任她怎么扑腾也难从他怀里挣脱。 南栀十分挫败。 为什么她的力气还比不过一个断了肋骨和腿的人? “明早让他们送十碗过来够不够?” 呼吸相闻的距离,南栀整张脸都被他的呼吸烫的烧起来,听见这句忍了又忍才没冲他翻白眼,“你当我是猪么?” 她再能吃再喜欢也吃不下十碗好不好…… “你比猪白嫩。”顾非寒一本正经的做了个比较。 南栀:“……!!” 她早晚有天要被他给气死! “顾非寒,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真的很欠揍?”这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不然大家早手拉手送他上西天了! 南栀顺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下,掐到一手肌肉,完全不解气,干脆伸手圈住他脖子做了个要掐他的动作,威胁,“你放我下去不然我动手了!” 这么生龙活虎的病人恐怕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个了…… “这也是你们成年人的游戏?” 某人完全不为所动,半点没被威胁到,“不过顾太太,我还是更喜欢刚刚那种。” 南栀:“……” 好吧,她不可能真掐死他。 事到临头,她也总算顿悟,在他这里玩、火,结果绝逃不了俩字—— 自、焚! 孤男寡女箭在弦上,南栀就算不顾着他身子也要顾着自己肚子,后背铁锁一样的手臂挣脱不了,急中生智也只能拖延时间。 “顾非寒,话还没说清楚,你那会说的秀恩爱是什么意思?”那会一吃东西她倒把这茬给忘了。 “拖延时间?” 这人一眼将她的小伎俩给看穿,低低笑了声,到嘴的猎物看她使尽浑身解数的挣扎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南栀被他那个笑容弄的头皮发麻,却还在强撑,“顾非寒,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还在生气!” “瞧不起谁呢?顾太太。” 顾非寒另一只手在她脸上捏了下,“我看上去像在和你开玩笑?” 南栀:“……” 她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要在开玩笑就好了…… 南栀抵死推主他肩膀,“总、总之你先把话说清楚。” “那就说。” 顾非寒这次倒配合,只是下一秒脸上神情却有些苦恼,“顾太太,打你老公主意的人挺多的,这你是知道的吧? “……” 南栀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这个上面,猝不及防中又觉得他话里有话,“就比如罗湘湘?” 这会被他挟在怀里,她其实更多是着急,生气成分没多少,但一提到罗湘湘,情况就不怎么一样了…… 第一一九章妖精,可以现行了 罗湘湘三个字像是安在南栀身上的一个开关,提起来,她就本能的进入战斗状态,一副撩袖子就能和人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 醋坛子又翻了。 顾非寒感觉到她明显的敌意,觉得好笑之余不免调侃,“见过河豚鱼么?” “你不要转移话题!”南栀气恼的瞪他。 “嗯。” 他点头,不过还是追问,“见过么?” “你烦不烦,我见没见过河豚鱼跟我们现在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南栀怒冲冲的怼他。 “是没什么关系。”顾非寒一脸赞同。 她皱眉,“那你还问?!” 一来二去,南栀断定,“顾非寒你心里有鬼!” 提到罗湘湘就转移话题,而且还转的九曲十八弯完全不着边! “鬼肯定没有。” 顾非寒身子略微往后靠了靠,一脸诚恳的样子快要让南栀信以为真,然后又听见他缓缓补上后半句,“但我怀疑有只河豚鱼精。” 怎么又是河豚鱼? 南栀觉得这个人今天晚上好奇怪,“顾非寒,你知不知道河豚鱼有毒?” 她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瞒着她吃了没处理好的河豚鱼,然后把脑子给毒傻了? “嗯,你没毒就成。”他继续奇奇怪怪,说她听不懂的话。 南栀双手还在他脖子上圈着,但肉眼可见威胁效果一般,没辙,只能气呼呼的和他强调,“顾非寒,我生气了!” 画外音是,你消停点,好好说话不要惹我! 但他不知是没读懂,还是压根没所谓她的威胁…… 南栀觉得是后者! “看出来了。” 说话时顾非寒从一旁拿起手机,手在屏幕上划两下,镜头对着她。 咔嚓! 南栀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屏幕转过来给她看,然后问,“是不是挺像一只河豚鱼?” 南栀:“……” 屏幕上是她…… 准确来说,是她腮帮子鼓鼓生气的瞪着他。 他不说南栀还不觉得,这一说,她看着这张照片的时候,脑子里还真浮现了河豚鱼的样子…… “顾非寒!” 南栀抬手去抢,可气死个人,他手机里第一张正儿八经的她的照片怎么能是河豚……呸,她生气的丑照! 但是顾非寒没叫她得手。 锁屏键一按,他随手将手机往边上一丢,然后抓着她手臂直接反剪到身后,改为一只手抓着,剩下的那只手,手指在她气鼓鼓的腮帮子上戳了下,眼底那片汪洋染上一丝邪佞,“妖精,可以现行了……” 南栀:“……” 他上瘾了是不是?! 南栀正要发怒,他却又凑近,本身就近,这一来那张脸更是近在咫尺,他停住的时候下巴直接搁在了她锁骨上,“外头流言我家顾太太是个摆设,我刚刚是在替你委屈。” 他这张脸…… 即便同他有了两个孩子,南栀还是觉得自己该死的没有抵抗力! 尤其他现在这个姿势,说话时薄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脖子上扫过,呼吸更热乎乎叫她难以忽略。 南栀身体僵直的坐着,脸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是你叫我解释么?”顾非寒下巴似乎往下挪了些。 他、他…… 南栀双手被他反剪,身前某个地方就格外的突出,顾非寒下巴从她锁骨去了那里,她半点不敢再动。 顾非寒却在这时抬头,“外头总有凑过来的,烦,所以要告诉他们我魂被顾太太吸走了,懂?” “不、不懂……”南栀抖了下,声音颤的不成样子。 “不急。” 他嘴上说这不急,却已经在把她的睡衣往下扯,“我慢慢和你讲……”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她嘴巴被堵住,凛冽的男性气息彻底将她包裹进去。 这一夜,南栀终究没能逃离魔爪。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看见房间这张藤椅都条件反射的腿发软…… 而另一边,还在医院的罗湘湘日子显然就不太好过了。 一大早,查房医生又来找她,“罗小姐,您现在的身体情况很不乐观,所以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是尽早有个决断的好,如果您一个人难以抉择,不妨将慕先生喊来,你们一起商量一下。” 周姨昨天被她骂走了,所以这会病房只有罗湘湘。 “商量?” 罗湘湘身上没半点生气,一抬头,苍白阴森的一张脸将那医生狠狠吓了一跳,“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以为我会为了这个孽种连我自己的身体都不顾?” “你……” “呵,孽种就是孽种,活该被搅成碎肉流进下水道!” 她阴森森的笑起来,那只从一开始就贴在肚子上的手猛然握拳,话音落下,拳头便一下下往自己肚子上砸。 “罗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医生稍稍一愣,忙拉着她阻止。 只是罗湘湘看着虚弱,此刻力气却大,纵使医生拉着,她拳头还是不断落下,“都是这个孽种,都是它,不然我的身体怎么会突然又变成这样?孽种!孽种!” 眼见自己拉不住,医生连忙按了床头呼叫铃,让人进来帮忙。 等护士进来,床单上已经有了血。 “快!准备手术,罗小姐小产了!”一群人又匆匆忙忙将罗湘湘架上移动病床,直接往手术室推。 两小时后,等她再回到病房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贺华兰听到消息赶了过来,见她这样憔悴沧桑的躺着,眼睛禁不住有些红,“湘湘你说你何苦?那个孩子反正是留不住的,但你何必用这种法子?你知不知道刚刚医生跟我说,因为你那种自残的行为,以后你想再怀孕都难了……” 换句话说,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贺华兰连连叹息,罗湘湘这个当事人却表现的很麻木,“那又怎样?是慕明朗会在意,还是顾非寒会在意?” 贺华兰被她问得一阵哑然,答不上这个问题。 “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罗湘湘抬手贴上平坦的肚子,这里头两个小时前还住着一条小生命,后来她亲手扼杀了ta。 手术中她坚持没用麻药,因此记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但饶是经历的时候再痛,之后也总是会过去。 人大概就是这样不长记性的。 “湘湘,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可以带你去国外开始新的生活?”见不得她这幅心如死灰的样子,贺华兰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新生活?” 罗湘湘将这三个字重复一遍,眼底没半丝光亮,“凭什么是我开始新的生活?” 说到这,她死气沉沉的眼底忽而有了不一样的情绪,只是那情绪扭曲而丑恶,像是盛着无数腐烂的动物尸体的沼泽。 “凭什么是我,不是她?!” 情绪突然剧烈起伏,罗湘湘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因为力气不够又摔回去,“我不会放弃,顾非寒是我的,他必须是我的!” “湘湘!” 贺华兰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她为谁疯狂不好,偏偏是那个人的儿子…… 罗湘湘挣扎着还要起来,这次被贺华兰直接按住肩膀,“罗湘湘你清醒一点,你明知道他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 他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 不在了…… 罗湘湘微微一怔,满脸茫然。 在过么? 他的心有没有哪一秒真实的在她这里停留过? “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罗湘湘呢喃一句,眼角泪水猛的滑落,“一样的,他们一样残忍,妈,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对我从来没有像对慕南栀那样用过心,还有慕明朗,明明费尽心机追求我娶了我,可到头来……到头来他对我半点不珍惜,如果他好好对我,我又何必再想顾非寒……” 慕明朗…… 想到这个人,贺华兰眉头紧紧皱起,是啊,湘湘刚刚说的正是她同样想不通的地方。 “湘湘,你仔细和妈妈说说,慕明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不好的?”贺华兰决定帮罗湘湘找到症结所在,兴许还能挽回呢? “什么时候?” 罗湘湘苦笑一声,这个问题她几乎就不用想,“一结婚他就性情大变,从前他苦苦追求的样子根本就是装的,他就是想拆散我和顾非寒,好让他妹妹得偿所愿!” 近来种种让贺华兰颠覆了原本的认知,慕明朗对罗湘湘确实不好,只是她没想到,竟然是从那么早开始,两个人就不好了。 但罗湘湘最后那个猜测贺华兰却不大赞同,“慕明朗要真是为了成全慕南栀又怎么会挖掉她一颗肾?还有这两年我和慕南栀生活在一起,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兄妹两个几乎没有任何来往。” 不仅没有来往,整个北城都知道,当年慕南栀是被扫地出门,慕家两兄妹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 那又怎么可能…… “湘湘,你听妈妈说,如果你放不下这里,那不如再试一试,当然,我不是说让你再飞蛾扑火去找顾非寒,你说这些年慕明朗的心不在你身上,那你的心又何尝在他身上过?你们到底是夫妻,不管当时他是为什么娶了你,他为你做了那么多未必就没有半点真感情,所以你不如服个软,男人么,总是喜欢女人顺着自己的……” 门外,想了想还是决定做好午饭送来的周姨恰好听到贺华兰这段话,她愣住,这位顾家的夫人怎么会在罗湘湘的面前自称妈妈? 第一二零章她的婚姻只是阴谋一桩 “服软,呵……” 罗湘湘将这两个字重复一遍,不禁自嘲的笑笑,“我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上,他的心早被外头那些嫩模明星勾走了,何况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哪入的了他的眼?” “没有机会咱们也可以创造机会,你……” “周姨,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贺华兰还要说什么,听见另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下意识抿起嘴巴抬头看过去。 护士正好来这个病房送药,看到周姨站在门边就顺便问了一句。 周姨还沉浸在听到贺华兰在罗湘湘面前自称妈妈的巨大震惊中,突然听见有人喊她,身子微微一僵,有些心虚。 但到底是在慕家这样的豪门里浸染了二十多年,周姨很快恢复如常,微笑着看向那护士,“哪儿啊,我这也刚到,正要进去呢。” 护士没有多想,同她一块进门。 “罗小姐,这个药是一天三次一次两颗,饭后半小时服用。”放下药瓶交代几句术后的注意事项,护士就出去了。 周姨和罗湘湘之间没什么话说,只想着把份内的事情做好。 带来的食物放在一旁,她便卷了袖子准备去卫生间洗罗湘湘的换洗衣服。 “周姨,你等等。” 周姨刚走到卫生间门口,便被贺华兰喊住,“刚刚你在外面有没有听见我们在说什么?” “门没关好,我刚到门口的时候听了两句,刚要敲门护士就过来了。” 周姨面色如常,态度也恭敬,顿了顿,视线落到罗湘湘身上,“少夫人,少爷他近来是有些爱玩儿,老爷不在了也没人管得了他,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您的身体,您千万要好好养着,那些烦心的事情等身体好了再想也不迟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好不了了?!” 罗湘湘看见这个和慕明朗一个鼻孔出气的老刁妇就生气,刚做完手术,她这会身上没什么劲,但还是挣扎着一把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给扫到地上。 碰! 玻璃杯瞬间四分五裂,罗湘湘的声音却比那杯子碎开的声音更尖锐刻薄,“你算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看我的笑话?我要是不好过你往后也不要想有安生日子过!” 周姨的认知中,罗湘湘一直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从前为了慕明朗,她一直忍让,但自从这次她知道罗湘湘竟然给别人怀了孩子之后,她的容忍度就瞬间降到了谷底。 “少夫人,整个慕家谁也不靠您生活,您动辄打骂佣人的事儿还少?但您自个儿也不想想,我们工资都是少爷发的,有没有安生日子过那也不是您说了算!” 这些年,周姨肚子里的怨气不止一点,也是少爷鬼迷心窍,当初才会把小姐的肾挖给这种人。 话说了这些,周姨也不打算留下来伺候了。 “我刚在门外也是听了两嘴的,这时候病怏怏的又想到少爷了?您也甭服软了,反正也是浪费时间,你以为少爷当初为什么追你娶你?对你有情?您自个儿信么?当初要不是因为……” 说到这,周姨才意识到自己嘴快,差点说了不该说的。 “您好自为之吧,少夫人!” 说完这句,周姨头也不回的离开病房。 这地方她以后再不来了! 罗湘湘被她骂得有些懵,周姨已经只剩一个衣角边在门里了,她才醒过神来,“站住,你给我站住!” 周姨哪里会听她的? 人眨眼便走的没了影子。 罗湘湘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床外,还是贺华兰眼疾手快拉她一把她这才没有整个人摔下去。 这一下子更是拉扯到疼痛的腹部,罗湘湘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差点没疼晕过去。 “湘湘你还好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贺华兰也是吓了一大跳。 “医生?我不要医生!我要杀了她……杀了她!”罗湘湘咬牙切齿,一脸扭曲的阴毒。 “湘湘,你冷静点!” 贺华兰被她闹的头疼,“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根本不是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你这是没在慕家站稳脚跟,那老刁妇才会在你面前大呼小叫!如果慕明朗对你言听计从,你看她还敢不敢?” “言听计从?你说的轻巧!”罗湘湘狠狠捏紧拳头。 贺华兰却突然沉默,她抬头看向刚刚周姨离开的方向,眉头渐渐收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来以为贺华兰至少会开口安慰自己,结果她却一言不发。 罗湘湘胸口一闷,差点背过气去,“怎么,如今连你也不想管我了?也是,我这个样子能活几天都难说,你……” “湘湘,你说什么傻话?妈妈怎么可能不管你!” 贺华兰知道她如今身体有多糟糕,听不得那些话,“我刚刚是在想周姨说的那些话,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那老刁妇说的话有什么好想的?”全是骂她的话,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她刚刚真从床上爬起来上去撕了她! “你看你的注意力都被她前头那些话给分散了,你仔细想想她最后是不是有一句话没说完?” 贺华兰这样一说,罗湘湘才意识到什么,“你是说……” 两人显然已经想到一起。 “很显然,周姨知道慕明朗为什么婚后就将你给冷落了!”贺华兰想起刚刚的事情,另外还有一个怀疑,“她在外头恐怕站了有一会了,甚至可能听到你喊我什么了……” 渐渐冷静下来,罗湘湘也觉得刚刚的事情很不对。 “就算听见了也没什么。” 她们之间的关系现阶段还是不要曝光的好,“我毕竟和顾非寒在一起过,我和你关系好,和他分开之后您收我做义女,所以我那么喊你有问题么?” “这样说倒也可以……” 可贺华兰还是不太放心,“但恐怕这说辞骗不过所有人。” 至少顾非寒那里,一旦他知道必定会起疑。 “那就想个办法让她不要往外讲!” 罗湘湘倒不是很担心这个,“一个佣人而已,给她十万块封口费我不信她不心动。” “别,湘湘你别这么做!” 贺华兰立刻否决了这个办法,“一来,她对慕明朗忠心耿耿,钱恐怕还真入不了她的眼,再有,或许她原本没有多想,咱们主动拿钱去砸倒反而会让她不得不多想。” “那怎么办?”罗湘湘烦心事一堆,根本没心情处理这个。 “你先别急,回头我先试探一下,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再说……” 这件事有些棘手,另一件事同样也这样,“慕明朗娶你的原因咱们必须弄清楚,但问题是,咱们怎么才能撬开周姨的口?” 周姨在慕家做了二十多年的佣人,忠心耿耿,而且她无亲无故,也没嫁人生子,几乎没软肋。 贺华兰想了一圈,没想到能下手的地方。 罗湘湘也一样,而且她有预感,那个原因必定离奇又荒唐,很有可能她的婚姻只是阴谋一桩……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个人。” 贺华兰冷不防再次开口,音调也微微有些拔高,“我看未必没人能管住慕明朗!湘湘,你别忘了他慕家的长辈还没死绝,那个去苏城养老的慕老太太她还在!” 慕老太太是慕明朗的奶奶叫邹苓之。 慕老爷子走得早,可以说早年间慕明朗父亲还年幼的时候,整个慕家都是这位老太太给撑起来的。 最重要的是,时至今日,她人虽不在北城,但那份威信却始终都在。 但罗湘湘却十分茫然,“慕老太太?” “慕老太太原本就是苏城人,十多年前她搬去苏城定居之后统共也就慕明朗父亲葬礼的时候回来过一次,所以你没见过她也不奇怪。”贺华兰和她解释。 “是没见过……” 罗湘湘皱眉,“可是她回来能顶什么用?面都没见过,她能帮我?再说,我和慕明朗结婚她都没有回来,这节骨眼谁请的动她?” 这事情的确是不好办…… 但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我先看看能不能联系上慕老太太,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湘湘你要先把身体养好,现在你孩子也流掉了,你不是说顾非寒已经帮你找到了新的捐赠对象?我看以免夜长梦多,这手术还是早些做了的好。” 罗湘湘也不想一直躺在病床上。 按照之前医生的说法,孩子流掉之后,再过一周左右她可以接受肾脏移植手术。 “嗯,等下我给高叶打个电话,让她早些来医院做准备。” 想到手术的事情,罗湘湘又觉得顾非寒心里是有她的,不然怎么她一被查出来身体出了问题,他就帮她找好了新的捐赠者? 慕明朗这条路能不能走通她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在意。 毕竟,她心里那个人是顾非寒…… 不过贺华兰说的没错,当务之急她必须先把身体养好,想到这,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找到高叶的电话拨出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耳朵里传来一阵机械的提示音,罗湘湘微微一怔不免想起昨天见顾非寒时的场景。 “高叶过来找我,她说你让她把肾捐给我……” 她说完这句,已经坐进车里的男人没什么温度的眸子立刻就扫了过来,“我怎么不知道我让过?” 当时她以为顾非寒只是想默默对她好所以才不承认。 可现在想来…… 当真是这样? 第一二一章宽以待己严以律你女儿 转眼一个月过去,到了八月底酷暑依旧没有半点要消弭的意思。 快六个月,南栀肚子已经大到一低头连脚尖也看不到,就这样还要操心家里一大一小俩混蛋。 挣扎了一个月,顾安安戒冰激凌的事情一点没成效。 小混蛋身体里像有个闹钟,每天到了那个点就开始闹,南栀每次想狠心不管她,但每次都会在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中败下阵来,到最后从顾安安一个人吃变成母女两个一起吃…… 不过顾安安有一点很好,她不贪心。 再喜欢冰激凌每天也只吃一个,吃完之后就会很乖的去玩玩具或者看电视,软软萌萌,偶尔也会粘着南栀,眼睛盯着妈妈肚皮,用肉肉的手指轻轻戳两下,和里面的小家伙互动。 比起这个小的,那个整天泡书房的就可恶多了。 顾非寒的工作每天都多的像是做不完,出院之后过的也完全不是病人该过的生活。 南栀也不纵着他那破身体,后来干脆给他规定了工作时间,中午必须午休俩小时,下午五点后不许再碰文件电脑。 无所谓他执不执行,反正时间一到南栀就带着顾安安进书房捣乱,他就是想继续工作也没可能。 日子这么过着是真的快。 