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金》 1 1 萧家大屋是一幢保存极为完好的古建筑，这大宅自从被发现起，就萦绕着无数迷团。 首先它所处的地点极为匪夷所思，竟然是在国际化的沿海大都市荫城的市郊，要知道荫城如今寸土寸金，一平方都炒到了十多万，就算是市郊都被开发商争得头破血流，而这么一幢清末民初的豪门大宅竟然最近几年才被突然发现，过去几十年就像是隐形了似的。 其次，萧家大屋连同它所在的周边地界，被各种谣言怪谈传的邪乎无比。有人说萧家大宅所在的地方是黄泉入口，风水禁地，因为试图开发萧家大宅那一片地界的三个开发商，无不死于非命。 还有人说，本来市政建设打算改造萧家大宅附近的老街区，然而施工当天，忽然雷雨大作，十几道闪电全都劈在施工队的挖掘机上，导致死了好几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谣言越传越有鼻子有眼，最后萧家大宅连带附近的地段，就那么被搁置了好几年，如今这块地方，开发商不想动，市政也索性不管了，原本说的拆迁计划也放弃了。 萧家大宅本应就再次如此陷入默默无闻的境地，然而它却被一位考古学者给盯上了。这名学者叫做萧楠，在学术圈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天资聪颖的他十四岁就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知名大学，20岁就完成了硕博连读，现在才不过27岁，就已经评上了教授职称，在一群以老著称的考古专家里显得极为突出。 萧楠在网上看到了萧家大宅的图片后，就决定把这幢完美展现了清末建筑艺术的老宅作为自己的研究课题，大概也因为自己也姓萧的缘故，他冥冥中感到这大宅可能是自己一举拿下学术奖项的关键。 因此他决定亲自去考察一下这幢华美却默默无名了半个世纪的“鬼宅”。 作为一名学者，他是不相信有什么鬼神的，但是他如今的职业却遭到了家里的极力反对。经商的姨夫很迷信，认为他搞考古会冒犯到鬼神，让他早早放弃学业，跟着自己一起经商；姨妈则不止一次给他安排相亲，试图让他“定心”组建自己的小家庭，然后安稳留在当地学校教书，甚至不惜用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说如果他不能安稳娶妻生子，她就对不起他死去的父母云云。 固执的姨妈甚至直接闹到了他现在就职的大学，迫使他不得不同意，说自己年底就会离职，前去那位成功商人姨夫给他安排的高薪贵族中学去任职。 所以这次的考察，也算是他考古生涯的最后机会了——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继续这么满世界东奔西跑了。 他其实也已经考虑要转行了。 向一直催着他并不时“查岗”的闲得无聊的贵妇姨妈扯了个谎话后，他准备自己驾车前往荫城市，从他所在的城市驱车几个小时就能到达萧家大宅所在的古镇——毗邻荫城城郊的“萧镇”。 然而这几天天公不作美，阴云密布，却偏偏下不下来雨丝。快要到达萧镇了，萧楠看了看手表，不过是中午一点多，天色却像是马上要天黑了。 下了高速公路再经过一条蜿蜒曲折的狭窄公路就是萧镇所在地，路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半天都没见到一辆车经过，像是一条废弃的荒路，路面也坑坑洼洼，好似很久没人养护了。 好不容易到达了萧镇，这让萧楠松了口气，看那条进镇公路的荒凉程度，他差点以为这地方已经被废弃了。 事实是，当地的房子看起来拥挤古老，都是一些几十年前盖起来的自建房，人还是挺多的，自从开发商放弃了这里之后，这里便变成了外来打工者和城市贫民的聚集地，当地地租便宜，俨然成了一个“城中村”。 萧楠在网上订了当地的一家所谓的民俗客栈，其实就是个自建房院落，多盖了几层变成了客栈。他把车开进店主自己搭建起来的一个自家私院停车场，这片地方好似三不管地带，各人随意搭建圈改，鳞次栉比的杂乱房屋，让整个小镇看起来像是个大迷宫。 客栈的老板娘比较八卦，见到他就问东问西，问他来这里做什么。萧楠知道萧家大屋在当地是个很大的忌讳，便胡诌了个理由，说自己来找个亲友。 即使如此，老板娘还啰嗦问个不停，并扯起了她自己命苦三十岁就死了丈夫现在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云云。 萧楠客气的和她寒暄了半天，终于能够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内。 这客栈生意惨淡，貌似现在只有他一个客人，也难怪不甘寂寞的老板娘逮着他就要聊半天。 进了房间后，他先脱了外面的裤子，当他解开腰带后，双手按住右大腿摆弄了几下，便将一整条“腿”脱了下来。 这看起来有点可怕，其实那是一条高仿真的假腿罢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本职——在半年前的一次外出考察时遇到了车祸，他失去了一条腿，虽说他现在都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是个残疾人，但只剩下一条腿，在工作中对于自己和别人都是巨大的麻烦。 也就是因为这条腿，姨夫认为他犯了忌讳，说他的工作惹恼了“先人”才遭到了报应。 假腿再逼真，都无法真正取代真腿，他膝盖以上截肢，属于高位截肢，失去了膝关节，假肢也不过起到美观的效果，再努力练习，走路都会微微跛行，假腿也不能久戴，否则会把残存的大腿磨破。 现在他已经感到残腿火辣辣的疼了，不是他不想用假腿遮丑，只是下面还有工作要做，只能咬咬牙先放弃义肢了。 脱了义肢穿好了裤子后，他把穿着鞋子的义肢靠在自己不会一眼看见的角落里。 已经过了半年，再看到假腿，他还是会有点觉得心惊。 接着他从自己带来的黑色袋子里取出了一对钛合金的肘拐，比起假腿，用双拐走路其实要轻便得多。 这双拐杖还是他特别定制的运动款。 只是当他拄着双拐出门时，楼下正在喝水的老板娘吓得杯子险些掉了。她没想到刚才那个入住的英俊帅哥竟然是个独腿人。 而她两个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儿子也不知轻重的指着萧楠叫道：“看！他只有一条腿！”说罢还模仿萧楠的样子蜷起一条腿蹦跳。 萧楠根本不理睬他们，只是压低了自己的鸭舌帽，每当他不戴假腿出门，总是会收获很多异样的目光。 他要去的地方，就是之前在网上联系的一个“知情者”——一位据说知道萧家大宅秘辛的线人，这人和网上的造谣者不同之处在于，他说自己是萧家大宅的后人。 这名知情人住的地方非常难找，在萧镇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里，是一幢独门独户的小别墅。想不到这种城中村里还有这么漂亮的小楼。 大院的铁门打开后，是一个中年女子开的门，她自称是这家的保姆，并把萧楠带到了别墅的客厅里。 客厅里早就等候着一个青年，这青年白白净净的，五官秀气漂亮，有着长长的睫毛，但是却显得很病弱，他瘫坐在一张轮椅里，有个毯子裹住了他的下半身，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双腿。 “萧教授，欢迎，我就是给你留言的那个萧天佑。”青年道。 这时保姆说了声：“天佑，我先回去了啊，晚上再来给你做饭。”说罢就离开了大门。 “请坐。”萧天佑示意让萧楠坐在沙发上，然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萧教授，你是天生就少了一条腿么？” “……”萧楠觉得这个问题很突兀，但还是老实回答道：“是车祸。” “哦。”萧天佑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神色，然后从自己的靠垫后拿出一个相册放在茶几上，“这是我的家族相簿，我曾祖父那一代的都有。你先翻翻看，我再告诉你萧家大屋的事情。” 萧楠翻开相簿，翻了几页老照片后，他的表情变得不可思议，随即抬起头问：“你的家族……有遗传病？” 因为他看到凡是萧天佑家的男丁，竟然都是缺手缺腿或者侏儒的畸形，有的人甚至天生颅骨畸形，有的有好几只眼睛和两张嘴，那应该是所谓的多面症【即两个胎儿融合成一个的畸形】，像是外星人一样恐怖！ “没错，萧家的男人生下来都是畸形，我还算是好的了。”他说罢掀开了自己盖在下半身的毯子——只见萧天佑只穿着一条内裤，两条腿只有大腿的部分，看他的两条残腿光溜溜的，没有任何疤痕，是天生的！ “我生下来就缺失双腿。不过我的其他堂兄弟什么的就没这么幸运，有个人生下来甚至没有脑子，还有人没有内脏。”萧天佑盖上了双腿道，“但是萧家的人固执的认为自己的血脉金贵，就算生下的男丁百分百是畸形，还是要不断的生，直到生出能传宗接代的男孩。” “所以你刚才那么问我，是怀疑我可能是萧家的后人之一？”萧楠道。 “对，因为出了萧家的后人，没人会对那大宅感兴趣。”萧天佑道。 “可能还有富有求知欲的学者。”萧楠拿出了自己的录音笔开始录音，这也是征求过萧天佑同意的。 “还有这个……”萧天佑伸出手翻开相簿，那是相簿最后几页，照片更加老旧，有一张全家福，里面的人物都是民国时期的人。 “这是我的曾曾祖父那一代。”他说。 萧楠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上面的人很多，由于时间久远已经相当模糊了。但是上面的人无疑个个都是正常人。 “那么说从这一代往后，就出现了基因变异？”他说。 萧天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合影里一个站在前排的漂亮小男孩说：“这是我的曾祖父。”随即他又往前翻，翻到了一个单人照片，照片上的男子面部歪曲，甚至还有多面症，手脚也都蜷缩着像豆芽菜一般，并且脊柱弯曲，身体佝偻，乍一看像是恐怖片里的怪物，让人不忍直视。 “这也是他。是同一个人。一个人不可能成年后才突然基因变异吧？”萧天佑道，“我接下来说的你可能会不相信，但确实存在。” 他又不断的翻着相册，指着合影里的一个年轻男子道：“这是我曾祖父的三哥。” 说罢他又找出一张同样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畸形人照片：“这就是后来的他。