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动的心》 肉包 文/图样先森 清大最近将南门石碑那块儿修葺了一番。 石砖上铺了条直达教学楼的红毯,两侧的人工草坪翠绿葳蕤,轻巧的小雀儿停留在细杆上,吸取露水。 早晨七点,空气中的湿度还未被阳光蒸干,薄雾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使得白色的教学大楼有了那么点儿云雾之中蓬莱阁的意思。 褚漾肩上挂着绶带,站在红毯旁边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旁边的学妹们被传染,一时间这排所有人都打起哈欠来了。 校友理事会工作大会暨外语学院校友分部奖学基金成立仪式规定是九点开始,他们这些负责迎宾的学生干事们七点不到就站在南门口吹风了。 站在她旁边的学妹很体贴:“学姐,反正现在还早,要不你去旁边休息下吧?” 褚漾摇摇头:“不用。” 除了她,这里都是升大二的学妹们,迎宾是她们自愿参加的,再过一个礼拜新生入学,各大学生组织就要开始换届,抓紧时间在主席团面前刷刷存在感拉拉好感。 就褚漾一个大三的。 其他干部这时候都窝在被窝里享受着属于前辈们的特权,唯独她。 谁让她跟主席和副主席关系都不怎么样,为了加素拓分,想要竞选主席团就只能干苦力了。 这时已经有很多学生起床早自习或是晨练,每横穿红毯的时候,总要转个头看两眼。 褚漾个子高,为了照顾学妹们,她特意穿了双平底鞋。 还是架不住她天生优越的头身比,胸下便是腰线,双腿笔直修长,旗袍贴身,曲线一览无余。 她跟所有人一样,穿着酒店开业剪彩红色迎宾旗袍,淘宝五十块一件批发的,化着统一的淡妆,将头发扎成丸子头,肩上绶带写着几个金色大字“欢迎理事会校友回校”。 却仍旧是最打眼的那一个。 早上的风挺大,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个别长的掠过光洁的额头,有些遮眼睛。 褚漾瞳孔上翻,向上呼气儿吹着头发玩。 丝毫不顾身后有男生推推搡搡间几句带妈的调侃话,谁都想上前要个微信,谁又都不敢。 就这样又站了一小时,围观的学生们三三俩俩散去,学生会有个学弟给她们带早餐来了。 又饿又困的女孩子们蜂拥而上。 褚漾没动,站在原地数着时间,学弟发完早餐,主动上前把早餐递给了她。 学弟给其他人带的都是从食堂打来的大肉包,唯独褚漾是食堂门口甜品店的葡式蛋挞,还添了杯浓郁的原味奶茶。 这种差别待遇也没遭到其他学妹的不满,主要是她们见多了。 她犹豫了几秒,又看了眼学弟,伸手接过。 学弟收手的动作慢了一拍,和她柔嫩的指尖相触。 清澈的狗狗眼迅速掠过她的脸颊,立马躲开了。 褚漾轻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蛋挞啊?” “早上上课的时候碰见过学姐几回,我看学姐每次买的都是蛋挞。” “那下次你再看见我记得叫我,我也要知道你喜欢什么早餐,”褚漾眉眼一抬,嘴角戏谑,“我买给你吃。” 纯情小奶狗不经撩,学姐一句“我买给你”,让他顿时坚定了以后要天天给学姐带早餐的念头。 学妹们吃得快,褚漾手上又是蛋挞又是奶茶,她叹了口气,躲在石柱后面慢条斯理的吃,以防蛋挞的屑屑掉在身上。 “褚漾,你在干什么?” 褚漾还没来得及抬头,副主席一阵铺天盖地的训斥声就又下来了。 “干事们都没偷懒,你一个大三的学姐躲在这儿吃早餐,你好意思吗?等下理事会的师兄师姐们到了看到你这幅样子,会怎么想我们学生干部?” 说完还不解气,拉着她走到红毯上,指着褚漾的鼻尖给众人做反面教材。 “干部要有干部的样子,不要仗着自己大一届是干部鼻子就翘上天了,你们谁要拿褚学姐当榜样有样学样,我劝你们趁着还没换届赶紧退会,别留在这儿影响下一届的学弟学妹。” 孟月明在副主席的位置上待了一年,专门负责管理分会内部,训起话来气势十足,惹得一众干事们连头都不敢抬。 主席出去实习还没来得及返校,这里就她最大,没人敢帮褚漾说话。 给褚漾带早餐的学弟鼓起勇气上前替她辩解:“褚学姐没偷懒,她是在后面吃早餐。” “吃早餐?”孟月明反问,斜眼看他,声调愈高:“那为什么其他人都吃完了,就她一个人还把这儿当高级餐厅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呢?怎么,其他人吃的是早餐,褚漾吃的是金子呗?” 学弟不说话了。 “学姐,”褚漾终于开口,态度良好,“人马上就来了,这时候光顾着训我不太好吧。” 孟月明觑她一眼:“你知道人马上就来了还有心情优哉游哉吃早餐?” “我也是为了我们学团分会的形象啊,”褚漾眨眨眼,低头凑到孟月明耳边小声说,“学姐你这么赶时间,连眼屎都没擦干净,这让理事会的师兄师姐们看到了,会怎么想我们学生干部?” 孟月明面色微讪,猛地覆上自己的眼角擦拭了几下。 结果根本没有,她满脸愠色,冲她喊:“你耍我?!” 褚漾肩膀一颤,像是被她吓了一大跳,后退几步,抿唇不说话了。 五点半就起床化妆,六点半就站在这儿吹风,吃个早餐还要被骂,末了副主席一句夸奖没有,还拎着组织部部长在这儿冷嘲热讽,实在有些过分。 几个干事出声替褚漾争辩。 因为这边太吵,最后引来了团委办公室的老师,孟月明刚想开口好好数落数落褚漾,就被其他几个干事先发制人。 “褚学姐是最早过来集合的,她先让我们吃完早餐,自己才去后面吃的。” 老师皱眉看着孟月明:“大家起的本来就早,要学会互相体谅,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 “但是她……” “行了,少说两句,都马上要退任了,还这么斤斤计较,这点胸襟都没有?” 褚漾主动认错:“老师,我自己偷懒躲在后面吃早餐确实是我不对,要不我还是别站在这儿了吧?” “说什么呢,我们这儿是什么封建军队吗?连吃个早餐都至于这么大题小做了?”老师摆手,神色不耐:“你就站在这儿,站第一排,不许动。” 孟月明气得面色发白,脚心使劲往地上摩擦,几乎要擦出火星子来。 最后还是压下了火气,没再跟褚漾纠缠。 八点五十五分,第一辆轿车驶进了校园。 校友理事会的成员大多都是功成名就的毕业校友,行迹分布至全国各地,分别在不同省市建立校友分会,每年回来两次开会,唠唠嗑叙叙旧,商量商量怎么进一步提升母校影响力。 回来的校友大多都是私企老总或是高管,企业规模不一,但开的车却都是大奔起步。 未出茅庐的在校学生们看着这一辆又一辆的豪车入校,幻想着自己将来的美好人生。 “来了。” 有个外语学院的妹子小声呐喊,神色期待。 去年理事会新上任的副理事长,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理事大会。 黑色奥迪,低调内敛,黑底白字色车牌,车牌号00打头,绝不是排队摇号交钱就能拿到手的,放在交易所,至少六位数起步。 当然也不可能买到。 学校前两年刚和政府签了个公益体育馆的项目,官员到场都是公开行程,自然开公家车过来。 今天到场的,是整个外语学院的榜样。 毕业即考入MFA,从随员做到二秘,这位师兄只用了两年时间,眼见着就快要升上大使衔,却提前结束驻外期,结束了七年的在外生涯,回国提外交部国际司职。 对于常年驻外的外交人员,或许结束颠沛流离的任职生活,落叶归根才是最好的安排。 只可惜车窗上贴着的安全膜牢牢地护住了里头的人,几个人伸长了脖子,也未能看到真容。 一直到教务楼大堂,师兄才下车。 褚漾站在最前排,被安排上前献花。 她手上拿着一束用公费买来的花,白百合配上黄色康乃馨,点缀着株株满天星,抬头挺胸,僵硬着身躯迎接这位副理事长。 不敢抬头,褚漾盯着师兄的衬衫衣领发呆。 她的手原本放在固定花束的缎带蝴蝶结上,还没来得及缩回去,一双温润的手掌随即覆上她的手背。 褚漾心颤,迅速收回手。 似乎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师兄不光没有绅士的放开她,反倒像是要惩罚她躲得快,拇指和食指迅速在她手背上一掐。 肯定是车载空调温度太低,他的指尖有些凉,惹得褚漾心惊胆跳。 是故意的。 她终于抬头。 徐师兄低头看她,藏在镜片下的双眸微微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距离过于近了,甚至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上,被镜托压出粉红的印子,和他白玉般细腻柔和的肌肤形成对比。 “谢谢师妹。” 师兄的声音跟他的形象一样,浅淡得像是温水,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亲切笑意,就像是长辈看晚辈那样,居然还透着一股慈祥。 褚漾:“……” 慈祥你妈,刚刚是不是你这个老变态捏我手。 褚漾呆愣的时间有些长,其他人自动理解为她这是被师兄的美□□惑。 毕竟是出使外国的代表,就像外交部新闻司那几个大佬女的靓男的帅,每一个都是颜值担当。 隆重的迎接仪式过后,众人走进会议室准备开会。 迎宾小姐的工作还未结束,她们还得站在圆桌旁边,端茶送水递文件,看哪个茶杯空了,就得十分有眼见力的上去添。 校领导发现他们今天特意准备的茶似乎特别受欢迎。 尤其是徐外交官。 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女生过个几分钟就得上前给他添茶,校领导暗暗记下这一切,打算让老师们出去多买个十几斤回来备着。 褚漾完全不这么想。 她早餐吃了几口蛋挞就被孟月明抓了个现行,现在正饿着,手上还端着实心的观赏性茶壶,等再添茶时,肠胃终于发出了抗议。 会议室够大,叫两声也没人会在意。 偏偏被她服务的男人听见了。 徐南烨抬头看她,嘴角还保持着官方微笑,褚漾也冲他笑笑。 接着用细不可见的唇语抱怨。 “我好饿”。 男人挑眉,褚漾替他加完茶就又退到一边去了。 旁边的校长还在发表着他对学校的雄心壮志,话音刚落,就看见徐南烨首先抬起手鼓掌,难得笑容露齿,看着像是真的高兴,并且十分赞成校长的建议。 一时间会议室掌声雷动,校长老泪纵横。 褚漾趁着这段时间跟身边换班的学妹说要去趟厕所。 她捂着肚子离开了吵闹的会议室,刚走过转角,正打算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充饥,身后有个声音突然叫住了自己。 “夫人。” 穿着西装的王秘书冲她鞠了一躬,然后从他背后掏出了与他形象格格不入的大肉包。 王秘书言简意赅:“先生猜到你没吃早餐。” 褚漾扁嘴,脑补着徐南烨今天穿的人模狗样,还坐着这么骚包的车,停在了一家巴掌大小的早餐摊,为她买了一个肉包子。 她觉得自己这顿饿没白挨。 可乐 看着褚漾感动涕零的样子,王秘书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来接徐先生的时候,他非要让司机绕个远路开了。 “夫人,待会聚餐你会去吗?” 褚漾摆手:“我们副主席去。” 这种好事,孟月明怎么可能会留给她。 她越想越不爽,之前老师说让她站前排迎宾,孟月明就非得抓她小辫子把她往后安排,要是中午去参加聚餐的是她,估计孟月明也有的是办法把她搞下去。 褚漾的眼睛大而明亮,眼尾上翘,因为在想别的,瞳孔里的光忽明忽暗。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将头发全扎起来时,五官看着尤为精致明艳,发际线处毛茸茸的小碎发被阳光映成柔软的金色,低头时,眼睫也染上相同的色彩。 王秘书想起刚进会议室时,几个校友站在一旁闲聊。 “刚刚站在最前排那个师妹真漂亮。” “不知道是哪个院的。” “希望是我们院的。” 王秘书不方便多待,聊了两句又进去了,褚漾自己站在走廊上吃早餐。 肉包子是猪瘦肉馅的,没一点蔬菜。 褚漾口味偏重,不喜欢吃蔬菜馅的包子,牙齿咬开柔软蓬松的面皮,带着肉香的汁水儿溅到了唇瓣。 她张开嘴,嘴里冒出徐徐热气。 这是小区楼下转角几百米的一家早餐摊子上卖的,老板是一对金婚老夫妇,褚漾最喜欢吃那里的早餐。 每周一,徐南烨的车不往那边开,她也不让他送,自己走路到摊子上买,然后坐地铁去学校。 有次也不知道老变态抽什么风,居然往这条路开了。 当时褚漾正吃得欢,嘴留着油,见他摇下车窗笑着看自己,愣了。 最后还是上了他的车来学校,下车的时候,褚漾感觉车厢里全是肉包子味。 老变态向来精致,车厢前座常年放着熏香,如今被肉包子味侵袭,他却好像什么都没闻到。 包子就剩一口,老变态这种国外呆久了的,居然肯低头就着她的手,把最后一口给干掉了。 褚漾怒了,本想抱怨两句。 但徐南烨的薄唇上沾了一层猪油,显得秀色可餐,他唇形好,唇色也漂亮,猪油在他嘴上成了斩男色。 褚漾好想知道哪个品牌出这个色号,她绝对买爆。 手上的肉包没剩几口,褚漾琢磨着每天去食堂打早餐,那些新来的就跟流落荒岛的饥荒难民似的,要是跟他们一样挤到窗口打早餐,那她每天早起精心打扮是为了什么。 于是就只能去蛋糕店,优雅的买点蛋糕,细嚼慢咽彰显名媛风范。 肉包终于吃完了,褚漾满意的打了个嗝。 “刚刚早餐还没吃够?” 被这一声猝不及防的问话声吓到,食道那口气没顺上来,褚漾绷着下巴赶紧又拍了几下顺气,最后才转过身面向问话的人。 孟月明特意换了身衣服,居然还难得的化了妆,看着挺清秀的。 说话却仍然是熟悉的味道:“这又是哪个学弟给你带的?一个给你带蛋挞,一个给你带包子,中西结合啊。” 这里没人,褚漾连面子工程都不想做,眼睛瞥向别处。 孟月明也不在意,讥声道:“你最好别犯什么错。” 哟,来吵架的,那怪不得她了。 褚漾扬唇:“你眼屎擦干净了,怎么又忘记刷牙了啊?” “行,你等着,”孟月明咧嘴,下巴紧绷,“我看你这部长能当到什么时候。” “你这个副主席退了,我上位,就不用当了呗。哦,不对,当初竞选的时候,你的演讲稿把老师都说的泪流满面了,结果还是只当上个副主席,”褚漾舒了口气,略有些惋惜,“我要跟你一样,都没脸继续待在学团分会吧。” 孟月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褚漾!你什么态度!” 褚漾下巴扬起,漫不经心:“就这态度啊,怎么?还想我给你磕头啊?” 她翻了个白眼,嗤了声,婀娜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神清气爽。 会议室的门刚好被打开,有几个干事走了出来,见她站在这儿,又见不远处站着一脸愤懑的孟月明。 褚漾假惺惺的摸了摸眼角,柔声道:“让一下。” 干事们看向母夜叉一般的孟月明,咋舌绕道走。 孟月明自顾生着气,什么都不知道。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理事大会也差不多开完了,因为中午还订了酒店聚餐,这一群校友又是日进斗金的角色,正南方的LED大屏上直接又换了一条标题,变成了奖学基金的成立仪式。 以徐南烨为代表,捐赠一百万作为学院奖学金,用来鼓励品学兼优的学生。 徐南烨拿着捐赠展示牌站在最中央,冲着镜头露出微笑。 明明更早前,他出现在学校官网的荣誉告示上,照片上的男人刚晋升为大使馆参赞,将头发整齐的梳在耳后,白衬与国旗色领带相辉映,褚漾坐在电脑前,和室友一起惊叹这位师兄的美貌,哪能想到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团委主席在台上说话,办公室主任径直走到褚漾身边,像是有话要跟她说。 “你们院选好人了吗?今天谁负责接待校友?” 褚漾懵逼:“啊?” “你啊什么?”主任体感不好,语气有些不对劲:“早前团委就给各个院下发文件,组织部选人接待校友啊,做一天的陪同。” 每个团体都有自己的微信群,学校有公告文件就发群里,一般干事很少会仔细看文件,会由各个部门的部长挑拣出自己部门的任务,再分发至小群。 计算机院主席不在校,所有的工作事项暂且都由孟月明负责。 “我没有收到文件,”褚漾皱眉,“所以我以为这次只负责接待外语学院的校友,我们计算机院不用派人。” “你以为你以为,哪有那么多你以为,”主任话锋一转,措辞激烈,“理事会成员也有你们计算机院的,能不能动脑子想想?你们院不派人,让师兄师姐喝西北风?” 褚漾咬唇:“关键是我没有收到文件。” “你没收到文件去问你们主席,跟我说有什么用,当时学校通知一下来,我就通知了所有院,这是你们的问题。” 褚漾来不及想,直接转身打算去值班室拿手机,通知现在没课的干事过来。 办公室主任似乎有些哭笑不得,轻描淡写道:“你现在找人来有什么用?他们知道带校友去哪儿逛吗?你的干事们下午要是有必修课不能请假怎么办?” 这意思就是,这祸她褚漾是闯定了,怎么补救都没用。 她也懒得反驳,等回了值班室拿到了手机,却发现组织部群里却好像都知道这件事了。 等她再回到会议室,所有院的人都各自聚在一起,孟月明就站在那儿等她,副部长带着选好的干事们站在旁边,表情有些害怕。 孟月明给了她一个冷眼。 现在局面很尴尬。 她一个部长,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根本没人想听她的解释。 孟月明叹了口气:“工作能力不行,起的再早有什么用?” “我没有收到文件。” “你没收到那为什么你们部门的人收到了?你活在梦里?” 褚漾深吸口气,辩解道:“我确实没有看到,如果我看到了,不可能会忽略。” 孟月明冷眼看她,并不为她的话所改变态度:“我不管你到底看到没有,我也不想去追究原因,我现在看到的结果就是你失职,如果不是副部及时安排,你现在去哪里找干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背好流程请好假?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吵,不如做好你最后的工作。” 那边各学院的学生干部都在和校友闲聊,气氛友好,准备一同去酒店。 唯独计算机院的几个校友满脸尴尬的坐在一旁,所有干事也眼看着副主席指着部长的鼻子骂。 孟月明今天作为代表陪同校友去酒店吃饭,穿的人模狗样的,身上那裙子都是专柜货。 褚漾穿着淘宝批发的迎宾小姐服,刚因为跑着去值班室,面上有一层薄汗,胸口不规律的上下起伏着。 她早知道孟月明看她不顺眼,现在主席外出,她正好有的是机会给她穿小鞋了。 什么都扯明白了,学生组织就是个小型的社会,部下出了错,谁会去怪罪上司指派不当。 “算了吧,既然已经安排好了,就别追究了,”某个师兄好脾气的出面替她说话,“别让人看了我们计算机院的笑话。” 孟月明侧头看向师兄,满含歉意的鞠了一躬,语气真诚:“师兄,真的对不起,是我没有管教好部下,让你们看笑话了。” 褚漾突然笑了笑。 “笑什么!还不过来道歉!”孟月明瞪她:“你这个部长是不是不想当了?” 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能咽下这口气她就是狗。 褚漾深吸口气,走到师兄师姐们面前,也鞠了个躬。 接着便是道歉:“对不起,是我一时大意,让孟月明给我穿了小鞋,耽误了师兄师姐的行程,请师兄师姐原谅。” 她“对不起”三个字刚出来的时候,孟月明脸上原本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结果后面那句话出口,孟月明脸又黑了。 “褚漾,你说什么呢!谁给你穿小鞋了!” 褚漾抬首直视她:“我是组织部部长,你越过我直接向我的副部下达命令,我根本不知道有接待这回事,这不是穿小鞋是什么?” “你自己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就怪我没通知你?!” “我手机内存很够,半年前的微信消息都找得到,要不要我给你翻一下聊天记录?” 孟月明冷笑:“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提前删掉了?” “那学姐能给我看看你的手机吗?” 孟月明轻描淡写:“我手机内存不够,会定时清理消息。” 可以了,是个正常人都能推测出这事儿是谁搞的。 “原来学姐是这么想我的,”褚漾咬唇,一改刚刚咄咄逼人的态度,眼睛忽然湿润起来,“学姐撤我的职吧,我没话说。” 刚刚还一副要呈堂证供的模样,现在转眼间就伏低做小了? 孟月明还在懵。 褚漾冲其他人笑笑,大而湿润的眼睛看着楚楚可怜,像是朵刚受人摧残的小白花。 随后留了个轻飘飘的背影给所有人,转身离去。 这事儿看着就告一段落了。 结果没有,孟月明在回值班室拿包准备去酒店的时候,发现褚漾正站在门口等她。 孟月明走过去跟她眼对眼:“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褚漾一句话没说,直接从身后掏出一罐可乐。 孟月明没反应过来,就被从头到脚浇了一身的可乐,发出呲呲的声音。 “你干什么!!!” 孟明月睁不开眼,大喊一声,下意识就去抓褚漾。 褚漾后退几步,看着她笑:“你跟我玩小学生的把戏,我就还回来呗。” 说完她还不解气,非得凑到孟月明跟前说:“现在回寝室洗头来不及了吧?” 孟月明使劲揉了揉眼睛,眼眶泛红,带着哭腔吼道:“我去不了,你也别想去!” 褚漾不急不满地,当着她的面,给团委老师打了个电话。 她声线柔柔的,还带着丝愧疚,听上去非常善解人意:“老师,刚刚孟学姐不小心被我的可乐喷到了,现在头发都湿了,能不能等她一下,给她点时间回寝室洗个头?” “都要出发了,谁有那个时间等她,”老师啧了声,直接下了决定,“你赶紧去把衣服换了,过来集合。” 褚漾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本来你形象就比较好,一开始也是想选你的,没什么不好的,快点。” 孟月明整个身子都在颤,满腔的委屈没地方发泄,瞪着褚漾,恨不得把她活吞了。 红鼻子 褚漾回寝室换衣服的时候,只有舒沫一个室友在。 舒沫嘴里叼着根鱿鱼丝正在打游戏,听见她回来也只是象征性抬了下眼皮:“回来了?中午咱去哪儿吃啊?” “我要去酒店聚餐,”褚漾扔掉绶带,直奔衣柜,抚着下巴开始选衣服,“下午没课,如果你不饿的话,等我回学校给你带点吃的?” “聚餐,什么聚餐?” “校友理事会的聚餐。” “哦,”舒沫点点头,嚼了两口鱿鱼丝后惊觉不对,猛地抬头,“不是说孟月明去吗?” 褚漾靠在衣柜前,双手抱胸,耸耸肩:“泼了她一罐可乐,去不成了。” 她满不在乎的扯掉发圈,微卷的长发倾泻而下,褚漾甩了甩头,指尖勾着黑色发圈打旋,纤细的长腿轻抬,脱下了那双平底鞋。 “啊我死了”。 这种恶毒发言,听上去简直十恶不赦,但舒沫就是爱死她这股婊里婊气的坏婆娘样子。 她十分狗腿的竖起了大拇指:“干得好!” 她大一的时候也是学团分会的小干事,本来满腔热情干劲满满,偏偏当时的部长是孟月明。 辛辛苦苦熬夜写表格,得不到孟月明的一句“辛苦了”也就算了,还得被她以“这点工作都做不来还当什么学生干部?你以为素拓分是那么好加的?”“这件事不需要讨论,我交给你什么任务,你只要去做就对了”“你是部长我是部长?听你的还是听我的?”等一系列明学发言怼的无话可说。 大二竞选的时候,得知孟月明还要留任,她毅然决然的退出了。 也就褚漾这个十分能装又能忍的,还能继续留在学团分会跟孟月明硬刚。 “那你泼了她可乐,不就跟她彻底闹掰了吗?”舒沫转念想,又觉得褚漾这操作太鲁莽了:“等月底竞选,你怎么办?” 褚漾撇嘴:“选不上就选不上吧,少点素拓分的事儿,我考试前多用点功,用绩点加上去。” 舒沫也不知道孟月明怎么招褚漾了,不过看她那态度,也能猜到无非是什么上不来台的把戏。 “如果主席在就好了,”舒沫叹气,撑着下巴看她选衣服,“至少你和孟月明,他肯定是帮你的。” 褚漾握在衣架间的手指蓦地顿了顿,随即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半晌后才慢悠悠的,状似不在意的回了句:“得了吧。” 褚漾挑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后,舒沫不可置信的绕着她转了两圈。 虽说今年流行法式小风情,白色雪纺长裙配小草莓看着是挺清新可人,但褚漾很明显不是走这个风格的。 她就是穿个十几块钱的淘宝爆款针织小吊带,平角凸出的锁骨和背后曲线优美的蝴蝶骨也足以把吊带穿出高定的感觉。 脖子纤长,肩颈骨感不见一丝斜方肌,手肘过腰线,蚂蚁腰蜜大腿。 更不要提天生眼尾上扬,轻佻又精致的猫系脸。 褚漾这种类型的美女,喜欢清纯挂的男生陷得少,对女生而言却毫无抵抗力。 舒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潜在受虐,就特别喜欢看褚漾露出獠牙怼人,越婊她越爱。 所以这身打扮,舒沫有些不满意。 但她又知道,今天是聚餐,都是些领导老师在场,褚漾要按照平常那么穿,就算在座的人没意见,谁一个小报告打到褚漾她爸那边,褚漾估计就得完蛋。 舒沫撑着铁扶梯,在她旁边叨叨:“徐师兄也会去吧?你要不要去问个微信?” “…没兴趣。” “徐师兄刚回国,肯定还没对象,你不感兴趣,也替姐们上个战场啊,”舒沫摸下巴,暗暗思索,“不知道他这种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官家子弟,对你这种妖艳贱货有没有感觉?” 褚漾刚开口想说什么,就又被舒沫打断:“政治世家,应该都是走包办婚姻的路子吧?没戏没戏。” 不,自由婚姻。 闪婚都没所谓的,当时她要嫁进豪门,本来还小小担心了下。 结果那边二话不说,答应的比她家还爽快。 褚漾出身书香,按照闺秀小姐的标准养大的,她自个不争气长歪了,但关键时刻装个样子还是没问题的。 高知家庭出身的年轻女孩,爸妈都是谦逊有礼的样子,肯定只好不坏。 褚漾就这样骗过了整个徐家。 老变态去年回的国,来学校演讲,当时全校疯狂,座无虚席,外语学院的在论坛大骂,警告别的院的别去凑热闹。 当时褚漾也去了,本着欣赏美好事物的心态。 她当时也觉得,斯文儒雅的徐师兄,和她八竿子打不着边。 谁知道他能转眼间,就能褪去那层清隽温和的皮,露出本性。 想到这里,褚漾可耻的脸红了。 她拍拍自己的脸,抿唇继续捯饬自己。 等出门的时候,舒沫还在她耳边絮叨,让她多帮忙拍几张徐师兄的美照,当私藏。 褚漾小跑到集合地点,所有人都已经上了车。 团委老师摇下车窗,满意的看了眼褚漾,轻笑:“这才是我们计算机院的代表,”说完指了指后面的车,“你去跟团委的同学们坐一起吧。” 褚漾点头,刚打开车门,就收获了一记冰冷眼神。 是办公室主任,跟她一届的。 刚刚训她的时候,那态度比孟月明好不到哪儿去。 褚漾很怀疑他是不是孟月明失散多年的亲生弟弟。 她没在意,轻声说了句:“麻烦往里让让。” 但这男的小龙虾体质明显,屁股仍旧不动如山,像是用强力胶黏在了上面,用欠教育的语气回复她:“挤不下了。” 褚漾直起腰,唇角带笑:“这么胖就减减肥,别占了公共资源。” 向圳皱眉,略有些惊诧的看着她。 褚漾笑了笑,将车门关上了。 坐在最里头的那个人不可置信的问道:“刚那是褚漾?” 身材匀称,面容清秀的向圳咬牙,皮笑肉不笑。 “不是她还能是谁?” 团委老师看她还不上车,表情有些不对:“怎么没上车?” “坐不下了,”褚漾歪头,笑得很纯良,“最近向主任好像胖了不少。” 坐在车子里的向圳一米八的个子,一百二十多斤,说瘦都没毛病,如今被褚漾一个“胖”字气到七窍生烟。 褚漾又说:“老师你们先走吧,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向圳冷哼一声。 褚漾站在车子旁,一个人显得孤零零的,语气也乖巧懂事,团委老师于心不忍,刚想开口让她跟自己挤挤,就看见最前方的车子下来了人。 王秘书走过来,直接问:“怎么了?” 老师赶紧下了车,跟他解释:“啊,没事没事,就是我这里一个学生,好像坐不下了,我打算让她……” 没等下句话出口,王秘书抬手,指了指自己坐的那辆车。 “那这位同学就坐我们的车吧。” 车子里的人倒吸了几口凉气。 几个学生摇下车窗看热闹,感叹褚部长这是什么神仙运气,能坐公家车去酒店。 “卧槽,褚漾她能跟徐师兄一辆车!” “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啊。” “计算机院本来不是选他们那个副主席的吗?怎么突然换人了啊?” “褚漾比他们副主席好看多了,毕竟是他们计算机院每年拿来招生的门面,一开始没选褚漾我才觉得奇怪呢。” “我酸了。” 老师下意识就委婉拒绝:“这太麻烦了。” “没关系的。” 老师仍很犹豫:“怎么好意思麻烦徐先生载一个学生,这太不合适了。” 王秘书不疾不徐:“这就是先生的意思,这位同学也算是先生的师妹,没什么合不合适的。” 老师瞥了眼前面那辆车,不放心的又问了遍:“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王秘书看向褚漾,“同学,不介意的话,就上车吧。” 王秘书也是装模作样一副好本事,褚漾配合演出,冲他道谢:“谢谢。” “麻烦王秘书了,”老师替褚漾说完话,便把人拖到旁边,小声嘱咐,“要是先生问你什么,该答就答,别瞎说知道吗?态度一定要好,别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褚漾拼命点头,一一听从。 老师总算放心:“别给学校丢脸。” 褚漾跟着王秘书去了最前面。 短短的几步路,已经成了众人焦点。 向圳透过车窗看着她高挑纤细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面容紧绷,随后便冷嗤了声,转开了视线。 “我本来也想跟褚漾一车的,”旁边的干部小声抱怨,“那可是计算机院的院花啊。” “你没见过女人是不是?这么想跟她一车就过去坐啊。” “……褚漾今天被你训成那样一句话没抱怨,你至于吗?她因为他们院主席得罪了孟月明这事儿谁都知道,你帮着孟月明说她能有什么好处?” 向圳白了眼他:“你看人长得漂亮昏了头,没看见她刚刚怎么说我吗?” “这么大地儿你非说坐不下,不难怪人说你胖吗……” “……闭嘴。” 褚漾坐上车,哪哪儿都不舒服。 她刚刚就跟那被王子拯救于水火中的小可怜似的,怎么想都觉得白欠徐南烨一个人情。 王秘书改口也挺快的:“夫人,车垫不舒服吗?” “没有,”褚漾心思不在他,全在旁边这个巍然不动闭眼小憩的男人身上,“我不是没位置坐,就是我那个同学太胖了,我不想跟他挤一起。” 她这急于为自己解释的样子看着有些此地无银。 徐南烨睁开眼,目光徐淡:“我知道。” 褚漾双手撑着车垫,咬唇,再次小声辩解:“你别觉得自己是英雄救美了。” 徐南烨神色微动,唇角微扬:“你不说,我还没觉得自己英雄救美了,现在感觉好像亏了。” “你说什么?” “我救了你,什么报酬都没有,”徐南烨偏头看她,笑容浅淡,“连句谢谢都不说吗?” 褚漾仰头看他,半晌才逼出一声蚊音般的“谢谢”。 徐南烨挑眉:“就这点报酬?” 褚漾故意装作没听懂,自顾自说:“还有谢谢你给我带了早餐。” “你上车前,老师有没有嘱咐你态度要好?” 褚漾警惕的看着他。 徐南烨丝毫不在意她看流氓一样的眼神,扬起胳膊,用手指捻住她下巴:“师兄问你要报酬,你就只给这么点?” 老变态老变态老变态。 褚漾在心里骂了一百句。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蓦地眼神一转,跟刚刚那个死鸭子嘴硬自尊心贼强牛逼哄哄不畏强权的当代女大学生截然相反,十分霸气的双手捧住徐南烨的脸,朝他鼻尖上啵了一口。 徐南烨的鼻尖瞬间就红了。 就像是最近流行的微醺妆,他眸光微闪,瞳孔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褚漾看着他红彤彤的鼻尖,没忍住笑。 徐南烨就这样顶着他的红鼻子坐了一路,一直到酒店,他都好像浑然不觉,就要直接下车。 褚漾哪儿能真让他就这么下车,连忙拉住他,从包里抽出纸巾替他擦掉。 她替他擦掉口红印的时候,明明白白窥到了他镜片下瞳孔中,忽闪着的戏谑。 褚漾没好气:“你真打算顶着这个下车?” “嗯。”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怎么可能,”徐南烨轻轻笑了下,很纯良,“我是想害死我自己。” “……” 今天也是日常辱骂老变态的一天。 啤酒 中午聚餐选在希尔顿酒店,学校特意定了个厅式包厢,别名“蓝色威尼斯”。 资本味儿特别浓。 褚漾下了车就和徐南烨分道扬镳,他是外语学院出身,多得是同系的师妹愿意跟在他身边。 妹子标准萌妹身材,眼睛水汪汪的,声音像棉花糖般软糯:“徐师兄好,我是外语学院18级金融英语专业的许绵绵。” 名字听着也像棉花糖。 徐南烨声音低沉清隽,褚漾离得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看那位绵绵师妹瞬间满脸芳菲,也猜到老变态又用那副皮囊四处坑害无知少女了。 一群人准备落座,褚漾照理是等师兄师姐们坐下,自己再挑个边角料的位置随便应付。 结果刚刚那个帮她说话的师兄冲她招手:“师妹快过来坐。” “行了啊,别把主意打到师妹身上,人看不上你的,”旁边的师姐戳他,神情调侃,冲褚漾拍拍旁边的空椅,“师妹,过来跟师姐聊天啊。” 师兄嘿嘿两声,爽朗笑道:“刚进校的时候,就在想这是哪个院的师妹,没想到是我们大计院的,脸上太有光了。” 褚漾坐在师姐身边,知道这时候就该低头装羞涩完事,所以她一言不发。 “师妹,你怎么会报计算机?不怕咱们院的和尚给你啃的骨头都不剩?”师姐侧头问她。 褚漾抬头,看了眼自己,歪头:“我四肢健全,非常安全。” 师姐哈哈笑了出声。 师兄又问:“师妹你有没有男朋友?” 旁边的人起哄:“过了啊过了啊,目的太明显。” “师妹你别理他,他就一流氓。” “没男朋友也看不上你这个老光棍,死了这条心吧。” 褚漾下意识往外语院那桌看去,徐南烨坐在中央,旁边的绵绵师妹似乎在跟他说着什么趣事,他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另一边的向圳在给他倒茶。 也不知道是她目光太强烈还是徐南烨本人太敏感,抬头就正对隔了起码两桌的,褚漾的脸。 褚漾心虚,迅速撇开眼。 身边的师弟非常细微的嗤了声。 徐南烨眯眼,刚刚好不容易清静的耳根,因为许绵绵喝了口茶润桑完毕,又开始嘈杂了。 “徐师兄?”许绵绵打着胆子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徐南烨身子稍微往后退了点,摇头:“没事,看计算机院那边挺热闹的。” “啊,”许绵绵撑着下巴,有些羡慕的看着那边,“褚学姐是院花,在哪儿都是焦点,如果今天来的不是那个褚学姐,也许就没那么热闹了。” 徐南烨慢吞吞的反问:“院花?” “是啊,一进校就是院花了,有人把她军训的照片传到了论坛上,计算机院男多女少嘛,所以也没争议,”许绵绵忽然噤了声,用说悄悄话的分贝复又道,“本来计算机院是挑了另外一个人的,老师说那个学姐突然出了点意外,来不了。” 徐南烨没做声,许绵绵觉得这是默许她继续说了。 “褚学姐长得好看,而且特别会打扮,早上有课的时候,都有男生特意打听了她喜欢走哪条路,假装跟她偶遇,”许绵绵半开玩笑,语气又突然低落了起来,“我也喜欢看褚学姐穿吊带超短裙,她身材超级好的,对男生性格也特别好,只可惜她跟我不熟,对我有些爱答不理,可能是我不会化妆,跟学姐没什么共同语言吧。” 向圳淡淡道:“你跟师兄说这么多干嘛,他顺口问问而已,又不是真想认识那个人。” 许绵绵啊了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啊师兄,跟你说些有的没的。” 徐南烨垂眸,端起茶抿了口。 许绵绵偏头,仔细观察男人的神色,发现他好像真的不感兴趣。 她心间不禁一喜,忍不住嘟唇:“其实我也觉得,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平时还是朴素点比较好,老把时间花在化妆打扮上,不太好。” 一直没说话的徐南烨终于开口:“女孩子爱漂亮挺好的。” 许绵绵愣了几秒,随即又笑,“是啊,所以我现在也在努力学化妆了,”又看向褚漾,失落道,“只可惜我怎么化都不如褚学姐好看的。” 徐南烨笑了,眼神在她脸上晃了半圈。 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温和的情绪,和他唇间弧度相映,柔和得不像话。 许绵绵不可避免的脸红了。 他温柔的点了点头:“倒也是。” 许绵绵:“?” 向圳虽然不喜欢褚漾,但也觉得徐师兄没瞎,心里又不想认同褚漾,有些别扭的挪开了目光。 正巧这时团支书带着褚漾过来敬酒,眼神跟褚漾撞个正着。 本来想给褚漾一个不屑的眼神,这女的倒是比他还迅速,翻了个白眼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最讨厌这种白眼没翻成反被送了个白眼的感觉。 向圳气得鼻孔冒烟。 褚漾是代表计院过来给徐南烨敬酒的,徐南烨站起来旁边的人也不好继续坐着当大爷。 她也不扭捏,一杯酒喝的干干净净。 喝过一轮大家稍微熟络了些就开始互相敬酒,女孩子还好,别人不敢多为难,顶多喝个两杯就换饮料,男孩子就没那么幸运。 向圳喝不了多少酒,偏偏师兄们又可劲儿灌他,几杯喝下来,清秀的脸上挂满红晕,是人都看得出来他不擅长喝酒。 几个师兄拿他打趣:“向师弟你不行啊,长这么高的个儿怎么连个酒都喝不了几杯呢?这要是出去打拼了不得被别人往死里欺负啊?” 圆桌上菜还没全,酒倒是开了好几箱。 团委这帮学生干部平时对着同僚颐指气使的,领导范儿颇足,一出了校门照旧还是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褚漾自己没喝几杯,师兄就让她以茶代酒,酒瘾上来了没处发泄,看着向圳的酒杯发起呆来了。 没人敢给徐南烨灌酒,他也清静。 喝茶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扫了眼褚漾,发现她盯着自己的那个同系学弟,恨不得给人盯出洞来。 “……” 向圳是肉眼可见的醉了。 一直乖巧的褚漾终于开口:“师兄,向圳他喝不了了,要不我替他喝吧?” 劝酒最凶的那个师兄哟哟两声,语气暧昧:“师妹看不下去了?” “你们也不能就盯着他一个人欺负啊。”褚漾笑道。 向圳晃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非但不领好意还扫褚漾的面子:“不关你的事。” 褚漾当没听见,径直走到他身边,霸道的将他的酒杯抢过来按在桌上,语气轻柔,目光如水:“别喝了,听我的。” 向圳还没反应过来,眼见着褚漾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豪迈一口干。 如果没听错,他确实是听见了这女的满足的喟叹了一声,似乎很爽。 “……” 褚漾长得漂亮,刚刚那口酒喝得太急,唇间还有未干的酒渍,亮盈盈的挂在嘴角。 她伸出舌尖,舔去了那点酒,冲向圳笑道:“你去厕所缓缓,我替你喝。” 向圳茫然的张着嘴,盯着她那张脸足足愣了十几秒,最后不自在的撇开眼,走出了包厢。 脸红成番茄酱,褚漾啧了两声,可怜的小东西,都被罐得同手同脚了。 碍事的人走了,褚漾爽快的举起酒杯:“师兄!来喝!” 师兄:“……” 事情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褚漾越喝越上头,而且喝酒的规矩十分不要脸,把性别歧视摆在了明面上,她一杯换师兄三杯,本来师兄不想答应,褚漾神色瞬间失落,卖了个可怜,师兄下不来台,只好被迫答应了此项不平等条约。 褚漾一杯干到底,为了跟上她的节奏,师兄被迫越喝越快,不甘落下风。 酒慢慢喝或许还能多撑一会儿,喝的越急脑袋晕的越快。 褚漾像是没注意到那位跟她拼酒的师兄逐渐涣散的眼神,面不改色的又添上了一杯酒,扬唇笑道:“师兄,你不行啊。” 轻飘飘的口气,像是满不在意,眉头轻抬,挑衅意味十足。 男人的自尊心上来了,就算脑子晕得很,这口气也不能咽下去。 他起身,直接开了瓶新酒打算吹瓶干了,想逼褚漾跟着吹瓶,肩上却忽然落下一个力道。 这桌的人瞬间停下了手中动作。 徐南烨神色温和:“再喝今晚就得住医院了。” 喝上头的师兄迅速清醒,似乎有些不愿:“师妹跟我喝酒,我总不能不给她面子吧?” 徐南烨直接拿过了他手中的酒杯。 师兄面儿霎时挺尴尬的。 他心间有气,感觉徐南烨不给他面子,但又见徐南烨脸上一直挂着笑,又没地儿撒。 他在珠三角有自己的高新企业,赶上这些年国家政策好,大力鼓励智能行业开发,几年下来赚了不少金,因此刚刚劝酒声最大,也最有发言权。 到底企业福利挂靠政府,徐南烨在外交部,他惹不起徐南烨,更惹不起徐家。 政治世家,一家子像是树枝的分干,密密麻麻落在各个部门,得罪了一个,就相当于得罪了整个省市的政治圈。 他最近想把事业拓展到家乡,跟徐南烨大哥已经约过好几回,没一次成的,只好心灰意冷把主意打到了华渊容氏身上,想找一片蔽护。 偏偏徐家和容家又是世交,还刚联姻,关系链紧密的很。 徐南烨劝停,刚刚要炸地球的几个人立马缄口。 酒一停,褚漾就有了上厕所的冲动。 结果有人比她快一步,先占用了包厢自带的小厕所,褚漾没法,只能离开包厢去找外边的。 服务生给她指了路,褚漾越靠近厕所就越急,到最后几米几乎是跑着过去的。 等终于到卫生间了,有人从背后叫住了她。 她转头,是许绵绵。 许绵绵径直走到褚漾身边,语气关切:“学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褚漾捂着肚子,神色痛苦,“你有事儿吗?” “其实学姐如果喝不了那么多,不用逞强帮向学长喝的,我知道学姐或许是想跟向学长打好关系,但有些事不是单方面讨好就能得到回报的,”许绵绵语气温柔,眼中充满了圣母的光辉,看上去十分为褚漾着想,“向学长他未必会领学姐的情。” 褚漾一个字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我想撒尿”。 她咬着唇,憋到了极点:“学妹,你说完了吗?” 许绵绵握住她的手:“学姐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别再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好吗?” 褚漾一字一句道:“说完了吗?” “徐师兄他人好,见不得学姐喝那么多,才出口帮了学姐,”许绵绵就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圣母世界,继续发散着爱的感化,“希望学姐别多想,为了引起师兄的注意,把自己送进医院就得不偿失了。” 褚漾听了这些有的没的,膀胱已经接近崩溃边缘。 她忍不了了,直接开口回敬:“你有完没完,叭叭叭的说个不停,你嘴机·关枪做的?你管我身体好不好,你坟头草都三米高了我还活着呢你信不信?滚边儿去。” 许绵绵像只无辜的小绵羊被骂的后退三步,神色呆滞,颤着下巴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希望学姐能矜持一点……” “呵呵,”褚漾咧嘴,笑得极为嚣张,“以老娘的姿色,勾个手指头男人就过来,抛个媚眼男人就把房卡送我手上你信不信?” 许绵绵眼神飘忽,忽然捂着嘴,豆子大的眼泪瞬间掉下来,把褚漾整懵逼了。 褚漾想自己就是没忍住语气重了点,现在的大学生心理素质都这么差了? 她不耐烦朝旁边瞥了两眼,恰好就看到徐南烨往这边走了过来。 正好。 “徐师兄,”褚漾冲男人勾了勾手指头,“过来下。” 徐南烨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还是走了过来。 “学校给你订酒店了吧?”褚漾伸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房卡给我,今晚上我去找你。” 徐南烨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正在揉眼睛的许绵绵,顺从的从西裤兜里掏出了一张亮晶晶的房卡,递到她手里。 褚漾嚣张的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房卡在许绵绵面前晃了晃:“看见没?这就是本事。” 然后她将房卡塞进兜里,跑进了女厕所。 许绵绵突然哭的好大声,这回是真哭。 “徐师兄我对你好失望!!!” 徐南烨:“……” 几分钟后,褚漾神清气爽的走出了厕所。 许绵绵走了,徐南烨还没走。 褚漾甩了甩手,问他:“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啊?” 徐南烨声线低沉:“今晚几点来?” “你说什么?” “利用完我就想装傻?”徐南烨扶了扶眼镜,靠着墙,抱胸看她,眸光闪烁:“你是不是玩不起?” 房卡 玩不起? 她褚漾的字典里就没有玩不起三个字,要真什么都玩不起,现在也不能跟徐南烨在这里掰扯。 “房卡还你,”褚漾支支吾吾,“晚上我来找你。” 徐南烨没伸手,语气徐淡:“你拿着吧,我下午还有工作,会晚点回酒店。” 褚漾抬眼,神色复杂:“你的意思是让我洗干净等你回来?” “随意,”徐南烨微笑,眼睛在她脖颈下游移,“等我回来一起洗也行。” 老变态又来了。 褚漾心里有些发怵,嘴上仍不肯服软:“我刚就是想教训教训那个学妹,没真想跟你怎么,”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要工作忙就算了,我不能耽误你工作。” 男人不动声色:“耽误不了。” 褚漾顿时有种自己被鄙视了的感觉,继续劝他:“你明天还有工作吧?晚上太劳累了不好,要不今天就算了?” “漾漾,”徐南烨叫了她的名字,慢吞吞的出声,“你太小看我了。” “……” 他平时说话文雅,一般褚漾抛这种带色问题,他要不就是一笑置之,要不就是当没听到,再要不就是直接身体力行,几乎不会跟她耍嘴皮子拖延时间。 徐南烨喝了点酒,衣着不似平常整齐,洁白的衬衫上能见到几处细小的皱痕,袖口挽起,露出紧实有力的手肘。 手腕处的银色手表遮住他分明的尺骨茎突,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胳膊上,指尖粉白,修剪完美,白净而又骨感。 他的酒量褚漾是知道的,老变态现在绝对很清醒,他甚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是单纯在逗她罢了。 褚漾抿唇,有些气闷,盯着他的手发呆。 修眉俊目的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自己,蓦地嘴角噙着轻佻的笑意,眸间流光溢彩,戏谑尽数被藏在镜片下。 徐南烨走过来,手插进裤兜刻意打断她的视线,又弯下身子,侧头低眸望进她的眼睛。 “漾漾,”他的嗓音像是酿了许久的醇酒,慢吞吞的出声蛊惑,“光是看就够了吗?” 褚漾回神,呼吸急促:“什么?” 他低笑,没戳穿她,直起腰径直往厕所走去。 回包厢的路上,褚漾一直握着那张房卡,把冰凉的卡面握得发烫。 也没注意差点迎面撞上人。 向圳捏着她的肩膀,蹙眉低声抱怨:“怎么都不看路?” 褚漾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将房卡塞进裙兜里,说了句抱歉。 或许是还在想别的事,她大而清澈的深色瞳孔里难得雾蒙蒙,嘴唇微张,看着没有平时那么精明,显出几分天真。 向圳和她接触不多,每周大例会见面的时候,她和自己的位置相隔很远,却还是能通过耳朵听到她的一举一动。 旁边的人总向他汇报着褚漾的一举一动。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小裙子,衬得皮肤很白,又或者是她今天刚洗完头发,又黑又亮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后,露出较好精致的脸蛋。 其实别人也没真去跟褚漾接触,或者见她就尖叫那么夸张,只是因为她漂亮,所以她在身边时,总忍不住悄悄打量她。 没有人能拒绝美好的事物,纵使再讨厌。 但要说讨厌,却又说不出个具体的缘由。 或许是看不惯她总是打扮的那样张扬,明明已经有非常优秀的外貌条件,却好像还是不满足于此,巴不得所有人都只注视着她一人,巴不得所有男生都喜欢她。 向圳并不屑做那样肤浅的人。 她刚刚确实帮了自己,向圳公私分明,心里头再别扭,也还是趁着这个时机向她道了谢。 褚漾似乎有些惊讶。 她根本就不是为了帮向圳才替他挡酒,因此觉得这声谢谢有些受之有愧。 “…不用谢。” “你喝了那么多,”向圳知道她去了很久的厕所,猜她是不是也去吐酒了,“胃没事吗?” “啊,没事,我好得很。”褚漾咧嘴,心里头对于向圳这种忽然转变的态度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平时对着自己的态度,明明跟孟月明有的一拼,就算他心有感激,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快。 褚漾歪头,神色困惑:“你是不是喝多了?” 她扎着马尾,穿着白裙子,和平时的褚漾判若两人。 向圳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她。 他连褚漾的性格都捉摸不透,有时候很善解人意,有时候却又浑身带刺。 他讨厌褚漾趾高气扬,阳奉阴违的样子,却又觉得她性格玲珑,即使是使坏,也很难让人厌恶。 甚至是装模作样,也真的看上去楚楚可怜。 向圳心神微动,语气僵硬:“是有点喝多了。” 随后撇开眼,留给褚漾一个红彤彤的耳朵。 褚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自己刚在老变态面前就是这副怂样,太伤自尊了。 她叹了口气,指着向圳的耳朵:“你耳朵红了,是因为我吗?” 向圳猛地捂住耳朵,下意识反驳:“不是!” “那就好,”褚漾耸肩,和他擦身而过,嘴里还低低的念叨着,“差点就膨胀了。” 向圳听到她这句话,转身冲她背影小声辩解:“你少自恋了…” 褚漾下午没课,回到寝室呆坐了半个小时,舒沫一直在跟基友线上开黑,连褚漾给她带回来的午餐都没吃几口。 另外两个室友今天下午也不知道去哪儿浪了。 令人丧失斗志的大三。 她干脆搬了张凳子坐到舒沫旁边看她打游戏。 舒沫属于那种技术菜还喜欢逼逼的峡谷毒瘤,褚漾不看她操作,光是听她语音输入跟队友在线对骂都能听上一下午。 偏偏打到一半,舒沫操控的英雄鬼畜了。 舒沫娴熟的瞄了眼角落的路由器,果不其然:“艹!又断网了!我杀学校这逼网!” 游戏没得玩,又攒了一肚子气,舒沫扔下手机爬上了床。 “你不打了?” “一到没课的下午网速就这样,再上线也会掉,多掉几次我就直接禁赛了,还不如睡一觉。” 褚漾无聊的趴在桌上,没网她连电脑都玩不成。 眼睛忽然瞥见了离她脑袋几厘米远的房卡。 褚漾直起身子,冲床上的舒沫喊了声:“我有点事儿,出去一趟。” 舒沫的声音懒洋洋的:“嗯,晚上早点回来给我带晚餐。” “如果我没回来,你就自己点外卖吃吧。”褚漾说完起身,准备准备出门。 舒沫露出个脑袋问她:“你的不回来是晚上晚点回来,还是今晚上在外面过夜?” “都有可能。” “院花就是不一样啊,夜生活丰富,哪像我,只能在寝室自生自灭,”舒沫感叹,随后又喃喃问她,“约你的人这么多,今天不知道是谁用什么理由把你骗出来告白的。” 她越想越不对劲,又爬起身,朝下盯着褚漾:“不对,平时你出去都会跟我说是跟谁约,今天你没主动说,一定有问题。” 褚漾心头微跳,有些紧张。 今天舒沫怎么这么敏锐? 舒沫摸着下巴,神情严肃:“你…不是跟徐师兄约上了吧?” “……” “徐师兄有那么肤浅吗?” 褚漾敲了敲她的床板:“你什么意思?” 舒沫嘿嘿笑了:“没有,就是觉得你跟徐师兄才见几面,不可能约得上,我刚乱猜的啦。” 褚漾刚还觉得舒沫敏锐,这会儿又收回了念头。 拿上一些必需品,褚漾帮舒沫带上寝室门,打算去酒店上网。 徐南烨在市区有房子,只是这次理事会有很多人都是临时放下手头工作从外地赶回来,学校就干脆统一在酒店订了房。 手揣房卡自然是大爷,褚漾一路穿行无阻。 高层江景套房,三室两厅,占地百平,明明只是酒店套房,却做得跟豪华公寓似的。 迎面就是视野开阔的落地大窗,褚漾约莫看了几分钟,就不感兴趣的收回了目光。 两米宽的大床上,整齐的摆放着徐南烨的家居服。 应该是王秘书提前帮他准备好的,等徐南烨过来就能直接换上休息。 褚漾将家居服挂在床头衣架上,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啪嗒几声掉在了地上。 她捡起来,居然是酒店附近商场的不记名购物卡和酒店的VIP全畅通卡。 只要她愿意,这家五星级酒店,从二层开始的各项娱乐服务,随便她消费,能玩上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徐南烨留着自己用的,褚漾撇嘴,还是决定发个微信跟他确认一下。 【那些卡我能用么?】 他应该在工作,回的有些慢。 【是为你准备的】 褚漾看着这些卡,终于再次有了那么点嫁入豪门的感觉。 至少她家老头子可舍不得一次性让她花这么多。 她心里想着今天下午到晚上要玩个够,但实际上还是什么都没干,在自动按摩浴缸里泡了好久,最后才趴在床上,连通了房间的无线,开始玩手机。 舒沫也不知怎么忽然上线了,敲她组队开黑。 闲着也是闲着,褚漾进游戏跟她玩了两局,也不知道是太久没玩生疏了,还是赛季末所有人都没什么斗志,连输了好几局,舒沫跟她语音又一直在骂队友菜,搞得她心里头也跟着狂躁了起来。 完全没有注意到天色已晚,江边的建筑物上,霓虹正一点点的亮起来。 这回匹配到的队友实在太菜,还特别喜欢开麦骂人,不是拉着打野骂,就是抓着下路射手,说他大招人体描边大师。 舒沫语音输入不如他直接开麦快,聊天框乌烟瘴气,简直分分钟让人想挂机。 最后队友还来了句:“四个儿子叫我一声爸爸,带你们躺赢,”接着又开始骂,“四傻逼,你们是不是小学生?作业写完了没有?这么晚还不睡觉小心哥哥跟你们爸妈告状打你们屁股。” 褚漾忍不了了,开了语音输入,开始回击:“你没生育能力还是怎么的?到处认儿子?屏幕上放块五花肉都比你这个肉能抗伤害,清个兵会死?不打兵你开阅兵仪式呢?人菜就老实待在泉水里躺着喊666,我看你伤害还不如超级兵。” 没一个字被屏蔽,完完全全输入到位。 队友怒了:“你他妈有没有胆子下局跟我开1V1单挑?” 褚漾淡定回击:“你信不信爸爸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让你哭着求我轻点。” 几个围观的队友打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队友也不甘示弱:“哟,你他妈口气挺大啊,是男是女?女的就乖乖叫声哥哥,哥哥兴许还能放你一马。” 褚漾冷笑,气焰极其嚣张:“老子一米八五二百五十斤纯钢筋爷们,几把比你胳膊还粗,你叫我声哥哥,我保证今晚上轻点。” 舒沫大喜,配合演出:“哥你好帅,妹妹今晚是你的人!” 游戏声效大,整个套间都不得安宁。 褚漾鼻孔哼哼一声,淡定撩发。 看着窗外美景,她不经有了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 太会吵架也是一种过错。 就在她享受着队友疯狂彩虹屁的时候,突然发现落地窗的玻璃上映出了一道人影。 “……” 褚漾回头,徐南烨正单手拿着西装外套,另一手解着领带,用十分淡定的眼神看着她。 他应该没听到? 很可惜,徐南烨冲她轻轻笑了笑:“你说你什么比胳膊粗?” 鸡翅 手机里,队友不甘屈居人下,还在挑衅褚漾。 “来啊!开个房!看谁求谁!” 褚漾迅速关掉了队内语音,冲徐南烨比了个极为牵强的笑脸。 “回来了?” 徐南烨“嗯”了声,看她穿着浴袍,头发蓬松的披在肩上,不施粉黛,脸颊还有些红,估计是刚骂人骂的。 褚漾徒劳的解释:“我跟队友开玩笑呢。” “我知道,”徐南烨顺手将领带丢在茶几台上,抬手解袖扣,“你压根没有。” “……” 游戏还在继续,眼见着对方已经推到高地,褚漾就像被父母抓包的小学生,既放不下游戏,手也不敢动。 柔软的大床忽然陷下一角,清冽的男性气息中还夹杂着并不难闻的烟酒味。 淡淡的,徐南烨将头凑过来,褚漾没忍住悄悄吸了吸鼻子,将这股味道占有。 她想知道徐南烨的嘴唇是什么色号,也想知道徐南烨的味道是什么香水。 徐南烨低头,屏幕光反射在镜片上,徐声道:“你继续。” 褚漾机械的应了,手指僵硬的在屏幕上滑动。 队友估计也猜到她关了语音,非但没有休战,反而学起了她开始用语音打字。 “怎么不骂了?被爸妈抓包了?” “小学生就要有小学生的亚子,好好读树。” “还一米八五二百五十斤,我看你就是个小鸡崽子。” 徐南烨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褚漾脑子里瞬间闪过大串骂街用语,经过脑内过滤,手指打出来变成了“你好凶哦,哭哭TvT”。 哭你妈啊。 队友:“……” 就好像拳击赛场上,刚被对手打得吐血,正打算反击,刚刚还艹天艹地彪悍粗暴的对手忽然粉拳打在胸口。 “╭(╯^╰)╮,人家拿小拳拳捶你胸口哦。” “友谊第一,游戏第二哦,我们要做有素质的乖宝宝OvO” 队友被气得呕血。 褚漾偷偷瞥了眼徐南烨,却发现他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而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这边舒沫的微信私聊弹了出来。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嗲,拿出你骂街的气势来好吗?】 褚漾选择屏蔽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斗转直下的骂战,几个队友倒是意外的团结了起来,趁着对面的两个输出死了,直接一波上去推了塔,拿到了今天的第一场“Victory”。 褚漾自己都不相信。 一直跟她对骂的队友居然发来了好友申请,理由是“老子服了”。 褚漾背对徐南烨,拒绝了申请,并回复“服你ma哦OwO”,然后顺手举报。 爽快。 积攒了一下午的满腔愤懑忽然得到了纾解,她动了动麻木的屁股,将手机递给徐南烨,咧嘴笑:“我赢了哎。” “嗯,我看到了,”徐南烨配合的点头,随即起身,“我去洗澡。” 褚漾这人很识时务,为了保持心情,她果断结束了今天的排位,改日再战。 退出游戏后,褚漾看了眼时间。 居然已经晚上九点了。 她从下午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现在得空,肚子终于发起了抗议。 看了眼床头柜的酒店服务,这个点正餐服务早已结束,就算叫服务员,估计也只能送些水果点心来。 褚漾打算外卖软件,打算点个烧烤。 她还很体贴的走到浴室门口,敲敲门问徐南烨:“我想点外卖,你吃不吃啊?” 浴室里是沥沥的淋浴声,徐南烨好像没听到。 褚漾又想大不了到时候外卖到了,他要真想吃,她分点给他就行了。 这么想,褚漾又开开心心的挑了些自己爱吃的。 填地址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眼房卡上的门牌号。 徐南烨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没擦干,眼睫和发丝上都沾着水珠,活脱脱的美人出浴图。 褚漾坐在床边,好像在打电话。 “为什么进不来?” 电话那头的外卖员也很无语:“我被保安拦在门外了,我都拿你的外卖单给他看了,他非不让我进去。” 勤劳的外卖小哥看也没看送货地址就直接抢了单子。 结果小摩托越开越觉得不对。 直到开进了清河CBD,看着周围高楼耸立,忙碌走在街道上的白领们穿戴着价值不菲的奢侈品,身边呼啸而过的是各类豪车,他和他的小摩托就像是这个精致世界的一个意外。 也不是说这些有钱的就不点外卖了,而现在情况确实就是这么个情况。 穿着英式制服的保安将他拦了下来。 外卖盒上印着“辣妹烧烤”四个字,送货地址也确实是希尔顿酒店,精确到房间号。 收货人是“肖战的老婆大人”。 谁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保安说什么也不让他上去。 褚漾也没想到外卖会送不上来,自己穿着浴袍,也没化妆,肯定不能下楼拿的。 她灵机一动,迅速小跑到徐南烨面前,眨眼卖萌:“帮人家下去拿个外卖好不好呀?” 徐南烨看她这幅样子,都懒得问她为什么大晚上的要点外卖。 她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喜欢装可爱。 男人轻叹:“在哪里?” “就在楼下大门。” 徐南烨拿上房卡准备出门,出门前顺口问她:“收货人是你名字?” “不是,”褚漾抿唇,调皮的吐吐舌头,“是肖战的老婆大人。” 徐南烨回头看她,又问了遍:“什么?” “肖战的老婆大人。” “……” 可以,公然出轨。 他还是太纵容她了。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徐南烨想到时候就直接报前面俩字,后头就忽略不计,他按照褚漾说的走到大门口,果然看见一个穿着黄色制服的年轻小哥正在跟保安聊天。 “你好,我来拿外卖。” 保安见有人来,看清面孔后连忙鞠了一躬:“徐先生。” 这是酒店的贵宾,领导是直接打过招呼的。 徐南烨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身姿儒雅,头发还有些湿,比中午时和一众人一起来的时候看着更有烟火味了。 外卖小哥如获至宝,似乎是为了向保安证明自己真不是意图不轨想进去搞事的犯罪分子,大着嗓门冲徐南烨吼:“请问您是肖战的老婆大人吗!!!!” “……” 保安:“……” 他就说这个送外卖肯定是犯罪分子!!!! “徐先生抱歉,肯定是搞错了,我这就处理,”保安神色惊慌,转头就冲自己胸前的对讲机说,“保安室,这里有个闹事的,出来处理下。” 徐南烨面无表情,琥珀色眸子黯然无光。 声音也有些僵硬:“我是。” 对讲机那边传来保安室值班人员急切的回复:“喂喂喂?哪个门?我们现在马上带人过来!” 保安神色略有些复杂。 眼睁睁看着外卖小哥和徐先生对完手机尾号,之后外卖小哥双手将外卖盒交给了徐先生。 “您的‘辣妹烧烤’已送达!麻烦五星好评哦!” “谢谢。” 外卖小哥骑着摩托离开了,徐先生朝他点了点头也上楼了。 他风中凌乱,对讲机里同事还在问到底哪个门。 “我问你,”保安用怀疑人生的语气小声道,“现在体制内的工作是不是都没以前轻松了?有没有可能因为压力太大导致个人爱好与众不同?” 外卖来了。 褚漾兴高采烈的站在房门口迎接他。 徐南烨却没有就这么交给她,而是将外卖盒藏在身后,语气冷淡:“谁允许你吃的?” “这外卖我点的啊,”褚漾无辜的看着他,“我为什么不能吃?” 徐南烨睨了她一眼,掠过她径直往房间里走去。 褚漾有些不高兴,但因为太饿,只能乖乖跟在他屁股后面走。 她眼见着徐南烨淡定的走到餐桌边,坐下拆开了外卖盒。 混着孜然和辣椒面的香味溢了出来,褚漾咽咽口水,在他旁边坐下。 徐南烨拿起一串鸡中翅,褚漾垂涎欲滴,凑过头张开嘴:“啊——” 结果那串鸡中翅直接进了徐南烨的嘴。 褚漾嘟唇瞪他。 徐南烨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就算想念家乡的烧烤味,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跟她抢,太没有风度了。 “你别吃了,”徐南烨放下中翅,目光淡然,“肖战会吃醋。” “……” 这男的怎么这么小气啊,佛了。 鸡腿 褚漾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徐南烨吃完了一串鸡中翅。 她点的外卖,她选的东西,凭什么就因为外卖收件称呼的玩笑拱手让人。 褚漾决定奋起反抗。 在徐南烨又拿起一串鸡腿时,褚漾眼疾手快,半站起身伸手朝鸡腿猛地出击。 男人似乎早有防备,抬起胳膊,褚漾抓在了他的手肘上。 褚漾又用另只手去抓。 徐南烨眯眸,环住她的腰,往下一按,褚漾重心不稳,倒在了他身上。 要说老变态劲儿也是挺大的,她这么大个人忽然坐在腿上,居然连动都不动一下。 腰被紧紧扣住,褚漾甩了甩腿也徒劳。 她抗议:“给我吃。” 徐南烨神色淡淡:“不给。” 褚漾哼哼,看着近在咫尺的鸡腿,伸手张嘴咬了过去。 徐南烨又拿远了鸡腿,轻轻在她腰上挠了挠。 褚漾呀了声,不安的动了动屁股,愈战愈勇,誓要把那块鸡腿吃到嘴里。 像一只为了食物不断往主人身上攀登磨蹭的小猫。 徐南烨看她越抢越起劲,渐渐也跟着上起心来。 看她徒劳无功,鼓着嘴生闷气,他低低笑出了声,捏住她的鼻子,有些无可奈何:“傻瓜,桌上还有那么多,非要抢我手里的?” 褚漾:“……”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玩累了,徐南烨没跟她再继续纠缠,低头咬了口鸡腿。 鸡腿的嫩香与孜然味忽然被放大数倍,热气争相从咬下鸡腿肉的那片区域蒸腾出来。 太香了。 褚漾攀住他的肩膀,啊呜一声咬了上去。 因为里头太烫,她的五官瞬间扭曲,但牙齿仍旧紧紧地黏在肉上不肯放弃。 鸡腿一边被啃了一口,徐南烨吃的斯文,褚漾吃的豪迈。 两边不对称,形状显得很丑,褚漾呼呼了两声,三两口吞下了鸡腿肉。 徐南烨忽然叫她:“漾漾。” 褚漾以为他要教训自己,又赶紧抓紧时间咬了口鸡腿。 “把收货人姓名改了。” “啊?”褚漾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知道他说什么后又心虚的摸摸鼻尖:“我们学校很多人这么起名的来着,我跟风而已。” 徐南烨没说话,眼神也没有从她脸上挪开。 褚漾啊啊两声,敷衍道:“嗯,改,吃完就改。” 男人也没在意她的态度,将鸡腿还给了褚漾,自己起身打算去洗手间再刷个牙。 褚漾在身后喊他:“你不吃了啊?” “不敢跟你抢,”徐南烨扬眉,语气慵懒,“怕饿着你,把我也吃了。” “谁要吃你啊……” 小型的四方餐桌前转眼就只剩下褚漾一个人,和没人跟她抢食的烧烤。 她啃着鸡腿,忽然间索然无味,完全没了刚刚的食欲。 工作日在学校跟室友一日三餐,周末回父母家吃饭,她习惯了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就算食不言,但总能聊上几句。 她好像从来没跟徐南烨单独吃过饭,连他的用餐习惯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吃饭的时候是沉默为金,还是聊聊家常。 褚漾没吃完,将外卖盒收好,悄悄走进了洗手间。 银框眼镜被摆放在盥洗池边上,镜片上沾了点水,徐南烨正弯腰就着水龙头洗脸。 洗好后甩了甩头,褚漾站他旁边不小心被溅到,低呼着退开了几步。 徐南烨感受到她的存在,侧头轻声问她:“要刷牙?” 难得没有眼镜挡脸,他的眼睫湿漉漉的,一小撮一小撮的搭在眼皮上,头顶上的暖色灯光打下来,遮住了他好看的浅色眼眸。 嘴唇边的水珠摇摇欲坠,被他浅粉的唇色侵染成桃子的颜色,面庞像是半点瑕疵都不见的冰种翡翠,温润而又出尘。 褚漾呆呆点头:“嗯。” “稍等。” 男人捏了捏鼻子,用湿巾擦脸,又拿起手边的剃须刀,退后几步将空间让给她,自己则对着镜子剃须。 应该是有些看不清了,徐南烨眯起眼睛。 褚漾拿起眼镜,用干燥的纸巾擦去上面的水渍后递给他。 徐南烨挑眉,仍握着剃须刀的把手部位,朝她弯了弯腰。 褚漾将镜腿张开,帮他戴了上去。 “谢谢。” 他们的动作自然而又熟练,就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夫妻。 却又总是充斥着客套的“谢谢”,让人觉得距离又莫名的被拉远。 结婚前,褚漾问过他,要不要拟一份契约书,就像是电视剧里常演的那种。 比如不能闯进对方的私人空间,两人虽然以法律缔结夫妻关系,但终归还是两个个体,互相并不了解,甚至都不曾接触过对方的交际圈,一旦生活在一起,有很多规则会在不经意间被打破。 徐南烨的意见是,契约是为了约束行为,他并不需要,如果褚漾觉得不方便,拟一份出来也无关紧要。 褚漾当时还真正儿八经的拟定了出来,只是条例越写越长,越写越多,到最后她自己也放弃了。 这件事不了了之,但事实却证明徐南烨说的没错。 他自律性极强,对褚漾的好奇性也极低,两个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界线把握的十分分明。 绝不会干涉她在学校做了什么,甚至不会问她,周末闲暇时间去做了什么。 就算偶尔两个人都在家里休息,褚漾想找个话题聊天,普通人经常作为开场白的“最近工作如何?”,她都极力压下了这种念头。 根本不需要用契约的惩罚奖赏制度来约束彼此,他们非常自觉。 洗漱完毕后,褚漾先一步钻进了被子里,将自己包裹的结结实实。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徐南烨拍拍被子鼓起的那片区域:“漾漾。” 褚漾猛地掀起被子:“干嘛?” “生活费还够用吗?” 徐南烨早就在结婚以后给了她一张不限额度的信用卡,只要不刷爆,每个月徐南烨把账单结清就行。 这方面,徐南烨完美的履行了他作为丈夫的职责。 大方,不过问,也不拒绝妻子的物质要求。 就在前一秒,褚漾还在想,如果徐南烨想要解决生理需求,她该怎么拒绝。 衬托得她十分矫情。 这种像夫妻又不像夫妻的畸形感忽然让她很烦躁。 她原本想说够,却又觉得徐南烨这人总是会在她所要求的范围给她更多。 褚漾咬唇,忽然想试试他的底线。 这种作死的心态一旦涌起就很难压下,褚漾转了转眼珠,细声道:“我最近想买的东西挺多的。” 徐南烨拿过床头柜上的钱包,抽了张银行卡给她。 褚漾呆愣愣的:“你把卡给我了,你怎么刷卡?” “这是工资卡。” 褚漾把玩着手里的卡,忽然好奇:“你们当外交官的每个月工资多少啊?够花吗?” 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他的隐私。 她尴尬地笑了笑:“我是不是问到了机密?” 徐南烨却好像没有察觉,轻笑道:“工资都是死的,如果真的靠工资生活,谁也会觉得拮据,奖金和福利才是大头。” 褚漾似懂非懂。 他们徐家不缺钱,不可能真的都靠一家子公务员的那点固定工资过日子。 不动产,投资,基金,和各种政府福利,才是使徐家鼎盛的主要原因。 “不过,”徐南烨顿了顿,目光徐淡,“这些工资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褚漾不满:“我也不好养好吗?我很娇贵的。” “娇贵”并不是什么很褒义的词,她却说的这么自豪,徐南烨抿唇,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褚漾皮相极好,五官足够明艳,面部饱满,白皙粉糯的面容,眼睛轮廓长而妩媚,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让人甚至透露出何不食肉糜的奢侈与精致。 那是一种不知生活烦忧的娇贵感,也是一种被日日呵护的富贵样。 她总爱抱怨自己小时候被父母管教的严,但旁人一看便知道,这位闺阁小姐没吃过苦,没体会过生活的艰辛,父母宠爱,朋友宠溺,生活富足,人生顺畅。 现在这个宠爱她的人理所应当的成了徐南烨。 结婚后,她的娇气一点都没变。 她自己自然是对这一切浑然不觉的。 拿到了徐南烨工资卡后的褚漾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 “周末我就去约室友逛街,”褚漾掰着手指,一一细数,“买新衣服,还有新的包包,新的化妆品。” 徐南烨也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 交待好生活费,夫妻俩一同躺下了。 褚漾心情好,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徐南烨闭眼,在她每句话的间隙处低低“嗯”一声。 她试探着徐南烨的底线,好像怎么都触不到底。 “你不觉得烦吗?” “没觉得,”徐南烨睁眼,侧头望着她,“你是不是睡不着?” “嗯。” “这样…”徐南烨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眸色变得有些浑浊,“那我给你找点事做?” 褚漾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因为他这句话迅速开始负荷工作。 他的气息逐渐将自己裹住,徐南烨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呼吸声缓缓加重:“放松。” 褚漾也不知道放松哪儿,反正她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软了,再松就化成水了。 徐南烨的唇凉凉的,有点柠檬的香味,是牙膏的味道。 他这人总是这样,用什么,都能让那种味道和自己融为一体,清冽优雅,欲罢不能。 唇间有软软的触感,褚漾闷哼一声,整个鼻腔都充斥着他的味道。 男人用了点力吻她,褚漾整个头都快陷进柔软的鹅绒枕头里,十指在被子里互相交缠,酥酥麻麻的舒适感从身体涌进脑中。 他一贯温柔,就算满身薄汗,也不忘停下问她还能不能承受。 褚漾红着脸,咬着唇不说话。 徐南烨低哑的笑了笑,默认她可以。 他们从来没商量过,婚后夫妻生活要怎么安排。 褚漾不是什么矜持保守的人,既然结了婚,还扭扭捏捏的玩什么守身如玉,不合适,而且显得矫情。 反正他们之间没有爱,也很享受。 结了婚,脱离了父母的管束,又不愁生活费,丈夫对她也好。 爱这种东西,可有可无,徐南烨爱不爱她,她都觉得挺幸福的。 事毕后,她还枕在徐南烨的臂弯中,因为怕他第二天起来胳膊麻,褚漾悄悄地挪了挪位置,回到了自己的枕头上。 背对着徐南烨,褚漾甩去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渐渐睡了过去。 次日清早,褚漾睡到自然醒。 床上的另一个人早就不见。 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早点,应该是徐南烨临走前留给她的。 褚漾伸伸懒腰,下床拉开遮光帘,文艺的欣赏了几分钟的都市景色,随即转身准备洗漱洗漱回校。 刷牙时也要听歌,褚漾原本正在歌单里选今天听哪首。 发现自己微信多了十几条未读消息,是她们那个寝室群里的。 【@仙女漾漾,你昨晚在寝室睡吗?】 回消息的是舒沫。 【咋了啊】 【学校论坛有个帖子,总感觉说的是褚漾,你去看看】 后面附上了一条bbs链接。 褚漾还没来得及看,但舒沫也替她回了。 【她昨晚睡寝室的,跟我一张床呢,这帖子说的肯定不是她】 【这样,那就好…】 褚漾点开链接,微信自动跳转到学校论坛的app。 【j院院花被人包养了?】 【昨天c姓院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原本要跟着校友大佬去酒店聚餐的名额从她们院一个干部手里抢了过来,然后勾搭了出席的某个大佬,直接不知羞耻的问人要了房卡,一晚上没回寝室,估计现在还在大佬怀里做嫁进豪门的美梦呢】 【这指向性也太强了,秒解码】 【计院的?】 【搞什么?我室友很喜欢她的,正打算追呢】 【楼上劝你室友赶紧放弃,这种人间富贵花都是要靠人民币滋养的,没钱人根本看不上你】 【她长得其实就挺像被包养的小三……】 一时间整个帖子都嘲她,楼主还打了不少补丁。 【我朋友昨天也去聚餐了,c院花聚餐的时候还特别爱卖弄风骚,见男人就笑成喇叭花,还跟师兄们拼酒,装的特别豪迈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她,其实早就喝不了了,后来去厕所吐了好久】 【劲爆啊】 【楼主我怀疑你朋友就是你本人】 【她本来看着就很会讨好男人】 【造谣司马,楼主有证据吗】 楼主回复:【自由心证】 那个层主也回复:【心证你妈啊,那我说你脸上长痔疮丑的不能见人所以红眼病成魔随便造谣可还行?我也没证据,自由心证,爽不爽?】 褚漾用脚指头也能猜到这人是谁。 但她现在没空管这个。 直接点进微信大群,找到外语学院团支书的微信,非常有礼貌的向她打听来了许绵绵的寝室号。 褚漾昨天刚拿了生活费,这时候有钱得很,打了个计程车直接往学校冲。 许绵绵的室友都不在,褚漾杀过来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待在寝室。 见是她来了,许绵绵稍微意外了下,随即扬起纯洁无辜小白花的美好笑容:“你怎么来了?” 褚漾挑眉:“我为什么来你心里没点数?” “那我还真不知道,”许绵绵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仰头看她,语气轻柔,“我等下还有课,马上就要走了,没事的话你能先出去吗?” “有课?那你应该上不成了。” 许绵绵皱眉,表情开始有些不耐。 褚漾三两步走过来,抬脚,高跟鞋明明白白踩在了许绵绵的白裙子上。 许绵绵低喊:“你干什么?” 她笑了笑,用力一瞪,啪嗒一声,许绵绵连人带椅子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褚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这节课上不成了,因为咱俩这事儿光几分钟解决不了。” 许绵绵表情有些痛苦,这一跤摔狠了,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褚漾!你不怕我告诉老师?!” 褚漾似乎被她逗笑:“随便造谣,造的还是徐师兄的谣,你不怕被请去喝茶啊?” 许绵绵身体一僵。 就算帖子里很多人问,是哪个大佬,她也始终选择装死。 因为不能说,不说,针对的只是褚漾,说了,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有风险,她没那么蠢。 “我怎么造谣了?”许绵绵稳住心神,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昨天亲眼看见你问徐师兄要了房卡,他给你了!” “他是给我了,”褚漾点头承认,轻轻笑了,“但你有证据吗?” 许绵绵咬牙,指着她大吼:“你不要脸!” 褚漾反问:“那如果我给你这个不要脸的机会,你要不要啊?” 许绵绵愣住,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她有种内心深处被窥探的不适感,自己发的帖,却也无比希望这确实是假的,褚漾不可能真勾搭得上徐师兄,他们不可能共度一夜。 只因为她自己觉得,那个人应该是徐师兄的直系学妹,是自己。 “自己没本事,就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知道吗?”褚漾蓦地敛去笑容,“我告诉你,立刻给我回帖道歉,然后深山,不然我黑了你电脑,把你IP挂出来,看你这副小绵羊样子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许绵绵睁大眼,忽然忘记褚漾是学计算机的。 而且在大二就拿过编程奖。 褚漾离开前,还特意在许绵绵耳边悄声道:“我跟你说,我昨天晚上真的在那儿过的夜。” 末了她还眨眨眼,有些娇羞,又有些得意。 婊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雨伞 帖子一直在首页飘着,直到被打上“Hot”的字眼。 【就我一个人爬了几百楼还没解码?有没有好心人告诉一下到底是谁?】 【理工科的,大名鼎鼎】 【楼上的是新生?都提醒的这么明显了还没猜到?】 【大二表示秒解码,这位太有名了==】 【1551真的没猜到平时也很少逛论坛】 论坛有用户限制,每个ID都需要用学号注册,非本校的都没办法回帖。 【你去学校新媒体公众号搜历史消息,几乎每年都有写她的专题】 【啊啊啊知道了,是这位吧OvO?「图片」】 一张高清大图就这么被挂了出来。 照片里是穿着迷彩服的女生,周围背景都是身着相同服装的学生,只是相机聚焦在她的脸上,导致周围的人脸都被模糊处理,成了人肉背景。 这是军训期间拍的,当时这张照片被用来做文章封面,导致当天新媒体的阅读量5w+。 上面是大一的褚漾。 和现在比起来太大变化,只是脸颊还略有些婴儿肥,眼神清明,从远处发现了有人在拍她,对着镜头比了个调皮的“V”字。 双眸清澈,笑容甜美,像夏日里清新可爱的水蜜桃。 时间是两年前,当时这章照片引起了不小轰动。 照片右下角的水印写着“计算机学院新媒体分部拍摄”。 整个计算机院的都炸了,精选留言里几乎被计院大军霸占。 【我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妹子是和尚院的==】 【卧槽壮哉我大计院!!】 【计院牛逼!!】 【呜呜呜是我的学妹!!!】 【学妹好好看】 这章有年头的照片被大咧咧的挂上了论坛。 【这是褚漾?】 【卧槽两年前的褚漾这么清纯吗?】 【她不化妆的样子好幼齿啊,果然女人化了妆以后都不能信】 【颜狗跪了,我不相信有这么美好笑容的褚漾会被包养,楼主上实锤,否则直接向版主举报】 【难道就我一个人喜欢褚漾现在偏成熟的打扮?我觉得她超适合走妖精路线的,简直行走的画报】 【层主这楼连个实锤都没有,全凭楼主朋友瞎几把说,你直接把照片挂出来过了吧,赶紧申请抽楼吧】 还没等到层主抽楼,神隐很久的楼主终于上线了。 跟帖的人都在期待她甩出实锤,吃一个前排瓜。 结果楼主风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接回帖道歉。 【没有实锤,别问了。是我眼红那位所以造谣而已,在这里给那位道个歉,我造谣我不是人,对不起给那位造成了名誉损失,现在我去找版主申删,大家也别顶帖了,再次对不起。祝那位前程似锦,早日找到真爱。】 虽然是道歉,但这语气总觉得绵里藏针,听着像是迫于无奈才道的歉。 【这帖子什么风向?】 【???】 【楼主你怎么肥四???】 【造谣?楼主你被威胁了?】 【那位找上门了?】 【有没有知情人士透个底?这什么意思?】 正好有个跟帖的和褚漾同楼,受众位所托打算壮胆去褚漾寝室里打听打听。 结果褚漾寝室的门恰好没锁。 这位壮士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褚漾好脾气的请她进来坐,问她有什么事。 壮士犹豫好久,鼓起勇气问道:“额,我就想问问你,今天有没有逛论坛啊?” 褚漾不明所以的冲她眨眼,看上去像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没有哎,我一直在写实验报告,”她先是回答了壮士的问题,随后笑着问她,“怎么啦?论坛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了吗?” 壮士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过来问问。” 褚漾好像更好奇了,拿起手机就打算登陆论坛。 壮士连忙按住她的胳膊:“就是论坛有一些关于你的不好传闻,其实没什么的。” “啊,这样…”褚漾落寞的点点头,似乎是毫不意外,但壮士却能很明显看出她眼中的无奈。 她这张脸配上那个令人心疼的表情,壮士忽然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居然吃这种人血馒头,还过来打听。 正想出声安慰,褚漾又故作轻松的笑笑:“没关系啦,随便论坛怎么说,也影响不到我,我不会在意,别管就好了。” ……个屁。 是仙女吗!!!! 多么善解人意又乐观可爱的仙女!!! 黑褚漾的都是狗!!! 壮士忽然激动地握住褚漾的手。 “你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我相信你!” 褚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好可爱啊,我不会在意的,放心吧,谢谢你特意过来关心我。” 仙女夸她可爱!!呜呜呜!!! 被仙女的笑容晃瞎了眼的壮士顿时心跳加速,临走前,仙女还送了她一个苹果。 苹果被仙女拿过,上头还有仙女的香味。 壮士决定要把苹果表层涂上防腐剂,永世珍藏。 没过几分钟,帖子的转向又变了,吃瓜群众就像是随风摇曳的坚韧小草,大风中,身姿左右摇摆,场面感人。 【我刚去褚漾寝室看了,她压根不知道这件事,也不在意所以不打算追究,不知道楼主到底看她哪儿不顺眼要造这种恶毒的谣,我只能说红眼病nmsl,大家该散的散吧,别顶贴了,对褚漾不好】 【褚漾这么佛吗?】 【当事人都选择不管了咱还凑什么热闹,散了吧】 【卧槽,楼主红眼病太可怕了,这种谣也造】 【丑人多作怪吧,看不得褚漾长得漂亮成绩又好呗】 【褚漾应该快要竞选学团分会主席团的位置了吧?要是真成了,保研几率会更高,楼主发这个帖的目的很明显了】 【这种事靠的光明正大,楼主劝你赶申删,不然到时候公布ID你完蛋了】 上午还被顶得火热的帖子被版主删了,理由是“不实言论”,楼主作一月的封号处理。 就在褚漾送走了过来打探消息的人之后,舒沫才从厕所出来。 “褚漾你他妈不去演戏真的太可惜了你知道吗,”舒沫抽着嘴角,真情实意的为她鼓掌:“因为你太能装了,装的我都快信了。” 褚漾虚心接受夸奖,并发表感言:“过奖了,我也就是比别人演技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亏我已经做好了帮你在帖子里跟人口水战,被人骂舔狗的风险,结果你就这么解决了,”舒沫觉得自己一肚子脏话居然在这次没有用武之地,不禁摇头惋惜,“那个造谣你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褚漾将座椅调整了个方向,两手在键盘和鼠标上滑动,“我已经盗了她的号,现在已经登进了她的学网号。” 现在交作业除了纸质的,大多都是网上直接提交电子档作业,尤其是论文和课题报告这类的文档类作业。 在校生用学号登陆,交作业,或者选修网络公开课拿学分。 舒沫凑过去:“你想干嘛?” “我帮她把作业库清干净了,”褚漾轻描淡写,微微笑道,“顺便为了帮她巩固课堂内容,帮她把选修课的进度清零了。” 舒沫:“…你也太恶毒了吧。” 褚漾不满,替自己辩护:“我没改她密码,帮她节省了找回账号的时间,我已经很善良了好吧。” “你可别侮辱了善良这俩字吧。” 简直就是睚眦必报,别人负她,她要搞人全家的恶毒婆娘本娘。 解决了这件事后,褚漾伸了个懒腰,从电脑前收回了视线。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 舒沫凉飕飕的语气从背后传来:“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你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褚漾暗感不好,下一秒舒沫的怒吼穿破了她的耳膜。 “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儿了!!!!去和哪个野男人鬼混了!!!说!!!!” 舒沫在她还没有任何回复前,先帮她堵了室友的嘴,还替她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她如果再瞒着她,就有点太不够意思了。 褚漾深吸一口气,终于承认:“和徐师兄。” 她以为舒沫整个人都会炸开,但事实证明她没有。 舒沫恨铁不成钢的戳她脑袋:“我说你,事情都澄清了,你还有必要跟我隐瞒吗?你交男朋友就交了,我又不会抢你男朋友,你拿徐师兄挡什么枪呢?” “……” 褚漾沉默,再次申明:“是真的。” “你别骗人了吧,你和徐师兄才认识多久就能约,你又不是什么转世狐狸精,男人看见你就走不动道,我还能不了解你?论勾引男人你就一个纸上将军,你连主席都泡不到,你还想泡徐师兄?” 褚漾叹气,有些无奈:“你能不能不提顾清识了,我跟他没半毛钱关系,真的。” 舒沫自知说了不该说的,及时止损:“行吧,不提就不提了,我也没别的意思。不过你这人真不给面子,同一屋檐下三年,你居然连交了男朋友我问你是谁你都打哈哈敷衍我。” 褚漾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好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 “那我给他发个微信,”褚漾自信发言,“你等着打脸吧。” 她拿出手机点进了微信,找到徐南烨的微信。 发了个肉麻的【亲爱的】过去。 等了十几分钟,总算有了回音。 【?】 褚漾挑眉:“看到没?” 舒沫嘿嘿,谄媚讨好:“姐,你继续聊,别停,让我看看徐师兄私底下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人家这边下雨了,能不能给人家送把伞来啊?】 舒沫看了眼外头,万里无云,天空湛蓝的可怕。 “你有什么疾病吗?大晴天让人送伞?” 褚漾瞪她:“你懂什么,就是要这种无理取闹,越是无理取闹,男人就越是觉得你依赖他。” “……”乌鸡鲅鱼。 看她这么熟练,不也没钓到凯子单了三年,装什么撩汉大手呢。 【你朋友呢?】 【朋友也没带伞嘛TvT】 徐南烨又回信了。 【送几把】 好,好暴躁的男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褚漾和舒沫同时沉默下来。 舒沫摇头晃脑:“没想到徐师兄私底下这么暴躁,不送就不送呗,还骂人,我对他改观了,我要脱粉。” 舒沫边叨叨边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褚漾也觉得徐南烨太不给人面子,恼羞成怒。 【不送就不送,凶几把,滚吧臭男人】 然后果然拉黑了徐南烨。 这边办公室,王秘书站在办公桌前好半天了,也没等到徐先生的吩咐。 徐先生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他的“我问你送几把伞”还没发出去,被对方拒收了。 王秘书只好出声提醒:“先生,问清楚了吗?” 徐南烨蹙眉,直接决定:“你给她买个十几把过去吧,以防她朋友多。” “那地址呢?” “不知道,没来得及问,”徐南烨也觉得有些麻烦,敲敲桌面,“你看看周边哪个市下雨了。” 王秘书很迷惑。 昨天晚上看的天气预报,明明全省晴朗。 夫人昨晚上还跟先生一起,怎么今天就跑到外省去了? 怕不是飞毛腿吧。 麻辣香锅 褚漾下午有一节选修课,西方美术学史,她没什么兴趣,纯粹是听说这门课好拿学分,就来了。 她的选修分早就在大二那年就拿满了,想多拿点也是为了再过不久的学分考核。 考核对她保研有大帮助,舍弃一个下午在寝室咸鱼的时间过来上课,也不亏。 讲台上的老头正绘声绘色的讲述着灿烂耀眼的文艺复兴时代。PPT上滚动播放着艺术家们闻名于世的作品。 褚漾撑着头对着窗外发呆。 这种不用听课的课堂简直是学生们最悠闲的休息室,空调呼呼吹着,日光灯照亮了多媒体大教室,外头烈日骄阳,碧翠的树叶遮挡住阳光,映下斑驳的树影。 她盯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卷积层云缓缓流动着。 忽然天空一暗,褚漾有些懵。 澄澈的天空被吞噬,几分钟后,雷声蓦地打下来,她呆愣愣的看着窗外,刚刚还大亮的夏日盛景,忽然就成了呼啸压境的雷阵雨。 “卧槽?下雨了??” “完了,没带伞,待会下课淋成狗。” “天气预报每天报个什么玩意儿,垃圾。” 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着,褚漾想反正是阵雨,估摸着下课就停了。 好死不死,下课铃这时候响了。 学生们哀嚎:“老师,我们能不能留在教室避避雨啊?” “十分钟后我还有课,”老师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你们随便找间自习室避雨吧。” 离寝室近的选择直接冲刺回去,离得远的没法了,只能老实等停雨,或者让室友来接。 她刚打算让舒沫过来接,发现一直塞兜里静音的手机有好几通未接来电,是徐南烨打来的。 褚漾回拨过去,那边接的很快,语气疏散:“肯接电话了?” “……干嘛?” “在哪儿?”徐南烨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自顾说道:“我让人去给你送伞。” 褚漾不解:“你不是不送吗?” “我问你送几把伞,为什么不回答我?” 这边褚漾呆若木鸡,羞愧得想要挠墙。 她不但误会了,还给人拉黑了,这波窒息操作要换她自己承受早炸了,亏得徐南烨教养好没跟她计较。 这边她寂静无声,那边徐南烨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片刻,男人微凉,有带着些似笑非笑的嗓音沉沉从手机那头传来:“你不该反思反思?” 褚漾面子上挂不住,又不甘示弱,犟嘴道:“是,您老别管我了,离我这颗肮脏不堪的心灵远点儿,别把纯洁无瑕的您给玷污了。” 阴阳怪气儿的,听着怪欠揍。 男人语气闲适:“我出淤泥而不染,不用担心。” “……” 褚漾站在走廊上,看着倾盆的大雨发愣。 电话那头,徐南烨的声音温润,字字句句都像是这雨滴打进她心里:“不跟你闹了,在哪儿?” 褚漾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问他:“你真要来给我送伞啊?” “王秘书已经把伞买好了,”徐南烨语气淡淡,却让褚漾心潮涌动,“按照你的喜好。” 她咬唇,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送个伞而已,只要她说,也不是没人给她送,也不是没人给她买。 明明只是测试而已,他怎么就当真了。 这雨怎么就真下了呢。 下的……还挺是时候的。 最后,她也只挤出了短促的两个字:“谢谢。” “客气。” 这俩字就好像举手之劳,徐南烨根本不在意。 褚漾站在教学楼大厅,等人来给她送伞。 虽然现在每栋教学楼门口都有公共借伞服务,但比不过下课高峰期,学生一波一波的往外走,伞早被借光了。 大厅里还站着好多等人送伞的可怜学生,把整个大厅都快站满了。 “你没带伞?” 有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褚漾回过头,是向圳。 向圳今天穿了身浅色衬衫,显得稚嫩清秀,褚漾看他手里夹着本书,猜到他跟自己一样是到美术楼来上选修课的。 褚漾点头:“你也没带?” “我不碍事,”向圳挪开目光,短促的咳了声,“你室友来给你送伞吗?” “没有,我没告诉她。” 向圳皱眉:“你想淋雨回去?” 褚漾刚想摇头,向圳此时却忽然将手里的书盖在了她头上,语气僵硬:“书借你,虽然挡不了多少雨,但至少头不会淋湿。” 她从头上将书拿了下来,有些莫名其妙。 褚漾又将书塞给了他:“我不用,谢谢你啊。” 向圳啧了声:“那你感冒了怎么办?” 褚漾哭笑不得:“你这本书也不能保证我不会感冒啊。” 面前的年轻男孩沉默了几秒,手指忽然搭上了自己的衬衣扣。 褚漾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颗颗解开扣子。 然后露出了里面的白色汗衫。 “过来,”向圳掀开衬衫一边,语气霸道,表情却不合时宜有些扭扭捏捏,“我送你回寝室。” “……” 神经病吗? 在门口站岗的门卫大叔忽然朝里喊了句:“计算机院的褚漾在吗!有人给你送伞过来了。” 褚漾猛地举手:“在在在!” 还保持着掀衣服姿势的向圳:“……” 褚漾刚挤到门口,门卫大叔就笑了声:“小姑娘挺受欢迎的啊,这么多人给你送伞。” “啊?” 门卫大叔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刚校门口老张给我送来的,这一袋子伞够沉的啊。” 褚漾恍然,虽然是王秘书,也不方便总是进出学校,他开的那车太骚包,不合适。 估计是送到校门口就走了。 她打开袋子,里头躺了至少十几把伞。 都是她喜欢的某个日系品牌出的,设计师系列,小两三百一把。 褚漾转头看了眼这满大厅里没带伞只能等雨停的同学,徐南烨在她心中的形象猛地高大起来,头顶上还闪着一圈圣光,背后长出了天使的翅膀。 他怎么知道她同学们都没带伞? 本来就热闹的大厅顿时更嘈杂了。 离门口比较远的不明所以,怎么就忽然这么吵了,然后就听站前面的同学说,有人在门口发伞。 室友都不在寝室,也没有对象,朋友又都是群死没良心的小可怜们匆忙挤到前排。 褚漾正满脸笑意的将自己的伞一把把借给这些小可怜们。 因为今天上课,她只穿了简单的棉质长裙,扎着马尾,脸上化着淡妆。 却仍然明媚夺目,活色生香。 天使,这是落入凡间的天使本使! 褚漾手里还剩下两把伞,忽然发现,向圳好像还愣在原地没动弹。 她走过去,将其中一把塞到了他手里:“我觉得下这么大的雨,还是打伞比较好。” 言下之意就是什么书,什么衣服,都是狗屁。 照样淋成狗,没卵用。 “到时候你直接还给我寝室楼下的阿姨就行,”褚漾笑笑,冲他挥手,“拜拜。” 她踏着雨水离开,纤细的背影隐在雨雾中,窈窕生姿。 和她头顶上那把奶油色的伞混在一起,像是山崖处大雨中摇曳着的山茶花,就连裙摆处染上的软泥都成了她的点缀。 向圳呆滞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伞,脸色通红。 偶像剧果然都是放屁。 他忽然觉得心间有什么情愫正破土而出,悄悄发芽。 上面刻着褚漾的名字。 回到寝室后的褚漾,忍了半天也没忍住。 最后还是给徐南烨拖出黑名单,给他发了条微信。 【你是不是有预知能力?】 徐南烨的回信让她不明所以。 【真巧,我也想问】 “……” 这天已经聊死了。 到了周末,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将伞还了回来。 褚漾提着一袋子伞回了家。 今天天气很好,褚漾听着歌,坐地铁的时间也显得格外短暂。 走到小区楼下,负责值班的门卫冲她打招呼:“徐太太又放假了啊。” “嗯,”褚漾抿唇,指了指小区内部,“我先生在家吗?” “今天没看他开车出来,应该在家的。” 褚漾小心翼翼的坐上电梯,思考着该怎么跟徐南烨再说声谢谢。 托他的福,她都快被论坛吹成圣母了。 在借伞的当天晚上,就有人论坛发了帖子。 【我对褚漾真的改观,今天下午突然下阵雨,她一个人拿了十几把伞借给其他人,连个学号都没问,直接让人用完了送回她寝室】 【在现场!她也借我了!人真的很好了呜呜呜】 【她心好大啊,也不怕人不还吗】 【伞又不值钱,还不还对她来说影响不大吧】 【屁,那伞是日牌的,几百块一把好吗,能吃好几天麻辣香锅】 【褚漾这么大方吗卧槽】 【楼上的你是不是没跟褚漾一起上过课?跟她同系的表示她衣服贼多,全是当季新款,还都是名牌,我跟她一起上过一礼拜课,我就没见她穿过重复的衣服】 【卧槽,褚教授好宠她啊,我怎么没有这么一个好老爸TvT】 【本贫穷女孩酸哭了】 【褚教授看着不像是那种特别舍得给褚漾花钱的老爸啊,我看他自己一件衬衫都穿了好几年】 【男朋友?】 【褚漾有男朋友了?】 【褚漾是全计院单身汉们的!勿cue!】 【没有吧,我看她总跟她室友一起啊,周末就回家,从来没看她跟哪个男生单独在一起过】 【是不是计院的那个主席啊?他们以前不是有点那个苗头的吗?】 【不可能,人大二下学期就去帝都交流了,哪儿有空谈恋爱】 褚漾站在玄关放鞋,徐南烨的皮鞋正在鞋柜上工整的摆放着。 她放下书包,提着袋子去了趟卧室。 不在。 “回来了?” 背后忽如其来的低润嗓音让她心脏猛跳,褚漾僵硬着身子转过头,露出个极为难看的笑:“嗯。” 徐南烨穿着睡衣,应该是从早上起床就没换过了。 他的头发还有些凌乱,软踏踏的贴在头皮上,显得比他平时要年轻随和很多。 应该是出来倒水的,褚漾看他手里的水杯都空了。 “你愣在这里做什么,”徐南烨直接擦过她,走到厅台处倒水,神情闲淡,“要洗的衣服放在洗衣盆里,阿姨晚上会过来收。” 褚漾像个呆逼一样只会点头。 徐南也没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倒好了水,徐南烨直接站在客厅喝了口。 喉结性感的滚动,等他喝完半杯水后,嘴唇上沾了点水,显得秀色可餐。 褚漾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徐南烨忽然出声:“有空吗?” 褚漾声音很小:“怎么了?” “电脑出了点问题,过来看看。” 褚漾跟着他走进了书房,他好像在写文档,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她和徐南烨的专业南辕北辙,属于他写什么她都看不懂,她写什么他也不明白。 褚漾弯腰,用鼠标在屏幕上滑了两下:“哪里有问题?” “没问题,”徐南烨低语,“我骗你的。” 褚漾回头,恰巧撞进了一双浅浅的眸子里,波光流转,里头的戏谑和笑意再明显不过。 她一个惊慌,坐在了椅子上。 徐南烨正好双手撑在椅沿,将她桎梏在椅子和自己间。 男人扬眉,嗓音低沉:“脸红什么?” “……” 褚漾选择装死。 “一回家就魂不守舍,我能不能理解为,”徐南烨垂眸,手指轻佻的滑过她的下巴,“你是因为我魂不守舍?” 刚觉得老变态做人了,为什么下一秒又恢复本性。 她招架不住。 礼物 褚漾按捺住心神:“我只是在为学习的事烦恼,你不要多想。” 徐南烨故作恍然:“那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你知道就好,”褚漾低头,推推他的胸口,“让我起来先。” 男人清冽的鼻息打在脸颊上,褚漾推不动他,他也丝毫没有要后退的意思。 她悄悄看他。 书房暖灯下,隔着镜片,徐南烨五官雅致,薄薄的双眼皮线条柔和,那双浅眸越发清透,墨画般的清俊眉目没什么变化,眉尾和唇角间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褚漾咬牙,心一横,头一铁,强行站了起来。 徐南烨当然也不可能真用力气箍住她,稍稍松了力,或许也没想到她铆足了劲,连自己都被她鲁莽的动作逼得后退了两步。 直到背后抵住了电脑桌的边缘。 男人微愣,低头,看见一个小脑袋埋在自己胸前。 又感受到褚漾的两只手从他胳膊间的缝隙溜了出去,像是顺从般的抱住了他。 但只有手臂,透过睡衣贴着他。 温香软玉,徐南烨神情恍惚,垂在两边的手蓦地攥紧,却在下一秒倏然清醒过来。 差点上当。 那瞬间,眼底有什么情绪被悄悄抹去。 他盯着她的头顶,嗓音慵懒:“漾漾,这是工作文件,丢掉了可就养不活你了。” 褚漾胳膊微僵。 就在刚刚,她娴熟的靠盲认找到了关闭写盘的快捷键,左手还放在键盘上,右手早已按在鼠标左键,只要点击“不保存”,徐南烨这篇文件就算是白写了。 她挫败的收回手,觉得人生无望。 斗不过他,算了。 “等我写完这些,”徐南烨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不再逗她,“然后回家吃饭。” 褚漾愣了下,试探性的问道:“还是去邻居家吗?” 徐南烨神情淡定,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头:“嗯,你准备一下。” 他父母卸任得早,原本交接工作这事儿麻烦,但老两口浪漫至死,当真就把整个徐家的担子都抛下直接出国旅游,其他的事情全留给徐南烨大哥解决。 偌大的徐宅没人在家,偶尔家庭聚会,他们几个兄弟都还是去邻居家蹭的饭。 也得亏邻居大方,能够容忍这么多年。 褚漾换了身适合家庭聚会的衣服,一副良家妇女的做派跟着徐南烨回“婆家”。 豪门媳妇,哪儿能穿那么招摇,褚漾别的不懂,装乖还是挺会的。 她有个专门的衣帽间,里头的衣服都用防尘袋装着,每个月都有专人送当季最新款过来,一件件挂满衣柜。 都是些晚礼服裙,翻领正装,一看就不是日常能穿的。 徐家体面,她这个做媳妇的也得跟着打扮,虽然这一柜子的衣服看着华贵气派,但她一件都不喜欢。 既然是徐夫人,那些个设计繁缛,简称花里胡哨的礼服都与她无关,她穿的必须是大气的,彰显贵妇气质的,价格还不能太离谱,全球高定更是想都别想,她敢穿,纪检院的就敢找徐南烨问罪。 每个月还得配合徐南烨配合上头调查,绝对没有干任何违法违纪的事儿。 褚漾觉得自己仿佛嫁了个假豪门。 穿着不符合她张扬个性的贵妇套装,褚漾压抑了个性,一路走到地下车库,整个人死气沉沉。 徐南烨知道她不高兴什么,没急着开车锁,胳膊撑在车身上,唇角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实在不喜欢就上去换了,我等你。” “就这身挺好的,”褚漾捏着手上的钻戒,以大无畏的语气说道,“当初结婚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你瞒过我父母那边,我这边也绝对不会给你丢面子。” 她自以为这句话肯定能感动到徐南烨。 谁知男人非但没领情,反而侧头低笑了几声。 褚漾又瞪他:“你笑什么?难道我随便穿你就高兴了?到时候有人说你没眼光,娶错老婆了可别赖我。” “我觉得我眼光挺不错的,”徐南烨挑眉,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上车。” 褚漾干咳,理了理完全没有褶皱的衣领,矜持的走到车子边。 末了还是有些不放心,朝他看过去,指了指自己:“我这身还行吗?是不是太素了啊?哎感觉都没有个人风格了,会不会让人觉得很无趣啊?” 她说完,又苦恼的撇嘴纠结。 她明明二十出头,肆意张扬,又有些任性,穿上这身衣服,身形依旧高挑漂亮,却总有些违和。 还是个小姑娘啊。 徐南烨轻笑:“你已经够有趣了。” 他今天没叫人开车,开的也是自己的私家车。 这车是徐南烨在国外任职的时候买的,回国的时候一并带了回来,因为职业便利,连摇号排队都不用,车管局直接给他发了个车牌号。 他本人的品味也低调,私车依旧是沉闷内敛的黑色,车里只摆了一小罐车用熏香,别的什么装饰都没有。 褚漾觉得她和徐南烨真是差的太多。 就这样,居然还能周末一起参加家庭聚餐,也是神奇。 “今天吃饭的都有哪些人啊?”褚漾以防万一,打算先给自己做个考前复习,“有没有我不熟悉的?你提前告诉我,我记一下。” 徐南烨想了想,淡淡道:“就那些人。” 虽然他这么说,褚漾却还是像个乖乖学生样,老老实实又复习了遍徐容两家的成员。 等车子开进容宅,她也差不多复习完了。 “怎么这么晚?” 大门口站着个面容峻肃的男人,跟徐南烨长相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 像个冰窖子。 是徐南烨的大哥徐东野,去年刚跟容家的大小姐结婚,属于正儿八经的商政联姻,强强联合。 但听说也是闪婚。 徐家三个兄弟,除了最小的那个三弟至今光棍,剩下俩全是闪婚。 政治世家的婚姻看起来也不是很严谨,电视剧过度妖魔化了。 徐南烨不紧不慢的解释:“有工作要处理,耽误了点时间,开饭了吗?” “人没来齐怎么开饭?” 徐南烨只是笑笑:“抱歉,大哥。” 眼见着大哥的眼睛就要扫到自己身上了,褚漾立马调整好面部表情,冲他鞠了个躬:“大哥好。” 徐大哥只是用鼻子嗯了声。 褚漾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其实心里已经悄悄叫了他八百遍冰窖子。 几个人进了大厅,又上了几步小台阶才走到饭厅。 坐在最正首的老爷子笑容满面:“南烨和漾漾来了啊。” 托徐南烨的福,褚漾虽然年龄是这儿最小的,但辈分还比较靠前,所以不用太小心。 褚漾乖巧的给所有人打过一圈招呼,格外冲容二小姐眨了眨眼。 容二小姐也回了她一个。 没人看到,众人只知道徐家老二的妻子是个文静内敛的书香小姐,性格和品行方面都格外优秀。 不然徐家也不可能答应让她嫁进来。 “漾漾今天怎么穿的这么素?”老爷子皱起眉,略有些疑问:“这么年轻就该穿些花花绿绿的漂亮衣服,你不是还在念书吗?平时穿这个也不方便吧。” 褚漾腼腆的笑了笑:“穿的舒服就好了,我对这方面不是太讲究的。” “你这孩子就是太成熟了啊,”老爷子摇头。 “可不是嘛,当初南烨突然说他要结婚的时候,把我们都给吓了一跳,这闪婚也就算了,结婚对象居然还在念书,能打理好南烨的生活起居吗?”坐在旁边的容家二太出言附和,转而笑道,“结果是我们瞎操心,漾漾比我们家这两个大小姐懂事多了,到底是书香门第,让人挑不出毛病,南烨眼光还是好啊。” 褚漾神情羞涩,脸颊泛红:“二婶你别夸我了,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啊…” 她垂眸窃笑间,眼睛瞥了瞥旁边的徐南烨。 冲他挑了个眉。 看到没,这就是老娘的魅力。 徐南烨抿唇,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 到后面,他自己也跟着笑了。 容家饭桌上习惯吃饭的时候聊些家常。 聊什么褚漾也不大懂,无非就是最近的政策形势,对他们的生意有没有影响,或者是圈子里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儿。 老爷子靠着椅背,语气硬朗:“现在徐家直系里,也只有东野身居要职,上头那位市长要升的话,估计还要点时间,市助的位置东野你至少还得坐个五六年。” 他说起这话,完全就像是在聊家常。 丝毫让人感觉不出,他在和人讨论身处这片土地的政治权力更替,还需要多久时间。 徐家根基深,地位难以撼动,但现在旁系血亲逐渐展露头角,难保不会青出于蓝。 “不过既然南烨已经调回来了,一切就都好说了,”老爷子忽地笑了笑,目光慈祥,“外交部现在前景不错,虽然职位隔得有些远,但工作总会有调动,你们兄弟俩互相照应着,你们父母也能多放点心。” “我暂时没有调动的打算。” 徐东野皱眉,语气微冷:“你想一直留在外交部?” 徐南烨轻笑:“确实有这个打算,毕竟这是我的专业。” “那你为什么要提前结束任职期?”徐东野目光凌厉,像是要看穿他:“如果不是为了徐家,你是为了什么?” 徐南烨仍旧笑着,目光柔和:“现在在吃饭,大哥有必要这么拷问我吗?” 他从来不怯这个年长又强势的大哥,一贯温和儒雅,对谁都是如此。 但徐东野知道,他左右不了这个弟弟。 气氛已经拉不回来,但所幸这顿饭已经接近尾声。 褚漾刚刚将所有话听进耳朵里,其实也很好奇,为什么徐南烨会提前结束任职期。 七年都熬过去了,还差这么些日子吗? 但她又不能问。 这已经是属于徐南烨极为隐蔽的个人隐私。 褚漾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忽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背。 转头就看见一双漂亮的眼睛。 是容二小姐。 “二嫂,你跟我来,”容二小姐牵着她往楼上走,“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跟着她走进满满少女心的房间,褚漾看着这装潢,没想到容二小姐结了婚还能这么少女。 “我前阵子去了趟国外,”容二小姐边说边从桌子底下拉出了一个大纸箱,“二哥托我给你带了点礼物。” 看着那个大纸箱,褚漾觉得她对“点”这个字有什么误解。 打开纸箱,满目琳琅都是各种品牌的礼盒。 从穿着到配饰,什么都有,没有哪个女人舍得从这上面挪开目光。 “这些都是我根据二哥说的,然后自己也帮忙推理了下,才给你挑了这么些礼物,你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不用看了。 她绝对喜欢。 褚漾张张嘴,目光有些呆滞,语气也很机械化:“这都是老变态送我的?” 说出口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把平时对徐南烨的称呼给叫出来了。 容二小姐有些迷茫:“老变态?你说二哥吗?” 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把老变态这仨字跟徐南烨结合在一起的。 褚漾捂嘴,眼睛不安的上下转动着。 容二小姐只沉思了会儿,就想到了别的地方。 “二嫂,我二哥是不是私底下很变态啊?”她双眼放光,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幕八卦:“你能告诉我他是哪里变态吗?” 她当然不能说,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容二小姐冲她比了个了解的手势:“夫妻隐私,我懂得。” “…那你别告诉你二哥啊。” 容二小姐拍着胸脯跟她保证:“绝对不会!” 看着她这副样子,褚漾总觉得这人有些信不过。 等到傍晚,扛着这箱礼物回家的褚漾,还在纠结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收这么多东西,她的内心总有些不安。 “…那个,师兄,”褚漾想了半天,还是叫了这个最官方的称呼,“为什么忽然想起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啊?” “榕榕在国外旅游的时候给我发微信,问我有没有什么要代购的,”徐南烨专心看着前方路况,语气闲散,“我想你应该有很多想买的,就替你决定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买什么?” “你的信用卡账单,”徐南烨言简意赅,“看你什么买的最多。” “……” 这谁顶得住啊。 她思索半天,决定要报答他:“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 此时车子正好在路口等红灯。 徐南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蓦地笑了:“那我有个小要求。” 褚漾语气铿锵:“你说!” “能不能别再外人面前叫我老变态,”徐南烨侧头看她,薄唇微扬,嗓音温润,“把床·事拿到台面上说,不合适。” “……” 徐南烨你这个内心肮脏的衣冠禽兽。 容榕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叛徒。 你们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褚漾的仇富心理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强烈。 苹果糖 车子开到桥上,沿边的桥灯透过挡风玻璃照入昏暗的车厢。 放眼望去是宽敞笔直的桥面,疏星朗朗的夜幕点缀在两头,隐约能听见江水在低处缓缓流动。 江面被霓虹映照,行成了另一片更为繁华的星空。 晚风凉爽,褚漾开了窗,试图驱赶走车厢里隐约飘忽的香气。 熏香味道太浓,她有些晕。 她看向窗外,心思却不在夜景上:“这是我对你的爱称。” 徐南烨不咸不淡的表示了他对这个爱称的态度:“谢谢你了。” “不用谢,”褚漾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脸皮极厚,“除了我,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叫你,这样想是不是就觉得很特别?” 徐南烨扯扯嘴角,单手扶额,另只手抓着方向盘,青筋微凸:“不用这么想就已经非常特别。” 褚漾可算是有了种掰回一局的舒爽感。 等开到江桥的后半部分,两边的景色逐渐明亮了起来。 主干车道不知怎么忽然堵了。 红色的汽车尾灯照着人眼晕,褚漾打开车窗眯着眼往前瞄,前面好像聚集了不少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褚漾干脆下车查看。 几分钟后,她从前面回来,绕到了徐南烨这边,敲敲他的车窗。 窗户应声而下,徐南烨转头看她:“怎么了?” “出了车祸,双方吵起来了,在等警察过来处理,”褚漾抿唇,有些困扰,“不知道还得堵多久。” 出这种事故,处理速度一般看的都是车主的自身素质,素质好的直接配合调查,车子挪到一边儿处理,素质不怎么样的就把车杵在哪儿,吵个黑天白日也要争个对错。 事故发生在桥上,转向掉头换道也不可能。 只能自认倒霉。 褚漾眼神忽亮:“我走下去买点吃的,就这么干坐着太无聊了。” 因为前面的车祸,整条干道堵得死死的,就算等警察来了疏散交通,估摸着也得个把小时。 “等等,”徐南烨忽然叫住她,也从主驾驶走了下来,“我跟你一起吧。” 褚漾哦了声,没拒绝。 两人走到桥口处,褚漾小超市转了一圈,没看见什么特别想吃的零嘴。 她又不甘心白来,恰巧有个卖糖葫芦的大叔从小巷子里走出来,插杆上只剩下一个圆溜的苹果糖。 褚漾打算把它买下来,结果发现自己居然忘带手机。 大叔说现金也可以,但现在这年头谁还会带现金出门。 褚漾只好向徐南烨求助。 徐南烨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百无聊赖的看了两眼,并没有动作。 大叔看两个人长相好,穿得也富贵,不像是喜欢吃这种零嘴的人,但年轻女孩脸上却露出了明显想买的意思。 男人也没说不买,只是任由女孩在他旁边转了两三圈,卖萌又撒娇的。 都是男人,大叔哪能不懂这个。 他开口帮女孩说话:“年轻人就买给你女朋友吃嘛,最后一根了,我回家也好给我家老婆子交待。” 徐南烨唇角微勾,还是没有动作。 褚漾鼓嘴,一改刚低声下气的模样,小声骂了他一句“老变态”。 转头背对着他生闷气。 心里又在想,不知道徐南烨吃不吃她这一套。 有些忐忑。 活像个跟着父母逛街,碰上了想买的玩具,见撒娇没用又转而换了种策略的小孩儿。 听到这个称呼,徐南烨总算有了点动静。 他拿出手机扫了大叔胸口上挂着的二维码,冲褚漾的方向喊了声:“小变态,过来拿糖。” 褚漾愣了几秒,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个正笑意吟吟的男人。 “你叫我什么?” “不喜欢?”徐南烨故作遗憾的叹气:“这可是我对你的爱称。” “……” 徐南烨又冲她眨了眨眼。 她眯眼,不甘示弱:“老变态,我!就!来!” 买好了糖,两个人打道回府。 徒留下大叔捧着个光杆风中凌乱。 现在年轻人之间的爱称真是好时髦的。 好久没吃到过这么甜腻的东西,褚漾又怕苹果外皮上沾着的那层糖衣粘嘴,吃的小心翼翼的。 徐南烨快她半步,背影挺拔,俊朗生风。 褚漾有些生气,心里默默鄙视他。 她就当成是自己一个人散步好了。 徐南烨发现她半天没跟上来,终于放缓了脚步,转头挑眉看她:“走不动了?” “放屁,我在学校每天晚上跟室友一起走操场,能走上个十几圈,”褚漾昂首为自己辩解,“后来她烦了,我就一个人走,能走二十几圈。” “就这么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 褚漾摇头,加快步伐走到他身边。 徐南烨又问:“也不说话?” “说啊,大部分时候操场上的情侣超级多,我们有时候看不过去了,就靠在一起假装情侣,这样才显得不是太凄凉。” 她话匣子打开了就很能关上。 男人温和的笑了笑,顺着她的话继续问:“怎么假装?” 褚漾一把抓起他的手,给他做示范:“就像这样。” 徐南烨目光徐淡:“这样就是情侣了?” 褚漾又想了想,把苹果糖咬在嘴里,双手轻轻从他腰间环过去,抱住他。 “就素介样。” 她说罢,想抽回手,却发现男人轻轻弯了弯腰,温厚的大手来到她的脸颊边,将她的脸捧了起来。 “我觉得这样还不太像,”男人低眸,浅眸清冷,“至少要这样。” 徐南烨清冽的气息伴着晚风,温柔的将她包裹。 褚漾的脸很小,这么一捧,几乎就只见五官。 褚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男人眼里有缱绻的柔软,带着笑意的唇角也逐渐靠近。 褚漾心跳如雷,紧张的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触感并没有到来,褚漾又悄悄睁开眼睛,嘴角边黏糊糊,甜腻腻的酥麻触感告诉她,糖化了。 她忘了,自己嘴里还叼着苹果糖。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可苹果的香气和糖皮的甜腻占满了她整个口腔,是那种很久都不曾吃到过的,童年的味道。 清脆的响声近在咫尺。 徐南烨张嘴,也咬了一口苹果糖。 他们一左一右,分别咬住了两边,委屈的苹果被吃的满目疮痍,糖汁儿流了俩嘴。 徐南烨直起腰,脸颊微微鼓起,将苹果咽了下去。 褚漾麻木的拿起棍儿,嘴巴终于解放。 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红透透的糖衣将她的嘴唇染得血红,与白皙柔嫩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朦胧的灯光下,比苹果还惹人采撷。 褚漾刚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后脑勺被在下一秒被突然扣住。 这次终于没有隔着糖,男人的唇猛地覆上来。 贪婪而温柔的吸吮着她嘴角的甜蜜。 他们的唇上都有相同的味道,褚漾整个骨头都酥了,几乎快要瘫倒在地。 徐南烨不那么理智的粗重呼吸声惹得她头皮发麻。 他向来温柔而克制,如今揪着她的唇反复厮磨,褚漾觉得自己的嘴快要磨破皮了。 “嘀——” “嘟——” 刺耳的口哨声和喇叭声穿破耳膜,褚漾猛地惊醒,徐南烨放开她,伸出大拇指擦了擦嘴角的糖汁儿,眼神晦涩。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堪堪让她听清:“回去吧。” 褚漾像个木偶似的,被他一路牵着走到车子边。 重新坐上车,褚漾下意识就要找手机,随便刷微博还是聊微信,至少能让她转移注意力。 手里的苹果糖还剩下一点,她连看一眼都觉得紧张。 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褚漾闷声闷气的小声嘀咕:“我手机呢?” 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白净如玉,手指间夹着她的手机。 褚漾愣愣的抬起头。 徐南烨的嘴唇还有些殷红,神色却已经恢复如常,语气轻挑:“车上最好不要放贵重物品。” 褚漾几乎是瞬间就懂了。 这手机一直在他手上,她下车看路况的时候就忘了拿。 他一直揣着她的手机,看着她找不着手机买不了苹果糖,看着她撒娇卖萌,就是不告诉她,手机在他身上。 褚漾张牙舞爪的扑向他:“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变态我要杀了你!” “回家任你杀,”徐南烨低笑着伸手挡住她的额头,“小变态。” 她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 让你神魂颠倒! 以后再也不吃苹果糖了! 苹果糖永黑! 她说是这么说,但周一回校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买了串苹果糖吃。 舒沫看她跟个小孩儿似的吃得满嘴糖浆,不禁好奇问她:“你怎么忽然喜欢吃小朋友吃的玩意了?” “挺甜的。” “但你不是不喜欢吃糖吗?” 褚漾啊啊两声,咬唇:“现在喜欢了。” 看着她这满面春光的样子,舒沫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新生已经开学,学团分会的换届通知已经发到她寝室桌上,顾清识要回学校这些不那么令人高兴的消息。 顾清识 其实也不需要舒沫说,褚漾看到自己桌上那张纸就明白了。 褚漾上学期向学院递交了助班申请,没什么悬念的直接通过,在换届之前,这是她作为学生干部要做的最后一项工作。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但一想孟月明那女的在新生军训的这半个月里还是自己的上司,她就觉得心里膈应。 助班是为了协助班主任工作而设立的,换句话说就是“副班主任”。 一个班配两个,一男一女。 手机里正好来了消息,通知他们中午的时候去办公室开会。 【主席:@全体成员,收到请回复。】 褚漾看着发全体消息的这个头像,宛如雷劈。 她转头冲舒沫确认:“顾清识回来了?” “你周末两天干什么去了?群里都讨论好几轮了,上周就回来了,现在估计在寝室收拾东西呢。” 褚漾从脚底升起寒颤。 在群里发布公告的人丝毫不体谅她的情绪,在她愣神忘了回复的这几秒,又在群里@了她。 【@组织部部长褚漾,请回复】 就算是工作群,也不总是气氛严肃,就褚漾一个部长没动静,其他人开始调侃起来。 【部长怕不是听到主席回来太激动了忘了回复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部长愣了】 【有情况/斜眼笑】 褚漾淡定的回复了个“收到”。 一贯寡言,冒泡从来只发群体通知,称号连个潜水都算不上的主席居然破天荒的又回了句。 【要及时看群消息】 群里的人顿时亢奋起来。 褚漾咬唇,扔掉手机趴在桌上发呆。 舒沫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搬了张凳子坐在她身边,安慰性的拍拍她的肩:“告白被拒绝了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再说这消息不就咱们几个知道吗?顾清识要真想说出去,现在学校早就风言风语漫天飞了,你放心吧,平常心看待问题。” “我没有跟他告白,”褚漾咬牙切齿的再次强调,“你们怎么就不信?到底要我解释多少次?” 舒沫抿唇:“去年那会儿,所有人都看到你和顾清识避开其他人去了小包间,大半个小时都没出来,谁都猜你们俩肯定在一起了。没过多久顾清识去了北京,你那天晚上也一直没回寝室,回来以后在寝室闷了一周,问什么也不答,整个人魂不守舍,这不就是告白后遗症吗?” 这样的对话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褚漾张嘴,复又放弃了解释:“算了。” “然后你就变了个人,”舒沫絮絮叨叨的掰手指诉说,“刷夜也不刷了,连清吧都不去了,每个礼拜乖乖回家,狂欢活动也不参加,玩□□回头吗?” 明明刚进校的时候,人缘最广,玩的最开的就是她褚漾。 长得漂亮又是院花,性格亲和又好相处,没人不想跟她认识,不过半年,微信的好友就加到了上限。 用她当时的话说,就是那十八年被家里管束着,现在好不容易读了大学,要把十八年的份儿通通玩回来。 见褚漾一直没说话,舒沫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说顾清识,说点别的,你和徐师兄怎么样啦?还在联系吗?”舒沫想法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眼间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个人男人身上:“你们到底是露水情缘还是真有火花?要是你们真有可能,那你岂不是外交官夫人了?” 褚漾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堵得没话说。 而舒沫继续着她的美妙幻想:“以后徐师兄出国访问什么的,你也会跟着去吧?那我是不是也能在电视上看见你了?” 徐南烨确实会跟随使团出国访问,也曾有外交官夫人陪同参与过,这点在外交圈并不罕见。 只是徐南烨向来婉拒。 “漾漾现在还太小,外交夫人的任务对她来说可能过于繁杂,频繁出国也会影响学业,等她毕业以后考虑也不迟。” 当时徐南烨是这么说的,因此两个人结婚的事儿也只有双方家庭,以及外交部的领导们知晓。 但褚漾知道,这些都是借口。 徐南烨这么做,无非是希望越少人知道他结婚的消息越好。 这也是她当初强烈要求的。 嘴里的苹果糖顿时索然无味,褚漾看了两眼,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中午开会的时候,褚漾跟另一个室友约好了去办公室。 室友宋林幼跟她一样也是团会的干部,关系比不得她跟舒沫,但也算彼此友好,相处的不错。 她跟褚漾这种爱玩的不一样,没课的时候就会去办公室坐班,明明不是她的值班时间,她也留在那里整整文件,帮老师打打杂,留在办公室的时间明显要比寝室多得多。 最后一个室友陈筱,如果图书馆有床位,她大概早就从寝室搬走了。 所以这个四人寝里,大多时间都是褚漾和舒沫宅在里头。 到了办公室以后,人差不多已经到齐,宋林幼去找自己部门的干事,褚漾也坐到了自己部门的区域里。 副部长见她过来,连忙拉着她小声八卦:“听说外联部的副部出国了。” “出国,这么突然?” “大三出国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家里人早就想让他出国,暑假的时候逼着他恶补英语,又交了点钱,送到我们学校在澳洲的一个合作大学去了。” 褚漾皱眉:“我记得他上个学期交了助班申请表的。” “开会就是说这个事儿啊,主席团应该会临时再找个人顶他的班吧。” “那要是找不到人顶替,另一个助班不是要累死累活?” 副部长耸肩:“就看谁倒霉了吧。” 果不其然,等主席团的到了以后,直奔关于助班分配的主题。 顾清识并没有出现,只有副主席和团支书在场。 孟月明坐在主席团上说:“主席刚回学校,还有很多杂事没处理完,可能会晚点到,我们先开。” 她拿出一张白纸,直接开始念分配名单。 一直到名单末尾,才念到褚漾的名字,她被分配在同专业的新生电子三班。 然而名单到这里就截止了。 褚漾皱眉,举手发问:“另一个助班呢?” “另一个助班原本是外联部的副部长,但他现在出国了,所以我把他划掉了。” 刚刚还在和副部长讨论是哪个倒霉蛋一个人管一个班。 现在这个倒霉蛋就成了自己。 她居然也没觉得意外,甚至还觉得,如果孟月明把这个穿小鞋的机会给了别人,才是真的奇怪。 “副主席,新生班级的工作事务很多,交给我一个人来做恐怕有点难,能不能再临时挑选一位助班?” 褚漾自认为语气已经十分诚恳,而且这个诉求很正常。 孟月明抬了抬眼皮,语气平静:“我们原本商议了,但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首先助班最好是和新生班同专业,在座电子信息专业的干部们都已经分配好班级,不好调动。” 室友宋林幼举手:“副主席,我可以调到电子三班去。” 孟月明瞥了她一眼,微微笑了:“那你带的班怎么办?我去哪儿找顶替你的人?朋友情谊也该分场合用。” 宋林幼无可奈何的闭嘴了。 褚漾问:“那大二的干事呢?” 当助班是加素拓分的好差事,一听她这话便有几个同专业的大二学生举起了手,毛遂自荐。 “大二的干事工作经验只有一年,很有可能管理不好新生班,而且助班至少要由大三的干部来担任,如果今天破例用了个大二的,那以后还有没有规矩了?” 孟月明打官腔从来不用草稿,任由大事小事,只要她一搬出“规矩”两个字,别人立马歇菜。 唱完白脸,孟月明自然也知道不能在开会期间真跟褚漾吵起来,转而又换了种温和的劝导方式:“一个人带班虽然辛苦,但总归能学到不少经验,半个月军训下来,你的工作能力肯定会有不少提升,这也便于你之后竞选主席团,你说呢?” 这话说的活脱脱就是个为下属着想的好领导。 舒沫说的没错,她能跟孟月明撕破脸,孟月明就能光明正大给她使绊子。 “通知已经发放到位了,周末迎新,每个助班都做好自己班级的工作,争取今年的军训阅兵拿个好成绩,散会。” 褚漾的单方面抵抗根本毫无作用,孟月明拿起文件就要离开。 有几个干部过来安慰她:“忍忍吧,熬过这半个月,换了届就行了。到时候体力活我们会帮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累的。” 她当然知道,忍过去就好了。 老爸小时候就跟她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不与傻瓜论短长,不用为了一些人浪费心思和时间,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别的都不用在乎。 她将这些话奉为真理,哪怕有女生刻意剪破她的校服,哪怕有男生在本子上写满对她的污言秽语,她就当没看到。 因为不值得。 但这种心理暗示只让她越来越憋屈,越来越觉得难受。 如果能忍,早就在理事会那天她就忍了。 如果她真忍了,现在论坛里对她的那些风言风语依旧不会消失。 褚漾忽然笑了:“忍忍就过去了?” 周围的人异口同声:“对啊,忍了这一个月,以后她就管不了你了。” 她深吸口气,一副听劝的样子:“我知道了,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冷静冷静。” “难为你了。” 褚漾摇头:“没事,我习惯了。” 其他人都用一种心疼的眼神看着她。 直到宋林幼也离开,褚漾才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直接往值班室走去。 忍你奶奶个腿。 剪她校服的女生被她关在厕所用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用她的名字写黄文的男生被她按在学校后门的墙上踢断了子孙根。 而后等那些人去告状的时候,褚漾只是红着眼睛,小声的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褚漾成不了大谋,但也绝不会让自己委屈。 值班室的门被打开,孟月明正和团支书倚在办公桌上说说笑笑。 团支书见她来了,十有八九也知道她找谁。 褚漾声音轻柔:“学长,麻烦出去一下好吗?我有点事想跟学姐单独聊聊。” “是助班的事儿吗?这件事确实有点为难你了,但……” 孟月明打断了团支书的话:“你别走,谁知道她会不会报复我?” 团支书左右为难。 褚漾突然撇嘴,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学长,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人吗?” “额,不像,你们聊吧,我先出去。” 俩女的说悄悄话,他一个男人横在中间,不合适。 他火急火燎的退场,转角时差点撞到人。 “主席,”团支书如遇救星,拽着他的手激动道,“孟月明临时调了分配,把褚漾一个人落下了,现在两个人在里头对峙呢。” 这边办公室里,孟月明警惕的退后了几步,发现值班室里没有可乐果汁之类的攻击武器,顿时放下了心。 褚漾看着她那副样子发笑:“我看你给我穿小鞋的时候气势挺足的啊。” “谁知道你这个暴力狂要做什么?”孟月明站在椅子后跟她对峙:“名单已经下来了,文件马上就会发到工作群里,你跟我说也没用,赶紧准备准备迎新吧。” “可以啊孟月明,先斩后奏是吧,”褚漾凑近几步,语气越发冰冷,“都他妈快退休了还想着给我找事儿做呢?你说你怎么就那么闲啊?” 孟月明仰头,咧嘴笑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多给你安排点事做,免得你每次都只知道跟在男人屁股后面捞好处。” 褚漾嗓音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褚漾,你真以为长得漂亮就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一套,把你那副卖嗲的样子收一收,我看着就恶心!” 学团分会刚招来一批小干事的时候,她听说里头有个长得特漂亮的女生。 迎新会上,她看到了这位新干事。 个子高挑,长相精致,性格落落大方,和谁都聊得开。 每次团会出活动,搬椅子拉横幅的活儿总有人抢着帮她做,竞选优秀干事的名单推荐投票上也都是她的名字。 她享受着这张脸带来的便利,却仍旧装模作样的揽下所有的活,累的满头大汗,惹得一众男生跟着心疼。 装给谁看呢。 后来团会活动,他们一行人去了酒吧,孟月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暗恋了两年的顾清识和她单独相处了半个多小时。 周围人暧昧的起哄声,让她的妒火达到了最高值。 既然她这么喜欢装,那就干脆把活儿都推给她做好了,看她能找谁撒娇。 “让你恶心真是不好意思了,”褚漾耸肩,漫不经心的说,“可我就长这样,你能怎么办?” 孟月明冷笑,挑眉扬声道:“我不能怎么办,但至少你别想在我面前耍鬼招,我给你穿小鞋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受着!因为我是副主席,你必须听我的。” “行,我受着,助班的活儿我一个人干了,现在轮到你受了。” 褚漾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朝孟月明走了过来。 孟月明双手撑着椅子,厉声呵斥:“你干嘛!值班室你也敢乱来?” “没监控的地方我都敢乱来。” 褚漾轻飘飘的话传到孟月明的耳朵里,让人浑身发毛。 她挥手就掀开了挡在孟月明身前的椅子,直接抓着人的衣领往地上掀。 孟月明尖叫一声,摔倒在地上,这一次比被泼可乐那次还要狼狈几分。 “啊——” 孟月明撑着手站起来,捂着胳膊朝她冲了过去。 “行了。” 冰冷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孟月明仿佛听到了天使之音,管他是谁看到了,现在的状况就是她被褚漾欺负,理无论如何都在她这边。 褚漾转过头,见到来人后微微愣住了。 一年未见的顾清识,比去年更加英俊挺拔,仍是那副孤傲又清冷的样子。 深沉的眸子里不见半点情绪,一副死人面瘫样。 孟月明双目发亮:“主席!你刚刚也看到了,褚漾她不满我的安排,直接就打算对我使用暴力!” 褚漾后退几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顾清识看到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等着被撤职吧,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给孟月明一巴掌。 正当孟月明满怀期待的看着顾清识,褚漾不抱希望的看着顾清识时,他开口了。 顾清识面无表情,非常淡定的说:“我没看到。” “?” “?” 孟月明咬牙,垂在身边的手猛地攥紧,眼睛里渐渐开始蓄起泪光。 她红着眼,按捺住内心的狂怒和委屈,却仍旧没能忍住从喉间发出的啜泣声。 雪碧 孟月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她甚至不相信刚刚那番话是主席说出口的。 他们共事三年,顾清识向来公私分明,连跟其他人多交流几句的劲儿都懒得废。 没人知道他私底下是怎样的人,也没人能亲近他。 褚漾和顾清识传出绯闻的那个晚上,她对着枕头发泄了一晚,无奈和羞愤侵蚀着她的理智,让她彻夜难眠。 后来他们没有在一起。 孟月明稍稍感到了安慰,顾清识果然跟别的男生不一样,她爱慕崇拜的男生和其他人怎能相提并论。 是褚漾使了手段,把他骗到了包间。 但顾清识没有中招,而是选择了远离这个装模作样的狐狸精。 在看到顾清识的那瞬间,孟月明觉得这次他一定能看清褚漾的真面目。 她的乐观大方,善解人意都是装出来的,她虚伪狡猾,长袖善舞,顾清识看到自己处于弱势的这一幕,就一定会对褚漾彻底改观。 然后渐渐明白她的好。 孟月明一直怀着这样的想法,直到上一秒。 她觉得自己听错了,反复问他:“主席,刚刚褚漾把我推倒在地上,你也看到了是吗?” 顾清识淡淡瞥了瞥她,仍然是那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证词:“我没看到。” “你怎么没看到?”孟月明吸了吸鼻子,满腹委屈的将椅子扶了起来,又回到刚刚她站的位置,指手画脚的向他重演刚刚的剧情:“刚刚我就站在这儿啊…褚漾她过来,她过来一把揪住我,我就摔倒了,你没看到吗?” 尽管她极力保持着冷静,让自己的词语清晰可闻,却还是在句子的间隔处加了几声啜泣。 听上去可怜极了。 褚漾听了就想笑。 刚刚拽的跟只蜜罐似的,现在顾清识在这儿,立马就丢盔弃甲了。 顾清识就当没听到,只问了自己想了解清楚的事儿。 “分配是怎么回事?” 孟月明垂下眼,带着哭腔小声解释:“……这个也是我们没办法,谁也没想到外联部的副部会突然出国,就算不是褚漾落单,别的人也会落单。” 顾清识看向褚漾。 褚漾撇嘴,她就不信刚顾清识站门口什么都没听见,因此一句话都懒得说。 “调不出人了?” 这问题孟月明可太能对付了:“今年很多专业都扩招了,干部人数本来就紧张,确实不好调。” 褚漾冷笑一声。 恰巧撞上了顾清识不带情绪的深眸。 她抱着胸还了他一个白眼。 顾清识收回目光,淡淡说:“那我来吧。” 褚漾蓦地瞪圆了眼看他,满脸都是问号。 孟月明困难的咧了咧嘴角:“主席,你说什么?” 顾清识难得好脾性的重复了遍刚刚的话:“我来补空缺。” 孟月明立马甩出一连串理由:“这怎么能行,助班向来都是大三的干部来担任,而且主席你马上就要退任了,毕业期碎事多,很难分出心思来管新生……” “大三我外出交流,错过了上一届带班,正好填补上素拓分,”顾清识语气无波,逐条回应孟月明的疑问,“我已经保研,最近没什么事,学团分会只说过助班要由干部担任,没说必须要大三干部。” 谁说顾清识公私分明的。 他明明是最会钻规则空子的人。 孟月明仍不死心:“可是,这不符合规矩。” 顾清识睨她:“你是主席?” 她顿时哑口无言。 褚漾目睹这一辩论过程,感觉事情的发展完全朝她的思绪之外发展了,让人手足无措。 但看孟月明那副吃瘪的模样又觉得心情舒畅,连同对顾清识也没那么反感了。 “你们商量吧,总之别让我一个人干活就行,我不是哪吒,长不出三头六臂来做那些事,”褚漾摊手,决定溜之大吉,“我先走了。” 她出去的时候,正好被顾清识挡住。 他衬衫上还有清香的洗衣粉味道,褚漾盯着他靠近锁骨的那颗白牙扣,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声谢谢。 顾清识低头看着她的睫毛。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低沉嗓音说:“记好了,你欠我两次。” 褚漾仰头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脸,只有瞳孔里显出点别的情绪。 她垂下眼,快步离开了值班室。 褚漾离开后,孟月明仍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等她回神,面前就只有面色冷漠的顾清识。 “主席,你为什么要偏袒褚漾?” 顾清识靠着门,双手抱胸,反问她:“不如说说你为什么针对她?” “外联部副部出国难道是我挑唆的?这件事我能做主吗?”孟月明咬牙,觉得自己做出这种安排有理有据,属于不可抗力:“主席你这么偏袒褚漾,这是公私不分,你以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啊。” 顾清识面色平静:“以前没做过,现在就不能做了?” 孟月明又红了眼睛,他承认自己偏袒褚漾了。 她不想让他们有相处的机会,但如果这时候自己表示可以调动干部去电子三班,就等于说她刚刚冠冕堂皇的理由全都是胡扯,打自己的脸。 她满腔的愤怒,居然只能哑了火,憋得面色通红,几欲快要发疯。 “这个月你不用来参加例会,”顾清识转身离开,留下对她最后的工作安排,“副主席连干部调配的工作都做不好,也没有继续留在团会的理由了。” 孟月明既然能用副主席的身份压制褚漾,顾清识当然也能同样用这种身份来压制她。 值班室变得空荡荡的。 孟月明没想到,自己最后被架空职权,始作俑者不是别人,居然是那个她满心欢喜等待着他回来的顾清识。 她趴在桌上,在没人的地方放肆哭了起来。 孟月明是真的被架空了。 主席一回来,那个在主席台上指点江山的孟学姐就请了病假。 主席台的最中央坐的是常年不动如山,脸部神经末梢退化严重的面瘫主席。 但褚漾知道,等竞选的时候,孟月明估摸着还会跳出来搞事儿。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带好新生班。 ……和顾清识。 其他人都在恭喜她终于挣脱魔爪,褚漾却觉得是顾清识在她就快要把魔爪大快朵颐的时候,让她憋着口恶气。 这口气儿还不是自己出的。 迎新现场,校门口烈日骄阳。 九月凉了没几天,就又开始回热,果然“军训必晴天”的魔咒没那么好打破。 褚漾穿着迎新T恤站在教务楼大门口,露出公式化微笑。 旁边坐着个男人,跟她穿的同款,在给新生做登记。 周围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像画一样精致的助班搭档,几个不认生的新生在角落推推搡搡交换录取通知书。 “你是不是三班的?” “草,他三班的,把他录取通知书抢过来!” “我也想去有神仙助班的三班!” “是直系学长学姐!呜呜呜呜我以为学计算机的都是穿格子衫的宅男!” 褚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耐心跟新生解释报道流程,去哪儿领被子枕头,宿舍楼在哪块儿。 腼腆的新生小鸡啄米,像是认真听了。 褚漾指了指那边坐着的顾清识:“要学长帮你提行李吗?” “不用不用,”新生连连摆手,又试探着问,“如果学姐能帮我提的话……” “也行,那我帮你吧。” 正好她也不想在太阳底下烤自己,还不如找个地方吹吹空调。 褚漾转头对顾清识说:“我帮这个学弟提行李,送他到寝室。” 顾清识抬眼,看向精壮的学弟,语气淡淡:“你让学姐帮你提行李?” 新生后退几步,尬笑:“我自己就行,学长学姐军训见!” 错过了翘班去吹空调的机会,褚漾失落的站在原地发呆。 忽然有道阴影帮她遮住了火热的太阳。 她还没来得及抬眼,脸上一阵冰凉,激得她起了身鸡皮疙瘩。 刚从水箱里取出来的冰镇雪碧,顾清识拿着它贴在褚漾脸上。 “谢谢。” 两个人靠着桌子,同时打开了可乐,一口灌下。 充斥的暑气终于被碳酸泡泡暂时冲淡。 迎新结束后,军训的这本个月,他们都得有事没事就去新生班待着,朝夕相处的时间比彼此间的室友还要多。 褚漾再不乐意,也不能否认顾清识当了回活雷锋,不然光是迎新就能把她累死。 所以她收起了锋芒的态度,就当顾清识是个普通学长。 顾清识不咸不淡的声音从侧边传来:“热的话就去里面吹吹空调。” “算了吧,反正快要收工了,”褚漾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咬着雪碧罐发了会儿呆,还是开口问了他,“你那天跟孟月明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请病假了?” “没说什么。” 她就知道顾清识不会告诉她。 “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偏袒我,不怕别人说闲话?” 顾清识放下饮料罐,薄薄的嘴唇上还有剩余的水珠,他低眸望着褚漾,淡淡问:“怕什么?” 褚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只好又转移了话题:“你上次说我欠你两次?第一次是哪一次?” 顾清识收回目光:“你猜。” “我哪知道,从大学开始猜还是从高中开始猜?什么时候欠的?你总得给我个时间区域吧?” “如果从高中算,就不止两次了。” 褚漾问不出个好赖,只好作罢,反正他只说欠,又没说让她还。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褚漾本以为是室友找她,结果调亮屏幕后,才发现是徐南烨发来的。 是一条语音,褚漾抿唇,拿着手机悄悄远离了顾清识。 放在耳朵边听。 “在学校?” 褚漾回了个【嗯】。 “我去找你。” 现在是工作日,是上班时间,是徐南烨这个外交官坐办公室处理公务的时间,他来干什么? 低润的嗓音听着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过来找她。 手机还贴在左耳上,徐南烨的声音还未全部消失,另一个声音却又响起来了。 “你在干什么?” 褚漾吓了个激灵,抱着手机回头看他。 顾清识眉头微皱:“过来替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褚漾心慌慌的,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叔叔 所幸这时候没多少新生过来报道了,顾清识去了洗手间她一个人也能应付。 有几个班已经报道完毕,助班们收拾收拾桌上文件打算撤离退场。 宋林幼站在褚漾旁边和她闲聊:“今天晚上助班七点聚餐,我待会想回寝室洗个澡,要等你一起吗?” “你先回去吧,正好我回去了也能洗澡。”褚漾还在埋头核对新生名单。 “今天晚上有夜场,你去吗?”宋林幼忽然低下身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老地方,学长也会一起来。” 褚漾头都没抬:“不去。” 宋林幼大失所望:“为什么啊?” “早点回寝室睡美容觉。” “一晚上不睡也影响不到我们院花的美貌啊,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刷夜的吗?” 褚漾撑着下巴看她,声音轻佻:“我怕我去了,你们这些可怜的女人就没男人撩了。” “切,”宋林幼撇嘴,“有学长在你还能撩谁啊。” 褚漾苦笑:“我发现你们都喜欢把我跟顾清识捆在一起啊,你和舒沫都是。” 宋林幼耸耸肩,圆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白里转了两圈。 她长得娇小,嗓音也软,因此说欠打的话时没舒沫那么令人手痒。 “别人不知道,我们寝室可是知道你跟学长的过去啊,”宋林幼骄傲的仰头,冲她挑眉,“既然你这么不想被家里管着,为什么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还要选本地的大学,而且是褚教授任教的清大,大一那会儿穿个超短裙还要绕着外语楼走,你这么小心翼翼,不就是因为学长也在清大?” 不怪宋林幼知道的那么清楚,这都是大一寝室夜谈,褚漾喝多了自己说的。 褚漾刚读高中那会儿,顾清识就已经是风云学长,年级榜总有他的名字屹立在上头,跟钉子户似的。 顾清识大一的时候回校演讲,台下不少花痴学妹问能不能跟他报一所大学。 他当时站在台上,青涩和稚嫩尚未完全褪去,简单的白色短袖浅色牛仔裤,清隽的声音从麦克风中流出。 “欢迎。” 学校常年被绿荫环绕的小池塘前,碧翠亭里弥漫着青草的香气。 在知了嘈杂的叫喊声中,原本只是躲在里头偷吃零食的褚漾被顾清识抓了个正着。 “你会去清大吗?” 下午的时候,他还在台上,被其他高三生左一个学长右一个学长围在中央。 晚自习寂静的夜里,他不去各个班给人打鸡汤,居然到这儿来散心,也不怕蚊子叮。 褚漾擦掉了嘴边的薯片屑,撇嘴问:“学长你欢迎我去吗?” 顾清识没看她,而是望着池塘上漂浮着的几片莲叶发呆。 有车灯蓦地闪过,照亮他的清秀的侧脸。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才用几乎与这涓涓水流几乎同频的低沉嗓音说:“我很欢迎。” 后来录取通知书来了,连她姐都同情的跟她促膝长谈了一夜。 你姐我是熬出头了,你还得在老爸的监视下熬四年,我可怜的妹妹。 “学长来了,我不打扰你们,我先回寝室了啊。” 宋林幼拍拍她的肩,笑着跑开了。 顾清识去玩洗手间回来了,那从容不迫的姿势和神情让褚漾忍不住脑补,这人尿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淡定。 终于他们这个班也报道完毕。 日晨而出,到现在日落,橙红的夕阳洒落在热闹的校园广场上,仍有新生拖着行李箱进进出出。 已经有老油条洗完澡,穿着人字拖准备去学校对面开机子。 褚漾说了句自己去外语楼有事儿,和顾清识搬完东西就朝另一条道儿走了。 顾清识没阻止她,只是嘱咐她晚上聚餐别迟到。 她挥手告别:“如果我迟到了你们别等我,先吃,等我来了自罚三杯。” 手机里,徐南烨的消息刚发来没多久。 【我在外语楼等你】 外语楼是老教学楼了,比不得最近几年修建的实验楼光鲜,褚漾她爸就在这儿工作了几十年。 褚漾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学生在里头,刚下课没多久,大部分人都忙着去食堂吃饭。 走进玻璃大门,迎面就是刚挂上去不就的荣誉校友榜。 其中徐南烨赫然在列。 他这寸照拍了挺久,是刚进外交部的时候拍的,面如冠玉,英俊儒雅。 下面写着他的求学事迹,以及工作资历。 褚漾当时就是被这张寸照给吸引的,感叹自古外语出美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有副好皮囊。 要说徐南烨也是外语出身,但因为他主修的第一外语跟褚漾她爸的专业不同,所以在结婚之前,他俩都只听说过对方。 徐南烨知道商务英语专业有个不苟言笑,专业课通过率极低的老教授,她爸知道西班牙语专业有个天赋极高,口语和书面语几乎没有短板的高材生。 这位高材生原本已经要转同声传译,结果因为家里干涉,又帮他铺好了路,老师无权干涉,因此毕业后直接考取了MFA。 单拿徐南烨出来,或许没人觉得他从政有什么问题,谁不想居庙堂之高。 知道徐家的不用多说就能体会,外语出身的路子那么广,他也只能走MFA这条路。 他的家族在这其中起了关键作用。 徐南烨年纪轻轻就坐上了现在的位置,个人能力和家族影响各占半边儿功劳。 褚漾她爸当年还唏嘘了一阵。 后来褚漾就把徐南烨带回了家,搞得老人家现在对这个女婿的感情十分复杂。 褚漾看着照片发呆,连徐南烨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睹物思人?” 褚漾转头,寸照上放大的俊脸毫无防备的直接往自己眼睛上怼。 比照片更加成熟斯文些的徐南烨笑着打量她。 褚漾抿唇,不理他的调侃,自顾问他:“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他今天没穿正装,衬领也没有严丝合缝不留一点遐想空间,气质随意,像是下班路上顺便过来看看。 “基金会的事,我过来开个小会。” 原来不是特意来找她的,褚漾就觉得奇怪,上着班怎么好好地来学校看她。 褚漾摊手:“好了,你看完了,我走了。” 她正欲转身离开,徐南烨从背后牵住她的胳膊,侧身歪头冲她眨眼:“你睹物思人这么久,现在我就站在你旁边,不抓紧时间跟我吃个饭?” 褚漾哼了哼,叉腰:“哀家待会有聚餐,小烨子你回吧。” 徐南烨有些失笑:“那您能不能顺道也替我打算打算?” 他这人接话很快,几乎是瞬间就能反将皮球踢回去给她。 “你这么有钱,包餐厅都没问题,还用我给你打算?”褚漾睨他,语气不太好:“反正你是顺便来看我的,我为什么要管你?” 徐南烨不紧不慢的:“会早就开完了,我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你说你管不管?” 褚漾咬唇:“那你想怎么?聚餐是早就约好了的,我不能不去。” “我在学校附近等你,”徐南烨替她做好决定,“聚完餐跟我回家。” 