九月中的时候,顾非寒去医院拆掉了腿上的石膏。 慕老太太回北城的消息就是这天晚上传到南栀耳朵里的,经的是高漫秋的嘴。 顾非寒腿上石膏拆掉之后是需要做复建的,晚饭后,南栀按照医生的指导在旁边陪着他做完,等他去洗澡之后,正要去哄顾安安睡觉,才从房间出来,迎面就碰见了高漫秋。 “小栀,妈妈有事情要和你说。” 高漫秋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探头朝着南栀身后没有关上的门里看一眼,没看见顾非寒,“非寒在洗澡?” “嗯。” 南栀点头,“你要说什么?”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高漫秋真的变了很多,脱胎换骨似的,差不多是和高长庆那一家完全断了联系,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和李阿姨一起研究给南栀的养胎食谱,就连顾安安最近也同她亲昵了许多。 从前母女之间隔阂很多,但如果高漫秋能够一直这样保持下去,不再做伤害母女感情的事情,南栀愿意放下那些隔阂。 “到客厅说吧。”高漫秋虚扶她手臂,同她一道往客厅去。 等南栀扶着腰有些艰难的坐下,高漫秋才问她,“小栀,这几年你和你奶奶那边有联系吗?” 奶奶? 南栀眯着眼睛想了下,脑子里才浮上一张苍老严肃的脸来。 其实小时候奶奶是疼她的,高漫秋一直不怎么管她,她幼儿园到小学那个阶段最亲的人就是慕老太太。 好像是十三四岁的时候,慕老太太毫无预兆的态度大变,开始对她十分冷淡和不喜。 再后来慕老太太移居苏城,南栀去看过她两次,每次都是佣人出来用老太太不在家为借口将她就打发了,连门也不让她进。 逢年过节,父亲也是避开她,只带慕明朗去苏城和老人团圆。 祖孙两个上一次见面是在南栀父亲的葬礼上。 老太太带着南栀父亲的遗嘱出现,宣读了遗嘱内容,让人将南栀母女扫地出门…… “没有联系。”南栀如实回答。 但想着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否则高漫秋不会无缘无故提到慕老太太。 就又问,“怎么了吗?” “她回北城了,我刚接到她电话,问你和非寒有没有时间,让我们周六回去吃个饭。” 慕老太太始终看不上高漫秋,因此两人关系本就不好。 加上当年葬礼上的事情,虽然遗嘱是南栀父亲立的,但她当年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不留情面的将她们母女扫地出门,让她们母女成了全北城最大的笑话。 时至今日,高漫秋仍旧耿耿于怀,“她这时候回北城是什么意思?把我们都喊回去宣读她自个儿的遗嘱么?” “妈,这种话你少说。”南栀只是有些诧异慕老太太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要见她? “你打算去?” 高漫秋冷笑一声,“哼,也好,叫那个老不死瞧瞧,咱们离了她慕家也都活得好好的!” 讲到这个高漫秋是有些得意的。 这些年慕明朗无心公司事务,慕家早不是当年的慕家了。 高漫秋第一反应是不愿意回去,刚电话里也没给打电话来的人好话听,但转念一想,她女儿已经在顾家站稳脚跟,这个时候回去正好扬眉吐气一番! “妈,你好好说话。” ‘老不死’几个字南栀听着实在刺耳,虽然后来老太太和她彻底疏远,但小时候老人家也是真疼她。 那份好,南栀始终都是记得的。 只是要不要去,她还有些犹豫,“这个事情我想一想,明天你再回复那边吧。” 反正今天才周二,离周六还有几天的。 “嗯,也好,你等下和非寒一起商量下,看看他怎么说。” 顿了顿,她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补充,“我看你干脆叫非寒去查一查慕氏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经济危机,回头那老不……你奶奶要是舔着脸叫非寒帮忙,他也能提前想好应对的法子。” 南栀这会没心情想这些,敷衍着应两句,就起身去了儿童房。 顾安安的房间在楼上,南栀慢慢爬着楼梯上去的时候,李阿姨正抱着被浴巾裹着刚洗完澡的小丫头从卫生间出来。 见到妈妈,顾安安双手从浴巾里挣脱出来,张着双臂要妈妈抱。 南栀现在已经没法抱她,而且李阿姨怕碰到她肚子也不敢让她抱,南栀走过去拉住女儿软乎乎的小手,在床边上坐下,李阿姨这才也将顾安安放了下来。 顾安安又用小手指对着妈妈肚肚戳啊戳。 南栀给她套上睡裙,接过李阿姨递来的吹风机,轻轻柔柔的给她吹头发。 到了晚上,是顾安安最粘人的时候。 头发快吹干的时候,小丫头爬到妈妈腿上坐下,小树懒一样抱着妈妈趴在妈妈肚子上。 “小粘人精。”等头发吹干,南栀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这才将吹风机放在一旁。 房门这时候被打开,以为是去楼下泡奶粉的李阿姨,南栀抬头,“李阿……你怎么上来了?” 不是李阿姨。 顾非寒手里拿着奶瓶,刚拿掉石膏,他走路有些不自然,即便极力克制,仍旧一脚深一脚浅,医生说大概还要半个月到二十天的复建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顾安安趴在妈妈肚肚上,不知道爸爸进来。 直到顾非寒在南栀边上坐下,大手贴上小丫头头顶柔柔的头发,顾安安才注意到爸爸。 托肚子里这个的福,南栀现在在顾安安心里地位略高一筹,所以顾非寒伸手要抱她,她却直接将小脑袋扭到另一边,并且更紧的抱住妈妈的时候,南栀真的一点不意外。 “我没关系的。” 南栀知道,顾非寒是怕女儿不小心伤着她所以才想把她抱过去,“你不要看她只有这么一点儿,但她其实很懂事的,每次用手指戳我肚子都是轻轻的,小脑袋贴在我身上也没有重量。” “那也还是要注意一些。”顾非寒仍有些不放心。 南栀接过他手里的奶瓶送到女儿嘴边,听见这句,下意识斜睨他一眼,“顾先生,你要不要这么宽以待己严以律你女儿?” 前天夜里进了趟医院的事情他怎么不说? 已经过去两天,南栀想起来还是尴尬。 那天她一觉都睡醒了,他还靠在床头看文件,知道说教没用也就懒得浪费口水,干脆一把摘了他眼镜丢掉,她倒要看看他没了眼镜还怎么看文件! 结果…… 嗯,文件他是不看了。 但一躺下,他就开始不规矩。 两人上一次做这事儿还是在藤椅上,隔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顾非寒即便有所顾忌也仍有些失控。 之后南栀就进医院了…… 事儿是没什么事儿,但医生交代他俩要节制时候的那个眼神,南栀尴尬的毕生难忘。 “抱歉。” 顾非寒干咳一声,“是我情不自禁的……过分。” 南栀:“……” 不知道为什么,她脸一下就红了。 “顾非寒,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南栀低着头,耳畔垂落的长发恰好遮住着火的脸庞,但一句话说到这里又有些说不下去。 “嗯?”等了会没等到下文,男人喉咙里溢出个浅浅的单音节。 孕妇情绪变幻无常,南栀一瞬间就有些恼羞成怒,咬着唇抬头瞪他。 她总不能说,你说话声音不要这么好听,我听了会脸红吧? “顾非寒,我觉得我们有必要……” “脸怎么这么红?” 南栀话说到一半,一只大手贴上她额头,“发烧了?” 南栀:“……” 顾非寒掌心在她额头停留了一会,又摸了摸自己的对比温度,“哦,没发烧,你刚刚说什么?” 如果是在电影里,加上特效,南栀这会一定头顶冒烟,被气的。 见鬼的发烧,他就是故意的! 清楚捕捉到男人眼底明晃晃的调侃,南栀冷笑着将心底最后那点犹豫给打消,“之后除了生孩子和产检,我不想再去医院,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最后几个字,她一字一顿,“分、房、睡!” 第一二二章和他撒娇 南栀的豪言壮语才刚出口,便听‘啪嗒’一声,低头看才发现顾安安已经趴在她肚子上呼呼睡过去了,刚刚那声响是她的奶瓶掉在了脚下厚厚的地毯上…… 奶瓶里还剩了些奶,掉在地毯上奶瓶才没有碎。 南栀伸手轻轻擦掉顾安安嘴角一点奶渍,又忍不住用另外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腮帮子,就像顾安安不久前戳她的肚子那样。 大概没有睡熟,意识到妈妈在使坏,顾安安哼哼了声,小手抓住妈妈的手。 也没有醒。 南栀任由她抓着,也没有立刻将她放到床上。 倒是想起一件事。 “顾非寒……” 虽然知道顾安安听不到,但南栀说话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只是一抬头撞上身侧男人眼底汪洋般快溢出来的宠溺又愣住。 老公魅力太大分分钟迷的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怎么办? 在线等!急! “怎么不说了?” 还是他开口提醒,南栀才回过神来,脸上才退掉的热度又卷土重来,一句话更被她说的磕磕绊绊,“就、就是那个……威尔教授那、那个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十多天前医学界爆出一桩惊天丑闻。 是那位不出意外可以治好安安耳朵的威尔教授…… 多年来他侵占别人的研究成果,涉嫌黑市器官买卖,并且在学校任教十多年来上百位女学生被迫同他发生关系,甚至他前两任分别死于车祸和滑翔伞事故的妻子其实都是被他设计。 也就是说,那个所谓的可以治好安安耳朵的最新研究成果,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也或许能做这个手术的另有其人…… 南栀当然希望是后者。 “这件事有些棘手。” 顾非寒眼底温度散去一些,皱眉,“过段时间我亲自飞趟国外,去了解相关情况。” 连他都说棘手…… 南栀落寞又心疼的看一眼怀里熟睡的女儿,“是不是安安的耳朵没有可能……” “不要乱想,安安的耳朵可以好。”顾非寒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轻声安慰。 南栀也真当他是在安慰她,“顾非寒,你和我说实话,我可以接受的。” 无论怎样,她都可以接受。 她只是心疼她的宝贝,没有健康和完整的人生…… “我说的是实话,安安的耳朵会好。” 见她这样失落,顾非寒没有再隐瞒,“我让白川找了十多个这方面顶尖的专家看过威尔治愈一个和顾安安病情相同的患者那台手术的视频,他们告诉我那台手术是真的,并没有造假,并且那套理论虽然大胆但是行得通,只是那套理论对主刀医生要求十分苛刻,目前为止并没有第二个人成功过。” “手术没有造假……那就是说做那台手术的不是威尔?”南栀顺着他的话做出推测。 毕竟手术过程中,医生戴着手术帽和口罩,只要身型相似,就可以说他是威尔。 “那是不是找到那个冒充威尔的人,就可以请他帮安安做手术了?”南栀觉得只要这个人存在,那一切就都还是有希望的。 “不用找。” 顾非寒黑眸缓缓眯了下,“因为威尔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冒充过他,那台手术就是他本人做的。” 只是此‘本人’非彼‘本人’…… “这……是什么意思?”南栀愣住。 却听他反问,“你知道这次威尔这一些列的丑闻是谁爆出来的么?” “被他侵占研究成果的人,或者是那些被迫和他发生关系的学生?”南栀下意识的猜测,却又隐隐有种感觉,真正那个答案必定比她这些猜测更令人震惊千万倍。 然而,饶是隐隐有了这种预感,当顾非寒说出答案的时候,南栀还是没忍住的倒吸了口气。 他说,“是他自己。” 他自己…… 威尔自己举报也毁掉了他自己! “怎么会……”南栀还是不敢相信,毕竟丑闻爆出的时候,网上就放出了威尔被捕时的视频,视频里他不断咒骂和抵抗,可一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件事愈发的扑朔迷离。 南栀觉得脑子要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有人在威胁他?顾非寒你不要再卖关子了!”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心情坐了一趟又一趟的过山车,她现在只想知道安安这场手术能不能做,由谁来做。 顾非寒也不想卖这个关子,只是确实害怕她接受不了事情的真相。 但显然,眼下无论能否接受,他都没法再隐瞒。 良久,顾非寒问她,“你听说过……人格分裂么?” 听见他后半句那几个字,南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不傻,自然知道顾非寒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几个字。 “所以……” 南栀唇瓣蠕动,几个字发音十分艰难,“你的意思是,威尔他其实拥有多重人格?” 顾非寒点头。 “哪怕是多重人格……” 南栀不敢放弃最后这点希望,“其实他还是可以帮安安手术的对不对?” 只要他医术高超的那重人格还会再出现…… “是。” 事情如果是这么简单那当然好。 顾非寒不忍再给她更多的打击,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安安的耳朵一定可以好,我已经在第一时间安排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去监狱了解威尔的病情,半个月后我也会亲自过去一趟,不用太担心,嗯?” “那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去。”南栀下意识要求。 这次顾非寒却没有顺着她,“你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长途飞行。” “可我……” “听话。”顾非寒态度坚决,“还是说你想肚子里这个也出事?” 怀孕六个多月,身体确实已经经不住折腾。 南栀理智总算回笼一些,“那你要答应我,不管结果是怎样,都不可以瞒着我。” “好。”他点头。 南栀又在他肩膀上靠了会,才低头去看已经睡熟的女儿,“我们今天晚上带安安一起睡好不好?” 见她说了这会子话倒是把‘分房睡’的计划给忘一边儿了,顾非寒自然也不会多嘴去提醒她。 他伸手小心翼翼将熟睡的顾安安从她怀中接走,“去楼下睡,这张儿童床也装不下我们三个。” 南栀还没洗澡,到楼下,看着顾非寒将顾安安安置好,她便拿着睡衣去了卫生间。 洗了个澡,她情绪总算平复了些。 不管怎么样,安安的耳朵她都不会放弃,从前是,眼前更是,困难横在那里,再难她都会想办法去解决。 何况…… 有顾非寒在,她不再是从前那样孤身一人了。 想着这些,半小时后,南栀从卫生间出来看见靠在床头拿着本闲书在看着等她的男人,心头微热,嘴角不自觉就扬上去。 她走过去,从另一侧爬到床上。 想靠到顾非寒身上,却忘了中间还躺着一个顾安安,她差点没压到她。 她往这边走的时候顾非寒就将手里的书放下了,她躺下后他抬手关了顶灯,留了床头柜上的台灯,这么一会的时间,他回过身发现南栀念念有词的在戳顾安安的脸。 “怎么了?”顾非寒不解的看她。 南栀手上动作很有分寸,不痛不痒,反正不会把顾安安折腾醒,她这会盯着这张小脸又觉得哪里是什么天使,明明是个小包子…… “顾非寒,你有没有觉得灯光有点亮?”南栀侧躺在枕头上叹一口气。 顾非寒以为她说台灯,“那我关掉?” 南栀却伸手隔着顾安安拉住顾非寒睡衣衣角,柔柔灯光下,和他撒娇,“想让你抱着我睡。” 但是中间有一个超大瓦电灯泡! 顾非寒这才反应过来,她嫌弃的不是台灯…… 娇娇软软的语气和模样叫人毫无抵抗,顾非寒有点庆幸此刻顾安安躺在两人中间。 否则…… 顾非寒压下眼底一丝邪火,然后摘掉眼镜眼不见为净。 “睡觉。”他抓住拽她衣角那只手,“明天再抱……” 就这样? 南栀不敢置信的将这个回答听在耳里,压根没有睡意,就继续闹他,“顾非寒,果然你心里顾安安其实比我重要对不对?” 她打定主意胡搅蛮缠,和中间这个小包子争风吃醋到底。 平日里她怎么闹都可以…… 但除了在床上。 顾非寒一贯强悍的自制力在她面前简直和泡沫渣子没两样,一碰就破一捏就碎。 “我可以抱着你睡。” 顾非寒眼睛其实没坏到那种程度,至少这个距离微眯着眼睛,是能看清她眼底不掩藏的那星点狡黠的。 彼时,他拇指指腹在她手背缓缓摩挲,再开口嗓音哑了三分,“咱们去藤椅上睡?” 藤椅…… 他俩在那上头做过什么,南栀至今记忆犹新。 一提那俩字,脑袋里就有许多疯狂的画面潮涌而来…… 这下她想不老实都不行。 但是也有点儿来气,她撒个娇而已,他动辄威胁她干什么? “你自己去吧!”南栀一下把手从他手里抽走,然后有些笨重的翻了个身。 这阵动静挺大,就连熟睡的顾安安似乎也感觉到了,小眉头微微皱了下,哼哼两声倒是没醒。 等顾非寒确认顾安安确实没有要醒的意思,手臂这才隔着顾安安去撩南栀乱糟糟散在枕头上的长发,问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忘了没和我说?” 第一二三章多喊几声,老公陪你上天都可以 这么一会,南栀当然还没有睡着。 身后男人嗓音幽幽传来,她听的清楚,一时间没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也是真的。 因此头也没回,语气还透着不爽,“除了分房睡,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顾总!” 彼时,南栀话末那声‘顾总’要多怨念有多怨念。 一般来讲,她对他的称呼得看生气级别。 日常生活中她大多时候直呼其名,喊的是顾非寒三个字,处于生气边缘那就是‘顾先生’,而当她喊‘顾总’的时候,多半就是真被他给惹急了。 毕竟顾太太‘河豚鱼精’的称号名不虚传…… 顾非寒修长的手指绕着她柔顺的长发玩了会,想到这倒是自觉的将嗓音中的三分笑意压下去,“那看来慕老太太突然回北城的原因,你也不是很好奇……” “你知道我奶奶为什么突然回来?” 顾非寒话音未落,南栀已经扶着肚子又笨重的翻过身来。 床头暖黄灯光下,她一转过身就撞上男人嘴角噙着的那一丝笑,而她也终于在这时候想起来,她原本就是要和他说这件事的,只是后来在儿童房里被威尔教授的事情一打岔就给忘了…… 随着她转过身的动作,顾非寒手指间缠绕的几缕长发被抽走。 对这件事,南栀眼底写满了‘我想知道’的求知欲,彼时男人空落落的手指轻轻捏住她下巴,起了几分逗她的心思,“叫声老公来听听,就告诉你,嗯?” 南栀:“……” 他一天不得寸进尺是会怀孕还是怎样? 南栀抬手要将下巴上的手给挪开,结果挪是挪开了,那只手却被他直接给握住。 把玩过她的长发,到下巴,现在是手指…… 凝着她眼底纠结的神色,顾非寒嘴角笑意逐渐加深了些。 他也不催她,就这么安静的等。 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仿佛知道她最终一定会妥协似的。 他看她的时候,南栀也在盯着他看。 突然—— “嘶!” 南栀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捂着肚子,脸色痛苦的将身体蜷曲起来,“我肚子好痛,你……” 快点把奶奶突然回来的原因告诉我就不痛了。 结果,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不疾不徐的贴上她肚皮,“兴许喊一声老公就不痛了呢?” 南栀:“……” 那点小伎俩在他面前毫无用武之地,南栀呆住,“顾非寒,你还是人吗?” 她肚子疼,虽然是装的,但他就这反应? 是她演技太差,还是他压根就不关心她? “不演了?” 顾非寒大手贴在她肚皮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缓缓抚摸没离开,顿了顿,又问她,“或者顾太太有没有兴趣报个班精进下自己的演技?” 南栀:“……” 他果然把她看得透透的! “老公。”一计不成,南栀非常识时务且小和尚念经一样毫无感情的张口丢下俩字。 速度之快,有些出乎顾非寒的意料。 顾非寒还没回神,被子里小腿又被她不轻不重的踹了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顾非寒:“……” 虽然来不及好好体会她那声老公,他也还是说话算话,“前段时间贺华兰去了苏城一趟,没几天慕老太太就动身回来了。” 所以准确来说,他让人暗中关注的不是慕老太太的动向,而是贺华兰。 他现在对那个女人连表面做戏的礼貌也省了,直呼其名时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不快。 南栀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慕老太太突然回来的事情上,因此没有注意到别的。 “你是说,我奶奶是在贺华兰的游说下才回来的?”南栀凝眉不解,就算是这样,贺华兰用的是什么理由? 用意又是什么? 而眼下慕老太太才回来不久,就让人给高漫秋打了电话约他们吃饭…… 南栀突然觉得,这恐怕就是一场鸿门宴! 贺华兰看她不顺眼已久,即便后来主动和她讲和也不过就是虚情假意而已。 她这时候去苏城请慕老太太…… 总不能是为了让他们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太扯了! 南栀被这个荒唐的想法给逗乐,“顾非寒,你是不是还知道一些别的什么?” “嗯。”他点头。 闻言,她忍不住催促,“那你快说!” 顾非寒这才开口,“贺华兰去苏城的时间点,慕明朗恰好玩丢了一个慕氏今年十分重要的一个项目,慕氏股价这些天动荡的厉害。” 商场里的东西南栀不大懂,“这个项目有多重要?” 只是她知道,这些年慕明朗游戏人间,带着慕氏一路走下坡路,弄丢项目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这些年慕氏股市动荡也是三五不时就要上演一次的事情…… 怎么以前慕老太太没回来呢? “确实,这么个项目入不了慕老太太的眼。” 瞧出南栀眼底的疑问,顾非寒又将另一件事说给她听,“这些年,你那个哥哥糟蹋的可不只是慕氏。” 南栀更不解了,“如果连动摇慕氏根基这样的事情奶奶都不放在眼里,那……别的他无论糟蹋什么,很重要么?” “如果他糟蹋的是自己的身体呢?”闻言,顾非寒反问。 南栀愣住。 他继续说,“据我所知,这些年慕老太太每年都会拿到一份慕明朗的体检报告。” “慕明朗病了?”南栀下意识推论。 可那得是多大的病才能把慕老太太给惊动? 然后她干脆直接问出来,“他病的很严重?绝症?” “倒没有,不过再这么下去绝症也是迟早的事情。”顾非寒在得知慕老太太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让人拿到了那份体检报告,并且让白川专门找权威专家看过。 慕明朗如今的身体状况完全可以用糟糕俩字来形容。 几个数据逼近临界值不说,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似乎已经到了不服用安眠药就完全不能入睡的地步。 顾非寒缓缓将体检报告的事情说给南栀听,听完,南栀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伤心绝不至于。 她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对那个从自己身体里摘掉一颗肾的人……她伤心不起来。 但也不是完全无感。 见过意气风发的慕明朗,从小到大那个不怎么爱搭理自己的哥哥,其实是她心里的偶像。 她只是想不明白,慕明朗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不是找到真爱了么? 为了罗湘湘摘她一颗肾时眼也不眨,既然如此,又还有什么好厌世的? “脑子有病确实比绝症更严重。”南栀冷笑一声,她至今回想起那个场景都觉得后腰疼的厉害。 而且据她所致,娶了罗湘湘之后,他也不曾对她有多珍视。 圈子就这么大,他隔三差五搂着不重样的女人上娱乐新闻的排面南栀也见识过。 