诸如此类，这全家福里幸存的人，无一例外都在数年后发生了身体畸变，并将这种畸变遗传给了下一代。甚至……就连全家福中，和萧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丫鬟，书童，也产生了同样的变化。” 萧楠目瞪口呆了半天，才道：“你的意思是，萧家大宅内，可能有某种放射性的物质？” “萧家大宅是清初就在此地修建了，为何祖上数代人都没事，只有这一代人畸变了？”萧天佑道，“这是某种‘诅咒’。我的祖上流传下来一个不可思议的，有关萧家大宅的诡异秘辛。” 1 2 2 萧家大宅的最初主人，是清朝的一名高官，得到了皇帝的嘉奖和赏赐，家里还出过妃嫔，因此显赫一时。清末，萧家的后人眼光独到，投资实业，在当地迅速成为首富，当时整个荫城都仰赖萧家的财力发展起来，成为了一个繁华的贸易之地。 到了萧天佑曾祖父的父亲那一代，当时民国初年，有一段民族实业的黄金时代，而这段传说，就发生在当时。 彼时萧家的当家是一位叫做萧景瑞的大老爷，这位大老爷黑白两道通吃，甚至资助了军阀，名下产业不仅有工厂，码头，报社，外贸，茶庄，布庄，万顷良田，甚至还有自己的电影公司和夜总会。 可谓是个商业奇才，亦是当时荫城真正的主人。 但这位大老爷为人可不怎么样，他在家里威严无比，定下了森严的家规，而那些家规据说无比怪异，惩罚制度堪比一套酷刑。比如下人若是小偷小某，就会被砍手。可那种时代，谁敢过问萧家的事情呢？ 由于大老爷的威仪，萧家从上到下都战战兢兢，看到大老爷就跟看到皇帝老子一样害怕。 大老爷一方面性格残酷，一方面却又极为好色，真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的典范。光是他娶进萧家的姨太太就有十二个，另外还隔三差五会有一些美女和美少年被送入大宅，供他消遣，宅子里甚至还有他自己养的戏班子和厨子。 因此，大老爷的子嗣也很多，但这种深宅大院，为了争宠不知道有多少明里暗里的争斗，简直比红楼梦里的大观园还乱，不知道夭折了多少生下来没生下来的少爷小姐，最后能顺利长大的只有九个少爷，以及一个小姐。 “然而也有人说，大老爷把一个行将就木的破落家族发展壮大，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手段——这个人的前半生，也就是个普通的败家子而已，自从他年轻时去了一趟西南回来，便运势如日中天。 萧家大宅里有个奇怪的规矩，也是大老爷从西南回来后定下来的。” 原来，大老爷从西南回来后就斥巨资开始扩建萧家大宅，并在大宅深处建立了一个秘密的后花园，这个花园很奇怪，且不说里面有亭台楼阁，但凡朝天的地方都被玻璃遮板盖住，据说是学习欧洲时髦的玻璃花房，那花园只许几个又瞎又聋又哑的仆人进去清扫，除此之外，只有大老爷自己能随意进入花园。 而若是任何人违反了这条禁令，就要被严酷的家法伺候。 萧天佑说到这里指着全家福照片上的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的小男孩道：“这是十四少爷，他的亲娘曾经是大老爷最喜欢的姨太太，能歌善舞，儿子也深受大老爷的宠溺，从小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格。 在照过这张照片后不久，他带着另一位十三少爷私自去那后花园探险，到了门口时，十三少爷不敢进，吓跑了，他却一只脚踏进了花园的门槛。结果他和十三少爷都受到了家法惩罚。 十四少爷当时只有九岁，被绑在刑房里，由大老爷亲自看着，被挖眼，割舌，剁手砍腿，那位十三少爷，虽说没进花园，为了惩戒他，便砍了他一条右腿。” 听到这里，萧楠不由自主看了看自己被截肢的右腿，便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这也太残忍了吧……”他说。 “萧家的家规就是如此。”萧天佑道，“那十四少爷被惩罚后，痛苦了七天七夜就死了，他亲娘也因此上吊自杀。在这种家族里，死一两个人并不算是新鲜事。 有仆人说，看见那位姨太是把已经不成人形的十四少爷绑在自己身上，穿了一身大红衣服上吊，死之前还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摆在门梁上，这是要死后变厉鬼的架势。 之后又过了十五年，萧大老爷又忽然要迎娶第十三房姨太，婚宴当天竟然就是十四少爷和他娘的忌日。那一天……” 萧天佑顿了顿才说：“那一天，本来开门办喜事的萧家，在亲朋宾客到来后，忽然就关上了大门。据说从萧家门口经过的人说，里面惨叫声此起彼伏，惊天动地。 幸好有几个后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有几个仆人和少爷匆忙逃了出来。其中就有我的曾祖父，他和其他几个人逃出来后，便立刻封死了后门，前门，不允许其他人再进入萧家大宅。并迅速变卖了萧家的资产，各自逃亡。 而我曾祖父则在后来悄悄回到了本地定居，世代在家里传说这个诡异的故事，却从来不说那一天在萧家大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后续也说得很模糊，只是说萧家大宅很邪门，警告后人千万不要进入。 在他逃出萧家后没多久，他的身体就渐渐畸变了。从他那一代开始，后面的子嗣都是畸形人了。” “这可……真是怪异。”萧楠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话。” “我有另一件事可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逃出来的那几个人，分割了大老爷的财产，大部分人都在海外成就了一方豪门，我家里虽然留守当地，也算是被祖先荫蔽，到现在也算是个小康，起码可以保证我这样的废人，不愁吃穿。 但是这两年，其他萧家的后人却认为，萧家大宅内有大老爷留下的宝物，并把那宝物看得神乎其神，他们甚至通知了我，要我把我曾祖父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他们，说他们要组织发掘萧家，若是发掘出了宝物，就分我一份所得。 我当然是不同意，因为我认为萧家里的东西，无论多宝贵，都是邪晦，碰了就倒霉。但我老妈，自从我老爹死后，就财迷心窍，她现在在外地嫁给了一个小白脸，还怀了孕，便想着要这笔钱，逼着我答应。 所以，我想把我知道的告诉其他某个人，也算是对我老妈的报复。”萧天佑微微一笑道，“当然，我也希望萧教授你，能完成我一个心愿，作为对我告诉你这样的回报。要知道，那些萧家后人为了知道我说的这些，可是打算付一百万美元呢！” “一百万美元！”萧楠惊呼。 “我刚才告诉你的一切，都只有我曾祖父知道，其他所谓的萧家后人，根本不知道那么多详情。他们无非是萧家奴仆的后代，就顶着萧家的名号。 还有一些更有趣的东西，若是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萧天佑看起来病弱，心思却是很多。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萧楠问。 “我希望你在萧家的人来到这里之前，先去萧家大宅看看，毕竟你是专业人士，知道什么东西才是有价值的，而且你本来就打算去探查萧家大宅，不是么。你需要的东西都可以向我开口，我会找人去帮你置办。” 萧天佑微微一笑道，“当然，萧家大宅的传说太过于匪夷所思，你若是害怕了，后悔了，决定不去，现在也来得及。” “我去。”萧楠斩钉截铁的说。他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冲动，就觉得这宅子好似冥冥中有什么在牵引着他似的。 3 3 萧楠从萧天佑家出来后，只是拐过了一条巷子，就被一名女子拦住。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天佑的保姆。 她竟然一直没走，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 “请问你就是天佑少爷那位在网上认识的朋友吗？”保姆问。 萧楠点点头：“我叫萧楠，是一位考古学老师。萧天佑说要给我讲讲当地的民俗。” “老师，我希望你不要和天佑少爷再来往了。他这个人很古怪，他妈妈嘱托过我，说少爷这个人有点可怕。”保姆说这话时显得有点不安。 “可怕？”萧楠把后背依靠在墙壁上，这能让他感到舒服一点。 “他是个神童，一天学都没上过，但是在他九岁那年，他不知道怎么弄到了高考的资格，结果考了全市第一，后来……他谢绝了那些名牌大学的邀请，就一心一意留在那房子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从不出门，但是好似什么都知道……他妈妈，也就是我雇主，告诉我，如果有人来找天佑，一定要告诉客人，天佑少爷说的话都不能信。我看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好，我知道了。”萧楠不动声色的说。 “还有，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千万不要去萧家的老宅。”保姆提醒说，“那里面……闹鬼。凡是进去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 说罢不等萧楠再询问什么，她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萧家古宅的位置很奇特，在这镇子的西南面，是起伏不定的丘陵，虽说这些小山不高，树木却郁郁葱葱的，风景应该不错，却没人开发，在小山的簇拥中有一片据说得天独厚、风景极佳的山谷，萧家大宅就在这山谷中，镇上有一条唯一的上坡路通往那小山谷，总长不到一公里。 虽说这一公里路的两边都是平坦的荒地，显得十分拥挤的小镇却始终没向那里扩张，导致镇子和山谷之间出现了一片明显的“空白地带”。被路面一分为二的荒地，还维持着被开发商开发了一半的模样，长满了野草，不时能看到一些建筑垃圾堆砌。 在解放前，这里曾经是一片繁华的城市，是全国最早拥有电力和火车站的地区之一，城中随处可见新式的小洋楼，和鳞次栉比的古典街坊放在一起蔚然成趣。 萧家大宅所在的山谷，更是被称为当地的“龙窝”，说是聚拢财气的富贵之地，通往山谷的那条石板路，经常车水马龙，往来都是富贵之人。 如今这条路，变成了宽阔的水泥路，却被当地人叫做黄泉路，没有人敢迈过镇口的那两个歪歪斜斜的路障。 