褚漾婉拒:“我今天要回寝室。” 徐南烨垂眸看她,镜片下闪烁着隐隐的算计:“我等你这么久,你要怎么补偿我?” 这男的有时候很大方,有时候却又小气的要死。 比如现在。 但褚漾知道这男人喜欢什么,她左看右看,发现周围没人。 做好心理暗示,踮脚,双手撑在他的肩上,她打算用吻来堵住他的嘴。 要换做平时,徐南烨估计早闭眼享受了。 只是这次他不知道怎么矫情了起来,按住她的额头,声音很轻:“不要。” 褚漾被他这一声“不要”搞得也有些害羞,总觉得自己是什么地痞流氓。 但她又想赶紧把徐南烨打发走,硬生生的往他身上凑,嘴里还催道:“快点儿的,亲一个我赶紧走了。” 徐南烨笑着后退几步,无可奈何:“有人看。” “我刚看了没人啊,”褚漾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犯嘀咕怕人发现,作罢又左右看看检查了下,嘴角顿时僵在了一个很难看的弧度上,“爸……” 站在楼梯口,似乎是刚下楼,板着张风干多时鳐鱼脸的褚教授干咳两声,面色涨红:“你们能不能注意点?教学楼也是你们能腻腻歪歪的地方?” 怎么看都是褚漾霸王硬上弓,褚教授教女无方,脸上无光。 “既然你们没打算在毕业前公布结婚消息,平时就尽量低调些,这要是被人看到了,我看你们怎么解释,”褚教授冲着褚漾叹了口老长的气儿,又把话头引到了徐南烨身上,“她年纪小脑子不清白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跟着她一起胡闹?” 徐南烨忍不住笑,有些无辜:“太突然了,招架不住。” 褚教授:“……” “我当你开完会了还继续留在学校干什么呢,”褚教授摆手赶人,“行了,你俩都赶紧走,这个礼拜别忘了回家吃饭。” 没吻到,褚漾想着跟徐南烨打个商量。 结果人根本不听她话,只留下一句“晚点我来接你”潇洒离去。 因为在外语楼耽搁了点时间,等褚漾回寝室洗好澡化好妆到了聚餐地点,她已经迟到了五分钟。 “迟到五分钟也是迟到!必须喝!” 聚餐定在学校后门的烧烤店,大学生们不爱去那种高档餐厅装逼喝红酒,就爱一群人架着几张桌子,围在一起吃烧烤喝啤酒。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喝个叮咣醉也有人扛着回寝室,不用担心流落街头。 褚漾也没矫情,干了三杯啤酒。 她能喝酒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是最近不常来聚会而已。 有个男生啃着牛板筋,神情促狭:“褚漾你今天喝这么多,是不是还想跟学长找时机单独聊天啊?” 众人起哄:“噫——” 褚漾一口啤酒呛在喉咙当口,火辣辣的疼,捂着嘴咳嗽。 男生大笑:“哟,害羞了?”转头又看向一旁的顾清识,“学长,你看褚漾脸都红了,你今晚可不能拒绝人家啊。” 顾清识淡定的给他添满酒:“你多喝点,我今晚可以跟你单独聊聊。” 众人的起哄声比刚刚大多了:“噫——” 男生没料到自己会被带进去,尬笑:“学长,我是直的。” 所有人大笑,这个话题被轻描淡写的揭过了。 向褚漾敬酒的人很多,大多都在恭喜她脱离孟月明的魔爪,褚漾也觉得挺开心的,来者不拒。 夜空下,烧烤的香气与炊烟袅袅升起,将星星也染成了诱人的色泽。 十几张嘴,如果不是东西吃光了,他们能聊上一宿。 褚漾跟人拼酒,连现在几点都记不清了。 直到快要散场,褚漾才迷迷糊糊记得自己今天不回寝室,要回家。 大家的寝室都靠里,就她一个人要往学校大门口走,没人放心她一个醉醺醺的女孩子半夜单独走夜路,就算是在学校也不行。 众人默契的把这项任务交给了顾清识。 顾清识没拒绝,褚漾在前面晃悠悠的走着,他缓缓在后头跟着。 走着走着,或许是怕褚漾摔着,顾清识加快了脚步,又跟她并排走。 这时候学校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偶然有人走过,对着同伴窃窃私语两声,随后暧昧的挪开目光。 顾清识抿唇,看着他和褚漾的影子被灯光映在地面上,随着她S形的走路方式,忽远忽近。 “褚漾。” 褚漾转头看他,用鼻音回了个“嗯”。 她眼睛里迷迷蒙蒙的,衬得这张脸明艳生动。 顾清识偏开头,极为细微的笑了笑:“去年也是这样,从来不听我认真说话。” 去年计算机院篮球赛大获全胜,所有干部干事和篮球队都凑在一起庆祝,因为人数太多,他们没去平时总光顾的小餐馆,而是集体搭地铁去了市中心的一个高档酒吧。 这群学生一进来,酒吧中央的点唱台立马就被占领了。 一开始还是唱歌,到后面喝多了,就变成了集体告白。 里头多得是来这里消遣喝酒的社会人士,穿着精致,气质沉稳,被这群学生带的也跟着返老还童了。 褚漾喝多了嫌吵,趴在小包间里的沙发上睡觉。 顾清识给她倒了杯水。 “学长,他们总拿我们俩起哄,你也说说什么啊……”褚漾坐起身,红着脸醉眼朦胧,“不然你的清白就被我毁了,你就交不到女朋友了。” 顾清识坐在她旁边,包间灯光暧昧,他垂下眼看他,眸色深沉,像一滩化不开的墨水。 “那就毁吧,”顾清识说,“跟我在一起。” 她醉的厉害,也不知道听到没有,等他替她拿了盘解酒的水果回来后,她早已不见人影。 两个人走到校门口五十米处,褚漾停下来跟他说:“…那什么,你就送我到这里吧,我自己走出去。” 顾清识皱眉:“你要去哪儿?” 褚漾摸摸鼻子:“额,回家。” “褚教授来接你吗?” 褚漾也不知道该怎么答,顾清识默认她自己一个人回家,虽然和她依旧保持着距离,语气却不容拒绝:“我送你。” 兜里的手机不停震动着。 正当褚漾不知道该从何拒绝时,那个打她电话的男人似乎终于不耐烦,震动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那个温和清隽的声音:“漾漾。” 徐南烨徐徐走来,像是没看到另一个人,径直走到褚漾身边,眉头微蹙:“我不是让你少喝酒?” 褚漾呆若木鸡。 在旁的顾清识终于开口:“徐师兄,你是褚漾的什么人?” 他是认识徐南烨的,但也不可能把褚漾交给他。 “这跟你有关系?” 气氛很尴尬。 褚漾夹在两人中间,头痛欲裂,蓦地抬头对顾清识说:“你回去吧,我跟他回家。” 顾清识双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神色有些冰冷。 只听见褚漾打了个不大不小的酒嗝,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说:“他是我远房叔叔,关系离得有些远,但是你放心,我跟他是纯洁的叔侄关系,他是奉我爸爸之命来接我回家的。” “……” “……” 两个男人同时看她,脸上写满了“你傻逼吗”四个字。 满脸尴尬的褚漾低头,在心中默念:我是傻逼。 醒酒药 气氛好像被她搞得更尴尬了。 最尴尬的是,两个男人都没有要接她话的意思,甚至是一句质疑都没有。 已经不屑到连说话都懒得说了。 顾清识没理她,淡淡挪开眼直视着徐南烨。 “抱歉,在不知道师兄你和褚漾是什么关系前,我不能让你带她走。” 徐南烨却蓦地笑了:“知道了就能带走?” 顾清识敛目,没点头也没摇头。 褚漾睁大了眼盯着徐南烨,冲他扁嘴卖萌,用表情请求他千万不要说出去。 男人用舌头抵着脸颊内壁,徐南烨眸色阴沉,顿了半晌,再开口仍是温和有礼的嗓音,低沉好听,像是夜里吟唱的大提琴。 “漾漾她爸爸怕她在外面跟别的男生乱来,”徐南烨睨了眼她,冲顾清识微笑,“所以特意让我过来接。” 顾清识脸色变得不太好。 褚漾舒了口气,对顾清识尴尬地笑了笑:“这下你放心了吧?” 刚刚大脑一直处在极度紧张状态,松懈的刹那,伴随着心里的石头落地声,还有从肠胃涌向喉咙的呕吐感。 她捂着嘴,忍着喉间的酸胀感说:“我先去趟厕所。” 说完就朝着广场角落的公厕飞奔而去。 将这摊烂摊子交给了徐南烨和顾清识。 相顾无言。 身高相当的男人站在一起,同是清瘦高挑的身形,广场朦胧灯影下显得挺拔惹眼,只是徐南烨衬衫西裤,熨帖得当的领口与裤脚,被灯光照亮的银色镜框与手腕上雕刻精致的机械表衬得他矜贵儒雅,琥珀色眼眸隐在镜片下,让人捉摸不透情绪。 顾清识还很年轻,留着细碎的短刘海,狭长清秀的眉眼神色淡淡,气质上还有徐南烨很久前就已经告别的学生气。 眼前的男人跟褚漾年龄相仿,自然能喝酒到这时候,把酒言欢诉说趣事,连他打来的电话都敢掐了一通又一通。 徐南烨细不可闻的勾了勾唇,而后敛眉问眼前的人:“这附近有药店吗?” “有。” “带我过去,”徐南烨长腿迈开,走到顾清识身边,“我去帮漾漾买点醒酒药。” 顾清识点头:“好。” 离开了昏暗不定的广场街灯下,明亮的日光灯将两个男人英俊的面庞照亮。 药店二十四小时营业,年轻的老板窝在柜台边玩手游,蓦地眼前两道阴影打来。 她抬起头,看见两张俊脸,忽然脸红了。 一个成熟斯文,一个清秀淡漠,从穿着打扮就知道,这是不同年龄阶层的两个极品男人。 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最先开口:“麻烦帮我拿一盒醒酒药。” 他语气温和,像温泉潺潺流入心间。 老板呆愣愣的从玻璃柜台下掏出醒酒药,这时旁边神色冷漠的男人也开口了:“买两片就够了,吃多了伤身体。” 老板抿唇,脸更红了。 学校的药店是可以按板数买的,很多学生买药也就是解一时病痛,买整盒并不划算。 老板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药盒拿在手上,左看右看。 戴眼镜的男人笑了下:“听他的。” 老板被这个笑电得七荤八素,拆了小板数递给他,小声问:“两位还需要别的吗?” 她将手悄悄伸向玻璃柜台的最角落,那里隐蔽,摆放着一排排烟盒大小的药盒,头顶的灯也照不进来,包装盒上的字有些看不清。 顾清识眉头猛地紧蹙,语气很冷:“不用。” 徐南烨瞥了眼,顿时失笑,没说话。 老板发现自己做了多余的事,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低着头把挂在墙边的笔记本递到他们面前:“登记一下名字和学号,打八折。” 学校为了安全问题,规定只要是校内药店,无论学生买什么都必须登记名字学号。 如果是刚刚的计生用品,学生就会宁可放弃折扣去校外买,因此学校药店角落里的那排东西,总是无人问津。 顾清识还沉浸在刚刚的耻辱中,面色极差,紧抿着唇,好像没听到老板的话。 “顾清识。” 徐南烨念出身边男人的名字,接着冲他努了努头:“你的学号。” 顾清识回过神,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下了名字和学号。 接着徐南烨用手机付了款,一直到两个人走出药店,老板还沉浸在盛世美颜中不可自拔。 “师兄,”顾清识叫住快他几步的徐南烨,“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很奇怪?”徐南烨侧身,抬了抬眼皮:“那天去计算机楼参观,在宣传栏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顾清识抿唇:“师兄是什么时候认识褚漾的?” “比你早。” 顾清识半晌都没有说话,倒是徐南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眉头微挑:“不想知道我和漾漾是什么关系?” “不是叔侄么?”顾清识垂眼,语气平淡:“徐叔叔,我先回寝室了。” “……” 他说完转身就走,直到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徐南烨扶了扶眼镜,目光徐淡。 现在的小孩儿,都挺有意思的。 褚漾卸完货,又用清水漱了好几分钟口,将嘴唇上上下下擦了好几遍,对着自己哈气检查嘴里有没有酸味儿,一直到确实闻不到什么了,才放心走出公厕。 等她走到刚刚跑开的地方,发现只有徐南烨还在那儿了。 她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挪到徐南烨身边,第一句话就是:“你没告诉他我们俩的关系吧?” 男人抱胸靠在灯柱旁,闻言,淡淡道:“说了。” “啊?”褚漾崩溃,在他面前转悠了好几圈,双手不安的搅在一起:“这我怎么解释?算了,我还是去单独跟他说,让他别说出去吧。” 她纠结自语时,徐南烨的眸子正一点点沉下来。 徐南烨凉声:“就这么怕别人知道你结婚了?” “一开始不是说好了吗?在毕业之前绝对要保密,如果毕业之后我们还没有,”褚漾顿了顿,换了个说辞,“分开的话,再考虑说出来。” 其实他们没有打过商量,什么时候离婚。 褚漾默认总有一天会离婚,但现在,她连离婚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低头,迅速按下了这个念头。 徐南烨本来就是被自己连累的,如果不是她连用个验孕棒都能出错,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为了瞒过她的父母,她甚至让徐南烨帮她精心编造出一个梦幻又浪漫的恋爱故事。 回校演讲时彼此一见倾心,迅速坠入爱河,因此决定闪婚。 “人小姑娘还在上学啊,等两年又能怎样?” 这是她婆婆当着她的面,叹着气对徐南烨说的。 当时的徐南烨语气温柔:“等不了。” 他演的真好,连自己都快信了。 “这样对你我都好。”褚漾想了很久,补上了这句话。 徐南烨眯眼:“所以呢?” 褚漾张了张嘴,低声说:“虽然你不愁结婚对象,但二婚说出去总归不太好听吧。” 男人的身形挺拔,紧抿着嘴唇,眼中情绪晦涩不明,和她面对面站着,压迫感十足。 “多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徐南烨忽地笑了两声,弯腰和她平视,“但漾漾,这不是你把丈夫说成叔叔的借口。” 话题斗转直下,褚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回家吧,车上有水,”徐南烨朝她扬了扬手中的白色塑料袋,“把醒酒药吃了。” 褚漾跟着他坐上了车。 她不喜欢吃药,而且吐过以后也觉得脑子清醒了很多,握着药片和水瓶,迟迟不肯动作。 徐南烨倚靠在车椅上,懒懒问她:“怎么不吃?” “吐过已经好多了,就不用了吧。” “吃了吧,”徐南烨平视前方,发动了车子,“把因为喝酒说出来的胡话都忘了。” 这又不是忘情水,吃了睡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褚漾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试探着问:“我刚刚脑子犯浑才说你是叔叔的,学长他也不可能相信,你别生气了吧?” 车子忽然蹬了一下,熄火了。 褚漾茫然的眨眼。 徐南烨重重叹了口气,捂着额头,看起来好像比她还需要醒酒药。 褚漾悄悄将醒酒药丢进烟灰缸里,乖巧坐在副驾驶上闭嘴了。 夜里灯火阑珊,褚漾意识渐渐清醒。 徐南烨话不多,但会接话,偶尔说点风趣幽默的话逗逗她,褚漾虽然说不过他,却也不觉得无聊。 褚漾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南烨一路走在她前面,打开客厅的灯,换了鞋解了衬衫扣子,背对着她指向浴室:“去洗澡。” 她平时嚣张惯了,今天居然难得听话。 徐南烨叫她去洗澡,立马跑到卧室拿好换洗衣服就往浴室奔。 还不忘带上手机,刚刚在车上,徐南烨一言不发,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拿出手机,只好趁着现在,在浴室里偷偷给顾清识发了条消息。 【师兄没跟你说什么吧?】 此地无银三百两,但褚漾却不能不问。 【说什么】 褚漾哑口无言,手指在屏幕上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突然浴室门口被叩响,徐南烨温淡的声音透过门传来:“在洗了吗?” “洗了洗了,”她慌慌张张的,两脚跨进浴缸,伸手拉上了浴帘,打开淋浴做出洗澡的假象,“我在洗呢。” 徐南烨说:“我进来拿个东西。” “嗯,你进来吧。” 门被打开,徐南烨听见正对面浴帘那边,淅沥沥的水声。 他顺手拿起盥洗池上的剃须刀。 旁边躺着褚漾的洗面奶,和她的沐浴露,都没拿进去。 单纯的泡澡么? 盥洗池上瓶瓶罐罐,大大小小大部分都是她的东西。 有她自己买的,也有他出差的时候按照她给的清单带回来的,还有她朋友或是代购人肉回来的。 光是护发素就有四五瓶,各种香味各种功效,她怎么说都有理。 房子单层两百多平,一开始空空荡荡,只有简单的家具。 徐南烨在国外任职时住的是独栋,空了整整七年,总觉得个人行李根本填不满这么大的房子。 就连他成长记忆中的徐宅,也是空空荡荡,一家五口,谁出门的时候提个行李箱,就相当于搬家。 所以婚房选了个小区式公寓,名下的独栋就当成是彩礼送给了褚漾。 现在这个家满满当当。 不起眼的摆饰,她用了一些就失宠的护肤品,都是功臣。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在浴帘那头响起。 褚漾低骂一声。 徐南烨眯眸,沉声问:“你真的在洗澡?” “真的!” 褚漾又开大了水,装出洗得正爽的样子,手机却死活没地方藏,她狠下心,干脆的拉开衣领,把手机藏在了海绵还比较厚,尚且能防水的内?衣里。 然后用手护住领口,蹲在浴缸里装死。 徐南烨拉开浴帘,就看见褚漾像只落汤的小母鸡可怜巴巴的蹲在浴缸里。 小母鸡摸了摸脸上的水渍,冲他笑笑:“有什么事吗?” 她的长发被打湿,脸上沾着水,细腻的像是剔透的玻璃,淋浴水将她身上的衣服打湿,显出姣好的曲线。 哪怕只是蹲着,脖颈与肩膀柔软的曲线都足够让人挪不开眼。 镜片下的浅眸蓦地晦暗如墨,徐南烨喉头微动,仍是斯文儒雅的模样,但轻佻的嘴角却不那么正儿八经。 “叮――” 又是一阵手机提示声。 徐南烨垂下眼,目光不再绅士,流连三分,轻飘飘的说了句:“漾漾,你胸亮了。” “……” 泡沫 气氛尴尬到爆炸。 褚漾没法解释自己今晚一系列的智熄行为,只能将这些都推到酒精作祟头上。 僵持几秒,褚漾缓缓伸出一只手,将淋浴关上了。 她抹了把脸,将手机从胸前掏出来,站起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双目无神:“偷看别人洗澡是不道德的行为。” 徐南烨抱胸,上下打量她:“你穿着衣服洗澡?” “不行?”褚漾昂首,语气严肃:“有哪条法律规定洗澡必须脱衣服?” 杠无可杠,她开始胡搅蛮缠。 徐南烨看了眼她藏在背后的手机,语气闲淡:“那你继续。” 他说完继续,然后人也没动,就站在浴缸外看着她。 褚漾神色复杂:“您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帘儿都不替我拉上了?” “我就想看看穿着衣服怎么洗,”徐南烨靠着瓷砖,好整以暇,“学习一下,以后洗澡就不用费劲脱衣服了。” “……” 妈的,她吵不过这个男的。 褚漾冷笑两声,将手机丢了出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来,进来,爸爸手把手教你怎么穿着衣服洗澡!” 徐南烨顺势长腿一迈,跨进了浴缸。 他比褚漾高很多,她拿着淋浴头平着冲,只冲湿了他的衬衫。 白色的衬衫禁不起浇,瞬间就成了透明色,露出男人精瘦结实的肌理,骨骼分明的锁骨轮廓和引人遐想的腹肌纹理。 尤其是腹肌两侧分明的人鱼线,浴室里热气缭绕,褚漾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茱萸在眼前,火焰心中烧。 按理来说徐南烨这种常年坐办公室的公务员,身材不该这么好,要不就是啤酒肚,要不就是瘦骨如柴,他身材这么匀称,一看就经常锻炼,饮食也控制的极好。 徐南烨懒懒出声:“不是要教我洗?” 褚漾心不在焉的嗯了声,空着的那只手小心翼翼的抚上他的衣领。 “不沾沐浴露?”徐南烨唇角勾笑:“干搓?” 褚漾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忘记拿沐浴露进来了。 她懊恼的啧了声,老老实实跨出浴缸,拿了瓶沐浴露过来。 还特意拿了浴球。 得亏手里头的不是搓澡巾,不然非得把徐南烨这身手工衬衫给搓成毛毯。 左手按压泵头,右手拿着浴球,揉了两下后起了密乎乎的泡沫,褚漾上下来回,不敢用劲儿。 男人低头,凑到她耳边,嗓音低哑:“你是洗衣服还是洗澡呢?” 褚漾脸都快烫发烧了,咬牙切齿说:“双管齐下,你懂什么。” 还在犟嘴。徐南烨低笑,抓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褚漾猝不及防,吃了一嘴儿泡沫。 “噗噗噗!”她吐了几口,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泡沫。随即抬眼瞪他:“干嘛呢!” 男人眼中带笑,伸出手指又在衬衫上沾了点泡沫,轻轻点在了她的鼻子上,薄唇微掀:“干你。” 老变态就是有这种本事,说浑话也能说得一本正经,看他那副斯文的样子,不以为然又阴险狡猾。 褚漾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 这旁边要是有心率计,估计这会儿已经爆表了。 她后退两步,想要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 浴缸本就湿滑,更不要说这一缸子的新鲜泡沫,她睁大眼睛,下意识抓住了徐南烨。 淋浴头掉落在浴缸里,水柱像小型的喷泉往外绽开。 满浴缸的狼狈,满地儿的泡沫。 有双温厚的大手扶住了自己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她的腰。 她一点也没摔着,陷入了结实,还带着香气的男人怀中。 徐南烨贴着她的耳朵,语气无奈:“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摔跤。” “……” 褚漾全身都动弹不得,攀附着他的手臂,连同指尖都开始变得滚烫。 他直起身,半跪在浴缸里,这个不大不小的按摩浴缸恰好容下他们两个,彼此的距离极近,似乎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徐南烨鼻梁上的眼镜本就被雾气染的朦胧,现在上头又沾了水珠,彻底看不清了。 他取下眼镜,甩了甩头,发丝上的水打在褚漾脸上,痒痒麻麻的。 这下总算是看清了他的眼睛。 鼻尖上被压出两道小小的粉痕,在男人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尤为明显。 他眼形偏细,长长的睫毛总是会挡住玻璃珠般澄澈好看的瞳孔,戴上眼镜后更加不明显了。 徐南烨一只手勾着眼镜,衬衫贴在皮肤上有些不舒服,另只手抬起解开了胸前衣扣。 褚漾被他这种习惯性的动作勾得七荤八素。 身上黏糊糊的粘着衣服有些不舒服,褚漾喉咙有些干,也跟着伸手理了理领口。 徐南烨低头看着她整理自己,眸色渐渐变深。 褚漾推开他,站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泡沫。 不堪一握的细腰原本因为裙子的尺寸显不太出来,现在水一冲,整个柔和顺滑的曲线都显露出来,裙摆紧紧贴着大腿,不透,却更让人挪不开眼。 她精致的锁骨上还装着一滩小水洼,长发像是藤蔓缠绕在天鹅颈上,莹白如玉。 徐南烨忽然哑声叫她:“漾漾。” 她茫然抬头:“啊?” “快把澡洗了。” 褚漾不明所以,仍执拗着:“我这不是要洗,是你在这里打扰――唔?” 她眨眨眼,唇间一阵撕裂的疼,随即开始发烫。 迷蒙雾气中,看什么都雾蒙蒙的,褚漾抓着他的衣领,气儿都快喘不上了。 男人的吻又重又急,还伴随着不高不低的喘?息。 平时斯文端正的男人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 他将眼镜随手丢在地砖上,褚漾背靠冰冷的浴缸,又没有热水暖身,不禁发抖。 她伸手去捏男人的下巴,呼吸不匀的哀求:“你轻点好不好……” “还说分开两个字吗?”徐南烨没听她的,自顾问她。 褚漾呜呜咽咽的,一心只想让他放过自己,不由得用力点头。 “少跟其他男人接触,”徐南烨在她耳边喘?气,沉着嗓音警告,“再被我抓到就不止这么点惩罚了。” 褚漾看不见他眼中炽热滚烫的涩意。 只当他是在说浑话,点点头,说什么都答应。 徐南烨扣着她的头不许她躲,褚漾动弹不得,渐渐醉意侵袭,也不知道是妥协还是沉迷。 浴缸也变得滚烫,按摩功能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褚漾咬唇,耳间吊坠一摇一晃。 后来她被抱回床上,浑身都在抽,骨头软的一塌糊涂,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勉力睁眼时,他正坐在床边,穿着宽松的睡衣,低头用眼镜布擦眼镜。 似乎是感觉到褚漾在看他,男人侧头看着她笑:“不太好擦,太黏了。” 褚漾的脸又开始发烧了。 他擦眼镜的动作优雅而缓慢,就像是在擦拭精致的昂贵瓷器,褚漾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发起呆了。 擦完后,徐南烨打开床头柜,将眼镜盒放了进去。 盖住了一张照片。 褚漾问他:“那张照片是你什么时候照的?” “在赞甘比亚任职的时候同事帮忙照的。” “那你为什么不摆出来?” “没有必要,”徐南烨柔声,“美好的回忆,只占那么一丁点。” 徐南烨在外七年,迁过两次,最先去的是位于拉丁美洲的赞干比亚共和国,算是他的对口语言国家,职位一直到一秘,才又被调往英国。 赞干比亚内政动荡,经常爆发民众□□,外交官在那边并非想象中的每日穿梭于宴会中高谈阔论,觥筹交错。 西装革履下的生死考验比起国内任职人员更为惊险。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很快就被调去了英国。 伦敦曾经是亿万富翁最多的城市,哪怕现在全球经济飞速发展,它仍在国际上占据重要领位。 徐家的商业贸易渗透伦敦地区租金最高的Mayfair区,那一条充斥着各类奢侈品的邦德街,曾是徐南烨最常光顾的地方。 而这奢靡精致的生活,全都仰仗于他的家族。 徐家做正当贸易,每笔钱都赚得干干净净,根本不需要刻意藏拙,刻意低调。 英国这几年的任职生涯,将他养出了一身干净的绅士气质,连带他的英语发音都产生了变化。 他口语极好,书面表达能力也非常优秀,甚至于褚漾的计算机课程书,上头不同软件不同的代码语言,他都能精准的说出个大概。 这也是褚漾曾崇拜他的原因。 相貌对这样的男人而言只是附加分,优秀才是他致命的吸引力。 而这个男人,在某些方面却有些下?流。 果然男人不能信表面,不能因为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就觉得他是绅士。 “你在那边吃过苦吗?”褚漾趴在枕头上,歪头问他:“也是天天坐办公室?” “没有那么幸福,”徐南烨微微笑道,“以前念书的时候没觉得,出了国以后才发现,中国不光只是孩子生活在温室中,整个领土,所以的人都被国家牢牢地护在掌心中。” “徐老师,你在上政治课吗?” 徐南烨扬眉:“这不是常识吗?” “我又没在外漂泊那么久,想法没你那么强烈,”褚漾闭眼,喃喃道,“我只小时候跟我爸妈,还有我姐去国外拍戏的时候,去过不少地方玩儿。” 徐南烨柔声问她:“去过哪些地方?” “太多了,不记得了。” 他的声音就像是催眠曲,褚漾本就累极了,陷入柔软的枕头里,睡意来的很快。 徐南烨忽然出声:“赞干比亚去过吗?” 褚漾皱眉:“这些国家的名字都好复杂,光是非洲和南美洲那块的共和国,我上地理课的时候连认都认不全,我哪儿还记得。” 徐南烨轻笑,随即也钻进了被子里。 褚漾平缓的呼吸声充斥在他的耳边。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徐南烨眼神晦涩,压抑下所有情绪,逼着自己闭上眼睛。 第二天清早褚漾还得赶去新生班开会,迷迷糊糊被徐南烨叫醒,又迷迷糊糊洗漱完坐在餐桌上吃早餐。 等脑子彻底清醒过来后,褚漾发现自己腰疼,腿也有些酸。 她按着腰问桌子对面的徐南烨:“家里有筋骨贴吗?” “没有。”徐南烨喝了口粥,优雅的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看他这副淡定的样子,褚漾心里就有气。 “为什么你什么事都没有,”褚漾眯眼,忽又想到什么,“浴缸那么硬,你就不能换个地方?” “昨天好像是我在下面比较多,”徐南烨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有我垫着你还腰疼,看来你平时还是缺少运动。” 褚漾无话可说,恶狠狠地啃了口油条。 等回寝室的时候,她特意去药店买了一盒筋骨贴,让舒沫帮自己把酸痛的地方都贴上。 “你昨天晚上是挖矿去了吗?”舒沫啧啧两声,目光同情:“怎么哪哪儿都是伤啊?” 褚漾淡淡道:“我玩了一个通宵的黄金矿工。” 舒沫:“?” 默了两秒她又问:“现在黄金矿工也出VR版本了?” 滴滴 这问题褚漾没法接。 她眼神飘忽,百无聊赖的扫了眼寝室,八点还不到寝室里居然就只有舒沫在了。 褚漾疑惑:“她俩呢?” “宋林幼去办公室了,”舒沫看向另外一个床位,摸着下巴思索,“陈筱我也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没回寝室。” “她在图书馆学通宵了?” “不可能啊,图书馆每天晚上准时赶人的,除非她刻意躲着保安,”舒沫抿唇,耸耸肩,“这个天热着呢,不开空调图书馆就是个大蒸笼,没人能在里头待一晚上。” 陈筱原本就不怎么合群,别人四人寝天天手牵手上课吃饭,她们寝室宋林幼总跟团会那边的干部活动,陈筱独来独往,平时就喜欢泡图书馆,只有褚漾和舒沫像个连体婴似的,做什么都黏在一起。 褚漾拿出手机:“给她发个消息吧,万一出事儿了呢?” 她在四人的微信群里@了陈筱,没反应。 舒沫催她:“你快去看你那帮新生吧,我在寝室等她,要是她还没回来,我就给她打电话。” 褚漾不太信任她,又看她桌上电脑还挂着游戏,知道这人一旦打起游戏来就没个时间观念。 抬头又看了眼大清早就呼呼吹着的空调,感叹舒沫不愧是绝世咸鱼,太会享受了。 “你可省点电费吧,上个学期整栋楼的电费单一出来,就咱们寝的度数一马当先。” 舒沫嬉皮笑脸的:“我怕热,没事儿,这个月电费出来了,我交一半,剩下的你们三个人分。” 平时也就舒沫在寝室里待的最多,她自己清楚,所以每次交电费总是当大头。 褚漾在寝室的时间仅此于她,有时候电费太多了,就跟舒沫一起交了大半,宋林幼之后补自己那份,陈筱在寝室时间最少,她一般也就意思意思。 相安无事,也算和平。 换好衣服,褚漾准备出门。 舒沫冲她挑眉:“哎,你和徐师兄现在好到什么程度了?” “问这个干嘛?” “哦,我想你不是和顾清识这半个月都要朝夕相对嘛,所以就好奇徐师兄会不会吃醋?” 褚漾忽然沉默了。 舒沫见状不对,双目放光:“真会吃醋?卧槽,看不出来徐师兄这么小心眼儿啊。” 褚漾顿了顿,说:“他不会,你想多了。” 看褚漾这副淡定的样子,舒沫忽然就想到了“世事难料”四个字。 去年和她一起去抢外语学院名额偷看徐师兄的时候,她还特意问了褚漾,徐师兄那种极品你能泡到吗? 当时的褚漾瘪嘴,漫不经心。 怎么可能,我连顾清识都泡不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惋惜没有失落,并不是真的在思考能不能泡到徐师兄。 还是在抱怨她和顾清识之间的关系。 明明大一寝室夜谈那会儿,褚漾说出自己顾清识高中学妹的身份时,她语气里那股小得意和小窃喜不是装出来的。 不论有多少男生给她送情书,买奶茶,甚至在七夕节时在匿名墙上表白,她都没有这样高兴过。 舒沫笃定,顾清识对褚漾而言是特殊的。 大二酒吧那回,她以为褚漾和顾清识肯定成了。 结果褚漾洗心革面,顾清识远赴帝都,两个人就这么断了联系,直到顾清识这个月回来才又有了交集。 她死活猜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事关褚漾的私事,她也不好刨根问底。 “那你喜欢徐师兄吗?” 褚漾心脏猛地跳动。 不行,喜欢和徐师兄这两个词不能放一块听。 舒沫看她半天也不回答,又觉得奇怪:“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褚漾声音很小,“能跟他有交集,我就很满足了。” 舒沫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褚漾嘴里说出来的。 这根本不是那个视男人为衣服,自信洒脱的褚漾。 还没等她再开口打听,褚漾抱着笔记本逃出了寝室。 烈日中,褚漾打着遮阳伞坐在花坛下乘凉。 旁边的方阵是她的新生班,正在教官的指导下站军姿。 不过一会儿,顾清识买水回来了,坐在褚漾旁边,清秀的侧脸轮廓上挂着汗珠,打湿了他的白T。 阳光将他的头发染成柔软的浅棕色。 褚漾歪头看他:“学长,要不要打伞?” “不用。” 他开了瓶冰矿泉水,仰头喝了两口,喉结上下滚动,有几滴顺着他的下颚线滑进了锁骨。 褚漾看着他,突然想到了徐南烨流汗的场景。 本来天气就热,这下更热了,褚漾扇了扇脸,口干舌燥的也开了瓶水。 顾清识忽然问她:“昨天怎么没回消息?” “哦,”褚漾转了转眼睛,咬着瓶口,语气含糊不清,“太晚了,我睡过去了。” “徐师兄送你回你家了?” 褚漾点点头。 顾清识忽然勾了勾唇:“看来他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褚漾看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顾清识抬眸,平视前方队伍,语气平缓,“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褚漾想了想:“去年他回校演讲的时候。” 顾清识蹙眉:“你确定吗?” “确定啊,”褚漾不明白为什么他看上去不太相信的样子,“就是去年。” “比认识我晚?” 顾清识没头没脑的问题把她问的也有些蒙圈,但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他忽然笑了。 这一笑,不光是褚漾看到了,旁边正站军姿的新生们也看到了。 嘴角只是上扬了一个很浅的幅度,像是雪山消融,使得周遭都凉爽起来。 “学长笑了笑了,昨天是谁跟我说他不会笑的!” “呜呜呜呜我看到学长笑了。” “好想知道他跟学姐聊了什么哦。” 教官瞪着窃窃私语的几个女生:“我有没有说过说话前要说什么!” 几个女生缄口,异口同声喊了声“报告”。 身材健硕的教官回头瞥了眼,又转了回来,语气有些不满:“不就是笑,有什么稀奇的,我比你们助班笑的好看多了。” 说完就咧嘴笑了个,大白牙在麦色皮肤下显得尤为发亮。 “噗――” 大家都笑了起来,随后,此起彼伏的“报告”声接连响起。 褚漾不知道他笑什么,左思右想没觉得自己哪个字有笑点,那边新生的目光快要把她烤焦,为保性命的褚漾只得站起身换个位置。 谁知顾清识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在这里休息吧,我过去看看他们。” “我跟你一起去。” 褚漾没拒绝,但肩膀莫名一热。 她转头,是顾清识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怎么了?” “我要打伞。” 褚漾莫名其妙:“你刚不是说不用吗?” “现在想了。”他说完就低头,钻进了褚漾的遮阳伞底下,也不管自己个子太高,只能勉强弯着腰妥协。 遮阳伞小,从来不适合两个人一起打,伞下的两个人想要都遮住,只能挤着。 新生的“哦呦”和“报告”声,以及教官的“你们是鹅吗”声又从那边传了过来。 褚漾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但她好险早有准备。 她取下自己的书包,像变魔术一样又变出了一把伞,冲顾清识骄傲的抬了抬眉:“我机智不?” 顾清识:“……” 然后新生们就看见,他们的男助班女助班各打着一把刺绣精美的遮阳伞,站在太阳底下看他们军训。 画面很美,唯一不太和谐的是男助班的脸色有点臭。 更奇怪的是,上午男助班打着把伞,下午太阳更毒,他倒是怎么都不打伞了。 褚漾有些不满:“亏我还特意又帮你背了伞过来。” 顾清识扯了扯嘴角,没理她。 没人跟自己聊天,褚漾又闲下来了,撑着下巴对着即将下山的太阳打哈欠。 别的助班都在玩手机,她也找不到人消遣时间,只能也跟着拿出手机玩。 几个助班在群里分享新生们的表情包,褚漾看的乐,看完了还在等新的表情包出炉。 她退出群界面,助班群的下面头像就是徐南烨。 这是他的私人微信,头像简约,换个词就是无趣。 但是褚漾给他打的备注却很生动:老变态。 她装作很不小心的点开了徐南烨的头像,又装作很不经意的给他发了个表情包。 【】 【?】 褚漾手忙脚乱,乱打了句:【没钱吃饭了】 【要多少?】 【我不要钱】 【几点下课,我来接你】 褚漾咬唇,忽然就对着手机傻笑起来。 心里有可乐泡泡在扑通扑通炸开。 晚训还有段时间,他们还能一起吃个饭。 褚漾背上包,跟顾清识打了个招呼,小跑小跳的像个刚下课的幼稚园学生冲出了学校。 夕阳沉沉,整个街道都被罩上一层红纱。 公交车站,褚漾坐在凳子上等人过来,几个下午没课的学生凑在一起,边等公车边商量去哪儿玩。 无趣却又有趣的大学时光,就在这欢声笑语中渐渐消磨。 等了差不多二十几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 不是公车,是他的私人车,但也足够高调了,褚漾装作打滴滴的样子,拿着手机在车子前面反复确认车牌,最后才上了车。 旁边的学生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打个滴滴都能打到宾利。 开宾利的都缺钱要出来赚外快,这个社会真神奇。 刚上车,徐南烨带笑的声音就传来:“你在车子面前看什么?” 褚漾说谎不打草稿:“哦,看你车子脏了没有。” “待会还要回学校吗?” “嗯,晚上还有晚训。” “那我们选个近点的地方吃。” 正当徐南烨正准备发动车子走,他这边的车窗忽然被敲响。 徐南烨按下车窗,外面站着个笑容腼腆的大男生。 “师傅,我一直打不到车,能不能顺路载我一程?我跟那个小姐姐可以分开算钱。” 说完男生指了指副驾驶上面色发白的褚漾。 徐南烨:“?” 避雨 本来现在是下课高峰期,公交站点人满为患,车子也难打,软件上显示前面还有二三十个人,校门口汽车的鸣笛声与学生们的吵闹声混杂在一起,一片热闹景象。 长相出挑的小姐姐站在公交站旁左顾右盼,想必也是在等车。 有不少人在悄悄打量她。 结果车来了,本以为是普罗大众见惯了的大众福特雪佛兰,结果那辆锃亮的轿车开过来,“B”字两旁还长着对翅膀,逼格十足。 美人配豪车,大家不禁发出唏嘘声。 结果小姐姐对着车牌研究了半天,才放心上车。 “……” 看来有钱人的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宽裕。 徐南烨挑眉,直觉又是褚漾的功劳,转头冲她淡淡问:“不解释下?” 褚漾咬唇,对着车子外的男生尴尬笑了几声:“同学你要去哪儿啊?” “六一广场。” 褚漾立马回答:“不顺路,不好意思,”然后又冲徐南烨努了努头,“师傅走吧。” 男生失落的张了张嘴,说了句不好意思,便往后退开。 轿车平缓的行驶在公路上。 褚漾惊魂未定的按着胸,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旁边男人的神色。 看起来好像也没怎么生气。 结果到地方了,褚漾放心的咧嘴笑了笑,右手已经摸上了车把手,左手却被按住了。 “怎么了?” 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徐南烨丝扬唇,好整以暇:“打车不给钱?”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褚漾撇嘴,又开始为自己辩解:“我要不这么做,别人还以为我被谁包?养了呢。” 徐南烨像是理解了她的苦衷,没再继续问。 然后指着面前的餐厅:“这顿你请了。” 褚漾看着这装潢精致的餐厅门面,腹诽这打车费可太他妈贵了。 他们选了二楼的雅间,这家餐厅虽然贵,但因为离学校不远,还是有遇上土豪同学的风险。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南烨特意搞她,专挑店里的招牌菜点,饭钱算下来,已经远超店内普遍人均消费。 褚漾心疼的捂住了自己的包。 连徐南烨给自己夹的菜吃起来都不香了。 由于一直在心疼钱,这顿饭褚漾难得没有发挥话痨本质,把吃饭时间变成家常闲聊。 还是徐南烨问她:“没胃口?” 褚漾也不藏着掖着,指着那些个摆盘精致的菜,满口抱怨:“你看看这些菜,这得花我多少钱啊。” 徐南烨抿了口茶清口,轻笑:“不是想我吗?这么点钱都不肯花?” 褚漾大声反驳:“谁想你了!我是没钱吃……” 她话说到一半,也知道自己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既然有钱付这顿晚餐,为什么还要跟他说没钱吃饭了。 前后矛盾,目的明显。 徐南烨明摆着就是挖坑让她跳。 他也不戳穿她,只是用藏着笑意的浅眸慢慢打量她,看着她的脸色由白变黑,又慢慢变红。 最后欣赏够了才优雅起身,准备离开。 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褚漾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手机准备付钱。 头顶却被轻轻拍了下,她转头,徐南烨唇角微勾:“行了,我来。” 褚漾愣愣问:“不是让我请这顿饭抵打车费吗?” 徐南烨轻笑:“已经付了。” 她莫名其妙,两个人走出餐厅,徐南烨先一步去把车开过来,褚漾就站在餐厅门口等他。 夕阳已经彻底没入地平线,街道被霓虹点亮。 干燥的地面忽然冒出一点一点的小水渍,褚漾抬头,针线般精细的雨丝从无垠的夜空上落下来。 夏秋交替之时,天气总是很反常,上午可能晴空万里,转眼间天气骤凉,乌云就压境,大雨倾盆。 没过多久,雨就大了起来,褚漾拿出手机,果不其然收到了群里发的晚训取消的通知。 新生们欢呼雀跃,助班们也终于有了个闲暇的夜晚。 没有什么能比军训时期下雨更让这帮学生兴奋的了。 褚漾不参与军训,但内心的雀跃程度不知怎的,不亚于大一那会儿。 有些行人没带伞,慌忙躲在街道边的店铺广告牌下避雨。 褚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她不确定。 因为被雨伞遮住了脸,她看不见那人长什么样,但从身形判断却觉得无比熟悉。 那人和她擦身而过,伞面牢牢的对准褚漾这边,根本不像是在挡雨,倒像是在躲她。 越看越像陈筱。 可陈筱根本不会穿这么短的裙子,也不会踩这么高的高跟。 甚至于每次褚漾精心打扮,她都会凉凉的添上一句,花这么多时间打扮还不如多几趟图书馆。 还没等褚漾彻底确定那是谁,轿车的喇叭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褚漾匆忙跑上车。 雨越下越大,直接兜头打在车身上,发出刺耳的滴答声。 褚漾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晚训取消了。” “嗯,”徐南烨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可以不用赶时间送你回学校了。” 裤子都快被拧成麻花,褚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看向窗外,本来美好的夜景都被雨水泼成了抽象画,除了刺眼的灯光什么也看不清。 一下雨,车流量大的车道就会堵,更何况是这样的大阵雨。电动车在车流中呼啸而过,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高亮时刻。 好不容易等到雨变小点了,车道仍旧堵得死死地。 离学校也没多远了,褚漾看了眼行人道,没什么人在走,她垂眼,忽然轻声道:“要不我们走路吧。” “没有伞。” 褚漾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我带了。” 徐南烨扬眉:“那就走路。” 他将车子停到路边,熄了火朝褚漾伸出手:“伞给我。” 褚漾掀开背包,里面躺着两把伞。 她转了转眼珠,默默地拿出一把伞,又用手把剩下的那把往里Y了Y。 徐南烨看着这把小巧又精致,上头还有镂空花纹的遮阳伞,半晌都没有说话。 但他也没说什么,先下车绕过车子,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他拿着伞柄,另一手紧紧的环住她,在雨水的淅沥声中缓缓走在冷寂的人行道上。 这伞太小,想要两个人都不被淋到,就只能尽量挤在一起。 冰凉的雨水似乎都被这把小巧的伞给挡住了,还有他带着暖意的怀抱,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冷。 褚漾悄悄往徐南烨那边看去,心间忽然一热。 他大半个手臂都湿了,衬衫沾在胳膊上,看着就难受。 三分之二的伞面都往她这边倾斜,甚至离她的手臂还有些距离。 他神情淡然,好像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褚漾的心跳越来越快。 直到快盖过雨声,她按着胸,拼命按捺下心间的那股悸动。 原本岁月静好,结果没走多远,雨又变大了。 这把小伞是撑不住了,徐南烨指了指那边早已关门的一家小卖部:“去那里躲躲。” 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忘了收雨棚,正好给他们提供了躲雨的地方。 两个人快步走到狭窄的避雨处。 徐南烨甩了甩伞上的水,嘴角带笑:“看来指望它送你回宿舍有些困难。” 褚漾心虚的摸了摸包。 雨柱从雨棚尖端打下来,变成透明细密的水帘。 她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周杰伦的歌。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她当时还小,不懂歌词的含义,后来叛逆期那会儿又为了标榜自己独立特行,在所有人将歌词摘抄在草稿本上时,她却不屑的觉得这歌词里文艺中又带着让人不解的无病呻吟。 如今,她可太崇拜周杰伦了。 明明算不得多美的雨天。 令人烦闷的喇叭声,雨夜中朦胧刺眼的灯影,还有被淋湿的板鞋和裤腿。 而褚漾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让人心动了。 屋檐也好,雨水也好,周遭的环境也好,都不如身旁这个男人让人心动。 她莫名红了脸。 该死的雨,把她的心也扰乱了。 “漾漾。” 男人温润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褚漾一惊一乍,猛地往旁边大挪了几步。 她嘴角颤抖:“干,干嘛?” “有纸吗?”徐南烨摘下眼镜,“镜片打湿了。” 褚漾手忙脚乱的打开背包,粗鲁的将手伸到里面掏,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她怎么都找不到。 忽然摸到了纸巾包装,她忽然放下心,猛地抽出了纸巾。 伴随着纸巾,还有不少零碎的小玩意儿掉了出来。 包括那把收的整整齐齐的遮阳伞。 “……” 从头到脚冒出一股丢脸又羞愤的情绪,褚漾自己都已经数不清这段时间做了多少蠢事,但无论她怎样尽力圆场,事情的发展都会被她无意间又带向另一个方向。 她从没有这样无所适从过。 丢脸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徐南烨只是看了眼地面,什么也没说,弯下腰帮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捡了起来。 太丢脸了。 褚漾双眼发红,莫名觉得委屈,也蹲下身从他手里抢过了所有的东西,撇嘴低吼:“你想笑就笑,不然小心把身体憋坏了!” 徐南烨歪头看她,唇边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打车费给的有点多了。” 褚漾缩了缩头:“什么意思?” 他又说:“给你找个零吧。” 褚漾不解,下巴忽然一热。 男人抬起了她的下巴,猝不及防,唇角一阵湿?热。 是彼此的唇角简单的触碰,没有摩挲,没有深?入,蜻蜓点水,清浅短暂。 真的只是找个零。 不同于床笫间的猛烈贪婪,却让褚漾更加浑身发麻。 结束后,褚漾拿着那把干燥的伞,内心那点小心思曝光在他的眼皮下,让她恨不得把这把伞给丢了。 徐南烨看她缩成鸵鸟样子,终于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他拿过那把伞,轻声问她:“这把伞坏了吗?” 褚漾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绳索,大幅度用力点头。 徐南烨看了眼面前的雨幕,像是自言自语,声音极为清淡:“那我还要等多久,它才能修好?” 褚漾茫然的啊了一声。 “感觉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他转头,眸色缱绻,“我们得等等了。” “哦,没事。” 挺好的。 中秋 回到寝室里的褚漾傻乎乎的,抱着伞靠着门发呆。 正在敷面膜的舒沫走到她面前,伸手挥了两下:“丢魂了?” 被白面鬼吓一跳的褚漾缩了缩脖子,神色恍惚:“没,我去洗澡了,”她绕过舒沫将书包放回桌上,又看了眼对床,“陈筱还没回来?” 舒沫摇头:“她下午回来过一趟,后来又出去了。” “你有问她昨晚去哪儿了吗?” “她说和朋友聚会,在外面通宵了,”舒沫拍拍脸抚平面膜,“今天也是,不回来了。” 一直躺在床上的宋林幼忽然凑过头:“哪个朋友啊?她交男朋友了吗?” 褚漾第一个反对:“她每天都去图书馆,难道她在图书馆谈恋爱?” “有次你们不在寝室,就我跟她,她急急忙忙回来,不知道在抽屉里找什么,”宋林幼眯眼,压低了声音说,“然后她抽屉里的套掉出来了。” 舒沫没反应过来:“什么套?手套?” 宋林幼和褚漾同时叹了口气。 舒沫见她俩都不说话,又开口替自己挽尊:“不过她交了男朋友的话,肯定会跟我们说吧?” 宋林幼撇嘴,又懒洋洋的躺下来,拖长了语调感叹:“得了吧,都大三了,我就没吃过你们任何人的脱单饭,就算陈筱交了男朋友,她也未必会跟我们说,她肯定怕我们吃穷她男朋友。” 舒沫反驳:“那你倒是交个男朋友啊。” “你先让褚漾交,”宋林幼坐起来,指着床底正发呆的褚漾,“去年我就以为能吃到她的脱单饭了,结果期待了一年,好不容易学长回来了,他俩却没下文了。” 知道点内情的舒沫摆手:“她跟学长没可能了。” “为什么?”宋林幼惊疑,看着褚漾:“你们不是互相喜欢吗?” 褚漾抿唇:“谁跟你说的。” “我用眼睛看出来的啊,”宋林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们之前明摆着在玩暧昧嘛,而且你每次说起学长的时候都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我又不傻。” “眼见就一定为实了?”舒沫替褚漾争辩:“再说你干嘛这么激动,褚漾就算脱了单,难道对象就非得是学长吗?” 宋林幼委屈的撇嘴,揪着自己的睡衣小声嘀咕:“我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才无奈结束我这悲催的暗恋的好不好?” 刚进校园,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帮不懂事只会咋咋呼呼的男生,忽然碰见个英俊清冷的学长,动心再正常不过。 从来没有这么热情的对待过团会的工作,恨不得天天都是自己的值班时间。 结果却从室友口中听到“顾清识是我的高中学长”这种校园偶像剧情,她一个人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去找了顾清识。 顾清识点头,她是我学妹。 宋林幼当时很想脱口一句,我也是你学妹啊。 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随后顾清识朝她轻轻笑了,声音也难得柔和了起来,帮我转告一句,让她及时回复消息,每次都最后回复,主席团会觉得她工作积极性不高。 这是自进校以后,顾清识跟她说过最长的话了。 然而她只是帮忙送话的。 暗恋的种子还没发芽,就被掐断了。 她以为褚漾和顾清识一定会在一起。 “没什么两情相悦,我跟他不可能在一起,”褚漾忽然笑笑,又附加了一句,“也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算起来是我自作多情更多一些。” 宋林幼皱眉:“怎么可能,学长他明明……” 褚漾出声打断:“事实就是这样。” “行了行了,别说了,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顾清识一个男人,为这个争什么呀,”舒沫充当和事佬,推着褚漾往浴室走,“你快去洗澡吧,这都几点了。” 褚漾被舒沫推到浴室里,她自己也跟着挤了进来,顺道把门给带上了。 “我知道你不想说,但是我还是想问,去年那会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和学长明明单独去了包间,我以为要不就是你跟他告白,要不就是他跟你告白,反正你们肯定板上钉钉会在一起了,现在你又说是自己自作多情,什么意思?” 褚漾撇头,不愿回答。 舒沫忽然意识到什么,双手交握:“难道去年徐师兄回校演讲的时候,你移情别恋喜欢上徐师兄了,所以就拒绝学长了?” 褚漾的表情一言难尽。 舒沫以为她默认,张着嘴摇头感慨:“没想到你还挺渣的啊。” “不是,他没跟我告白,”褚漾咬唇,语气含糊,“多的我不想说,我也没有跟他告白,我只是试探了他一下,他直接表示对我没好感,所以我就死心了。” 舒沫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啊?” 褚漾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事实上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 她那天喝的大醉,只知道旁边坐着顾清识。 从高中到大学,所有人都知道,顾清识对女生总是淡淡的模样,谁示好也不在乎,谁告白都会拒绝。 只有褚漾知道,他曾在大学第一年,在学校小亭中问她会不会去清大。 在她刚入学时,用那个等级很低的QQ号敲她,告诉她大学生活和高中的区别。 当他们出现“友谊小船”时,褚漾内心终于起了一丝变化。 或许他对自己真的有那么点意思,这种情感是超越了学长和学妹的普通关系。 褚漾趴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甜甜的水果味忽然钻进了口。 他在喂自己吃水果。 她闭着眼,鼓着勇气问他,学长,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不是。 听不清音调,却听到了这两个字。 她失落的张了张嘴,佯装恍然大悟地叹了声,啊,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啊。 再之后的事她并不想回忆,第二天醒来,排山倒海般的后悔和自责从心底涌起。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褚漾仍然不想提起。 舒沫见她为难,也不忍心继续问下去,顿了顿又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跟徐师兄是在一起了吗?” 褚漾垂下眼,几小时前的甜蜜和欣喜又尽数散去。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错的。 那几个月她几乎没有睡过觉,内心里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顾清识头上,又恨自己只因为那片刻的失魂落魄就做了那种肯定会被父母打成瘫痪的荒唐事,两个月经期都没有造访,她开始急了。 全副武装绕去了离学校很远的药店买验孕棒,忽然部长催她去教务楼送资料,她只能将验孕棒平放在洗漱台上匆匆离开。 等再回来的时候,褚漾浑身发冷,两道杠。 爸爸一定会打死她。 褚漾越想越气,在徐南烨二次返校演讲时,趁着他去洗手间,偷偷尾随跟着他去了男厕所。 等徐南烨出来后,看见她也有些惊讶,师妹? 褚漾咬牙,用蚊子般的声音,咬牙切齿的问他,你那天晚上,戴套了吗? 徐南烨的瞳孔中淌过一丝不解。 随后轻声问她,怎么了? 褚漾抬眼,泪眼朦胧,我怀孕了。 温和儒雅的徐师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沉声问她,你确定? 她将口袋里的验孕棒塞给他,低声抱怨,你用的什么劣质套。 可事实证明,验孕棒都是屁。 她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骗婚,总觉得徐南烨也是被自己连累的。 因此从不敢多做他想。 “没有。”她想了很久,才吐出这两个字。 迟早会分开的。 舒沫没有再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其实我就是觉得,没有在一起挺可惜的。” “不可惜,”褚漾仰头,淡淡笑了,“是我的错,你替我保密行吗?对宋林幼她们也是。” 舒沫点头:“好。” 军训还没训上几天,中秋小长假到了。 褚漾和徐南烨约好回家吃饭,难得大白天,夫妻俩还能闲下时间坐在车子里等红灯。 往常这个时间,他在上班,她在上课,根本不要说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褚漾拿着手机,新生群里正在疯狂刷屏,她也跟着发了好几个中秋红包。 看着那群新生为了个几十块的红包抢的不亦乐乎,运气王更是被所有人围攻要求上交,褚漾乐津津的看他们闹,时不时也凑个热闹发个表情包。 本来大家都在斗图,不知怎么的有个人发了条语音,接着其他人都发起了语音。 褚漾看着聊天框右边的红点,自己没带耳机,外放应该没关系吧。 她点开了最上面的一条,凑到耳边听。 “发了这么多红包了,学长怎么还不冒泡?” 语音是自动播放的。 “过节去了吧?学长一向不喜欢群聊的。” “屁,明明只要学姐在,学长就会冒泡,嘿嘿。” 果然,顾清识冒泡了,没说话,发了个系统自带的“中秋节快乐”图。 学生们都在笑他无趣。 没过多久,顾清识给她私发了一条“中秋节快乐”。 似乎不想让自己那么无趣,他居然在这句祝福后面加了个胖乎乎的手绘小月饼。 褚漾忽然锁上了屏幕,靠着椅背发呆。 徐南烨开车间隙侧头看了眼她,语气清淡:“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担心待会爸爸又对我嗦,”褚漾烦躁的捂住耳朵,“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徐南烨笑笑:“你爸爸确实对你比较严格。” “你说的当然轻松了,”褚漾侧头睨他,语气羡慕,“你父母对你多好,从来不会干涉你的事。” 男人修长的手指忽然握紧了反向盘,随后又轻巧的松开。 将刚刚一闪而过的情绪藏在了镜片里。 “他们不是不干涉,”徐南烨顿了顿,笑容极淡,“而是根本不管。” 褚漾没懂他的意思:“那你当初怎么会进外交部?” “我这个人,做了什么,想做什么,他们不会管,”徐南烨唇角抿起,声音低润,“但徐家的老二想做什么,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褚漾听懂了这其中的含义,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她并不了解这其中牵扯,也不方便问。 只是听爸爸提过几句,徐南烨当时准备转口译专业,并且已经拿到了蒙特雷高翻学院的offer。 他原本是要去世界三大高翻学院之一的蒙特雷继续深造,却斗转直下,考入了MFA。 两个人各怀心事,车厢重新恢复了寂静。 一直到家门口,褚漾却突然紧张了起来。 徐南烨安慰她:不需要这么紧张。” 他嘴上说的轻松,哪儿知道她的痛苦。 她可是回个家,连短裙都不敢穿的窝囊废,平时那副嚣张样子也只敢在其他人面前耍耍,在家里是断然不敢的。 褚漾做好心里预设,敲响了大门。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清脆娇媚的声音:“谁啊?” “姐姐,是我。” “哦,你们回来了啊,爸爸等你们好久了,快进来。” 话刚落音,铁门吱呀打开了。 穿过小庭院,个子高挑的年轻女人正斜靠在门口看着他们。 是褚漾她姐褚蔚。 “今天也打扮的很严实嘛,”褚蔚挑眉,语气调笑,“不愧是爸爸一手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你怎么回来了?”褚漾当做没听到她的调侃,自顾问:“你戏拍完了?” “嗯,”褚蔚撇嘴,“就算没拍完,我也不敢不回来啊。” 等几个人走进家,果不其然就看见褚国华同志端坐在沙发主位上,神情严肃。 褚国华看了眼小女儿和女婿,指了指自己侧面的沙发:“过来坐。” 徐南烨倒是很闲适的走过去了,褚漾恨不得三步当十几步走,小碎步一踩一踩,生怕失了规矩。 褚国华同志面无表情:“最近学习怎么样?” 褚漾点头:“挺好。” 褚国华同志点头,又问:“那跟我说说,你接下来两周的学习计划吧。” 褚漾根本没有这玩意儿,低着头在努力现编。 徐南烨又轻声提醒她:“放松。”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心情极其放松。 “专心等国庆。” 大实话。让人无法反驳。 竞选 褚国华又摆出了风干多时的鳐鱼脸色。 徐南烨抿唇,看的出来憋得有些辛苦,唇角不自觉上扬着,只有褚蔚真笑出了声。 褚漾龇牙,替自己挽尊:“开玩笑,我现在在带新生班,所以也没空想别的。” 这个理由还有点可信度,褚国华没计较她前面抖机灵,接着说:“这学期团会那边你最好不要留任了,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把绩点再提上去一点,下学期直接跟你们辅导员申请保研。” 褚漾眼神飘忽,没做声。 褚国华反问:“怎么?不愿意?” “留任可以加素拓分,有利于申请奖学金,而且我挺喜欢待在团会的。” 褚国华嗓音浑厚:“你在团会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天天和你那帮同学浪费时间,当初这个专业是你自己选的,现在学工科的有几个是不读研的?你以为你现在的水平可以直接去企业入职?现在还不如把时间多花点在专业课上,好好提升自己的专业知识。” 他当了半辈子教授,很不喜欢高校里过分夸大学生组织的风气,都是半大的孩子,当了个虚职就真以为自己是领导了,走哪儿都恨不得把工作证挂脖子上。 典型的书还没念出来,先养出一身官?僚味儿。 “你就是刻意跟我作对,什么为了奖学金,”褚国华冷哼,“我给你的生活费还少?你偏要想着那点奖学金,不要以为念了大学就不用刻苦学习了,你要趁着现在还在学校,往肚子里多灌点墨水知道吗?” 又开始了,褚漾撇嘴,干脆站起身往偏厅跑:“我现在念大学了,爸爸你别管我了,我要干什么我自己清楚。” 褚国华低斥:“回来!去哪儿!” 褚漾的声音已经变弱:“我去找点零食吃。” 直到小女儿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客厅,褚国华才重重叹了口气。 褚蔚也跟着起身,嘴上调笑:“爸爸,少说两句呗,妹妹都结婚了,你还把她当小孩儿训呢?” 褚国华瞥了眼褚蔚,嘴角微抽:“你也别帮你妹妹说话,我让你少接点戏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你听了吗?天天就知道往国外飞,要不是你妹妹现在大了,指不定又会被你拐到哪个旮旯玩儿。” “那是当初她求着我的好不好,她非说要看我拍戏,我说我不是去什么韩国日本旅游,而是去一些她听都没听过的偏远国家,她更来劲儿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褚蔚撇嘴争辩时那副样子跟褚漾简直一模一样。 褚国华甩手:“行了,我懒得管你,你去厨房帮你妈做菜去。” 客厅里转眼只剩褚国华和徐南烨两个人。 “姐妹俩大了,翅膀都硬了,”或许是没人倾诉,褚国华直接对着女婿倒起了苦水,“考大学的时候我想让他们俩学外语,以后继承我的衣钵,结果一个毕了业去当了女明星,一个非要挤在男人堆里当码农,真是能给我气出血。” 徐南烨微微笑了:“漾漾她们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挺好的。” 褚国华鼻子皱起,轻叹:“为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儿,连父母的话都不听了。” 他话说的无奈,但表情并没有显露出有多失望,显然是早就接受了姐妹俩各自选择的人生轨迹。 褚漾总抱怨父亲严厉,喜欢管东管西,所以她才背道而驰,长成了现在这副性子。 但如果褚国华真的事事辖制着她,她也不会有今日这般洒脱张扬。 也只有她自己蒙在鼓里。 “原本以为家里还能出个学外语的,不成想这个人居然是你,”褚国华摇摇头,感叹,“有时候,真不得不相信缘分。” 徐南烨轻声附和:“是啊,缘分。” 褚国华撑着沙发扶手,忽然又问:“你已经在国内安定下来了吧?不会再往国外跑了?” “不会。” “你家里应该不会让你一直待在外交部吧?”褚国华顿了顿,试探着问,“或许会把你往中央调?” 徐南烨淡声道:“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褚国华点点头:“这样也好,漾漾现在年纪还小,你升得太快,对她不太好。” “我明白。” 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反倒让褚国华这个做岳父的不好意思起来。 哪有为了自己女儿让女婿别忙着升职,别人都恨不得女婿越有权越好。 褚国华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不让你往上升,有的事你现在多教教漾漾,以后带她出去,她到底是作为你的内眷,不能丢你的脸。” 自己女儿什么德性褚国华门儿清,让她跟那些个优雅自持的夫人们站在一起,只怕会贻笑大方。 徐南烨并不在意,语气温和:“我对漾漾很放心。” 该装的时候,也是挺会装的。 这点徐南烨比谁都清楚。 “还有,别给她太多生活费了,”褚国华最后嘱咐道,“不能太惯着她了,她花起钱来没个数儿,就知道买些有的没的。” 徐南烨都一一应下。 后来在饭桌上,褚国华又拿这事儿出来鞭策褚漾。 褚蔚还在一旁帮腔:“二十出头就这么能花钱,等以后还得了,一个月就能花一套房出去。” 褚国华斜睨她,冷嗤:“你也不许给你妹妹钱!她这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都是你教出来的!” 褚蔚嘻嘻笑:“知道了。” 说是这么说,回家的时候却发现褚漾摸着自己的那个小斜挎包傻笑。 他顺势问了句:“藏了宝贝?” “没有,我爸和我姐给我的卡,”褚漾猛地甩出两张银行卡,冲他得意的眨了眨眼,“不错吧?” 徐南烨眯眸,舌头抵着牙床,蓦地低笑出声。 褚漾对他的态度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徐南烨专心看着路况,眉尾略挑起,“真不愧是一家人。” 口是心非的习惯都是遗传的。 “什么一家人?” “生活费还够吗?”徐南烨突然冲她笑笑,语气蛊惑:“想不想再多一张卡?” 褚漾双目放光。 这是什么神仙中秋节,太爽了。 因为中秋三天小长假,军训时间忽然被缩短了不少。 也不知道这一届撞了什么大运,居然又连下了几天雨,新生天天在自习室唱军歌玩游戏,本想看热闹的学长学姐顿时痛心无比,只能泄愤般在寝室门口挂上晴天娃娃,祈祷太阳能赶紧出来教新生做人,自己的内裤能早点干。 褚漾今年当助班,新生不用军训,她也不用晒太阳,时间正巧闲了下来,结果天天被拉去团会办公室当后勤。 往常都是宋林幼这个工作狂任劳任怨,如今她每天也跟着宋林幼去办公室,就算没事做也要浇浇花拖拖地,给茶壶换热水。 毕竟快换届了,只要晋升主席团,就再也不用看孟月明脸色了。 孟月明前不久被革职,到底只是顾清识私人决定,一没下文件,二老师也没同意,所以她还是明面上的副主席。 干部竞选的时候有绝对投票权。 因为上次顾清识对她的偏袒,孟月明这回算是跟褚漾彻底闹掰了。 本来当时是挺感谢顾清识的,这些日子相处的也算融洽,但一扯到换届头上,褚漾对顾清识的感情又复杂了起来。 她那天确实是对孟月明动手了,褚漾原本也做好了被处分的准备,结果顾清识弄那么一出,总让她觉得哪里怪怪的。 连带着开例会的时候,都盯着顾清识想要看出点什么。 “换届那天学生会的干部都会到场,他们都有投票权,有意竞选主席团或是部长副部的干事记得穿正式点。” 有干事小心翼翼的举手:“副主席也会来吗?” 团支书看了眼旁边的主席,犹豫了片刻缓缓点头:“对。” 接连有叹息声响起。 副主席做到孟月明这么不得民心的份上,也是奇迹了。 褚漾的副部长有些担心的凑到她耳边问:“部长你没问题吗?” “投票的人那么多,孟月明就占一票,她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褚漾把玩着手里的水性笔,默默记下竞选当天的时间和地点。 “但是孟月明在学生会那边好像挺吃得开的,”副部长抿唇,面色担忧,“比如上次理事会,当着那么多师兄师姐的面,她跟那个向圳左一句右一句的说你,谁知道他们竞选的时候会不会刻意找你的茬。” 褚漾倒还忘了有这一茬。 而事实证明,副部长真的没说错。 竞选当天,所有参与竞选的干部干事都穿着正装,提前赶到了竞选地点。 地点是教务楼办公室,中间摆放着一张能坐几十个人的大长桌,本来是老师用来开会的地方,团委直接借过来用了。 褚漾看着长桌最前方坐着的几个评委,尤其是好久不见的孟月明。 她还是板着张谁都欠她钱的脸,似乎这半个月的革职都是浮云,坐在顾清识旁边,另一边就是向圳。 学生评委今天也穿着正装,顾清识气质本来就清冷,一身黑西装显得更加淡漠沉稳,坐在那儿活脱脱的视线焦点。 和她一起过来的宋林幼对着那张脸欣赏了足足五分钟,等旁边人提醒才后知后觉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连向圳都看着人模狗样的,个子高脸也清秀,撑起了这身西装。 褚漾看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恰好看了过来。 孟月明翻了个白眼。 顾清识细不可闻的笑了笑。 向圳有些呆愣,接着迅速偏过了头。 “你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孟月明好心提醒他:“你脸都红了。” 向圳有些迟钝:“啊?不用。” “到时候无论褚漾表现怎么样,你都不能投票给她,知道吗?”孟月明特意避开顾清识,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咱们可是同一条战线上的。” 向圳抿唇,刚想说什么,孟月明就转头去跟其他干部打招呼去了。 他看向坐在长桌后半部分的褚漾。 她今天只化了淡妆,黑色西装撑得身姿姣好,扎着高马尾,细白的脖颈露出,正和旁边的女生交谈。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褚漾转头朝他这儿看了过来。 天生妩媚的眼尾弧度微翘,她皱眉,歪了歪头,棕色瞳孔里满是不解。 她只是淡妆就这么好看。 向圳又移开了目光。 褚漾不明所以,又看见孟月明冲她比了个得意的笑容。 颜狗 参加竞选的人比较多,坐最前排的评委也没废话,说了几点注意事项,竞选就直接开始了。 褚漾是直接奔着主席位置去的。 她站起身,落落大方走上演讲台,清了清嗓子开始背竞选演讲稿。 其实这类稿子千篇一律都是那些个模板,大家都是上文库下载,把详细信息再改成自己的实际情况,从念书那一刻就听了不知道多少句重复的排比句和比喻句,早就没兴趣了。 大家都专心致志盯着她的脸,以及她上下微启的唇,至于她到底说了什么,没人真的在意。 三分钟的竞选发言结束,台下的人鼓掌,又进入评委提问环节。 果不其然,孟月明是第一个开口的。 “褚漾,你刚刚提到学团分会的凝聚力不够,尤其是干部和干事之间彼此很生疏,不少干事看干部就像是看老师,总觉得怕,”孟月明放下手中文件,嘴角微勾,“那么我问你,干事和干部之间如果没有分别,以后干部要是安排什么工作,干事备懒甚至找借口推脱,你怎么办?” “我的意思并不是完全融合干部干事,只是希望学团分会的等级制度不要那么分明,大家说白了都只是前后辈的关系,而不是上司下属的关系。” 孟月明冷呵一声:“学团分会已经成立了这么多年,如果这种行为有问题,那么分会早就解散了,你的竞选稿应该向大家阐述如果你是主席,你会怎么从自身去做好主席的职责,而不是试图改变分会的规矩。” 褚漾没想到孟月明居然会在这种问题上跟她纠缠。 她深吸口气,态度诚恳:“如果我是主席,我不光会履行好自己的职责,我更希望能够带领计院学团分会取得更好的成就,分会想要进步,当然要接受新鲜的政策,而非一成不变。” 孟月明挑眉,神色倨傲:“你在质疑分会的规章制度?” 褚漾直视她:“我只是不赞成墨守成规。” 气氛有些冷凝。 在座的人都察觉到不对劲。 “你还没坐上主席的位置,就已经学会用这些假大空的说辞充当脸面,等你真的成了主席,你要怎么拿出实际行动?”孟月明撂下笔,双手抱胸,腰背仍然挺拔,语气薄凉:“用你这张漂亮的脸?” 一开始还是正儿八经的辩论,这句话一出,谁都起了兴趣。 众人看看褚漾,又看看孟月明,除个别跟褚漾关系比较好的,其他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戏。 她们俩暗地里撕破脸,这事儿整个分会都世道,如今在竞选现场当面开撕,让人恨不得拿出手机来录像。 从刚刚开始就保持缄默的顾清识终于开口,冷声打断孟月明:“副主席,注意说辞。” “这说辞有什么不对吗?主席你不认同?”孟月明转头看他,摆出了理所应当的模样:“当时这一届竞选时,所有入选人的履历都很漂亮,为什么会选褚漾,就是因为她是这些人当中最漂亮的,是新上榜的院花。长相是父母给的,光凭这点就已经远超其他人,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说出来有什么可羞耻的吗?” 褚漾眼神渐冷,演讲台下垂着的双手慢慢握成拳。 孟月明忽然站了起来,对着台下所有的竞选人说:“褚部长就算在这场竞选中赢过了你们成了主席,你们也不会有意见吧?毕竟她能因为长相进分会,也能因为长相当上主席,工作能力当然是次要的了。” 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明晃晃的告诉在座的人,褚漾就是个花瓶,哪怕她工作能力不行,她也能靠这张脸当上主席。 孟月明说罢又侧头看向其他几个评委:“评委们就算投了褚漾的票,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团支书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按照副主席的说法,只要我们投了褚漾的票就是偏私了?” “我可没这么说,大家各凭本事竞选,褚漾就算是全票通过,也是她的本事。” 孟月明傲慢的挪开眼,又矢口否认了自己话中有话。 她即将退任,学团分会以后会怎么样都和她没有关系,此时撕破脸对自己也没有影响,最多被这些人闲言碎语一段时间,只要褚漾无法留任,她就算是赢了。 孟月明冲她挥挥手:“好了,你的竞选环节已经结束了,下来吧,不要耽误下一个要竞选的人。” 褚漾忽然笑了:“副主席,我还没说完。” “你都在台上耗了这么久还没说完?要是都惯着你,怕是到今天晚上都弄不完事儿。”孟月明斜睨她一眼,丝毫没打算给她机会。 这算是公然打褚漾的脸了,明着面告诉所有人,她孟月明不待见褚漾。 有干事在台下倒吸一口凉气。 平常哪见过这种阵仗,学生之间就算有气也是背后说些小话,没人会愿意把事情闹到台面上惹人笑话。 褚漾抬眉,神情依旧淡定:“刚刚我说了多少?我说一句你顶一句,我的时间难道不是你耗光的?” 孟月明笑容讥讽:“怎么?忍不下去了?平时不是挺能在别人面前装的吗?怎么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也不怕影响形象?” 她就是要撕开褚漾虚伪的脸,让所有人看清楚。 哪怕这样会显得自己咄咄逼人,反正所有人都觉得她针对褚漾,那索性就干干脆脆的大方承认好了。 褚漾越是八面玲珑,她越是看不惯,她越是得其他人心,她就越是恨。 凭什么,就凭她长得好看?连顾清识都帮她,所有人都帮她。 “刚刚的演讲稿就当我是说屁话,”褚漾将唇又送到麦克风嘴边,调整了下呼吸,语气平静,“我也不走那些场面话了,我觉得学团分会最应该改进的就是等级制度。大家都是在校学生,学生组织是高校公益性组织,为学校做贡献,不掺杂任何利益,不管是从主席到干事,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仗着老一两岁资历稍微高点,拿着鸡毛当令箭对其他人颐指气使,以为自己在养老院呢?谁都得尊老爱幼呗?” 这白话和她刚刚那文绉绉的演讲稿简直大相径庭,有人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 “主席团不是我的上司,学生组织也不是什么职场,不给我发红包也不给我补五险一金,我想问问副主席你摆着那副冷艳高贵的态度做给谁看?真以为当个团会的副主席就了不起了?以后毕了业还不是给老板打工?你学到这一身的官味儿有什么用?对谁使?每天晚上加班累成狗对着镜子自我高?潮是不是?”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指孟月明,口齿清晰普通话标准,硬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半晌。 孟月明拍桌:“你再说一句!” “你要没听见我劝你赶紧去挂耳鼻喉科,别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褚漾仰头,接着又继续说,“后辈当然应该尊重前辈,但前提是做前辈不能倚老卖老,什么事儿都丢给后辈做,进团会是做事的,不是来享清福提前感受当领导的滋味儿的,你要这么想当领导,你先把公务员考试过了再说吧。” 台下传来零零散散的笑声。 褚漾怼完人,又将目光转向了台下所有竞选人员:“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只希望在我任职主席团职位时,能够压制这种歪风邪气,干部和干事一视同仁,谁对工作有懈怠,或是谁只是想担个虚名不做事,谁就走人。” 末了她准备下台,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麦克风补充了句:“对了,刚刚副主席一直说我是因为长得漂亮才能进学团分会,我首先谢谢副主席对我的肯定,其次如果我真做了主席,起码这张脸拿得出手,不会给学团分会丢脸。” 她还特别假惺惺的冲孟月明鞠了一躬,感谢她的赞美之言。 孟月明胸口发痛,撑着桌子才勉强坐下。 很真实的演讲稿,她一口气说出来连壳儿都不卡,即兴发挥更能调动群众热情。 褚漾今天妆淡,穿的也得体,但整个人气势逼人,语气铿锵。 这是众人头一次看她这么爽快的直接开怼。 宋林幼带头鼓起了掌。 随后所有人都跟着鼓掌,褚漾瞄了眼脸色发青的孟月明,知道自己说的话说到她痛处上了。 所谓怼人,就是要往人的死穴上怼。 自己越是风轻云淡,越是能把人气得吐血。 她冲孟月明笑了笑,好像刚刚那个句句戳她心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因为这个插曲,竞选耽误了不少时间,但好在也没人说什么,都在因为看了一场好戏而倍感满足。 还真有人偷偷录了像,几分钟的短视频,传到了学校论坛上。 【计院学团分会的竞选太精彩了,想看的进】 视频里完完整整录下了褚漾当时用来嘲讽孟月明的话。 还顺带录到了褚漾漫不经心的高傲脸和孟月明越来越黑的仇世脸。 【卧槽我以前一直以为学生会的明争暗斗都是夸张说法】 【计院牛逼,我还以为自己在看宫斗】 【主席团真能这么嚣张?真把自己当领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把这个视频发给我部长】 【刚交了申请表的新生瑟瑟发抖中】 【褚漾好刚啊】 【这样的女人爱了爱了】【我觉得褚漾说的都没错啊,现在学生组织的风气确实不好,光是社会新闻都喜提过好几回了】 【倚老卖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的重点都在褚漾说的话身上吗?就我一个人全程盯她的脸?】 【不混学生会不理解这个,但褚漾真的好看,穿正装都能穿出祸水感】 【计院霸王花不是吹的】 【呜呜呜好喜欢这种毒舌婆娘,我想被她鞭打】 【楼上M?】 【褚漾到底有没有男朋友?没有兄弟就去追了,兄弟就喜欢这款式的】 褚漾也没想到自己因为这段竞选视频,在论坛首页挂了好几个礼拜。 竞选结果当天出结果,效率非常高。 顾清识在台上念到褚漾的名字。 褚漾起身,冲他鞠了一躬。 顾清识垂眼,看了看手中的投票结果,声音徐淡:“恭喜,除一票弃权外,全票通过,计算机学院学团分会新任主席,褚漾。” 说罢,他首先鼓掌。 孟月明气结,首先看了眼之前跟她通过气不会投褚漾票的那些人。 没人理她,她又看了眼向圳,结果向圳一双眼睛全长在褚漾身上。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发际线周围的青筋凸显,几乎要爆开。 孟月明凑到顾清识身边,压着怒意问他:“主席?这投票结果是真的吗?她真的是全票通过?” 顾清识侧头,眸光清冷,语气无波:“对。” 她不禁质问:“为什么?!” 顾清识面无表情:“因为我们都是颜狗。” 孟月明:“……” 迎新 团会新旧交替,大四这届已经顺利退任,新干事也面试完毕。 新一届的学团分会通通就位,紧接着就是迎新晚会。 主席团和组织部正在办公室商议举办地点和活动流程。 新上任的部长问她要不要请孟月明过来看。 孟月明到底也干了三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上次竞选闹得很不愉快,但褚漾还是点头了。 宋林幼坐在她旁边,见她答应有些惊讶,桌面下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叫她来干吗?还想让这届的新干事留下心理阴影觉得我们学生干部都是鼻孔看人的货色吗?” “她不是看不惯我当主席吗?”褚漾冲她眨眨眼睛:“那我偏要请她过来,让她看看我当上主席的样子。” 宋林幼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张大了嘴:“你这个婆娘坏得很。” 小会结束后,其他几个干部先行离开了。 唯独还剩组织部部长还没走,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你有什么事吗?” “这个学期的全国电子设计大赛,余老师让我来问问学姐有没有推荐的人选。” 褚漾有些不解:“不是个人报名吗?余老师问我也没用啊。” “余老师说这次创新项目多,所以可以参加团体赛,”部长言辞淡漠,清俊的脸上隐隐显出一丝不悦,“我和学姐的名额已经定下了,其他人还没定下来。” 褚漾歪头看他:“你怎么看起来不太愿意的样子?” 部长扯了扯嘴角:“余老师看中了一个大一的学妹。” “大一就参加比赛?”褚漾有些惊讶,向他确认:“是谁啊?我认识吗?” 部长垂眼,语气又比刚刚冷了几分:“是组织部新招进来的干事。” 褚漾想半天没想起来,倒是宋林幼在她旁边及时提醒:“就那个因为长得特别幼齿被人怀疑是天才儿童的学妹,忘了?” 她恍然大悟,记起来了。 看着就是就是十五六岁高中生的模样,但听说是今年的市理科状元,开学就直接被分到了实验班。 面试当天所有新生都穿着正装,这位学妹也穿了,明明西服合身,也刻意化了妆,但因为个子娇小,又长着一双湿漉漉的鹿眼,怎么看都觉得是未成年偷穿父母衣服。 因为实在是太可爱了,说话声又软糯,褚漾压根没怎么听她说话,只盯着她棉花糖般软乎乎的双颊发呆。 没想到居然是个学霸。 褚漾笑着问部长:“你不想跟她组队?” 部长语气冷淡:“一个连计算机课都没上过的大一新生只会拖后腿。” 嫌弃意味太明显。 褚漾抿唇,试图安慰他:“别这么说,既然余老师看重她,那她肯定高中的时候就接触过计算机,你不相信学妹,也要相信余老师啊。” “我知道,”部长动了动嘴角,仍是那副冷峻的模样,“如果学姐有推荐人选,记得跟余老师说,我先走了。” 办公室转眼间只剩下宋林幼和褚漾。 宋林幼望着学弟的背影,忽然咽了咽口水:“我们分会真的都是颜狗吧?” 计院有三花,一朵明艳春日中的牡丹花,两朵料峭寒天中的高岭之花。 牡丹花是褚漾,高岭之花指的是顾清识和沈司岚。 三个人都在学团分会任职。 如今又多了一朵水灵可爱的铃兰花。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褚漾耸肩,“你不喜欢?” 这点孟月明没说错,长相确实是独天得厚的硬件。 沈司岚和顾清识一样淡漠寡言,长得也是两袖清风不食烟火的神仙样子,唯一和顾清识不同的就是,他有点自大。 属于那种有资本骄傲,所以理所应当的自持清高。 顾清识对女生尚且还能留有一丝绅士态度,沈司岚就完全属于那种正眼都懒得看人家的狂妄样。 好在褚漾比他大一届,能用学姐的身份压一压他。 “听说那个学妹被分到组织部了,”宋林幼担忧的叹了口气,“同情学妹,以后估计有的受了。” “你别想着同情学妹了,还是同情同情我们自己吧,”褚漾拍拍她的肩,“来,我们继续商量晚会的事儿。” 宋林幼发出了一阵哀嚎。 这届计院的迎新暨送别会搞得很隆重,不光申请来了学校校礼堂的使用权,还特别请了社团的过来表演。 褚漾作为新上任的主席,包揽了大部分幕后和台前工作。 计算机和机械、土木学院并称三大和尚学院,平时有这种撑门面的活动,主持人向来都是找新闻学院借的,偏偏去年篮球赛计院太不给新闻学院面子,打出了85比12的壮烈成绩,新闻学院主席怀恨在心,今年不愿意借他们人了。 拒绝的理由也很充分:“你们计院今年不是又出了个血洗论坛帖的学妹?再加上你们那个院花主席,还需要向我们院借人?” 晚会最少安排四个主持人,两男两女轮流上,计院的人平时嚣张得很,一到这种事儿就开始腼腆起来了,不约而同的开始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谦让。 褚漾很生气,新闻学院的不借人,那她就找最好看的来当主持人。 她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人的脸。 这些日子,她先是打听到顾清识平时常去的自习室,然后开始定点送早餐。 顾清识要是早上赖寝室,她就送到楼底下,随便找个出门晨练的男生说几句好话,男生就帮她把早餐送到顾清识寝室门口去了。 顾清识的室友江海澄最喜欢看这种女追男的剧情,边刷牙边含糊不清的感叹:“都大四了,居然还有学妹肯一头撞上来跟咱们顾同学搞黄昏恋,真是让人柠檬。” “那给你吃吧,”顾清识将早餐丢在了江海澄桌上,“以后这早餐来都交给你解决。” 江海澄猛地摆手:“那不行,人家专门送你的,我怎么能替你吃?不过这早餐到底谁送的?” 顾清识皱眉:“不知道。” “连个名字都不留?搞暗恋吗?” 顾清识没做声,拿起早餐走到阳台,扬手打算将它丢进垃圾桶。 这时手机恰好响起消息音。 他单手操作,解锁看了眼消息。 【褚漾:学长,早餐好吃吗?】 顾清识看着手里的早餐,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江海澄洗漱完看他站在阳台上发了好久的呆,结果又看他淡定的回到了座位上,拿出早就冷掉的早餐一口口吃掉了。 “……” 等顾清识吃完早餐后,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甚至能瞧出那么点明媚灿烂的意思,江海澄目瞪口呆的望着垃圾桶里只剩下早餐盒的垃圾,忽然觉得他这个室友其实也没那么难追,毕竟这么老套的招数,不过才一个礼拜他就缴械投降了。 比妹子好追多了。 这边顾清识如约来到了自习室,褚漾早已经在等他了。 她扎着马尾,笑容甜美,手上还拿着一束小雏菊。 雏菊上还躺着一张卡片。 顾清识有些恍惚,结果她手中的花,她抿唇羞涩的笑了笑,以非常标准的日剧女主姿势跑开了。 今天天气凉爽,秋日景色渐渐展露,自习室外阳光清澈,让人心情舒畅。 他打开卡片,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体。 “学长,你愿意做这次晚会的主持人吗?” 落款是个“^_^”。 “……” 顾清识拿着那张卡片,五分钟后,他将卡片丢进了离自己最近的垃圾桶里。 只是那束开得正盛的雏菊他给留下了。 后来彩排当天,主持人坐在化妆室对稿。 两个女生手牵手去洗手间,他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脸色同样不太好的沈司岚:“你们学姐是怎么说服你的?” 沈司岚像是被戳到了痛点,沉声咬牙:“她指示穗杏给我送了一礼拜早餐。” 穗杏就是那个组织部新招进来的干事,江海澄在寝室被她的长相萌化了心,连带着顾清识也看了几眼,所以有印象。 “然后你答应了?” “她说她是被学姐逼迫的,”沈司岚垂眸,有些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说我不答应,学姐以后就会给她穿小鞋。” 顾清识眸色暗沉,哼笑了两声。 当天回寝,那束插在玻璃瓶子里为男寝增添了一丝柔软气息的雏菊也被扔掉了。 晚会前一天,为了不打扰室友休息,褚漾特意回家连夜复习主持稿。 主持人可以不用脱稿,但为了保证主持流程的顺畅,也为了防止太紧张导致卡壳,所以褚漾还是尽力把重点文字记下来了。 她一个人对着窗户备稿,落地窗外的都市霓虹就是她的观众。 纤细的身形被映在玻璃上,像是幅朦胧的画。 忽然书房门吱呀被打开了。 她转头,刚下班到家的徐南烨正不解的望着她。 “你在干什么?” 褚漾像是找到了活人观众,三两步小跑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胳膊把他往房里拖。 徐南烨任由她拖着,没有丝毫褶皱的衬衫袖口也被她拉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自然也注意到了,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在沙发椅上坐下,然后又替他抚平了袖口的皱褶。 垂着眼睫,书房内柔和的光落下来,显得她面容清丽。 褚漾刚洗了澡,穿着宽松的睡衣,不施粉黛,身上却有股淡淡的青柠香味。 他刚下班回家就被玄关处的帆布鞋吸引了视线。 今天不是周末,她应该住在学校才对。 徐南烨略有些疑惑,换好拖鞋穿过回廊打开卧室门,没人在,他又去了趟书房。 他的书房向来不锁,有时候褚漾也喜欢进来借几本书看,但她自己很少在里面待着。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她对着窗户,嘴里念念有词。 “明天我们院有迎新晚会,我在背主持稿,你坐在这儿听听,替我把把关。” 徐南烨挑眉:“你是主持人?” “赶鸭子上架,”褚漾抿唇,又走到书桌对面,“你见的场面多,要是有什么别扭的地方,你记得提醒我。” 褚漾以标准的站姿屹立在徐南烨面前读稿子。 开头就是“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老师,同学们……” 简直万年开场白,徐南烨从读书那会儿开始也听过不少,他向来都是自动忽略这段开场词,今天到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专心致志的听她从嘴里吐出每一个词。 徐南烨坐在书桌旁,唇角带笑,镜片下浅浅的琥珀色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表情并不怎么严肃。 褚漾有些受不了了。 她打断了演讲,捂脸:“你别老盯着我。” 徐南烨撑着下巴看她:“那我该盯什么?” “听我念稿子就行了,”褚漾蹙眉走到他身边,语气有些不自信:“我的稿子写得怎么样?” “很好,”徐南烨神色玩味,敛眸轻言,“但没你吸引人。” “……”褚漾低头,小声喃喃,“我没跟你说这个。” “你站在台上就足够了,”徐南烨语气闲散,漫不经心,“有你在,没人会在意演讲稿是什么内容。” 他还没来得及洗澡,此时起身顺手解开了外套,搭在手臂上打算出去,临走前还不忘走到呆滞的褚漾面前,挥挥手让她回神。 他问:“明天晚会几点开始?” “晚上七点,”褚漾愣愣回答,忽地又猛抬起头看他,“你要去?” “如果工作结束的早。” 褚漾神色复杂:“你别来吧。” “不欢迎?” 褚漾小心试探:“如果我说不欢迎,你会生气吗?” 徐南烨摇头:“不会,但……” 他“但”字后面还没说出来,褚漾立马说出内心真实感受:“不欢迎!” “……”徐南烨扬眉,笑了笑,“知道了。” 褚漾下意识觉得这老变态肯定不会照办。 第二天晚上,临晚会举办前几十分钟,褚漾换好了礼服,正在做最后的彩排。 论坛原本正在热烈讨论关于这次晚会的主持人阵容,忽然有一个帖子悄悄登上首页。 【有人在晚会现场吗?是我看错了吗?我好像看到外语学院的徐师兄了?】 主楼是张不怎么清晰的图,只拍到了坐在嘉宾席前排的某个男人的侧脸。 就这种暗光下,像素点极其影响观感的照片里,男人流畅骨感的下颌线以及英俊的眉眼仍然清晰可见。 他戴着银边眼镜,镜架散着淡淡的光,衬得他整张脸矜贵俊朗。 正双手交握,端坐在嘉宾席位上,斯文雅致。 【好他妈禁欲,我想撕破他的衬衫】 【我!死!了!】 【我好喜欢这一款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开场我到底是看台上还是台下????】 【徐师兄怎么会来看计院的迎新晚会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徐师兄会来!!!早知道就去搞票了!!!】 【黄牛在吗?谁还有迎新晚会的票!】 抽奖 晚会台下吵吵嚷嚷,舞台左侧靠近二楼观众厅的投影大屏上滚动着实时弹幕。 前几年弹幕机制在各大网站盛行后,计算机院也顺带写了个程序出来,几乎每个院办晚会都会用上。 关注学院公众号直接参与互动,每到了抽奖环节都从弹幕里随机挑选幸运观众,这些礼物大都是晚会的各个赞助商免费提供的,娃娃或是零食大礼包都有,最让人心动的就是学校门口很有名的那家麻辣香锅店一年的免费招待券。 终于帷幕拉下,观众席头顶本就昏暗的照明灯也暗了下来。 聚光灯打在舞台左侧的黄金分割点上。 四个主持人排排站着。 两个男生同穿黑色燕尾服,款式没什么变化,远不如女生吸引人。 个子娇小的学妹一身白色雪纺蝴蝶袖大摆尾礼服裙,鹿眼澄澈,她做了个简单的空气刘海造型,更显得那张脸只有巴掌大小。 她似乎还有些害羞,小小的手抓着话筒,下巴微微绷着。 旁边的褚漾一身红色单肩束腰礼服裙,衬得她肌肤如雪,单边肩饰百褶状遮住了左侧骨感的肩颈,红色choker束在修长细白的脖颈上,胸前蝴蝶形状的褶皱走线凸显胸线,聚光灯下丝滑发亮的黑色中分大卷长发长至手腕,美艳撩人。 礼服裙只有后摆拖长,前面的设计只到大腿中侧,露出一双莹白笔直的长腿,黑色尖头高跟将她的比例拨到了更惊艳的数字。 腕线过裆,头肩颈比例完美,身姿纤细却又不骨感,红唇黑发,是十分富有攻击性的美貌。 镜头打在她脸上就不愿意挪开了。 台下顿时发出一阵尖叫,投屏上给出了四个主持人的特写,实时弹幕也不断滚动刷新着。 【壮哉我大计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计院四大门面!!!!】 【褚漾好看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褚漾是什么人间仙子啊】 【卧槽穿礼服的顾清识我死了!!!!!】 【褚漾呜呜呜妈妈爱你!!!】 【穗学妹好可爱想抱!】 【呜呜呜呜呜顾清识和沈司岚我都好爱该选谁】 【计院现在也看脸招生了?】 【主持人都是计院的?真的不是新闻的?也不是艺术系的吗?】 台下的尖叫声不绝于耳,让主持人没办法开口。 四个人都没有经验,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主持人还没开口说话就全场沸腾的场面,一时间竟然集体呆滞,不知道怎么控场。 最后还是褚漾比了个嘘的手势,台下总算安静了些。 因为知道摄像机现在给的是正面大特写,褚漾也不敢做太夸张的表情,眼睛却还是忍不住越过舞台去找投屏。 她稍微侧头,这边正巧站着顾清识,或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顾清识也微微偏了偏头,垂眼看她。 褚漾下意识也回了他一个眼神,有些迷茫。 顾清识示意她看镜头。 这个对视放在特写里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一眼万年。 【侧脸绝了!!!】【这是什么神!仙!对!视!】 【呜呜呜呜好般配】 【同框绝美!!!!】 【我好喜欢他们站在一起啊啊啊啊】 【好甜】 【这个眼神我死了】 【一人血书求在一起!!!!】 【呜呜呜找不出来比他们更般配的了吧!】 【同框!我死了!!!!】 褚漾能看得见投屏上自己被放大的脸,却看不清那密密麻麻滑过的各式各样不同颜色的弹幕。 她拿开话筒,小声问旁边的顾清时:“那上面都发了什么?” 顾清识没告诉她,嘴角微扬:“没什么,念稿子吧。” 她很快反应过来,拿起话筒开了个总头:“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回答她的是尖叫和掌声。 每个人的主持词都已经分配好,褚漾负责开场,穗杏接梗,顾清识和沈司岚长得就不太有梗的样子,所以这段他们站在两边当观赏性花瓶。 “话说今天来我们晚会的人也太多了,”褚漾故作惊讶,看向台下,“都是计算机学院的同胞们吗?” 说“是”和“不是”的各占一大半。 计院的晚会票只发放给本院学生和其他院的领导和学生干部,但每年都有其他学院的来凑热闹,弄到票的方式五花八门,碰上不缺钱的,甚至愿意出钱买票。 褚漾顺势问:“那不是计院的同学这次特意过来看哪个节目的?” 说什么的都有,后排有个男生吼了一嗓子瞬间盖过所有零零散散的呼喊声,他说的几个字也在会场四周来回环绕。 “看你!!!!!” 台下开始大笑,发出暧昧的欢呼声。 褚漾也有些愣,随后很快便笑了起来:“那谢谢你了,可惜我没有表演节目。” “没关系!!!你站在上面就行!!!!” 这回不光是台下笑了,除了顾清识,台上的另外两个主持人也扬起嘴唇跟着笑了。 褚漾哭笑不得,冲台下嘟了嘟嘴:“那怎么行,耽误人家表演。” “我不看表演!我就看你!!!!” 这句话足够露骨,更何况是以这么大分贝喊出来的。 第一个节目表演时间快到了,褚漾并不想多浪费之间,她将话筒靠近嘴边,冲台下挑了挑眉,嗓音娇柔:“行,以后有机会让你慢慢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刻意拉长了音调,声音显得有些慵懒,特写镜头里眼尾上翘,深色瞳孔中流光溢彩,像只婊里婊气的猫。 很多人就偏偏吃这种不藏着掖着,光明正大放电撩人的妖艳贱货。 反正她爸今天又不会来看晚会,褚漾毫不在意。 报幕结束,主持人从侧边下台。 下一场是穗杏和沈司岚上台,褚漾暂且能休息片刻。 化妆室不大,一排整齐的摆放着打光镜,桌上堆着大大小小的化妆品,角落的衣架上挂着些备用表演服。 她对着化妆镜查看自己的妆有没有问题,无意间瞥见了身后狂热的眼神。 褚漾转过头:“你盯着我干嘛?” 穗杏瞪着一双大眼,语气有些颤抖:“学姐,我想跟你拜师。” “……” 那边正在看手机的顾清识和沈司岚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 “拜什么师?” “我想请学姐教我怎么钓男人。” 穗杏语气真诚,听着不像是唬人的。 褚漾一直把她当未成年,总觉得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才误解了她的意思。 她来了兴趣,撑着下巴挑眉看着她:“你长得这么可爱,不用我教也能钓到男人啊。” “不,”穗杏严肃的摇了摇头,“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堪一击。” 她说完还要从别人那里找寻认同感,眼神看向旁边默默旁听的顾清识和沈司岚:“学长,你们也这么认为吧?” “……” “……” 送命题,这让人怎么答? 顾清识直接起身,语气冷淡:“我去趟洗手间。” 穗杏小心翼翼的望向沈司岚,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 沈司岚扯着嘴角,面无表情:“你知道就行。” 穗杏失落的低下头,双手不安的绞着,语气软绵绵的,似乎还有些委屈:“我就知道学长你喜欢学姐这样的。” 沈司岚神色微顿,烦躁的偏过头不理她了。 这样尴尬的局面没有持续多久,有个干部过来提示他们上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化妆室,独留褚漾待在里头继续补妆。 没过多久化妆室的门又被打开,褚漾知道是顾清识回来了,懒懒打了声招呼就继续手上的动作。 补好妆后,褚漾拿起稿子走到顾清识身边,边翻页边问:“下一场报幕,我们要不要先对对台词?” 顾清识冷淡回应:“没有必要。” 她将目光挪到顾清识身上,发现他正在看手机,似乎全然不在意。 褚漾有些不高兴:“那要是待会我紧张忘词了怎么办?” “即兴发挥就好,”顾清识抬眼,嗓音冷冽,“你不是很擅长吗?” 他好像有点生气了。 但褚漾也不是没脾气的,哼了一声转头就走:“我自己对。” 转头刹那又好像听见他在背后轻声叹了口气。 “傻子。” 再轮到褚漾上台,已经到了现场抽奖环节。 控制弹幕的人会直接在几百条弹幕滑过的瞬间用鼠标随意选中一条,然后对照微信ID上台领奖。 弹幕内容由主持人决定。 这种互动环节的稿子不是她写的,是由负责整个主持流程的学生干部亲手操劳。 为了迎合褚漾的人设,弹幕内容是该干部特意绞尽脑汁为她想出来的。 褚漾反抗过,但无效,全体干部除了她都觉得这个内容举世无双,一定能引起观众的热烈共鸣。 她按照稿子上的内容背台词,声音毫无灵魂:“赞美我。” 随即弹幕开始猛地刷新,夸奖的内容一看就他妈知道都是从百度上抄来的。 【你是如此的美,美得像一首抒情诗,啊,我的女神!】 【你在我心中是最美,每一刻都如此让人沉醉,baby】 【从你的言语话语中看见你的高贵,从你的举止面貌中看见你的清秀】 【你是美酒千杯,我怎能不醉!】 【我喜欢吃伊利巧乐兹,只因为那句,喜欢你没道理】 【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而是因为想你才寂寞】 抽弹幕的人忍着笑从里头随便选了三条。 褚漾念出了这三位幸运观众的名字。 “你头上绿了,不瘦到100斤不改名。”褚漾顿了顿,最后一个名字怎么也念不出来,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她抬头,朝台下看过去。 因为是互动环节,台下的照明灯也打开了,比起表演时下面乌压压的一片,此时能勉强看见台下都坐着多少人。 她从最前排开始找起。 忽然眼神凝固了。 台下嘉宾席上,那个戴着眼镜,嘴角处似笑非笑,正淡定的冲着她扬手机的男人不是徐南烨还能是谁。 褚漾震惊了几秒,很快就接受了他来了这个事实。 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徐南烨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赞美词。 她都没脸看第二眼。 【温柔的女人是金子,漂亮的女人是钻石,聪明的女人是宝藏,可爱的女人是名画。据考证,你是世界上最大的宝藏,里面装满了金子、钻石和名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徐南烨是在讽刺她。 厕纸 褚漾的嘴角抽搐着,前两个被念到名字的幸运观众已经上台了。 最后她还是硬着头皮念出了徐南烨的微信名。 其他人纷纷探头,去找最后一个幸运观众。 一楼的观众席和二楼的观众席都没有人站起来,前排的嘉宾席倒是有人站起来了。 “???” “领导老师也参加抽奖吗?” “好像不是领导!” “是谁!” “卧槽是外语学院的徐师兄!” “啊???” 特写镜头照到最后一名幸运观众的时候,整个会场有过那么几秒钟的死寂。 徐南烨从投屏上看到了自己,毫不在意笑了笑。 这位就是挂在外语学院优秀校友榜上的,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徐师兄,去年他其实就回过学校,可惜演讲那天去的人实在太多,能有幸看到他的也就多媒体大教室里的几百个学生,很多人都没能挤进去看,今年理事大会听说他也回来了,只可惜一路都坐在车里,车子的防偷窥车膜又贴的结实,一直到教务楼才下车,还是没人能见到。 如今总算见到真人了,还是现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徐师兄!!!】 【卧槽比照片上的帅!】 【呜呜呜呜外语学院是什么神仙学院QWQ】 【徐师兄我可以!】 【颜狗的天堂,我爱了】 【计院牛逼,外院的徐师兄都请来了】 他的脸已经完全被弹幕挡住了。 褚漾语气僵硬:“徐师兄,请上台。” 徐南烨从善如流的起身离开座位,他坐在靠中的位置,这一排都是领导和老师,比学生们的反应还要慢上半拍,直到徐南烨低声说了句“抱歉”才意识到徐南烨竟然真的参加了这种抽奖活动。 老师们半起身给他让了位置,面面相觑。 不知道徐先生是喜欢公仔,还是零食大礼包,还是一年份的麻辣香锅呢。 总之不管他喜欢哪个,可算是找到徐先生的爱好了。 他登上台,前两个本来不熟悉的妹子瞬间紧张的拉住对方的手,神色紧张的靠在一起。 徐南烨比她们高出很多,摄像机想要给出他的特写,就没办法照到妹子的脸。 褚漾站在其中一个妹子身边,刚好跟徐南烨一左一右,中间隔了两个人。 她个子高挑,又穿了高跟鞋,就算是跟徐南烨站一起也不显矮。 画面呈现出一个奇异的镜头。 中间两个黑压压的头顶,旁边两个人高挑惹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褚漾原本就属于妖艳挂的长相,素颜还能看出点学生气,现在妆容精致,打扮得也成熟,很难让人挪开眼。 另一边斯文英俊的徐师兄气质就看上去文雅得多。 【有点……般配?】 【艹好像全家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直吃褚漾和顾清识,怎么感觉徐师兄更适合一些?】 【徐师兄居然能压住褚漾的妖艳气质,绝了】 【就我一个人觉得真的挺般配的么】 【前面的别走,不止你一个!】 台下的欢呼声一直停不下来,褚漾只能硬着头皮照着稿子说流程:“礼物一共有三分,被选中的观众猜拳,谁赢了就能拿到一年份的麻辣香锅券。” 另外两个被选中的妹子窃窃私语了几句,其中一个忽然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的举了举手。 褚漾把话筒递给她:“你想说什么?” “那个……”妹子低头,侧头悄悄看了看旁边的徐南烨,语气羞涩,“我们俩刚刚商量好了,把券直接给徐师兄。” 褚漾:“……” 台下发出暧昧的欢呼声。 奖品也没有规定必须谁拿哪一样,怎么分都由获奖人自己决定,褚漾觉得徐南烨这样未免有些不太厚道,在场的包括她也想吃上一年份的免费香锅,结果这两个妹子居然就这么轻易的送出去了。 人家上班又不是没有食堂,难得还要特意坐个车过来吃吗? 褚漾给了徐南烨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太厚脸皮了。 徐南烨笑着看了眼两个小女生,微微张口:“确定吗?” “确定,”另一个女生点头,拿过了话筒面对他说,“我们只有一个条件。” 她的话透过麦克风,所有人都能听到,徐南烨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台上的几个人听到:“你说。” “希望徐师兄能经常回校,”女生指了指台下,“多看看我们这些学妹。” 台下响起热烈掌声,经久不衰。 弹幕不断滚动刷新: 【妹子好样的!!!】 【秀儿,是你吗】 【同是椎间盘,为什么你如此突出】 【呜呜呜呜好妹子我替全校单身妹子谢谢你!】 【麻辣香锅以后的生意怕是要爆,这波赞助赚大了】 【麻辣香锅的老板出来挨打!】 【我不能吃辣啊,妈的】 原本以为徐南烨或许会谦让的把券又让出去,谁知他却轻轻笑了,语气轻柔:“好。” 妹子没料到他会答应,冲着台下尖叫:“徐师兄同意了!” 本来这一声惊喜的呼喊分贝就够大,被这现场环绕声放大,整个晚会现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后去吃饭就能看见徐师兄了!】 【再也不用对着照片yy了呜呜呜呜】 【徐师兄要多回校!!!】 褚漾作为主持人,非但没控住场,反倒让这几个幸运观众把场面给带到了她完全意向之外的方向。 她懵逼的看着台上和台下激动万分的众人。 连同嘉宾席那一排的老师领导都跟着鼓了掌。 徐南烨这种身份,多回几趟学校,对学校的声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不定以后招生还能从别的高校多抢几个学生过来,当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找到徐南烨,请他担任校理事会的理事长。 如今徐南烨得空能时常回校,他们乐见其成。 麻辣香锅一年份的免费招待券到了徐南烨手上,褚漾心情复杂。 她知道徐南烨工作忙,根本不可能特意过来吃的,这券就相当于浪费了。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可能出口戳破他们的美梦。 两个妹子各拿着玩偶和零食大礼包,欢欢喜喜的下台了。 褚漾将招待券递给徐南烨。 她没拿话筒,平视着他的衬衫领口,微微动了动嘴:“你用不到,不然送我吧。” 徐南烨垂眼看着她,知道她不敢看自己,嘴角处挂着笑,声音清浅:“不给。” 褚漾猛地抬头看他。 徐南烨却已恢复如常,对她笑了笑:“谢谢师妹。” 两人一个美艳一个儒雅,哪怕只是这么几秒的对视和同框,都足够让弹幕疯狂几轮。 【都给我截图!】 【真的很配啊,没人觉得吗】 【比顾学长般配是肿么肥四】 【不行,我是坚定的cp粉,我不会爬墙的】 【要是像素点再高点可以当屏幕用了】 【有人会P图么?能不能调高清晰度想拿来当壁纸】 抽完奖又到了表演节目的环节,褚漾报完幕直接下台了。 刚回到后台就被穗杏堵了个正着:“刚刚那个是徐师兄么!” 褚漾点头:“是啊。” “要是我负责这轮上台就好了,”穗杏叹气,顿感惋惜,“我还想跟徐师兄交流一下学习心得呢。” 徐南烨神的不是他现在的职位,也不是他这些年的工作经验。在学生心中,或许对毕业后的职业认知还没有那么深刻,所有职业也就分为两类“赚钱的”和“不赚钱的”。 他神的是全学年满A+满绩点的成绩,除了主修语言和二外,他还兼修了马克思学院的政治学学位。 名副其实的学霸,因此神格才保持了这么多年。 褚漾抽抽嘴角:“以后总有机会的。” 穗杏双目放光:“是啊,以后我一定要多去麻辣香锅那边逛逛,说不定能碰到徐师兄呢?” 她兴高采烈的跑开了。 沈司岚不知怎么突然从她身后冒出头来:“她开心什么?” “哦,她说以后要多去麻辣香锅那边。” 沈司岚脸色蓦地变黑,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转头走了。 一提起麻辣香锅,褚漾跟沈司岚态度一样,觉得心里有气。 他又用不着,送她怎么了,老变态真够小气的。 现在台上在表演的节目是小品,离她下一场上台还有挺久,褚漾喝了杯团会统一发的可乐,突然有了想上厕所的念头。 她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提着后裙摆去找厕所。 后台只有几间工作室和储物室,褚漾绕过舞台,走到会场侧门口,打开那边的出口门去外面找厕所。 关上厚重的大门,里面嘈杂的声音就通通不见了。 褚漾揉揉耳朵,轻车熟路的往厕所走去。 会场外也有不少没有票站在外面听声音的,一看门开了都不约而同的往外看过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只顾着找厕所的褚漾。 穿着高跟行动有些不方便,但她还是尽力加快了脚步朝另一边走去。 后背一片清凉,露出精致的蝴蝶骨,长发因为她的小跑动作左右摇晃着,隐隐约约露出修长白皙的后颈。 “那是褚漾吗?” “是吧。” “这身材我酸了。” “我也。” “我为什么没有搞到票,操。” 好容易跑到厕所的褚漾如释负重,找了间干净的隔间,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身上的礼服,防止后摆拖地。 原本正打算静静享受这段时间,好死不死听到了隔间不大不小的打电话声。 “你以为我想来给自己找气受?我要不来不是就等于认输?” 这声音可太熟悉了。 孟月明。 按照职位,她的位置原本是靠近嘉宾席的,但褚漾却一直没看到她。 她还以为孟月明没来。 孟月明丝毫不觉隔壁就是她的敌人,仍旧跟电话那头人聊得欢快。 “她得意呗,所有人都投票选她当主席,她多牛逼,”孟月明冷笑一声,言语间带着狠劲,“今天穿的那样子也不知道勾引谁呢,听台下尖叫她肯定得意死了,巴不得所有男人都钻她裙底。” “节目都无聊死了,没什么好看,我还以为她能把这次晚会办的多好呢,也不过如此,还没有我那一届精彩。” “我跟她计较什么?我忙着准备保研的事儿,她再怎么样也跟我没关系了。” “反正以后也看不到她了,正好洗洗眼睛。” “行了,不说了,我手机快没电了。” “喂?卧槽真的没电了。” 孟月明暗骂了句脏话。 褚漾挑眉,心生一计,捏着鼻子,敲了敲旁边的隔板:“你好。” “你谁?” 褚漾清了清嗓子,细着嗓音问她:“我是今天来看晚会的新生,我没带纸,你能借我几张纸吗?” 孟月明声音蓦地警惕了起来:“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你放心,我也看不惯褚漾,我觉得她这个人做作死了,就知道穿的搔首弄姿勾引男人,”褚漾语气殷切,装模做样的表忠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再说我也不知道同学你是谁呀。” “哦,”孟月明稍稍放心,问她,“你要几张?” 褚漾故作疑惑:“一张,不不不,还是两张?三张吧,你的纸是多大的啊?” 孟月明不耐烦地啧了啧,顺着下面的空隙将自己的纸递给了她:“你自己拿。” 褚漾拼命忍住笑:“谢谢!” 接着便是冲水声。 孟月明等着人把纸给她还回来。 一分钟后,孟月明的腿有些麻了,她敲了敲隔板:“你拿好了吗?” 没有回答。 孟月明愣住了。 又过了几分钟。 孟月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她看了眼已经黑屏的手机。 孟月明终于发出了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卧槽。” 表叔 褚漾站在洗手间门口,靠着墙抱胸微笑。 有两个妹子犹犹豫豫的不敢进去,褚漾挑眉,语气温柔:“这楼停水了,你们去楼上吧。” 妹子单纯的点点头,几乎没怎么怀疑褚漾这句话的真假,临走前还转头看了她好几眼。 隐隐听见孟月明在里头问了好几声“有人吗”,褚漾稍稍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转身又进去了。 “请问有人吗?” 孟月明又问了句,褚漾适时开口:“有,怎么了?” 厕所里的人很快认出了这个讨厌的声音,闭嘴保持沉默。 褚漾走到隔间门口,礼貌的敲了敲:“学姐?你怎么了?” 里面的人半天没有应答,褚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声音里带着疑惑:“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 孟月明有些慌了。 褚漾站在那儿,耐心等她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再开口向她借厕纸。 毕竟向自己讨厌的人借厕纸这种事,放在孟月明这种心比天高谁都看不上的自大孔雀身上确实很难承受心理负担。 “你,带纸没有?” 褚漾能听出来她语气中的挣扎。 她得意的笑了,拿出自己的纸巾盒,从下面的空隙伸过去递给她:“带了。” 孟月明接过了纸,语气比刚刚还僵硬:“……谢谢。” 听得出来很不情愿,但又出于思想道德本性,以及孟月明本身的教养,在他人雪中送炭时,无论怎么样一声谢谢都是不该吝啬的。 她只是讨厌褚漾,不代表她这人道德败坏,连知恩图报四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举手之劳,我先走了。” 褚漾淡定的收下她的道谢,慢步优雅的走出了厕所。 刚走出转角就靠着墙笑的不能自已。 她生怕笑出声被人听见,捂着嘴痛苦的对着墙壁孤芳自赏。 路过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个穿着红色礼服的漂亮女人对着墙发疯。 笑够了,褚漾理理头发回到了会场。 她回来的有些迟,接下来是个大报幕,主持词很多,所以主持人都要上台,其他三个人等她半天,终于等到人后,穗杏直接把主持稿塞到她手上,神情有些紧张:“学姐,咱们快再来对对词。” 褚漾看着手上的稿纸,在其他三人正襟危坐对词的时候,用纸挡着脸,浑身都笑得抖了起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穗杏揭下了她脸上的稿纸。 “学姐?你不舒服吗?” 那张明艳漂亮的脸上笑出了泪,褚漾笑得肚子难受,弯着腰捂着抽筋的地方,嘴里发出快乐又痛苦的低?吟。 “……” 她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状,眼角旁还带着点晶莹的泪珠。 穗杏睁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沈司岚扶额叹了口气,唯独顾清识居然被她的笑感染,跟着勾起了唇角。 “学姐,你是碰上什么好事了吗?” 这事儿只能放在心底自己乐乐,褚漾怎么可能说出来,敷衍摆摆手,又轻轻打了自己几巴掌,总算压下了那股笑意:“没有,就是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我们继续。” 或许是被她的笑声缓解了待会要上台说大串主持词的紧张,上场之前担心的卡词和接不上话居然都没有发生。 褚漾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会结束。 她一直带着极为欢快的笑容主持着,偶尔还能接一接台下观众的梗,在即将谢幕时,刚刚一开场就跟她隔空对话的男生又吼了一嗓子。 “褚漾我要去后台找你!!!!” 褚漾只愣了一瞬,随即展颜:“行啊,我等你。” 好玩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最后。 这是历届的迎新晚会,唯一一次到谢幕场还没有观众起身提前离场的。 褚漾新上任组织的第一个晚会就大获成功,她向所有人证明了换届选举时自己的全票通过结果赢得心安理得。 她算是从里到外彻底把孟月明对她的偏见给打破了。 化妆室内,只有她一个人在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褚漾还在等更衣室空出来再去把身上的礼服换下来。 聊天群里都在问她那个吼着要来找他的男生来了没。 褚漾当然知道这种话也就是随口说说活跃气氛,自然不可能当真,她也识趣在群里感叹“没来呢,我一直在等他”。 结果好像有的人当真了。 【有人认识那个男生吗?帮忙带个话我们院花在等他呢】 【那是我室友哥们,建筑院的,我现在就去转达!】 【单身?】 【母胎solo,一直暗恋褚漾,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胆子贼大】 【哦呦哦呦是条汉子】 【哈哈哈哈快去!!!】 【褚漾你别走,等人过去找你】 褚漾抿唇,觉得自己有点翻车,要是人真来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她向来纸上将军,空有一身撩汉本事,看着身经百战,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收场。 这也是她为什么朋友圈里异性好友扎堆,却能单身到大三,原因是聊着聊着,看对方真有要追的意思,她就果断隐身,导致最后不了了之。 典型的隐形绿茶婊,不过好在大多数人都是只想交个朋友而已,并不是真想跟她谈恋爱,见褚漾没那个意思,索性退一步当个点赞之交,能在院花的通讯录里待上四年也就够了。 大学男女往往都一样,碰见好看的总想特别接触下,聊得来就谈,聊不来就当朋友,没那么情深。 因为没碰上过执着的,她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只有舒沫知道。 舒沫曾经戳着她的脑袋说,等你碰上个认真的,我看你还能往哪躲。 【我还有事,现在要走了,别让人白跑一趟了】 她打完这句话就迅速发了出去,内心希望那位通风报信的哥们能赶紧看到,转达给那个男生。 化妆室的门吱呀开了,褚漾内心一惊,以为人真的来了。 她为自己的这次翻车行为感到羞耻,揪着手指不敢转身,声音僵硬:“同学,你真来了啊?”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她。 “我以为你也只是开个玩笑,我先跟你道歉,”褚漾也不推卸责任,果断把态度放低,“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平时喜欢说些骚话,对不起啊,让你误会了。” 依旧是沉默。 褚漾咬唇,继续辩白:“那什么,我有男朋友了。” 化妆室的总开关闸门就在门边,褚漾正犹豫间,忽然听到门边那人轻轻按下了闸门开关,接着将开关拨了下来。 随即整个化妆室都暗了下来。 褚漾暗骂一声,迅速起身往角落藏,想贴着墙绕过人找到门溜出去。 那人也不知道什么大圣眼,三两步走过来,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 褚漾吓了一大跳,随即被人钳住了下巴,逼迫她抬起头和黑暗中的自己对视。 这股味道有些熟悉,清冽好闻,是她常闻的男香。 那人开口后,褚漾很快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黑暗中,男人低沉的嗓音略带喑哑,像是含着让人浑身酥麻的电流:“能告诉我你男朋友是谁吗?” 褚漾的神经都快被他搞衰弱了。 知道是他,她整个绷紧的身体蓦地舒展开来,又因为是他,她的心跳在这静谧的黑夜里听上去格外急促。 她咬牙,猛地推开徐南烨,语气颤抖:“你关灯干嘛啊!” 徐南烨低笑两声,又将开关拨上去了。 整个化妆室又恢复了光亮,褚漾不适应的用力眨了眨眼睛,总算看清了对面的男人。 男人靠着门,衬衫领口随意的散开,露出削瘦的锁骨,袖口也随意的向上卷了几圈,冷白色的胳膊上戴着银表,显得矜贵温润。 “你刚进来怎么一直不说话,”褚漾烦躁的瞥了他一眼,言语不爽,“我还以为是别人,吓死我了。” 徐南烨的理由很充分:“我看你说的起劲,不忍心打断。” 褚漾能信他的话就有鬼了,又问:“那你关灯干嘛?” 徐南烨这回连借口都懒得找了:“逗逗你。” “……”褚漾气得胸口上下起伏,“那请问您现在玩够了吗?” “你似乎约了别人?”徐南烨置若罔闻,语气比刚刚又轻佻了几分:“不欢迎我来?” 褚漾哑口无言,偏过头硬巴巴的问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徐南烨从裤兜里掏出了那张券,褚漾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本来是过来给你送这个的,”徐南烨面带微笑,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券晃了两下,刻意勾引,“看来你不太需要?” 褚漾提着裙摆就跑了过来,伸手就抢:“我需要!” 徐南烨眼疾手快的将手抬起,褚漾穿着礼服不方便跳起来抢,只能踮起脚拿,却还是差点。 他丝毫不为所动,语气颇有些遗憾:“你既然约了别人,就问别人要吧。” 褚漾撇嘴,知道徐南烨用不着这个,他肯定会给自己的,但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给了。 她抓着他的衣领,抖了抖肩膀:“我不要别人的,就要你的。” 徐南烨轻笑,故作疑惑:“这么想要?” “想要想要,”褚漾盯着那张券,神情渴望,“特别想要。” 男人藏在镜片下的眸子略微暗沉了几分。 这身红色礼服衬得她肤若凝脂,双手交叠时礼服抹胸部位的线条尤为明显,从他的角度往下望,简直就是春光艳?色。 她将徐南烨堵在门口,死死将他禁锢在她和门之间,徐南烨退无可退,舌尖抵着牙齿,空出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下巴。 “漾漾,好挤,”徐南烨无可奈何,唇间带笑,“我知道你想要。” 褚漾急了:“那你给我啊!” 徐南烨挑眉:“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师兄,您又用不着这个,还不如给我呢,我还能省一年的餐费,”褚漾掰着手指跟他精打细算,“你看四舍五入我也是帮你省了钱对不对?” 徐南烨差点就信了。 但他还是意志坚定的摇头:“不给。” 原本是想过来给她送个餐券就走,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她倒是一点都不安分。 褚漾冷哼一声,非常有骨气的退开了。 “行,不给就不给,你拿着用吧,”褚漾狠毒的笑了两声,“我知道你吃不了辣,我等着给你买菊立清。” 这种翻脸就不认人的女人真是世上都难得找出几个来。 徐南烨哭笑不得,刚想开口接她的话,化妆室的门就又被打开了。 徐南烨抵着门,让外面的人开门的动作变得有些困难。 穗杏的声音响起:“学姐?我们都换好衣服了,等你换好了就一起去吃宵夜。” 褚漾迅速指示徐南烨:“快躲起来!” 徐南烨太阳穴跳了两下,似乎对她的这个命令感到不可思议,杵在那儿没动。 他还特意往前走了几步,方便外面的人推门进来。 门被推开了。 最先进门的穗杏最早看到了化妆室里的男人。 她愣了两秒,张大了嘴,表情有些呆滞:“徐师兄?” 然后又立马问躲在徐南烨身后的褚漾:“学姐,你和徐师兄认识啊?” 后面跟着的沈司岚也是一脸疑问。 褚漾捂头,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混过去。 顾清识皱眉,表情并不意外,但也没高兴到哪里去。 “他们认识,”顾清识开口,音色冷峻,“徐师兄是褚漾远方表叔。” 褚漾呆滞,忽然下巴一紧,神色感动,恨不得跪在顾清识面前给他谢恩。 沈司岚没动作,倒是穗杏后知后觉的啊了声,音调拖了老长一串。 做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随即冲徐南烨鞠了一躬,态度恭敬:“表叔好!” “……” 徐南烨有点头疼。 表哥 偏偏褚漾还特别上道的凑过来,神色认真的给他介绍起来了。 “这是我直系学妹,后面那个是学弟。” 单纯天真的学妹像只狂咬尾巴的小狗,声音激动:“表叔,等下我们要去吃夜宵,你也一起来吧?” 她这一声“表叔”叫的自然无比,坚决贯彻了“学姐的表叔就是我的表叔所以要好好孝敬”的孝子思想。 除了她一个人对这个提议感到了兴奋,其他几个人都好像都不怎么捧场。 褚漾急忙摆手:“不用了,他明天还要上班的。” 徐南烨也适时开口:“这怎么好意思,你们玩吧。” 穗杏随即失落的低下头,嘟着唇小声说:“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跟你说说话,我有好多事情想跟表叔讨教呢。” 徐南烨和褚漾都有些不解,没想到穗杏会邀请他一起吃夜宵。 可能是她长得过于幼齿,让徐南烨对于从她口中说出的“表叔”称谓没有从褚漾和顾清识嘴里念出口那么让人排斥。 徐南烨扬眉:“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很多,有学习上的,也有其他方面的,”穗杏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几年前我爸爸去赞干比亚出差,正好黄巾军与政府内战,半个首都沦陷了,跟其他国人去了大使馆避难,当时是你救了他。” 回国后,穗爸爸再想当面登门道谢,却没能得到徐家的批准。 而后徐南烨本人已经前往伦敦任职,穗爸爸也只好在家庭小聚中,把这段往事说给家人听。 还懵懂的穗杏只知道父亲靠在椅子上,像是讲故事般,将那段惊险的往事潺潺说给了她听。 那个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年轻人,站在铁栏外,面对一栏之隔的重型卡车,说着他听不懂的西班牙语。 是他的同事翻译给其他人听的。 “请你们尊重国际合约,贵国内政变动与我国公民并不相干,大使馆在没有收到两方政府指示前,绝不会开门。” 徐南烨微怔,再听她提起这件事,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微微笑了:“这顿夜宵让我请你们吃,好吗?” 穗杏忽然笑开了花,重重点头。 原来是旧相识,羁绊还这么深,褚漾也不好意思再阻拦,默认了这顿夜宵让徐南烨加入。 学妹是真的崇拜徐南烨,走在路上都好像关不住话匣子,一直叽叽喳喳说着。 褚漾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明明中间还能再站半个人,她还是觉得这两个人的距离过分近了。 徐南烨并不打算带他们在路边摊吃夜宵,其他人不用多说也懂,反正是师兄请客,他说去哪儿吃就去哪儿吃。 一行人往校内停车场走去。 时间渐晚,昏黄的照明灯打在沥青路上,照亮了来来往往的学生们。 褚漾走在人群的最后,前面是顾清识和沈司岚,她凑上去也没什么好说的,索性就放慢了脚步,一个人慢慢地在后面走。 前面的两个人好像特意等了等她,眼前忽然落下阴影,褚漾抬头,果然那两个人都在看她。 “怎么了?” 沈司岚最先开口:“学姐以前听过师兄在赞干比亚任职的事吗?” 褚漾敷衍的点点头:“听过一些吧,但我没什么兴趣,没认真听。” “他有跟你提过穗杏吗?” “没有,我都不知道有这件事,”褚漾摇头,又问他,“那穗杏有跟你说过吗?” 沈司岚神色微顿,偏过头:“我们不熟,她为什么要跟我说。” 褚漾勉强拉了拉嘴角:“对啊,那他为什么要跟我说。” 顾清识什么也没问,只是将她的肩揽过来,让她站在自己和沈司岚中间。 “走在后面不安全,”他淡淡说,“到时候人走丢了都没人知道。” 褚漾抬头茫然的看着他。 脑袋却被轻轻敲了下,顾清识的声音在夜色中更凉了些:“看路。” 徐南烨和穗杏先走到车子边,在等他们。 褚漾下意识想打开后车门,却被穗杏一把拉住。 穗杏指了指前车门:“学姐你坐前面啊。” “你们不是还有话要聊?你坐前面吧。” 这句话刚说出口,褚漾就在心里骂自己小心眼。 谁坐前面不都一样,她不至于为了一个座位还对学妹阴阳怪气。 穗杏不知道她这点小心思,推着她的肩膀,帮她打开了前车门:“我跟表叔今天才刚说上话,况且刚刚也说得差不多了,学姐你坐前面吧。” 褚漾有些不相信:“说完了?” 明明一脸他乡遇故知的激动神色,怎么走了这几百米就说完了。 “我就是替爸爸说一声谢谢,而且我本来还想问问他是怎么兼修双学位的,但他说他是文科我是工科,学习方法有本质上的区别,而且读书本来就因人而异,东施效颦没什么意义,”穗杏拨了拨刘海,嘻嘻笑了,“我还是自己慢慢琢磨吧。” 褚漾突然扁嘴。 穗杏有些慌了:“学姐你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就是觉得你比我好太多了。” “怎么会呢,学姐你每年都是专业第一,还拿了那么多奖,长得又漂亮,学姐你才是我的榜样啊,”穗杏看了眼已经坐上车的其他三个人,“表叔,顾学长和沈学长都是我的榜样。”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褚漾一贯自诩自己是仙女,如今比起来,她真是小心眼又自私。 上了车的褚漾还沉浸在对自己的内心谴责中,连徐南烨叫她系上安全带都没听到。 徐南烨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漾漾?” 褚漾猛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系上安全带。 车子根据导航行驶在路上。 后排很安静,顾清识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戴上耳机在听歌,沈司岚冷着张脸靠着椅垫闭目养神,坐在另一边的穗杏把自己拼命往角落里缩,生怕碰上了沈司岚。 沈司岚忽然沉声问,语气不怎么高兴:“我身上有跳蚤?” 穗杏被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我就是怕挤着学长。” 沈司岚哼了一声:“我很胖?” “没有……”穗杏咬唇,终于不再勉强自己速成缩骨功,往他这边靠了靠。 两人大腿靠在一起的时候,穗杏心跳加速,猛地转头看向窗外,双手紧紧地贴在膝盖上,像个正襟危坐的乖宝宝。 沈司岚的腿部肌肉有些僵硬,连带着脸色比刚刚更别扭了。 为了不影响司机视线,车厢里的光线很暗。 影影绰绰的街景霓虹灯将他清俊的面庞映得有些粉红。 后车的三人各有思绪,前座的两个人也没闲着。 因为有人在场,褚漾咬着舌头,半天才叫出了这个称呼:“叔叔。” “……”徐南烨沉默了几秒,应道,“嗯。” 她叫他干嘛呢? 褚漾很快就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 很快褚漾就想到了话题:“那个麻辣香锅的券,你什么时候给我?” 徐南烨轻叹:“我会给你的。” 后排的穗杏忽然问:“表叔是为了帮学姐才参加抽奖的?” 徐南烨顿了顿,笑了:“算吧,”末了复又说,“师妹,你不必跟漾漾一起改口的。” “我觉得叫表叔比较亲切,叫师兄的话感觉叫谁都可以,”穗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师兄也只是学姐一个人的表叔,我还是叫师兄吧。” 褚漾眨眨眼,竟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车子没开出多远,徐南烨找了家环境比较好的茶餐厅,二十四小时营业,主食甜点都有,因此除了学生,老师们也很爱来这边聚餐。 气氛肯定不如路边摊,也很少见有人大声吵闹拼酒,好在价格贵也难得能吃几次,所以他们都没意见。 这个点已经不提供下午茶了,穗杏和褚漾并排坐着看菜单,偶尔问问另外两个男生想吃什么。 褚漾一直放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是舒沫。 把菜单交给穗杏,褚漾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了。 舒沫的语气像个弃妇:“你和宋林幼什么时候回来啊?寝室里就我一个人,我快无聊死了。” “陈筱不在吗?” “我跟她闹了点不愉快,她下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怎么了?” “我把这个月电费单给她看,她说我开空调太凶了,然后又说她最近几乎都没回过寝室,晚上睡觉也只吹了电扇,让我重新算算四个人怎么分。” 褚漾皱眉:“晚上睡觉咱们不是开了空调吗?” “对啊,但是她说她的遮光帘很严实,根本吹不到空调,所以只用了放在里面的小电扇,所以等于她没吹空调。” 褚漾无话可说:“那她给了电费吗?” “她都这么说了,不明摆着就不想交吗?我还能怎么样,自己先把电费补上了,”舒沫啧了两声,“估计她今天晚上也不会回来了吧,哎懒得提她,你和宋林幼在哪儿呢?” “我在金翠丽吃饭,宋林幼应该也跟其他人在外面吃饭吧,团会今天早上七点就集合了,中午也只得空吃了点面包填肚子,这个点估计都饿了。” 舒沫忽然大叫:“你们这么有钱的吗?吃个饭还要特意去金翠丽?” 褚漾该怎么说是徐南烨请客。 “那你帮我带点东西回来吃吧,我也想吃金翠丽的东西,”舒沫语气忽然谄媚了起来,言辞恳切,“主席,行不行啊?” “你想吃什么?” “雪媚娘吧。” 她应下舒沫的请求,挂掉电话准备回座位。 途径几桌,她脚步缓慢,直到有熟悉的声音叫住她。 “褚漾。” 她转头,看见自己身后那一桌全都坐着老师,开口叫她的是褚国华。 褚漾赶紧打招呼:“老师们好。” 在座老师都知道褚教授和褚漾的关系,点点头冲她笑笑。 褚国华皱眉:“这么晚了不回寝室休息在这里干什么?” 旁边的老师呵呵笑道:“在餐厅还能干嘛?肯定是跟同学一起吃饭嘛。” “跟哪些同学吃饭?男生女生?” 老师们对褚教授这幅样子已经见怪不怪,当年大一的时候,他连“褚漾那个班不要安排长得好看的教官”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如今只是查个岗,已经算是再正常不过了。 被当着面查岗的褚漾有些尴尬,敷衍道:“有男有女。” 褚国华微微放下心来。 “哎呀老褚,这跟异性吃个饭能有什么,要等褚漾交了男朋友嫁了人,你不是得担心死?” 有个老师喝多了酒,微醺着脸开起了玩笑。 褚国华和褚漾神色同时变了。 兴许是她耽误了太久的时间,她那桌的穗杏过来找人,恰巧就看到了站在桌子边的她。 因为靠椅挡着,她也不知道褚漾在跟谁说话,小跑过来催她:“学姐,你怎么站在这里啊,徐师兄让我过来找你。” 她说完这句话就僵住了。 随后赶紧鞠躬:“老师们好。” 褚国华并未在意,径直问她:“哪个徐师兄?” “啊?”穗杏反应不及,愣愣道,“外语学院的徐师兄啊。” 徐南烨只让穗杏去找褚漾,没让她把褚漾老子也找来。 顾清识和沈司岚也是不明所以,站起身冲褚国华打了个招呼。 褚国华坐下,神色严肃:“你们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褚漾:“……” 穗杏:“知道了呀。” “唉,”褚国华重重叹了口气,看向褚漾和徐南烨,“我不是说要保密吗?你们怎么又说出来了?” 徐南烨:“……” 穗杏单纯的眨眨眼睛:“褚老师,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告诉其他人吗?” 褚国华冷声:“当然,褚漾还在念书,这要是说出来了让人怎么想她?” “……” 穗杏冥思苦想,死活想不通为什么叔侄关系不能宣之于口。 还是说这其中暗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家族秘闻? 她对自己的智商感到了怀疑。 褚国华又说:“总之你们几个都要替他们保密,至少在毕业前,知道了吗?” 几个人一脸懵逼,但摄于褚国华这张脸太有威严,只能点头答应。 交待好事情,褚国华放心的准备离开。 褚漾勉力笑了笑:“爸爸慢走。” 几个人又不约而同看向徐南烨。 接收到信息的徐南烨大约经过了几秒的思想斗争,淡淡开口:“表哥慢走。” 褚国华转头,神色惊疑:“你叫我什么?” “……”徐南烨舌尖抵着牙,扶了扶镜片,微笑,“表哥。” 褚国华刚想吼一声“放肆”,被褚漾一把拉过胳膊,将他用力推走:“爸爸,我送你回去。” 吃醋【二更】 这么一个小插曲很快被敷衍过去。 吃完饭后,徐南烨开车送几个人回学校。 徐南烨探出头来:“你们先回寝室,我跟漾漾还有些话要说。” 其他三个人都没什么意见,让徐南烨给他们放到学校大门就行了。 顾清识和沈司岚决定先送穗杏回寝室。 两个人话都不多,一路上还是穗杏承担了活跃气氛的责任,但她又不敢找沈司岚搭话,只能尽力把话往顾清识身上拎。 “学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学姐和师兄之间的关系的?” 顾清识语气冷淡:“不久前。” “是学姐告诉你的吗?” 顾清识微微点了点头。 穗杏笑了:“褚老师说不能告诉别人,但是学姐却告诉你了,学长跟学姐关系真好。” 顾清识忽然顿住脚步,垂眼问她:“关系好?” “对啊,怎么了?” “或许吧,”顾清识轻轻笑了笑,又自顾往前走了,“连我差点也以为。” 穗杏没懂他的意思,刚想追上去,却被沈司岚一把拉住。 “你让学长一个先走。” 穗杏忽然脸红,摇头:“我要跟顾学长一起走。” 沈司岚眉头紧蹙,冷声问:“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这么不愿意。” 穗杏后退几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等把麻烦的学妹送到了女寝楼下,总算只剩他们俩回寝室了。 上楼的间隙,沈司岚率先打破沉默,轻声说:“学长如果想知道他们什么关系,直接去问学姐不就好了?” “我不想知道。” 沈司岚没说话,总觉得顾清识今天很不对劲。 他对别人的事都没什么兴趣,任由顾清识走在前面,直到两个人在楼梯口分开,才说了句“晚安”。 回了寝室的顾清识,一言不发的坐在自己座位上,室友叫了他半天也没反应。 大四的寝室总是充满了喧闹和颓废,常常半夜还亮着灯,青轴键盘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要将这一年彻彻底底的荒废掉,才算是不负青春。 另外三个室友都在打游戏,使得他的沉默更加特立独行。 顾清识忽然拿出了手机,点开相册。 往前滑到最上面,上方的拍摄时间显示在三年前,是他回高中母校演讲那天。 演讲结束那天,老师说让他跟学弟学妹照张相。 很多女生跃跃欲试,想站到他身边,却又不敢站到他身边,唯独有个女生,大着胆子站在了他的身边。 她身上带着柠檬的清香,校服领口很白,却没有她露出的后颈白。 扎着高马尾,有些碎发落在脖颈上,别中央空调风吹得摇摇晃晃,侧脸精致,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他看着女生的粉唇,向两边垂着莲藕般细嫩的手,忽然呼吸一热。 还在念高中的时候,高年级教室都在比较高的楼层,早操和吃饭都很不方便,但很多低年级的学妹却愿意跑一趟上楼,趴在窗边,看一眼只能在周一升旗时见到的学长。 顾清识向来无视,直到他明明白白抓到了一个胆子颇大的学妹。 午休时间,不待在教室好好睡觉,居然跑上楼对着太阳晒。 顾清识从后面点点她的肩膀。 学妹迅速转身,见是他,居然神情欣慰的感叹,还好,我还以为今天看不到你了。 她因为晒了太阳,脸有些红,刘海被汗水打湿,唯独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清澈。 顾清识皱眉,语气不太好,回你教室去午休吧。 学妹从兜里掏出手机,我就想拍你几张照片,行不行? 顾清识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女生,皱眉,直接拒绝,转身就走。 学妹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大不了赚的钱我们五五分! 顾清识转身,没懂她的意思。 什么? 当时他不懂,但很快他就懂了。 这个学妹,居然用手机拍下他的照片,然后卖给其他女生。 那时候他们的政治课上的不深,但顾清识也知道这侵犯了自己的肖像权。 这件事没瞒多久,那个学妹因为带手机来学校,结果手机被缴了,人也被罚写检讨。 他去低年级的楼层给老师送教学资料,正巧碰上她站在自己教室门口的走廊上罚站。 天气很热,她的脸还是红彤彤的,用手挡着太阳,校服已经被汗水全部打湿了。 顾清识走过去,低声问她,知道错了吗? 学妹的声音像蚊子,嗯。 还拍我的照片吗? 学妹扁嘴,点了点头。 顾清识简直不敢置信,都被缴了手机居然还不死心,他气笑,为什么这么想赚钱?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很多猜想,比如她家里条件不好,再比如她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 学妹的声音有些委屈,零花钱太少了,不够花。 …… 真够诚实的。 后来,学妹又买了新手机,像素更好了,生意也越来越好,原因是她能拍到很多别人压根拍不到的正脸近照。 每天中午,顾清识的桌上都会被放上一瓶牛奶。 美其名曰,五五分,但其实他被剥削了。 他却因此养成了每天一瓶牛奶的好习惯。 就连学妹每次站在他的教室门口,压根忘记了自己偷拍者的身份,居然刚跟他对唇语,指示他摆什么姿势,他居然也鬼使神差的照做了。 一直到毕业,学妹过来送他。 她眼睛里有不舍,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舍得他,还是不舍得她的财路。 这个漂亮的学妹,一直到他毕业后,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他在知道了她的名字的下一秒,对她说的话是,褚漾,你会去清大吗? 我想你来,我希望你来。 他们之间隔着窗,原本他才是那个落入她眼帘的人,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他的风景。 不该因为她醉了,就转身离开去替她拿解酒的水果,连个答应或是拒绝的答案从没来得及知道。 顾清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手中溜得彻底。 江海澄忽然问他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顾清识破天荒的答应了。 “卧槽!干嘛抢老子的人头啊!老子开大把人打残血,你他妈一个平A收了人头!你他妈就是个捡漏王!” 江海澄被人抢了人头,很不开心,对着另一个抢人头的室友破口大骂。 “你等着!老子非给抢回来不可!” 顾清识躲在草丛里,忽然笑出了声。 江海澄吓了一大跳:“咋了?” “没什么。” 这时对面过来偷野,他一个瞬移闪到对方跟前,还未等对方开闪避,人头就已经落地。 江海澄脱手鼓掌:“识哥牛逼!” “你要跟我说什么?” 车子停在不显眼的角落,头顶上的车灯开着,褚漾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南烨打开车窗,晚风凉爽,缓缓吹进车厢。 他淡淡笑了:“今天看你没吃什么东西,是胃口不好吗?” 褚漾摇头:“没有。” “我看你好像也没怎么说话。” “我又插不上话,”褚漾张唇,手扭在一起,“你以前在赞干比亚做了什么我哪知道。” 徐南烨脸上的笑意蓦然敛去,漫不经心的接话:“是吗?” 她没说话了,结果徐南烨也没再开口。 褚漾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事实上从今天一起去吃饭到刚刚其他人下车,他看上去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似乎对意外事件的频繁发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甚至是很快就接受了。 一直到他现在一言不发。 “师兄,你怎么了?” 听到她的关心,徐南烨摘下眼镜放在仪表台上,揉按着自己的睛明穴。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有人记得那时候跟我见过,我有些惊讶。” 褚漾不解:“为什么会惊讶?” “不知道,”他低笑两声,“或许是觉得别人应该早就把这事给忘了。” 没过多久,徐南烨又重新戴好了眼镜,将兜里装了很久的券送给了她。 褚漾一晚上都在想这个,现在徐南烨终于给她了,她却又没那么想要了。 “我送你回寝室。”他说罢,重新发动车子就要走。 她心里有种预感,如果这时候回去,事情会变得很糟糕。 褚漾向来随心而动,忽然伸手抓住了徐南烨搭在档位杆上的手。 徐南烨忽然踩了刹车,侧头看她。 “算我多管闲事,之前在赞干比亚的时候,你碰上什么事儿了?为什么穗杏说你救了他的爸爸?难道你在那边惩恶扬善吗?” 徐南烨微微有些愣。 褚漾啧了两声,又替自己找台阶下:“你要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反正我也没有很想知道。” 她留了个骄傲的后脑勺给徐南烨。 徐南烨垂眼默了片刻,便又笑了起来。 他语气温润:“那我就不说了。” 又是这样。 每当深入了某个话题,他就戛然而止。 永远进退得当,永远抽身及时。 换做平时,褚漾也会顺着他的话不再提,笨拙的找寻其他的话题试图将气氛重新拉入欢快中。 但她今天很奇怪。 “我早说过,咱们这婚结的没有意义,”她收回目光,盯着前面朦胧的夜灯发呆,“表面上是领了证,住在一起,其实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什么也不能问,连穗杏今天刚跟你见面都知道你以前的事,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徐南烨侧头看她,唇角微勾:“不干涉对方的生活,这可是你结婚之前提出的。” 褚漾哑口无言,作势要下车。 “以前我跟你说的时候,你总是兴趣缺缺,”徐南烨歪头,语气带笑,“为什么今天这么好奇?” “你到底说不说啊,”褚漾急了,神色有些不耐烦,“不想说我又不会逼你。” 徐南烨非但没有理会她,反而装腔作势的啊了一声:“吃醋了吧?” 褚漾心中的怒火被点燃了。 “我杀了你!!!” 徐南烨轻松桎住她伸过来的魔爪反剪到她背后,另一只手忽然掐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 逼仄的车厢内,主驾驶的空隙原本就不多,褚漾坐在他腿上,整个身体都像是被绑住,动弹不得。 镜片下,男人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戏谑。 褚漾恨自己多嘴问他。 “你放心,”徐南烨薄唇微掀,语气轻佻,“我是其他人都得不到的男人。” “……” 老变态。 电费 他们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不和谐了。 褚漾闹着要下来,徐南烨只是低笑着松手,任她逃开。 她为了避免麻烦,从来不坐徐南烨的车进学校,每次宁愿自己老老实实多走点路,也好过被人看见了还要绞尽脑汁编出个借口来。 还好现在时间还不晚,学校里多得是住在附近的居民或是学生出来散步遛狗的,褚漾一个人走回寝室也没什么。 徐南烨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她临下车前嘱咐:“这个周末我要加班,星期天的时候我会王秘书送你回家吃饭。” 褚漾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夫妻俩结婚之前就商量的很清楚,每周六回娘家,周日回婆家,如果不是有事要处理,这是他们的日常行程。 徐宅坐落顶级市内郊区,进出都要经过电子大门,红外线会自动检测车牌放行,绿荫中间只有一条小马路,没有行人道。 因为路很长,所以很少有人会步行,褚漾一个人没办法进去,只能让王秘书开他的车送褚漾进去。 没等到褚漾的回答,徐南烨又说:“不然你自己开车?” 褚漾猛摇头:“不了,我不敢开。” 她早两年就考了驾照,但一直处于“有证也不敢驾驶”的新手阶段,开开旧车还行,徐南烨这辆宾利她惹不起。 蹭掉一小块漆都能抵她几个月的饭钱,开豪车是拉风,可惜她没这个胆儿。 这还是他头一回休息日还要工作,褚漾抿唇,有些欲言又止:“那我也不回去了吧,正好最近要忙比赛的事情,我周末想留在实验室里。” 徐南烨爸妈一直没回国,她每次跟着徐南烨回家都是去的隔壁容宅,两家人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再加上小辈们都是青梅竹马,她和徐南烨的婚姻关系原本就不怎么正常,跟两个婆家一起吃饭,便宜丈夫还不在身边,她怂。 “那我跟阿姨说一声,让她周末不用过来打扫了,”徐南烨点头,又多嘱咐了一句,“别总吃外卖,去食堂吃。” 褚漾敷衍点点头,准备下车。 徐南烨忽然皱了皱眉:“等会。” 褚漾以为他还有要嘱咐的,结果徐南烨只是迅速发动了车子,又往前开了几十米。 后面响起刺耳的鸣笛声。 褚漾往后看去,被忽然照亮整个车厢的远光灯晃了眼,急忙伸手挡住眼睛,低声抱怨了句:“这么近开远光有病吗?” 徐南烨透过后视镜确定后面那辆车不会再开,终于开了车锁,让她下车。 后面的车也熄了火。 褚漾没急着下车,只是摇下车窗想看看后面开车的是什么人。 主驾驶上没下来人,倒是靠里侧的副驾驶门打开了。 褚漾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徐南烨淡淡问她:“怎么了?” “那个人好像我室友,”褚漾缩回头,又觉得是不是刚刚被灯照着晃了眼,连人都看错了,“不可能啊。” 这转念间,后面车子已经重新发动,开到前面的转向弯道驶离了这条马路。 奔驰S系,车型和车牌都很打眼,一连串的4个9,非富即贵。 这种车牌可遇不可求,一般挂上交易所还没等叫价,就已经被人高价买走,普通人连竞拍的机会都没有。 