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既然他对罗湘湘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那又为什么还要为了她摘她一颗肾? 就因为她是他从小到大看不顺眼的妹妹? 就因为父亲去世,她没了庇佑,就只能任他宰割? 深想这些事情无非就是自找不快,南栀深呼吸暂且压下这些怨怼,“我不大明白,奶奶既然是因为慕明朗才回来的,那她找我吃饭干什么?你不要告诉我她每年也会拿我的体检报告。” 最后那句她语气微嘲,其实在慕老太太这事儿上也早有了自知之明。 她心底虽然惦念这个奶奶,可…… “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说着,南栀微微有些红了眼眶,“我去苏城找过她,可一次也没有见到过面,每次都被堵在门外,无论我等多久,她也只会派佣人出来打发我,到了一些比较重要的节日,爸爸会带着慕明朗去苏城和她团圆,每到那个时候我都会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 这些事儿,即便过去很多年,南栀心里也仍旧是委屈的。 夜深人静,又是在他面前,那些委屈在这一瞬突然就被无限放大,所有的脆弱都有了依托似的,在他将顾安安抱到另一侧,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南栀吸了吸鼻子,不争气的哭出声来。 她从小住着奢华的房子,穿着漂亮的衣服,有爸爸妈妈也有哥哥,可现在回头去看才发现,她似乎不曾拥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家。 倒是后来嫁给顾非寒,如今一家三口,也即将迎来第四位小成员…… 南栀手心贴上他停在她肚皮上的那只大手,后背是他另一只手在轻轻拍打安抚,他没有说安慰的话,可她却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空落落的心脏被填满,伤心和委屈也就随着那些眼泪弥散在他胸口的睡衣布料里。 眼泪渐渐止住,南栀从他胸口抬头,一双泪涟涟的眸子就这么看向他,“老公,你这周六有时间的话陪我去趟慕家好不好?” 同前不久被逼无奈的完成任务不同,这声‘老公’喊的情真意切且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在里头。 算是意外之喜? 暖黄光线下,顾非寒抬手撇去她眼角残挂的一星点泪珠子,彼时他喉结不动声色的翻滚了下,微哑着声音语气宠溺的哄她,“多喊几声,老公陪你上天都可以。” 南栀:“……” 然后她又开始念经,“老公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第一二四章风水轮流转 慕老太太回北城的消息,罗湘湘有些后知后觉。 甚至到了慕老太太遣人给南栀打过电话的第二天,罗湘湘那边才得到确切的消息,大为震惊。 她震惊的不是别的,而是…… “妈,你不是说你连慕老太太的面都没有见到?” 过去这一个多月来,贺华兰去过三次苏城,但每次都被挡在门外,最后败兴而归,无一例外。 不要说劝慕老太太回来管慕明朗了。 她这几次风尘仆仆来来去去,甚至连慕老太太的面也没见到过一次! 可现在,慕老太太却自个儿回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 罗湘湘这个消息是从慕家大宅那边她买通的一个佣人口中得知,因此贺华兰可以说比她还晚知道这个消息。 闻言,贺华兰一脸茫然,“我的确没见着她人啊。” “那她这个时候回来……” 罗湘湘略略皱眉,随即立刻就有了决定,“妈,你立刻帮我去帮我办出院手续,我要回慕家!” “湘湘你疯了?你的身体根本不适合出院!”贺华兰立刻出言反对。 不为别的。 而是这一个多月来罗湘湘身体每况日下,高叶那边更是突然失联,在找不到合适肾源的情况下,她根本没法手术,只能在医院进行保守治疗,暂且把命吊住。 是的,罗湘湘现在终于确定,高叶那颗肾,顾非寒根本不是帮她备的! 可除了她又还有谁需要? 又或者是慕南栀那个贱人想让她死,所以游说顾非寒堵了她的生路? “不出院难道你让我在这里等死吗?” 罗湘湘困兽般挣扎,无论如何,她现在都必须先为自己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医生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两个月之内再找不到合适的肾来给我换上,两个月之后就算找到,我的身体也会承受不住换肾那样的大手术,明明高叶的肾脏就很合适,可她现在……” 说到这,罗湘湘不禁攥紧拳头,“现如今,唯一能从顾非寒手里抢到人的恐怕也只有慕明朗了!” 所以既然见不到慕明朗,倒不如先去会一会这位传说中唯一能管住他的慕老太太…… 她说的这些道理贺华兰何尝不懂?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去苏城找人。 可…… 贺华兰看着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都写着虚弱两个字的女儿,“湘湘,问题是我们谁也不知道慕老太太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那老东西可不是什么善茬,你这样贸然凑上去,她若给你苦头吃你怎么受的住?” “你以为我想凑上去?” 罗湘湘有些恼火于贺华兰此刻的优柔寡断,“我命都要没了!你如果有本事帮我我至于去求别人?你究竟去不去办出院手续?!咳咳……” 情急之中,她身子一歪剧烈咳嗽起来。 贺华兰吓了一跳,立刻妥协,“我去,我这就去,湘湘你别急……” 罗湘湘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因为她要回的是慕家,贺华兰不便跟着,两人在地下停车场便分开了。 这家医院距慕家大宅有些远。 车子开了差不多两小时,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慕家大宅坐落在一片风景秀丽的山中,气势恢宏的建筑群犹如盘踞在山中的卧龙般,一草一木任何细节都只流露出俩字,底蕴。 罗湘湘作为慕家少夫人,通行自然不成问题。 何况她爱这里的气派与奢华,婚后这几年,她几乎都是住在这里的。 车子停在主建筑高高的阶梯下方,罗湘湘下车步行。 “少夫人。”往来佣人见到她都低头恭敬的和她打招呼。 罗湘湘无暇理会,这高高的阶梯对她如今的身体来讲爬着有些吃力,好不容易踩上最后一级,她拉住其中一个佣人,气息不稳的发问,“奶奶回来了?她这会在哪?” 佣人微微一愣,眼神略微闪躲,没说话。 这些年慕明朗鲜少回来,所以这里几乎是罗湘湘说了算的,她脾气不好,苛待佣人的事情没少做,因此大宅里的佣人都有些怕她。 换做往常,她问话佣人是不敢不答的。 但今天…… 见佣人这幅反映,罗湘湘眉头紧紧皱起,“你……” “哎哟,少奶奶回来了?” 罗湘湘掐着那佣人胳膊正要发难,话说一半却被人给打断。 周姨也不知是从哪出来的,她走过来,步子停在罗湘湘半米外,状似乎说笑的语气,“我还以为您这辈子就只能住医院里了呢。” 这个周姨可以算是大宅里唯一敢和她对着干的下人。 偏偏她还开除不掉她! 闻言,罗湘湘脸色一阵铁青,“你竟敢诅咒我?!” “不敢不敢,您可别说笑了,我一个下人怎么敢诅咒少奶奶您呢?” 周姨嘴巴里说着这话,喉咙里却是完全不买账的冷笑,“您快消消气,咱们这地儿离医院怪远的,您要有个什么万一,恐怕叫救护车都来不及。” “你……” 罗湘湘如今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可这个老东西却一而再的戳她痛处! 换做往常,她一定毫不犹豫已经好几个耳光扇上去了,但此刻她再生气也还残存三分理智,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这个时候闹出事情叫慕老太太知道恐怕…… 想到这,罗湘湘咬紧后槽牙生生将一肚子火气给压下,然后故作大度的挽住周姨手臂,“周姨,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好好说就是,能改的我一定改,我听说奶奶回来了?我嫁给明朗这些年还没见过她老人家呢,烦请你带我去问个好?你看这是我给奶奶买的补品,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会不会喜欢……” 补品这事儿还是贺华兰想起来的,东西自然也是贺华兰下了血本准备的,全是些贵货,其中有颗人参就价值七位数。 此刻几样东西被司机提在手里,这一路司机都跟在罗湘湘身后候着。 “老太太身子骨儿硬朗的很,这些补品您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周姨却没有半点要带她去见慕老太太的意思,连补品也一概替慕老太太回绝了,“我看少奶奶您也崩白费心思了,老太太在这次回来可没空搭理你,她老人家交代过了,您若回来住那就去偏楼,别碍了她老人家的眼!” 偏楼? 那是佣人才住的地方! 罗湘湘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周姨,我叫你一声姨你真把自个儿当我长辈了?我不信奶奶会说这样的话,更不信她老人家会提这样无理的要求,我可是她的孙媳妇,你这贱东西休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您。” 周姨嫌恶的将自己手臂从她手里抽出,然后略微退开一步,“我叫您一声少奶奶,您就真把自个儿当这个家的女主人了?一个水性杨花在外头同别的男人厮混出野种的脏东西,老太太没直接把你扫地出门已经算看得起你了!” “你在奶奶面前瞎嚼什么舌根?我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慕家骨肉,你竟然说我和明朗的孩子是野种?” 罗湘湘眼睛一下就红了,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绕开周姨就要往里头闯,好歹在这住了几年,对这里的格局自是熟悉,能大致猜到慕老太太住的是哪个房间,她自个儿去找就是! 她直奔楼梯口,然后扯着嗓子就喊,“奶奶,您出来见见我,您的孙媳都快被这个贱东西欺负死了,我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明朗的事情,您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 “捉住她!” 见状,周姨一声令下,她的话竟比罗湘湘还要管用,话音刚落周围几个佣人便冲上去拦截罗湘湘。 罗湘湘如今身体十分虚弱,自然抵不过做惯了家务的佣人,她很快被捉住,而且因为她鬼喊鬼叫的原因,其中一个佣人更是直接将手里擦过桌子的抹布塞进她嘴里,也算报了从前被她苛待打骂的仇。 如今风水轮流转,老太太回来了,这个家里做主的就再也不是罗湘湘了! “少奶奶,老太太她这些年虽然不在北城,可这北城发生的事儿她却门清,您做过的那些丑事儿,她老人家可比我要清楚,您识相些,去偏楼好好住着,兴许她老人家哪天想起来还会见您一面,但若您要一直这么闹……” 周姨冷眼看着被佣人控制住的罗湘湘,说到这便停了声音,可字里行间威胁的意思却溢于言表。 “唔……”罗湘湘还在不断挣扎。 周姨却直接命令佣人,“将她丢到偏楼去,看好她,老太太召见之前不要让她靠近这边半步!” “是。” 于是几个佣人便连拖带拽十分粗暴的将罗湘湘给弄了出去。 四下瞬间安静下来,周姨盯着罗湘湘被拖出去的方向看了会,猛然想起一件事来,犹豫了下,便转身上楼,决定和老太太说一说。 主建筑地上共四层,室内也有电梯。 周姨乘电梯去了三楼,刚从电梯出来便有一股浓浓的檀香味扑鼻而来,老太太喜欢这个味道,因此常年焚香。 楼上比楼下更加安静。 走廊里扑着地毯的原因,走路也发不出声音。 周姨直接走到一扇门前然后抬手敲门。 “进来。”良久,才有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嗓音传了出来。 第一二五章 慕老太太骨子里是有些守旧的。 周姨打开房门,入眼便是一片古色古香的中式装修,鼻子里的檀香味儿也更浓了些。 傍晚时分,一抹残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便是这没开灯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了。 周姨一时有些不适应这房间的光线,视线小心翼翼扫过一遍,才瞧见躺在阳台藤椅上的老太太。 房里也没开空调。 老人手里一把蒲扇晃晃悠悠,惬意悠闲。 “老太太,您料得不错,少奶奶果然回来了。” 周姨朝藤椅方向走了走,先是汇报刚刚楼下发生的事情,“按照您吩咐的我已经叫人将她挪到偏楼去了,宅子里通风报信的佣人也辞退了。” “嗯。”闻言,老太太淡淡应一声。 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周姨知道老太太性子淡,对她的反应也是习以为常。 “老太太,还有件事儿,我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该和谁说,现在您回来了,我思量着还是和您说一声。”周姨又往前挪了挪步子,恭恭敬敬的微弯着腰。 天色暗淡,这个距离周姨才看清藤椅上的人是闭着眼睛的。 那把蒲扇始终摇摇晃晃,带出一阵轻风。 等了会,没听见回应,周姨心里倒也有数,老太太这意思是可听可不听。 体会到这层意思,周姨便又开口,“不知道您对二小姐那位婆婆有没有什么印象?也不晓得哪儿牵出的孽缘,前些时候我去医院给少奶奶送饭,竟然听见她对着二小姐的婆婆喊妈。” 周姨自个儿没有子女,因此这些年对慕家的两个孩子格外上心。 一个多月前这桩事情始终让她有些困扰。 原本想打个电话给二小姐说说这事儿,但思前想后,二小姐现在怀着孕,和她讲这事儿不等于给她添堵么? 毕竟一个是她婆婆,一个是那位顾先生的前女友…… “我原想着是不是少奶奶以前和顾先生交往过,少奶奶和贺女士比较投缘所以才管人家叫妈,可之后一想又觉得不大对,因为贺女士在少奶奶面前似乎还有些讨好她的意思……” 按常理说,这两人怎么也该是罗湘湘讨好贺华兰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别的也就算了,可偏偏罗湘湘这个女人一边在和慕明朗的婚姻里出轨,一边又和那位顾先生牵扯不清。 这等于说她一个人搅乱了慕家两个孩子的生活。 对此,周姨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 然而她也只是个佣人,没能力也没手段查清其中猫腻,眼下只能寄希望于老太太。 将整件事说完,周姨目不转睛的盯着藤椅上的人,观察她的反应,却见老太太手里晃晃悠悠的蒲扇顿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眼睛依旧没睁开,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呵,可不得讨好么……” 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只是周姨弯着腰等了许久许久,也没能等出个下文来。 于是周姨的心放下一半,瞧着老太太这个反应,这事儿应该危害不到少爷什么。 至于二小姐…… 周姨站直身体盯着远处晚霞烧红的天空微微凝眉,看来她还是要找个机会提醒一下二小姐才好。 时间一晃便到了周六。 有了一些缓冲时间,南栀对回慕家见慕老太太这事儿已经就只剩平常心了。 反正不管慕老太太为什么突然要见她,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午睡醒来,房里早没了顾非寒的身影。 南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估计是等她睡着就直接去书房了。 顾安安比她醒的早,南栀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小丫头已经在吃冰激凌了。 看见妈妈,顾安安兴奋的小跑过来,拉着妈妈就往厨房方向去。 母女两个停在冰箱前头,南栀在她的示意下打开冰箱门,又将放冰激凌的那个抽屉抽出来一截。 那个抽屉的高度和顾安安差不多。 小丫头整个人趴上去,挑一个和她手里吃的一模一样的冰激凌,转过身高举着递给妈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说,这个好吃,妈妈也吃。 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个待遇。 南栀仍旧觉得暖心不已,“安安真好……” 她有些吃力的蹲下身子,低头亲了亲女儿额头,然后母女两个一起回到客厅。 “你倒是还有心情吃。”高漫秋恰好从楼上下来,她整个人都透着焦虑。 南栀当然知道她焦虑什么。 无非是晚上去慕家的事情…… 她没理会,继续陪女儿吃冰激凌。 顾安安还小,怕她冰激凌吃多了会拉肚子,因此家里的冰激凌都和顾安安的小拳头差不多大,是顾非寒让人特别定制的。 南栀一会就吃没了,顾安安比她先吃,这会也吃好了。 “李阿姨,麻烦你带安安去洗个手,顺便换个衣服。” 将顾安安交给李阿姨,南栀这才有空理会高漫秋,“讲到底你无非是耿耿于怀于当初奶奶将我们扫地出门的事情,从接到电话开始你就没有一刻安生过,你不觉得你对这件事已经在意的过头了么?” 生活在一起,南栀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高漫秋的变化? 若不是顾非寒在,她这事儿恐怕要成天挂在嘴上的,能忍到这会才开口,也算不容易了。 南栀原本不想理会,但…… 离六点钟出门还剩三个小时多点,南栀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她提个醒。 “难道你不在意?” 高漫秋立刻开口反驳,“小栀,那老东西当时当时可是连你爸爸的葬礼都没有让我们参加完,就叫人将我们扫地出门了,你想想我们母女两个当时有多狼狈,难道你就一点不恨她?” 恨? 南栀倒还真没对慕老太太有过这种情绪。 “还有小栀,你不觉得那老东西很虚伪?既然将我们扫地出门了,那就老死不相往来才对,现在这算什么?看你嫁了顾非寒,就又眼巴巴和我们攀关系来了?”高漫秋越说就越气愤。 南栀皱眉,“晚饭都还没吃,人也没见到,你怎么知道她是要攀关系?” 讲实话,南栀虽然也不知道慕老太太这时候叫他们回去吃饭是什么目的,但她仍旧不赞同高漫秋这个想当然的猜测。 慕老太太自有慕老太太的骄傲。 纵使慕氏现在在走下坡路,但慕老太太绝不是会为了钱财低头来攀关系的人。 何况顾非寒也说了,慕老太太这次回来是为了慕明朗。 “那老东西究竟给你关了什么迷魂药,你这么为她说话?” 高漫秋压根听不进南栀的话,“是,你小时候她是带过你几年,可你难道忘了她后来说翻脸就翻脸,自从她去了苏城,我们和你爸爸更是一个团圆年都没有过过,那老东西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我们母女当作一家人!” 说到后头高漫秋更是刷的站起身来,那架势就差没指着南栀鼻子骂了。 这段时间以来,高漫秋的变化很大。 然而这一刻南栀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你想我怎样?”南栀靠在沙发里面无表情的问她。 高漫秋却被问住了,“至少不是现在这样,你……” “我并不觉得我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话至此,南栀耐心其实已经用的差不多,“是,她当年叫人将我们扫地出门是很过分,你可以记恨甚至报复,你去,我不拦你,可你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凭你自个儿压根报复不了什么,所以你就来撺掇我。” 看不透慕老太太,但这些年南栀对自个儿这个妈却里里外外看的透透的。 南栀这话说的完全不留情面。 “小栀,你……” “我这么问你,假使我嫁的不是顾非寒,而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你接到慕家电话还会是这个态度?” 这个问题,高漫秋甚至没有回答的机会,南栀已经替她给了答案,“你不会,那样的话你只会一脸奉承的贴上去,因为你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虚伪和虚荣。” 无非是现在有了顾非寒这个靠山,她瞧不上慕家了。 否则…… 呵。 南栀看一眼高漫秋脸上清白交错的颜色,心里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小栀,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是你妈妈,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母女感情还不及那个将你扫地出门的老东西?”高漫秋这才回过神来,她这才惊觉自己好像把事情弄糟糕了。 “母女感情……” 这几个字能更虚伪么? 有些过往南栀已经懒得费神再去多想。 通高漫秋说再多也是浪费口水而已,南栀干脆扶着腰从沙发里起来,走两步她才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她一眼,“高达一家应该已经从我房子里搬出去没有?等今晚去慕家吃过饭你搬走吧。” “什……什么?小栀你赶我走?” 晴天霹雳。 第一二六章拖出去揍一顿再说 南栀大着肚子本身就走不快,高漫秋三两步追上来,直接挡在她面前,“小栀,你就原谅妈妈这一次吧好不好?” 偷鸡不成蚀把米。 住在这里一个多月的时间,高漫秋渐渐就把自己当成了这间别墅的主人之一,她尾巴藏的幸苦,到底还是露了本性。 都怪慕家那个老不死! 她好好在苏城呆到死不好么? 高漫秋在心里将慕老太太狠狠诅咒一遍,脸上却还要做出哀求的样子,“小栀,你……” “我没有怪你,你没必要求我。” 看透她的虚与委蛇,南栀只觉得无比讽刺。 明明十月怀胎那样辛苦,一朝生产更是要在鬼门关走上一趟,可为什么高漫秋可以这样理所当然的只是将她当作利益关联体? 闻言,高漫秋小心翼翼的求证,“小栀,你不赶我走了?” “你看,你在意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利益。”南栀眼底讥诮不断加深。 “怎么会呢?” 高漫秋立刻出言反驳,“小栀,你不要这样想妈妈,我想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和安安都在这里,你知道的妈妈没有别的亲人了,我也老了,难道你真忍心让我一个人出去孤独终老吗?” “你可以去和高达一家过,反正你向来是把他看的比亲儿子还亲的。” 事实上,南栀真正生气的不是高漫秋叫她去报复慕老太太,而是时至今日,高漫秋言语之中仍有对高达一家的维护。 那句‘你对你舅舅一家那么过分’彻底撕开了她心底那根倒刺。 血淋淋的,南栀没法不介怀。 “小栀,你怎么这么说?你明知道我和你舅舅一家已经闹掰了,我……” “当真?” 这次,她话没说完就被南栀给打断。 南栀面无表情的看她,这个眼神令高漫秋心慌极了,她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来打消南栀的怀疑,但还不等她开口,南栀已经抢先一步,“既然这样,那家人的死活应该也与你无关了是吧?” 不太妙…… 扯到死活俩字,高漫秋心里咯噔了下,总觉得南栀这话是挖了个坑在等她。 但没有办法。 