萧楠来到路障前，看着眼前通往山谷笔直的一条路，陷入了深思。 他当然不相信什么迷信，但当地人真是怕极了那萧家大宅，自己要前往古宅，肯定是犯了人们的忌讳，只能晚上悄悄去。 按理说他应该明天再来，但他看看四周，发觉今晚街上几乎没人，他在回来的路上听到有街边摊的老板叨叨说今天是当地的一个“鬼祭节”，是当年萧家大老爷头七发丧的日子，不知道怎么就形成了一个传统，一到每年的这天晚上，便没有人敢出门了。 靠近镇口这条路的两边老屋，也早已被废弃，没有人敢租住。 这地方因为萧家曾经富甲一时，却也因为萧家，变成了一个处处充满禁忌恐惧的迷离之地。 在四年前，曾经有一队年轻人玩探险游戏，大约有三十多人，进入萧家古宅探险找刺激，然而他们在夜间进入古宅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成了一起悬案，从那时起，镇口这条路就被放置了路障。 萧楠在路障前犹豫了一会儿。 终于往前迈出了脚步。越是有这么多的禁忌，他反而越是想看看，到底那古宅里是怎样的情形。 那条路两边的路灯还是亮着的，他只是走过去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在来这里之前，他看了很多有关当地的资料，知道这条路只有不到一千米左右，对他来说，也不算多长。 这条路上极为安静，他走了一会儿，便觉得周围有点太过安静，只能听到自己的拐杖落地声和脚步声，甚至连虫叫声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这条路走起来远远比八百米长得多，外加是一条微微倾斜的上坡路，竟然让他气喘吁吁。 他在一盏路灯下忍不住停下休息，并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镇子，大概是因为自己在灯光下，回首张望，所见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空气似乎变冷了，他搂紧了自己的大衣，决定继续前行。 还差一点，他就要到达谷口了！ 他甚至能在夜色中看到那大宅影影绰绰的飞檐了！ 原来谷内算是一个更小的镇子，除了有萧家大宅，还有被街道分开的其他古建筑！ 萧楠站在谷口借着路灯的灯光看见前面不远处简直堪称保存完美的古建筑群，此时心头兴奋不已。 然而就在他要往前探出拐杖时，他忽然停住了动作，并把自己的目光固定在头顶的路灯上。 他记得，来时路两侧的路灯，都是最简易的款式，而如今头顶的这盏灯，分明是经典的19世纪末欧式水晶灯造型，复古而奢华，有数只飞蛾，正绕着灯扑闪个不停。 他想再次回头看看，确认自己是不是记错了路灯的款式，却在转身时不知为何头晕了一下，脚步踉跄的跌坐在地。 他匍匐在地上，闭目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那突如其来的眩晕好转了些，才试着爬起来——用一条腿爬起来很是费劲，走了太多路，他那条仅剩的右腿已经开始打哆嗦了，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这时，他赫然发觉面前停了一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的脚！！ 4 4 “十三少爷，您这是又喝醉酒了？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女人用调戏的口吻说着，她身上传来脂粉味和烟味儿，萧楠顺着女人雪白的大腿往上看，看到了裹在华美旗袍里的玲珑身材。 那女人俯下头，他才看清那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怎么了？看到我像看到鬼似的？我有那么可怕吗？”女子的发型是民国时期流行的烫发，嘴里叼着玳瑁烟嘴儿，手里还拎着一个金丝绒的小金口钱包。 十足的民国打扮！ 不仅如此，周围似乎已经不那么昏暗和安静，有车轮压过石板路的声音，有人们走路和讲话的声音，他扭过头看着街面，路面上的古建筑全亮了，各种店铺还在营业，身穿民国衣服的人们三三两两从他身边经过。 他因此再次惊骇得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怎么了？ 幻觉？ 他用手抱住自己的头挠着头皮，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哎呀，我看你是真的喝多了。怎么跟魔怔了一样。成吧，我就做一回好人，本来我都打算回去了。”女子抽了口烟，随手叫来了路边等候的一名人力车夫叮嘱了几句，并给了他两块大洋，那车夫便点头哈腰的跑开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老头儿带着几个仆人，抬着一张椅子过来了。 “十三少爷，哎哟您怎么又喝成这样了！”戴着圆边眼睛的老头挤眼跺脚道，他指使几个佣人把萧楠扶到了椅子里。 萧楠坐在椅子里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呆呆的问：“我像是喝醉了吗？” “是是是，您没醉，快回府吧。”老头说罢让仆人把他先抬走，然后自己留在那跟那个旗袍女子说话，萧楠在椅子上转过头，看着老头从怀里摸出了一些钱给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被人抬着，从萧家大宅的后门进入府中，在进门的一刹那，他心里咯噔一声响。 没想到，自己竟然以这种方式进了萧家！ 而大宅内的一切，都是那么崭新漂亮，到处灯火通明，雕梁画栋，回廊曲折，宛若红楼梦里的大观园！ 他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自己被抬到一个独门院子的卧室里，几个丫鬟婆子立刻过来伺候他进屋更衣梳洗，他才稍微回过神来，心想： 自己这是穿越了么？ 他被人用老式的轮椅推入了房内时，忽然看到了屋里屏风后的妆台，便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单腿跳着来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自己分明还是自己原本的脸容，为何会被认为是萧家的十三少？ 十三少爷，岂不是那个被砍了一条腿的少爷？！ 他回过头来，看着那些丫鬟正在挂起自己的大衣，又有几个人过来帮他脱衬衣。 “少爷您真是新潮，这衣服又是西城那边洋货店里弄来的洋款式吧！”丫鬟提着他的大衣恭维道，便将大衣挂上了衣架。 萧楠看看四周东西风格杂糅的屋内布置，他暗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提醒自己仔细观察。 这可能是任何一个考古学者都梦寐以求的体验，他也许正在接近萧家大宅异变的“真相”！ 屋里的丫鬟服侍他去洗了个澡才离开。 不得不说，民国时期大户人家是真的奢侈，在这种古老的大宅里竟然有当时非常先进的水管系统，有自己的锅炉房，浴室也完全是西式的。 这位十三少爷是位偏好西式生活的人，他房里几乎所有的小摆设都是西洋风。唯独床柜之类的大件，还是精美的传统中式红木造物。 换上了真丝睡衣躺倒在大床上，放下了床帘后，大床就像是个独立的空间，丫鬟关上了电灯出去后，他终于能够好好思考自己遇到的事情。 他只是想去看看萧家的古宅，怎么就会这么神奇的“穿越”了呢？到底要怎么返回呢？ 其实就算是无法返回21世纪，他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无非是那会儿网络和信息什么的技术发达点，他的事业已经走到了终点，亲情友情什么的虚伪之情他是一样都没沾到——只有一个疯狂想让他赶快结婚的姨妈，那位姨妈才不是真心为他好，因为父亲在临终前曾经让律师公证过，如果姨妈能够抚养他长大直到他成家，那么父亲名下的一大笔财产就正式归姨妈所有，作为对她的感谢。 当时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除了这笔钱外，父亲还委托姨妈夫妇代为管理名下留给自己的财富，而在父母去世后，本来只是个小人物的姨夫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富豪巨贾，这么多年来把他父母所有的财产据为己有，并对自己谎称说那是他白手起家的结果。 只要他结了婚，那么按照父亲的遗嘱，萧家所有的一切，就全部归属姨夫一家，而自己则会变成一个平庸的中学教师，默默无闻的度过一生。 然而对于这些不公，萧楠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不想给自己找无谓的气受，而且他确实不适合搞商业，父母的商业遗产留给自己，说不定还不如让姨夫去经营。 这么一想，也许留在这个时代还不错。 在纷繁复杂的思绪中，萧楠渐渐陷入了沉睡。 5 5 新的一天，烟雨蒙蒙，萧楠希望这是一场梦，也许自己醒来就回到了现代，然而并没有。 他像一位少爷那样接受侍女的服侍，吃了顿大宅里私家厨子做的精美早餐。他在这个时代的母亲——某个姨太太早就去世了，否则按照孝道他还要和亲娘一起用膳。而大老爷，就是那位传奇的巨商，则性格古怪，除了逢年过节，从来不和自己的自己的子女一起用餐，除非是他宠爱的那几个妻妾或者儿子才有资格和他一起过真正的家庭生活。 他这位十三少爷，虽说锦衣玉食，却等同被打入了冷宫，每个月除了拿点家里的钱作为生活费，实则是被孤立的边缘人物。 这些都是他通过自己的观察和巧妙打探仆人得知的。 这对他来说反而很好，省去了很多人际关系上的麻烦。 这位少爷虽说看起来醉生梦死自我放弃，却也有着一本账单，压在书桌上，里面潦草的记录了他每个月的收支以及一些愤懑的话语。 原来，十三少爷每个月从家里得到的生活费比其他少爷少了很多，而受宠的少爷们的月资更是比他所得多了十倍不止且随意支取不限于账务。 有意思的是，就算十三少爷在这大家族里被人轻视，他每个月的生活费，依旧是一般人家望尘莫及的，甚至足够支撑他去稍微高档点的地方花天酒地。 也就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意思，甚至他房里还有两个丫鬟，两个老妈子，一个小厮。 