徐家直系和旁支的人不敢用这么招摇的车牌号,但和家族交好的容氏属于顶尖豪门,收集车牌的乐趣不亚于收集豪车,他接触过的人不少,明白这其中的利益链,能用这种牌照的当然可以在市区里横着走。 徐南烨眯眸,轻声说:“应该是你看错了。” 褚漾哦了声,这回是真的下了车。 一直到她进了校门口不见人影,徐南烨才离开。 褚漾绕过花坛,直接抄了条近道回寝室,这条路背对着图书馆,没什么灯照明,唯一有些亮光的就只有藏在樟树中的太阳能小灯。 她还是拿出手机打了个手电筒照着路,以防磕着小石子。 寝室群里,舒沫正在呐喊。 【你们啥时候回来啊?我一个弱女子独自待在寝室很不安全的】 宋林幼回了消息。 【快了,在收尾】 【待在寝室里有什么不安全的,我走小路才叫不安全】 【你又走那条小路?胆子真大】 【近啊】 【我听了学姐讲过的鬼故事以后就不敢走那条路了】 褚漾忽然浑身激灵,本来如果舒沫不提,她还想不起这个事。 她不怕听鬼故事,但在这种没什么人烟,连看路都勉强的小路上想起之前听过的鬼故事,整个人都}得慌。 “褚漾。” 后面突然响起一声低弱的女声。 褚漾寒毛乍起,心跳的极快,又想起无数个鬼故事告诉她这时候千万不能回头,她梗着脖子动弹不得,脚也如同钉在地面,怎么都挪不动了。 女鬼又说话了:“是我,陈筱。” “……” 她回过头,果然是室友陈筱,褚漾后知后觉的松了口气,语气像是刚死过一回:“你怎么在我后面?” 陈筱指了指旁边的图书馆大楼:“我刚从图书馆出来,本来想慢慢追上你,结果舒沫在群里提起了鬼故事,就跑上前追你了。” 她又拿起手机,果然屏幕上是和她一样的聊天记录。 手机微弱的屏幕光照亮了陈筱清秀瘦白的脸,她穿着件白色卫衣,映得这张脸更加没什么血色了。 褚漾语气有些犹豫:“你一直待在图书馆?” “对。” 徐南烨没说错,她果然是看错了。 两个人有了照应并排走着,褚漾看她背上还背着大书包,手上还提着磨了边儿的购物袋,不经伸出手:“我帮你拿吧?” 陈筱缩了缩手:“不麻烦你了。” 她个子矮,尤其低着头走路时比褚漾矮上一大截,让褚漾觉得自己空手走在她旁边都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穗杏和宋林幼跟她个子差不多,但两个人性格都比较外向,没有陈筱看着这么楚楚可怜。 如果不是总在水电费这方面起摩擦,其实陈筱这种弱小内向的女生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总算走过了这条小路,离寝室不远了。 她们刚回来,舒沫就冲到褚漾面前,眼神发亮:“我的雪媚娘呢?” 褚漾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食盒。 上面的“金翠丽”的轮廓用烫金漆描边,连接处还系着香槟色的金丝带。 舒沫捧着食盒爱不释手:“这个盒子我要好好保存下来。” 女孩子常常会将没什么用但是外表足够精致漂亮的包装盒收藏起来,虽然大部分情况下都用不上,但也一定要等到空间不足了才舍得清理掉。 陈筱看着舒沫手上的食盒,将自己的购物袋默默藏到了背后。 舒沫下午刚和她吵了架,此时自然是无视她,也不打算把雪媚娘分给她。 她甚至故意在陈筱面前跟褚漾说:“电费我先垫付了,你记得转给我。” 褚漾点点头,放下书包打算先洗个澡。 陈筱对此毫无动作,回到自己座位上打开了台灯,又从书包里掏出了专业书,俨然准备继续挑灯夜读。 舒沫被她毫不在意的态度惹恼,拿着食盒走到她身边,语气微怒:“你真的不交电费?” “我为什么要交?” “陈筱,过分了吧,大家住一间寝室,你少交点电费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你连一块钱都不出,真把你自己当空气了啊?” 她们寝室从大一开始水电费一直是AA制,从来没计较过谁用的多所以要交的多,直到陈筱最先提起,她待在寝室的时间不多,所以水电费都应该少交一些。 寝室扯了根网线安了路由器,账号密码大家都知道,陈筱说自己没用过,因此早就把每个月的网费都省掉了。 具体用没用过谁也不知道,褚漾和宋林幼从来没计较过,舒沫也不好意思计较。 直到今天下午陈筱回寝室,舒沫把电费单递给她,她只看了眼就放在一边儿,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这个月我没在寝室住过几天,电费你们三个交吧。 这才让舒沫彻底憋不住火。 褚漾刚进洗手间没多久就听见她们俩好像吵了起来,急忙又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舒沫显然已经动怒:“你白天没待过寝室?没用过插座?没用过热水器?” 陈筱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头与她对视:“我用这么点电能跟你吹的空调比吗?你每天待在寝室玩电脑吹空调,我在寝室又没浪费过电,能跟你比?” 她这话,是铁了心不愿意交电费了。 宋林幼这时候恰好回来,发现两个人在吵,赶忙挡在中间劝:“别吵别吵,有话好好说。” “平时电费我都是出的最多的,我也知道自己在寝室的时间比较多,”舒沫压着火气,耐心跟她说,“但你住在寝室里,你总用过电吧?你好歹出几块钱啊,几块钱你都要省着,有必要吗?” 陈筱淡淡反问:“几块钱你都要计较,你有必要吗?” 舒沫气笑了。 宋林幼瞬间懂了,求助般的看向褚漾。 褚漾看着陈筱,犹豫了很久才说:“你这个月不怎么待在寝室,要不就再比以前少交点吧。” “我还是要交?”陈筱咬唇,终于站起来,指着褚漾桌上的那堆化妆品:“你们连这几十块的电费都要计较,你买这么多化妆品的时候怎么没看你计较过钱?” 褚漾莫名其妙:“我买东西跟交电费有什么关系?” 舒沫语气冷硬:“你随便卖掉一瓶粉底就够我们寝室交上几个月的电费了,何苦要缠着我交这么点电费?” 包括褚漾,其他两个人也都愣住了。 “那盒雪媚娘一盒一百多,”舒沫又看向舒沫桌上的食盒,倨傲的扬起了头,“你们都不缺钱,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我每天根本用不了多少电,用的电费只是你们三个的零头,出去吃个饭老板都会抹零,你们为什么非要我出电费?” 褚漾张着嘴,没从这绝美逻辑中缓过神来。 舒沫最先反应过来,感想只有俩字儿:“服了。” 气氛陷入死寂。 陈筱垂眸,语气又渐渐放低了:“我每个月出的电费反正少,你们也不缺那几十块,一起给了也根本不耽误你们什么事,不是吗?” 她说完这句话,觉得这番理论无懈可击,又转向褚漾,眼神像只无辜的小绵羊:“褚漾,你每天在淘宝上买那么多东西,这几块钱都不够你付邮费,她们不理解我,你会理解我吧?” 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我穷我有理”五个大字。 向来做和事佬的宋林幼都皱着眉,神色不悦的撇开了眼。 如果不是刚刚听到她这番精彩发言,现在这三对一的场面,还真会让人觉得她们仨欺负眼前这个小可怜。 褚漾为自己刚刚替她说过话感到后悔。 “我不理解你,”褚漾低头看她,语气和善,“我再有钱,也不关你事儿,我没那个义务帮你出这几块钱的电费,我帮你交了,你得给我鞠躬跟我说声谢谢,我不帮你交,你也得在心里默念‘那是人家的钱,不关我的事’,知道吗?” 陈筱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脸色比刚刚又苍白了几分。 舒沫解气的拍了拍褚漾屁股。 就是这么个理儿,陈筱想少交点电费,无所谓,但她不能不交,还把这件事理所应当的平摊到室友身上。 陈筱冷静了片刻,便又笑了:“我算是看清你们了,你们看不起我就直说,没必要这么暗里讽刺。” “……” 神一般的逻辑。 褚漾深深舒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行,那这个月电费你别出了,但我有个条件。” 陈筱不安的皱眉:“什么?” 褚漾回自己座位,从抽屉里拿了几个小夹子出来。 “空调风每天晚上都把你的遮光帘吹得掀起来了,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吹空调,我就帮你夹上吧?” 舒沫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陈筱也没那么容易妥协,竟然真的同意褚漾把夹子给她的床帘边儿都夹上了。 这么个事儿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四个人都收拾好,早就过了十二点。 褚漾是最后上床的,她没急着关灯,反而笑着跟床上的三个人说:“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吧?” 舒沫和宋林幼默认了。 被遮光帘遮住了所有外面的光线,只留下里面一盏小功率灯的陈筱:“……” “从前有一对很恩爱的男女朋友,他们没谈多久男生就出轨了,所以女生留下封遗书后跳楼自杀,遗书上写着三天后我来找你报仇。男生很害怕,就去找了道士,道士说人死了以后身体都会变得僵硬,所以鬼是不会弯腰的,让男生只需要那天晚上躲在床底下,鬼就找不到他。” 褚漾又突然压低了声音,顺手拿了桌上的水杯,往桌面上不紧不慢的敲打着。 她的故事也和声效完美契合:“三天后,男生躲在床底下,忽然阴风阵阵,门忽然被打开了,咚――咚――咚――” 宋林幼已经有些怕了,抱着枕头往墙壁缩。 舒沫最喜欢这种故事,瞪大了眼期待的看着她。 “第二天,道士去男生家里看,发现他还是死了。” 舒沫忍不住问:“为什么?” “道士这才恍然大悟,人跳楼,”褚漾忽然笑了,用水杯在桌面上用力敲了敲,“头着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林幼瞬间脑补,闭着眼尖叫出声。 舒沫也跟着大叫:“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好运来》放了大半夜。 第二天,陈筱往舒沫的支付宝里转了电费。 Blackpink 陈筱老老实实交了电费以后,待在寝室的时间意外地变得多了起来。 褚漾倒没什么,反正她最近要开始忙比赛,没什么时间待在寝室。 结果天不遂人愿,陈筱跟她一样报名了电子设计大赛,不同组,但开大会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 电子设计大赛的初拟定名单刚定下,老师还会再进行筛选和调组,名单刚出来的时候,褚漾这个组是最受瞩目的。 按照余老师的建议,她去年已经参加过个人赛,为了能学籍档案上的个人事迹那一栏看上去更漂亮些,这个学期她参加的是国家团体赛。 虽然是初拟定,只有参赛选手和指导老师手里有名单,但还是有人搞到了电子文件发在了论坛。 这次参加比赛的学生里唯一一个大一新生就在褚漾这个组。 【竞赛吃瓜,我有种这组不是参加电子设计赛而是参加选美赛的错觉,进楼看图】 团体01组那栏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学生名字,年级班级和学号,最右插了张一卡通上的一寸照。 为首的是褚漾,她大三,担任组长一职。 次位是沈司岚和穗杏,照片排排看下来,给人赏心悦目的视觉冲击。 【这分组认真的吗】 【这是派去用美色?诱惑评委老师的吧】 【计院的老师好懂哦】 【可惜顾学长不参加,不然就王炸了】 【楼上让我想起了计院的迎新会,王炸主持天团】 【我发截图给我朋友看她问我现在艺术系的也可以参加电子竞赛了吗】 【这跟其他组一个实验室做项目很影响其他组的实验进度吧】 【颜霸组冲鸭!拿一等奖!去西安领奖!蹲直播!】 【国赛一等奖没那么好拿吧,%】 【我已经开始幻想他们拿一等奖上台领奖的时候全场惊艳的场面了】 【排楼上】 【我们学校要火了吗?】 【微博超话建起来】 【呜呜呜好想跟他们一组,看着这几张脸我愿意天天待在实验室】 实验基地里,这次比赛的总指导是计院的副院长,每天都会到实验室来给学生加油打气。 这么多队伍,先要闯过省赛通道,才能拿到去西安参加全国赛的名额。 省赛要求并不算严格,选题自拟,软硬件项目自选,但硬件项目向来在赛场上比软件项目更容易获奖。 电信工程属于居中的专业,软件部分的C++编程、数字电路和Linux课程与硬件部分的模拟电路、高频电子线路和CAD实训都有必修课程,对数学和物理的理论要求极高,他们这组三个都属于电信专业,得奖几率是最高的。 褚漾打算给穗杏一些时间学习新的工程语言,她和沈司岚先用C++把Project给写好,结果穗杏早就跑图书馆工学楼借好了书,下好了PDF格式手册提前进入了学习,根本不需要她催。 她高中的时候就参加过信息学竞赛,编程方面已经入门,不同的软件之间的语言有共通性,穗杏举一反三,学的很快。 褚漾越看越喜欢。 为了提高学习效率,她让沈司岚在旁边带着穗杏学。 一开始,沈司岚的态度还很冷漠,非常不可一世:“遇到不会的就查格式手册,不要问我。” 结果穗杏真的自力更生,连半个字都没问沈司岚。 她偶尔咬着指甲思索:“这里……” 沈司岚不屑的挪开眼。 几分钟后,穗杏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 “呵。” “这里为什么错了啊……” “哼。” “哦我懂了!” “……” 诸如这样的过程多来几回,几天时间下来,沈司岚的脸色越来越臭。 为了防止团队感情破裂,褚漾找到穗杏,语重心长的对她说:“你就问问你学长吧。” 穗杏茫然的点点头,后知后觉的随便找了条代码向沈司岚请教。 沈司岚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些,随意的瞥过那行代码,语气冷淡:“这都不会,真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学。” 穗杏:“…那我自己查百度吧。” “等等,”沈司岚大发慈悲的站在她身后,示意她脱手,接着自己稍稍躬身,手操控着键盘和鼠标,“看好了。” 穗杏缩在他的怀里,大大的鹿眼没有看屏幕,反倒盯着他修长葱白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渐渐看呆了。 沈司岚低头看着她的头顶:“看懂了吗?” 怀里的小脑袋点点头,又猛地摇头。 沈司岚抿唇,眉梢微扬,声音却还绷着,冷冷地说:“那我再操作一遍给你看,这次要看好了。” “……嗯。” 三个人分工明确,到了周末完全没有留校加班的必要。 褚漾倍感欣慰。 电源电路还需要用AutoCAD再仿真测试一遍才能去制板室去打样,褚漾懒得再跑实验楼,打算留在寝室画图。 这个礼拜褚漾不用回家吃饭,原本她是想跟舒沫在寝室宅着。 结果舒沫惯性思维认为她这周也会回家,早就找好了活动,跟社团的几个朋友出去露营。 宋林幼的课外活动向来丰富多彩,周末她也不在寝室。 能安安静静享受两天的寝室时光也挺好的,偏偏陈筱这两天也打算待在寝室。 陈筱因为交了电费,破罐子破摔,图书馆也不去了,天天待在寝室,她为了把这点空调费吹回来,肯定不会轻易离开寝室。 褚漾想宁愿回家一个人待着,也好过面对陈筱。 她们一直谅解陈筱的家庭状况,没让她交网费,水电费她也是交的最少的那个。 结果她倒是把这件事当成了理所应当,反倒觉得是她们三个瞧不起人。 褚漾离开寝室前,空调开着,功率排插亮着灯,头顶的日光灯照着,陈筱桌上的台灯也没留余地的发光发热。 她倒是破罐子破摔了。 褚漾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走之前她用电脑登上了八百年难得进一回的路由器页面。 在查找连接设备的时候,果然看到了两部手机。 一部是她的,另一部当然是陈筱的。 褚漾冷笑了几声,把陈筱的手机设备拉黑了。 果不其然,两分钟后,陈筱半试探半疑问的过来问她:“路由器坏了吗?” 褚漾故作惊讶的走到路由器旁边,敲了敲壳子,啊了声:“好像是坏了,都不亮灯了。” 陈筱咬唇:“那要不要拿去修一修?” “我要回家,周一再说吧,”褚漾耸耸肩,冲她笑了笑,“反正你也不用啊,不影响你吧?” 陈筱愣了几秒,笑容勉强:“不影响,没关系的。” 褚漾将路由器的插头拔掉,背着包潇洒离开了寝室。 徐南烨早跟她说过周末加班不在家,褚漾去超市买了不少零食,一路提回去打算慢慢享受。 到了家果然半个人都没有。 她又发了条微信给徐南烨,结果那边十几分钟都没回,应该是还在忙工作没时间看消息。 褚漾乐得自在,直接将书包丢在地上,趴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随便找了档综艺放了起来。 但她其实根本不看电视,又掏出笔记本放在胳膊边,百无聊赖的刷了会儿网页。 末了还觉得不够,又掏出手机刷微博,把热搜榜上的话题全都点了一遍。 平常徐南烨在家,她哪能这么自由,如今她好不容易解放,家里两天没人,肯定怎么潇洒怎么来。 褚漾小跑到电视柜那边,从抽屉里拿出ipad连上蓝牙音响,找了几首K-pop,调到最大音量按下播放键。 为了避免吵到邻居,她特意将门窗都关上,将窗帘也都拉的死死地。 这是属于她的舞台。 褚漾打开了客厅里的照明小圆灯。 这个灯能完美还原舞厅里的迪斯科灯光,青的黄的紫的,什么颜色瞎眼睛就转什么颜色,映在地面上变成一环环的五彩的光圈。 褚漾散开头发,脱掉身上碍事的套头衫,拿在手里当手绢扬了几圈。 “哦吼!” 可怜的套头衫被甩在了地毯上。 她又跑回卧室,随便拿了盘用来化蹦迪妆的眼影盘往眼皮上抹了抹,又拿出了八百年难得宠幸一回的尽显后妈风采的紫色口红往嘴上涂了一圈。 准备工作就绪。 “BOOMBAYAH!” 她不会说韩语,叽里呱啦跟着音乐唱,自己唱的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反正气氛足就够了。 硕大的电视上有投屏,色彩鲜明的MV里四个小姐姐正跳着热舞,配上这五颜六色的迪斯科老年舞厅灯,褚漾兴致高涨,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跳,反正随便乱舞就对了。 她的目标是:舞出个性,舞出风采。 来了来了,这支MV的灵魂舞蹈动作来了。 印第安土著居民大型求雨现场。 “YahYahYahBoombayah!”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吹风机,对着吹风口当麦克风,唱得深情又忘我。 就在褚漾沉浸在blackpink那“老娘他妈的全世界最拽”风十足的音乐中,书房门被打开了。 穿着睡衣的徐南烨按着太阳穴走了出来。 褚漾BOOM了一半,YAH还没吼出口,整个人宛如天崩地裂,像看鬼一样看着他。 这对夫妻的默契真的很不错。 褚漾像看鬼一样看着徐南烨。 徐南烨也像看鬼一样看着褚漾。 两个人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希望自己此刻瞎了。 白粥 徐南烨揉按在太阳穴道边的指尖力道又重了几分。 他的侧脸上还有因为趴在桌上睡留下的痕迹,浅眸清透,唇边挂着淡淡的笑,睡衣宽松柔软,棱角全无。 尤其那一头略显蓬松的短发,没有被定型胶梳成刻板严肃的背头,让他看上去像只阳光下沾满清爽味道的毛绒熊。 比起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温和模样,褚漾就是一只刚出洞急于吸取人精的妖怪婆娘。 徐南烨唇角嗡动,但客厅里的环绕音响声太大根本听不见,褚漾急忙关掉音响,总算是听见了徐南烨说的话。 这间屋子总算安静了下来。 耳朵得以解放的徐南烨靠着墙,嗓音有些沙哑:“不是说周末留在学校吗?” 褚漾有些尴尬,揪着衣角反问他:“你不是说周末加班吗?” “带回家做了,”徐南烨抬眸,扫了眼狼藉满地的客厅,声线骤轻,“原本偷了个小懒,在书房睡过去了,多亏你叫醒我。” 褚漾神色复杂:“你,刚刚都看到了?” 徐南烨挑眉:“你指什么?” 褚漾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电视,再指了指被扔在地上的吹风机,自然不言而喻。 “看到了,”徐南烨用指尖在自己脸上划过一圈,“去洗脸,吓到我了。” 褚漾猛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内心羞愤。 她这人死鸭子嘴硬被人看到这种发病现场还不忘替自己找台阶下,嘴巴犟着:“你就不能体谅下你老婆我的自尊心说自己没看到吗?” 徐南烨善于接受别人的意见,并立即执行:“好吧,没看到,但是请你赶紧去把脸洗了。” 褚漾悲愤欲死。 徐南烨长腿一迈,直接往客厅另一边走去,到小吧台那儿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抿了口水,发现是冰的,又将饮水机的温度功能按到加热,放下水杯缓缓走到褚漾身边,在她脚边坐下了等水加热好。 褚漾还站在沙发上,身侧的软垫忽然陷了下去,她低头,看着男人的发旋发起了呆。 身边的人好半天都没反应,徐南烨仰起脖子看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腿肚子,语气无奈:“还不下来?” “哦。” 褚漾这才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发现徐南烨正靠着沙发闭眼休息。 她脸上的妆就这么吓人,他连睁眼都觉得困难? 褚漾有些生气,忽然又不想听他的话乖乖去洗脸,故意撑着沙发凑近他,跟他鼻尖对着鼻尖,打算等他睁眼那一秒给他吓一大跳。 男人的呼吸有些粗,还含着沙哑沉重的低?喘,唇色发白,不似平常那般有血气,胸口明显的起伏着。 从鼻腔呼出的二氧化碳打在褚漾脸上都能感觉到热。 “漾漾,”徐南烨仍闭着眼,声音比刚刚更哑了,“别靠我太近,会传染给你。” 褚漾这个五大三粗的马大哈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 “你生病了?” 徐南烨忽然蹙眉,捂着嘴用力咳了几声。 难怪他要把工作带回家里做,难怪他会在书房里就睡过去,如果不是褚漾在客厅太闹,他甚至不知道会在书房睡上多久。 褚漾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有些烫。 “我扶你去卧室躺着吧?” 徐南烨撑着坐垫站了起来:“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因为发烧,向来精明的脑子都有些不清楚,徐南烨直接踩上了地上摊着的半包薯片,噗地一声里头的薯片碎末飞溅出来,散落在地板上。 褚漾弯腰从他胳膊下钻进去:“来来来,我扶你,别跟我客气了。” 结果她小看了男人的重量,徐南烨看着高瘦,半个人摊在她身上,褚漾觉得自己腰要断。 好不容易把他扶到卧室,褚漾自己倒是出了一身薄汗。 “平时感觉没这么重啊。” 徐南烨躺在床上,发着烧还能秒懂她的意思。 “平时我用手撑着床,怕压着你。” 褚漾脸一红,将被子盖到他鼻子那儿,把这张讨厌的嘴给捂住了。 “你就不能当没听到吗?” 徐南烨仰头,下半张脸又钻了出来,嗓音低沉:“好吧,我没听到。” 他这样作势妥协,反倒让褚漾更尴尬了。 “我去给你找药,再用温度计给你量量体温看严不严重,你躺着别动。” 褚漾找了个理由逃出了卧室。 等再回到客厅,看着这满客厅自己的杰作,褚漾不由得从内心唾弃自己起来。 家政阿姨这两天都不会来,徐南烨这病号她要是还让他帮忙收拾她今天晚上估计就会被雷劈,褚漾叹了口气,烦躁的按住头揉乱了本来也没多整齐的头发,蹲在客厅里接受了自己闯的祸只能自己收拾的残忍事实。 所幸徐南烨没发高烧,家里药箱的药也还算齐全,褚漾给他倒了杯温水,看着他把药喝了下去。 想要退烧就得物理降温,褚漾从洗手间打了盆水过来,解开他的睡衣打算给他擦个身。 也不是没看过,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月黑风高,自己又不用睁眼干事,徐南烨不省人事的躺着,褚漾倒是矫情起来了。 电视剧里都是擦了上半身就完事,褚漾给他擦好了上半身,接着盯着他的裤头发呆。 得全身降温吧? 电视剧里不拍是因为那是要在电视上放的,要真拍了就要被广电请去喝茶了。 褚漾在心里为自己加油鼓气,手指悄悄摸上他的裤头。 徐南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微弱:“不用。” “你确定吗?”褚漾眼睛瞥向别处,“下面不烫吗?” “……”徐南烨咳了几声,重重喘气,“要不你试试?” “……” 重新给他扣上睡衣,褚漾又给他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可能是降了温,徐南烨的脸没那么烫了,褚漾发现他胳膊上起了些鸡皮疙瘩,推测他这是又开始觉得冷了。 家里的床单还都是薄款的,褚漾搬了张凳子够到最上方的衣柜,她深吸口气,猛力一抽,厚厚的绒被瞬间倒出,将她结结实实压在了地毯上。 还好有地毯垫着,不然她自己也得成病号。 褚漾又拖着被芯走到阳台,找了个鸡毛掸子用力拍打被面。 这被子塞在柜子里捂了一个冬天,整个散发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褚漾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给他加被的打算。 那怎么办? 褚漾脑子里又开始想对策。 良久后,她矫情的一步步挪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呈考拉状整个人把徐南烨熊抱住,当他的人体暖炉。 她生怕让徐南烨冷着,恨不得用吃奶的劲儿把他死死抱住,又响起隔着衣服热传导不明显,羞涩的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又把刚给徐南烨穿上的睡衣给拖了。 徐南烨发着烧浑身无力,只能任由褚漾这个没上过一天医理课的无良医生摆弄。 怀中的人温香软玉,又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柔软紧紧贴着他,徐南烨痛苦的抿着唇,又无奈又好笑。 他开口了,声音还是有些嘶哑:“……漾漾。” 褚漾将头埋在他的颈窝,用鼻音回答:“嗯?” “你在干吗?” “怕你冷啊。” 徐南烨叹了口气,好心提醒她:“谢谢,但是你可以把空调打开。” “……” 她可算知道为什么只有古装剧里有脱衣服替人暖身这么个情节了。 褚漾僵硬起身,用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末了还是替自己辩白了一句:“其实我也就是玩玩而已,不是真的帮你取暖,你不要多想。” 忽然有大手环上了她不堪一握的腰肢,褚漾怕痒,缩了缩肚子。 徐南烨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肚脐眼上,嗓音微沉:“玩什么?” 还没等褚漾回答,他就先一步又替她想到了答案:“想做了?” “对,”褚漾淡定的推开他,语气微颤,“我突然想给家里做个大扫除,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搞卫生了。” 徐南烨当然没那个力气做什么,最多只能逗逗她。 如今她的反应令他内心愉悦,自然随她去了。 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褚漾微讶,嘴角不自觉往上扬起,别扭道:“真想谢我的话,以后就别生病了吧。” “不行,”徐南烨闭眼,唇角带笑,“我想天天生病。” 褚漾哼了哼:“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徐南烨低笑两声,低叹:“傻瓜。” 离开卧室后,褚漾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心跳快要跳出嗓子眼。 徐南烨感冒了以后,醇厚温润的嗓音好像又进阶了一个等级,带着令人脸红的沙哑和低?喘,像是羽毛挠过她的耳朵根,连同她也跟着发起烧来了。 徐南烨睡了一下午,褚漾搞了一下午的卫生。 两个人的工作任务都半点没进展,白白浪费了整一下午的好时光。 徐南烨起床的时候,褚漾在厨房给他熬白米粥。 她难得系上围裙,老老实实的站在灶台前认真盯着眼前的煮锅。 似乎是感受到徐南烨的目光,褚漾转过头冲他笑了笑:“你去那边坐着,快煮好了。” 徐南烨轻轻笑了,听她的话走去餐厅那边等着喝粥。 褚漾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走出了厨房,像献宝似的放在了他面前。 “有点烫,待会吃吧。” 徐南烨垂眼看着那碗粥,褚漾坐在他对面,徐徐冒着的白气恰好挡住了她的脸,显得犹抱琵琶,似雾非雾。 她穿着宽松的套头衫,长发扎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有几缕细碎的发丝贴在细长的脖颈上,小巧的耳垂上,款式简单的白钻耳坠正摇摇欲坠。 脸上那些鲜明的色彩都不见了,只余下她天生白皙透明的肌肤,因为做家事而泛红的脸颊和红润的嘴唇。 徐南烨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她。 褚漾有些不自在,又起身去收拾厨房了。 等她再出来,粥都快凉了,徐南烨居然只吃了小半碗。 他吃东西本来就斯文,现在生了病手没劲儿,就更慢条斯理了,褚漾干脆坐在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碗,自己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徐南烨倒也配合,张嘴吃了。 她很少做这种贴心事,用的勺子也是隔热的那种陶瓷白勺,容量比较大,舀粥控制不好量,徐南烨矜贵又斯文,肯定不会像粗莽老汉那样一口吞,有粘稠的液体从他唇角流出。 大半碗下去,徐南烨确实是吃不下了。 褚漾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吃,看着这余下的小半碗粥,觉得不能浪费,反正粥也凉了,看他气色也好了不少,又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家事,结果这男人因为生着病呼呼睡了一下午,一时间觉得不公平,伸手像沾蛋糕似的,抹了些白粥蹭在他脸上。 徐南烨反应不及,脸上变得黏糊糊的。 他哭笑不得,褚漾倒是得意的冲他吐吐舌头,起身准备逃。 徐南烨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胳膊,如法炮制在她脸上留下白粥。 “我看你病好的差不多了,”褚漾冷笑一声,朝他扑过去,“看招!” 徐南烨稍稍侧身就躲过了她的攻击。 褚漾较真起来特别可怕,她直接端起白粥就要往徐南烨身上浇。 反正他待会肯定要洗澡的。 徐南烨有些惊讶的后退几步,大理石地板本来就容易打滑,刚刚胡闹一番地上也七七八八散着残羹,褚漾恰好踩着了一滩,反应不及,屁股结结实实磕在了地板上。 白粥也尽数洒在了她的衣服上。 褚漾痛苦的捂着屁股:“痛!” 徐南烨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蹲下想把褚漾扶起来,可能是脸上的笑意没怎么控制,褚漾更气了,直接怒气冲冲的甩开他的手。 为了避免她被碎片割伤,徐南烨只得先清理了那些碎片。 刚把碎片丢进垃圾桶,门铃忽然响了。 徐南烨心里想着褚漾还要在地上坐多久,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向门边的监控头。 “爸?” 门外的褚国华手上端着几盒家里自制的凉菜,神色危险:“你也在家?开门!” 徐南烨只能把门打开。 “我问了漾漾同学,她说漾漾已经回家了,你不是说加班?怎么也在家?”褚国华踩上换鞋垫,眼神一瞥,忽然看到了饭厅旁正坐在地上耍无赖的褚漾,“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褚漾急忙站起身,屁股根还疼,捂着后腰巴巴的走了过来。 褚国华看她这踉跄的步伐,身上充斥着白色不明液体,面红耳赤的,又看两个人衣衫不整,脸色陡然由青变黑再变红,活像舞厅的自动变色大彩灯。 “一个说加班,一个说忙比赛,都不回家吃饭,”褚国华气得面红脖子粗,指着这对年轻夫妻,土拨鼠式咆哮,“你们就在家里做这种事!!!!!!!啊!!!!!!你们就是这么对父母的!!!!啊!!!!” “……” “……” 受伤 褚国华几十年教学资历,早练就出一副百人大课堂都不需要扩声器造势的金嗓子,他这一吼,直接让这对夫妻当场懵逼,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当是这两人年轻,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生气归生气,老婆交代的事情还是要办。 褚国华把凉菜盒子重重放在餐桌上,表情痛惜:“亏你妈还担心你们忙工作学习没时间吃饭,到时候折腾出胃病来,让我拿点现成的过来给你们放冰箱,你们倒好,一周就回家一次还要拖拖拉拉的找各种借口,既然如此你们以后就当我和你妈死了好伐!” 褚漾可算找到他吐气的间隙开口辩解:“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她越是急于解释,褚国华就越认定她在心虚:“当初我让你别急着结婚,多交往些日子看看,你听了吗?你们听了吗?” 他只捻着女儿骂还不过瘾,非得把女婿也一并骂进去。 尤其是看到褚漾身上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他更气了。 褚漾哑口无言。 当时她想的是如果不赶紧结婚,到时候大着肚子是个人都能猜到她褚漾奉子成婚,名声好不好听另说,她爸头一个就得给她腿打瘸。 褚国华思想保守,褚漾和她姐十八岁前想要学其他早恋份子找对象那是难于上青天,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她跟徐南烨并非正常的由恋爱交往关系再发展到结婚,而且还是因为当时肚子里有种不得不扯证,估计会直接气到亲自押送她上尼姑庵削发为尼。 太叛逆也是要吃亏的,这个道理一直到结了婚后,褚漾才大彻大悟。 相比起褚漾的心虚脸色,徐南烨就显得淡定的多,先是向褚国华道了谢,而后语气温和的问他要不要喝粥。 褚国华瞥他:“我还有心思喝粥?” 徐南烨微笑:“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漾漾难得下厨给我做了粥,爸爸不想尝尝吗?” “……” 褚国华脸色霎时变了。 “你们刚刚在喝粥?” “对,只是不小心打翻了,还没来得及收拾。” 褚漾站在徐南烨身边,悄悄对他比了个“牛逼”的手势。 褚国华那张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又放不下面子,只能压低声音掩饰尴尬:“不用,我吃了饭过来的,”然后立马转移话题,“你怎么好端端身体会不舒服?” 徐南烨摇摇头:“兴许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你工作多,又经常出差,平时也该多注意休息,”褚国华忽然皱起眉,“暑假你就没怎么在家住过。” “我明白。” 老父亲总算找回点面子,连同之前徐南烨对他大不敬的逾矩行为都一并给自动忽略了。 这么会说话的女婿,那天晚上肯定是他听错了。 大老远跑过来肯定不能只送个菜盒,褚国华总要坐会儿,再顺便喝口茶唠叨唠叨两句。 “到年底你还有什么活动吗?” 今年年份好,国家共襄盛事,为空出十月全国欢庆的日子,大部分的外交事务都在九月前集中处理完毕,光单个八月,徐南烨就随同副部长去往成都出席今年的亚欧会议亚洲高官会,会议前还招待了来自三个亚洲国家的外宾,之后又忙不慌赶往帝都与日本总务山田审议官商议有关万国邮政联盟的合作。 到九月,他才空闲下来。 褚国华之所以这么问,就是不希望他到处奔波。 徐南烨轻轻笑了:“没有了,只到年底还要去趟中央汇报工作。” 其实就是开年会,只是比企业开年会听上去要高大上些。 毕竟国徽旁,五星灯下,就是吃饭喝酒都格外神圣。 褚国华点点头,语气缓和:“其实如果你能换个部门,也不必这么到处跑了。” 徐南烨虽算不上他的直系学生,但到底出生同一学院,即使没有这层关系,徐南烨也是该叫他声老师的,他心里当然希望徐南烨能够在外交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可另一方面也不希望褚漾跟着他到处跑。 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又接到个派外的职务,一去就是好些年。 褚漾不跟他走,就意味着夫妻俩要长期分离,跟他走,小女儿就不能在他膝下承欢,褚国华内心纠结的很,想法从一开始认同徐南烨坚持专业到现在居然也开始往亲家那边偏移。 如果他调到行政部门,许多麻烦就能省下了。 褚国华正若有所思,徐南烨又向他温声请求:“年底中央的会议,漾漾可能要跟我一起去应酬。” 官员带内眷应酬再正常不过,但褚氏父女很显然不太愿意。 徐南烨已婚这件事算不上秘密,他不公开说不代表政府没有档案记录,女方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得一清二楚,做行政这块儿的多多少少都知道些消息。 去年年底褚漾就没去,大部分同事都带了内眷,有的人还带了孩子出席,就连徐南烨的大哥都带了他那个满脸不愿的大嫂过去应付,唯独他孤家寡人,私底下被人调侃结假婚。 徐父当时板着脸训他,既然她嫁进我们家了,就该知道她以后要面对些什么,她是官员夫人,以后是需要跟随你出席应酬,替你与其他内眷之间保持交流,这些都是她必须要学习的。今年我理解你们新婚,她需要时间适应,要是每年都不适应,你岂不是年年都要一个人来? 这些徐南烨当然不可能跟褚漾说。 包括父亲之后感叹的,明明给你安排了不少姑娘,人从小就接受这方面的教导,年龄家世都和你很般配,你偏偏要选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结婚。 徐家并不热衷包办联谊那套,既然儿子喜欢,女方家世又没什么错处,总不能棒打鸳鸯,非得让他去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徐南烨的父母在这点倒是和亲家不谋而合。 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对眼的。 夫妻俩的口供都很一致,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私定终生,西厢记似的浪漫。 “去吧,你到时候好好教教她,”褚国华没那么自私,“只是怕她跟你的关系曝光,到时候很难收场。” 现在官员做什么都公开透明,开个摄像机恨不得能往脸上怼,褚漾跟他一起去,肯定会被拍。 这一拍,就会变成新闻网照片,凡是学校有个喜欢看新闻的,这事儿就藏不住了。 首先对着全校师生怎么解释就是个大问题。 褚国华又开始埋怨怎么褚漾就找了个当公务员的老公,太麻烦了。 他和老婆性格都低调,平时连张照片都懒得拍,结果大女儿当了明星,小女儿好不容易安安分分这么多年,结果现在,呵。 埋怨归埋怨,褚国华还是得顾全大局。 又说了几句,他就催徐南烨回卧室休息,让褚漾留下,父女俩说说贴心话。 褚漾不知道她爸这张嘴能说得出什么贴心话,果不其然,徐南烨一走,她爸的神色迅速冷了下去。 “刚刚你老公的话听到没?该承担起责任了。” “我知道,”褚漾听话的点头,“我会去的。” “光去有什么用啊,还得会应酬,得会说话,”褚国华悉心训诫着,苦口婆心,“结婚前我跟你妈就给你说过这些利害,你以为当他们家的夫人就是每天逛街美容打麻将?夫人哪有那么好当的?。” 褚漾听得耳朵生茧,不耐烦地挠了挠头。 褚国华哪儿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即叹气:“你和南烨到底怎么看对眼的?” 明明八竿子打不着边,个性经历南辕北辙。 “说了啊,一见钟情。” “既然一见钟情,你们打算结婚的时候就没想到这层?” 褚漾抿唇:“没有。” “你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褚国华又叹了口气,语气无奈,“这么大的人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这么草率呢?” 这话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想到结婚的真正原因比一见钟情草率百倍,褚漾不敢说话了。 褚国华见她对这个话题半搭不理的,转而换了个话题:“南烨是不是就打算在外交部扎根了?” 褚漾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他要是调到国外去了,我看你怎么办,”褚国华瞪她,又不厌其烦的炒冷饭,“我和你妈都不赞同你出国,你之前跟着你姐溜出国玩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回国在医院足足躺了三个月,我告诉你,不许出国,就呆在国内,没哪个国家比中国更安全,知道吗?” “我这不是还活着吗?只是忘了那时候发生的事儿,现在照样生龙活虎啊。” 褚国华哼了声:“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褚漾只好妥协:“好吧,”顿了几秒又问,“所以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问我姐她也不告诉我。” “既然你都忘了,又何必要想起来,如果你真想记得,也不会下意识的忘记,”褚国华撑着沙发起身,语气淡然,“好了,我回家了,你妈还在家里等我。” 送走了老爸,褚漾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她伸了个懒腰,把爸爸带过来的凉菜盒都丢进了冰箱,又顺便去洗了个热水澡,将身上的脏衣服都换了下来。 忙完这些,时间已经很晚。 原本是打算在家再测试测试电源电路,结果到现在她连软件都没打开。 褚漾抱着笔记本溜进了书房。 徐南烨还在赶工作,见她进来了只是懒懒的抬了抬眸子。 “怎么了?” “我一个人在外面看不进图,”褚漾走到他身边,把笔记本放在了他的旁边,“我在你旁边做,你监督我一下。” 徐南烨没拒绝。 褚漾兴冲冲的搬了张凳子坐到他身边,为了假装在认真调试,她鼠标按着模拟开关键十几次,用来测试电源是否通路的灯泡亮了又暗。 反正徐南烨是文科生,他看不懂的。 结果下一秒,徐南烨微凉的声音就响起:“漾漾,专心。” 褚漾侧头茫然的看着他,又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电路图,咽了咽口水:“你看得懂?” 徐南烨眉骨微扬,语气清淡:“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学过物理?” 褚漾颇感惊讶:“你们学外语的也要学大学物理?” 男人下巴微松,修长的手指指向她的电路图:“开关和灯泡的简易画法,初中物理课老师有教过。” 空心圆点加一杠是电源,圆圈里打个叉是灯泡,是的,初中物理课,这些都是考点来着。 她的电路图已经被破解了,褚漾感觉到自己的专业知识受到了威胁,于是凑过去看他的工作文件。 都是英文,但是褚漾不慌。 找到了其中一条很长的英文词组。 multilateraldiplomacy。 她大二六级600分不是白考的,记单词当然不能死记。 mult与lateral为词根,释义多元和横向,“al”后缀基本表示“……的”,diplomatic释义形容词“外交的”,改尾缀为“cy”表名词。 褚漾骄傲的说出了这个词组的中文释义:“多边外交。” 徐南烨赞同的点点头,随后又问:“多边外交是什么意思?” 褚漾愣了。 她忘了,徐南烨不是搞翻译的,他是搞政治的。 还是输了,好气啊。 褚漾这人报复心极强,伸手就要去掐徐南烨的脸。 徐南烨钳住她的手,动作熟练地令人心疼。 可见她平时有多喜欢动手动脚。 褚漾又派上另一只手,徐南烨照样接招,胳膊一动,把她往自己怀里拉。 这回她有了经验,抬腿用膝盖卡住椅子边缘,可惜沙发椅的皮是真的皮,膝盖弯打了个滑,她惯性的往前冲。 一声闷哼响起。 这回不是褚漾发出来的。 是被她坚硬的膝盖骨顶到关键部位的徐南烨发出来的。 温润如玉的清俊面庞迅速起了一层薄汗,徐南烨咬着牙,弯腰吃疼。 怎么办? 褚漾连忙蹲下,语气慌张:“没事吧?” 徐南烨没空搭理她,捂着裤子承受着男人这一生难以承受之痛。 褚漾从来没见他这么失态过,现在他这样是自己造成的,她简直就是千古罪人。 她止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徐南烨一手捂着重点部位,另一手还有空揉揉她的头,嗓音低哑:“没事,别着急。” 他越是这么说,她越是心疼。 褚漾没发觉自己道歉的声音渐渐有些抽咽,徐南烨无语,他都还没哭,她哭个什么。 “你哭什么?”他忍不住咧了咧嘴角,又痛又笑,“你能理解?” 褚漾脑子一抽,语气激动:“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而我失去了爱情啊。” 徐南烨:“……” ojbk。 会所 徐南烨的注意力都在下半?身,没空接她的茬。 褚漾急得就差冒死开车给徐南烨送医院抢救了。 不过这一生中难以承受之痛,徐南烨终于还是撑过来了。 在成熟之前,个性强烈的小男生们总会经历那么几次,或是上树掏鸟蛋的时候,或是下土捉泥鳅的时候。 当他们捂着裆哭着回家找妈妈的时候,一旁向来严肃的爸爸就会边咳嗽边提醒他,那里是很重要的,要保护好。 可惜徐南烨在三兄弟里排老二,这么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位置也导致他比较早熟,从小文静内秀,没体验过。 如今娶了老婆,终于明白了这其中滋味。 犯罪嫌疑人认错态度良好,知道自己闯了弥天大祸,因此决意极力补偿。 包括他去洗漱刷牙的时候。 徐南烨含着牙刷,看着镜子里反射出委屈巴巴的褚漾,实在无奈。 褚漾巴着门框,探出个脑袋盯着他。 徐南烨将泡沫吐掉,语气低沉:“我没事了。” “真的吗?”褚漾很明显还持有怀疑,又往他睡裤那儿瞟了两眼:“不用擦药?” “不用。” “可我刚刚看你很痛。” “现在已经好了。” 褚漾忽然皱眉:“你不要在意我的感受,如果真的出问题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 徐南烨擦掉嘴边沫渍,双手撑在盥洗池上看着镜子里的她:“你要怎么负责?” 褚漾垂头,对对手指,细若蚊蝇:“我知道一个男人就算再帅再有钱,如果功能障碍也是会影响婚姻生活的,但你放心,我不是这么肤浅的女人,如果到时候你找不到不嫌弃这方面的真爱,我愿意守一辈子活寡照顾你。” 徐南烨闭眼,薄唇紧抿,等再睁开眼时眸色已深,仿佛化不开的浓墨。 他转头看着她盛满了真诚的双眼,无言以对。 褚漾不是读心专家,只知道他对此好像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开心的神色。 不禁心下有些失望,愧疚又盈满了心头。 静默几时,徐南烨终于开口:“真难为你了。” 褚漾像个木桩子立在洗手间门口,摇头否认:“别这么说,本来就是我对不住你,守活寡算什么呢?” 徐南烨没理会她,转个身只留了个高冷的后脑勺对着她。 她两三步走到徐南烨身边,叹息着拍拍他的胳膊:“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她说的正起劲,忽然被抓住胳膊一把扯到男人身前。 褚漾猝不及防:“干嘛?” 徐南烨目光徐淡:“我要上厕所。” “那你抓着我干嘛?”褚漾呆住。 面前的男人已经打开了马桶盖,修长的手指搭上了裤头。 徐南烨轻描淡写:“你看看自己还需要守活寡吗?” 褚漾呆滞的张着嘴,在徐南烨解决生理需求前及时逃出了洗手间。 等徐南烨出来以后,她居然还站在门口。 “……”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觉得心累。 结果褚漾也知道他被质疑这方面不太高兴,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路跟在他屁股后头。 从他回书房关电脑,到整理文件,一路随行。 徐南烨一开始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后来他就知道了。 比如在经过桌角时眼疾手快的用手捂住角,再比如打开衣柜时抓着浮雕纹的衣柜把手,再再比如在他还没挨到沙发前,她又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了一个抱枕,精准的丢到了他屁股下。 徐南烨扶额,下巴紧绷,已经有些忍不下去了。 到最后,他直接气笑了。 原本感冒刚好,又忙着赶工作到这个点,眼睛和脖子都不太舒服,加之刚刚遭受重击,实在没什么兴致。 褚漾用狗狗般清澈的眼神望着他,坐在徐南烨旁边等夸奖。 夸奖倒是没等到,只不过被男人一把打横抱起往卧室去了。 她杞人忧天,其实根本不用守活寡。 其实它也没有那么脆弱,只要不伤筋动骨,还是蛮顽强的。 第二天清早,褚漾揉着腰赖在床上,徐南烨却已经穿戴完毕准备出门。 她揉着眼睛问他:“你去哪儿?我们不用回你家吗?” “今天不用回去了,”徐南烨坐在床边,伸手摸摸的她的脑袋,“你睡吧。” 她下意识问:“那你去哪儿?工作不是带回家做了?” 徐南烨耐心回答:“有个饭局我得去。” 清早就去,估计不是饭局,是娱乐场。 包下一个大套间,里头电子机桌球台应有尽有,有吃饭喝酒的地方,也有抽烟闲聊的地方,所以清早去,午夜才回。 徐南烨说话斯文,因此才说成饭局。 褚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种局肯定是私人组建,带不带伴侣都随意,当初结婚时褚漾是极力抗拒陪他参加任何饭局的,徐南烨自然不会勉强她。 再多问就显得矫情了,褚漾用被子蒙着头继续补觉。 徐南烨垂眼看着鼓鼓的被子包,帮她拉上了窗帘,最后才起身离开卧室。 卧室门被轻轻带上。 被子里的褚漾却再无睡意。 因为周六被褚国华当场抓包,周日自然要回趟徐家,总不能两边都得罪了。 徐南烨早上起床打了通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徐东野,说临市宋氏的人过来调研,顾氏的人组了个局,直接让他到会所来。 这种局大多都是圈内的纨绔子弟组的,同圈子里来来往往,认识的越多自然也就越能行个方便。 徐北也很喜欢凑热闹,大家最多关注的却是他的哥哥。 他在律政圈名气再大,放在生意人眼中不过是给钱就能说瞎话的打工仔,两个哥哥才是那些人想要结交的男人。 徐东野对这种局子一直持若有若无的态度,就算来了也是冷着张脸很少搭腔,人家忌惮他的身份,再热腾腾的场子都能被他那张脸给冻僵。 徐南烨就好很多,浑话虽少,胜在态度亲切,见人三分笑。 只不过他俩都很少来,今天徐东野特意让他过来,自然是给顾氏卖个面子。 到会所的时候,侍应生直接带着他往电梯那边走。 顾氏直接包下了一整层楼,电梯开门就能看见端着香槟言笑晏晏的男人们。 见有人到,这边的人下意识全都往电梯那边看去。 “哟,徐大外交官来了,到底还是高总有本事,徐家三个弟兄都齐了。” 徐南烨轻笑:“各位,好久不见了。” 有个脸色已经见些许醉意的男人拿着酒杯朝他晃晃悠悠走了过来,语气调笑:“自从我们徐二去年回国,就再也没来过聚会,我还以为你一心为国效力,心里只有你的外交事业呢。” 说话的是圈子里和他同辈的发小崇正雅,从小学就和徐南烨在同一家私立,后来高中去了澳洲,一直到大学毕了业才回国。 崇氏金融产业比不得圈内的顶级权贵,倒是邻市几座三线城市最近蓬勃发展的重工业厂子,十有八?九都是崇正雅他爸开的。 他爸这辈的赶上了国家改革开放政策,终于从工农民晋升为企业家,如今省市内分庭抗礼的几家企业都属世袭,从建国前就已经是地主财主,徐家世代从政,圈内都有条隐形的鄙视链,对于这种新兴企业家,多少有些看不起的意思在里头。 崇正雅自回国后就没上过几天班,按照老爸的心意娶了个富商千金后,他爸索性就随他去了。 徐南烨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淡淡的往旁边挪了挪。 “怎么?嫌弃发小了?”崇正雅挑眉,又跟着他挪了两步,凑到他耳边调侃:“忘了咱俩高中的时候去隔壁学校打群架的事儿了?为这个我还被老爸毒打了一顿,你倒好,连个检讨都没写,照样安安稳稳当你的年级第一。” 徐南烨偏头看他,眸色清淡:“如果你平时稍微安分点,你爸也不至于把你打成那样。” 崇正雅勾唇,比了个邪笑。 徐南烨直接进了正厅,灯火通明的圆形大厅,连墙壁都被天灵盖上的水晶吊灯照成了暖黄色。 二十几根欧式大理石柱屹立在厅面两侧,正中央摆放着十几层的香槟塔。 绣着暗金的红色地毯上,锃亮的皮鞋与尖头高跟交错而过,徐南烨接过侍应生端盘上的香槟酒,打算直接去小包找徐东野。 小包里坐着几个人,比起外头声嚣鼎沸,连墙壁角落的挂壁式音响里播放的大圆舞曲都听得一清二楚。 组局的顾氏高总最先起身,冲他轻轻点了点头:“还以为你会推脱不来,我很荣幸。” 徐南烨只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徐东野,声音温润:“高总的局我怎么敢不来。” “到底我也只是挂着顾氏的名,如果没有这个名号,只怕今天来的人能少一大半。”高总无奈笑笑。 旁的徐北也忽然出声调侃:“高总别这么说,你妹妹现在不过就是个高中生,老顾总把这么大的担子就交给了你,顾氏迟早也会全部交到你手上。” 高总摆摆手:“等我妹妹长大了,这些东西自然是要还给她的。” 徐北也没搭腔,咬着酒杯低声笑了。 继子跟着单身母亲嫁进豪门,还能大无畏的为那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妹妹考虑,这事情放在常人眼里谁都没法理解。 在座的人心中各有想法,谁也不说。 徐北也又看自家二哥还是一个人来,不禁玩笑道:“二嫂还是不肯跟你一起?” “她年纪还小,这种场合少来为妙。” 徐南烨在他旁边坐下,语气平静。 徐北也叹了口气:“原本以为你和大哥结了婚,至少比我这个孤家寡人体面些,没想到这种场合还是咱们三兄弟打光棍。” 她大嫂本来就属于上流豪门,不来也没事,倒是这位还在念书的二嫂,至今社交圈毫无姓名,真当就是跟他二哥结个婚而已,而不是嫁进徐家。 徐南烨冲旁边的侍应生打了打响指,让他过来拿走了自己的酒杯。 “不喝了?” “最近工作比较累,少喝点比较好。” 徐北也又悄声问他:“老牛耕不动地了?” “你很闲?”徐南烨瞥他,语气无波:“闲着不如去相个亲?” “你想拿我当联姻牺牲品?门都没有,老子又不是崇正雅,”徐北也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中酒杯,“娶了老婆还在外头包小三小四,倒不如一开始就娶个喜欢的,免得还得被人嚼舌头根。” “你倒是了解的清楚。” “他原来那个情人是夜总会的,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嫌脏,就给了套房子打发了,现在又找了个女大学生,”徐北也一聊起八卦就来了劲儿,语气止不住的兴奋,“钱一开始是没少给,但那个女的家里条件不好,又是学费又是医药费,时不时就问他要钱,把他给惹恼了,索性每个月就打点生活费过去,情人当到这个份上也是可怜了哦?” 有钱的人不一定都大方,更何况这种买卖行为本来就不对等,金主要给多少钱,小蜜哪有要求的资格。 这种事圈子里见怪不怪了,随便提个人出来都能拍部电视剧。 徐南烨兴趣怏怏,聊胜于无的整理着本就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皱褶的袖口,徐北也毫不在意,只管说给他听,听不听是二哥自己的事儿。 等徐北也终于说够了,徐南烨才起身准备去躺洗手间。 刚打开门就听到了外面好大的欢呼声。 里头的几个男人都听到了,纷纷起身朝门口走去。 “怎么了?” 门口站岗的侍应生低着头回答:“小崇总带了人过来。” 徐北也撇嘴:“带个人有什么好欢呼的。” 人群中间的崇正雅个子高,恰好看见了从小包出来的几个人,扬起手招他们过来。 高总最先走过去,看到了人群中央的崇正雅和另一个面生的女人。 “女朋友?” 崇正雅呵了两声,暧昧道:“朋友而已,”说罢又招呼那个女人放下酒杯,“行了,暂时别喝了,跟高总他们问个好。” 面容清秀的年轻女人脸上化着浓妆,穿着性感的抹胸短裙,裙摆只堪堪遮住大腿根,刚刚想必是喝了不少酒,此时脸色已经红润异常,眼神都有些不清明了。 “这是徐家的三个少爷,”崇正雅特意指着徐南烨,“这位二少爷是我的发小。” 女人个子不高,仰头才能看清人。 她看向徐南烨,神色略微有些慌张,而后迅速的低下了头。 崇正雅挑眉:“还害羞?看我发小长得帅?” 女人没说话。 “这是我朋友,叫陈筱,我看今天来的都是些正儿八经的小姐夫人,玩不起来,所以就叫她过来助助兴,高总不介意吧?” 谁会介意呢? 没有人。 她是崇正雅的什么人,没人想知道,不是老婆,不是亲戚,就只是朋友。 床上睡过一夜的,都叫朋友。 这种朋友,注定这种场合就会低人一等,其他有身份的女人都是宾客,而她是玩物。 她一口气喝了七八杯倒满的香槟,也没人在乎她是否不适,只围在旁边鼓掌,大喊“女中豪杰”。 这就是社交圈的规矩。 进来了不代表融入了,没有姓名的人出现在这种场合,就只配得到这种待遇。 多少人削尖了头,争个头破血流都要求一个正室的位置,原因就在此。 后来的这几位很明显没什么兴趣看女中豪杰拼酒,其他人不敢再起哄,找了个借口纷纷散去。 徐南烨也转身准备离开:“我去趟洗手间。” 他走了没两步,忽然又被人叫住。 回过头居然是崇正雅,还有他那个女伴。 崇正雅嘻嘻笑道:“刚刚我朋友看你的样子有些不对劲,我都差点忘了,你们是校友来着。” 徐南烨忽然蹙眉。 崇正雅点点头:“对,陈筱她也是清大的学生。” 徐南烨的脸色陡然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师兄师妹不喝一杯?”崇正雅招呼一旁的侍应生:“拿两杯酒过来。” 一直低着头的陈筱几欲要哭出来,肩膀剧烈颤抖着,不敢抬头看徐南烨。 “你父亲的化工厂最近才中标,”徐南烨没接酒,唇角勾起,眼里却没有温度,“这时候被林业局上门进行污染检测,不合适。” 崇正雅的笑僵在了嘴角。 徐南烨低头看了眼陈筱:“送你朋友回学校吧。” 说罢,他对侍应生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这酒不要了”,转身又朝洗手间继续走去。 陈筱悄悄抬头,看着那个高挑俊秀的背影,眼中隐隐有水光泛起,双手紧紧揪着,目送那个背影消失在转角。 “啧,”崇正雅低骂了两声,侧头看了眼陈筱,嗤笑道,“你认识他是不是?” 陈筱乖巧的点头。 “喜欢他?” 陈筱拼命摇头。 崇正雅邪笑两声:“你是不是当情人当惯了,专挑结了婚的男人喜欢啊?” 陈筱忽然抬起头,有些不解的望着他。 看着她这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崇正雅心情大好,指着那个早就消失的背影:“你这个师兄早就结婚了,不过没宣扬罢了,你真做梦以为自己能攀上他?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吧,说不定你那个病秧子爸还能多活两年。” 陈筱花了至少半分钟才消化掉这个消息,这一切被崇正雅看在眼底,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好半天,她才低声反驳:“我没这么想过。” “那就行了,我现在暂时得罪不起他,他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吧,”崇正雅看她这副醉样,又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冷声道,“醉成这样,让你朋友来接吧,让她跟门口的侍应生报我的名字进来,你衣服在楼下,换好了就走。” 陈筱没有拒绝的余地:“好。” 人让她来她就来,人让她走,她也只好走。 情人要什么尊严。 崇正雅交待完后,扬着步子离开了。 陈筱勉强走到洗手间,找到个隔间将自己锁在里面。 她咬着唇,将刚刚收到的屈辱和委屈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整个大厅,就只有她一个人是玩具,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陈筱坐在马桶上冷静了会儿,等酒意稍稍散去,她才拿出手机。 通讯录一路滑下去,她的手指顿在“褚漾”的名字上。 陈筱思考良久,最后拨通了她的电话。 那边带着丝倦懒的声音响起:“喂?” 这个时候,想必她还在家里睡觉吧,不愁吃穿,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担心。 陈筱的眼神骤冷,软着声音开口:“褚漾,我现在在外面打工,受了点伤,老板让朋友来接我,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回学校吗?我不在学校啊,要不你打电话给舒沫她们,让她们来接你吧。” “我给她和宋林幼都打过电话了,她们没空,”陈筱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使它听起来无奈又无助,“对不起,我不想麻烦你的,但我没什么朋友,只和你们几个熟。” 那边犹豫片刻:“…好吧,你把地址发给我。” 陈筱笑了:“谢谢。” 挂掉电话后,她将地址和崇正雅的名字告诉了褚漾,接着起身按照崇正雅说的去了楼下换好衣服,将原本身上穿的这身留在了房间里,最后看了眼这个高档奢靡的地方,乘着电梯离开了会所。 惊艳 大学生兼职打工,一般都喜欢找离学校近的工作,褚漾按照陈筱给的地址导航,足足转了两道地铁线,又一直坐到了地铁末站。 她开始后悔自己一开始没问清楚地址,揽了个烂活儿。 陈筱打工的地方她很少来,这片儿都是些非商业性质的高楼大厦,环绕耸立在公路两边,难得见几个商铺,街边偶有几家开着的店面也是门雀可罗,跟市区CBD的繁华完全相反,高密玻璃筑成的各类大厦如星盘密布,人流却少的可怜。 有点像刚建成的高新区。 导航指引她一直往这条绿化作业极为完善的人行道走。 又过了两个红绿灯,终于到了。 看起来是个普通的会所,褚漾没想到陈筱会在这里打工。 会所也有普通的兼职工作,但大多学生不会来这里找兼职,也有学生不在意这个,到底会所的时薪要比普通的餐馆酒店高的多,有时还能收到小费。 陈筱为了多赚点钱,来这里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褚漾踏上铺着红毯的阶梯,还没走到接待台那儿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下了。 最近天气比较凉爽,她就穿了件普通的帽衫和牛仔裤,脚上踩着帆布鞋,典型的年轻学生打扮,看着的确不像是来这种地方消费的人。 褚漾按照陈筱跟她说的,报了个名字:“我是来找崇正雅先生的。” 保安又打量她几番,给她放了行。 褚漾和他擦肩而过时,听到这位保安轻轻感叹了一句:“现在的漂亮小姑娘真是正道不走,都喜欢往男人身边凑。” 她莫名其妙,恰好一楼电梯开了,褚漾加快步伐赶紧跟了上去。 里头有个男人,见她往这边跑过来,帮她按着开门键。 褚漾冲他点点头:“谢谢。” 穿着西装的男人目光留在她脸上,忽然笑了:“小姑娘,来找谁啊?” “额,”褚漾顿了会儿,觉得说来找陈筱别人也未必知道,干脆就又用了她老板的名字,“找崇正雅先生。” 那男人错愕的睁大了眼,自喃道:“真是会玩。” 褚漾心里觉得这男人跟刚刚那个保安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对于陌生人,她也懒得解释太多,接到陈筱回学校就完事,以后再做雷锋一定要打听清楚地址,绝对不瞎几把泛滥同情心了。 她要去的楼层就在男人要去的那层楼下,电梯叮的一声被打开,那男人叫住她:“小姑娘,小崇总在楼上呢,你应该去上面找他。” “我收到的地址就是这里,”褚漾冲他笑笑,“谢谢先生。” 电梯门被关上,年轻的漂亮女孩消失在眼前。 可比刚刚那个女的漂亮多了。 只是崇正雅最近还真是喜欢玩学生妹啊。 男人回到会场,恰好看见崇正雅正和其他几个人说说笑笑,他走上前,暧昧的凑到崇正雅耳边小声道:“小崇总今天玩双飞啊?好兴致。” 崇正雅不解的挑眉:“什么玩意儿?” “你刚刚不是又叫了个小姑娘来?我让她上来她还不上来。” “哦,那应该是来接人的,”崇正雅心里猜到几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没那么重口,一次一个女人就行了。” 男人茫然的张了张嘴,表情更古怪了:“不是你的人?那早知道我就去问个微信了。” 崇正雅邪笑:“你不是不喜欢学生妹?” “漂亮啊,超正点的,”男人向他描述着刚刚那姑娘的样子,“虽然穿的简单,但是那两条腿又长又直,没化妆都比你刚刚带来的那个好看,眼睛跟狐狸勾魂似的,说话声音也好听,放学校肯定是校花级别的。” 崇正雅蓦地来了兴趣,问他:“真这么漂亮?” “骗你干嘛,”男人惋惜,“她说来找你的,我就没敢撩,白白错失个美女。” “那我下楼去见识见识。” 他将酒杯直接甩给男人,朝电梯那边走去。 电梯里正好收到了陈筱发过来的微信。 【崇先生,临时家里有事我就自己先走了,还没来得及通知我朋友,她应该这时候到了,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不可以帮我送我朋友回家?】 【还有,我跟她说自己是在这里打工,请崇先生为我保密】 【如果让她知道了,她一定会跟我绝交,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送人过来讨好他? 崇正雅唇角掠起轻浮的笑,回了个“好”。 褚漾按照陈筱说的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在。 她将头靠近门,开口小声试探:“陈筱?” 没人回答,褚漾只好拿出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 结果也没人接听。 搞什么啊,褚漾心下烦躁,靠着门又一连串打了几个电话过去。 “请问是陈同学的朋友吗?”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穿着灰色衬衫的男人正朝这边走来。 双眼狭长上扬,轮廓尖细削瘦,薄唇红润,像只漂亮的男狐狸精。 如果不是穿着精致,气质傲慢又嚣张,褚漾差点因为他是这里当牛郎的。 褚漾轻轻点头。 崇正雅嘴边的笑意愈发明显。 他只是上下扫了眼,脑子里就开始幻想这个小姑娘穿抹胸,精心打扮过后的样子。 脸盘干净,长相却又像只娇俏的猫,只是素面朝天的样子就已经足够让人驻足,尤其那双桃花眼又大又亮,纵使暗藏着警惕和生疏,却仍让他起了极大的兴趣。 褚漾谨慎的开口:“你是陈筱的老板吗?” 崇正雅微愣,随即点头:“某种程度上算是。” “我是来接她的。” “她临时有事,先走了。” 褚漾不可思议的睁大眼,偏过头哼笑几声,打算等回寝室了再慢慢跟她算账。 “那我也走了,”她心情不大好,连客套话也懒得跟陈筱老板说,“崇先生再见。” 崇正雅全然不在意,言辞友好:“既然你是她的朋友,自然也算是我的朋友,会所这么远来一趟不容易吧?要不要到处玩玩?” 褚漾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小姑娘,”崇正雅伸手挡住她的去路,侧头看着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音色温柔,“楼上正好在举办宴会,不想去长长见识吗?” 褚漾仰头看他,崇正雅无辜的冲她眨了眨眼。 在学校怎么玩,到底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嘴上说说浑话多喝几杯酒当然无妨。 褚漾喜欢热闹,最爱去各种场合喝酒玩乐,结婚前爱去,结婚后去的少,但偶尔嘴馋,还是喜欢跟人吹瓶拼酒。 但她却分得清学校和社会的界限。 出了学校,女孩子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沾的每一滴酒,都有可能酿成大祸。 她曾为此付出过代价,早早地结了婚。 原本觉得这段婚姻对自己来说其实可有可无,迟早会离婚,但最近和徐南烨之间那种畸形的亲密感,让她对婚姻产生了甚至于奇怪的念头。 明明只是结婚而已,没有感情基础,没有道德束缚,但她却给自己上了一道枷锁。 开始在意起徐南烨的行踪,昨晚“一辈子”三个字脱口而出,她慌乱中竟然发现自己的态度并非玩笑,而是将它当了真。 而徐南烨却没有当真,他甚至只是一笑而过。 第二天照常去他的饭局,也许会有女人作陪,和她无关,但她却在意到现在。 这道枷锁让她在面对其他男人的殷勤时,学会了退却。 褚漾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良家妇女行为,但还是适时的后退了几步。 她还是拒绝:“不了。” 跟陈筱不一样。 崇正雅反倒正视她几分,知道她或许是家教良好,绝不会因为男人的邀请就冲昏头脑的正经姑娘。 一开始在夜总会碰上刚来的陈筱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奔放主动的女人玩腻了,总喜欢换换款式,陈筱那时候尚且青涩,连看他两眼都胆怯。 结果倒是在他邀约的时候,欲拒还迎的恰到好处,床上厮磨时,清纯和风骚并存,着实让他惊艳了一把。 后来才慢慢察觉,这就是捞女的本事。 她同学看着明艳活泼,反倒是最有原则的那种女孩儿。 那就慢慢来吧。 崇正雅挑眉,没再继续邀请:“这里离你们学校挺远的,我让人开车送你回去吧。” 褚漾刚又想要拒绝,崇正雅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冲褚漾比了个嘘的手势,对电话那头说:“怎么了?我在楼下。” 说了几句,崇正雅不耐烦地啧了声:“徐东野要走你们几个人去送就行了,我又没事儿求他。” 褚漾眨眼,看着他打电话。 “徐南烨和他弟弟呢?也走了吗?”崇正雅哦了声,语气懒散:“行,我待会就上来,你先跟他们应酬着。” 挂掉电话后,崇正雅觉得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变了。 有些炙热和期待。 “……” 他打电话的样子莫非真这么帅? 就在崇正雅思考这个问题时,褚漾一转刚刚的冷漠态度,语气殷切:“崇先生,你刚刚说要带我上楼见识见识,是不是真的啊?” 崇正雅被她翻脸的态度震惊到了。 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点头:“是啊。” “那咱们走吧?” 崇正雅摇头:“你穿这身不合适,先去换套衣服吧,再化个妆。” 褚漾看了眼自己脚上的帆布鞋,哦了一声。 崇正雅带她去了换衣间。 这里是会所的VIP场所,里头的衣服首饰应有尽有,专门用来给会所的女客人换装,还配有两个专业的化妆师。 他带褚漾进来。 面对满目琳琅的珠宝首饰,和镜子前各类用途的彩妆品,以及衣架上各式类型的晚礼服裙,崇正雅略微得意的扬起了唇,等着听她发出惊叹的语气声。 而旁边的小姑娘只是扫了两眼就没兴趣了。 崇正雅试探地问她:“这儿怎么样?” “唔,”褚漾指着那排礼服裙,摸着下巴,嘴唇微撇,“这里好多都过季了,崇先生,你好歹也买点新款回来挂着啊。” “…我会改进的。” 这小姑娘是个不一样的烟火。 褚漾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往她脸上鼓捣,又任由化妆师拿了一套又一套的珠宝首饰往她脖子上比划。 “等你准备好了就直接上来,”崇正雅在她面前打了记响指,“我先上去了。” 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褚漾忽然叫住他。 崇正雅挑眉,冲她轻笑:“怎么了?想谢谢我帮你打扮?” “哦,不是,这些东西租金多少钱,”褚漾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宝石项链,“按天数算钱吗?” “……”崇正雅面无表情,“不用钱。” 褚漾抿唇,忽然担忧的皱起了眉头:“你人这么好,会所能赚到钱吗?” “……” 不缺钱,请你有点灰姑娘的样子。 崇正雅觉得这姑娘可能有点缺心眼。 他扶着额头上楼,一直回到会场脸色都有些难看。 有人上前调侃:“怎么?跟刚刚那位小姐在楼下大战三百回合?一副肾亏的样子。” 崇正雅咧咧嘴:“我这是心累。” “啧啧啧,那位小姐呢?在床上晕过去了?” 崇正雅按了按太阳穴:“我让她回去了。” “别啊,好不容易来个能喝酒的,回去了多扫兴啊。” “不会,我请了个更极品的过来,”崇正雅说罢又恢复了往日的轻佻样子,“跟前面那个不一样,这个老子还没弄到手,你们都不许碰她。” “噢哟,那我们到时要好好看看是个什么绝世佳人了,”那人拍拍他的肩,指着另一边正喝酒的男人,“要你能让徐家那个不近美色的都看呆,我就服你。” 崇正雅自信的勾起了唇。 过了小半会儿,终于打扮好了。 电梯门顺势而开。 众人戏言:“我们小崇总这是又找了哪位朋友过来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往电梯门口看去。 褚漾没料到这层居然有这么多人。 她踩着高跟,将柔软的地毯踩出了几道小小的凹陷。 抹胸加纱裙设计,修长的天鹅颈和精致的锁骨都展露在外,温柔的裸粉色衬托着如雪般的细腻肌肤,黑发盘起,只有几缕微卷的发丝慵懒的垂在肩上。 这位小姐倒是不怯场,曜石般璀璨浓黑的眸子在漂亮的眼轮廓里转动着,似乎在找谁。 她的视线完全不在这群男人身上,这群男人的眼中却只有她。 饶是崇正雅也不禁看得入了神。 果然,只是打扮了下,就惊艳成这样。 早知道陈筱有个这么漂亮的同学,他还在陈筱身上浪费个什么劲儿。 崇正雅得意的看向远处的还在喝酒,视线完全不往这边看一眼的徐南烨。 你马上就要输了。 爆发【二更】 这里这么多人,她根本不知道徐南烨在哪儿。 褚漾正失落间,崇正雅上前走到她身边,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耳语声说道:“你很漂亮。” “谢谢。” 有几个人凑上来,暧昧的捅捅崇正雅的胳膊:“我们小崇总从哪儿找来的美女啊?” “朋友,”崇正雅眯起眼,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朋友。” 其他人了然于心。 既然真的是朋友,那肯定不能得罪了,谁知道是哪家的千金,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要喝酒吗?”崇正雅指了指正厅:“你是喜欢红酒还是香槟?” 反正都是葡萄泡的,褚漾还是喜欢喝啤酒。 “都可以。” 崇正雅拍拍她的肩膀:“走吧,我带你去品酒。” 褚漾落后他几步,绕过柱子后来到正厅,崇正雅蓦地扬眉:“我朋友也在那儿,我带你去见见。” 她顺着崇正雅手指的方向,终于看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高瘦的男人穿着黑色衬衫,长腿被垂感极佳的手工西裤包裹着,碎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温玉光洁的额头,高挺鼻梁间架着副银框眼镜,与他灰色领带上镶着颗碎钻的领带夹相得映彰。 白皙瘦长的两指间夹着线条纤细优美的酒杯握柄,正和旁边的人言笑晏晏。 他身边站着的几个人里有男有女,她只认识徐北也。 也是,从来没跟他一起到过这种场合,怎么可能认识他的朋友。 徐南烨完全没往这边看,自然也注意不到褚漾。 她突然怂了。 “我不过去了,”褚漾蹙眉,“本来就是上来看看而已。” 崇正雅发觉她有些不对劲,眉头跟着皱紧几分,声音也比刚刚冷了些:“你也认识那个男人是不是?” 褚漾垂眼,没说话。 “要说我这位发小也是挺有意思的,”崇正雅双手插兜,笑容玩味,“明明对女人压根不上心,偏偏最讨女人喜欢,一个个的怎么眼睛全长在他的身上。”褚漾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信息,脱口而出就问:“你们是发小?” 崇正雅自嘲的笑了笑:“是啊,看着不像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从小就是精心养在豪宅里的少爷,我爸半路发达,说白了就是个土大款,自然是什么都比不过他的,”崇正雅抿了口酒,仰起下巴将略微发苦的液体吞咽进了喉咙,语气间半叹息半嘲讽,“他哥哥弟弟都不太看得上我,唯独他能和我做朋友,你猜为什么?” 也不等褚漾开口,崇正雅就自问自答了。 “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一胎出来的兄弟年纪又差不多大,父母肯定会有所偏爱,他大哥年长,性格也沉稳,最受他父母喜欢,他弟弟不怎么成器,但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平时撒个娇哭闹哭闹自然就有人来哄了,他性格太文静了,生活和学习又从来不用其他人担心,他父母当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管他,直接丢给保姆最省心。” “没人管他,他自然也就近墨者黑了呗。” 文静且乖巧的男孩子,总是不如那些调皮捣蛋的受人关注。 相反,会让人觉得文弱,像个女孩儿。 徐南烨性格好,也从未在意过父母的忽视,直到他和崇正雅撞上。 素来听话的优等生居然和经常闯祸翘课的差等生当了朋友。 他父母同不同意两个人一起玩崇正雅不知道,只是他老爸因为他跟徐家老二当了朋友兴奋不已,嘱咐他要好好跟着徐二少爷,别惹人生气。 崇正雅当时只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其实他们能认识,也就是某天他玩过了火,把墨水洒在了英语老师的新裙子上,然后被罚站在办公室里面壁。 后来英语老师上完课回家了,居然忘了他还站在那里。 放学时间到了,夕阳渐起,老师们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办公室,他是办公室的常客,没人在意他怎么还站在这儿罚站。 只有肩上别着扫到岗徐南烨对他笑了笑,我要锁门了。 崇正雅斜他一眼,没动。 徐南烨也不着急,将办公室的空调关上了。 这大夏天的,没有空调的室内宛如牢笼酷刑,崇正雅直到办公室门关上那一刻,才大喊出声。 你奶奶的,真把我锁里头了?! 门又被打开了,崇正雅尴尬地看着门口那个笑得欢畅的男生。 他穿着白色校服,俊秀清瘦。 语气里还带着丝笑意,早出来不就行了? 崇正雅感觉被人耍了,暗暗骂了句粗话。 后来在知道这个戴着眼镜一派斯文的优等生居然也喜欢玩拳皇1998后,友谊就这么神奇的建立起来了。 高中那会儿他女朋友被隔壁学校的混混给调戏了,崇正雅抄着棍子带着一帮小弟就打算去找人算账。 两个人一直都是一块儿回家的,崇正雅觉得徐南烨这白白净净斯文样子去了肯定被吊打,于是找了个借口让他先回家了。 结果隔壁高中升学率不高,那帮小子打架倒是比私立贵族高中的少爷们得劲儿,崇正雅这帮人眼见落于下风,对面的混混们笑得嚣张又放荡。 结果从天而降,就是那个校服衬衫干净整洁,连领带都一丝不苟的徐南烨直接扔掉了眼镜,两三拳放倒了混混头子。 …… 被英雄救英雄的崇正雅很没面子,末了徐南烨只是擦掉了嘴边的血迹,往胳膊上的伤口贴了几片创口贴,又将眼镜戴上,恢复了往常的乖乖优等生的模样。 他走之前只给他留了一句话,赶紧回家写作业,写不完明天我不借你抄。 十几年前发生的事儿了,崇正雅想到这里,居然还是觉得有些丢脸。 后来没有隔壁学校的人过来告状,所有人全部被通报批评接受处分,唯独徐南烨安然无恙,他父母找到他老爸,当着他的面说,请你的儿子别再和南烨来往了。 他老爸出了名的财大气粗,喜欢用钱砸人,那时候居然用那样卑微的姿态不住地鞠了好几个躬,啤酒肚都被挤成了好几块,向徐氏父母保证,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再靠近徐二少爷。 他那时候就想,果然啊,在所有人眼中,他都不配当徐南烨的朋友。 高高在上,不染尘埃,哪能和他这种人玩在一块儿。 后来他爸为了履行对徐家的承诺,把英语废的他一脚踢到了澳洲。 听说徐南烨后来去他家找了他。 只是他们不可能再当朋友了。 “他大学毕业后就被MFA外派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国家去任职,是他父母刻意安排锻炼他的,就跟公务员下乡似的,为了防止被人说他们徐家势大,”崇正雅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讥讽,“那个国家当时内战多年,政府和武装?军常年不和,他在那边差点丢了命,后来政府的功勋章终于下来了,人也进了医院,他父母才让他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崇正雅心里忽然好受了些。 原来他过得也不好,小时候被父母忽略,成年后又被父母牢牢掌控着人生,连去哪儿任职都不能自己选。 相比起来,他只是被老爸操控着婚姻,不喜欢家里那个大不了去外面找,自由多了。 而徐南烨却不能,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他连放纵的资格都没有。 “怎么样?”崇正雅偏头看向褚漾:“是不是觉得你这个师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了?” 褚漾点点头。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崇正雅微微弯腰,眼中丝毫不掩对她的兴趣,“别想着你这个师兄了,有没有兴趣跟哥哥交个朋友?” 褚漾龇牙:“没兴趣。” “你真是……”崇正雅摇摇头,“算了,谁让我对你有兴趣呢。” 褚漾牢牢盯着那边的徐南烨。 她脑子里还残留着刚刚崇正雅那句“明明对女人压根不上心,偏偏最讨女人喜欢”,事实证明也不错,旁边那个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女人都快贴上徐南烨的胳膊了。 就跟之前的许绵绵似的。 她之前毫不在意许绵绵对徐南烨的殷勤,不代表她现在不在意这个女人。 徐南烨向来对谁都是亲切又礼貌,那女人眼里的欲?望都快喷出来了,他居然还跟人家碰杯。 呵。 可能是目光太凌厉,终于引起了那边人的注意。 徐南烨稍稍侧了侧身,朝这边看了过来。 褚漾大惊,急忙躲到了崇正雅身后。 崇正雅被当成了挡板,莫名其妙的和徐南烨对了个视。 他冲徐南烨举了举杯子。 小声对身后的褚漾说:“小姑娘,要是你不愿意跟哥哥交朋友,我就拉着你走到你们师兄面前,跟他说你是我女朋友。” “……”褚漾仰头盯着他的后脑勺。 崇正雅笑了笑:“不信?” 随后他从背后抓过褚漾的手,牢牢将她的手按在手心里,拉着死活不肯妥协的小姑娘往徐南烨那边走。 “哟,崇正雅又带了个新人过来,”徐北也最先看到那边拉拉扯扯的两个人,“真够腻歪的。” 徐南烨毫无兴趣,低头喝了口酒。 徐北也语气忽然变了:“等下,那女的怎么有点熟悉啊。” 徐南烨依旧无动于衷。 徐北也终于看清了人,凑到徐南烨耳边低喊:“卧槽,是二嫂!” 徐南烨迅速抬眸,崇正雅正朝这边走来,对身边的女人又哄又拉的,那个女人穿着裸粉色的礼服裙,一直低着头,只露出了修长温白的曲线。 褚漾被崇正雅带到徐南烨身边。 她抽不出手,手腕已经见红,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高跟鞋尖,试图把自己当成一只鸵鸟。 来自于头顶的灼热视线几乎要将她的头发烤焦。 徐北也还处于震惊之中,小心翼翼的看向他二哥。 二哥的头上,似乎长出了一片青青草原。 脸也绿了。 徐南烨眸色阴沉,薄唇抿成一条长长的线,望向褚漾的眼神里仿佛淬着冰,从眉梢到嘴角连刚刚对着其他人的疏离温和都消失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盛怒和薄凉。 徐北也知道,他二哥是真的生气了。 崇正雅悠悠开口:“介绍一下,这位是……” 他话还没说完,脸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徐南烨甩了甩手腕,还没等崇正雅骂出口,又换了只手揍了过去。 旁边的人都很懵,不知道怎么的就打起来了。 徐南烨用了劲儿,衬衫有些束缚,他不紧不慢解开领口扣和袖扣,看着像是要动真格的样子。 原本整洁的衬衫也被拉出几道明显的皱痕,崇正雅看他镜片下晦暗如墨的瞳孔,心中的疑惑愈发大了。 向来儒雅斯文的徐家老二动手打了人,除了徐北也没人敢拦。 褚漾手脚冰凉,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二哥!”徐北也拦在崇正雅面前:“别忘了你的身份!” 徐南烨终于冷静下来。 随后扶了扶因为剧烈动作从鼻梁下滑落微分的眼镜。 “等着。”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不由分说伸手拉住了惊恐的褚漾,大步离开了宴会正厅。 褚漾不知道徐南烨要带她去哪里。 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断了,徐南烨抓着她的力道不比崇正雅轻多少,甚至于更加重,让她痛苦的皱起了眉。 他带她走到了一间套房里。 迅速关门落锁,套房里没开灯,满是黑暗,褚漾有些怕,下一秒被人按在门上,削瘦有力的手钳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和手的主人对视。 他死死捏住她的下巴,不过片刻,褚漾就感觉自己的下巴痛到几乎麻木。 她勉力开口:“你听我说……” “你到底还要跟多少个男人纠缠不清?”徐南烨冰冷的声音被这阴暗的环境无限放大,像是毒蛇的信子,字字句句敲在她心里,激起一阵颤粟。 褚漾怕极了。 徐南烨紧绷着下巴,英挺的眉头重重挤在一起,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也不似往常温和澄澈,多种复杂的情绪在瞳孔中翻腾,恨不得将她盯出洞来。 “是不是要把你锁起来,你才会安分一些?” 强吻 徐南烨说这句话时又压低了几分语调。 冰冷而阴沉的声音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更不是“金屋藏娇”那样的戏言,而是真切的像将面前的这个女人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只能依附着他而活,甚至连活命的空气都只能求他施舍。 空旷的套间里,他的呼吸声随着胸口的起伏逐渐加重,像是夜晚猛兽的低?吟。 褚漾动了动下巴想要将自己从他的束缚中逃离。 男人似乎猜到她的意图,又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身体倾身而压,与她紧贴着。 他狠狠抵住她,沉着嗓音低吼:“褚漾!” 褚漾不敢动弹了。 她这是真的被吓到了。 两个人上身紧紧相贴,褚漾的胸腔快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男人一手还钳着她的下巴,另一手箍着她的腰,劲瘦而沉重的身体成了桎梏她最有力的枷锁,唯一落空的双腿也因为他将膝盖抵进之间而动弹不得。 明明面前的人再熟悉不过,她却察觉到了危险。 逼仄的活动空间中,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滚烫急促,即使心有各想,黑暗中仍有暧昧的气氛交错着。 她的心跳本来就因为害怕而快得吓人。 褚漾抬起胳膊,按在他肩上,细微的将他往外推。 这双手曾被崇正雅牵过。 或许还曾被顾清识牵过。 却将他往外推。 徐南烨脸色骤然阴冷,他非但没有放开她,反倒讥讽的勾起唇,也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他低头,不由分说的吻住她。 这是实实在在的强吻。 往常都会给她换气的余地,甚至会耐心引导她怎么回应,到如今这种细密的温柔尽数消失。 他像是在发泄着自己的欲?望,用力厮磨着她的唇瓣,舌尖粗暴且用力的夺取着褚漾口中所剩不多的空气。 她近乎窒息,凭着本能拉扯着他身上的衬衫,想让他离开。 无济于事。 再温柔的男人,强吻起来也不会给怀中的女人任何逃走的机会。 他的吻一再深入,直到鼻梁上的眼镜成了碍事的东西,他才稍稍离开了她的唇,终于给了她喘气的机会。徐南烨空出只手将眼镜摘下丢在一旁,镜片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后终于没有了任何阻隔,褚漾又开始急切寻找呼吸的出口。 她的嘴唇出血了,口里开始有血腥味蔓延。 徐南烨也尝到了铁锈般的液体,终于放开了她,抬手用大拇指替她擦去了嘴边的血迹。 褚漾大脑一片浆糊,还在大口的喘着气平复心跳。 从没有看他这样生气过。 他总是斯文温和的模样,就算被她开了玩笑,也只是扶额笑笑而过,从不会与她计较。 结婚一年多,褚漾还是习惯叫他师兄。 他没有爸爸那么严肃刻板,也与顾清识的冷淡寡言不同,褚漾接触过的异性不少,但能让她留下印象的却是寥寥无几。 徐南烨像是阵柔和清隽的秋风,尤其是那双天生浅色的瞳孔里,总是温柔且多情的。 平时总笑脸相待的徐南烨生了气,比任何人都可怕。 徐南烨问她:“疼吗?” 这么暗的环境里,褚漾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楚,却能实实在在感受到他的愤怒和失望。 她怕。 怕他真的生气,然后不理自己了。 褚漾想开口解释,张着嘴,大脑却一片空白。 有啜泣声先从喉咙里冒了出来。 不是因为嘴唇被他咬破感到痛才想哭,也不是因为他盛怒而冰凉的声音,更不是因为那听着渗人的威胁。 她又很多话想说,但说出口的也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你误会了……” 原来百口莫辩,心急辩解的时候真的反而什么词儿都说不出口。 只能用这苍白的话希望能让他冷静一些,能耐心听她解释。 “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他没听她说话,只是言简意赅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 褚漾该怎么说。 她本来不想答应崇正雅的邀请,但她从他的电话中听到了徐南烨的名字,鬼使神差鬼迷心窍,查岗也好跟踪也好,她就来了。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听上去变态又不可思议。 她凭什么管他呢。 就凭那张说白了是她骗来的结婚证吗? 褚漾说不出口,她紧紧抿着唇,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她喜欢徐南烨。 这太丢脸了,明明她在心里头告诫过自己很多回,他们的婚姻实在荒唐,而她更不该在这种荒唐中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喜欢自己的。 那张骗来的结婚证,她把徐南烨骗来当丈夫,也把自己给骗进去了。 就算被男人逼到角落,被他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心里那该死的自尊心却还在苦苦支撑着褚漾的双腿。 如果她的试探又换来拒绝怎么办? 经过顾清识那次,她开始意识到,男人对自己的特殊,有时候只是糖衣炮弹,当她鼓起勇气往前迈一步时,他们就会果断抽身。 他们是明明白白的夫妻,于理,是她做错事在先,徐南烨自然有生气的理由。 而和其他无关。 褚漾小声的哭了出来。 像是只受尽委屈的小动物,被天敌叼在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小心翼翼地,生怕惹恼了他。 徐南烨的手被沾湿了。 他渐渐松了力道,最后终于垂下了手,无力的摊在身体两侧。 “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是过来接,接室友的,但是我室友她,她先走了,”褚漾吸了吸鼻子,胡乱的擦去了脸上的眼泪,说一句抽两下,一句话被她说的无比拖拉,“那个男人……我是第一次见,我以前真的没见过他,更加谈不上跟他有什么。” 漏洞百出的解释,虽是事实,可她自己听进耳朵里都觉得扯。 徐南烨沉默半晌,没有开口。 褚漾以为他不相信,低着头又想再多解释几句。 突然有手指触上了她的脸颊,褚漾刚刚擦眼泪的动作太用力,这一碰,她的脸有些刺疼,忍不住抽痛低嘶了一声。 男人的指腹没那么粗鲁,又替她拭去了滚烫的泪水。 褚漾揪着裙摆,咬着唇逼着自己咽下了啜泣声。 徐南烨忽然哑着声音问她:“你以后能不能听话点?” 像是忽然失了声调,再用平常的声音说话需要缓冲,他还没恢复过来,嗓音里满是疲倦。 褚漾猛地点头。 徐南烨淡淡道:“离他远点,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做什么。” 在盛怒过后,因为手背上忽然触到的冰凉,徐南烨渐渐冷静了下来。 褚漾觉得周身那股压迫的气息消失了。 他像是妥协般的退而求其次,精疲力尽的给出了对她的忠告。 别的他都不想再过问。 气氛稍稍缓和了些,褚漾止住了哭腔,小声问他:“你还在生气吗?” 徐南烨没打算骗她:“嗯。” “对不起,”她态度诚恳,“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我保证。” 褚漾大着胆子去牵他的手,男人只是顿了下,没甩开。 有情绪在心间悄然崩塌,而后溃不成军。 徐南烨低叹,伸手把灯打开了。 刺眼的光瞬间照亮了套房,褚漾眼睛有些刺痛,捂着眼睛慢慢适应房间里的光。 灯打开了,才发觉刚刚他有多用力。 原本她穿着裸粉色的雪纺裙,肌肤白皙娇嫩,如今手腕和脖颈处都被他捏出了红印,在灯光下更显得楚楚可怜。 原本精致柔美的盘发也乱了,小小的黑色发夹从发间显露出来,一半头发别着,另一半头发却以散落在肩膀两边。 她脸上的妆也花了,唯独嘴唇湿润嫣红,比原本上妆后的颜色更妖娆几分。 徐南烨喉头微动,眼中仍然流淌着晦涩难明的情绪。 他实在好哄。 “你在这里休息,我让人过来给你重新整理一下,然后再送你回家。” 徐南烨捡起地摊上的眼镜,重新戴上,打算离开这里。 手指刚放上门把,后面有只手扯住了自己的衬衫。 褚漾用蚊子般的声音对他说:“外面怎么办?那些人认识我吗?” “不认识,”徐南烨轻声回答,“外面我会处理,你待在这里就好。” 褚漾就算没来过这种场合,也知道刚刚他的行为有多惹眼。 “麻烦吗?” 徐南烨点头:“麻烦。” “那你还……” 褚漾也没好意思说出口,徐南烨如今能留她一条命,她就该感恩戴德了,哪儿还敢说他什么。 “我不是做什么事都能保持冷静的,”徐南烨抚上她受伤的唇角,恶作剧般的重重按了几下,“别再惹我生气。” 褚漾的眼泪又疼出来了,徐南烨生气她不敢惹,只能听话的点头答应。 徐家老二动手打了小崇总。 为了一个女人。 这件事不过半个小时,便迅速传遍了整个会所。 但消息的传播范围也仅限于此了。 徐南烨回到大厅时,所有人都在看他,但没人敢上前过问。 他视若无睹,直接往小包走去。 只有徐北也还留在里头。 见他进来了,徐北也直接站起来问他:“二嫂怎么样了?” “我待会送她回家。” “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没人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但二嫂的身份现在还不能说,得等到这件事差不多被人忘了,”徐北也啧了声,“你问二嫂了吗?她为什么会跟崇正雅在一起?” 徐南烨目光淡然:“不知道。” “你没问?”徐北也惊讶的睁大了眼:“你居然连问都不问,你心真够大的啊。” 徐南烨低头,摘下眼镜,指腹用力揉捏着睛明穴。 半晌后才沉声道:“我不想问。” “你不是吧,连这都不问,”徐北也重重叹了口气,“那二嫂要是真红杏出墙了怎么办?原谅她?” 徐南烨声音低沉:“那她这辈子就别想走出家门了。” 徐北也忽然浑身发毛。 原本同情他头顶草原,现在又开始同情起那个不谙世事的二嫂了。 徐北也坐到他身边,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抚上他的肩膀:“非法囚禁是犯法的你要三思,我看二嫂挺文静的一个小女孩儿,不可能红杏出墙的。” 徐北也扯了扯嘴角:“你不了解她。” 撩男人她可是在行的很。 这被他撞见的就第几回了,徐南烨都懒得回忆。 他突然叹了口气,倾身替自己盛了一杯酒,一直盛到酒杯边缘,酒水已经快要溢出来才作罢。 然后仰头一口干掉了整杯酒,动作仍干净优雅,只是放下酒杯的动作变得有些暴躁。 徐北也从来没见过二哥这副样子。 “你到底在生谁的气啊?”徐北也无语了:“要不你出去再揍崇正雅一顿解气?” 徐南烨居然点头了:“好主意。” 徐北也无语了。 不能怪女人发现丈夫出轨只揪着小三打,男人发现老婆出轨不也只揪着奸夫揍?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徐北也原本还想劝劝他二哥,让他打住此类违法犯罪的念头,结果小包门被猛地推开,撞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说沙包,沙包到。 徐北也再次无语,当小三的居然还敢来找正室,这个社会真是越来越扭曲了。 崇正雅正屹立在门口,漂亮的狐狸脸被打得一块青一块紫,气成一只炸毛的花孔雀。 “徐南烨!!!!!你他妈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 徐南烨不耐的朝门口看过去,面色无波:“你好吵。” 崇正雅哼哼两声,三两步冲到他面前,撑着沙发边缘低头怒视他:“我又不知道那是你女人,一个情人而已你他妈至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疯?” 他说完又冷笑几声,阴阳怪气的感叹:“还以为你是什么根正苗红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也喜欢在外面偷腥。” “那是我老婆。”徐南烨倏然蹙眉,语气微冷。 崇正雅:“……” 半分钟后,崇正雅生无可恋的提出了自己最后的请求:“别打脸。” 薅毛【二更】 褚漾在套间里待了会儿,果然有人来给她送新衣服了。 居然是王秘书。褚漾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周末还麻烦你过来,不好意思啊。” 王秘书没穿西装,套了件长袖T恤,一看就是临时被徐南烨叫过来做事的。 “我也是徐先生的生活助理,这都是份内的事儿,”王秘书对她客气的笑笑,“夫人看看这些衣服合不合适。” 褚漾接过衣服,不用问了,肯定是她的码,徐南烨依赖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后,王秘书按照徐南烨说的,带她从会所的后门离开。 “师兄他人呢?” “徐先生暂时离不开,所以由我送您回家。” 褚漾没由来的心堵,早知道自己就不过来凑热闹了,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些事端来。 她跟着王秘书走到停车场,恰好撞上了戴着墨镜口罩也准备开车离开的崇正雅。 不用想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戴这些东西。 崇正雅一看到她就立马偏过了头,避她犹如避洪水猛兽。 倒是褚漾先喊了他一声:“崇先生。” 崇正雅浑身打颤,扶着车门回过头冲她点了点头。 王秘书认识这位,礼貌的冲他鞠了个躬,又好心提醒:“崇总,开车的时候最好不要戴遮挡视野的大墨镜和口罩。” 崇正雅本来想着赶紧走,一听这话瞬间就炸了。 “我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你问你们先生!”他又指向一旁心虚的褚漾:“再问问你夫人,我这都是谁害的?!” 越说越气,崇正雅索性大步走到褚漾面前,凌厉的眼神透过墨镜牢牢打在她身上:“你是徐南烨的老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他妈是不是故意耍我?” 亏他还觉得这是个清纯不做作的女大学生,还对她起了兴趣,还想着追她。 妈的,结果是徐南烨老婆。 “对不起,”褚漾后退几步,声音有些虚,“这件事还请你帮忙保密。” “不用你提醒,”崇正雅冷哼一声,被打成这样还不忘嘲讽徐南烨,“我还以为他是什么正经男人,结果还不是娶了个小姑娘,男人都这德性,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哼。” 他这话也是把自己给骂了,不过崇正雅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知道向来高风亮节的徐南烨其实也是个见色起意的老男人,他瞬间就觉得欣慰了不少。 上司的八卦不能随便听,王秘书找了个借口先上车了。 褚漾笑得有些艰难。 崇正雅瞥了她两眼,原本冒出头的念头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以前念书的时候就猜他将来的老婆会是什么样,全校的女生都猜了个遍,没想到还是猜错了,”崇正雅的脸捂得严严实实,只能从他讥笑的语气中听出他的情绪,“他居然喜欢你这款的。” 褚漾有些尴尬,但还是摆手说:“没有,他不是喜欢我……” 真正结婚的原因又不能说。 崇正雅扬高了声音:“不是喜欢你?你们也是联姻?” 褚漾又摇头:“不是。” 崇正雅嗤了一声。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他被家里管得严严实实的,连自己想做什么都无法决定,”他低头看她,“如果他家让他联姻,他肯定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但既然不是联姻,就说明你是他自己挑的呗。” 褚漾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崇正雅的声音又落寞了几分:“他连交个朋友都得听家里人的,好不容易婚姻可以自主选择了,你觉得他舍得委屈自己娶个不喜欢的女人回家吗?徐南烨可不是这种喜欢吃闷亏的人。” 这个男人好像很了解徐南烨。 他说到“朋友”两个字时,语气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或许他们曾经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但因为家庭原因,现在形同陌路。 褚漾眼中渐渐有光聚拢。 崇正雅忽然问她:“你答应跟我一起上楼,是为了查岗吧?” 褚漾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啧,老子居然被利用了,”崇正雅吃味的咂舌,“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也就算了,居然还被打了,老子做错了什么。” 为了泄愤,崇正雅决定薅徐南烨一把。 薅点油费也是薅。 “送我一程吧,送我回家。” 崇正雅指了指徐南烨的车。 这事儿褚漾做不了主,王秘书也不好直接得罪他,只好打了个电话给徐南烨。 徐南烨还在应酬,嘟嘟声响了半分钟才接。 崇正雅直接抢过手机对着吼:“我跟你老婆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被你打了一顿老子认了,但是现在戴着墨镜口罩连车都开不了,你要是不让你下属送老子回家我现在就冲上去告诉所有人刚刚那个跟我纠缠不清的女人是你老婆,而且她还跟我有一腿,大家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独活。” 褚漾:“……” 他是只会这一种威胁方式吗。 徐南烨没拒绝,也没答应:“你把手机给王秘书。” 崇正雅冷哼,把手机又丢给了王秘书。 “送他回家,”徐南烨淡声嘱咐他,“他要是敢靠近夫人,就开到山里给他丢下去。” 王秘书:“…好的。” 那边毫不知情的崇正雅得意的笑了两声:“他不敢不答应是不是!” 王秘书选择无视他的话:“崇总,请上车。” 崇正雅和褚漾并排坐在后座,他不知道徐南烨跟王秘书说的话,但他非常自觉的和褚漾保持极为安全甚至于遥远的距离。 褚漾看他脸都快贴上车玻璃了,伸手想叫他坐过来些。崇正雅条件反射的又往车门那边死命的缩:“你离老子远点!不要靠近老子!” “……” 褚漾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想她也是计院一枝花,平常想向她献殷勤的男生多了去了,虽然她对崇正雅没什么兴趣,但他这种态度还是伤到了她脆弱的玻璃心。 王秘书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两人之间如银河一般的距离,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用开到山里头去了,可以早点下班回家了。 崇正雅虽然跟她保持安全距离,但嘴上还是没闲着。 “你和徐南烨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崇正雅漫不经心的问她:“他结婚结的太突然了,圈子里都在猜他老婆是用什么翻天的本事把他勾引到手的。” 褚漾老实交待了。 崇正雅不太相信:“你们是闪婚的?徐南烨不像这种人啊。” 褚漾抿唇:“我骗你做什么。” “你们以前没见过吗?”崇正雅依旧保持疑问:“还是你不记得了啊?” 褚漾仔细回想了下,还是摇头:“没有,如果我不记得了,那就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那时候就算见过面也不可能啊。” 她那时候毛孩子一个,徐南烨能看上她什么。 崇正雅这人说话特直得可怕:“那你是用什么办法勾引到他的?我们念书那会儿校花连着给他送了一个月的情书都没能打动他。” 褚漾咽了咽口水。 要说勾引…… 她这副表情,崇正雅这个常混花丛的老手猜也猜到了。 他呵了一声:“老色鬼。” 王秘书坐在前面,不安的咳嗽了几声。 面对这么个身经百战的老司机,褚漾这种没上过几回战场的纸上将军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褚漾硬邦邦的解释,试图替徐南烨挽回颜面:“我平时都住在学校的,很少回家。” 崇正雅又呵了一声:“卑微老色鬼。” “……” 她还是闭嘴吧。 正在开车的王秘书正在思考,崇总没碰夫人,但是崇总骂了徐先生,那么他到底要不要找个山头把崇总丢下去? 当然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太麻烦了,他不想大周末的还往山上开。 原本车子是打算先送崇正雅回家,但他家住的比较远,王秘书还是决定先送褚漾回家。 结果褚漾直接跟他说:“直接回学校吧。” “夫人不回家了吗?” “嗯,”褚漾这才想起来,她为什么今天会碰上这种事,“我找我室友有事。” 原本正闭目养神的崇正雅忽然睁眼,语气有些奇怪:“陈筱是你室友?” “对,”褚漾转头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你是她老板,我骂她的时候你站在我旁边给我助助兴,她肯定不敢还嘴。” 只要不涉及徐南烨这类会影响智商抉择的问题,褚漾简直爱恨分明,半点亏都不肯吃。 “……” 给死对头的老婆撑腰骂他小蜜,他疯了。 这女的真逗。 双标 转眼间车子已经开进了学校。 崇正雅透过安全膜看向车窗外,不少学生结伴而行,路上说说笑笑,一派青春洋溢的景象。 他忽然想起曾经也和徐南烨勾肩搭背走在学校,他那时想撺掇徐南烨去电玩厅打游戏,徐南烨扶了扶眼镜提醒他今天的作业很多。 如今时光转瞬即逝,他看到学校,竟然有了一丝近乡情怯的矫情感。 这里也曾是徐南烨的本科母校,二十出头时,他或许也和其他朋友勾肩搭背无数次的走过这些路。 只是那时他尚在澳洲,人生地不熟,成天和一大群留学生泡吧把洋妹,和他的人生已经背道而驰。 明明今天是他回国后出席聚会的第一天,他难得起了个大早往会所赶去,知道他要来了便在电梯门口等着。 还是那张斯文雅致的俊脸,戴着眼镜,稚嫩的校服已经换成了男士衬衫,个子高了不少,身材也没有高中那会儿单薄了,这些年应该没少锻炼。 而他眼中却没有了对他的亲昵,只剩下生疏。 也是,他现在为国效力,又有国家嘉奖在身,前途无量,哪儿能跟他这种纨绔相提并论。 崇正雅话里话外总在针对他,似乎是要将年少的怨怼通通发泄干净,他自己的,他老爸的,他们家与徐家的差距,他和徐南烨之间那无法鸿越的长沟。 他怔愣之间,褚漾已经给陈筱发了微信。 【我已经回学校了,你在哪儿?】 陈筱终于回复她了。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离开没来得及告诉你,手机静音没有听见你打电话来,我现在在图书馆】 【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她打完这句话就让王秘书找地方停车,打算自己走过去见陈筱。 崇正雅叫住她:“不用我给你助兴了?” “你不是没兴趣吗?” “突然有兴趣了,我跟你去,”崇正雅冲她挑眉,又倾了身子对前排驾驶座上的王秘书说,“你今天有安排吗?有的话不用等我了,你先走吧待会我自己叫车回去。” 他倒是真想看看徐南烨的老婆和他情人之间会发生什么。 男人通常分为对女人之间的战争毫无兴趣和很感兴趣两种,徐南烨属于前者,崇正雅正好属于后者。 他认识的异性不少,最喜欢看的就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 王秘书怎么可能放任他跟夫人单独待在一起,当然是摇头说自己可以等他。 他取下了口罩,墨镜还戴着,嘴角边只稍微泛着青色,崇正雅素来骚包,这点小伤也不肯露脸,如果不是因为戴着墨镜口罩太过惹眼,他连取都懒得取。 要说经过几年社会侵染的成熟男人和大学男生到底是有很大区别在的,崇正雅穿着衬衫西裤,长腿窄腰的走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少女生的驻足评论。 他自己也乐在其中,仰头跨步之间彰显精瘦身材。 褚漾走在他前面几米,懒得管他在后面搔首弄姿,只想赶紧见到陈筱把话问清楚。 她们约在图书馆后面的那条小路,因为有校内鬼故事流传,所以哪怕是大白天的走这条路的人也寥寥无几。 崇正雅走到一棵树荫底下就没再动作了,摆明是来看热闹的。 褚漾也不管他,耐心的站在一旁等着。 从图书馆的后门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褚漾抱胸,就这么看着她慢慢走过来。 陈筱见褚漾脸色不太好,心下也知道她是来问什么的,首先摆出了一副认错的样子,语气柔弱:“对不起,没跟你说就自己先走了,还麻烦你特意过去接我。” “你不是说自己受伤了吗?”褚漾从头到脚瞥过她,“我看你走路走得挺好的。” 陈筱低腰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原本是崴脚了,后来擦了点清凉油就没什么事了,谢谢关心。” 她这么理直气壮,褚漾反倒一时三刻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陈筱对她笑了笑:“你在那里待了挺久的吧?” 褚漾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去热闹的地方,尤其是有酒喝的地方,”陈筱冲她眨了眨眼,说话声仍旧柔软又平和,“那儿今天有个聚会,你应该很喜欢那个地方,而且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人愿意请你喝酒。” 褚漾语气微沉:“你故意找我过去的?” 陈筱低下头,做出了诚恳认错的模样:“我只是想到你应该会喜欢那种地方,平时你再想去,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去,正好我有点关系能帮你进去,看在你玩得这么开心的份上,原谅我好吗?” 褚漾又一次折服在她的绝美逻辑中。 她发现跟这种人吵架真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不是你来我往,而是完全陷入自己的逻辑链当中,根本听不进别人说的,只是固执的认为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 无论跟这种人说什么,她依旧只会认为道理在自己这边,相当于白费口水吵了一架。 “我不会把你去会所的事情告诉其他人的,这点你可以放心,”陈筱顿了顿,又向她请求,“我在会所打工的事儿,你能替我保密吗?” 这善良又无辜的娇弱小白花发言让人无言以对,褚漾帮她保密就是吃闷亏,不帮她保密,别人也只会说是她不会做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怎么都是陈筱占理。 孟月明要是有她这么聪明,也不至于狼狈退届,连个好名声也没捞到。 褚漾这边一直没说话,陈筱心里那股不安终于彻底消退。 崇正雅还是偏心她的,没有把他们的关系告诉褚漾。 她跟了崇正雅这么久,就算他再对褚漾感兴趣,也会帮着她的。 想到这里,陈筱今天上午因他而收到的委屈又突然全都消失了。 她在他心里还是有位置的,不然他不会放任她在身边。 安心了的陈筱嘴角渐渐浮起笑容,见褚漾黑着脸,又凑近她几步,将手比在唇边,带着丝笑意悄声说道:“你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吧?” 褚漾扬眉:“什么?” “职业没有贵贱之分,”陈筱友善的笑了笑,“如果你想去那边工作,我可以让我老板帮你介绍,不用中介费的,怎么样?” “你有病吧,”褚漾终于骂出了声,“你天天拿你老板做人情,你以为自己是老板娘?” 陈筱仰头,终于掩盖不住语气中的得意:“我只是为你好,我跟老板的关系比较好,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褚漾冷哼两声。 也不知道躲在一边儿的崇正雅听到自己员工拿他做人情是何感想。 下一秒,她就知道了崇正雅是怎么想的了。 “哎哟,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关系好啊?” 带着轻佻的男人声音从樟树背后传来,陈筱眼中闪过刹那间的心慌,又迅速暗示自己冷静下来。 崇正雅抱胸从树干背后走了出来。 泛青的嘴角边挂着坏笑,纵使戴着墨镜,秀气的下巴和殷红薄唇仍显露出这男人的俊美。 陈筱之所以选择跟崇正雅,就是因为他在那群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中,尤为的年轻英俊。 就像是外语学院的优秀校友栏中,她也是一眼就看中了清俊矜贵的徐南烨。 她掩下心间悸动,再抬眼看男人时,眼中已经泛起了楚楚可怜的亮光。 用拘谨而又柔软的声音轻轻问他:“崇先生,你怎么来了?” 崇正雅反问:“我不能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筱又低下头,声音中略带着试探,“你是和我室友一起来的么?” 褚漾看向崇正雅,心生一计。 陈筱歪理一大通,跟她讲道理是不行的,褚漾自己也不是什么道德观念极强的正人君子,讲不通道理当然就要想点别的办法教训她。 结果崇正雅反应比她更快,点头承认:“对啊,我送她回学校。” 陈筱稍稍苦笑:“崇先生才第一次见我室友,就对我室友这么好啊。” “是啊,”崇正雅冲褚漾挑挑眉,“美女嘛,谁舍得不对她好啊,你刚不也说了么?你室友这么漂亮,跟你待遇当然不同了。” 陈筱猛地想起自己站在人群中,被众人调笑的样子。 她咬唇,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 褚漾看向崇正雅,觉得这男人说话真是一针见血。 “陈筱,我这个做老板的必须得提醒你一句,”崇正雅敛目看她,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像是只在和她闲聊般,“做员工的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别老想着越俎代庖替我做什么决定,你室友是我的朋友,她如果想要在我手底下工作我会亲自帮她安排,当然,不会跟你一样是端茶送水的角色。” 他没有说出陈筱跟他真正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替陈筱挽尊。 相反更是明明白白告诉她摆请自己的位置,她是情人,对他而言跟端茶送水的员工没两样,别总以为跟他上过床,就把自己当半个老板娘在这儿指点江山了。 更何况他还没打算跟家里那位离婚。 陈筱跟着他这么久,自然能理解他的话中话。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不愿意相信。 垂在两侧的手死死攥着,稍长的指尖几乎要将柔软的手心扎出血来,陈筱双肩发颤,连头都没力气抬起,更不要提正视眼前的男人。 明明褚漾比她更轻浮更世故,凭什么她能称为崇正雅的朋友。 而她乖乖跟着他这么久,在他心中连这个只和他见了一面的女人都不如。 崇正雅毫无怜惜的又提醒了陈筱一句:“你听懂了吗?” 陈筱咬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褚漾就在一旁看着,她原本觉得陈筱平时清高又孤僻,老板这么说她她肯定会不服,像怼她们几个室友一样用狗屁不通的歪道理怼回去,没想到她居然乖乖点头认错了。 金钱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 “行了,那个谁。”崇正雅不耐烦地撇过脸,面向褚漾,张着嘴又突然呆住了。 褚漾愣愣的看着他。 崇正雅用唇语问她“你姓什么”。 褚漾意会,轻轻发出了“褚”的读音。 “褚同学你先回寝室吧,我跟她还有话说。” 褚漾点点头:“你们聊,我先走了。” 而后转身头都不回的离开了小路。 人走了,陈筱立刻用哭腔问他:“崇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你一个小三儿哪来的勇气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扬呢,”崇正雅心里有些好笑,嘴上也是不留余地的对她讥讽,“你跟人家差的不止是一星半点,知道吗?平时跟我耍点小手段我也随你去了,但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别肖想自己不该想的。” 陈筱摇头,小声否认:“我没有!” “你没有?你当我不知道你偷偷去打胎的事儿?”崇正雅抬眉,语气冰冷:“拿着根一条杠的验孕棒骗我没怀孕,其实是想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吧?看我没有要离婚娶你的意思就偷摸着去医院给打掉了,你真当我是冤大头?” 陈筱心慌,低下头不敢看他。 “看你平时听话,我还是给你个忠告,少针对你室友,你跟人家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又扶了扶墨镜,转身潇洒离去。 陈筱失魂落魄的瘫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纵使光滑的小腿被石头刮破,她好像也丝毫不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 只知道刚回到寝室,自己就被甩了几张钞票。 她抬头,褚漾冲她友好的笑了笑:“我雇佣你几个小时,你把你那套歪道理收一收,跟我好好用辩论的方式吵个架行不行?” “……” 陈筱沉默两秒,忽然大吼:“把你的臭钱拿走!” 然后大哭着夺门而出。 褚漾吃了个闭门羹,心里还有些委屈。 怎么陈筱这么双标的,都是给她钱,崇正雅她就认骂,到她这里就玩起富贵不能淫了。 老师 陈筱摔门出去,撞上了刚好回寝的舒沫。 舒沫叫住她:“喂,你怎么了!” 陈筱侧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舒沫隐约间竟然看到她眼角有泪。 她半懵半疑打开虚掩的寝室门,褚漾正蹲在地上捡钱。 “说吧,你对陈筱做了什么?”舒沫叉腰质问,复又添了句表明立场:“你放心,只要不是什么丧失道德的坏事,我无条件站你这边。” 褚漾站起身将手上的钞票冲她晃了晃:“给你这些钱,跟我吵一架。” 舒沫后退几步,眼神警惕:“什么?” “这就是我刚刚对陈筱做的,”褚漾叹了口气,打算将钱收进口袋,“然后就是你看到的了。” 舒沫静默几秒,紧接着斥责她:“褚漾,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褚漾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下一秒。 “我自认为跟你关系还不错,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舒沫摇头叹息,话语痛心:“这种好事你找陈筱都不找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胖虎?” “……” 褚漾把钱递给她:“别生气了,钱给你。” 舒沫双眼发亮,声音忽地谄媚起来:“老板,您是喜欢哪种类型的吵架?暴躁型的还是温和的?骂脏话可以吗?” “不用了。”褚漾抽抽嘴角。 “那这些钱是无偿给我了?”舒沫感动涕零,满含爱意的看着她:“呜呜呜就喜欢你这种一言不合就送钱的老板,爱你哦。” 少数服从多数,总不可能她和陈筱都价值观扭曲,由此可得,不正常的是陈筱。 褚漾放心了,陈筱爱怎么样就随她去吧,跟自己没关系。 反正长假结束,她又要开始忙了。 今年最后一个长假结束后学校就会把竞赛作品往省里报,褚漾和小组成员忙得四脚朝天,恨不得屁股都钉在实验室凳子上。 他们这组做的液晶屏显示全波频率测试仪对软硬件要求都极高,三人分工负责软硬件部分,工作量还是比其他组要大得多,褚漾大三课少倒是没什么问题,沈司岚和穗杏正处于必修课满满当当的阶段,基本上一下课就往实验室跑。 褚漾不希望他们因为比赛而耽误了正常的上课时间,因此自己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 别的组都是三三两两调试装配,而她总是一个人占了一整条实验桌,从电脑软件到电源金属炭笔,整个实验几乎都是自己完成。 沈司岚已经写好了显示屏的指令代码,褚漾按照计划也将电源线路板做了出来。 用金属丝连通电路那一刻,显示屏亮起来了。 相当于他们做一台手机,现在手机的屏幕已经完成并且能顺利显示待机界面了。 用电容、电阻以及各类小型极管组成的电路同时涵盖接通电源,调节电压,改变输送功率的作用,常常两元件或是电路间造成磁场感应导致短路而报废整条电路,这其中需要经过无数次调试和修改。 实验室里,穗杏有些激动:“总算能显示图像了。” 向来冷静的沈司岚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褚漾看了眼实验室墙壁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快指向十一点,这里已经没几个人在了。 “你们明天早上有早课吧?赶紧回去洗漱休息吧,我留在这儿再优化一下代码。” 穗杏有些担心:“学姐,寝室马上锁门了,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褚漾又重新坐在了电脑前:“余老师明天一大早要检查项目进度,我得先提前再把测试频率的代码准备好,不然明天要被骂。” 余老师对他们这组期望很大,几乎是将国奖的大部分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这组,因此得到的关心和批评都比其他组要多得多。 褚漾自然明白老师的苦心,不会因此埋怨他。 穗杏仍然不放心她待会回寝室的问题:“那待会儿学姐你怎么回寝室啊?” “我可以带回家做啊,不用担心我,”褚漾看向沈司岚,“记得送学妹回寝室。” 沈司岚蹙眉:“我先送穗杏回寝室再过来找你。” “哎,不用,”褚漾干脆起身收拾好东西,“我直接拿些东西跟你们一起走吧,我直接回家。” 大晚上在寝室敲代码肯定会影响室友睡眠,褚漾还是决定把电脑扛回家加班。 她收拾好东西,把已经做好的电路板与显示屏装进了密封袋里,打开实验桌的抽屉装了进去。 桌上还有几片不同电路的备用电路板,褚漾想了会儿,还是拿上了一些容件和焊锡笔,打算回家试试。 随便找间房间就行,反正不会打扰徐南烨休息。 沈司岚和穗杏将她送到了校门口的地铁站。 “学姐真是太辛苦了,”穗杏忽然握拳,“我也不能输,我也要回寝室加班。” 沈司岚淡淡提醒:“晚上在寝室加班会影响室友休息。” 穗杏不是本地人,没办法跟褚漾一样回家。 “把所有工作都交给学姐一个人,这样未免也太不够意思了。”穗杏失落的垂下了头。 沈司岚抿唇,指了指校门口对面那条还热闹着的街道:“要不要去开个房?” “啊?” 穗杏鹿眼清澈,眼神天真又迷蒙。 沈司岚喉头微动,有些懊恼的撇开了眼:“当我没说。” 穗杏却忽然开心的笑了:“对啊,去开个房,怎么敲代码都不怕吵了。” 沈司岚微微愣住,他的手臂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拉住:“学长,我们去开房吧!” “……” 虽然她的语气听上去很正经,也没有任何暗示,但这句话本身就非常容易让人陷入遐想。 沈司岚看她兴冲冲的走在前头,忽然忘记告诉她,如果这时候通知褚学姐的话,也许她还没来得及坐上地铁。 温暖的小手正搭在他的手臂上,沈司岚眉目微敛,不动声色的跟紧她的步伐。 今天晚上,估计大家都得熬通宵了。 褚漾回家的时候,徐南烨好像已经睡下了。 他向来作息时间正常,尤其是工作时间,只要不用加班,他从不熬夜。 卧室门紧闭着,褚漾悄悄的打开客厅开关,将自己带回家的东西都拿进了书房。 徐南烨的书房桌子够大,足够她同时用电脑和硬件焊接。 为了防止弄坏他的东西,褚漾将摊在桌上的文件都小心翼翼的依次收好放在了角落。 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后,褚漾安心的坐在了他的沙发椅上。 结果他的电脑居然没有关机。 褚漾意外碰到了触碰屏,电脑屏亮起,显示输入密码。 她不知道徐南烨的电脑密码,所以决定决定帮他关机,屏幕又显示有文件尚未保存,是否确认关机。 他的电脑涉及机密,以往从来不会这么粗心的。 褚漾想或许是他今天工作太累,所以忘记关机了吧。 她将徐南烨的电脑挪到旁边,打开自己的电脑,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01组的群聊。 【学姐,我和学长今天陪你一起加班/可爱】 穗杏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到寝室了才对。 【嗯?会影响你们室友吧】 【我和学长出来开房啦】 褚漾默了两秒,默默@了保持沉默的沈司岚。 【“沈司岚”发起了语音通话】 褚漾抽了抽嘴角,这位学弟还真是喜欢用装逼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正人君子。 群里开了通话,空荡的房间瞬时响起了褚漾元气满满的声音。 “学姐,我们来陪你啦!” 褚漾突然笑了起来:“好吧,那我们开始吧。” 三个人默契十足,错落有致的键盘声此起彼伏,偶然有人提出疑问,其他两人就会立刻解惑。 时针指向十二点,褚漾却丝毫没有睡意。 原本她这边进度顺利,倒是宾馆里面对面的沈司岚和穗杏因为一点程序的问题发生了争执。 褚漾为了避免吵醒徐南烨本来就戴上了耳机,两个人并不大声的争论声也不算吵,只是你来我往了几分钟,褚漾就再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了。 而是慢慢地全身心投入到两个人的争吵声中。 要说两个人吵架也是有意思,穗杏声音清脆明亮,沈司岚声音清隽干净,就算是吵架也吵得沁人心脾,像在听言情广播剧似的。 最后穗杏冷哼了一声:“我去洗手间了。” 褚漾听到沈司岚似乎叹了口气。 她忽然开口问他:“开房是你提出来的还是她提出来的?” 沈司岚被她的话抢到口水,急促的低咳了几声。 褚漾嘴边露出坏笑:“嗯,很坏嘛。” 沈司岚试图挽尊:“学姐,这个似乎跟我们的项目无关。” “好了,不用解释了,我都懂,”褚漾话中带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 “学姐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褚漾语重心长,以一种资深长者的口吻循循善诱,“男人越坏,女人越爱,坏坏的男人最招女人爱。” “……” 面对沈司岚的沉默,褚漾心情大好,坐在椅子上双脚跺地板,语气猥琐到了极点。 她摇了摇头,心想今天估计得自己一个人通宵加班了。 正从电脑前抬起头,准备休息休息眼睛,褚漾忽然发现房门处有客厅的光漏了进来。 还有咖啡的香气隐隐钻进了鼻子里。 这时候早应该已经上床休息的徐南烨正靠着门,穿着简单宽松的睡衣,手上拿着一杯咖啡。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将咖啡送进嘴里。 突出的喉结上下起伏着,徐南烨将咖啡咽下,随后冲她温和的笑了笑。 “褚老师,向谁传授恋爱知识呢?” “……” 她褚漾当不起徐南烨这声“褚老师”,会折寿的。 兴奋 褚漾真的怀疑徐南烨在她身上装了窃听器。 不然为什么每次她说骚话的时候,他就能不偏不倚听得刚刚好。 还是说连上天都在玩她。 现在已经是凌晨,按道理徐南烨应该早就上床睡觉了。 这个点儿还泡了杯咖啡,很明显是要打持久战的。 眼见着这位爷要走过来了,褚漾眼疾手快的将语音通话关掉,呈乖巧状端坐在椅子上。 开口打招呼都忍不住用了敬语:“您还没睡啊?” 徐南烨这男人十分注重礼仪,但凡人礼让三分他必定回礼,于是微笑着点点头,反问她:“您不也没睡?” “我加班呢,”褚漾咧嘴比了个难看的笑,“吵到您了?” “没有,只是小睡了一会儿,正打算起来继续工作,听见书房里有响动,以为是小偷,”徐南烨轻描淡写,目光悠扬,“没想到是您。” 是的,一般通宵工作,中途脑子实在承受不住了就会得空小睡一会儿,再起来时工作效率事半功倍。 但如果没能起来,就可能会直接拥抱明早的太阳。 褚漾自制力不行,沾床睡过去以后要再想起来跟死没什么两样,所以但凡通宵就是从天黑到天亮,根本谈不上偷懒小憩。 徐南烨相反,说睡俩小时,到点闹钟响了立马就能起来,还能顺便去橱柜泡杯咖啡。 男人小睡后精神奕奕,眼睛里满是戏谑的光:“刚和谁聊得这么开心?” “学弟,我们是在讨论项目来着,中场休息就顺带闲聊了几句,”褚漾着急解释,生怕他误会自己又要遭殃,“真的,你相信我,我跟他是清白的。” 徐南烨走到书桌旁边,将喝了几口的咖啡顺势放下:“真是知心学姐,连学弟的感情问题都这么关心。” 这语气可太讽刺了。 褚漾赔笑,站起身来麻溜的收拾自己的东西:“那什么,我不耽误你工作了,我把书房还给你吧。” 她之所以能跟沈司岚打趣,主要也是因为代码写的挺顺利,小错很少,也就避免了重头检查校对的时间。 到穗杏去洗手间时,代码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她现在收拾收拾就能回房睡觉。 她这散落一桌子的零件,连通插头的焊锡笔仍旧在加热中,原本用来工作学习的书桌硬生生被她用成了硬件加工台。 褚漾收拾东西的时候,徐南烨已经坐下把刚刚被她收在一边的文件重新打开,配合笔记本翻回了一开始的页面。 可能是真的忙,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他仍要靠着咖啡保持清醒,甚至于褚漾因为收拾东西在他旁边发出了细碎的声响,他仍然将目光牢牢放在文件上不曾分心。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他晚上加班,她没事就会先睡,半夜迷迷糊糊间才感觉到他回房。 这几天连续加班加点,褚漾知道牺牲睡眠时间用来工作有多痛苦。 她咬唇,收好自己的东西后也没急着离开,反倒站在他身边轻声问:“有没有什么工作是我能帮你做的?” 徐南烨反应不及:“什么?” “我想你早点睡觉,”褚漾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有我能帮你做的简单工作就交给我。” 徐南烨微愣,语气温润:“真要帮我?” 褚漾确定的点点头。 “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困了,”徐南烨揉了揉太阳穴,“但工作必须做完,所以你只要能让我打起精神就行了。” 这太简单了。 褚漾搬了张凳子坐在他身边:“你是要按肩还是捶背?” “不用,”徐南烨笑了笑,“陪着我就好。” 徐南烨在工作,褚漾不好意思玩手机,只能看着他的文件和笔记本屏幕发呆,他看的文件光看着就觉得深奥,没过多久,徐南烨还没见有多累,褚漾倒是坐在他身边老翁钓鱼了。 褚漾晃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将目光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上挪到了他脸颊。 这一看,就再离不开。 在知道自己的心意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铁律在她心中产生了飞跃性的进展,更不要说用平常眼光看就已经十分完美的长相。 她撑着下巴盯着他的侧脸发呆,幽蓝色的屏幕光为他的分明的轮廓添上了一层淡淡的镶边。 徐南烨看久了屏幕习惯左右看看转动眼球,他刚侧头往褚漾这边看,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水蒙蒙的眸子里。 是痴迷的神色,毫不掩饰。 褚漾偷看被抓了个正着,垂下眼心虚的撇开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徐南烨唇角带笑,漫不经心的收回了目光。 没过多久,褚漾就又忍不住转头看他。 从前说起喜欢的类型,褚漾总能说出一大堆具象化标准来,如今再问她同样的问题,她恐怕就只有三个字。 徐南烨。 褚漾都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么花痴的一天。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徐南烨看,以为自己的行为完全不会打扰到他。 殊不知自己这种痴迷的眼神在男人眼里和勾引没什么两样。 “漾漾,”徐南烨低声叫她,“我有点困了。” 褚漾愣声:“啊?那怎么办?” 男人侧头望着她,温声浅笑:“我需要兴奋剂。” “家里有兴奋剂吗?”褚漾有些懵。 “有,”徐南烨忽然朝她倾身过来,声音愈发低沉,“你就是。” 猝不及防,褚漾的唇角被他轻轻触碰了下。 大半夜的,来这么心潮澎湃的一击,谁受得住。 褚漾从前受他撩拨,总是在心里默默骂他老变态,现在再受他这么调戏,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酥麻还是有,只是心跳加速间,更多的是羞赧和喜悦。 褚漾红着脸问他:“现在好点了吗?” “好些了。” “真这么有用吗?” 徐南烨笑着抚上唇:“挺有用的。” “那我也困了,”褚漾眯了眯眼睛,“你能不能也帮帮我?” 徐南烨眸色瞬沉,哑着嗓子答应了她:“可以。” 褚漾再得到了答复后,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勇气起身攀上他的肩膀吻了上去,只知道在吻上去的刹那男人迅速回应,抱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了自己大腿上,而后温暖的手指擦过她的发梢,温柔且用力的扣住她的后脑勺。 褚漾向来都只负责被动接受他的侵入,今天胆子格外大一些,搂着他的脖子先把舌头往他嘴里送。 接吻这种事,如果双方都很热情,卡路里消耗就会很大。 也很容易累,但越累,却越是沉迷。 一贯冷静自持的徐南烨终于失了平日的矜贵,略有些急切的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让她离自己再近一些,相抵的部位慢慢变得滚烫。 分开时两个人都有些粗喘,没有说话,各自平复着呼吸。 “药效太足了,”徐南烨抵着她的额头,彼此眼对眼鼻对鼻,声音有些轻佻,“足够撑一个晚上了。” 褚漾轻哼一声,忽然抬头用牙齿咬住了他的鼻子。 得逞后迅速起身,头也不回的逃出了书房。 她跑回卧室跳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大蚕蛹。 几分钟后终于喘不过气了,才掀开被子坐起来,盯着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婚纱照发呆。 当时摄影师说他们夫妻很般配。 徐南烨笑着说了声“谢谢”,褚漾略有些尴尬,抿着唇不说话。 现在看好像是挺般配的。 “如果我说不离婚,”褚漾盯着婚纱照上的男人,“你会愿意吗?” 她自问自答:“应该会吧?” 褚漾被自己傻乎乎的行为给弄得害羞起来,嘿嘿笑了两声,又蒙住了头提醒自己不许再想了。 书房只剩下徐南烨一个人后,他总算能安心工作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 他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从来都是掌控有度的男人难得失控,终于尝了回报应,现在始作俑者走了,无处发泄。 徐南烨叹了口气。 下次还是不要让她陪着自己了,自讨苦吃。 第二天清早,褚漾难得比徐南烨早起,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收拾好东西就急匆匆溜出了家。 还孕育着清晨曙光的天空总是让人心情舒畅。 褚漾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反常的觉得早起真是太美妙了。 上午没课,回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实验室跟她的两个组员会合。 结果三人实验室会合,各自眼下都有一块青黑。 组员如此认真对待项目,褚漾心里很过意不去,只好疯狂给组员送彩虹屁:“你们为了项目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谢谢你们。” 沈司岚和穗杏谜一般的沉默了。 单纯的穗杏不忍学姐被如此蒙骗,只好又把彩虹屁吹了回去:“不不不学姐你才是,为了项目都熬出了黑眼圈,你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沈司岚难得附和:“对。” 褚漾也沉默了。三个人对视良久,最后选择跳过这个环节。 01组熬夜通宵搞项目,三个人每人都顶着黑眼圈来实验室,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实验基地。 一时间被奉为竞赛组美谈。 别问,问就是为项目熬夜,为学习秃头。 实验 面对其他组崇拜的眼神01组三个人头一次觉得受之有愧。 褚漾轻咳:“先把做好的部分拿去给余老师看吧。” 她拉开抽屉,在零碎的元件中翻了两下,接着蹙眉又打开了旁边的抽屉。 穗杏觉得有些不对劲:“学姐怎么了?” “你们昨天看到我把东西放进抽屉里了对吧?”褚漾指着刚刚一无所获的抽屉:“我记得是放在这里面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沈司岚闻言也皱起了眉:“是放在这个抽屉里。” 褚漾把里头所有元件都拿了出来,伸手往抽屉里掏,空空如也。 她有些懵:“奇了怪了。” 三个人又把其他抽屉都给找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三个人都记得很清楚,确实是收在了抽屉里。 实验室里所有的仪器和元件都是共享的,因此抽屉从来是虚掩,每晚最后走的人负责锁门,有的人嫌背着笔记本往返太累,干脆都是把笔记本放在实验室里的。 没有人会认为做了一半的仪器成品放在实验室里有什么不安全的。 “被人拿走了,”褚漾终于确定,“也许是拿过去参考下电路和焊接,看会不会还回来吧。” 三个人站在实验桌旁,面色都有些难看。 从CAD草图到制版成品,每天在实验室画图调试,制板室里洋溢着氯化铁的味道,打孔器启动时硬板的碎屑到处飞舞,褚漾在这种环境中足足坐了几天,才终于将最完美的电路CAD图打印了出来。接着又进行了焊接,连手都被焊锡笔烫伤过好几次,比起笔记本电脑,对工科生来说,凝聚了无数心血的电路板的丢失更让人感到绝望。 “待会要去余老师办公室向他汇报项目进度,”穗杏咬唇,眼中有些担忧,“怎么办?” 褚漾:“你们再找找,问问其他人,我先去办公室跟余老师说一声。” 她说完就离开了实验室。 穗杏从实验室最前面的实验桌问起,沈司岚则负责检查所有空余实验桌抽屉。 有人知道他们这组丢了电路板,猜测说:“别的组偷了吧。” 大多电子仪器都会用到该电路,只是电路的复杂程度和所用元件会略有差别。 竞赛的项目是由委员会拟定,所有组别中做出最简易、最高效的电子设备即为优胜,相当于一道数学应用题,答对的人很多,但提出最优解题思路的人才会拿到满分。 01组的项目内容不是秘密,但软件代码部分和硬件制版部分都属于竞赛内容,只有组员知道。 既然能参加竞赛都是本身有能力的,没人屑于干这种事。 01组又偏偏三天两头往办公室跑,余老师摆明了把极大的希望都放在了这组身上,一时间其他组别都在心里感叹还好自己不是这组,不然现在肯定已经自闭了。 有个男生刚从办公室回来,见沈司岚和穗杏还在实验室里,便急忙叫他们到办公室去。 “褚漾在挨骂呢,你们快去看看吧。” “你去找学姐,”沈司岚冷声道,“我去监控室一趟。” 穗杏点头:“好。” 办公室内,余老师不耐地敲打着桌面,神色不悦。 “电路板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要交差的这天丢了?” 褚漾皱眉:“昨天晚上我把电路板留在实验室了,没想到会不见。” “褚漾,这是比赛,是全国电子设计比赛,这个奖对我们专业的学生来说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余老师叹了口气,声音紧绷,“不说对学校有什么作用,就是学校评选奖学金人选,或者是对你保研都是大有用处的,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爱之深责之切,大二时她拿到个人赛奖项,现在的进度和当时完全不能比。 穗杏有些害怕,但还是大着胆子替褚漾解释:“老师,当时我和学长也都在,责任不全是学姐一个人的。” 余老师语气凌厉:“我现在不是在追究谁的责任,而是褚漾她作为组长,自然要能担得起这份责任,现在她不但耽误了整个项目的进度,连最终调试都还没有完成,我实在是很失望。” 严师出高徒,余老师从褚漾刚接触硬件工程就一直带着她,正因为相信她的能力,才放心的将这个选题交给她做,不论什么原因,项目进程确实懈怠不前,说不失望不生气那是假的。 该训斥的也都说了,余老师最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你们在实验室再找找,那东西对不参加竞赛的人来说就是块板子,但你们也要做好找不到的准备,所以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赶紧在把电路板和屏幕赶着做出来。” “好。” 两个女生没有任何怨言,乖巧的点头应下。 余老师多多少少有些心疼,对她们轻声安慰:“你们组只有三个人,负责这么大的项目也确实困难,这样,我叫个经验比你们都丰富的学长过来帮你们,你们这两天多辛苦点,尽力快点吧。” 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很多别的组的同学都过来安慰她们。 “学姐,那我现在去监控室把学长叫回来?” “不用了,我们先做,”褚漾面无表情,“这个亏不能白吃,我一定要把偷电路板的人给找到。” 她说罢,又走到实验室前面,用手敲了敲黑板面。 “我不知道是谁拿走了我们组的电路板去研究,”褚漾淡淡笑了,“所有的project文件和模拟电子线路图都还在我的电脑里,只有电路板你也没办法找到问题根本,如果你用完了请把电路板重新放回抽屉,我的笔记本一直放在实验室里,想看的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其他组的人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几分钟后,大家都各自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还有一些和褚漾关系好的站在她身边安慰她。 包括陈筱。 陈筱再怎么讨厌她,这种事谁碰上都不好受,她这个做室友的都不上前安慰,有心的人肯定能察觉到。 “我这组是做软件的,如果代码方面需要我帮忙随时说。” “谢谢。” “你的电路板属于硬件范畴,”陈筱笑道,“可惜我们这组做软件,其他硬件小组应该对这个更熟悉一点。” 她这句话,就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 搞软件的根本不需要这玩意儿。 褚漾本来也没怀疑她,虽说她价值观扭曲,性格也有些分裂,但陈筱成绩好,又心高气傲,应该做不出来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等陈筱安慰完褚漾回到自己座位上后,有个男生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 “你刚跟褚漾说了什么啊?” 陈筱转头看他:“怎么了?” 这男生叫许哲,所在的小组也属于硬件设计,他负责画图和制版这块儿。 之前陈筱跟他聊过几回。 陈筱说起褚漾时,总是一脸的羡慕和崇拜。 许哲那天正因为电路的事儿发愁,在实验室挨到很晚,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实验室就剩两个人,他正为项目烦躁,陈筱请他喝了杯奶茶,坐下跟她抱怨了几句。 陈筱当时笑着说,她室友褚漾一个人负责这块儿,现在东西都已经做出来了。 许哲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说她有经验,这东西做得快也不稀奇。 陈筱又说,她不光是做得快,我看过她的电路,连跳线都没用,电路简单又高效,完全不用担心元件干扰或是电路板太重不好安装。 许哲若有所思。 陈筱说她的电路板就放在抽屉里,今天刚做好的成品。 她这个肯定能拿奖,陈筱笑着说。 “她刚刚说那个话,是不是知道是谁拿的电路板了?” 陈筱摆摆手:“不会啦,她那么说很明显就是想逼着拿电路板的人自己承认,谁会这么傻啊。” 许哲哦了一声。 “她找不到的,”陈筱轻笑,“这十几个小时,进出实验室的人这么多,经过那张桌子的更是不计其数,只要拿电路板的人死不承认,她找不到就得重新做板,能不能赶上交差都是个问题。” 说罢她又替室友感到惋惜:“真可惜,本来褚漾这一组很有可能拿奖的。” 许哲松口气,嘴上却也跟着陈筱感叹了两句,之后便借口上厕所走开了。 陈筱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微勾。 穗杏和沈司岚下午都有不能缺的必修课,尤其是穗杏下午连着两大节的高数和计算机课更是无法请假。 余老师早考虑到这点,找了人下午一块儿陪着褚漾加班。 他说是找了个经验比他们三个都丰富的学长。 那肯定是大四的。 褚漾之前就隐隐猜到了,结果人到了,没想到真是他。 顾清识一进实验室就问她:“电路板怎么会被偷?” 褚漾也不瞒着,干脆告诉他:“放在抽屉里的,没想到会被人拿。” 顾清识没碰上过这种事儿,实验室所有东西默认共享,有时候学生都会拿些镊子扳手之类的回去用,实验室经费足够,这么些小东西丢了去跟设备室的说一声补上就行。 这样直接偷别人的项目成果还是第一次。 “找到了吗?” “监控时间太长,没那么容易找到。” 顾清识:“先重新做一块吧。” 褚漾无奈的点了点头。 要说经验丰富这四个字真不是吹的,他比褚漾多上一年大三的课,理论知识和实践能力都要高出一大截。 也难怪他头一次参加比赛时就能拿到个人项目竞赛的一等奖。 褚漾从高中开始就很崇拜他,一部分是因为两人之间本来就存在着朦朦胧胧的暧昧,另一部分是源于褚漾骨子的慕强。 她喜欢优秀的男人。 比起男人的皮相,他们自身内在的能力与气质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顾清识看了眼她的labview电路图,直接了当的提出了建议:“电路还是有些复杂了,有些元件可以删掉。” 褚漾咬唇:“要改吗?” 顾清识挑眉:“随你。” 将电路最优化当时是最好的,但这也意味着他们的程序要发生变动,工作进度会暂时停滞。 “改吧,”褚漾果断下了决定,“丢了个电路板,就当是塞翁失马了。” “你能赶得上?” 褚漾仰头看他:“我能。” 既然她有能力,丢多少个电路板也没办法阻止她拿奖。 她五官明艳,自信时尤为引人注目,顾清识看着她,忽然笑了。 有人喜欢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女孩儿,凡事依赖,像一株无骨的菟丝。 而有人喜欢坚韧明媚,自信大方的女孩儿。 从不依赖于人,却更让人挪不开眼,舍弃不得。 顾清识淡淡道:“不愧是我的学妹。” 褚漾愣了几秒,才意识到顾清识是在夸她。 顾清识大四没课,正好趁着这个下午给褚漾看电路图,等下午的两大节课都结束后,沈司岚和穗杏也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实验室。 四个人一直忙活到晚上八点,去校门口吃了个饭就又继续回实验室加班了。 等到实验楼要锁门了,他们才正要去制板室。 “要是能多开放一个小时就好了,”穗杏有些惋惜,“还得留到明天做。” 实验正做到兴头上,就跟打游戏正打着boss却要突然下线,让人觉得无比憋屈。 “可以去找小型的电子维修店门面,”顾清识目光徐淡,“只要和制板室一样有工具,今天晚上就能做完。” 大晚上的,人人都下班回家睡觉了,谁愿意把店面借给四个学生。 褚漾正为这件事发愁,兜里的手机忽然亮了。 她拿起一看,是徐南烨。 可能是昨晚她突然袭击把徐南烨吓到了,所以今天徐南烨特意发了微信过来问她今天晚上回不回家。 褚漾想听听他的声音,借口暂时离开了那三人,跑到角落给他回了电话过去。 男人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回家吗?” 褚漾也很想回家,欲哭无泪的把自己遭遇的事儿都跟他说了。 那边沉默片刻,低声问她:“维修店?” 褚漾语气里带着希望:“师兄你有办法么?” “带上东西,在校门口等我,”徐南烨低低笑了,“我带你去找。” “谢谢师兄!” 褚漾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大半夜的,便宜老公连维修店都能给她找到。 她回头把这件事跟其他三个人说了,沈司岚和穗杏是肉眼可见的高兴,顾清识没面上见有多开心,但作为余老师钦定的指导学长,不高兴是假的。 虽然这个救世主是徐南烨。 徐南烨开车来学校接他们。 几个人本来以为这个点能找到愿意开门的维修店就不错了,结果徐南烨的车越开越偏僻。 直到停在了郊区内的一家大型电子厂门外。 说好的几平米的小维修店呢。 “……” 卷闸门拉开,电子厂内各项大型设施应有尽有,徐南烨打开灯,放眼望去光是这一间厂房就大概有两千多平。 “维修店没有,电子厂可以么?”徐南烨大概能猜到他们搞工科的需要什么环境,但还是礼貌的想要确认一下:“用得上吗?” 何止用得上,简直就是杀鸡焉用宰牛刀,浪费资源。 他们只是做一个4A纸大小的频率仪,结果徐南烨给找了个数千平米的厂房。 里头随便一件大型设备的进价就过百万,一个仪器就能买套房。 “……” 他们不配。 频率仪更不配。 打扰【二更】 徐南烨的职业他们都是知道的,他家是干什么的学校也不是没有传闻。 因此在他开着车一路顺畅的过了门口的大铁栅栏,又拿到了卷闸门的钥匙时,褚漾几个人心里是震惊的。 从来没听过徐师兄原来还涉猎电子产业。 光风霁月的外交官,副业竟然这么符合当代价值观。 他们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在心里感叹师兄牛逼。 像这种用来盈利的厂房,设备自然是要比学校实验室好得多的。 