这种时候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当、当然是无关的了……” “好。”南栀点头。 见状,高漫秋以为自己算是过了这关,只是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南栀又接着开口,“那么按照你的逻辑,曾经亏欠过我的那些人,我就得报复回去,高达那一家对我做过什么你也是记得的吧?” 高漫秋……当然记得。 甚至有些事儿她还是同伙…… “小栀,你想干什么?”高漫秋心头突然浮上一阵不详的预感。 “不干什么,只是照您刚刚教我的去报复一下而已。” 南栀一脸云淡风轻,好像在和谁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那一家烂泥一样,讲实在的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下手,倒是高叶……” 那个最近一个月几乎住在热搜上的高叶。 “她现在应该是那家人翻身唯一的希望了吧?”南栀毫不意外的看着高漫秋大变的脸色,心中猜测得到证实。 她的心果然还是向着那一家子的! “小栀,高叶又没有惹到你,你就算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也不该这么咄咄逼人吧?”高漫秋的心偏惯了,一时只觉得南栀这样做很不可理喻。 何况…… 说到高叶,高漫秋心里有了些底气,既然这个女儿同她不是一条心的,那她以后靠着侄女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当年是惹过他们当中的谁?” 南栀彻底冷脸,“父债女偿,我就是要让她为她爸爸做过的事情买单不可以么?” “可以,你去啊!慕南栀你说我没能力报复慕家那个老不死才来撺掇你,可说到底你又有几分能耐?你不就是仗着顾非寒给了你几天好脸?你怎么不想想,他要真和你同仇敌忾又何必花这么大力气捧高叶?”为了维护弟弟一家,高漫秋彻底没了理智,更是一股脑将心里藏了许久的秘密讲了出来。 捧高叶的是……顾非寒? 南栀微微一愣,只觉得自己好像听了个荒唐的笑话,“你说什么?” “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高漫秋一下就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而且她是真没想到,南栀竟然一点没怀疑过。 “你都知道些什么?把话说清楚!”南栀一把拽住高漫秋。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胡说的……” 高漫秋一把挣脱开去,绕过南栀就往外走,“我约了造型师做头发,时间到了我先去了。” 说着,步伐慌张的一路小跑出去。 李阿姨抱着安安上楼之后还没下来,客厅里剩下南栀一人,就在这时腹中一阵胎动来的猛烈,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退两步,整个人重重跌进沙发里。 高叶…… 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 原本只是被高漫秋弄的有些恼火,她才会说那些要报复高达一家的话,却没想到…… 捧高叶的怎么会是……顾非寒? 可若是他,高叶这一个多月来放眼整个娱乐圈也前所未有的蹿红速速似乎就说得通了。 只是南栀想不通,他为什么…… 缓过那阵胎动带来的疼痛,南栀撑着沙发扶手起身回房间。 娱乐圈的事儿她想打听真不难,虽然已经离职两年多,但因为偶尔还会回去帮忙南栀和从前的同事都还有联系。 手指在手机通讯录中滑几下,找到要找的号码,然后直接拨出去。 “微微,是我……” 电话接通寒暄两句,南栀直入主题,“微微,有个事儿得拜托你帮我查一下,最近势头很猛的那个新人高叶你知道么?你帮我查一查她签的哪家公司,背后是谁在捧?” “高叶?” 那边略略思索片刻,然后长长的‘哦’了一声,“有些印象,行,我查到给你电话。” 道过谢,南栀便挂了电话。 然后她又在搜索引擎里输入高叶两个字,浏览了一圈果然没找到高叶经纪公司的相关信息。 至于顾非寒…… 她虽对他的产业了解不多,但在她的印象中,顾氏旗下确实是有一家很顶尖的娱乐公司的…… 如果高漫秋的话最终能得到证实,那顾非寒花这么大代价捧高叶的目的又是什么? 南栀盯着手机上高叶的照片陷入沉思。 ———— 一直到南栀和顾非寒领着顾安安上车出发,高漫秋也没有回来。 顾非寒的腿还在复健当中因此没有亲自开车,后排装了儿童安全座椅,顾安安坐在上头,南栀坐她旁边,顾非寒坐的是副驾驶,加上司机这辆车就满了。 原本以为高漫秋要同去,顾非寒备了两辆车。 “顾总,高女士似乎不在家,那……”后头一辆车子空着,司机过来询问顾非寒的意思。 顾非寒这会在打电话。 这通电话半小时前开始持续到现在,其实已经到尾声,他加快语速交代两句,挂了电话正要同站在车外的司机说话,已经有一道声音抢了先。 “老李你先回去吧,她应该已经自己去了。”是南栀的声音。 “好的,太太。” 老李了然的点点头,他们这辆车的司机便发动车子将车子开了出去。 车子开出去一段,南栀正在安抚不太喜欢坐儿童安全座椅的顾安安,听到前头顾非寒问她,“下午发生过什么事?” 南栀呼吸微微一顿,只是漫不经心的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顾非寒的感觉太敏锐,不久前因为那个重要的工作电话所以没有分神多想别的。 有些不对。 顾非寒一双黑眸透过后视镜在看后头。 盛夏时节,这个点天还完全是亮的,因此车内光线充足,足够他不错过南栀脸上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他问,“你妈去哪了?” “做头发去了,大概觉得今晚要上战场吧。”南栀语气淡淡。 顾非寒微微皱眉,“没吵架?” 南栀和高漫秋之间关系紧张,这个顾非寒是知道的,这会高漫秋没和他们一块,顾非寒下意识就觉得下午他书房处理工作期间两人或许有过口角。 “为什么要吵架?” 南栀把自己手指给顾安安玩儿,说话时抬头看向副驾驶,“我和她也不是多正常的母女关系,那些破事儿我和你讲过我没有?对她对我舅舅一家,我早失望透顶了,没感情也就懒得浪费口水去吵了。” 高叶的事情南栀预备先等微微那边的调查结果。 兴许一起只是高漫秋无中生有…… “那让她搬走?”听她这么讲,顾非寒更确定下午发生过什么。 “嗯,我也这么想,已经和她说了,就是不知道我舅舅一家从我小公寓里搬走没有?”南栀靠在座椅上,声音始终都有些漫不经心。 闻言,顾非寒拿出手机,“我让白川去处理。” “好。”南栀点头,末了又扭头看向车窗外头,有点不大善良的提议,“我很讨厌那家人,那是我的房子,所以你让白川不要客气,他们要不配合就拖出去揍一顿再说。” 第一二七章终于清醒 “哦,对了,还有那个高叶……” 提起这个名字,南栀脸上情绪并无变化,只是迟迟没有下文,视线也依旧停在窗外没收回。 红灯。 车子停下。 恰好从某个商场外经过,此刻商场户外巨大的led屏幕上,播放的正是高叶代言某高端护肤品的广告。 经过包装,镁光灯下的高叶精致的快叫人认不出来。 南栀和高叶的交集不多,大概是高达太能闯祸的关系,倒反而显得这个表妹文静老实,印象里每次见到舅舅一家,高叶总是跟在最后头,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户外led屏幕上重复播放这则广告,到第三遍的时候,红灯结束,车子缓缓开动起来。 路口右转。 高叶的脸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 南栀转了转头,手心撑住耳后那块,这个角度眼睛正对副驾驶,顾非寒也微微侧着头,能看见他侧脸。 “怎么不说了?”他问。 “说什么?高叶吗?” 南栀似乎忘了自己前面话没说完,但又似乎是记得的,漫不经心的念着高叶的名字,然后反问,“顾非寒,你觉得高叶好看么?” “她?” 顾非寒微微凝眉,“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刚刚看到她的广告,这段时间她曝光率好像挺高的,哪哪都能看到,背后捧她的人这么舍得花血本应该是挺看好她的吧?我记得你们顾氏下边儿也是有娱乐公司的,作为老板,你会捧高叶这样的么?”南栀的语气像是单纯在和他讨论娱乐八卦。 娱乐圈说小挺大,但说大其实也就这么大。 两个多小时足够微微给她回复。 她说目前为止高叶没有和任何经纪公司签过约。 而背后捧她的人…… 微微说她查不到。 “顾氏下面是有娱乐公司,不过我并不过问签约艺人这样的小事,至于高叶……” 南栀略略飘远的思绪被他的嗓音给拉回。 再说到高叶这个名字,微微停顿了下,似乎在想什么没想起来,“她的长相我没什么印象。” 南栀:“……” 行吧。 高叶这个话题本身也没多少好聊的,车厢里便沉默开去。 慕家大宅有些远,儿童安全座椅上顾安安玩着妈妈手指睡过去,天渐渐黑了,南栀轻轻将手指从顾安安手里抽出,又借着窗外霓虹投进车窗的昏暗光线给顾安安擦掉嘴角口水。 等车子开到山路上的时候,天就已经完全黑了。 七点过五分钟,车子开进慕家庄园大门,不久停在主楼外头。 当年父亲葬礼上和高漫秋一起被慕老太太扫地出门之后,南栀还是头次来这里,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只是物是人非,再来这里心境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非寒率先下车,然后绕到后头来开车门。 南栀大着肚子,在车里坐久了腰有些不舒服,顾非寒扶着她下车又耐心的半搂着她陪她在车外站了一会,等她缓过这阵酸麻,他才绕到另一边去抱顾安安。 “栀小姐、顾先生好,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老太太正等着呢!”周姨满脸笑容的出来迎接。 顾安安被抱出来之后就醒了,没什么精神的趴在爸爸肩膀上,顾非寒一只手抱她足够,另一只手则一直牵着南栀的手。 “周姨。”南栀微笑着同来人打了招呼,一行人迈上台阶往里头走。 南栀在这个地方长大,这里的一切她都记得。 命运其实有些奇妙,离开这里的时候她没有想到,再回来这里她是和自己的丈夫还有女儿一起…… 周姨十分热情,见到南栀开始一直说话没停。 “栀小姐您不知道,老太太昨儿还做梦梦到您了呢,今儿早上把那个梦说给我听,尽是些您小时候的事情,老太太那时候是最疼您的,也是这岁月不饶人,一眨眼的功夫您和少爷这都各自成家了……” 南栀记忆里不错,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少。 从她那天知道慕老太太回了北城开始,这些天小时候那些事儿她也没少回忆。 小时候老太太是最疼她。 但后来翻脸冷落也是真冷落…… 一切她都记得。 南栀安静听着没有说话,一行人进门的时候,慕老太太恰好从楼梯上下来。 客厅里的旋转楼梯修的壮观又奢华。 南栀一眼瞧见楼梯上的人,她穿一身暗色旗袍,气韵仍旧优雅,十多年过去,除了头发已经尽数花白,别的似乎并无变化。 “回来了。”慕老太太也瞧见了她。 老人语气如常,似乎南栀只是出门一趟,两人不久前才见过。 南栀脚下步子一顿,心里那阵酸涩突然翻搅着膨胀开来。 即便有过几天缓冲时间,做了无数心里建树,但到了这一刻,她仍做不到云淡风轻。 “那吃饭吧。”下到最后一级台阶,老人收回视线,淡淡说完这句脚下步子便朝着餐厅方向过去。 “还好么?” 握着她那只大手微微用力,顾非寒低头有些担忧的问她。 南栀摇头又点头,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没事。” “栀小姐,先吃饭吧,老太太特地让人做了您以前最爱吃的玉米烙,她还……” “我现在已经不爱吃了。” 周姨话没说完被南栀直接打断,她紧紧会握住顾非寒的手,同他一块往餐厅走。 他们进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坐下了。 儿童座椅早早备好了,等南栀一家三口入座,十二人位的餐桌仍显然有些冷清,但桌上菜式丰盛,满满一桌食物,靠南栀最近的则是刚刚周姨才提过的玉米烙。 南栀小时候的确爱吃这个,爱吃到恨不得当饭吃。 而且她怎么也吃不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吃的…… 大概是慕老太太移居苏城,带走了家里的厨子,后来新换的厨子就怎么也做不出南栀喜欢的那个味道了。 久而久之,她再没碰过这道菜。 “还喜欢吃这个么?” 南栀就坐在慕老太太左手边,她陷入冗长回忆的这会,碗里多了一块奶黄色的玉米烙。 慕老太太亲自给她夹的。 “早就不喜欢了。” 南栀压下喉口酸涩,淡淡回过一句,没什么吃饭的心思,就直接问她,“您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 过去祖孙两个相处的亲情固然弥足珍贵,但…… 翻脸之后的伤害也是真伤害。 人心都是肉长的,当初被扫地出门,这些年过去,她虽已经不像高漫秋那样耿耿于怀,但也不是完全不介意的。 她更不会傻傻觉得慕老太太这时候找她是因为想她…… “是有些事情。” 慕老太太并不否认,只是却没有直接说,“先吃饭,其余等人齐了再说。” 人齐? 南栀皱眉,还有谁? 高漫秋? “我妈不一定来,所以您有什么事情不如直说。”南栀想到下午同高漫秋之间的争执,原本以为她会自己过来,但来了之后却没见到她人。 这么看,她很有可能就不来了。 “她来不来是其次。” 提到高漫秋慕老太太语气不是很在乎,“明朗答应了回来,等他到了再说吧。” 说到这她才又想到什么似的,偏头吩咐一旁的周姨,“你去趟偏楼,叫她过来,等下也有桩关于她的事情要说。” “是。”周姨应一声,转身离开餐厅。 这种情况,南栀实在没有食欲。 一碗米饭吃了两口,顾非寒夹了好些她最近挺喜欢的菜给她,她也吃的十分勉强。 长长的餐桌上,只有顾安安在认真吃饭。 小丫头一反常态的没有认生,大概是真的饿了,一小碗米饭很快就见了底。 “这孩子随你。” 慕老太太始终是那副闲话家常的语气,这会视线落在顾安安身上,脸上今晚第一个笑容竟然是慈祥的,“你小时候也这样,吃饭不用人发愁。” 南栀:“……” 她想说顾安安这小混蛋也是最近才好好吃东西的,以前一日三餐没少愁人。 但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们之间也不是多正常的祖孙关系。 “肚子里这个多大了?”前头南栀没有接话,慕老太太并未就此打住。 这次南栀开口回了,“快七个月了。” “嗯,你是个有福的。”老太太点点头,脸上笑容更深。 南栀不大懂,她怎么就能做到若无其事? 饭总归是吃不下去了,干脆将手里筷子放下,“慕明朗如果不回来,你要说的事情是不是就不说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大好。 “会回来的。” 慕老太太说的笃定,顿了顿,有些遗憾的叹一口气,“我记得你小时候是最喜欢跟着明朗的,总是哥哥前哥哥后的,可这会子到底还是生疏了,小栀啊,奶奶是先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 哥哥。 奶奶。 多少年了…… 这两个称呼在她的人生之中消失多少年了? “您不觉得您这话说的很虚伪么?” 南栀冷笑一声,艰难克制的情绪终于崩坏,“您老了,脑子也坏糊涂了?今天这个局面不应该是当年您最希望看到的么?” 餐厅里过分安静。 除了说话的声音,突然响起的脚步声也清晰。 伴随着那阵脚步声,慕明朗讥诮的声音清楚传来,“她是老糊涂了,倒是你慕南栀……这些年过去你终于清醒了。” 第一二八章我从来没有过别的男人 慕明朗也不晓得从哪过来的,领带松散发丝也有些乱,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拎在手里,入座时更是随手将那外套丢到了离他最近的佣人身上。 吱—— 他那一下坐的有些重,椅子被他撞的在地上摩擦着后退了些,也因此发出一声刺耳声响。 酒气混杂着女士香水的味道,即便隔着桌面,南栀也还是清楚闻到了。 “来干什么?” 慕明朗被酒气熏染的有些迷离,却仍阴鸷冰冷的一双黑眸静静落在南栀身上,他轻嗤一声,然后有些嫌弃的别开眼,“贱的么?慕南栀我发现热脸贴冷屁股这事儿你倒是从小到大都热衷。” “明朗!” 慕明朗这话说的很不好听,慕老太太立刻厉声喝止。 南栀是早不把这个所谓的哥哥当人看了,他那些疯言疯语她也就懒得往心里去。 但顾非寒却听不下去。 只是他刚要开口便被南栀按住,“你和一只乱咬的疯狗计较什么?” “他咬的是你就得计较。” 顾非寒大手反握住她的,视线从南栀脸上收走抬头时眼底温度一下就没了,“慕总知道外头流窜的那些疯狗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么?” 慕明朗跷了个二郎腿,没半点坐相。 被南栀内涵骂作疯狗他也没有多少在意,只是长腿晃啊晃的,直到听见顾非寒的声音,嘴角厌世不羁的笑意才敛去。 而后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包烟来,修长手指挟着香烟送到嘴边,另一只手里拿着打火机要去点。 但也不晓得余光里瞧见了什么,那香烟最终还是没点燃。 叼着的烟也没放下,就在嘴角含着,他手里把玩着没有真正派上用场的打火机,‘卡擦’打出火苗,又松手由着火苗熄灭,不断重复。 良久,才终于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有个问题没回答。 “顾总知道?”他漫不经心的反问。 桌上弥漫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顾非寒一字一顿,眼底闪过一阵凛冽寒芒,“被扑杀。” “顾总亲自动手?”慕明朗不怕死的反问。 “对,我亲自。” 顾非寒从椅子里起身,一只手在解另一只手腕上的衬衫袖扣,解开后将袖子往上卷了两道,然后跨步率先离开座位,“出来。” 慕明朗真撑着桌子摇摇晃晃要起来。 “顾非寒……” “明朗!” 南栀几乎和慕老太太同时开口,她下意识起身抓住顾非寒,“和这种人动手会脏了你的手……” 另外,他本身也是个病人,身体还没好完全。 倒不是觉得他打不过慕明朗,而是慕明朗也不是吃素的,纵使赢了,自己恐怕也免不了要受伤。 何况,他本身也是个病人,身体还没好完全。 说完这句,南栀紧抓着他没松手的同时扭头看向另一侧的慕老太太,“你要等的人已经来了,要说什么是不是可以说了?” “明朗,你先坐下!”慕老太太还在训斥慕明朗。 慕明朗原本就喝了酒,而且还喝的有些多。 他摇摇晃晃起身站了没一会,就支撑不住的重新跌坐进椅子里,也算是听了慕老太太的话。 这时周姨也去而复返,并且领了两个人进来。 一个是苍白虚弱的罗湘湘,另一个则是南栀以为不会出现的高漫秋。 “既然来了就都坐下。”慕老太太再次开口。 顿了顿,她又吩咐周姨,“去我房间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是。”周姨点点头,就又出去了。 这边,罗湘湘已经入座。 高漫秋却还原地站着,但她的存在感实在不强,站着也就站着,眼见没人搭理,这才有些讪讪的自己拖了顾安安另一侧的椅子坐下。 “明朗,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罗湘湘坐的是慕明朗旁边那个位置,一坐下她便关切的挽住他手臂,“这些天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但是你怎么都不接呢……” 慕明朗嘴边的香烟不晓得什么时候掉了。 罗湘湘挽住的恰好是他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他似乎‘呵’的冷笑了下,手指再次扣动打火机,幽蓝火苗跳跃而出,几乎要将罗湘湘的衣袖给点燃。 “啊!”罗湘湘惊呼一声便缩回了手。 她脸色本就惨白,受了这阵惊吓,整个人更是快要背过气去一样。 于是楚楚可怜的眼神在半空飘了下,总算幽幽落到了桌对面。 南栀好不容易拉着顾非寒重新坐回来,两人在说什么,谁也没有分眼神给罗湘湘。 加上顾安安吃完东西之后就不大安分了。 顾非寒把她抱到腿上,她也不肯安分坐着,南栀要抱她也不行,只好让顾非寒把她放下。 小丫头双脚着了地才安分。 领导巡视似的,在餐厅里这儿看看,那儿摸摸。 周姨也很快拿了东西回来,是一个文件袋。 慕老太太抬手接过,却也只是放在一边没有立即打开,然后她开口进入主题,“小栀,我想这些年你一定很纳闷为何早前我突然就疏远你,今天把你们叫回来,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被疏远的真正原因,南栀确实想知道。 她没接话,只是盯着桌上的文件袋等下文。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她猜真正的原因应该就藏在这薄薄的文件袋里。 “小栀,你由小就跟在我身边,那时候我待你好与不好你自个儿心中自会评判。” 说这话时,慕老太太似乎凝神在回想着什么,“你小时候乖巧伶俐,懂事也贴心,奶奶那时候是打心眼儿里疼你,可是有一天我突然知道你不是慕家的孩子……我真的接受不了……” 不是慕家的孩子…… 她不是! 南栀猛地抬头,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个荒唐的笑话。 慕老太太突然找她的原因…… 这些天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无论是哪一种也不如这句‘你不是慕家的孩子’来的令人措手不及。 就像平地惊雷……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南栀消化不掉这几个字。 “你放屁!” 比南栀反应更大的是高漫秋,刚刚进门到现在她还没有讲过话,说实话她今天之所以过来,原本是想着扬眉吐气的。 但哪里想到下午会和南栀发生争吵? 也正因为此,高漫秋才克制着进门后没有闹,直到这会听见慕老太太那句南栀不是慕家的孩子,她才彻底忍不了了! 高漫秋一巴掌拍在桌上,闹出的动静不是一点大,“我说你这么老不死怎么会突然想到我们母女,原来是作妖来了!她是我十月怀胎没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你可以不喜欢她,不喜欢我们母女,但你这种无凭无据的栽赃陷害我不接受!” “没有人要陷害你。” 慕老太太因为高漫秋刺耳的嗓音皱眉,这时她才将桌上那个文件袋打开,然后从里头抽出几张纸,递给南栀,“这是你父亲在世时亲自拿了你的头发去做的亲子鉴定,鉴定结果显示,你确实不是慕家的孩子,和明朗也不是亲生兄妹。” 南栀没有立刻去接那几张纸。 慕老太太的手也就这么停在了半空,等着。 “你做了慕家这些年的孩子,应该很清楚,无论是你父亲还是我,我们都不是重男轻女的,若不是因为这份鉴定,你父亲的遗嘱里怎么可能只给你留那么些东西?” 慕老太太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楚传进她耳朵。 南栀背脊僵直,顾非寒手心在她后背轻轻安抚也无济于事。 但起初的震惊总算过去了些,她这才伸手接过慕老太太手里那几张纸,纸张已经略略泛黄,看上去的确是有了些年头的样子。 南栀动作僵硬,低头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半分钟后,她视线停在最后那个结果上—— 违反遗传规律(排除突变因素)。 她的确不是慕家的孩子。 “这不可能!” 见南栀脸色不好,高漫秋立刻冲过来抢走鉴定结果,然后亲自查看。 但白纸黑字,无论南栀看还是她看,上面的内容都不会变。 可是怎么可能…… 高漫秋怨愤的将几张纸砸在地上,抬手怒指慕老太太,“这是假的!