然而除了一个叫小慈的快嘴丫鬟，其他佣人似乎对他都爱理不理的，大概是这位十三少院子里没什么油水，还天天只顾着用酒精麻痹自己，无所事事，根本不关心下人死活。 而那个小慈看起来嘴快，实则心眼儿不多，她刚来府里没多久，就想巴结巴结主子，对他就格外殷勤。 “少爷，你今天也要出去玩么？”小慈在他吃完饭的时候问。 “对，出去逛逛。”萧楠并不急着探索这幢迷宫般的大宅，因为他知道这个时代，大家族里规矩很多，最好不要有事没事去其他院子里晃悠，不知道怎么的就触犯了人家的地盘。 “听说大老爷要从外地回来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大老爷的寿辰，其他少爷都想尽办法讨大老爷欢心，您倒是一点都不急。”小慈唠叨道，她这种丫鬟，聪明点的就不要议论主子的事情，可她却为萧楠操心起来，可见是个一根筋的人。 “我急什么，反正我那些兄弟姐妹，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我上赶着也够不到他们拍马屁的劲头。”萧楠从圆桌子前站起来，将一双实木雕花的拐杖撑在腋下拄着，挪到了自己的书桌前。 小慈还兀自在那说个不停：“少爷您也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怎么不赶紧成家啊？你看四少爷六少爷还有……” “好了，你不用说了，去给我办几件事。”萧楠打开抽屉拿出几块零钱，“去给我买个地图来，还有去书局买几本当地的风物志和县志。” “少爷，我不识字哎！你让我买书我听不懂啊！” “那就只买地图。还有当地的报纸。”萧楠坐在了自己书桌前的椅子上说，“快去，跑得快我有打赏给你。” 他翻了一下抽屉，竟然还发现有上好的雪茄被装在白银盒子里，便学着电影里的那些演员，用小刀削了一下雪茄，划上火柴抽起来。 这少爷的日子说实话挺舒适的。 “少爷，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小慈问。 “少废话，快去！”他打发道。 小慈的腿脚倒是很快，很快就买来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于是又拿了几块钱给她，并给她放了假，叫她出去逛街，他要自己一个人安静的研究下现在这个城市的布局，以及报纸是用来了解在这个时间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还没翻几下报纸，自己院子里那个扫院子的小厮就慌慌张张的跑来说：“少爷！不好了！三少爷来看你了！” “三少爷？”萧楠一头雾水，其实这家里的少爷，他一个都不认识，看来又要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了。 “三少爷为人很刻薄的，他从来不来咱们这里，怎么忽然想起来了，肯定不怀好意！”小慈在一边多嘴聊舌道。 “我知道了，我出去迎接他。”萧楠架着拐杖站起来，来到了院子里。只见一名穿着打扮很纨绔的年轻男子走进了门，大概真如小慈所说，这个人素来待人刻薄，虽说他五官不差，却也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霸气，有着一个朝天鼻，显得很凶狠。 “三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萧楠只能客套的笑着迎上去。 “怎么不能来你这里看看了？”三少爷一开口就让人觉得盛气凌人，萧楠猜测这人在萧家的地位肯定很高，所以也不能和他对着干，只能陪笑道：“三哥进屋坐吧。” “我才不进你这个药罐子的屋子，里面都是药味儿，我闻不惯。”三少爷就杵在院子里说，他朝着跟自己来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人就把院子里的仆人全部撵了出去，很快，院子里就剩下萧楠和三少爷两人。 三少爷这才说道：“十三，我问你，你要实话告诉我，当年十四和你玩得好，他带你去后花园，你有没有看见后花园里到底是什么？” “我确实什么都没看到，我连门都没接近就走了。”萧楠意识到他是在说萧天佑告诉自己的萧家惨案之一。 “我若是看到了什么，还有命活到现在么。”萧楠又补充了一句。 “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三少爷满脸阴鹜道，“今天我问你的话，你谁都不要说，不然后果你知道的。若是你不想让你另外一条腿也不在身上，就最好闭紧你的嘴巴。”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萧楠看他出了门才松了一口气，他拄着拐杖回到了屋里，小慈很快就从外面进来了，好奇的问：“少爷，三少爷跟你说的什么？” 她可真是八卦。 “没什么。”萧楠端起书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便尝出这茶叶一般般，若是十三少爷有地位，也许就不会喝这么劣等的茶叶了。 他思忖了一下，才问道：“三少爷是管什么的？” “少爷，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小慈惊讶道，“府里谁不知道三少爷的大名。” “我当然知道他名头，我就是想不起来他到底是管什么的了。这么多年，他都不睬我，谁还记得他是做什么的。”萧楠搪塞道。 小慈便掰着手指头给他算道：“三少爷这个人能力很强，大老爷就叫他管什么盐运，布庄，账务……哎呀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管什么，总之他管很多，这些事情我们丫鬟怎么会知道那么细呢。” “那他有什么‘新闻’么？我是说私下里那些，那个你肯定知道。”萧楠道。 “那你可问对人了。”小慈自信的一笑，开始滔滔不绝介绍起来，“三少爷表面上看正经得很，实际上和大老爷一样好色，而且喜欢折磨女人，幸好我当年没有被分到他手下，不然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肯定难逃他魔爪。 不过三少爷好色归好色，他却没有成亲，因为受宠的少爷们的婚事都是大老爷指定的，没有大老爷的命令，他也不能随便娶亲。 好像听说他有什么怪癖，就是喜欢把女人往死里整，有时候他带了女人在自己屋里过夜，女人的惨叫声叫院子外面的人听了都害怕，至于那些女子后来怎样，谁又敢过问呢？ 大老爷不在家，三少爷就俨然成了这个家的大主管，除了在外面奔波留学的几个少爷，家里没人敢违逆他，甚至今年大老爷的大寿，也是他主持的。他还刻意叫人放出话来，说大老爷将来要他当继承人。 其实吧，大老爷到现在都没说他到底要让哪个少爷继承家业。大少爷是个傻子，肯定不会继承家业的。这事儿没人敢问。我觉得三少爷太霸道了。” “你这丫头，这番话要是对别人说，你这小命就交代了。”萧楠道。 “我不是知道少爷您是好人嘛。”小慈笑道，“您要是今天不去酒楼，那我就给您安排中午的饭菜去。” 也许是因为得了赏钱，她显得分外热情。 萧楠挥手支开了她，开始研究地图和报纸。 这座城市现在的布局只有百年后的十分之一不到，但在如今的时代也算是一座极为繁华的城池了。城中甚至还有洋人街，铁路正在修建，几乎城里所有的铺子都是萧家的产业。铁路局也是萧家开的。 但是萧家并非只是这城里唯一的大势力，在这个时代，还有一种势力像跗骨之蛆一般滋生，那就是军阀。 萧家能够在这乱世中有立足之地，当然也要仰仗军阀的势力。本地的军阀更像是萧家资助的保护伞，军阀的首脑叫做林大帅，是一个大腹便便，特有军阀相的家伙，他的头像照片几乎占据着报纸大半的篇幅。多亏了这些报道，让他了解到了一些更详细的本地情况。 比如这位林大帅，和大老爷是世交，当初大老爷发达后也提携了这个昔日的土匪头子，让他摇身一变变成了本地的“大帅”，他的枪炮武器都是大老爷出资买的，由于林大帅的保护，大老爷才能在本地三省内横行无阻。 而林大帅的女儿，也被定了娃娃亲，要嫁给那位三少爷。婚礼在明年就要举行了。 6 今天也许是个特别的日子。 萧楠吃中饭的时候，院子里又来了一名七少爷拜访。 比起那位三少爷的来势汹汹，七少爷这个人显然要好说话得多，他进门后就坐下来和萧楠寒暄，七少爷这人看起来平易近人，说话也很有分寸，只是从他略显憔悴的神色看，他似乎也是个不太受宠的少爷。 “十三弟，我刚从外地收地租回来，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情。”七少爷道，“当年我娘亲死的早，十三姨待我如同己出，这个恩情我一直没忘，没有十三姨，我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十三姨走了这么多年了，她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我看你一个人天天窝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情。你看，我在乡下投资了个纺织厂，别的兄弟都不看好，所以都没插手。但是我专门去调查过，觉得这生意是有赚头的。 所以我想给你入股，我帮你垫了入股的钱，这个钱你也不用还了。就是希望你不要老是呆在家里，有空也出去走走，忙忙事业。” 说罢他又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收租赢的一点利，你先拿着吧，当这个月的生活费。” 原来十三少爷这个败家子，之所以还能花天酒地，主要还是因为有这位七哥讲义气念着十三姨太的恩情给他资助。 萧楠觉得还挺感动的，便说：“七哥，我想过了，天天这么颓废下去也不行，以后我不去酒楼那些地方了。” “那太好了！”七少爷高兴道，“难得你终于想通了，我后天要去周边的乡下看厂子，你要不跟我一起来吧，到时候还要和当地的织工交涉下，把他们都吸纳进厂里当工人。你跟着学学，将来你独挡一面，七哥我也就放心了，咱们把事业做起来了，在老爷面前有面子，也就不用在那些个兄弟中那么抬不起头来了。” 在民国时代，发展最快的恰恰是一些轻工业。而此时似乎还没到那个时候，萧家的少爷们大都各自把持着一些传统行业，或者就是想要和洋人合作搞外贸重工。反倒是没什么势力的七少爷想到了开轻工，萧楠认为这位少爷还是挺有眼光的。 接下来的两天，他想尽了一切方法去搞懂这个大宅里的讯息，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这封建大家庭是多么黑暗而等级森严。 