外间的各种设备专业偏向机械工程,褚漾他们只学了点皮毛并不太懂,一行人走马观花后直接往里间走。 四个工科生和一个文科生站在这红蓝线弯弯绕绕的工作间,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穗杏惊讶:“这种降压器好贵的啊。”褚漾附和:“听说这一款降压器不但稳压,还能防止电路元件高热引发的短路。” 沈司岚低语:“这个电机是去年拿了奖的那个吗?” “对,国内还没有广泛引进,”顾清识抚着下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对徐南烨而言不过就是一堆上了亮漆的大型零件。 几个人分好工开始各干各的,大型的设备他们用不上,还好小工作间里有小器件,是除自动化设备以外,专门用来进行人工调试的。 这几千平米的大厂房,他们四个人依旧挤在一间小小的工作间里手动制板。 徐南烨插不上手,饶有兴趣的站在他们后面观摩。 其他三个人他不好一直盯着,但是看褚漾总是没问题的。 术业有专攻,这方面徐南烨确实不了解,因此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穗杏在一旁悄悄看着,总觉得这场面像老师监督学生做实验。 她想凑过去听听他们俩到底说了什么。 只可惜离得太远,她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穗杏只好作罢。 这边褚漾看穗杏终于收回了探索的目光,转身反客为主先问起他来:“这是你们家的产业吗?” 徐南烨还没来得及回答,褚漾便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先行说服了自己:“也是,你跟我说过,你们家不止从政的。” 褚漾之前问过徐南烨,他也说了徐家不是都从政,有点产业再正常不过。 “不是,”徐南烨终于开口止住了她无尽的脑补,“这是崇正雅父亲的产业。” 褚漾懵懵地:“那你怎么会有钥匙?” “向他借的。” 这么晚,徐南烨一个电话打到崇家,问有没有电厂房,原因还没来得及说,那边二话不说答应了,叫人给钥匙打包送到了徐南烨手上。 用老崇总的话就是“徐先生您尽管用,想在里面睡一夜也行,用不用我让人给您买张床来?” 电话里有崇正雅反对的声音,但太子爷始终是不敢忤逆皇帝老子的话。 “爸,你知道徐南烨借来干什么吗就这么放心把钥匙给他?” “徐先生能干什么,你闭嘴。” “到时候厂子被查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查了最好,别想老子留一分钱给你这个败家子!” 那边崇正雅这个啃老族没声儿了,这边徐南烨顺利拿到钥匙带着褚漾几个人到了这里。 这厢褚漾正对徐南烨和崇正雅这别扭的关系感到疑惑,连手上的动作停滞了都没注意。 终于有一道声音提醒了她。 “泡太久了,”顾清识皱着眉走过来,“铜都脱光了。” 采用化学沉铜的方法,使得板片上多余的铜与氯化铁溶液进行化学反应,板片上只留下有有油墨覆盖的电路线,从而得到初步的PCB板。 泡多了,铜就有可能全溶解了。 “啊,对不起。” 褚漾赶紧将板片捞出来,用纸巾擦去了上面还残留的溶液。 顾清识看向徐南烨,语气无波:“师兄对我们的实验也有兴趣吗?” 徐南烨挑眉,笑着点点头:“很新奇。” 褚漾赶忙开口:“师兄对这些东西有些好奇,所以我就给他介绍一下。” 顾清识听到这种解释,脸色也没有好起来。 一开始褚漾和徐南烨就不知道凑在一起说什么,谁也听不见。 到底是来工作的还是说悄悄话的。 “你专心做你的,”顾清识走到徐南烨身边,目光徐淡,“我来给师兄介绍吧。” 褚漾直觉不想,婉拒的声音有些小:“我来就行了吧。” “你是过来给师兄上课的还是来赶工的?”顾清识蹙眉看她,语气渐有不悦:“别白费了师兄的帮忙。” 褚漾愣住了,没想到顾清识会因为这个开口训她。 顾清识抿唇,声音稍微放低了些:“做实验的时候不要开小差。” 褚漾自然知道无奈看向徐南烨,后者只冲她笑了笑,并未在意。 好像真的谁跟他说话都行似的。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顾清识带着徐南烨离开,两个同样高大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褚漾的眼神开始幽怨。 徐南烨原本也不想打扰褚漾,没多想就跟着顾清识走了。 却没想到顾清识居然真的打算跟他介绍这些东西。 他还挺负责:“师兄,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徐南烨没什么想问的,说实话他对这些东西半点兴趣都没有。 但他还是给了师弟一个面子。 “这是什么?”徐南烨拿起一片颇有弹性的塑料片问他。 “软性电路板。” “什么意思?” “软的电路板,和硬的相反。” “这个呢?” “基板。” “干什么用的?” “做基板的。” 徐南烨也不是真想知道,对他的回答并没有什么不满。 两个人都没觉得这对话有什么毛病,气氛居然意外的和谐。 倒是一旁的穗杏和沈司岚听得清清楚楚,满头黑线。 拿出手机对着百度百科念都比顾清识这么敷衍有诚意。 穗杏悄声对沈司岚说:“我怎么感觉学长好像有些不太高兴啊。” 沈司岚指着老远正在重新做PCB板的褚漾:“那才是真的不高兴。” 那边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撑着下巴的褚漾正幽幽的看着这边。 满脸都写着“老娘不爽”。 她的眼神正直勾勾的望着徐南烨和顾清识。 后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终于PCB板做好了,褚漾终于有理由离开这一缸氯化铁溶液,朝两个男人走了过去。 褚漾仰头看着他们。 “我做好了,我来给师兄介绍这些东西吧。” 顾清识皱眉:“你是觉得我介绍的不好吗?” 褚漾哑口无言,又冲徐南烨求救。 徐南烨冲她温和笑了笑:“不用操心我,你专心做你的。” 褚漾忽然撇嘴,语气委屈:“我知道我打扰你们了,再见。”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打开工作间的门跑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还重重的磕了声巨响。 那片已经做好了的PCB板正孤零零的躺在桌上,隐喻着褚漾这颗酸溜溜的少女心。 顾清识和徐南烨两脸懵逼。 想让她专心实验,怎么还就生气了呢。 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穗杏又发出了疑问:“学姐到底是在吃谁的醋啊?” “……”这个问题终于难倒了沈司岚,“不知道。” 坦白 褚漾自己在外头逛了会儿就又回去了。 毕竟天大地大,项目最大,她要耍脾气也不能耽误了其他人的工作。 工作间内设备齐全,有不少设备是半自动化,比起纯人工操作,精准度和工作效率都要高出不少。 PCB板打孔,连每个孔的细微直径都是一样的,看上去既整齐又统一。 连元件连接处的每个焊点都很完美。 这块新的PCB板不论是线路还是做工,都远胜于弄丢的那块。 就算原本那块找不回来,他们明天也可以顺利交差了。 虽然这回确实用了宰牛刀,但借宰牛刀给他们的人徐南烨确实是大功臣。 “真的太谢谢师兄了,”穗杏反复向他道谢,“这么晚了师兄还愿意帮我们找地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师兄。” 沈司岚话不多,但也跟徐南烨说了好几声谢谢。 “要谢就谢漾漾吧,还好她告诉我这件事了,”徐南烨微微笑道,“比赛要加油。” 穗杏咧嘴:“等我们拿奖了,一定请师兄吃饭。” 徐南烨看向褚漾。 褚漾还在赌气,双手别在身后,扭捏道:“人家不差这一餐饭。” 徐南烨哭笑不得:“好,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几个人又打算坐师兄的车再回去。 他们走到露天停车场,半夜几点,空旷的平地被昏黄的路灯照亮,落下两道车影。 这个点,厂房只有他们几个人,车也只有徐南烨一辆车。 旁边那辆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和徐南烨这辆沉稳的黑色轿车不同,流水线的车身和宝蓝色车漆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仍然打眼,骚包又拉风。 褚漾莫名觉得这辆车有些熟悉。 奔驰S系,车牌是一连串的四个九。 主驾驶的门被打开,个子高挑的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崇正雅将胳膊撑在车门上,两腿交叠,声音松懒:“我还以为你大半夜借电子厂要干嘛呢,敢情是带小朋友来上社会实践课啊。” 这是崇正雅的车。 褚漾终于想起,曾经在校门口见过这辆车,当时就停在徐南烨的车后面。 她看到陈筱从这辆车上走了下来,然后徐南烨对她说,应该是她看错了。 然而崇正雅和陈筱其实是认识的。 褚漾心中的疑问愈发被放大,此时崇正雅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停在徐南烨面前,稍稍倾身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微弱声音调侃道:“带你老婆来就够了,还带观众呢?” 徐南烨淡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你借我们家的电子厂,我过来检查检查有问题?”崇正雅用下巴指了指后面那三个学生:“那群小朋友是谁啊?” “是我同学,”褚漾先出声解释,“他们不知道我和师兄的关系。” 崇正雅懒懒的抬眉,尾音上扬:“哦?那你是怎么跟他们撒谎的?” 褚漾还未来得及回答,衣服下摆忽然被轻轻扯了下。 她转头,穗杏正站在她背后,小声问她:“学姐,这是谁啊?” “额,”褚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师兄的朋友。” 崇正雅叉腰,龇牙咧嘴:“谁是他朋友,我跟他是仇人!” 褚漾求救的看向徐南烨。 “他说是仇人,那就是仇人吧。” 徐南烨完全不在意,语气敷衍。 褚漾扯了扯嘴角,崇正雅冷哼一声,只有单纯的穗杏信了。 她随即挡在了徐南烨身前,以标准老母鸡护崽的姿势瞪着崇正雅:“你要对师兄做什么?我绝不允许。” “小朋友,大人的事儿你少管,”崇正雅抱胸,好整以暇的看向徐南烨:“你什么时候请了个未成年保镖?” “我不是保镖,徐师兄是我的恩人,他不光以前救过我爸爸,”穗杏大声反驳,声音清脆娇软,“他还特意把自己的厂房借给我们加班,我绝不允许你伤害师兄。” 一直在后面看戏的沈司岚蓦地呵了两声。 “小朋友,你搞清楚了,”崇正雅气笑了,“这个厂房是我家的,你师兄只是个中介,懂吗?你现在应该护着我。” 穗杏茫然的眨了眨眼:“啊?” 崇正雅嗤了声,抬眸继续冲徐南烨说:“大半夜这么大个厂子为你开着,你就带了这几个学生过来上实践课吗?你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即使知道这家电子厂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穗杏仍然是徐南烨毒唯。 “我不许你这么说徐师兄。” 崇正雅挑眉,轻飘飘的看了眼满脸无奈的褚漾,对穗杏坏笑:“小朋友,你这么护着你师兄,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徐南烨眉头微拧。 身后的沈司岚脸色比他还要难看些。 “怎么会!”穗杏睁大眼睛,连忙摆手:“徐师兄是学姐的叔叔,也就是我的叔叔,我怎么会喜欢上叔叔呢!” 徐南烨:“……”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嫌老了。 褚漾痛苦的用手遮住了脸。 崇正雅脸上五颜六色的,五官皱起,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你说谁是谁叔叔?” 穗杏指着脸色都不怎么好的徐南烨和褚漾:“他们是叔侄关系啊,这你都不知道吗?” 崇正雅垂眼思考了会儿,随即懂了。 这对夫妻可真够牛逼的,为了隐瞒夫妻身份连叔侄这么扯淡的理由都用上了。 也难怪大半夜的徐南烨帮褚漾找地方,这几个学生居然毫不疑心。 叔叔帮侄女的忙,顶多就是叔侄情深罢了。 徐南烨直接将钥匙还给了崇正雅。 崇正雅本来是过来看戏的,没想到他借电子厂的原因居然是为了老婆的比赛项目。 他顿时觉得好没趣,懒得在这儿多耗时间,打算赶紧回家继续睡觉。 一想起那个刚刚对他横眉冷对的小朋友,崇正雅忽然想起了什么,朝徐南烨这边又走了过来。 “小朋友,”崇正雅弯腰看向后车厢里的穗杏,“你刚说徐南烨救过你爸是什么意思?” 穗杏愣声:“以前我爸爸去赞干比亚出差,是徐师兄救了他。” 崇正雅忽然扬唇笑了,看着前座上徐南烨的后脑勺,语气悠然:“这也难怪,毕竟这位人民英雄鬼门关前过了一遭,醒来后心心念念的还是其他人。” 徐南烨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崇正雅从车厢里收回目光,直起身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散漫姿态,拍了拍车门:“你们走吧。” “我先送他们回学校,”徐南烨发动车子,透过后视镜对他说,“你也赶紧回家吧。” 这语气和他们念书时,夕阳渐沉,崇正雅还想去游戏厅再玩玩,徐南烨却让他赶紧回家写作业时一样。 黑色轿车最先离开了这里。 崇正雅靠着车子目送它离开。 时过境迁,他仍忘不了和徐南烨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 包括他曾在其他人口中听到徐南烨出了事,他连事假都没来得及跟导师请,也不顾朋友的劝阻,买了一张飞往赞干比亚的飞机票。 临时搭建的急救大棚中,崇正雅透过隔离帘,看到了病床上靠着吸氧器续命的徐南烨。 后来他醒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旁边那个小女孩有没有事”。 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惦记着其他人,真是当代活雷锋。 既然人活着,崇正雅也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他不过在赞干比亚停留了短短两天,便又飞回了澳洲。 他曾去过赞干比亚的事儿,崇正雅跟谁都没说,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以至于在徐南烨回国后,他连自己也认为,从高中过后,就没再见过这位昔日好友。 这事儿可太丢脸了,他可不想让徐南烨知道。 车子开到学校门口,褚漾原本还想再和徐南烨多说会儿话,但这次她不能再留穗杏一个人回寝室,果断下车跟徐南烨告别。 下车前,褚漾别别扭扭的跟他说了声“谢谢”。 徐南烨嗓音低沉:“这就够了?” “那你想我怎么谢你?”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等你忙完比赛了再说,我先记着。” 褚漾忽然撇嘴:“你这人真小气。” “没你小气,”徐南烨忽然倾身,凑到她耳边用气音调戏她,“连男生的醋都吃。” 外交靠的不单单是话语术,更多的是彼此心理交战。 徐南烨年纪轻轻就随同外交部门出席各类外交场合,八面玲珑运筹帷幄,情商受侵染多年,做事从来滴水不漏,褚漾的那点小心思,跟他比起来实在稚嫩。 前两天晚上她目不转睛的偷看,自以为没有露馅,但实际上徐南烨早就了然于心。 褚漾果然心虚的撇开了眼。 徐南烨浅色瞳孔里满是算计,非但没有放过她,反而还用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往她耳中吹起。 又低又磁的嗓音撩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好好比赛,我等你回家。” “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比赛的,”褚漾低头推开他,“师兄,我走了。” “车窗关上了,他们听不见也看不见,”徐南烨掐了掐她的脸,语气有些不满,“能不能不叫我师兄了?” 褚漾愣了愣,问他:“那我叫你什么?” 徐南烨叹气,用手指戳她脸颊上的软肉:“叫老公啊。” “……” 褚漾的脸瞬间爆红,慌忙打开门逃下了车。 还是害羞。 徐南烨摇摇头,轻叹着发动车子离开。 往日被他调戏,褚漾这时候早就生气了。 而现在车子都走了好久,她仍然傻笑着望着马路尽头,直到穗杏出声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褚漾缓了缓心神,恢复往常的脸色,笑着跟他们一起走回寝室。 只是走在路上,她也忍不住回想刚刚令人面红耳赤的对话,脚踩在地砖上都有些轻飘飘的。 直到她酥麻着心脏,没来得及看路的时候,终于撞上了前面的人。 褚漾忙退后几步:“对不起。” 她这样迅速的下意识反应,就好像生怕撞上眼前这个人似的。 顾清识蹙眉。 她从来没有这么躲过自己,但自从大二那天和她的对话不了了之后,两个人的距离逐渐拉远,到现在就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而他们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那层暧昧的砂纸捅破后,原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顾清识沉声问她:“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褚漾啊了一声:“我没有啊。” “我去北京以后,”顾清识顿了顿,还是问了出口,“你跟师兄在一起了,对不对?” 褚漾脸色瞬间变了,佯装没听懂的样子冲他勉强笑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清识扯扯嘴角,目光暗沉:“褚教授让我们保密,是保密他是你叔叔?还是保密他是你男朋友?” 褚漾察觉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愣愣问:“你怎么了?” “你跟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褚漾像是突然被触到了逆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顾清识,你查户口?” 顾清识又问:“是不是去年我去北京以后?” 褚漾咬唇,皱眉瞪他:“你管得着吗?当初你拒绝我,现在我跟谁在一起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拒绝你?”顾清识语气又低了几分:“我什么时候拒绝了你?” 褚漾在心里骂他渣男。 “就去年,在酒吧,你说你不喜欢我,”褚漾一想起这个就浑身气得发抖,“你既然不喜欢我,干嘛之前对我那么好?你耍我吗?” 顾清识深吸口气,淡淡说:“那天你喝醉了,我把你扶到了小包间里。” 褚漾用鼻音嗯了声。 顾清识继续说:“我问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褚漾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沈司岚和穗杏此时早就往前走出好久。 路灯下,褚漾有些怔愣,面前清俊高瘦的顾清识却紧紧蹙紧了眉,脸色愈发冷冽。 她曾仰慕了多年的学长终于放下矜持,对她轻声说:“褚漾,我喜欢你,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 喝醉 这太荒唐了。 褚漾甚至想眼前这个人不是顾清识。 “你开什么玩笑,”褚漾蹙眉,嘴角咧开,“你明明,拒绝我了。” 因为不想被人说人生中的头一次告白就被拒绝,所以褚漾当时只算得上是试探,但那天顾清识一旦承认喜欢她,褚漾的告白就会在下一句。 “我没有。” 顾清识语气认真,却仍然没有打消掉褚漾心中的疑虑。 “我明明问了你,你明明说不喜欢我,”褚漾扬高声音,语气讥讽,“如果你早说喜欢我,我们早就……”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褚漾没有继续往下说。 顾清识却察觉出不对劲:“早就什么?” 褚漾摇摇头,将刚刚的话潦潦揭过:“学长,你这次,确定没有在耍我吗?” 也许又是一次玩笑,也许等她当真之后,顾清识又会拒绝她。 被喜欢的人拒绝,褚漾不想再冒险了。 顾清识敛目,声音低冽:“我为什么要耍你。” “我当时喝得稀里糊涂,你还喂我吃了水果,”褚漾仔细回想,神色复杂,“我当时就躺在你腿上,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你说你不喜欢我。” 顾清识的神情比她还复杂,压着嗓音一字一顿道:“我给你去拿水果后回来,你人已经不见了。” 褚漾大后退了几步。 她盯着地砖,甚至将砖面结合处的细小裂缝和当中正在爬行的小蚂蚁都盯了进去,可脑子还是一片浆糊。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顾清识拒绝的。 仰慕了多年的学长对自己何其特殊,少女的虚荣和窃喜全都藏在那句告白前戏中的试探里,顾清识对她而言是天边遥不可及的一颗星星,而这颗星星或许对她青睐有加,她只需要伸手,就会落入她的掌心。 如今顾清识坦白了,但她却糊涂了。 每当人回忆起心中最青涩的感情时,时间线会毫不犹豫的指向十八岁成年前,不敢牵手,不敢对视,不敢单独相处,教室前后座偶尔映入眼帘的一个侧脸,都能在当天夜里成为美梦的指引。 她曾无数次站在顾清识的教室门外。 当时目的很简单,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那么多女生喜欢她,褚漾只想用他的照片赚点零花钱。 那时夕阳的余晖铺在铝合金制的窗台上,金银交汇,玻璃上是她的脸,玻璃里是顾清识埋头念书的身影。 她的目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单纯起来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毕业那天,褚漾心中没由来的感到烦闷,但她嘴硬,死活不肯说出对他的不舍。 后来他回校演讲,褚漾想着或许是唯一的一张合影,老师喊着照相时,她像只灵活的鲶鱼,钻到了他的身边。 少年干净清冽的体香是如此好闻,褚漾决定把这一刻的他永远珍藏起来。 后来他让她考清大。 他说欢迎她去清大。 他们或许是彼此喜欢的。 也许她的喜欢,并不是孤零零的单行线。 而后进入大学后她和顾清识的细微相处,都让褚漾每刻都沉溺在欢喜之中。 互通心意前的暧昧最令人心动。 没有人知道褚漾是用了多逼真的演技才藏住了自己当时的紧张和无措,假装用多么漫不经心的话,骄傲而又矜持的问出了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所以她讨厌顾清识。 褚漾心里忽然难受起来。 这种错过的感觉,比一开始顾清识就不喜欢她,更让她难受百倍。 “学长,”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他,“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顾清识摇头:“不知道。” 紧接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悠远,声音也柔软了起来。 很明显,想到那时候,他的内心也是软塌塌的。 “也许是很早之前,某次你站在教室窗台,让我摆姿势我下意识没有拒绝的时候;也许是每天喝到了你买给我的牛奶之后;也许是毕业那天,你在我面前哭了的时候,”顾清识淡淡笑了,眸色沉静,“或许更早,在我第一次发现你在偷拍我的时候。” 一眼万年。 教室门口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学妹,就是他的那一眼。 褚漾的心刹那间如同山体坍塌。 她根本承受不住内心间那成吨的遗憾。 他们对彼此的动心无迹可寻,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中,渐渐倾心。 这种没有缘由的喜欢,最令人难忘。 “褚漾,”顾清识垂眸看她,沉稳的声音中终于带了一丝颤抖,“你和徐师兄,还没有在一起对不对?” 他骄傲如斯,如今这样自欺欺人,已经是卑微到了极点。 或许他还有机会。 褚漾用力摇头,湿着眼睛看他。 顾清识闭眼,缓了片刻才重新睁开,哑着嗓音说:“为什么不等我从北京回来?” 他问了这句话才觉得毫无意义。 七八个路灯后,是穗杏和沈司岚在灯下等他们。 “走吧,”顾清识转身朝他们那边走,“不然宿管阿姨也要睡了,你们就进不去了。” 他的背影被路灯拉成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仍是挺拔着背,高挑而又削瘦。 却无比萧条。 星星终于落入掌中,而她已经没有资格抓住。 褚漾可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年少的遗憾。 原来这种遗憾,真的是诛心的。 有夕阳漏进的教室里,挺胸抬头,垂眸认真看着书的少年。 玉树琳琅,风姿绰约,是她心中最好的顾清识。 顾清识回到寝室的时候,其他三个室友还在通宵打游戏。 江海澄连头都没抬:“回来了?我们马上就睡了,你先去洗漱吧。” 三个人还沉溺在虚拟世界的打打杀杀中,江海澄全神贯注,手背上都冒出了青筋。 忽然他的椅子被踢了一下。 江海澄转头怒视,见是顾清识又瞬间怂了:“识哥,我们打完这局就睡,绝对不耽误你休息。” “别打了,”顾清识目光淡淡,冲其他两个室友也扬了扬下巴,“出去喝酒,我请客。” 几个室友都惊了。 识哥明明是他们寝最讨厌喝酒的,怎么今儿想要喝酒了。 江海澄跟他关系最近,因此最感到奇怪:“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突然想喝酒了,”顾清识看向阳台,眯眸低声,“现在不喝,或许跟你们也没机会再一起喝酒了。” 几个室友随即沉默。 是啊,他们大四了,现在如果还不抓紧相聚的机会,毕了业,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行!去喝!” “识哥请客!必须给这面子!” “顾老板威武,今天我要喝两箱雪花!” 结果三个人扔下键盘,屏幕蓦地黑了,血红色的“Youkilled”显示在屏幕中央。 几个人又抱着键盘哀嚎。 顾清识无奈:“待会我跟你们一起。” 有顾清识这个隐退多年的大神在,几个人放心了,一局游戏嘛,转眼间就赢回来了。 四个大男生随便整理了几下,打闹着离开了寝室。 在经过女寝的时候,有个室友忽然神伤,望着其中一扇早已熄灯的窗户说道:“都要毕业了,我还没跟学妹告白。” 其他几个人笑他。 那个室友忽然鼓足了勇气,手作喇叭状对楼上喊:“喂!我喜欢你!” 这栋楼里还没睡的女生们打开窗探出头来。 那扇窗户却没有亮起来。 “走吧,”顾清识拍拍他的肩,“等她醒了,再好好说。” “嗯。” 【喜欢也不说名字,谁知道他在跟谁告白啊】 舒沫蒙在被子里给褚漾发了这么条消息。 宋林幼和陈筱都睡下了,褚漾回来的时候蹑手蹑脚的,只有舒沫发现了她。 她看小说看到这个点还没睡,褚漾回来后为了不打扰其他两个人休息,舒沫只能用手机跟她交流。 [emailprotected]@的声音没过多久,褚漾爬上了床。 她和舒沫是邻床,两个人睡觉正好头对着头,舒沫用胳膊撑起身体,用气音问她:“你们的板子做好了吗?” 褚漾用微弱的声音回答:“嗯。” “顾学长帮你们优化电路,徐师兄帮你们找地方,我好柠檬,”舒沫羡慕的撇了撇嘴,“这么晚了,他们俩居然还能陪着你们组,也是不容易,师兄明天还要上班吧,学长好像明天早上有个会来着。” “嗯。” “你怎么光嗯嗯啊?” “嗯。” 舒沫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又继续说:“我到现在都觉得徐师兄太遥不可及了,没想到你居然能钓到他,哎,她们俩都睡了,你就跟我说说,你和徐师兄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吧?别跟我说什么演讲教室一见钟情啊,我不信。” 褚漾淡淡道:“去年,庆功宴酒吧。” “啊,就我们那次开篮球庆功宴那回,”舒沫点头,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睁大了眼问她,“去年徐师兄也在?!” 他在。 褚漾那时心里烦躁,小包间桌上又有几瓶没开的酒,她拿过来直接用牙咬开了酒瓶,仰头就往嘴里灌。 边喝,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骂顾清识渣男。 等她再睁眼,发现自己一直枕在男人膝盖上。 醒了? 褚漾坐起身,刚想给人道谢,发现这人她居然认识。 他们一群学生为了把庆功宴搞得热闹点,特意斥巨资选了个市区内数一数二的高档酒吧。 没有烟酒缭绕,更不可能有什么肮脏的药品交易,来这儿的人都不缺钱,过来喝酒听歌不过是找个消遣。 多得是面容楚楚的社会人士。 眼前的男人领带松散,衬衫微解,整洁的西裤上有几道压不平的皱痕,一看就是被她睡的。 琥珀色的瞳孔在包间阴暗的流动彩灯下显得有些透明,见她醒来了也没见有什么神色变换,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红酒杯,仰头抿了一口。 性感的喉结上下移动,直到猩红的液体将他的薄唇染红。 褚漾不确定的问,徐师兄? 男人温柔的笑了笑,师妹还记得我? 记得,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用下巴指了指包间门,过来喝酒。 褚漾又觉得不对,指着自己问,师兄你认识我啊? 男人低笑,认识啊。 褚漾不明所以,屁股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气氛很尴尬。 男人问她,师妹怎么喝这么多? 心情不好。 褚漾敷衍道,看了眼四周,没发现顾清识的影子。 操,这狗男人就这么扔下她走了。 她心中有气,赌气般的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旁边的男人从她手中又拿过了酒杯,褚漾喝了个空,有些生气的看着他。 师兄,你不会连酒都不让我喝吧。 男人扬唇笑了,怎么会,但是师妹,红酒不是这么喝的。 喝个酒还讲究这些了,褚漾靠在沙发上睨他,那怎么喝? 抿一口,放在舌尖下,等着它返上红酒独有的甜香来,然后再用舌尖裹住酒,慢慢地吞咽下去。 麻烦死了。 褚漾小声抱怨,但还是照着他说的这么喝了。 男人低声问她,喝出味道来了吗? 褚漾点点头,嗯,确实比直接灌好喝。 徐南烨没有问她为什么睡在这儿,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喝酒,只是坐在她身边耐心地教她喝酒。 本来就喝了很多啤酒的褚漾又开始觉得头昏了。 她东倒西歪的,徐南烨哭笑不得,让她靠在了自己肩上。 褚漾原本以为演讲台和她坐的位置就是她和徐南烨最近的距离,谁曾向她居然能靠着徐南烨缓酒劲儿。 世界真奇妙。 她悄悄抬眼,想看他。 徐南烨居然刚好侧过脸,褚漾有些滚烫的呼吸打在了他的镜片上,瞬间遮住了徐南烨好看的眸子。 他也不着急,取下眼镜,从裤兜里掏出一片手帕,低头徐徐擦拭着镜片。优雅而又精致。 眼前的男人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矜贵。 等他再戴好眼镜后,发现褚漾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娇艳的脸上满是酒意带来的红晕,那双水一样的眼睛里都是懵懂和茫然。 徐南烨忽然笑了。 他倾身,微凉的手抚上她细腻的脸庞。 而后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师妹,还想喝吗?师兄带你去个更安静的地方。 他循循蛊惑时,已经和演讲台上那个温润雅致的师兄判若两人了。 徐南烨的眼睛里就像是有把钩子,睁眼或是敛眸是都藏着直晃晃的勾引,无论离近了还是远了,都让人心血沸腾,喉头生热,说不出一句话来。 薄唇勾起讥诮而又凉薄的弧度,整个人都仿佛色?气与禁欲的矛盾体。 他像个漩涡,只要陷入,无人抽身可退。 邀请 褚漾没吃过猪肉,但着实见过不少猪跑了。 这种引诱未知少女踏入无底深渊的台词她可太熟悉了。 各类小黄文小黄漫小黄片都用过多少回了,褚漾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靠的就是她那机敏的直觉。 通常这时候,她比较擅长反撩回去,让对手猝不及防。 但眼前这个不是别人,是在她心中犹如神}的徐师兄。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万一又是,那不是在一天时间里连续尴了两次大尬。 于是她非常谨慎的问他,师兄,你是不是想跟我约? 她看到徐南烨略微愣了会儿,接着用透明的酒杯挡住唇笑了。 褚漾羞愧的低下了头。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还好她问了,不然要是会错意,师兄就不止是笑她了。 徐南烨笑完后,褚漾已经没脸看他了。 他稍稍弯腰与她对视,用带着凉意的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子,真聪明。 褚漾手脚无措,惊慌的站了起来。 徐南烨抬眸看她,唇角仍扬着,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褚漾虽然思想没那么保守,但总归是被父母护在羽翼中老老实实当了二十年乖乖女的人。 向她示好的向来都是空有一身撩妹的本事,骨子里其实和她一样是只会夸夸其谈的纸上将军,她甩个眼神就不敢上前,轻浮的男人更不可能接近她,褚漾明白后果,从不越线。 因此才会在顾清识这里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但眼前的男人她一开始就不曾设防。 褚漾内心深处也根本没把他和其他男人相提并论。 因此徐南烨大方承认时,她反而一时三刻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论道行,她根本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 褚漾漏了怯,声音有些颤抖,师兄你跟我开玩笑呢吧。 徐南烨挑眉,我像是开玩笑吗? 褚漾一边尬笑一边悄悄挪到包间门口,等她的手从背后抓住了把手后,心跳才逐渐平息。 师兄,我同学还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话未落音,褚漾迅速转身,开门就要溜。 有一阵不小的力道又把好不容易打开条缝的房门给关上了。 徐南烨用手撑着门,鼻息徐徐打在她的后颈上。 双腿交叠,劲瘦的腰略微倾着,修剪整齐的指尖不疾不徐的敲打着嵌在门上的单面玻璃。 每一下都与她的心跳同频。 因为喝过酒而侵染上红酒的香甜味,与徐南烨身上原本淡雅的木质香,以及这包间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烟草香糅杂在一起,褚漾思绪混沌,既害怕又紧张。 徐南烨低哑清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师妹,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褚漾觉得她要是不跑那就真要被吃了。 但她又不好直接拒绝师兄的邀约,毕竟她这人识时务,要是明天徐南烨在学校给她穿小鞋那怎么办。 褚漾仍嘴硬,想要给徐南烨一个台阶。 师兄,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又不缺女人跟你约。 这种脸不红心不跳的情场老手她招惹不起。 有手从她肩膀上掠过,过近的距离间,褚漾隐约看到了他衬衫袖口处正发着光的袖扣,接着有几根手指握住了自己的下巴。 褚漾身体还对着包间门,头却被他往后掰了四十五度。 徐南烨侧头仰脖,精准的对准她的唇吻了上去。 褚漾浑身僵硬。 这是种从未体验过的触感,酒气侵染的吻,两唇相贴时,连呼吸都是醉醺醺的。 和他清冽的气味形成让人眩晕的陷阱。 男人只在她唇上耐心温柔的摩挲,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稍稍离了褚漾的唇,哑着声音问她,还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近在咫尺的脸庞实在英俊的过分,男人的浅眸中满是笑意,褚漾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开始负荷工作。 她的脸迅速升温,手脚也有些发虚。 褚漾后知后觉自己被这位德高望重的师兄给调戏了,而且还上嘴了。 她猛地推开他,用手背用力擦嘴。 只是碰了下,擦掉就不算了。 初吻还在的。 唇角还残留的口红被擦出了唇角边线,在泛红的脸颊上划过几道暧昧的擦痕,引人无尽遐想,狼狈而又妖娆。 她的眼中水光潋滟,羞赧和怒意的情绪几乎要占满了这张娇艳夺目的脸。 徐南烨微微眯眸,话语轻挑,初吻? 褚漾此地无银三百两,急忙辩解说不是。 男人微拧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嘴边带着愉悦的弧度,完全看穿了她擦嘴的意图。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声音低沉,擦掉就当没发生过了是不是? 褚漾的心思被戳穿,擦嘴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徐南烨将她按在门上,低头再次捕捉到她的唇,不同于刚刚的摩挲,这次是结结实实的咬了一口。 褚漾吃痛,下意识张开了唇。 男人的舌尖趁势而入,在她嘴里留下印记。 他轻轻喘着气问她,还当没发生过吗? 别人的初吻都是稚嫩又青涩,到她这里为什么这么色?气。 她低着声音哀求,师兄,你别这样,我有喜欢的人了。 徐南烨眸色阴沉,扬唇问她,可是被拒绝了不是吗? 褚漾哑然,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徐南烨的眼神意味不明的掠过她的脸庞,看来是真的。 褚漾咬唇,师兄你别跟其他人说。 男人笑意盈盈的替她理着额边的碎发,嗯,我不说,但你要怎么报答我? 上一秒还觉得他体贴,下一秒又不做人了。 要不是他长得好看,褚漾早就报警了。 说实话,这么个光风霁月的男人,前几天还在演讲台向师弟妹们传播正确社会价值观,在其他人举手好奇触到他的个人隐私时,还会委婉拒绝说“抱歉,这个不能告诉你”。 演讲结束后,那么多人拥上台,他退后几步,始终和其他人保持着安全距离。 温和但却疏离。 然后现在在这里成了引诱未知少女的变态。 果然人不可貌相。 喝酒是不是?去哪儿喝酒? 徐南烨笑了。 停车场门口,褚漾抱着胳膊,肩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等他将车子开过来。 忽然有几个满脸醉意,笑得不怀好意的男人朝她吹了个口哨。 哟,小美女,男朋友扔下你不管了?要不要跟叔叔们去喝一杯啊? 褚漾没理他们。 几个男人对视而笑,互相搀扶着东倒西歪的冲她走了过来。 小美女挺高冷的啊,跟你说话都不搭腔。 强烈的远光灯忽然朝这边打了过来,褚漾也跟着眯了眯眼,几个男人骂了声娘,骂哪个不长眼的开灯。 远光灯熄灭,黑色轿车上下来个男人。 高挑挺拔,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 和这几个剪了鸡冠头,穿着亮片运动衣和紧身裤的男人看着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一对多,那几个男人胸有成竹的冲徐南烨努头,男朋友来了啊?打个商量,把你女朋友借我们一晚上? 徐南烨冷着眸子,一句话都没说。 直接踱步过来,冲着叫嚣的最凶的那个男人挥拳过去。 他看着高瘦,劲儿却不小,那男人一百几十斤的大个子居然直接被揍倒在地。 后来几个迎面而上,徐南烨烦躁的啧了两声,拧眉提起其中一个人的衣领,把人直接甩到在车头上。 那人吃痛地叫了声,接着捂头骂了句带生殖器官的脏话,不堪入耳。 徐南烨看了眼车头,指着被弄脏的那一块,淡淡说,车子脏了?怎么赔? 车子上沾了点血迹,是那个人撞上车蹭上的。 几个人看着那辆价值不菲的黑色宾利,一时间有些惊慌。 有仔细看了眼和他们打架的男人,衣冠楚楚,从头到脚都是人民币。 他们打得过男人,打不过他的钞票。 几个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褚漾没想到徐师兄居然还会打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发呆。 徐南烨又恢复往日的神色,让她上车。 坐上车后,徐南烨没有急着开车,先给酒吧的管理室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经理恭恭敬敬跟他道了歉,说会查监控,找到那几个人。 他打架的时候,周身那股斯文气质全都消失了,贯来优雅的绅士动作也变成了发泄怒意的挥拳和嘴角间的讥笑。 师兄,你居然会打架啊。 她呆呆地问。 徐南烨开着车,语气徐淡,念书的时候跟人打过,退步了些。 褚漾鬼使神差的跟着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她今天自从碰上徐南烨后发生的一系列荒唐行为都源于这个男人。 实在足够吸引人。 男人会被女人的美貌吸引,女人同样也会。 褚漾本来就是颜控,更不要说徐师兄从头到脚,从外貌到气质都满足了她这个颜控的视觉感官。 他果然带她去了间更清静的酒吧。 酒保为她调制了一杯看上去五颜六色的酒。 从未来过的地方,只见过两面的师兄,不够明亮的光线。 和不够矜持自爱的自己。 褚漾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室友舒沫发过来的消息,问她在哪里,还暧昧的发了几个坏笑的表情。 她正盯着屏幕发呆,手机忽然被人拿走了。 徐南烨将手机锁屏放在桌上,挑眉问她,这时候想找谁来救你? 褚漾伸手想抢回自己的手机。 男人将手机别在背后,在她俯身过来的那刻,精准的抓着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 她撑着他的肩膀直起腰,撞进了一双笑意吟吟的眸子里。男人眼神坦荡,温声问她。 想做?爱吗?褚漾低声骂了句变态。 徐南烨笑出了声,欺近她,早知道了为什么还跟我过来? 吧台另一边的酒保掀开帘子进去拿酒,已经好半天都没有出来了。 褚漾早就离开了自己的卡座,被他抱在腿上。 抵上水汽氤氲的地带,徐南烨眼中略带促狭。 想去哪家酒店? 褚漾被他撩拨得面红耳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南烨吻吻她的耳垂,那就我来挑吧。 他将褚漾打横抱起,又送上了车。 在替她系上安全带时,徐南烨的呼吸已经略微有些急促了。 褚漾迷迷糊糊的说,我不要在车上。 徐南烨无奈,揉了揉她的头。 我们去开房。 证人【二更】 徐南烨钱多又懂得享受,连开个房都是豪华套房。 而他们能用得上的不过一张床罢了。 褚漾是这么想的,觉得他有点浪费钱。 事实证明,这钱可真是一点都没白花。 只有第一次顾着她,是在席梦思上完成的,后来第二次她不想要了,嚷嚷着要去洗个澡。 洗到一半被捞了出来,四星级酒店三十几层的酒店套房,单面玻璃占满了一整面墙。 褚漾被抵在玻璃上,面前是车水马龙的市中心夜景,背后是男人起伏有序的粗?喘声。 她的呼吸打在玻璃上,具象化成一滩滩水汽。 空调温度开得足够低,可她仍然累得满头大汗。 4D享受。 后来她实在腿软,央求着别再弄了。 徐南烨的额头上汗津津的,眼镜早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薄唇殷红还带着水光,对她的央求视若罔闻,又将手伸到床头柜边,用嘴撕开了一包新的计生套。 不约了,打死也不约了。 第二天,软着腿的褚漾先逃走了。 也未察觉到被她扔在床上的男人早就睁开了眼,神色复杂的望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 然后就开始陷入无尽的悔恨当中。 后来听到顾清识要去北京交换,她连送都没去送,躲在寝室里睡觉。 反正也不可能了,那种客套的送别,她连敷衍都觉得疲惫。 耳边舒沫还在追问她,酒吧里碰上了徐师兄然后呢。 “然后他就勾引了我。” 舒沫点点头,又猛然意识到主宾语顺序似乎反了,赶忙问她:“他勾引你?” 褚漾咬牙:“对,他勾引我。” “徐师兄看着这么正经,也会勾引女人啊,”舒沫愣愣道,似乎在脑补当时的场面,“很诱人吧?” 褚漾可耻的咽了咽口水:“还行。” “啧啧啧,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舒沫羡慕嫉妒恨的努了努嘴,“那你和顾学长,那天在包间到底说了些什么啊?你就跟我说说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褚漾这才从回忆中抽身。 开始仔细回想她和顾清识记忆开始交错紊乱的部分。 她确确实实听到了顾清识说不喜欢。 他还给她喂了口水果。 褚漾忽然睁大了眼。 在刚进入包间时,顾清识对她说了什么,她没有听见,后来他说了句,我去替你拿点解酒的水果,你在这里等我。 后来他回来了,让她枕在自己的膝上,喂她吃了口水果。 她试探他,然后被他否认了。 再然后她烦闷难当,起身又喝了酒,再然后,坐在旁边的人成了徐师兄。 徐师兄知道她被拒绝了。 顾清识当时根本不在包房,说出“不喜欢”三个字的是徐南烨。 他运筹帷幄,所有事早就了然于心,一点点的设下陷阱,诱她入局。 而她傻乎乎的以为是自己那天喝多了酒,心情又烦躁,因而和他开了房,还不小心怀孕了。 她对他一直愧疚难当,认为这场婚姻纯属乌龙,如果不是碰上了她,他根本不会被迫接受这段毫无感情基础的婚姻。 褚漾不知道徐南烨为什么要骗她。 她只知道她被徐南烨结结实实的摆了一道。 耳边舒沫还在催促她说,被吵醒的陈筱终于低斥出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舒沫缄口,老实躺了下来。 褚漾彻夜未眠。 今天是所有竞赛组递交阶段性成果的日子。 几乎所有人一大早就赶到了这里,穗杏和沈司岚早上都有课,01组只有褚漾在。 夺奖热门的01组两个组员不在,组长又这么无精打采,大家猜想十有八?九是熬了夜,项目也没赶上进度,因此才黯然神伤。 实在倒霉,递交成果的前一天被偷了核心的PCB板,就算基础图画和程序都还有存档,但短短一天时间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虽然01组这三个人不能跟普通人比,但到底还有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大一新生,很多事还要学长学姐带着做。 老师还没来视察,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情的看着坐在桌上发呆的褚漾。 陈筱也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哎,褚漾这组到底做出来没有啊?”陈筱的组员中有个叫路任嘉的女生凑过来戳了戳她的胳膊,小声打听:“我看她这样子,感觉一晚上没睡啊。”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陈筱摇头,语气平静,“她凌晨才回的寝室,应该是没做完所以一夜没睡。” 路任嘉也跟着叹了口气:“太惨了,居然被偷了板子,不知道今天交不出会不会被取消比赛资格。” 陈筱笑了笑:“余老师那么喜欢褚漾,肯定不舍得的。” 路任嘉听到这话神色又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但这是规矩啊,总不能因为余老师偏袒她就这么算了吧,我们可是为了赶上今天,就差没在实验室打地铺了。” “褚漾跟我们怎么能一样,”陈筱安慰性的拍拍她的肩膀,“她人长得漂亮,余老师就算偏袒她我们又能说什么呢?谁让我们不是系花。” 她这句安慰非但没有安慰到路任嘉,反倒让她更气了。 “长得漂亮了不起了?电子比赛又不是选美比赛,他们这组被偷了东西是很惨,但也不能这么偏心吧,”路任嘉冷哼一声,盯着隔了几桌的那个纤细的背影,“谁知道她跟余老师私底下有没有什么别的关系。” 陈筱皱眉,唇角却带着笑意:“别乱说啊。” “本来啊,我早看不惯余老师什么都偏心她了,他们这组被偷了东西也活该,都是报应。” 这位路任嘉脾气火爆,大脑又是一根筋,刚刚还在同情褚漾这组,经三言两语的挑拨后,立马就倒戈了。 陈筱又问她:“那待会余老师要是真没取消,难道你还能直接举手反对?” “为什么不行?”路任嘉睨了眼陈筱:“陈筱,你不能因为褚漾是你室友也跟着偏袒她吧。” 陈筱顿时又有些为难:“她毕竟是我室友。” “你人也太圣母了吧,”路任嘉摆手,“算了,随你,反正我是要反对的。” 陈筱没再继续跟她说话,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电脑资料。 忽然后背又被戳了下。 是许哲。 “他们这组找到了板子没有?” 陈筱肯定的摇摇头:“他们昨天赶了一天的项目,哪有空去管这件事。” 许哲神色松懈:“这样啊。” “不过如果他们这组今天没有按时交板子的话,有可能会被取消比赛资格,”陈筱顿了顿,复又漫不经心的说道,“但余老师更有可能会偏袒他们,到时候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找谁偷了板子了。” 许哲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陈筱耸耸肩:“只是可能,不一定。” 离开后的许哲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筱看着褚漾孤零零坐在实验桌旁的背影,轻轻笑了。 八点的上课铃响起,余老师准时到了实验室。 “各组把比赛项目阶段性的成果交上来,硬件组的交硬件,软件组的把你们的代码转成文件发给我。” 实验室顿时嘈杂了起来。 余老师一桌桌检查过去,再走到褚漾桌边时,面带不忍的顿了顿,轻声说:“你们这组可以晚两天交,不急。” 褚漾茫然的抬起头:“啊,不用。” 她说完就要从包里掏出新做的那块PCB板。 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被一声反对吸引了视线。 “余老师,学院早就有规定,阶段性成果交不出来就要取消参赛资格,您这样偏袒不好吧?” 余老师皱眉朝反对的声音看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桌的许哲也站了起来:“余老师,您不能这么偏袒褚漾。” 又有几个人也开口了,不过是帮着褚漾这组的。 “他们这组被偷了板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晚两天交怎么了?” “就是,规矩都是死的,就不许有突发状况?” “他们这组要不是被偷了,早就交上去了。” 一时间实验室吵吵闹闹,众说纷纭。 褚漾本来就一夜没睡,现在耳边这么吵,她头痛欲裂,心情也糟透了。 她一句也听不进去,用力按着太阳穴缓解头疼。 余老师摆手让学生们停止争吵:“这组事出有因,晚两天交也没什么。” 路任嘉早料到老师会这么说,抱着胳膊厉声争辩:“余老师,我们知道您一直器重褚漾,去年就破格让刚升大二的她去参加了个人赛,但是破格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吧,您这样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公平吗?” 许哲也附和:“对啊,这样根本不公平!” 余老师蹙眉,一时间竟然也无话可说。 他偏袒褚漾是事实,之所以愿意给这组时间,不过是因为这组确实有拿奖的实力,就这样取消比赛资格未免太可惜了。 路任嘉眼见余老师说不出话来,对褚漾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她几步走到褚漾面前,眼神尖利:“褚漾,你自己说,这样做公不公平?余老师再喜欢你,也得按规矩做事吧?你是系花也不代表你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种偏爱吧,电子比赛比的是实力,不是选美,卖卖可怜或许可以打动余老师,那省赛的评委老师你能打动吗?” 褚漾抬头瞪她:“你声音可不可以小点声,吵死了。” “心虚了?”路任嘉得意的又扬高了音调,“不管你这组有没有被偷,没按时交出东西来就是事实,该取消资格就得取消。” “路任嘉,你别说了,”陈筱走上前挡在褚漾身前,“褚漾他们这组被偷了板子就已经很难过了,余老师给他们开个后门又怎么样?” 路任嘉呵呵笑了两声:“你就别替你室友说话了吧,你看你帮人家说话人家谢谢你了吗?” 陈筱转头看向褚漾,语气轻柔:“没关系,这次被取消了,你还可以参加明年的,打起精神来。” 褚漾按着太阳穴抬头觑了她一眼:“你假惺惺什么?谁跟你说我交不出来了?” 陈筱安慰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褚漾用力摇摇头试图缓解头疼,从包里掏出了新的PCB板:“余老师,这是我们这组的。” 余老师也有些惊讶:“你们又做好了?” “嗯,”褚漾点头,“赶出来了。” 实验室顿时陷入了沉默。 谁也没料到,01组被偷了PCB板后,仅仅用了一天就又做出了一块新的。 余老师拿过PCB板,仔细看了眼,笑着称赞道:“做的很好,比之前你们给我看的出版电路图成熟了很多,焊接的部分也比上一块好看不少。” 路任嘉和许哲不可置信的凑上前看。 真的,是一块全新的PCB板。 “好了,既然褚漾这组做出来了,大家也没话说了吧,”余老师欣慰的按了按褚漾的肩膀,“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褚漾,做得好。” 事情原本就该告一段落。 面色发白的许哲忽然出声:“这块不像是学生能做出来的,我怀疑他们这组可能找了工作室帮他们做。” 褚漾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她跟这个男生不过上过两次大课,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 路任嘉也仔细看了眼:“对,太成熟了,而且这些材料看着也不像是实验室的。” “不是实验室的,因为实验室晚上会关门,我们只能在外面找了间电子厂做,”褚漾徐徐说道,“比赛没有规定实验场所,只要设计到成品都是自己做出来的,在哪里做的,用了哪些材料,这些都不是评分点,所以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许哲仍然不死心:“那谁能证明这是你们组自己做出来的?” 昨天做板子的时候,只有他们组的三个人和徐南烨在,他们三个人不能算人证,那就只有徐南烨了。 褚漾咬唇,不想说出他的名字。 “徐师兄可以证明,因为电子厂是他带我们去的。” 实验室门口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其他人望过去,竟然是穗杏和沈司岚。 穗杏拿着正按着免提的手机,朝余老师走了过来:“余老师,这是徐师兄的电话,您接一下。” 余老师有些回不过神来:“哪个徐师兄?” “徐南烨。” 余老师赶忙接过手机:“徐先生?” “是褚漾他们的指导老师吗,您好,”电话那头温润的男声响起,“昨天我从褚老师那儿听到了褚漾的比赛项目出了点问题,所以昨晚帮她们跟朋友借了一间电子厂,请问这样符合规定么?” 褚漾的父亲褚国华和徐南烨同为外语学院出身,这个理由简直无可挑剔。 “符合符合,当然符合。” 徐南烨轻轻笑了:“那就好,但愿我没有给他们添麻烦。” “怎么会呢,徐先生你给我这几个学生帮了大忙啊,”余老师语气激动,“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徐先生。” “谢谢就不用了,让他们好好比赛吧,为学校争光。” 简短的说了几句,电话被挂掉了。 没人不知道徐南烨是谁。 所有人都没缓过劲儿来,这事儿怎么就扯上了外语学院的徐师兄。 褚漾自己也不明所以,用唇语问穗杏是这么回事。 穗杏冲她眨眨眼,只说了三个字。 顾清识。 昨晚,在她出去闹气的时候,顾清识对徐南烨说了他的担心。 因为有半自动化设备协助,这块板子的完工程度已经超过了他们现在的水平,可能会被人怀疑。 徐南烨问他,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顾清识说,我们都算不上人证,但师兄你就不同了。 徐南烨若有所思,随后笑了,我知道了。 那边几个人叫嚣着要取消01组参赛资格的人顿时面色铁青。 褚漾是什么天选之子,神仙运气。 活该 丢了重要的PCB板,居然能一晚上就赶出来块新的。 还是在比实验室设备好上百倍的电子厂的工作间做出来的。 她居然能通过外语学院的褚教授联系上徐师兄。 一时间所有人内心各有所想,如果褚漾这组只是凭借运气借到了好的工作间,他们或许还会在心里愤愤不平。 但关键是这组真的做出来了。 巧妇难于无米之炊,如果这组不是真的有实力,就是借到再好的地方,一晚上也未必能做出什么东西来。 这块新的PCB板连余老师都挑不出毛病来,还有什么好说的。 刚刚反对的最厉害的两个人已经缄声了。 陈筱只是惊讶了瞬间,很快变冷静下来,胸口上下起伏着,转身再看向褚漾是,脸上就剩欣喜的神色:“真好,余老师帮着你,连徐师兄都帮着你。” 褚漾没工夫陪她虚与委蛇,只看向那两个本来应该还在上课的人。 “你们早上不是有课吗?怎么过来了?” 沈司岚淡淡道:“我拜托其他人帮我看监控录像,一有消息就和穗杏赶过来了。” 原本还在上第一节课,沈司岚手机里忽然收到了隔壁寝室同学的发来的微信。 【岚哥,找到那天晚上翻你们抽屉的人了,怎么谢我?】 【多谢,回头请你吃饭】 他和室友打了声招呼就直接从大教室的后门离开了。 走到教学楼门口,他想到什么,又折返而回。 接着在部门群里问了声:【谁有穗杏的课表】 有个跟穗杏同班的瞬间发了张课表截图过来。 【部长找我们穗穗有事?】 【有点事】 这节课她是专业大课,几百个人挤一间多媒体教室的那种。 专业课老师对着投屏PPT滔滔不绝的说着,还好门是虚掩,沈司岚轻轻推了推门,里头几百双眼睛瞬间看了过来。 接着教室里响起了一阵低呼,大都是女生发出来的。 “卧槽我没做梦??” “谁啊???我没戴眼镜你们他妈喊什么啊?谁来了???” “是沈司岚哎。” “呜呜呜他是来找谁的,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开学这么久了我第一次看到真人哎,明明一个院的都见不到人。” “再碰到顾学长和褚学姐,这专业就没白报了!” 面色淡然的沈司岚望向眼前的阶梯座位,一排排望过去,终于找了比任何人都懵逼的穗杏。 她坐在第三排最中间的位置,一看就是大清早专门过来占位置的。 大而亮的鹿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粉唇微张,露出兔子般无暇的几颗门牙。 讲台上的老师也有些懵,但他认识沈司岚。 “沈司岚?你有什么事吗?” 沈司岚回过神来,说明来意:“老师,电子竞赛的项目现在有点急事,我来我的组员。” 专业课老师不比高数或马哲老师,电子竞赛对计院来说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所以干脆的点了点头:“行,你找到了就带过去吧。” “已经找到了,”他又将目光挪到还在懵的学妹脸上,冲她勾了勾手指,“穗杏,过来。” 大家的目光又从他身上转移到穗杏身上,惊讶羡慕嫉妒,带着酸意的各种眼神都有。 被当众点名的穗杏有些紧张,僵着身体站起来来大喊了一声“到”。 教室里几百个人被她傻乎乎的动作给逗笑了,连讲台上的老师都笑了。 沈司岚弯弯眼角,唇角勾起:“知道你在,走吧。” 穗杏嘟唇,红着脸在心里骂自己傻瓜。 旁边的人都自动卷起了腿给她让路,穗杏从座位空隙小跑到沈司岚身边。 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他:“什么事这么急啊?” “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正欲转身离开,发现穗杏还在皱眉思索。 显然还是没有从他忽然到这儿来找她的情况中回过神来。 学生们和老师都直勾勾的望着他俩,沈司岚不想打扰他们上课,轻咳一声,低头牵起了她放在身侧的手,用了点力道拉她:“快点。” “哦~~~~~~” “哇~~~~~~” 身后有暧昧的欢呼声响起。 老师有些无奈:“你们这群人真的是……好了安静,我们继续上课。” 走出教室后,穗杏这才回过神来。 她的魂儿最先注意到和沈司岚相接触的手上。 他的手比她的大很多,有些凉凉的,很瘦,能清楚地感受到骨头。 相比起她软弱无骨,像棉花一样又白又嫩的小手,沈司岚握着她的就像是握着小朋友的手似的。 有电流徐徐穿过肌肤,来到心脏深处,酥麻难耐。褚漾的脸更红了,鞋子在地砖上刮擦,连走路都变得矫情起来。 “学长……” 我已经缓过神来了,可以不用牵着了…… 沈司岚用后脑勺对着她:“嗯?快走。” 然后又把她的手握紧了几分。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说,我认识路,我知道怎么走,不用牵。 这是一份不需要言明的小默契与小私心。 直到走到实验室门口,两个人才分开。 沈司岚语气平静:“给徐师兄打个电话。” 穗杏愣愣的点头:“嗯,好。” 她背过他去打电话,悄悄的将刚刚那只和他相牵的手握成拳头,留住余温。 沈司岚也偷偷地将那只手伸进了裤兜,将她软软甜甜的味道藏了起来。 这个小插曲除了他们没人知道。 褚漾当然也不知道,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沈司岚说的“有消息”。 “偷板子的人找到了?” 沈司岚扬唇:“应该是的,”然后又对余老师说,“老师,按照规定,在比赛期间剽窃甚至盗取其他人项目成果的人该怎么罚?” “取消三年内任何相关的专业类比赛,记处分录入档案,扣素质分。”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没话说。 偷东西这种行为放在哪儿都不光彩,这还不光是简单的图财,而是带有剽窃和抄袭意味的偷窃。 做设计的学生都知道,被人偷走成果是什么滋味,不单单是被偷走了一件东西这么简单,而是偷走了占用大量时间和劳力搭建出来的心血。 更不要说电子竞赛事关学院荣誉,学生个人成绩档案,以及奖学金评判和保送研究生这类的学术活动。 除了许哲,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惩罚再合适不过。 还没等沈司岚说出偷板子的是谁,许哲这个做贼心虚的就已经先浑身虚脱,坐在了地上。 余老师大为震惊:“是你?!” 刚刚还咄咄逼人要求余老师一视同仁的许哲此时已经完全换了副神色,颤着下巴不住哀求着:“老师,我错了,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拿了他们这组的板子,我不是真想偷的,别取消我的参赛资格!” 一时间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余老师黑着脸沉声说:“刚刚让我不要偏袒的也是你,现在你来求我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老师,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许哲不停重复着自己的话,见余老师不搭理他又对01组的几个人鞠躬道歉,“对不起,如果我真的被记录在档案以后就别想找到工作了,求求你们帮我跟老师求求情,取消资格也可以,千万别记录档案!” 在校学生都有份专属于个人的密封学籍档案,里头记录了从小学入学那一刻起所有的荣誉赏罚,等毕业后,档案将会从学校转入就职单位亦或是当地的人才市场,每一家企业招录新职员,这份学籍档案,都是该生在学校时的成绩和人品表现的最佳证明。 偷窃不论在哪行哪业,都属于死刑。 一旦记录,没有关系的普通毕业生想找到工作的可能微乎其微。 穗杏对许哲这位学长不熟,只觉得他现在的样子狼狈又激动,有些吓到她了。 于是挪了挪脚步,躲在了沈司岚背后。 沈司岚面无表情,指向褚漾:“这件事对学姐的伤害最大,你去跟她道歉吧。” 许哲又看向褚漾。 褚漾心里对这种行为厌恶到了极点,平时再怎么冷嘲热讽终归只是耍耍嘴皮子,但偷东西真的是人品问题。 她对许哲生不出半点同情心来,而且她还因为刚刚许哲叫嚣着余老师偏心的事儿记着仇。 “你知道我们为了这个熬了几天夜吗?你偷走了板子,我们组一个多礼拜的心血全部白费,这么多的心血,你道个歉就能扯平了?做梦呢吧,”褚漾低头看他,嘴角讥讽,“我告诉你,这都是你活该。” 许哲面如死灰。 在场有几个人看不过去了,上前替他说情。 “算了吧,反正也没耽误你们比赛。” “是啊,记档案这个也太惨了。” “褚漾,算了吧啊。” “他也知道自己错了,下次肯定不敢了。” 褚漾早预料到有人会心软,先发制人开口道:“如果你们是受害者,想要原谅他我管不着。但现在我和我的组员们是受害者,我们有权利原谅,但我们不原谅也是天经地义,他事儿也做了,伤害也已经造成了,我不想讲什么以德报怨,无论他以后有多惨,那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跟我们这几个受害者无关。” 她说完这句话,在场再没有人替许哲说话。 余老师刚刚因为被指责偏袒学生本来就心中有气,如今也是冷着脸不想再多言。 各组交完阶段性成果,余老师又嘱咐了些话,拿着东西走出了实验室。 许哲没脸再留在实验室,早就跑了。 刚刚和他一起辩驳的最大声的路任嘉还白着脸站在原地发呆。 “路任嘉。” 褚漾忽然叫她。 路任嘉没有动作,也不知道是真聋了,还是假装没听到。 “有空怀疑其他人,还不如静下心来把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做好,”褚漾扬唇,笑得有些讽刺,“不过我看你心思也不在比赛上,就算我们这组取消了比赛资格你估计也和拿奖无缘吧,更何况我们这组没如你所愿被取消资格,为了让你再难受点,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到时候你就在台下看着我们拿奖吧。” 路任嘉咬牙,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站在实验室中间待了老半天,终于低声哭了出来。 不是因为委屈,是活生生被褚漾这张嘴气哭的。 褚漾知道她难受的点在哪儿,所以每句话都往她心口上刺,搞得人难受得连呼吸都困难。 “好了,别哭了,”陈筱走过来安慰她,“她就是这个性格,过会儿就忘了。” 路任嘉一甩肩膀,连话都懒得跟陈筱说一句,大步走出实验室独自冷静去了。 陈筱冷脸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后嗤笑一声。 接着又看了眼正和组员们说说笑笑的褚漾,脸色愈发阴暗。 褚漾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转头和她对视。 陈筱理了理情绪,朝她走了过来。 “有徐师兄的帮忙真是太好了,”陈筱柔声道,半晌后又犹豫着问她,“褚漾你和徐师兄很熟吗?” 褚漾挑眉,说话声阴阳怪气的:“没你和崇先生熟。” 陈筱脸色瞬间变了,声音也有些不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就算了,”褚漾无所谓的耸耸肩,“少在我眼前晃悠,别以为我不知道许哲为什么会知道我们这组把板子留在了实验室,还有你那组的路任嘉为什么忽然针对我。” 监控室里的录像显示,当天许哲在偷他们的PCB板时,曾经和陈筱面对面聊了什么,随后陈筱倒数第二个离开了实验室,许哲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如果是以前,褚漾或许还不会怀疑陈筱,但现在不同了。 她发现陈筱这逼做什么都是暗戳戳的,很难抓到什么实际证据。 陈筱仍在装傻:“你在说什么啊?” “说让你老实点,”褚漾仰头,笑容明媚,“你也不想被记档案吧?到时候连崇先生这么个老板都没了,你觉得谁还能帮你?” 陈筱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苍白,咬着唇离开了。 她离开后,穗杏才问她:“学姐,崇先生是谁啊?” “徐师兄的朋友,”褚漾淡淡道,“就借我们电子厂那个。” 穗杏恍然大悟:“原来陈学姐也跟他认识啊。” 褚漾只是笑笑。 又聊了会儿,穗杏早把刚刚的事儿抛到了脑后,乐天派的问她:“学姐,我们什么时候请徐师兄吃饭呀?” 听到徐师兄这三个字,褚漾微微眯了眯眼。 穗杏以为她是不想请师兄吃饭。 “学姐,不请么?” “请,必须请,”褚漾咬牙,“把他请过来,我还想跟他好好聊聊呢。” 穗杏缩了缩脖子。 总觉得学姐这样子,不像是要请徐师兄吃饭,而是想吃了徐师兄。 控诉 阶段性的项目结束,褚漾这组总算能暂时从实验室解放出来。 她课少,这几天就赖在寝室刷剧,直到小组群发消息给她说饭店选好了。 褚漾看了眼,居然是市区内的档次餐厅。 穗杏问她怎么样,褚漾回了个OK,将手机扔在一边继续看剧。 舒沫不知道从哪儿突然蹿了出来,语气八卦:“请徐师兄吃饭的地方选好了吗?” “刚选好。” “定包厢吗?” 废话,请徐南烨吃饭,能和凡夫俗子们待在同一个大厅里吗? 舒沫又问:“几个人啊?” 褚漾比了个数儿,加上她也就五个。 “单数啊,不吉利,”舒沫笑眯眯的,终于暴露了她的意图,“要不叫上我一起呗?” 褚漾觑她:“叫你干嘛?” 舒沫分析得条条有道:“你那个学弟学妹,你和徐师兄,顾清识孤零零的一个人多惨啊,你把我带上,我还能跟他说说话。” 她原本这话也就是开个玩笑,最主要目的其实是去蹭饭,但褚漾却因为她这句玩笑话沉默了。 他们原本有机会在一起的。 阴差阳错,就算她和徐南烨以后会离婚,她和顾清识也不可能了。 他前脚刚去帮她拿水果,她后脚就跟着其他男人去开了房。 放别人嘴里,对她的评价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顾清识在北京的那一年,糊里糊涂的被她讨厌了一年,回来后又糊里糊涂的被她疏远了。 褚漾其实有些自我,有时候就算做错了事也会在心里替自己辩解,觉得自己事出有因,换了其他人未必会处理的比她好。 但她知道,这件事怎么算她都没资格算到顾清识头上。 舒沫见她有些愣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发什么呆?” “你去吧,”褚漾笑了笑,“正好凑六个人。”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舒沫砸晕了,抱着褚漾又亲又喊的。 刚回寝室的宋林幼被这场面恶心得不行。 “你们俩这什么情况啊?” 舒沫抬头冲她傻笑:“褚漾这组要请徐师兄吃饭,我有幸得到了一张饭票。” 宋林幼哭笑不得:“你是因为有饭吃这么高兴,还是因为能见到徐师兄这么高兴啊?” “都有,饭是主要的。”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能见徐师兄才高兴的,起开。” 宋林幼放下包包也走到她们身边,一把拉开了趴在褚漾身上的舒沫。 舒沫连忙摆手:“我可不敢肖想徐师兄。” 说完她又暧昧的冲褚漾挑了挑眉。 褚漾:“……” “你没机会了,”宋林幼扬眉,语气神秘,“我前几天跟外语学院的聚餐,听到了个不得了的消息。” 舒沫最喜欢听这种消息,双眼瞬间发亮:“什么?” 宋林幼勾唇:“徐师兄好像有女朋友了。” 原本应该惊讶的舒沫这回居然没有如宋林幼所愿,只是淡定的哦了声。 人缘巨好一手消息掌握的宋林幼惨遭滑铁卢,语气有些激动:“哦?我说了这么个劲爆的消息你就给了我一个哦?” 舒沫瞥了眼旁边装聋的褚漾,挠挠头叹了口气,随后双手扶着下巴,模式化的感叹:“哇塞!尊的吗!” 宋林幼翻了个白眼。 舒沫演得很卖力:“快告诉人家徐师兄的女朋友是谁嘛!” “不知道,只是听说,”宋林幼摇头,“外语学院好几个教授要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他都给回绝了。”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内情的感觉真爽。 舒沫内心愉悦,脸上还得配合宋林幼的表演。 “说是介绍对象,其实都是介绍自个亲戚给师兄,我听说教阿拉伯语的那个何教授,要不是他女儿还未成年,估计恨不得马上介绍给徐师兄,”宋林幼抱胸,又看向褚漾,“但是褚教授好像自始至终没有一点表示。” 舒沫抽了抽嘴角,褚教授当然没表示了,他女儿早就和徐师兄搞在一起了。 但她又只能佯装什么都不知道,顺着宋林幼的话说:“徐师兄应该不缺人介绍对象吧,这种男人一定好多人等着跟他认识的。” 宋林幼点头:“对吧,徐师兄家里肯定是要让他联姻的。” 很多女生深受言情小说荼毒,认为凡是豪门就必须得联姻,不联姻就会破产,明天就会被撤资,父母只能靠出卖子女的婚姻来维系纽带。 而事实上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联姻始终只是合作的其中一种手段。 徐南烨的大哥是联姻没错,但老婆是他自己选的。 他弟弟到现在还没个女朋友,听说是受了情伤还没恢复过来,也没人管他。 徐南烨本人更不用说,要联姻也轮不到她褚漾进徐家的户口簿。 褚漾又想起崇正雅对他说的话。 如果真的联姻,徐南烨似乎也不愿意娶个没感情的妻子。 她因为这句话还暗喜了好久。 而现在,她对徐南烨的感觉简直没法说,觉得这男人挺危险的,但人已经陷进去了。 褚漾决定去找他问个清楚。 就算自己被算计了,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认了,她不是那种轻易认栽的人。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到这个周末已经下过好几场秋雨。 天空阴郁,很难相信夏天真的已经离开了。 褚漾老老实实穿上了长外套,只是一双腿仍还是任性的露在外面。 湛蓝色的格子裙只到刚到膝盖上方,莹白修长的两条腿在这个灰暗的秋日景色里,显得格外打眼。 穗杏怕冷,她本来个子就矮,又穿的鼓囊囊的,像颗大号的丸子。 因为她身上穿了件红色的棒球服,舒沫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喊了声:“大娃是你吗?” 跟穗杏一起过来的沈司岚今天穿了件灰蓝色的卫衣,清瘦俊挺。 虽然很帅,但舒沫还是想到了别的:“六娃你也来了?” “……” “……” 因为是褚学姐的室友,他们敢怒不敢言。 相比他们两个,这几个当学长学姐就显得成熟太多了。 褚漾和舒沫都化了淡妆,尤其是褚漾那一头刚做了没多久的长卷发倾泻而下,柔软的栗色衬得她的面容白皙,脸颊两侧打了点带金粉的桃色腮红,像是能捏出水来的蜜桃。 顾清识今天也难得穿了件长款的卡色风衣,高挑惹眼。 几个人站在地铁口等地铁,旁边不少人都在看。 舒沫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 因为今天周末,搭地铁的人不少,他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没空位坐了,干脆站成一排拉着吊环。 刚好面对这一排坐着的乘客们神色都有些复杂,虽然很尽力的低头保持镇静,但还是没忍住,隔了几秒就要抬头看一眼这几个人。 褚漾他们几个个子高轻轻松松就能抓到,穗杏把手臂伸直了才能抓住吊环,没过多久胳膊就累了。 她干脆放下手,双手抱着杆子保持平衡。 穗杏脸贴着铝杆,时不时转个圈自娱自乐,像个有多动症的小朋友。 沈司岚心不在焉的,总担心她把自己给转晕乎了。 下一站上地铁的人多了,那杆子就不能为穗杏一人所用了。 她只用一只小小的手抓住杆子,后来干脆被一个强势的阿姨给挤远了。 穗杏低呼一声,脚步踉跄了几下,胳膊被忽然拉住了。 沈司岚皱眉看她:“站好。” 穗杏看着那被人占满了的铝杆,有些为难:“没地方抓了。” “抓我。” 沈司岚捏起她的手腕,让她抓着自己的胳膊。 地铁越往市中心开,上来的人就越多,穗杏被挤得无从站脚,又把自己摔着,干脆把沈司岚的胳膊当成了铝杆,死死抱着。 他身上有股好闻的海盐味,清爽沁人。 穗杏虽然看着未成年,但发育正常,今天穿得厚,胸前也不是毫无弧度。 沈司岚觉得自己胳膊触上了什么软绵绵的事物。 他不淡定的咳了咳,脸色微红,胳膊都快麻了,也舍不得抽出来。 旁边三个学长学姐哪儿知道坐个地铁还能把这两个学弟学妹坐得面红心跳,只知道那两个人站在人群中宛如两座屹立不倒的雕像,任凭周围人如何拥挤,就那么一声不吭的站着发呆。 他们预定的餐厅是在市中心步行街的大型商场里头,等到了站,也是一窝蜂的人跟着下了。 到了地儿,穗杏给徐南烨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徐南烨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在等红灯。” 几个学生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们拼死拼活赶在周末高峰从地铁里捡了一条命,然而徐南烨正开着他的豪车慢悠悠的过来。 这个世界真的好不公平。 然后更不公平的一幕来了。 徐南烨的车子还没开到大门口,商场负责泊车的保安早就在马路边等着了。 这家商场隶属容氏,徐南烨的车他们再熟悉不过。 锃亮的手工皮鞋先落了地,灰色薄袜包裹着劲瘦的脚踝映入眼帘,男人穿着过膝的黑色大衣,下车时因为侧身弯腰,里头的衬衫稍稍起了几丝褶皱,显出精致诱人的上身轮廓和劲瘦有力的窄腰。 衬衫与西裤交界处的黑色皮带将他的腰圈住,银色搭扣正巧遮住了最靠近下面的那颗纽扣。 好想把他的皮带扯下来。 徐南烨将车钥匙递给负责泊车的人,轻声对他说了句“谢谢”。这一套优雅有礼的动作下来,直接把人看呆了。 他扶了扶眼镜,终于将目光转向眼前的几个师弟妹。 这群人都没有出声,好像在看着他发呆。 徐南烨笑了:“怎么了?我迟到了吗?” 舒沫最先回过神,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师兄你还早到了。” “那就好,”徐南烨声音温润,“上去吧。” 褚漾漫不经心的走在几个人后面,徐南烨白长一双大长腿,居然也走成了龟速,跟她一起落在了最后。 她心里其实还对徐南烨保有警惕。 现在这儿这么多人,她想问什么也问不出口,只能憋着。 但他刚刚的样子又太好看了,让她如同百爪挠心,想远离又忍不住偷看。 这样成熟精致的男人,就连头发丝儿都迷人的不行。 褚漾在心里骂自己是个看脸的肤浅东西。 她一边唾弃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幻莫测,丝毫不觉旁边跟她并排走着的男人正垂眼欣赏她,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等她思绪回家,手已经被牵住了。 前面还走着舒沫他们几个,这老变态居然直接抓她的手。 褚漾气得炸毛,直接奋力甩开了他的手。 徐南烨素来温和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讶然,或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抗拒,低着嗓音温声问她:“怎么了?” 褚漾斜了他一眼,语气冷漠:“没什么。” 徐南烨怎么会看不出她的不对劲。 只是褚漾不给牵也就罢了,她为了躲避徐南烨,还特意向前跑了两步,追上了其他人的脚步。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完全就当没他这个人。 舒沫知道这是室友的男人,不敢随便上前搭话。 穗杏倒是想跟徐师兄聊聊,无奈旁边站着沈司岚,她思量很久,最终恋爱脑还是战胜了感恩之心。 顾清识宁愿一个人孤独到死都不想跟徐南烨聊。 作为这餐饭的主角,徐南烨也没料到落单的会是自己。 他微眯着眸,抿唇看着褚漾的背影,不急不缓的跟在她身后。 再后来几个人等电梯准备上楼。 褚漾站在人群中央,本来好好地等着电梯,结果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揽住了腰,猝不及防被拐到了电梯另一角。 她生怕被人看到,抬起胳膊就推他:“你干嘛!” 徐南烨问的直截了当:“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 男人箍着她腰的手还没动作。 电梯门口,舒沫似乎已经发现了褚漾不见了,扬着声音喊她:“褚漾?褚漾?哎褚漾刚就站在我旁边啊,你们谁看到她了吗?” 要是他们走过来就会发现褚漾正被徐南烨暧昧的抱着。 褚漾心跳加速,也不知道是因为眼前的男人还是害怕被发现。 她和男人的力道差距实在大,见挣脱不开,无奈低吼叫了他的名字:“徐南烨!” 抱着她的男人微微愣住了。 褚漾趁这个空档溜了出来,抬眼瞪他。 结果这个老变态丝毫没有羞耻之心,非但没有躲避她的眼神,反倒先怪起她来了,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委屈:“有求于我的时候乖得不行,现在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 末了他还控诉她:“好狠心的女人。” 褚漾:“……” 她太难了,她骚不过老变态。 争夺 “哎,你们站在这后面干什么?” 舒沫绕到电梯后面,终于找到了褚漾和徐南烨。 徐南烨温声:“和漾漾说些悄悄话。” “哦,”舒沫了然的点点头,挑眉,“要不我们先上去?你们继续说?” 徐南烨扬唇:“不用了,已经说完了。” 等褚漾和徐南烨重新众人视野后,除了顾清识不悦的蹙了蹙眉,其他几个人都没有在意。 电梯里有不少人,几个人分散站开,舒沫挤在褚漾身边,语气暧昧:“你和徐师兄说什么肉麻话呢?” 褚漾表情僵硬:“没说什么。” “切,肯定是什么起鸡皮疙瘩的话,”舒沫吃味的嘟嘴,语气羡慕,“徐师兄都为你拒绝了那么多相亲,他肯定很喜欢你,说不定你一毕业就会跟你求婚。” 舒沫赶紧谄媚的叫了声“徐太太”。 褚漾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终于走到餐厅,侍应生领着他们来到包厢,几个东道主发现圆桌上多了些他们压根没点的名贵酒和水果点心。 徐南烨也不瞒着:“是这家餐厅的经理提前知道这间包厢是用来请我的,所以送了点心意。” 这何止心意,那一瓶红酒的价格就抵得上好几瓶飞天茅台了。 一时间几个学长也拿不准到底是他们请徐师兄吃饭,还是徐师兄借了他们的名头,实际上自己才是东道主。 几人落座,菜很快就上齐了。 因为不清楚徐南烨的口味,他们只中规中矩的点了几个大众口味的菜,还有这家餐厅颇受好评的招牌菜 。 结果侍应生又端进来几盘他们压根没点过的菜。 光是那栩栩如生的波士顿大龙虾看着就有七八斤,徐南烨也有些无奈了,干脆道:“这顿我来付钱。” 穗杏最先摇头:“这怎么能行,明明说好我们请师兄吃饭的。” “如果你们比赛能赢,就算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他起身,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们都是后辈,哪有让后辈请师兄吃饭的道理,我去跟经理说说话,你们先吃。” 他叫住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侍应生,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师兄不在,他们做后辈的哪敢动筷子,几个人面面相觑,默契的等徐师兄回来。 穗杏忽然叫了声:“啊!” 坐她旁边的舒沫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来的时候忘记去花店给师兄买束花了,”穗杏捧着脸懊恼,“结果最后还让徐师兄请了客。” 徐师兄是公务人员,收礼请饭这种都属于要规避的行为,他今天到这里来跟几个师弟妹吃饭本来属于私人行程,结果被商场的工作人员知道,因而有了这么几处皇帝迅游各省知府厚礼迎接的戏码。 经理送的这些酒和大龙虾,从价格上已经明显超出底线了。 所以他才自己把钱垫上,又体贴的考虑到师弟妹们都还是靠父母生活费的学生,因而干脆的把这顿饭都给包下了。 如果说礼物收不了,几百块的花肯定是能收的。 而且送花这种行为属于万中不出错,送谁都行,更不要说是同出校门的亲师兄了。 舒沫也知道这点心意肯定不能少,给她出招:“刚我看商场一楼有花艺店,现在下楼去买应该还来得及吧。” 穗杏一听这话就起身准备下楼:“行,我现在下去买。” “我跟你一起去买吧,不能白吃徐师兄一顿饭,”舒沫看着另外几个人,“如果徐师兄提前回来了帮我们跟他解释一下。” 沈司岚也适时站了起来:“我也一起去。” 看这位学习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还以为他不会对挑花这件事上心呢。 舒沫看着包间还剩下的褚漾和顾清识,态度有些犹豫了。 结果褚漾也突然说:“我也去吧,给师兄买花我也有份。” 好了,只剩顾清识了。 如果连他都下楼了,那徐师兄回来时将面对一张空桌。 顾清识又不欠徐师兄什么,没必要也平摊一份买花的钱。 舒沫声音有些不确定:“那学长在这里等我们?我们马上就上来。” 顾清识眼见着他们几个人就这么打算出去。 他终于开口,声音仍然清冷:“你们让我跟徐师兄单独待着?” 沈司岚和穗杏屁都不懂,不知道他问这话什么意思。 舒沫略显尴尬,褚漾最尴尬,她既不想面对徐南烨,也不想跟顾清识待着,严格来说就是这两个男人她暂时都想躲着。 顾清识只是问了一句,随后又扯了扯嘴角:“你们去吧,正好我跟徐师兄聊聊。” 几个人如释重负,组团下楼买花去了。 这边徐南烨好容易把账单给付清了,等重新回到包厢后,发现桌上只剩下顾清识。 徐南烨懵了几秒,问:“他们人呢?” 顾清识淡定喝了口茶:“下去给你买花了。” 气氛凝固了那么一小会儿,徐南烨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出席的场合一向不允许冷场,职业定位也限制了他的行为,有时候外交场上,比这个更冷凝的气氛也不是没有过。 而徐南烨擅长的就是在对方甩脸子的时候仍然笑脸相迎。 更不要说现在面前的是和他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的师弟。 既然买下了酒,那就不能不喝。 徐南烨拿起开瓶器,笑容温和:“师弟想尝尝酒吗?” 顾清识直接拒绝:“不用了,谢谢师兄。” “喝喝酒润润嗓,师弟特意留在这里,应该是想跟我说些什么吧,”徐南烨站在桌边,拿过红酒瓶仔细看了眼上头的生产厂家和年份,“这是瓶好酒,师弟真不想试试吗?” 徐南烨温润,顾清识内敛,两个人都是好教养,连骂人都极少说脏字,换两个脾气不太好的男人早对桌干起来了。 顾清识没法拒绝诚心请他喝酒的徐南烨。 徐南烨笑着打开了红酒,替顾清识轻轻斟上一杯酒。 红酒入嗓,顾清识不是常喝红酒,因此并没有像徐南烨那般沉浸在酿造多年的葡萄味中,咽下酒后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神色。 徐南烨又给他倒了一杯。 末了还笑眯眯的对他说:“师弟请。” 顾清识:“……” 喝了几杯下肚,顾清识终于开口了:“师兄既然知道我有话想对你说,应该也能猜到我想对你说些什么。” 徐南烨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语气轻柔:“能猜到,但师弟你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冲顾清识举了举杯,仰头喝下了杯中还剩余的红酒。 仍是闲适优雅的姿态,丝毫不见惊讶和慌张,仿佛早料到顾清识会说些什么。 那天和褚漾坦白后,顾清识就觉得不对劲。 他和褚漾的记忆仿佛出现了断层,而正是两人无法重合的地方,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徐南烨偏巧就是在那个时候返回母校的。 如今徐南烨这似是而非的态度,顾清识只稍稍琢磨一会就懂了。 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宣告。 这样斯文雅隽的男人,顾清识不想掩饰自己曾经对这位师兄的崇拜。 优秀的人骨子里比普通人少了几分嫉妒,慕强是所有人的本能,能遇见比自己更优秀的,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而他抢走了褚漾。 顾清识握紧了放在桌布下的手,语气愈发低沉:“师兄,你这样做不觉得可耻吗?” “师弟听过非外交手段吗?”徐南烨放下酒杯,目光徐淡:“在寻求和平方式未果后,非外交手段虽然听着有些粗暴,却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他嘴角仍然挂着笑容,只是镜片下的眸子不复刚刚的温和。 眼前的男人衣着精致,见人三分笑。 他的语调依旧柔和缓慢,就像是与好友随意闲谈般。 徐南烨用简单的词汇给顾清识举了几个例子:“介入、威慑、干预、打击。” 顾清识终于有些绷不住表情,清俊的眉骨紧紧拧在一起,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对话陷入死局。 徐南烨丝毫不掩饰他的卑鄙和低劣手段,衣冠楚楚之下,他根本不如外界所评价的那般温润优雅。 而顾清识察觉到这一切,事情却已经不可挽回。 气氛逐渐变僵。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穗杏轻快的声音响起:“我们回来啦!” 看着包厢里沉默对视的两个人,穗杏犹豫了那么几秒:“额,是不是你们等太久了啊?” 徐南烨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刚刚和师弟随便聊了聊。” 穗杏点点头,上前将花送给了徐师兄。 还沾着露水的狐尾百合,花瓣向外翻卷,徐南烨手中这束花花瓣内侧呈明黄色,花蕊粉嫩,正盛开在最艳丽之际,是他们在楼下选了好久才挑出来的。 狐尾百合的花语象征高贵、欣欣向荣、杰出。 这就是徐南烨给他们的感觉,因此在挑中这种花时,所有人都一致同意了。 “谢谢。” 一旁的顾清识看着这束花,笑容讥讽,眼神冰冷。 这顿饭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几个女生只给顾清识和徐南烨敬了杯酒就没再碰酒,而是专心喝起了自己的饮料,沈司岚本身也不太会喝酒,象征性的喝了杯就夹菜吃了。 徐南烨不是爱劝酒的性子,喝不喝都随意。 倒是顾清识今天很不对劲,平常聚会他喝的也不多,别人也从来没见他醉过。 今天居然一杯又一杯,肉眼可见的醉了。 几个人目瞪口呆,除了穗杏跟顾清识不熟,其他三个人多多少少跟他共事过不短的时间,因此觉得他今天格外不对劲。 “这酒有这么好喝吗?”舒沫拿起酒仔细端详:“连学长都上头?” 徐南烨向她解释:“这是产自1997年的罗曼尼康帝,有很独特的莓果香,要不要再试试?” 舒沫的第一反应是这酒放了二十多年了居然还能喝吗。 她果断摆手:“不用了,我看学长很爱喝,就让他喝吧。” 这瓶红酒度数并不算低,一般人都是一口口慢慢喝,顾清识一整杯干,当然醉的快。 到后面他可能是有些不舒服了,起身说要去洗手间。 顾清识从来没醉的这么厉害过,平时看他走路总是高傲挺立,什么时候见他还需要扶着墙。 几个人都有些担心。 徐南烨冲他们摆摆手:“你们继续吃,我去看看他。” 说完他跟在顾清识身后离开了包厢。 舒沫疑惑:“徐师兄和学长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她懵,褚漾比她更懵。 “我也去看看。” 说她自恋也好,她反正不太相信这两个人能好到这份上。 顾清识有些艰难的走到洗手间门口,最后忍无可忍,转过身对后面的男人低吼:“你跟着我干什么?” 徐南烨也没在意他的态度:“我是担心你出事。” “我出事那不正好?”顾清识喝醉了,说话也比他正常状态时直接很多:“你做的那点龌龊事不就没人知道了?” 徐南烨神色仍是温和:“师弟,你醉糊涂了。” 顾清识如今见不得他这副淡定的样子。 他从那天开始就没睡过几个好觉,不是和室友出去喝酒就是躺在寝室发呆,徐南烨作为始作俑者却淡定如斯,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他越是不在意,顾清识就越是对他感到厌恶。 顾清识三两步冲他走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抵在走廊的墙上。 整洁的衬衫转眼间就多了几道皱褶。 顾清识嘴里的酒气尽数打在徐南烨脸上,让他的镜片上起了点薄雾。 从别人口中闻到的红酒味,再好闻也不好闻了。 徐南烨挑眉:“师弟,这儿还有人。” 旁边三三两两路过几个人,眼睛看着这两个长相极佳的男人,都在猜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顾清识冷笑两声,又凑近了他几分,直直望进了徐南烨的眸子。 眼前的男人眸色虽浅,但却让人望不到底,也捉摸不透。 相比起徐南烨,顾清识眼圈微红,眸中满是薄怒与失落,就好猜多了。 顾清识的声音不似往常清冽,此时似乎被红酒浸哑:“你知道我喜欢了她多少年吗?” 徐南烨蹙眉,侧头躲避他的呼吸。 他可没有闻情敌口气的习惯。 “看着我!”顾清识又把他的头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又对他说,“师兄,你记住了,你永远是我和褚漾之间的第三者。” 徐南烨瞳孔微张,喉头生热。 顾清识离他这么近,怎么会看不出他神色的变化。 纵使他和褚漾再无可能,顾清识也不想眼前的男人过得太舒服。 他厌恶的从徐南烨脸上挪开了目光。 却无意中发现了躲在走廊转角处的褚漾。 顾清识有些愣:“褚漾?” 徐南烨一时间也有些慌,转头看着那个不知道视奸了他们多久的女人。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徐南烨推开面前的顾清识,理了理自己的领口,语气里带着试探:“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褚漾站了出来,老实摇头:“没有,你们说悄悄话,我听不清。” 顾清识对她想偷听却离得那么远的行为表示疑惑:“那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褚漾咽了咽口水,语气微弱:“我怕你们打起来误伤到我。” “……” “……” 两个男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评价这女人些什么。 她就是出来吼一句“够了你们不要为了我而争吵”这么婊的话也行,起码证明他们争的这个女人脑回路是正常的。 他们喜欢上的这什么垃圾女人。 分居【二更】 顾清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往洗手间走去。 走廊上就只剩下褚漾和徐南烨。 徐南烨对她笑了笑:“回去吧。” 他想伸手去牵褚漾的手,却再次被她躲开。 徐南烨停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尴尬。 他低声问:“你听到了?” “没有,”褚漾看了眼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口,“我有些问题想找你问清楚。” 徐南烨淡声:“你问。” “现在不方便,”褚漾抬头看他,“我今天回家,待会儿跟你一起走。” “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 褚漾摇头:“不能,只能我们两个人,”她说罢,又指向卫生间,“我先回包厢了,学长他喝醉了,一个人走路有点危险,你等等他。” 以往说起回家,褚漾总是有些逃避的。 他们的关系变化在那天晚上,徐南烨对她说“等你回家”。 而今天晚上她真的要回家了,却明白这个回家跟那天晚上他说的完全不同。 褚漾不后悔跟顾清识说清楚了那天晚上的事,比起沉溺在徐南烨对她的温柔中,她更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虚假的温柔,纵使看着再情真意切,那也是假的。 有什么用,她根本不需要。 徐南烨点头:“好。” 褚漾回到包厢后,舒沫最先凑过来,向她耳语:“他们打起来了吗?” “没有。” 舒沫有些失望:“你魅力不行啊。” 褚漾觑了她一眼:“真打起来了你帮谁?” 这个问题把舒沫问住了。 她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也纠结不出该帮谁。 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太渣了,如果以后有两个男人同时喜欢我,我肯定会脚踏两条船的。” 相比于他们几个人的纠结,两个学弟学妹就显得单纯多了。 穗杏什么菜都想吃,塞了一口又一口,活生生把自己塞成了小松鼠。 旁边的沈司岚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生怕她把自己噎死。 褚漾看着他们,不知怎么心里突然羡慕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徐南烨和顾清识回来了。 褚漾只扫了眼徐南烨,接着便把目光放在了顾清识身上。 就算再没心思吃饭,这顿饭也终归是进入尾声了。 徐南烨喝了点酒开不了车,打了个电话让王秘书来接。 其他几个人原本是打算坐地铁回学校的。 褚漾拉住舒沫:“我今天有事回家一趟,你们先走吧。” 舒沫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闭眼休憩的徐南烨,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穗杏和沈司岚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唯独顾清识的脚步顿住了。 褚漾将他们送到地铁口,顾清识却让他们先上地铁,自己再坐下一趟。 她皱眉:“你喝了这么多,怎么能一个人走。” 舒沫点头:“对啊学长,我扶着你回学校吧。” “刚刚洗了脸已经好多了,”顾清识指着前面几米正在等他们的学弟学妹,“你和他们一起回寝室吧,我有些话想和褚漾单独说说。” 舒沫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是多余的,她看了眼褚漾,褚漾对她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先走了。” 地铁口嘈杂,明明是落寞的秋季,却因为来往不断的人群,显得热闹非凡。 大多数人都结伴而行,身边不缺少玩笑的人。 商场一楼的星巴克在外摆了小圆桌,有不少走累了的男男女女们会选择坐下来休息,或是直接点上一杯咖啡闲聊起来。 绕过绿叶围绕的铁栏杆,褚漾随便找了张空桌坐了下来。 “学长你想喝什么?” 顾清识摇摇头:“不用。” 褚漾再找不到别的话题。 她和顾清识也已经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曾经他们是能为了几张照片在烈日炎炎的走廊上争辩好久的。 现在她知道之前对顾清识的怨怼都来源于误会,褚漾仍然对这样的两人独处感到陌生。 刚认识的那会儿多好,单纯又热情,新鲜又浪漫。 互生情愫时那会儿多好,仿佛每一天初升的太阳都是全新的,温暖而明亮。 连早自习偷偷吃个早餐都能笑出来,上学变成了一件令人期待的事,周末反倒闷闷不乐,对着电视发呆,连喜欢看的电视剧都变得索然无味。 旁边的人都欢声笑语,或是低头玩手机,姿态再正常不过,唯独他们相对无言,像两个不会说话的木头。 褚漾想跟他说一年前的那场误会。 话卡在喉咙,又怎么都发不出音节来。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徒增遗憾罢了,而且也会让他更难过吧。 两人彼此对那晚的事情都心知肚明,却宣之不于口。 他们都知道,说了也没有用,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而且说出口,也只会更让人觉得遗憾。 他们曾有无数次袒露心意的机会,终于那晚彼此默契想要吐露,却被直接剪断了最后一根暧昧的红线。 顾清识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褚漾,”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如果徐师兄对你不好,就来找我。” 褚漾张着唇,神情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想过将你从他身边抢回来,”顾清识闭眼,尽力压抑住眼中翻腾的情绪,“其实你们现在在一起,我就不该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但我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褚漾咬唇,不敢再看他。 顾清识轻声说:“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喜欢你。” 这话说的卑微而又无奈。 他在践踏自己的尊严,甘愿去等一个可能永远不会恢复单身的女人。 “我先回学校了。” 褚漾眼看着他离开。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商场内的VIP休息室,王秘书早已经到了,正和徐南烨坐在一起等她回来。 一直到他们上了车,徐南烨也仍旧没有说话。 王秘书好像也发现了先生和夫人有些不对劲,但他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地将他们送回家。 再回到家里,褚漾打心眼里生出抗拒。 谁知道这个家是不是笼子。 徐南烨脱下外套,直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也在等褚漾开口。 褚漾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了当的问:“一年前在酒吧,是不是你回答了我本应该问顾清识的话?” 她果然知道了。 徐南烨没犹豫,直接承认:“是。” 本来就想到是他,也真的是他。 褚漾心乱如麻,走到沙发边俯视他,语气渐冷:“你太无耻了。” 这两个人的指责简直出入一辙。 不愧是两情相悦的两个人。 徐南烨笑了笑,抬眼看她,语气很轻:“你现在知道了,然后呢?跟我离婚重新跟他在一起?” 褚漾最受不了他淡然的样子,明明做错事的是他。 他怎么还能这么淡定,还能问出这样捉奸一般的问题。 “我能不能和他在一起,你心里还不清楚吗!”褚漾撑着沙发,弯腰怒视着他:“因为你,我和他再也没有可能了。” 原来她真的想过和顾清识之间还有没有可能。 徐南烨自嘲的笑了两声,对她的愤怒和质问全盘接受,语气很轻:“我是你们之间的第三者,对不对?” 褚漾没料到他会说这个。 但内心对他和自己的失望是令她无法接受眼前这个男人最主要的原因。 她曾全心全意信任着他。 就连两个人结婚,她都把过错尽数推到自己身上。 徐南烨是这场婚姻无辜的牺牲者,而她是罪魁祸首,她对他动了心,居然妄图把这场婚姻由假变真。 妄图跟这种可怕的男人白头到老。 她简直愚不可及。 褚漾疯了般的觉得,只要能让面前这个男人难受,说再难听的话又怎么样。 “你是,”褚漾恶狠狠地笑了,“是你害得我和顾清识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你知道我喜欢了他多少年吗?” 她看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那时的羞赧和欣喜。 徐南烨竟然真的问了:“多少年?” “你不配知道,”褚漾忽然直起身子,最后问他,“一年前那个晚上你到底戴套没有?为什么我跟你说自己怀孕了以后,你好像丝毫不意外,甚至后来发现没有怀孕,你也没有生气。” 褚漾现在把所有最坏的猜想都往他身上安。 在露水情缘中,戴套是男人对女人最基本的尊重。 孩子这种事,根本经不起任何玩笑。 徐南烨拧眉,没有说话。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她根本没办法想象父母会怎么样看待她,周围的朋友又会怎么理解她。 二十岁出头的女大学生因为一夜情奉子成婚,旁人一听就能知道这个女孩是多么的下贱。 “混蛋!”褚漾崩溃大骂,心里对这个男人的依赖和信任完全崩塌。 她手上没有发泄的东西,便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用力往地上砸去。 做工考究的烟灰缸瞬间碎成了碎片。 如同他们之间的关系。 褚漾用力呼吸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而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咬着牙说出了那两个字:“离婚,我们离婚。” 徐南烨哑声拒绝:“不行。” “徐南烨!”褚漾指着他,瞪眼龇牙:“你这种连自己的婚姻都可以算计进去的男人,我凭什么还要跟你生活下去!” “你这段时间不想看到我,或是想要搬回家住都可以,”徐南烨顿了顿,声音微颤,“但唯独离婚,我不能同意。” 褚漾冷笑两声:“你这样做有意思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算计我结婚,或许那天在酒吧里你遇到的是其他女人,现在跟你结婚的就会是其他女人。” 徐南烨苦笑:“漾漾,你会和我结婚,是因为那天遇上的人是我,而我和你结婚,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褚漾后退两步,语气里满是警惕:“什么意思?” “你忘了以前发生过的很多事,”徐南烨一字一句的对她说,“包括我。” 褚漾面露疑惑。 见她这副样子,徐南烨知道他说不说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她忘得一干二净。 而他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把她抢过来,也不愿告诉她这些事。 只因他骄傲的认为,不该用过去发生的事来拴住她的心,而想在这点点滴滴的相处中,让她能够回头看到自己。 到现在他仍然尽力维持着内心最后一丝骄傲。 而令他最无奈的不是被褚漾发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这一年来他丝毫没有打动她。 她喜欢顾清识。 即使一年过去了,在知道真相后,她的心还是牢牢拴在顾清识身上的。 徐南烨头一次感到了无力。 他认识她早于顾清识那么多年,等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对过去却毫无印象。 战火废墟中,和他一起躲在坍塌的石墙中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他仍记得,仍是少女的她模样还没有长开,还没有现在这么漂亮,外头枪声连天,她像个小刺猬缩成一团。 却仍不忘安慰他,哥哥你别怕,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她问他多少岁,又问他是在哪里上的大学。 他说清大。 她笑着说,我爸爸在清大教书,我以后也想考清大。 他对她说加油。 小女孩冲他伸出手指,哥哥,我们拉钩,等以后我考上了清大,你要回来看我啊。 他们在战火中拉了钩。 后来他回来了,她确实去了清大,可原因却成了其他人。 她的高中母校,那个月光都照不进不去的碧翠亭,她和别人重新约定了考清大。 他坐在车子里,用车灯照亮了这两个彼此喜欢的少年少女。 “我确实卑鄙,”徐南烨起身,嗓音喑哑,“但是离婚对你来说不是件小事,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我会搬出去,这间房子你周末还是可以回来休息。” 褚漾咬唇,带着哭腔问他:“你就不辩解两句吗?哪怕跟我说是我误会你也好。” “你没有误会,”徐南烨对她轻轻笑了笑,“对你和顾清识来说,我是第三者没错。” 褚漾骂他:“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徐南烨不想辩解任何事。 那个晚上意乱情迷,他仍是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从床头柜上拿过了那东西。 就算要用手段,也不该真的耽误她的人生。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怀孕,就算她会全然洒脱的将这个晚上抛到脑后,他也不后悔。 褚漾拿着验孕棒来找他的时候,徐南烨曾有瞬间的怔愣。 纵使心里确定她不会怀孕,他仍甘愿骗自己这是真的。 可惜,都是假象。 连她对自己潜移默化的感情变化,都是他自作多情。 偌大的家重新恢复了寂静。 褚漾哭着蹲下身子,一片片将烟灰缸碎片捡起。 尖刺的玻璃碎片割伤了她的手指,但会替她处理伤口的人已经离开了。 豪车 徐南烨效率真的很快。 头天说要搬出去,第二天就让人过来收拾了东西。 褚漾只有周末在家,结果今天好死不死恰好是周日,她就坐在家中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几个人在卧室书房收拾了大半个小时,也不过只收拾出两个箱子而已。 通常人收拾东西第一个要装进姓李的就是贴身衣物,结果这男人装了两箱子,有一箱半都是书和文件。 那些洗漱用品和衣物,于他而言重新买新的就好。 盥洗池上还摆放着他的剃须刀。 衣柜里还都是他平常换着穿的西装。 除了书房空出不少,别的地方竟是都看不出变化来。 这个家少了个人,跟没少差不多。 褚漾原本就觉得这个家空荡荡的,想着他搬出去那家里的东西起码得少一半。 她想错了,房子还是老样子。 算起来,他何曾把这里当过家,这屋子里每一株盆栽,每一个摆饰,都是她买回来的。 他不过就是在她买回来这些东西后笑着夸了句好看而已。 褚漾表面上不爱回家,但其实心里潜移默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而他不忙事时几乎天天回家,却没有为这个家增添一丝生气。 她越想越觉得难过。 直到王秘书对她打了声招呼,她才惊觉徐南烨的东西已经都收拾好了。 “先生托我给夫人带句话,今晚有家宴,纵使夫人还在生气,也别忘了出席。” 都分居了,还要去家宴。 褚漾翻了个白眼。 王秘书就知道她是这个态度,抿唇又说:“先生的父母回来了。” 褚漾下意识反问:“他们不是在国外旅游吗?” “听说二老已经游历完欧洲,现在回国打算搭乘中转航班,往美洲走。” 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的公婆回来了,她今晚不想去也得去。褚漾想想又觉得不对劲:“那他怎么没跟我说?” “可能是没来得及说吧,”王秘书微微点头,“夫人,那我们就先走了。” 眼见着王秘书和那两个拖行李箱的男人就要离开,褚漾烦躁的挠了挠头,又开口叫住了他们。 “徐南烨现在住哪儿啊?”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她立马就后悔了。 关她屁事呢。 “先生在市区内还有别苑,夫人要去看看吗?” 褚漾抿唇,觉得自己真的好愚蠢。 徐南烨把这个大个房子留给她,又怎么可能是净身出户,他房子多了去了,这个住不了了换别的地儿就是。 她撇过头:“随口问问,你们走吧。” 关门声响起,褚漾瘫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液晶大电视里映出她烦躁不安的身影。 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去。 昨天她离婚两个字都说出来了,结果今天晚上又要见面,太尴尬了。 反正迟早也是要离婚的,他的家人应不应付那又有什么要紧的。 想到这里,褚漾顿时心里就好受了些。 褚漾拿出手机,想给徐南烨发个微信说自己今天晚上不过去了。 【今天晚上的家宴我不去了】 她消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晚上有公务,我不会去,你放心】 他爸妈难得回来,他居然因为工作不去。 褚漾也只是愤懑了几秒就洒脱的丢开了手机,管他的呢。 既然晚上家宴不用去,那就代表她今天可以躺尸了。 褚漾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电视开着,零食摆满了茶几,她嚼着薯片刷着微博。 没半个小时,有个电话打进了她的手机。 来电显示“徐东野”。 褚漾心一跳,徐南烨大哥的电话是她结婚不久后礼貌性存起来的,利用率等于零,没事他根本不会给自己打电话,而她也不想跟他打交道。 她小心翼翼的接起:“大哥?” 那边言简意赅:“你和南烨晚上有什么事不能来?” 这么直接,褚漾语气结巴:“他有工作……” “我知道,”隔着电流都能感受到徐东野语气里夹杂着的冰霜,“那你呢?” 褚漾信口胡诌:“我晚上有课。” “你们周日晚上也要上课?”徐东野很明显不相信。 褚漾扬高了声音,妄图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更真实些:“对啊,也不知道我们专业是怎么排课的。” 徐东野不悦:“不能请假?” “不能,这是必修课,请假要向辅导员出示证明的,不然要扣学分,”褚漾越扯越觉得自己这个借口真是找的完美无缺,“只是家里吃饭,辅导员肯定不会同意的。” 徐东野沉默了。 褚漾深深惋惜:“本来好久都没看见公公婆婆了,我还怪想他们的,好可惜啊。” 她大伯终于出声:“你是想上课还是想过来吃饭?” 褚漾俨然一副孝敬儿媳的口气:“当然是过来吃饭,和家人共享天伦了。” “行,你们辅导员电话给我,”徐东野沉声下了决定,“我帮你请假。” 褚漾:“?” “你们辅导员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 “……” 何止是给面子,市政秘书帮她请假,辅导员估计都想打包把她送回家。 要徐东野真帮她请了这个假,明天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就能传遍整个学校。 褚漾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麻烦大哥了,这点小事怎么能劳烦您。” “既然是小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徐东野话锋一转,“爸妈回来,你和南烨怎么也要派个代表过来。” 电话被挂掉了几分钟,褚漾还是有些懵。 大哥这副软硬不吃的,怎么她说个两句就轻易罢休了。 她后知后觉自己被这位大伯给耍了。 徐南烨昨天说的话不无道理,离婚根本不是小事。 这其中的流程比结婚还要复杂,财产分割还是小事,徐家氏族光是直系就是一大桌子,哪儿是他们说离婚就立马能离得成的。 普通人离婚尚且都要拖上好久,更何况以徐南烨的身份。 原本结婚就经过了好长的流程,光是政审就审了两个多月,直到确认她家祖上好几代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党的事,才盖了章准许结婚。 况且她真离了,她爸估计头一个给气得住院。 吵架的时候哪儿会在乎什么后果和逻辑,满脑子想的都是用怎样尖刺的话语让对方败下阵来。 该说的、不该说的,凡是能伤到对方的,都说了。 她昨天也是这样。 如果不是对徐南烨全心依赖,她未必会这么生气。 她气的不过是徐南烨用了这样不光彩的手段骗她结了婚,而她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还对他生了心思。 褚漾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她性格原本就强势,平常没少在徐南烨这里吃亏,如今这么一个阴谋砸下来,她哪能受得了。 就算离婚是她的气话,但她也不想就这样轻易的跟徐南烨和解。 至于顾清识,都过去了。 说她绝情也好,见异思迁也罢,她确实不喜欢顾清识了。 昨天说那些话,全都是为了气徐南烨。 纵使徐南烨这么算计她,在看到他让人拿走了行李后,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褚漾苦笑:“我可太贱了。” 要照她平常嚣张跋扈的性格,早就该闹个天翻地覆,去他家里闹也好,去跟父母哭诉也好,总之一定要把婚离了,彻彻底底远离这个男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潜移默化的沾染上了徐南烨冷静自持的处事性格。 如今她渐渐明白,婚姻这种事确实儿戏不得,她一时爽快,之后的事情未必就好收场。 闹大了,丢脸的不光是徐南烨,还有她和她的父母。 褚漾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挑了条大方简约的裙子换上。 徐宅得开车进门,褚漾想了很久,还是进了他书房。 拉开他的抽屉想看看他有没有给自己留辆车好让她今天能走进徐宅。 结果他居然只拿走了自己经常开的那辆宾利车钥匙。 剩下几把车钥匙全都平平整整收纳在抽屉里。 这些车子就好像她的嫔妃们,正在等待她翻牌子。 说实话,抛开别的,这个徐太太当的是真爽。 褚漾一时头昏脑热就把所有车钥匙都给兜上出门了。 等到了地下车库,她就真的过了把皇帝选妃的瘾,最后挑了辆看起来不那么笨重的跑车。 轻巧型的敞篷白色跑车,怎么看都不像是徐南烨会开的车,所以才会被放在地下车库积灰吧。 褚漾不是那种为了个男人就要死要活咒骂上天不公的琼瑶女主角,她的生活里除了这老变态,还有很多乐子可以找。 比如现在。 深秋的风刮在脸上生疼,褚漾仍然非常豪迈的开着敞篷,呼啸而过的寒风把她头发吹得横七竖八,车载MP3里播放着她刚刚下好的歌。 她只会一句。 “撒贝宁,杀乌鸡”。 她数过,撒贝宁一共杀了五十七只乌鸡。 好狠的撒贝宁。 在这中毒的旋律中,褚漾仿佛磕了药一般,不住的摇头晃脑。 在这一望无际的马路上,她就是凤凰传奇般的存在。 然后路遇红绿灯,自由飞翔的褚漾终于收回了翅膀,老实停车等绿灯通行。 翅膀刚没收回多久,屁股就被磕了一下。 她一时间心如刀绞,猛地回过头想查看是哪个龟孙撞她。 结果后面也是辆跑车。 从那辆车上走下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年轻女人。 明明是这女人刹车技术不到家刮擦了她的车屁股,如今她却先下了车,趴在褚漾的车门上,语气不善:“喂,你怎么开的车啊?” 她弯着腰,那对明晃晃的大灯泡就在她面前晃。 这么冷的天还穿低胸,也不嫌冷得慌。 褚漾下车查看,她的车屁股被这女人的车灯给刮了条口子。 这条马路不输于主干道,本来就没什么车辆来往,如今出了点小车祸,大家也不急着走,纷纷停车围观。 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都开着价值不菲的豪车,正在对峙。 光是这么一句话放上论坛就足够惹人眼球。 那个穿得比较暴露的女人开的车明显好一些,因此气势也够足。 “就只是保时捷啊,”那女人嗤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车头,“知道我这布加迪多少钱吗?就是你这辆保时捷赔进去都买不起我这一个车灯。” 褚漾面无表情:“我停车停的好好的,是你没踩好刹车撞上来,我凭什么赔你?” 那女人看出褚漾的不屑,觉得她是不识货,冲她挑了挑下巴,语气得意:“你男人是哪个公司的小老板啊,我看你长得也不差,就送你这么辆破车?” 这条路车不多,交警来的也慢,大家都赶着过来凑热闹看两个美女吵架。 褚漾的面色瞬间有些难看。 这女人莫不是把她当成跟她一路的货色了。 女人以为戳到了她的软肋,声音又调高了几分:“趁着警察还没来,我劝你赶紧把钱给我赔了,不然等我告诉我男朋友,你今天就要去派出所过夜了。” 褚漾皱眉:“你男朋友难道是派出所所长不成?说过夜就过夜。” 那女人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怕了吗?” 这老姐真是绝了。 “我好怕哦,”褚漾抽了抽嘴角,“等交警过来了,监控一查,是谁的过错一目了然。” 女人龇牙:“你这女的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还真去派出所过夜啊?到时候你男人来了都保不了你!” 没过多久,穿着荧光绿的交警骑着摩托过来了。 就算有交警在场,这女人嚣张的气焰也没有熄灭半分,反倒指着交警和褚漾的鼻子一起骂。 “我告诉你们,我男朋友是派出所所长,红灯随便闯,打个电话全改掉,我撞她怎么了!她照样要给我赔钱!照样要给我道歉,不然她这辈子都别想从派出所走出来!” 然后又单独对着褚漾啐了口:“保时捷这种垃圾车也配跟我撞?撞你那是你的荣幸,眼界低的女人也只会找穷鬼,真以为自己开辆车就是阔太太了?” 这位交警刚上岗没多久,被分配到这么个郊区公路来执勤,一时间没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冲对讲机说了几句让周边的同事都过来处理。 那女人撩了撩头发,眼里满是不屑:“叫你们队长来都没用!” 一直冷着脸的褚漾突然被激怒了:“谁跟你说我男人是穷鬼的?” 女人指了指她的车:“这车也就一百万出头,不是穷鬼是什么?” 褚漾冷哼两声,大步走到车边,拿起副驾驶上的包又走了过来。 女人看了眼她的包,也不是什么很贵的货。 结果褚漾从包里掏出一串车钥匙。 “看到没?这我男人送我的,”褚漾一一细数,“玛莎拉蒂,兰博基尼,法拉利,迈巴赫,看到没?我男人有钱得很。” 直接把在场围观的人都数懵逼了。 那女人看着这么一大串车钥匙,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发了愣。 跟她比炫富,天真。 褚漾也学着这女人刚刚的姿势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头发。 与其同时,这条被堵着的干道终于引来了某些人的不满。 徐东野原本在车后座看文件,却感觉到车子已经好久都不动弹了。 “前面怎么了?停这么久?” 司机的语气有些不确定:“前面好像出了点小车祸。” 徐东野吩咐:“你下去看看。” “是。” 那司机很快下车了。 没过几分钟,他就从岔路口那边走回来了。 见司机一脸为难,徐东野不禁蹙眉:“怎么?” “前面在吵架,”司机声音很抖,“其中一个人,我看着,好像是二少奶奶。” 徐家辈分鲜明,旁支也多,为了区分这其中的称谓关系,大多都还是用的旧识的称呼。 他这一辈的不习惯,但司机是几十年前就在徐家做事,后来才跟着徐东野,因此称呼还没顺应时代改过来。 徐东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二少奶奶是谁。 他眼皮子一抖,沉声问:“你看清楚了?” “应该没看错。” 徐东野放下手中文件,作势要下车,司机眼疾手快,迅速走到他准备下车的那边帮他打开了车门。 等走到围观人群不少的中心地段,徐东野个子高,不过稍稍仰头就看清了正在吵架的那两个人。 他那个年轻的弟媳正叉着腰一副日天日地的模样,气焰极其嚣张:“这些车都是我男人送我的,羡慕吗?” “……” 徐东野觉得太阳穴生生地疼。 他没有急着上前把这丢脸的小丫头片子拎出来,而是掏出手机先给徐南烨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声音听着有些疲倦:“大哥?” “你送你老婆这么多车做什么?”徐东野直言训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徐家贪了多少钱!” 那边默了几秒,随后笑道:“我一个人名下记那么多辆车有什么用?买了放她名下也是一样的。” 徐东野气结:“你也不怕你老婆都把你车给糟蹋了?” 他意思是,就他弟媳那开车水准,给辆拖拉机开都是暴殄天物,不要说跑车。 结果徐南烨这个愚蠢老弟的理解能力突然下线:“她出事了?受伤了吗?” “…没出事,你车出事了。” “那就好,”徐南烨温声,“车无所谓。” “……” 这个家还有没有个价值观正常的人了。 大伯【二更】 那边褚漾怼得布加迪女无话可说,气得满脸冒绿光,心情总算是舒畅点了。 她觉得今天因为一时虚荣把车钥匙全揣上的做法真是太及时了。 跟这种人吵架,就得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 仗着有钱道理不听,碰上个比她更有钱的就没话说了。 那女人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男人是谁?” 褚漾倨傲的看着她:“呵,你不配知道。” 随即她挪开眼神,扫了眼在场围观的群众们。在看到了那个人群中因为身形尤为鹤立鸡群,面若冰霜,仿佛会自动制冷的她大伯后,褚漾僵住了。 褚漾瞬间就像个犯错被抓包的熊孩子,顿时一动也不敢动了。 那女人看她面色忽然变白,也莫名的往旁边看了几眼。 没发现什么阎王罗刹。 徐东野侧头对身边的司机说了句什么,司机颔首应了声,随即直接走到了交警身边。 “同志,你过来一下。” 交警有些茫然:“你是谁啊?” “不是我找你,”司机笑了笑,低头看了眼他肩章,“新人啊?” 交警有些惊讶,随后又顺着司机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个方向站着几个人,但他一眼看到了其中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 看这气质,就非富即贵了。 “这位小姐是我们家的人,”司机语气和善,“我们正要回去赶家宴呢,希望同志能快点处理好。” 这里是市郊区,连个酒店都没有,说是家宴那就只能是在家里吃了。 说是说郊区,但开发已经十分完善,保留了原生态的绿山青水景观,却连个高点的大厦都没有。 因为这条公路再往前开,就是住宅区了。 每家每户都是独栋,配有电子监控大门,夸张点的甚至有门卫值班,普通人开车路过这里,顶多就是上高速往邻市开。 说是家宴,那就是住在这儿了。 围观的人中有懂行的,立马倒吸了口凉气。 这片是出了名的富豪住宅区,有钱都买不着的高档地皮,环境幽静,连交通都顺畅无比。 很多有钱人爱在这里买房,不住,就为了跟人喝酒时能说一句,我在这边有套房。 做房地产开发起家的容氏和顾氏且不说,这片就是顾氏旗下的产业。 就连市里一把手的那位司姓大佬,和整个圈内不可说的徐家大宅都建在这边儿。 这位开着保时捷的年轻女人不论是哪家的,派出所所长都得罪不起。 女人既然能开布加迪,自然也不会什么都不懂,有些结巴的问道:“你们家,住在这儿?” “对,”司机笑了笑,“还希望小姐能够配合交警工作,让我们能快点离开,不然迟到了就不好交待了。” 女人刚刚的气势全然不见,只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回答交警的问题。 周边的交警终于赶了过来,这位刚上岗的交警如释重负,将情况跟同事们说明了。 有个年纪比较大的交警看了眼徐东野,觉得哪哪儿不对劲。 他跟着刚刚打圆场的司机走到车流后边,看到了那辆黑色奥迪和扎眼的车牌。 顿时如遭雷劈。 就是过来帮新人处理下小事故,怎么就跟市政的扯上关系了。 他看了眼负全部责任的女人,直接给人记了档案:“你回去等处罚结果吧。” 那女人抬起头,语气有些惊疑:“不可能,我男朋友是……” 她这句话还没说话,就被交警不耐的打断。 “我管你男朋友是谁,你知道你今天撞了谁的车子吗?别说所长,就是局长你也惹不起!”交警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摇头叹道:“你们这种仗势欺人的人,碰上了硬茬才算是见了棺材会落泪,平时嚣张惯了,看谁都好欺负是不是?” “好好收收你那副嚣张样,大家都是人,家里有官那也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让你拿出来炫耀摆架子的。” 那女人面如死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车牌被记录在案,又被拿走了身份证登记。 褚漾像个落了水的小鸡崽子被徐东野叫到旁边训话。 “你刚刚挺厉害啊,”徐东野皮笑肉不笑,声音低沉,“车钥匙拿着重不重?” 褚漾有些怕这位大伯,低着头嗫喏:“大哥,是那个女人先挑衅我的。” 徐东野对前因后果都不感兴趣:“注意你的身份,以后南烨身边是要有内眷跟着的,像你刚刚那样合适吗?” 褚漾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鲁莽了,低头认骂。 眼前这个弟媳跟他那个邻居妹妹年纪差不多大,被教训了也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认骂不还口任谁看了也不忍心继续训斥。 但他显然没那么怜香惜玉,小辈犯了错,该骂的就得骂。 正训话间,他发现有人似乎拿着手机朝这边拍。 徐东野厉声:“老许!” 司机匆匆跑过来:“哎,来了。” “处理下,别让人发网上去了,”徐东野又看了眼停在路边的那辆白色跑车,直接对褚漾下了吩咐,“叫人过来拖去修,你坐我的车。” 其实车子也就是被蹭掉了一点油漆,没必要。 如果眼前的是徐南烨,他脾气好,她或许还能有商量的余地,但眼前这个是大伯,她连说个“不”字的勇气都没有。 徐东野为防止有人把这件事拍上网,让司机已经去和其他人说明了。 但还是有人冒死把视频传到了公众论坛上。 只是这人很聪明的把当事人的脸马赛克了。 视频里,唯一露脸的是那个嚣张的布加迪女。 有脸,那人就好找了,她的结局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个被撞到的女人为什么脸马赛克了啊?】 楼主回复:【本来不能拍的,为保命只能马赛克了】 【嗯?不可说?】 楼主回复:【不清楚,但应该是惹不起的哈哈】 【漂亮不?】 楼主回复:【漂亮,大美女,碰上这种极品女,美女也是倒了霉了】 【想看脸啊啊啊啊啊】 楼主回复:【真不敢发,她那个亲戚看上去是个大人物,我怕被请去喝茶哈哈哈】 【布加迪女有点惨啊,没想到碰瓷碰上了个比她更牛逼的】 楼主回复:【是咯,天道好轮回】 其中有层楼看上去知道些内幕。 【在现场,本来拍了视频被人叫删了,这么说吧,楼主就算打了马赛克也没用,没几天估计也会被版主删掉,那位还没出过公开活动,没露过脸,原因不知道,圈内也不知道她是谁,应该是哪家的千金或是少奶奶】 【层主别走!再多说点!】 【这种全民猜身份的上次还是容家那个二小姐了吧,我记得当时打脸的一片片的】 【容家还有第三个小姐吗?】 【应该不是容家的了,反正躲不过就那么几个姓】 正如这位层主所料,也出乎这位层主所料,这帖子存活不到三小时,就已不知名违规理由被版主删了。 坐着徐东野的车,褚漾安静如鸡,连呼吸都怕打扰到眼前这位大伯。 车子开进徐宅,停车位这边已经停了一片车。 徐东野先下了车,看到了一辆熟悉的。 褚漾懵懵懂懂从另一边下了车,本打算一个人溜进宅子,却被徐东野突然叫住。 “你和南烨吵架了?” 褚漾佯装不懂:“啊?” 徐东野指着那辆宾利:“不是说他今天晚上不来,车怎么在这儿?” 褚漾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浑身僵硬。 不是说不来吗? 不是说有公务吗? 这老变态又骗她? 她瞬间的反应就是赶紧跑。 有个清脆的声音又叫住了她:“二嫂来了啊?” 她回过头,大门口正站在容二小姐。 这位容二小姐扬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亲昵的朝她小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寒暄道:“你和二哥吵架了吗?你们夫妻怎么没一起来啊?” “……” 怎么是个人都能猜到他们吵架,有这么明显吗? 包纸 现在跑未免也太难看了。 褚漾摇头:“他有工作,就没能一起来,”顿了会儿又试探,“你二哥来了?” 容榕嗯了声,又说:“和徐叔叔他们在二楼说话呢。” 今天这场家宴又是两家一起吃,只不过地点从隔壁的容宅换成了徐宅。 徐宅也不知道多少日子没开过灶了,这一开就是大桌家宴。 比起每周末的小聚会,今晚的家宴显然要隆重太多了。 就是会客大厅都有模有样的摆起了长桌,上头摆了些造型精致的瓜果点心。 之前就说徐家旁支多,虽然徐家直系这三个兄弟只有最大的那个晋升父亲,当旁系的兄弟姐妹们却为徐家开枝散叶,因而空气里都多了些甜腻的巧克力味。 为了照顾这些小朋友,自助餐台上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座巧克力熔岩喷泉。 小朋友们拿着签子串成的水果什锦串排队到熔岩下淋巧克力酱,场面热闹非凡。 褚漾看着那座巧克力喷泉,眼睛都直了。 负责照顾小朋友们的保姆见人来了,连忙指着门口那两位让小朋友叫人:“看看谁来啦?” 一时间“大伯”、“大表哥”、“堂舅舅”和“二婶婶”、“二表嫂”、“二堂嫂”各种乱七八糟的称呼在大厅响起。 褚漾突然觉得徐南烨早不出生晚不出生,偏偏要当个老二,害得她被叫什么称呼前面也要缀个“二”字,越听越觉得自己二。 大厅里除了这些小朋友们,只坐着几个闲聊的女眷,男人们都不在。 想必都在二楼。 褚漾就只和她亲妯娌的大嫂比较熟。 她大嫂属于典型女强人,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 大嫂斜了眼徐东野,语气有些不满:“怎么这么晚?” 徐东野毫不犹疑就把褚漾卖了:“路上遇到弟妹,耽误了点时间。” “你们一起过来的?”大嫂又把目光挪到了褚漾身上:“你怎么没跟徐南烨一起过来?” 有人规定夫妻俩必须一起过来吗。 褚漾心里腹诽,嘴上仍乖巧回答:“我从家里来的,他今天有工作。” 大嫂倒没有猜他们吵架了,嘴角勾起,用下巴指着旁边的丈夫:“跟徐东野坐一辆车闷不闷?无聊死了吧?” 徐东野脸色微变,捂嘴咳了声。 褚漾立马意会:“不无聊。” “你威胁弟妹就能掩盖你无趣的本性了?”大嫂扯了扯嘴角:“别说弟妹这种年纪小的,我都不想跟你坐一辆车。” “……” 徐东野不敢忤逆老婆的话,沉着脸找借口离开了:“我去二楼找南烨他们。” 褚漾饶有兴趣的看着徐东野略带落寞的背影。 她大伯这种不苟言笑的冷面男人居然是老婆奴,真是开了眼界。 说完又想起了徐南烨。 别人都是老婆奴,他一天天的就知道算计她。 褚漾想到这里又觉得意难平,待会落座肯定又是跟他坐在一起。 她不是那种吵了架还能跟人虚情假意做出恩爱模样给外人看的人,到时候夫妻俩挨着坐,她黑着脸不理人,谁都能看出端倪来。 如果是在自己家,她当然能任性些,可今天徐宅这架势很明显是大宴,关系远近的亲戚都在,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得赔笑脸。 褚漾想着这些事,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坐她身边的容榕发现她兴致不怎么高,凑到她耳边悄声问:“二嫂你怎么了?” 褚漾摇摇头:“最近课多,有些没休息好。” 容榕大学是在国外念的,国内的大学三年级现状她不清楚,因此很快相信了褚漾的说辞。 “那二嫂待会你多吃点补充下精力,今天人多,家里的厨师忙不过来,所以特意叫了希尔顿的外烩服务,中西餐都有,你挑自己喜欢吃的就行。” 看那巧克力熔岩就知道肯定叫了酒店的人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去酒店吃,到时候洗盘子洗碗收拾东西多累人。 褚漾这个念头刚起来,又很快意识到这些活儿又不用他们做。 不然徐家白请这么些佣人了。 呵,她果然是平民。 “我想去吃那个巧克力,”褚漾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容榕,“但就我一个大人去也太尴尬了,你陪我去吧?” 容榕答应的很干脆:“好啊,走吧。” 反正她们也插不进这些太太们的聊天。 这些太太大多都是全职主妇,平时的日常活动和褚漾她们根本搭不着边。 褚漾刚嫁进来的时候也跟她们聊过,那些太太们照顾她年纪小怕她尴尬,主动把话题往她身上引。 比如问她平常都做什么。 褚漾就说她工作日住学校,只有周末才回家。 然后太太们又问她在学校有没有什么活动。 那个时候褚漾还大二,每周一大堆的专业必修课,太太们问到这个问题后,她的脸上不禁带着无尽的伤悲。 这些太太们面露担忧,以为她在学校遇到了什么难事。 结果这位年轻的二少奶奶只是掰着手指说,上课,做实验,写实验报告,还有学生会乱七八糟的大会小会。 太太们懵逼了,嘴上仍礼貌的对她表示同情。 这位连大学课业都还没完成的二少奶奶哪里会知道比起忙碌的校园生活,脱离学校的生活才能称得上累呢。 学生总觉得念书累,熟不知对于早已离开学校的人来说,念书的时光才是最轻松的。 二少奶奶还在念书,就被徐二少爷娶进了徐家,以后不论她是选择全职还是在外工作,吃苦二字都再和她无关了。 她从一座象牙塔到另一座象牙塔,从此塔外的狂风暴雨,都由徐家这座屏障为她尽数遮挡。 太太们不再强求褚漾和她们能聊到一块儿去。 比起她们来说,或许那些在吃点心们的小朋友,能跟她更合得来。 容二小姐更不用说了,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家里的企业有姐姐撑腰,夫家又是香港沈氏,她自己的企业虽然规模还未成型,但无论成不成型,她这一生都注定无虞。 即使嫁了人,仍和不谙世事的少女无异。 被保护的太好,因此对于柴米油盐,还沉浸在童话式的想象中。她的人生确实也只能用童话来形容。 两个年轻女人往餐桌那边走去。 几个年纪稍长的女人看着她们离开,开口玩笑:“也不知道她们俩要多久才能跟我们聊到一块儿去。” 另一位太太接话:“聊不到一起不更好?我可不想看着她俩跟我们一样慢慢地每天能想的就只有孩子和老公了。” 她们也曾是和小姐妹们无话不谈,聊衣服聊工作聊美妆,不论聊什么,主题都只围绕着自己。 而不是丈夫和孩子。 最先聊到这个话题的太太点头:“沈姑爷人怎么样我不清楚,但徐二是咱们每年都见的,他性格这么好,这老婆又是他自己选的,肯定要放在家里好好宠个几年,哪舍得这么快就让她出来应酬啊。” “要说徐家哪个男人性格最好,南烨认第二没人认第一了吧,”辈分最高的太太笑呵呵道,“小时候三个兄弟里就数他最文静,长大了也是文质彬彬的,东野性子太冷,北也又太浮躁了,也只有南烨,最能讨家里人欢心。” “婶娘你这话我就要反驳一下了,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徐二就是因为性格太好,反倒受不到关注,你看他前几年在国外任职吃的那些苦,如果不是差点连命都没了,他父亲肯让他回来?” 因为知道徐南烨脾气温和,又最听父母安排,因此父母几乎没和他商量,就为他安排了工作调动。 换他大哥三弟就不一定会听话,但他肯定不会有任何怨言。 再聊就牵扯到更深的往事了,这里还有几个算得上是徐南烨的小辈,因此众人默契的止住了话题,不再提起。 餐桌这边的褚漾对太太们的对话毫无所知,拿了根签子在餐桌旁选自己爱吃的水果。 等终于串好了褚漾牌特制水果签后,她将签子放在了巧克力喷泉的最下面那一层。 淋巧克力酱需要技巧,否则很容易再抽出来的时候沾到衣服上,有几个小朋友就是因为没掌握好技巧,不但吃的满嘴都是巧克力,衣服上也多了些梅花点。 小朋友衣服脏了不碍事,但褚漾是成年人,今天又穿得比较正式,身上如果沾了巧克力,那还是挺尴尬的。 “太太,让我来吧。” 她手上的签子突然被人拿走了。 褚漾只知道徐宅今天请了酒店的厨师过来,怎么连侍应生也找来了。 但又不像侍应生。 他穿的不是酒店的侍应生制服,原本制服该是白衬打底灰色马甲,领口处还打着红色蝴蝶结。 但这位穿的明明确是黑色燕尾服,黑色马甲黑色领带,燕尾服系扣处还牵着一条细长的银链。 倒像是执事。 年轻英俊的执事将水果签还给了她,还对她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太太,您真漂亮。” 褚漾看呆了。 身边容榕冲她挑了挑眉:“怎么样?不错吧。” 褚漾懵懵懂问她:“这是酒店的外包服务吗?” “不是,今天是我负责去酒店挑人的,”容榕嘿嘿笑了,“原本只打算挑几个厨师过来,但我怕家里的佣人们忙不过来,就又找了些人过来。” 褚漾仍保持怀疑态度:“这些人不是酒店的吧?” 容榕爽快承认:“不是啊,是酒店对面的执事咖啡厅里的。” 执事咖啡厅和女仆咖啡厅性质相同,后者属于专为男性开设,前者嘛…… “你这么做,他们同意了?” 褚漾说的他们指的是长辈们。 思想保守点的应该都没办法接受这种类型的服务吧。 “我跟太太们说了,她们没反对,其他人没说,他们又不知道侍应生和执事的区别,以为我都是从酒店找来的,”容榕说完就对她双手合十,“二嫂你千万别告诉他们,不然以后爷爷就再也不会让我安排这些事了。” 要说这些太太也是挺大胆的,仗着丈夫们不知道,居然在家里请执事。 褚漾原本以为徐家的家宴和正经宴会差不多,现在看来,家宴果然是家宴。 她还有有些担心:“我是可以帮你保密,但是你不怕你老公知道吗?” 容榕不以为然:“只要二嫂你不说,他也只会觉得这些小哥哥是普通侍应生啊。” 执事又不会对男人笑。 好吧。 等她们吃完盘子里的点心,家宴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褚漾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看来他们还没有说完话,褚漾暂且放心,乖巧坐在座位上等开席。 百无聊赖的喝着茶,手边的茶杯很快就空了。 褚漾正找茶壶,身边突然又多了道影子。 “太太,让我来吧。” 又是刚刚的执事。 那位执事娴熟的替她添了杯新茶,还不忘提醒她:“太太,小心烫。” 说完对她笑了笑。 褚漾哪享受过这样贴心的服务。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男人都爱去夜总会了,简直天堂。 她决定等回学校就约舒沫她们去执事咖啡厅喝咖啡,看小哥哥。 色令智昏的褚漾一口气连着喝了八杯茶。 一直到她的膀胱发出抗议。 此时忽然有人喊了声:“你们这些男人终于聊完了?” 褚漾浑身一抖,迅速站起身,跑了。 堪称冲刺,有人愣愣发问:“徐二老婆这是怎么了?” 容榕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开始还以为是不是执事没服务好,后来又看几个男人朝圆桌这边走来。 二哥走到了刚刚褚漾坐着的座位旁边。 他敲了敲桌面,问容榕:“你二嫂呢?” 容榕呆了呆:“不知道。” 看来是真的吵架了。 容榕想了想,这架应该吵得不轻,不然二嫂也不至于见了二哥就跑。 她坐在座位上,悄悄掏出手机给褚漾发了条微信。 【二嫂,你跟二哥真的吵架了?】 那边回的很快,但答非所问。 【急急急,我要小包纸!】 容榕一脸懵逼。 二嫂就这么不愿意上桌?宁愿躲在角落里吃东西?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走到二嫂的位置上,拿起她的碗筷,从桌上给她夹了几个包子。 但又不知道二嫂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二嫂,你喜欢什么口味?】 【?】 【随便,快点】 于是容榕各个口味的包子都夹了一个。 夹好后,她又问二嫂:【二嫂你在哪里?】 【厕所】 容榕:“?” 她站在褚漾的座位上夹包子,坐在旁边的徐南烨终于也忍不住问她了:“榕榕,你夹这么多包子干什么?” 容榕还沉浸在疑虑之中,徐南烨问她就答了:“二嫂要吃。” 然后她拿着碗筷就要离开圆桌。 徐南烨又问她:“你去哪?” “去厕所给二嫂送包子。” 徐南烨:“?” 他怎么想都觉得厕所和包子这两个词放一起有些违和。 容榕看着二哥,决定把这个重大的任务交给他。 也许这是夫妻和好的第一步。 “二哥,你去送吧,”容榕还不忘嘱咐她,“二嫂很急的,你动作快点。” 此时还没开席,其他人都在闲聊。 徐南烨接过碗筷,茫然的往洗手间走去。 等走到洗手间门口,他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接着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 然后那只手再碰到了瓷碗的时候愣住了,但还是本着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的想法,接了进去。 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 然后洗手间门里,褚漾深吸口气,用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对门外的人说: “你是傻逼吧,我让你带包纸过来,你给我带包子过来干什么?你他妈用包子擦屁股的?” 徐南烨:“……” 里头的褚漾不知道门外站着的是她那个便宜老公,语气激动:“小!包!纸!纸!!!!是纸!!!!” 执事 褚漾原本因为喝了好几杯茶一时尿急跑到了洗手间。 上完了以后她想抽点纸,却发现抽纸筒里空无一物。 徐宅每间房都配有单独的厕所,公用厕所反倒没什么人用。 除了负责打扫的佣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察觉到里头没纸了。 褚漾叹了口气,恰好就收到了容榕的微信,赶紧给她发了求救信息。 谁能知道容榕这个不靠谱的居然给她送了包子过来。 这行为实在过于智障,褚漾平常没对这位小姑子说过重话,如今这种尴尬情况下,她真是忍不住了。 “拿纸来!”褚漾语气中带着怒意命令门外的人:“我屁股都要感冒了!” 原以为门外的容榕肯定醍醐灌顶,会赶紧去给她拿纸。 谁知却听到了一阵低沉短促的笑声。 褚漾瞬间如遭雷劈。 她张着嘴,下巴在打颤,连话都快说不清:“你…谁啊……” 男人温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她要杀了容榕。 用小姑子的血祭奠她再也捡不起的尊严。 徐南烨也没在意她说的那些粗话,只宽慰她道:“你先吃,我去帮你拿纸。” “吃你%……¥%&……&” 褚漾含糊不清的骂了几句,徐南烨一句也没听清,不用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不多时,徐南烨将纸递给了门里的褚漾。 他抱胸在洗手间门口等了几分钟,也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 半晌,里头才传来褚漾弱巴巴的声音:“你还在吗?” “我在。” 里头的人声音又低了几分:“你能不能先走?” “我等你。” 褚漾的声音接近崩溃:“你走吧我求你了,我不会掉马桶里的。” 这样窘迫的请求,徐南烨就是想等她也不忍等了。 他抬起腿离开了。 待回到了饭桌上,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落座。 容榕最先过来问他:“你和二嫂怎么样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始作俑者,一时间无言。 毕竟这件事他也有责任,不该看她狼狈跑开的样子就觉得稍有烦闷,也不该因为想和她说说话就稀里糊涂听信了容榕的话,真端着碗走到洗手间给她送去。 徐南烨扬了扬嘴角,嘲笑的是自己。 从他口中得知了真相的容榕也很懵:“我以为二嫂是要躲你,结果真是上厕所吗?” 徐南烨又问她:“你怎么会搞错?” 容榕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以为二嫂跟我卖萌呢。” 褚漾不能在洗手间躲上一辈子。 她把自己的碗筷送到了厨房,又向佣人要了副全新的,亦步亦趋的走回了饭厅。 褚漾最先跟上座徐南烨的父母打了声招呼。 他们俩好像都没怎么变,比起过年那会儿看着好像还精神了许多。 徐父仍是那副严肃的模样,徐母笑容端庄,只是两个人都穿得挺休闲的,不比在座其他人隆重。 老两口没在意她怎么这么晚才入席,礼貌寒暄了几句就让她坐下了。 褚漾看了眼旁边的徐南烨,他冲她笑了笑。 刚刚和徐南烨隔着门看不见他人,这回可算是见着面了。 明明昨天刚见过,今天再看他已经觉得特别陌生。 反正也已经尴尬到极点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大方方的免得叫他看不起。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在徐南烨身边坐下。 从不远处发射过来容榕的歉疚眼神,褚漾冷漠低头,干脆无视。 那边容榕委屈巴巴的收回目光,连菜都吃不下了。 今天的主角是徐南烨的父母,夫妻俩在家里住不了多久就又要开始新的旅行,饭桌上众人的重点都放在了问他们在国外所听所遇的奇闻异事上。 其他年龄差不多的都羡慕老两口这个年纪了还能相携出行。 “去美洲还是要多注意安全啊,毕竟国外肯定比不得我们这里安全。” 徐母淡淡笑了:“不会,其实国外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安全。” 这位婶娘摇头,撇嘴:“那不一定,当年南烨去国外的时候,你们不也是说那边安全得很,结果还不是……” 旁边她的丈夫剧烈的假咳了几声,打断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婶娘自知失言,卷了卷舌头改口:“哎,我就是担心你们的安全,没别的意思。” 徐母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 倒是一直沉默的徐父启唇解释:“南烨是过去任职的,人死于安乐,太安全了对他也没什么历练。” 婶娘点点头:“还是大哥会为自己儿子考虑。” 话题瞬间又转了向。 刚刚他们口中的主角徐南烨却对此没什么反应,仍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菜。 褚漾却在意的不得了,愣神间碗里多了块红烧肉。 她侧头,徐南烨也正巧看着她。 他轻轻道:“吃吧。” 褚漾又想起还在跟他冷战,继而收回视线继续吃菜,他给自己夹的那块红烧肉却被搁置在碗边,一直到变凉她都没有碰过。 徐南烨知道她没吃,垂眼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碗,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她辈分不算小,但因为是去年才嫁进徐家的新妇,所以桌上长辈们聊的事她大多都不太了解,听得云里雾里的,全当是下饭的闲言碎语。 等有人又聊到孩子,话题才又扯到了褚漾身上。 “北也还打着光棍不急,倒是南烨的媳妇儿什么时候能让我们沾沾喜事?” 徐南烨先替她解释:“她还小,不急。” 最先提起孩子这个话题的伯母笑着打趣:“二十一岁也不小啦,而且南烨你这年纪也该是有个自己的孩子了,要万一你哪天又要出国,好歹给你老婆留个孩子照顾,不然她一个人在家多无聊。” 徐南烨垂眸不语。 “你既然已经成了家,待在外交部有什么好的?不如让你父亲给向上头的人说说,换个部门,这样你也不用国内国外来回跑呢。” 几个长辈随声附和。 褚漾其实这一年里早就习惯了徐南烨时不时随公出差,刚结婚那会儿她甚至问过,你以后还会不会被调到国外。 徐南烨只说听从安排。 她对他的工作不太了解,不过从其他人耳中隐约也是知道,只要徐南烨不想,谁也勉强不了他。 几个人七嘴八舌,徐父这才又开口:“是他自己不愿意,还能是我不为他安排?” 清楚徐南烨性格的几个长辈异口同声:“南烨这孩子怎么会不愿意?” 他明明最乖巧听话。 徐父努了努下巴:“你们自己问他。” 也不等长辈们开口问,徐南烨自己抿唇笑了:“确实是我不听安排,不能怪爸。” 