弄出这种东西你这个老不死的就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我从来没有有过别的男人,慕南栀她姓慕怎么可能不是慕家的孩子?!” “没有人说你有别的男人,是真是假,你自己可以再去验一遍。” 慕老太太神色平静,毕竟十几年前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十几年过去该消化的也早就消化掉了。 “验就验!你以为我不敢?” 说着,高漫秋转手就要来扯南栀的头发,不过被顾非寒挡住了,他不挡她那个架势恐怕能把南栀头皮给拽下来。 “究竟怎么回事?”冷静下来,南栀觉得慕老太太还有话没说完。 这份亲子鉴定不像假的,高漫秋的反应也不是装出来的…… 似乎其中还有些别的隐情。 “你再看看这个。” 慕老太太这才又从那个文件袋里抽出剩下的几张纸,“在得知你不是慕家的孩子之后,你父亲立刻又为你们母女也做了一份亲子鉴定,这就是那份鉴定结果。” 第一二九章最隐晦的秘密 那文件袋里统共便装了这么两份亲子鉴定。 两份都同南栀有关。 先前看的那份,证明她不是慕家的孩子。 现在这份…… 是她和高漫秋的! 心中似有预兆一般,南栀深吸口气,接过那份报告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瞧见和第一份同样的结果时心中已然没有半丝意外。 她不是慕家的孩子。 也不是高漫秋的。 那么她是谁? 南栀看过之后那份鉴定就到了高漫秋手里,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对这个结果也是难以接受。 “你不是我女儿……” 高漫秋眼神复杂的看向南栀,似乎还在怀疑这两份鉴定的真实性,但若这只是谎言未免也太好戳穿。 慕家这个老不死怎么可能撒这么不精明的谎? 高漫秋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决定自己要和南栀再去鉴定一次,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若这一切都是真的…… 想到这,她下意识看向拿出这两份鉴定的慕老太太。 “你说慕南栀不是我女儿,那我的孩子呢?” 高漫秋几乎将手里那份鉴定结果给捏成团,她此刻情绪极不稳定,“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 如果这两份鉴定是真的,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当初有人换走了她的孩子! 她确定自己从头到尾只跟过一个男人,也确定自己当年确实十月怀胎生下了孩子。 “我若知道那个孩子在哪便不会与你隔阂至今。” 虽然回答的是高漫秋的问题,慕老太太却是看着南栀讲的,“事后调查结果显示是当时医院和她同一天生产的女人调换了两个孩子,那个女人所有登记信息都是假的,而她生产后不久更是丢下孩子便消失了。” 慕老太太口中讲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南栀的亲生母亲。 多年调查没有结果,这是慕老太太遗憾至今的事情…… “因为你的亲生母亲,我们慕家的孩子成了孤儿被送到福利院,她之后被人领养,可等我们找过去的时候,她的养父母告诉我们,那个孩子被他们领养不久就因为他们的疏忽被人贩子拐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讲这些慕老太太只是要告诉南栀,自己当时疏远她的原因,“小栀,你生活在慕家从小锦衣玉食,是慕家的掌上明珠,奶奶喜欢你,打心眼儿里喜欢,纵使后来知道你不是慕家的孩子也没有戳穿,可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那个自私的生母偷来的,那几年我每每看到你就会想到我们慕家流落在外还在受苦的那个孩子,所以我只能疏远你……” 那个孩子便是这些年来慕老太太的心病。 她强势了大半辈子,到老也只想过含饴弄孙的普通生活,对孙子辈的这俩孩子,她是发自内心的疼爱,纵使她不喜欢高漫秋这个满心虚荣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女人,她对南栀也从没给过少于慕明朗的疼爱。 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错了…… 慕老太太双眼通红,“小栀,你是我的好孩子,你没有错,是奶奶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如今奶奶老了,你能原谅奶奶吗?” 竟然是这样。 南栀怎么也没想到结果是这样…… 原来她偷了别人的人生。 “还好么?”她情绪不对,顾非寒十分担心。 “顾非寒……” 南栀不再看老人通红的双眼,发颤佝偻的身体,她紧紧抓住顾非寒的手臂,所有慌乱和不安最后只变成一句,“我想回家。” 她想回她自己的家。 “好,我们回家。”闻言,顾非寒毫不犹豫的将她从椅子里横抱起来,要往外走。 “我可以自己走,你抱安安……”南栀提醒他不要忘了还有女儿。 餐厅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氛围不对小孩子也有所感觉,所以不久前开始顾安安就没有到处玩了。 这会她就站在爸爸旁边,见爸爸突然把妈妈抱起来,也只是有些不解的仰头望着。 “她可以自己走。”顾非寒低头瞥一眼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没半点犹豫的跨开步子。 果然顾安安立刻就迈开小短腿跟了上来。 南栀:“……” 其实也只走到餐厅门口周姨就跟了上来,然后抱起安安送他们出门。 他们一走,偌大客厅更是突然被人按了静音键一样。 高漫秋没有跟着离开,她死死拽着手里那份鉴定结果,原地站了许久总算勉强消化掉这个荒唐的事情。 “你也可以走了。”慕老太太看向她,开口赶人。 “我的孩子在哪?找到我女儿之前我不会走!” 高漫秋反而直接一屁股在不久前南栀坐过的位置上坐下,“你疏远慕南栀的时候她只有十二三岁,也就是说十几年前你们就知道慕南栀不是我的孩子,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慕家欺人太甚!” “告诉你,然后呢?” 南栀走后,慕老太太眼眶周围的红色消散了一些,她看高漫秋的眼神充满了厌恶,“这些年你是怎么当母亲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对你来说有什么差别?无非就是个满足你贪得无厌虚荣心的工具,先前是慕家现在是顾家,你怎么不想想,但凡当年你对自己的孩子多用些心,那孩子怎么可能被换?” “怎么不可能?孩子被换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指不定换孩子的是你们慕家的什么宿敌,不然为什么别人的孩子没有被换,偏偏你们慕家的就被换走了?”高漫秋开始胡搅蛮缠。 今晚这个消息令她内心震荡。 但震荡过后她考虑更是的则是现实的问题。 她和慕南栀这些年母女关系不睦早已离心,再加上今天下午的争吵,顾家那边她以后多半是靠不上了。 现在看来,她往后只能指望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守在慕家,这样一旦她女儿回来,她就能立刻和女儿搞好关系,为自己的下半辈子找个依靠。 “既然你口口声声都说那是我们慕家的孩子,那你也最好搞清楚一件事,你高漫秋早就被我们慕家扫地出门了,即便那个孩子能够回来,那也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慕老太太懒得和她纠缠,恰好周姨去而复返,她便厉声吩咐,“周姨,叫保安将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丢出去!还有,以后都不准她再靠近慕家大宅!” 周姨立刻照做,保安也到的很快。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高漫秋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直接架住,任她怎么挣扎吵闹也是无济于事,很快就被拖了出去。 餐桌上剩下慕老太太和慕明朗夫妇。 慕老太太拿出那两份鉴定开始,这对夫妇就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开口,两人各有所思。 尤其慕明朗。 此刻,他周围气压低的几乎让人觉得呼吸都困难。 “那现在再来说说你们两个的事情。”慕老太太视线落在他们两个身上,显然,今晚慕家这顿晚餐为的不只是说南栀那一件事。 “我看这些年你们两个也没有好好过过日子,既然这样那倒不如……” “所以,当年我的那份鉴定结果是你换掉的?” 这次慕老太太的话被打断,开口的是慕明朗,他微歪着脑袋,那个姿势看着有些漫不经心,但若仔细看会发现,他眼底一片猩红,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慕老太太双手交握摆在腿上,话没说完被打断也不恼火。 甚至她早已想到慕明朗会这样问,回答时眼底也是一片坦然,“如果你是说那份证明你和小栀是亲兄妹的鉴定结果,是的,是我换掉的。” 她亲手换掉了真正的结果,让慕明朗这些年都深信不疑她和慕南栀是亲兄妹。 “原因。”慕明朗拳头收紧,手臂毕露的青筋十分可怖。 慕老太太却始终都是一脸无惧,“明朗,当年你是为的什么做那个鉴定,我就是为的什么换掉的结果。” 慕明朗似乎微怔了下,拳头上力道散了三分,于此同时眼底也有了几分颓然。 像是一下被抽空,他靠回椅子上,眼底猩红却始终都在,“那你不如瞒一辈子。” “你亲妹妹如果一直找不到,原本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慕老太太看着他如今的模样,脑袋里回想的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慕明朗,这一刻她才真正觉得自己当时是错了…… 如今慕家那个孩子并没有找到,回来的希望也渺茫,她之所以决定讲出一切,就是因为看不下去他继续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慕家的香火不能中断在这里! “明朗,现在并不晚。” 想到这,慕老太太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可问题是,现在的你整天荒唐度日,连一副健康的身体都没有,你要拿什么和他争?” 有些事情,萌芽开始就注定见不了光。 一直以来慕明朗都以为自己将心底那个隐晦的秘密藏的很深很好,却不想早就被人洞悉。 慕南栀…… 鬼知道,这些年她的身影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多少回。 就连心理医生都不知道,他失眠不是因为睡不着,而是不敢睡…… 第一三零章可以准备葬礼了 餐厅里的氛围一瞬间诡异到了极致。 罗湘湘没有半点存在感的坐在一旁,慕老太太、祖孙两个谈话并没有避开她,可是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她有些听不懂? 和谁争什么? 罗湘湘下意识将慕老太太口中的‘他’带入了慕南栀。 慕老太太是在激励慕明朗争家产? 可是慕南栀不是早就被扫地出门了么? 明明整个慕家早已是慕明朗的囊中之物,他为什么还要争? 难道慕家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藏财产? 可就算有,两份亲子鉴定摆在这里,怎么看慕南栀也没有资格继承吧? 罗湘湘满腹疑问,偏偏又插不进话,无人能为她解答。 “呵……” 有片刻死寂,祖孙俩无声对峙着什么,但最终结束在慕明朗一声意味不明的浅笑中,他脑袋原本微微低垂,这时候再抬头,眼底猩红弥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孤寂荒凉。 像是被困在一片蛮荒的无人区。 他走了许久走不出来…… “当年换掉鉴定结果,是您亲手掐断我的希望,我明白您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讲出真相了……” 慕明朗从椅子里摇摇晃晃起身,他喉咙里的笑在脸上蔓延,只是怎么也进不去眼底,他盯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嗓音间的温度在这一刻消失的一干二净,“可惜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让您如愿以偿。” 说完,他一秒没有多留,长腿迈开直接往餐厅外走。 “明朗!” “明朗……” 慕老太太和罗湘湘几乎同时开口喊他,只是前者坐着没动,后者则小跑着追上去。 从餐厅出来,慕明朗并没有离开大宅。 罗湘湘从餐厅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踩上楼梯,男人双腿修长,即便走的不稳,罗湘湘想追上他也吃力。 二楼他没有停止,三楼也一样。 四楼直接略过。 再往上就剩下一个小阁楼…… “明朗你等等我,你要去哪?我们房间在三楼……”罗湘湘一路跟着,以为他是醉的厉害,分不清自己爬了几层楼。 只是她的提醒并未奏效。 慕明朗脚下步子没停,也没半点要理会她的意思。 碰! 阁楼的门开了又关,罗湘湘一路追来,最终也只能在紧闭的阁楼门外顿足。 在这里生活过,罗湘湘当然知道这里有间阁楼。 只是自她搬来的第一天开始,这间阁楼就是禁、地,门是密码锁,她打不开也进不去。 她原以为这顶多是一间摆放杂物的阁楼,因为这些年她并未见谁将这扇门打开过。 可现在看来…… 这阁楼里绝对藏着什么秘密! “明朗,你开开门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罗湘湘不断敲门,也尝试着输了几次密码,但都没有成功。 “明朗,你把门打开,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这些天我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们是夫妻,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明朗……” “少奶奶,您就是把手敲断少爷也不会给您开门的。” 阁楼门外,罗湘湘哽咽的嗓音被打断,敲门敲的太投入的缘故,周姨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完全没发现。 此刻,周姨就站在离她两三节楼梯的下方,“少奶奶,老太太吩咐我过来找您,她有话要和您说。” “怎么,你们又想把我关起来?!” 罗湘湘想到这些天的遭遇,不免加重力道继续拍门,“救命明朗,救救我,救命!” 周姨也不阻止,看着她又哭又喊。 就这么过了大概五六分钟,罗湘湘嗓子都喊哑了,这一阵折腾下来,拍门声也小了不少,周姨这才施施然往上又爬了两级台阶,“您看,少爷他在乎您么?” “他当然在乎的!”罗湘湘立刻反驳。 “那少爷为什么不开门?” 周姨淡淡反问一句,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您是个什么货色我们都清楚,就是您自个儿好像一直没搞清,时到今日您还把自个儿当个宝呢?少夫人,主仆一场我才给您句忠告,左右您在少爷这儿已经讨不了好了,不如乖乖跟我下去见见老太太,兴许还能寻一条生路。” 罗湘湘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究竟多不好。 眼前,阁楼这扇门始终紧闭,一门之隔,就算隔音再好,慕明朗也不可能听不见她讲话,可他始终没出来。 顾非寒也走了,整个晚上他甚至没看过她一眼。 罗湘湘在心里盘桓两秒,做了决定,“好,我去见她。” 其实她根本没得选。 慕家这个老太太不是善茬,眼下说要见她,又怎么容得下她不见? 倒是没再去餐厅。 这次罗湘湘被周姨带去老太太房间。 罗湘湘不喜这浓郁的檀香味,一进门便捂着鼻子皱紧眉。 “奶奶,您找我?”一眼看见坐在红木沙发上的老太太,罗湘湘主动开口。 “坐。”老太太淡淡瞧她一眼,抬手指了指另一侧的单人沙发。 罗湘湘依言坐下。 “找你来,是要你签一份文件。”慕老太太半点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完,她便微微倾身将茶几上的文件夹打开。 随着她的动作,‘离婚协议书’几个字暴、露在空气里。 罗湘湘一下瞪大了眼睛,惊呼,“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必装傻,就算你没什么文化,这几个字也该认识。”慕老太太靠回沙发靠背上,神色始终很淡。 罗湘湘学历确实不高…… 高中毕业,她高考成绩并不理想,分数更是连大专线也够不上。 但就算这样,慕老太太也不该拿这个来羞辱她! “奶奶,虽然我和明朗已经结婚几年,但真正算起来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您,我想您应该也是,所以我实在想不明白您对我的敌意和不满究竟从何而来?” 罗湘湘碍于老太太的身份,忍着没发作。 但她也没有再多看桌上那份文件一眼,“我不知道您今晚拿这份文件给我明朗是否知情,但我想说的是,这段婚姻是我和明朗两个人的事情,他说过不会和我离婚,所以这份文件我不签。” 她自认还算温和有礼,但慕老太太却有些油盐不进,“怎么?是嫌两亿赡养费太少?” 两亿…… 不少。 但怎及继续当慕家少奶奶来的潇洒? “奶奶,这不是钱的事情,我只是想和明朗好好过日子。”罗湘湘态度坚决,她从前是和慕明朗闹过想离婚,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虽然她心里装的还是顾非寒,可…… 在不确定自己能打败慕南栀的前提下,她不能丢了爱情又没了依靠。 当务之急,她需要慕明朗像当年那样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找到一颗合适的肾脏,这样她才有资本想以后。 “我倒不知道你竟有和明朗好好过过日子?”慕老太太不为所动。 这些年她虽不在北城,但慕明朗和罗湘湘两个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一清二楚。 “不论你那些不堪的过去,光是婚内出、轨怀过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一点,我慕家就断断容不下你!” “奶奶我没有!您不要听别人挑拨,是不是周姨和您讲的?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过她她要这么污蔑我,可奶奶您仔细想想,这些事情周姨难道能比明朗更清楚?假若我真怀过别的男人的孩子,明朗为什么自己不和我提离婚?”这事儿罗湘湘抵死不认。 反正孩子已经流了,本就死无对证! 何况她笃定慕明朗不会多说什么,毕竟一直以来慕明朗的态度都摆在那里,他不愿结束这段婚姻。 “所以这字你不肯签?”慕老太太再次确认。 罗湘湘点头,“是,奶奶,我不签。” 陷入僵持。 慕老太太一双精明的眸子这时候静静落在了罗湘湘脸上,略略审视,突然笑了,“医院那边是不是说两个月之内找不到合适的肾脏,就会错过最佳手术时间?” 她的手术…… 罗湘湘心里咯噔一声,“您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突然觉得这两个亿省下来拿去做做慈善也不错。”慕老太太啪一声将那文件夹合上,“不签字就不签字吧,对明朗来讲恢复单身的办法也不是只有这一个。” 慕老太太将视线从罗湘湘苍白虚弱的脸上挪开,然后当着她的面就给周姨布置任务,“慕家许久没有办过葬礼了,未免到时候太过仓促,你现在就把该准备的准备着,明朗当年娶她婚礼办的有多隆重,几个月后的葬礼务必给她办的一样隆重。” “是,老太太您放心,毕竟是为少奶奶办的最后一件事了,我一定好好……” “你们怎么能这样?!” 罗湘湘尖叫着打断这主仆俩的一唱一和,她还好端端坐在这里,她们竟然就已经开始计划着给她办葬礼? 可偏偏这样的诅咒不是无中生有…… 如果换不了肾,她的确就只剩几个月寿命了。 罗湘湘恐惧死亡,此刻只能将所有筹码都压在慕明朗身上,“明朗不会不管我的,他一定会帮我找到合适的肾脏,只要做了手术我就还是风光无限的慕家少奶奶!” 第一三一章因缘际会 罗湘湘始终记得慕明朗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除非顾非寒和慕南栀离婚并且答应娶她,他才会和她离婚,并且分一半家产给她。 很明显,现在的情况并不符合慕明朗的条件。 当初她因此万分崩溃,却没想这个苛刻的条件如今竟成了她和慕老太太对峙的底气。 虽然目前为止她还没弄清楚慕明朗婚后冷落她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但…… 只要慕明朗不愿意离婚就够了! “所以你这是打算死赖着明朗到底了?”慕老太太一眼将她的用意给看穿。 只是她的神情也不见有所恼怒。 仿佛一切还在她的掌控中…… 罗湘湘感觉到气场上的差距,似乎至始至终自己都是占下风。 但即便如此,她也仍咬得很死,“奶奶,这婚一个人结不成,离婚也一样,您与其在我身上浪费功夫,倒不如先去问问明朗,他是不是同意离这个婚。” 人在屋檐下,慕老太太有多强势光从这些天被关在便楼罗湘湘就有所领教。 是,这份离婚协议,慕老太太想让她签字太容易。 她可以用强,有很多方法。 可是那又怎样? 纵使她签了字,离婚协议上没有慕明朗的名字也是白搭! 想到这里,罗湘湘心里底气更足。 “奶奶,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那我上楼陪明朗去了。” 说完,罗湘湘也不管慕老太太是否同意,便直接从沙发里起身,往房门口走。 她很快走到门口,抬手开门。 慕老太太的声音就是这时再次传来,“我还以为你势在必得的人始终是顾非寒,原本还想帮你一把,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对他已经不感兴趣了?” 顾非寒…… 她帮她? 罗湘湘开门的动作一顿,回过头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 从慕家离开之后,南栀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车子安静开了一路,到家的时候过顾安安靠在儿童座椅里早就呼呼大睡,顾非寒叫李阿姨将孩子先抱进去,自己和南栀倒没急着进门。 “晚风吹着很舒服,一起散个步?”扶着南栀从车里出来,顾非寒建议道。 坐了太久的车,加上又有心事,南栀正好觉得胸口闷的厉害,便点点头。 盛夏时节,晚风阵阵总算将白日里炎热吹散了些。 夜晚的别墅区更显安静,月光与灯光交错,树影婆娑下,顾非寒牵着南栀的手慢慢走着。 谁也没有主动提晚上的事。 “明天该产检了。” 顾非寒的声音似乎沾染了夜风的温柔,落在南栀耳朵里,莫名便将她心口烦躁抹平了些,“明天做过产检,我们去趟商场,肚子里这个孩子的衣服也该备着一些了。” “用不着的,可以让ta穿安安的。”南栀下意识将心里的打算说出来。 其实怀着安安的时候,到这个月份,小衣服小裙子她早就准备了不少,而肚子里这个她则是完全没往这层想。 反正小孩子长得快,衣服穿一阵就得换大些的了。 而且安安以前的衣服也还都很新。 “你确定顾安安的ta穿的了?”顾非寒显然不看好这个决定。 南栀下意识反问,“为什么穿不了?” “如果是个男孩,你是打算让他穿顾安安的小裙子还是小吊带?”