在这宅子里，为了争权夺利和私欲害了不知道多少人命，甚至连讲理都没有可能，因为在这，大老爷就是法，就是理，这是这家里，甚至这城里所有人都笃信的一条铁律。 他这位十三少爷，因为身体残疾外加不受待见，甚至连从正门进出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走偏门和后门，他本人倒是没有什么等级观念，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不过本来的十三少，怕是要气死了吧，怪不得他那么颓废自甘堕落。 只是他有个疑问，既然自己在这里，那么真正的十三少去了哪里呢？ 他确信这具身体就是自己的身体，因为身体上还有自己儿时调皮留下的疤痕等等。 为何自己又长得那么像十三少呢？难道他和自己有什么血缘关系？ 这个问题萧楠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最后就索性不想了。 终于到了他要和七少爷下乡的那一天，七少爷找了辆马车，还是西洋款的。带了两个仆人，还带上了轮椅。出行倒是显得浩浩荡荡的，但是据说其他有牌面的少爷都有自己的私家车了。 一百多年前的私家车，是什么概念，想想都很不得了。 去乡下的路倒也不算长，起码在空间概念已经被极大拓展的现代人来说，这个所谓的乡下，就等于市郊的城乡结合部。看起来也挺富庶的，整个小镇都是那种原汁原味的古建筑，青石板铺路，和后人重新加工修建的所谓度假街区是完全不同的风味。 而这里显然不如城中发达，马车在街面上算是很厉害的出行工具了，还是西洋款式的，就更加引人瞩目了。 马车在一处酒楼门口停下，一些乡绅早就等候多时，都站在门外迎接，还有不少平民专门围过来看热闹——果然萧家的影响力太大了，当地人只要听说萧家的少爷来了，都会如此兴师动众的出来围观。 萧楠是坐在轮椅上被抬进酒楼的，他的腿上还盖了个毯子，外加穿着长衫，外人也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残疾的。 萧家大宅里的一切对外界都是秘而不宣的，因为萧家对在外面乱嚼舌头的仆人处罚很重，是以这些外人也不晓得萧楠的底细，对他恭敬无比。 他被抬到了二楼雅座，一群乡绅在一起吃喝谈生意，七少爷也算挺能说会道的，萧楠则根本不懂这生意场上的一套，就坐在一边默默的喝酒。 眼看和乡绅关于厂子的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七少爷忽然道：“十三弟，我今天叫你来除了让你认识下各位员外，还想让你见一个人。” 一名乡绅立刻站起来拱手道：“我这就叫人把她叫过来。” 不一会儿，只见仆人带来了一名女孩上了楼，站在了酒桌边。她约莫有十八九岁，美丽清秀，穿着朴素，低垂着眼睛，微微咬着嘴唇。 在她的辫子上别着一朵白色的绢花，似乎是在戴孝。 “这是昔日夏记布庄的夏婉月小姐，如今夏小姐的父亲刚刚去世，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没有兄弟姐妹，夏记布庄也再难开下去了，但是好在萧家少爷说要收购布庄，顺带把布庄内的工人一并带走。”那位员外介绍道，“七少爷就想给十三少爷您做个媒，把夏小姐介绍给您认识认识。” 萧楠吃了一惊，想不到这竟然是相亲！ 夏婉月神情苦涩，显然并不愿意，也许她是为了家庭，不得已站在了这里。 萧楠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到现在都没谈过女友啊！ 他根本想都没想过这种事！ “婉月，你说你，苦着一张脸做什么！你说人家萧家少爷都亲自来看你了！”旁边一个乡老絮絮叨叨的数落起这女孩来。他们只是把夏婉月当做一件可以随意送人的物品，却根本不想她父亲刚刚去世还处在悲痛中。 这个时代女人哪里算是人呢。 萧楠便说：“这事儿不必着急，夏姑娘不是还在戴孝么？等下我去夏姑娘家走访下，慰问慰问。” 七少爷道：“十三弟你变通多了，行，你们先认识认识，喜事不急着办，反正夏老爷刚下地没多久，让夏姑娘节哀吧。” 夏婉月有点惊讶的抬起头打量着萧楠，然后又迅速的低下头。 她退下后，七少爷说：“夏姑娘是我为你精心物色的，她人长得漂亮，温柔贤惠，你成了家，我也算是放下了一个心病了。” “让七哥费心了。”萧楠知道在这种家庭里，婚姻包办是常态，也不是他能反抗得了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再说，他是知道再过两年就要发生那个可怕的惨案，还不知道萧家要何去何从，自己要尽早准备。 吃过饭后，七少爷带着一群乡绅去看厂房，而萧楠则要求用马车送那位夏姑娘回家。 夏婉月显得有点害怕，但是还是上了马车。 她没有进过这样的西洋马车，坐在马车里又觉得新奇又拘谨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也不敢看萧楠的眼睛。 萧楠只得说：“我听说，夏记布庄，现在几乎是你伯父在掌管了。” 夏婉月道：“布庄是我父亲一手创立的，但是五年前他生了重病，一直卧病在床，伯父就代为打理。现在家里面的事情，也是伯父做主。” 她这几句话，就让萧楠明白了，他家的家业只怕都被伯父给窃取了去。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与她相同，萧楠多了几分同情。 之后夏婉月就没有再开口，一言不发。 到了夏婉月的家里，只见她家还算宽阔，算是中等人家。她的伯父伯母全家都出来迎接萧楠，明明自己的兄弟刚刚去世，伯父伯母却满脸喜色，可见根本不哀痛。 仆人抬着萧楠的轮椅进了门，萧楠故意问了下夏婉月的情况，却发现夏婉月竟然住在最偏最小的房间里，而且她的双手显得很粗糙，明显是平日里被当做丫鬟使得，看她伯母的嘴脸和训斥下人的口气，想必是个苛刻的泼妇。 夏婉月在这家里，只怕备受虐待。 于是萧楠索性故意说：“婉月虽说在服丧，但是我们两家也算离得不远，不如提前去我那边住两天认认门，反正年后咱们都要做夫妻的。” 伯母伯父大喜过望，连连点头道：“那好那好，少爷娶了婉月，是婉月天大的福分！婉月你快谢谢少爷！” 其实萧楠知道自己的举动相当猥琐了，跟看上人家大姑娘就恨不得立刻抢到家里没两样，但这对夫妻却还感恩戴德，真是讽刺。 夏婉月努力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被萧楠看在眼里。而那对夫妻却好似办喜事似的嘱咐家里的佣人准备鞭炮。 这时，夏婉月忽然跪下来，恳求道：“十三少爷，婉月别无所求，只求能带走父亲母亲的牌位，好时常供奉！”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识抬举！”伯母狠狠的戳了她的头一下，“让你去贵人家你还这么秽气，带什么牌位，你爹娘的牌位在祖先祠堂里摆着不是好好的么！” “无妨，这是夏姑娘的一片孝心。”萧楠道。 “多谢十三少爷！”夏婉月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从此，婉月生是萧家的人，死是萧家的鬼……” 这句话说得极其不甘愿，但是在这样的时代，这也就是一个女孩的一生了。甚至连明媒正娶都没有，就这么草率的当了别人家的奴隶。 萧楠叫仆人给这夫妻俩包了红包，这也是七少爷事先准备好的，说是为了他说媒，其实是给他买了个媳妇。 带着婉月回来到他们暂住的客栈之后，萧楠让跟来的小慈给婉月安排在自己隔壁的客房住宿，小慈一脸不爽，对待婉月也没好声气。反倒是婉月极其善良，对小慈的无礼非但不生气，还处处叫她小慈妹妹。 七少爷貌似还有一些商务要处理，在这小镇上要多待两天。婉月的伯父伯母巴不得婉月赶紧扫地出门，竟然叫她就这么跟着萧楠走了。 萧楠让小慈把家规告诉婉月，其实他也不知道家规有哪些，但是知道最好暂时不要在萧家大宅里到处乱走。 吃过了晚饭，婉月就像是丫鬟一样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站在他书桌边等着。 萧楠摆出了少爷的架子，故意道：“萧府里的规矩，你已经知道了？” “小慈妹妹已经说给我听了。”婉月行了个万福的礼，毕竟也算是书香门第——据说夏老爷以前是当过秀才的，她比起小慈那个咋咋呼呼的粗鲁丫头知书达理了不知道多少倍。 “婉月，我知道你是孝女，所以在你服丧两年期满内，我都不会碰你。我们萧家也是要讲究的，你是我的正妻，我必然礼道做足。这些日子，我们之间就彼此了解一下吧。” “多谢少爷！”婉月有点惊讶，觉得这位少爷和她听说的有点不太一样，她知道萧家的少爷都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但是这位十三少人却看起来很正派，和传闻不同。 “那你就跟我说说，你的身世，你的家人吧。”萧楠像对待自己学生那样，示意她先坐下来。 他当然不想让这么美丽善良的女孩成为时代的牺牲品，实际上，在这个时代，还是有很多法子让女人能够独立自立的。 7 7 在萧楠半命令的要求下，婉月第一次向一个陌生人敞开了心扉。她说起了自己的父亲是如何一名正直的商人，说起了自己早逝的母亲是如何温柔美丽慈爱，甚至对于虐待她的伯父伯母，她也只抱着感激之情，说如果没有他们，父亲的家业可能早就不在了。 她说着就已经潸然落泪，在她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实则积攒了太多的情绪而无法宣泄。 “婉月，从今天开始，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也不会有人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只想让你做自己，让你抬起头颅，看更广阔的天空。”萧楠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这世界，不仅仅只有你从女经上学的三从四德。” “少爷……？”婉月抬起头，不解却感到很震撼。 “我向你保证。”萧楠为她擦了擦眼泪，“人生的种种乐趣和幸福，你都会得到。” 婉月的脸颊迅速变得绯红，她呆呆的注视着这个英俊儒雅的青年，人生第一次在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她说不明白的情愫。 只是这样一句话而已。 “我也会告诉你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萧楠道，“我是萧家的十三少爷，我的父亲是个残忍冷酷的人，我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在我儿时，因为一个事故，我失去了一条腿。你很快会发觉，人们对我的风评并不好，说我是个醉生梦死的家伙，但是，你要相信你眼睛看到的。” “我相信十三少。”她坚定的说，“我是十三少的女人，我相信您。” 萧楠微微一笑，还要说什么，楼下的街面上却传来一阵喧哗，有急促的马蹄声不断传来。 不一会儿，一名仆人就气喘吁吁的在门外拍门大叫：“十三少！不好了！！大老爷忽然回家了！叫所有的少爷赶紧回老宅集合！” “我这就动身。”萧楠应了一声。这个大老爷可真是古怪，不就是回个家而已们，至于这么折腾人么，好像皇帝回朝众臣朝拜似的。 果然萧家的仆人迅速忙碌起来收拾东西，七少爷更是连下人都顾不上，小跑着过来招呼他去坐马车。 萧楠就顺便把婉月也叫上了。 “你可真是个多情种子，走哪都不忘带女人。”七少爷吐槽了一句，不过来不及了，他催促车夫立刻赶车。 马车到达了萧府内的时候，他们依旧只走侧门。婉月被一个仆人带去了他的院子，而另一个仆人则背起萧楠，往正厅那跑。 正厅还挺远的，整个府里的人都很紧张，到处都能看到跑步前进的仆人和丫鬟。萧楠也得以第一次真切感受下这大宅内一部分的结构——这宅子说是一座行宫都绰绰有余，幸好是民国时期，放在清朝，盖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宅子就是僭越，是死罪啊！ 这家也太能摆谱了。 萧家的正厅极大，容纳几百人都绰绰有余，还是古老的传统布局，屋顶很高，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厅里的红灯笼都通了电灯，却更显得阴惨惨的了。 所有的少爷都战战兢兢的站在大厅内的两侧，正厅最后面的墙壁上悬挂着超大幅的黄帝像，也不知道这大老爷什么爱好，画像下是豪华的供桌，以及大老爷的主位。 萧楠拄着双拐站在少爷们的最后面，除了少爷们，还有一些族内的长老，旁系，一大家子人人数颇多，每个人的脸色都能凝重。 萧楠低声问身边的七少爷：“七哥，这是怎么了？” 七少爷用手帕擦擦汗说：“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听说三少爷犯了规矩。” 这时门外的家丁一个接一个的传话喊道：“大老爷到！大老爷到！” 于是厅内再也没有人敢窃窃私语，都住了嘴。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才见到一名身穿华贵黑狐裘的男人在佣人的前呼后拥下一步步走进来。 那男人面容严峻，走路生风，一看就非善类，而且脾气很差，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战栗，他戴着镶嵌了宝石的帽子，约莫四五十岁，一进来，所有人就都行了跪拜礼。 连少了一条腿的萧楠都要七少爷的搀扶下跪下去。 众人口中都叫道：“恭迎大老爷回府！大老爷金安万福！” 这架势，真是帝王亲临，气势十足。 而萧楠只感到，这个大老爷心理变态，这要多么极度自信而狂妄的男人，才会制定这种礼数，就算是在封建时代，大户人家都不敢这么搞。这完全是奔着造反当皇帝的架势去的。 大老爷昂着头背着手走过人群，坐在了他的镶金椅子上，那椅子就是权威，谁敢擅自坐上去就是死罪。 只见他伸出戴了好几个宝石戒指的手，示意众人起身。他一言不发，只是用手指叩了叩椅子的龙头扶手，一旁垂着双手的管家就站出来，宣布道：“今晚大老爷召集大家来，就是为了以正家规，大老爷说了，这么多年没惩治府里的人，府里的人怕是一个个都松懈了，今晚这场家法，就是给诸位看看，叫诸位给自个儿提提醒。” 说罢他话音一转：“三少爷萧裕，趁着大老爷不在家，违逆家规，按照家规处置，在场的都是见证。” 说罢他拍了拍手掌，便见到门外有家丁抬过来一个人，那人正是三少爷！他被扒去了上衣，捆在了一个木架子上，嘴里被塞了布，在那挣扎不绝，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大老爷这才开了口，缓慢的声音透着一股莫名的阴狠：“老三，我把这家里交给你打理几天，是对你的信任，你竟然吃里扒外。管家，家法上写了什么？该怎么处置他？” 他说话很慢，但一字一句都让人心惊胆战。 管家用袖子擦擦冷汗，声音有点发颤道：“按照……家法……当……斩去四肢……挖眼、拔舌……” 众人闻言无不惊骇，一个个都发起抖来。 大老爷使了个颜色，管家就叫人拔掉三少爷嘴里的布，三少爷嚎叫道：“爹！！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亲儿子！！” “我早就说过，家法面前，没有徇私。”大老爷拿起一旁桌子上的参茶品了起来。看他的样子冷静无比，倒是没有一点觉得即将被处以极刑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爹！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这么狠心！”三少爷哀求不成，忽然暴怒起来，“你当真一点父子情分不顾！这么多年我为你做牛做马！你不是人！你是恶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后花园藏了什……” 他刚说到这里，管家连忙使了个手势，那群人顿时又把三少爷的嘴给堵住了，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先给我切了他那根多余的舌头。”大老爷抬起眼，不紧不慢的说，“以后谁要是像他这样子，我保证你比他更惨十倍。” 后花园！果然是这个家里的禁忌！ 里面到底是什么！！ 萧楠咬紧了牙关。 很显然，这三少爷趁着大老爷不在家，私自想要去偷看后花园里的东西结果事情败露。怪不得他前几日来问自己当年在后花园看到了什么。 那一晚，萧楠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折磨，原来观看受刑本身，对围观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受刑。 三少爷的惨叫声响彻了半个萧家大宅，有的族内老人受不了，当场就昏死了过去，还有人被吓得尿了裤子。 鲜血不仅流得地板上到处都是，甚至飞溅到了围观者的脸上，衣服上。这一切都昭示着这简直是人间地狱。 只是一句话，就轻率的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并且是以最恐怖的方式让人被慢慢折磨死。 三少爷最终死在了受刑途中，他那么喜欢折磨女人，大概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被活活折磨死。 从这一层面上说，萧楠觉得他死的一点都不冤枉。 然而这还不算完，三少爷谋划进入后花园还有同伙，原来大老爷派了好几个武功不俗的守卫看守后花园，三少爷却集结了人手把那几个守卫给干掉了。他的同伙也好不到哪里去，直接就被大老爷赐死了。 依旧是按照所谓的恐怖家规。 这场刑罚，一直持续到了快天明才结束。偌大的大厅血流成河。 直到最后一个同伙被处决，大老爷打了个哈欠，问：“都解决了？还有余孽没？” 管家满头冷汗的回禀：“听说三少爷……还找过十三少爷……” 萧楠闻言，顿时觉得如遭雷击！ 而七少爷也变了脸色！ 他身边的人纷纷走开，让萧楠暴露在众目睽睽下。 难道自己就要这样被那个死鬼三少爷害死？！ 萧楠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拄着拐杖站了出来。 他艰难的用一条腿跪下来道：“三哥……确实找过我……但是他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说话的意思，他不高兴，就离开了。” 他故意隐去了后花园这几个字，因为想必这是萧家的忌讳。 死一样的沉默开始发酵，他没有抬起头，也知道大老爷此时在打量观察自己。 萧楠是受过科学洗礼的现代人，参与考古现场时亦见过很多死相可怖的干尸，所以对于方才的场景，反而不怎么感到害怕，跪在那里，亦显得非常镇定。 8 8 这种寂静持续了好一会儿，萧楠就算不抬头，也知道此时大厅里唯一的悉悉索索声，是大老爷在和那位管家耳语。 又过了一会儿，大老爷才说：“我累了，管家，你看着家法办吧。” 管家唯唯诺诺的连连点头哈腰，这时有几个脸色吓得惨白却不敢不过来的侍女走过来跪下，伺候大老爷回屋。这些侍女，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美女，身穿的衣服比寻常丫鬟好太多，俱都是刺绣精美的金线锦缎零落，穿戴首饰亦是金银翠宝，就算是那些贵族太太们也不一定能比得上。 只见她们几乎是趴在了地上，匍匐在大老爷的“宝座”台阶下面。原来大老爷的专座为了显示权威，故意做的很高，椅子下面还有一节台阶，可以用来搭脚，待这些丫鬟趴下来后，大老爷就用自己的镶明珠缎面鞋子踩在了侍女的头上，随即在侍从的搀扶下，一步步踩着她们的后背身躯走下了座位。被当做人肉垫子的侍女，无不咬紧牙关苦苦支撑——想想也知道，让一个妙龄少女被一个成年男人生生踩过是什么滋味。 这种野蛮的排场，让萧楠目瞪口呆。 待大老爷走之后很久，人们都不敢吭声，可见大老爷的余威像一座沉重的山压在人们心头。 终于，管家的发话打破了这种沉默，他宣布道：“根据家法，十三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鞭笞三百，削去三年的月供。 这是大老爷的意思，十三少，谢恩吧。” 原来在这家里，还要像臣子一样谢恩表忠心，萧楠只得道：“谢大老爷不杀之恩！” 说罢磕了三个头。 虽说侥幸保住了一条命，但是看来等下的酷刑是免不了了。萧楠心中重重的叹息起来。 只是他的行刑显然不用在大庭广众上被众人围观，在众人一一散去后，家丁把他拖到了萧家私家修建的地牢里。那就是他被处刑的地方。这地牢修的倒是挺好，乍一看还以为是像模像样的地下室，只是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后，内里的空间大得不可思议，一排排的横道两侧都是铁门紧闭的牢房，足足有三十多间。