话题三番四次说到徐南烨头上,当事人却毫无波动,只问到他了才说个两句。 毫无乐趣,长辈们兴趣怏怏,开始转而催促徐北也赶紧找个女朋友。 家宴就是这样,闲谈半语,这里聊聊那里说说。 后来徐南烨替褚漾挡了不少玩笑话,言行举止无可挑剔,长辈劝酒二话不说也就喝了。 他酒量很好,喝白的也不易醉,这么一大家子敬过来的酒,喝完了几轮眼神居然还很清明,只是脸色微红,说话也没有刚开席的时候那么沉稳,吐字有些懒散,嘴角仍然扬着,见谁端着酒杯来了都是亲切温和的样子。 褚漾想护着他,她酒量虽然比不过徐南烨,对付几瓶却是绰绰有余。 也不知道是心里别扭,还是想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等桌边的几箱酒都开完了,她也没有帮他挡酒。 她不得不佩服徐南烨。 就算两个人现在关系尴尬,他在别人面前依旧滴水不漏,把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角色演绎的入木三分。 跟他比,她就像个仗着丈夫宠爱,连心疼丈夫都不懂的娇蛮媳妇。 徐南烨肉眼可见的醉了。 他靠在椅子上缓缓吐着气解酒,清俊的面庞染上醉意,眼色也不太清明了。 男人带着酒气的声音有些哑:“漾漾。” 褚漾偏过头不理他。 徐南烨的下半句又卡在了喉咙,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褚漾心里挣扎,最后还是决定给他倒杯茶。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刚刚给她倒了整整八杯茶的执事又替他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徐南烨就着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 他喝得有些急,几滴浅绿的茶滴沾在薄唇边。 褚漾忍下要帮他擦的念头,结果旁边的执事倒体贴的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徐南烨也略有些惊讶,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这位年轻的执事,对他说了些“谢谢”。 执事笑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先生别喝的这么急,小心烫嘴,我再帮您添一杯。” 不是说执事只会服务女人吗? 褚漾觉得奇怪,徐南烨比她还觉得奇怪。 他饭局出席的不少,负责服务的有男有女,站在旁边充其量只能算是服务,而不是。 伺候。 偶尔因为应酬去些声色之所,他才会看到有人会这么伺候客人。 不是简单的端茶送水,而是带着关切的贴心服务,在他还没有想到要什么时,对方已经眼明的察觉到他想要什么。 二十一世纪了,别人叫徐南烨少爷,他也未必就真的是旧时候的少爷,旁边还需要丫鬟小厮贴身伺候,后来出了国,这种被伺候的观念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家里阿姨负责饮食起居,王秘书负责生活管理,那也只是拿工资赚钱罢了。 徐南烨蹙眉对他说:“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守着我。” 执事摇摇头:“我现在的工作就是负责照顾先生你。” “……” 徐南烨犹豫了会,默许了。 男人总比女人好。 褚漾神色复杂的看着刚刚对她体贴入微的执事转眼间对徐南烨嘘寒问暖起来。 她这个做老婆的倒是在旁边看干戏。 褚漾突然把自己的茶杯伸到执事面前。 执事有些不解:“太太?” 褚漾神色别扭:“我也想喝了。” 执事点点头,给她倒了杯茶。 褚漾一口干完,又说:“还要。” 执事眨眨眼,语气关切:“太太,您刚刚开席前已经喝了很多杯茶了,再这么喝对身体不好。” 身侧的徐南烨眯眸,扣着茶杯的手忽然用力,将喝了一半的茶重新放回了桌上。 “我就要喝,你给我倒,”褚漾没看见他细微的动作,非常霸道的对执事命令,“到这边来给我倒。” 执事懵了:“那先生……” 褚漾理直气壮:“你管他干什么?容小姐找你们过来不是让你们为太太们服务的吗?” 话是这么说,但在座的男人也算是客人,喝醉了肯定不能放着不管。 执事有些犹豫。 褚漾见说不通,干脆上手拉住他燕尾服的下摆,像扯尾巴似的强行把他从徐南烨身边抢了过来。 她得势后便扬起了嘴角,心情也肉眼可见的明媚了起来。 徐南烨没人照顾了,她转头,佯装无可奈何地冲他嘟唇:“我帮你倒茶吧。” “不用,”徐南烨起身,淡淡睨了眼她,“我上楼休息,你继续喝茶吧。” 褚漾茫然的看着他离开了。 她咬唇,心里觉得难受,又觉得自己犯贱,明明心里都说不要管他了,还主动凑上去。 那执事问她还用不用茶。 褚漾无精打采的摇摇头:“不用了。” 说完看了眼执事,也离开了饭厅。 执事无辜极了,明明服务得当,怎么好像先生太太都不太领情。 褚漾越想越觉得气。 明明做错事的是徐南烨这个老变态,她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怎么他还能跟她甩脸子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恨不得能穿越到过去,狠狠地给那时候的自己一个巴掌,告诫她别喜欢上这种老变态。 褚漾知道怎么气他,那就是跟他面对面的放狠话。 老变态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她跟着他对着杠。 褚漾哼哼两声,在楼下徘徊许久,最终还是上了楼。 她知道徐南烨的房间在那里,上了楼便径直走去。 手扶上把手,没锁,褚漾深吸口气,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又顺手带上了门落上了锁。 房间只开了盏廊头小灯,褚漾一下不太适应黑暗,但现在不开口待会不知道有没有命再说了。 “老变态,你刚刚给我甩什么脸子呢?你个大猪蹄子欺骗我的感情还敢给我气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休了你,我待会就去跟你爸妈说我要跟你离婚!” 她一口气骂了个爽,却发现徐南烨不在这里。 他的房间是个两居室,褚漾现在站着的地方是书房,往里走还有个门,那才是放床的主卧室。 光顾着骂人了,都忘了他的房间是这种布局。 卧室门虚掩着。 褚漾知道他是听到了,觉得自己要是错过他被气到的表情就太亏了,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个油,踩着碎步往卧室门走去。 褚漾推开门,弓着腰小心探头:“老变态?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没有?” 男人低醇的嗓音在她面前响起:“听到了。” 褚漾茫然的抬起头。 那瞬间她张大了唇,眼前映入眼帘的分明不是他今天吃饭时那身衣服了。 不知怎么换成了执事服。 华丽笔挺的双排扣燕尾西装,领口系着英式短领,门襟上嵌着宝石般光洁润泽的银色纽扣,黑色马甲调衬着白色里衫,西裤挺括,恰如其分的将他过高的精瘦腰线和笔直双腿包裹住,仿佛精雕细琢的高拔石柱。 他的西装大多设计简约,布料却名贵难求,这套执事服真当算不得多配得上他。 只是他长身玉立,英俊雅致,没人比他更适合这一身英式改良的燕尾装。 徐南烨是她见过能把这类繁缛夸张的西装穿得最优雅的男人。 他太适合这样的装扮了。 男人有近视,平时总戴着银边眼镜,看着斯文,却有些刻板。 她几乎被迷得不能呼吸。 牵着细链的单边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一只眼藏在镜片下,另一只眼展露在外。 双瞳浅淡,清的像一汪透明的水,冷淡微凉,却又无比危险。 少女时期所幻想过的场面突然成真了。 像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执事就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褚漾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让徐南烨穿这种衣服,她直觉他会很合适,但她没这胆子提。 “来的正好,”徐南烨嗓音低润,“过来。” 褚漾愣愣的被他牵进了卧房,像个木偶似的被他按在小沙发上。 “太太,”徐南烨弯腰在她耳边吹气,“喜欢喝茶是吗?” 褚漾眨眨眼。 徐南烨绕到她面前,声音又低沉了几分:“男人穿成这样你就高兴了?” 褚漾再次色令智昏,老实点头:“高兴。” 徐南烨从喉间溢出低笑,还真帮她倒了杯茶。 “喝吧,”他语气温柔,像是蛊惑,“比起别人给你倒的,我给你倒茶,你起码要喝上二十杯才够。” “……” 褚漾觉得她的膀胱在哭。 疯了【二更】 褚漾咬着杯子,抬眼偷看他。 徐南烨很快将她做贼的样子抓了现行,挑眉问:“怎么?” 褚漾扯了扯嘴角:“你这衣服和眼镜,是从哪儿弄来的啊?” 徐南烨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榕榕找来的。” 褚漾哦了声,然后又盯着他使劲看。 徐南烨觉得穿这身虽然别扭,但不算亏。 原本是他上楼休息的时候恰好撞上了容榕。 徐南烨直接问容榕,那些人真是酒店的侍应生? 容榕知道二哥精明不好骗,只得老实交代了。 徐南烨皱眉,你们都喜欢这种? 容榕也不知道该怎么答。 徐南烨看她那样子也明白了几分,直接说,给我找一套新的来。 容榕双目放光,你要穿给二嫂看吗? 徐南烨扬眉,不然呢? 容榕心里嫉妒的快哭了,但还是尽心尽力去帮他找了套新的执事服,又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了副单边眼镜。 她说是今年去逛漫展看到有人cos西北一枝花,戴着那单边眼镜觉得挺好看的,就也从淘宝上买了副回来玩。 事实上单边眼镜这种东西中看不中用,戴着走路实在是太累。 反正也用不上,索性就送给徐南烨了。 现在年轻女孩儿的爱好真是够古怪的。 徐南烨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什么都没说,照单全收。 这眼镜没度数,徐南烨戴着看不清褚漾的微表情,但看她这傻愣愣的样子,基本上确认她的爱好也是这一挂的。 徐南烨明知道她的心思,却仍旧低腰歪着头问她:“喜欢吗?” 这是他惯用调戏她的方式。 如果换作平时,褚漾肯定就点头说喜欢了。 但她忽然就清醒了,放下杯子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别转移视线,我还没跟你算今天的账。” 徐南烨怔了怔。 褚漾站起身仰头和他对视:“你不是跟我说你今天晚上不会过来吗?怎么又来了?” 男人对她笑笑:“爸妈回家,我怎么能不来?” 褚漾咬牙:“你又骗我。” 徐南烨又反问她:“如果知道我会来,你是不是就真的不来了?” 褚漾微愣,如果徐南烨没骗她,说自己今晚会过来,她确实是不想来见他的。 但她知道自己没胆子任性成这样。 她不想让徐南烨快活,于是选择撒谎:“对,那又怎么样?” 徐南烨得到了她的回答,唇边的笑意终于完全消失,声音也失了刚刚的轻挑。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骗你的原因。” 褚漾反倒被自己的回答堵死了路,一时羞愤难当,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可恶。 “骗子。”褚漾转身就要走。 徐南烨从背后抓住了她的胳膊。 褚漾一抬手就挥开了他的手,胳膊扬得很高,不小心将他鼻梁上的眼镜也给打了下来。 单边眼镜原本就不易戴稳,她只碰到了镜片,脆弱的眼镜直接摔在地上,镜框里嵌着的镜片在地板上开了花,碎成晶莹的一片片。 这一声脆响让两人都同时愣住了。 褚漾咬唇,没料到会打到他。 她不是故意的。 可房间里的气氛就如同这破碎的玻璃镜片,刚刚还略带轻松嬉闹的气氛全然消失,只剩下令人生寒的沉默。 徐南烨脸上被镜架刮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褚漾有些担心他,却又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关切。 徐南烨垂眸看向她,声音有些无力:“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褚漾低头不说话。 他又问:“其他男人给你倒茶就喝,我给你倒的连一口都不想碰吗?” 这句话问出口,徐南烨自己都觉得可笑。 之前不如顾清识,现在连个陌生男人都不及他能让她避如蛇蝎了。 褚漾性格原本就比较矫情,很多事憋在心里不愿说,徐南烨是清楚地。 但他却终于觉得有些累。 从昨天褚漾承认他是第三者的时候开始。 纵使自己的行为过于卑劣,但只要褚漾愿意接受他,别的都无所谓。 他习惯凡事占据主导,对褚漾也是如此,昨天能那样干脆的搬出来是因为知道今天还能见到她。 总还是有机会的。 后来又骗她过来,也依旧觉得她是会心软的。 到现在她明明略有松动,却仍旧犟着脾气不肯好好跟他说话。 她无法接受他。 如若他放手,她下一秒也许就会投入顾清识的怀抱。 徐南烨轻声说:“我知道你想跟我离婚,但我不会答应。” 他果然又骗她。 昨天装作体贴大度,口口声声说不离婚是为她着想,到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其实他根本就没打算离婚。 褚漾讨厌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他算计来算计去的。 他穿个执事服,她就真以为他是来求和的。 褚漾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质问:“你凭什么不答应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仿佛把双头刀,她越是说,徐南烨的脸色就越是苍白。 连同她自己也被这两个字伤得理智全无。 好好说,冷静下来的好好说。 褚漾在心里告诫自己,她很想停止现在口不择言的争吵,但她控制不住。 事情又再次重蹈覆辙。 只要牵扯上徐南烨,她就成了只刺猬,受不得一点欺骗,经不住丝毫委屈。 多少原本和美的婚姻就断送在这无休止的争吵中。 更不要提他们原本就仓促畸形的婚姻。 “离了婚然后呢?放你去找顾清识?还是去找别的男人?”徐南烨眼中带着寒意,嘴角扬起嘲弄的弧度:“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褚漾愣住了。 这不是平常的徐南烨。 她没法继续和他待在一起。 褚漾转身就要跑。 徐南烨怎会容许她就这么跑了,上前两步便抓住了她的腰,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褚漾声音都在抖:“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像是爱怜般的看着她,眼中却又没有温度,最后才抬起手捏起她的下巴,语气温柔:“漾漾,你已经嫁给我了,不论我用了什么方式,这是既定事实,我是你的丈夫。” 男人的眼神里带着些疯狂,褚漾不禁毛骨悚然。 徐南烨终于将自己对她近乎病态般的占有全部对她袒露。 “徐南烨,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我没有办法接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褚漾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身子却止不住的颤抖着,“我也不是小狗,生气了你丢根骨头过来我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如果这次我再向你妥协,那我就真的贱到了骨头里了你知道吗?” 徐南烨忽然笑了。 褚漾皱眉:“你笑什么?觉得我这个比喻很好笑?” “你比喻的很贴切,但小狗不是你,”徐南烨紧抿着唇,目光晦涩,“是我。” 褚漾觉得荒唐:“你开什么玩笑?” 徐南烨自顾自哑声道:“犯贱的那个也是我。” 褚漾正欲问他什么意思,腰间被施加的力量忽然消失,徐南烨放开了她。 “我不会同意离婚,你死心吧,”他退后几步,抬手将领带取下,随手丢弃在地上,“如果出现了第二个顾清识,我也不会放手。” 褚漾的哭腔顿时哑火了,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徐南烨就转过了身。 他走到床边,将用来讨好她的执事服一件件脱下。 他重新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然后掠过她,打算推门走出房间。 褚漾知道,他这次出去,他们就完了。 她红着眼,双手垂在两边,指甲几乎要穿破柔软的掌心。 他刚刚的话,好像隐约是那个意思。 但她不敢确定…… 死就死吧,死也要死个痛快。 “徐南烨,你给我站住!” 男人如她所愿停下了。 褚漾背对着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才缓下情绪问他:“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刚刚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徐南烨看着她的背影,声音很轻:“什么?” 褚漾鼓起勇气转身面对他:“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你怕自己离了婚找不到第二春?” 徐南烨蹙眉:“什么?” “还是你觉得离婚很麻烦,所以干脆不离了?” “什么?” “或者是你觉得跟我生活在一起其实也没那么不可忍受?” 徐南烨连“什么”都不问了,就那么看着她。 褚漾像是在从一堆的选项里找答案,她越说,越觉得每个答案听上去都那么不可思议。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还是你对我的身体上了瘾?” 这个问题太羞耻了,但必须铺垫。 徐南烨抿唇,语气淡淡:“你继续说。” 最后的问题她干脆没声了:“还是你喜欢我?” 原以为男人还会让她继续说。而事实她铺垫了这么一大堆,也不过就是想问这个罢了。 后面没了。 正当褚漾又懊恼自己自作多情时,男人忽然开口问她:“你是不是傻?” 褚漾反驳:“你放屁。” “我以为你能看出来,就没有说,”徐南烨头疼欲裂,语气听上去是真的很无语,“漾漾,你真的,过于迟钝了。” 褚漾:“……” 徐南烨靠着门,捂着额头有些苦恼。 “我喜欢你。” “你看不出来吗?” “你是傻瓜吗?” 褚漾声音有些结巴:“那你一年前对我……” “也是因为喜欢你。” “不是一夜情?” 徐南烨拧眉:“那是你认为。” “可是一年前我们才刚见面。” “但这不妨碍我从那时起就喜欢你。” 刚刚还哭闹着要跟他离婚的褚漾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徐南烨觉得奇怪,他想了想,顿悟了。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你跟我提离婚,是觉得我欺骗了你的感情?” 褚漾抿唇:“不然呢?” 徐南烨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你真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褚漾眼神游移:“要不是你跟我说,我还真没看出来。” “漾漾,”徐南烨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感觉下一秒就要吐血,“你是傻逼吗?” 褚漾瞪大了眼看着他,徐南烨这才觉得这个词可能有些重了,但他又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来表达此刻自己内心的无语。 半分钟后,徐南烨打算道歉。 褚漾全家震惊式疑惑:“你居然会骂人……” 徐南烨:“……” 哄骗【二合一】 见徐南烨脸色微沉,褚漾收起了自己震惊的下巴。 也是,他连架都会打,骂两句脏话算什么。 而且傻逼这个词现在烂大街,都快被人骂成爱称了。 震惊过后,是褚漾长久的尴尬。 徐南烨提醒她:“漾漾,说话。” 褚漾声音细若蚊吟:“说什么?” “你既然觉得我欺骗了你的感情,那是不是就代表,”徐南烨弯腰,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语气低沉,“你对我有感情?” 褚漾咬唇,又大又亮的双眸里充满了躲闪和羞赧。 可她仍旧一言不发。 徐南烨想听到让他心安的承认,就想褚漾听到他的告白那样。 男人浅眸晦涩,声音里带了点勾引:“乖,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褚漾张了张嘴,“xi”的音发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她真是好别扭。 但徐南烨有的是耐心等她把那个词说出口。 他们一个肯拖,一个肯等,但时间却不允许。 褚漾背后的房门被敲响。 门外响起徐北也吊儿郎当的声音:“打扰你们夫妻一下,二哥,爸找你,赶紧去吧。” 徐南烨低啧一声。 褚漾双目放光,将下巴从他手指间抽出来,口中催促:“你快去吧,去晚了你爸该不高兴了。” 男人拧眉盯着她。 褚漾缩了缩脖子。 忽然脸颊一痛,徐南烨转而用微凉的指腹掐了掐她的脸,似乎有些气不过。 褚漾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门外的徐北也笑得更猥琐了:“二哥赶紧的。” 他低声嘱咐:“等我回来。” 褚漾推他:“知道,你赶紧去吧。” 房门被打开,外头明亮的灯光瞬间倾泻洒在房间里。 褚漾又下意识的闭了闭眼。 门口的徐北也茫然的眨了眨眼,见两个人衣服整齐,连头发丝儿都是整整齐齐的,不禁咋舌:“你俩好快啊。” “瞎想什么,”徐南烨略带指责的看了眼他,“就是聊了聊天。” 徐北也撇嘴:“聊个天还要锁门?” 徐南烨反问:“不然打开门让你听?” 徐北也咧嘴:“那敢情好,下次你们夫妻俩说悄悄话一定记得带上我。” “你去找大哥大嫂去。”徐南烨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让他换个人坑。 “卧槽,我不敢,”徐北也露出嫌弃的样子,“他俩凑一次就是工作工作,有次大嫂出差,我看大哥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客厅打电话,我以为他们在说什么呢,凑过去一听,你猜他们在说什么?在聊工作,凌晨两点聊工作,因为大嫂那边有时差所以大哥半夜爬起来跟她聊工作!” 徐南烨扬眉,没觉得惊讶。 褚漾却莫名觉得大哥大嫂之间有点甜。 兄弟俩又随口说了几句,徐南烨拍拍他的肩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徐南烨走了后,这条走廊就只剩下了叔嫂二人了。 “二嫂,你偷偷告诉我,刚刚二哥对你做什么了?”徐北也冲她挑了挑眉:“是不是做禽兽之事了?” 褚漾摇头:“没有。” “不可能啊,男女共处一室,二哥这种禽兽怎么可能忍得住,”徐北也很怀疑,转而问她,“二嫂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褚漾答非所问:“你为什么觉得他是禽兽?” “你听过一句话吗?平时不怎么发脾气的人真发起脾气来会有多可怕,”徐北也冲书房那边指了指,“我二哥就是这种人。” 褚漾微怔。 “崇正雅你还记得吧,就我二哥之前最好的朋友,”徐北也对她举了个例子,“高中那会儿崇正雅女朋友被隔壁高中的混混给泡走了,他气不过找人去算账,结果被人反杀。” “那天下午我们家有宴会,爸妈特意嘱咐我们放了学就赶紧回来换衣服去酒店,结果都等到六点多,我二哥还没回来,等终于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眼角和胳膊还流着血,结果那天宴会他就没去,被爸妈锁在家里写检讨,后来才知道是替崇正雅那小子打架去了。” “爸妈挺生气的,就让他俩绝交了,后来崇正雅出国,他居然逃课巴巴的跑到人家家里去等,从天亮等到天黑,才知道崇正雅真出国了。他为了报复爸妈,那一个月都没去学校上课,天天去游戏厅找人打架,打的一身伤回来。” 褚漾忍不住问:“然后呢?” 徐北也唔了声:“然后?然后我以为爸妈会忍不住揍他一顿,结果没有,对他进行了几个小时的口头教育吧,二哥就消停了,再也没提起过崇正雅,后来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褚漾心中五味杂陈,徐北也说起这些,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高中时还只有十几岁的徐南烨也曾鲁莽冲动,为朋友打抱不平,打得一身伤回来。 但他的锋芒都在朋友和他绝交的那一刻全部被父母拔掉了。 十几岁少年该有的冲动和肆意,他连拥有的资格都没有。 他被锁链牢牢束缚着腿脚,每走一步,脚下都会传来沉重的铁链刮擦地面的声音。 “你也听家里长辈说了吧,二哥他是我们几个之中最听话的,从来没忤逆过大人的安排,结果就那么一次,他不但忤逆了,还跟爸妈作对,后来念大学,爸妈让他读马克思学院,他偏选了外语,还是什么西班牙语,说毕了业要去当翻译,他以为木已成舟可以不受家里控制了,结果最后还是从了政。” 徐北也忽然感叹道:“也许就是因为二哥这个例子吧,爸妈觉得一味的强求好像会适得其反,所以后来我高考完后选专业他们就没管过我了,所以我现在幸运的没有跌进这个大泥潭。” 褚漾不知道徐北也为什么要把从政比喻成大泥潭。 在这个年代,讲究人权平等,提倡脱贫致富,但阶级间的差距始终存在。 底层的人当然会抱怨不公平,但徐家处在庙堂之高,属于顶流世家,人人羡慕,恨不得下辈子能投胎姓徐,这几个姓徐的却把口中的金汤匙视为毒物。 徐北也这么说的意思,不就是把整个徐家比作大泥潭。 在褚漾这个普通人看来,他们的生活是多少人一辈子都祈求不来的。 “你们就这么讨厌从政吗?” 徐北也笑了笑:“政治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你永远都读不懂这些成天和政治打交道的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因为虚伪和算计就是他们每天的必修课。” 他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有些严重了,连忙补救:“当然,我二哥除外,他只是稍微内敛了些,其实还是挺正常的。” “正常”。 褚漾迟疑的皱了皱眉。 徐北也又请求她:“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别跟二哥说,不然他肯定要骂我多嘴。” 褚漾笑笑:“我不会跟他说的。” “好二嫂,你比容青瓷那女人善解人意多了,”徐北也赞许的看着她,“以后我结婚一定要找个跟你一样善良体贴的。” 容青瓷就是他大嫂,容榕的姐姐,两个人青梅竹马,私底下都是直呼名讳。 他说这话,倒让褚漾对他的感情状况好奇了起来。 “你为什么还不结婚?还没女朋友吗?” 徐北也顿了顿,自嘲道:“没有,孤家寡人。” “那你也没有喜欢的人吗?” “有,”徐北也轻笑,“只可惜是单恋,她嫁给别人了。” 他说完,后背忽然被敲了下:“北也哥哥。” 徐北也恍然,回过头看着那人:“干嘛?吓我一跳。” 容榕笑嘻嘻道:“你和二嫂在说什么?” 褚漾接话:“问他怎么还没有女朋友。” 容榕的脸色一时间有些尴尬:“啊,这样。” 徐北也用力敲了敲她的头:“你别误会,我早对你没想法了,追我的女人从这里排队到法国,我挑花了眼选不出来罢了。” 容榕舒了口气:“那就好。” 褚漾隐约察觉到什么,但她没打算问。 感情这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纠结就没意思了。 容榕已经结了婚,她也结了婚。 书房内,大半年没见儿子的徐父省去了和他之间的一切寒暄,直接了当的切入主题。 “我让你调职,你考虑好了没有?今年年末政府有考核,只要过关就可以直接去市政厅报道。” 徐南烨淡声说:“我不会调职。” 徐父声音浑厚,听上去有些渗人:“你什么意思?你要一直待在外交部?” 徐南烨丝毫不在意他的语气,点头:“嗯。” “南烨,你差不多也该闹够了吧?我让你待在外交部,是让你历练的,不是让你扎根的,你现在就是个副司长,还是国际司的,你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中央?你上头那位部长这些年成绩突出,一时半会肯定退不下来,你是不是打算再晋个司长就完事了?” 他还不满而立,就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换外人看已经是青年有成,前途一片光明。 而徐父却不这么想。 如果徐南烨听他的安排,他现在又何止止步于此。 他早就进京了。 全国政治中心才是官员政途的终点。 徐父知道这个儿子看着文静,其实骨头最难啃,比他哥哥弟弟难劝多了。 “我问你,如果你再次被外派怎么办?你老婆怎么办?你要带她一起出国?她家里人舍得吗?” 徐南烨神色终于出现一丝松动。 徐父眯眼,再接再厉:“当初你要娶她,说实话我们是不太同意的,我们原本为你挑选的配偶应该是能够帮你打理工作事务的,不但对外要言行得体,对内也要照顾好你的生活起居,但你找了个小姑娘,连社会都没出过,每天的日子就是上课放学,不要说她照顾你,我看你照顾她才是。但你当时许诺我,等她毕业能够独当一面就会听从我的安排,我才松了口同意你们结婚,现在你都忘了?” “我没忘,”徐南烨沉声道,“但她还没有毕业。” 徐父冷哼:“你当我没问过亲家?她打算读研,打算专攻学士学位,要真等她毕业,你在外交部的位置都坐稳了!” “南烨,这么多年,你只忤逆过我三次,第一次是你和崇氏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子做了朋友,第二次是你擅自填了大学专业,第三次是你结婚。” 徐父声音平和,威慑力却半分不减:“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后果你都清楚,第三次我不希望你再跟我对着干。” 他当然清楚。 他和崇正雅再也做不成朋友。 他进了外交部,因为一纸任职书被丢到了赞干比亚,差点在那里丢了命。 徐南烨捡回一条命,接到父母的跨洋电话。 他们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他怎么样,而是夸奖他做得很好,舍命护住了大使馆,等回国后政府一定会大力嘉奖他,这给徐家带来了极大的荣耀。 徐南烨眼神渐冷:“这事跟她无关。” “但她是你老婆,你也不想你老婆这么年轻就跟着你这个丈夫跑到国外去吧?但如果你调去了国外,她不跟着去,你们又会两地分居,小姑娘年轻,能受得了和丈夫一年都难得见一次面吗?” 徐父紧接着给出最后的通牒:“两个选择,调离外交部,考去中央,要不就出国,为徐家多拿几个功劳回来。” “爸,”徐南烨轻轻笑了,“我对你而言只是工具人吗?” 徐父挑眉:“你说什么?我为你安排的哪点不是为了你好?你还这么年轻,前途一片大好,你非要把时间蹉跎在这里做什么?” 徐南烨语气讥讽:“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就是蹉跎?” 徐父瞥他一眼:“南烨,你一向很听话,我不希望你再忤逆父母的安排。” 徐南烨笑出了声:“我听话,也不见您和妈对我有多好。” 徐父重重拍了拍桌:“这么些年你在外交部也过够瘾了,还要怎么样?” 徐南烨起身:“不怎么样,你刚刚说的,我一个也不会选。” 徐父瞪他:“你再说一遍?” 徐南烨语气轻柔:“您已经听清了不是吗?” 他对父亲鞠了一躬,转身缓步离开了书房。 最后轻轻带上了门。 不论徐父在后如何叫他的名字,他依旧置若罔闻。 这是徐南烨人际场上经常用的手段,见人三分笑,笑意不见底。 谈不拢也不会发脾气,只是无视和冷待。 如今用在了自己父亲身上。 家宴结束,偌大的徐宅点起从正大门到正厅的灯盏,照亮宾客离开的大路。 热闹渐渐归于沉寂。 褚漾一行人都喝了酒,打算今天晚上就歇在徐宅。 佣人在饭厅收拾残局,碗筷之间碰撞发出零零落落的声音。 褚漾和徐母坐在沙发上聊天。 她和这个婆婆不熟,但今天婆婆却格外热络。 不单问了她在学校的学业,还问候了她的父母。 褚漾乖巧应答,婆婆问什么就答什么。 “我听亲家说,你在学校的成绩很好,打算读研是吗?” 褚漾点头:“嗯。” “你还有一年大学毕业,如果读研就又是三年,等出来后也二十五了,”徐母冲她温和笑笑,“那个时候南烨也不知道做到什么位置了,你作为他的内人,理应帮他分担事物的。” “您这话,我不太懂。” 徐母语气柔和:“如果南烨又要出国任职,你还在念书,你有想过怎么处理吗?”褚漾不禁皱眉。 “放弃学业,陪他一起出国,你愿意吗?” 褚漾下意识就要拒绝这个提议。 “我知道你心里不想,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们劝劝南烨,”徐母循循善诱,“让他听从家里的安排,离开外交部。” 原来这才是徐母最主要的目的。 她想起了崇正雅和徐北也对她说过的话。 他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衣食无忧,养出一身矜贵优雅的气质,相应的锋芒尽失,做什么都无法随心所欲。 交朋友不行。 甚至于婚姻,都成了桎梏他的枷锁。 褚漾也成了他的绊脚石。 徐南烨性格斯文,对谁都亲切温和,就连他的家人们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但他骨子里却早已经绝望,以至于每一次微笑,都触不到心底。 和徐母谈过话的褚漾回到了徐南烨的房间。 他刚洗了澡,头发还有些湿,坐在灯下看书。 柔和的灯光将他清俊的轮廓照亮,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徐南烨见她进来,冲她招了招手:“漾漾。” 褚漾乖巧朝他走了过去。 她立在他面前,徐南烨拉起她的手,细细摩挲她柔软的手心,像是在把玩玩具。 “我之前跟你说的,不同意离婚,”徐南烨淡淡笑了,“我收回这句话。” 褚漾怔住了。 徐南烨温声道:“虽然结婚的时候我们没有约定过财产分割,但我会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都给你。” 褚漾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颤着声音问他:“是因为出国的事吗?” 徐南烨点头:“不怕你笑话,我可能没办法反抗。” 褚漾勉强笑笑:“那也没必要离婚啊……” “我已经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但我不希望你被我连累,”徐南烨轻叹,“我希望你能够自由一些,如果我们离婚了,你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他的话温柔有力,句句都在为她着想。 但褚漾心里只不住地冷笑着。 沉默半晌,褚漾嘴唇嗡动,似乎说了什么。 徐南烨没听清:“什么?” “狗男人,”褚漾这回说的很清楚了,抬眼直视他,又骂了一句,“你就是个狗男人。” 徐南烨露出了苦笑。 褚漾咬牙切齿:“说不离婚的是你,说离婚的也是你,你是弹簧吗?”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虽然已经是尽全力压抑了自己的情绪,可说话的声音却还是止不住的带着哽咽和委屈。 “喜欢上你这种狗男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离就离,我要去找新男人!” “狗男人你给我滚开点!” 她放完狠话就忍不住哭了。 为了避免丢脸,她用力擦掉眼泪往门外跑。 还没跑出几步,一双有力的臂膀就揽住了自己的腰。 猝不及防间,她双脚腾空,被身后的男人结结实实抱了起来。 褚漾双腿挣扎:“老变态你干嘛?!” 徐南烨没说话,只抱着她往里间走去。 褚漾瞬间就懂了:“分手炮?门都没有!放我下来!” 但无论她怎么挣扎,男人依旧径直抱着她往床边走。 直到将她放在了床上,褚漾眼疾手快翻了个身,抓起枕头就往他脸上打。 结果徐南烨连躲都没躲一下,柔软的鹅毛枕头就这么直直盖在了他脸上。 褚漾懵了,虽然这枕头打人不疼,但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她打他了。 她是暴力狂吗? 就在她愣神间,男人将脸上的枕头拿下,用笑意盈盈的一双眸子望着她。 褚漾更懵了。 徐南烨低笑:“总算说出口了啊。” “……” 褚漾双颊突然涨红,指着他大叫:“你又骗我?” “对不起,”徐南烨嘴上向她道歉,脸上却一点歉意都没有,“特别时期特别手段。” 褚漾抖着声音问他:“那离婚的话也是你骗我的?” “好不容易把你娶到手,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徐南烨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傻瓜。” 褚漾一张老脸没地搁,恨不得当场撞墙自杀。 她绝望的捂着头,语气委屈到了极点:“你们政治家心太脏了。” 徐南烨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头,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政治家夫人还需要努力啊。” 她可能是建国以来最愚蠢的政治家夫人。 禽兽 褚漾撇嘴,不理他的调侃。 她双腿向内翻折,坐在床上仿佛被点了穴。 徐南烨只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望着她,他眼中含笑,耐心地等待她回过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彼此都没开口。 褚漾刚告完白就神游天外,也不管被告白的对象是否被冷落在一边。 或许是觉得男人的目光太让人不自在,褚漾抿唇,伸手将身边不远处的被子拖了过来。 然后双手一扬,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被子模模糊糊被勾勒出一个打坐的人形。 徐南烨眉头微挑,伸手捻住被角,想将被子拿下来。 “别拿下来,就这样。” 被子里的褚漾瓮声瓮气的说。 又过了好久,被子里的女孩儿才又开口:“师兄。” 她这几天,混蛋、老变态、狗男人,什么称呼叫着刺耳就叫什么。 有几次吵到正酣,甚至脱口而出吼出他的名字。 到现在才终于叫回了“师兄”这个称呼。 她声音甜脆,但因为性格比较张扬,所以平常都是扬高了声音说话,自信又高调,尤其吵架的时候。 这样绵软柔腻的嗓音更是难得听到。 徐南烨应道:“嗯?”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只是小声问他:“刚打到你,疼吗?” 徐南烨愣了愣才想起她问的是什么。 褚漾躲在被子里,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家暴不分男女,家暴的都是渣渣,褚漾必须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以求徐南烨的谅解。 徐南烨和她之间隔着被子。 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渐渐低落下来的呼吸声。 褚漾自然也看不见他现在什么表情了。 她听见男人说:“疼。” 被子里的那团不安的动了动。 徐南烨凑近她几分,双臂撑在她两边,在她毫无所知的情况下直接和她脸对着脸,清冽的呼吸打在了罩着她脸的被子上。 当然褚漾笼罩在黑暗下,什么也不知道。 她只觉得男人的声音突然离得很近,仿佛咫尺之间。 徐南烨问她:“还有点疼,怎么办?” 褚漾知道他或许在诓骗自己,但自己是动手的那一方又不占理,无论她刚做了什么,徐南烨别说回击,他连一句该有的责怪都没有。 从徐北也那里又得知,除了他年少时和其他人打架,没人对他动过手。 就连和父母对着杠,父母也没有打过他。 这样金贵的少爷躯体被眼镜和枕头打到,就算身上没伤口,恐怕也对他造成了心理伤害。 褚漾想了想,忽然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去。 那只盲手按在床垫上摸摸索索的,终于摸到了他撑在床上的手。 褚漾抓着他的手,语气严肃:“这样吧,你打回来。” 还未等徐南烨做出什么反应,她就又补充:“除了脸,其他地方随便你打。” 她话刚落音,头就被敲了一下。 力道不大,更何况有被子盖在上面,但褚漾还是愣了。 “你真打我?” 褚漾是跟他客气,没想到这男人居然真的打。 她猛地掀开被子,眼前忽然大亮,褚漾眼睛一下没适应过来,眯了眯眼要找徐南烨算账。 英俊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映满她的眼帘。 男人温润的眉眼就这样放大数倍,和她眼对眼,鼻对鼻。 他的好看是那种没有攻击性的好看,肤色白皙,五官俊俏,眉毛浓密却不显粗犷,眸色很浅,像是两颗浅棕色的玻璃糖,眼轮廓细长又柔和,薄薄的内双隐在眼皮下,只垂眸时便在眼睫上方勾勒出明显的线,笑的时候眼尾微扬,瞳孔中泛起虚晃朦胧的涟漪,如同夜空中皎洁明亮的上弦月。 他像隐在山中的温泉。 夏季凉爽沁人心脾,冬季温暖泛起白雾,四季如春,细雨润声,温文尔雅。 矜贵内敛,高洁清隽。 褚漾小时候读过不少古早言情,书里的男主角大都霸道强势,让人害怕却又忍不住小鹿乱撞。 她曾经也幻想过被这样霸道的男人圈在怀里,乌云皎洁时,二人独处中,男人用力的吻她,说些让人羞耻又动心的情话。 褚漾觉得心跳骤快。 眼前的男人清风明月,温和雅致,但褚漾莫名就联想到与他床笫之间。 男人强势温柔,流着汗喘着气,沙哑着嗓音叫她“漾漾”的样子。 和平时差别极大,几乎很难相信他摘下眼镜后也会那样霸道。 思想渐渐变黄的褚漾及时止损,命令自己停止遐想。 她撑着床,将屁股往后挪了挪,试图稍稍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男人低低笑了:“躲什么?” 褚漾听不得他这略带调笑的声音,总觉得他放了把钩子死死勾着自己的心尖尖,低润清冽的嗓音一响起,她的心脏就猛地缩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没,没有啊。” 她又重新用被子把自己盖住了。 徐南烨又问她:“你不热吗?” 隔着被子,他看到她的脑袋晃了两下。 然后被子下的女孩儿忽然躺了下来,仍用被子死死捂住自己,把自己包成了一个大蚕蛹。 她声音闷闷的:“我要睡了。” 徐南烨挑眉,语气带笑:“你洗澡了吗?” “……” 被子里的人沉默了。 她和徐南烨都爱干净,除非冬日三尺之寒,连脱衣服都是对意志力的考验,否则每天睡觉前必要洗个澡。 褚漾何止是没洗澡,她连妆都没卸,身上还有酒味。 徐南烨隔着被子拍拍她:“去洗澡。” 褚漾恼了,又把被子猛地甩开,语气激动:“你总催我洗澡干什么?你是不是嫌弃我脏了?” 因为羞赧而变得无比暴躁的褚漾现在就像个炮筒,徐南烨随随便便说句话不合她心意,她就能原地旋转爆炸升天成为夜空中最灿烂的一束烟花。 徐南烨也没生气,温声哄她:“不是嫌你脏。” 褚漾重重哼了声,撇头不理她。 他又轻飘飘说了句:“只是你喜欢事前洗澡,所以我才让你先洗澡。” 褚漾靠着床头,结巴道:“你,你要干嘛?” 她这话刚问出口就立马后悔,从前吃过教训的褚漾立马倾身堵住了徐南烨的嘴。 徐南烨的那两个字也就没来得及说出口。 男人眨了眨眼,褚漾红着脸警告他:“不许说干你!” 徐南烨顺从的点点头。 褚漾见他听话,放心的把手放下了。 结果男人下一秒又笑眯眯说:“干我也可以。” “……”褚漾安静了几秒,手指向门外:“请你出去。” 徐南烨眉骨微扬,缓缓起身,褚漾以为他要做什么,防备的盯着他一动不动。 “那你早点睡。” 男人转身,居然真的出去了。 褚漾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潇洒的背影,等回过神来,他人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她一边揪着被子生闷气,一边在心里默默辱骂徐南烨。 但她又没那个胆子去把人叫回来。 褚漾内心难耐,觉得两个人好不容易把话说开了,怎么她又把人作走了。 结果没捱过几分钟,褚漾边骂边下床,打算去找徐南烨。 她走了两步又觉得委屈。 也不是不让他干什么,为什么说话就不能委婉点呢。 每次心里只要萌生出徐南烨斯文儒雅的想法,下一秒他就能能彻底打破这岁月静好的幻象。 褚漾来来回回好几十趟,房门终于又被敲响了。 她的心跳又随着那响起的敲门声活过来了。 褚漾别别扭扭的挪到门边,慢吞吞的打开门,她也不往门口看,拼命忍住嘴边得意的笑容,装出一副傲慢的样子:“知道错了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认错了,但不是徐南烨的声音。 说这话的是徐北也。 徐北也按着额头,语气无奈:“二嫂,我已经二十五了,劳烦你跟我哥说说,我真的不需要他陪我睡觉了。” 褚漾有些愣,紧接着看到了站在徐北也身后的徐南烨。 他也恰好垂眼看着她,嘴边挂着淡淡的笑。 她有点懵:“怎么回事儿啊?”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我哥就算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二嫂你也不用把他赶出来睡啊,”徐北也深深叹气,做出和事佬的样子来,“我一个人睡这么多年了,突然让我跟八百年前就分了床的哥哥睡一起,我真的做不到。” 他本来一个人睡得好好的,徐南烨敲响了他的门,扰乱了他的清梦。 你二嫂把我赶出来了,我们凑合一夜。 徐北也感到震惊,连忙追问这是怎么了。 徐南烨只淡淡道,夫妻私事,你不方便知道。 徐北也内心腹诽,但还是收留了这个哥哥。 比起大哥从小严肃正经,二哥从小还是挺宠他的。 他从衣橱里给徐南烨拿了套新的被褥。 结果徐南烨说,我习惯睡床。 徐北也说,行,你睡床,我打地铺。 徐南烨又说,我于心不忍。 徐北也没话说了,哥,那你想怎么样。 徐南烨指着那张一米八的大床,我们一起吧。 徐北也下意识的护紧了自己的小身体,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 徐南烨笑了笑,少跟榕榕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徐家三个兄弟个个人中龙凤,站在人群中就是一道风景线。 容榕不敢惹上头两个哥哥,就经常给徐北也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徐南烨知道,但没在意,也没向徐东野告状。 谁知道真把徐北也的思想给玷污了。 兄弟俩一起躺在床上,二十年后首次,徐北也激动过后,很快就有了睡意。 本来他马上就要睡着了,结果徐南烨又说话了。 北也,小时候你睡不着,我经常会给你说故事哄你睡觉。 徐北也忍无可忍,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南烨声音轻柔,北也,报答哥哥的机会来了。 徐北也对着天花板咆哮了一声,拉着他哥敲响了二嫂所在的房间。 “二嫂,看好二哥,如果他再来找我,我就去跟爸妈告状。” 徐北也生无可恋的搬出爸妈以换取自由。 房门又被关上了,徐南烨去徐北也房间游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漾漾,北也他不收留我,”徐南烨叹气,“我也没办法。” 褚漾扯了扯嘴角:“你们徐家这么多房间,你非要去你弟弟房间里睡,你是不是故意的?” 徐南烨眨眼:“不是。” 如果她又把徐南烨赶出去,那明天全家都会知道她是大半夜连房间都不许丈夫进来睡的泼妇。 这是徐宅,是徐南烨的主场,她要敢这么做,这少奶奶的脸面也是不要了。 褚漾忍无可忍:“你就是故意的!你还卖可怜!你这个杀千刀的狗男人!” 她刚吼几句,就被男人用手指点在了唇上。 温润的触感让褚漾懵了几秒,随后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指:“干嘛?” 徐南烨轻笑:“嘘,小点声,被人听到了就不好了。” “这都会被听到?”褚漾怀疑:“你们家隔音效果这么差?” “是啊,”徐南烨弯腰与她平视,“但有一种声音小,不会被听到。” 褚漾呆呆的顺着他的话问:“什么声音?” 徐南烨眼神微热,挑起她的下巴,轻轻往她脸上咬了口。 褚漾脸颊吃痛,心跳加快。 男人戴着眼镜,矜贵斯文。 嗓音醇厚动人,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太禽兽。 “做?爱的声音。” 缱绻 “你你你你你你你骗人。” 褚漾退无可退,背抵着墙,双手不安的拽着裙角,连抬头都不敢。 徐南烨挑眉:“怎么,不信?” “我信你个鬼,你当我……” 她话说了一半,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徐南烨带进了坑里,及时止损改口:“我懒得跟你说。” 结果这狗男人压根没打算放过他,眼里全是促狭的笑意。 “当你什么?” 褚漾盯着自己的脚尖:“当……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 徐南烨怔了会儿,喉间溢出低沉的笑。 然后他居然接了歌词:“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 还珠格格十级爱好者实锤了。 褚漾:“……” 徐南烨声线温柔:“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了你就。 褚漾心里顿时闪过一万句卧槽,默默地挪动脚步,试图离他远点儿。 徐南烨就那么笑盈盈的看着她小步小步的挪。 然后等她以为自己成功逃脱的时候,长臂一伸,又将她捞到了自己面前。 褚漾嘟唇,又瞪他。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嗔怒时眼波流转,瞳孔澄澈,却又风情万种。 清纯又妩媚,明明是瞪人,却总像是对面前人的勾引。 她自己都不知道,美人之所以称之为美人,原因就在于嗔痴喜怒都让人记忆犹新,随便一颦一笑,也能被当作是无意的撩拨。 被这样的美人瞪上一眼,骨头都要酥上半天。 第一次也是这样。 酒吧包间的气氛本来就正经不到哪里去,她也是挪挪停停的想要逃走,殊不知她越是想逃,男人就越是不想放过她。 徐南烨自制力不错,但防线一旦崩土瓦解,就会不可收拾。 他掐着褚漾的腰将她腾空抱起,直接将人扛到了床边。 褚漾刚碰上床垫就赶忙坐了起来,徐南烨二话不说直接按住她的肩,低头攥取她的唇。 她的脖子高高仰起,以方便他更好地夺取口中空气。 亲了约莫两分钟,褚漾受不住了,想动动脖子,四片紧贴的唇瓣终于分开。 一根细细的银线却始终连接着两人的嘴唇。 又看他舔了舔唇,因为碾压和摩挲而变得红艳的薄唇上还泛着水光,褚漾心跳加速,这次是真的不敢看他了。 温润如玉的男人成了不知餍足的野兽,逗弄她的动作热切又大胆。 直把褚漾弄得面红耳赤也不肯停下。 末了还不忘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哑声提醒:“漾漾,小点声,这儿隔音效果不太好。” 褚漾有些慌,她和徐南烨从来没在这间房间里做过。 她惊人的忍耐力也因此完全爆发出来,连自己的嘴唇都被咬破,闻到了淡淡的铁锈味,也不肯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或许是她湿着眼睛,连哭都不敢大声哭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怜,终于引起了徐南烨的一丝怜惜。 他俯身温柔的将她唇边的血迹舔掉:“我骗你的,叫出来吧。” 褚漾的睫毛被眼泪打湿,粘乎乎的连睁眼都有些困难。 她闭着眼也不看他,一边抽泣一边骂:“呜呜呜,你……你又骗我,老变态……你……你不是人。” 男人心疼的亲掉她眼睛上的水渍:“对不起,只是想逗逗你。” 褚漾被他骗怕了,虽然没有咬唇继续憋着,但还是尽力压着声音,只敢断断续续的低?吟。 结束之后,褚漾呆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带着鼻音问:“为什么你都没声儿的,你不爽吗?” 这个问题终于把她身边这个精明腹黑的男人给问住了。 褚漾偏头看他,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徐南烨喉结微动,声音里还染着些许撩人的情?欲:“你没听到而已。” 褚漾的眼里刻满了“不信”两个大字:“你骗人,我一点都没听到。” 他又叹气:“我骗你做什么?” 褚漾忽然坐起身,用被子挡住胸前,语气严肃:“这也太不公平了,我忍的这么辛苦,凭什么你就这么轻松?” 徐南烨帮她穿好衣服,这会儿正给自己系上睡衣扣子,闻言抬眸冲她笑了笑:“所以呢?” 猝不及防,他被面前的人忽然扑倒在床。 褚漾手撑在他的脑袋两侧,由上至下看着他:“你躺好。” 徐南烨扬眉,尾音慵懒:“嗯?” 褚漾心如擂鼓,但还是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听到你叫。” 徐南烨状似了然的哦了声,眼中促狭,唇角勾笑:“要干我?” 褚漾点头:“对,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意见,”徐南烨伸手环住她的腰,手臂稍稍用力,将她往自己身上压,而后将薄唇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快点干我。” 褚漾:“……” 这么主动的吗? 这种事一向都是徐南烨出力,她只要负责配合就行,没想到自己做起来这么累人的。 徐南烨体贴的问她:“用我帮忙吗?” 褚漾汗津津的吼他:“不用!你别说话!” 没过多久,褚漾累瘫了,趴在他胸口喘气。 男人胸口微颤,压低声音笑她:“完了?” 她被笑得好没面子。 褚漾低头,咧嘴张牙咬了口茱萸。 “嗯……” 徐南烨忍不住蹙了蹙眉。 他的喉间溢出了和平时不同,有些难耐又有些舒服的低吟。 褚漾忽然间心潮澎湃,抬头盯着他的脸。 男人见她看着自己,扬了扬唇,笑容仍然温和。 通红的耳根和微红的面颊却出卖了他。 琥珀色的眼眸里此刻也像是泛着水,与她对视时,丝丝情?欲在眼中流转,饶有兴味的等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上好的温润美玉终于被男?女?之?事玷污,从高高的明月上掉落下来。 这样的男人一旦陷入情?欲的网,再高傲自持,也忍不住内心的渴望,深深凝望着眼前人,恨不得将她刻进心里。 他的眉眼清浅温润,眼中仿佛含着碎冰,这一刻也全都化成了柔柔的水。 褚漾终于知道为什么男主角都希望女主角叫出来。 看着面前的人因为她发出这样诱人的声音,心中忍不住又是欢喜又是得意。 他是只会在自己面前这样的。 那一刻,褚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仿佛一颗心被填的满满当当。 她抱着徐南烨的脖子,小声说:“师兄,我好喜欢你啊。” 徐南烨微愣,忽然想看看她的脸。 但她却执拗的不愿意放开他的脖子:“别看我嘛。” 徐南烨抚上她的后脑勺,声音低沉温柔:“我知道。” “那你呢?” 他顿了会儿,用了个其他的词。 “我爱你。” 怀中的女孩儿痴痴笑了出来。 徐南烨也跟着笑了起来,明知故问般问她:“笑什么?” “不告诉你。” 他没再追问,将臂弯又收紧了几分,眸色温润,没了眼镜的遮挡,十足十的温柔都全数交了出来。 一分也不剩。 昨夜的温柔缱绻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褚漾软着腿下楼吃早餐。 徐家这些人也不是什么毫无经验的善男信女,大家心知肚明,只是表面上依旧矜持高贵,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没眼见力的就是徐北也。 他一看二嫂是扶着楼梯下楼的,立刻就对徐南烨竖起了大拇指:“二哥,牛逼啊。” “……” “……” 全家静默几秒,气氛很尴尬。 “食不言寝不语,吃你的早餐,”徐东野轻咳一声,招呼褚漾过来,“弟妹,过来吃早餐。” 褚漾红着脸走到餐桌边。 大嫂有意替她找台阶下:“今天周一,你不用赶回学校上课吗?” “我早上没课。” 不然她昨天晚上也不会睡在婆家了。 “那待会要不要我送你去学校?”大嫂咬了口溏心蛋,含糊问:“我待会要去办事,正好路过你们校区。” 旁边的徐南烨温声替她回绝:“不麻烦大嫂了,待会我送漾漾回学校就行了。” 大嫂有些奇怪:“嗯?你不用上班打卡啊?” “请了个小假。” “奇了怪了,你们司事情不是最多的吗?国庆都没见你休几天假,怎么这会儿还能请假了?”大嫂想了想,恍然大悟:“难道说你要调工作了?” 餐桌上的徐父徐母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徐南烨眼神扫过二老,随即笑了:“还没定下来。” 徐北也最沉不住气:“二哥,你又妥协了啊?” 徐父驳斥:“什么妥协?这是为你二哥好,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就知道跟我们作对?” 徐母欣慰的笑了:“愿意去中央就行,吃饭吧,吃完了送漾漾去学校。” 餐桌上的人脸色各异,褚漾却觉得手中的三明治突然不香了。 一直到吃完饭和婆家告了别,又坐上了徐南烨的车,褚漾才忍不住问出口:“师兄,你真要调去中央吗?” 徐南烨笑而不语。 “我知道你是不想去的,但如果你是因为我……”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徐南烨侧头看着她:“你放心,我会处理好。” 褚漾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心里却又觉得,比起他又出国任职,其实去中央是个挺不错的选择。 但她又知道他心里是不愿意的。 一时间褚漾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车上的时间过得很快,横跨好几个区的路程居然就走完了。 褚漾从来不知道原来学校和徐家挨得这么近,几乎是一瞬间,她屁股还没坐热,就要下车回校了。 往常徐南烨都是送到校门口,然后她自己进去的。 结果她还没想出什么理由再多赖一会儿,徐南烨的车就直接过了停车杆,开进了学校。 褚漾愣了:“你怎么开进来了?” 徐南烨声音徐淡:“送你到寝室。” 褚漾连忙摆手:“我让我室友在楼下接我来着,你快停车吧,待会让她看到了就不好了。” 徐南烨挑眉:“漾漾,你不打算把我介绍给你室友吗?” 褚漾不明所以:“为什么要介绍?” “大学谈恋爱,谁有了对象都要请寝室的人吃饭,”徐南烨叹气,“更何况我是你丈夫。” 褚漾没想到他居然在乎这个。 她的心跳又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但是之前也没介绍啊。” “不一样,”徐南烨侧头冲她笑了笑,“我现在是你真正的丈夫了。” 褚漾拼命压抑住唇边即将扬起的弧度,娇声娇气的低喃:“那也不用今天啊。” 车子已经离宿舍楼不远了。 褚漾越来越急,生怕真的被室友看见:“你好歹也让我先跟室友说啊,不然她们没准备,我也没准备。” 车子如愿停在了路边。 褚漾舒了口气,又意识到了什么,蹙眉质问他:“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你是故意要送我回学校的是不是?” 徐南烨丝毫不心虚:“不是故意的。” 褚漾不罢休,逼问他:“这也不是故意,那也不是故意,你有什么是故意的?” 男人忽然垂眼,啪嗒一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褚漾睁大了眼:“你别下车!会被围观的!” 现在正好是上课高峰期,路上都是学生,他一下车,那盛况可想而知。 男人置若罔闻,在她还担心他会下车的时候,忽然倾身,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温温凉凉的唇贴上她的唇。 清晨的校园,绿叶吸取露水,学生们三三两两各自往不同的教学楼走去。 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像是突然闯进这晨间景象的异类。 车镜有防偷窥功能,没人知道大清早的这辆车的引擎明明还发动着,为什么又毫无动静。 徐南烨放开她,眼中满是促狭,嗓音低润,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 “这个是故意的。” 早餐 早上没课,舒沫醒了躺床上玩手机。 忽然收到了褚大小姐的微信。 【我回来了,没拿门禁卡,待会下来给我开门】 自从那天吃了饭,褚漾说要回家,她就没看到过这人了。 短短两天,她居然觉得恍如隔世。 舒沫按耐住心中对这位闺蜜的思念,将手机丢在枕头下,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这么冷的天下床给她开门,就是她妈在楼下吹风她也得考虑考虑。 装没看见是最好的办法。 枕头下的手机不解风情的又震了几下。 舒沫烦躁的坐起身又把手机掏了出来。 【快点】 【我知道你醒了,我刚看你王者在线】 【有空排位没空下来接室友?】 【塑料室友情】 【】 褚漾在外人面前只管装的岁月静好,对着熟人就是暴躁老姐。 不过最近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学校论坛早察觉到褚漾没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小白花。 尤其是她实验室怼人那段被传得神乎其胡挂在论坛上,跟帖都夸她“漾姐slay”、“骂的太爽了”。 比起她以前给别人留下的温婉明媚形象,似乎现在这个人设更受欢迎了。 她本来就长着张高级猫系脸,婊中带着小妩媚,越坏越漂亮。 颜□□她拿的什么人设剧本,好看他们就爱。 舒沫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床上爬了下来,动作一时没控制住,吵醒了对面的宋林幼和陈筱。 宋林幼迷迷糊糊问了句:“上午没课,你怎么起这么早?” 舒沫阴阳怪气的:“褚娘娘回宫,做奴婢的不得下床迎驾?” “她又没带门禁卡?” 舒沫恨声:“每次周末回家都不带卡,我怀疑她是故意的,她就是享受这种奴役我的感觉。” 宋林幼敷衍的哦了声,又闭上眼睛:“小沫子你去吧,声音小点。” 妈了个蛋的。 舒沫走到宋林幼床下,踮脚抬手拍了拍她的床板:“你跟我一起,这么冷的天凭什么我一个人下楼啊?” 宋林幼用被子包住自己:“我不,你让陈筱陪你吧。” 舒沫又看向陈筱。 陈筱原本装死,猝不及防她放床下桌子上的闹钟正好响了起来。 舒沫走过去帮她关掉了。 闹钟备注是“图书馆”。 舒沫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敬佩过陈筱对学习的坚持与热爱。 陈筱起床纯属是因为要去图书馆自习了,但舒沫仍然很高兴,因为有人陪她一起刷牙洗脸离开温暖的被我下楼吹风了。 舒沫站在阳台边刷牙边刷微博。 褚漾的微信又来了,她原本想回个“催屁催”,结果褚漾那边发来的消息是让她暂时不要下楼。 【你先别下楼】 【你搞什么?欺骗我感情?老娘牙都刷了】 【没法解释,总之你先别下楼】 舒沫现在嘴里还含着泡沫,总之很尴尬。 她放下牙刷,手指在屏幕上飞舞。 【你要不解释清楚咱俩的友谊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你就死在寝室楼下我也不会下来给你开门】 那边发了个哭泣的表情过来。 舒沫不为所动。 后面那段话直接给她震得当场魂游天外。 【师兄跟我一起,他说想请你们吃个饭】 舒沫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僵着手指问她:【哪个师兄啊?是我想的那个吗?】 【你想的是哪个?】 【妈的还能是哪个,就外语学院杰出校友墙上那个啊】 静默几秒后,褚漾给了她一个具体答复。 【嗯】 舒沫直接就在阳台上喊了出来:“卧槽!!!!!!” 她发誓自己的打字速度从来没这么快过,一连串的问题嗖嗖嗖就发了过去。 【你们真确定关系了?】 【你之前不是说不当真吗?】 【卧槽玩出真心来了?】 【你他妈什么时候开课?专教撩男人的那种课,我先报名】 【我这辈子都没想到室友男朋友请吃饭,居然能吃到徐师兄的饭】 【哈哈哈哈哈哈褚漾你太牛逼了】 寝室里另外两个人被她吓了一大跳。 宋林幼尤为的暴躁:“舒沫你个傻逼鬼叫什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下床把你头打爆?” 舒沫冲进了寝室,还顺手带上了门,深深吸了口气后,对寝室里的两个人说道:“我说个消息,你们不要太震惊。” “卖什么关子,快说!” 陈筱语气也夹杂着些许不耐烦:“你不说我去图书馆了。” 舒沫语气平静:“褚漾交男朋友了,她男朋友要请我们吃饭。” 宋林幼表情有些怪异:“顾学长?” 舒沫伸出食指晃了晃。 “不是顾学长还能是谁?”宋林幼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忍不住松了口气,转眼间又失去了猜测的兴趣:“不过褚漾交男朋友也不奇怪,她从大一单到现在那才叫奇怪。” 舒沫语气兴奋:“你们猜猜是谁呀。” 宋林幼兴趣怏怏:“怎么猜啊,我们又不一定认识。” “你们认识,我们都认识,不光我们认识,”舒沫比了个大圈,“咱们学校都认识。” 那就是风云人物了,宋林幼把这几年学校里出的几个院草系草都猜了个边。 只可惜全错。 “难不成是毕了业的?”宋林幼皱眉:“那范围也太广了吧,我们学校每年那么多校友回访。” “我给你提示,我们都去过他的讲座,”舒沫给出最后的提示,“当时那个座位还是我们提前早去了一个小时才占到的。” 宋林幼皱眉苦想了会儿。 陈筱却已经想到了什么,神色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舒沫察觉到她的面部变化,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陈筱垂眸,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攥紧。 宋林幼恍然大悟:“卧槽?徐南烨师兄?!” 舒沫打了个响指:“Bingo。” 接着寝室里便是宋林幼一阵又一阵的卧槽声。 宋林幼足足震惊了两分钟还没缓过神来,口中自言自语:“卧槽,他们怎么,怎么在一起的啊,想不到啊,啊,他俩什么交集啊?” 舒沫俨然已经淡定了下来:“冷静冷静。” 两个人都渐渐的从震惊转为冷静,然后接受了这个事实。 唯独陈筱一直冷静的站在旁边,重复的说着一句话:“不可能,徐师兄不可能喜欢她。” 舒沫知道陈筱和褚漾间的那档子事,也知道陈筱明里暗里都在给褚漾使绊子。 如今她这幅样子,也并不奇怪。 舒沫抱胸问她:“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不可能?” “徐师兄已经……”陈筱猛地驳斥,说到一半又住了口,“总之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舒沫不明所以:“已经什么?你把话说清楚啊。” 陈筱想了半天,又忽然笑了。 而后她肯定道:“褚漾一定是怀孕了,用孩子逼师兄跟她在一起的。” 宋林幼和舒沫面面相觑,不知道陈筱怎么就脑补出了这种事。 “我看到她去年偷偷的买过验孕棒,她那个时候就跟师兄认识了,”陈筱咬唇,嘴里不停回忆着,“她那个时候就想用孩子傍上徐师兄,但是没成功,现在肯定怀上了巴着徐师兄不放,所以徐师兄才不得不对她负责的。” 徐师兄和崇正雅不一样。 崇正雅纨绔跋扈,嚣张至极,就算她怀了孩子,也不会真因为这个孩子跟她打算将来。 但徐师兄不一样,他没那么狠心。 陈筱忽然对褚漾充满了仇恨。 如果褚漾勾搭的是崇正雅,那么她的下场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偏巧她勾搭上了徐师兄。 换做是她的话,徐师兄也一定会对她温柔体贴的。 凭什么褚漾就能碰上肯负责任的男人。 这种嫉恨的情绪一旦滋生,便如同野草般肆意在心间生长,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被嫉恨的对象。 宋林幼和舒沫都不相信,但陈筱的表情却太认真了。 舒沫听不得陈筱对褚漾空口污蔑,反驳道:“你凡事要讲证据吧,什么用孩子傍上徐师兄,你以为小三上位呢?” 陈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崇正雅对她的警告。 我告诉你徐南烨结了婚,是想你收起那点不该有的心思,你要是说出去了,我反正横竖有个老子在头上顶着,徐家会怎么整你我可不会管,你跟了我这么久,圈子里哪些秘密能说,哪些秘密不能说,我想你也清楚。 陈筱得罪不起徐家。 钱算的了什么,徐家不缺权势,自然也不会缺钱。 这几年跟着崇正雅,她慢慢看到了这个圈子里暗藏的的肮脏与恶臭。 人人心照不宣,用华丽的外表粉饰内里的腐烂。 舒沫正欲跟她辩论时,褚漾发来了微信。 说直接在学校不远的金翠丽茶餐厅开了个包厢等她们过来。 舒沫直接问她:“你有本事到褚漾和师兄面前去说,敢吗?” 陈筱放下书包:“好。” 褚漾撑着下巴坐在包厢里发呆。 现在九点都还不到,有不少人过来吃早餐。 褚漾原本是从徐宅吃了早餐过来的,只可惜被徐南烨一句话搞得没了胃口,这会儿胃正空着,有些忍不住了。 徐南烨把菜单递给她:“点吧。” 被看穿心思的褚漾有些不好意思:“我早上已经吃过了。” 徐南烨挑眉:“你只吃了一点。” 褚漾有些惊讶,吃早餐的时候明明他一直在和大哥他们闲聊,怎么也能看到她根本没吃多少。 其实学校对面就有酒店,他根本没必要特意开车到金翠丽来。 当时徐南烨说的是“茶餐厅开的早,可以坐着等你室友”,现在想想也并不一定是为了方便等,她上午都没课,两个人去哪里打发时间都行,他们完全可以等到中午再约室友出来。 徐南烨选了茶餐厅,是专门给她加餐的。 想到这里的褚漾不禁傻笑,用菜单挡着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徐南烨看。 “我脸上有菜单吗?” 男人勾唇看她,声音慵懒。 褚漾收回目光:“没有。” 她举起菜单用作遮挡。 却又被男人抽走了。 徐南烨将菜单抽走放在桌前,胳膊随意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歪头凑近她:“想看就看,光明正大点。” 这张好看的脸又直直怼了过来,褚漾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来。 褚漾别扭的转过头:“我看你干嘛?” 徐南烨扬眉,漫不经心问:“你不看我要看谁?” 褚漾撇嘴:“行行行,你最好看,谁都想看你。” “那不行,”徐南烨低声说,“我再好看也只给你看。” 褚漾又侧过头,本来想瞪他,却又看见了男人嘴边一抹促狭的坏笑。 她心跳加快,赶紧扬头对门口喊了声:“服务员!我要点菜!” 在门口守着的服务员进来了。 徐南烨笑了两声,坐直了身子不再逗她。 褚漾心里循环着徐南烨刚刚的那几句话,也不管自己吃多少,几乎是扫一眼菜单看到了什么菜品就点什么。 服务员输了一长条的电子菜单,想这两位看着都挺苗条的,原来这么能吃的吗。 当然她也不敢当面说,心里想想,客人有钱把整个菜单吃了都行。 早餐的菜单基本上都比较简单,中西式都有,没有中午正餐流程那么繁琐,因此上的很快。 褚漾看着这一桌子的笼屉和碟盘,默了。 这点的也太多了。 偏偏金翠丽价格又贵,不吃就是浪费钱。 她决定邀请徐南烨:“师兄,早上没吃饱吧?一起吧?” 徐南烨笑容亲切:“不了,这都是你点的,我怎么好意思吃。” 看着这一桌的精美早点,褚漾决定从明天开始减肥。 先吃了再说,吃不完打包。 她这笼吃点,那碟吃点,一圈扫下来胃已经有些撑了。 偏偏她又不想浪费食物,于是又吃了一圈。 这次是真饱了,捂着肚子叹气。 可能因为吃的太饱,她突然有种想去厕所催吐的念头。 其实就是吃太饱想打个嗝,但徐南烨就坐在旁边,这么未免有些太不淑女了。 褚漾以前从来没想过在徐南烨面前维持什么淑女形象,现在喜欢上人家了,就做作的开始操淑女人设了。 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徐南烨实在哭笑不得,跟着起身扶着她一边胳膊:“去哪儿?我扶你去。” 褚漾觉得自己像个残疾。 “去厕所。” 徐南烨抿唇,眼角仍有笑意漏出:“我扶你过去。” 两个人刚走出包厢,迎面就撞上了三个室友。 褚漾今天穿的修身长裙,她本来也身材好,越是修身越显得高挑纤瘦。 今天小肚子那块儿居然鼓了一点出来。 三个室友看着她捂着肚子,脚步虚浮,脸色红润,但表情有些痛苦,又看她鼓着嘴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 再看徐师兄风姿绰绰,温柔又体贴的扶着她,手还搭在她的背上似乎在帮她顺气。 一时间几个人也顾不得这冷冷的狗粮在她们脸上胡乱地吹,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舒沫震惊,这他妈礼拜六才见过,两天就长这么大了。 徐师兄牛逼。 她急忙走了过去,冲徐师兄打了个招呼后,转而神色复杂的看着褚漾:“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褚漾表情茫然:“啊?” 舒沫指了指她的肚子:“男的女的?” 一时间徐南烨和褚漾都有些懵。 褚漾愣了几秒,神色尴尬,如实回答:“吃的。” “……” “……” “……” 金主 褚漾一言,在场的人都默了。 最尴尬的还是舒沫,她咧咧嘴,断断续续哈了几声试图挽尊。 宋林幼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为这傻逼室友打圆场:“她这人平时就口无遮拦,师兄你千万别当真。” 徐南烨温和笑笑:“我以为漾漾连我也瞒过去了。” “……” “……” 等他们走到包厢,几个侍应生正在收拾这一桌子残局。 舒沫总算是信了褚漾的措辞,她还真没夸张,□□十斤的人,肚子一圈肉,全是吃出来的。 而后褚漾就一直站在旁边消食,撑得连个开场白都说的敷衍了事。 她先指着那位口无遮拦的傻逼室友。 “舒沫。” 然后是那位神色激动,似乎千言万语想要诉说的娃娃脸室友。 “宋林幼。” 最后是脸色看起来比她还差的娇弱室友。 “陈筱。” 前两个徐南烨并不认识,褚漾给他介绍,他就顺势礼貌的点点头说声“你好”,只有在看向陈筱的时候,目光顿了顿。 只顾过来向其他人证明褚漾靠肚上位的陈筱智商掉线,居然忘了她和徐南烨曾经在会所见过面。 那时候她的身份是崇正雅的朋友,但这朋友到底意指什么,大家都懂,不过不说罢了。 她有些不敢看徐南烨,但还是没能忍住抬眼悄悄瞥他。 或许是厌恶,或许是戏谑,再或许直接当众拆穿她的情妇身份。 出乎她所料,这些情绪都没有。 他只看了她一眼,浅浅淡淡的,不夹杂任何多余的情绪。 男人的眸色很浅,放空时显得有些冷漠,而他对她的感觉,就是冷漠。 丝毫不在意。 “你好。” 如果她此时身份不是褚漾的室友,或许连这声客套话都听不到。 哪怕他直截了当的对她表示出嫌恶都不会让陈筱这么难受,起码能够证明在他脑海中是对她有印象的,而现在她就像个陌生人坐在这儿,尴尬异常。 陈筱低低地回了句:“师兄好。” 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攥着牛仔裤,质地硬挺的布料居然都被她抓皱了。 舒沫本来想直接跟褚漾告状,但看陈筱这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眼小的女人嫉妒起来什么狠毒的话都说得出,今天师兄第一次请客,舒沫不想破坏气氛,打算等吃完饭再私底下和褚漾说。 还未到中餐时间,桌上只上了茶和饮料,这空隙正好可以用来闲聊。 女生寝室之间关系好的,谁交了男朋友,请客吃饭就算得上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见娘家人”,因此负责任的室友们就会对男朋友进行考察。 原本她们是这么约定的。 但眼前这位男朋友是徐南烨,谁敢真考察。 学校早挂出了他能够公开的所有个人履历,剩余的都是机密,学校都没胆子公开,她们哪儿敢问。 要说家庭方面,那更没有问的必要了,红星下茁壮成长的世家子弟,是正是邪入党申请书和党员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绝对的根正苗红。 要说人品道德,徐师兄双学士学位在手,其中一个就是哲学学士学位,她们这种马哲考试还要打小抄的,没资格问。 舒沫几个人渐渐发现眼前这位爷,她们什么都没得问。 就跟眼前坐了个金佛似的,只有顶礼膜拜的份,哪儿还谈得上考察。 也是怪了,去年徐师兄回校开讲座,到自由问答环节,她们把手举的老高也没被点到,这一堂讲座听下来,她们连和徐师兄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说不上话的徐师兄就坐在面前,她们反倒没话说了。 最后还是宋林幼胆子大,又实在好奇,先开口说了话。 “师兄,你和褚漾,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褚漾对这个问题得心应手,替他先回答了:“去年讲座啊,那是第一次见面。” 宋林幼有些愣:“那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坐在老后面,你是怎么和徐师兄对上眼的?” 褚漾也不知道,事实上她到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徐南烨会认识她。 要说见色起意,换别人褚漾能信,换徐南烨她怎么也觉得不可思议。 徐南烨看着就不像那种把持不住的人。但她又想不出徐南烨看上她的脸以外别的原因。 宋林幼提到这个点,舒沫也跟着疑惑起来。 “对啊,我记得你那天,穿的也没有很花枝招展,反倒是外语学院那群妹子,个个打扮得跟仙女似的。” 她们几个原本就是偷偷溜进讲座的,褚漾作为计院系花鼎鼎大名,要别人知道她去了,就会觉得计院真找不出几个看得过眼的单身汉了,吃枣药丸,如今系花都放弃了本院,跑来和外院的争师兄。 因此那天舒沫特意叮嘱褚漾打扮的低调些,别引人注目。 于是褚漾当时就穿了件运动套装,又戴了口罩,特别低调。 褚漾也想不通,只能自卖自夸:“可能我真是太美了吧,无论打扮的多丑,都掩盖不住我的绝世容颜。” 舒沫和宋林幼懒得理她,直接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徐南烨,等他一个回答。 徐南烨笑眯眯的:“是这样。” “……” 好像又被塞了狗粮,好撑。 舒沫又想起之间看过的很多电视剧。 有的女主角,打扮的越丑越是吸引男主注意,可能褚漾当时鸡立鹤群,反倒引起了徐师兄的注意吧。 这么想,就觉得逻辑很完美了。 褚漾当时确实穿的挺普通,为了不引起注意,自由问答环节,她那几个室友把手举的老高,唯独她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安静如鸡。 她又不是学外语的,被点到了名也问不出什么专业问题。 在欣赏过徐师兄的盛世美颜后,褚漾来这趟讲座的目的已经达到,因此埋头专心玩起了手机游戏。 讲座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讲台上的徐南烨身上。 台下举手的人很多,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师兄看我”,旁边维持纪律的老师不得不出面。 都冷静些,哪儿能谁都抽到啊,师兄能看到你自然就点你了嘛。 老师转头看向徐南烨,想好抽谁了吗? 徐南烨拿着话筒,抿唇笑了,温润清隽的声音从麦克风中流出。 没有,想抽的那位同学好像对这个环节没什么兴趣。 台下的人立马左右四处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 只可惜几百人的大教室,褚漾坐在后排,整个身子都快埋进桌子里,脑子里全是“中路法师上路支援”、“打野你在看风景吗”这类粗鄙之语,压根没觉得那句话是在说自己。 她的室友们当然也没觉得。 后来散场的时候,褚漾这局游戏还没打完,等她收好手机时,教室里已经不剩几个人,室友在微信群里说人太多,她们在教学楼门口等她。 褚漾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刚走出大教室门口,几个老师正和徐南烨说着话。 有个老师看到她这幅样子就笑了,转头对徐南烨打趣,你这位师兄人气行啊,师妹带病都要来听你的讲座。 褚漾眨了眨眼。 她穿的严严实实的,还戴着口罩,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 因为匹配到几个垃圾队友,听着讲座又不能骂出声,打字也只能显示“”,褚漾憋着口闷气,眼睛水汪汪的。 确实像个病人。 徐南烨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谢谢师妹赏识。 褚漾脸一红,笨拙的摇摇头,兜里手机不停在震动,室友应该是等急了。 她捂着兜,转身小跑离开了。 高挑纤细的女孩儿一溜烟就离开了外语大楼。 徐南烨看着那抹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唇边笑意一直没有敛去。 讲座伊始,他刚上台时,眼神随意扫过台下的几百名师弟师妹。 倒不是因为打扮的过于低调反倒惹人注意。 无论她打扮的怎么样,徐南烨一眼就能看到发着光的她。 眼前成百上千的人,他始终能一眼找到她。 是“喜欢”赋予他的超能力。 徐南烨的思绪外套里侧袋的手机震动声拉了回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笑容微敛。 不过几秒,徐南烨起身说要出去接个电话。 舒沫和宋林幼同时欢送:“去吧!别耽误师兄你的事儿了。” 褚漾的这两个室友,倒也挺有趣的。 “饿了的话就先点些甜点吃。” 舒沫和宋林幼带猛点头。 包厢里唯一一个男人出去了,她们同时松了口气。 宋林幼暗自垂泪:“呜呜呜呜没想到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和徐师兄一桌吃饭,这比跟学生会那帮人一起吃饭有面子多了,我能吹一辈子。” 舒沫因为之前跟徐师兄同桌吃过,所以比她淡定。 “这么激动,要不要拍个照留作纪念?” 宋林幼摇头:“不了,现在官员都提倡戒奢戒躁,要是给别人看到了,会给徐师兄带来麻烦的。” 舒沫觉得她太敏感了:“徐师兄是外交官,吃个饭没那么严吧。” 宋林幼混迹学生会三年,都说学生会就是个小型的社会组织,她天天跟那些团委老师和学生干部打交道,懂的也自然比其他人多。 “那万一徐师兄哪天调去什么重点部门了呢?” 舒沫眨眨眼,后知后觉:“对哦。” 然后两人又同时看向褚漾。 褚漾觉得不自在:“干什么?” 舒沫摸着下巴盯着她,喃喃自语:“要以后徐师兄升迁了,你不就是正儿八经的夫人了?” 而事实上,徐南烨的个别下属,譬如王秘书,一直都是以夫人称呼她的。 这点褚漾不能说,也没法说。 她正想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就见舒沫和宋林幼神色激动的冲到了她面前。 “快快快快给我签个名!!!以后肯定能卖不少钱!!” “……” 这边三个人趁着徐南烨出去打个电话的空隙吵吵闹闹,那边陈筱冷冷扫过她们几眼,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包厢。 徐南烨正在餐厅门口打电话。 他随意靠在石柱上,双腿交拢,锃亮的黑色皮鞋鞋尖点着地,单手插兜,姿势散漫又优雅。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显然有些兴奋:“司长一开始就想把你要过来,无奈你们老大死活不放人,现在倒好,你自己愿意过来了。” 徐南烨垂眼,声音徐淡:“我以为还要走不少流程,没想到文件这么快就批下来了。” 那人语气是随意:“流程都是面子工作,真追求效率不就是盖个章几秒钟的事儿?正好下礼拜就有发布会,司长巴不得你明天就过来报道。” “麻烦你了。” “哎,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不过就是说句话的事儿,我正好在老大面前立了功呢,这两天你好好跟国际司那几位告个别吧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的人最后直接笑出了声。 徐南烨也跟着牵起嘴角,之后闲聊几句,才打算挂掉电话。 “徐师兄……” 徐南烨挑眉,手上还握着手机,偏过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当他把目光放在陈筱身上时,她的心又不受控制的猛跳了几下。 陈筱也只敢停在他面前几步处,保持着始终疏远的距离。 她抬眼看着他,眼里满是赶集,声音柔软:“谢谢你没有在她们面前戳穿我。” 徐南烨敛眸,语气淡淡:“不必。” 他这声冷淡又无所谓的承认不但没有打消陈筱的热情,反倒让她心间越发生热,脑海中也开始浮现种种可能。 师兄还记得她,但是因为怜惜她,所以替她隐瞒了。 自己在他记忆里并非毫无存在感。 “师兄,我不是自己想当情人的,”陈筱咬唇,双眸瞬间泛起楚楚可怜的泪花,“我是被崇正雅逼的。” 徐南烨扬眉,忽然笑了。 他嘴角挂着笑,眼睛里却没什么起伏,显然对她的事儿毫无兴趣。 陈筱又上前离近了他几步,结果这男人终于有反应了,她走近几步,他就果断退后了几步。 “……”陈筱咬唇,语气里充满了悲切:“师兄,你是嫌我脏吗?” 徐南烨蹙眉,薄唇抿成一条平平的线。 “我知道我做人情妇,你看不起我,那你刚刚为什么又要替我隐瞒呢?你之前在会所为什么要帮我呢?”陈筱眨了眨眼,泪如雨下:“你是关心我的。” 徐南烨眸中浮现出不明所以的神色。 陈筱沉浸在自己的悲情剧本中,悲伤逆流成河。 她闭眼,咬牙,泫然欲泣道:“我原本只是去打工,是他看中了我,然后私底下又调查了我的家庭,以此威胁我做他的情妇,我不答应,他就强?奸了我,我没办法才跟着他的。” 徐南烨终于用他那好听的嗓音对她说话了。 “你等会。” 陈筱顺应停下口中继续要说的话。 徐南烨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然后抬头对她笑笑:“你刚刚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陈筱点头,又把自己拿的悲情女主角剧本用更为可怜的语气说了一遍。 徐南烨交拢的双腿分开,直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陈筱闭眼,等他的一个安慰的拥抱。 拥抱反正是没等到,她连徐南烨的衣服边儿都没摸到。 耳边有个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声音响起,咬牙切齿的问她:“我强?奸你?你脸咋这么大呢?” 她慌忙睁眼,徐南烨正拿着他的手机递过来。 手机屏幕显示着通话中。 没有名字备注,只是一串数字,但陈筱早已倒背如流。 陈筱刹那间面如死灰。 她把金主说成了强?奸犯,现在金主很生气。 查岗【二更】 崇正雅原本在家里补觉,昨天和狐朋狗友在夜总会闹了一通宵,正困着。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本来就有很严重的起床气,手机一响就炸了。 “大清早哪个狗日的打电话骚扰老子!” 这一声怒吼把旁边的他老婆也给吵醒了。 原本他昨天晚上回家晚,老婆辛辛苦苦照顾他一整夜也是半夜才睡下,现在被吵醒,心情也很不爽。 裴思薇揉着眼睛坐起身,语气也有些不耐,但比崇正雅冷静多了:“公司的?那还是接一下吧。” “我管他什么公司不公司的,吵老子睡觉就是死!” 他低头不耐烦地看了眼来电显示,刚刚还狂暴似乎打算毁灭世界的男人忽然冷静下来了。 裴思薇觉得很奇怪。 结果崇正雅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掀被起身,背对她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接着趿着拖鞋,三两步跑出了卧室。 看那样子,好像还……挺高兴的。 裴思薇直觉不好,他们是商业联姻,彼此没感情,结婚前就说过结了婚各玩各的,他这几年前前后后找了不少情人,裴思薇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她没崇正雅这么来者不拒,只是偶尔也会去牛郎店放松放松。 崇正雅不爱她,但该给的正宫夫人的面子还是会给,从来不把小三往她跟前带。 他之前找的那个夜总会小姐,以为拴住了他的心,居然在他周末休息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崇正雅起床气极重,二话没说给拉黑了。 然后那女的居然又孜孜不倦的给他另一张手机卡打了过来。 崇正雅彻底怒了,接起电话就是一顿骂,把那女人骂的哭天抢地,最后打发了套房子,给人甩了。 他不爱她,可他也不爱任何女人。 裴思薇成天对着这么个长相俊美的挂名老公,牛郎店一小时两万的小鲜肉都没他帅,渐渐的她开始生出了别的心思。 心防一旦瓦解,情感便越控制不住。 直到崇正雅连起床气都克服了,跑到外面接电话。 她坐在床上发呆,心情低落。 房门口的崇正雅不知道他老婆内心这些九曲十八弯,深吸口气,接起了电话。 嘴上仍装得十分吊儿郎当的样子。 “哟,徐大外交官怎么肯放下尊严给我打电话啊?什么事儿啊?” 他没有如愿听到徐南烨的声音。 反倒听到了那陈筱的声音。 他第一反应是徐南烨给他打电话居然不是为了他,第二反应是陈筱这女人怎么又跟徐南烨扯上关系了,第□□应是他被背叛了。 然后就听见陈筱在电话那头泫然欲泣,活生生把他说成了一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份子。 操、你、大、爷、的。 崇正雅的心情瞬间跌倒谷底。 他心情只要差了,不管对方是男是女,说话毫不留情面: “你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还不去写小说?当初你是怎么爬上我的床的还要我帮你复习一遍吗?要不是有老子,你那个爹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老子还没问你们家要救世锦旗呢,你倒好,直接把老子打成强?奸犯?他妈放你娘的狗屁!” 陈筱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崇先生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妈!你跟你躺医院的爹解释去!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你自己重新回夜总会重操旧业找其他冤大头去吧!” 末了,崇正雅又吼:“把电话还给徐南烨!” 开着免提,徐南烨也知道崇正雅把该说的说完了,于是收回了手机。 徐南烨将手机放在耳边:“刚都听到了?” 崇正雅暴怒:“你他妈大早上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让我听这个的?你想气死我吗?” 徐南烨的语气很是漫不经心:“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当事人如果错过的话,未免有些可惜。” “你他妈你个腹黑眼睛仔!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 听着崇正雅那头的怒骂,徐南烨竟然觉得心情莫名变好了。 崇正雅缓过气儿,又问他:“你存了我私人号码?” 徐南烨愣了愣:“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崇正雅顿了顿,语气斗转直下,立刻变得有些不正经:“徐南烨,你会背我的手机号?” “你爸跟我不止提过一次,很奇怪?”徐南烨蹙眉:“挂了。” 这边崇正雅正打算再打趣几句,徐南烨居然就真的把电话挂掉了。 “操,大清早把老子当炮?弹使,连声谢谢都他妈不说吗?个没良心的眼睛仔!” 他一边骂一边翻看通话记录。 也是一串数字,没备注,但他记得。 他也不记得是哪个狐朋狗友趁着聚会悄悄塞给他的。 徐南烨的私人号,费了好大劲儿弄到手的,不用谢我。 他当时不屑一顾,老子要他号码干吗?他跟老子早没关系了。 结果悄悄看了半天,居然背下了。 他也不打备注,反正看那串数字,就知道是他。 这么多年,来电显示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串数字,今天是头一回。 虽然那人的目的不单纯,但他不介意。 他回到卧室,裴思薇见他心情变好了,不禁试探:“谁打过来的啊?” “没谁,继续睡吧。” 崇正雅重新躺回床上,嘴边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裴思薇神色复杂,内心涌现出一股浓重的危机感。 徐南烨挂掉电话后,眼神又重新放在了面前的陈筱身上。 陈筱用力咬着唇,双眼通红,哭得像个兔子。 “你和漾漾同住一间寝室,我希望你别给她带来麻烦,”徐南烨垂眼看她,语气平静,“刚刚的话我就当做没听见,你也不必再跟我说什么,我没兴趣知道。” 饶是陈筱这会儿智商再下线,也听懂了。 他替自己隐瞒,完全是不想因为她给人当情人这件事为褚漾带来麻烦。 她开始后悔为了博得徐南烨的怜悯而失去崇正雅。 “师兄,你刚刚也听到了,我爸爸他需要钱治病,如果崇先生他真的放弃我的话,我爸爸会死的!” 徐南烨蹙眉,语气渐渐冷了下来:“钱并不是你出卖自己人生的理由。” 这世上缺钱的人何其多。 有人选择为了钱放弃底线,后果如何都是自作自受。 他收起手机,掠过她打算离开。 “那褚漾呢!”陈筱咬牙,神色恨恨:“她处心积虑接近你,从去年开始就想怀上你的孩子,师兄你又为什么对她这么特殊!” 徐南烨侧头,面色有些不悦:“什么?” 陈筱见他为此停住脚步,便脱口而出自己知道的事:“去年我在寝室发现了她的避孕棒,她那个时候就想用孩子拴住你!师兄你不要被她骗了!” 徐南烨扬眉,倒是记起了那时候的一些事。 眼圈红红的女孩子把他拦在厕所门口,说自己怀孕了。 紧接着她的下一句就是,我零花钱不够,你借我点钱吧。 他眼皮跳了两下,你要做什么? 褚漾瞪他,打胎啊。 当时他神色复杂,沉声问她,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褚漾不解,为什么要? 徐南烨的眉头越皱越紧,嘴角拉平,若有所思。 决定去医院后,他发现她的手脚都在发抖,又听别人说打胎对身体伤害有多大。 现在天天吹无痛人流,无痛又能怎么样,打胎就是打胎,没哪个女孩子愿意用身体来当赌注。 他问她,你怕打胎还是生孩子? 褚漾说都怕,徐南烨又问她,让你做个选择呢? 她几乎没有考虑,只说,再怕也要打掉,生下来才是对这个孩子不负责,她不会养。 说完她又看着徐南烨,难道你养啊? 徐南烨说,我养。 褚漾愣住。 我不想我的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所以我们结婚。 谁知后来,她根本没有怀孕。 褚漾为此拉黑了该品牌的验孕棒。 徐南烨蓦地笑了。 陈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 紧接着,徐南烨轻轻叹气,自嘲道:“是我想用孩子拴住她。” 陈筱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徐南烨没有跟她多说,这次是真的要进餐厅了。 在外头耗了太久,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多想。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何止是多想,徐南烨刚进去就看见小姑娘正黑着张脸,目光灼灼盯着他们这边。 徐南烨正欲开口,就看她三两步冲了过来,一把熊抱住他。 不是饭点,餐厅门口站着陈筱。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没有,还是有两三个不熟悉的面孔说笑着进出餐厅。 褚漾平时最怕在外人面前跟他亲近,生怕被熟人看见,恨不得玩一回性转版的“金屋藏娇”。 这么大胆倒是头一次。 徐南烨猝不及防被一个熊抱,低头看着她的发顶,怔住了。 然后她踮起脚,捧着他的脸,重重在他嘴上亲了口。 又重又粗暴。 “啵――”的一声好大。 被强吻的男人愣住了。 站在门口的陈筱面色发白,又看见褚漾冲她这边扬起下巴,得意又心机的笑了笑。 似乎在说。 看到没,我男人,你没机会的。 陈筱双目含着泪水,捂着脸离开了。 这一系列的秀恩爱行为结束后,褚漾立马就怂了,她左看右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也没熟人围观,顿时松了口气,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提醒: “快走,被人看到就惨了。” 徐南烨眸色晦暗,喉结微动,低头盯着她。 “怕被人看到,那你刚刚在干什么?” 褚漾眨眨眼,语气很天真:“气情敌啊,我还没问你们俩站门口那么久在聊什么呢。” 男人很快抓住重点:“利用我?” 褚漾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额,也不算吧。” 徐南烨勾唇:“利用完了呢?” 褚漾太了解他了,知道他这是又要索要报酬了。 她不安的后退两步:“这是餐厅……” 男人低头在她耳边吹气儿:“你放心,餐厅也有没人的地方。” 徐南烨是金翠丽的VIP贵宾,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还不简单。 他直接要了让人开了间包厢,二话不说将褚漾拉进包厢,关门落锁,抱起她往圆桌这边走。 男人胳膊一挥,将桌上的餐具推到一边,再将她放在了大圆桌上。 他摘下眼镜,捏着她的下巴就要亲上来。 褚漾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快就缴械投降,撑着他的胸膛将他推开几分:“你等会儿,你还没回答我,你刚刚跟我室友在外面说什么?” 男人站在她两腿之间,薄唇殷红,声音有些哑:“没什么。” 褚漾不信:“刚刚你去跟谁打电话了?你不是跟她约好了故意瞒着我出来说话吧?” 徐南烨叹气:“不是。” 褚漾伸手:“那你敢不敢把手机给我看。” 徐南烨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要被人查手机。 褚漾也有些忐忑,这是她第一次要查男人的手机。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徐南烨将自己的手机交给了她。 十分干脆,干脆到褚漾都没反应过来。 徐南烨挑眉:“查吧。” 褚漾没录过指纹,只能问他:“密码。” “0907。” 不是他生日,也不是她的,而且听起来也不是什么特殊节日。 褚漾没多想,先解了锁看他手机。 他的手机没什么意思,app也就那么几个,大多都是看新闻的。 忽然通知栏显示来了条新短信。 褚漾好奇点了进去。 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开个价吧,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老公】 褚漾:“……” 徐南烨:“……” 套路 这条短信虽然简短,却不失精炼,且信息量极大。 可以说是语文缩写句练习的最高境界了。 既表明了自己的正宫身份,又贬低了对手,甚至透露了她老公成谜的性取向。 如果这条短信不是发给褚漾老公的话,她几乎要将这条短信列入“正宫威胁小三的正确姿势”语录大全里了。 “师兄,”褚漾语气严肃,“你是不是觉得找男人就不算出轨了?” 徐南烨太阳穴往外突突跳了两下,秒懂她的意思。 他张口,刚要解释,就又被她先发制人。 褚漾抬手制止他的发言:“你是不是想说不认识这个号码?发错了?” “……” 褚漾冷笑:“你以为用这种愚蠢的理由就能骗得过我吗?” 徐南烨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吐不出,差点心肌梗塞。 他拿过自己的手机,直接对着那条陌生号码回拨了过去。 褚漾被他的操作惊呆了:“你要干什么?我不会帮你求情的,我是站在正义这边的。” 手机里的嘟嘟声响了好长时间,最后才传来公式化的“无人接听”。 徐南烨皱眉,又打了几通过去。 还是没人听。 褚漾嘟囔:“这正宫连小三电话都没胆子接么?” 徐南烨瞥她:“你说谁的电话?” 褚漾张了张嘴,摸摸鼻子:“行吧,刚跟你开玩笑呢,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男人。” 她要能这么容易就相信徐南烨出轨,还找了个有家室的男人,除非她脑子被门夹了。 这边褚漾丝毫不在意,从桌上跳了下来,拍拍裙角打算回包厢和室友会合。 徐南烨如鲠在喉,既不知道这短信是谁发过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私人号码到底是被谁给泄露出去才导致这种乌龙,两个谜团在脑海中环绕,导致他回到包厢后,脸色都不是太好。 舒沫和宋林幼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除她们俩之外的三个人都相继出去了一段时间,接着陈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寝室群里说了句“我先走了”,然后连座位上的包都没折回来拿直接消失。 现在徐师兄和褚漾一起回来了。 褚漾看着没什么事儿,倒是徐师兄很明显不太高兴。 舒沫和宋林幼对视一眼,刹那间两人脑电波配对成功,各种狗血情节在脑中轮番上演。 好不容易熬到正点午餐时间,徐南烨又出去了。 褚漾这回没再管他,知道他肯定还在想短信的事儿,所幸大方让他出去,自己拿起筷子准备再勉强吃点儿。 她肚子里的还没完全消化,所以这些菜只能挑最喜欢吃的。 褚漾一时陷入了抉择。 舒沫凑过来问她:“师兄怎么了?你们刚刚吵架了?他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 “没有啊,”褚漾咬着筷子,说话声有些含糊不清,“唔,碰上点误会,他心情不太好。” 普通男人尚且不能接受自己被误会成小三,更何况是徐南烨这种心比天高的。 舒沫震惊:“那你还有心情在这儿吃饭?” 褚漾茫然:“不然我要怎么办?” 舒沫啧啧两声,抢下她手中的筷子,指着包厢门:“去,去安慰徐师兄去。” 这种事她要怎么安慰? 无奈舒沫和宋林幼统一战线,决心要把她赶出去,她也只好叹着气又出去找徐南烨了。 这个点儿过来吃饭的人变多,她这次没往门口去,又想到刚刚徐南烨开了个新包厢,转身就朝那边走。 果然,他在里面打电话。 褚漾见他没有发现自己,以为他可能是聊工作聊的太专注,便抬脚悄悄走进包厢,关上门乖巧站在一旁等他打完电话。 徐南烨背对着包厢门,背影笔直挺拔,比起刚刚在门口那副略带松懒的样子,显然是两个状态。 “让你查的手机号,待会我发给你。” 电话那头的王秘书应声:“我知道了,有结果会发到您手机上,您还有其他别的事儿吗?” 徐南烨默了会儿,沉声道:“我的私人号码,帮我换了。” 王秘书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这个号码不能用了吗?” “没有,骚扰短信太多了。” “啊,”王秘书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但又觉得没必要,“您可以多下几个垃圾短信滤除软件,或者直接拒收陌生手机号的短信。” 徐南烨听了,但没答应:“换了。” 王秘书直接将弊处说给他听:“换号码可能有点麻烦,也没办法第一时间跟其他人通知到位,您确定要换吗?” “换吧,新的手机号只要告诉几个重要的人就行了,别的不用通知,”徐南烨说完又加了句,“这个手机号尽快销号,你最好现在就去一趟营业厅。” “好的,那您还有别的事儿吗?”王秘书也没等他开口,就自己先想到了要问的,“对了,下礼拜发布会的西装,我现在帮您联系手工店让他们赶几套新的出来?” 徐南烨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不用,直接从家里拿吧。” 王秘书又困惑了:“可是您之前不是从家里暂时搬出来了吗?我贸然去您家会打扰到夫人吧?” “不会,明天我就搬回去,你正好跟我一起。” “您怎么又要搬回去了?”王秘书实在跟不上上司的脑回路:“那您带走的那些东西要让人再帮你拿回家吗?” 徐南烨扬了扬唇,单手插进兜里,语气闲适。 “带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原本也没打算在外面住多久。” 那边王秘书无话可说,正欲和上司说声再见好赶紧去趟营业厅,另一道耳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夫人。 啊,原来他们和好了啊。 难怪先生要搬回去。 但下一秒他的这个猜想又被夫人盛怒的声音给湮没。 “老变态!!!!你他妈跟我玩欲擒故纵!!!你不是人!!!” 徐南烨说话一贯温声温气,哪怕是生气,声音也只会愈发低沉。 王秘书习惯了他的分贝,如今这一声吼,差点没把他耳膜穿破。 他直觉不好,连再见都忘了说,赶紧挂掉了电话。 这边徐南烨也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向褚漾。 褚漾一张脸涨的通红,又转为白色,紧接着又开始变成紫青色,色彩斑斓,精彩异常。 亏她还以为,徐南烨是真的打算搬出去。 他搬出去以后,她还坐在沙发上感怀伤秋了好久,她还觉得难过,她还骂自己矫情。 褚漾还觉得,徐南烨对这个家毫无留恋,也对她毫无留恋。 所以搬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带走,让她觉得只有自己把那间房子当成了家。 全都是套路! 他哪儿是没把那里当家,他是压根就他妈不打算在外面住多长时间,当然没必要带那么多东西走了! 这老变态一开始就知道他迟早会搬回来,跟她玩心理战! 褚漾知道自己面对徐南烨毫无胜算,但她没想到连冷战都不是这男人的对手。 看她脸色涨成猪肝色,徐南烨也知道她这是真生气了。 他叹了口气,朝她走过来,想揉揉她的头。 褚漾头一歪,果断躲过了他的接触。 “老变态!”褚漾仰头瞪他:“你完蛋了!” 说完她一把夺过徐南烨手中的手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果断解锁,找到了那条他还没来得及删除的短信。 徐南烨要给王秘书发手机号过去,因此这条短信暂时还留在收件箱里。 她冷笑两声,点开回复框。 用超乎全国大学生平均手速的绝世手速一连嗖嗖嗖就是三条回复给那个号码发了过去。 发完,褚漾把手机还给了徐南烨。 徐南烨看着那三条回复短信,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不要你的钱,因为我爱他】 【就算他已经结了婚我也不在乎】 【只要他愿意留在我身边,有没有身份我不在乎】 “……”褚漾冷笑:“你等着被人上门喊打吧。” 徐南烨叹气:“消气了么?” 褚漾后退两步:“你这什么反应?你这手机号可能会报废的,如果那边被惹怒了,很有可能找很多人给你打骚扰电话的。” “没关系,”徐南烨对她笑笑,“只要你能消气,我不在乎。” 褚漾撇嘴:“老变态,这你都不生气?” 徐南烨声音柔软:“我不生气,原本就是我理亏,只要你开心,再多发几条也可以。” 褚漾的气儿瞬间消了大半。 她觉得虽然老变态不做人,但对她是真真的好,连她这么任性的行为都能容忍。 沉浸在徐南烨温柔眼神中的褚漾并不知道徐南烨早就打算换号码了。 按照王秘书的工作效率,现在应该已经被销号了。 裴思薇这边趁着崇正雅睡觉偷偷看他手机找到了最近的一则通话记录。 默默记下了情敌的手机,打了无数草稿后,最终将她认为最简短、最精炼、最满意的成稿发送了过去。 那边没有回复,只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好嚣张的小三。 裴思薇看着不断闪烁着的来电显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 倒是崇正雅又被床头柜上震动的手机吵醒,捂着眼睛,语气烦躁:“要不接!要不挂!” 裴思薇生怕他知道自己偷偷看他手机的事儿发现,匆忙挂断了电话。 她等着下次小三再打过来,然后跟她电话对峙。 结果电话没打来,倒是发过来三条嚣张至极的短信。 裴思薇震惊,她遇上了一个扬言真爱,连金钱都无法打动的小三。 这种连钱都不在乎的小三最难对付了。 她就这样握着手机,神游天外,一直待到佣人过来叫吃午饭都没缓过劲儿来。 崇正雅早已换下了睡衣,又恢复了别人眼中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模样,看上去心情好像颇为不错。 他正坐在她对面吃午饭,看她脸色苍白,握着手机的手还隐隐发抖,不禁感到奇怪。 “你怎么了?一直盯着手机看,连饭都不吃。” 裴思薇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直接跟他打听。 “你最近交的女朋友,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你。” 崇正雅猛地想到了陈筱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脸色铁青:“喜欢个屁,死女人把我当提款机。” 裴思薇又小心翼翼问他:“那你喜欢她吗?” 崇正雅蓦地扬高了声音:“我喜欢她?我疯了吧。” 裴思薇咬唇,声音又比刚刚低了几分:“那你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告诉你做什么?”崇正雅皱眉,又低头吃了口饭:“你找这么多男朋友我不也没问过?” 裴思薇语气又忽然悲怆了起来:“你在保护她,对吗?其实你是喜欢她的,只是你心里不愿意承认罢了。” 崇正雅莫名其妙:“你说什么玩意儿呢?电视剧看多了是不是?” 裴思薇仰头看他,语气坚定:“如果你以后为了那个女人想要跟我离婚,你爸和我爸都不会同意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婚了,”崇正雅啧了声,“你要这么想知道她是谁你直接去就行了,她在清大念书,用不着跟我说。” 反正裴思薇想查个女人还不简单。 裴思薇心里暗暗记下清大。 崇正雅说完愧疚懒得再理这个挂名老婆,吃饱了就扔下筷子坐到沙发上,叼着二郎腿打算给眼镜仔打个电话骚扰他。 以报复他今天早上妨碍自己睡觉,还让他听到了陈筱那女人令人作呕的声音。 他熟练地拨通了那串数字。 对面是机械又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号不存在,请查证后再拨。” “???” 崇正雅怒气冲冲,同时又满腹委屈的给徐南烨的工作手机号打了过去。 多亏王秘书提醒,还未遭到莫名骚扰的工作手机号,徐南烨已经提前设置了陌生来电号码和短信自动过滤。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在嘟声后留言。” 崇正雅:“徐南烨你不是人!” 嫉妒 徐南烨对此一无所知,饭吃完了正打算从褚漾她们几个回学校。 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宾利,舒沫和宋林幼总算知道鸡犬升天的感觉有多爽了。 因为豪车滤镜,她们就屁股都不敢坐全,生怕玷污了屁股下这张高贵的真皮座椅。 褚漾通过后视镜打量她两个室友,抿唇偷偷笑了。 算起来徐南烨这辆私家车都快成专职接送了,之前是接送穗杏他们,现在是她室友。 他并不介意给她的朋友们行一时方便。 就好像是真正的男朋友,体贴的为女朋友考虑到方方面面,真正开始融入她的生活。 褚漾也说不清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她反应过来时,徐南烨就已经这么做了。 车子开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徐南烨停了车。 “我待会有点事,只能送你们到门口了,”徐南烨语气温润,“你们自己进去好吗?” 褚漾的两个室友快被这绅士的问话给苏死了,管他停哪儿,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瞎点。 徐南烨眉眼弯弯:“今天能和你们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 舒沫和宋林幼羞涩的低下头,嘿嘿笑了出来。 “哪里的话,能跟师兄一起吃饭,才是我们的荣幸。” “漾漾脾气有些犟,很多事不愿意和我说,我工作忙,也没办法常来学校看她,”徐南烨顿了顿,眸色清浅,语气里带着请求,“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能帮我照顾她吗?” 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事实上他再矜持傲慢些,她们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如沐春风,对话时也能清楚地感应到他对人的尊重,令人感到舒适。 这大概就是温柔最难防的完美诠释。 舒沫拍胸脯跟他保证:“师兄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宋林幼也跟着猛点头。 徐南烨笑笑:“谢谢你们。” 她们几个人下了车,目送徐南烨的车子愈行愈远,直到消失在公路尽头。 人走了,舒沫她们仿佛还在梦中。 这其中还数宋林幼最缓不过神来,好几分钟过去了,她还在盯着路面喃喃自语:“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竟然真的能跟徐师兄一起吃饭。” 舒沫拍拍她的肩:“是真的,同志,你没做梦。” 宋林幼蓦地睁大眼,神色激动:“我以为跟这种身份的人吃饭都要好小心的,我平时跟团委的老师一起吃饭都不敢大声说话。”“可能这就是官越大越没有架子?”舒沫摸着下巴感叹:“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学生会那帮人也就那点颐指气使的本事了。” 两个人默契的同时看向她们寝室的天选之子。 忽然觉得,顾学长跟徐师兄比起来,确实没什么竞争力。 褚漾被她们俩看的浑身发毛:“你们别这么盯着我,我会害羞的。” 舒沫咧嘴,笑得猥琐:“行了,回寝室老实交代吧,准备好腹稿,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她抓着褚漾就要把人往寝室押送。 倒是宋林幼想起了别的:“啊,也不知道陈筱回寝室没有,她走的那么急,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寝室了。” 她手里还拿着宋林幼的包呢。 褚漾这才记起了陈筱。 她哪儿能看不出来陈筱对师兄的那点心思,但她没想到陈筱抗打击能力这么弱,居然先跑了。 “说到这个,有个事儿当着师兄的面不方便说,”舒沫和宋林幼对视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褚漾坦白,“陈筱今天刚知道师兄要请我们寝室吃饭的时候,样子不太对劲。” 褚漾扬眉:“怎么不对劲?” 舒沫没瞒她,把今天上午陈筱跟她们说的话都托盘说给她听了。 褚漾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你要不要去找她问问?”舒沫抿唇,语气有些犹豫:“她跟我们说倒没什么影响,我们左耳进右耳出,听了就忘了,要是她跟别人说了,三人成虎,对你总归不太好。” 褚漾眯起眸子,嘴唇微抿:“我知道,我会去找她问清楚的。” 她想了想,还是从宋林幼手中拿过了陈筱的包。 “我猜她应该不在寝室,你们先回去吧,我把包还给她就行了。” 宋林幼点点头,打算和舒沫一起回寝室。 倒是舒沫神色复杂,想说什么又没说。 褚漾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笑着安慰她:“没事儿,区区一个陈筱我还能搞不定吗?” “不是,我不是担心这个,”舒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下手轻点,给人留条命吧,毕竟还要在一起住一年。” 褚漾:“……” 默了几秒,她抽抽嘴角:“我先替陈筱谢谢你。” 舒沫还挺不好意思的:“我这人就是太善良了,没办法。” 褚漾懒得理她,径直往宿舍楼反方向走去。 她手上拿着陈筱的包,她就算不想见自己,包总得要拿回来吧。 褚漾一点也不担心她不会过来找自己。 趁着微信还没拉黑,褚漾先问她在哪儿。 陈筱没有回,褚漾对着她的包拍了张,把照片发了过去。 【包不要了?】 两分钟后,陈筱这边总算回信了。 【你放寝室就行了】 褚漾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没义务帮陈筱拿包。 【你要不过来找我,这包我就给丢学校人工湖里了,你自个去捞吧】 【…你在哪儿?】 【图书馆后面的小路,快点儿】 陈筱果然又躲进了图书馆。 她这人在学校里没什么去处,不是寝室就是图书馆,起先褚漾她们几个都认为陈筱是热爱学习,现在想想也不尽然。 陈筱过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弓着背显得人更矮了。 也更楚楚可怜了几分。 她朝褚漾走过来的时候,眼睛不安的望向小路旁边载重的两排大樟树。 褚漾当然知道她在看什么。 “你放心,崇先生不在这儿。” 陈筱像是忽然被戳穿了什么心事,神色心虚,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慢慢走了过来。 褚漾不想跟她磨洋工,依旧直奔主题:“你知道我去年买过验孕棒是不是?” 陈筱笑笑:“那真是你的?” 褚漾点头承认:“是我的。” 陈筱忽然抬起头直视她,声音也比刚刚自信了几分:“既然那是你的,那就证明我没冤枉你,你那个时候就打算勾引徐师兄,对不对?” 褚漾抱胸不说话,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猜想出来。 “我跟舒沫她们说,她们不信,我跟徐师兄说,徐师兄也不信,”舒沫不甘的咬唇,咬牙切齿,“而事实证明我根本没说错,你就是这种女人。” 褚漾反问她:“既然你觉得我是这种女人,那你怎么不拿着那根验孕棒直接去跟老师告状,说我影响学风?” 陈筱又低下头,替自己解释:“我是看在你是我室友的份上,不忍心做这么绝。” “你是不忍心做这么绝,还是担心你去告状了,会把自己也给兜出来?”褚漾眯眸,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崇先生的情妇?” 一开始宋林幼就发现陈筱有些不对劲。 她的衣柜里,时常会出现一些贵价物品,没过几天那些东西就不见了,后来她又看见陈筱从崇正雅的车子上下来。 最后就是崇正雅提起陈筱时,虽然男人嘴上不说什么,但眼睛里总不免露出本能对她的不屑和厌恶。 她知道陈筱每年都会申请贫困生资助,那些贵价物品只能在她衣柜里短暂的逗留几天,随后就被她一件不剩的通通转卖出去。 被揭穿了身份的陈筱嘴唇发白,颤着声音问她:“是师兄告诉你的?” “他没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到的,”褚漾轻轻笑了,语气又比刚刚咄咄逼人了些,“你那个时候很长时间都没回寝室,我们以为你是在图书馆学到忘寝废食,其实你怀孕了吧?我的验孕棒是不是被你拿走的,你把显示阳性的验孕棒跟我的换了对不对?” 陈筱后退几步,声音蓦地扬高:“你别血口喷人!” 褚漾挑眉,语气平静:“那要不要我们去找崇先生问问?” 陈筱下意识就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要!” 听到她这声回答,褚漾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徐南烨没有设计她怀孕。 他确实诱惑她去开房,但他并没有打算真让她怀孕,也没打算跟她奉子成婚。 但她去找他对质时,他明明可以替自己辩解,但他没有。 褚漾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她没有怀孕,却还是选择将错就错跟她结婚的理由是什么,也一直不相信他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他就肯用自己的婚姻来做赌注。 她一直以为他工于心计,而自己就像一头羔羊,傻乎乎的将他设计的陷阱当成了归宿。 到现在她选择妥协,也是因为他确实成功的把她的心也骗到了手。 虽然不甘心,可她宁愿选择装傻。 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当她对他的喜欢消失后,又会不会重新开始恨他。 恨他诱骗自己,恨他不避孕,恨他以为自己怀了孕,赔上了婚姻。 他替陈筱背了黑锅,一句都没有替自己辩解。 宁愿让她相信,骗婚的那个人是他,也不愿意让她自责愧疚。 其实根本问题就出在她这里,现在真正把所有的线索理清,她才是骗婚的那个。 他们其实在互相算计。 她用一根不输于自己的验孕棒将他“骗”了过来。 而他明知她在骗自己,却仍自我欺骗式的相信了这场误会。 即使面前站着的是陈筱,褚漾仍忍不住笑出了声。 “师兄,你赢了。” 她算是彻底载在这男人手上了。 她不知徐南烨情从何处起,但她确实被他的深情和步步为营牢牢地束缚在其中。 之前想逃,却没能逃走。 到现在居然连逃都不想逃了。 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男人有多可怕。 他每一步的进退,目的都只有一个。 隐藏在温柔外表下的算计和欺骗,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理由居然有些可笑,甚至算得上幼稚。 让她爱上他而已。 哪怕爱不上,他也要彻底刻在她的脑子里留下一道疤,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不管是谁先动的心,到现在,动心动的一塌糊涂的不止是他。 还有她自己。 “陈筱,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跟宿管申请换寝室,或是我直接以作风问题举报你,”褚漾不想再对她留有任何情面,“你自己选吧。” 陈筱神色慌张:“不要!不要举报我!” 褚漾不为所动:“我会不会举报你,全看你自己怎么选。” 陈筱见她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索性破罐破摔,嘴角牵起恶意而讥讽的笑意,声音尖利:“褚漾,你别以为自己就干净到哪里去,徐师兄他早就结婚了!你不过也是给人当情妇的贱女人而已!你真以为师兄他是真心喜欢你,他不过就是玩你罢了!” 褚漾心里觉得好笑,又觉得眼前的陈筱实在愚蠢。 她眨眨眼,忽然抬脚朝陈筱走了过来。 陈筱害怕的后退了几步,神色警惕:“你要干什么?” 褚漾低头看她,眉头微挑,语气得意:“那又怎么样?喜欢师兄的人那么多,可他就偏偏喜欢我一个人,爱我爱的要死,我怎么赶都赶不走,那么多女人,包括你都喜欢他,可他偏偏只宠爱我一个人,我也是很为难呢,这男人怎么就这么贱呢你说?” 陈筱咬破了嘴唇,气得几欲休克过去:“你!” “天生丽质难自弃吧,没办法,”褚漾撩了撩头发,婊里婊气的感叹,“你羡慕不来的。” 她说完也不愿再和陈筱多磨蹭,直接将包还给了她,沿着小路离开了这个安静的地方。 褚漾的背影看上去高挑而自信,陈筱一直盯到她完全消失不见,也不愿意挪开目光。 她的父母是大学教授,从来没吃过苦,就连她默默仰慕的徐师兄,都那么喜欢她。 陈筱和她住在同一间寝室,却像是和她活在两个世界。 她用不起的化妆品,她却能一次性就让代购买小半箱回来,她穿不起的衣服,对她而言过季了就再没有穿的价值,她精致又娇贵的生活,都是她一生都渴求不来的。 “我就是恨你,恨你明媚活泼,恨你不知忧愁,恨你幸福美满,我恨你抢先实现了我的理想,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人,过着我渴望的生活,即使你什么错都没有,即使你仍愿意替我遮挡我这颗丑陋不堪的内心,我依然恨你。” 陈筱坐在石凳上,神色涣散,忽然痴痴地笑了出来。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小路上显得格外刺耳。 陈筱麻木的接起电话:“喂。” “你好,我是崇正雅的太太,”电话那头的女声响起,简单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关于我老公的问题,我想约你出来聊聊,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陈筱语气无波:“你可以到寝室直接来找我。” 那边也许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语气也比刚刚温和了许多:“那请问你贵姓?”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只从我老公下属那儿打听到你的电话,至于你叫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是了,他们当然不知道。 高兴了,崇正雅就会叫她的名字,不高兴了,她的外号不过是“玩具”。 崇正雅带她去见那些狐朋狗友,不过是想为香艳的朋友聚会再增添一个新玩物。 至于他生活核心中的家庭和公司,他又怎么可能会让她接触。 “我叫褚漾。” “褚小姐,我会去找你的。” “我等你。” 把你变得满身泥泞,看着你从高处重重摔落,也许我的恨意就会消失。 我经历的挫折和不公,也该让你尝尝。 解决【二更】 学校论坛好不容易平静些时日,最近又闹起来了。 原因是某个披着匿名的马甲爆了个料。 虽然被爆料者被打了码,但常年混迹学校论坛老油条们还是秒解码了。 某院某个女生已经给人当了一年的情妇,而且还妄图小三上位。 爆料人披紧了自己的马甲,全程用无感情的第三人称叙述,文风理智精炼,更不带任何主观感情。 因此看上去真的就像是在单纯爆料,不掺杂任何私人恩怨。 毫无破洞,没人能猜得出这位爆料人的身份。 爆料贴正经得就像是一篇新闻稿,虽然不带个人情感,胜在爆料内容十足劲爆,因此连续几天都在首页飘红。 【我和这位女生算是有交集,她长得很漂亮,平时也很爱打扮,个性比较张扬,有很多追求者,她的化妆品和衣服全都是名牌,一开始我只觉得是她父母宠她,舍得给她零用钱,但其他人觉得女生的家庭条件算不上多好,她父母都是教书的,因此怀疑她是被包养了所以才这么舍得给自己花钱,我当时还替她辩解了几句惹得其他人不高兴,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后来才觉得不对劲。】 【知道她给人当情妇的时候挺震惊的,又觉得她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和她聊过之后发现她并不是因为不可抗力原因才给人当情妇,纯粹就是想当小三而已。我对她说这个身份并不光彩,她不以为然,觉得我是嫉妒她,还说我羡慕不来,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才能当上小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三观不同,再劝反倒显得我多管闲事。】 【这个帖子就当是树洞,大家不必解码,我就当没认识过这位女生,还有听说她的小三身份已经被那男人老婆知道了】 这么一大段话,楼主用词精准,语言简洁,完美塑造了一个不听信谗言,在他人都在空口污蔑时仍不为所动,直到知道事情真相后还已然选择劝解女生回头是岸的当代圣母形象。 最后她还复述了那个女生跟她炫耀的话。 【喜欢XX的人那么多,可他就偏偏喜欢我一个人,爱我爱的要死,我怎么赶都赶不走,那么多女人,包括你都喜欢他,可他偏偏只宠爱我一个人,我也是很为难呢,这男人怎么就这么贱呢你说?】 嚣张又不要脸的拜金女形象跃然于纸上,生动形象。 楼里一开始跟帖都在夸赞楼主的文笔。 【楼主文学专业的吧?这帖子写的太好了】 【这承启转合,高?潮有人物矛盾有,楼主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楼主的文字功底真好】 【这是我近来看过最吸引人的爆料帖了】 后来随着楼主的回帖越来越多,众人开始解码。 【长得漂亮,爱打扮,划重点】 【父母都是教书的,这是考点,大家记住了】 【额,瞬间解码】 【太好解了吧,楼主这根本就是变相挂人】 【楼主到底什么目的尚未可知,关键这帖子真的说的是那位?】 【条件确实都对的上,真是那位吧?】 【卧槽真的假的?】 【但感觉最后一句话确实特别像她能说出来的】 【要真是那位,也不奇怪为什么会被包养了】 【包养她的那位大佬也是日了狗了,找个小三还看不起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本来长得就很像小三啊】 【我说呢,她爸爸看着那么严肃的人,怎么肯给她那么多生活费】 【我看她穿的用的瓯都市】 【额,本来对她很有好感的,当小三真的太恶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她金主知不知道她背后骂男人贱呢嘻嘻嘻嘻】 【楼主别走!!反正都解码了索性多说点!】 【不是说金主老婆知道了?解码的同学们最近坐等好戏吧】 所有的条件都指向计院的那位远近闻名的系花。 根据传播学理论,这种真假待商榷的流言往往传播速度都极快。 “陈筱发的吧,我操他大爷的!” 舒沫几乎是想都不用想就猜到这帖子是谁发的。 褚漾握着手机,盯着对面早已空荡荡的床位没说话。 在她刚给她警告的头天晚上,陈筱就主动搬离了寝室,她没说自己会搬去哪儿,另外三个人也没兴趣知道。 在她搬走前,陈筱还跟她道歉,希望她能大发慈悲,别去老师那儿告状。 褚漾也并不想做这么绝,诚然她讨厌陈筱没错,但她知道陈筱的家庭状况,明白她的难处,如果她真的被退学或是被处分,她就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念书了。 她向来认为寝室里有矛盾,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更没必要给人往绝路上逼。 因此给了陈筱两个选择。 没想到她圣母了这一次,陈筱那边反倒狠狠摆了她一道。 说真的,陈筱这恶毒又聪明的心思,不投胎到古代去参加宫斗或是宅斗真是浪费天赋。 既然陈筱搞这么一套,褚漾也没必要再帮她留脸面了。 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舒沫和宋林幼,这才有了舒沫的口吐芬芳。 宋林幼有些不明白陈筱的这波操作:“你迟早要澄清的,等你澄清之后,她做小三的事儿反倒会被你说吹啦,她图什么啊?” “那天我用来气她的话,让她认定我也是徐师兄的小三,就算到我澄清了说出她给人当小三的事儿,我也洗不干净了,别人就都会认为我们寝室出了两个小三。” 舒沫骂骂咧咧的:“卧槽,玩共沉沦啊,够恶毒的。” 褚漾又问:“而且她说当小三的事儿已经被金主的老婆知道了,你们说是谁老婆?” “还能是谁老婆,她金主的老婆呗,徐师兄未婚哪儿来的老婆上门讨伐小三?” 褚漾没跟她们说自己和徐南烨真正的关系。 她不想给徐南烨带来麻烦,徐家没打算公开她的身份,她也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真假不明的帖子搬动整个徐家来为她澄清。 “她知道崇先生的老婆找上门来了,自己根本瞒不了多久了,与其等死,还不如拉我一起下水,”褚漾想了想,忽地冷笑,“说不定她说自己叫褚漾呢,想让崇先生的老婆找到我头上,到时候别人看到我被教训,都会认定我就是小三。” 所以陈筱当晚二话不说就搬出了寝室。 她让褚漾替她当了靶子。 “卧槽,这女的绝了,”舒沫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那你怎么办?” 褚漾皱眉:“我先去找师兄要崇先生的电话号,先跟他说清楚吧。” 她说完就立马给徐南烨发了条微信。 他只休了一天的小假,接着这几天都在忙工作调动,褚漾也不知道他具体怎么调动,只知道他确实忙,经常加班到半夜。 褚漾不愿意打扰到他,因此徐南烨问她要崇正雅的电话时,她只随便含糊了两句。 徐南烨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给了。 为防止打错,她还特意问了句。 【保真?】 【不知道】 褚漾懵了。 【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不知道他换号码没有的意思】 【他换号码难道不告诉你吗?】 【不知道,跟他不熟】 【那你怎么有他号码?】 【……】 徐南烨干脆选择装死,不回复她了。 褚漾觉得这两个之间真的好奇怪。 尤其是在她拨通了崇正雅的电话之后,她更奇怪了。 崇正雅那边一听她是褚漾就怒了。 “他想跟我道歉就让他自己来跟我道歉,让老婆出面算什么男人?我看不起他。” 褚漾下意识就问他:“你们吵架了?” 崇正雅语气微顿,厉声驳斥:“谁他妈跟他吵架了,我跟他不熟!你什么事赶紧说,老子还在忙事儿呢没空陪你这小姑娘聊五毛的。” 褚漾也不敢再问,只能简短说明自己打电话给他的目的。 崇正雅有些惊讶她知道了陈筱和自己的关系,但听她的语气重点似乎不在这儿。 “我操她还真去你们学校了啊,管的真他妈宽,她去找也是去找陈筱那女人算账,你担心什么?火又烧不到你头上。” 褚漾反问:“那如果她跟你老婆说她叫褚漾呢?” “……” 那边沉默了。 “操我迟早被这两个女人玩死!”崇正雅破口大骂:“我现在去跟她把话说清楚,你千万别跟徐南烨说,知道了吗?” 褚漾挑眉:“你命令我?” 崇正雅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转变态度只需一秒:“……姑奶奶我错了,您大发慈悲别跟徐南烨说这个,我会替您解决好这件事儿的,行吗?” 褚漾笑眯眯的答应了:“那麻烦崇先生啦。” 挂断电话之前,似乎听到了崇正雅在那边嘟囔了一句“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她并不在意崇正雅怎么想,因此转头就忘了这事儿。 崇正雅打给她老婆的时候,裴思薇已经风风火火杀到了清大。 裴思薇直觉他是为了那个女人打给她的,因此接起电话时语气并不太高兴:“来替你小女朋友求情的?” 崇正雅冷哼一声:“你他妈是不是要去找一个叫褚漾的女人?” 裴思薇咬唇:“你就这么喜欢这个褚漾吗?” “裴思薇,你要还想我多活两年,就听我把话说完再去找人,”崇正雅气得眉骨生疼,怎么揉捏都不管用,坐在车子里一边吩咐司机赶紧开一边跟她解释,“那女人叫陈筱,不叫褚漾,你被人当枪使了你知不知道?” 裴思薇愣住,没懂他的意思。 崇正雅又叹了口气:“算了,以你的智商我估计你也听不懂,你他妈在清大等着,等我过来跟你一起收拾那女人知道吗?你要敢轻举妄动,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那牛郎店一锅端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崇正雅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站在她旁边的保镖小心翼翼的问她:“小姐,那我们现在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啊?” 裴思薇总觉得崇正雅是在替那个女人拖延时间。 但她又知道,把她常去的牛郎店一锅端,以崇正雅这种神经病体质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她想了很久,在“搞小三”和“保护牛郎小哥哥”中左右为难,最终天平倾斜。 然后手机上又收到了条短信。 来自“褚小三”。 【我在十五栋302教室,你过来找我吧】 裴思薇烦躁的将手机丢进包里,重新坐回车里:“等他过来再说吧。” 没多过久,崇正雅就到清大门口和她会合了。 见她真的没进去,崇正雅舒了口气,欣慰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半开玩笑笑着问她:“这么听话?你就这么喜欢牛郎店那群男人?” 他的长相原本就漂亮至极,笑起来的时候尤为秀色可餐。 裴思薇莫名觉得头顶发烫,嘟唇小声说:“不喜欢他们,难道喜欢你吗?” 崇正雅只顾着进去找陈筱那女人算账,没听见她这句话。 这节课是大课。 整个专业三百多号人一起在多媒体大教室上课。 上课铃还没响,大教室吵吵闹闹的。 学分必修,陈筱肯定会来上课的。 果不其然,褚漾看到了从教室后门进来的陈筱。 她看上去气色居然十分不错。 还没等褚漾过去找她,她反倒朝她走了过来。 褚漾被她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给震惊到了。 舒沫和宋林幼刚想开口,就被褚漾扬手按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 陈筱看了眼她们俩,轻轻笑了笑:“说服她们了?你挺厉害的。” “你他妈要点脸行吗?”褚漾深吸口气,尽力压抑自己的怒火:“倒打一耙,你可真够牛逼的。” 陈筱丝毫不在意她的语气,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意:“我倒打一耙?你本来就是小三吧。” 褚漾声冷如冰:“陈筱,我本来看在你家条件不好的份上没打算跟你计较,是你自己作的。” 陈筱牵起一抹恶毒又得意的微笑:“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待会上课就有好戏看了。” 她话刚落音,上课铃就响了起来。 老教授拿着教案缓缓从前门走了进来。 陈筱低头,又给手机的某串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 【你来了吗?我上课了】 【来了】 她舒了口气,收起了手机。 老教授对着扩音器咳了咳:“啊同学们好,我先点个名,还有谁没来的,同学或是室友赶紧通知一声,等我点完了再过来的话,就直接算缺席了。” 讲台下学生们议论纷纷,没人敢大声说话。 老教授视力不太好,戴着老花镜盯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花名册,刚打算点名,就听见台下的学生们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他抬头,发现学生们似乎都没在看这边。 顺着学生们的目光看过去,老教授发现门口站了几个人。 其中为首的那个年轻女人抱着胸,身后跟着两个牛高马大的黑衣男人。 那女人冲他笑了笑:“老师,打扰了,我来找个人。” “你找谁啊?” 女人径直走过来,伸手问老教授借扩音器:“老师,扩音器能借我用用吗?” 老教授脾气好,这女人跟她女儿年纪又差不多大,笑容甜美,于是他也没多想,直接把手上的扩音器递给她了。 “谢谢老师。” 女人道完谢,粉唇靠近麦克风,徐徐说道:“同学们好,我来找那位勾引我老公,不要逼脸的小三。” 老教授急忙阻止她:“你说什么呢!这是教室!” 但他说什么都没人听了。 讲台下方几百号学生齐声倒吸口凉气。 “卧槽!” “刺激!’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碰上这种场面!!” “卧槽我室友没来,他太亏了!” 褚漾皱眉,坐她旁边的陈筱反倒扬起唇角,得意的笑了起来。 紧接着,讲台上的女人叫了这小三的大名。 “陈筱同学,麻烦你出来下好吗?” 陈筱的笑容瞬间僵了。 她明明,跟这女人说自己叫褚漾。 陈筱看向讲台上的那个女人,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陈筱是整个专业出了名的乖乖女好学生,寝室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连课外活动都很少参加。 如今那女人说陈筱是小三。 太劲爆了。 那女人见没人出来,以为自己被小三耍了,脸色有些薄怒:“陈筱,你不出来,是要让我下来一个个问过去吗?” 褚漾侧头看向陈筱。 有不少人盯着她,但大家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等她自己站起来承认,没人真揭穿她。 陈筱此时面色发白,看着已经跟休克没两样了。 可能是晕过去了? 褚漾讥讽的笑了几声,决定乐于助人一把,于是大胆举起了手。 裴思薇盯着那个举手的女孩子,脸色瞬间不好了。 这么漂亮。 她输了。 怪不得崇正雅喜欢她。 她正沉浸着自己不如小三漂亮的巨大挫败感中,结果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又指向了旁边那个看着挺清秀的女生,不疾不徐的给她指认:“陈筱在这儿呢。” 裴思薇眨眨眼:“是她吗?” 陈筱像是找到了机会,急忙站起身,反过来指着褚漾:“不是我!是她!” 褚漾冷笑两声,连个眼神都懒得再施舍给她。 就在裴思薇纠结时,死死挡住教室门口的两个硬汉保镖忽然被屏退了。 容貌俊美的男人一双狭长又风流的丹凤眼微微眯成一条线,吊儿郎当的靠在门边,抱胸笑道:“陈筱,装个屁呢,忘了在我床上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了?” 崇正雅穿着名贵的手工衬衫,靠近脖颈的几颗扣子松散开来,露出令人遐想的锁骨。 “操,是金主吗?” “金主这么帅吗?我以为起码是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了!” “看不出来陈筱这么有本事呢,牛逼牛逼。” “那帖子里说的就是陈筱了?” “谁他妈一开始猜的褚漾的,卧槽。” 陈筱双腿发软,再也没力气支撑柱自己的身体。 她骤然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裴思薇当然不会因为她这副可怜样子就放过她,她只要一想起崇正雅接起她电话那暗自欣喜的模样,又或是想起崇正雅曾经对她的温柔体贴,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陈筱面前,提起她的头发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末了还冲她啐了口:“不要脸!” 陈筱半张脸瞬间肿胀起来,只是她双目失神,也不知道有没有痛觉。 其他人看着她的眼神中,有同情、有厌恶、也有幸灾乐祸。 但大多都是看好戏罢了,将她当成了这堂课的调剂品,往后就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素材罢了。 就连跟她同寝三年的三个室友,都只是一脸冷漠的看着她。 而后撇开眼,连再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她今后到底怎么样,没有人会在乎。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节严肃的必修大课就被两个不请自来的人给打断了。 在现场的人津津乐道,不在现场的人不停找目击者询问,力求还原当时情景。 【我靠,那个被包养的小三是陈筱啊】 【年年拿奖学金的好学生,居然背地里给人当小三,啧啧啧】 【当时那场面叫一个激动,豪门太太气魄就是不一样,那巴掌声简直突破天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郭教授气死了,后来他继续上课根本没人听了】 【陈筱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她主动申请退学了,听说早就搬出寝室了】 【啧啧啧,也是活该】 【听说那个帖子也是她发的,是故意引导别人怀疑褚漾,后来褚漾把她的IP挂出来了】 【卧槽?????】 【和这种人同寝三年,同情褚漾和她的室友们】 褚漾只翻了翻论坛,就干脆关掉了。 她又看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床位。 舒沫知道她在想什么,拍拍她的肩安慰她:“她那是自作自受,你别想了。” 宋林幼心比较软,叹了口气说道:“我听说她爸爸这么多年一直在住院,这次她退了学,也不知道她家里人会怎么想。” “如果她好好念书,等大学毕业了以后努力赚钱,也许结局会完全不一样,”褚漾垂眼,语气平静,“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是她毁了自己的人生。 没有任何人有义务同情她。 “不说这个了,要不是崇先生及时赶到,也许被他老婆教训的就是你了啊,你打算怎么谢他?”舒沫适时转移话题,想活跃活跃气氛:“上次你们做实验,听说也是在他的电子厂?” 褚漾点头。 她确实应该好好谢谢崇正雅的。 她想了想,打算找个机会跟崇正雅好好道个谢,但她擅自约他出来未免有些太不合规矩了。 褚漾又想起了她那个最近几天忙着工作完全不知道她刚经历了一场大难的便宜老公。 可以以他的名义请崇正雅吃顿饭嘛。 褚漾被自己这个天才的想法给折服了。 【师兄,最近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她还特意发了个卖萌的猫咪表情过去。 那边徐南烨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瞬间猜到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想做什么?】 褚漾嘿嘿一笑,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想请崇先生吃个饭,但我不好意思邀请他,你能不能帮我要请他啊?】 【我拒绝】 褚漾知道徐南烨会拒绝,但她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为什么啊?】 【跟他不熟】 褚漾:“……” 又是这个狗屁理由。 这边徐南烨忙得四脚朝天,不再看手机听她提崇正雅。 他忙了这么多天,不想着请他吃饭,到想着他那个早绝交了八百年的发小。 徐南烨哼笑了一声。 门口正要进来说话的王秘书见他这幅样子,有些犹豫要不要进来了。 徐南烨看到了他,收敛了神色问他:“什么事?” “前几年您让我查的那个手机号,号主我查到了。” 徐南烨挑眉:“谁?” 王秘书张了张嘴,语气有些结巴:“是小崇总的夫人,裴氏的小姐。” 徐南烨倏然皱紧了眉,语气比刚刚又冷了几分:“谁?” “……” 王秘书不敢说话了。 学长 褚漾想借花献佛的计谋被徐南烨一口否决,但她没有因此意志消沉,而是决定使用迂回战术。 因为微信绑定通讯录,她刚存上崇正雅的手机号,这边微信就提醒她有新好友可以加了。 好友申请发过去没多久,崇正雅同意了。 她先是给崇正雅发了一串从百度上复制下来的道谢信,然后委婉表示想请他的太太吃个饭,顺便表达一下对同作为女人的这位崇太太的钦佩之情。 换她是绝对没有这个胆子当着全专业的面儿拿扩音器找小三的。 为了让语言看上去既严肃又活泼,她还特意发了个“为我们的友谊干杯”的中老年表情包过去。 崇正雅脑仁子疼。 手指往下划了好几下还没划到底,他索性省略掉中间大段的累赘之词,只看了开头和结尾。 【在我动笔写下这封感谢信之时,我不禁回忆起了那个风雪交加,寒风呼啸的夜晚,对您的感激之情在我心中抑制不住的汹涌澎湃,还未写下什么,我就已经热泪盈眶,泪水打湿了我写下的每一个字】 ……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感谢,祝您工作顺利,阖家幸福,心想事成,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只花,在未来的道路上,我将带着对您的热血之情,砥砺前行,扬起风帆,展望未来!】 “……” 崇正雅觉得徐南烨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娶了这么个神经病老婆回家。 感谢信之后,她又说要请裴思薇吃饭。 没出过社会的女大学生就这情商? 崇正雅嗤笑一声。 【没我你早没命了,我才是你的恩人,你懂不懂人情世故?】 紧接着褚漾表示如果他愿意赏脸,希望他也能应下她的邀请。 崇正雅又哼了声。 【挺会做人啊,你老公教你的?】 褚漾生怕他觉得自己诚意不够,连忙跟徐南烨撇开关系。 【不是,完全是我自己的的主意,他不同意我请你吃饭】 【……】 【不去,没空】 褚漾这辈子还没体会过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连续被两个男人拒绝。 如今尝到了滋味,她忽然就理解了吊丝辛辛苦苦为女神准备了惊喜结果女神不屑一顾的悲哀。 她对着手机叹气,和室友卖惨:“他看不上我这顿饭,怎么办?” 舒沫睁大眼,替她分析:“他们这种有钱人可能不在意这一顿饭吧。” 褚漾也认同这个说法,既然崇正雅不答应那就先把这事儿放一边,她先去忙自己的。 前几天因为这个事儿,她都没去实验室报道,全靠沈司岚和穗杏在余老师面前替她遮掩,她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 褚漾和室友简单道了个别,收起手机往实验室赶。 刚到实验室就被一帮人围住了。 她是陈筱的室友,按理来说应该会拿到第一手消息,因此备受关注。 耳边充斥着“陈筱真退学了”,“你这些天见过她吗”和“你们寝以前知不知道她给人当小三”这些问题,褚漾叹了口气,用带着无限悲痛和惋惜的语气对众人说: “她平常也不怎么和我们行动,这件事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又有人问她:“那她之前发的那个帖子暗示当小三的是你,你没去找她算账?” “我当时知道是她的时候挺生气的,朝夕相处的室友居然背地里这样说我,但现在她既然已经退了学,我也不想追究什么了,就当我没认识过这个人吧。” 她的语气又轻又温柔,像是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件事了,反倒劝慰其他人宽心。 有人大为感动,还有人替她鸣不平。 “哎,你就是太善良了。” “我真是越想越觉得陈筱这女的恶心。” “她连小三这种罪名都往你头上安,你不该就这么算了。” “你怎么就这么算了啊,哎。” 褚漾只是笑笑,没有理会。 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偷她实验成果的人时,也是这几个人出面替那个叫许哲的求情,让她退一步海阔天空。 到现在陈筱已经退学,他们却又反过来说她不该就这么算了。 如果她明晃晃的表示陈筱活该被退学,或许他们又会觉得她的心太狠了。 人向来双标。 褚漾已经学会了怎么对应这种双标。 那就是背地里再怎么厌恶和嫌弃,表面也要装的清清白白与世无争,白莲花谁不会当,装可怜也不是只有陈筱才会。 她坐回自己的实验桌,穗杏立马凑了过来,语气有些担忧:“学姐你这几天没事吧?” 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关心。 褚漾摇摇头:“没事,她都退学了,我还能有什么事?” 穗杏舒了口气,转而又恨恨道:“我本来想帮你上论坛把那帖子黑了,那些跟帖我看了都气。” “那你怎么没黑?” 学校论坛的防护代码不算多牛逼,之前计院有擅长这类操作的也不是没黑过帖子。 