顾非寒停下脚步,低头看她。 南栀:“……” 好吧,她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总下意识觉得肚子里是个小女孩。 良久,南栀有些心虚的反驳,“顾安安也有小衣服和小裤子的,男孩穿一穿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懂。” “顾太太……” 月色下,男人轻轻捏住她下巴,眼中染上三分揶揄,“能不能对你先生的经济实力有点信心?” 南栀:“……” 她原本心事重重,走路也低垂着眉眼,这会被他微抬起下巴,视线对上他的,也不知怎么就又想起了晚上那顿饭。 “顾非寒……” 两人之间隔着小半步距离,南栀一伸手就能抱住他,整张脸埋进他胸口,在很努力的调节情绪。 夜色沉寂,有些情绪反而更容易被放大。 顾非寒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打着安抚,“不用忍着,想哭就哭,嗯?” 南栀摇头,她不想哭,一点也不想。 只是万分茫然,“顾非寒,你说那个女人……当年她是用怎样的心情怀着我把我生下来?” 她生下了她,可是又把她换去高漫秋那里。 后来她离开医院也没有带走高漫秋的孩子…… “偷来一个不属于我的人生给我,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很伟大?我从前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过年过节爸爸只带着慕明朗去苏城和奶奶团聚……不,那不是我的爸爸和奶奶,这本不该是我的人生,甚至……” 南栀确实没哭,只是趴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情绪也低落。 说到这,她停顿许久,抱着他腰的一双手力道突然加重许多,她在害怕,那种再难心安理得的害怕。 “如果人生不曾对换,我不会遇见你,也不会有顾安安,还有肚子里这个孩子……或许这些都会变成另一个女人的……” 南栀不知道另一种人生是什么样子,但慕家那个至今没有找到的孩子,从慕老太太的话语中可知颠沛流离过的大抵并不好。 “顾非寒,连你也是那个女人帮我偷来的,我不知道我该憎恨还是感激她……” 她茫然也害怕失去。 甚至还有些自私…… 如果回到二十多年前,两种人生给她选择,她没有办法轻易点头放弃慕南栀的人生。 因为这段人生里有他,有顾安安,还有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有这个她渐渐再也放不开的和他组成的家。 她的恐惧有多明显,这样近的距离顾非寒当然感觉的到,他静静听她说完,又等了一会她声音没再传来,他才开口,“这当然是你的人生,因缘际会,那个女人的做法是不对,但那并不是你的错,而且顾太太是你,并不是说谁叫慕南栀都可以做。” 时光不会倒流,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 顾非寒并不迷信,却也相信缘分二字。 兴许从一开始,对掉的人生,就是为了成全他们的缘分…… 事实上,南栀心里的不平静并不会因为这样几句话就抹平。 她紧紧贴着他依旧没撒手,只是从他怀里仰头,“顾非寒,当年你为什么会娶我?” “因为顾太太过分美丽?”他对答如流,不太正经的样子。 南栀:“……” 树影下,两人久久相拥,其实光线有些昏暗,她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眼底所有情绪。 那个问题过后,南栀心里还有一个问题。 她想问的是,顾非寒你爱我么? 可再强烈的冲动到了嘴边都化作无声,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勇敢,许多问题无法直接面对…… “顾家也找不到那个孩子。” 南栀垂眸重新将脑袋埋进他怀中,声音再次变得闷闷重重,“顾非寒,你帮着找一找好不好?我怕她在外面过的不好,兴许我原本的人生磨难重重,不该都叫她去承受的……” 如果她过得不好,她想尽己所能的补偿她一些。 “好,我叫人去找。”他点头。 但这个事情恐怕并不好办…… 慕家那边十多年前就知道了这件事,这些年应该也没有停止过寻找,找了十多年没有找到,事情的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被领养,后来又被人贩子拐走,每年被拐走的孩子那么多,能找到的又有几个? 何况事情过去太久了,说句不好听的,那个孩子还在不在人世都说不定。 只是这些顾非寒都放在心里,说出来也只是给她徒增烦恼。 “顾非寒……” 南栀有些难受的喊他名字,但喊完就又没了下文。 但即便如此,他仍十分有耐心的应答,“我在。” 他在…… 南栀抱的更紧,紧到整条手臂在发抖,她太害怕会失去如今拥有的,“你要一直都在,一直一直一直……” “好,一直一直……”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耳后。 “顾非寒……”她又喊他。 他轻轻应着,“嗯?” 却突然沉默开去。 许久…… 若不是她一双拥紧他的手臂力道始终没有松开,顾非寒甚至要怀疑,她是不是趴在他怀中睡过去了。 夜风再带着她的声音入耳的时候,已经是几分钟后,她说,“我爱你。” 男人身体微微一僵,落在她后背轻轻拍打的大手也停了半瞬。 不过一切很快恢复如常。 他答,“嗯,我知道。” 他知道。 然后呢? 南栀又等了等,没下文。 她险些没能按耐住心底那丝冲动直接开口问他,但最终一切归于平静,她依旧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一天注定难忘,因为只有糟糕。 “我想睡觉了,回去吧。”南栀从他怀里抬头,紧紧抱他的手臂也松开,话音落下就转过身往回走。 夜风阵阵,带来片片蔷薇香气,男人脚步声就跟在她身后,没上前牵她的手。 第一三二章冲我来的? 他们回去的时候,李阿姨已经安顿好了顾安安。 “先生,太太,用不用再帮你们准备些夜宵?”李阿姨看南栀脸色不好,想也晓得晚上去慕家的这顿饭怕是没吃好。 南栀摇摇头,直接往房间走。 她没食欲,晚上在慕家的时候没有,这会更没有。 顾非寒却显然另有打算,“你休息吧,我叫人送来。” “好。”李阿姨就又上楼去了,顾安安还太小,夜里睡觉得有个人看着。 这边,顾非寒打了个电话叫人送夜宵过来,就也进了房间。 南栀洗好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夜宵也送来了。 顾非寒上前接过毛巾继续替她擦头发,一双大手在她发丝间穿梭,动作很轻很温柔,声音也是。 诱哄的语气,“我叫人送了夜宵过来,吃一些?” 南栀下意识就点了头。 茶几上放的是‘苏荷’家的打包盒,顾非寒一一替她打开,“先吃哪个?” 南栀就近拿了一样,捧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吃。 他则是绕到沙发后头,拿着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南栀的食欲并没有被‘苏荷’家精致的食物给拯救,手里捧的那盒金牌虾饺,到顾非寒给她吹完头发关了吹风机,她总共也只吃了一个半。 并且她靠在沙发里睡着了。 顾非寒将吹风机放在一旁,又小心翼翼抽走她手里的食盒和筷子,见她没有醒来这才抱着她朝不远处大床方向过去。 刚躺下,南栀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似要醒来。 顾非寒弯腰站在床边,轻轻将她的姿势翻成侧躺,又等着她眉心褶皱散开,这才拿出裤子口袋里一直在震动的手机转身出去。 关上房门,他走到客厅才接电话。 电话一通,那边白川急迫的嗓音便直接传过来,“顾总,情况不太好,我赶到的时候盛合的房总已经把人弄走了,他们那帮人一贯玩得很大,而且房家背后……这事儿恐怕还得您亲自出面才好。” 房家。 顾非寒脑子里迅速将房家背后的关系网组织一遍,脸上闪过一阵不耐烦。 但随即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这才耐着性子问一句,“在哪?” “在盛世皇朝。”白川迅速作答。 顾非寒抬手按了按眉心,“叫司机过来接我。” ———— 城市霓虹闪烁,快十二点,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顾非寒的车子刚到盛世皇朝门外,白川就迎上来,“顾总,我领您上去。” 顾非寒沉着脸下车。 他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太吵,而且有些乌烟瘴气,再金碧辉煌的装饰也掩盖不了靡乱的本质,以往工作上有所需要,他大多也是直接推给白川处理。 “她为什么会碰上房总?”电梯里,顾非寒语气阴沉,这是他下车到现在讲的第一句话。 事情发生到现在,白川也已经了解清楚了事情始末。 所以这会一五一十汇报给他听,“她和经纪人那边的报备是说要参加同学聚会,也确实见了几个同学,但席间有人领了房总的一个手下进去,喝了酒,快散场的时候,房总和几个合作伙伴进了包间,之后便将席上的几个女生全弄来了这里。” “她喝酒?”闻言,顾非寒周遭气压降到极致。 叮—— 恰好到了四楼,电梯门打开。 顾非寒站着没动,白川就伸手挡在电梯门上,也没有下去。 “应该是喝了。” 白川心里骂一句作死,然后继续汇报,“她经纪人过去的时候她身上有酒气,走路都不大稳。” 最惨的还是那位经纪人。 没能把人带回去不说,还被暴打一顿,这会已经被送去医院抢救了。 “呵……” 顾非寒冷冷笑了声,这才跨步出去。 白川连忙跟上。 盛世皇朝的四楼,是所谓的Vip包间,装潢更奢华,隐秘性也高一些,走廊里偶有走动的服务员也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晚上好顾总。” 顾非寒虽然鲜少过来,但这一层的服务员却一眼认出他来,只是有些疑惑,顾总这样的大人物要来,怎么提前没接到消息? “顾总,您是……“ “哪间?” 服务员刚想问是领他去新的包间还是来赴谁的约,然而话没说完,便被他没什么耐心的给打断。 哪间? 服务员一头雾水,幸亏白川及时开口,“顾总和房总约好了,4021包间。” 房总那帮人是这里的常客。 但…… 那些人尺度一向玩儿的很大,包间里的情形普通人进去恐怕会直接被吓晕。 房总倒是没交代说顾总会来,但他知道,今儿房总那个包间里有个最近风头正盛的小明星…… 小明星进包间的时候反抗的很厉害,口口声声警告那帮拖她进包间的人说自己是顾总的人。 难道是为这个? 服务员一时为难的厉害,这二位无论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带路。”见那服务员僵立在原地,顾非寒没什么耐心的开口命令。 服务员肩膀微微一颤,立刻转身领他们过去。 普通人是得罪不起房总,但放眼整个整个北城,顾家无疑是处于金字塔塔尖的那个,连房总也是惹不起的…… “顾总,4021到了。”长廊拐过弯,服务员脚步停在4021门口,不敢直接开门。 见状,白川上前直接将门打开。 这一层隔音极好,门关着的时候半点听不到里头的动静,门一开靡靡嘶哑的女声在唱一首极暧昧的歌,包间里光线很暗,浓烈酒气扑鼻,但一眼扫过去,也能将包间里的情形看个大概。 几对男女分别在包间不同的角落jiu缠着。 有几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也有几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 在哭,在笑,在喘的…… 似乎谁也没想到这时候门会被打开。 “谁他么开的门?活的不耐烦了?”粗嘎男声咒骂声未落,一只酒瓶朝着站在入口处的人砸过来。 顾非寒微微一偏头,酒瓶带起一阵风擦着他侧脸过去。 碰! 酒瓶落地,炸开,声音尖锐刺耳。 冷冰冰的嗓音紧随其后,“开灯。” 白川便走进去,按了墙上开关。 冷白光线瞬间洒进包间角角落落,入眼之处皆是白条条的身子,好几个人都尖叫着匆忙寻找自己的衣裤。 “顾、顾总……” 房总这帮人多是政商两界混的,地位都不低,臭味相投凑在一起,一贯都是有恃无恐的,但哪晓得偏偏今天来了个搅局的比他们地位还要高。 有人一下认出顾非寒来。 有几个不认识的,听到这声声音发颤带着恐惧的‘顾总’也都跟着反应过来。 毕竟,北城令人闻风丧胆的顾总只有一个…… 其中有一个格外淡定的。 瞧见来人,顾非凡一把推开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随手把那东西往裤子里一塞,然后拉上拉链,便摇摇晃晃从沙发里起来。 “哟,堂哥今儿也来找乐子?” 他上身衬衫敞着,领带早就不知所踪,酒喝的有些大,几步路走的格外曲折,到顾非寒跟前的时候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才勉强站稳,就哥俩好的伸手过来要揽顾非寒肩膀,“看上咱们这里哪个女人了,你说,弟弟保管让她好好伺候你,一个不够就来俩,绝对让你爽上天……” 顾非凡身上好几种味道混杂着。 古龙水和女士香水,酒气和他裤子上沾染的某种液体的味道。 格外的令人作呕。 那只手伸过来的时候,顾非寒就便着身子避开,顾非凡重心不稳,直接一个跟头栽下去。 “人呢?”他皱眉看像白川。 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白川额上出了一层冷汗,他也发现了,包间里并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这会一个个衣服裤子都已经穿的差不多,顾非凡费了些劲扶着门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就这么在门上靠着。 七分醉意,瞧见顾非寒的这一刻,他眼底隐约有丝得意浮动,“顾总,你这是找谁呀倒是和我说说,兴许你开口求求我,我就大发慈悲把你那位新欢的下落给说出来了呢?” 显然,他晓得顾非寒来这是为谁。 “冲我来的?”顾非寒凉凉的眼神停在他脸上,一双黑眸缓缓眯了下,寒芒闪过,在瞧见顾非凡的一瞬间,他就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觉得格外浪费时间,他对顾非凡的回答没兴趣。 顾非凡一个‘是’字到了嘴边,还没出口,顾非寒已经迈开长腿从他边上过去,然后直接朝包间一角隐蔽的暗门处走去。 盛世皇朝Vip包间里多是这样的格局。 两个隔间,不同的是,一个入口明显,是卫生间,另一个则是隐藏在暗门后头供客人‘办事’的休息间。 顾非寒走过去,踹门的动作毫不犹豫。 碰! 门锁直接损坏,门板猛然拍在墙上摇摇欲坠,门外的人一下看清了门里的情形。 一男一女。 没穿衣服的女人被五花大绑,双手被麻绳缠住,麻绳的另一头悬挂在窗框上,女人双脚悬空,白皙肌肤上鞭痕累累,房间里准备的那些助兴道具几乎全被中年男人在她身上用两个遍。 男人正是房总。 而女人…… 却是最近风光无限的娱乐圈新晋小花高叶。 第一三三章无力回天格外绝望 南栀这一觉睡的并不好,一直在做噩梦,好几次快清醒的时候就又被恐怖梦魇拖拽,等她顶着一身冷汗睁眼时,外头天还没有亮。 她伸手摸到台灯开关,暖黄光线倾泻,总算将梦里带出的寒意驱散了些。 也到这时才发现,身侧空落落的,没有人。 墙上挂钟时针堪堪指向数字‘4’,他又去书房工作了? 南栀已经有些见怪不怪,她用力按了按刺疼的太阳穴,然后起身下床离开房间,往他书房过去…… 书房里没有人。 她敲了门,没得到回应,自己将门打开,结果入眼一片漆黑,灯都没开。 南栀又去了儿童房,他也不在。 还是走到鞋柜边看了看,见他换下的家居拖鞋摆在那里,心里才有了答案,他出去了。 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南栀回了房间,拿了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开通讯录,却有一通电话进来。 周姨? 南栀犹豫两秒,才按了通话键。 “栀小姐,您这会方不方便来趟医院?” 电话才通,周姨带着哭腔的声音便传过来,“老太太她吐了好多血,然后晕倒了……我又联系不上少爷,医生说情况很不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吐血晕倒…… 几个字狠狠在南栀神经上刺了下,虽然晚上那顿饭老太太亲口告知她不是慕家的孩子,即便如此,她还是做不到对这样的消息无动于衷。 “我马上过来。”南栀立刻应下。 挂了电话,她又用手机软件叫了代驾,这才换掉睡衣匆匆出门。 四十多分钟后。 车子停在医院急救大楼楼下,刚在车里又和周姨打过一通电话,因此晓得慕老太太这会在哪个手术室。 只是顾非寒的电话打不通,关机,可能是没电了。 南栀脚步匆忙,在想顾非寒的时候,他竟然真的出现在视线里。 顾非寒和白川一前一后走着,两人从急诊大楼出来,有那么一瞬,南栀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但确实是他们两个。 车子恰好停在暗处,南栀从阴影里走出来,白川一下看到了她,“少夫人?” 顾非寒手里捏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讲电话,他原本没看这边,只是听到白川开口,脚下步子一顿,这才朝南栀方向看过来。 “嗯,好,先这么办。”说完这句,顾非寒挂掉电话,把手机还给白川,然后加快脚步朝南栀这边过来。 “怎么来医院了?哪里不舒服?”南栀肩膀被他捏住,男人视线在她身上自上而下扫过一遍,见她没有异常,视线才回到她脸上。 “奶奶……” 南栀下意识还是用了这个称呼,出口才觉得不妥,就改了口,“慕老太太吐血昏迷了,我过来看看。” 不是她就好。 顾非寒眉间褶皱这才消散一些,“在哪间病房?我陪你去。” “还在手术室。”他陪在身边南栀也觉得安心一些,就领着他又进了急诊大楼。 顾非寒让白川先回去了,因此电梯里只剩下他和南栀两个。 “你怎么会在医院?”南栀这才想起来问他。 顾非寒嗓音很淡,给了回答,“公司有个员工出了些事情,过来处理一下。” “很严重吗?”南栀有些担心的追问。 只是觉得一件事需要他和白川同时出马,那必定是很严重的。 “嗯,有些棘手。” 他不否认,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都已经处理好了。” 南栀点点头,倒没在这件事上多问什么,只是想起半夜连做几个噩梦惊醒,却发现他不在家,路上打他电话也一直不通,很是担心,“你出门的时候应该和我说一声的。” “怕你醒了之后会睡不着。” 事实上,顾非寒原本觉得自己可以在她醒来前到家,因此没有多说的必要,结果又出了顾老太太这档子事,两个人这才阴差阳错的在医院遇到。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会留好字条。”他扶了扶她略微有些凌乱的长发,安抚。 南栀点点头,顺着他手臂的力道靠进他怀里。 顾非寒身上的味道总是清冽好闻,不过大概是因为在医院呆久了的缘故,他西装上似乎也沾染上了消毒水的味道。 又好像还不止…… 淡淡的,似乎还有一些香水味。 他一贯是不用香水的。 叮—— 南栀靠在他怀里略微有些分神,只是电梯恰好到了他们要去的楼层,思绪被打断,她也就没再多想什么。 “栀小姐,您可算来了。”见到他们,周姨忍不住的抬手抹了抹眼泪。 她衣服前片一大块猩红,应该是慕老太太的血…… 南栀看一眼显示还在手术中的手术室,担心的不行,“究竟怎么回事,晚饭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会吐血昏迷?” “是啊,一直到睡觉之前都是好好的,我半夜照例起来巡查,却看见老太太倒在客厅里,地上好多血,后来救护车送来医院的路上,老太太又吐了一次……里头还在抢救,具体什么情况到这会也没个消息出来……” 周姨彻底慌了神,说到最后几乎有些泣不成声,”栀小姐,幸亏你过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会有事的。” 南栀心里也慌,但也只能安慰她,“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先不要自己吓自己,等手术结束看看医生怎么说。” 手术室大门始终紧闭,没有人出来。 里面什么情况不得而知。 安抚好周姨,南栀看向一旁走到一边刚打完电话回来的男人,“顾非寒,怎么样了……” 顾非寒手机确实没电,拿的是南栀的手机。 他没记住太多号码,刚那个电话是给白川大的,叫他通关系找院长安排靠谱的医护,并且查一查慕老太太在苏城那边的就诊记录。 暂时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顾非寒将这些如实告诉南栀,“你也坐下休息一会,先等手术结果。” 南栀点头。 一个多小时后。 手术还没结束,白川却过来了,与此同时带来了调查结果。 “顾总,太太,慕老太太在苏城的时候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 白川将手上的文件递给顾非寒,里头装着慕老太太的体检报告,“胃癌晚期,保守估计只剩半年不到的时间。” 胃癌晚期…… 从接到电话到现在,南栀想过慕老太太的身体这些年可能是不太好,但她没想到会不好到这个程度。 只剩半年,甚至不到。 一个多小时,足够白川将整件事调查清楚,“其实两年前慕老太太就因此动过一次手术,当时切掉了半个胃,如今这算是复发。” 慕老太太移居苏城之后,南栀只在父亲葬礼上见过她一次,对她两年前动过手术的事情自然一无所知。 “所以她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是吧?” 南栀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多余,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这时不免去想前一天那顿晚饭。 她想不通的是,瞒了十多年的事情,慕老太太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突然说出来。 这会似乎有了答案…… “顾非寒,她是不是因为这个病才组织的昨天那顿晚饭?”南栀眼眶微微泛红。 是的,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纵使十多年前慕老太太翻脸无情,纵使当年父亲葬礼上,她曾毫不留情的将她和高漫秋扫地出门。 她也还是做不到在知道她的病情之后无动于衷。 “大概。”顾非寒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安抚,却也因为前头白川那些话以及手里的体检报告皱眉。 慕老太太回来的原因…… 他总觉得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胃癌……晚期……” 周姨消化掉这个消息,彻底崩溃,“怎么会这样,明明老太太的精神好得很,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得病的样子,白先生,您调查到的这些东西有没有可能弄错了什么?即、即便吐血,也不见得就是胃癌啊……” 白川只是叹气,“希望是我弄错了吧。” 周姨瘫坐在椅子上,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慕老太太回到北城快一周,回来的毫无预兆本就奇怪,她原先觉得是因为这些年大少爷荒唐度日,老太太是看不下去了才回来。 现在看来…… 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这病! 