这萧家，有这么多需要被关起来的人么？ 狱卒将他直接架到了一间牢房的行刑架子上，墙壁上挂了一些刑具，他们挑了个尾端分成许多“小辫子”分叉的鞭子，那鞭子每个分叉的末端，还绑了细小的尖锐石子儿，可想而知这鞭子丑在人的身上定然是皮开肉绽，不知道要有多痛苦。 “十三少，不是我们心狠，实在是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们不能不遵守。”那两个狱卒还跟萧楠说了一声，可能也是怕以后他报复吧。 “两位也是秉公办事，这家里的规矩，我懂。”萧楠虽然这样说着，其实他知道自己懂个屁。也许是因为身在极端的条件下，反而激发了他某些“才能”。在狱卒要绑他的手之前，他竟然和这些狱卒聊了起来，并说自己身上带了些钱。 在行刑之前，能够如此泰然自若的和狱卒交谈，确实也让那两个狱卒感到惊诧。这个十三少似乎和传闻的不一样，他似乎也太淡定了一点。 萧家虽然财大气粗，给手下的佣金比起其他大户人家也多了不少，但是这年头，谁又嫌钱咬手呢？ 而萧楠身上带着钱纯属偶然，这还是七少爷塞给他的“聘金”里剩下的几张，他本来准备留着好好研究下这种民国时期民间留存的“银票”， 这些银票只在当地流通，印刷非常精美，是萧家钱庄出的，他也是看这些银票非常特殊，不想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他将自己带来的银票拿给了那两个狱卒后，狱卒们态度好了很多，还说：“十三少爷，我们也不敢违抗大老爷，不过我们以前是老衙门里出来的，知晓下手该怎么算轻重，苦头您是免不了吃一些。” 说罢使了个颜色。 这些清朝老衙门里出来的狱卒，打人都很有讲究，可以打得你看起来皮开肉绽实则只是皮外伤，也可以打得你看起来没事，实则都是严重的内伤。萧楠想不到自己又在这种意想不到的地方体验了一把历史，内心里不禁又是感慨一番。 反正这顿揍是跑不了的。 不过那两个狱卒已经是下手很轻了，只是打得看起来比较严重，满身是血。萧楠也是个能忍耐的人，挨了刑罚却一声不吭。那位七少爷也真是讲义气，别人此时都不敢理会萧楠，他却悄悄派了人把萧楠从牢里抬了回来。 再次回到自己的小院，萧楠发觉仅仅过了一天一夜而已，整个小院里就已经显得分外寂寥，他院里的那些个丫鬟仆人纷纷请辞，怕和他有什么牵连被家法处置，连那个快嘴丫头小慈都调走了。 他只是被大老爷处罚了而已，院子里便一派树倒猢狲散的景象，对大老爷的恐惧，真是深入人心了。 如今，院子里只剩下婉月一个人，在等着他回来。 而他被送来后，又只有婉月一个人兼任了丫鬟仆人的职责，为了他的伤势忙前忙后，幸好七少爷还派来了一个大夫给他看了伤势，开了药方。然而七少爷本人却不敢来院子里探望他。那大夫开了药方，顺手帮婉月一起料理了他的伤势后，也匆匆离去了。 萧楠躺在床上时，还得知了另一件让人沮丧的事情，那就是几个请辞的仆人，竟然将他屋内的存款洗劫一空，婉月为了拦住他们，还被他反而推搡殴打，她头额上那一大块血痂就是这么来的。 脸对一个女孩是多么重要啊！而这个姑娘却不惜一切，只为了维护自己，在这陌生冷漠的豪宅里，只有婉月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人间的温暖，就算现在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却只有她不离不弃，只因为自己对她的那几句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承诺。 而在这种困难的时候，又是七少爷暗中给了婉月一些钱，才能勉强维持他们未来几日的开支。 萧楠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办，伤势后发起的低烧，让他在烦恼中陷入了昏睡。 第二天他醒来时，只觉得浑身沉重，但是头脑已经比昨天晚上清醒了不少，只是他一转头，头上的一块湿毛巾就掉了下去。他这时才发觉自己床边趴了个睡熟的人，除了婉月不可能是第二人。看着她身旁凳子上的水盆和好几条毛巾，他意识到是她守了自己一夜，不停的为自己换湿毛巾敷额头，试图为自己降些体温。 而他一动弹，婉月也迷糊糊的惊醒了，当看到他清醒了后，婉月惊喜无比。 “少爷！您好点了么？”她用手来试他额头的温度。萧楠点点头：“你额头的伤去处理下吧……婉月，你太操劳了。” “我是少爷的人了，无论怎样都会跟在少爷身边。”婉月坚定的说，“少爷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不要我人生中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我太没用了，我答应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结果你却在我身边做这些累活苦活……”萧楠歉疚道。 “我不苦。”她眼神清澈的看着萧楠，“只要十三少还活着，我就还有个家。” “婉月你……只凭一句话就那么信任我么？”萧楠越发感到自己对不起这个坚强而恭顺的女孩。 “相信。一句话就够了。这世上还没有人对我说那样的话。”婉月垂下头，“我知足，认命了。” “那我……还要继续向你承诺，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幸福。”萧楠握住她的手，他忽然感到，自己是真的肩负了某种责任，以前他都是轻飘飘的活着，从来不想过去考虑其他人。 现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一切应该还有转机。起码他知道一些模糊的未来。 而在这个时代，他知道的这些应该还有很多用处…… 在他又一次陷入了纷繁的思绪时，婉月给他盖好了毯子，道：“现在少爷您养好伤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我去集市上一趟，您放心，婉月并非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女子，只要婉月在，就绝对不会让十三少饿着冻着。” 这几句话，更让萧楠觉得无力，他竟然沦落到要一个弱女子来保护，真是太惭愧了。 本来还以为凭着自己的努力，能在这民国活得有点起色，大老爷的一个家法命令却夺走了他的一切。 人人都觉得大老爷是这个家族绝对的主宰，他却深深的感到，大老爷不过是披了一张人皮的恶魔。 婉月为了他，不得不像下人一样忙碌，一个人承担起一个院子里所有的活计。她就像所有的中国古代传统女子那样，吃苦耐劳，可见她在自己原来的家庭里受到的是怎样的待遇。 趁着婉月出了院门，他也挣扎着坐起来，那两个狱卒兄弟下手果然是有分寸的，他竟然还可以勉强下床，那大夫看了伤势后也只说是皮肉伤。 他想再搜刮一下这个房间，看看还有什么钱财什么的留下来，七少爷虽然送了钱过来，却也不敢送多，怕人非议，那些钱的数额也不过是几日的药钱而已。 他就不相信一个堂堂的十三少，会不存点私房钱在下人找不到的地方。 9 萧楠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浑身要散架了一般，只能扶着拐杖走几步歇一下，觉得自己像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好不容易挪到了卧室的书桌前，他开始仔细搜索，然而柜子显然被仆人翻过了，衣物都比之前少了很多。 再回到书桌前，只见原来放钱的抽屉本来上了锁，那锁却不知道被谁给砸坏了，里面被洗劫一空，倒是把他的账本留下来了。 这个年代哪有什么指纹系统，就算是在这样门规森严的豪宅深院里，一旦失势，也是朝不保夕，命如浮萍草芥。他甚至有点心疼自己送给狱卒的那几张银票了。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忽然想到电视剧里，很多大户人家都有所谓的暗门暗格来保全重要财务，还有的家具中另有机关，这十三少当真没点后手么？他坐在椅子上苦苦思索，他是想要来个大搜查无奈体力实在是不支，伤口也疼，只能再次挪到床上。 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也因为少了一条腿而失了误，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后就抓不稳拐杖，朝着床沿直直倒了下去，结果就是他噗通一声摔在床踏板上，残肢和木板重重撞击，让他半天都没回缓过来。 也不知道趴了多久，他才有一点点力气，便拼命抓着床沿的琉璃花窗，那本来就是个装饰和遮挡用的物件，做成了窗棂的式样，甚至是折叠式的，合起来的话，正好把整个床的正面遮住，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小空间。 就是这么个动作，让萧楠感到有些什么不对劲。 他爬上床后，摩挲着那面靠近自己的折叠花窗，只觉得自己刚才抓住的底部边缘的地方，似乎有个地方有点微微的凸起，是块活动的小木块。这时仔细一看，那个微微凸起的地方极为隐蔽，在折叠窗的最后面，若是折叠起来，根本就没人能够到和摸到，这也意味着，只有这窗子拉开合起来时，那个小小的木块“按钮”才会显现。不知情的仆人就算过来搜查，也绝对发现不了这个环节。 十三少是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据贴身丫鬟小慈说，他若是在屋里，便经常喜欢躺着，要不就是在床上靠着，睡觉时就喜欢拉上这些折叠窗，说是怕光。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十三少认为床才是对自己来说最保险的地方。 他越想越觉得有点意思，便用手去摸那个木块按钮，这按钮上的漆比起其他地方显得褪色很多，显然是经常被人摸。 在他按下了那个木块之后，床板下面果然发出了咯噔一声微响。他便迅速掀开被褥，只见床板是一整块厚重的木板打造而成，平整无比，在靠近床头的地方却打开了一个方正的小洞，这洞口的做工极为精细，合起来后和周边木板严丝合缝，几乎没有一丝缝隙能看到，可见工匠技艺精湛。那些仆人就算是掀开被褥，估计也发现不了这个隐秘的位置。 这十三少的床壁上有些格子，用来放各种物品，像一个个小抽屉，自然也是被洗劫一空，比如说原本有个精致的老式手电已经不见了。但却留下几本闲书，萧楠拿出一本书卷成筒状送到那个方方正正，只能容纳一人手腕进入的洞口里。 