穗杏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啊,是顾学长跟我说不用黑,如果黑了反倒会被人说是你心虚才黑了帖子,他还说这个帖子既然是假的,那你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让我们不用担心。” 褚漾觉得有些感动:“你们就这么相信我?” 穗杏眨了眨眼:“为什么不相信你?” 褚漾看着她圆碌碌的鹿眼,忽然一把抱住她,捧着她的脸对着其中一边用力亲了一口。 穗杏猝不及防,瞪着眼发愣。 小学妹这样子实在太可爱,褚漾没忍住又对着另一边亲了口。 周围有人看到了,发出了“哟哟哟”的声音。 穗杏脸有些红,小声跟褚漾抱怨:“学姐你这是干嘛呀?” “亲你。” 褚漾说完又把嘴凑了上来。 学姐漂亮的脸瞬间被放大好多倍,嘴唇上还涂着粉嫩嫩的唇蜜,亲在她脸上虽然有些粘,但有股又香又甜的水果味儿钻进鼻尖。 穗杏想了想也就没反抗了。 有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亲昵:“学姐。” 褚漾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沈司岚。 他脸色不太好,一把将穗杏从座位上拉了起来,然后将手中的项目进度表丢到实验桌上。 “既然学姐来了,这几天的实验进度文字报告麻烦赶一下。” 褚漾没反应过来,愣愣道:“这几天我没来,不知道你们做到哪一步了啊。” 沈司岚语气淡淡:“这是组长的任务,和组员无关。” 然后二话不说就又走出了实验室,顺道带上了穗杏。 女孩子个子娇小,被他拎着只能脚尖挨地走,一双大眼睛还眼巴巴的看着褚漾。 两个组员走了,剩下的就该她这个组长解决了。 褚漾叹了口气,翻开进度表的扉页,发现她缺到的这些日子,那些日期下的表格都已经被写满了。 两种字体,一种苍劲清瘦,一种娇小娟秀。 什么嘛,明明都写了啊,她根本不用赶。 褚漾忽然傻傻笑出了声。 在座位上发了会儿呆,褚漾拿着进度表打算去办公室找余老师交差。 恰好又撞上了过来交材料的顾清识。 褚漾有些恍惚。 之前两个人在星巴克门口聊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如今褚漾能够给他一个正式的答案了。 顾清识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现在天气冷,他穿着羊绒衫,显得高挑修长。 墨眸深邃,看上去并不好接近。 或许他早就把她忘到脑后了? 褚漾怕自己自作多情,酝酿了好半天也不敢开口。 倒是顾清识先开了口,语气有些凉:“事情彻底解决了?” 褚漾声音呆呆的:“啊,对。” “师兄知道这件事吗?”顾清识语气顿了顿,微微蹙眉:“怎么没看他出面帮你说话?” “额,他不知道这件事,我没告诉他。” “以后碰上这种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该告诉他的就应该告诉他。” 褚漾没想到他会给出这种建议,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又想起刚刚穗杏跟她说的话,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也道个谢。 “学长,谢谢你相信我。” 顾清识徐声道:“我虽然不喜欢师兄,但我相信他的为人,”这句话刚落音,他又牵起嘴角笑了笑,“不对,我也不相信他的为人,但我相信他不会让你受委屈。” 她知道顾清识的潜台词是什么。 褚漾完全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学长,那天你在咖啡厅门口跟我说的,我觉得如果不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对你可能有些不公平,”她心虚的抿抿唇,用微弱但坚定的语气对他说,“不用等我了,我现在很喜欢徐师兄。” 就算她和徐师兄将来再有什么变数,他们之间也不可能了。 顾清识垂眼,声音清冷:“我知道了。” 他不是这样纠缠不休的人。 她拒绝的明明白白,他的感情反倒显得有些多余。 “学妹,现在问这个问题可能有些不合适,但我还是不想自己留有什么遗憾,”顾清识用那双深色的眸子看着她,“你喜欢过我吗?” 褚漾几乎没有犹豫,用力点头:“喜欢过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 “高中,”褚漾微微笑了,“或许是从见到学长你的第一眼开始。” 双向暗恋,开花结果就是沁着蜜的糖水。 像他们这样的,注定就是还未成熟的果子,从里到外都是酸涩的味道。 顾清识也扬起嘴唇,再没有任何负担的笑了。他性格清冷,很少会笑,但只要笑了就让人挪不开眼。 顾清识的声音很柔软:“好巧,我也是。”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如此喜欢你。 哪怕你从不曾属于我。 你仍是我年少绮梦中,最为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褚漾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徐南烨发过来的微信,说可以请崇正雅吃饭,酒店他来选,不用她操心。 她给他发了个亲亲的表情。 【最喜欢师兄了】 逸夫楼旁栽种着的常青树仍然挺拔在青石路上,带着凉意的风吹过,吹动绿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顾清识和她告别,一步步走下了楼梯。 他的三个室友在大门口等他。 “识哥,交个材料怎么这么久啊,”江海澄冲他小跑过来,笑容爽朗,“说好今天晚上要帮老林一起在学妹寝室楼底下摆蜡烛告白的,再不去买礼品店都要关门咯。” 顾清识双手插兜,语气轻松:“现在去还来得及,走吧。” 那个叫老林的室友有些不安:“你们说,学妹她会答应吗?” 顾清识语气徐淡:“不答应也没关心,至少不会有遗憾了。” 江海澄发出彩虹屁的声音:“识哥,你说出真理了啊!” 真理在一定条件下才是真理,但至少这个条件下,他说的确实是真理。 顾清识又想起那天在校门口偶遇的那对穿着精致的夫妇。 两个人似乎意见有些不统一,最后那个女人恰好看到了正在校门口等室友的他。 她走过来问他,笑容亲切,问他认不认识褚漾。 他点点头,说认识。 然后女人又问,那你知道她平时的为人吗? 她很好。 女人有些没反应过来,顾清识又沉声重复了一遍,她很好。 那男人走过来冲她挑眉,说了你搞错了人了吧,人小姑娘清清白白的哪儿能看得上我这个已婚男人。 女人小声妥协,那应该是你那个女朋友想要陷害这个叫褚漾的小姑娘吧。 当时顾清识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后来出了那件事后,顾清识就懂了。 她很好。 真的很好。 所以他相信她。 尴尬 徐南烨说不用她操心,结果就真的没让她操半分心。 因为顾着她周一到周五要留在学校上课,徐南烨把时间定在了周末。 褚漾这会儿正在寝室收拾换洗衣服准备回家过周末。 “以前周末的时候还能跟你线上打打游戏,这些日子一到周末你人就没影儿了,”舒沫站在旁边抱胸看着她收拾东西,语气调侃,“徐师兄也太霸道了,占用你整整两天时间,我想找你都找不着人。” 褚漾脸一热,下意识就替徐南烨说话。 “我是周末有事,不是跟他腻在一起。” 这话其实她也没说错,光是这个月她就够忙的。 工作日在学校忙比赛,好不容易到消息日她也没能在家里瘫上多久,这个学期开学以来,真是发生了好多事。 舒沫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理解男人滴,”她说完又凑近几分,捂着嘴小声说,“我听说越是高冷禁欲的男人,那方面就越霸道,是不是真的?” 青天白日,大学女寝,公然讨论这种事,真是有伤风化。 褚漾没理她。 “而且你们去年在酒吧那次,”舒沫猥琐的笑了笑,“徐师兄绝对超会玩的啦。” 褚漾之前跟舒沫她们几个解释了验孕棒的事情,但是省略了个中细节,包括后来因为怀孕的乌龙结了婚的事实,对于去年酒吧里发生的事儿,她只提了一嘴,寥寥带过。 结果这两个外表清纯的女大学生对这个反倒最感兴趣,夜半三更不睡觉逼着褚漾从实招来。 褚漾只能含含糊糊说,喝多了酒,所以去开了房,结果就这样了。 黑夜中,舒沫和宋林幼双目放光,一副猥琐的饿狼样。 她越是说得含糊,她们就越是兴奋。 思想极其腐败。 早知道就不跟她们说了。 褚漾暗自懊悔。 正坐在座位上看书的宋林幼忽然转过身,文绉绉的感叹道:“人,食色性也,没想到徐师兄也是这款的,他也喜欢玩一夜情啊。” 舒沫纠正她:“那也得看对象啊,如果对方不是我们褚系花这种极品美女,徐师兄也未必会上钩。” “也是,毕竟我们去酒吧,就是喝的烂醉,也捡不到这种大便宜。” 舒沫咽了咽口水:“我一想到徐师兄在床上对我们漾漾斯文败类的样子,整个人都酥了。” 宋林幼拍大腿:“打住,人已经是褚漾的男人了,禁止幻想。” “哦对,徐师兄已经名草有主了,”舒沫咳了咳,又叹了口气,“徐师兄这个衣冠禽兽。” 褚漾红着脸驳斥:“那是我们都喝醉了,酒后乱性。” “酒后乱性这理由也太扯淡了,”舒沫撇嘴,“人真的喝醉了,根本乱不起性来,你敢说你当时没有意识?” 褚漾哑口无言。 她当时确实是有意识的,她知道和徐南烨去开房会发生什么,也清楚地记得当时他是怎么调戏撩拨自己的。 见褚漾没话说了,舒沫神色又得意了起来:“对吧,男女同理,我不相信徐师兄这么清心寡欲的人喝了酒就真的变成禽兽了,所以他一定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没错。 “师兄一定很喜欢你吧,”舒沫走近掐掐褚漾的脸,“或许真是一见钟情?” 徐南烨为什么喜欢自己,其实褚漾到现在也不太明白。 如果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徐南烨从事外交职业这么多年,他接触过那么多美女外交官,她不信自己真漂亮到这个份上,让他能一见钟情。 褚漾却又想不起来,在去年他返校之前,他们之间有过任何接触。 可徐南烨好像并不觉得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前不久吵架的时候他好像也说过是自己把他给忘记了。 如果记忆里曾有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出现过,她应该不会忘记才对。 褚漾正用力回想着,思绪又被舒沫的惊呼声打断。 “你们俩的事儿,褚教授知道吗?” 褚漾点头:“我爸他知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们因为喝了酒才在一起的这件事,”舒沫歪头看着她,“褚教授为人那么正经,应该很难理解你们这种情况吧。” 她一早就想到爸爸不会接受,所以结婚前就跟徐南烨串好了口供,把这件事瞒了过去。 褚漾耸肩:“我爸他不知道,你们别跟他说,不然我都不敢想他会气成什么样。” “嗯,你放心吧,我们一定帮你瞒住。” 褚漾拉好包包拉链,语气轻松:“好了,我收拾好了,先走了,如果有事找我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舒沫声音嫌弃:“我才不想当电灯泡。” 两个人又争辩了小会儿,最后还是舒沫推着她的肩膀把她赶了出去。 等她下了楼,舒沫才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当初以为她和顾清识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没想到还是阴差阳错慢了一步。” 这句话不能在褚漾面前说,再说也显得有些矫情,所以只能等她走了才唏嘘两句。 说完她也就把这事儿抛到一边儿去了,正打算和宋林幼约着中午去哪儿吃饭,回头就看见她又沉浸在书海里了。 舒沫笑眯眯的走过去抢走她的书:“小幼幼,别看书啦,陪我出去吃饭吧。” 宋林幼像是吓了一跳,语气迷茫:“啊?”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看入迷了,”她咬咬唇,状似自语,又像是在问舒沫,“学长要毕业了吧。” “对啊,怎么了?” 宋林幼摇摇头:“没有。” 舒沫默了会儿,试探道:“你还喜欢学长啊?” “没有,”宋林幼笑笑,“就是有些心疼他。” 舒沫拍拍她的肩安慰:“你有什么好心疼他的,前几天他给室友在咱们寝室楼下当亲友团,除了他室友告白的那个妹子,其他下去凑热闹的女生全都是冲着他去的,巴不得主角是自己跟学长,他不缺女生喜欢的。” 学长那么好的人,他会找到真爱的。 褚漾回家的时候,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好大一个礼盒。 她换好拖鞋小跑过去,对着这礼盒研究了起来。 看这礼盒上的品牌logo也知道里面应该装了件礼服。 带着笑意的清冽男声从背后传来:“是你的。” 褚漾转头,徐南烨边系着领带边从衣帽间走出来。 “这是新的吧,吃个饭也需要这么正式吗?” “这是崇太太送来的。” 褚漾更觉得奇怪了:“她给我送这个做什么?”徐南烨顿了顿,垂眼问她:“她说这是道歉礼物,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褚漾恍然大悟,嘴上敷衍道:“啊,就前几天的事儿,小事,你没有知道的必要啦。” 徐南烨眯起眸子:“瞒我?” 她也并不是想瞒着徐南烨,这件事都解决了,跟他说也没什么。 但是她答应了崇正雅绝对不能说的,人得讲信用。 褚漾抱着礼盒往衣帽间跑去:“我去换衣服啦!” 徐南烨叹气,坐在沙发上等她换好衣服出来。 他正用手机跟王秘书确认地点,忽然有个扭扭捏捏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褚漾扯着裙摆,小步小步的挪了过来。 她摸摸头发,又揪揪手指,语气有些不自信:“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王秘书见徐南烨忽然没动静了,叫了好几声“先生”,这才得到了他的回应。 徐南烨淡声道:“辛苦你了,我先挂了。” 褚漾见他挂了电话,以为是自己耽误了他的工作,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再问他好不好看,打算重新折回衣帽间自己对着镜子打量。 她刚转身,就被男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 男人有些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后颈上,劲瘦有力的手臂将她不堪一握的细腰挽住,因为礼服设计,她的后背一片裸露,大片的无暇肌肤和突出的蝴蝶骨抵着他的胸膛,但他似乎没有要松开的念头。 褚漾有些难受,因为徐南烨手工衬衫上硬邦邦的天然石纽扣,有些膈皮肤。 她动了动脖子:“师兄?” 男人的声音有些喑哑:“别动。” 褚漾乖乖的不动,但嘴巴却又有些闲不住。 “我还没穿过这么暴露的礼服来着,”褚漾尴尬地笑了笑,“你觉得怎么样?” 她平时的主要活动场所还是学校,学校有她爸还有那么多老师,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太乱来。 这件黑天鹅礼服无疑是把她身段上所有的优点都暴露出来了。 两根细细的小吊带挂在肩上,V字领口延伸的很长,隐隐能看见藏在里头的白嫩景致,十几层的黑色雪纺上绣着数以千计的小颗钻石,裙摆逶迤至地,她个子高挑身形纤细,更加显得华丽惹眼。 尤其是她转身后,黑白色系的碰撞效果明显,那一大片的肌肤白得刺眼,让人挪不开目光。 她用她这张精致美艳的脸撑住了这只设计繁缛的“黑天鹅”。 美人从来不适合低调,越是常人无法驾驭的东西,越是能衬托出她们与常人不同的气质。 褚漾忽然后颈一痛。 徐南烨轻轻啮咬着她的后颈。 她浑身一抖,动了动肩膀:“别咬,会留下印子的。” “别出门了吧?”徐南烨将手从她手臂内穿过,指尖捻着她的下巴轻轻摩挲,声音沙哑:“我们自己在家吃。” 褚漾不明所以:“今天阿姨不在,谁做饭啊?” 徐南烨低声笑了:“我。” “你做饭?”褚漾怀疑:“你会吗?” 徐南烨倒是诚实:“不会。” 褚漾无语:“那你做什么?” 男人一字一顿:“做你。” “……” 当然临近出门,徐南烨什么都没做成,替褚漾拎着厚重的大裙摆上了车。 他定的餐厅是落于郊区的一座私人餐厅,属于小众,知道的人不多,就算有人听说过也大多不会来。 这家餐厅面积不大,规矩却很多,其中一点就是不允许衣衫不整者入内。 很多档次比较高的餐厅都有这么个规定,普通人去个餐厅也不可能蓬头垢面,直到某次有个人慕名而来,门口的侍应生当即将他拦住。 那人不明所以,说我这身挺好的啊,是名牌呢。 侍应生礼貌的告诉他,他身上这间西装已经属于该品牌去年的款式,早过季了。 这种回答可以说是势利眼到极点了。 但餐厅的客流量却不减反增,过来用餐的客人们衣着也是越来越精致昂贵。 不论网上关于这间餐厅的风评再如何差劲,有钱人始终络绎不绝,将来这里用餐当成了一种对社会地位的认同。 餐厅老板用这种极为毒辣和势利的方法维持住了餐厅的整体逼格。 可以说是中国土豪心理学十级研究者了。 徐南烨之所以选这间餐厅,并不是因为他本人也认同这种做法,而是崇正雅就是这种仗着自己有钱就用鼻孔看人的纨绔富二代,算是变相的投其所好。 崇正雅是这间餐厅的常客,而且是VIP客户。 本来他还觉得徐南烨这眼镜仔还挺会讨好人的,结果点菜时这种想法随即烟消云散。 餐厅没有固定菜单,全凭主厨按照当天的新鲜食材现场拟定菜品,价格更是和食材紧密相关,越极品的食材越贵,最近从法国运过来的吉娜朵生蚝都不太新鲜,餐厅已经好久都不供应生蚝套餐了。 偏偏崇正雅喜欢吃生蚝,一入座听说没得点,当即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徐南烨是不是故意的?他是不是故意的?” 裴思薇神色不解,她对海鲜没那么大热情,有没有生蚝吃都无所谓。 崇正雅恨恨道:“早知道就该不管他老婆。” “你不管,那遭殃的不就是我了?” 裴思薇有些不太高兴了。 崇正雅斜睨她一眼,满不在乎:“谁让你听风就是雨,我跟你说了你还不相信,还非要去问别人,你要是真得罪了徐南烨,你们裴家就玩完了。” 裴思薇有些气恼:“我还不是觉得你这么喜欢你那个女朋友,所以觉得你肯定会护着她。” 崇正雅啧了两声,敲着桌子问她:“裴思薇你什么毛病啊?谁跟你说我喜欢她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她了?” “那天你接了她的电话,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我问你你还敷衍我。” 裴思薇回忆起这一幕,语气中不禁带着点委屈。 崇正雅莫名其妙:“什么?我什么时候接过她电话?” 裴思薇以为他在装傻,又把那天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 崇正雅的表情看上去一言难尽:“你说那天给我打电话的是我小三?” 裴思薇仰头直视他:“不然呢?” 崇正雅扶额,头疼得很:“你他妈,你脑子有泡吧?” 裴思薇睁大眼:“你骂我?我爸妈都没对我说过这么重的话!” “我没骂你,我说的是实话,”崇正雅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裴思薇,我严重怀疑你这里有问题,我劝你去看看脑科。” 裴思薇大呼:“崇正雅你骂我!你这个狗男人!” “老子救了你们裴家,你他妈居然骂老子狗?”崇正雅冷笑两声,“行,你等着,等徐南烨来了你就完了。” 说曹操曹操还就真到了。 包间门被打开,侍应生鞠了一躬,伸手对新来的两位说:“二位请入座。” 来的一男一女,就是徐南烨和他老婆。 男的斯文矜贵,女的美艳大方,明明完全两种类型,站在一块儿居然意外的般配。 崇正雅起身,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思薇,我来替你介绍一下,”崇正雅走到徐南烨身边,揽过他早绝交了八百年发小那宽阔的肩膀,“这是我小三,旁边那个是我小三的老婆。” 裴思薇:“……” 褚漾:“……” 徐南烨蹙眉,眸色清淡,声音很冷:“有病?” 崇正雅咧嘴笑得很开心:“不关我事啊,是我老婆说的。” 徐南烨一记眼神扫射过来,裴思薇如坐针毡。 “那个,我……”裴思薇尽力想替自己开脱,“徐先生,您听我解释,我一开始也不相信,是您后来给我发了那几条开玩笑的回信,我才信了,这不能全怪我!” 褚漾身形顿时僵住了。 崇正雅还不知道这件事,皱着眉头问她:“什么回信?” 裴思薇连忙站起身,把保存下来的短信给他看。 “……” 缄默几秒后,崇正雅的表情宛如吃了苍蝇,皱着鼻子看向徐南烨,语气复杂:“我没想到你对我居然还有这种念头……” 徐南烨:“……” 褚漾:“……” 好尴尬,怎么办。 露馅 这顿饭还没开始吃,就已经吃不下了。 崇正雅往后退的动作看起来是认真的,徐南烨的脸色越来越黑。 褚漾觉得自己再不认罪,这顿饭就真要玩完了。 她上前一步,主动交待犯罪事实。 崇正雅的五官扭曲了那么几秒钟,随后盯着徐南烨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自己真被男人惦记上了呢……” 徐南烨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往外跳,扯起嘴角冷笑:“我看你脑子确实不太清醒。” 真是好教养,都这样了还骂得这么斯文。 崇正雅知道徐南烨一贯不喜欢打嘴炮,偏偏他就是个嘴炮王。 “别这么说,咱们读高中的时候,你天天跟我厮混在一起,别的女生送来的情书看完就扔,随信附赠的巧克力你不爱吃就通通丢给我解决,你要真对我有想法嘛,其实这也不奇怪。” 徐南烨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径直落座。 褚漾倒是对这段往事颇为感兴趣,之前就听徐北也说过几嘴,但旁观者哪儿有主角说得精彩。 她追问道:“然后呢?” “那时候我们流行玩贴吧嘛,就很多女生在贴吧开了帖子,写了不少我和徐南烨的同人文,”崇正雅咧嘴,笑得有些□□,“我当时看了,文笔居然还挺不错的。” 褚漾点点头,他们俩站一起确实也挺养眼的,当时又是那么好的朋友,有人意淫也不奇怪。 她捅了捅徐南烨的胳膊:“你看了吗?” 徐南烨面无表情:“没看。” 褚漾感到不可思议:“你怎么没看,你可是主角啊。” “就因为我是主角,所以我才没看。”徐南烨喝了口茶润桑,徐徐说道。 他语气正常,但褚漾能从他的话中品出他有多抗拒。 崇正雅在桌子对面又补充了句:“我当时想给他看来着,他一眼都没瞥,说再给他看就绝交。” 裴思薇也有点兴趣:“我也想看,帖子还在吗?” “那么多年前的了,我哪儿知道,没被吧主删了的话就还在吧,”崇正雅懒懒地耸肩,揭过了这个话题,“别问了,没看徐大外交官脸色越来越黑了吗?” 裴思薇果断闭嘴,无奈她也是个闲不住话的,憋了没几分钟就开始找新话题。 “徐夫人穿这身真漂亮,”刚进来的时候她就上下打量了这位,如今总算找到了话口,“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会很适合这种打扮。” 褚漾眨眨眼,语气谦虚:“是你眼光好,会挑,我还没谢谢你的礼物呢。” “一点小心意罢了,等下次品牌出了新款,我再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裴思薇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在学校不能这么打扮,周末总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过你长得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来了,鸡皮疙瘩式恭维,战术性彩虹屁。 褚漾当然不能落后:“哪里的话,崇太太你才是漂亮,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同学他们都超惊艳的。” 女人之间的友谊靠着马屁成功打好了基建。 这种恭维两位男士早见怪不怪,某些时候某些特定场合他们能说出比这更夸张的来,因此专心坐在旁边吃东西。 没有生蚝,总归金枪鱼刺身的味道还算不错。 裴思薇见褚漾对自己没那么生疏了,终于进入正题,愧疚的冲她笑了笑:“哎,都怪我蠢,怎么能把你先生看成是…还有差点把你也误认为是那个,还好我老公及时赶到,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道歉了。” 她说话声很轻,语句流畅,几个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说完了。 真相就这么猝不及防被说了出来。 褚漾没辙了,看着崇正雅比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崇正雅快被这老婆给坑死了,他以为不跟裴思薇说,她也应该能领悟到这其中利害。 结果她真蠢到在徐南烨面前承认她之前把徐南烨老婆当小三这件事的地步。 他那个岳父老子真是活生生把裴家这么个独女宠成了一个智障。 裴思薇不懂饭桌上的气氛为什么突然沉寂下来,还特别天真的问了句:“你们怎么都看着我不说话?” 徐南烨微微笑了:“没事,你继续,我在听。” 裴思薇忽然觉得这位徐先生虽然面上依旧笑着,气场却很可怕。 “还说个屁啊说,你这么聪明还猜不到?不然你老婆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崇正雅破罐子破摔,捂着头甩手,“行了,这顿饭不用你们请了,我出钱,算起来应该是我们向你老婆赔罪才对。” 裴思薇迷茫的从桌下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衬衫。 崇正雅侧头睨了她一眼,用口型比了个“傻逼”。 她脸蓦地黑了,然后又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徐夫人不生气,不代表徐先生也不会生气。 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被误认为是小三后紧接着老婆又被误认为是小三的双重羞辱。 更不要说比他们家世好了不止一个等级的徐南烨。 裴思薇额头冒汗,现在也只能尽力挽救:“徐先生,虽然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但您和崇正雅这么多年的朋友,我想您应该会原谅我们的吧?” 崇正雅死到临头还不忘傲娇一把。 “谁跟他是朋友,我跟他早八百年前就绝交了!” 裴思薇喃喃:“绝交八百年了吗?” “从我出国后就绝交了,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指望他能想着我们那点情谊?” 崇正雅说完这句瞥了眼徐南烨,用鼻子哼了声冷气。 要死也要死的像个男人。 裴思薇歪头,又觉得不对:“不对啊,你前几年不是还特意去过一趟赞干比亚么?我听爸爸说你是特意去看徐先生的。” 徐南烨拿着筷子的手忽然顿在半空,语气闲适慵懒:“哦?是吗?” 崇正雅脸色顿时红白交替,他猛地转头凑到裴思薇耳边,牙齿打着颤问她:“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你爸爸跟我说的啊,”裴思薇老实交待,“他还说你走的特别急,明明当时外交部已经发了通告说不建议最近出境的游客去赞干比亚,但你还是去了。” 崇正雅痛苦的闭上了眼:“我爸怎么知道的?” “你那时候买了机票啊。” 崇正雅崩溃了。 他那时候在澳洲留学,用的还是父母给的银行卡,只要他刷卡,他爸肯定会收到消息。 操,他还以为自己去赞干比亚的事儿没人知道的! 太大意了。 怪不得自从徐南烨回国,他爸那死老头子就催着他去联系徐南烨。 他说了一百遍他们早绝交了,他爸还一脸的不信,后来徐南烨问他借电子厂,他二话没说就把自己儿子名下的那间厂子给借出去了。 这老头子真的,老婆不是自己选的,现在连交朋友也要受他摆布。 桌子那边崇氏夫妇在互相咬耳朵,褚漾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她侧头看了眼徐南烨,发现他好像并不在意,仍旧优雅的吃着东西。 这边崇正雅丢了个大脸,吃什么也不香了。 他跟人绝交,人家在国外出了事还巴巴的跑过去看人家,贱里贱气的。 崇正雅盯着徐南烨那张不动声色的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咬着牙恨恨道:“徐南烨,你心里笑死了吧。” “嗯?”徐南烨抬头,轻轻笑了:“你怎么知道?” 崇正雅捂住胸口,气得半死。 他现在需要速效救心丸。 丢脸到极点,也就不要脸了。 “你从来没把我当朋友,就算是高中那会儿,你也是觉得老子跟你身边那些只会读书的乖乖仔不同,才跟老子走得近。我他妈真是看错人了!” 徐南烨微微蹙眉,正欲张口,旁边的褚漾忽然开口替他辩解。 “崇先生,你这话我不同意,”褚漾无脑护夫,语气严肃,“当初你出国留学,师兄可是在你家坐了一整天,确定你真的走了,而不是因为生他的气躲着他才黯然离开的,你怎么能说他没把你当朋友呢!” 崇正雅还真不知道这事儿,有些不敢置信,说话声也有些结巴:“是,是吗?” 褚漾用力点头:“是!” “……” 徐南烨抿唇,重重叹了口气。 崇正雅又巴巴的看着徐南烨,似乎想得到当事人的亲口承认:“你当时,真去我家找我了?” 徐南烨垂眼,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边。 良久后,他才点头,声音很轻:“当时想跟你当面道个歉,没来得及。” 崇正雅撇嘴:“当时你爸妈让你跟我绝交,你不是答应的很干脆吗? “我从来没答应过。” “…那你爸妈跟我说的是假的?”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崇正雅喉结微顿,又摇摇头:“都那么久的事儿,我也不记得了。” 褚漾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忽然斗转直下,对面的裴思薇也是一脸迷惘。 她们并不知道当年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我想出去抽根烟,”崇正雅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冲徐南烨扬了扬下巴,“一起吗?” 徐南烨扬起嘴角:“好。”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裴思薇有些奇怪:“咦,徐先生也抽烟吗?” 褚漾摇头:“他不抽。” 但也许今天就学会了呢。 褚漾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件挺好的事。 充电【二更】 餐厅外的露天阳台上,崇正雅靠着围栏,捂着嘴点燃了手中的烟。 他张嘴,从嘴里吐出缭缭烟雾。 这里是郊区,和城市的车水马龙不同,看不见现代化工业的气息,也听不到吵闹的鸣笛声。 现在天气凉了,远处的矮山被灰白色的水雾萦绕着,鸟声如洗,天边的云稀稀疏疏的,显得单薄而空荡。 崇正雅将手中的烟盒递给他,嘴上却漫不经心的笑道:“你应该不抽烟吧?” 徐南烨没接,声音徐淡:“不抽。” “猜到了,”崇正雅咧了咧嘴,“我本来一肚子话要控诉你,现在你就站在我面前了,我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徐南烨站在他旁边,望着前面的风景,淡淡道:“对不起。” 崇正雅摇摇头:“当初要不是你替我出头,我落在那帮小混混手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打成残疾,倒是你没少被爸妈骂吧?乖乖仔跟我这种不爱学习的玩在一块儿,让他们挺失望的吧。” “我原本也不是什么乖乖仔。” 乖乖仔怎么可能会打架,还会一挑多,明知道父母不乐意他跟谁玩,他还偏要反其道行之,跟崇正雅混成了朋友。 崇正雅问他:“听了父母的安排从了政,日子过得开心吗?” 徐南烨挑眉,语气无谓:“你不是猜得到吗?” “我要是有你这种背景,这辈子还愁开不开心?”崇正雅仰头,朝上又吐了口烟圈,“我再有钱也会被人私底下说是暴发户,有钱无脑,你就不一样了,没人敢说你不好,谁见了你都得弓腰讨好,等你以后再往上升了,还愁没人为你赴汤蹈火吗?” 徐南烨睫毛垂了垂,没说话。 崇正雅知道他话不多,也没指望能跟他一来一往有问有答。 他只顾自己说:“我以前挺讨厌你的,我爸那么有钱,在你爸妈面前连个屁都不是,你跟我当朋友,原本我觉得既然是朋友那肯定是平等的,但其他人都觉得是我高攀,是我带坏了你,我真是日了狗了,你跟我交了朋友不照样考年级第一吗?我怎么就带坏你了?反倒是我被你天天逼得连游戏厅都不敢去,放了学就回家写作业,我那帮兄弟都笑死我了。” “我想去游戏厅看看你平时都在玩什么,”徐南烨侧头看他,“结果你每次都拒绝。” “别,我可不想背负上‘带坏乖乖仔’的罪名。” 其实当时他那帮兄弟也问过他。 正哥,你好歹也把新朋友带过来见见我们啊,你朋友不就是我们的朋友么。 崇正雅当时抽着烟,闻言嗤笑两声,算了吧,要真把他带坏了,咱们都得完蛋。 兄弟们觉得没意思,撇嘴抱怨了几句。 崇正雅摁灭了烟,没在意兄弟们的话。 如果徐南烨跟他做朋友也没有变坏,那么他父母应该就会同意让他们继续做朋友了吧。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傻逼到爆,又觉得自己卑微得跟只蚂蚁似的,小心翼翼的维护者和徐南烨的关系。 都活得这么不自在了,还不想跟徐南烨撇清关系,自己是不是被下了降头啊。 但每次崇正雅忍受不了这么小心翼翼的自己,想和他撇清关系时,就会发现徐南烨在和他一起路过游戏厅、零食店,在路边看到一群男生奔跑打闹时,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淡淡羡慕。 算了,他也挺可怜的,如果没他这个朋友,他估计又要变成父母眼中那个只知道学习完全没有喜怒哀乐的“乖孩子”了。 原来大家眼中的优等生,看上去也并不是很快乐。 崇正雅本着做慈善的态度,掏了心窝子和他当了朋友。 刚掏了心就被他爸妈用一种“慈爱”的语气给打发了。 南烨他从小就很听话,和你当朋友也是因为他之前没怎么接触过你这种孩子,所以觉得新鲜罢了。现在他因为你出了事,差点要被记处分了,他自己也挺后悔的,又不好意思过来和你明说,所以我们就替他做了这个恶人,他以后是要跟他哥哥一起继承徐家的人,我们对他期望很大,以后你们能不联系了吗? 崇正雅说不清自己那一刻是什么感受。 生气、难过、羞恼、失望都有吧,但更多的是绝望。 这些感受交杂在一起,让他觉得难受的要死,感觉心脏都被人掏了出来,用尖利的刀子唰唰唰割了好几十下,流血不止,满目疮痍。 比他失恋那会儿还难受。 别人都说失去了爱情会诛心,照他看来,失去了一个朝夕相对,交心交魂的朋友也是诛心的。 他出国的时候,明知道徐南烨不会来送他,但他居然还是傻逼兮兮的在过安检门的时候,往后看了好久。 看到后面的人都有意见了,他才匆匆过了那道门。 崇正雅回过神,自嘲的勾起嘴角:“知道你也舍不得我以后,我心里总算好受点了,至少我不是一厢情愿把你当朋友。” 徐南烨看着他:“你去赞干比亚的事儿,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担心你死了没有,没死我就马上回去了,”崇正雅耸耸肩,又转而问他,“你当时去我家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 徐南烨轻笑:“说了也没意义。”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挽救裂缝都已经产生,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都选择了沉默,宁可让对方蒙在鼓里。 “啊,我想起一个事儿,你当时醒过来的时候,口中说要找一个小女孩,”崇正雅有些好奇,“你找到了吗?” 徐南烨点头:“找到了。” “真找到了?你挺行啊,”崇正雅心里默默算了算年纪,“那女孩子现在应该也长大了吧。” 男人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柔和:“嗯,长大了。” 崇正雅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变了,开玩笑道:“然后呢?你是怎么报答人家的?送钱还是别的?” 徐南烨轻轻说了四个字:“以身相许。” “?” 崇正雅倏然瞪大了眼:“那女孩儿是她?!” 徐南烨默认。 崇正雅震惊过后,又觉得奇怪:“可是我之前跟她聊过,她说之前没跟你见过面啊,是因为年纪太小了所以忘了吗?” 想想也不可能。 听医生说,和徐南烨一起从废墟中被救出来的女孩儿当时也有十四五岁了,怎么会记不住这么大的事儿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忘了,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她?” “她既然忘了,就表示并不愿意记起,”徐南烨声音低沉,靠着栏杆仰头望着天空,“那确实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忘了这件事反倒让她没有负担地,好好地长大了。” 崇正雅皱眉:“那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告诉她吧。” “我会找个适当的机会告诉她,但不是现在,”徐南烨笑了笑,“而且她记不记得起来也不重要了。” 崇正雅也跟着笑了:“看来你很喜欢她啊,之前看到我和她在一起,下手居然那么重,让你别打脸你还打脸。” “抱歉,完全是下意识。” 徐南烨嘴上道了歉,可语气一点诚意都没有。 崇正雅哼了声,忽然话锋一转,吊儿郎当的问他:“哎,那我问你,她喜欢你吗?” 徐南烨拧眉看着他。 崇正雅懒懒地说:“十四五岁往后,怎么也该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了,她不记得你了,在这中间就没喜欢上别的男人吗?小姑娘好像是系花吧?喜欢她的人应该不少吧?” 这男人不愧是情场高手,猜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见徐南烨不说话,崇正雅大胆猜测:“你这老男人不会是从别人手中把人抢过来的吧?!” 徐南烨扬眉:“那又怎么样?” 崇正雅语气复杂:“…啧啧啧,你这个腹黑眼镜仔,你三观被狗吃了吧。” “你有资格说我?” “起码我睡过的女人都是心甘情愿上我的床的,我从来不强迫别人的,比你绅士多了好吗?” 徐南烨送了个白眼给他。 他这副带着些孩子气的样子,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那时候徐南烨这小子还没现在这么会装腔作势,很多时候会露出一些符合他那个年纪的表情。 配上他那张斯文俊秀的脸,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崇正雅心情大好,说出来的话也更贱了:“徐南烨,你老婆是被你抢过来的,你不怕某天她又被人抢走啊?我跟你说,我去你老婆学校的时候,随便问个男生都喜欢你老婆。” 徐南烨呵了两声:“放屁。” 噢哟徐大外交官还会说脏话了。 崇正雅再接再厉,语气夸张:“真的,我和我家那蠢女人去你老婆学校,有个挺帅的男孩子,我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才子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男孩子喜欢你老婆。” “……” 崇正雅神色严肃,拍拍他的肩:“你加油吧。”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丢了烟头打算进去继续用餐。 徐南烨从身后叫住他:“你等等。” “干嘛?” “账还没算清,走什么?” 崇正雅莫名其妙:“什么账?老子还欠你什么?” 徐南烨语气平静:“你知道换号码有多麻烦吗?” 崇正雅下意识退后几步:“……徐南烨,快三十岁的人了,大气点,行吗?” “还有我太太的事,你们商量好了不告诉我?”徐南烨不疾不徐说出了第二笔账。 崇正雅心虚的挪开眼:“是你老婆不跟你说,关我屁事,别赖我,要找去找你老婆算账去。” 徐南烨视若罔闻,长腿一迈,朝他走了过来。 崇正雅被他打过,知道他打人很疼,还不是一般的疼,然后他感觉自己脖颈一紧,领带被人抓在了手上。 他怂的要死还不忘口吐芬芳:“□□妈让你别打脸,老子靠脸吃饭的!” 想象中的拳头没有落下来,崇正雅睁开眼,发现徐南烨已经放开了他。 “看在你去过赞干比亚找我的份上,这笔账抵消了。” 崇正雅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他:“徐南烨,我们和好了没有?” 眼前的男人脚步一顿,背对着崇正雅轻轻笑了。 “没有。” “妈的,死眼镜仔。” 他骂了两句,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这顿饭到底目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反正几个人吃到最后,看起来心情都好像挺不错的。 告别之前,崇正雅特意走到褚漾旁边,弯腰小声冲她说:“最近去看看脑科吧?” 褚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啊?” 崇正雅又跟她再说明白了点:“检查检查脑子,我是认真的。” “……” 褚漾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了。 那边裴思薇在催了,崇正雅还不忘再次提醒她:“一定要去看看脑子啊!”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认真,而且是那种很真诚的建议。 但这话着实不怎么好听。 褚漾不好当面怼崇正雅,她这人胆子不大,逆反心理十分强烈。 所以她决定这辈子都不要去看脑科。 暗暗下定决心后,褚漾上了车准备回家。 郊区的交通状况挺不错的,一路直行,也没碰上什么红灯。 心情也跟这交通一样顺畅的褚漾很快把这件事忘了。 她坐在副驾驶上玩手机,徐南烨在开车。 中途徐南烨接了个电话,他戴着蓝牙耳机,褚漾只听见他低沉清冽的声音。 应该是在谈工作,他表情有些严肃。 听他的口气,褚漾猜他工作可能遇到了什么困难,褚漾听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累。 “你辛苦了,这些日子挺累的,等发布会开完就可以暂时休息休息了。” 褚漾确实了他是为工作心力交瘁。 这时候徐南烨忽然摘下了耳机,对她说了句:“帮我充个电。” 褚漾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徐南烨又重复了遍:“帮我充电。” 褚漾娇羞的低下了头,知道他工作累了,所以需要到小娇妻的怀抱里充个电。 她看过电视剧,她都懂的。 没想到徐南烨这老古董也会看偶像剧,怪不得平时那么骚。 褚漾抿唇,扭捏的甩了甩肩膀:“不要嘛,还在开车呢。” 徐南烨瞥了她一眼:“快点,快没电了。” “哎呀死鬼,你最讨厌了。” 褚漾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徐南烨放在挂挡器上的右手。 徐南烨看了眼两人相触的手:“?” “充电成功,”褚漾声音很小,又带着些少女的害羞,“你的小充电宝任务完成。” “……” 徐南烨的手机屏幕挣扎般的亮了最后一下,倏地熄灭了。 他按了按眉心,打动反向盘,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褚漾有些害羞:“你要干嘛?” 徐南烨淡淡道:“充电。” 褚漾又骂了一句:“死鬼!” 然后徐南烨打开储物箱,从里头拿出一根白色的充电线,一端连接上车厢内的USB插口,另一端插进手机,手机屏幕又重新亮了起来,电格只剩下红色的一点点底了。 “充电成功”。 “……” 她想她是真的需要去挂个脑科了。 烟火 褚漾这种人就算面子再丢,也要捡起那仅剩的尊严,这时候了还非要绷着一张脸装严肃。 她拼命忍住内心的羞愤,皮笑肉不笑:“能充上电真是太好了呢。” 徐南烨的工作原本还没有聊完,之前急着充上电开机继续,因此刚刚褚漾表现出的一系列的人类迷惑行为他也没怎么在意,这时候手机充上电了,要开机还得一会儿,他挑眉觑了眼褚漾,迅速领会了她的意思。 “我的小充电宝,”徐南烨挑起嘴角,语气松懒,“脸怎么这么红?” 褚漾现在听不得“小充电宝”这个称呼。 口区。 她刚刚绝对是被妖魔鬼怪附身了。 “啊,没有,这是涂的腮红。” 褚漾捂着脸,试图挡住发烫的两侧脸颊。 徐南烨将目光挪到她通红的耳尖上,似笑非笑:“耳朵也涂了?” 褚漾又连忙去挡耳朵,最后发现自己只有一双手,遮了这里挡不住那里,只好无奈放弃。 男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褚漾知道他肯定猜到她刚刚在想什么了。 褚漾手足无措,觉得丢脸,又没办法让时光倒流,只好跟他打商量:“你就不能当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吗?” 徐南烨思索了会儿,摇摇头:“不能。” 这男人真是坏透了。 褚漾那股作劲儿一旦上来就很难消下去,她气呼呼的解开安全带,看了眼后视镜发现附近没车,打开车门就闹“离车出走”。 这郊区连个人影都难找,褚漾也并不是真想走。 更何况她还穿着曳地的礼服裙,她舍不得这名贵的布料在柏油路上摩擦,只能提着两边裙摆,细长的两只胳膊弓起,走的有些滑稽。 她慢吞吞的沿着公路走了几米,心里默念一二三。 一―― 他下车了来追了吗? 二―― 怎么没听见动静呢? 三―― 快叫住她啊! 男人带着叹息的声音终于从背后传来:“漾漾。” 褚漾回过头,扬起她那颗高傲的头颅,面无表情:“干嘛?” “回来。” “你让我回我就回?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徐南烨靠着车,语气闲适:“你可以选择是自己走回来,还是我抱你回来。” 褚漾警惕的后退几步:“光天化日之下,拐带人口是犯法的。” 徐南烨满不在乎:“你可以选择报警。” 妈的,她要报警,警察不把她当成神经病才怪。 褚漾眼见着男人步步逼近,最后和她保持着咫尺之间的距离,又问了一句:“回来吗?” 她嘴巴很硬:“我不。” 男人挑挑眉,弯腰伸臂,竟然真的把她抱了起来。 “啊!” 褚漾猝不及防地双脚离地,又怕他松手,只能环上他的脖子以防他把自己摔下来。 她愣愣的看着男人,心跳骤快。 徐南烨冲她笑了笑,抱着她往回走。 褚漾被他抱回了副驾驶座上,她还没从刚刚男人突然的公主抱中缓过神来,就又跌进了男人温热的呼吸中。 他的脸倏然凑近,清俊的五官蓦地放大几倍,将她的视线严丝合缝的填满。 褚漾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啪嗒――” 奇怪的金属碰撞声。 男人带着调侃意味的声音又响起:“闭眼是在期待什么?” 褚漾猛地睁开眼,自己胸前的安全带已经系好了。她发现自己就是个大写的恋爱脑,满脑子都是偶像剧里的污秽场景,天天做一些十几岁小女生才会做的公主梦。 褚漾脸涨得通红,声音闷闷地:“我就是个傻逼。” 男人揉揉她的头:“你不是。” 褚漾知道他又在安慰自己,语气很低落:“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对自己的认知很充分。” “怎么会,”徐南烨唇角勾笑,语气温柔,“你很聪明的。” 褚漾瞥他:“比如呢?” 徐南烨慢吞吞的说:“比如你已经猜到了我想做什么,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褚漾眨眼:“啊?” 在她睁着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他时,男人从喉间溢出短促的低笑,捧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褚漾甚至忘了闭眼。 她眼见着徐南烨长长的睫毛像两片轻盈的羽毛微微颤动着,尾羽每一次震动,都仿佛在她心尖尖上刮擦出一道又痒又麻的痕迹。 这还是在马路上,徐南烨没亲太久就放开了她。 “这才叫充电,”他的浅眸水水地,声音也柔和至极,“知道吗?” 像个脾气颇好的老师,切身教导她什么叫“充电”。 褚漾傻愣愣的点点头。 徐南烨替她关上这边的车门,绕过车头坐回主驾驶,继续开车。 他的手机又开机了,徐南烨重新戴好蓝牙耳机,又给秘书打了过去。 “刚刚手机没电了,”男人语气正经,“你继续说。”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是褚漾心如擂鼓,缓了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她想她真是太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了。 所以变成了其他人嘴里常常用来嘲笑的恋爱脑。 褚漾原本是计划回家休息,她刚到家换好睡衣后就爬进了卧室,开始享受这个无所事事的下午。 徐南烨工作还没忙完,一进屋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去书房了。 褚漾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四周的欧式浮雕花纹发呆,忽然觉得无聊。 她坐起来,看了眼墙壁。 墙壁的另一端就是书房,徐南烨就在那里。 他们好不容易都在家,这么宝贵的下午,她在卧室咸鱼,他在书房工作,太没默契了。 褚漾想去找他,跟他待在一个房间里。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她随时能看到他就行。 心里一旦有这个念头,便如同乱丝缠绕,怎么也挥不开了。 褚漾打了自己一巴掌。 “矜持。” 她又拿起手机刷了刷微博,最近没什么比较劲爆的热搜,大多都是明星和营销号自己买上去的,褚漾扫了一遍过去就没什么兴趣了,唯一一个和徐南烨有那么点关联的热搜就是下礼拜外交部又要召开新闻发布会了。 徐南烨是国际司的,发布会是新闻司的事儿,其实关系也不大,褚漾连点都没点进去。 微博没什么好玩的,褚漾又点进了微信。 难得他们01组的小群居然还挺热闹的,这会儿有99+的未读消息。 群里只有四个人,她和两个学弟学妹,还有一个是顾清识。 他们原本的那个群余老师也在,后来重新做PCB板的时候,因为不想打扰到余老师的工作,所以又重新拉了个群。 因为顾清识是余老师特别找来帮忙的,所以褚漾也给他拉进了群。 除了穗杏,沈司岚和顾清识都属于潜水党,极少冒泡,不需要线上交流的时候,这个群冷冷清清,每天的消息也仅限于穗杏乐天派的“早安”和“晚安”,还是个小兔子的动图,特别可爱。 褚漾很好奇他们聊了些什么,果断从头看起。 挑起这个话题的居然是沈司岚。 他发来了一篇微信文章的链接,标题很吸引人。 【它来了它来了!!它又带着成吨的狗粮朝清大学子们走过来了!!!】 每个高校都有特色文娱活动,清大历史悠久,这类活动更是数不胜数。 除了每年必有的各大迎新活动,还有社团活动,每逢各种东方西方节日,当然也有活动要举办。 万圣节快到了。 一年一度的万圣节活动也来了。 前不久的中秋节活动是由学校的汉服社主办,节日当天有不少汉服小姐姐捧着花灯在湖边祈愿,褚漾当时回家过节没参加,家不在本地的宋林幼和舒沫倒是穿着汉服拍了不少美照,还跟她炫耀了好久。 这次万圣节拿到主办权的是西方文学社。 主题是糖果化妆盛会,在学校最大的星湖广场上举行。 为什么说是有成吨的狗粮。 因为这群寂寞的大学生们有本事把所有的节日都过成情人节,包括万圣节这么有特色的西方节日。 沈司岚把这个链接发到了群里,褚漾的反应和穗杏出入一辙。 【?】 【看起来还不错】 潜台词就是“我想去”,褚漾秒懂。 穗杏又回了句。 【很好玩吗OvO】 哦对,穗杏是大一的学妹,她还没参加过万圣节活动。 沈司岚简单的回了个“嗯”。 【嘻嘻嘻谢谢学长安利,那我叫上我室友等万圣节那天过去凑热闹~】 之后沈司岚再也没声音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顾清识上场。 【可以提前去看看,听说广场已经布置的很漂亮了】 【可是我刚刚跟室友说了,我们以为当天去会比较有气氛QAQ】 【你可以一个人先去看】 【我不太想一个人哎】 【沈司岚有空】 这短短几句对话转折实在生硬,褚漾怀疑沈司岚是不是给顾清识塞钱了。 穗杏有些不自信。 【…学长应该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看吧】 沈司岚空降小群。 【我有空】 【学长,你也想去看么?】 【今天没什么事】 【那学长愿意陪我先去广场上看看吗?】 【昂】 然后就是穗杏兴致高涨,开始期待今天晚上的提前剧透,一个人在群里上演独角戏。 顾清识再也没出来过了,沈司岚有空就回个语气词提醒她自己还活着。 褚漾抽了抽嘴角,扔下手机又进入了大脑空白期。 万圣节那天肯定又是情侣们出双入对,她倒是想带,关键是徐南烨偶像包袱比她还重,退一万步就算他愿意放下包袱,她也不能带着他招摇过市。 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褚漾开始觉得徐南烨这个男人实在有点麻烦。 约个会还得烦他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她发了会儿呆,又坐了起来。 “那就今天去啊。” 这个想法一钻进脑海,她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兴奋的小跑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门没锁。” 褚漾推门,直奔主题:“师兄,约会吗?” 徐南烨的目光从文件上挪到她身上,轻笑着问她:“去哪儿?” “去学校,听说广场因为万圣节活动布置的很漂亮,”褚漾走到桌前,语气兴奋,“想去看看吗?” 徐南烨扬眉:“不怕被人看到?” 褚漾早有对策:“没事,我们晚上去,别人看不清你的。” 徐南烨也不知是失望还是高兴,抿了抿唇,语气徐淡:“好,那就去吧。” 一旦决定了行程,等待的时间就变得异常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六点,天色已经暗的差不多了,褚漾早已换好衣服又去叫他。 徐南烨穿了身简单的米色风衣,里头浅色的羊毛衫打底,没有今天去吃饭时穿的那么隆重,但也显得他长身玉立,英俊挺拔。 反正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褚漾兴奋的坐上车,往学校进发。 等车子开到学校,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学校大门的霓虹点亮,照亮了硕大的名牌。 褚漾刚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 她白天不经过广场,没想到这些用来装饰的灯柱点亮后是这样的。 环绕着承重支架一圈又一圈看似不起眼的各色小灯汇聚成一团组成各式的花样,有南瓜造型的,也有巫女帽造型,还有骷髅造型的,各色各异,应接不暇。 照亮了这一片空旷的广场。 很多人在这边散步,大多都是年轻的情侣们。 这幅场景实在太浪漫,褚漾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那些韩剧。 她扯扯徐南烨的衣服:“师兄。” 徐南烨侧头看她,镜片折射出各色的彩光,褚漾看不清他的眼睛。 “你听过一个实验吗?” 徐南烨以为她要说她的专业课实验,结果她下一秒就说出了一句毫无边际的话。 “闭上眼,倒数五秒再睁开,会喜欢上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 徐南烨摇摇头:“没听过。” “要试试吗?”她玩心大起,语气兴奋:“你闭上眼,我躲起来,看看你能不能第一眼看见我。” 徐南烨觉得这个实验不太可行:“那如果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你怎么办?” 褚漾鼓嘴:“那就说明你的真爱另有他人咯。” 徐南烨笑笑,没真想配合。 倒是她来了兴致,伸手挡住了他的眼镜:“闭上闭上,倒数五秒。” 徐南烨眼前一片黑,只能透过她的指缝勉强看到一点漏进来的光。 “好吧。” 他闭上眼。 徐南烨也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她影响了,居然真的闭着眼倒数了五秒。 五――四――三――二――一。 他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模糊,还没从刚刚的黑暗中缓过神来。 “哇!!!!” “哇塞!!!!!” 忽然有阵阵惊呼声响起。 眼前一道白光大亮。 十几颗火种炸开,在空中搭建出一条近在咫尺的银河,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簌簌落下无数的银色流苏,像是漫天的流星落在地球上,耀眼的令人睁不开眼。 是提前测试万圣节要放的烟花,整个广场瞬间被照亮,夜空如同白昼,倒映在广场上每个人的眼中。 徐南烨有些惊诧。 等他从烟花上挪开目光,数以千平的广场上,他看到了同样为这场烟花惊艳着的褚漾。 她仰着头,漂亮的黑色瞳孔被烟花点亮,粉唇微张,和其他人一起惊呼。 徐南烨有些怔愣。 他绕着广场走,发现无论怎样走,眼中的第一眼都是她。 每一眼都是她。 只有她被烟火照亮,像星星般熠熠发着光,旁边的人都仿佛成了暗淡的灰色。 这个实验太玄幻了。 两个人相隔甚远,褚漾也不知怎么,忽然发现了远处的他。 她用力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指着天上的烟花,示意他快看。 可烟花似乎也瞬间失去了色彩。 他的世界里,只有她是有颜色的。 徐南烨的心脏瞬间紧缩,他闭上眼,等这阵紧缩终于过去后,才重新睁开眼。 短暂的烟花早已消失了,广场恢复了原样。 为什么隔得这么远,却恰好能看到她。 这个实验原本就把因果位置给弄反了。 不是因为第一眼看到她,才喜欢上她,而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会第一眼看到她。 纵使人山人海,她也仍旧是唯一的那抹亮光。 闭眼时,他的脑海中就已经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 当他睁眼时,就在下意识的寻找她。 徐南烨笑了笑。 好幼稚的实验,连实验方法都丝毫经不起推敲。 可他中了招。 果然感情令人变成瞎子,变成幼稚鬼,变成恋爱脑。 让人疯狂,欲罢不能。 情人 烟花一放完,褚漾就冲他跑了过来。 “师兄,”还离他有几米远,她就迫不及待地问,“你刚刚试了吗?” 徐南烨点头:“试了。” 褚漾双目放光:“然后呢?” 徐南烨不答反问:“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答案?” “那多不真实,我想什么你的结果就会是什么吗?”褚漾不上他的当。 谁知徐南烨居然摇了摇头:“那不一定。”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褚漾撇嘴,又摆手,“算了,肯定不是我,不然你早告诉我结果了。” 徐南烨挑眉:“生气了?” “没有。” 褚漾嘴上说没生气,但还是侧了身子,用后脑勺对着他。 男人的语气里带着低沉的笑意:“你觉得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和我的结果不是截然相反吗?” 褚漾背对着他,唇角忽然抑制不住的往上扬。 “你这人套路怎么这么多的。” 然后自己别扭了几秒又转过身问他:“你为什么第一眼就能找到我啊?” 该怎么向她解释这个奇妙的现象。 徐南烨决定说个最能让她开心的理由。 “因为你最漂亮。” 褚漾的眼睛亮了亮,但没过多久她又给他出了个难题:“那我要是长得不漂亮,你是不是就找不到我了?” 徐南烨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 “我的眼睛认为你是最漂亮的那个。” 褚漾依旧不死心:“那如果你的眼睛看到了比我更漂亮的呢?” “我只有一双眼睛,”徐南烨语气温润,“只容得下你一个人。” 褚漾满意了,挽着他的胳膊赞叹:“满分答案,应该记录下来让广大男同胞们好好学习学习。” “那可能不行,”徐南烨唔了声,“这是我的原创。” 褚漾眨眨眼,和他一起笑了。 她只挽了他一会儿就放开了手,因为怕被人看到,哪怕和徐南烨并肩走的时候也始终保持着距离。 褚漾不喜欢和人牵手,尤其是夏天,牵久了彼此的手心汗津津的,又湿又黏;冬天也不喜欢,大衣口袋可比人的手暖和多了,和人牵手不如插兜。 她的两个室友个子都比较娇小,有时候去上课也不愿意跟她并排走。 理由很充分,比例太虐,走一起伤自尊。 所以她不喜欢和人牵手是一方面,没人跟她牵手是另外一方面。 褚漾有些懊恼干嘛约他来学校。 但她也想不出能约他去哪里,感觉自己的小心思特别刻意。 因为刚刚的烟花,这会儿广场上的人流量已经比较大了,褚漾前后左右都有人,人群自发排成了几大队绕着中央的灯景观赏。 这下更不敢牵了。 宋林幼怕鬼,万圣节这种活动她是绝对不肯来的,舒沫为了陪她自然也不会过来。 不然这两个人还能帮她们打个掩护。 褚漾靠着徐南烨这边的手不安分的动来动去,想伸过去又不敢,犹豫了好久才终于狠下心朝他这边靠了靠。 她的手放在外面,此时已经有些凉了。 但碰上男人骨骼分明的手背,很明显他的手温度更低。 褚漾被冻了一下,猛地缩回了手。 还没来得及缩回去就被徐南烨给抓住了。 褚漾心跳有些快,急忙解释:“我是不小心碰到……” 徐南烨只是轻声说:“人太多,小心走丢。” 褚漾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走丢。” “我是说我,我怕我走丢,”徐南烨垂眼看着她,语气闲适,“所以你要牵好我。” 褚漾不说话了,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在他掌心中逐渐升温。 她咳了咳:“那你要牵好我了哦。” 褚漾又看了眼四周,反正衣袖够长,两个人偷偷牵着,别人也看不见。 他们愣神这会儿,已经被挤到了比较外围的地方,幸好两个人个子都高,只需要仰脖子就能穿过人群看到。 个子高挑的一对男女,很难不被人发现。 好在是夜晚,看不见脸。 怕就怕熟人也在场,看个后脑勺就能认出来。 果然,担心不过半分钟,后面一声好大的“褚学姐”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她下意识就要挣开徐南烨的手。 男人却偏生在这时候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牢牢将她抓在手心里。 褚漾想开口让他放开,却发现徐南烨的面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儿。 来不及了,人已经过来了。 “学姐,”穗杏小跑过来,还微微喘着气,脸颊泛红,“好巧啊,你和……” 她后面还跟着沈司岚,慢吞吞的一步当三步走过来,脸色有些臭,跟穗杏这傻兮兮的兴奋样形成鲜明对比。 穗杏一开始看到的是人群中个子高挑的褚漾,跑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她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个子更高,但她并不在意那个男人是谁,只当是恰好站在一块儿的陌生人。 她那两只大杏眼睁着,语气困惑:“这不是徐师兄吗?” 徐南烨冲她点点头:“你好。” “学姐,你约人来广场,怎么找徐师兄啊?”她咬着手指,视线稍稍下挪,眼睛比刚刚瞪得更大了:“你们这是在牵手吗?!” 褚漾咬唇,脸颊已经接近牛血色。 她试图挽救:“学妹,你听我给你解释……” 穗杏伸手示意什么都不用解释了。 褚漾侧头狠狠地瞪了眼徐南烨,男人神色淡淡,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半晌后,穗杏沉痛发言:“学姐,师兄,□□是不道德的。” “……” 说真的,连褚漾都快忘了她曾经骗这几个人徐南烨是她叔叔来着。 没想到穗杏还记得,并且深信不疑到现在。 如果跟她说自己和徐南烨根本不是叔侄关系,她光辉伟大的学姐形象可能会刹那间崩塌吧。 褚漾不想失去小学妹的崇拜。 她只能硬着头皮圆谎:“我们牵手,是因为你师兄怕我走丢。” 穗杏半信半疑:“真的吗?” 随后看向徐南烨,示意另一位当事人说。 徐南烨扬了扬眉,唇边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学姐这么大人了还不认路,我也很头疼。” 褚漾:“……” 这么个稀烂的理由,连站在穗杏身后的沈司岚都快听不下去了,撇过头冷笑了两声。 穗杏又信了。 她还特别不好意思的道了歉:“学姐,是我误会你了,我还把你和师兄想成了那种关系,我的思想真是太龌龊了,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 褚漾脸皮极厚的笑了笑:“……没关系。” 她也太不是人了,学妹这么单纯,她骗了一次又一次。 穗杏被蒙在鼓中毫无所知,并且十分善良的提醒他们:“但你们还是不要牵手了,如果被人看到了,她们不了解内情的肯定会误会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沈司岚终于开口:“打完招呼了,我们走吧。” 穗杏有些不乐意:“我们可以跟学姐他们一起走啊。” 沈司岚拧眉,语气有些不爽:“你比她还不认路,是打算一起迷路吗?” 穗杏没话说了,她之所以不想一个人出来玩,就是因为她是个路痴。 原本以为沈司岚看不出来,两个人一起逛了半个多小时也没露馅,没想到他早就察觉了。 沈司岚冲褚漾他们点点头:“学姐,师兄,我们先走了。” 穗杏今天穿了一件带帽套头衫,那兜帽上还缝了两个兔子耳朵,沈司岚扯着软绵绵的兔耳朵,将她拉走了。 “学长,你干嘛呀?快放开我!” 走出好几米远,穗杏被他拉的极不舒服,奶凶奶凶的让他放开自己。 沈司岚放开了她。 穗杏瞪他,语气不满:“我想多跟学姐说会儿话,学长你急着拉我走干什么?” 沈司岚语气比她还不满:“你就这么喜欢学姐?” 穗杏莫名其妙:“这跟我喜欢学姐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跟学姐多待一会儿而已。” 沈司岚喉头微动,眉头紧拧,脸色有些黑,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穗杏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他怎么了。 年轻的男孩儿生着气,清冽的语气比平时听着更加低沉沙哑了几分。 他质问眼前的女孩儿:“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 穗杏张着唇,语气有些呆:“没有啊。” “你这么想跟学姐待在一起,”沈司岚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薄唇紧紧抿着,咬着字儿问她:“那你今天还跟我一起出来干什么?” 穗杏小声喃喃:“学姐在群里没说话啊,我以为她没空。再说不是你说自己有空吗?又不是我强迫你陪我来的。” 沈司岚气得一张脸都快扭曲了。 “你去找学姐吧,我先回寝室了。”沈司岚转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穗杏奶奶的声音又在后头响起:“学长!” 沈司岚勾了勾唇,背着她没回头,语气还是有些冷:“干吗?” “我不认路啊,”女孩子的声音有些着急,“你能不能带我先去找到学姐再走啊?” “……” 沈司岚深吸了口气,穗杏以为他不愿意,正失落着想要不要也回寝室算了,结果兜帽上的兔耳朵又被人抓住了。 男孩儿冷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走吧。” 穗杏又笑开了:“谢谢学长!” 沈司岚看着她夜色中可爱稚嫩的娃娃脸,忽然觉得心头的气儿瞬间哑了火。 操。 他暗骂了一声。 这边穗杏和沈司岚走了几分钟后,褚漾才气急败坏的找徐南烨算账。 “你干嘛一直牵着?你这让我怎么跟他们解释?” 徐南烨声音冷淡:“你刚刚不是解释过了?” “每次都骗学妹,我于心不忍,”褚漾叹气,“你刚刚及时放手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徐南烨垂眸看着她:“你既然怕被人知道,为什么要约我来学校?” 褚漾张了张嘴,说不出来。 她觉得两个人待在家没意思,想跟他约会,正好有这么个理由,所以就约他来了。 但她说不出来。 褚漾有些气馁:“我只是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为什么不想?” 她又说不出话来了。 “之前是因为你觉得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所以不想告诉别人,现在呢?”徐南烨步步紧逼,双眸微眯:“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见不得人吗?” 他们是光明正大的夫妻,民政局领过证的,没什么关系比这更能见人了。 “你和崇太太之间有误会的事,你只问我要了她先生的电话,”徐南烨隐在镜片下的眸子变得有些阴沉,“你宁愿去找他,也不愿意跟我说么?” 褚漾没想到他会突然认真起来。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对她的百般隐瞒有些不满,但始终没说过什么。 到现在可能是她做得太过分了,这样一退一进,终于把眼前这男人给惹毛了。 褚漾很不愿意说出真正的原因来。 但她着实不想再让徐南烨因为这个不开心。 或许她觉得这些根本没什么,但徐南烨却因为她的行为受到了伤害。 没哪个男人愿意被“金屋藏娇”。 她低下头,终于小声的说出了原因。 “我觉得,我们之间差距太大了,”褚漾对着手指,语气有些局促,“该怎么说呢,就是觉得我不配吧,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你喜欢我这件事有些太不现实了。” 她说完这些话就觉得有些丢脸。 其实在徐南烨和她互通心意的时候,她之所以百般不确定,又百般的矫情扭捏,原因再简单不过。 她配吗? 她配得到这样的男人的青睐吗? 褚漾骄傲了二十年,唯一的自卑就是在徐南烨面前。 她脾气不好,还爱使小性子,总是做一些无理取闹的事儿,生起气来什么伤人的话都说得出口。 徐南烨和她截然相反。 他优秀,温柔,体贴,她找不出他一丁点的缺陷。 偏偏她性格里又带着些不服输,总不愿对他坦白自己的这些小女生心思。 “师兄,你太好了,”褚漾有些心虚的看着她,“我怕你有一天会受不了我这个臭脾气的。” 徐南烨眸色晦暗,忽然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我不好。” 褚漾急忙摇头:“你怎么会不好呢?”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完美,如果你不信,”徐南烨倾身,冲她耳语,“你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徐南烨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了这纷杂的广场。 灯光越走越暗,路也越走越窄。 以前听说每所大学都会有个叫“情人X”的地方,或许叫情人坡,或许叫情人湖,或许叫情人路。 顾名思义就是情侣们经常出没的地方。 徐南烨毕业这么多年,如今凭借着记忆,竟然顺利的找到了情人坡。 褚漾没怎么来过这地方,因为她不想吃狗粮。 如今终于来了,还是以主角的身份过来的。 徐南烨低醇的嗓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诱人:“以前看室友带女朋友过来约会,心里就有些羡慕。” 褚漾咽了咽口水,顺着他的话问:“但是这里黑灯瞎火的,能做什么呢?” 男人语气慵懒:“什么都能做。” 战帖【二更】 穗杏跟着沈司岚找了回去。 刚找回去,就恰好看见徐师兄牵着学姐要走。 穗杏想张口叫住他们,却被沈司岚拦住。 “怎么了?” 沈司岚面无表情:“你想当电灯泡?” “电灯泡?”穗杏指了指自己,又摆摆手:“我怎么可能会是电灯泡呢,我是担心待会师兄回去了,学姐一个人找不到寝室。” 说完她就跟了上去。 沈司岚按了按太阳穴,重重的叹了口气。 师兄和学姐越走越不对劲,这条路不但越来越暗,到最后直接穿过一片小树林,还能听到树林里有人在小声说话,穗杏听不清,但能感觉到都是情侣。 她有些怕怕的,拽了拽沈司岚的袖子:“学长,这是什么地方啊?” “你不知道?” “不知道。” 沈司岚淡淡说:“情人坡,没听过?” 穗杏眨眼:“干嘛的?” “字面意思。” 穗杏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想了想,脸红了。 “师兄和学姐怎么来这种地方啊?” 沈司岚挑眉:“他们为什么不能来?” “他们不是情侣啊,一起来这里不会觉得尴尬么?”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沈司岚没辙了,只好告诉她:“他们是男女朋友。” 穗杏非常震惊,沈司岚确定她是真傻。 她还颤抖着语气问他:“他们不是叔侄么?怎么是男女朋友了?” “掩人耳目吧,所以随便编了个关系,他们演技都太差了,”沈司岚低头觑她,“当然也有人信。” 穗杏还是有些不相信,主要她已经把师兄当长辈,而学姐是她的同辈。 然后现在知道了师兄和学姐是一对儿,她就觉得十分魔幻,而且有些不能接受。 “那学姐一直在骗我?” 沈司岚可没有帮褚漾说话的打算:“对。” 穗杏忽然撇嘴,声音有些委屈:“为什么呀,我这么信任学姐,她为什么要骗我啊?” “……” 沈司岚又突然有些后悔跟她说出了这个事实。 他抿了抿唇,十分不擅长的安慰道:“我刚说了,也许他们有难言之隐。” “好吧,”穗杏暂时平复了心情,“那咱们还去找他们吗?” 沈司岚反问:“你说呢?” 穗杏摇摇头:“算了吧,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沈司岚刚点头,穗杏又改变了主意:“不行,我还是要跟上去看看,我不相信学姐会骗我。” “……” 因为怕穗杏上了情人坡就下不来,沈司岚百般不愿还是跟着她上去了。 果然,一上去就是好几对情侣坐在坡上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聊理想。 今夜,他们都是尔康和紫薇。 沈司岚也有些尴尬,穗杏却又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我看到他们了!” 情人坡虽然暗,但胜在地势高,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朦朦胧胧照亮了坡上的人。 穗杏对褚漾很熟,基本上看个轮廓就能知道是不是她。 这条坡不高,但却很贴心的在坡顶设了几张石桌石凳,有时候也有学生们外带烧烤上来吃,或者是过来开鬼故事座谈会。 褚漾站在坡顶上,似乎在赏月。 徐南烨坐在石凳上,细长的手指敲打着冰凉的石桌,身姿闲适。 穗杏躲在一棵树后偷看他们,还在试图跟沈司岚争辩:“你看吧,他们是纯洁的,哪有情侣上来了什么都不干的。” 刚刚还什么都不懂,这会儿领悟的倒是挺快的。 沈司岚懒得理她,心里也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奇怪。 半分钟后,徐师兄温润又无奈的声音响起。 “你还要做多久的心理准备?” 穗杏瞬间竖起耳朵仔细听。 接着是学姐略带嗔怒的撒娇声:“哎呀我害羞嘛。” 沈司岚哼了声,垂眼看着穗杏的后脑勺:“纯洁?” 穗杏:“……” 师兄又说话了:“黑灯瞎火的,你害羞什么?” 学姐跟他杠:“黑灯瞎火就不许害羞了?” 师兄低低的笑了:“又不用你做什么,都交给我就好。” 穗杏猛地捂住嘴,差点尖叫出声。 紧接着更劲爆的台词来了。 “漾漾,快过来。” 没想到学姐私底下这么小女人的,明明当组长带他们做项目的时候精明又干练,特别有女强人的范儿。 结果她居然娇嗔:“不过来嘛。” 师兄又说:“什么都不做,就抱抱你。” “我不想抱师兄。” 徐师兄喉间溢出笑,学着她的语气说:“但师兄想抱你。” 学姐又嗯哼了两声。 “过来给师兄抱抱。” 有脚步挪动的声音响起,坡上坚韧的野草被踩踏,发出沙沙的声音。 从树后望过去,似乎能看到两个人影渐渐重叠。 “师兄,说好只抱抱啊。” 徐师兄轻笑出声,语气里带着调侃和促狭:“骗你的,你也信?” 穗杏捂着嘴,靠着树干大口喘气。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因为看别人打情骂俏,自己也会心动不止。 她的手脚也有些发软,被徐师兄那些情话撩得有些不知所措。 穗杏咬唇感叹:“徐师兄好会撩啊。” 明明从外表上看是那么光风霁月的人,待人待物总是温和有礼。 原来私底下也可以这么…… 师兄和学姐真是和他们平时的样子看着好不一样。 没经历过感情的穗杏感叹这种变化,完全忽略了她面前还站着一个人。 沈司岚咳了声,问她:“还觉得他们是纯洁的吗?” 穗杏摇摇头。 “我相信他们是情侣了,”穗杏垂头,用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头,“果然这里只有情侣会来。” 沈司岚语气松懒:“不是情侣不能来?” “不能,不是情侣过来多尴尬啊,”穗杏泄气,指了指自己,“比如我现在。” 沈司岚扯了扯嘴角,眉梢微挑:“那我问你,我们是情侣吗?” 穗杏摇头:“不是。” “你现在尴尬么?”沈司岚生怕她这脑袋瓜子听不懂,又加了句:“和我在这儿。” 穗杏忽然意识到了不得了的事实。 她和学长不是情侣,但是却站在情人坡这儿,虽然目的是为了找学姐他们,但现在这棵树后,又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因为刚刚一直在注意学姐,穗杏这才后知后觉她在跟沈司岚单独相处。 她从脚底升上一股不知所措的情绪,脸颊和耳根开始发烫。 透过月色,沈司岚看到她低下头,咬着唇茫然害羞的样子。 他忽然轻笑:“还不算太迟钝。” 穗杏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学长,我们下去吧。” “想下去了?刚上来的时候不是很干脆?” “我现在想下去了。” “我也是第一次上来,既然来都来了,”沈司岚顿了顿,语气带笑,“要不多待会儿?” 穗杏小声抱怨:“我们待在这里干嘛,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沈司岚压低声音,用下巴指了指那边的两个人,“学姐和师兄那种?” 穗杏想要逃走,她觉得沈司岚在欺负自己。 她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只是感觉这心跳声似乎还有个二重奏。 一前一后立体环绕。 打破这气氛的是一对不远处的情侣小声的交谈:“这儿有人吗?要不就在这儿吧?” 穗杏睁大眼,情人坡还需要占位置的? 她还没来得及问沈司岚怎么办,男孩儿用有力的手臂撑在她两侧,透过月光,那张清冽好看的脸朝她压了下来。 穗杏大脑当场死机,浑身僵硬。 沈司岚在只离她嘴唇处几厘米的位置停下了,接着用带着薄怒的声音警告身后马上就要走过来的情侣:“有人。” 脚步声瞬间停住了,接着男生连忙小声道歉:“对不住了哥们,我俩近视,看不太清。” 然后便是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人走了,危机解除了,穗杏仍然处于呆滞中。 沈司岚叫了她两声没回应,索性伸手掐了掐她的脸:“穗杏?” 穗杏仍呆滞着,看着他的脸发愣。 沈司岚见招不回她的魂魄,双眸眯起,唇角突然勾起:“睡美人?” 穗杏听到了他的话,但仍旧发不出声音来。 沈司岚的呼吸有些滚烫:“亲一口能不能醒?” 穗杏双肩猛颤,回过神来,后背紧紧贴着树干,语气有些结巴:“我我我我,我醒了,我醒了。” “走吧,下去。” 沈司岚不再逗她,放下撑着树干的手,后退几步,和她恢复了男女相处的安全距离。 他说要下去了。 但是穗杏却又有些不舍得这个情人坡了。 她看了眼头顶的弯月。 像正勾着笑的唇角,穗杏盯着月亮,渐渐地嘴角弯成了和它一样的弧度。 也没注意到走在她前面的沈司岚脚步有些虚浮,险些被路边的小石头绊倒。 等他们下了情人坡,穗杏才从刚刚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旁边有几个人脚步匆匆,似乎也是要往情人坡上走。 只是这几个都是男生,这配置很奇怪。 和他们擦肩而过时,穗杏听见他们在交谈。 “你真看到褚漾上去了?” “真看到了,被一个男人牵上去的。” “操,哪个狗男人?泡我们院系花都不打声招呼,当我们计院的单身汉都是死的?” “不认识,看打扮就知道肯定不是我们院的,我们院没几个连背影都那么帅气的男人。” “你他妈是敌军还是友军?老子背影不帅气?” “……好吧我换种说法,他没穿格子衬衫,肯定不是我们院的。” “操!系花被别的院的男人泡走了!我杀他!” “待我看清楚是哪个狗男人,老子黑了他的学网账号,把他的作业全都取消!” “兄弟,牛逼,肥水不流外人田。” “计院多少年才出一个这么个系花,绝对不能便宜的外院的狗男人。” 穗杏大感不好。 既然师兄和学姐瞒着他们,那他们一定是有难言之隐的。 她一定要替他们守护这个秘密。 穗杏叫住了几个男生:“同学,请留步。” 沈司岚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神色复杂。 只见她迈着小短腿朝那几个男生走了过去,仰头跟人对视,语气严肃:“你们看错了,我跟你们保证,刚刚在坡上的肯定不是褚学姐。” 几个男生狐疑的望着她,有个人忽然叫了声:“你不是大一的那个穗学妹嘛?” 一个人想起来,其他人也想起来了。 这位穗学妹跟褚漾是一个比赛组的,他们的照片当时被放上论坛涛了好长一层楼。 这个学妹也很多人觊觎的,只是她刚大一,看着太幼齿,如狼似虎的学长们内心还有点良知,没敢真下手。 她也在这儿,那么褚漾八成在上面了。 学长们语气更怀疑了:“褚漾真不在上面?” 穗杏很肯定的摇头:“不在,而且她也没有跟什么男人在一起,他们之间是很纯洁很纯洁的。” 学长们:“……” 旁边的沈司岚:“……” 周一,论坛又有新瓜横空出世。 开贴人马甲号“计院单身汉代表发言人”。 【战帖:那位泡了我们系花的狗男人你出来】 主楼内容十分刺激。 【上周末,几位目击者意外看到我们系花被一个狗男人鬼鬼祟祟拉到了情人坡上,由于当时月黑风高,情人坡上的照明灯功率又实在过于垃圾,故不敢断定就是系花本人,但据某知情人士此地无银三百两式爆料,情人坡上确实是系花本人,现计院全体单身汉像这位拐走了我们系花的不知名院不知名狗男人下战帖,交出系花!计院全体单身汉还能放你一马!】 【前排!!!!】 【抢占前排顺便出售瓜子花生汽水!】 【火钳刘明!!!】 【哦卧槽!!!!!打起来打起来!!!】 【褚漾有男朋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计院系花被别的院的男人泡走了,计院实惨】 【谁胆子这么大和尚院的系花都敢泡,不怕被打成沙包?】 【完了完了以后更没哪个院想和计院搞联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计院本来因为这几年有褚漾压阵,联谊活动才多了起来,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哈哈哈哈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系花男朋友快出来接受社会主义毒打!】 【计院系花都敢泡,兄弟牛批】 【机械院兄弟热烈欢迎计院兄弟们过来搞基!】 【土木院兄弟热烈欢迎计院兄弟们过来搞基!】 【搞基搞基搞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这个帖子不过一个上午,就被顶成了热帖。 而且版主还特别骚的给这个帖子加了个“精”,看热闹的心态可以再明显一点。 褚漾也看到了这个帖子。 “谁?那个狗逼知情人是谁?”她如恶鬼般龇牙咧嘴,冷笑两声:“出来!让我打爆他的狗头!” 穗杏:“……” 没能阻止该知情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式爆料的沈司岚:“……” 联谊 帖子里计院那帮单身汉怒火中烧,连怎么对付狗男人的方法都想好了。 什么只穿着内裤绕操场跑二十圈,什么脖子上提溜个“我有罪”的牌子去各院教学楼溜达一圈,再什么请全院男生去金翠丽吃饭,什么不讨好“娘家人”,就别想拐跑计院系花。 这些事只要代入徐南烨的脸,褚漾就觉得这帮男生死期将近。 徐南烨会不会照做是一回事,计院的男女比例会不会因为这次事件而发生质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以褚漾现在对徐南烨的了解,她觉得徐南烨没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 在这个帖子在持续发酵了一个上午后,当事人终于出来回应了。 身披马甲号“大众情人”的褚漾在该贴作出澄清。 【我单身】 这样简单的三字回应一出,帖子热度一时更甚。 【卧槽合影!!!】 【这帖子这么牛逼?炸出本人来了?】 【学姐你是我们寝室的女神来着!】 【操本尊吗?这马甲名字也太骚了】 【没什么骚不骚的,她就是我们计院的大众情人】 【但是知情人不是说女神那天晚上去了情人坡么?单身谁会去情人坡?】 褚漾挑了这条又回复。 【去上面吃吃狗粮】 这样一回复,大家也就没话说了。 褚漾爱好如此与众不同,但这世上有怪癖的人多了去了,爱吃狗粮已经算是再正常不过的大众爱好,必须尊重。 【系花姐姐看我!那楼主说的你跟一个男人去的情人坡,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褚漾的回答依旧简短精炼。 【朋友】 【男朋友?】 【男性朋友】 【我们不相信男女之间存在真正的友谊!】 褚漾举例:【现在有了】 这楼越堆越高,到现在已经变成了直播问答楼,褚漾直接忽略一些瞎盖楼问些牛头不对马嘴事儿的人,只致力于澄清她真的单身这个事实。 后来也有人发现了这个规律,到最后大家都在问这件事。 【作为一个男生表示,就算不喜欢一个妹子,约她去情人坡那也绝对是想撩这妹子】 【同上,不相信关系单纯的异性真的会结伴去情人坡】 【那男人绝对喜欢我女神,我不服,大家都想泡女神,为什么只有他成功了】 【如果你对他没好感,你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去情人坡?】 【排,关系绝对不简单】 现在的大学生,书不好好读,专业课不好好听,碰上这种事个个都变成福尔摩斯了。 褚漾见好好说没用了,干脆转变态度,破罐子破摔,冷眼回怼,也总比看着计院那帮男生赶着去徐南烨面前送死要好。 【那种男人不是我的菜,在我眼里我们就是朋友】 【……那兄弟有、、惨】 【以为把系花约上情人坡就完事儿了,没想到还是被发了朋友卡】 【计院的散了吧,你们系花明显看不上人家】 【计院的兄弟们安心吧,咱系花没那么好追】 【放心了,以后计院联谊还是有人压场子的】 【机械土木院的你们死心吧,我们系花还是单身!我们不一样!】 【@外语@新闻@艺院分区,联谊请看我大计院!】 正躲在寝室给人回帖的褚漾看到这几条回帖后,转头就问舒沫:“他们希望我单身的原因就是想我联谊去撑场子么?” “一半一半吧?计院确实没几个长得漂亮又玩得开的妹子,”舒沫耸肩,“你是系花,以前又最喜欢参加联谊,外院的都以为你是我们院的头牌。” 褚漾顿时抽了抽嘴角。 她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红颜祸水,会引起徐南烨和计院单身汉们之间的战争,现在她都说出这种渣女发言了,结果舒沫告诉她计院这群单身汉之所以不想她脱单,是因为怕她脱了单不参加联谊,计院就又被从联谊名单上划掉了。 害她虚荣心还小小膨胀了这么久,以为自己是转世妲己。 毕竟刚说过自己单身,现在转头又承认有对象未免太婊,褚漾想了很久,终于再次敲下回复。 【放心,就算我有对象,联谊我依旧会参加】 这样搞下铺垫,以后把徐南烨带给大家介绍也能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 然后她还特别骚的补充了一句。 【因为我是你们的大众情人】 两全其美,只要徐南烨不知道,这个世界就和谐了。 计院大为感动,连忙排楼,一溜儿的“爱女神!爱漾漾!”粉丝标语。 舒沫:“……” 宣布单身的代价来得很快,大众情人褚漾作为计院院主席在第二天晚上就收到了来自外语学院的联谊邀请。 计算机学院僧多粥少,外语学院粥多僧少,正好互补。 外语学院那帮品味高级的女生觉得下馆子联谊实在太降低逼格,于是特意将联谊地点选在了酒吧。 好死不死就是去年他们计院庆祝篮球赛获胜的那家酒吧。 计院很多人都去过,几乎全票同意定这儿。 这酒吧干净,听说是个富二代开的,也没什么滥交嗑药的脏事儿,所以家庭条件不差的学生们也挺爱去那儿喝酒。就当提前享受一把当社会人的感觉。 计院这次为了撑排面,褚漾压阵,他们还特意叫来了对联谊从来都是“三不问”政策的顾清识。 可能是临近毕业,顾清识最近参加聚会比前几年积极多了,这次联谊也是想了会儿就跟室友一起答应了。 当天晚上,计院的先在学校门口集合,再一起坐车往酒吧出发。 褚漾再看到顾清识,已经完全不尴尬了。 反正话都说开了,扭扭捏捏的反而显得矫情。 褚漾还没问顾清识怎么会突然答应来联谊,顾清识倒先发制人问了她。 “你真来了?”顾清识皱眉,语气疏淡:“师兄知道吗?” 褚漾摆摆手:“只要你们这几个知情人别乱说,他不会知道的。” 默默跟在褚漾身后的穗杏浑身一颤。 一行人站在酒吧门口,褚漾抬头看了眼酒吧店牌,心情复杂。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家酒吧的logo显得低调又风情。 她原本当时是下定决定这辈子绝不踏入这间店,没想到阴差阳错一年后居然又来光顾了。 除了穗杏因为被门卫怀疑是未成年被扣留在酒吧门口要被排查身份证,沈司岚作为人证给她证明她真的只是长得显小这俩人除外,其他人都算是顺利进来了。 里边儿真是一点没变。 依旧是暧昧迷离的灯光,舞台上穿得清凉的女歌手正在唱民谣。 台下的十几张小桌上都放着高酒瓶,搭伴而行的人们围坐在圆桌旁低声交流,时不时发出各类笑声。 外语学院那边的人是主场,因此来的都特别早,计院这边人一到,那边负责组织的院主席就过来招呼他们去包厢玩儿。 刚一进包厢,计院这边就有几个男生惊呼:“操,你们院这么有钱?买这么多啤酒洗澡啊?” 院主席十分谦虚的摆摆手:“这里头大多数都是这家酒店的老板送的。” “你们院还认识老板呢?” “不认识,”院副主席出面解释,“订包的时候听酒吧的人听说我们是学生,然后他们问我们是哪所大学的,我说我们都是清大的,结果他们就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包括这桌上的零食和水果拼盘,都不用钱。” 褚漾也有些懵了:“这老板也是清大毕业的吗?” “不知道啊,但听员工说,他们老板对清大的学生特别好,只要是清大的过来喝酒,都会送。” 褚漾当上院主席这么久,聚餐组织了不少场,唯独没考虑过来这家酒吧。 上一届的院主席顾清识及时开口:“确实是这样,去年庆祝篮球赛的时候,就有人跟我推荐来这里。”怪不得他这么正经的一个人居然会提议庆功宴来酒吧开,原来是给打折。 褚漾有些责备的看着他:“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知道这半个学期我们院光是聚餐开销就占多少吗?” 顾清识瞥她:“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你不清楚原因?” “……” 也是,到底这儿也是她和顾清识关系的终点,他会说才怪了。 一行人嚷嚷着开始联谊,其实也没个什么热身,看对眼了上去聊就是了。 褚漾是这种场面的常客,如今她当上了主席,自然是要搞开场白的。 她先是和外语学院的主席碰了杯,然后拿着麦克风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这联谊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要过来跟她喝酒的人是最多的。 男的女的都有,褚漾没以前那么不知分寸,跟男生只是简单碰碰杯,说两句好听的话把人哄走完事儿,女生来敬酒的话,人只要愿意跟她喝,她就来者不拒。 可以说是十分双标了。 但在场的男生们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毕竟院主席,没她点头他们也来不成联谊。 褚漾这人有个毛病,酒喝多了就喜欢说骚话,这也是为什么别人认为她玩得开。 等服务员又提进来一箱啤酒表示这是他们老板的一点心意时,褚漾挑了挑眉,打了个不大不小的酒嗝。 她喝了酒,脸色如三月桃花诱人妩媚,服务员猝不及防被这么个大美人喷了一脸的酒气,整个小心脏都跟着滞停了几秒。 “你们老板到底谁啊?对我们这么好,”褚漾冲他勾勾手指,“把他叫来,我要跟他喝几杯!” 服务员唔了声,表情有些为难:“我们老板还在忙呢。” 褚漾毫不在意:“那我去找他。” 服务员连忙说:“哎别,客人,我们老板请你们喝的,你们收着就是了,不用特意见我们老板。” “那怎么行?!”褚漾瞪眼,语气严肃:“做人都要学会感恩,这声谢谢,我必须当面跟你们老板说!” “……” 他们老板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来这里喝酒的清大学生格外优惠,刚听说他们这边酒快喝完了,立马就又让他送了一箱过来。 也许老板愿意见见也说不定。 服务员语气有些不肯定,但还是妥协了:“那我去跟我们老板说说。” 褚漾咧嘴笑了:“去吧,就说是清大计算机院主席要给他敬酒。” 服务员走出包厢,站在门外叹了口气,又往贵宾厢那边走。 他走到连门的装潢都和普通包厢截然不同的贵宾厢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慵懒的男声从里面传来:“进来。” 服务员应声而入。 崇正雅懒懒地抬眼瞥他:“酒都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服务员顿了顿,又说,“那个包厢的学生说,要当面感谢您,给你敬酒。” 崇正雅呵了两声:“我送了这么多酒,还是头一回有学生懂得感谢我呢,稀奇了。” 服务员附和着笑了笑。 崇正雅咬着酒杯,语气有些玩味:“他们那个包厢多少学生,我哪儿喝得过来?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他们就行。” 服务员解释:“是位小姐说要敬酒。” “哦?”崇正雅语气微变:“是美女吗?” “是,”服务员老实回答,又补充,“她说自己是计算机院主席。” 崇正雅脸色忽然有些不对劲:“哪个院?” “计算机院。” “之前不是说是外语学院?” “他们好像是在联谊,两个学院一起。” 崇正雅又想起他还跟陈筱搅和在一起的时候,陈筱有意无意提过,她有个室友很厉害,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还强,刚竞选上院主席,而且还是全票通过,如果他见到她这位室友,说不定就看不上她了。 他是能感觉到陈筱说这话时有些发酸。 崇正雅勾唇,眼底里散发出兴奋的光芒。 徐南烨你也有今天!!! 他赶紧掏出手机给徐南烨发了条微信。 【你老婆公然出轨被我抓了个现行,你准备给我多少感谢费?】 过了几分钟,徐南烨那边一直没回信,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诚意一定要足够,不然我是不会告诉你地点的】 这句话没发出去,对话框显示红色感叹号。 下面跳出一行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崇正雅:“?” 奸商 褚漾等半天没等来老板,倒是把徐南烨的电话给等来了。 她环顾四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抢麦上,褚漾抬起屁股,拿上手机就往外跑。 原本是往厕所跑,但厕所门口打电话的人也挺多的。 该死,现在是流行接电话都往厕所走吗? 褚漾只好重新找地方,这一层实在太吵,大厅女歌手叭叭唱了好几首歌还中场休息,她心一横,干脆往楼上的贵宾区跑。 反正也只是站在走廊上打个电话,不会影响到包厢里的人。 她腿长,两阶当一阶跑,很快就上去了。 褚漾躲在角落里,这短短的十几秒,她就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 她喘着气接起电话。 “师兄。” 男人言简意赅:“在哪儿?” 褚漾看了眼四周,撒谎连眼睛都不眨:“我在学校呢。” “是吗?”徐南烨顿了顿,语气温和:“你在学校做什么?” 褚漾装腔作势:“废话,当然是学习了,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你最近不是挺忙的?” “再忙也总要抽空关心关心你。” 褚漾闻言愣住,她撇嘴,心里特别感动,顿时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 她沉声忏悔:“师兄,都怪我最近沉迷学习,都忘了打电话关心你,是我太不称职了。” 徐南烨语气很平静:“没事,你这么热爱学习,我很欣慰。” 见他信了,褚漾再接再厉,继续卖乖:“师兄,虽然我现在沉迷学习,但我最爱的还是你。” 徐南烨沉默了几秒,慢吞吞说了声:“谢谢你没有忘记我。” 褚漾立马表忠心:“我怎么会忘记你!我就是把全世界的人都忘了也绝不会忘记你!” 徐南烨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褚漾心里开始犯嘀咕,是不是她说的太肉麻了,他遭不住。 正当她打算换一种说辞时,徐南烨终于开口:“你继续学习吧,挂了。” 褚漾哎了两声,挂掉了电话。 她靠着墙,深深舒了口气。 “没想到你挺能说啊。” 轻挑的男声从身侧响起。 褚漾侧头,像见鬼般看着眼前的男人,胳膊缓缓抬起,用食指指着这人:“你,怎么在这儿啊?” 崇正雅语气不满:“怎么,我是鬼吗?我不能在这儿?” 他出来拿酒的功夫,正好就撞见这小姑娘站在他包厢门口外给人打电话。 偷听了几句后,他瞬间就猜到她是在跟谁打电话。 褚漾很聪明,她发现崇正雅毫不惊讶她在这儿,又结合之前听来的老板信息,瞬间就懂了:“这家酒吧是你开的?” 崇正雅勾唇:“还挺聪明啊。” 他正想开口调侃她,却被小姑娘抢先一步。 “你给清大学生这么大的优惠,是因为我师兄吗?” 崇正雅脸色微变:“关你屁事。” “你真是,”褚漾的表情很复杂,“你要是个女人,还有我什么事儿啊?” 任是哪种男人听到了这种假设都不会太高兴,更不要说崇正雅这种因为长相漂亮被调侃过不少次,因此心理阴影极其严重的纯爷们。 “是没你什么事儿,”崇正雅冷笑两声,语气讥讽,“背着老公过来参加联谊,刚刚还骗老公说在学习,换我你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褚漾哑口无言。 怎么每次她一撒谎下一秒就会立马被揭穿。 这是上天赋予她的某种buff吗?“翻车”。 “崇先生,”褚漾立马扬起笑脸,语气诚恳,“别告诉我师兄行吗?” 事实上已经告诉了。 但崇正雅这人奸商本性,抱着胸语气懒散:“那就看你表现了。” 褚漾秒懂,立马掏出手机往崇正雅微信转了几千块封口费。 五千块整。 崇正雅毫不心虚的点击收款,唇角微扬:“小姑娘挺有钱啊,这么大方。” 而事实上这是褚漾微信里最后的余款,她本来打算转给代购让人帮她带一套护肤品回来的。 因为知道崇正雅不缺钱,所以她一分也没敢留,全转给他了。 褚漾笑得很勉强:“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行,我收下了,”崇正雅指了指自己的包厢,“刚我听人说你要跟我喝酒,进来喝一杯?” 褚漾拨浪鼓式摇头:“不了不了,我下去了,您自己慢慢喝。” 崇正雅又忽然叫住她:“喂,你等等。” 褚漾停住脚步:“还有事吗?” “说情话哄人可以,但别把话说太满了,”崇正雅笑了两声,语气不明,“小心打脸。” 褚漾没听明白,但她也不打算弄明白,因为怕他嫌五千不够,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赶紧跑。 小姑娘一溜烟儿瞬间没影了。 崇正雅挑眉,这回总算不亏,赚了五千块,就当是把请楼下那帮学生喝的酒又给赚回来了。 他哼着小曲儿准备进去继续喝,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掏手机一看,呵,徐南烨居然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地点】 还附带一条十分土豪的转款信息。 【对方向你转账8888元】 要说出了社会的人,连转个钱都讲究吉利,这不是刻意的,而是一种下意识。 他自己给人转钱也会凑个吉利数,徐南烨名利场上纵横这么多年,这个道理比他更懂,也更世故一些。 现在选择来了,五千和八千八百八选哪个。 傻逼才会选,作为奸商当然是都要了。 崇正雅果断把地点发到了徐南烨手上。 他今天净赚一万三,可以再开一瓶酒庄香槟喝了。 这边褚漾不知道自己早被崇正雅卖了,大摇大摆的重新回到包厢。 刚回来就被人问刚刚去哪儿了。 “哦,我刚去找酒吧老板了。” 众人惊讶:“你还真去了啊,见到了吗?” “见到了见到了,我跟他说了谢谢,”褚漾示意他们冷静,“好了,咱们继续玩吧。” 褚漾坐下正打算继续喝,顾清识就坐在她身边,她刚要干杯就被人抽中了手中的酒杯。 她有些不满:“干嘛?” 顾清识叹气:“你没发现穗杏和沈司岚到现在还没进来吗?” 褚漾闻言扫了眼包厢,发现他们还真的不在。 “不就查个身份证,要这么久吗?” “你出去看看吧,”顾清识看着她,眼神略有责备,“你是主席,他们出了事你要负责。” 这是前任主席对现任主席的不满。 褚漾也有些心虚,光顾着喝酒了,居然把她两个学弟学妹给忘了。 她二话不说立马起身:“有什么事学长你先帮我顶着,我去找找他们。” 顾清识看着她又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她跟徐师兄真的恰好互补。 他又想起褚漾在论坛的那些回帖,忽然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刚让褚漾别喝酒,他自己倒是爽快干了一杯。 褚漾不知道顾清识这点小九九,绕过大厅直接走到酒吧门外,发现穗杏和沈司岚竟然真的还在门口。 “你们怎么还没进来?” 穗杏语气里都带着哭腔了:“学姐,我没带身份证,他们不让我进去。” 褚漾看了眼旁边的沈司岚:“你学长不是帮你作证了吗?” 沈司岚语气僵硬:“没用。” 褚漾看着牛高马大的门卫,扬着笑脸替他们再次作证。 门卫不为所动:“之前多少酒吧被查了?我可不敢冒这个险,没身份证我说什么也不会放行的。” 褚漾有些无语,谁还会回去拿身份证过来,这又不是正经查户口要登记。 如果不是因为刚被崇正雅敲了一笔,她这会儿估计就上楼去找他当救兵了。 “算了,”穗杏决定放弃,有些愧疚的冲沈司岚笑了笑,“学长你进去吧,我自己坐地铁回学校就行了。” 沈司岚蹙眉:“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不能因为我去不成联谊啊。” 男孩儿语气很平静:“我原本也不想来。” 穗杏茫茫然:“那学长你为什么又来了?” 沈司岚抿唇,语气有些不自然:“没为什么,”他复又转头对褚漾说,“学姐,我陪她回学校了,你们继续玩。” 有沈司岚陪着,褚漾也放心,她这个做主席的不能离席太久,褚漾嘱咐让他们注意安全,等回了学校发消息报个平安,最后又说了几句话就又进去了。 穗杏看着沈司岚:“学长,去不成联谊,你会不会不高兴?” 沈司岚垂眼,反问她:“你不高兴?” “没有啊,”穗杏摇头,有些歉疚的看着他,但心里却又自私的不想道歉,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是觉得今天好不容易打扮了下,有点可惜。” 沈司岚看着她。 她的唇亮盈盈的,还透着果冻般透明的西瓜色,和她平时有些不一样。 应该是涂了口红,再仔细看,她的眼皮上也亮亮的,带着些金棕色的亮片。 往深了看,又发现她脸颊两侧粉嫩嫩的,睫毛也比平时卷翘,眼尾似乎还拉出一条细细的线,显得那双清澈的鹿眼在今天突然添了分妩媚。 她化了妆,而且今天还穿了条红黑相间的格子裙,踩着长靴,露出了纤细的腿。 穗杏原本瘦,但她怕冷,所以平时总把自己裹成一个小汤圆。 但今天她特意穿了这身,将女孩子苗条的身段显了出来。 她去不成联谊,也挺好的。 沈司岚敛眸,忽然说:“那要不要跟我随便逛逛?” 穗杏忽然惊喜的睁大眼:“可以吗?” “可以,”沈司岚插在裤兜里的手攥紧又松开,“走吧,晚点我再送你回寝室。” 他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给她跟上的机会。 穗杏迈着小短腿,语气里带着不可言状的兴奋:“学长,等等我呀。” 她现在开心极了。 原本听说沈司岚要来参加联谊,她心里有些不开心,求着褚学姐非要占一个名额也过来玩,过来前还让会化妆的室友帮她打扮。 后来被拦在门外,她又因为没带身份证怎么也不让进。 沈司岚明明可以进去的,但他却在外面陪她吹风。 穗杏觉得自己就是个□□烦,不光给学姐添了麻烦,还害学长去不成联谊。 但学长说他本来也不想来。 穗杏心里冒着粉红色的泡泡,一点点升腾,温暖了四周的空气。 商业街万圣节的气氛很浓,到处都有卖小玩具的摊贩。 沈司岚对这东西不感兴趣,但今天他却格外注意这些。 他停在一家小摊前,问旁边的穗杏:“想买吗?” 穗杏眼睛都亮了:“想。” “挑一个。” 穗杏想也不想就挑了个眼睛半拉吊在脸上的恶鬼面具。 “……” 那么多美女鬼怪的面具,她偏偏挑这个,品味也是很独特。 “学长你也挑一个。” 沈司岚没什么兴趣,随便挑了个看着不那么惊悚的鬼脸面具。 刚买完穗杏就迫不及待的戴上了面具,顿时沈司岚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嫌弃。 偏偏她还毫无所知,伸出十指跳到他面前,装腔作势的“嗷呜”了一声。 沈司岚语气带笑:“你应该买个老虎面具,这样比较逼真。” 穗杏有些迷惑:“我不知道鬼是怎么叫的。” 她说完就拿开面具,将它随意的套在头上,面具是用一根松紧带固定,卡在她后脑勺那儿确保面具不会从头顶上滑落下来。 她拿出手机:“我百度查查。” 沈司岚比她高很多,穗杏把面具放在脑袋顶上,那扯着丝的眼球就这么直勾勾的和他对视。 “……” 刚刚她就是顶着这张脸跟他“嗷呜”的,虽然脸很可怕,但架不住声音奶气,所以一点都没有威慑力。 她就是真戴了老虎面具,也吓不到他。 沈司岚将眼神从面具上挪开,看到了她微微嘟着的唇。 粉嫩剔透,刚刚之所以没吓到他,就是以为从这张唇里吐出来的“嗷呜”实在太可爱。 沈司岚眼神恍惚,忽然鬼迷心窍的戴上了自己的面具。 穗杏查半天没查到,抬头冲他说:“说什么的都有,答案不统一。” 一张放大数倍的鬼脸忽然朝自己怼了过来。 穗杏眨眨眼,忽然觉得嘴唇被轻轻碰了下。 一股浓重的橡胶味道充斥着鼻尖,她皱起鼻头,有些嫌弃。 沈司岚瞬间退开几步,声音有些颤:“别查了,走吧。” 穗杏收起手机,跟在他身后走,结果发现沈司岚顶着这张面具走了好远,被各种人围观都不打算取下来。 清瘦高挑的男孩儿顶着这么张可怕的脸在街上走来走去的,很难不被人注意。 “学长,你怎么一直戴着?不难受吗?” “不难受。”“味道很大吧?” “不觉得。” 街边个子娇小的女孩儿头顶上箍着张可怕面具,跟在一个高她一头的男孩儿身后。 男孩儿戴着面具,耳根通红。 那鬼脸面具的发青的嘴唇边,居然有一道粉色的口红印。 原本只是单纯的吓人,却因为这么一道口红印,面具活生生多了股艳鬼的味道来。 沈司岚当时没想来联谊。 因为室友使劲在耳边唠叨,说什么褚学姐是迟早会交男朋友的,他们计院早该培养下一代交际花了,所以这次联谊就算褚学姐不让穗学妹去,他们也一定要联名上书请求。 他居然就因为这种话答应了联谊。 不过好在来了。 这些暧昧的情感,连万圣节都能被感染成情人节。 如果我喜欢你,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像是在过情人节。 马路上车流急湍,节日的气氛很浓。 徐南烨原本在线内等绿灯,却忽然发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过马路,女孩儿的脚步太慢,男孩儿有些急了,忽然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过马路。 女孩儿刚刚还只是走得慢,这会儿双腿已经可以说是彻底僵硬了,走得更慢了。 不过还好这条马路不是太长,他们顺利过了马路。 徐南烨忽然笑了。 要换成他那位,估计牵个几步就又要松开,说怕被人看到。 迟早是要让她习惯的。 给她时间适应两人的关系变化,反倒让她恃宠生娇,连联谊都敢去了。 大家都是感情上的生手,凡事都靠逐步摸索,偏生她格外矫情些。 不过徐南烨并不讨厌她的这种矫情。 大不了,她退一丈,他进一丈,她再退一尺,他再进一尺。 谁让他爱的比较多。 他认栽。 援军【二更】 酒吧包厢里,褚漾喝得有些大了。 她一喝多,整个人就把计院的气氛给带动起来了,明明外语学院才是东道主,这边主席和副主席都没她会劝酒,也没她会说场面话,人端着酒过来,他们就只有喝的份儿。 偏偏她长得漂亮,外语学院的男生本来就不多,这样下来根本没人能跟她正面杠。 计院这边气氛极其好,只要褚漾拿起酒杯,几个你男生就敲杯子给她加油助兴。 “主席威武!!!” “哦哦哦哦哦哦!!!” “外语的这么不行?再叫个能喝的过来!” “允许你们请外援!” 计院这边气焰极其嚣张,外语院主席面子上挂不住,酒量也没有褚漾好,他突然开始后悔跟计院联谊了。 这也难怪计院这帮汉子对于褚漾交了男朋友这件事反应这么大了。 褚漾确实是他们院头牌,计院这两年风头大盛,接连和中文新闻等文科大院联谊,原因就是有褚漾这么个能撑场面的。 一桌饭局,如果谁都不愿意出来当活跃气氛的那一个,这顿饭肯定是吃不下去的。 褚漾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头发:“怎么?外语的真不行了?行吧,允许你们叫外援来。” 她喝了这么多仍不见醉态,只有那张潋滟精致的脸上泛起了些红晕,更显得妩媚娇艳。 外语学院本来男生就少,根本没人制得住这位系花。 副主席欲哭无泪:“叫人来吗?” 主席捂额:“叫谁啊,咱院能喝的男人都在这儿了。” 他们外语学院年年出美女,但相对出色的男同学就没这么能打。 现在在场的,就连能和计院那个清冷寡言,不怎么喝酒的顾清识对杠的都没几个。 主席突然感叹:“徐师兄要是再晚个几年毕业就好了。” 外语学院人才辈出,其中以那位就职于外交部,去年才回国的徐师兄最为瞩目。 能在外交场上混的风生水起的师兄,这种联谊场面简直小事一桩。 副主席若有所思,眼底浮现出一抹希望:“计院说我们可以找外援,既然连外援都可以找,徐师兄是我们外语毕业的,都不算外援吧?” “但徐师兄已经毕业了啊。” 副主席耸肩:“他们又没说不能找毕了业的。” 主席思索片刻,还是有些犹豫:“徐师兄工作这么忙,肯来吗?” “问问不就行了,也许师兄愿意来呢?” 这时候就要感谢学生会的职务方便了,校友的手机号他们这边都有留档保存的,随便一搜就行。 徐师兄这学期刚加入校友理事会,个中事宜交涉就是他们主席团负责的。 主席最终还是决定誓死保卫外语颜面,严肃起身:“那我出去给师兄打个电话。” 酒吧里太吵,他准备出去打。 虽然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出徐师兄的号码,但主席还是不太敢打。 就为了这么个联谊特意把徐师兄叫来,怎么想都觉得杀鸡还用了宰牛刀,有些大题小做。 他心里犹豫万分,站在酒吧门口吹风。 正想着,一脸豪华的宾利轿车停在了酒吧门口。 门卫连忙迎了上去,主驾驶的门被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面容清俊,鼻梁上架着的银框眼睛显得儒雅斯文。 这是,上天显灵么? 男人显然也看到了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神色震惊的外语学院院主席。 他开口,是那副清冽温和的嗓音没错:“师弟?” 呜呜呜。 主席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上天真的显灵了。 包厢里,正在焦急等待消息的副主席忽然收到了来自主席的微信。 【徐师兄来了】 副主席惊了,这么快么? 紧接着他跟主席一样大为感动,也是差点没哭出来。 徐师兄!!!! 外语之光!!!! 这速度,他简直怀疑徐师兄是坐火箭过来的。 不过这也侧面印证了徐师兄有多在意他们外语学院的脸面 那边外院的还在挑衅:“不是同意你们请外援吗?怎么连主席都跑了?” 副主席顿时大受震动,仰起脖子像只骄傲的公鸡:“我们主席去叫人了。” 褚漾呵了声:“还真去请外援了啊?哪个院的啊?” “就我们本院的,”副主席用鼻子哼气,“褚主席稍安勿躁。” 褚漾笑了两声,非常嚣张的点了点头:“还算你们外语的有点底线,尽管来,我照喝不误。” 副主席意味不明:“你话还是别说太满了。” “太满?我从来不说大话,”褚漾掀了掀眼皮,自信发言,“你们外语学院的来一个我喝一个,来一对我喝一双,我作为计院主席,誓死捍卫我们计院的尊严。” 计院的男生们沸腾了。 “呜呜呜呜主席!!!” “下辈子我还要跟着主席干!!!” “主席太帅了!!!” 女生们也跟着沸腾起来了。 “我爱学姐!” “计院之光!” “计院头牌!!!!” 褚漾摆手,示意计院的低调点。 但她其实心里特别得意,如果不是人不长尾巴,她这时候尾巴估计已经够到南天门了。 人一得意忘形,就容易嚣张。 “援军尽管放马过来!我要喝不过他,我就叫他爸爸!” 她这句气势滔天的话刚落音,包厢门开了。 褚漾自信回头:“让我看看是哪位男同学过来送死?” 外语学院主席伸手一比:“这就是我们的援军!” “……” “……” 外语和计算机的人都懵逼了。 包厢陷入一阵死寂。 足足过了半分钟,刚刚偃旗息鼓的外语学院同学瞬间气势大涨。 “卧槽徐师兄!!!!我没看错?!!!” “主席牛逼!!!居然把徐师兄叫过来了!!!” “我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师兄啊啊啊啊!!!” 计院这边交头接耳。 “那真的是徐师兄?” “卧槽我哪知道,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外语的太贼了,居然叫这么个重量级的援军过来。” “现在怎么办?我们输了吗?” “八成吧,你没看我们主席都变成木头了吗?” 褚漾确实变成木头了。 反倒是徐南烨笑意吟吟的给众人打招呼。 “不介意我这个毕了业的老油条过来凑个热闹吧?” “不介意!!!徐师兄上座!!!” 这边外语学院一派喜气洋洋,那边计算机学院瞬间萎靡,大型颓废现场。 外语学院主席得意的咳了咳,冲站在那儿仿佛被点了穴的褚漾说:“褚主席,过来喝酒啊,刚刚不是口出豪言吗?敢说不敢做?” 计院这边顿时眼神刷刷刷往她身上扫射。 褚漾顿时觉得好累,肩上的担子好重,比敖丙他爹连夜给敖丙缝制的万龙甲还沉重。 她慢吞吞的挪到沙发边坐下,屁股只敢坐实三分之一,双手老实放在膝头上,跟刚刚那个拿着酒杯到处挑衅的褚漾判若两人。 徐南烨已经拿起了酒杯,笑容温和:“师妹?跟师兄喝一杯?” 褚漾连忙双手举起酒杯,颤颤巍巍的跟他碰了个杯:“师……兄。” 两个人都干了杯。 徐南烨仍是那副优雅的样子,就像是喝了杯水,倒是褚漾放下酒杯,忽然捂着头,语气虚弱:“啊,我醉了。” 紧接着千杯不醉的褚主席倒在了沙发上,瞬间睡死过去。 “……” 在场的人不知道这什么状况,一时间场面很尴尬。 外语那边忽然有人出声:“褚主席装醉是不是不想兑现诺言啊?” 计院这边的人无脑护主席:“胡说,我们主席不是那种人!” “那就别装醉啊!” 这边褚漾捏着沙发布,刚刚还醉倒不省人事,这会儿又突然坐了起来。 她看着徐南烨,咬字清晰:“爸爸。” 徐南烨笑眯眯的应了:“师妹客气了。” 计院众人没眼看,心想要不回去重新再选个主席好了。 也不至于怂成这样吧。 那边外语学院的简直发现了新大陆。 原来计院那个张扬跋扈的褚主席这么怕他们徐师兄的。 果然一物降一物。 “师妹,”徐南烨靠着沙发,语气状似不经意问,“单身?” 外语学院的惊了。 怎么师兄对褚漾这么感兴趣的吗?上来就问别人是不是单身? 褚漾说不出不是,也说不出是。 这边外语学院以为徐师兄可能是被褚漾这张脸迷惑了,连忙派人出来解释。 废话,外语和计算机的梁子今天算是结下了,他们能忍受徐师兄跟计院的褚漾搅和在一起吗? “师兄,褚漾是单身没错,”那人想了想,终于想起了那个外号,“但是她是大众情人来着。” 徐南烨挑眉:“大众情人?” “是啊,这是褚漾自己说的,就算她以后有了对象,她也是大众情人。” 这人生怕徐南烨不信,当即掏出手机点开论坛给他看帖子。 论坛徐南烨熟悉,他还在念大学的时候有时候没事儿也会逛论坛。 这帖子很长,但徐南烨翻得很快。 他几乎是挑着看的。 具体是挑哪些,当然是那个马甲叫“大众情人”的回帖。 帖子看完了,徐南烨仍然是笑着的。 只不过眼睛里没什么笑意,语气却依旧温和:“这位姓褚的朋友,对待感情很开放嘛。” 其他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徐南烨改口称呼褚漾为“朋友”。 外语学院这边也很困惑,不知道徐师兄为什么一进来就把话头对着褚漾不放。 难道真是被那张脸迷惑了? 不行! 绝对不行! “师兄,帖子你也看到了,”主席语顿,凑到徐南烨耳边,犹豫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措辞来,“那兄弟也是可了怜了,莫名就被甩了,也不知道他看到了这个帖子会不会已经气死了,总之褚漾并非良人,师兄你还是换个人唠嗑吧。” 徐师兄喜欢哪个师妹都行,但唯独计院的褚漾不可以。 两个人压根不合适,而且褚漾还是个渣女,他不能眼见着徐师兄踏入火坑。 徐南烨微微笑了:“他没气死。” 主席懵了:“师兄你怎么知道?” 徐南烨徐徐道:“他现在就坐在这里。” “?” 徐南烨没再理他,转而对着计院的几个师弟笑道:“我刚看到你们说要让我穿着内裤绕操场跑上二十圈?” 计院的师弟们一脸茫然。 “哦,忘了介绍,”徐南烨手指点了点手机屏幕,“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狗男人。” “?” 徐南烨眼眸微眯,语气舒缓:“那天带漾漾去情人坡的是我。” “卧槽?” “卧槽!” “卧槽!!!!” “卧、槽!” “卧…卧槽……” 舔狗 此起彼伏的卧槽声过去后,众人渐渐冷静下来。 “师兄,你们……真是那种关系?” 徐南烨若有所思的看着褚漾,唇角勾笑:“也许是我自作多情?漾漾真的只把我当朋友?” 褚漾立马摇头:“我没有!我不是!” 徐南烨挑眉:“你们看。” 这么明白的事实摆在明面上了,他们不能认也得认。 这回计院是彻彻底底熄了火,刚刚带头点火的褚主席也萎靡不振。 外语学院却并没有很开心。 感觉,像是把徐师兄送过去和了亲,才勉强压住了计院的这股嚣张气焰。 他们的徐师兄被计院主席给拐走了。 啧,赢得好不甘心。 计院这帮人见风就转舵,拿着酒小心翼翼的的给徐师兄赔罪。 “师兄,我们要知道那天看到的是你,绝对不会发这种帖子玷污师兄你的名誉。” 徐南烨微笑:“不算玷污,是事实情况没错。” “那天我看到师兄你的背影,我就觉得特别帅气!不是一般的有气质!” 徐南烨笑容更友好了:“特别狗是吗?” “……” 说到底他还是在意这个称呼的,并且十分记仇。 计院的师弟们得罪不起这位师兄,为表歉意,只得干了手中这杯酒。 几番敬下来,徐南烨手里的酒杯还剩点儿底,其他人就已经各吹了几瓶。 计院和这位徐师兄交流的不多,但无奈校友的名气大,他们也有过耳闻。 他是出了名的脾气温和,虽然来学校的次数不多,但凡每次来都能给人留下平易近人的印象,但前提是,他们没把徐师兄叫成“狗男人”,还明目张胆的在论坛给他下了战帖要抢他女朋友。 再看向褚漾的时候,徐南烨虽然没为难她,但她拿着酒杯的手显然已经发颤了。 他们懂的。 主席良苦用心,为顾全大局而牺牲小我,他们会记住主席的这份恩情。 希望他们和主席一样都能看见明天初升的太阳,阿门。 这边整个计院都难以幸免,那边外语学院的人抱胸集体凑热闹,终于觉得大仇堪报。 在座这些人都被徐师兄灌了不少酒,唯独有一个遗世独立,坐在旁边仿佛要羽化登仙的人。 顾清识。 徐南烨原本就没把他当目标,但是师弟们不懂,觉得计院兄弟就得同生共死,几个人喝不下了,就瞄上了静坐在一旁的顾清识。 “学长,你怎么都不跟师兄喝?” 顾清识扯扯嘴角:“没必要。” 师弟们叫嚣:“学长你怎么能这么说,虽然发帖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但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们计院的一份子吧。” 典型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徐南烨扶了扶眼镜,满不在意:“顾师弟不想喝那就算了,我不勉强。” “师兄你也太偏心了,”有个师弟估摸着是喝多了,嘴上也没半个把门的,脱口就出,“不能因为顾学长长得帅就偏袒他!” 他这话刚说完,就打了个重重的酒嗝。 顾清识的脸色当即一变,语气低沉:“你说什么?” 这位师弟也是意识到自己触到学长逆鳞了,忙捂着嘴装糊涂:“我喝醉了!我什么都没说!” 顾清识黑着脸瞥了眼徐南烨。 男人笑眯眯的,还耸了耸肩,表示不关自己的事。 顾清识冷哼一声,拿起自己眼前的空酒杯就满上一杯酒。 众人大惊,激将法居然还真管用。 “师兄,”顾清识举起酒,眉目清淡,“你干了,我随意,同意吗?” 众人:“?” 确定不是喝多了嘴瓢了吗? 下一秒,他们不但确定了顾清识嘴瓢,还确定了徐南烨耳背。 也不能说耳背,因为徐南烨真的把手中的酒干了。 外语院主席小声提醒:“师兄,你这是……” 徐南烨示意无妨,微微笑了:“确实是该我喝。” 他这话一说出口,懂点内情的就都懂了。 谁都知道在徐师兄之前,整个计院都觉得顾清识和褚漾是郎才女貌,迟早会在一起的。 结果却忽然分道扬镳。 这其中缘由他们不懂,但当事人肯定清楚,他们心里只猜到七八分,也不敢问出口。 论谁先登场的话,确实是徐师兄吃亏。 风向瞬变,上一秒整个计院都被徐师兄压制的死死地,如今顾清识一登场,徐师兄居然连挣扎都没挣扎,甘愿被他坑了。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顾清识学以致用,将徐南烨骗计院这帮师弟喝酒的方法以眼还眼,悉数奉还。 不过徐南烨的酒量是真的不错,顾清识灌了他这么多,他居然也只是眼神稍稍恍惚了些,清俊的脸上仍旧干干净净,连笑意也是不见毫分,优雅又得体。 他们这帮大学生平时就喜欢学社会人士在酒桌上大放厥词,以为自己胜过酒仙,如今跟师兄比起来,真是凤毛麟角,压根不够看的。 向来面瘫的顾清识今天居然难得笑了,转眼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师兄,你还能喝吗?” 徐南烨也替自己盛上。 “只要师弟还想喝,师兄乐意奉陪。” 外语院主席不了解内情,在他粉丝滤镜看过去,就是计院那边的现在在欺负徐师兄。 他主动要为徐师兄挡酒:“我来替师兄喝。” 顾清识掀起眼皮,用下巴指了指徐南烨:“你问问师兄吧。” 徐南烨笑着拒绝:“不用。” 外语院主席不敢直接上去抢酒杯,只能作罢。 叫来了一箱新酒,他们又开始喝了。 褚漾知道他能喝酒,但眼见着徐南烨脚边的酒瓶越攒越多,一时间也怕他的胃也撑不住这么多酒。 她起身走到徐南烨面前,直接抢过了他手里的酒。 徐南烨有些诧异,眯着浅眸看着她。 “别喝了,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喝。” 徐南烨轻轻笑了,倾身凑到她耳边,用低低的气音说:“他就是灌我再多酒,也抢不回你了,我索性任由他灌我,他心里也能解气点。” 褚漾皱眉,还是不太乐意:“那你喝这么多待会怎么回去?” 徐南烨笑了笑,摸摸她的头:“不是还有你?有你在我怕什么?” 褚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的。 两个人窃窃私语,一旁人都在默默吃狗粮,并且感叹这狗粮真养眼。 只有顾清识放下了酒杯,冷着脸说了句“算了”,起身就要离开包厢。 他室友江海澄连忙叫住他:“去哪儿啊?” “洗手间。” “……” 徐南烨也起了身,按了按太阳穴,对其他人说他也要去一趟洗手间。 喝了那么多酒,早就该去了。 两个人离开后,茶几和地上零零碎碎好几箱子酒,计院和徐南烨各自对半开。 徐师兄是真的能喝,怪不得外语学院的要找他过来当援军。 外语学院也没料到他们的徐师兄真跟计院主席是一对,脸色各异了几分钟后,还是外院主席先开口好心提醒计院的赶紧把那个什么战帖楼给删了。 “我们马上跟版主申请删除!” 话未落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然后发帖跟师兄道歉!” 一众人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徐南烨的脸色。 外语学院这才稍稍满意了些。 想了想有人忽然担心的问了句:“这么直接说出来,论坛会崩吧?” 立马也有人想到了:“对哦,我们学校的论坛,感觉比微博还容易崩。” 计院这边准备发道歉帖的人有些为难:“那怎么办?” 外语院主席皱眉:“就道个歉吧,我看师兄好像也不怎么生气的样子。” 计院这边又看了眼褚漾。 “额,别说吧,”褚漾咬唇,“论坛要真崩了,老师要骂人的。” 这是非本来就是计院先挑起来的,要真弄得论坛崩了,到时候加班加点修服务器的还得是他们。 他们和版主没聊多久,论坛里就有人发现由“计院单身汉代表发言人”马甲号发布的战帖楼被整个删掉了。 这楼盖了好几天,页数都翻了十几页,堪称千层超热帖。 自从褚漾爬上来澄清后,这帖子热度不减反增。 每天都有以各种缘由过来占楼的人。 有打卡的,有热帖留名的,还有一群不死心期待这个帖子再次回炉生热的。 这楼到后面就没什么劲爆内容了,基本上都在水楼。 【打卡】 【翻页了!!】 【450楼是我的!!】 【人已经很惨了,别顶贴了好吗,日常踢一踢/狗头】 【今天系花的朋友出现了吗?】 【本来还期待这位兄弟出来卖个惨撕个逼我再顺便吃个瓜的,哎看来是没下文了】 【另一位情人坡当事人居然还在潜?不出来说句话吗?】 【楼上的,被发卡的是你你还有脸出来承认么?人又不傻】 【是回,计院那位系花多少人追,被拒绝有什么可丢脸的,是男人就别做缩头乌龟,大胆出来撕逼!】 【兄弟你看到这帖子没有啊,看到了好歹出来冒个泡让我们吃吃瓜啊】 【天天顶帖的什么意思啊,还有没有人性?我踢,这帖子必须上去:)】 【我不允许这个帖子不在第一页】 这帖子热热闹闹留到今天,现在是晚上八点,正是这帮大学生玩手机的高峰时期,论坛的流量特别大。 很快就就有人发现这帖子不见了。 于是首页瞬间多出十几栋新楼。 【计院那个战帖删了吗?】 【???战帖怎么没了?我今天还没打卡呢】 【@版主@管理员[emailprotected]管理员[emailprotected]管理员03,你们把战帖删了?】 【我手机抽了?那个战帖呢?被屏蔽了?】 【操,难得一个千层高楼,居然删了吗?】 版主被艾特了好几回,终于披着红马甲在其中一栋楼里回复了。 【ID77885756,“计院单身汉代表发言人”所开名为“战帖:那位泡了我们系花的狗男人你出来”楼层系楼主本人向管理员主动申删,该帖现已被管理员删除】 【?????】 【为什么申删???】 【计院的自己要求删的?】 【阴谋论一下,是不是被威胁了啊?】 【???被谁威胁】 【狗男人吗?】 【??什么来头啊,卧槽那我回了帖我会被封号吗】 【我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整个论坛众说纷纭,猜什么的都有。 就在大家都猜测纷纷的时候,计院的新帖来了。 【道歉贴:向系花男朋友致歉,你不是狗男人,我们计院全体单身汉才是狗男人】 楼主在主楼内容情真意切的表示了自己年少无知,口出狂言,现诚挚致歉,并祝这位先生和他们系花百年好合。 完全没有了下战帖时的嚣张气馅,合理怀疑是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写出的道歉信。 帖子的风向渐渐开始朝两边倾倒。 【???】 【什么????你们系花真脱单了???】 【不是听说今天你们计院和外语的联谊来着?什么情况?】 【之前褚漾不是说她单身来着?】 【操这位到底谁啊】 【褚漾男朋友是谁????】【咋肥四啊?这走向太迷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有没有知道内幕的过来说个信儿啊!!褚漾男朋友到底谁啊!】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褚漾明明有男朋友还说自己单身去参加联谊这件事很婊?】 【排排排排楼上,不能因为人家是系花就无脑舔吧】 【之前就觉得她的话一言难尽,婊里婊气的,还什么只当人是朋友,口区】 【你们计院的清醒点吧,你们只是人女神的备胎,说单身都是骗你们的】 【那哥们也是甘当舔狗啊,佩服】 【楼上开嘲讽技能的凭良心想想,要褚漾真看上了你,你舔不舔?】 【长得漂亮就是有资格婊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呗】 【得了呗,她男朋友非要犯贱上赶着给褚漾当备胎,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我就把话放这儿了,褚漾就是再漂亮让老子当备胎,没门!怎么的?】 【哈哈哈哈哈楼上酸死你了,你别说备胎,你连个当千斤顶的后备都人都看不上】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瞎几把操什么心呢】 【长得漂亮的才叫婊,长的丑的那叫飙】 【褚漾脱单都不敢说不就是觉得你们这帮男的嘴臭?】 帖子瞬间就翻页了。 计院这边一开始没有直接说褚漾的男朋友就是徐师兄也没别的原因,就是怕论坛瘫痪。 如今论坛已经隐隐有瘫痪的架势了。 他们学校的论坛用的还是十几年前的那种老服务器,能勉强维持到今天并且保证日常这么多学生过来刷论坛已经很结实了。 关键是学校也不肯花钱换服务器,每次论坛崩了都让他们计院的去修,辛辛苦苦把服务器打上补丁,结果连个加班费都没有,简直是公然压榨学生劳动力。 眼见着他们系花被个别人骂婊还行,关键是徐师兄被说成了舔狗。 就很让人生气。 有个人比他们还生气。 褚漾一边刷帖子一边骂:“太过分了!他们骂我也就算了,怎么能骂我们家师兄!要说舔狗那也应该是我好吗!” “……” 舔狗如今是什么好绰号了吗?他们主席这么上赶着领号的。 褚漾气冲冲的登陆上自己的马甲号打算跟那些酸鸡好好来一场世纪骂战。 她骂骂咧咧的打了一大串,按下发送的时候发现页面崩了。 褚漾又刷新了好几次,都是崩了的页面。 “我还没开骂呢,怎么就崩了?” 有个人趁着崩之前截了个图,表情有些复杂:“应该是因为这个新帖吧?” 褚漾看了眼截图,懵了。 【接受道歉】 马甲号很简单,就“徐南烨”三个字。 而且还标了红。 标红的权利只有版主有,整块校园版面能拥有加红称号的就只有版主和管理员,还有校方老师。 意思就是,不是高仿,是本人。 主楼也很言简意赅。 【劳师弟师妹们关心,我确实是我们家漾漾的舔狗】 这帖子在崩之前就已经炸出了一百多层回复了。 【????】 【!!!!!!!】 【?!?!?!?!?!?】 【2%……¥%%&%】 【占楼!!】 【□□们占楼的速度好快!】 【真人????活的????】 【同名吗????】 【外语学院那个徐师兄??】 【是校友荣誉名单上那个徐师兄吗?????】 【真是师兄???师兄你们家漾漾不承认和你的关系她说你们只是朋友!!!这么婊的行为你怎么看!!!你不生气吗!!!!】 只有这位不是在水楼,所以在论坛崩溃的前一刻,徐南烨回复了。 【不生气】 【我不在意名分的】 【她婊我也爱】 截图只截到这里,褚漾迅速又点开了论坛app。 没用,彻底死了。 图标仿佛手机屏幕上的一个装饰物,死得透透的。 徐南烨这波操作,论坛服务器算是彻彻底底寿终正寝了。 保证【二合一】 而始作俑者正站在洗手间门口,神情闲适,姿态优雅。 顾清识看着崩溃的论坛,默默叹了口气。 估计老师的加班消息马上就要来了。 早知道就不该把帖子给他看。 谁知道他那八百年前注册的论坛号居然还没忘记密码,跟版主说了声居然把红名都给他加上了。 “你这样直接说出来,”顾清识语气平静,“褚漾的耳根是清静不了了。” 徐南烨淡淡笑了,声音懒懒地:“所以呢?” 顾清识挑眉,觉得徐南烨有些不对劲。 徐南烨这人性格到底怎么样他是有几分清楚的,反正不像是能说得出那些话的人。 顾清识忽然侧过头打量了徐南烨几眼。 脸仍然还是那么张清俊白皙的脸,半点酒态都看不出来,发觉顾清识在看他后,也跟着偏过头和他对视。 男人的瞳色很浅,被反光的镜片遮挡住,更加显得朦胧透彻,薄薄的嘴唇扬成玩味的笑意。 “还想喝?” 顾清识开口试探:“师兄?” “喝也行,”徐南烨抿唇,笑得有些得意,“反正我有漾漾。” 这种幼稚的显摆根本不像是一个年近三十的成熟男人能做的出来的事儿。 就像论坛上那几句舔狗发言也和他本人斯文彬彬的形象大相径庭。 顾清识很快确定他是喝醉了。 虽然他脚步仍然稳健,大脑也依然清明,且没有发酒疯的恶习,但他变幼稚了。 酒精真可怕,连徐南烨这种男人都能变成幼稚园学童。 呵呵。 顾清识胸腔一口恶气终于纾解了。 兜里的手机又亮了亮,顾清识拿出手机看了下消息,果然是老师发过来的,让他们几个赶紧回学校修复服务器。 顾清识瞥了眼犯罪嫌疑人,语气无波:“托师兄的福,我今天又要加班了。” 徐南烨眼底里藏着笑意:“师弟辛苦了。” “……” 就算喝醉了,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样气人。 徐南烨走路还是挺稳的,看着跟正常人没两样,顾清识连扶都懒得扶他。两个人回到包厢,果然在场也有几个男生收到了老师的消息,让他们回去加班。 几个人敢怒不敢言,毕竟这事儿是他们计院自己作死先在论坛发了战帖,师兄自己出面澄清无可厚非。 就是说的这几句话,真是崩人设。 几个人还得违心尬吹:“师兄刚太帅了!深情!我等楷模!” 他们吹完还看了眼女主角,强行要求女主角加入尬吹大军。 褚漾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睛:“我快感动的哭出来了。” 顾清识和外语学院这边还有几个正常人,捂着额头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这场联谊只能到此结束了。 也不能算毫无收获,起码狗粮是吃饱了,但也不能算有收获,因为自己依旧是条单身狗。 褚漾原本也是加班党之一,但她今天情况特殊,所以几个人特别准许她可以不用回学校。 “这包时间到十一点,”外语院主席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语气郑重,“我们师兄以后就交给你了,对他好点,如果你敢辜负他,我们外语学院这辈子跟你们计院势不两立。” 褚漾突然肩负起维护两院友好交流的重大使命,一时间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褚漾有些嗔怒的看了眼包厢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你刚都发的什么啊,”她一屁股坐在男人身边,瞪着眼抱怨,“我刚差点被他们笑死了。” 徐南烨伸手勾了缕她的头发放在指尖缠绕:“不好?” “不是不好,就是我觉得你把自己放的太低了,”褚漾替他不平,“你干嘛说自己是舔狗,还说什么不在意名分的,还有……那什么爱不爱的。” 徐南烨笑了两声:“这不是实话?” 褚漾脸红着反驳:“这怎么是实话?” “这确实是实话,”徐南烨淡淡垂眼,轻松接过了这个话题,修长的手指终于放过她的头发,但转而又开始把玩她的耳垂,“我不说出来,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褚漾有些为难:“我是怕你找发帖的那些人算账,他们不知道那天在情人坡上的人是你,才会乱说话。” “所以宁愿自己惹我生气?”徐南烨低笑,语气调侃,“我怎么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善良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重重捏了捏她的耳垂。 白皙小巧的耳垂瞬间就被捏红了。 褚漾也不敢动,任由他换了一边的耳垂摆弄,声音有些结巴:“左不过就是下不来床,总比你灭了整个计院好。” 徐南烨勾唇,神色慵懒:“你好像还很期待啊?” 褚漾急忙否认:“我没有!” “你想得美,”徐南烨挑眉,语气淡淡,“让你享受,那还是惩罚吗?” 褚漾觉得他说话好像有点不对劲。 但她还没来得及具体琢磨他哪儿不对劲,徐南烨忽然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中,张开嘴先咬了口她的鼻头。 褚漾大脑一片空白:“你干嘛?” 男人低声问她:“还敢说自己是单身吗?” 褚漾撇着嘴不说话。 徐南烨又咬了咬她的脸。 褚漾都觉得自己脸上留牙印了,拽着他的大衣领口小声说:“不敢了。” “还敢说我们是朋友吗?”徐南烨又挑眉问她。 褚漾声音更小了:“不敢了。” 徐南烨满意的挑了挑眉:“还来联谊吗?” 褚漾又有些犹豫:“我不来,我们院会被其他院吊打的。” 箍着她腰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徐南烨眯起眼睛,语气危险:“还想叫我爸爸?” 褚漾现在保命最要紧,什么计院颜面都去他妈的吧,先把这男人哄好再说。 “不去了,绝对不去了,”褚漾只好妥协,“我保证。” 徐南烨并不罢休:“怎么保证?” 褚漾举起三根手指:“额,我发誓?” “你转眼就能忘,”徐南烨觑她,忽然眸色深了深,“写保证书吧。” 褚漾懵了:“……啊?” 她从小到大就没写过这东西,到如今都大三,二十多的人了,还写什么保证书啊。 但男人力气太大,褚漾又挣不脱他,最后只好妥协说她写。 徐南烨效率极高,立马就让人送了纸和笔进来。 服务员也不知道是谁要纸笔,徐南烨指了指从他身上跳开窝在角落的褚漾:“给这位小姐。” “哦,好的。” 褚漾接过纸笔,咬着唇不肯下笔。。 “还不写?”徐南烨勾唇,语气低沉,“舍不得联谊?” 服务员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位先生是要小姐写什么,眼见着这位小姐委屈巴巴的样子看了实在惹人怜,他刚开口想多管闲事替小姐说话,就见小姐埋头打开笔帽,往白纸上用力且屈辱的写下三个正楷大字。 保证书。 “……” 家事家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 服务员猛地闭嘴逃出了包厢。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去联谊,如果再去,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保证人:褚漾” “见证人:老变态” 褚漾也不知道她怎么有胆子写下老变态三个字的,但她心里又实在憋火,敢怒不敢言,只能字字泣血,将满腔的怒意抒发在这笔尖上了。 徐南烨看了眼保证书,眯眸好半晌没说话。 褚漾以为他是被“老变态”三个字气到了,顿时又怂怂的缩了缩脖子。 徐南烨又将保证书还给了她:“后面八个字改了。” “啊?”褚漾有些没反应过来:“改成什么啊?” 徐南烨轻轻笑了:“长胖二十斤。” “……” 太狠了,这个男人真是太狠毒了。 令人发指般的狠毒。 褚漾哭泣着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八个字改了,改成了更为恶毒的诅咒。 “长胖二十斤”。 徐南烨满意的看着这份保证书,接着将纸叠好收进了自己的大衣内兜。 褚漾扔下笔,终于确定他真的不对劲,叉着腰站在他面前质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徐南烨声音很稳:“没有。” 褚漾弓腰,双手撑着沙发,将他桎梏在自己双臂中。 她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隐隐的试探:“真没有?” 徐南烨和她对视:“我很清醒。” “我不信,”褚漾撇嘴,仍然坚持自己的猜测,“你今天很幼稚你知道吗?” “不知道。”徐南烨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掀起眼皮看着她笑。 似乎被沙发咚的还挺舒服的。 褚漾哑口无言,废话,胖二十斤,谁敢冒险。 但她心里仍然坚持认为他喝醉了,撑开手直起腰,转身背对着他,声音里带着些不甘心,但却又藏不住那占了大半情绪的关切。 “我去给你拿点水果过来解酒,你在这儿等我。” 喝醉了真的是没法交流的,这个时候解酒就变得十分有必要。 徐南烨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捂着嘴咳了咳,一股酒味儿直接往脑袋顶冲,冲得他五官都微微皱了起来。 他低低喘了口气,头靠着沙发闭上了眼。 她刚打开门,迎面就撞上个熟人。 崇正雅正巧手里还拿着瓶香槟,一看就是刚从酒库拿上来的,原本正打算敲门。 “我正要找你们上来喝酒呢,这瓶,”崇正雅将logo摆给她看,啧啧两声,“1996年出产的,上来一起喝?” 说完他又朝包厢里头望了一眼,发现里面居然只有徐南烨一个人了。 “哎?那帮学生这么早就走了啊?” 而褚漾全程一言不发,眼神幽幽盯着他,似乎要将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崇正雅看她和徐南烨这会儿正单独相处,不用想也知道她为什么盯着自己了。 “行了行了,别跟看仇人似的看着我,不就五千块吗?还你就是了。” 反正他还有从徐南烨那里骗来的八千八百八,不算亏。 他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把钱还给她了。 褚漾闷哼一声:“你进去看着师兄,我去大厅拿点水果来给他解酒。” 崇正雅拿着酒直接走进包厢,小心翼翼的躲着滚落了一地儿的啤酒瓶,又看了眼茶几上他送过来的,早已经被吃得七零八落的零食和水果。 他带着嫌弃感叹:“啧啧啧,这帮学生是难民吗?” 徐南烨正靠着闭眼休息,似乎都没发现他来了。 崇正雅坐到他身边,伸手推了推他肩膀:“喂,真喝醉了?” 徐南烨不耐的睁开眼,眉头仍然蹙着,语气里带着点薄怒:“你来干什么?” “怎么这是你家?我还不能来?” 徐南烨甩甩手:“快滚。” 崇正雅瞪大了眼:“你居然叫我滚?!” “啧,”徐南烨用力按了按眉心,“你说话能不能小声点?吵死了。” “徐南烨,你怎么是这种过河拆桥的人?”崇正雅抱着酒瓶,语气不爽,“好歹你老婆在这里搞联谊,还是我告诉你的哎,你现在怎么回事儿?用完我就扔?” 徐南烨听了这话,忽然扬了扬眉:“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崇正雅仰起高傲的头颅,语气傲娇:“你现在跟我说谢谢还来得及。” 徐南烨笑了两声,朝他摊手:“钱还我。” “什么?” “八千块,”徐南烨不耐烦的重复,“还我。” 崇正雅猛地起身,仍然抱着酒瓶,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他妈,你那八千块是为了买你老婆的情报,现在你要我还你?你他妈说的是人话?” “不是人话你能听懂?”徐南烨抱胸,仰头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我有说买?我只是转了八千寄放在你那儿。” 寄放,亏他想得出来。 崇正雅被他的不要脸折服了。 “我不给。” 刚还了五千,要这八千还还给他,那他今天岂不是颗粒无收? 他崇正雅从来不做这种亏本生意。 “不给,”徐南烨勾了勾唇,“我报警告你侵犯个人财产。” 崇正雅没料到他居然连报警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他跟那种嚷嚷着要跟老师告状的小学生有什么狗屁区别。 “…你他妈醉糊涂了吧,还报警,脑子没病?”崇正雅后怕的退了几步。 徐南烨也不着急,直接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崇正雅看他好像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从他手机里传来了接线的嘟嘟声。 接着是一阵好听的录音女声。 “正在为您接线清河市地心区解放东路派出所,请稍后。” “……” 崇正雅眼疾手快抢过徐南烨的手机,快速按下红色挂断键,口吐芬芳:“徐南烨你疯了!你真的打110?!” 徐南烨觑他:“我刚不是说了要报警?” 草他妈的这人真的喝醉了。 “……你个死醉鬼,你赢了,”崇正雅捂着胸口平复心跳,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钱我还你,你赶紧回家。” 徐南烨收回目光,又看他还抱着他那瓶酒。 他顿了顿,又伸出手:“抱的什么酒?给我看看。” 崇正雅猛地把酒藏到背后:“你他妈休想打我酒的念头!” 十分钟后,褚漾端着水果盘回包厢了。 水果是她让服务员现切的,新鲜的很,所以才在前面耽误了那么久。 她刚打算招呼徐南烨过来吃点水果解酒劲儿,就被他牵起了手直接又往外走。 褚漾哎了两声:“水果呢,刚切好的。” 徐南烨皱眉:“吃什么水果?” “解酒啊,你都喝醉了。” “我没醉,很清醒,还能再喝,”徐南烨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里拿着香槟酒,“刚得了瓶好酒,咱们回去继续喝。” 褚漾也发现了,有些奇怪:“这不是崇先生抱着的那瓶酒吗?” 徐南烨笑了笑:“他送我了。” 褚漾震惊:“这么大方?” 那还敲诈她的钱,果然无奸不商。 她当然不知道崇正雅现在正顶着一双熊猫眼坐在包厢里骂骂咧咧。 “什么狗屁友情!我去你妈的徐南烨!” 褚漾任由他带自己一路走出酒吧,又走到了停车位,掏出车钥匙就要开锁。 “哎你给我等会儿,你开车?”褚漾语气复杂,“你喝了酒,不怕交警查?” 徐南烨眯眸,语气低沉:“谁敢拦我?” “……” 喝酒误人啊,幸亏她在这儿,不然明天徐家就得出丑闻。 褚漾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钥匙,语气严肃:“你给我站这儿,我叫个代驾来。” 徐南烨眨眨眼,真听话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两个人就站在路边等代驾。在这间隙中,褚漾绕着徐南烨走了好几圈。 确实是喝醉了,但要不是跟他相处久了,真的看不出来他喝醉了。 她试探着叫他:“师兄。” 徐南烨垂眼:“嗯?” 太正常了。 褚漾又不确定了:“你现在到底醉没醉啊?” “没醉,”徐南烨蹙眉,似乎有些生气了,“你问过很多遍了。” “但是你……”褚漾挠头,觉得就算他醉了也压根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 等了约莫十几分钟后,代驾来了。 是个四十多的中年大叔,一副憨厚亲切的样子。 大叔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自己以前就是在厂里开大卡车的,什么车都能开得稳如老狗,坐上他开的车就如同躺在自家床上。 褚漾大感欣慰,指着徐南烨的车给大叔看。 大叔脸上自信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宾利。 “这车,我恐怕开不了啊,万一碰到了哪里我可赔不起。” 这年头代驾也不好叫,褚漾正打算开口吹点彩虹屁为大叔增添点信心。 结果徐南烨先开口了。 男人好整以暇的抱着胸,语气淡淡:“随便开,开坏了我再换一辆车。” 褚漾不敢相信这么装逼的话居然是从徐南烨口中说出来的。 肯定是崇正雅那个死暴发户带坏了她这谦谦君子般低调儒雅的徐师兄。 她在心里默默诅咒崇正雅。 上车后,大叔摸着反向盘,油门都不敢踩太狠,生怕磕着哪里。 “麻烦开快点,”徐南烨在车后座催,“我赶着回家。” 大叔愣了愣,呵呵笑道:“年轻夫妻就是有情趣啊,不像我和我家那个,一回家就吵,吵个没完,我都不想回家了。” 褚漾尴尬地赔笑:“相处久了是会这样的,谁都避免不了的。” 徐南烨侧头看着她,眉头微微拧起:“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也会这样?” “不然呢?”褚漾瞪他:“难道咱们还能永远腻腻歪歪的?” 徐南烨反问:“为什么不行?” 前面大叔还开着车,褚漾不想跟醉鬼讨论这种事,含含糊糊说:“等以后我老了,没现在年轻漂亮了,你就腻味了啊。” “怎么会,”徐南烨有些不同意她的话,“你对我来说永远是小姑娘。” 驾驶座上的大叔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 褚漾脸红得快滴血,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有什么回家说,这儿还有别人呢。” 徐南烨抓着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亲了一口,或许是觉得这种私房话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确实不太好,所以倾着身凑到她耳边。 男人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嘴里的酒味儿还没散。 啤酒的味道其实并不很好闻,但和他清冽低调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竟然对她有种难以想象的诱惑。 他凑到她耳边,冰冷的镜框抵在她的脸颊边,激起一阵凉意。 可他呼出来的气却又是滚烫的。 “我老婆永远是最漂亮的。” 醉鬼 褚漾实在有些受不了。 好不容易熬到回家,想着他再怎么说肉麻的话也没外人听到了,就随便他怎么说都行了。 结果徐南烨又不说了。 褚漾心里又不舒服了。 她就是这种矫情的性子,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嘴上说讨厌讨厌,其实心里特别喜欢徐南烨跟她说这些。 特别是徐南烨叫她老婆的时候。 他平时都叫她漾漾,生气了会直呼大名,漾漾是她的小名,小时候听家里长辈叫多了,再听他叫也没多大感觉了。 但是老婆不一样。 褚漾看着他跟没事人一样脱了外套解了领带,然后蹲在橱柜旁找什么东西。 男人个子高腿也长,单膝跪在瓷砖上倾着身找东西的时候,衣裤都起了些小皱褶,勾勒出精瘦的后背和坚实的腿部肌肉,黑色的衫原本整齐的扎在西裤里,此刻也因为弓腰探身的动作有些扎不住了,尾椎那儿露出了一小截白得晃眼的皮肤,他的腰极瘦,裹在腰侧的皮带有些许宽松,幸而腰间两侧的髂骨抵住皮带,才没让褚漾完全失去理智。 徐南烨终于站起了身,手上拿着两个高脚杯。 估计嫌这杯子不干净,他又走到水龙头那边洗杯子。 褚漾这才缓过神来:“你还要喝啊?” 徐南烨懒懒出声:“不然我带酒回来做什么?” “你都喝醉了,别喝了吧。” 褚漾好心劝他。 徐南烨再次重复:“我没醉。” “别喝了,你明天还要上班,”褚漾试图用工作唤醒他的神智,“你明天顶着一身酒味去上班?你领导不骂你?” 徐南烨蹙眉:“你是不是不想喝?” “……” 这倒没错,她今天也喝得够多了,只是过这么久酒早就醒了。 褚漾明天也还要回学校的,还是就此打住比较好。 徐南烨看她沉默,抿着唇低声说:“那我自己喝。” 然后又把其中一只高脚杯给放回橱柜了。 褚漾不知怎么又感觉自己好混蛋。 她觉得她好不是人,她好坏的。 褚漾又巴巴的跑到橱柜这边把刚收进去的高脚杯又拿出来了。 “喝喝喝,大不了咱们一起迟到,”褚漾狠下心在他身后说,“我今年要是拿不到奖学金,你赔我。” 男人闻言转过身看着她,轻轻笑了:“有多少?” “国奖八千。” “我给你八万,过来喝。” 褚漾忽然朝他吞了吞口水。 这男人喝醉了的样子,真是该死的甜美,这种暴发户式的发言和他那温文尔雅的气质结合起来,简直就是艺术品级别的矛盾体。 两个人坐在小吧台上,徐南烨为她倒上了一杯酒。 男人用低醇的声音邀请她:“尝尝。” 他之前是教过她品酒的,但褚漾这人天生就没什么高贵的品酒细胞,照样该怎么喝还是怎么喝。 这瓶产自1996年的香槟酒,给她喝,着实有些暴殄天物了。 男人一口口喝着酒,也不跟她说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香槟世界里。 褚漾觉得自己就是个作陪的工具,而那透明高教杯里那被他视若珍宝,又小心翼翼的送进嘴里,在舌尖处不停游荡的酒才是他的灵魂伴侣。 怎么撩了人又不负责的,这么大的屋子,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除了品酒就没别的事儿可做吗? 褚漾心里头默默腹诽,嘴上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拿酒撒气。 这香槟醇厚,酸甜适中,慢慢品尝尚可多饮一些,一口气灌很快就会上头。 褚漾又打了个酒嗝。 徐南烨问她:“饱了?” “我去洗澡准备睡觉了。”褚漾抹了抹嘴巴,从高脚椅上跳了下来要走。 男人声音低沉:“不陪我了吗?” “你就一直坐在这儿喝酒,连句话也不说,”褚漾皱眉看他,心中有气:“你要是就想单纯的找个人过来坐着陪你,卧室里那么多公仔,你随便抓一个过来摆在这儿不就行了?就当在家享受海底捞服务了。” 徐南烨略微挑了挑眉,语气淡淡:“你的那些娃娃会喝酒吗?” 褚漾觉得他在刻意跟自己杠,声调愈高:“娃娃愿意陪你在这儿喝酒发呆,我不愿意。” 男人勾了勾唇:“那你愿意做什么?” “我……”褚漾一时语顿,语气也没刚刚那么硬气了,“不,不做什么啊。” “骗人,”徐南烨笑了笑,手肘撑在吧台上,指尖抚过嘴唇,刚好挡住了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想做的事儿有很多吧?” 褚漾崩溃的指着他:“你你你,你到底喝醉没有啊?” “你觉得呢?” “我要看得出来还问你干嘛?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谁知道你喝醉没有。” 男人的浅眸就这么透过镜片望着她,低声问:“就这么想知道?” 褚漾嘟唇:“这也不能告诉我吗?我又不会笑你。” “今天是喝多了些,”徐南烨叹了口气,“所以不想揪着那些礼数说话,有些累。” 他总束缚在条条框框里,说话做事从不能顺心,连每次面对其他人该说什么,都要在心里提前打好腹稿,或是打印成文件,由别人逐字逐句的修改完善,确保滴水不漏。 徐南烨确实半醉,但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因此今天难得不用斟字酌句,可以全部说出口。 事后只需要把所有责任归于酒精就行了,不需要负责,不用捻着某处失误反复自省。 自由。 这是徐南烨觉得很奢侈的词语,他甚至连说话,都不是自由的。 他原本的性格到底是哪样的,对人对事真正的态度是怎样的,徐南烨自己都不太清楚。 褚漾听了他的话,忽然摸清了他现在的状况。 他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逻辑都是清楚的,但因为喝了酒脑子飘飘然的,说话当然没平常那么严谨,趁着酒意,自然想说就说什么了。 她忽然噗嗤笑了一声。 徐南烨挑眉看她:“说好的不笑呢?” 褚漾连忙收敛了笑意,故作不解的摇头:“我没笑啊。” 他被嘲笑了。 徐南烨抿唇,突然有些后悔告诉她真相。 素来温和淡定的男人面上表情变得有些别扭,眉头微拧,好看的薄唇渐渐下垂,落成一个委屈的弧度。 默了好半晌后,徐南烨才开口:“好了,你去洗澡吧。” “我不去,”褚漾笑眯眯的又坐回了椅子上,“我陪你喝。” 徐南烨看她这副样子有点心烦,挥手赶人:“你去洗澡。” “我不我不我就不,”褚漾自作主张替自己满上一杯酒,又跟他碰了碰杯,“今天我就要和我们徐南烨小朋友一醉方休!” 然后又一口干了,末了还吐了口酒气,喊了声:“好酒!” 徐南烨一听这称呼,唇霎时抿得更紧了。 刚刚那个因为他不理她就心情低落的褚漾瞬间变了个人。 农奴翻身把歌唱的褚漾心情大好,再加上喝了酒,她整个人都有些得意。 徐南烨牙齿抵着上颚,头一次觉得有些无力。 她吵吵闹闹的在他旁边转转悠悠的,他也没心思再喝酒了,徐南烨索性站起身来,打算去洗个澡去去身上这股酒味。 谁知褚漾倒不肯放过他了。 事态完全不按照剧本走,徐南烨不陪她玩了,她自己又喝醉了。 她刚又干了几杯,现在兴致正浓,从背后一把抱住他:“我们徐南烨小朋友这是要去哪儿啊?” 徐南烨眼皮子跳了两下,语气淡定:“去洗澡。” “不许去!”褚漾又绕到他前面伸手拦住他:“继续喝。” 徐南烨看着那杯灯光下瓶身近乎变得透明的香槟:“酒都见底了,还喝什么?” 褚漾满不在乎:“家里这么多酒,想喝再开啊。” “我先去洗澡,”徐南烨按着她的头,“洗完澡再陪你喝。” “那你说一句话,我就让你走,”褚漾在他面前一跳一跳,半是央求半是撒泼,“你说我就让你走。” 徐南烨叹气:“说什么?” “你说,”褚漾张了张嘴,又冲他勾了勾手指,“你把耳朵凑过来。” 男人顺从的弯腰,将耳朵凑了过去。 褚漾毫不羞耻的先给他打了草稿:“你说,老婆大人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最聪明的。” 她说这话时还用手挡住嘴,生怕被谁听了去。 徐南烨笑了两声,抬起胳膊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学着她说悄悄话的样子,也跟着说起了悄悄话。 这屋子里又没别人,说什么悄悄话。 或许这就是情调吧。 他一字不漏的说给她听了:“老婆大人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最聪明的。” 男人的声音和她不同,她软糯又带着些许玩笑,因此含含糊糊的。 但他不同,他每个字都说的极为清楚,发音准确,声音醇厚,比香槟还要醉人。 褚漾刚想捂住耳朵,又听他说了句。 “我最喜欢老婆大人了。” 褚漾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捂着耳朵,故作镇定的咳了两声:“好了,你去洗澡吧。” 徐南烨又说:“一个人洗多没意思,你跟我一起吧。” 褚漾果断摇头:“我不要。” 然后转身又要坐回去继续喝酒。 男人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褚漾头一沉,他又把下巴抵在了自己头顶上。 “老婆,”徐南烨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些请求,“陪陪我吧。” 轰――褚漾只觉得脑子炸开了。 她现在的想法就是,洗!!!必须洗澡!!! 就是死在浴室里都行!!!! 古有君王为博宠妃一笑烽火戏诸侯,今有褚昏君为博徐皇后一笑甘愿浴缸水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一个心颤,手中的酒杯也没拿稳,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精致的玻璃杯瞬间成了一摊碎片。 褚漾下意识就要蹲下身捡。 徐南烨拉住她:“退后点,我来捡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已经蹲下了身子,替她一点点捡起碎片。 褚漾脑子还晕乎乎的,再加上酒精驱使。 她盯着徐南烨劲瘦的腰,又看了眼他被包裹在西装裤下的大长腿。 色令智昏的褚漾默默地靠近徐南烨,将身高调整在一个合适的位置。 然后腰腹一用力,顶了顶他。 “……” 徐南烨的手忽然就被碎片划出一道口子。 褚漾趁着醉意做了自己这辈子都不敢做的事,而且对象还是徐南烨。 徐南烨转身看着她,神色复杂:“你刚,在干什么?” 她想起男人之前的骚话,如今终于可以还给他了:“干你。” “……” “……” 几分钟后,徐南烨笑了几声,语气渐渐归于低沉:“你有吗?” 褚漾摇摇头:“没。” “那就老实当□□的那个。” 徐南烨用纸巾擦了擦手,随意扔开,然后弯腰一把将她扛了起来。 往浴室走之前还不忘带上了那剩下的小半瓶香槟。 褚漾临死前最后发问:“洗澡你带酒做什么?” “喝。” “那你不拿杯子?” “你就是杯子。” 被泼了一身的褚漾表示,这不是杯子的正确用法。 洗完澡后,徐南烨是彻底醉了。 他和褚漾真的不一样,喝醉以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睡觉,像个性转版的睡美人。 褚漾扶着腰勉强坐在床前,想要照他几张醉后丑照,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她找了十几张,每张角度都不同,而且卧室里只点了盏微弱的床头灯,光线垃圾成这样,居然张张都是惊为天人般的好看。 褚漾报复不成,只好捂着胸口恨自己不是男人。 可能是她捶胸的声音把男人吵醒了,徐南烨睡意朦胧的唔了两声,抬手遮住眼睛,声音里带着完事过后倦懒和性感:“还不睡吗?” 褚漾嘴里敷衍他:“马上就睡。” 男人清楚她的德性,直接抬手精准的夺过她的手机,往床头柜一放,然后揽过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按。 结结实实的抱住了她。 “快睡,明早送你回学校上课。” 之前都听说,如果男人能在睡梦中无意识抱过旁边的女人,那就证明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的。 “师兄,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呀?” 她又问了这个土不拉几的问题。 男人皱眉,显然是已经被问了无数遍,都懒得回答了。 褚漾又换了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徐南烨声音含含糊糊的:“很久之前。” “多久之前?” “你还不认识我之前。” “那是多久?”褚漾掰着手指:“难不成你之前真见过我?十年前吗?” 男人动了动唇,半梦半醒时还不忘埋汰她:“那时候你才多大,模样都还没长开。” 也是,往前倒退十年,她还在读小学呢,他那会儿也才刚上大学吧。 不是十年,那就是九年,八年,或是七年。 褚漾忽然觉得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那时候还没长开,”她凑近他,眼睛睁得更大了,“你以前真的见过我吗?” “见过。” “什么时候?” 徐南烨太困了,被酒精侵蚀过后的大脑很不清醒,他只想赶紧打发掉她,然后好好睡一觉。 “赞干比亚,”男人闭上眼,嘴唇嗡动,“记不起来就算了,不重要。” 褚漾反复琢磨这四个字,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去过赞干比亚,就算自己去过,那又是什么时候去的? 她想了很久都想不通,还是决定明天问问爸爸或姐姐,确认一下这件事。 但也许是徐南烨为了敷衍她,所以随便说了个荒唐的答案。 “那师兄,你这么早就开始喜欢我了,”褚漾咬唇,又不死心的问他,“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换她她一定会觉得不公平的。 徐南烨忽然睁开了眼。 他那双清隽的眼看着她,忽然笑了:“确实不公平。” 褚漾觉得额头一热,他将温热的唇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徐南烨轻轻叹了口气:“所以,多爱我一点吧,好吗?” 换作平时,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乞求的话来,也绝不会将脆弱和失落展露在她面前。 他总是运筹帷幄,步步为营,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算计,将她结结实实的束缚在网中。 褚漾想,他是真的醉透了吧,才会说出这样不符合他性格的话。 眼前这个不是那个骄傲矜贵的徐师兄,也不是外较场上雷厉风行的徐外交官,更不是人情局中八面玲珑的徐二少爷。 而是一个因为醉酒卸下了所有心防,将自己幼稚、霸道、小气和卑微的一面尽数展露的普通男人而已。 转司 褚漾突然很心疼他。 她学着徐南烨的样子,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徐南烨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胳膊又收紧了些。 看起来像是无意识的动作,但褚漾看到了他唇边那一抹浅浅的笑。 她有些不好意思,埋进他胸口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大天亮,闹钟没闹醒她,还是徐南烨叫醒她的。 褚漾害羞,把脸埋在软乎乎的被子里不想出来,嘴上含糊着:“要不翘课吧,一节课不去没关系的。” 徐南烨站在床边,手里端着精致的茶杯,姿态悠闲:“奖学金不要了?” 褚漾愣了愣,嘟唇:“你不是说给我八万?” “如果你拿到了奖学金,”徐南烨轻轻笑了笑,“那八万也给你。” 害个毛羞,这时候必须起床准备去学校,她是学生,怎么能萌生出翘课这种不健康的思想。 褚漾猛地掀开了被子,她看了眼手机,现在时间还挺早,她是第二节课,完全有空在家吃了早餐再去学校。 她站起身,别别扭扭的挪到徐南烨面前。 本来想撒个娇,结果他揉了揉她的头,将她的鸟窝头揉得更乱了。 “我先走了,”徐南烨语气温柔,“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你吃了以后就回学校上课吧。” 褚漾又不开心了:“不是说好了你送我去么?” 徐南烨捏捏她的脸:“对不起,临时有点事要处理,下次送你好吗?” 褚漾其实也没真的生气,她就是小小的耍个任性而已,见他有工作要处理又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 但她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那你说点什么哄哄我。” 徐南烨没拒绝:“说什么?” “就昨天你说的那些。” 她兴奋的用手指戳戳他的身体,暗示意味十足。 徐南烨挑眉:“我不记得了。” 褚漾仰头瞪着他:“你骗人,你昨天很清醒的。” “是吗?”徐南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我没印象了。” 褚漾咬牙:“你!” 她内心悔恨,当时自己怎么就没录下来呢,这样还可以时时拿出来品味,现在再想看到徐南烨昨天那副样子已经是难如登天了。 褚漾气冲冲的推开他,语气也很凶:“离我远点!” 她这副样子走到客厅,把正打扫卫生的阿姨给吓了一跳,只能茫然的看着徐南烨,语气有些小心:“太太这是怎么了?” “闹脾气呢,”徐南烨笑了笑,“没事。” 阿姨也不好意思再问,只好催促太太赶紧去吃早餐,否则待会儿就凉了。 徐南烨早已吃完了早餐,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 褚漾把气都发泄在了吐司身上,她半口没吃,那吐司倒是被叉得破破烂烂的。 但她肚子又实在饿得慌,还是决定喝点牛奶饱饱肚子。 徐南烨看着她那副气得要死又不得不妥协吃早餐的样子,眼睛里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忽然开口叫了声:“老婆。”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满桌狼藉,褚漾擦掉嘴边的牛奶渍,被呛得满脸通红,说话还有些不清楚:“你干嘛突然叫我?” “我以为你喜欢听,”徐南烨抽了张餐巾纸给她,“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大。” 他转头叫阿姨过来打扫一下。 阿姨看着这喷了满桌子的牛奶,有些无语了。 以往这对夫妻从来都是在家时间短事儿又少,她平常要花两个小时才能干完的活儿,在这个家里一个小时出头就能搞定,但今天情况不对劲,简直跟照顾她家里那个小孙子似的。 这边太太鼓着嘴瞪先生,那边先生笑得欢畅看着太太。 先生越笑,太太好像就越生气,脸也越红。 “徐南烨我杀你!” 最后还是先生先认输,嘴上无奈妥协:“好,不逗你了,我走了。” 太太赶他:“快走快走,眼不见心不烦。” 先生也没生气,站起身走到太太这边,俯身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太太撇嘴:“现在才说,太晚了。” 先生眼中笑意更浓了:“那我晚上做给你看。” “哎呀你快走,迟到了别赖我。” 太太赧着脸催他走。 阿姨拿着抹布在旁边尴尬的站着,不走吧,有点尴尬,走吧,又怕打扰了这两个人,那她就更尴尬了。 这对夫妻自从去年结婚起她就被聘过来当阿姨,负责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但先生时常出差,太太工作日都住在学校,两个人都爱干净,她的工作也一直很轻松。 太太年轻又漂亮,但并不任性,有时候从学校买了零食回来还会送给她吃,她推辞说不要,太太就非要塞给她,说是带回家给她孙子吃。 而先生更是脾气温和,人也斯文可亲,和她说话时会尽量放慢语气,有时她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也是二话不说就同意她请假回家。 在这个小家庭里,阿姨感到了这对夫妻对她的尊重。 所以她很喜欢在这个家里工作,有时候明明不用过来,她还是担心这对不会做饭的夫妻会不会饿着自己,忍不住过来看看。 他们的相处方式也很平淡,两个人不吵架,但也没有多亲近,平时周末都在家,他们也是各占一间房,各干各的事儿。 不像新婚夫妻,到更像是关系比较好的兄妹,很少腻腻歪歪,所以阿姨通常都挺自在的。 但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先生太太之间的相处方式很明显不一样了。 就比如现在。 其实两个人也没有靠得多近,就是附耳说句悄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连对视都是甜的。 就像老家做的那个粘牙糖,特别甜,甜到几乎要掉牙。 阿姨没忍住笑了。 褚漾发现阿姨在看着他们笑,顿时更不好意思了。 徐南烨揉揉她的头,这回是真的要出门了。 等先生走了后,阿姨这才笑着打趣:“先生和太太今天感情看着格外好啊。” 褚漾摸摸鼻子:“有吗?” 阿姨点头:“有的,你们自己感觉不出来。” 那就是真的吧。 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褚漾几乎是踮着脚回学校的。 从大门口走到宿舍的路有些远,褚漾租了辆共享单车,直接踩着单车溜进了校门。 这个天骑单车算不上什么明智的决定,但褚漾心情颇好,冷风吹在脸上都觉得是大自然对她的抚摸,她一路戴着耳机骑到寝室楼下,路上有不少人在看她,她也没在意。 她本来就已经习惯了众人的注视。 一直走到楼梯那儿,几个学妹捂着嘴看着她笑,褚漾这才觉得不对劲。 等她回了寝室,脖子上御寒的围巾还没取,就被舒沫抓住了肩膀用力摇晃。 “你怎么还敢来学校!你怎么还敢来学校!” 褚漾被她晃得头晕,抓着她的手扯开,五官皱起:“我怎么不能来学校?” “你他妈昨天往论坛放了那么大一个料你还敢来?”舒沫又绕着她转了好几圈:“你怎么毫发无伤?没人拦住你吗?” 褚漾的重点都在她的前一句:“论坛修好了?” “对啊,连夜修好的,余老师也在办公室,他本来一直在念叨到底是谁又乱玩论坛,然后修好以后,他就不说话了,”舒沫一回想起当时老师的表情就忍不住笑,“那表情太迷醉了。” 褚漾有些纠结:“那也不能怪我,都是师兄他搞出来的。” “谁敢骂师兄?谁敢骂?”舒沫瞪她:“都在酸你!” 褚漾有些得意,但脸上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鼓着嘴心虚的垂下眼。 舒沫还在刷手机,边刷边摇头:“不行了,这服务器怕是又要撑不住了,妈的,学校就不能多花点钱买个好点的服务器吗?” 昨晚才修好的,今天不至于就又崩吧。 褚漾不信邪,登陆了学校论坛查看帖子。 消息刷的太快,连拖动屏幕都有些困难,手指点在屏幕上一卡一卡的,仿佛梦回九十年代。 整个首页都是跟她相关的楼。 【谁来告诉我那个帖子到底是不是徐师兄本人发的???】 【妈的好卡,哥哥姐姐你们打字能不能慢点,两个小时了我还没点进去帖子!】 【谁来给我科普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啊?昨天晚上睡得太早错亿,心痛】 【学校的服务器能不能换啊!!!急死爸爸了!】 【计院和外语不是一向面和心不和吗?怎么两个门面扛把子搞在一起了?】 【妈的,外语居然背着我们中文偷偷跟计院搞在一起,塑料友情】 【谁整理个文件出来啊!!求!!!】 褚漾点进其中一个帖子,闪退了。 她退出刷新了一边,这次终于进去了,舒沫看她居然进去了,连忙把脑袋凑过来一起看。 【首页怎么了?屠版?】 【徐师兄和计院的褚漾????】【卧槽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计院的删帖删的那么快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一直觉得这两个人是两个次元的】 【实不相瞒我现在还处在懵逼状态】 【计院的怕是也才知道吧】 【外语的表示昨天联谊时才知道的】 【楼上兄弟昨天去联谊了?求瓜啊】 【是回,当时情况挺复杂的,我们叫了徐师兄过来当援军,不记得是哪个天杀的给师兄看了帖子,然后师兄就认领了“狗男人”的身份,后来师兄就发了那个接受道歉的帖子】 【我日】 【师兄牛逼】 【然后我还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在一起的】 【会不会是今年的迎新晚会?我记得两个人同过框的】 然后嗖的贴了两张图片上来。 是迎新晚会那天的照片,顺便当时的论坛讨论帖截图。 当时的回帖还清清楚楚的挂在论坛上。 【???截到我的回帖了,我当时随口一说般配,我哪知道这两个人真的是一对】 【楼上预言家啊】 【那就是从这里认识的?】 【卧槽为什么我不是那个被抽中上台的?】 【卧槽为什么我当时不去竞选主持人?】 【我恨我当时没参加抽奖的这双手】 【那这也才没多久,褚漾牛逼】 【?计院的表示徐师兄才牛逼好吗抢我计院女系花】 【徐师兄看着这么斯文,没想到喜欢褚漾这一挂的,啧啧啧】【没哪个男人真能拒绝漂亮的女人】 帖子根本翻不完,褚漾翻到这里手已经酸了。 “不看了不看了,还不如刷微博,”她退出app,径直又点进了微博,“微博都比咱们学校的论坛流畅。” 然后点进去,打脸。 也是卡的一批。 褚漾简直怀疑人生:“这怎么了?是我要换手机了?” 舒沫拿过她的手机:“我看看,哪个明星又被曝婚内出轨了,还是谁分手了。” 褚漾只看见舒沫拿着自己的手机,看了好久,最后略带惊疑的看着她:“徐师兄,转新闻司了吗?” “啊?”褚漾没听懂:“什么?” “你自己看。” 外交部这几年风头渐盛,每周的例行发布会内容都会由新闻编辑进行撰写,从而再由新闻媒体向公众平台发布信息。 微博热搜第一好大一个#外交部新任新闻发言人之一#的tag挂在上面,旁边点着“沸”。 褚漾点进去,第一条是官微发布的新闻稿,配上了一张图。 庄严的蓝色背景,身穿黑色西服,戴着银框眼镜的年轻男人站在讲台前,正对着镜头笑。 原来这些日子,他就是在忙着转司的事儿。 门面 官微不能随意评论,发言人的每一句话都事关政治,因此这条微博下的评论都带有政治正确性。 褚漾想看的不是这个,她想看的是为什么徐南烨上热搜了。 热门话题往下划,是其他一些营销号发的小视频。 褚漾随便点进去一个。 就几分钟而已,发言人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官方的流程提示男声响起:“那么现在记者可以开始提问了。” 这位年轻的发言人不久前刚正式转入新闻司,担任新闻司副司长一职位,台下的记者并不清楚他的发言模式,甚至也不了解他的性格。 每位外交官的个性不同,严肃坚毅或是温和可亲,都是台下各国记者需要提前预备的工作。 对于不同的外交官,回答或规避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在某些问题上,如果触到了外交官们的底线,素来秉承高素质、高自制力的顶尖外交人才们有时也会可以运用明示或是暗讽等外交语言回敬过去。 近几年外交部的形象大受欢迎,其原因就是在这些场合中,发言人们往往游刃有余,交流时友好平和,触碰原则时绝不退让,因此很受民众们的爱戴与信任。 而这位发言人,属于典型的空降。 身份自不必多言,只是性格方面,记者们了解的并不多。 刚开始的问题问得都很中规中矩,发言人嗓音清冽,嘴边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当被问到如何看待近日赞干比亚国驻华大使裴罗杰在国家金融评论报上刊文评论称当前赞干比□□报系统以“威胁论”主导对华政策,将中赞关系推入僵局,使得赞干比亚政府在处理对华问题上多次决策不明时,发言人终于微微蹙了蹙英挺的眉,语气也不似刚刚那般温和了。 “希望赞干比亚政府能够正确看待与我国的关系,同时也希望赞干比亚政府能够客观理性的倾听中赞两国群众的声音,外交官并不是政治枢纽,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外交官能掌控的。” 潜台词就是裴罗杰说的算个屁。 台下外籍记者再次举手发问:“那你们如何评价驻华大使裴罗杰的‘威胁论’发言?” 徐南烨笑了笑,淡淡道:“自作多情,无所事事。占全球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国,经济发展到今天,从未有过任何威胁他国的言论,也不屑用这种空口滑稽的所谓‘威胁论’来维系大国尊严,我国的维和部队驻守赞干比亚多年,从未有过任何破坏两国之间和平的行为,赞干比亚近两年内政才稳定下来,希望赞干比亚政府攘外必先安内,治天下前先齐国。” 这番发言已经很漂亮了,软硬适中,而且很有文化。 就这么一小截视频,被营销号们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送上热搜。 【这段发言我看了一百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新发言人真的好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外交部好样的!!!!!这么帅的男人就是要上交给国家给阿中当门面!!!!!!】 【妈惹今天例行发布会突然就换人了,我还想着是哪个新上位的,现在真香】 【请问外交部的考试流程是不是增添了不可言说的选美环节?】 【这是!!!!什么宝藏!!!!为什么我今天才知道外交部还有这么帅的男人!!!】 【我死了我以后是要天天看发布会的人了】 【又来了位活的成语字典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喂成语字典长得好帅啊】 【呜呜呜呜呜呜新发言人我太可了】 【外交部――国家门面实锤】 【戴眼镜!!我太可了!!!!!!!】 【声控死了】 【外交部!!!!!我爱外交部!!!】 有个博主直接将其中一小段几秒的视频做成了动图。 “冷静是不可能冷静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冷静的,只有舔屏才能维持得了生活,大年三十晚上我都不回去,就留在微博里舔屏,刷微博舔屏的感觉比躺床上睡觉好多了!外交部是什么神仙部门,男的女的个个都是神仙,又会说话!又柔又刚!截了一张这位发言人的动图做了个表情包,哈哈哈哈哈哈我觉得好可爱,特邀首页跟我一起沉溺发言人的名品美颜中/doge” 这位博主截屏的是记者刚问到赞干比亚问题时,徐南烨面部表情的变化。 他眉头原本一直舒展着,紧接着后一秒眉头又微微拧起,清隽的双眼被镜片遮挡住,但还是能看出来眸色略深了深,唇角依然扬起,只是弧度并没有刚刚那般亲和,只一边勾着,展露出淡淡的嘲讽。 再然后,他眼皮耷拉下来,侧头看向另一边时才又掀起眼皮。 优雅的白眼,有点傲慢,又很正经。 不知道这位博主放慢了多少倍,从开始到结束,发言人面容清俊,却又有着不同于寻常人的高傲与矜贵,配上那个不经意的小白眼,禁欲斯文到了极致。 博主还配上了表情包字幕。 “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谢博主做图抱走了】 【这不是表情包!表情包怎么可能这么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好爱这张图存了存了】 【我刚发给我妈了我妈问我是不是男朋友我说是/doge】 【热评第四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热评第四但凡点碗花生米下酒也不至于喝成这样】 【说句正经的发言人看上去好年轻啊,结婚了吗?】 【一分钟,我要他的所有资料】 【想知道资料的去外交部官网上找,发言人以前是国际司的,网页还没更新,别找错了】 【我刚去找了!没有介绍婚姻情况,嘤嘤嘤QWQ】 整个话题里,转赞评数据最高的不是官微发布,也不是小视频,而是这位博主的个人博。 徐南烨可能也没料到,他居然是靠一张表情包出圈的。 因为这个话题民众性太高,且具有很不错的社会反响,微博用户们其实更愿意看到这种积极的、与国家相关的正面新闻话题出现在热搜上,加之微博官方推波助澜。 这张表情包彻底出圈了。 褚漾明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偷偷地将表情包存了起来。 他们学校论坛紧跟热点,这会儿已经把徐南烨的这张表情包传遍了学校各个能够被网络覆盖的角落。 褚漾所在的学团分会群里出现了以下盛况: 【主席快看你男票对你翻白眼唉】 【学姐你也赶紧拍一个表情包我要和我女朋友当情侣头像】 【褚漾我这里有高清图,你快发给徐师兄告诉他恭喜他出圈了!】 【学姐你和师兄的孩子以后语文成绩肯定特别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语文成绩特别好】 【文理双全好吗?学姐教理科师兄教文科】 【一派胡言】 【言之有理】 【理所应当】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她自己其实也想发给徐南烨看,但又怕耽误他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褚漾对着那个视频欣赏自家老公的颜,越看越喜欢。 这男人是她一个人的。 嘿嘿。 等这视频刷了几十遍缓存条都快发热了,褚漾才认真的听了他说的那些官方话。 他提到了赞干比亚。 不知道为什么,褚漾觉得他好像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好感。 想到这里,褚漾又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要去问问爸爸关于她以前的事情。 下完课回寝室,两个室友约着出去玩了没叫上她,原因是不想被当成动物园的猴子盯着看。 刚刚上课的时候如果不是老教授素来严肃,每过几分钟就要维持一下课堂纪律,她耳根子估计早就起茧了。 所幸一下课就撇开所有人先躲回了寝室。 褚漾想,如果再去外语学院找爸爸,那估计整个外语学院的妹子的眼神都要把她捅成骷髅。 那还是去问姐姐吧。 姐姐最近在家休长假,这会儿应该正躺在床上咸鱼。 褚漾说到做到,也不给褚蔚打电话了,直接披上围巾戴上帽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准备出门。 一路上骑着自行车,别人就是想拦她也拦不住她。 中途换了地铁搭乘,换线又转了几趟,才走到姐姐住的地方。 他们明星都喜欢选这种又贵又不实用的大别墅住。 褚漾有姐姐家的备用钥匙,她也没多想,直接用钥匙开了门进去了。 刚走进客厅就听见了不太和谐的声音。 是她姐姐的娇笑声和男人的调侃声。 褚漾脸一红,气沉丹田冲着楼上大喊了一声:“老姐!” 不太和谐的声音戛然而止。 素面朝天的褚蔚披着睡袍匆匆走到楼边,看见她时脸上难得露出羞赧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要问你,”褚漾指了指楼梯尽头,“你交男朋友了啊?” “额,也不是说男朋友,这个关系还是挺复杂的,”褚蔚边系着腰边的系带边心虚的解释,“你还小,不懂,男女之间不是只有男女朋友这么一种关系的。” “那上过床是什么关系?说说看。” 楼梯尽头褚漾看不见的地方忽然走出来一个穿着同框睡袍的男人。 她踮着脚去看,发现那张脸有些熟悉。 等男人转过头看向楼下的她,褚漾有些愣住了。 这张脸真是太熟悉了。 褚蔚正想打哈哈敷衍过去,倒是楼上的男人先看到了楼下的褚漾,忽然笑了笑:“徐太太?好久不见。” 褚漾想起来了。 是几个月前她去会所找徐南烨,当时跟徐南烨站在一起喝酒的男人。 后来听徐南烨说,那次局就是他们组的。 褚蔚有些懵:“你认识我妹妹?” “见过而已,我认识她丈夫。” 褚蔚恍然大悟:“徐南烨啊,也是,你们顾家跟徐家有来往来着,”说完她下楼走到褚漾面前,语气有些责怪,“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我知道你在家,就没提前说,”褚漾有些不好意思,“我哪知道你屋子里还藏了个男人啊。” 褚蔚翻了个白眼:“你姐我也老大不小了,藏男人这种事很奇怪吗?” 被藏的男人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话不太满意。 褚蔚挥手赶人:“我跟我妹妹说会儿话,你先上楼吧。” 高寺桉扬唇:“姐妹私房话?我不能听吗?” “额,也不是,”褚漾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男人,只好叫了个比较亲近的称呼,“姐夫你就留在这里吧,不用麻烦了。” 褚蔚睁大眼:“什么姐夫,乱叫什么呢!你姐我还未婚呢。” 高寺桉笑眯眯的应了这个称呼。 褚蔚不自在的咳了咳,转脸问她:“要问什么?说吧。” 褚漾也不纠结,直接问了出口:“姐,我小时候是不是去过赞干比亚?” 刚刚还满脸无谓的褚蔚忽然微微变了脸色,她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扣紧了褚漾的肩膀:“你记起来了?” 褚漾肩膀被她抓的有些疼,下意识挣扎着:“记起什么?” 褚蔚的眼神又变得有些不确定。 她仔细打量着褚漾的表情,发现她完全处在茫然阶段,不禁又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个?” 褚漾也不好直说是徐南烨那天喝醉了酒告诉她的,只好含含糊糊的敷衍:“就是想问问而已。” 褚蔚狐疑的看着她:“你到底想起来没有?” 褚漾知道如果她不说想起来了,褚蔚恐怕不会告诉她的。 她撒了谎,犹豫的点了点头:“其实也想起来了一点点。” “真的吗?” “真的,”褚漾用自己仅有的从徐南烨嘴中得知的消息骗她,“十几岁的时候,我去过,对吗?” 褚蔚蹙紧了眉,喃喃道:“那看来是真的慢慢记起来了,原来真的不用吃药治疗,时间久了自然就想起来了。” 褚漾心虚的垂下眼,没有说话。 她正等着姐姐的下一句,却没想到姐姐忽然有些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她的手。 “漾漾,对不起,”褚蔚咬着唇,明艳的脸上满是歉疚,“我那时候真的不应该带你去的。” “是你带我去的赞干比亚?”褚漾皱眉,似乎在自言自语:“原来我真的去过那儿?” “当时我接了部文艺片,背景就在赞干比亚,那时候我需要作品来转型,明知道那边不安全但还是跟着剧组去了,剧组当时也跟我强调,他们只在边境口岸拍摄,而且那边还有维和部队,让我一万个放心。那时候你因为暑假爸妈说好了带你出国玩但因为有工作临时没去成,你非要我带你一起去,我拗不过你,只好瞒着爸妈帮你跟学校请了假,带你一起去了赞干比亚。” 褚蔚说到这里,脸色不禁有些发白,似乎对当时的情景还有些心有余悸。 她颤着手抚上褚漾的后脑勺。 “你这里,还有道疤,我们当时找到你的时候,你满脸都是血,倒在废墟中,这里做手术缝了好几百针。” 褚漾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真的有条蜿蜒凸起的疤痕,但她却一点也没有印象了,之后再摸到这里,父母也只跟她说那是胎记的疤痕。 “你当时躲在一间民屋里,炮火擦过屋顶,整座瓦盖都塌了下来。” “听说,你是为了救人。” “你把那个人,紧紧地护在了自己怀里,所以才被砸成了那样。” “当时太乱了,维和队催我们赶紧离开,受伤的人太多,我紧紧抱着你,想等你醒了以后再慢慢说给我听。” “但你醒来以后,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们想,你一定是太怕了,所以才选择忘记,就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你。” 九七【二更】 褚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姐姐家中走出来的。 她听褚蔚说的那些话,就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虽然每个字她都听进去了,却完全不记得这是属于自己的故事。 她是去过赞干比亚的。 也许师兄不是在骗她,他们真的在那里见过。 褚漾心不在焉的坐上回学校的地铁,手中的手机不断震动着。 她失魂落魄了好一会儿,才恍恍惚拿起手机看了两眼。 是余老师发过来的消息。 01组的频率仪已经通过省赛审核,拿到了一等奖。 他们这组不日就要出发前往西安,准备全国的电子竞赛。 群里的沈司岚和穗杏都很高兴。 褚漾也很高兴,她想把这个好消息给分享说给徐南烨听。 她想了想,觉得只用文字叙述未免太过平实,还是决定直接给他打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男人声音低沉:“漾漾。” “师兄,我跟你说个好消息,”褚漾语气里带着些止不住的兴奋,“我的项目拿到省奖,可以去西安参加全国比赛了!” 徐南烨笑了笑:“是吗?恭喜你。” “只不过这次可能要去两个星期,”她说到这里声音里有点失落了,“我去年参加过,是封闭式的练习,在里面不能用手机的,所以可能要跟你失联两个星期了。” 徐南烨并不介意:“两个礼拜而已,我等你回来。” “那我们说好了。” 褚漾又想跟他说自己已经确定去过赞干比亚的事儿,但想了想还是又放弃了。 算了,还是等她想起来再说吧。 现在没想起来,全凭别人说的,她也记不起来,算不上能给师兄什么惊喜。 褚漾很快想通了这件事,靠着座位舒了口气。 其实也就两个星期,很快的。 “在跟家里那位打电话?” 徐南烨旁边的同事冲他挑了挑眉。 徐南烨收好手机,继续翻看手中的文件,嘴唇带笑:“是啊。” 同事又问:“年前的聚会,会带太太过来出席吧?” “这要看她的意思。” “这还用看?你太太肯定乐意过来,”同事暧昧的眨眨眼,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她不赶紧宣誓主权,你都不知道要变成多少人的老公了。” 徐南烨无奈:“都是网上的小姑娘随便叫而已。” “你太太年纪不也挺小的吗?她不吃醋?” 徐南烨垂眼,忽然轻轻笑了笑:“如果能看到她吃醋也不错。” 同事意有所指的噫了一声:“肉麻兮兮的。” 旁边几个同样穿着正装的同事正在收拾东西,闻言也过来跟他打趣。 “你怎么会忽然要转到我们司来?”同事撑在桌前,语气有些好奇:“国际司那边给你的待遇不行?” 徐南烨语气徐淡:“想露个脸。” 几个同事面面相觑,之前没觉得徐南烨是这么喜欢露脸的人。 不过也好,他露了脸,他们新闻司名气就更大了。 同事笑了笑:“那你这露脸可太成功了,这下谁都知道你是新闻司的发言人了。” 徐南烨垂下眼,蓦地扬唇:“是啊,谁都知道了。” 几个人走出大厅,正预备着坐车回部门,就看见媒体大厅外站了两个牛高马大的黑衣保镖。 看着也不像外交部的人。 那两个保镖看到他们出来,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这会儿记者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还在收拾文件的工作人员,几个同事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二位是来找谁的。 保镖停在了徐南烨面前,鞠了一躬:“少爷。” 徐南烨挑眉:“他让你们来的?” “是的。” “走吧。” 徐南烨跟同事们打了招呼,直接跟着那两个保镖先了。 同事们互相望着,眨眨眼:“那俩是谁啊?” 其中一个知道的多点的耸耸肩:“还能是谁,肯定是徐家的人呗。” 不然还有什么人能特意雇佣私人保镖这种东西。 “啊,徐部啊,”有人一点就通,“是徐外交官的父亲吧?” “应该是了,”那人摆摆手,“不方便说,咱先离开这儿吧。” 众人心领神会,这还是公众场合,非议难免遭来无妄之灾,有什么回去再说。 徐南烨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旁边坐着两个保镖,就跟押送犯人似的。 就跟他小时候每次去上补习班,就这么坐在车子中间,旁边两个叔叔负责看着他。 主要是因为徐北也经常逃跑,所以他被连累,也被看守着上车去上课。 一路无话,车子径直开往徐宅。 徐父原本还在国外旅游,听到消息后就直接买了机票回来,到今天刚好和他的发布会撞上一天。 徐南烨看着眼前双开的大门,抬眼看了看,缓缓走了进去。 他走过楼梯直接来到了徐父的书房。 刚推门进来,话还没来得及说,迎面一本书直接朝他砸了过来。 徐南烨侧了侧身子,躲了过去。 中年男人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你行啊!你是铁了心要跟我对着干是吧!徐南烨!” 徐南烨皱了皱眉,没说话。 他这副不耐烦的样子反倒更惹怒了徐父,气得徐父直接拿起桌前的烟灰缸往地上砸。 啪的一声,厚重的水晶烟灰缸成了碎片。 气氛骤然开始冷凝。 说实话,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相处的常态了,因此徐南烨并没有被吓到。 “我想把你往中央部门调!你倒好,直接转到了新闻司,还开了发布会!告诉所有人你去了新闻司!”徐父不住敲打着桌面,试图威慑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你是想着这两年我肯定没法再动你了对吧!” 徐南烨笑了笑:“既然爸都猜到了,还特意把我叫来做什么?” 他频繁的工作调动,在新闻司不过才待了多久的时间就又被调走,一定会有人觉得奇怪,或许还会有人着手调查。 徐父卸任多年,却依旧深知内部调动,功臣自然都是他那些跟随多年的部下们。 作为他的儿子,这样堂而皇之的调来调去,就算徐父为人清廉正直,也架不住别人议论,甚至于对整个徐家的非议。 三人成虎,谁也赌不起。 徐南烨之所以选择转入能在媒体面前露脸的新闻司,就是为了让父亲不再好下手任意调动他的职位。 徐父血气冲顶,还不忘阴阳怪气的称赞他:“你是聪明,确实聪明,连我都瞒过去了。” 徐南烨不卑不亢:“多谢爸夸奖。” “再聪明,不听话又有什么用!”徐父话锋一转,伸手用力指向他,眼神凌厉:“你最近又跟崇家那小子来往了对不对?你是在刻意跟我作对?” “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能有什么想做的事?你能做的就是继承我们徐家,稳住我们徐家的地位!” 徐南烨懒懒的抬眼:“大哥最近不是又升职了?还不够吗?” “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我对你大哥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我对你也同样抱有很大的期望,”徐父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激动,“南烨,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对你的苦心呢?” 徐南烨语气渐渐凉了下来:“我理解,所以你让我入政途,我入了。” “外交部没有实权,你又不是不知道,表面风光的工作而已,手头只有那些虚职在,”徐父捏紧了手,试图劝解开导他,“能结结实实握在手里的才是实权,你要的决策权,不是转达权。” “我不需要。” 他从不认为自己手上需要握住什么权力。 这种东西,随着社会的发展而渐渐显得脱力,反倒成了一种枷锁。 他们徐家战战兢兢才有了今天的政绩,父亲并不想断送这些成绩他能理解,但他本人却极度厌恶这种用权势赢得的家族荣耀。 徐这个姓为他带来了很多,也让他失去了很多。 如今即将三十而立,他不想在生活在这种控制之下。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拥有七情六欲,同样也需要自由。 他和父亲,道不同不相为谋,因此谁都有理,谁也都没理。 “南烨,你实在让我失望,”徐父见劝导不了,又转而冷下了声音,“你让我很生气,生气到后悔生了你这个儿子。” 徐南烨抿着唇没有言语。 “你挑个地方吧,”徐父语气渐渐平静了下来,“这几年不要出现在徐家,也不要想着动用徐家的任何关系,等你冷静下来了,你再回来跟我认错。” “认错?”徐南烨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爸,我没觉得我哪里错了。” 徐父冷声威胁:“你不走?你是又想连累崇家那个小子吗?” “爸,你真当我和他还是十几岁的未成年任你拿捏?”徐南烨挑眉,仰起头直视着父亲:“你只管去查,但凡能查到一点错处,是他们崇家活该,查不到,你动用私权,也只会落人把柄。” 徐父气笑:“行,出息了,你和崇家那小子都出息了,知道做的滴水不漏了。” 几个月前在会所,他和崇正雅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他告诉崇正雅,最好注意点他们新开发的化工厂,免得有哪里不达标惹得质检局上门来查水表。 崇正雅不傻,他爸爸更不傻。 到现在,化工厂各种排放量达标,甚至还有希望拿到今年本市的“绿色企业”荣誉称号。 他只提点了一句,但崇正雅懂了。 他们之间还是有这点默契的。 父子俩彼此对视,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徐父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沉重: “南烨,别太小看你爸爸了,既然当年我能把你调走,今天一样能把你调走,左不过是落人口实几年,就当是我为了管教你付出的代价。” 徐南烨扯了扯唇:“那您就做吧。” “你调走了,我会让你老婆过去陪你一起,”徐父微微眯眼,语气又渐渐平静下来,仿佛在说一桩很普通的决定,“这样她在那边也方便照顾你。” “您在威胁我?” 徐父自顾自说着:“年底前就走,她的学业也不必继续下去了,有徐夫人这层身份,足够她下半辈子不愁吃穿,左右有我们徐家养她。” 她马上就要去西安比赛了。 徐南烨不知道这个比赛是什么性质,他只知道他很在乎这个比赛。 这是她保送研究生的关键,她是要继续学业的。 徐南烨觉得,如果让她做出选择,她说不定更加偏爱留在这儿继续念书。 “南烨,我知道你很喜欢她,”徐父又淡淡说道,“不然当初你也不会为了娶她,跟我妥协放弃你的翻译事业。” 徐南烨紧紧抿着唇,父亲抬手让他回去好好想想。 等他出来后,徐母正在门口担忧的看着他。 她的声音很轻:“和你爸谈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南烨,你以前都很听话的,怎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徐母有些痛惜的看着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我们的话?” “妈,我从来不是什么听话的人。” “如果我真的听话,我不会和崇正雅成为朋友,也不会私自填报高考志愿,更不会转入新闻司。” 徐南烨顿了顿,喉结微微上下起伏着,半晌后沙哑着声音说道:“但这些才是我真正想做的。” “是作为徐南烨这个人,想做的事。” 他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下了楼 连回头都没有,大步走出了徐宅。 徐母叹息一声,咬着唇敲开了书房的门。 她看见丈夫正坐在书桌前,用手捂着额头发呆。 “没谈成是吗?” 徐父闻言摇了摇头,语气微弱:“他真的变了。” “但这才是真正的他吧,”徐母还是不忍放自己的儿子远走,试图劝解丈夫,“你下定决心了吗?” 徐父点头:“是该给他些教训的,等他反省好了,我会立马接她回来。” 徐母试探问道:“你还要让他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吗?” “如果早知道他在那里会受那么重的伤,我一开始就不会让他去,”徐父苦笑,宽慰妻子,“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他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徐母这才点了点头。 这边徐南烨又坐上了回程的车。 只是这次终于没有保镖在左右看着他,身子算是舒展了一回。 司机见二少爷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多话,只小心翼翼的问他接下来要去哪儿。 徐南烨轻声:“回家。” 司机点头,发动了轿车。 回去的路实在无聊,徐南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熄了又再亮起,他手指输入密码,输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自己该用手机做什么。 0907。 0907。 他输了好多遍。 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忘记这一天。 这一天,他被半大的孩子抱在怀中,她的手温温热热的,又小又暖。 她那只手抚上他的头,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他。 哥哥你别怕。 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重物压来,他下意识想保护她,却被她先一步护在了怀里。 她的大眼睛被额上的血染红,眼白通红一片,明明是会说话的眼睛,血糊糊的都快睁不开了。 他低声责备她,你救我做什么? 她痛得要死,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 声音也是弱弱的,时不时发出抽痛的呼喊,但她还是将话说全了。 你是外交官,大使馆里面还有好多人等你去安慰,你不能受伤,不然他们会害怕的。 小小的孩子,竟成了那漫天烟尘中他唯一的屏障。 九月七号,本来应该是她开学以后在学校上课的日子。 但他这一天,乃至过后的很多年里,都只有她,也只剩下她了。 庆祝【三更】 他看着手机良久,最后还是点开了微信。 【下午还有课吗?】 一猜就知道她在玩手机,回的很快。 【没课,想我了啊?/坏笑】 徐南烨笑了笑。 【嗯,回家一趟吧】 【Yessir!马上飞奔回来!】 徐南烨收起手机,靠在柔软的座垫上闭眼休憩。 司机不知道二少爷这是怎么了,不敢贸然开口,只得闭嘴专心开车。 一路无话,回去的路好像比过来的路更加漫长了。 徐南烨让司机送到门口,自己下车离开。 门口的保安向他打招呼:“徐先生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 徐南烨应了:“嗯。” “徐先生,那个发布会我看了,”几十岁的保安居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摸着鼻子向他试探,“我女儿知道我能见到你,非要问我要你的签名,你看看这……” “签名?”徐南烨有些莫名:“为什么?” 这怎么好说。 他又不能随口把徐先生婚姻状况往外乱说,偏偏他那个女儿不死心。 保安愣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别的缘由来,他不理解小女孩儿的心思,徐先生也未必能理解。 徐南烨没有再问,而是朝他伸出手:“有纸笔吗?” “啊,有有有。”保安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迷你的小便利贴和圆珠笔递给他。 徐南烨按下笔帽,在便利贴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保安完成了女儿的任务,心里一松,说话也不自觉有些随便了些。 “我刚看太太搬了好大一箱东西回来呢,我说要帮她提上去,她都不让我帮忙,说自己一个人就行,”不保安呵呵笑道,“太太力气真的很大。” 徐南烨哭笑不得:“我替我太太先谢谢你的夸奖。” 他跟保安告了别,径直走进小区坐上电梯,路上不经思索她是不是又找代购买回了一大箱护肤品或是化妆品。 她以前买护肤品总是喜欢一箱一箱买,说是在代购那里囤货,不然邮费划不来。 每次听她这么说,徐南烨都不知道该评价她是节省还是浪费。 他回了家,刚好碰上了出门扔垃圾的阿姨。 阿姨看到他的脸就仿佛见了鬼,张嘴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叫了一声:“阿姨?” 阿姨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您,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事就回来了,”徐南烨看着她手里捧着的空箱子,“这是什么?” 阿姨又赶紧把箱子藏到了身后,掩耳盗铃:“没什么没什么。” 徐南烨正觉得阿姨表情有些不对劲时,门里传来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姨?你怎么一直杵在门口啊?快点,等会我师兄就要回来了。” 从门里忽然探出了半个身子。 还是那张熟悉的娇俏精致的脸,只不过脑袋上箍着一个头圈,头圈上是一双白色的小翅膀。 缎子般的栗色长发被扎成了两个小辫子。 身上还穿着一身白色的雪纺裙,后背上背着双大号的小翅膀。 一时间三个人都有些沉默。 阿姨迅速反应过来,拿着箱子就往电梯那边溜。 “那个,太太,剩下的您自己来吧,我先走了!” 恰好徐南烨刚上来,电梯就停在这一层,不过十秒的时间,阿姨抱着纸箱消失在这一层。 褚漾脸都红透了,指着他,嘴里不住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快?你怎么这么快?” “想你了,所以让司机开快点,”徐南烨看着她,又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上的小翅膀,“你这是做什么?” 褚漾后退一步,用手护着小翅膀:“别乱碰,这头箍太大了容易掉。” 徐南烨也没有再碰,但他又摸了摸她背后的翅膀:“这又是做什么?” “……”褚漾红着脸,声音跟蚊子有的一拼,“你瞎吗?替你庆祝看不出来?” 徐南烨还真没看出来。 “庆祝什么?” “庆祝你不用出国啊,”褚漾又高兴的拉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转新闻司,我很聪明吧?” 她仰起头看着他,眼里写着“快夸我”。 徐南烨愣了愣,随即顺着她的意思夸她:“你很聪明。” “我还买了蛋糕,”褚漾拉着他进门,“还布置了一下家里。” 徐南烨看着这不同于往的客厅,她还真布置了,就是只布置了一般,地板上还有不少装饰物,乱糟糟的扔在旁边。 电视柜前是一条横幅。 “Congratulation!” “时间太赶了,来不及定做,就随便买了一幅,”褚漾有些不好意思,“你别嫌弃啊。” 徐南烨忽然抬手捂住了眼睛。 褚漾以为他是觉得辣眼睛,所以没眼看,顿时心里有些挫败,语气也夹杂着失落:“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徐南烨喉结动了动,深吸一口气,而后抚上她的脸:“怎么会,我很喜欢。” 褚漾顿时双目放亮:“真的吗?” 他点头:“真的。” “那你快坐下吃蛋糕啊,”褚漾又拉着他走到沙发处坐下,自己蹲在茶几前给他切蛋糕,“你不爱吃甜的吧,所以你就吃一小块就行了,剩下的都由我来。” 徐南烨闻言挑眉:“这蛋糕到底为我买的还是为你自己买的?” 褚漾转头冲他嘿嘿笑了:“为我们两个。” 她知道他不喜欢吃奶油,所以替他刮掉了那层奶油,又替他夹了很多块爽口的水果。 这一系列的动作是多么细微,甚至于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可徐南烨却看着她小心翼翼刮着奶油的样子入了神。 她记得自己的口味。 褚漾将盛着蛋糕的小盘子递给他:“吃吧。” 男人却没有接盘子,而是直接拉过了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褚漾猝不及防,手里还端着盘子,生怕里头的蛋糕掉了出来。 她以为男人是要做什么,心跳有些快。 结果徐南烨只是抱住她的腰,将头埋进了她的锁骨里,接着就再没有说话了。 褚漾手还举着,这姿势有些尴尬。 她小声叫他:“师兄?” 男人用模糊的声音应了她:“嗯。” “你怎么了?” 徐南烨没有动作,只是将脸埋进她的脖颈处,用力吮吸着她的气味。 男人突然叫她:“漾漾。” “嗯,什么?” “你爱我吗?” 褚漾不知道他怎么会忽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爱啊。” “有多爱?” 她觉得好奇怪,今天他像个没安全感的女人似的。 但看在他每次都耐心哄自己的份上,褚漾也决定让他高兴高兴。 “很爱很爱啊。” 徐南烨顿了顿,又问她:“那如果让你为了我放弃你现在有的,你愿意吗?” 褚漾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了。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她推他,想看他的脸,“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些?” 徐南烨被她推开,神色淡淡,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去西安?” “啊,快了吧,可能下个礼拜就去了,”褚漾坐在他腿上,眼神有些激动,“师兄,你要保佑我拿一等奖啊。” “不用我保佑你,我相信你会拿一等奖的。” 褚漾见他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脸上不免有些得意:“余老师跟我说,如果这次能拿一等奖,再加上去年的奖,大四的保研申请一定可以过的。” 徐南烨笑了笑。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徐南烨就这么耐心的听着。 “师兄,你要等我变得更优秀的那一天,”褚漾有些害羞,但还是想说给他听,“等我能跟你并肩站在一起的那一天。” 徐南烨声音有些哑:“为什么?你现在已经很优秀了。” 褚漾摇摇头:“还不够,跟你比起来还不够。” “我不想依附你活着,也不想依附你们徐家,我希望以后别人提起我,说的是我这个叫褚漾的人,而不是徐太太,徐夫人,徐家的二少奶奶这些称呼。” “我想变得更优秀,才能配得上这么好的你。” 徐南烨用力抿了抿唇,随即点头。 “好。” 看着她为自己的目标所不断努力的样子,徐南烨再有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去阳台打个电话。” 褚漾吃的嘴上都是奶油,说话也含糊不清:“哦,你去吧。” 她忙着解决这一个大蛋糕,根本没空问他是给谁打电话。 徐南烨关上了阳台的门,隔绝了室外和室内。 天气很冷,寒风如同冰针落在脸上,徐南烨丝毫不觉,拨通了电话。 “哟,没把我拉黑,还主动给我打电话,稀奇啊。” 那边崇正雅显然觉得惊喜。 “情场高手,”徐南烨语气冷淡,“有个问题要向你讨教。” 崇正雅简直受宠若惊:“卧槽你刚叫我什么?再叫一遍让我过过瘾?” “……” 半天没声响,崇正雅切了一声:“别扭!什么问题,说吧。” 徐南烨的声音不冷不淡的,像是潺潺流水,语气平静,甚至像在说别人。 崇正雅沉默半晌,忽然对他说:“就算你和她说了,她也未必真的愿意放弃学业跟你走,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打算让她跟你走。” 徐南烨淡淡嗯了一声。 “她或许爱你,也或许很爱你,”崇正雅犹豫了会儿,但还是开口说了,“但不及你爱她的十分之一。” 他的语气像是感叹,又像是幸灾乐祸:“徐南烨,你可够卑微的。” 徐南烨并不意外他的话:“我知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并且义无反顾的一头陷了进去。 从来没想过有什么退路。 夫妻 “爱一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电话那头的崇正雅很不理解,他想想又说:“如果你现在孤家寡人,你还怕你家那个老头子干什么?” 崇正雅对徐南烨那个控制欲极强的老子就没什么好感,从十几岁到现在,他无数次都感叹徐南烨怎么摊上这么个老子。 简直就把徐南烨当成了一件雕刻精细的瓷器,让着什么色就着什么色,让摆哪儿就摆哪儿。 瓷器弄脏了就赶紧擦掉,有客人来了就向客人展示这件瓷器有多么完美。 瓷器一旦碎了,就再也没有价值了。 “跟我一样多好,”崇正雅不经有些得意,“如果老头子敢拿裴思薇跟我当人质让我干着干那的,他撕票都成,关我屁事。” 徐南烨淡淡说:“那你娶她做什么?” “无非就是老婆的位置,娶谁都一样,没有裴思薇,还有王思薇李思薇,”崇正雅顿了顿,半开玩笑道,“你看,谁都不爱,连这点儿烦恼都没有了。” 徐南烨没有说话。 崇正雅以为他动摇了,结果又听手机里那个男人沉沉的声音响起。 “她忘掉的那段记忆,恰好就是我在她生命中留下的唯一一段回忆,刚开始我有些生气,甚至有些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男人的语气平缓而冷静,却又像是脆弱如丝的枯枝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寒冽的风吹折,“但好在我还记得,这段记忆还不算彻底消失。” 崇正雅重重叹了口气:“这世界上是只剩这么一个女人了吗?值得你记挂这么多年?” “当我重新找到她的时候,对我而言,这世界就只有她是我值得的。” 徐南烨轻轻吁了口气,垂眼看着阳台外的景色。 如今寒风料峭,灰白色的天空与光秃秃的高枝相衬,还未立冬,外头却已经是冬日景象。 “她忘记了,你就说给她听啊。”崇正雅绷着声音,“如果她还不够爱你,你就想办法让她更爱你一点啊。” 徐南烨忽然眯了眯眼睛,好半晌没有做声。 良久后他才开口:“你帮我个忙吧。” “我他妈,服了你了,”崇正雅的声音接近崩溃,“老子被你的情深不寿搞得都快哭出来了,合着你打电话过来还是来找我帮忙的?” “那你哭吧,等你哭完我再说。” “滚你妈的,老子都没为自己的女人哭过,凭什么为你哭?” 徐南烨轻轻笑了:“谢谢。” 崇正雅默了很久,手机那头才终于传来他别别扭扭的骂声:“…死眼镜仔,你别跟我搞形式主义这一套。” “打完电话了?” 褚漾看着他推开门又走进了客厅。 这么大的蛋糕,要吃完还是有点难度的。 徐南烨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替她擦掉了她嘴边的奶油:“把蛋糕放冰箱里去吧。” 褚漾眨眨眼:“我还没吃饱。” “我带你去爸家里吃,”徐南烨复又补充,“你爸爸家。” “今天不是周末啊?为什么好端端要去爸爸家?” “你要去西安了,先去践个行。” 褚漾摆摆手:“我下周才走啊,这会儿不急的。” “我陪你过去,”徐南烨微微笑道,“就今天。” 褚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赶这么个时候,但看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纵使心有疑惑也还是乖乖起身回衣帽间挑了衣服去换,准备跟他一起去爸爸家吃饭。 去爸爸家,还是别讲究什么风度了。 褚漾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待会回了爸爸家又被指责露这儿露那儿了。 两个人刚到地下车库,褚漾就从他手中拿过钥匙急急忙忙解锁,一路小跑到车子边,果断打开副驾驶的门打算钻进去吹空调。 “漾漾,”徐南烨指了指主驾驶,“今天你开车吧。” 褚漾有些慌神,连忙摇头:“就我这开车技术,算了算了。” “开吧,”徐南烨仍然坚持,“难道你以后都不开车了?” 褚漾还是有些犹豫:“那我也不敢开这辆,要是刮到哪里了你会骂我。” 徐南烨没有特别明说他喜欢哪辆车,但他最常开的就是这辆宾利,由此可见他应该还是最喜欢这一辆的。 男人的车就相当于女人的化妆品,她不敢冒险。 “不会骂你,”徐南烨跟她保证,“只是想让你好好习惯一下开车,不然还是给你雇个司机?” 现在市内交通方便,远点的有地铁,近点的有共享单车。 褚漾平常就家和学校转,她又不用跟徐南烨一样到处应酬,平常连坐车都不怎么需要,对她来说雇司机就跟把钱扔火堆玩性质差不多。 所以她选择坐上主驾驶。 褚漾的开车技术也没有她自己说的烂,就是路上被好几辆车超了车心里不爽,但又没胆子再超回来,只能用仇视的眼神盯着前面那辆车的屁股,恨不得把屁股盯凹进去。 她自我催眠:“我开的车比他们的都贵,都贵,都贵。” 徐南烨坐在副驾驶上看她开车倒是挺四平八稳的,就是嘴巴一刻也不停,脸色也是时而晴朗时而阴沉。 原来她开车是这个样子的。 褚漾总算将宾利平安无事的开到了爸爸家。 她心里松了口大气,心想原来开车也没这么困难,以后可以自己开车约朋友出去兜风了。 因为事先没打招呼,褚国华也有些惊讶他们今天过来吃饭了。 “我让你妈再多炒两个菜,”褚国华打开冰箱看了看,有点嫌弃,“怎么只有这么点小菜了啊?我再去超市买点菜回来,你们先随便吃点零食吧。” 褚漾摆手:“不用搞那么丰盛啊。” 褚国华瞥她:“你不是最喜欢吃糖醋排骨了吗?以前每次回家之前都要嚷着让你妈给你做,现在家里没排骨了,我去买点回来,你和南烨在家里等我。” “哎,爸爸你别起身了,”褚漾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吃的话就干脆我去买吧。” 褚国华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你会挑排骨吗?” 褚漾一时语塞,她只会吃,不会挑。 褚国华扯扯嘴角:“还是我去,你们在这儿等着。” “爸,我陪您一起吧,”徐南烨站起身,又拿起刚脱下的大衣,“刚好有些话想跟您单独聊聊。” 褚国华哦了声:“行,那咱走吧。” 褚漾心想徐南烨逛超市买菜的样子一定很稀奇,所以也想跟着过去凑热闹。 岳父女婿难得有默契的让她在家待着。 她撇嘴,又去厨房找妈妈聊天去了。 厨房门被打开的那瞬间,徐徐的炊烟香气飘了出来,褚妈妈急忙叫褚漾关门,免得整个客厅都是做菜的气味。 做菜的香气虽然有些呛鼻,却是徐南烨难得闻到的。 无论是在哪里。 成年前的徐宅,成年后的单人公寓,还是结婚后的婚房。 唯独那次自己发烧,褚漾忘了关上厨房门,他终于闻到了清粥的淡淡香气。 平淡温馨,让人心暖。 褚国华带着徐南烨绕着他们小区转了两圈。 徐南烨直觉这不是出小区的直线距离,反而还绕了不少远路。 他觉得岳父好像在四处找什么。 “爸,您在找谁吗?” 褚国华转过头:“没有啊,没有找谁。” “现在是晚饭时间,”徐南烨也不戳穿他,委婉着说,“等晚饭过后应该会有很多人出来散步的。” “对哦,现在吃晚饭呢,”褚国华叹了口气,“行吧,走吧。” 等走到小区门口,终于有个老爷子的声音响起:“哎哟这不是老褚吗!晚饭时间不在家坐着出来散步?” 褚国华那张沮丧的脸瞬间就又重焕光彩了。 “老张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家老婆子糊涂了,没米也不知道,我刚去超市买了点米回来。” 这个叫老张的老爷子忽然看到褚国华身边还站这个高挺英俊的年轻男人。 “这是?” 徐南烨刚想开口给自己做介绍,后背忽然被猛地一拍。 褚国华的语气里充满了炫耀:“这我女儿的男朋友!” 徐南烨愣了愣,朝老张喊了句“叔叔”。 “哎哟哟这可不得了了,你女儿男朋友长这么帅呢?”老张语气里又是惊讶又是羡慕:“你藏得够好的啊,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褚国华有些奇怪:“你最近不看新闻吗?你不认识他?” “我早不看新闻了,看了眼睛疼,这些日子天天在外头下棋呢,”老张眨眨眼,“怎么了?你女儿男朋友上过新闻?民事新闻还是刑事新闻?” “……”褚国华摆摆手,“算了,你赶紧回去送米吧。” 和老张告别后,褚国华的脸色很不好。 徐南烨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女儿结婚,褚国华受徐家那边人的嘱咐,整个小区里对谁都没说,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大大方方介绍了,这群老头子居然连新闻都不看。 真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怪不是滋味的。 褚国华今天也是挺飘的。 被办公室里一帮同事连番吹了一通,然后去上课又被学生们吹了一通,从来没再一天内接受过如此频率彩虹屁的老褚教授第一次觉得马屁股被捋得舒服极了。 大家都在说,我们老褚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个漂亮女儿,又得了这么个人中龙凤般的未来女婿。 他们都在说,等修成正果了,就正式升级成徐南烨的岳父老子了。 褚国华心说我早是他岳父老子了,正儿八经的岳父老子! 但他又不能说。 “等年末你带漾漾去了年会,”褚国华打算着,“你们结婚的事儿也就不必瞒着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内眷出席的场合就带着她,有什么事也多教教她,到时候我和你父母那边商量商量,给你们补个结婚典礼。” 他们结婚,徐家那边的聘礼,褚家这边的彩礼都给的不少,但唯独缺了个结婚典礼。 在他们老一辈的眼中,结婚证远远不是两个人成婚的最好证明。 而是大宴宾客,告诉所有人,这对男女现在正式结成夫妻了。 这才是结婚。 超市就在小区旁边没多远,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超市门口。 徐南烨跟在褚国华后面。 褚国华还在絮絮叨叨说着给他们办结婚典礼的事儿。 “你是喜欢中式还是西式?”褚国华抚着下巴思索:“去年你大哥的婚礼我记得是西式的,但我和你岳母其实很喜欢传统的中式婚礼,你呢?漾漾喜欢哪种,我待会还得回去问问她。” 徐南烨忽然叫住他:“爸。” 褚国华这才转过身来:“怎么了?” 徐南烨目光徐淡:“我可能要被调到国外了。” 褚国华手里还提着刚称好斤数的排骨,闻言捏紧了手中的塑料袋,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去多久?” “没有具体期限。” 褚国华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去哪儿?” “赞干比亚。” 听到这个名字,刚刚轻松的气氛已然完全消失。 人来人往的超市,售货员还在对着喇叭提醒顾客今天的新鲜食材限时几折。 一些下班比较晚的年轻人还在纠结今天的猪肉还是很贵,要不要狠下心来买牛肉。 不会做饭的人正在挑选保鲜柜里的寿司套盒。 灯光明亮,热闹非凡。 每一个人都是一副喜怒各色的平凡景象。 褚国华问他:“漾漾知道吗?” 徐南烨摇头:“还不知道。” “南烨,我知道这样说可能对你不公平,”褚国华语气沉重,蹙眉低声,“但漾漾不能去。” 徐南烨轻轻笑了:“我知道,我先告诉爸,就是希望爸能帮我个忙。” 褚国华见他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失望甚至不解,心情又变得有些复杂。 “我没跟你说过,她之前在赞干比亚受过很重的伤,我和她妈妈看她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个样子,都恨不得能替她躺在那里,替她上手术台,哪怕替她死了也行,”褚国华重重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恍惚,“她是我和她妈妈的宝贝,我们年纪大了,真的承受不来第二次那样的打击。” “对不起,南烨。” 褚国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愧疚:“你就当是我自私,我真的不愿意她去。” 离开【二合一】 褚漾和妈妈在家里等两个男人回来。 褚妈妈隐隐约约问了她一些有关于补办婚礼的事情,褚漾这才记起原来她和徐南烨都没有办过婚礼的。 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等他回来了再一起商量吧。” 褚妈妈点头:“也对,毕竟这还是属于你们两个的婚礼。” 母女俩正说着话,客厅大门发出电子提示声,他们回来了。 褚漾百米冲刺到门口,兴奋的看着他们俩。 “你们怎么去买个排骨去了这么久啊?” 徐南烨笑笑:“买的人挺多的。” 他将装着排骨的购物袋递给了褚漾。 “这样啊,”褚漾又看向褚国华,发现爸爸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劲,“爸爸?” 褚国华这才后知后觉的啊了声,有些迟钝的换上了拖鞋。 “你怎么这么心不在焉?”褚漾猜测:“排骨买贵了?” “再贵能贵到哪儿去,”褚妈妈在一旁玩笑,从褚漾手中拿过排骨就往厨房走,“你们聊吧,我把最后一个菜赶出来。” 褚国华见妻子关上了厨房门,这才冲褚漾和徐南烨招了招手:“你们到书房来一趟。” 褚漾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时候每回犯了错,她都会被叫到书房去谈话。 搞得她现在一听要去书房就条件反射的耳朵疼。 “完了,我爸爸肯定又要嗦了,”褚漾扯了扯徐南烨的大衣袖子,“你要做好耳朵起茧的准备。” 徐南烨垂眼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一般做学术研究的都特别注重工作环境,褚国华从事学术教育这么多年,他的书房都是精心设计并且布置过的。 学术气息很浓,一整墙的各类书籍和深色的木制家具,都显出他古板正经的个性。 “你妈跟你说了吧?”褚国华单刀直入,先问褚漾:“婚礼的事儿。” 今天褚漾和徐南烨来之前他和妻子就在说这件事,他既然跟徐南烨提了,妻子肯定也跟褚漾提了。 褚漾点点头,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是要说这个吗?那等妈妈做好了菜再一起……” “不用,”褚国华摆手,声音浑厚,“这个事儿先放到一边,以后再说。” 褚漾皱眉:“为什么要以后再考虑?” 她说完又觉得这句话不太矜持,抿了抿唇换了个问题:“那以后是多以后?” “你先把比赛准备好再来想这个行不行?”褚国华忽然扬高了声音:“只顾着想着丈夫,学业也不要了是吗?!” 褚漾突然被凶了这么一下,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 褚国华清了清嗓子,又吩咐她:“准备去西安前,你就住在这儿好好准备吧。” 褚漾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 她本来打算这几天都跟徐南烨待在家里的。 褚国华瞪眼:“让你住在这儿是为了让你好好安心准备比赛,你还问为什么?” 褚漾转而看向徐南烨,原本是想让他帮自己说说话。 结果他也只是点了点头,语气温和:“爸说得对。” 褚漾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们刚刚出去的时候说了什么?” “没什么,”褚国华捂着额头,“总之婚礼的事儿先放在一边,等你从西安回来了再说。” “我很快就能回来的,”褚漾有些不满,“现在说和等我回来以后再说有什么区别?” 褚国华声音又比刚刚更加凌厉了几分:“我说回来说就回来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如果是小时候,说不定褚漾就乖乖听话了。 但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莫名被安排这段时间要住在爸妈家里,而且还是以这种命令制的语气。 她心里听了极为不爽,当然也不愿意服从。 “我要去跟妈妈说,这是你一个人安排的,不算数。” 褚漾说完转身打开书房门离开。 褚国华看着她走的这么急,心里也不好受,又跟着起身匆匆追了过去。 褚妈妈原本在厨房好好做着菜,忽然被找上门来求主持公道,一时间也很懵。 等听褚漾说完,这才知道她为什么过来。 她洗了手来到客厅,有些不满的看着褚国华:“漾漾都结婚这么久了,马上就要去西安比赛了,你不让她跟自己丈夫多好好待会儿,非让她跟我们挤在一起干什么?” 褚国华也有些语塞,对女儿他还能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用来恐吓,对妻子这招就不管用了。 一旁的徐南烨终于出声了:“这是我的主意。” 褚漾更觉得奇怪了,语气不经有些委屈:“为什么啊?你是最近有工作要忙吗?” “没有,”徐南烨语气淡淡,“你如果不想留在这里,回学校住也可以。” 褚漾真的不懂。 他们今天还好好地,她还想着临走前要多和徐南烨抓紧时间相处。 “南烨,你最近是有事情要忙的话,就直接跟我们说,”褚妈妈心里不解,但还是偏向于女婿是有难言之隐,“我也不是不同意漾漾住在这里,只是她明显是想跟你待在一起的。” 母女两个不知道原因,都希望他能给个解释。 褚国华其实也不想让他们分开。 本来徐南烨就要走了,换成是他个人绝对不会反对褚漾这些日子多跟他相处,只是徐南烨这么拜托他了,他心里对这个女婿本来就愧疚,想想也就点头答应了。 徐南烨忽然笑了:“跟我待在一起有什么好的?” 这话一说出口,褚家三个人都愣住了。 “南烨你在说什么呢?”褚妈妈勉强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你能和我们漾漾在一起,是我们漾漾的福气,她这么依赖你,也是因为你对她好啊,现在她想在去西安前多和你相处,这也正常啊对不对?你这话问的有些太奇怪了。” 褚国华本意也并不是想拆散他们,一时间看着徐南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徐南烨一直很羡慕褚漾。 羡慕她有这种善解人意的父母,纵使褚国华说自己自私,但徐南烨也知道,他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他知道这对徐南烨来说不公平,连同他这番不明所以的请求也二话不说答应了。 回来的路上,褚国华一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办法了。 只能把所有的后路都给断了。 徐南烨仰头,语气平静:“这不是她的福气,这婚是我骗她结的。” 褚漾急忙开口想要拦住他:“师兄!” 她明明很早前就跟徐南烨说过,不能说不能说,他们结婚的真正原因不能说。 她的父母传统,兢兢业业恪守岗位这么多年,连个上课不听讲的学生都能气到他们,更何况于这种他们完全无法认同的结婚理由。 “在结婚前,我和漾漾没有感情,”徐南烨置若罔闻,径直将原因托盘而出,“是我骗她结婚的。” 他从不撒谎,因此褚氏夫妇心里几乎立马就相信了这个荒唐的原因。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失望和愤怒。 褚妈妈还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桌子大口呼吸着。 褚国华的质问几乎是吼出来的:“你骗她结婚?!” 褚漾连忙凑上前,拼命摇头解释:“不是不是,师兄他是开玩笑的。”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吵着闹着要结婚,你之前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跟他更是去年才认识!”褚国华越想越觉得这个理由才能对上去年女儿莫名其妙提出要跟人结婚的鲁莽举动,这样一想,对于他们结婚事实的质疑也愈发明显,这一年的怀疑和不解都渐渐连成了一条再清楚不过的线。 他气得双目瞪圆,大吼着指着眼前的这对年轻夫妻:“你们把结婚当成什么了!过家家吗!” 褚妈妈不愿和徐南烨说什么,她只用无比痛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语气里满是对她的失望。 “结婚是两个家庭之间的大事,你怎么能用自己的婚姻大事当游戏玩?把双方家庭当成你们游戏的工具?” 对于现在很多年轻人来说,婚姻开始渐渐不那么重要。 不过一本不值钱的证,能结婚,当然也能离婚了。 连爱都能随口说出口,任由自己沉醉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 把爱情当成猎艳的工具,将每一段感情当成自己人生中可以拿出来炫耀的经历。 这就是很多年轻人现在拥有的感情观。 而对于他们经历过很多的人来说,婚姻是无比神圣的,也是不容亵渎的。 他们能够接受现在的爱情观点,自由的恋爱时代,无论深情还是多情,从一而终或是三心二意,都是个人各自的生活方式。 但他们忍受不了,这些年轻人拿结婚来当儿戏。 简直就是拿自己的人生来赌博。 “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女儿!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女儿啊!” 褚国华气极反笑,额头青筋凸显,颤抖着抬起胳膊,一巴掌就要朝褚漾打过去。 褚漾没觉得惊讶,这本来就该是爸爸的正常反应。 她也不怪徐南烨说了实话,本来就是他们把父母骗得团团转,她其实也不想一直瞒着。 忽然有道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 褚国华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没心软也没犹豫,直敲敲的打在了徐南烨的背上。 让徐南烨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比刚刚去超市的路上那一巴掌可狠多了。 褚国华愣住了:“你!” “是我骗她,不怪漾漾,都怪我,”徐南烨摸了摸褚漾的头示意安慰,之后放开了她转身面对褚国华,“刚刚那下是我应该得的,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吃晚饭了,漾漾就拜托二老照顾了。” 他说完就要离开这里。 褚漾急忙追了出去:“师兄!” 褚国华拦住她:“你干什么!不许去!” 褚妈妈看着徐南烨换好鞋朝她鞠了一躬,心下还是有些不愿相信这顿饭还没吃就已经这么不欢而散了。 “就算是骗,但漾漾现在也很喜欢你…”褚妈妈还是以女儿的感受为第一位,连这样难以接受的事实都很快在心里消化了,“你留在这儿,我们好好说说。” “不了,”徐南烨站在门口,高挺的身影渐渐隐在黑暗中,“原本是我擅自闯入你们的生活,对不起了。” 门被轻轻带上了。 褚漾眼睁睁看着徐南烨消失在她面前。 明明来的时候两个人是一起来,为什么走的时候就不带她走。 她用力挣开褚国华的桎梏,连鞋都来不及换,直接打开门冲了出去。 “漾漾!” 父母在后面叫她。 但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追上他,问他这是怎么了,问他为什么忽然要这么做。 师兄向来事无巨细,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不然他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做的。 这层楼唯一的电梯正在往下走。 褚漾用力捶了锤电梯门,门没反应自己的手却瞬间变得铁青。 她打开安全通道的门,直接跑楼梯下去了。 追出来的那一刻,脚底的冰凉告诉她现在天气有多冷。 她外套都没穿,只踩着拖鞋就这么跑出来了。 褚漾赶到车子前时,那辆黑色轿车已经发动了引擎,打开了照明灯。 主驾驶门上的玻璃牢牢关着,褚漾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讨厌放窥视膜。 一片黑暗,她根本看不见他。 褚漾用尽全力跑过去,边跑边扯着嗓子用力喊:“师兄!师兄!” 就在她即将触到车尾时,开车的人踩下了油门,车子加速,瞬间就又无限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知道自己追不上,但还是追出了几十米外。 褚漾撑着膝盖喘气,大口大口的白雾从口中吐出,接着在空中升腾慢慢消失。 她喘过气后又急忙掏出手机给他发了十几条语音信息过去。 一开始的语气还算正常,有些责怪,又有些不理解。 【师兄你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做?】 【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如果你不想骗爸妈,你可以跟我提前说,我们再一起解释啊】 【我爸爸只是一时生气,如果我们跟他好好解释,他很快会想通的】 而后又变得有些哽咽。 【师兄你回我一下消息好吗】 【师兄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才这么说的】 【你是生气了吗】 【还是你不想我去西安?】 之后带着小声的啜泣。 【我不去西安了,我哪儿都不去了,你回我一下消息好不好】 【我不比赛了,我也不保研了,我自己好好考,你不要生我的气】 【师兄,我哪儿都不去了,你别生我的气了】 而他的头像依旧静悄悄的,再无响动。 褚漾孤零零的站在小区楼下,冷得手指打颤,她吸了吸鼻子,握着手机的手也渐渐有些麻木,已经有些握不住手机了。 褚漾勉强用手掌托着手机,抖着肩膀给他发了一条又一条语音消息。 屏幕变花了,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上面的字。 褚漾擦了擦屏幕,终于把上面的水渍擦掉了,下一秒屏幕又被打湿了。 她用力擦了擦眼睛,这才止住了根源。 “师兄,你是不是怪我想不起之前和你见过面的事情?”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说两个字就要抽泣一下,“你放心,我已经去问过姐姐了,她告诉我我之前确实去过赞干比亚的,我很快就会想起来的,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她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中毫无头绪。 别说想起来了,就连记忆里的丝丝沫沫都消失殆尽。 “我没骗你,我一定会想起来的,你给我点时间。” 褚漾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往回跑。 上楼的时候恰好撞上了下楼找她的父母。 褚国华又急又心疼,声音也有些哽咽:“傻丫头你干什么?这么冷的天你连件外套都不穿就跑出来?!” 褚妈妈连忙为褚漾披上了外套。 褚漾被父母带回了家。 原本父母想要和她心平气和的坐下好好聊聊,褚国华刚刚被褚妈妈一通数落,也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巴掌未免有些太鲁莽了。 徐南烨对他们女儿的好,他们是有目共睹的。 就算当初结婚的念头再荒唐,也没什么是几个人一起坐下好好聊聊不能解决的。 褚漾刚回家就往里洗手间里跑。 褚妈妈叫住她:“漾漾,换双干净的鞋啊!” 褚漾直接脱掉了已经被踩脏的拖鞋,光着脚继续朝洗手间跑。 父母不知道她去洗手间要做什么。 褚漾走到盥洗池旁,拉上堵塞口,满满装了一大池的冷水。 她猛地低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冰冷的凉水。 褚妈妈在后面叫她:“漾漾你干什么啊!” 等她把褚漾的脸从盥洗池里拉出来,她已经被呛得满脸通红,脸也因为埋在凉水里而变得僵硬冰冷。 褚漾用力咳了咳,神色恍惚:“怎么想不起来?” 她没有死心,又看上了旁边的墙壁,直接一股脑往墙上撞了过去。 好大一声声响,父母心疼的都快当场晕倒。 “漾漾!”褚国华用力抓着褚漾的肩膀以免她再干出些什么自残的事儿来:“你到底怎么了?” 褚漾额头上青了一大块,满脸都是水,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看上去狼狈又疯狂。 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头,近乎崩溃般的大叫:“我怎么还是想不起来!” 在确认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时,褚漾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骤然颓倒在地上。 她跪在地上,原本细嫩白皙的脚背冻得发紫发青,已经有些肿胀了。 姣好精致的脸上也不复往日的明媚活泼,透露着一股满满的死气和绝望。 褚妈妈蹲在地上,为她一点点挑开黏在脸上的头发。 褚漾双目通红,脸上的水怎么也擦不干净。 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盥洗池里的凉水。 她看着父母,忽然瘪嘴,再也忍不住大哭了出来。 女儿上一次大哭是什么时候,他们已经不记得了。 或许是因为考试没考好,又或许是被姐姐抢走了什么心爱的娃娃的时候。 “我忘记师兄了,我把师兄给忘记了,”她边哭边说,“爸妈,我把他忘记了,他生我的气了,怎么办?” 而后她又用力撕扯着自己的长发,几乎要将整块头皮扯下来。 “你给我想起来啊!” 她越是逼迫自己想起来,就越是想不起来。 父母为避免她再做出这些伤害自己身体的举动来,只能把她关进了房间里,轮流日日夜夜的守在她身边。 这一夜,褚漾和父母都没有闭眼。 第二天,徐南烨派人送来了她的换洗衣物。 褚漾浑浑噩噩的在房间里待了两天,学校也没有去,什么话也不说。 褚国华把褚蔚叫了回来,褚蔚心里愧疚,二话不说就带着衣服搬回了家。 褚漾央求着姐姐带她回家看看。 “你带我回家看看,我想跟师兄道个歉,”褚漾咬唇,不住地重复着这几句,“我要跟他道歉。” 褚蔚不明所以:“道歉?为什么要道歉啊?” 褚漾只是哭着再次让姐姐带她回家,也不解释。褚蔚再次违背了父母的吩咐,悄悄带她溜了出去,开车送她回了家。 这条路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时间从来没有这么难捱过。 褚漾颤着手按动密码打开了门。 她希望徐南烨还在。 房子里空荡荡的,半个人都没有。 家具还是原来的摆放,什么也没多,什么也没少。 褚漾鞋都来不及换,径直往卧室跑去。 她猛地打开了衣柜的门。 空的。 他经常穿的那几套西服都不见了,褚漾又来到洗手间。 他的牙刷,他的剃须刀,他的毛巾,这些私人用品都没有了。 她又去找了鞋柜。 那几双大同小异的皮鞋也不见了。 褚漾瘫倒在客厅地板上,真正觉得这个家彻底空了。 “从来哭着闹着要走的人,都不是真正会离开的人,真正要离开的那个人会挑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穿上一件大衣出门,如精灵般悄悄地溜进冬日的阳光里,再也没有回来。” 真正走的那次,关门声最小。因为他不再需要她知道,他已经走了。 褚漾终于意识到她有多爱徐南烨。 不是情窦初开时浅尝的喜欢,也不是因为他温柔体贴的呵护回报式的爱意,更不是崇拜,不是仰慕,不是刹那间的心动。 而是随着时间,慢慢刻入心底里,渐渐深入骨髓的爱。 是朝夕相处,是细水长流中一点点加深她对他的爱,是每日的陪伴,从日出到夜幕降临的依赖和信任。 是向他敞开心扉,将自己生活中的喜怒哀乐逐渐分享给他的点点滴滴。 而她到今天才懂。 林肯 褚漾哭得溃不成声,以至于她是怎么被褚蔚重新带回爸妈家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去西安的日子已经越来越接近,她才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和爸妈一起收拾行李。 父母有些担心她的状况,连说不用她帮忙。 “我不至于连叠个衣服都不会叠,”褚漾淡淡说,“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比赛的。” 褚国华欲言又止,半天也没憋出几个字来。 “等我从西安回来了,你们就告诉我师兄去哪儿了吧,”褚漾埋头叠着衣服,也不抬头,“如果你们不告诉我,我就去徐家问。” 她不是傻子,在家里坐了这么几天,再想不通也想通了。 师兄他没有成功。 他还是被赶到了别的地方。 或许他父亲还用什么威胁了他,让他宁愿自己悄无声息的走,也决意瞒她瞒到最后。 褚国华厉声:“不许去!我告诉你你哪儿都不许去!” 褚漾轻声说:“我喜欢师兄。” 褚国华和妻子都微微愣住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叠到一半的衣服忽然被她紧紧抓在手中,像是在握住什么即将消失的东西,“他不告诉我,我不怪他,因为我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安全感,我特别任性,还特别作,他每次说要惩罚我,说生我的气,但其实都是嘴上说说而已。” 褚漾说到这里又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睛却湿了。 “他没有骗婚,”褚漾用指尖拭去了眼角边快要掉落的眼珠子,“是我以为自己怀孕了,去找他要打胎费,他才跟我说结婚的,结果闹了半天发现是场误会,所以就这么将错就错了。” 褚国华睁大了眼,竟是连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最后也只是重重叹息了一声。 褚妈妈喃喃问道:“那南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是他骗婚……” “也许是想断了我和他的后路吧。” 其实他大可把他们真正的结婚原因说出来,到昨天那样,他居然也仍旧坚称是自己骗婚。 这样她就是这场婚姻无辜的受害者,就算褚国华怪她,也不忍太苛责她,反而会跟着劝她不要再跟他在一起。 但凡她懦弱点,就会默认他的说辞,任父母将他误会成那样的人。 褚漾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生气。 他也太小看她了。 “告诉我吧,”褚漾又问,“师兄去了哪儿?” 褚国华缄口,不愿告诉她。 褚漾笑了笑:“赞干比亚?” 父母同时怔住,用惊疑和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她。 “你们这些年不准我去国外,就是因为我当年在赞干比亚出过事,对吧?” 褚国华的语气有些哽咽:“你想起来了?” 褚漾忽然喃喃:“我怎么能忘记呢?” “不管怎样,总之我不许你去,”褚国华不想再问下去,他宁愿褚漾永远也想不起来,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去伤害自己的。” “我没有伤害自己,我是要去把自己丢失的东西找回来。” 褚漾顿了顿,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眼神坚定,语气却轻得像是没有重量的羽毛:“把我和师兄之间的回忆给找回来。” “我曾在赞干比亚遇见过师兄。” “那段回忆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凭什么只有他记得。” “我也要记得,绝对不会再忘掉。” 她打包好了去西安的行李,告别父母,坐上了飞往西安的国内航班。 飞机在天空中留下一道浅白的痕迹。 褚国华送走了女儿,和妻子相顾无言。 最后又看向了身后戴着墨镜,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褚蔚。 “你跟你妹妹说了是不是?” 褚蔚咬唇,点了点头。 “你告诉她干什么?”褚国华已经数不清这几天他叹了多少气:“这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褚蔚抿了抿唇,反问父亲:“当时我不在她身边,爸妈你们也不在,你们怎么就那么肯定她忘记的一定是不好的事呢?” 褚国华蹙眉,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的话。 “当我们问她时,她已经不记得了,漾漾并没有说是因为发生了不好的事才忘记,而是她受到重物打击才忘记的不是吗?也许那件事并不坏,”褚蔚想到了妹妹那样迫切的希望能想起当年的事,又轻轻笑了,“可能那对她而言是美好的回忆,所以才那么拼命的想要记起来。” 褚国华沉默了,褚妈妈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也没有说话。 三个人坐上了离开机场的车。 褚蔚仍然想说服父亲让他同意漾漾在比赛结束后去一趟赞干比亚。 褚国华仍不为所动。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我决不允许她再遭到什么危险,”他态度执拗,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而且我已经把她的护照藏了起来,她出不了国的。” 褚蔚没辙了。 没护照,褚漾别想出国了,除非她偷渡。 褚妈妈就坐在褚蔚身边,抿着唇犹豫了半天,才悄悄对褚蔚说:“你爸他根本没藏,护照就放在你妹妹房间的衣柜里。” 褚蔚微微愣了。 而后反应过来,看着副驾驶上父亲已经生出白发的后脑勺,鼻尖忽然一阵泛酸。 她们的爸爸啊。 总是摆着张臭脸,不许她们姐妹俩做这个做那个。 但其实褚国华同志是最好的爸爸。 他从不真的干涉女儿们的人生,正如她当时想学表演,虽然他每年都念叨,每年都怪她在电视里穿得太少,但又每年守着她新播的电视剧,每回她的新电影上映,总要偷偷的包场,那么多电影票,他送给小区里的朋友们,剩下送不出去的就藏在自己书房抽屉里,也不告诉她。 就像漾漾当初要报计算机,他特别失望,说自己后继无人,硬是要逼着她改志愿,漾漾那个傻丫头还以为爸爸是真的不想让她学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哪儿知道爸爸其实无数次的登陆了她的志愿系统,看着她填报的志愿专业里没有一个是他给她选的,对着电脑唉声叹气了多少回。 后来爸爸跟妈聊天时提起了这件事,说的那个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为自己挽尊。 随便她吧,反正她在清大,我还是能管住她的。 把爸妈送回家后,褚蔚吩咐司机送自己回家。 路上接到了高寺桉的电话。 她以为这男人是要跟自己蜜里调油,本来还扭捏了半天才接起电话,没想到一接起这男人开口问的就是她妹妹。 “受人所托,”高寺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你妹妹的护照在你这儿吗?” 冬日的西安,整个城市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雪。 西安算得上是长江以北冬季比较缓和的北方城市了,但依旧羽绒加身,防寒防冻一件都不能少。 从全国各个高校来到西安参加竞赛的学生们刚落地就轰轰烈烈的举行了西安一日游。 褚漾先是跟着队伍去了西电报道,在进入封闭式训练的最后一天和穗杏他们出去观光。 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充满了古韵,许多建筑仍保留着原有的风味,褚漾高中的时候学校举办春游的时候来过一回,不过她当时跟着学校队伍,去的都是兵马俑这类已经非常有名的景点。 人山人海,看兵马俑的人比兵马俑还多,上面比下面还挤。 这回褚漾没急着去,她坐在大雁塔北广场的石凳上,手里捧着杯热乎乎的奶茶暖手。 穗杏已经跑到老远的地方去了。 沈司岚跟在她身后,声音有些无奈:“选好地方了吗?” “学长,你一定要把大雁塔也给照进去啊!” 沈司岚按动单反,留下了穗杏在西安的剪影。 穗杏又跑到沈司岚身边去看他拍的怎么样,见他把自己拍的芝麻点大,所以特别不满意。 她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沈司岚。 沈司岚气得半死,把单反扔给她不管了。 穗杏只好去找学姐帮忙了。 结果学姐坐在石凳上也变成了石头,并着腿抱着奶茶发呆。 天空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雪,六瓣的雪花落在学姐长长的睫毛上,像是铺上了一层精致的白毛毯。 学姐眨了眨眼,雪花落了。 化成了小颗的水滴,顺着学姐的脸颊一路下滑,最后打在奶茶盖上。 细不可闻的声音,但她却好像能听到滴答声。 穗杏不知道学姐这是怎么了。 今天是训练前的最后一天,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观光,恨不得一天走完这座西安城,唯独学姐坐在石凳上,好像打算从白天坐到夜晚。 问学姐,学姐也摇头说没什么。 沈司岚让她别问。 穗杏不懂,学姐明明就是不开心,她为什么不能去关心。 “能治好她的不开心的不是你,”沈司岚语气淡淡,“你去也没用,除非那个人在。” 穗杏眨眼:“谁啊?” 沈司岚挑眉:“反正不是你。” 到了封闭式训练的那一天,他们被收走了手机,学姐的状态反而好了起来。 就像是找到了可以移情的目标,褚漾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头的比赛项目上。 余老师也陪着学生们加班加点,每天都熬到凌晨。 褚漾盯着频谱分析仪,显示屏上绿色的波纹时而锯齿时而又成不规则波浪状,看久了眼睛会疼,她就揉揉眼睛,滴点眼药水,然后继续守着,直到波纹显示正常为止。 余老师拍了拍她的肩:“去窗外看看风景,休息休息眼睛。” 褚漾点点头,透过严丝合缝的玻璃看着窗外。 西电南校区广场上的银杏树凋零的七七八八,金黄的叶片与雪花点缀着空旷的广场。 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 忽然有个不合画风的东西闯进了这副校园景象。 一辆加长的林肯轿车驶入校园。 隔着玻璃仿佛都能听到学生们围在轿车周围惊呼的声音。 从轿车后座下来一个人,隔得太远看不清脸,但能看出这人长腿窄腰,穿了件卡其色的呢子大衣,风骚的站在广场中央。 “……” 褚漾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几十分钟后,余老师告诉她外面有人找。 余老师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复杂。 “快点说完话就进来,”余老师语气严肃,“少跟这种吊儿郎当的公子哥玩,不正经。” 褚漾走出实验室。 那个刚刚还在广场上搔首弄姿的男人转眼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褚漾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你怎么到西安来了?” “坐飞机来的啊,”崇正雅得意的挑了挑眉,“哦对了,我是过来给你加油的,你好好比赛,什么都别想,等比完赛就跟我走。” 褚漾后退两步:“去哪儿?” 崇正雅看她这副戒备满满的样子就不爽,瞥着她说:“赞干比亚,去不去?” 褚漾茫然的眨了眨眼:“你要去赞干比亚?” “啊,是啊,”崇正雅咳了咳,清清嗓子正经道,“有点事要过去处理,所以过来问问你想不想一起去?” 褚漾心里不禁雀跃。 但转而她又开始沮丧:“我的护照在家。” 崇正雅冲她神秘的挑了挑眉,像变魔术般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本子。上头烫金大字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印着全中国人民都熟的国徽图标。 他将护照本丢给了她。 “求人求了半天才弄来的,拿好了。” 褚漾打开护照本,上面是自己的名字和照片。 她思索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他:“你去我家偷来的?” “……偷屁偷,”崇正雅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用老子我超乎常人的智慧,懂吗?动脑子就能拿到,还用偷?” 褚漾当然知道他不可能去偷,撇撇嘴心想这人真开不起玩笑。 崇正雅看她撇嘴,终于舒了口气:“听到有人带你去赞干比亚,开心了?” 褚漾又连忙板着张脸不说话了。 “行了,别装了,我特意过来给你送护照,就是让你好好比赛,”崇正雅抱胸,像是长官训话,“你好好比,拿个奖回来,不然他就白走了,知道吗?” 褚漾抱着护照,用力点了点头。 崇正雅转身就要走:“那我先走了。” “哎,等等,”褚漾抿唇,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你那个车是特意从家里开过来的吗?” 崇正雅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我没闲到浪费那点油钱和过路费还特意开过来,这车我租的。” “你租车干什么?” 还租这么骚的车,搞得整个广场上的人都以为来了什么暴发户要搞拆迁。 崇正雅哼了哼:“废话,我这么金贵的躯体,能坐那些便宜车吗?” 租也要租林肯,真是有钱又有闲。 半球【二更】 护照本不见这个事,褚国华是早料到了的。 但他还是很生气。 他左右想也不知道该怪谁,最后只能把气撒到亲家身上。 “还不都怪亲家那两个!如果不是他们硬要逼着自己儿子去赞干比亚,我们漾漾怎么会过去找!” 褚妈妈附和,心里也心疼徐南烨:“亲家怎么能这么绝情啊。” 就算徐南烨忤逆他们,先斩后奏转去了新闻司,他们也不该一脚就把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又给踢到国外去。 现在徐南烨新任发言人,这才刚开了一场发布会就去了国外。 等有心人发现这个副司长昙花一现,看他们徐家怎么解释。 “不行,我要去找亲家谈谈,”褚国华起身,语气冲冲,“他们家不心疼儿子,我还心疼我女婿呢!” 徐南烨和他同院出身,他虽然不教西班牙语,但名义上怎么说也算是徐南烨的老师。他也一直很喜欢这个学生,就算后来徐南烨用那样荒唐的理由娶了她的女儿,他刚开始埋怨过一阵,但很快也就想通了。 徐南烨对漾漾到底怎么样,他心里是清楚的。 这个年轻人的品质到底怎么样,他也有许多耳闻,漾漾既然那么喜欢他,想必他无论是在外面面前,还是只有两人时,都对她极好。 不论当初结婚的原因是什么,至少他们现在是真的好。 褚国华严肃刻板了大半辈子,对女儿要求严格,无非就是不想她误入歧途,再遇到什么非良人,把自己的人生也给赔了进去。 如果换做是别的男人和漾漾这样草率结婚,或许他仍然很难接受,甚至有可能会逼迫他们分手。 但那个男人是他的学生徐南烨。 更不要说现在还是法律意义上他的岳父。 褚国华心中气恼的同时,也不禁庆幸,还好那个男人是徐南烨,还好是他。 人都是感性动物,随着时间的潜移默化而渐渐改变从前的刻板思想,并不会为一句诋毁而相信身边的人就真的如此不堪,也不会因为某件与自身观念相悖的真相就去否认整个事件的存在。 褚教授夫妇并不爱跟亲家打交道,除了逢年过节互相问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关上门各家过各家的日子。 读书人总是有股清高味儿刻在骨子里的,对于政权中心的徐家,他们并无所求,自然也无需要讨好或是上门。 如今登门徐家,为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各自儿女。 徐宅的电子大门向他们敞开。 褚教授看了眼这庄严气派的大宅子,垂眼嗤了声,跟着佣人穿过花园来到宅子门口。 徐父就在客厅门口迎接他们。 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亲家,徐父平时寡笑此时也扬起笑意将他们请了进来。 两家人面对面坐着。 褚国华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说:“我今天来拜访徐部,就是想聊聊南烨和我们家漾漾之间的事儿。” 徐父端起茶对着杯口轻轻吹了吹,神色平淡:“亲家大老远过来也不容易,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吧。” “不用了,”褚国华看都没看一眼手边的茶,“徐部只需要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打算这两个孩子的就行了。” 徐父拧眉,语气无波:“亲家都做了一年了,还徐部徐部的叫,未免太生疏了些,更何况我早退下来了。” “如果徐部真把南烨当儿子看,把漾漾当儿媳看,我们自然就是亲家,称呼这些都是虚的,改不改又有什么影响?” 褚国华非但没有改口,倒反将了一军。 徐父自然也懂。 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暗讽这招早了然于心,有时出口几句话,旁的人甚至还要细嚼半天才反应过来。 “南烨是我的儿子,我当然要为他打算的清清楚楚的。” 随着落音,徐父放下茶杯,杯底敲在实木茶几上,发出一道清脆短促的响声。 褚国华反而笑了:“徐部原来也知道南烨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物件啊。” 徐父猝然拧眉,纵使退位多年,眼中的凌厉和威势仍不减当年。 他沉着声音问:“亲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烨和漾漾结婚前,我也算得上是南烨的老师,虽然没教过他课,但他这个人怎么样我很清楚,”褚国华语气平静,“斯文温和,彬彬有礼,无论是对人还是接物,都无可挑剔。” 他这话并不是夸奖,而是事实。 但徐父还是颇为受用的浅浅扬了扬唇。 褚国华接着说道:“南烨会这么优秀,和徐家的教导密不可分。” 徐父的眼中流露出慈爱:“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孩子,从小就没让人操心过。” “徐家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将他培养成人,为的就是让他能够继承徐家的衣钵,能够让徐家更上一层楼,”褚国华顿了顿,话锋忽然转向,“如果他没有完成,那么徐家所花费的心思就全部打了水漂。” 徐父敛目,并不言语。 大家都是为人父母,这方面有足够的默契相通。 徐南烨确实是徐家正经的二少爷没错,徐家从小能给他的绝不会少给,他含着金汤匙出生,生下来就顶着这个荣耀万分的姓氏,旁人说起徐姓,不会觉得有什么特殊,但说起清河徐家,就能明白这姓氏的分量在哪里。 徐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他寄予厚望,从来没让他操心过。 自然将来要接他的位置,甚至是青出于蓝。 三儿子他一开始没抱有期望,有两个哥哥撑着,他成不成器也无所谓了。 进了司法行业,也算是没给徐家丢脸,索性任由他去了。 他有他母亲对他溺爱就已经足够,他要做的是让另外两个儿子越来越优秀。 徐父一开始就没对徐北也抱有过期望,他做什么也不会让他过于失望,甚至于气愤。 但徐南烨不一样。 他从小听话乖巧,始终好好地按照父母的意愿在渐渐成长。 徐父将很多注意力都放在了大儿子身上,徐母将宠爱都给了小儿子。 至于徐南烨,他最懂事,从不用他们操心,就算关爱少一些,他也不会做出格的事儿。 但该给的始终没少给,每次看徐南烨拿回了他满意的成绩单,站在自己面前斯文俊秀的样子,徐父都觉得骄傲。 后来徐东野毕业,他转而开始悉心培养徐南烨。 但是这一切从他上了高中以后就变了。 他跟崇氏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子成了朋友,还为那小子打了架。 徐父说不痛心都是假的。 他认为只要让那小子远离他儿子就没事了,谁知徐南烨一次次的违背忤逆他。 徐父无法接受乖巧的孩子处处与他作对,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教导他,他怎么能接受自己的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就像是他精细描绘的瓷器,忽然被人划上了几道狰狞的刮痕,擦都擦不掉了。 他痛心,又不想这个儿子继续再和自己作对下去。 “我为他安排的路,他就这么不喜欢吗,”徐父忽然喃喃,“我都是为了他好。” “徐部,你我都是为人父,我们对孩子的意义是引导,而不是控制,”褚国华软下了声音,语气也柔和了不少,“瓷器碎了你都会觉得可惜,那南烨呢?” “亲家,你们也不是外人,我索性就直白说了,我希望他手里能握着点权力,我希望他是有实权在手的,徐家不可能为他充当一辈子的屏障,他以后更是要成为自己子女后辈的靠山,”徐父重重叹了口气,语气痛惜,“但他不懂我啊,与其在外交部天天和那些记者周旋,为什么不愿意听我的话,好好地往中央拼呢?” 褚国华淡淡笑了:“追求仕途的年轻人叫有上进心,追求理想的就不算了吗?外交部有什么不好?国家部门各司其职,主内主外,这几年外交事业风生水起,多少年轻人以他们外交官为榜样,他们未必比每天坐在办公室成天批红?头?文件的差多少,南烨做翻译官是有些屈才,但入政途又不是他的本意,外交部正正好,他这样的形象,新闻司于他而言再合适不过。” 徐父好半天都没有言语。 若是别人和他说这句话,他未必能听进去。 褚国华德高望重,本来就是学者中的佼佼者,更不用说南烨曾是他的学生。 他人也清高孤傲,几十年来专心教研活动,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两个是有些像的。 “亲家,你今天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褚国华叹气:“你把南烨调到赞干比亚去了,我的漾漾也跟着去了,她之前在赞干比亚受过伤,我是真不希望再看到她出事了。” 旁边一直听两个男人说话的徐母忽然开口质问自己的丈夫:“我不是说不要让他再去那个鬼地方了吗?你是不是还想他再经历一回当年的事儿?!” 徐父有些怔愣。 又见这几个人都看着他,他张了张嘴,缓缓发出疑问:“我什么时候让他去赞干比亚了?” 南烨在那里出过事,差点连命都丢了。 他这个做父亲就是再冷血,也不可能把他往那里赶。 褚国华也有些懵了。 他在这儿教育亲家教育了半天,合着教育错人了? 西安咸阳国际机场。 褚漾刚比完赛就被拉了过来,连比赛结果都没来得及听。 不过看余老师那满脸笑容的样子,估计一二等奖跑不掉了。 她本来认为以崇正雅的财力,买两个头等舱的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她跟着这骚孔雀一路穿过贵宾通道,然后坐在VIP厅里等待登机。 在看到巨大的玻璃挡板后,那架缓缓运行至待飞轨道的飞机,褚漾发现这不仅仅是头等舱的问题。 “有必要吗?” 就去趟南美洲,有必要坐私人飞机吗? 崇正雅满不在意:“哦,这里到赞干比亚的机票太少了,而且空乘服务都不怎么样,就干脆坐私人飞机了。” 她以前想过崇正雅是暴发户,没想到他这么暴。 “今天终于能坐上CitationLongitude喷气式飞机了。” 登机前,崇正雅也是跃跃欲试的。 褚漾有些奇怪:“这不是你的飞机吗?”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要能有三千万刀买这么架飞机,我早跟我们家老头子分家了,”崇正雅自嘲的摆摆手,“你知道容家吧?” 褚漾点头。 “容家那位二小姐你认识吧?” 哦,就那个把小包纸听成小包子的傻逼小姑子。 褚漾再次点头。 “这她老公的,”崇正雅语气里充满了柠檬味,“香港沈氏太子爷的私人飞机,之一。” 沈家的财力她是大约听过的。 那位沈姑爷进来把事业拓展到内地,可能也因为最近两岸关系比较紧张的缘故,听说沈家已经同意了将产业大肆挪入内地,不光是珠三角地区,还有内陆各个一二线城市,纵而彻底占领内地市场。 沈姑爷一手建立的中润集团市值已逾千亿,太子爷的身份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倒是他的堂侄,隐隐有入主东宫的意思。 因为徐容两家世交,家庭聚会时,褚漾也有所耳闻。 令褚漾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崇正雅能跟沈姑爷借到飞机。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没有交集的。 崇正雅对此的解释是,有你坐的你就坐着,问那么多干嘛。 飞机飞行在云流之上,褚漾透过玻璃看着窗外一望无垠的天空。 越过赤道,天空就越是湛蓝。 褚漾睡了醒,醒了就继续望着窗外。 她再次来到赞干比亚,上一次她弄丢了记忆,这一次她是回来找的。 也不知道睡了过久,被崇正雅摇醒的时候,他说到了。 南半球正值夏季,和北半球的沉闷不同,连天空都蓝的近乎通明。 刚脱下棉袄又要换上短袖,褚漾快被这温差给折腾出病来了。 赞干比亚这两年内政才逐渐稳当下来,首都还尚且处在百废待兴的状态,机场的环境和咸阳国际机场简直没有办法相比。 褚漾刚下飞机就被这满天的灰尘给呛得咳了好几声。 到处都是工业装修的气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天气不错,万里无云,阳光刺眼。 崇正雅早联系了这边的车,走出机场直接有辆车等在马路边上。 褚漾原本以为崇正雅是要直接带她去大使馆的,结果她看司机直接开上了高速,径直就往越来越偏远的地方开。 她问:“这是要去哪儿?”崇正雅淡淡说:“莫桑比河岸。” 褚漾对这个地方没有印象:“不去大使馆吗?” “他在那里,”崇正雅侧头看着她,眼中带着探究,“几年前政府与反?叛军交火,损伤最大的就是河岸对口的建筑,到现在也没有修好,他就是在那里出了事。” 褚漾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崇正雅选择放弃:“算了,你去了就知道。” 他不再和褚漾说话,反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司机聊起天来了。 两个人讲的是英语,但司机的口音太重她个别单词实在听不懂,只能从崇正雅的对话中猜到些他们聊了什么。 司机问他们为什么要到莫桑比河那儿去。 崇正雅说去找人。 司机啧啧两声,说那个口岸接近边境,这两年整个国家都在修葺,政府的拨款还没完全发放到那边去,重建工作进展的很困难,口岸那边大都是些战后危房和废墟,原先住在那里的居民大都已经搬走了,只剩下军队在那里驻守。 司机又问,你们的朋友也是中国人吗? 崇正雅说是。 司机笑了笑,那就没关系了,你们的国家会保护你们的。 崇正雅冲他说了声谢谢,接着没再聊了。 “我之前在澳洲读书,每到了放假的时候也不想回国,就买了机票到处玩,”崇正雅终于换回中文跟褚漾说话,“不记得是哪一年了,是在尼泊尔吧,好好的城市说没就没,我还在买特产呢,轰的一声,刚逛过的几个小摊就没了,后来我被军队叫着去避难,我才知道地震了,避难所里各个国家的人都有,所有人当时都挺害怕的吧。” 崇正雅笑了笑又接着说:“所有人都在那儿等着人过来接他们回国,你猜是哪个国家的飞机先到?” 褚漾不用猜也知道。 “是中国。” “那个时候我就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入外籍,”崇正雅漫不经心道,“毕了业就回国安安心心当我的啃老族。” 前半句话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后半句话又被打回原形了。 “后来我听别人说徐南烨来了这个鬼地方,这地方能有什么好啊,”崇正雅嫌弃的撇嘴,“还在打仗呢,比地震可严重多了。后来他就真出事儿了,我过来看他的时候,他就躺在那个露天医院里,那设备简直一言难尽,我不怕他流血过多而死,倒是怕他被细菌感染死了。” 崇正雅用这种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却也没能掩住他语气中的落寞。 “我跟他还在念高中的时候,他天天穿得整整齐齐的,那衣领子都找不到一点灰。后来看他那样子,我差点都没认出他来,还以为是认错人了,我看他几个同事也没他那么狼狈啊,和那几个人聊了聊才知道,他参赞的职责就是好好地待在大使馆里负责安抚好其他人就行,他偏要大老远跑到莫桑比去救人,这不,人民英雄是当了,徐家的荣耀也算是稳住了,自己差点把命丢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等终于一长串的回忆说完了,才下了结论。 “这死眼镜仔被个小姑娘救了,没死成,也算是命大了。” 这车开的不太稳当,褚漾本来没晕车症,活生生被颠出了反胃感,苍白着脸色靠着椅子缓气儿。 “后来他就一直惦记着这小姑娘啊,惦记了好多年,”崇正雅抑扬顿挫的,语气有起有伏,“后来有次回母校的时候去拜访当年的几个老师,碰上了没教过他的一个老教授。” “那老教授的小女儿马上就要高考了,老教授怕她在家不认真学习,非让她每天到办公室来自习。” “当时那小姑娘就坐在办公桌上,好像是被一道数学题难住了吧,咬着笔尖在那儿想呢,老教授招呼他的小女儿过来,指着徐南烨说,这是咱们学校优秀毕业生,问问这个哥哥。” 崇正雅说到这里居然笑了。 “真的尴了个大尬,徐南烨是个文科生,高三的理科数学压轴题他哪儿还记得怎么做啊哈哈哈哈哈哈。” “小姑娘说,没关系,等她回学校了问同学,然后就背着书包回家吃饭去了。” “徐南烨那时候肯定想,可算是长大了。” “可算是找到她了。” “哪怕她有喜欢的人了,也要想办法把她抢过来,藏起来。” 哥哥 褚漾实在忍不住了,抬起胳膊打断了他的话。 崇正雅双目放光:“想起来了?” “你有晕车药吗?”褚漾捂着胸口神色痛苦:“我要吐了。” 这辆车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出厂的老古董,引擎的声音比拖拉机施工还响,一路颤颤颤的开,机油味儿又特别重,褚漾开了窗还是觉得恶心。 “……” 崇正雅面无表情的从兜里掏出一板药片丢给她。 白说了。 简直浪费口舌,还得被迫到这么个鬼地方来,连辆劳斯莱斯都租不到。 褚漾吃了晕车药也没什么用,最后实在忍不住让司机在中途停了车,她下车去一边吐。 崇正雅坐在车里等她吐完。 从机场开到口岸本来路程就挺远,他们到机场时已经是中午,如果再不快点,就这速度恐要等到天黑才能到那儿。 眼见着暮霭沉沉,崇正雅捏着鼻子下了车去看她。 褚漾蹲在路边的限速杆旁,低着头干呕。 崇正雅啧了两声,弯腰询问:“没事吧?就这么晕?” 褚漾撑着膝盖勉强站起身,转头面对着他。 她刚比完赛就被拖上了飞机,脸上也没化妆,顶着一张素颜,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显得苍白柔弱了。 “对不起,”褚漾咬唇,眼睛里还夹杂着泪花,“实在忍不住了。” 她身上这件长裙是登机前崇正雅随便叫人给她买来的,事实上她原本带到西安的行李在南半球根本都用不上,崇正雅就全帮她寄存在机场了。 印着小樱桃的雪纺长裙,衬得她像个楚楚动人的小可怜。 之前每次见她,哪次不是绝艳张扬的大美人。 崇正雅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在会所见到她的时候,确实惊艳,不然他当时也不会动了想追她的念头。 只是被徐南烨教训了一顿,这念头就烟消云散了。 也不怪那眼镜仔惦记了那么多年。 崇正雅本来心里还有些生气,到这地步了他现在是有气也没地方使劲儿。 人小姑娘一直跟着他,十几小时的日夜颠倒,刚下飞机就又坐长途车,就为了找一个死坏死坏的臭男人。 崇正雅有些于心不忍了:“要不原地休息会儿吧。” “不了,”褚漾摇摇头,转身又坐上了车,“我要去找师兄。” “那你又晕车怎么办?” 褚漾轻轻笑了笑:“多吃几颗晕车药呗,权当减肥了。” 两个人重新上了车,崇正雅一改刚刚吊儿郎当的慵懒模样,语气有些恍惚:“有个人惦记是不是特别好?” 褚漾不解的看着他:“什么?” “心里有个记挂的人,是不是没那么孤独?” 天色渐暗,橘红色的空地再没有光芒的沐浴,前方一望无际的公路显得格外悠长。 司机打开了车灯照亮公路。 “如果我现在下了车,就算这条路再长再黑我也会接着走,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孤独,”褚漾靠着座背,神色悠悠,“因为我知道,走过去我就能找到那个人了。” 崇正雅又问:“那万一这条路上有猛兽有陷阱呢?你也不怕?” 褚漾摇头:“我不怕。” “他不在,可没人能保护你哦。” “没关系,”褚漾笑笑,“他在的话,他就是我的盔甲,他不在,我自己就是自己的盔甲。” 崇正雅被这文艺的话整的牙酸,但心里却又不可抑止的羡慕起来。 “那你想他保护你吗?” “我想被他保护,但我更想保护他。” 崇正雅咧嘴笑了。 他忽然也好想有个女人用这种坚定的语气告诉他,会保护他。 只可惜没有。 天终于完全暗了。 车子到达了莫桑比河岸,崇正雅先下了车,看这一片荒凉的景象忍不住先骂了声出来。 “这什么鬼地方啊,这他妈伸手能看见个鬼?” 其实也没有很黑,只是他习惯了国内城市夜景的繁华,各种霓虹将夜晚点缀得如同白昼,看到这种场景自然不习惯。 最亮的就是从天空洒落下来的银白月光。 河岸这边有不少房子,更接近于国内的村落,大都是些平房,最高的也不过就三四层,透过四方的窗能瞥见里头白炽灯的昏黄光线。 一盏一盏的万家灯火,加起来也不过才火星子点大。 很多地方还在施工,半拉不拉的铺着绿色施工网,有的屋顶还没盖起来,几个工人坐在地上一起吃饭。 不少屋子从两侧扯了根细绳,上头搭着衣服和毛巾。 “都这么多年了,还只修成这样呢,”崇正雅感叹道,“还是钱没到位啊。” 楼层不高的好处就是能完完全全的看见巨幕般大小的夜空。 还能听见隐约的蝉鸣。 褚漾四处望了望:“师兄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哪儿知道,”崇正雅耸肩,“放着国内的一线城市不好好待非要过来找罪受,难怪MFA的离婚率这么高。” 褚漾总觉得崇正雅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索性不搭他的腔,随便他说。 没人理崇正雅,他抱怨了两句也就不说了。 两个人走在街上,不少在屋外乘凉的当地人都好奇的盯着他们看。 这里接近边境,大片大片都是地势不高的空地,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哨声。 天已经很黑了,路越来越难认。 崇正雅在一处围着施工条的建筑旁停下。 “就这儿,进去吧。” 现在这么晚了,旁边所有的施工工作都已经暂时停下,唯独这栋房子还在施工。 二楼的工人们还在砌墙,褚漾忽然被喊了一声,崇正雅让她让开些。 她着急忙慌的往旁边退了几步,两个工人提着钢筋板子直接跨过了施工条。 “这么晚了还加班?” 崇正雅跟她解释:“你给几倍的工资,别说加班,通宵都行,这就是为什么我说钱不到位,所以河岸这边的建筑施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鬼样子。” 褚漾有些不确定:“师兄真在这里面?” 崇正雅瞥她:“你要不信就别进去。” 她摸摸鼻子,踩着地上的碎砖进去了。 崇正雅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手机上的日期自动调整了。 日期整整退回去了一天。 地理废的崇正雅这才想到,北京时间比这儿快了十几个小时,他好像提前带褚漾过来了。 “来早了,”崇正雅啧了两声,随即又很快安慰自己,“应该没事儿的。” 他收起手机,打算去附近找找有没有零售店,想着买点东西先填填肚子。 这边已经进来的褚漾捂着嘴隔绝灰尘,但鼻子还是痒痒的。 里头黑黢黢的,褚漾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踩着满地的砖块和钢筋条艰难的探寻着方向。 终于走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也还没涂漆,坑坑洼洼的不好走,褚漾庆幸自己还好穿的是平底鞋,不怕踩到洞废了鞋子。 她小心翼翼的上了楼。 陌生的语言传进她的耳中。 西班牙语。 褚漾很快就想到了这种语种,她没学过,因此一句话都听不懂。 应该是那些工人在交谈。 “Conmuchotrabajo(辛苦了)。” 一个清隽好听的声音在楼上响起。 褚漾的大脑突然间就被抽空了。 她鼻尖一酸,脚步停在楼梯间,连抬腿都变得有些吃力。 那瞬间,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又好像是狂喜,又好像是愤懑,但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是委屈心酸。 他的嗓音就是在这寂静晦暗的夜里听着都是低沉温和的。 还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褚漾只记得那天他陪她去爸妈家,他说了很多平常不会说的话,完全没有给她任何暗示。 以至于她再回到家中,看着那空荡荡的家不知所措,他带走了很多贴身的东西,唯独留下了那串宾利的车钥匙。 徐南烨那天说,让她开车。 “你总要习惯一个人开车的。” 他早打算自己一个人走,把她扔在家里,如果不是她找了过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听见他的声音。 褚漾颤着下巴,忽然就哭了出来。 鬼知道她憋了多久了。 她真的太想他了。 褚漾没控制住声音,微弱的啜泣声也传到了二楼那些人的耳中。 有几个胆子比较小的工人被吓到了,厉声用她听不懂的西班牙语大声质问着。 估计是把她当成什么冤魂了。 褚漾自己也被这些工人大声的质问吓了一跳,她满脸都是泪水,又不想让人看见现在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只能转身往楼下逃。 没地方躲,褚漾干脆就躲在了楼梯底下。 她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正颤颤巍巍的踩在自己头顶的楼梯上。 这乌漆嘛黑的地方,褚漾被人当成女鬼,她又穿了条白裙子,她现在就是跳出来说自己不是鬼,叽里呱啦一通中文解释,但可能那些人手里拿着的防身工具也会朝她先砸下来。 几个工人用颤抖的声音互相交流着,发现没人后,转而又上楼去了。 估计是觉得他们都听错了。 褚漾蹲在楼梯下,捂着嘴默默地哑哭,等差不多哭完了,又伸手擦掉了脸上的眼泪,理了理头发,这才打算站起身上楼去找徐南烨。 就是在这种时候,女人爱美的天性也依旧没有改变。 上面的人又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褚漾的头上忽然一阵刺耳的施工声。 先是电镐钻入水泥墙面的声音,紧接着是重捶敲打墙面的声音。 褚漾正懵神间,脚边忽然被扔下来一块水泥板。 她吓了一大跳,惊呼着从水泥板边跳开。 然后又是一块水泥板砸了下来。 褚漾没法了,只能往角落里躲。 想往二楼跑,但怕还没跑上楼梯就先被砸死了。 二层的地板还没有完全铺上,有些什么废料都往一楼扔。 刚刚工人们看了眼二楼砌了一半的墙面,觉得位置不对,仔细算了下果然不对,所以才要把墙砸了重新砌。 徐南烨站在二楼,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没有打断工人们的工作,自己转身朝着楼梯下面看了过去。 刚刚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他一个无神论者并不在意,但这群工人倒是神经紧绷的特意手中还揣着锤子下去看了,人怕不怕鬼都正常,徐南烨也没管。 最后当然是什么都没看到。 施工的声音很大,但他确实是听见了楼下有声音。 徐南烨踩着凹凸不平的楼梯下去了。 淡淡的月光透过还未装窗的四方框里洒进来,徐南烨勉强能看清一楼的方向。 他用西语问了句有谁在下面吗。 忽然有个像小动物般,微弱而又可怜的声音响起。 “师兄,是我。” 徐南烨的耳里哄了一声,刹那间如同被针尖刺穿了身体。 他顾不得任何,脚步急切,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心脏如同沉坠在深海中,又灌满了冷铅,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在月光的照明下,他勉强看清楚了蹲在墙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男人用不可置信的声音问道:“漾漾?” 褚漾抬起头,泪懵懵的望着他,带着哭腔喊他:“师兄……” 她有些狼狈,脸上都是灰和眼泪,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显然是吓出来的。 看着可怜又委屈。 徐南烨跑过来,蹲下身子护在她面前,颤着指尖抚上她的脸。 男人素来沉稳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无措和心疼。 “你有没有伤到哪里?砸到你了吗?”徐南烨不住地询问她,语气慌乱得近乎疯狂:“疼不疼?” 褚漾的脸被他捧着,摇头摇得有些困难。 她又哭了。 刚刚才哭完,这会儿见到师兄就又哭了。 “没砸到我,”褚漾咧着嘴,又哭又笑的,“还好我躲得快。” 徐南烨舒了口气,替她拨开黏在额头上的发丝。 又突然发现她头上什么都没戴,顿时有些气恼的看着她。 徐南烨的脸色变得有些冷峻,用低沉的声音质问她:“你怎么连个安全帽也不戴?” “额,”褚漾心虚的抿了抿唇,“我忘了,崇先生他也没提醒我……” 几百米开外还没找到东西吃的崇正雅无辜的打了个喷嚏。 徐南烨叹气,将自己头上的安全帽取了下来,轻轻地扣在她头上,然后又替她系紧了托着下巴的带子以防掉下来。 褚漾刚想开口说那你怎么办,楼上又是一阵闷响传来。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男人紧紧护在了怀中。 褚漾清清楚楚听见他压抑而嘶哑的闷哼声。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灰色雾尘,水泥块落地扬起刺鼻的灰,褚漾被熏得眼泪直流,肩上忽然一热。 粘稠而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肩上。 褚漾瞳孔骤然放大,她陡然变了脸色,语气惊慌:“师兄?” 徐南烨收紧了环住她的胳膊,哑声安慰她:“别怕…” 褚漾张着嘴,颤着下巴想抬头想看他。 却又被他伸手挡住了眼睛。 男人用气音对她说:“也别看…” 说完他抬起一只胳膊,将身上剩余的水泥块甩了下去。 男人头痛欲裂,视线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怀里还抱着她,只能勉强抬起痛到近乎麻木的胳膊试图擦去镜片上的污渍。 指尖在镜片上划了两下也没作用,徐南烨只好摘下了眼镜。 黏糊糊的,难怪擦不干净。 他干脆将眼镜丢在了一边。 带着铁锈味的液体顺着额头渐渐划过他清俊的眉眼,滴在原本干净的衬衫上。 徐南烨冲楼上说了句什么。楼上立刻传来了工人们慌乱的声音,徐南烨压着嗓子安抚了几句,又让他们叫救护车来。 “漾漾别怕,”徐南烨拍了拍她的背,像哄小孩儿般哄她,“没事的。” 褚漾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浑身脱力的任由他抱着安慰,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张着嘴大口呼吸着。 多年前的场景突然和现实重合,像是剪片错误的影像,时间开始交错,黑夜白天颠倒,褚漾陷入恍惚,睁着眼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犹记得那时候也是不分白昼暗夜,枪声连天,炮?弹将天边染成橘红色。 姐姐的剧组驻扎在莫桑比河岸,当时剧组正在拍一场重头戏,谁也没空管她。 她自己走到了这座边境小镇。 虽然外面不□□宁,但这座小镇靠近边境,且有军队驻守,因此还是一片宁静平和的景象。 上一秒是这样没错。 但是紧接着下一秒,激烈的枪声响起,周围到处都是尖叫声和毫无纪律的推搡逃难声。 首都遭到反?叛军袭击,赞干比亚国土不大,军事力量不强,大部分军队已经赶往首都。 慌乱间,她躲进了一间居民房。 这间房子的主人早就避难去了,临走之前连门也没来得及锁,褚漾躲在桌子下,瑟缩着身子祈祷观世音菩萨保佑她。 她闭眼,嘴里念念叨叨的。 以前去寺庙都没这么虔诚过,如今听着外头嘈杂喧闹的声音,倒是一心向佛了。 观世音菩萨,你快来救救我吧。 门忽然被推开,褚漾一惊,生怕是什么拿着枪的坏人来了。 她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那个门外的人用中国话问了句,有中国人在里面吗? 褚漾泪流满面,呜呜呜观世音菩萨显灵了! 她手脚并用的爬出了桌子,倒是把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褚漾呜呜咽咽的哭着,边哭边说,我是中国人。 男人蹲下身子替她擦去了眼泪,小妹妹,别怕,没事了。 褚漾双眼朦胧,看不见男人的长相,只听他低沉好听的声音,觉得这男人很年轻。 她用力擦了擦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很年轻的男人,戴着眼镜,一副斯文俊秀的样子。 清俊干净的五官,那双颜色很浅的眼眸。 褚漾晃过神来。 就是这间屋子,她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师兄。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去年的讲座会,也并不是高三时在清大的教师办公室。 而是多年前,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 褚漾抓着男人的衬衫袖扣,再也不可抑止的大哭了起来。 把徐南烨吓了一跳。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心疼自己,还是刚刚没保护好她让她也受了伤,只好耐心且温柔的低声抚慰她。 徐南烨拧起眉,听她哭得这么可怜,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快碎了。 “还是受伤了吗?伤到哪里了?” 褚漾用力摇头,然后低头用力攥着他的衬衫,哭着叫了他一声。 “哥哥……” 徐南烨瞳孔蓦地放大,整个人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像是失音了一般,浑身麻木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竟然连回应她的力气都仿佛从身体深处全部被抽空。 他用力闭上眼,再睁眼时浅眸已然深沉得如同万丈深渊,眼中尽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与痴念。 男人短促而痉挛的沉沉呼出一口气,纵使胳膊已经疼得快失去知觉,他还是尽力抱紧了怀中的人。 “我在,”徐南烨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嗓音喑哑,却又带着微弱的哭腔回应她,“这次换哥哥保护你。” 对他而言,哪怕这一刻,死了也是值得的。 过往 赞干比亚内战彻底爆发的那一天,无数的中国过境公民与当地华侨向中国驻赞干比亚大使馆求助。 大使馆从未这么热闹过,也从未这么狼狈过。 徐南烨正在馆内安抚避难群众。 以黄巾军为称的反?叛军开着几辆重型武装机车停在了大使馆门口。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让使馆开门,他们怀疑有赞干比亚的政府高层趁机溜进了使馆内避难。 在使馆内避难的都是普通人,听不懂外面的人在嚎什么,却能听到枪火与炮?弹声的含义。 尖叫和哭泣在使馆大厅内环绕。 年过半百的大使先生面红耳赤。 这群叛?军真是疯了!中国使馆都敢闯进来! 常年在国外任职的大使先生早已不清楚和平二字怎么书写,使馆是他在这异国他乡中最安全的地方。 积年累月的工作负荷早已让他身体大不如前,到如今被气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直到有人扶着他坐下,才稍稍平复了些心情。 徐南烨语气平静,我出去跟他们谈判。 大使先生望着他肃沉冷峻的面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位徐部家的二公子,初入政途,原本前途大好,却不知怎么被外派到这么个不安宁的地方来。 是升是贬并不重要,外派就意味着离开他们安稳宁静的国家。 人前外交官是多风光无限的职业。 人后谁都怕一纸调任令从此背离国土,客死他乡。 大使先生叹气,你父亲当初就不该把你派到这里来。 当大使离职或不能履行职务时,作为公使衔参赞,同时也是外交代表的主要助手,徐南烨有这个义务履行临时代办谈判职务。 他推开了使馆大厅的门,站在了铁栏内。 个子高挑的年轻男人穿着剪裁简单的白色衬衫,系着灰色领带,左胸上别着黄豆大小的中国国徽。 就这样站在了比他高出好几倍的武装机车对面。 徐南烨语气沉肃,中国不主张干涉任何国家的内政,请你们离开。 为首的反?叛军跳下车,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们不伤害中国人,就是想进去找找有没有他们那狗屁政府的走狗在里面躲着。 徐南烨不为所动,仍然用平静却有力的西语让他们离开。 请你们尊重国际合约,贵国内政变动与我国公民并不相干,大使馆在没有收到两方政府指示前,绝不会开门。 眼前的男人很年轻,清俊干净的脸,看着约莫也不过二十多出头的样子。 而反?叛军头目却年近四十,留着一脸络腮胡,当过雇佣兵,做过抢劫掠杀的勾当。 头目用枪口对着他,再次让他开门。 徐南烨瞥他,藏在镜片下的琥珀色瞳孔中满是无谓和淡然。 头目看着他左胸口上的国徽,和他身后正徐徐升起的中国国旗,狠狠地啐了声,骂骂咧咧的扬手离开。 铁栏外的反?叛军暂时撤退了。 他们不是怕这几个外交官,也不是怕这座使馆,更不要提那一枪就能击落的旗帜。 他们怕的是这群中国人背后坚实且强大的国家。 中国驻赞干比亚大使馆宛如一座结实的堡垒,即使屹立于馆外的国旗沾满了灰尘,也依旧是反叛?军不敢踏入馆内的坚实护卫。 空旷的大厅里已经挤满了当地华人和入境旅客,外面还有未来得及入馆的中国人。 徐南烨已经两天没有闭眼,不停有人过来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回国。 大使先生扔下电话后神色凝重。 莫桑比河岸那附近还有一群中国人,听说是个过来拍电影的剧组,现在石桥被炸了,他们被困在河对岸过不来,解放军的直升机现在被扣押在边境口岸暂时飞不过去,首都这边的维和军队走陆路过去需要人带路,谁愿意跟我一起过去。 徐南烨淡淡说,我去吧。 大使先生拧眉,出了这个使馆,你的安全就没人能保证了,就算是你父亲也救不了你了。 我是中?共?党?员,我不是独生,我知道该怎么到河对岸去。 徐南烨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大使先生最终默认了他的请求。 旁边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不知是谁喊了句还有人没进来,要死人了,一时间整个使馆就又吵闹了起来。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变得偏激且疯狂。 他们质问使馆里的这群外交官和外头的解放军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连救个人都这么困难。 素来慈祥温和的大使先生彻底发了火。 他红着眼睛指着其中几个只知道哭闹着扰乱人心的人。 你们知道我有多少年没有回家了吗?你知道驻守在赞干比亚的军人们又有多少年没回过家了吗?我们比你们更想回家!现在军人们正在努力搜寻剩下中国人的下落,我的同事们在不断的向国内政府请求帮助,希望能够尽早派救援机过来送你们回中国,等你们回去了,你们就彻底安全了,而我的同事们和那些军人还要留在这里继续维和,你们有什么资格抱怨? 使馆内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 大使先生擦去了眼睛边的湿润,转身用力捏上了徐南烨的肩膀。 务必把我们的同胞带回来。 徐南烨轻轻点头,语气简单却坚定。 好。 他的记忆从这里和褚漾交汇。 坐着并不安稳的汽车,徐南烨来到这座边境小镇。 他们找到了电话里说的那个剧组,小镇里除了这一个中国剧组,还有少数的中国旅客。 徐南烨任意推开了一扇虚掩的居民房门。 如果是普通旅客,应该会因为害怕躲在屋子里。 他问了一句,有中国人在里面吗? 眼前的餐桌忽然动了动。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居然看到一个小姑娘像只乌龟似的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 小姑娘边哭边说,我是中国人。 徐南烨蹲下身子,看到小姑娘满脸泪痕,身体还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蹙眉,替她擦掉了眼泪,让她别怕。 小姑娘用力擦了擦眼睛,擦得眼睛周围的细嫩肌肤都泛起了红,才看清眼前男人的模样。 很年轻的大哥哥,长得也好看。 她一下放了心,抽泣着向他哭诉,哥哥,我跟我姐姐走散了。 徐南烨安慰她,我们会找到你姐姐的,你跟我先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想带着她离开,门外又是一阵巨响,像是直接要穿破耳膜,徐南烨的耳朵鸣了一下,发出嗡嗡的声音。 是房屋顶松动的声音。 徐南烨抱着她重新躲在了桌子底下。 在不确定门外到底安全与否,躲在这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小姑娘怯怯的问他,哥哥,你是解放军吗?你怎么没穿军装? 徐南烨摇头,我不是。 小姑娘又问他,那你为什么会来救人? 徐南烨向她解释,我是外交官。 外交官也要救人吗? 外交官的职责到底是什么。 这个职业苦乐相伴,被很多人视为国家的代表,被人尊敬爱戴,对外交官而言是一份浓浓的自豪与骄傲,同时也是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使命和责任。 一名合格的外交官应效忠国家和人民,维护祖国和人民的尊严和权益,哪怕不惜倾注毕生的心血,牺牲个人家庭的利益,爱国,忠国,爱民,忠民。 中国政府为国土内的公民撑起一把巨大的保护伞。 驻守他国的外交官和军人们为境外的国人与华侨撑起伞。 徐南烨笑了笑,我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你。 小姑娘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入了神。 她以前看电影,主人公遇到危险时,总是会有帅气的解放军朝主人公伸出手,告诉主人公别怕,他们来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职业,也是能够保护她的。 西装革履,风度文雅,外交官是镜头前多么风光体面的工作。 他们是国家对外有力的软武器,从周总理开始,国力不断发展,他们的外交话语权才渐渐硬了起来。 弱国无外交,现在他们终于有了,这个职业不再是心酸和难堪,也不再是被他国诟病的懦弱和无能,而是坚守底线,刚柔并济。 小姑娘笑着说,那我现在的任务也是保护你。 徐南烨微微愣了愣,这座不大的居民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确实是应该互相照应的,只是徐南烨下意识不相信这半大的姑娘,怎么能保护他。 哥哥,你是清大毕业的吗?我爸爸也在清大教书。 他们躲在桌子底下,小姑娘话特别多,她问一句,徐南烨就答一句。 小姑娘语气坚定,那我以后也要考清大。 徐南烨揉揉她的头,好,我等你。 他们刚做完约定,摇摇欲坠的屋顶终于坍塌,脆弱的空木桌脚支撑不起这样的重量,徐南烨抬起手,下意识替她撑住了即将砸下来的屋顶。 四个桌脚彻底断裂了。 在他的手臂快要支撑不住时,小姑娘眼疾手快的站起身,从他怀中挣脱,牢牢地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护住了他。 她年纪太小,根本忍不住疼痛,被砸的瞬间就叫出了声。 徐南烨的胳膊已经快抬不起来,他咬着牙替她用力推开了身上的水泥块。 小姑娘的头发里夹杂着无数碎块和灰尘,磕着了她头发下的某块伤口,她痛得要死,却又不敢用手去捂。 那些棱角分明的小石块侵入了她的伤口,撕咬着她娇嫩的肌肤,痛得近乎让她晕厥过去。 她的伤口还在不断流着血,看着渗人又可怖。 徐南烨转而将她抱在怀里,颤着胳膊不断地安慰她。 小姑娘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他也受了不轻的伤,背后还重重压着水泥块,只能勉强直起腰坐在地上,为她提供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形座椅。 终于他听到了熟悉的中国话。 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我们来救你们了。 等再次醒来,周围已经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他再找不到那个救了他命的小姑娘。 只是听说她的家人已经接她回了国,人还活着。 他松了口气。 既然回国了,那就代表她彻底安全了。 没有什么地方比中国更安全。 徐父听说消息后,迅速将他调往欧洲,这次他没再让这个儿子单枪匹马的赴任,而是将他安排在了徐家旁支经济产业覆盖的英国。 英国这个国家多雾多雨,连晴天都很少见。 在即将接任中国驻英国大使馆的大使头衔前,徐南烨选择回国。 回到真正能令他安心的中国。 也去找那个小姑娘。 原本只是想回学校看看老师,却没想到真能遇见她。 她的婴儿肥差不多都褪了,整个五官都比那时候精致了不少,放在学校,应该是很多男孩子想要追求的女孩儿。 徐南烨想和她说声谢谢。 但她好像都不记得了,也不认识他了。 平生头一次,徐南烨向人打听了一个小姑娘的高中学校。 她在市区里的省重点念高三,那天晚上他开着车进了学校,去办公室找到她的班主任时,她的班主任只是无奈的告诉他,这小姑娘居然逃课了。 