是个晴天,六点多手术室门打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 慕老太太面无血色的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推出来,主刀医生摘了口罩看向外头等着的几个人,“谁是病人家属?” “我……” 手术室门刚打开的时候南栀就从椅子上起来了,这会恰好走到医生面前,“我是她孙女。”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抢救还算成功,但主刀医生眉头却始终紧锁,“癌细胞已经扩散,等病人醒来家属多陪陪她吧。” 纵使前头白川的调查结果让她有了心理准备,但其实心里仍还存有一丝侥幸。 此刻,医生的话将南栀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打散,一瞬间,她只觉得身体里的力气全都被抽走,无力回天格外绝望。 第一三四章罪孽我来扛着 医生的意思是,慕老太太这个病已经没有办法再根治,后续治疗也只是减轻病人痛苦尽量延长些时日而已。 白川去办住院手续,这边南栀几个人和医护一块先去病房。 慕老太太还昏睡着,一时半伙没有要醒的意思。 顾非寒在和院长他们讲话,商量后续治疗的一些事情。 周姨眼睛都哭肿了,这会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边上,“栀小姐,幸亏您和顾先生过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就是老太太这身体,怎么一下就这样了?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从出事到现在,南栀一直在心里这么自我宽慰,此刻,她也很想这么安慰周姨,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人之常情,可人还有七情六欲。 生离或死别,怎么能淡然处之? 一夜之间,慕老太太似乎苍老了不少,昨晚那顿晚饭南栀还觉得她看上去和从前无异,但此刻看着她双眼紧闭脸色蜡黄的模样,才真真意识到,她是真的病重了。 只剩半年…… 砸钱用最先进的药物治疗,或许能拖延的更久一些。 但好不了了,扩散的癌细胞没办法根除。 南栀将酸胀的双眼从老人脸上挪开,她深呼吸压下胸口翻搅的复杂情绪,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慕明朗的电话她是记得的,不过那是从前的号码,这些年过去不知道他换了没有? 南栀循着记忆在屏幕上按了十一个数字,然后拨号。 嘟—— 通了,他号码竟然没换。 南栀皱眉,等他接通。 其实没抱多少期待,毕竟周姨都联系不上他。 嘟—— 等待音响到最后一声,南栀已经准备将手机从耳边拿走,那边却接听了。 “有事?”寡淡微哑的嗓音传过来。 竟然没问她是谁? 南栀微微有些诧异,毕竟她这个号码早不是之前的了。 不过这个问题没什么好纠结的,她打这个电话只是要告知老太太生病的事情,“慕明朗,你要没死就赶紧来趟第六人民医院,慕老太太住院了,情况很不好。” “嗤……” 闻言,那边慢悠悠传来一声嗤笑。 然后把重点完全给放错,“这么快就改口了?” 南栀:“……” 神经病!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该说的已经说完,懒得浪费口水和他吵架,南栀想也不想的直接把电话给挂断。 手机收进口袋,她顺带洗了把冷水脸才出去。 顾非寒恰好和院长还有几个专家聊完从病房外进来,手里还拎着让人送来的早餐。 “怎么样?”南栀想知道他们聊的怎么样。 其实那会她也想一起去听着,但又怕自己不够冷静,所以干脆在病房里等消息。 “先吃早餐。” 顾非寒伸手牵过她的,往茶几那边过去。 南栀依旧没什么食欲,但想着肚子里的宝宝,还是捧着一碗虾籽馄饨慢吞吞吃起来。 当然,她也没忘了周姨,“周姨,你过来吃些东西,不然恐怕老太太还没醒你就先倒下了。” 桌上东西很多,三个人吃足够。 兴许是顾非寒在这里的缘故,周姨有些局促,她只是拿了两个包子,就又回到病床边,一边守着慕老太太一边吃。 叫她一块坐下吃,倒反而有些为难她。 南栀没再劝,但中途又给她送了几样别的吃的。 当然吃东西的这会,顾非寒也和她大概讲了刚刚和几个专家的聊天内容。 其实还是那个结果,不过他们提及国外最新研发的一种新药,如果用药后没有排斥反应,大概能将病人的寿命再多延长半年到一年。 南栀一阵无力,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慕老太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戴着呼吸面罩讲不了话,却拉着南栀的手一直哭一直哭…… 一直到晚上,南栀和顾非寒准备回去,慕明朗也没有出现。 病房外头,周姨红着眼睛摆脱南栀,“栀小姐,虽然您不是慕家的孩子,但老太太对您的感情……我想这些年她心里肯定都是记挂着您的,昨晚她讲出您身世的秘密应该也只是想告诉您当年疏远您的原因,希望取得您的原谅,人之将死……栀小姐,如果您之后有空就多过来陪陪老太太好么?” 经过昨晚,南栀对当年的事情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在意。 但也不是完全不在意…… 人心就是这样,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的伤害,但凡有过就必定会留下痕迹。 不过南栀到底没有拒绝,她点点头,“不用送我们了,你进去陪着她吧。” 两人到楼下的时候,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回家的路上,南栀没什么精神的靠在顾非寒肩膀上,思绪飘的有些远。 都是这些天反复在想的一些久远回忆。 “很累?”顾非寒抬手拨了拨她额前碎发,温柔的声音将她的思绪给打断。 南栀摇头。 他又问,“在想什么?” “想小时候……” 南栀慢慢说给他听,“你说是不是因为不是亲生的缘故,所以高漫秋才那么本能的和我不亲近?我有记忆开始她就没有怎么管过我,我所有为人处事的道理,几乎都是老太太教给我的……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追着慕明朗玩儿,不过他始终都很嫌弃我,十米之外见到我就掉头走的那种嫌弃,偏偏我不识趣,总觉得我的哥哥和别人的哥哥都是一样的,只要我把他缠得不耐烦了他就一定会带着我玩儿…… 不过我还没缠到他心软,就差点把自己缠淹死了,那会我刚学会滑板,就想表演给他看,结果我技术不佳,直接连人带滑板冲进了河里,那会大冬天,棉袄吸了水特别重,我虽然会游泳,但那时候一点派不上用场,幸亏老太太及时让人把我救上来…… 我被捞上来的时候,慕明朗就冷眼站在一旁看着,后来我被送去医院,高烧烧成肺炎,好几天都退不了热,除了老太太慕家没有旁人去看过我,她一直守着我,就像今天那样,我迷迷糊糊偶尔清醒的时候会拉着她的手一直哭一直哭……” 她的童年十分孤独,若不是老太太始终陪伴左右,教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她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后来她冷落我将我赶出慕家,我很想恨她的,可我做不到……” 说到最后,她眼眶又有些红了,“其实如果她当时就把实情告诉我,我也不至于难受这么多年……” 当年老太太一言不发直接疏远,一直以来都是南栀心里的痛。 “都过去了。” 顾非寒安静听她说完,轻声安抚,“你现在有自己的家了,有我有顾安安。” “嗯,我知道。”南栀深吸口气,伸手拉住他大手,同他十指相扣。 她有自己的家了,过去那些该放下了。 既然不恨,就试着重新接纳,尽人事听天命,许多事都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 到凌晨,麻醉药药效散去之后,身上手术留下的刀口隐隐作疼,慕老太太就完全睡不着了,也是到这会她才算是完全清醒。 “您是不是疼的厉害?我叫医生过来看看吧……”周姨一脸担忧。 “不用。” 呼吸面罩半小时前医生查房的时候就已经给收走了,慕老太太虚弱的摇摇头,“毕竟挨了一刀,哪能完全不疼的?” “那我喂您喝些水。” 就着吸管喝了两口温度正好的白水,慕老太太让周姨帮她在脑袋后多垫了一个枕头。 “我的病……” 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开口说话都费劲,“你们都知道了?” “嗯,夜里我见您倒在客厅实在吓的够呛,但少爷电话又一直都打不通,我只好打给栀小姐,后来顾先生让人调了您在苏城的就医记录,加上这边医生也都给了结果,就都知道了。” 周姨没有隐瞒的将所有事情说给她听,最后又说起慕明朗,“少爷的电话我到这会都打不通,倒是上午手术刚结束那会,栀小姐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接了……老太太,要么我再给少爷打个电话试试?” “甭费力气了。” 慕老太太摇头,“他不会接的,昨儿晚上那顿饭,他这是彻底恨上我了……” 明白其中缘由,周姨一时也沉默开去。 当年那事儿,究竟孰是孰非,如今谁又能说的清呢? “那孩子,小时候他妈妈过世之后,性格就彻底变了。” 老太太微微侧头看向漆黑的窗外,活了这把岁数,再去想从前的事情也是有些费劲,“他自个儿把心封闭起来,我以为他这辈子可能都要那么过了,为此愁了好一阵子……” 周姨在慕家当了几十年的帮佣,老太太说的这些她自然是知道的。 “可少爷到底没有一直那样下去……” “是啊,没有。” 慕老太太忍不住叹一口气,“可你说,他那颗心给谁不好,偏偏要给一个最不该给的人……” 周姨也跟着叹气,不知该说什么。 病房里突然就安静下来。 有一会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 良久。 就在周姨准备劝慕老太太休息的时候,却见她眼底泛上一层冷光,喃喃自语,“我时日不多了,往后下十八层地狱也罢,既然他还放不下,罪孽我来扛着,帮他把人抢回来就是……” 第一三五章你什么时候放了我女儿? 因为慕老太太的事情,南栀的体检只能延后到第二天。 一整天南栀和顾非寒都呆在医院的缘故,隔天两人正要去医院,顾安安就抱紧了爸爸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最后只好三个人一起去。 产检的几个项目南栀依次做完,又等了一会拿到结果,一切都还算正常。 午餐一家三口是在外面吃的,去的是林安路上顾安安非常喜欢的一家儿童餐厅。 正值用餐高峰,餐厅里的小朋友特别多。 顾安安特别喜欢这里,尤其是那个巨大的海洋球乐园。 他们的座位离那边很近,顾安安吃了一会就有些心不在焉,南栀冲她严肃的摇头,小丫头才勉勉强强多吃了一些。 南栀这才陪她过去。 原本顾非寒也要一起过去,但手机上突然来了电话。 “你先接电话吧,而且你在这边也能看见我们。”南栀晓得他工作有多忙,这会不接,兴许就会积压到深夜。 “你可以?”顾非寒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南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直接领着已经等的没耐心的顾安安往那边过去。 顾安安太喜欢这个海洋球乐园了,进去之后脱缰野马一样一阵疯玩。 南栀看着她在海洋球里钻来钻起,视线一刻不敢从她身上移开。 “顾太太?”冷不防边上却突然有人喊她。 南栀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一阵香水味入鼻,这才慢半拍的转过头,是个穿着时尚且贵气的年轻女人,她在记忆里搜寻一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你认识我?”南栀顺口问一句,视线又回到顾安安身上。 “从前在宴会上见过,不过那时候你还是慕小姐。” 女人言笑晏晏,说完不忘自我介绍,“我姓汤,父亲是汤氏建材的董事长汤贤,丈夫是房氏总裁房万峰,那个……” 说着,女人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那是我儿子,顾太太愿意的话,可以让两个小孩子交个朋友。” 汤氏和房氏。 两个集团南栀是听说过的。 只是…… 南栀看一眼那个站在顾安安不远处,明显不太喜欢这里的那个小男孩,不大相信这样的遇见是巧合。 “小孩子玩得来的话他们自然而然会成为朋友,就不需要我们大人跟着操心了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南栀没有直接拒绝,只是也礼貌的回给她一个微笑,“你说呢?房太太。” 房太太脸上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下,但很快恢复如初。 接着又说,“这里太吵,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新开的美容院还挺不错的,顾太太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 “顾安安这才刚进去,还没玩的尽兴,这会我要叫她走保管是要哭鼻子的。”南栀这次直接拒绝,不惜拿顾安安当挡箭牌使。 房太太继续劝说,“这有什么,小朋友喜欢就让他们在这里玩呗,我刚看顾先生就在那边,孩子丢给男人们管去,我也给我先生打个电话叫他上来,正好给顾先生做个伴?” 南栀这下听明白了。 “房总是有什么事儿要找我老公?”也懒得再绕弯子,南栀问的十分直白。 房太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是这样的,前天夜里的事情不知道顾太太听说没有?” 前天…… 夜里? 南栀一下想到深夜醒来顾非寒不在身边。 难道和他出去处理的事情有关? “不好意思,我老公工作上的事情我一向不过问。”南栀已经没什么耐心。 “这也不完全算是工作上的事情吧……” 房太太欲言又止,见南栀完全没生出半点好奇,迫不得已只能继续说道,“顾太太对顾先生还真放心,只不过我感觉我还是有必要给顾太太提个醒,顾先生的财富地位注定会让数不清的女人飞蛾扑火,偶尔玩玩也罢,但若真走了心,顾太太又没能及时察觉,那恐怕……” 说到这,房太太及时止了声。 南栀也听明白了,她这番话是在告诉她,顾非寒前天夜里出去处理的事情和女人有关? 不知怎的,南栀脑海里一下浮现那天电梯里在顾非寒身上闻到的一丝淡淡的女式香水味。 “看来顾先生的确有事情瞒着顾太太。” 房太太脸上浮上一层高深莫测的笑,说话时她往南栀手里塞了一张卡,“这是刚刚我说的那家美容院的vip金卡,什么时候顾太太想见我了,随时可以过去找我。” 说完,房太太冲海洋球乐园里的小男孩招招手,“铭铭,我们该走了。” 听见这句,小男孩这才如果大赦般往出口处过去。 房太太站在一旁等小男孩自己穿上鞋子,然后牵起小男孩直接往餐厅出入口方向走。 出了餐厅,母子两个直接进了电梯。 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一直到上了车子,房太太才双手发抖的从包里拿出手机。 拨号,然后趴在方向盘上崩溃大哭,“我已经都按照你教我的和她说了,你什么时候放了我女儿?” 南栀陪着顾安安刚去海洋球乐园那里不久,就有个小孩子在顾非寒座位旁边摔倒,手里拿的冰激淋在他西装裤上蹭了好大一块。 无奈,顾非寒只能去卫生间处理。 十多分钟后,等他从卫生间出来,南栀和顾安安还在海洋球乐园那边。 这时候房太太已经走了,他没察觉任何异样。 大概是因为玩得太疯,离开餐厅不久,顾安安就趴在爸爸肩膀上呼呼睡过去了。 原本顾非寒和南栀的购物计划就不得不先搁置。 回去之后,南栀午睡,而顾非寒换了身衣服就直接去公司。 南栀其实没有睡意,只是躺在床上望着头顶天花板在神游。 餐厅里突然出现的房太太,她到底没有和顾非寒说,因为不知该从何说起。 也因为她知道,即便她问了,顾非寒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也依旧不会说。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房氏集团’几个字,想看看最近有没有和房氏集团有关的新闻。 结果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别。 算了…… 她又将手机丢开,扯了被子捂住脑袋,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说好要给彼此多谢信任的,既然这样,她就不应该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三言两语而怀疑他。 傍晚,南栀接到周姨电话。 “栀小姐,老太太她下午开始就一直烧着,身上温度越烧越高,嘴里也一直念叨着您和少爷的名字,少爷到现在都没有来过医院,您这会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来医院陪陪老太太?” 南栀也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就答应了。 挂掉电话,她交代李阿姨照顾好顾安安,又给顾非寒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就装了些李阿姨做好的晚饭直接去医院。 等她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慕老太太刀口有些发炎,挂着水身上的温度也不见往下降,这会已经烧到了四十度二。 “明朗……小栀……” 才刚靠近病床,慕老太太的梦中呓语就清楚传到南栀耳朵里,如周姨所说,念叨的全是她和慕明朗的名字。 “慕明朗到这会也没有来过?”南栀皱眉和周姨确认。 周姨叹气的摇摇头,“没有……” 南栀眉间褶皱更深,知道慕明朗混,但没想到他这么混。 “那医生怎么说?”南栀摸了摸老太太的额头,滚、烫。 “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医生说等这袋水挂完过两小时温度还不降的话就只能加大剂量了。”周姨将医生的原话说给南栀听。 所以现在只能安静的等。 南栀用棉签蘸水为老太太润了润有些干裂的唇瓣,“周姨,我带了些吃的过来,先吃饭吧。” 周姨只能点头。 两人一道用餐,周姨吃的很快,五六分钟就放了筷子,“栀小姐,您能不能帮忙在这里看着一会?老太太穿医院这个病号服有些不舒服,我想回去给她拿几件她穿着舒服的睡衣过来。” 南栀点头,“我司机就在楼下,叫他送你。” 说着,南栀给楼下司机打了个电话。 周姨走后,南栀又吃了一些才放筷子,她草草将桌上收拾了下,就起身去病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了。 恰好顾非寒打了电话过来,问她这边结束没有,南栀如实将这边情况说给他听,“恐怕还要有一会,我要等周姨回来。” “嗯,我正好还有个会要开,约莫一个半小时能结束,到时候一块回家。” “好。” “水……” 南栀还要再说什么,听见床上老太太呢喃着要水喝,就把电话给挂了。 喂过水,老人眉心褶皱似舒缓了些。 之后老太太梦中呓语也明显少了,病房里更加安静。 时间过的也快。 一个多小时后,南栀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给老太太更换头上的毛巾,刚换完听见开门声,以为是周姨回来了,她下意识抬头,“周……” 只是看清来人,南栀嗓音便顿住,眉头也跟着紧紧皱起。 是慕明朗…… 第一三六章疯子 其实不只是小时候,在被摘掉一颗肾之前,南栀都是将慕明朗当作很重要的亲人来看待的。 那之后心中就有了很明显的分界线。 从此之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过后她嫁给顾非寒,这两年多来同慕明朗见面的次数就更屈指可数,但也都是偶然遇见。 联系么…… 除了昨天慕老太太手术结束,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之外就没别的了。 说实话,南栀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过来。 否则她不会答应周姨,独自留下来照顾慕老太太…… 瞧见是他,南栀一个字也不想再多说。 她径直收回视线,手里刚换下的毛巾放进床头柜上的水盆里,又看了看时间,顾非寒的会议应该还没有结束。 “小栀……” 慕老太太似乎醒了,半睁着眼,沙哑着嗓音喊她名字的时候,枯瘦的手更是朝她抬了抬。 闻言,南栀身体微微朝前倾了些,伸手抓住她的,“奶奶我在,你这会感觉怎么样?” 刚那袋水已经挂完了,半小时前护士进来量过体温,已经稍稍有了退烧的迹象。 “我很好……” 细看之下会发现慕老太太眼神游离,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她说几个字就停顿下来,似乎力气不够,呼吸也费劲。 南栀又喂她喝了些水,她才缓过来些,气若游丝的问,“明朗呢?他来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南栀下意识皱眉。 然后她才抬头扫一眼进来后就面无表情站在不远处的人,回答了慕老太太的问题,“奶奶,他来了。” 慕老太太这会的反应也迟缓。 好一会才消化掉南栀的回答,老人有些费力的顺着南栀刚刚的视线转过头去,隐约瞧见一个高大人影,她另一只手朝那个人影招了招,“明朗,你过来呀……” 几步外,慕明朗单手插兜,眯眼瞧着病床前小腹圆润的女人,他就这么没所谓的站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完南栀和慕老太太的几句对话,至始至终没开过口。 直到慕老太太冲他招手,又喊了他的名字,他眉心才拧出几道褶子,抬步上前。 男人腿长,统共也就迈了三下,就到了床前。 “明朗,你总算肯来看奶奶了……” 慕老太太那只手微微抬着伸在半空,说话时浑浊的双眼有些发红,“明朗,你还不肯原谅奶奶吗?” 慕明朗抿着唇,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此刻,他一双黑眸低垂,南栀的角度看不见,慕老太太双眼浑浊也看不清,他眼底只有厌世的薄凉,看着病床上苟延残喘的老人,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般,丝毫未见丁点儿悲痛和怜悯。 “明朗……” 老人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微微抬着伸在半空的那只手始终没放下。 其实也没多久,但这对一个垂死的老人来讲,还是很勉强。 枯瘦的手在发抖。 病床另一边,将这个场景看在眼里,南栀忍不住又皱眉。 慕老太太那句原谅从何说起? 她做过什么对不起慕明朗的事情? 这些,南栀不知情也不多加评论,只是她还没被扫地出门之前,慕老太太对慕明朗始终都是极好的。 慕老太太定居苏城这些年,时常会寄一些东西回来。 次次没有南栀的,却次次都有慕明朗的。 想到这些,南栀也并不是要为谁打抱不平,只是她有些想不通,这些年慕老太太独自居住在苏城并没有回来,那她和慕明朗之间的矛盾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明朗……” 南栀出神想着这些的时候,慕老太太提着一口气,手又朝着慕明朗那个方向过去一些,然后总算抓住了他垂落在身侧的那一只手。 这一个对常人来说很简单的动作,慕老太太做着却好似要了她的命。 她喘个不停,却没有松开两只分别抓住的南栀和慕明朗的手。 “奶奶,您休息一会,不要讲话了。”南栀想把手抽走,却因此让老太太喘的更厉害,最后只能作罢,然后用另一只手缓缓抚着她胸口为她顺气。 慕老太太难受极了。 经历过一场手术,元气还没恢复,就又高烧。 病来如山倒大抵就是如此。 “小栀……” 慕老太太似乎有话要交代,南栀叫她休息,她也没有听进去。 顿了顿,又喊,“明朗……” 她吃力的看看床的两侧,喊他们的名字,过后枯瘦的手臂突然动了动。 南栀看她鼻尖上都是汗珠,正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拭,冷不防另一只手被她挪动,然后手背覆上一层冰凉,她下意识低头去看,却发现慕老太太拉着慕明朗的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这么多年,我死心了……那个孩子我这辈子怕是见不到了……” 慕老太太眼中闪过些许遗憾,“你们两个都是奶奶的好孩子……我只有这么一个心愿了……要好好的……你们两个要好好的……一起……” 他们两个…… 好好的? 南栀觉得自己听了个笑话似的,若这是慕老太太的遗愿,那她恐怕注定就只能失望了。 撑到这会,慕老太太到了极限。 等南栀回神,她已经闭上眼睛又昏睡过去。 只是一双手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将南栀和慕明朗的手摆在一起。 手背那阵冰冷像是一条毒蛇…… 南栀再也忍受不了分毫,直接要将手拿开。 然而几乎同一时间,慕明朗手指突然收紧,在她预备抽手的那一瞬间,紧紧拽住她手腕。 “慕明朗,你发什么神经?!” 南栀被他捏疼,手腕要断一样,这阵动静下来,慕老太太双手倒是松开了,而慕明朗也是说发疯就发疯。 “啊!” 南栀挣扎未果,整个人被他手腕巨大的力道朝床尾拖拽时下意识尖叫出声,而他脚下步子也跨开,整个过程丝毫没有顾及她是个孕妇的意思。 尖叫之下,脚步声凌乱。 南栀空出的那只手下意识护着肚子,不让床尾护栏撞到自己,却也因此被他拖拽的更猛,脚下步子终于停住的时候,她后背贴墙,身前……她一抬头慕明朗嘴角微勾的弧度残忍又暴戾。 而她疼的像是要断掉的那只手,此刻也被他按在了墙壁上。 “你干什么?!”南栀逃无可逃,意识到危险降临,身体里所有神经都绷紧。 她是真的怕。 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慕明朗发起疯来是什么样…… 而此刻,同当年一样,病房里除了他们就只有昏睡的慕老太太,没有人能帮她。 她甚至想到了病重的罗湘湘。 他是不是想将她身体里另一颗肾也挖走? 南栀满眼都是惊恐,她自救不了,只能寄希望于偶尔会来查房的医生护士,只要有人进来…… “呵。” 从刚刚进病房到现在,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此刻喉咙里挤出的这个单音节却带着他一贯给人的那种感觉。 阴鸷、厌世但又充满侵略性。 南栀被他这声冷笑弄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你放开我!慕明朗,当着奶奶的面你最好别胡来!” “奶奶?” 慕明朗眼眸低垂,眼底森森寒意对准了她,“野种一个,你倒是会给自己加戏。” 闻言,南栀识时务的改口,“是周姨给我打电话,说慕老太太高烧不退我才来的。” “给你打电话你就来?让你去死你去么?”慕明朗压根没准备和她讲道理。 也是这个情况,南栀受制于他,加上还要顾着腹中的孩子。 否则…… 南栀真的一个眼神也不想给他。 “随你怎么说怎么认为,我原本也没有必要和你解释什么。”南栀微微侧头,避开那双毒蛇一样的眸子。 “心虚?” 慕明朗却突然抬手捏住她下巴,将她脑袋扭转过来,逼着南栀不得不和他对视,“病榻前这么尽心尽力,怎么?两份亲子鉴定摆在那,你还指望在她遗产里分一杯羹?” 他一定要这么无聊? 南栀甚至懒得再辩解,“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你最好不要和我一样……” 他捏在她下巴上的那只手力道仍旧不断在加重,说话时凑近了一些,额角绷紧的青筋就这么直生生撞进南栀眼底,那声音渐渐带上恐吓的味道,“慕南栀,你最好不要和我一样!” 南栀怀疑,他根本是要将她下巴捏脱臼。 她抿起因疼痛而泛白的嘴唇,没有再说话。 他精神真的不正常,她怕自己一开口会直接叫他去精神病院要间房。 “你这辈子都不要和我一样。”慕明朗一字一顿,短短半分钟没到的时间,这句话他已经说第三遍。 南栀肩膀微微发颤,意识到他精神不正常之后,她就开始害怕他会直接掐死她。 “还有,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慕明朗喉结重重翻滚了下,似乎极力在隐忍着什么,却又一瞬间撤掉了手上的力气,再开口,那个字几乎在咆哮,“滚!” 滚的越远越好。 否则他真的会疯,会亲手撕碎这份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好。 更或者,当年他就应该疯的更彻底些…… 南栀双腿脱力的厉害,他松手的那一瞬间,她差点就跌倒,深呼吸靠着墙壁勉强打起精神,等稍稍恢复一些力气便头也不会的朝着病房出口过去。 第一三七章悲悯 被慕明朗碰过的手腕、下巴,都像是被毒蛇缠住,直到进了电梯,电梯门完全关上,南栀才终于喘过一口气来。 “姑娘,你还好吧?” 电梯里除了南栀,还有个奶奶,见她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靠在墙上,而且又挺着个肚子,不免有些担忧,“你是不是肚子疼?用不用我帮忙送你去看医生?” 南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和她讲话。 她有些勉强的朝那个奶奶笑笑,然后摇头,她只是腿软,并且想立刻离开这家医院。 以后哪怕再来探望慕老太太,也一定不会自己一个人来。 电梯很快到了底楼。 离开前,那奶奶还是有些不放心,“姑娘,你确定自个儿没事?你这怀着孕呢,可千万别勉强啊……” “没事的,我只是有些累,这就准备回家了。” “你老公呢?这么晚了他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边儿呢?” “他工作有些忙,这会还在公司开会。” “哎,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也不容易……” 那奶奶十分热心肠,“姑娘你家住哪,我儿子来接我了,我们送送你?” “不用了奶奶,我打车就可以了,很方便的。”南栀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好吧,那你一个人可千万注意些。”那奶奶见南栀坚持也不好勉强,一步三回头十分不放心的离开了。 南栀一个人走到门口,离开开了空调的住院楼,到了外头属于夏季夜晚的闷热瞬间扑面而来。 送她过来的司机,送周姨去慕家大宅拿东西了还没回来。 而她更是到这会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刚一路逃命似的从病房出来,连包包和手机都忘拿了…… 慕明朗还在楼上,她这会回去拿肯定会再遇上。 想到那个场景,南栀立刻打消这个念头,然后一路走到医院大门口去拦出租车。 等到了目的地她再给钱就是了。 同一时间,慕老太太病房。 南栀走后,病房里像是被人按了静音键。 慕明朗靠着不久前南栀靠过的墙壁站了一会,这才迈开长腿走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慕老太太眼睛闭着,似在昏睡。 慕明朗盯着病床上脸色蜡黄的人看了两三秒,喉咙里‘呵’的冷笑了声,末了低头送了根香烟到嘴边,点燃。 浊白色烟雾在他嘴角弥散,有一缕似飘进他眼底,于是那双黑眸更加诡谲,声音也是,“你究竟想干什么?” 病房里没有旁人,这话明显是同慕老太太说的。 而病床上,前一秒还在昏睡的老人,听见这句便睁了眼,见状,慕明朗眼中也没有半点意外,仿佛早就知道她压根没有睡着一样。 此刻,慕老太太眼底一片清明,状态也不再是不久前南栀在时混混沌沌高烧烧到糊涂的模样。 祖孙两个对视良久,慕明朗那根香烟抽掉半截,病房里才终于又有了说话声。 慕老太太的病是真的,说话时声音里的虚弱藏不住,“明朗,奶奶想弥补当年的过错,让你开心。” 不久前南栀还在的时候,她和慕明朗两人说了什么,慕老太太全都听到了。 “明朗,当年奶奶以为你只是一时冲动,所以才会换掉你私下做的DNA鉴定,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你们也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妹,外人眼里你们在一起就是乱、伦……当时你刚接手慕家尚不成熟,那样的丑闻足以将慕家压垮,为了慕家奶奶也是不得不这么做……” 慕老太太断断续续的说,而慕明朗则是充当听众,没插嘴。 他脑袋微垂,一根香烟抽完又点了第二根,没什么所谓的模样,仿佛此刻听在耳中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明朗,这些年,奶奶虽然不在北城,但却从未停止过关注这边的一切,后来你摘掉她一颗肾对她那样狠,加上你又结了婚,奶奶还以为你是彻底放下了……也是到最近收到你的体检报告,奶奶才知道你过得有多不开心……” 慕老太太口中,字字句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可慕明朗听着却觉得分外的……虚伪。 “才知道?” 慕明朗这些天格外寡言,浓烈又矛盾的情感积压在心底,不闭紧嘴巴,所剩不多的理智恐怕就会被冲垮。 他这一生,亲情也好,爱情也罢。 骨血是冰冷的,足够理智,足够克制,足够心狠。 对人狠,对自己更狠。 一颗心摆在胸膛,只是因为生来它就在那里,不打算碰,也不打算让旁人碰。 可偏偏慕南栀她攻城略地不留痕迹。 这辈子,除非挖掉这颗心,否则药石无医。 慕明朗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蓦地又想起当年那份被更换了结果的鉴定。 兄妹…… 血缘…… 他无所谓去不去地狱,却终究存了一点悲悯,不忍拽她同去。 却原来这一生仅有的那点悲悯完全用错了地方,摘她一颗肾,叫她恨惨了他,也如愿将她逼到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那条路上。 烟气突然呛进肺里,慕明朗闷咳两声,眼底冲上一片猩红,“原来人之将死,其言也不尽为善。” “明朗,我知道你怪我。”慕老太太叹一口气。 “怪你?” 慕明朗总算停了咳嗽缓过气来,“有用?” 闻言,慕老太太急切的点了点头,“当然有用,奶奶有办法帮你,只要你还有心和她在一起。” 这下慕明朗听明白了,“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 “明朗,你听奶奶说,奶奶日子不多了,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也会弥补当年的过错,让你如愿以偿……明朗,你要相信一直以来奶奶最疼爱的只有你……”慕老太太语气坚定,似乎胸有成竹,早有了一套完美的计划势在必行。 慕明朗皱眉,“那顿晚饭开始,你就在算计她?” “算计?奶奶也是在帮她脱离苦海!” 慕老太太不赞同这个说法,“明朗,我看你是真废了,你有多久没关注外头发生的事情了?你以为顾非寒当真有把她当作一回事?” 被她言中,慕明朗确实有意在屏蔽同她有关的一切消息。 不听才能不想也不念。 彼时,慕老太太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眼睛也重新闭上,“明朗,你要还这么荒唐度日,那就由着她继续万劫不复吧。” ———— 这个时间医院外面的出租车还算好打,上了车,司机问她去什么地方的时候,南栀一下改变了主意,“师傅,麻烦您送我去顾氏大厦。” 车子从医院大门外驶离。 半小时后到了目的地。 计价表上红红的数字显示三十五块整。 南栀有些尴尬,“师傅,我包和手机都忘在医院了,您能不能等一下,我进去找我老公拿一下钱。” “姑娘,你这就有点没意思了,没钱上车的时候你怎么不讲?” 出租司机不答应,“我在这等,你要是下车直接跑了怎么办?哦,为这三十多块钱我还要浪费时间去报警?” 南栀:“……” “要么您跟我一起进去?”南栀又提议。 出租司机犹豫了下,“那我这耽误的工钱算谁的?” “到时候我付您双倍的钱。”南栀同他商量。 但他又有了别的主意,“算了,我也不跟着你瞎折腾了,这样……我看你脖子里这串项链不错,你项链摘下来先压在我这里,我在这等你,等下你拿车费来换。” 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南栀只能把项链摘下来给他。 然后下车。 “喂!”结果,南栀双脚刚刚落地,她才刚把车门关上,那辆车就毫不犹豫的带着她的项链绝尘而去。 南栀无语望天,并且再次肯定,慕明朗就是她命中灾星,一见他准没半件好事…… 然而,倒霉事儿还不仅是这样。 她才到门口就被大厦保安拦住,让她出示工作证件,不然不是这儿的工作人员就不给进。 上一次来这还是因为顾非寒带走了安安…… 也一样没能进门。 南栀也是没脾气了,“如果我说顾非寒是我老公,你们信么?” 守在门口俩保安面面相觑了下,然后双双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默契十足的没说话。 行吧。 南栀单手贴着肚子,捋了捋思绪,在想怎么才能说服眼前这两个门神。 “他今天穿的是深灰色西装,领带和皮鞋都是黑色,他女儿叫顾安安,助理叫白川,我明白二位也是职责所在,但二位要是觉得我说的这些信息都对得上,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他?因为我手机忘记带了。” 南栀一口气说到这,顿了顿又补充,“我还可以报出他的电话号码,152……当然这是他的私人号码,二位也未必知道。” 她说的所有信息都对,那串私人号码两个保安的确不知道。 两个保安将信将疑,但面露为难也是真的,“您说的这些信息确实都对得上,可顾总他下午四点多就离开公司了呀。” 四点多…… 南栀愣住,可明明一个多小时前她在慕老太太病房和他通话的时候,他还说自己在公司有个会要开的…… 第一三八章你们兄妹还真让人刮目相看! 离开顾氏大厦,南栀打车回浅水湾。 别墅区的保安是认得里头的住户的,出租车被放行,一路开到别墅外。 这次的司机比较好讲话,愿意在外头等她进去拿车费。 南栀按了密码进门的时候,李阿姨正在打电话。 “太太回来了!” 听见动静,李阿姨跑到门口来看,看见南栀忙和那边汇报一句,便把手机递给南栀,“太太,先生让您听电话。” 南栀接过手机,却不急着和那边说话。 而是简单和李阿姨说明情况,然后拜托她,“李阿姨,司机还在外头等,麻烦你帮我送下车费。” 李阿姨点点头,转身拿了钱就出去。 南栀脚上鞋子没换,扶着腰在鞋柜旁边的换鞋凳上坐下,有些吃力的去解脚上的鞋带,这才想起来手机还在通话中。 于是,按了免提放在一旁。 “你有话和我说吗?”她问。 “我在医院。” 透过手机,顾非寒的声音很快传过来,压抑着不悦,透着着急,“怎么回去的时候包和手机都不拿?司机也找不着你,现在这边一团乱,不是说好等我过来接你的么?” 南栀鞋带解了一边,又坐直了身体。 她神色有些茫然,一时间不晓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南栀,在听么?” 等了一会,没听见她回答,顾非寒的声音又传过来。 南栀先是点点头,然后意识到他看不见,才又应一声,“嗯。” 顿了顿,又说,“我有些累,你先回来吧。” 说完,也不等那边再说什么,直接抬手在屏幕上按了下,把电话给挂断。 李阿姨恰好从外头进来,南栀换好鞋子起身,“安安睡了吗?” “没睡呢,我刚把奶粉泡好要哄安小姐睡觉,先生就打来电话了,太太,您去哪里了?刚刚电话里先生好像很着急。” “没有,只是病房里呆着太闷我就先回来了,手机忘了拿。” 南栀没说去顾氏的事情,“安安在她房间么?我去哄她睡吧。” 说完,她去厨房拿了奶瓶,上楼。 儿童房。 南栀进门的时候,顾安安正靠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小丫头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妈妈进来了也不知道。 还是南栀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又揉了揉她头发,小丫头才分神赏了个眼神给妈妈,看见妈妈手里拿的奶瓶,就自觉的伸手拿过来然后塞进嘴巴里,一边喝一边继续聚精会神的看动画片。 南栀:“……” 这里好像没她什么事儿? 确实已经不早了,顾安安精力有限,一集动画片放完,南栀再扭头看她的时候,小丫头已经歪着脑袋见周公去了。 南栀给她擦了擦口水,正要抱她回床上去睡,儿童房房门再次被人打开。 顾非寒从外头进来。 见她正弯腰要抱顾安安起来,他忙加快步子上前,手臂先她一步抱起顾安安,然后往顾安安的公主床方向过去。 被搬动,顾安安皱巴着小脸要醒不醒的哼哼两声。 见状,顾非寒忙拍着小丫头后背安抚,没立刻将她放回到床上去。 顾安安趴在爸爸肩膀上很快又熟睡过去,约莫过了五六分钟,顾非寒才把她放到床上去。 而在他抱着顾安安哄的时候,南栀就已经出去了。 顾非寒轻轻给女儿盖上薄毯,这才也追出去。 南栀去衣帽间拿了睡衣刚要去洗澡,顾非寒就从外头进来了。 她继续往卫生间走,去路被拦住。 南栀抱着衣服抬头有些不解的看他,“怎么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 顾非寒微微皱眉,电话里就感觉到她不大对劲,这会更加确信这点,“晚上你在医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就知道是在医院?”南栀仰着头,反问。 闻言,顾非寒眉间褶皱加深了些,略略沉默片刻,薄唇微抿,眼底露出几分严厉逼迫之感。 显然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兴许赶到医院没见到她人,他的确是着急的。 然而对上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这种着急憋闷的火气就彻底开始压制不住,她知不知道联系不上她的时候他有多着急? “慕南栀……” 再开口,他声音里已经不剩半点温度,只是也才开口连名带姓的叫了三个字,口袋里手机响了下,有短信进来。 而且还是一连响好几声的那种。 被打扰,顾非寒眉间鸷色更深,伸手将手机拿出,原本是要关机,却不经意将屏幕接了锁,来自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就这么映入男人黑眸之中。 准确来说,是几张照片。 他一一点开,放大。 如果说上一秒男人周遭还是怒火,那么这一秒就是玄冰,他视线从屏幕上离开,再看向南栀的时候,更多是嘲弄,“这就是你今晚反常的原因?” 南栀有些莫名,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你们慕家这对兄妹,还真让人刮目相看!”顾非寒啪一声将手机丢到一旁的矮柜上,话音落下,便直接转身出去。 碰! 房门被甩上的声音震的整座别墅都跟着颤了颤。 很快窗外传来一阵车子开走的声音…… 南栀还站在原地,手里仍抱着睡衣一动不动。 他们这算是……吵架? 可为什么变成他和她发脾气? 一整晚…… 医院遇见慕明朗,她心底恐惧,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他。 可那么狼狈的赶到顾氏,才知道他根本没有在公司。 他和她撒了谎。 从顾氏回来的这一路,她都在挣扎要不要戳破这个谎言,他们之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关系本就脆弱。 她知道他许多工作都关乎商业机密,兴许就是这个原因,她才没有在电话里说实话。 南栀一路都在和自己做这样的心里建树。 可…… 她终究没能把自己给说服。 问和不问,原本不是什么多需要纠结的问题。 问题的根结在于,即便她问了,他也不见得会说实话,否则从一开始就没有撒谎的必要…… 这些天,越来越多的事情压的她喘不过气。 那天高漫秋告诉她背后捧高叶的金主是顾非寒开始,再到那天深夜在医院遇见他却闻到他西装上淡淡的香水味,后来儿童餐厅那位莫名出现的房太太,再到今天…… 想到他离开时愤怒和失望的表情,南栀放下睡衣,拿起矮柜上的手机。 屏幕碎了,但好在并不影响使用。 他手机录了她的指纹,南栀可以直接解锁。 然后南栀也看到了那几张照片…… 全是发生没多久的事情,她算是这组照片的女主角,拍摄地点是慕老太太的病房。 第一张,慕老太太躺在病床上拉着南栀和慕明朗的手放在一起,在叮嘱着什么,那个画面十分……温馨。 剩下几张,是她被慕明朗按在墙上。 错位的角度,看上去,她和慕明朗两个人像是在投入的……亲吻。 不要说顾非寒,纵使她这个当事人,明知事情不是照片上的这么一回事,这会看见这几张照片,也觉得是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是谁不怀好意拍摄这种照片? 她记得慕老太太住的那家医院,病房门都是那种中间一块是玻璃的设计,这些照片应该就是当时有人在外面拍的。 当时那个情况,她急于摆脱慕明朗的钳制,恐惧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外面的情况? 但医院走廊上肯定会有监控…… 她要弄清楚这个人是谁,就只能再去医院一趟。 然而事情并没有南栀想象中的顺利。 她到医院已经快十一点,好不容易找人问清楚了保安室的方向,找到那里却被告知她无权查看医院监控录像。 “保安大哥,我们病房少了东西,你看你能不能行个方便,我就看一眼。”南栀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拿了一些现金,这些钱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姑娘,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那位值班保安并不买账,钱也不肯收,“东西要真少了你可以报警处理,等警、察过来,这监控想怎么查都可以。” 好赖是说不通。 南栀没有办法,只能打电话报警。 等警、察过来已经是半小时后。 先是去病房核实情况,慕老太太在睡觉,周姨一脸懵,但听南栀说少掉了只价值不菲的手表,立刻配合表示说确实见南栀戴过那只手表。 这才又辗转去了监控室。 那位值班保安这下态度软了很多,但也是直叹气,“警、察同志,真不是我不配合,实在是今晚VIP病房那边的监控出了问题,不信您可以自己看,拍到的全是雪花,压根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着,他果真将监控调了出来。 如他所说,监控的确坏了。 这么巧? “慕小姐,您再仔细回忆一下,您的手表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如果确定是在病房,那请您再好好回忆一下,都有哪些人进过病房?” 南栀盯着全是雪花的监控视频,有些心不在焉,“我不确定……” 警、察有些为难,“慕小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恐怕很难帮您找回手表。” “这监控有没有可能是人为破坏?”南栀视线始终没有从监控画面上移开。 保安摇头,“这个不清楚,具体的要等明天维修人员过来检查一下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