她有一个那样严肃的父亲,居然还敢逃课。 班主任说,从我们学校毕业的一个学长今天回校演讲了,他们的关系不错,小姑娘应该是去找这个学长了,你去碧翠亭看看,他们这些小孩儿平常就喜欢往这种黑不拉几的地方钻。 其实班主任何曾看不出这些少年少女之间暧昧的情愫,但若不影响学业,他们其实很愿意睁只眼闭只眼。 车子开不进小小的碧翠亭。 他下了车,但车灯依然还开着,绕过这弯弯绕绕的灌木丛,终于看到了亭中的少年少女。 都是十七八岁,最美好的模样。 是朦胧的初恋萌芽,只差那么一层窗户纸捅破。 车灯的映照下,小姑娘用试探的语气的问眼前的少年,学长你欢迎我去吗? 那个清秀的少年盯着池塘上漂浮着的几片莲叶发呆。 车灯照亮他的侧脸。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说,我很欢迎。 她会考清大,却已经不是为他了。 她长大了,却不记得他了。 他还欠她一声谢谢,她却已经不需要了。 徐南烨没有打扰他们,而是选择转身离开。 他坐在车子里发了很久的呆,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何种情感。 或许多年前的执念是对她的感激和记挂,而如今看到少女娉婷,渐渐长成了大人的模样,这些年的想念都渐渐变了种味道。 也是第一次看到她长大的模样。 他在国外等了这么多年,仿佛就是为了等她长大。 徐南烨没有拒绝清大的邀约,如期举办了回校讲座。 也是奇怪,来听讲座的女孩儿那么多,像是把这一整个春天都带进了教室。 他就看见了最不起眼的那朵。 徐南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见倾心。 因此在她向自己父亲解释他们结婚的缘由时,她脱口而出的一见倾心,谎言竟然无意误打误撞说成了真的。 是一见倾心。 也是多年挂念,更是此生难忘。 人这一生所能经历的所有奇遇,徐南烨都在她身上感受到了。 如今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守着这些回忆了。 水泥块堆砌的废墟中,徐南烨不再是往常那般儒雅干净的模样。 他身上的衣服落满了灰,衣袖边是擦不去的污渍,英俊温润的眉眼上也都是斑驳的血痕。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高楼之上的男人了。 残破和狼狈为他添上了一层更为禁欲诱人的破败美感。 就像是将一件精致的瓷器狠狠摔在地上,再也不复往日的的矜贵。 却让人甘愿捧着会被划破手指的瓷片,为他落泪。 徐南烨的骄傲与清高,全都在这一刻全线溃败。 已是而立之年,风尘掩去他的真实,他伪装得极好,到如今,终于卸下沉重的担子,低声哭了出来。 “哥哥,”褚漾心疼的抚上他的脸,替他拭去颊边还残余着温度的血,“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要说多少个对不起才够。 对不起这些年将他遗落在时光的洪流中,让他独自承受着这样沉重的记忆。 对不起她这些年来的任性不自知而对他造成的无意识伤害。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到最后连发出音节都有些困难。 像个傻子样光张着嘴看着他哭,缺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别哭,”徐南烨喉结微动,“漾漾,我欠你一句话,欠了很多年了。” 褚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他:“什么?” 男人语气轻轻,像是轻巧的羽毛落在她心间:“谢谢。” 褚漾茫然的问他:“谢我做什么?” 徐南烨的唇边挂着浅浅的微笑,声音温淡:“在我最不愿同他人袒露的日子里,在阴郁难耐的时光里,你是我的光。” 褚漾忽然哭得不成模样,大声抽泣,鼻涕水儿混着眼泪打在衣襟上。 “漾漾,”徐南烨闭眼,语气带笑,“我爱你。” 无论是过去曾透过窗隙,从他人梦中窥见,豆蔻枝头的你。 还是现在彼此温存,哭得快要断气的你。 亦或是有幸未来,得见白发苍苍,倚座摇椅的你。 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碧棺锦衾,黄土白骨,我爱你,只爱你。 亲亲 救护车来得还算比较快,徐南烨看着几个救护人员七手八脚的就要将自己抬上担架,这姿势实在不怎么好看。 男人的偶像包袱这时候该死的卸不下来了。 他的额头和肩膀被水泥块砸到了,所幸腿没受伤,还能勉强站起来。 徐南烨不想躺担架。 褚漾看着那几个救护人员有些纠结的表情,也知道师兄跟他们说了什么了。 在工人们叽叽喳喳的劝阻声中,这位中国姑娘突然指着他们老板的鼻子骂。 “你给我滚上去!躺好!不然把你腿打残看你还能走不!” 虽然听不懂这位姑娘骂的什么,但在场的赞干比亚群众都被震慑住了。 男人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躺上去了。 救护人员虽然不会说中文,但用眼神对褚漾回以了最真诚的感谢之情。 哪个国家的救护车鸣笛声都是如此声势浩大,三色的警灯照亮了整条街。 几百米处外的崇正雅眼见着救护车停在了那栋建筑前。 他大感不好,百米冲刺奔了过去。 等看到徐南烨惨兮兮的躺在担架上,褚漾跟在旁边走着,哭得稀里哗啦的,一时间震惊不已的崇正雅张着嘴,好半天没说话。 褚漾边吸鼻子边问他:“你上来吗?” 崇正雅又看了眼担架上的徐南烨。 没上回的重,但半张脸都被血染花了,衬衫也是又脏又皱。 这男人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 崇正雅满面愁容:“我还是去吧,谁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面呢。” 褚漾一听这话就又扁着嘴要哭出来了。 徐南烨胳膊是真的抬不起来,说句话胸口都疼,但还是低哑着嗓音安慰她:“别哭。” 然后对救护人员说了几句话。 崇正雅正要抬脚跟着上车,被救护人员拦下来了。 他一脸懵,下意识就用中文问:“拦着我干嘛?我兄弟要死了我得陪他走完这最后的路。” 崇正雅说完才意识到这人听不懂,又用英文翻译了一遍。 “Sorry,hesaidhedoesnotknowyou。” 救护人员的口音很重,所幸这句话没什么难的,很容易就听懂了。 “他说不认识我?” 崇正雅被赶下救护车,等车子开了好远还杵在原地怀疑人生。 南半球夜晚的夏风,格外的凉爽,凉到人骨子里了。 所谓兄弟如手足,蜈蚣的手足,女人如衣服,过冬的衣服。 “什么狗屁兄弟,心里有女人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想念少时的徐南烨,眼里就只有学习和他这个兄弟。 “你怎么没让崇先生上来?”褚漾用纸巾擤了擤鼻子,说话还有些一抽一搭的:“他也是关心你。” 徐南烨闭眼,淡淡说:“真关心我的话,也不至于连个时间观念都没有。” 褚漾不明所以,总觉得崇正雅有没有时间观念跟他不让人上救护车这件事不搭边。 “那就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 徐南烨抽了抽嘴角:“他会跟过来的。” 要说还是多年的朋友心有灵犀,救护车开到医院楼下,褚漾才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一辆颇有历史沧桑感,且车速感人的三轮车颠颠斗斗的开了过来。 穿着英伦风双排扣黑色呢子大衣的崇正雅长腿一跨,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 帅气逼人,如果他坐的不是三轮车那就更帅了。 “……” 褚漾想起他之前在西安都还要特意租辆林肯的骚包样子,也不知道他那高贵的屁股蛋子搁在三轮座上有没有遭到玷污。 崇正雅对此很有自知之明,他拍了拍屁股,语气惆怅:“我不干净了,我已经被贫穷的味道所玷污。” 他之前那满身的暴发户味儿也没好闻到哪儿去。 褚漾心中腹诽,和崇正雅一起送徐南烨进了医院。 两个人也不方便进去观摩治疗过程,干脆并排坐在病房门外等徐南烨出来。 褚漾也受了点伤,她坚持要等徐南烨出来,被崇正雅言辞激烈的勒令赶走。 “你以为拍灾难片呢?”崇正雅冲她摆手:“赶紧去处理伤口,到时候破伤风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褚漾没法,只叮嘱他如果徐南烨有什么问题就赶紧叫她过来。 崇正雅对此不以为然,眼镜仔福大命大,之前赞干比亚打战他都能捡条命回来,这回不过就是被砸了几下,肯定死不了。 等医生出来告诉他可以进去了,崇正雅这才理了理衣领子,吊儿郎当的走了进去。 徐南烨刚处理好伤口,头上和肩上都绕了好几圈白绷带。 鼻梁上的眼镜取了放在一边,他本人正懒懒靠在病床上闭眼休憩。 崇正雅见惯了他衣履精致,连头发都要打上定型喷雾的矜贵样子。 现在额前短发蓬松微乱,簌簌落下来遮住英挺的眉宇,细长凉薄的眼睛闭着,看不见他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瞳孔,双唇微抿,俊秀的五官轮廓因为额上的绷带显出几分文弱无害的柔软。 他皮肤细腻且泛着温白,整个看着没什么血色,衬得眼角和嘴唇边的小伤口更加殷红妖冶。 活生生的病美人。 崇正雅看他这样子可怜,蹑手蹑脚走到病床边,一时间父爱泛滥,伸手想替他捻捻被角。 眼前闭着眼的男人忽然出声,嗓音低凉:“离我远点。” 崇正雅又缩回了手,表情有些心虚。 徐南烨悠悠睁眼,眸色清浅,眼神挪到他身上。 “今天几号?”徐南烨问他。 崇正雅装傻:“你失忆了啊?今天几号都不知道。” 躺在床上的徐南烨觑他,没说话。 “早一天晚一天不一样?反正你老婆人来了就行了,”崇正雅撇撇嘴,又赶紧转移了话题,“她想起来了吗?” 徐南烨用鼻音嗯了声。 崇正雅顿时就有了底气:“想起来了就行,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知道吗?” 徐南烨勾唇,语气冷淡:“是该感恩戴德,毕竟我这身伤都托小崇总的福。” 崇正雅蹙眉,指着他的头问道:“你这难道不是苦肉计吗?” 徐南烨眯眸,嗓音低沉:“我会让漾漾跟我一起受伤?” 当时若不是他下楼看了,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褚漾了。 幸好他当时在她身边。 崇正雅摸着下巴想了会儿,以徐南烨这种老精明,是不太会做这种事的。 其实失忆到底该怎么治,方法各异,也没个具体的标准答案。 由于脑部受创而产生的失忆,有心因性失忆和解离性失忆之分,这种症状根本无法用生理因素来说明。 带她来这里,其实也只是赌赌罢了。 运气好,再加上生活本身就充满了戏剧化,徐南烨赌赢了。 他从一开始就设了局。 既然父亲想将他外派,他将计就计,直接先斩后奏离开了。 来的还是父亲绝不会允许他再踏入的赞干比亚,多年前的事故发生后,徐父的心理何尝又不是跟褚国华一样,再也不想让儿子到这个不安宁的鬼地方来。 但徐南烨必须来。 他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包括坦白了当初他和褚漾真实的结婚原因,他们结婚的原因确实不太光正,但这并不是她百般退缩,万般隐瞒的理由。 如此还不如全盘托出,以免这事儿成为以后他们俩中间的一根刺。 徐南烨当然没有大度到真能忍受褚漾将他“金屋藏娇”。 他也不是什么真不在意名分的备胎。 既然已经是他的人,就该从身到心彻彻底底都属于他。 把所有隐患都解决了,她再想瞒也没任何理由了。 这局当然也有意不确定因素,比如他不确定褚漾会不会愿意过来。 他一直瞒着褚漾自己可能会被外派的事儿,说来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自信。 骄矜高傲的男人对待感情充满了患得患失,生怕她不够爱,生怕她会退缩。 哪怕她真不愿意过来,徐南烨也会让崇正雅把她绑过来。 如果一切回到原点,他也不在意,大不了用剩余的时光陪她消磨,直到她爱上自己为止。 他有一辈子可以和她耗着。 不过好在她来了。 他把当年躲过的那栋居民楼买了下来,不是做投资也不是做慈善,就是让人将它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徐南烨要告诉褚漾,他不是她生命中的入侵者,更不是第三者。 而是比任何人都早一步遇见她,哪怕她忘记了,这朵惹人采撷的玫瑰也只会落入他的掌心。 工人们加班加点赶工,为的就是能尽快重建这栋楼。 如果不是崇正雅算错了日子,早一天带她过来,今天的意外根本不会发生。 幸而她没事。 也幸而她想起来了。 哪怕她没想起,他所营造出的决绝离开的假象,也足以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 忘不了,就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崇正雅坐在病床边,语气颇有些惋惜:“你这伤估计得在这儿住上一段日子才能回国吧,年末的酒会怕是赶不上了吧?” 徐南烨并不在意:“今年去不成还有明年,急什么?” 崇正雅有些怀疑:“你爸会这么轻易让你留在外交部?” “他会的。”徐南烨垂眼,淡淡笑了。 徐南烨头次前往赞干比亚任职时,徐父当时的语气很坚定,不升上大使衔不许回来。 结果内战爆发,徐父在他伤好后立马将他调去了英国。 表面上还是外派,给他这个做儿子的一个下马威,不许他回国。 但其实徐家的经济产业深入英国,在国内束手束脚,到了英国反而羽翼更满,因此不出几年原大使被调任,他就正儿八经的成了大使候选人。 在即将升为最年轻的大使衔之前,徐南烨回了国,违背了他与父亲的约定。 徐父很生气,但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徐南烨一次次的试探父亲的底线,却发现父亲的底线在他一次次的忤逆中不知不觉越放越低。 他表面文静乖巧,骨子里其实是三兄弟里最叛逆的那个。 徐父对他不满,不过是因为他之前装的太好,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 再次在赞干比亚受伤,徐父的铁石心肠也该化成水了。 这次受伤的意外,反倒让他一石二鸟,达成了之前设想的所有目的。 他利用一切能利用的,甚至不惜将自己算计了进去。 “回国后,替我谢谢沈总的飞机,”徐南烨又冲崇正雅说道,“沈氏在内地的路会越来越顺的。” 沈渡用一架飞机换回了今后不知多少个三千万刀,简直赚大发了。 果然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崇正雅指着自己:“徐副司长,我替你鞍前马后做了多少事,什么好处都没有吗?” “你?”徐南烨瞥了眼他:“会有的。” 崇正雅双目放光:“什么?” 徐南烨唇角微勾:“我让人通知了你父亲,说你也在赞干比亚受了伤。” 崇正雅不明所以:“然后呢?” “不必羡慕别人,”徐南烨语气淡淡,“各人自有姻缘。” 他正欲刨根问底,好死不死这时候褚漾包扎好伤口回来了。 崇正雅没心情当电灯泡,又打趣几句就出去了,把这间房留给他们。 他站在病房门口,又掏出手机。 要不是手机的时间校准功能慢了一步,他也不至于算错了日子带褚漾过来。 等回国一定要换个手机。 崇正雅这么想着,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跨洋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来自中国地区。 崇正雅接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那头传来焦急且担忧的女人声音。 “我听你爸说你在赞干比亚受伤了?你没死吧?” 是裴思薇那女人,他记不住她的手机号,前面加一串区号数字就认不出了。 崇正雅啧了两声:“哪有当老婆的张口闭口就问老公死了没,会不会说话?“ 裴思薇也觉得自己太过直白,遂换个了问法:“那你还能活多久?” 崇正雅嘴角抽搐:“你他妈放心吧,你没驾鹤西去之前老子哪儿舍得死?” 裴思薇顿了顿,半晌后又说:“我……那什么,你爸不放心你,他让我过来看看你,我现在打算买机票过去。” 崇正雅微微愣了,回过神后又装模作样的吓唬她:“这边很危险的,你要来吗?” “你都没死,我能死?”裴思薇不甘示弱:“我就是死了也要拉你垫背。” 崇正雅坏笑:“哦,想跟我殉情?看不出来你对我这么痴情。” “你听不懂人话,我懒得跟你说了。” 裴思薇咋咋呼呼的要挂电话。 “你别来了,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来了绝对哭着闹着要回家,”崇正雅神色松懒,手插着裤兜,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在家等我回来就行。” 挂掉电话后,崇正雅忽然觉得医院这瓷白瓷白的墙也没那么刺眼了。 这便宜老婆也不算白娶。 崇正雅扬唇,心间泛起一丝柔软。 这边病房里的褚漾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徐南烨,眼睛又湿了,小嘴又瘪了。 徐南烨哭笑不得:“我们漾漾今天是水做的。” “哥哥,”褚漾坐在病床边,“伤口还疼吗?” 她抬起胳膊用指尖碰了碰他唇边的伤口,生怕弄疼了他。 褚漾的指腹柔软极了,触上他的唇时,惹得徐南烨心尖瞬间被什么不轻不重的掐了下,又酥又麻。 徐南烨眨了眨眼,薄唇微启,声音有些压抑:“疼。” “都怪我,当时明明还在施工,就这么进去,还害得你受了伤,”褚漾不住地自责着,“对不起。” 徐南烨歪了歪头,语气幽幽:“怎么补偿我?”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换做平时褚漾早就骂他了。 但现在褚漾开着十级滤镜,就觉得眼前这个绑着绷带的男人弱小无助又可怜,身边又只有她在,当即就嘟着唇,软软的说:“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都行。” 男人忽然倾身,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 “漾漾,”徐南烨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亲亲我。” 褚漾往病房门外看了眼,没人,当即转头捧着他的脸轻轻用唇碰了碰他唇边的伤口。 她动作很轻,生怕压到了伤口弄疼他。 “这样行吗?” 徐南烨眸色微沉,嗓音渐渐有些沙哑:“你觉得呢?” 眼前的男人就是受了伤,穿着病号服,打着绷带,接个吻的力气还是有的。 徐南烨表面上看着清风明月,斯文儒雅,一副不耽于女色的谦谦君子样,但摘了那副伪装的眼镜,到底是人是狼自然显露。 男人的占有欲都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亲亲哄哄当然不足以。 他很快就被这个轻轻的唇边吻挑拨起全身的欲?望。 徐南烨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在她唇间厮?磨舔?吻着,眯着那双好看的浅眸打量她。 褚漾不想在病房里接吻,但又怕推到他伤口,只能用手抓着被褥,又是紧张又是羞赧的任由他吻着。 他越吻越深,等分开时,两个人都各自喘着气。 徐南烨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脸上。 “给哥哥一点回应。” 褚漾垂着眼装死,睫毛微颤,每一下都仿佛在男人心上刮擦着。 徐南烨从喉间溢出一身哑笑。 越笑,眼前小姑娘的脸就越红。 等他笑够了,这才慵懒又散漫的抬手捻起她的下巴,又将唇覆了上去。 “你的舌头在跟我玩捉迷藏,”徐南烨边笑边说,“别害羞,让它出来见见我。” 褚漾双眸剪水,还是放不太开:“哥哥,这是病房……” 徐南烨眯起眸看他,语气挑逗,性感的要命:“我知道,哥哥不做别的,只亲亲。” 失策 徐南烨出国出的悄无声息,回国倒是回的轰轰烈烈。 这一下飞机,多少人翘首以盼。 徐父平时冷硬铁血风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如今红着眼圈的样子实在稀奇。 对着这个儿子,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只要他能好好地,别的再不强求了。 徐南烨冲父亲笑了笑:“爸,让您担心了。” 徐父敛目,浑厚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回家就好。” 褚漾在旁搀扶着徐南烨,心情有些复杂。 这位鲜少见面的公公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不苟言笑,就算是对着儿子也很少露出什么温情来。 他又一直身居高位,从来只有别人迎接他的份儿,今天居然亲自到机场来接他们,褚漾都觉得受宠若惊。 徐父特意安排了车接他们先回徐宅。 “亲家他们今天有学术研讨会,实在走不开,我已经让人通知他们了,”徐父转而对褚漾说,“他们开完会就会过来。” 褚漾愣愣的点头:“谢谢爸爸。” 徐父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漾漾,”徐父低声说,“抱歉。” 她没想到公公会跟自己道歉,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呆滞的被徐南烨拉上车。 轿车里有别人在,她也不方便跟徐南烨聊天,只能盯着副驾驶上徐父的后脑勺发呆。 刚回到家,就看见徐家的人都在。 现在是上班时间,徐北也在这里不奇怪,徐东野和大嫂这两个工作狂居然也在。 “青瓷你陪你弟妹在楼下说说话,”徐父嘱咐完冲他三个儿子招了招手,“你们跟我到书房来。” 徐北也老大不愿意:“啊,我也要来啊。” 徐父觑他:“你两个哥哥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不情愿的?” 徐北也翻着白眼跟去书房了。 刚进书房,最后一个进来的徐北也连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徐父冰凉凉的语气已经在后背响起。 “都大了,学会合起伙来瞒我了是吧?” 徐北也年纪最小,沉不住气,徐父这话刚说出口就心虚的抖了抖肩。 徐东野和徐南烨显然淡定多了。 徐父笑了几声,又徐徐道:“一个不声不响的出了国,一个替他弟弟拿到了外交护照,还有一个替他哥哥收买了我手底下的人瞒了我这么久,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啊。” 徐东野不急不缓的狡辩:“南烨是外交部的人,原本护照就该在他自己手里,我只是从爸这里替他拿了回来而已。” 徐北也看大哥胆子这么大,索性自己也交代了:“我是体谅跟着爸你做事的那些叔叔常年工作劳累,给他们送了点酒而已。” “荒唐!”徐父猛地拍桌,面色阴沉:“私自出国是多大的事儿!你们就这么轻描淡写给我带过了?” 徐南烨淡淡笑了,嗓音低醇平缓:“我原隶属国际司,最近赞干比亚驻中国大使企图挑拨两国关系,我原本就在那儿任职了几年,这次出国属于公务,不算私自。” 徐父胸口剧烈起伏着,张着嘴半晌也再说不出任何理由了。 他的儿子们学到他这一身的本事,做事滴水不漏,一点错处都抓不出来。 这个优点原本算是好的,起码不会被小人阴。 但也不好,那就是老子想教训儿子没理由。 “爸还是别费心了,”徐东野见父亲好半天不说话,这才接着开口,“南烨很适合留在外交部。” 徐父沉思片刻,忽然冷冷笑了:“能把自己父亲都给算计进去,谁能有他适合?他这几年驻外也不知道都学会了什么。” 徐南烨柔声:“这还要感谢爸当年让我考入外交部。” 徐父闭眼,靠着椅子不再说话。 书房墙上的老式挂钟轻悄悄的走着,滴答滴答暗示着这个静谧的书房里时间的流动。 “外交部就外交部吧,”徐父终于睁眼,“我们徐家做后勤的实在太多,确实应该有个人出来撑撑门面。” 做“后勤”的市长助理徐东野眉头奇异的跳动了下。 徐家到他们这代其实已经接近鼎盛,再往上也去不得了。 他们不是古时候的封建门阀,不贪图什么皇位。 社会主义的光辉下,人人平等,各人上位都是凭本事,家族背景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一环。 几代人的军勋和荣誉,以及从近代延伸至此的荣耀,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徐家这些年也不尽是把目光放在政治上,政治世家出身的子弟其实比豪门更懂得怎样敛财。 也更懂得怎样经营手中的数字。 听到徐父的这句话,徐南烨也并不意外。 迟早的,不过是早晚罢了,父亲好面子不愿意妥协,他给足时间让他考虑清楚。 “你好好在家养伤,脸上别留疤,”徐父盯着徐南烨脸上细微的小伤口,“别白瞎了我跟你妈给你的这副长相。” 他一贯严父做派,从来不在意儿子到底是美是丑,毕竟对男人来说,内涵比皮囊重要多了。 所以这话刚说出口,最小的徐北也就没忍住闷头笑了。 他一直爸根本没有所谓的审美,看谁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小时候他们几个人被亲戚朋友夸长得好看,爸也就是在一旁哼气说男孩子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副生了三个大花瓶的样子。 没想到他还是知道自己这几个儿子长得什么样的。 而且还开始在意起二哥的脸了。 徐父脸面绷不住,沉着嗓音骂他:“你笑什么?你二哥以后是要天天上新闻的,这脸是要给所有人看的!” “是,我错了,爸你教训的对,”徐北也说完就略带感伤的拍了拍他二哥的肩,“没想到到最后,咱家靠脸吃饭的居然是二哥你。” 平心而论,二哥确实长得好看。 与徐东野的冷峻倨傲不同,也和徐北也的倜傥风流不同,沉静温和,清俊疏朗。 他见人三分笑,会恭维,也会筹谋,更会笑里藏刀。 比他们所有人都适合站在镜头前,淡定优雅,游刃有余,任什么刁钻的问题也难不住这位久经外交场合的外交官,别说是替徐家争光,说是为国争光也未可知。 徐南烨扶了扶眼镜,目光徐淡:“我的荣幸。” 徐父嗓子哽了下,总觉得自己的底线好像越来越低了。 他悉心教导出来的儿子,对靠脸吃饭这四个字居然一点抗拒心理都没有。 真是仗着自己模样好看,尾巴都翘上天了。 “你们出去吧,”徐父甩手赶他们离开,“我和你妈下礼拜就走了,这段时间别来烦我。” 他们从来没往父亲面前凑过好吗。 都是父亲每次叫他们到书房来。 三兄弟心里腹诽,但也不敢明说,只能听从父亲的吩咐相继走出了书房。 刚出门,徐北也总算松了口气,徐东野又发话了。 不过还好这次针对的不是他,是二哥。 徐东野看着徐南烨,语气无波:“受了这么重的伤,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吗?” 徐南烨点头:“得到了。” “你之前说的要给当年救过你的那个小姑娘报恩,”徐东野难得好奇弟弟私事,多问了句,“报完恩了吗?” 徐南烨摇头。 那不是还没完?还要再瞒爸一次? 徐东野不悦蹙眉:“我只帮你这一次,下次你自己想办法。” “不用麻烦大哥了,”徐南烨手指搭上楼梯扶手,语气温润,“没报完的恩,我用这辈子还。” 徐东野眉梢微扬,默了几秒,懂了。 随即勾着唇,居然笑了。 徐北也听着他们的对话,胳膊肘抵着扶手,撑着下巴看着一楼客厅里正在被大嫂拉着问东问西的二嫂。 他二哥惦记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是二嫂啊。 原来缘分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褚氏夫妇赶到徐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傍晚。 徐家干脆留他们一起在徐宅吃了晚饭。 这可以算得上是除了过年以外,头一回双方父母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褚国华见褚漾没事,终于放下心来。 经过褚蔚说的,记不记得起之前的事都不重要了,只要她人还好好地,别的都是次要。 饭桌上,除了徐父和褚国华两个辈分最大的一家之主三言两语的聊着,其他人都默契的低头吃饭。 还是徐父忽然提了句:“年末的酒会,原本我是打算让南烨带他老婆去,但他自己伤还没养好,我就想说也不急于这一时,明年再出席也是一样的。” 褚国华巴不得褚漾多上点课再跟着女婿一起出席酒会,当然没意见了。 徐父点点头,又问两个当事人的想法。 褚漾没意见:“我都可以。” “后年吧,”徐南烨主动把日子又往后推了一年,“等漾漾毕业。” 几个长辈也不是不同意,就是不理解为什么要推后。 徐南烨淡淡解释:“先办婚礼。” 众人恍然。 差点忘了,他们连正儿八经的公开婚礼还没办过呢。 知道徐南烨结婚的就只有亲戚朋友和他外交部的朋友们,褚漾这边更是瞒得死死的。 徐家和褚家也不是没钱,还要让子女裸婚,只是当时念在褚漾还在读书,徐南烨刚回国,公开了怕给他们俩工作和学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况且两个人也一致同意隐瞒婚讯,婚礼就这么被搁置了整整一年。 说到这个,褚国华可就又有话说了。 毕竟他私底下已经和妻子聊过好多回了。 他和妻子喜欢中式的婚礼,但又在意徐家这边的想法,今天正好一家人都在,索性就把这事儿先定下来。 徐父没那么多想法,又不是他结婚,他出钱就行。 徐母倒是对这个上心,前不久才操办了大儿子的婚礼,这下又轮到二儿子了。 长辈们也不能做决定,还是得问准新郎新娘。 准新郎跟他爸在这点出奇的像,只负责出钱,别的不感兴趣。 “看漾漾喜欢什么吧。” 准新娘也很懵:“额,反正礼服好看就行。” 这辈子估摸着也就结这么一次了,反正她要打扮的好看点,其他的不在乎。 凤冠霞帔也好,白色婚纱也可以,能衬得她这个新娘惊艳全场就行。 太随便了。 谁办婚礼不是亲力亲为,偏偏这两个人觉得证也领了,公开办个酒宴告诉下大家他们结婚了,至于这酒宴到底怎么办,他们不在乎。 反正也没经验,那就干脆交给有经验的长辈们了。 “既然要礼服好看,”徐母思索了片刻,“那现在就要找人动手设计了啊。” 容青瓷举手:“迪奥的高定怎么样?我和我妹妹结婚的时候都穿的这个品牌。” 徐母点头:“你去联系设计师吧。” 褚氏夫妇心想太浪费了,然后又看在座的除了他们两个人谁都不觉得这有什么浪费的,遂闭了口。 既然婆家有钱,那就受着吧。 几十万的高定婚纱,穿那么一次就丢在衣柜里起灰,他们徐家不觉得浪费,他们能说什么。 徐家的二少爷结婚,那婚礼是不可以节省的。 从场地的选择到宴请的宾客名单,一年的时间也未必能磨合下来。 越是隆重就越是要提早准备。 这顿饭最后就成了两家的婚礼交流会。 褚国华夫妇先开始还能给些意见,随着婚礼的预计花费越来越多,他们渐渐感到了压力。 到最后就是徐母问他们怎么怎么样。 褚国华夫妇毫无灵魂的点头:“可以,听你们的。” 徐父又添一句:“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这点钱还要省?” 徐母自责:“怪我,那预算再加点。” 褚国华夫妇:“……” 徐南烨无所谓婚礼要多盛大,反正新娘是他要的就行。 他看褚漾从头到尾也没发表半句意见,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又见她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徐南烨好奇凑到她身边听。 褚漾正在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 “我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钱;我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钱……” “……” 徐南烨失笑,如果早知道她的软肋。 当初直接塞一箱子钱给她就行了,何苦兜兜转转玩这么多心计。 还是失策。 完结 两年后。 六月毕业季,春秋冬夏,四季流转,清大又迎来了一个崭新的夏天。 校园里,毕业生们穿着各色的毕业袍在每一处角落留下青春的印记,肆意张扬,热烈美好。 他们的笑声恰好滋养着开的正好的蔷薇花。 褚漾因为连续两年拿到全国电子设计竞赛的奖项,保研已经是板上钉钉。 因此在大多数毕业生在为考研和找工作忙得头秃时,她已经闲得出屁。 时不时就往实验室里头钻,就当先熟悉环境。 实验室里有个熟人,顾清识。 顾清识再开学就是研二,平时课业很忙,可能是这个原因,他看不惯褚漾这个闲人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于是特意找了个事儿给她做。 “学校官网最近打算换上新海报,正在找模特,”顾清识语气淡然,“学妹,我向他们推荐了你。” 褚漾很懵:“欢迎报考的?不是两年没换了吗?” “我跟学生会的聊了两句,他们也认为该换了,原来海报上的那位陆学姐是经管学院的,现在也该轮到别的学院了。” 以前顾清识还在当主席的时候,没觉得他这么在乎计院的面子啊。 不过经顾清识推荐,褚漾确实有事儿可做了。 帮学校拍海报。 而事实证明,顾清识帮了学校一个大忙。 这两年高校招生竞争热烈,高校招生办争奇斗艳,每年各省市的状元们都像是香饽饽,谁都想把状元抢到自己学校里。 好好读书,争取考个状元,就能享受到高考完被清华北大连番争抢的苏爽感。 还能在别人面前装逼。 哎,我到底是去清华呢,还是去北大呢。 所以好好读书很重要。 但今年清大不走寻常路,什么都没做,低调的换上了已经两年未更改的招生海报。 点进官网,首页便是一张占半屏的巨幅海报。 海报下一行简短的招生标语。 先开始没几个人发现,还是有个哥们发现今年学校没有营销动静,因此无意间登陆上学校官网看了下才发现的。 他迅速上论坛发了个帖子。 【操学校官网的招生海报换了!!!快去看!!!!】 【?换个招生海报怎么了】 【话说海都两年没换了,海报上那经管那位学姐孩子都两岁了吧==】 【我他妈当年就是为了学姐才报的经管,结果考进来才发现学姐已婚,心态崩了】 【能不能换个单身学姐?有对象的学姐很打击学弟的报考之心好伐】 【能换个女的上去就不错了,总比换个男人上去好吧】 【他妈的不会换上校长的照片了吧】 【楼上的内涵校长,举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换上校长照片还有人报我们学校?】 【@校长】 【真当校长不上论坛?】 一开始谁都没当回事,嘻嘻哈哈的水楼打趣,直到有人真去看了。 【看完回来了,牛逼】 【看得我想重回高考考场】 【去!!!!看!!!!!!看完你会回来的!!!】 【我回来了,操】 【官网小编交出高清海报不杀】 【来个大神改成竖屏的,当屏保】 【我室友对着电脑亲了五分钟了】 【我室友以为我在看毛片,问我怎么看的这么认真,然后他现在在跟我一起看】 这犹抱琵琶的口气,一时间无数人涌向八百年也难得看一次的学校官网。 【日你妈官网怎么登不进去了!】 【校园辣鸡网,人一多就进不去】 【清大你清醒点,好歹双一流你他妈能不能换个好点的服务器】 【我以为清大论坛已经是最垃圾的了,没想到官网也这么垃圾】 【刷新了几十次还进不去】 【放弃,哪位截了图直接贴图吧,好人一生平安】 【求图,好人一生平安】 【排】 结果真的有好人发了截图。 因为是截图,像素不太清晰,但能明显看到海报换成什么了。 清大标志性地标之一,刻着八字校训的石碑前,站着一个穿着黄领边儿学士服,头戴学士帽的学姐。 学姐长着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曜石般璀璨浓黑的眸子波光流转,手中拿着“清大欢迎你”的小黑板。 【学姐!!!!!我可!!!!!】 【清大牛逼!!!!】 【计院头牌褚漾漾!!!】 【今天计院扬眉吐气!】 【计院的好好珍惜吧,明年就看不到你们学姐了】 【楼上的褚学姐她保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明年还能看到】 【妈的她真的好好看啊qwq】 这个帖子风风火火炒了几天,最后有人觉得这种事不能清大学子独享,必须出圈。 有人拿着这张图去微博投稿了几个营销号。 【我们学校今年新的招生海报】 【欢迎各位高考生报考】 【[图片]】 【/得意】 如投稿人所愿,这张照片真的出圈了。 在被近十个营销号连番轮博后,#清大官网更新招生海报#这个话题登上热搜,成功出圈。 在各大高校使用空间文案广告体试图引起高考生注意的高峰阶段,清大返璞归真,重新用学姐来为自己炒热度。 【来品品今年高校为了招生都是如何不择手段的/doge】 在一众“多年前他被集团千金抛弃,为报仇,他来到财大苦读四年,终于再一次以宇宙集团总裁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和“他是穿着白衬衫的帅气学长,一夜荒唐,原以为只是露水情缘,却发现那夜的黑衣学弟竟也是农大学子!”,以及“侯府在接连考出七个985后,终于最小的嫡女考上了C9!老侯爷大喜:宠!给我往死里宠!”一系列土味招生广告中,清大犹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宛在水中央。 【清大:就我一个正常?】 【清大:你们清醒一点】 【清大:???】 【现在的大学为了招生也是疯了】 【□□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来清大最正常被衬托得最不正常】 【清大今年开大,你们输了】 【同时理工科院校,凭什么我们学校没有漂亮学姐???】 【别人的学校/微笑】 【说吧,你们清大的招生办是不是颜狗联盟】 【对不起,比起总裁学长和侯府嫡女,我选择清大学姐】 【其他学校都是立绘,唯独清大的学姐是真实存在的,考清大/doge】 【学姐单身吗,单身就报】 【学姐是我的!!!你们都让开!!!】 多亏了这张招生海报,清大今年不战而胜,报录比数值逆天,还顺带上了个热搜。 堪称高校新一代“营销之光”。 也成功骗来了很多学弟学妹,以为念了清大就不愁终生大事。 同年九月,清大正式开学,新学期,这位因为招生海报出圈的学姐不如所料作为研究生院新生代表上台致辞。 褚学姐没再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学士服,她穿着一身简单的雪纺长裙,落落大方的站上了台。 她本来个子就高挑,腕线过裆,头肩颈比例完美,身姿纤细却又不骨感,又长了张精致美艳的脸。 从头美到了脚。 果然照片是没办法还原美人百分之百美貌的。 褚漾将嘴唇靠近立式麦克风,笑容恬淡:“各位新生好。” 这一句话,整个会场都开始尖叫。 她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回过头看了眼后面的大屏幕,发现摄像机又对着她的脸来了张大特写。 褚漾习惯了这种场景,干脆冲镜头挑了挑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学姐!!!!!” “学姐对我挑眉了我死了!!!” 会场里还坐着校领导,褚漾实在不敢太嚣张,比了个“嘘”的手势,开始念稿子了。 现场不能喊,论坛又开始卡了。 【大一的过来集合尖叫!】 【呜呜呜呜学姐太好看了!!!!】 【比海报上还好看】 【这什么神仙学姐!】 【不枉我千里迢迢考到清大来qwq】 【听说学姐前年给新生当了助班,羡慕】 【求学姐联系方式】 【同求】 【不是计院的能不能求?我是文科,真没办法报计算机qwq】 褚漾念完稿子,发现自己速度有些快,离她下台的规定时间还有一分钟。 如果是普通的晚会,她还能跟下面的新生来场互动,但下面还坐着领导,算了算了。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提早下台,台下坐着的学弟们发现学姐站在台上不说话了,简直绝佳的互动时间。 也不知道是谁嗓音自带麦克风放大功能,一声怒吼比褚漾对着麦克风讲话分贝还大。 “学姐你有男朋友吗!!!!!!” 这话一问出来,新生开学仪式上瞬间发出一阵又一阵暧昧的哟哟声。 按照褚漾的习惯,她这时候会很风情的敷衍过去,顺便撩一把这个胆大的学弟。 但今年没有。 褚漾抿了抿唇,手指捻着麦克风,有些羞涩的笑了。 通过数倍麦克风放大的声音在会场里回荡。 学姐嗓音清甜,却又带着隐隐的赧意:“我有男朋友啦。” 会场里顿时一阵唏嘘声。 褚漾歪了歪头,到时间了,她没犹豫下了台。 之后是校领导发言,这阵唏嘘声很快结束了。 但论坛比刚刚更卡了。 【????】【有!男!朋!友!】 【我特么都来了结果告诉我学姐有对象?!】 【我自闭了】 【我靠以后招生海报能不能让单身的妹子来拍啊】 【早猜到学姐有男朋友,没想到真相来的这么快】 【为什么我来之前没人告诉我学姐有男朋友!早知道我就报隔壁师大去了卧槽】 【学姐不是我的,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学妹身上了】 【等学妹你还要一年,还不如就找同班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在新生开学仪式的学长们看了这帖子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学长们很体贴的安慰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初恋的学弟。 【学弟别失望,虽然我们学校女生少,但男生多啊】 学弟们选择拒绝。 【不搞基靴靴】 【爱好女】 【我笔直】 【我比钢筋还直,学长你死心吧】 【只是有对象,又没结婚,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等一个分手快乐】 学长们嗖嗖嗖甩过来几个陈年旧帖。 虽然说是旧帖,但还是挺有热度的,基本上在第一二页徘徊,时不时有人顶上去。 【有本事就去翘墙角,翘得过来全计院认你当爸爸】 学弟们不屑的打开了旧帖。 褚学姐的男朋友不是哪个学院的学长学弟。 而是前不久刚上过热搜的同校师兄。 上任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已经调任北美洲,根据外交部官网更新显示,此前任职外交部新闻司副司长、外交部发言人的徐南烨已任新闻司司长一职。 这位清大毕业的徐师兄是整个清大的骄傲。 也是外交部各司历任以来最年轻的司长。 挂在官网上的男人背倚蓝色背景,穿着黑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眉目清俊,气质卓然,如同雪山上高洁挺拔的冬松,从容而又温润。 外交部的官网刚更新,热搜就先炸了一轮。 然后清大官网更新,热搜再炸了一轮。 这两个因为上了官网冲出圈的人,是男女朋友。 “……” 学弟们选择认怂。 【我输了,祝学姐师兄百年好合】 【????】 【这事儿我怎么才知道???】 【学姐的招生海报都出圈了,他们是一对怎么都没什么人知道】 【这他妈热搜第一预定吧】 【我们学校又要上热搜了吗】 【我怀疑我们学校是不是买营销了】 【我们会被怀疑是炒作吗?三天两头上热搜】 【从来没看哪个大学上热搜上的这么频繁的】 学长轻描淡写的解释。 【师兄是公职人员,你敢非议人家的私生活?不怕被查水表?】 这么一想还是挺有道理的,学弟们决定捂好这个秘密,以防哪天被上门查水表。 同年十月,另一场不亚于高考热度的考试即将来临。 全国公务员考试。 MFA此前也随同全国公务员考试开放报考名额。 外交部这个星期的例行发布会上,在回答完当前国际形势比较热议的问题后,新上任的新闻司司长整理好手中的文件,正准备离开访问大厅。 正对着他的几个摄像机都已经盖上了盖。 他将手中的文件都递给了身旁的秘书,将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了什么,正低头摆弄手指,结果就被几个国内媒体的记者拦住了。 一般这种发布会后的采访,都是媒体单独的采访需求,问的问题并不会那么正式。 徐南烨顿下脚步,冲记者笑了笑。 “还有什么问题吗?” 记者提了他关于公务员考试的情况。 也是经历过公务员考试的徐南烨对这个考试并不陌生。 气质儒雅的男人笑容温和:“外交部十分欢迎各位年轻的外交人才来报考。” 记者又忍不住问他:“很多网友蛮关心到时候面试的时候对外貌要求会不会很高?” 徐南烨笑了,语气有些无奈:“怎么会?” 记者半开玩笑:“因为他们说您拉高了整个外交部的颜值水平。” 徐南烨愣了愣,随即又眯着眸笑了。 他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声线清朗,语气里带着丝幽默:“那请大家对自己自信一些,放心报考。” 这个采访视频一被媒体发出来,外交部今年的职位报录比突破1:5000。 【啊啊啊啊我真的好像报考外交部但是外交部真的太难考了QWQ】 【外交部这几年录取的好像都没女生】 【外交学院表示整个系几乎所有妹子全都报了】 【我恨当年没报对专业,本专业跟外交部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们到底是为人去报还是真想进外交部工作,都冷静点好吧,看看徐司长的手指】 徐司长原本只是扶了扶眼镜,这个动作是很多长期戴眼镜的人都会养成的习惯。 忽略徐司长那张脸,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他修剪干净、骨节修长左手无名指的白金戒指上。 没有钻石点缀,只是简单的一圈。 【???】 【?】 【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戒指?】 【无名指啊卧槽】 【他工作场合没戴过,但这个采访视频是发布会结束后的,我猜他应该是下意识的拿出来戴上了】 除军人警察这类武装职业执行任务时,手上戴了戒指可能会造成失误,像外交官这类文职职业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佩戴饰品。 但为了保证工作的公正严肃,还是有大部分公职人员上班的时候习惯将饰品摘下。 男人工作结束,第一反应就是重新戴上戒指。 可见他平时私底下,应该是时常都佩戴着这枚戒指的。 【卧槽结婚了????】 【我失恋了】 【还没考进去就失恋了】 【没这个幕后采访,我他妈要等多久才能意识到自己爱上了一个已婚男人】 【三十出头就结婚了????】 【说好的国家提倡晚婚呢?】 【楼上的都别想了,同校的师妹,早认识了,你们追不上的】 【结婚对象估计就是那位师妹没跑了】 别人不敢非议公职人员的私生活,结果公职人员自己不小心给暴露了。 褚漾看着这热搜,实在很难相信这不是徐南烨故意的。 但徐南烨这回真的是无辜的,他真的是等发布会结束后,才将戒指拿出来的。 谁知道还会被采访。 而他扶眼镜的动作也确实是习惯而已。 褚漾有些无奈:“现在怎么办?我本来打算直接用请柬让他们吓一跳的。” 她故意没说,就是想给学校的朋友们一个惊喜。 舒沫和宋林幼从她毕业那天开始就一直催她结婚,说要喝喜酒。 “早晚而已,”徐南烨漫不经心,“效果不会变。” 徐南烨说的真没错,效果真的不变。 褚漾发出来的请柬正好验证了之前的一串猜测。 计院的那个系花褚漾,和外语学院出身的徐师兄结婚了。 【@计算机@外语出来发喜糖!!!!!!!】 【这他妈不是联谊是联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他们真的结婚了?!!!!!!】 【妈的计院的汉子们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我杀徐师兄!!!!】 【徐师兄被同校的学妹拐走了!!!!】 【呜呜呜呜呜虽然我好难过但我是颜狗含泪祝福吧】 【作为颜狗我迷茫了,我到底该酸谁?是酸褚漾嫁给了徐师兄,还是酸徐师兄娶了褚漾?】 【楼上的我教你,酸就完事了】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我就想蹲个结婚照,当屏保舔】 【结婚照+1】 【我想看看神仙夫妻的结婚照是什么样的】 【热搜你给我上去!!!!】 【提前祝贺我校即将登顶热搜】 可惜的是,因为男方这边的家庭原因,以及他的工作性质,婚礼不向媒体公开。 就算婚礼再盛大,也没有媒体拍到。 婚礼不向媒体公开有个好处,那就是婚礼现场再怎么闹,外人也不会知道。 比如徐北也在自己二哥婚礼上哭得稀里哗啦。 “大哥二哥都结婚了,我他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太惨了。” 徐父:“……” 再比如明明已经结了婚还死乞白赖的要当伴郎的崇正雅喝得酩酊大醉醉酒的崇正雅抱着徐南烨不撒手。 “我前不久去贴吧找了,咱俩的同人文还没删呢!回头我就打印给你,就当是送你的新婚礼物!” 徐南烨:“……” 再再比如褚漾的两个室友。 “苟富贵!!!!褚漾!!!看在我们当年帮你买过早餐喊过到的份上!!苟富贵!!” 褚漾:“……” 再再再比如一旁因为喝了酒,小脸红扑扑的穗学妹最终醉倒在沈学长的怀中。 沈学长的脸比喝了酒的穗学妹还要红。 再再再再比如没有出席婚礼,但礼金一分都没少的顾清识。 去不了婚礼的人翘首以盼一个同框。 在同年的十二月年末,他们终于等到了。 年末,外交部新年酒会如期举行。 这几年一直是独自参加酒会的徐司长终于带来了他的司长夫人。 两人立于镜头前,同穿定制正装,左胸口上的国徽熠熠生辉。 男人斯文雅致,清隽温和,女人精致美艳,落落大方。 新闻网随即更新官图。 #清大&MFA#登顶热搜。 【?这什么神仙热搜】 【是师妹qwq,一开始就输了,输在报错了学校】 【明年高考,考清大,不改志愿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司长和司长夫人这对我磕了】 【呜呜呜呜我爱外交部】 【国家门面太给力了!!!!!!】 【不愧是阿中哥哥的门面!!!】 【我们外交部是什么神仙部门】 在酒会现场的司长夫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褚漾喝了徐南烨同僚敬过来的酒,这么多同僚,她其实也没喝多少,大部分都是徐南烨帮她顶了。 室内空调的温度开得太高,喝多了酒容易发热。 徐南烨低头凑到她耳边:“要不要出去吹吹风?” 褚漾答应了。 离开了觥筹交错的酒会大厅,徐南烨靠在酒店天台的栏杆上,迎面对着冷风解酒。 男人神色松懒,脸上流露出明显的醉态。 “漾漾,”他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褚漾老实走了过去。 徐南烨转身,背抵着栏杆,长腿交叠,嗓音低醇:“刚刚紧张吗?” 褚漾点头,又说:“还好你在我旁边。” “我一直在等你,”徐南烨缓缓说道,唇边升腾而起的白雾缭绕,遮住了他好看的浅色眼眸,却没有遮住他眼中流露出的无尽缱绻,“所以会一直在。” “这个一直是多久?” “永远吧。” “永远又是多久?” “我爱你这么久。” 褚漾觉得这个回答太抽象了,不过她问的也很抽象。 “哥哥,你爱我又到什么程度?” 隔绝了室内的欢声笑语,静谧的冬夜里,除了微弱的星光,和远处的汽车鸣笛声,余下的就只有他和她轻轻吐气的声音。 徐南烨声音沉静:“半夜汽笛。” 褚漾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在遇见你之前,有时候半夜起来,漆黑的房间里,身边谁也不在,仿佛被世界隔绝,我满目漆黑,看不见丝毫光亮,听不见半点声音,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密封的铁箱中,连呼吸都困难。”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阵非常微弱的汽笛声,由远而近,连同四周也开始光亮起来,我不再是这无边孤寂中的一个人,因为这一阵汽笛声,我的孤单开始消散。” “汽笛声微弱,而我却听见它的声音,它带我找到了希望,替我驱散了黑暗。” “而我爱你就如同那半夜汽笛。” 人生苦短,唯你带着细碎的星光朝我纷沓而来,予我救赎。 愿所有人都能听到那半夜汽笛。 包括看到这里的你。 祝你幸福。 (完) 番外:日常 还记得在徐氏夫妇家里做家政的阿姨吗? 这份工作她一直都在做。 而且依旧很轻松。 年轻的夫人选择继续深造,所以工作日还是住学校,周末才回家。 而先生只要不用加班,还是照常每天回家。 他一般七点半左右回家,回来就能吃到阿姨做的饭,先生吃饭速度不算快,习惯吃饭的时候手边摆着ipad,边看新闻边吃。 餐桌是长方形的,够坐八个人,但现在只有先生一个人在吃饭。 男人挺着背,头微微垂着,吃相优雅,慢条斯理,但神情很显然不够专注。 阿姨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做的菜不合先生口味。 为了让雇主开心,阿姨旁敲侧击去问了先生有没有什么爱吃的菜。 先生当时在阳台上晒太阳,背靠着藤椅看书,柔软的短发被阳光染成栗色。 他闻言懒懒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瞳孔因为迎着光,颜色显得更浅了些。 男人语气温和:“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菜。” 阿姨心说那只能用她敏锐的洞察力来自己观察先生爱吃什么菜了。 “这周末,”先生又忽然说了句,“去买些排骨回来吧。” 阿姨点头。 平常周一到周五,先生通常不会干涉阿姨买什么菜。 反正阿姨买什么,他就吃什么。 这周末阿姨买了排骨,最近猪肉涨价,排骨价贵,虽然用的是先生的钱,但阿姨艰苦朴素了大半辈子,还是有些心疼菜钱。 这天中午,夫人回家吃饭了。 虽然餐桌上只多了一个人,可是因为夫人总是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饭厅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先生没有再拿出ipad,他平常总用这个看新闻,夫人在旁边说话,应该是看不进去。 夫人是说起劲了,手边的热饭都快凉透了她还在说。 “哥哥,”夫人有些不高兴了,叫他,“你光吃菜,听我说话了吗?” “在听,”先生淡淡说,“你说你室友舒沫昨天没回寝室,你怀疑她交男朋友了。” 夫人知道他在听,却还是嘱咐他:“专心点啊。” 夫人又滔滔不绝的开始说她在学校的琐事了。 先生夹起一块排骨,夫人赶紧嚷嚷:“哎,你都吃了好多排骨了,给我留点。” 先生没听夫人的话,将排骨送进了嘴里。 夫人气呼呼的,也伸出筷子一连夹了好几块排骨放进碗里,末了得意的冲先生挑了挑眉。 先生语气幽幽:“只许你吃,我不能吃吗?” 夫人耍赖:“我喜欢吃排骨啊,你让点给我嘛。” “不让,”先生挑眉,语气温淡,“我也喜欢吃排骨。” 夫人缄口,不说话了,专心吃起了碗里的排骨。 一碗排骨,可怜的先生没吃上几块,大都进了夫人的肚子里。 先生没吃到自己喜欢的排骨,但他好像看上去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浅浅的眸子里挂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夫人一口口抢走了碗里的排骨。 阿姨在旁默默记下小贴士。 “先生喜欢吃排骨。” 所以这天工作日,夫人不在家吃饭,阿姨又特意斥巨资买了排骨回来做。 先生又拿出ipad看新闻了。 他什么菜都吃点,但也不多吃,周末明明大受欢迎的排骨,居然还不如那盘花椰菜受先生青睐。 末了吃完饭,排骨还剩大半碗。 阿姨问先生:“先生,今天的排骨不合口味吗?” 先生愣了愣,轻轻笑了:“没有,很好吃。” “那您怎么……” 先生眉眼低垂,喃喃道:“没人跟我抢,好像就没那么有胃口了。” 阿姨恍然大悟,连忙修改了她的小贴士。 “先生喜欢和夫人一起吃排骨。” 后来先生说周末让她做可乐鸡翅。 夫人还是吃了大半,可怜的先生就吃了两块。 小贴士改来改去,最后阿姨终于找到了先生的真正的口味。 “和夫人在一起吃饭时,先生什么都爱吃。” 又是一个放晴的周末。 先生和夫人都在家休假。 夫人在客厅看电视,家里的沙发很大,夫人把沙发当成了床,躺在上头,手里还揣着包薯片。 先生在书房看书。 阿姨在客厅拖地,夫人在看综艺,一开始还津津有味的,后来不知道怎的,躺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连薯片也没吃了。 夫人又抱着沙发枕打了几个滚。 然后阿姨看见夫人穿上拖鞋绕着客厅慢走。 夫人的理由是:“不能老坐着,要多走走。” 阿姨想到了夫人一时兴起从网上买回来的跑步机,至今在储物室封存。 不过她还是选择保护夫人的自尊。 夫人绕着沙发,绕着电视柜走了好几圈,最后磨磨蹭蹭的绕到玄关,又绕到了房间门口。 她停在书房门口,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最后又抬起胳膊,在房门把手上虚虚晃晃了几下。 阿姨默默记下小贴士。 “夫人喜欢在书房门口健身。” 客厅卫生已经打扫完,阿姨这时候要去书房了。 夫人语气兴奋:“让我来,让我来开门。” 然后夫人打开书房门,朝里面喊:“哥哥,阿姨要进来打扫卫生了。” 先生的声音温凉如水:“嗯,进来吧。” 阿姨拿着拖把就要进去。 夫人又忽然说:“阿姨,我帮你打扫吧?” 阿姨有些为难:“但这是我的工作啊。” “没事,你去做别的,这里交给我。” 阿姨还是不太愿意,让雇主帮她打扫卫生,总觉得违背了自己的职业道德。 但夫人直接拿过她手里的拖把兴冲冲的进去了。 “没关系,就当锻炼身体。” 阿姨又记下小贴士。 “夫人喜欢用拖地来代替锻炼。” 房门还没被关上,阿姨听到先生用带笑的声音调侃夫人。 “你怎么总围着我拖地?书架旁边不用拖吗?” 阿姨叹气,看来等夫人出来了,她还是要进去再拖一次的。 不过她又记下了小贴士。 “夫人只喜欢拖先生周围的地板。” 夫人拖完地有些累,把拖把还给阿姨后,她就回卧室睡觉去了。 阿姨在擦家具。 这时候书房门被打开了。 先生走到客厅,原本是出来喝水的。 他拿着水杯,看了眼客厅四周,最后问阿姨:“漾漾呢?” “在卧室,”阿姨说,“夫人好像有些困了。” 先生点点头,没急着回书房,而是坐在了刚刚夫人躺着咸鱼的沙发上。 空气寂静,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走着。 先生轻声问:“她睡着了吗?” “不知道,”阿姨看了眼钟,“进去半个多小时了,应该睡了吧。” 先生抿唇,又回书房了。 没过十分钟,先生又出来了,这次不是喝水,而是直接往卧室走。 阿姨也没问先生要干嘛,倒是先生自己开口解释了。 男人语气徐淡:“我有点事找她。” 然后卧室门开了,夫人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哎?你怎么进来了?” 先生站在卧室门口,语气微顿:“电脑出了点问题。” 夫人是学计算机的,她很讨厌那些不懂这个专业的人把她误会成修电脑的。 但先生例外。 夫人起身:“什么问题啊?” “你过来看。” 夫人跟着先生去了书房。 没两分钟就出来了,口中喃喃:“网线什么时候被碰掉的?” 又过了不久,先生说他的电脑蓝屏了。 他又把夫人叫到了书房,夫人这回五官都皱了起来:“你就写个文件还能蓝屏?垃圾电脑赶紧换台新的吧。” 先生说好,下礼拜就换。 虽然卧室到书房的距离不远,但夫人很明显有些烦了。 先生给她出了个主意。 “你就在书房睡,有问题了我直接叫你。” 夫人说那好吧。 阿姨默默记下小贴士。 “先生的电脑不太好了。” 第二个周末,阿姨发现自己的小贴士不管用了。 先生和夫人一整天都待在卧室,两人几乎没怎么出来过。 夫人不爱拖地了,先生的电脑又突然好了。 阿姨只好撕掉了小贴士。 真是奇了怪了嘿。 番外:木偶 褚漾每次周末放假都赶着回家。 如果周五下午没事,她通常下了课就回寝室收拾东西,收拾好了背上包就走。 但最近褚漾对回家这件事好像没那么热衷了。 往常星期五下课她就走了,现在一般要等到周六临近午餐时间才慢吞吞的准备动身。 研究生寝室是两人间,作为褚漾现在唯一的室友,舒沫很快就发现了这种反常。 这个周五,褚漾又磨磨蹭蹭打算在学校住了。 舒沫终于决定打探一番。 “你跟徐师兄吵架了?” 褚漾摇头:“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舒沫蹙眉:“难道是婚后激情退却?你们已经进入相看两相厌的倦怠期了吗?” 褚漾皱鼻,出声打断她不负责任的臆想:“没有,你想多了。” 舒沫的问题又回到了根本:“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褚漾表情有些为难,又有些纠结,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舒沫瞪着眼睛等她的回答。 几分钟后,褚漾才用很含糊不清的语气说:“吃不消。” 舒沫这个母胎单身仰着头思索了好久,都还没回过神来。 她们相处这么久了,彼此什么德性也不是不了解。 是曾经挤过一张床看过同一本黄漫的关系,是寝室夜谈毫不避讳聊过大小长短的人。 “这不挺幸福的吗?”舒沫不懂她为什么一脸为难:“多少人想要还没有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舒沫的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丝酸味。 褚漾咬唇:“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舒沫有些恼羞成怒:“褚漾,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 褚漾没讽刺舒沫,而是真的觉得她不懂。 其实当初刚结婚没多久的时候,徐南烨和褚漾都是不怎么回家的,就算周末两个人都在家,那也是同床异梦。 他们一开始关系有点别扭,褚漾也不习惯这种已婚的身份。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徐南烨相处。 后来有次周末,徐南烨加班不在家,褚漾白天在学生会忙前忙后,一回家就往浴室里钻,打算洗个热乎乎的热水澡。 洗完澡后,她直接裹着浴巾出来,打算去卧室再穿。 好死不死恰好碰上了回来拿文件的徐南烨。 一时间两个人都挺尴尬的。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肌肤之亲,本来同在屋檐下,干什么都是合法的,没必要扭捏。 褚漾抓着胸口上的浴巾,身体开始慢慢升温。 她光着脚跑回卧室,刚把卧室门锁上,被挡在房门外的男人就叩响了门。 褚漾贴着门问他有什么事吗。 男人清冽低沉的声音响起,拿文件。 褚漾心里疑惑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把文件落在卧室里。 但她没时间细想了,只能说,等我换好衣服就给你开门。 男人不动声色的拒绝了她换衣服的申请,漾漾,我很急。 褚漾咬唇,她不知道他有多急,但涉及这种工作问题,她不敢太任性。 她自我催眠反正也不是什么都没裹,心一横就给他开了门。 徐南烨进来了,浅眸扫过卧室四周,最后落在了褚漾身上。 褚漾问他,你文件呢? 徐南烨说,不记得放在哪儿了。 他居然也会犯这种迷糊,褚漾蹙眉,心里想帮他一起找算了,免得耽误他工作。 她抓好浴巾,找了圈能看到的地方,发现没有他说的文件。 褚漾掀开了床上的被子,又把枕头拿开,还是没看到。 她爬上床,弓着腰往床头柜与床角的缝隙看去,怀疑文件是不是掉到里面去了。 徐南烨站在床边,眸色渐深。 她身上堪堪只裹了一层浴巾,薄薄的布料勾勒出她纤细的身线,两条细藕般的胳膊与圆润的双膝作为身体的支撑跪在床上。 背脊修长,蝴蝶骨微微凸出,再往下便是不堪一握的细腰与交叠的长腿。 褚漾找不到,语气有些失落,没找到你的文件。 她正欲起身,却忽然被男人覆上,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 褚漾睁大眼却不敢回头,声音颤抖,师兄? 男人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不是很急吗? 徐南烨状似认同般的轻轻叹气,是啊,很急。 褚漾想拒绝,整个身子已经被男人掰了过来,醇洌温热的呼吸直接被唇对唇的渡进了口。 亲吻的间隙中,她矫情的挣扎着。 男人手指捻上她的下巴,温柔却又强势,漾漾,我可没有跟你做表面夫妻的打算。 他的眼镜早已不知道被丢到哪儿去了。 褚漾明明白白看清楚了他双眸中潜藏的欲?望和占有。 时间接近傍晚,天空被夕阳染成暧昧的红色。 褚漾浑身瘫软的躺在床上,她现在连手指尖儿都是酥麻的。 徐南烨真的还有工作,见他快要出门,褚漾想问问他文件找到了没有。 她勉强坐起身,发现男人手上真的拿着一本蓝色的文件夹。 只是她没看见,这文件夹是男人是从书房直接拿出来的。 不过那之后,虽然他们的关系依旧有些别扭,但至少在这方面没隔阂了。 其实之前的频率,褚漾是很喜欢的。 偶尔多几次也无所谓,多躺会儿就行了。 但最近真的…不太行。 就在卧室里待上一整天,她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总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开始又结束,结束又重来,反正她不行。 她两条腿像是失了线的木偶横倒在床上,连起身走路都觉得费劲。 木偶师徐南烨却还能再用他手中看不见的线,将它摆成自己喜欢的角度与姿势。 拖得了一天拖不了永远,褚漾还在周六这天软着腿回家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褚漾决定好好跟他谈谈。 她径直来到徐南烨的书房,坐在他旁边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 男人轻轻挑了挑眉,语气平和:“想说什么?” 褚漾好半天没说话。 徐南烨也不催她,一边儿等她一边儿垂下眼眸继续看文件。 男人鼻梁上架着眼镜,因为头颅微低,眼镜稍稍滑落至眼脸下,银色镜框像是精巧的笔触线,勾勒出他清俊英挺的五官。他唇色偏粉,肌肤细腻温白,穿着浅色的家居服,头顶的护眼灯打在他身上,为他整个人笼上一层极为浓重的书卷气,却又有着旁人难以靠近的淡淡矜贵与疏离。 褚漾咽了咽口水。 其实次数只要适当减少一点,她完全可以接受的。 “漾漾,”徐南烨忽然抬头,用指尖扶了扶眼镜,唇角微扬,“如果看够了的话,可以告诉你想跟我说什么了吗?” 褚漾说不出口。 她觉得她要是跟徐南烨赤白白的说了这事,就是对他这身高洁优雅气质的玷污。 “哥哥,”褚漾忍着羞耻心,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出口了,“咱们周末,能不能别一整天待在卧室了?” 男人或许是没料到她会说这个,瞳孔微张,有些失笑。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往常淡定温和的模样,悠闲的将文件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交叠着,神色松懒。 “你想试试别的地方?” 褚漾张着嘴,愣了。 她穿着宽松的套头衫,长发扎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有几缕细碎的发丝贴在细长的脖颈上,灯光将她精致的侧脸照亮,小巧的耳垂上,款式简单的白钻耳坠正摇摇欲坠。 很快地,她的脸颊迅速泛红。 男人眼里满是笑意,耐心的等待她的回答。 “我不是这个意思,”褚漾低头,神色羞赧,“次数能不能减少一些,我,我受不了。” 徐南烨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并没有发表意见。 褚漾咬唇,忽然站起身来到他身边,又坐在了他的腿上,手环着他的脖子,开始撒娇。 她已是用自己这辈子最做作的语气来请求:“哥哥,求你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渐渐来到她的腰间。 他扬眉,嗓音慵懒:“这跟我没关系。” 褚漾觉得这男人实在没有责任心,这都能甩锅,语气顿时有些不好:“这怎么跟你没关系?” “你想减少次数,就该反思反思你自己,”徐南烨微笑,语气无辜,“不要勾引我。” 褚漾茫然的眨眼:“我怎么勾引你了?” 徐南烨语气轻巧:“你现在不是?” 褚漾猛地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徐南烨却又将刚刚抱过她的手放在鼻尖处闻了闻,漫不经心的问她:“新的香水?” “我不擦了,以后在家绝对不擦了。” 褚漾退后几步,开始反思自己:“你觉得我还有哪里勾引你了,你说,我立马改。” 徐南烨低低笑了两声,摇头:“没用。” 褚漾皱眉:“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我是不相信我自己,”徐南烨将手放在膝头上,姿势优雅,“你这个人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勾引。” 吐气如兰,娇媚柔软。 嗔怒喜乐间风情万种,哪怕她再刻意小心,他的防线还是能在一秒钟就尽数倾塌。 不过他还是给她出了个主意:“也有个办法,可以稍微减少一下频率。” 褚漾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什么?” “到这儿来,”徐南烨冲她勾勾手指,“我教你。” 褚漾走过去,被男人一把抱起放在了书桌上。 徐南烨轻轻笑了:“今天不戴了。” “……” 最后徐南烨躺在椅子上,褚漾靠着他的胸膛,他轻柔的用手指替她理好被汗水打湿的额发。 褚漾声音都哑了,还不忘骂他:“老变态。” 真是久违的称呼。 徐南烨从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回应。 “嗯。” 一开始也不是没想过稍稍矜持些。 只是徐南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情难自禁。 包括刚结婚那会儿,他原本是想给她充足的时间准备好,但那次看她围着浴巾,红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他面前,连脚指头都害羞的蜷缩成一团。 他欲不重,一旦生出想要的念头,便容易所求无度。 表面夫妻?想得美。 给她时间是一回事,他总要捞点什么好处的。 也不枉他等这么久。 如今得到了,更是不知餍足,恨不得把之前缺失的日子全都补足回来。 他又有些懊恼了,刚刚还是应该戴上东西的。 不然就又平白浪费掉了十个月。 他心里全是绮念,眸色也跟着深沉了几分。 纵使下?腹隐隐又起了念头,男人的脸上仍是温和又淡然的神情。 这湿靡的空气和他清隽的气质混杂在一起,矛盾却诱人。 男人心中所想,怀中的人通通不知道。 他当然也不会告诉她。 番外:忘崽 拿清淡如菊人设剧本的徐司长表里不一,不但腰好,射程还准。 质量还高。 具体参考司长夫人的肚子。 羊羊小朋友出生在一个晴朗的晴天。 妈妈生下他时八斤,十足十的健康婴儿。 爸爸在产房外待了一整天,笔挺的西装已经有些皱了,抱起他的时候,那双温热宽厚的大手小心翼翼地,生怕将这个瓷器一般珍贵的小婴儿给弄疼。 羊羊不习惯男人身上这股清冽陌生的气味,他还是喜欢妈妈柔软香甜的怀抱。 为了表示抗议,羊羊哭的很大声。 爸爸是个新手爸爸,面对儿子的哭嚎,他显然也有些迷茫了。 虽然儿子吐了他一身的口水,把他本来就皱巴巴的名贵西装给吐脏了,但他仍然还是低头,轻轻的在儿子额上吻了下。 羊羊此刻如果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所能得到的父亲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吻,那他一定不会哭。 很可惜他不知道。 所以等上了幼儿园,爸爸跟他说要他晚上去自己的房间睡觉,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羊羊的眼睛遗传自他的美人妈妈,又大又亮,双眸像两颗未经雕琢却近乎无暇的宝石。 所以泫然欲泣时,和他妈妈一样楚楚动人。 性格也是一模一样,十分会找借口。 “我的床太小了,爸爸妈妈的床很大,很舒服。” 爸爸瞥了眼羊羊的小胳膊小腿,无视了他的理由。 哼,不让他睡,他有的是办法睡。 某天晚上,羊羊抱着自己的枕头敲响了爸爸妈妈的房门。 妈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羊羊吗?怎么还没睡啊?” 羊羊刚想开口,爸爸低沉的声音又响起:“羊羊你自己睡。” “……” 他的房间好大,好黑,而且还没有妈妈的香味。 羊羊撇嘴,踮着脚伸手去够门把手,没用。 房门锁了。 羊羊抓着枕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控诉:“爸爸妈妈是坏蛋!” 这一哭诉把家里的阿姨给吵起来了。 阿姨也知道小孩儿不能一直跟父母睡,但小小的娃娃抱着自己的超人枕头委屈巴巴的站在房门口,就只是想和爸爸妈妈睡一起,谁忍心拒绝他呢。 毕竟是亲生的,最后爸爸妈妈还是放他进来了。 等羊羊终于在妈妈温柔的哄睡声中慢慢熟睡过去后,爸爸起身将他小小的身子抱起,送他回了房间。 第二天,羊羊发现睡在自己房间里,于是气冲冲的去找正在吃早餐的父母质问。 妈妈果断甩锅:“你爸爸把你抱回去的。” 爸爸正欲开口,就听见羊羊用极低极为无助的口气问他:“爸爸,你不爱我了吗?” 爸爸:“……” 他觉得这不行。 很打扰他和老婆的生活。 一般只会给儿子买书当礼物的爸爸破天荒给儿子买了一台VR游戏机。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太认同他这种做法,孩子还这么小就给人买游戏,沉迷了以后念小学不认真读书怎么办。 爸爸很淡定:“放心吧,不会的。” 这位爸爸自己从小就文静,学习也自觉,又端的一副清风明月谦谦君子的模样,既然是他生出来的儿子,那应该也不会调皮到哪里去。 看爸爸这么笃定,俨然一副育儿专家的样子,长辈们没说话了。 于是每天晚上,复习完当天双语课程和兴趣课程的羊羊小朋友多了项新爱好,打游戏。 爸爸这天晚上回家,发现家里很吵。 不光是儿子的。 “妈妈!你后面有丧尸!” “哪儿呢哪儿呢?” “妈妈丧尸咬你脖子了!” “卧c…的老天,偷袭我,死吧!” 爸爸站在房门口,长腿交叠,抱胸看着这对沉迷在游戏中的母子。 母子俩都带着头盔,没看见他。 打打杀杀的叫喊声结束后,羊羊长叹一口气:“双人模式的好难啊。” 妈妈附和:“是啊,继续下一关吧。” 爸爸挑了挑眉,终于出声:“二位,好玩吗?” 母子俩身子同时一僵。 羊羊以为爸爸是要教训他,没想到爸爸只是淡淡的让他回自己房间看书去。 羊羊舒气的同时,又同情的看了眼妈妈。 妈妈似乎也理解了他的这种眼神,颤着下巴请求儿子:“羊羊,你别走。” “妈妈,”羊羊痛惜的撇过头,学着电视剧里的语气,“你保重。” 爸爸:“……” 说实话幼儿园这时候就让这么小的朋友上戏剧课看莎士比亚剧本合集他是不太认同的。 羊羊走了,房间里只剩这对父母了。 徐南烨径直朝褚漾走过来,垂眼看着她心虚的表情,抬手掐掐她的脸:“之前给羊羊买游戏机,你还怕他沉迷,现在是谁沉迷,嗯?” “…是羊羊说他想试试双人模式,家里阿姨又不会,我就陪他玩玩,”褚漾咬唇,试图狡辩,“没想到,还挺好玩的。” 听到好玩两个字,徐南烨就知道他这老婆完全没有自责的意思。 “好玩?”徐南烨眯眸看着她,笑了笑:“我给你也买一台?” 褚漾双目发亮:“真的吗?” 这游戏很贵,而且显示配置要求很高,为了配得上这台游戏机的配置,徐南烨已经格外多买了一台液晶屏装在房间里。 徐南烨笑而不语,镜片下眸色渐深。 褚漾知道他不会给她买的,没什么诚意的自我悔恨:“我不该陪羊羊打游戏,我错了。” 徐南烨沉沉嗯了声。 褚漾眼珠子转了转,知道怎么哄男人。 她轻车熟路的抱住男人的胳膊,声音娇滴滴的拍男人的马屁:“哥哥,你眼光真好,随便买都能买到这么好玩的游戏。” 徐南烨扯了扯嘴角,直接掠过她,在地毯上蹲下,替母子俩收拾残局。 阿姨不懂这种高科技设备,因此不敢碰这些东西怕给弄坏,这间房通常都是羊羊自己收拾的。 他蹲下身收拾到一半,褚漾跑过来蹲在他旁边,抱着膝盖笑眯眯的看着他:“哥哥,你出钱买的游戏,你不想试试吗?” 徐南烨觑她:“不想。” 褚漾意味深沉的哦了声,唇角露出一抹贱兮兮的笑。 “我理解,年纪大了对电子产品是不太敏感的,这不是你的错。” 徐南烨停下收拾游戏机的手,修长的指尖捏上她的下巴,语气危险:“激我?” 褚漾将下巴从他手中挪开,头虽然摇得很真诚,但脸上写满了“激你咋地”四个大字。 徐南烨脱下西装外套,又解开了束缚行动的衬衫领扣与袖扣,语气闲适:“我先熟悉熟悉游戏操作。” 所谓熟悉,其实就是把新手教程走了一遍。 双人模式比丧尸击杀数,击杀数如果一致,就比谁剩余的生命值多。 第一局,平局。 褚漾惊了,虽然她也刚玩不久,但徐南烨只走了新手教程,这未免有点过分了。 紧接着第二局,徐南烨险胜她两个人头。 褚漾简直怀疑人生。 徐南烨赢了她,老男人的自尊也重新保住了,打算歇战走人。 谁知褚漾不让他走了。 她央求着再来一次,徐南烨不理她,她就跟着徐南烨从房间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浴室。 徐南烨在浴室里洗澡,她就在外面等着。 羊羊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总跟着爸爸,一直到了睡觉时间,妈妈都还是紧紧地黏在爸爸身边。 羊羊走到妈妈身边,小手拉了拉妈妈的袖子。 “妈妈,你说故事哄我睡觉。” 褚漾敷衍儿子:“今天让阿姨念给你听好不好,妈妈今晚有事。” 羊羊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熊孩子,哦了声就任由阿姨把他抱去房间了。 徐南烨身后跟了个黏皮糖,黏了他整整一晚上。 最后等他也要睡觉了,褚漾还心心念念着游戏。 这玩意就跟赌博似的,输了一局就想翻盘,更何况褚漾还是输在了只走了新手流程的徐南烨手上。 她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因此必须要重新夺回来。 徐南烨被缠得没法了,只能任由她拽着自己的睡衣袖子又去了游戏间。 他高中的时候跟崇正雅混在一起,那小子天天往游戏厅钻,他耳濡目染,自然也就会玩了。 后来上了大学,没哪个大学男生能忍受住电子竞技的诱惑,徐南烨不至于废寝忘食沉迷于此,但没事的时候也会来一把。 徐南烨只是长了一副不会打游戏的模样,不代表他真不会。 眼见着褚漾又输了一局,还要再来一把。 她这是没完没了了。 徐南烨挑眉,神色松懒:“这么玩没意思,要不要加点码?” “加什么?” 徐南烨拿起手柄:“先打吧。” 房间里的羊羊被尿憋醒,揉着眼睛摸黑往厕所走去。 房子黑黢黢静悄悄的,羊羊突然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声音。 声音是从玩游戏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门关着,地板上的门缝透过一丝微弱的光。 羊羊把耳朵贴在房门上。 爸爸妈妈不在卧室睡觉,大半夜的居然还在打游戏。 “……老公。” 听着特别不情愿,好像是被逼的。 羊羊浑身一激灵,妈妈平时都是叫爸爸哥哥的,她说这是她对爸爸专属的爱称。老公这个称呼是少之又少能听到的。 羊羊又听到爸爸低低沉沉的笑声。 “还玩吗?” “玩!我还就不信了!” “那这次我们赌点别的,嗯?” “赌什么?” 爸爸的声音越来越低,羊羊听不清了。 他只听到妈妈娇嗔的又骂了句“老变态”。 爸爸语气轻飘飘的:“不敢?” 妈妈急忙反驳:“不敢是孙子!” 第二天大清早,羊羊发现妈妈是被爸爸抱出房间的。 妈妈看上去很累,爸爸只冲他轻轻笑了笑:“乖,别吵妈妈睡觉。” 羊羊愣愣的:“都七点钟了,妈妈还没睡够吗?” “妈妈晚上没睡觉,”爸爸眨眨眼,语气温柔,“陪爸爸玩了一晚上。” 羊羊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好弱小,好无助的。 爸爸和妈妈玩了一个晚上,居然不带他!!! 坏爸爸!坏妈妈!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外公外婆来看外孙。 两个老人家换好鞋,发现只有阿姨出来迎接。 “羊羊呢?” 阿姨说:“在房间呢。” 褚国华想到前不久女婿给外孙买了台游戏机。 “我就说小孩儿抵不住游戏机的诱惑会沉迷吧?这大周末的也不出去玩就闷在房间里,闷出病来了可怎么办?” 老人家一边抱怨一边打开了外孙的房门。 外孙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练钢琴。 小小的人坐在凳子上,认认真真照着谱敲黑白键。 褚国华愣了:“羊羊?你爸妈呢?” 羊羊抬头,语气幽幽:“爸爸妈妈在打游戏,不要羊羊了。” 褚国华:“……” 羊羊忽然从凳子上跳下来,一把扑进了外婆的怀抱大哭。 “爸爸妈妈都不爱我了!呜呜呜呜呜!” “……” “……” 最后,徐氏夫妇被没收了游戏机。 褚国华痛心疾首:“你们做父母的,怎么能因为沉迷游戏连自己生的崽都不管啊?” 褚漾不说话,因为她确实是沉迷游戏。 徐南烨也没说话,但他其实对游戏不感兴趣。 他只对输了游戏的褚漾感兴趣。 不过最后,为了让儿子不感到孤独,他们决定再生个小的出来陪羊羊。 番外:摇篮 羊羊念幼儿园的第二年初春,效率颇高的徐氏夫妇真的生了个小的给他做伴。 性别没法控制,这胎生的女儿。 女儿也行,哥哥妹妹,听着就很温馨宠溺。 初初长相没随妈妈,倒是随了爸爸的清秀温柔,巧的是性格气质也像爸爸。 文静乖巧,彬彬有礼,小手都还抓不稳小提琴,却已经习惯了每天练上几小时。 文科出生的爸爸注重素质教育,羊羊和初初很小就开始接触乐器。 对此妈妈没意见,现在哪个小孩儿不学乐器,以后不拿来当饭吃也能陶冶情操。 会使乐器的人不论男女,在妈妈眼中,身上总有股和别人不同的气质。 初初刚开始学小提琴的时候,妈妈是很关注她的。 小手手连琴弦都按不稳,但还是坚持拉完了一整首的练习曲。 妈妈坐在旁边给她鼓掌。 某次偶尔,爸爸这天公休在家,恰好到了初初的练琴时间,于是坐在琴房里,跟妈妈一起当她的小观众。 初初有些紧张,刚试了试音,爸爸就皱起了眉头。 “音不准,”爸爸伸手,“初初,小提琴拿给爸爸看看。” 初初乖乖的把小提琴递过去了。 爸爸用他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弦,终于确定:“应该是不小心动了旋钮。” 妈妈有些惊讶:“你能听出来?” “能。”爸爸低头拨弦,神色闲适。 然后妈妈看着爸爸粗略的调了调音,将小提琴架在自己锁骨处,随便用琴弓摆弄了两下,最后将小提琴还给了初初。 爸爸今天不上班,没再穿那一丝不苟的正装,只套了件灰色羊毛衫,姿势随意而又慵懒。 初初发现妈妈今天没有再专注的看她拉琴,而是一双眼睛都长在了爸爸身上。 痴迷又崇拜。 “……” 不就是调个音,等她学久了她也听得出来音准不准的。 初初今天的练琴时间莫名被压缩了,因为妈妈把她的小提琴借走了。 她看见妈妈拿着她的小提琴跟在爸爸后面走。 “你给我表演一个看看,”妈妈撒娇,“就拉首最简单的,初初拉的那种就行。” 爸爸有些无语:“我很久不碰琴,或许拉的还没有初初好。” 妈妈立马解释:“我又不是真想听你拉什么。” 初初看见爸爸顿了几秒,随即勾起唇角笑了:“那你是要做什么?” 妈妈忽然沉默了。 爸爸刮了刮妈妈的鼻子,眼中似笑非笑:“目的太明显了。” 妈妈似乎被戳穿了心事,有些生气:“那你拉不拉?” 爸爸笑了笑,拿过小提琴:“回房间去。” 妈妈有些懵:“去琴房啊。” “待会羊羊还要练琴,别打扰到他了。” 爸爸拉着妈妈回房间了。 初初郁闷的回到琴房,哥哥羊羊此时获得琴房使用权,正打算练琴。 她下巴撑在钢琴上,语气疑惑:“哥哥,妈妈是不是不喜欢看我练琴啊?” 羊羊不明所以:“为什么啊?” “我练琴的时候,妈妈都没这么激动的,”初初叹了口气,“刚刚爸爸只是调了调音,妈妈就求着让他拉琴。” 羊羊沉思了一会儿,非但没有安慰妹妹,反而自己也跟着郁闷起来了。 “对哦,我弹琴的时候,妈妈也不是很热情,后来爸爸那天就随便敲了敲琴键,妈妈就嚷嚷着要爸爸弹给她听。” 兄妹俩大眼瞪大眼,忽然觉得自己好委屈。 乐器是大人们让他们学的,他们就学了,然后呢。 该有的关注和夸奖都没有,爸爸随便动了动指头,妈妈的目光就全到爸爸身上去了。 羊羊从椅子上跳下来,牵起妹妹的小手手,神色认真:“我们去问妈妈。” 卧室这边,颜狗褚漾正被她老公拉琴的样子迷得七荤八素。 徐南烨免费给她表演,肯定是要讨点利息回来的。 他刚将满眼红心的褚漾压倒在床上,微凉的指尖划过危险地带,沉声在她耳边吹气。 “徐夫人满意了吗?是不是该轮到你表演了?” 此时房门被叩响了。 褚漾红着脸推他:“哎呀,你起来。” 徐南烨眉头微拧,很显然不太高兴,但还是放过她了。 褚漾嗔怒的瞪他。 这一瞪秋波流转,似嗔非嗔,徐南烨又弯下腰,握住她的下巴,低头不轻不重的在她唇上咬了口。 男人声音松懒:“待会儿。” 褚漾跑到门边开了门。 羊羊和初初站在门口。 她问兄妹俩:“怎么啦?” 羊羊作为兄长,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妈妈,爸爸不是你生的,但我和初初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为什么你更喜欢爸爸,不喜欢我们?” “……啊?” 褚漾正懵逼间,徐南烨也走了过来。 他走到两个小朋友面前,伸手掐了掐他们的脸蛋。 男人声音低润:“你妈妈如果不喜欢我,那怎么会有你们?” 初初撇嘴:“只要爸爸在家,妈妈就不在意我们了。” 褚漾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徐南烨也笑了,半蹲下身直视着两个小朋友。 “家里还有阿姨,还有家庭老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有时候也会过来陪你们。” 两个小朋友不知道爸爸说这个做什么。 爸爸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语气平静:“但爸爸只有妈妈陪着。” 羊羊和初初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你们是妈妈的心肝,所以你们离不开妈妈,”徐南烨柔声安慰他们,浅眸隐在镜片下看不清情绪,“妈妈是爸爸的心肝,所以爸爸也离不开妈妈。” 初初又问爸爸:“那我们呢?我们是爸爸的心肝吗?” 徐南烨微笑:“当然是。” “那爸爸妈妈晚上睡觉能不能不锁门啊,”初初眨眨眼,表情再单纯不过,“我想抱着爸爸妈妈一起睡。” 徐南烨语气无波:“不能。” 初初又委屈了:“为什么啊?” “爸爸每天上班都很累,”徐南烨叹气,“妈妈给爸爸唱摇篮曲才能睡着。” 羊羊比初初大,也懂得多些。 “爸爸如果不上班挣钱,我们就没饭吃了,”羊羊拍拍妹妹的肩膀,“这点要求,我们还是满足爸爸吧。” 初初点头,忽然上前用小手手抱住了爸爸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口:“爸爸你挣钱辛苦了。” 徐南烨也亲了亲初初:“谢谢初初体谅爸爸。” 羊羊也叫嚣着着要亲亲:“是我跟初初说的,爸爸怎么不亲我?” 两个小朋友得到了爸爸的吻,又跑到妈妈身边,仰着头要妈妈亲。 褚漾肯定不会吝啬这么两个吻。 哄好了两个小朋友,兄妹俩高高兴兴的回琴房继续练琴了。 褚漾抱胸看着徐南烨:“唱摇篮曲,亏你说得出口。” 徐南烨挑眉:“没唱吗?” 褚漾茫然:“我什么时候给你唱过摇篮曲?” “睡觉前,”徐南烨轻笑,“还挺好听的。” “……” 他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撒谎。难道自己有梦游唱歌的怪癖? 但褚漾很快就知道徐南烨说的摇篮曲是什么了。 这天夜里,她大汗淋漓的趴在床上,咬着唇忍耐。 男人在她背后,轻喘着咬她的耳朵,低笑问她:“怎么不唱了?” “……” 唱个毛。 老变态。 番外:圆满 爸爸真的很喜欢妈妈呢。 羊羊和初初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天,妈妈的实验室临时有事,丢下兄妹俩匆匆去了学校。 没怎么被爸爸带过的兄妹俩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爸爸愿不愿意陪他们玩游戏。 以前妈妈陪他们玩,什么都能玩,什么都会玩。 别看妈妈也是大人了,其实她很幼稚的。 兄妹俩跟妈妈玩游戏的时候,妈妈都是最入戏的那个。 比如玩大富翁的时候,妈妈运气不好,玩到后面创业失败还被抓进了监狱。 妈妈一脸人生无望,蹲在角落里画圈,诅咒世道不公。 后来三个人又开了一局,这回妈妈是最先到达终点的,手握亿万大钞,她瞬间又高兴了起来,当晚就请兄妹俩吃了肯德基全家桶。 现在爸爸在客厅里看电视,羊羊和初初在房间里说悄悄话。 “爸爸喜欢玩什么游戏啊?”羊羊语气很犹豫。 初初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爸爸虽然对他们好,但不像妈妈那么没架子,有时候他们甚至觉得妈妈不是妈妈,而是比他们大很多岁的姐姐。 但爸爸站在面前,兄妹俩能够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是他们的父亲。 他们总是能在电视上看到爸爸。 爸爸穿着正式的衣服站在台前,声音清冽而优雅,羊羊和初初还不懂爸爸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含义,但也知道爸爸一旦站在了红色旗帜的身前,左领口上别上了徽章,就意味着他此刻被很多人关注着。 他们喜欢爸爸,但更多的是仰望,和崇拜。 兄妹俩还在讨论,他们想找到爸爸肯定喜欢,并且愿意陪他们俩玩的游戏,这样爸爸就会高兴。 男女思维毕竟不同,说着说着兄妹俩就有了分歧。 此时爸爸敲了他们的房门。 羊羊不想跟妹妹计较,从地毯上站起来去给爸爸开门。 爸爸站在门外,神色淡淡。 羊羊仰头看着爸爸的下巴:“爸爸?” 爸爸弯腰,大手抚上羊羊的头:“怎么一直躲在房间里,不想跟爸爸玩游戏吗?” “哎?” 羊羊愣了,他身后坐在地毯上的初初也愣了。 初初也起身跑到爸爸面前。 “爸爸,你想和我们玩游戏吗?” 爸爸扬眉,点了点头:“想啊。” 羊羊和初初有些惊讶,张着嘴以为自己在做梦。 “还是你们习惯了和妈妈一起玩,”爸爸轻轻笑了,“所以今天只有爸爸在,就不想玩了?” 羊羊猛摇头:“没有!” 初初也赶忙解释:“没有!我们想跟爸爸玩!” 兄妹俩兴高采烈的拿上了所有能玩的东西跑到了客厅。 客厅有一处专门铺上了软垫,妈妈给兄妹俩买了个小型的室内滑滑梯,就用来做他们平常玩的大本营。 最近兄妹俩沉迷大富翁。 和妈妈玩的时候有输有赢,但和爸爸玩的时候就不同了。 爸爸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弊了,每次都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爸爸,妈妈玩游戏只当做是放松,根本不会去思考什么游戏策略,全凭运气掷骰子,遇上投资项目就投钱,也不管后面有没有更合理的项目。 爸爸扫了眼地图,就知道哪儿该跳步,哪儿是陷阱。 兄妹俩看着爸爸拿着那一沓纸钞成了亿万富翁,很自闭。 他们是小孩儿啊,好歹让让他们。 爸爸唔了一声,忽然说:“赚了这么多钱,该怎么花呢?” 兄妹俩嘟唇不说话。 “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爸爸浅眸温润,歪头看着他们:“今天爸爸是亿万富翁,想要什么都答应你们。” 兄妹俩哇的一声又欢呼出来。 初初说:“我想买新裙子!” 爸爸点头:“好。” 羊羊说:“我想买新的铠甲勇士套装!” 爸爸又点头:“好。” “我想吃巨无霸汉堡!” “好。” “我想周末去野生动物园!” “好。” …… 兄妹俩不知餍足,提了好多要求。 这些要求放在平时,妈妈只会答应其中几件,然后耐心的告诉他们,知足常乐。 这是外公的名言,妈妈虽然性格跟外公天差地别,但某些观念还是受到了外公的影响。 在今天,爸爸居然全都答应他们了。 爸爸跟他们相处时间不多,除了晚上要求他们自己睡,几乎没驳过他们什么要求。 妈妈总说,别这么宠他们啊。 爸爸有些无辜,我有宠吗? 兄妹俩以前也觉得,爸爸哪儿有很宠他们嘛。 比起他们,爸爸明明更宠妈妈。 但今天,是兄妹俩和爸爸的一天。 爸爸居然答应了他们这么多这么多要求,还答应带他们去野生动物园看老虎狮子。 他们好少有机会跟爸爸一起出去玩的,因为爸爸的职业关系,他几乎很少在外露面。 兄妹俩发现,爸爸好像比妈妈还好说话耶。 玩完了大富翁,初初嚷嚷着要玩洋娃娃。 她有好多的娃娃模型,每个娃娃都不一样,不同的五官,不同的发型,不同的服饰。 哥哥毛手毛脚,初初不愿意哥哥碰她的娃娃们。 初初像献宝似的将这些娃娃摆在了爸爸面前。 “爸爸,你觉得哪个娃娃最好看?” 她之前问过哥哥,哥哥喜欢那个穿白裙子,长直发的黑瞳娃娃。 也问过妈妈,妈妈喜欢那个穿红裙子,棕卷发的蓝瞳娃娃。 爸爸看了眼这各式不一的娃娃,笑了:“都很好看。” 初初不满意爸爸这个答案:“爸爸你选一个!” 爸爸的神情有些为难:“有些难选啊。” 初初又说:“那爸爸你自己做一个你觉得最好看的出来吧。” 这些娃娃的头发和衣服都是可以换的,其实脸上的妆也可以换,但初初太小了不会弄,都是妈妈替她专门请人给这些娃娃化妆的。 爸爸选了那个黑瞳娃娃。 娃娃眼妆妩媚,肌肤瓷白,薄唇上抹了两道正红色颜料。 有着一头浓密的栗色长发。 他又选了一件黑色雪纺的礼服长裙,初初按照爸爸选的,重新搭配了一个新的娃娃出来。 张扬而又惊艳的打扮,初初愣了几秒,忽然哎了声:“这个娃娃,好熟悉啊。” 羊羊语气欢快:“好像妈妈呀。” 兄妹俩都想起来了。 他们看过爸爸妈妈的婚纱相册。 其中一张,妈妈就是穿的这件礼服,像只高贵的黑天鹅坐在月亮上,爸爸站在月亮下看着她笑。 初初嘿嘿笑了:“原来爸爸喜欢妈妈这样的娃娃。” 爸爸看着新造型的娃娃,也有些愣。 完全是下意识的搭配,却这么刚好搭出了一个迷你的褚漾。 爸爸问初初:“这个娃娃,能不能送给爸爸?” 初初知道这些娃娃都是爸爸出钱给她买的,当然可以送了。 玩完了娃娃,又轮到羊羊的男生时间了。 爸爸很配合的拿着怪兽模型,扮演了那个怪兽角色。 怪兽模型倒地了,但爸爸还好好地坐着。 羊羊不满意了:“爸爸,我打败你了,你也要倒下啊。” 爸爸眨眨眼,配合的躺倒在地上。 羊羊哇呀一声,气势如虹,大着胆子骑在了爸爸身上,用小拳拳轻轻地敲爸爸的胸口。 初初也要凑热闹。 还好爸爸个子高,让这两个小家伙骑在身上不是问题。 初初不敢打爸爸,但坐在爸爸身上也不知道做什么,于是俯下身,小手手捧着爸爸的脸,在爸爸鼻尖上亲了一口。 爸爸忽然笑出了声。 男人声音低沉清隽,难得见他发出如此明朗轻快的笑声。 羊羊和初初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被他们压在身?下,还笑得这么开心。 “你们啊,”爸爸叹了口气,“真不愧是妈妈生的。” 得寸进尺。 却又如此可爱。 这跟妈妈又有什么关系? 兄妹俩迷茫间,爸爸大手一揽,将兄妹俩都抱了下来。 “困了吗?”爸爸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该睡午觉了。” 不说还好,说了,两个小朋友顿时就有些撑不住了。 兄妹俩今天很粘爸爸,他们不想回房间睡。 爸爸也不回房间,他习惯睡在阳台的躺椅上。 现在是暖冬季节,到了这个点儿,会有阳光洒进来。 不灼人,也不刺眼,温柔而舒服。 爸爸给兄妹俩准备了一张新的躺椅,两个小团子睡一张绰绰有余。 羊羊和初初看爸爸手里拿着本书,正静静地看着。 没过多久,爸爸似乎困了,取下眼镜放在一边,用手指揉了揉睛明穴,准备睡了。 兄妹俩抓紧时机,从躺椅上跳下来,爬到了爸爸身上。 爸爸揉揉他们的小脑袋,没再让他们下来。 窝在爸爸的怀里,兄妹俩的睡意来得很快。 以前他们都喜欢妈妈身上那股香甜清新的味道,但现在闻到爸爸身上的味道,居然和妈妈一样好闻。 清冽干净,温润柔和。 今天爸爸不是电视上那个被众人崇拜敬仰的外交官了。 只是他们的爸爸。 褚漾回家的时候,家里安静得不像话。 她想现在是午睡直接,估计哥哥他和兄妹俩都睡了。 去了两间卧室,居然都不在。 最后在阳台上找到了他们三个。 褚漾哭笑不得,弓着腰摸摸兄妹俩的脸。 “你们睡在爸爸身上,就不怕压着爸爸不舒服?” 兄妹俩睡熟了,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到妈妈的话,同时咂了咂嘴。 倒是徐南烨听见了,微微张开了眼睛。 “回来了?” 褚漾点头,问他:“累吗?” “不累,”徐南烨勾唇,语气很轻,“很听话。” “真的假的啊,你别骗我,”褚漾有些不信,“你能应付得来两个孩子?” 她蹲在他身边,下巴撑在椅子扶手上,鼓着嘴觉得他在吹牛。 徐南烨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声音松懒:“我连你都能应付,还不能应付你生的两个小家伙吗?” 褚漾眯眼:“我听出来了,你嫌我麻烦。” “是麻烦。”徐南烨点头,状似无奈的说。 两个小家伙睡着,褚漾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瞪眼看着他生闷气。 “我喜欢被你麻烦,”徐南烨柔声请求她,“请你麻烦我一辈子。” 褚漾哼了一声,站起来将旁边那张被遗忘的躺椅搬到他身边,然后也躺下来。 她抱过体重比较轻的初初。 夫妻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沐浴在阳光下。 “哥哥,”褚漾舒服的叹了口气,“现在这样真好。” 徐南烨闭眼,嗯了声。 徐南烨和褚漾。 徐思D和徐思初。 薄吹消春冻,新D破晓晴。 暖雨晴风初破冻,已觉春心动。 大梦将醒,晨光微熹,初升的日D落入心间。 原以为有她人生便是完整。 如今才发现,完整之外,还能更加完整。 思初,思D。 徐南烨思念褚漾,多年等候,如今终于摘得红豆。 红豆生根,他的人生彻底圆满。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微风,悄悄溜进了阳台。 连同温柔的阳光,刮过他们的衣角。 吹动着阳台处轻巧的窗纱,柔柔的泄下朦胧的影子。 旁边的书页也被轻轻吹了起来。 纸张飞扬的沙沙声,像是微弱的催眠曲。 这本诗集被掀开扉页,几行简短的诗句曝光在空气中。 “我知道你会来 淌过二月的溪流 穿过初夏的清晨 跳进晚秋的山色然后在凛冬的夜里留下一盏长灯。” 爸爸真的很喜欢妈妈呢。 思D和思初兄妹俩从他们的名字里就能知道。 番外:野鸭 私立名校英才中学高中部的扛把子崇正雅的女朋友是他们学校的校花。 比较招风,不光是本校喜欢她的男生一大堆,外校的也对她觊觎良久。 后来校花找了崇正雅当男朋友,那些男生们总算稍稍收敛了些。 所以女朋友被隔壁学校的混混调戏这件事,崇正雅也没感到多意外。 调戏她女朋友是一回事,变相践踏他扛把子的尊严是另一回事。 崇正雅决定去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混。 他咬着笔头,正眯眼幻想着把混混踩在脚下,混混喊爸爸饶命的场景。 完全忘了面前还坐着位监督他写试卷的大爷。 徐南烨沉声问他:“你到底写不写?” 崇正雅翻白眼:“写个屁,老子女朋友被人调戏了,我这会儿要还写得进试卷,我还是男人吗?” “那我走了。” 下课这么久了,徐南烨还不走就是因为崇正雅说他不会做试卷,现在他心思压根不在试卷上,他也没有继续待在这儿的必要了。 “你走吧,”崇正雅挥手赶人,“等晚自习你再教我写。” “我今天晚自习请假。” 崇正雅扬眉:“你居然还会请假?” 徐南烨觉得他大惊小怪,语气平淡:“晚上我跟爸妈出去吃饭。” 崇正雅秒懂。 大人们的饭局,说好听点就是宴会。 带孩子过去撑场面。 几十岁的中年人,除了事业,还有家庭能拿出来炫。 他爸经常搞这种局,但从来不带他。 因为他除了长相随他妈,是好看的,但除了这张脸,没一样是拿得出手的。 跟徐南烨这种乖乖仔差远了。 徐家的饭局啊,他爸肯定超级想去的,但估计脚都抬不进去。 以为有了几个钱就能跻身上流,也不看看那群所谓上流看不看得上他爸这种光十个手指头戴了八枚足金戒指的暴发户。 崇正雅想到这儿就对徐南烨要参加的那什么劳什子饭局没好感。 徐南烨淡声嘱咐他:“你晚自习记得把试卷写了。” “不写了,等你明天来学校我再写,”崇正雅胳膊搭着椅背,翘起二郎腿,“待会我约了兄弟,去找隔壁学校那混蛋算账。” 徐南烨蹙眉:“你要去打架?” 崇正雅毫不避讳的点头了:“对啊,他搞我女朋友,我不打他一顿还算是男人?” 徐南烨抿唇,没说话,但表情不太高兴。 良久后,他才说:“我跟你一起。” “你跟我一起?”崇正雅果断拒绝:“你别去,隔壁学校那些人就不是什么善茬,连他们学校老师都管不住,就你这样的去了不是送死?” 徐南烨这种人就适合坐在教室里乖乖写试卷。 崇正雅以为徐南烨要跟着去是怕他下手太重,咧嘴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做的太过分的,见点血就收手。” 徐南烨睨他一眼,笑了。 “小心别被打残了。” 他声音很凉,说完看也没看崇正雅,直接背上书包走人。 崇正雅还没反应过来,等徐南烨走了好久,才后知后觉的读出他的潜台词。 这逼看不起他的打架技术。 事实证明徐南烨看不起他是对的。因为他真他妈干不过那帮人。 英才的学生都是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再能打也没有终日混迹街区小道的混混能打。 崇正雅是他带的这帮人里最能打的。 但对方是平均水准都挺能打,没有拖后腿的,崇正雅不是哪吒三头六臂,渐渐处于下风。 那混混头子的目标不是其他几个弱鸡,而是崇正雅。 太耻辱了。 最后被按在地上的是他。 “别说,你女朋友还挺清纯的,我问她是不是处,她脸都红了,还骂我流氓,”那个调戏他女朋友的混混笑得嚣张,“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都放着不操,你是不是阳?痿啊?” 旁边几个小混混跟着笑了。 崇正雅确实还没跟女朋友睡过。 他是不学无术,又吊儿郎当,但也知道女孩子没成年前就跟人发生关系不好。 每次一到周末,朋友们就暧昧的冲他眨眼,问他这周打算带女朋友去哪家宾馆。 他不屑一顾,然后转身去找徐南烨打发时间。 如今男人最后的尊严被拿出来调侃,崇正雅气得差点没休克,手心撑在地上都磨破了皮出了血,无奈这几个人一人按着他胳膊腿,他根本站不起来。 妈了个蛋的。 还好徐南烨没来。 不然他那细皮嫩肉的肯定破了相了。 崇正雅心里想着,大不了就是骨个折,他老爸有钱,医院里住上几个月就好了。 还没来得及接受此刻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羞辱的事实,就听见那个混混头子骂了声:“我?□□妈的还叫外援啊?” 他正觉得奇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来迟了,”那人说,“打完了?” 崇正雅蓦地睁大眼:“我日徐南烨你他妈不回家跑这儿来干什么?!” 徐南烨语气平静,反问他:“我要不来你还有命?” “说的好像你来了我就有命似的,”崇正雅冷嗤一声,头一回凶他,“你给我滚!” “你先爬起来再让人滚吧。” 徐南烨没理他,直接将书包丢在一边,三两步走到这帮人面前。 所有人都愣了下。 要说崇正雅能打架,他们是信的,校服不好好穿,还扎着裤脚露出踝骨,脚上踩着AJ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钱。 看了就欠揍。 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一看就属于弱鸡那种。 清秀白净的脸,校服整洁,一点儿皱褶都找不出来。 带头的混混很看不起眼前这人:“就你还想救他?” 清秀的眼镜仔微微笑了:“试试不就知道了?” 然后混混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操!” 几个人同时上去。 徐南烨冷着脸抬脚直接踢飞了一个,然后再用胳膊肘子放倒了另外两个。 这眼镜仔看着高瘦,没想到劲儿这么大。 崇正雅像只王八趴在地上看呆了。 他是真没想到徐南烨这么能打。 徐南烨知道谁是领头的,他直接揪着那个人打,把人打到捂着肚子低吼,满额头都是冷汗,再也起不来时,就收手了。 领头的都歇菜了,小弟自然知道搞不过,跑了。 崇正雅被兄弟们扶着坐了起来。 徐南烨单膝蹲下,唇角微勾,声音略有些轻佻:“挺男人啊。” 妈的,他被嘲讽了。 崇正雅面子上挂不住,嘴上却仍犟着:“你最男人,没人比你男人,高兴了?” 两个人靠着墙缓神。 徐南烨拿过自己的书包,崇正雅双眼微瞪:“你不是这个时候还要让我写试卷吧?” 对方没理他,打开书包拉链。 创口贴,医用酒精,还有海绵棒。 “你还随身带这些东西?” 徐南烨淡淡说:“刚在药店买的。” 崇正雅脸色顿时不好了:“你就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一定会受伤?” “事实证明我想的没错,”徐南烨嗤了声,“你确实受伤了。” 崇正雅又被堵得哑口无言。 天色终于彻底暗了下来。 小巷子里微弱的街灯下,崇正雅艰难的替自己的伤口上酒精。 他特爱惜自己的这张帅脸,拆了张创口贴想先把脸上的伤口贴上,免得发炎。 大老爷们出门从不带镜子,崇正雅又看不见自己的脸,有些下不去手。 徐南烨看他那犹犹豫豫的样,直接拿过他手中的创口贴。 崇正雅没反应过来,然后脸一疼,被人粗暴地贴上了。 “啊!!!!!痛死老子了!!!!” 徐南烨嫌吵,冷着脸叫他闭嘴。 “你他妈轻点会死!怜香惜玉懂不懂?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 徐南烨笑得薄凉:“你算哪门子的香和玉?” 崇正雅想想也是。 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又拆了张创口贴扬言要帮徐南烨贴。 徐南烨嘴角挂彩,不过血迹已经风干了,倒像颗妖娆的红痔。 他直接嫌恶的一把将崇正雅推开,站起身来。 “我回家了。” 崇正雅这才反应过来:“你今天晚上不是要去吃饭?” “我要真去吃饭,现在你就在医院躺着了,”徐南烨垂眼睨他,“赶紧回家写作业,写不完明天我不借你抄。” 崇正雅忽然笑了:“你不怕被你爸妈骂?” “正好体验体验被爸妈骂是什么感觉,”徐南烨漫不经心的笑了,“就当体会体会你平时的生活。” 崇正雅嘴里骂骂咧咧的。 “谢了,”他骂完,语气又恢复如常,“我会把作业都写完的。” “嗯。” 徐南烨都能为他变成打架斗殴的叛逆学生了。 他写作业就权当是报答徐南烨了。 他猜徐南烨是跟他到这儿来的。 应该是一直没走,躲在哪儿等他。 看他离开了学校,尾行着他到了这儿来。 然后中途去了药店,买了这些东西。 或许还骂他麻烦。 崇正雅的笑容扯到了脸上的伤口,顿时有有些痛苦的垂下了嘴角。 但心里仍然是高兴的。 而事实是,徐南烨并不是尾行他过来的,不然他不会等到那群人把崇正雅他们干翻了才出现。 他是走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要是崇正雅真的被搞进了医院,那他的日子就无聊了。 再也不会有人整天在他耳边咋咋呼呼,也不会有人嚷嚷着不想做试卷,最后却还是老老实实咬着笔头对着试卷怀疑人生。 徐南烨啧了声,打道回府。 顺道又去了趟药店。 反正也是去救人的,买点药就当做善事了。 毕竟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是这充满了枷锁和束缚的生活中,唯一的快乐。 但是现在徐南烨后悔了。 他当时就该让那帮混混把崇正雅直接打死。 他现在想走人,但胳膊被人抱住,走不了。 “我他妈好气啊,我的人生真的太失败了,”崇正雅喝得醉醺醺的,在这儿抱怨人生,“每天上班累死累活,回家了还没个给我暖床的老婆,外面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极品,不是爱我的钱就是爱我的脸,没有一个人爱我这有趣的灵魂!” “……” “裴思薇那臭女人,家里有个这么帅的老公了,还去外面找牛郎,你说她是不是眼瘸?” 徐南烨觉得这对夫妻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对婚姻忠诚的主儿。 崇正雅打了个酒嗝,丹凤眼眯成一条狭长的线。 接着他又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朋友圈,嘴里嘟嘟囔囔的:“让我看看那女人又去哪家牛郎店找男人去了。” 裴思薇这女人简直没有心。 她去找男人也就算了,朋友圈还他妈要发出来炫耀,而且从来不屏蔽他这个做老公的。 他还没死呢,操。 打开朋友圈,她是没去牛郎店,去看小鲜肉演唱会去了。 要说有钱还是好,别人只能在台下望眼欲穿,这女人直接摸到后台,挽着人胳膊来了张合照。 只不过这回她不是一个人了。 小鲜肉两只胳膊不得空,都被人挽住了。 左手边是她老婆,右手边是徐南烨老婆。 还配了文字。 【跟闺蜜一起去看小哥哥的演唱会啦,西亚哇塞~~~】 还小哥哥,口区。 百度百科他妈的绝对年龄造假了,笑起来脸上褶子比他还多。 照片里,两个年轻的富太太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崇正雅顿时心里就舒坦了。 看来徐南烨也不是多厉害嘛。 崇正雅将照片给徐南烨看:“你看你老婆笑得多开心。” 徐南烨接过手机,扫了眼,双眸微眯。 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刷了一圈朋友圈,没看到他老婆发的。 崇正雅脸凑过来,嘿嘿笑了。 “你老婆绝对屏蔽你了。” “……” “呜呜呜,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崇正雅神色动容,“是兄弟就一起戴绿帽!” 徐南烨语气冷冽:“你当年怎么就没被人打死?” 番外:吃醋 小鲜肉演唱会在市内体育馆举行。 现在演唱会刚结束,小鲜肉要赶最快的航班去下一个城市,他那些女粉们一路从体育馆到机场,结结实实给他造了条送行大道。 裴思薇这时刚和小鲜肉交换完微信。 小鲜肉笑得特别温柔:“下次有机会再来的话,我想请裴小姐吃个饭。” 裴思薇啊了声,有些不太愿意:“不用了吧,等这阵过去了我对你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话说的非常直白,而且伤人。 小鲜肉估摸着是没被人这么拒绝过,脸上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他那个经纪人在旁尴尬地笑着,越笑气氛越尴尬。 裴思薇说的也没错,娱乐圈每年都有新的艺人出头,更新换代实在太快,一波死忠粉没圈起来,那些口口声声嚷着自己是老婆粉的立马就又爬到别的艺人墙头下了,现在还是女粉萦绕,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闲得在家抠脚。 她跟那些省吃俭用替哥哥艹杂志销量的粉丝不同,一大笔资源砸下去,就是再高岭之花,也得卖她这个投资方爸爸的面子。 谁让她是货真价实的富婆。 小鲜肉要去赶飞机了,临走前还不得不跟裴思薇虚与委蛇,感谢这位爸爸的资源投喂。 裴思薇又叫住了他。 小鲜肉忽然又自信起来了,或许自己还是有魅力的。 结果裴思薇转头又对另外那个跟他合影的小姐说:“你想跟他吃饭么?想的话我替你安排吧。” 看着更年轻些,年纪好像跟他差不多大。 这二位算是投资方里最年轻漂亮的了,小鲜肉为此还庆幸了一把。 结果那小姐也摇头:“我不用了。” 小鲜肉心态崩了。 他这张帅脸居然毫无用武之地。 送走了小鲜肉后,裴思薇才问褚漾:“你不是也很喜欢他的么?怎么也不愿意跟他吃饭?” 褚漾最近是很迷这位小鲜肉。 所以裴思薇说能搞到他演唱会VIP坐席的票,并且邀请她一起来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来了。 如今还合了影,在手机相册里留在了美好回忆,就已经足够了。 换做以前,褚漾肯定满心欢喜就应了裴思薇给她牵的线。 但现在,她也只是摇头:“差不多就行了,我怕哥哥生气。” 裴思薇眯眼,忽然了然。 褚漾嘴里说的“哥哥”不是别人,是她那个外交官丈夫。 她不知道他们几个在赞干比亚发生了什么,但回国后,褚漾就一直叫她丈夫哥哥了。 听着还有那么点禁忌之恋的感觉,裴思薇权当这是夫妻情趣。 “就是要让他吃醋啊,”裴思薇很不解,“不然为什么要合影啊?” 听到这句话,褚漾神色比她更不解了。 裴思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作势咳了声:“额,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反正我是觉得没什么的,刚刚都发了朋友圈了。” 褚漾顿时惊慌:“你发朋友圈了?你加徐南烨的微信了吗?” “没,我没加,”裴思薇抿唇,“但崇正雅能看到,不知道他会不会告诉徐先生。” “……” 褚漾的脸肉眼可见的迅速变得灰白。 裴思薇觉得她反应过度:“就算徐先生知道了也没事吧,合个影而已,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褚漾有气无力:“你不懂。” 她确实不懂。 因此在看到褚漾接到她老公打来的电话后那畏惧胆怯的模样,她终于意识到徐先生私底下应该和她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最近忙项目忙得头回,看演唱会放松放松,没别的。” “那个挽手是礼貌,你在国外待了那边多年,思想怎么还是没转换过来?” “虽然我去看了其他男人的演唱会,但是我心里只有哥哥你一个。” “哥哥,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听不到徐南烨说了什么,但从褚漾这真切告白中可以推测出,眼前这位年轻貌美的徐太太根本没她想的那么潇洒浪比,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夫管炎,还是被丈夫吃的死死的那种。 裴思薇不经叹气,为什么她身边就没个能视男人为玩物的潇洒女子呢? 外面的花花草草难道不比家里那个香? 褚漾不知道裴思薇是这么想她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赶紧把徐南烨哄好,什么肉麻的情话都往外说,生怕哄不好人回家遭殃的是自己。 “裴小姐和你在一起?” “啊?嗯,她在我旁边。” 徐南烨嗓音低隽:“麻烦她过来把她丈夫接回家。” 褚漾下意识问:“崇先生怎么了?” “喝醉了,”徐南烨顿了顿,又加了个形容词,“不省人事。” 挂掉电话后,褚漾把崇正雅喝醉这事儿给裴思薇说了。 裴思薇挑眉,看神情好像还蛮开心的。 她吩咐司机载她和褚漾去了崇正雅的酒吧。 刚到包间,褚漾就跑过去亲亲热热的挽住了徐南烨的胳膊,声音甜脆的腻人:“哥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裴思薇觉得徐南烨要是什么出道男艺人,褚漾绝对是超话主持人,贴吧吧主,脑残粉头。 徐南烨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从褚漾手中抽了出来:“少来。” 褚漾嬉皮笑脸的呜哇了两声,又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口:“不嘛。” 裴思薇:“……” 恶心心。 包间里不光她感到了不适,连同醉的不省人事的崇正雅都眯着眼睛假笑了几声。 “你们俩不能回家肉麻?在这儿秀恩爱膈应谁呢?” 褚漾怼了回去:“有本事你也秀啊。” 裴思薇心里一跳,崇正雅此时正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要说秀恩爱,他们是从来没秀过,是那种连在双方父母面前都懒得演戏的那种表面夫妻。 两家人也知道他们就是联姻而已,夫妻之间没感情无所谓,不离婚随便他们怎么相敬如冰。 崇正雅漂亮的丹凤眼里情绪不明,半晌后扬着唇嗤了声。 “谁要跟这个只知道找牛郎的女人秀恩爱。” 裴思薇刚刚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不甘示弱的回敬了过去:“你当我想跟你这种对女人来者不拒的男人恩爱?” “那是女人们自动送上门来的,”崇正雅掀起眼皮,语气得意,“你当跟你似的,给钱才有男人愿意伺候你?” 裴思薇冷笑:“你要没钱那些女人愿意自动送上门?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偶像剧的男主角,所有女人都死心塌地的爱你爱的要死呢?” 崇正雅气结,沉凝着口气低吼:“裴思薇!” 裴思薇侧头干脆不再看他。 在旁围观的徐氏夫妇此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 徐南烨最先起身,语气淡淡:“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要带着褚漾离开。 崇正雅叫住他:“你这就走了?酒还没喝完呢?” “剩下的跟你太太慢慢喝吧,”徐南烨睨他,似笑非笑的勾唇,“我和漾漾就不做你们的电灯泡了。” 徐南烨要走,这对塑料夫妻没一个敢拦的。 倒是裴思薇在褚漾即将离开之时,又为她助了把攻。 她朝她挤挤眼:“下次再来个艺人来这边开演唱会,我还叫上你啊。” 说完她也不看褚漾瞬间苍白的脸色,倒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徐南烨身上。 徐南烨倒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生气,仍是斯文温和的样子。 看起来不像是爱吃醋的人啊,不知道褚漾为什么这么小心。 男人冲她笑了笑。 他看了眼沙发上还在继续喝闷酒的崇正雅,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见的声音,轻柔又慢吞吞地说:“裴小姐,用这种手段让男人吃醋,最后吃亏的会是你自己。” 被戳穿了心事的裴思薇忽然哑口。 她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认知一直都出了偏差。 他年轻英俊,气质沉稳清隽,人群中鹤立鸡群,给人的感觉温和可亲。 比起徐家那位接班人,这位徐二少爷已经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了。 但她还是一直不敢逾矩。 裴家和崇家加起来,也丝毫撼动不了徐家在圈内的地位。 因为最近和褚漾私交甚好,让她有些得意忘形了。 裴思薇识趣的替褚漾辩白:“就是看个演唱会,我拉她去的,你可不能家暴她。” 徐南烨浅眸温润,淡淡笑了:“我怎么会。” 不家暴就成。 裴思薇眼睁睁见他们走了。 这边褚漾被徐南烨带上了车。 她原本想着徐南烨喝了酒开不了车,很自觉地往主驾驶那边走。 谁知徐南烨却打开了后座的门,冲她努努下巴:“坐后面去。” “哦。” 褚漾坐在了后座上,徐南烨又跟她说:“把安全带系上。” 她乖乖系上安全带,发现男人也跟着她坐在了后排。 褚漾不解:“我们都坐在后面,谁开车啊。” 徐南烨淡声:“我已经让司机赶过来了。” “那他什么时候过来?” “一个小时以后。” 褚漾预感不好:“那我们就在车里干坐一个小时?” “不干坐,”徐南烨一手托着额,另一手轻轻搭上她贴在胸前的安全带,“做点别的。” 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绕着安全带的边缘,轻轻勾勒出安全带下的女人胸前那令人遐想的线条。 褚漾正要开口拒绝,他又不知道按动了车上哪个开关。 倏地一声,车窗自动拉上了。 他抬起手,打开了车顶微弱的照明灯。 “不行,”褚漾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明天我们就会上头条。” “你乖乖的,别搞出太大动静,”徐南烨手指点在她的唇上,温柔且强势的嘱咐她,“不要挣扎就好,我会注意分寸。” “你……” 原本是为了保证交通安全才系上的安全带此刻成了用来桎梏她最好的枷锁。 褚漾唇角被咬破了。 咸腥的气味充斥在车厢内。 她嘤嘤求饶着:“哥哥,我错了。” 男人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求饶声而冒出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 眼前女人低软的哀求,反倒更为他腹间炽热强势的占用欲添了一把火。 徐南烨琥珀色的瞳孔越发晦暗浑浊。 “屏蔽我?”徐南烨咬她的耳朵:“我们漾漾出息了啊。” 褚漾立马表忠心:“再也不屏蔽了,我跟你保证。” “我已经吃醋了,”徐南烨轻笑,“你还是想想怎么哄我吧。” 往常这个时候,负责出力的都是徐南烨。 而现在他居然懒了,把人撩拨得心痒难耐后,挠着她的下巴低笑:“来,按我说的动。” “……” 褚漾老大不情愿,像块木头似的坐在他身上。 徐南烨有的是办法让她忍耐不住。 他平常握笔的手指,修长温白,像是上好的美玉,骨节分明,削瘦有力。 一个小时后,司机如约而至。 前车厢与后车厢的挡板牢牢地搁在中间,司机敲了敲车窗,确认了坐在里面的是徐先生本人没错,这才放心的坐上主驾驶往徐先生家里驶去。 褚漾死死揪住自己胸前凌乱的衣襟,整个身体几乎要贴在车门上。 她紧闭着腿,咬着唇一副被侵犯了的样子。 徐南烨淡定的抽出两张纸,擦去了指尖上沾染的粘液。 一个小时好像还是太低估他自己了。 这边酒吧包厢里,裴思薇坐在崇正雅身边,夺过他手中的酒杯。 崇正雅语气不太好:“你这女人今天存心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裴思薇没想通刚刚徐南烨对她的警告,她又不是什么能藏能憋的性子,索性就把疑问脱口说给了眼前的男人听:“为什么男人吃醋了,吃亏的会是女人自己?” 崇正雅忽然愣了。 裴思薇撇嘴,等他的回答。 “裴思薇,你故意的?”崇正雅此刻大脑被酒精侵蚀,呼吸微重:“大半夜的在这儿跟我开车,没睡成小鲜肉,终于想起你还有个便宜老公了是不是?” 裴思薇扯扯唇角:“你以为我是你,见谁都想睡?” “你知道我见谁都想睡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裴思薇神情微滞。 然后她又开口为自己辩解:“是徐先生说你不省人事,我怕你喝死了才过来的。” “之前知道我去了赞干比亚要急着飞过去找我也是怕我死?”崇正雅蓦地笑了,倾身凑近她,笑容轻佻:“就这么担心我?” 裴思薇咬牙:“我是怕自己守寡。” 崇正雅嗤笑:“你们裴家多了是人脉,我死了你还能找到更合适的联姻对象,你担心什么?” “那你赶紧死了吧,死了我就能改嫁。” 她扔下这句狠话就打算离开。 刚走出没两步,手肘却忽然被人拉住,一个重心不稳,被坐在沙发上的拽进了怀里。 她坐在崇正雅腿上,明显还没回过神来。 “你这么想改嫁,又装出一副担心我的样子干什么?”崇正雅眼神阴鸷,语气低沉,似乎是在质问她:“结婚前是你提出各玩各的,现在算什么?跟我玩先婚后爱的游戏?” 裴思薇动了动腰,想要挣脱他的手。 “要玩就入戏点,和你那些男人断干净了再跟我玩,真当我是接盘侠?” 裴思薇怒气沉沉的反问他:“你没跟你那些女人断干净,反倒管起我来了?” “你他妈哪只眼睛看到我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崇正雅冷笑,掐着她的腰和她眼对着眼:“我刚接手了几个厂子,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我老婆天天在外面找男人开心,还他妈发朋友圈打我的脸,你挺行啊。” 裴思薇呆滞的张着嘴,说不出话了。 崇正雅啧了声,低骂:“没良心的臭女人。” 裴思薇又跟他杠了:“你骂我?” “我骂你怎么了?我哪个字说错了?”崇正雅闭眼,胸口剧烈起伏着,嗓音阴沉:“从我身上起来。” 裴思薇脸一红,犟着嘴反驳他:“是你把我拽过来坐你身上的,别搞得好像是我勾引你。” “你他妈知道是勾引还不起来?”崇正雅呼吸又重了几分,黑着脸警告她:“你不是想知道男人吃醋,为什么吃亏的会是女人吗?你再坐久点,我亲自告诉你原因。” 裴思薇猛地站了起来,后退几大步生怕他真的对自己做什么。 崇正雅看她躲得那么远,心里又犯堵了。 “裴思薇,你还敢嫌弃我了?我不比牛郎店那群男人干净多了?” 裴思薇扯了扯唇角:“不见得。” “你他妈,嫌我脏?”崇正雅也跟着起身,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来,一起脏。” 男人唇中还夹杂着红酒的葡萄香气。 他技巧极好,光是唇舌就能勾得眼前的女人腿软。 裴思薇推开他,靠着墙像看流氓一样看着他。 崇正雅阴着脸看着她笑:“要打我?” 裴思薇忽然撇嘴,神色十分委屈。 “我脏了。” 崇正雅:“……” 神经病。 他懒得再跟她周旋,直接扔下她离开了包厢。 崇正雅一路无视员工们的招呼,径直来到了厕所。 他双手撑在盥洗池上,看着镜子里满是醉态的自己。 镜子里又映出他那个便宜老婆精致漂亮的脸。 唇中还残存着她柔软甜腻的香气。 “操,”崇正雅扶额,骂自己,“我春心荡漾个几把。” 番外:雅思(1) 这个带着醉意的吻,不单让他春心荡漾,也让还留在包厢里的裴思薇魂不守舍。 裴思薇使劲用手背擦去唇上残留的温度。 这男人真是疯了。 他们又不是十几岁的纯情少男少女,根本不存在什么初吻被夺小鹿乱撞的情况。 这对表面夫妻虽然面不和心也不和,但既不分居也不分床,心大得很,视对方如空气般。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空气室友的存在感越来越高了。 刚接过那个意味不明的吻,再上车时彼此再看对方简直相看两相厌。 生怕余光都扫到旁边这人,两个人各自对着靠着自己这边的车窗,盯着窗外的霓虹发呆。 司机早就习惯了这种状况,见怪不怪。 车子开到半路司机突然尿急,将车停在马路边下车去找公厕,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比刚刚更尴尬了。 裴思薇心想司机这厕所上的未免也太久了。 她想下车透透气,崇正雅身上的就酒味实在太大。 手刚搭上车门,旁边的男人终于冷着声开口:“去哪儿?” “不去哪儿,下车透透气。” 男人呵呵:“车上没氧气?” 裴思薇觉得崇正雅今天简直杠精在世,不挨点社会主义的毒打都对不起他的国籍。 “一身的酒臭味,”她语气也不是很好,“谁要跟你待一块儿。” 崇正雅皮笑肉不笑:“刚接吻的时候,怎么没看你嫌弃我有酒味?” 裴思薇气结:“那是接吻吗?那是你强吻我!” “行,我强吻你,”崇正雅眉梢微扬,嗓音松懒,“那你脸红什么?你这女人意志怎么一点都不坚定啊。” 裴思薇心虚的抬手挡住两边脸颊,嘴硬道:“这是腮红。” 崇正雅佯装了解:“哦~” 这语气真是贱到家了。 裴思薇用手指着他的鼻尖控诉:“你未经我同意强吻我,你这是性骚扰,崇正雅你流氓!” 崇正雅抱胸,神色轻佻,声音略带着丝凉意:“我这就性骚扰了?裴思薇,你天天泡在牛郎店,那些男人对你动手动脚的,他们就不叫性骚扰了?” “未经同意,你搞清楚我说的条件。” “那麻烦你也搞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崇正雅指着她,又指了指自己,面色无波,“你是我老婆,别说吻你,就是我要你,那也不叫性骚扰。” 裴思薇忽然愣住了。 她现在从头到脚仿佛失去力气,心跳愈来愈快,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崇正雅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有些尴尬地动了动喉结,低啧一声,撇过了头。 自从结婚后,他们同床异梦了这么几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也知道他们这样的,压根就不能叫做夫妻。 结婚那天,崇正雅被伴郎们灌得酩酊大醉。 他平时纨绔惯了,从来只有他去闹别人的洞房,没人敢闹他的。 因此嘈杂过后,婚房很快安静了下来。 裴思薇站在床边,看着她的便宜老公。 崇正雅烦躁的扯开了领带,揉着太阳穴准备去卫生间洗漱。 他脚步虚浮,差点站不稳,身旁的裴思薇本着助人为乐的想法,伸手扶住了他。 新娘子身上淡淡的香气涌入他的鼻尖。 崇正雅是正常男人,旁边站着这么个漂亮女人,又喝了那么多酒,说没反应实在太扯。 更别说这女人和他门当户对,是老头子替他选的合法老婆,他们是去民政局登记过的。 崇正雅之所以对这个老婆不排斥的原因,就是这女人长得委实不错。 现在这女人穿着白色抹胸礼服,胸前莹白如玉,锁骨精致,身上还有股好闻的香气。 崇正雅气血上涌,忽然反客为主一把揽过她的腰,让她牢牢地贴着自己。 裴思薇,你知道嫁给我意味着什么吧? 这是他头一回叫她的名字。 裴思薇神色有些惊慌,手撑在他的胸口前,试图将他推开。 虽然咱俩没感情,但结婚证也领了,你只要别管我管的太过分,我还是愿意跟你好好相处的。 他怕是头一个在新婚之夜就让新娘以后少管自己的奇葩新郎了吧。 眼前的女人忽然小声问他,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崇正雅忽然笑了。 无非就是让他少去找女人,给她这个做妻子的一点尊重。 他又不是什么欲求不满的种马,既然家里有个老婆了,只要夫妻生活和谐,他不介意收点心。 前提是这个老婆别做什么让他厌烦的事儿。 男人语气微醺,漂亮的丹凤眼傲慢的挑起。 说吧。 裴思薇语气平静,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我们各玩各的。 崇正雅困惑的蹙眉。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不会管你在外面找女人,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 崇正雅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意思是,你要在外面找男人? 裴思薇抿唇,你放心,我也不会管你在外面找女人的。 崇正雅腹间那股冲动突然消失殆尽。 他退后几步,俊美的脸上满是讽意,蓦地笑了两声。 行,我答应你。 他倒是想收心,这便宜老婆还舍不得外面那片森林呢。 既然如此,他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干脆就当结了个假婚,以后该怎么花天酒地还是怎么花天酒地。 新婚之夜,崇正雅洗好澡回到床上。 裴思薇穿着睡衣,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崇正雅气笑了,你他妈放心吧,我对你不感兴趣。 而后他们真的就在一张床上,盖着被子无比纯洁的睡了一觉。 这几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崇正雅都佩服自己意志力坚定。 回过神来,崇正雅忽然意识到自己捅破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的抚上额头,心里想自己今天真是喝多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司机终于回来了。 他刚打开门,就遭到了先生太太的异口同声的质问。 “怎么去了这么久?” 崇正雅和裴思薇看了眼对方,又高傲的同时撇过了头。 司机有些不好意思:“额,今天好像吃错了东西。” 崇正雅和裴思薇又同时敷衍的嗯了声。 然后车厢又安静下来了。 司机见先生太太好像都没怪罪他,顿时舒了口气。 车子平稳的开回了家。 刚到家,裴思薇就往洗手间钻。 崇正雅嗤笑一声,脱下外套躺在沙发上休息。 等裴思薇从洗手间出来,他已经睡着了。 男人长腿长手的,沙发不够他躺,胳膊和腿耷拉在外面,有点可怜,又有些滑稽。 他微微皱着眉,眼睛闭得很紧。 他穿着黑色衬衫,领口边有几道不明显的皱褶。 裴思薇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蹑手蹑脚的走近了他,在沙发边蹲下,撑着下巴细细打量他的眉眼。 崇正雅的眼眸轮廓秀气而狭长,五官漂亮又不失英气。 是女人很难拒绝的典型花美男长相。 裴思薇也不是瞎子,这男人好不好看她自然能察觉。 她起先也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就是联姻,这男人是纨绔圈里出了名的爱玩女人,她绝对不能喜欢上这种男人。 早上起床,她睁眼醒来,第一个入眼的就是崇正雅的脸。 就是再给自己多少心理暗示,她也无法否认眼前这个人是她丈夫的事实。 起先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所以对他有了些异样的情愫。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次,他和外面的朋友喝了酒回家。 之前也不是没喝醉过,但这次明显不同。 他脸红的有些异样,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裴思薇问他怎么了。 崇正雅神色有些尴尬,憋了半晌,最后还是告诉了她。 那帮狗日的神神秘秘的说要请他去品酒,他原本以为是什么珍藏香槟,结果他妈的是鞭酒。 裴思薇也跟着尴尬起来了。 她喃喃问道,那你怎么不在外面解决了? 崇正雅又忍不住骂了他那几个兄弟。 一个个猥琐的跟什么似的,说便宜不能让外面的女人占了,硬是强行给他送回了家。 她明明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了,却在这时候该死的害羞起来了。 崇正雅瞥了眼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 他勉强站起身,我去洗手间解决吧。 裴思薇茫然的看着他。 崇正雅语气里半是调侃半是无奈,哪有你这种把自己老公当洪水猛兽的女人,你不想跟我睡,我还不想碰你呢。 然后他就真的自己去了洗手间。 这天晚上,裴思薇失眠了。 她和崇正雅背对着背,床垫因为他的手部动作而轻微的震动着,然后再是他低沉而性感的叹息,又是满足又是痛苦。 暧昧而湿糜的味道传入她的鼻尖。 她有些难耐的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像只失去了理性思维,欲求不满的动物,满脑子想的都是背后那个男人漂亮的脸。 这个夜晚实在太过折磨。 等她听到男人一声自嘲的抱怨后,意识到今晚崇正雅确实不会碰她了。 崇正雅声音很低,以为她没听到。 他嘟囔着,丢脸死了。 第二天,裴思薇神色恍惚了一整天。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 一开始明明是她提出的各玩各的,崇正雅只是按照她说的和她维持着这段表面关系。 但现在,她越过了安全警示线。 开始对这个男人心动。 裴思薇盯着他的脸,忽然气恼的冲他吐了吐舌头。 她绝对不承认。 外面大片的森林,她为什么要吊死在这么一颗歪脖子树上。 裴思薇站起身往卧室走去。 等她出来时,手上已经抱了床毯子。 她将毯子披在崇正雅身上,又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恶作剧般的捏住了他的鼻子。 男人的呼吸忽然被打断,蹙起好看的眉,下意识抬起胳膊打开了她的手。 他好像很困,转了个身子用背对着她,将脸埋进了沙发里侧。 裴思薇哼了声,转头就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殊不知沙发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黑眸深沉,像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他伸手抓紧了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撇了撇嘴。 崇正雅闭上眼,低声喃喃:“臭女人,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说是这么说,男人的唇角却不可抑止的朝上扬起。 原来有老婆关心的感觉,这么好的嘛。 番外:雅思(2) 塑料夫妻最近很奇怪。 不光开始分房睡了,就连在家吃个饭还要分开吃。 有时候两个人在客厅相遇,对视几秒就默契的挪开眼,然后快速擦身而过。 以前还能吵个几句,现在连吵架都不吵了,直接把对方当空气。 就连回娘家吃个饭,两个人都是这副看对方不顺眼的死样。 崇父以为这几年相处下来,就算儿子和儿媳没感情,好歹也总有点革命友谊,谁知道他们的关系居然越来越僵了。 事业半路起家的崇父门当户对的观念其实没那么重。 而且他们家也不缺钱,联姻肯定是可以,但不是很必要。 只是恰好裴氏跟他们崇氏长期保持着商业来往,又恰好崇氏有个未婚的太子爷,裴氏有个还没嫁出去的公主。 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两家的姻缘。 还有什么比当亲家更保险的合同了呢。 原本崇父是不愿意耽误人家裴千金的人生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这儿子什么德性。 十几岁就知道泡妹早恋,当时原本指着他能和徐家二少爷当上朋友,近朱者赤学点好,结果非但没学好,反倒把徐二少爷给带坏了,害得徐家过来找他问罪,他为了不得罪徐家,只得把儿子送到了国外。 到现在十多年了,男人的责任和担当一样没有,唯一的本事就是靠着那张跟他妈八分像的脸去玩女人。 他还算有分寸,知道外面的女人都不能带进家,崇父索性就随他去了。 当崇父将自己儿子的品行和裴氏交待后,没想到裴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坚定了联姻的想法。 因为他们家那个也不是什么正经千金。 之前让她去留学,她选了日本,家里人还纳闷这么多国家为什么偏偏去日本。 花钱如流水,家人原本以为她是喜欢购物,所以花的快。 后来才知道,那些钱全进牛郎的口袋了。 在国内,裴思薇还算有所收敛,到了国外,直接放飞自我。 她交过几个男朋友,后来逐渐发现男朋友会管东管西,搞得她没有一点人身自由,甩掉最后一任男友后,她决定不谈恋爱了,永远做个自由身。 以高压力和快节奏闻名的日本,其靡丽丰富的夜生活,也同样盛名在望。 日本人的观念很开放,男人有钱可以找小姐,女人有钱当然也可以找牛郎。 只要有钱,男人女人都有权享受到同等的乐趣。 没人会鄙夷,没人会置喙,金钱换取快乐,再平等不过。 东京的夜晚,裴思薇在银座挥金如土,一晚过去,酒水账单哗哗如流水。 两家交换意见后,一致认为这桩联姻实在是太合适了。 能牵掣住家里那个花天酒地的,就不能找那种家庭观念很重的。 最好是半斤八两,也不算害了对方。 崇正雅和裴思薇结婚前除了知道自己这位结婚对象长相不错,别的一无所知。 本来还担心对方婚后会管束自己。 结了婚后才发现,哦吼,结果是一路货。 那正好,各玩各的,谁也不耽误谁。 “我知道你们没感情,平时我和思薇爸爸也是能不管你们就尽量不管,”崇父将儿子叫进房间单独谈话,语重心长的劝导,“结婚这么久了,你们俩当真一点感情都没培养出来?” 崇正雅抱胸坐在崇父对面,神情冷淡。 “培养个毛。” 崇父对儿子有亏欠,他老婆去的早,全凭他一个人将这个崽养大,有些情感只有母亲能给,他这个做父亲的除了在物质方面尽力弥补,实在不适合和儿子玩什么肉麻的父子情深。 “行吧,我就是想说,你们在家冷着脸就算了,在外人面前,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的。” 崇正雅嗯了声:“我有分寸,爸你放心吧。” “还有,”崇父皱眉,“都结婚这么几年了,是不是也该生个孩子了?” 崇正雅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崇父没察觉出儿子的异样,自顾说道:“其实思薇爸爸也跟我暗示过好几回了,但他这人又宠女儿,不好意思问出口,所以就拜托我来问问你,你们夫妻有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崇正雅扯扯嘴唇:“没有。” “你过了年就三十了,你就不想当爸爸?” “不想,”崇正雅吊儿郎当的翘着腿,语气欠扁,“我可没什么兴趣养小孩儿。” 崇父又问:“那思薇呢?你问过她吗?” “没问,不知道她什么想法。”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崇父觉得这儿子简直没救了。 “你们结婚这么久,按理来说不应该啊,”崇父拧眉,摸着下巴推测,“你们是不是夫妻生活不和?” 崇正雅冷笑。 什么和不和的,压根就没有。 儿子的沉默让崇父心中的狐疑又放大了几分。 他大胆推测,小心求证:“你是不是之前玩的太凶,把自己身体搞坏了?” 崇正雅翻了个白眼:“爸,你儿子我很正常,这点不用怀疑,好吗?” “那为什么思薇还没怀孕?” 崇正雅啧道:“她没怀你去问她啊,问我有什么用?” 儿媳妇的私事儿,他这个做公公的怎么好问。 崇父抿唇,有些试探的问他:“那就是思薇的问题?” “……” 她有没有问题他哪儿知道? 这题他没法答。 崇父认定肯定是双方之间缺乏沟通,夫妻生活不太和谐,所以这么久还没动静。 “你们好好沟通一下啊,我和她爸爸不求你们恩爱,至少生个孩子出来让我当个爷爷,让思薇爸爸当个外公行不行?” 崇正雅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崇父眼睛转了转,语气忽然低落起来:“我再过两年都要办六十大寿了,连个孙子都没有,等到时候别人都抱着小的过来给我祝寿,我就只能看着羡慕,你说活这么大岁数还有什么用?” “……” “我这个老家伙反正活着也是碍你的眼,等过两年我就下去陪你妈。” “……” “老婆子,你在下面肯定很孤单吧,你放心,我很快就和你团聚了。” 崇正雅不耐的打断他爸爸的深情发言。 “我回头跟裴思薇说说,行了吧,别假哭了,假死了。” 崇父又突然扬起笑脸:“好嘞。” “……” 这是他爸,他不能骂。 骂了是要遭天谴的。 从娘家吃完饭,塑料夫妻该回家了。 车厢里的气氛依旧尴尬。 裴思薇是忍不了了,简直折磨人。 与其这样,她宁愿和崇正雅分开生活。 车子开到商业街,裴思薇叫司机停车。 “你们先回去吧,待会我自己回家。” 司机有些犹豫,转头看着崇正雅。 崇正雅沉着声问她:“你又要做什么?” 裴思薇只是单纯的不想和他待在一辆车里,但要问她下了车做什么,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顺手指了指车窗外正对的购物中心。 “我去逛街,”裴思薇随口说,“想买新衣服了。” 崇正雅嗯了声:“那走吧。” 她如释重负,打开车门下车。 结果崇正雅居然也下来了,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主驾驶上的司机吩咐道:“你先把车子开回去吧,我们待会自己回。” 司机点头:“好的。” 车子开走了,裴思薇看着眼前的男人,语气里充满了疑问:“你下车干什么?” 崇正雅抿唇:“逛街。” “你也要逛街?” “怎么?我不能逛?”崇正雅扬起下巴,“我也想买新衣服了。” 裴思薇哦了声,和他一起走进了购物中心。 崇正雅跟那种只穿定制不屑逛街的徐姓高岭之花不同,出街对他来说是常事。 但陪着女人逛街着实没什么意思。 反正那些女人无论穿什么,上了床都要脱的,而他对女人下了床穿什么毫无兴趣。 给张额度比较高的卡那些女人就能乐开花,没必要纡尊降贵还陪着逛街。 裴思薇最先进了一家女装店。 她算是这家店的常客,里面的导购都对她熟。 负责招待她的SA看她头一回带男人过来,有些惊讶:“第一次看裴小姐带朋友来啊。” 裴思薇撇嘴:“不是朋友。” 崇正雅冷呵一声。 紧接着她又说:“我老公。” 崇正雅下撇的嘴角瞬间又拉成了直线,淡淡哼了声算是默认她的称呼。 “啊,是老公啊,”SA眨眨眼,立马开口,“不好意思,是我眼拙。” 裴思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口说:“最近有新款吗?” “没有,之前出的都第一时间发给您了,”SA笑了笑,“今天是您老公给您买吗?那我拿几本杂志过来给您参考参考?” 裴思薇莫名其妙:“他就是陪我看看而已,你拿杂志过来吧。” SA没再多问,转身去拿杂志了。 崇正雅忽然冷声开口:“你要想让我给你买,那也不是不可以。” 裴思薇神色瞬间不好了。 她仰起头瞪着崇正雅,语气不太好:“谁稀罕花你的钱,你的钱还是留给给你外面那些女人用吧。” 崇正雅皱眉:“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我给你买东西一副我好像侮辱了你的样子。” “我没钱?要你给我买?”裴思薇拍了拍自己的肩包:“老娘有的是钱。” “……行,裴小姐有钱,看不上我的钱,”崇正雅懒得再理她,直接往落脚的沙发那边走去,“是我没眼见力,用我的钱侮辱了你那高贵的品格。” 又开始吵了。 裴思薇咬唇,其实心里不想跟他吵。 但一想起他曾经也替外面那些女人买过东西,她心里就忍不住泛酸。 或许也是在这样的店,那些女人跟他撒撒娇,他就做了冤大头。 她才不稀罕他付钱。 她根据SA的推荐试了几套衣服。 原本人就长得漂亮,气质也好,穿什么都好看,裴思薇站在镜子前看着美美的自己,刚刚的不高兴都烟消云散了。 SA问她:“要不要问问您老公?” “不用,”裴思薇撇嘴,“他哪懂这些。” “您老公看着跟您很登对啊,应该会给出很好的建议的。” 裴思薇转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崇正雅。 男人穿着灰色风衣,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姿态闲适的靠着沙发,手里拿着本杂志随意翻动着,俊美的脸低垂着,只看得到他纤长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 刚刚吵起来,纯属是她内心敏感。 裴思薇想找个当口跟他把刚刚那事儿说过去。 所以她慢吞吞的挪到他面前,用高跟鞋的鞋尖碰了碰他的小腿:“喂。” 崇正雅用鼻音应了她。 她有些别扭的说:“看看我这身怎么样。” 男人没抬头,盯着女人小巧的鞋尖。 黑色带闪片,衬得她光裸的脚踝白皙剔透。 顺着她纤细的小腿一路往上看,她穿着裁剪精致的黑色风衣,腰带系着显出她完美的腰线,风衣里的内衬领口有些低,大片的颈项露出,白得有些晃眼。 他挪开眼,语气僵硬:“还不错。” 裴思薇不满他这副态度:“不错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崇正雅啧了声:“好看啊。” 裴思薇嘟唇:“那你直接说好看不就行了。”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麻烦,好看和不错不都是一个意思?” “我说不是就不是。” 她任性的哼了哼,转头对SA说:“就要身上这套。” 崇正雅叫住她:“买完了?” 裴思薇点头:“嗯,你不是说好看吗?” 崇正雅面无表情:“你再试试别的给我看看。” “你刚不是说好看?为什么还要试别的?” “你穿这个好看,穿别的万一更好看呢?”崇正雅睨她:“你是不是女人啊?” 一旁的SA忽然笑出了声。 崇正雅有些尴尬的咳了咳,闭嘴不说话了。 裴思薇拼命忍住笑,唇角扬得老高:“想夸我好看就直接夸啊……” 崇正雅冷笑:“谁夸你了,我说衣服好看。” 裴思薇又试了几套,本来刚开始还有些扭捏,不太好意思在他面前展示,试多了脸皮就厚了。 崇正雅总算知道陪女人逛街的乐趣在哪里了。 虽然耗时间长,不过能看女人换了一套又一套,确实够赏心悦目的。 就跟小时候那些女孩子喜欢给洋娃娃打扮的漂漂亮亮似的,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都买了吧,”崇正雅语气潇洒,“都挺适合你的。” 结账的时候,裴思薇卡刚出来,崇正雅就先一步拿了自己的卡付账。 裴思薇眨眨眼:“我不用你买。” 崇正雅语气无波:“我给你买,你收着就是了。” “你干嘛无缘无故给我买衣服?”裴思薇有些不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裴思薇,”崇正雅唇角不满的微微往下拉了拉,嗓音低沉,“你随便拉个人问问,老公的给老婆买衣服,这叫无缘无故吗?” 裴思薇愣住了。 负责结账的导购及时出声:“裴小姐,您老公很疼您呢。” 她小声嘟囔:“本来就是无缘无故啊。” 崇正雅伸手掐住她的脸,用班主任训诫小学生的语气纠正她的用词:“这叫天经地义。” 等买好衣服,裴思薇坚决不允许他替自己拿东西,总觉得他有什么阴谋。 崇正雅冷笑,搞得好像他特别想替这女人拿东西似的。 路遇一家奶茶店,裴思薇有点想喝。 她本人对奶茶没什么兴趣,但褚漾很喜欢喝奶茶,她跟着喝了几次,发现这个高热量的东西真的很容易上瘾。 “我去买奶茶,你喝不喝?” “没兴趣。” 果然,裴思薇并不惊讶他的反应。 “那你在门口等我,我进去买。” 里头不少都是穿着校服的男孩儿女孩儿,崇正雅不想跟小屁孩儿混在一块儿排队,默认了她的提议。 就算是站在门口等,崇正雅还是受到了不少瞩目。 他本来脸就好看,个子高,比例完美,穿得又精致,靠着栏杆,身上有股成熟男人特有的矜贵和慵懒感。 不论是什么年纪的女孩子,都很难不注意这种类型的男人。 有几个学生打扮的女孩子胆子颇大,一步步挪到他身边。 “哥哥,”胆子最大的那个女孩子声音脆生生的,“你一个人吗?” 崇正雅扫了她一眼,语气随意:“没有,等我老婆。” 女孩子们顿时遗憾的啊了一声。 崇正雅对学生妹没兴趣,能早打发就早打发。 也不知道这个奶茶店有多少人排队,这一波搭讪的走了,裴思薇还没出来。 下一波搭讪的又来了。 崇正雅不耐烦地又给打发走了这几个,然后抬腿走进了奶茶店。 裴思薇原本在排队,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转过头,崇正雅正朝她走过来。 “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 崇正雅拧眉,伸出手:“把你包和购物袋都给我。” 裴思薇下意识拒绝:“我自己拿着就行了。” “给我,”崇正雅面无表情,“我帮你拿。”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裴思薇不太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把包包和购物袋都交给了他。 崇正雅接过,又走了出去。 奶茶店门口站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倚靠者扶栏正在玩手机。 他的肩上挂着女士包包,手里提着某女性品牌的购物袋。 浑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大字。 “有主,勿扰”。 崇正雅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等裴思薇终于买好奶茶出来,看着替她背包又拿购物袋的崇正雅,忽然有股暖意从心间升起。 “辛苦了,”裴思薇将奶茶吸管递到他唇边,“第一口你先喝。” 崇正雅就着她的动作吸了口奶茶。 太甜了,他不是很喜欢。 裴思薇期待的看着他:“好喝吗?” 崇正雅勉强嗯了声。 裴思薇也知道他不太喜欢,也不勉强他喝,自己捧着奶茶喝得开心。 丝毫没注意他们用的是同一根吸管。 反正都接过吻了,用一根吸管能有什么。 但旁边的男人很显然不这么想。 他就觉得裴思薇是故意的。 “裴思薇,”崇正雅蓦地压低声音,喉结微动,语气莫名的不自然:“你要不要跟我生个孩子?” “噗――咳咳咳咳咳!!!” 裴思薇差点被把奶茶喷出来,但也被奶茶呛得面红脖子粗,拍着胸口平复呼吸。 她红着脸,因为刚被呛住了,双眸里还泛着水光,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这女人反应这么大,搞得他也不好意思起来了。 崇正雅撇过脸,心里懊恼自己刚刚都他妈说了什么蠢话。 他语气梆硬:“当我没说。” “不行,”裴思薇站在他面前,脸涨得通红,嘟囔着,“你说要跟我生孩子,我听见了。” 崇正雅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你他妈听见了还问我?” “……” 她这不是怕自己听错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