凭借他多年考古的经验，这种机关洞口这么狭小，里面说不定还有二道机关，设计得这么隐蔽，足以见主人的重视。 里面肯定是对于十三少来说，极为宝贵的物品。所以不能掉以轻心，这类精巧的古代物件中，不少物件都有着轻则伤人，重则伤命的机关设计，好似表达了物主一种偏执的占有欲似的。 这让他越发感到有些兴奋，好像回到了自己热爱的事业中。他将那书小心翼翼的送入了洞口之中，发觉里面好似还有什么机关需要启动，正当他试着捣鼓时，只听咔嚓一声锐器声响，他立刻抽出书本，书本竟然被洞口里面突然冒出来的刀片齐齐切断，看这刀口的锋利程度，若是把手伸进去，只怕立刻就丢掉了一只手！ 这设计真是太阴毒了！而他除了手头的书籍，也没有其他工具能再打开这个洞口，只能先盖好被褥，想着等着婉月回来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工具摆弄一下，取出里面的物件。 话说婉月去了集市上时，只换了一身她带过来的朴素衣衫，她把自己“陪嫁”带来的绫罗绸缎衣裳和首饰都悄悄拿了出来，去当铺当了，只为了能多筹一些钱，好维持她和少爷的开支，少爷买药的钱也是一笔不菲的花销，她还得设法去赚些钱。其实，她从未觉得自己是萧家的少奶奶，那些仆人也全都不把她当做十三少的妻子看待，在十三少被抓走之后，那些下人都对她横眉冷眼，更不用说其他府内的萧家家眷了。 但这一切她都不在乎，她追随十三少，并不是图的荣华富贵，在如今的世道下，男人个个都把女子当做物品一样看待，像她父亲那样的好人，也是深受儒教礼仪影响，从小教育她女人要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却只有十三少会对她说出那般惊世骇俗之语，这该是怎样一个懂得怜惜女子的男人啊！因此她已经知足，她只要能和十三少厮守，过着平平安安的穷人日子，也是觉得莫大的幸福。 换了钱之后，她买了些肉和菜，便要去药铺给十三少抓药，萧城的繁华果然名不虚传，光是城中的规模都比她从小长大的镇子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然而她无心去欣赏那些新奇的街景，只顾着赶紧赶路，好快回去做饭煎药。 就在去药房的小巷里，迎面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就算她低着头，他也依旧认出了婉月，便叫道：“这不是十三少的小老婆么！听说萧家的少奶奶都是贵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您怎么亲自出来买菜了呀？” 此人就是十三少院子里原来的仆役，名叫王三，十三少被抓入地牢，他便立刻偷了十三少的钱财，然后火速辞去了仆役的工作，拿着偷来的钱去挥霍。婉月正是为了制止他抢钱，才被推到摔破了额头，不料光天化日下的，竟然再次和这个仇人相遇了。 “你这恶徒！快把十三少的钱还来！不然我要报官了！”婉月气愤的指着他喝道。 “哈哈哈，你怕是不知道这萧城谁才是老大，告诉你这乡下来的丫头，萧城里的天就是萧家，萧家里的事情，不要说县太爷，省长都不敢管，十三少可是被大老爷钦点受刑的人，你以为还有人敢管他的事么？”王三得意洋洋的凑过来，甚至伸出一只手要去摸婉月的脸。 他早就垂涎婉月的美色，只是在萧家时畏惧萧家的家规，仆人不得和萧家女眷私通，才不敢做什么。如今他已经离开了萧家，便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婉月愤怒至极，当下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你放肆！” 这狂徒被扇得懵了一下，随即彻底露出了凶相，他抬起手就把婉月扇倒在地，并一脚踹到了她的身上：“你算个什么东西！贱x！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跟了那个废人就真是萧家少奶奶了！今天老子就要尝尝你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说罢就开始扒婉月的衣服，婉月拼命抵抗，尖叫连连，却换来他打得更凶，而周围巷子墙内的人家，却都不敢开门出来看一眼，都是各扫门前雪罢了。 眼看一场惨剧就要在这条无人的长巷子里上演。一把有着弧度的细长弯刀，抵在了王三的后颈上。 那把刀上刻满了各种奇怪的纹饰，似是青铜打造，通体发青，刀刃的温度却极低，一抽出来，就散发出森森的寒气，王三甚至因此打了个哆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一只耳朵就飞了出去——那个持刀的人出刀速度之快，甚至让人根本看不清。 待王三的耳朵在青石板地上翻了几翻落定之后，他才终于感觉到剧痛，顿时捂住了喷血的伤口，倒在地上杀猪般惨叫起来。 而一刀削掉了他耳朵的男子，是个二十出头，不苟言笑的清秀青年，他穿着一种黑色的民族服饰，似乎并非是中原人士。 婉月从来没见过这种情景，当她终于能够回过神时，只见那青年一脚踹在王三的屁股上，用低沉的声音说：“再让我看到你作恶，就砍了你的脑袋。快滚！” 王三捂着耳朵疼得满脸扭曲，却还不忘发狠：“你知道我舅舅是谁么！你敢伤我！你死定了！” 他话音刚落，那青年竟然又出一刀，这次直接砍掉了他小半截食指。 王三终于彻底不敢叫嚣了，而是忙不迭的爬起来，拼命逃跑了。 婉月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但若不是这个冷酷的青年，只怕自己早已被王三玷污了！ 10 婉月还兀自震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那名青年却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的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婉月才爬起来，她想去找那个青年道谢，可是追出到巷子外面，也不见那人的身影。 她捂着胸口，还能感觉到心口怦怦直跳，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 幸好……幸好钱还在自己身上。 萧家大宅有个数个偏门，这些个偏门也分三六九等，婉月只能从最低等的偏门回来，这个门是给进入萧家大宅的一些外面帮工之类的下人准备的，当然也是最接近萧楠院子的。 她一回来，就先去厨房默默做饭煎药，等她好不容易将饭菜端到卧室里时，尽管她尽力低着头掩饰，萧楠还是一眼看到了她脸上的红肿淤青，那都是被王三打得。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萧楠立刻就火气冒了出来，他实在想不到谁会如此恶毒，对一个弱女子下这么重的手。 “没、没什么，是我不小心自己摔的。”婉月搪塞道。她不想让少爷担心。 萧楠望着她，良久才重重的哀叹一声道：“我没用，我甚至没法保护你……都是我的错。” “不！和少爷您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婉月来到床前，握住了他的手：“只要少爷您好好的，我什么苦都能吃！” “你受苦了，我帮你擦药吧。”萧楠怜惜的抬起她的下巴，幸好昨天大夫还留下了一些药膏，可以拿来给婉月用。 婉月被王三打的时候，咬紧了牙关，做了拼死的决心，一滴眼泪都没掉下。然而在萧楠为她擦药时，她的眼泪却实在忍不住，从眼角滑落到了脸颊。 萧楠温柔的帮她擦掉了眼泪，也没多问，也没说什么，他知道婉月不说是出于自尊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他一个残废能做什么呢？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感到越发沮丧，他只能说：“以后一定要小心些……” “少爷，我爹死后，你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婉月哽咽道，“我不会有事，我无论如何都会活下去！” “好好活着。”萧楠给她捋了捋乱发，“总有一日，拨云见月。” 吃过饭后，婉月将一张折叠床搬到了萧楠的卧室里，她住的房间太偏僻，她怕自己照顾不周，便决定搬到萧楠房中。两人的床铺只隔着一道屏风。同时这院子虽然不大，突然那么多人都走了，到了晚上空荡荡的，也显得有点瘆人。 幸好这里还通着电，婉月在镇上根本没见过电灯，初来时对电灯还觉得很新奇，十三少不喜欢太亮，屋里到了晚上照明的只有那种带水晶流苏灯罩的立式灯。婉月格外喜欢这种台灯。吃过了晚饭她就留在卧室里铺好了床，陪着萧楠说话。 “若是我们那镇上也有这种夜明灯，那晚上不知道会是怎样。”她看着那灯罩说，“这灯真好看。” “有电，会电死人，不要用湿了的手去碰。”萧楠提醒道。 “少爷，电是什么？”婉月好奇的问，“我只听人说，萧家建了发电厂，通了电就能照亮，但是那东西很贵，我们那富人家也用不起，没想到你们这家家户户都有，连外面大街上都有那种很高的灯。” “电嘛，是个很有用的东西，不仅仅是能照明这么简单，当然，电也很危险。”萧楠慢慢跟她解释起来，并尽量用小学生也能听懂的话语解释电流被发现和电器的作用。 婉月坐在床边的躺椅上托着腮听他说，只觉得萧楠简直是这世上最有学问的人，他跟自己解释这些高深学问时的样子，也是那么吸引人。她甚至不禁幻想起自己到老了也能和十三少这样一起聊聊天，说说家常，该是怎样一种让人向往的幸福。 想着想着，她不禁笑出了声。 “我讲的很好笑么？”萧楠奇怪的问。 “我只是觉得，十三少可真是个学富五车的大秀才，要是在以前，肯定是能考状元的人才。”她幻想道，“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 “你喜欢听戏？” “我没听过几次，只是小时候戏班子来镇上，爹带我去过几次，现在戏票那么贵，我叔父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去的。”婉月道。 “等我好了，带你去这城中的剧院吧。”萧楠道，“那边不仅有折子戏，还有西洋戏。修的跟外国的大剧场是一样的。” “真的？！”婉月眼中焕发出了光彩，她毕竟也是正值青春的女孩子，自然也向往着浪漫有趣的新鲜事物。而萧楠所说的这些，也大都是从丫鬟小慈那里听来的。 “那你一定要赶快好，明天我再去菜市场给你买只鸡补补身体吧！”婉月道。 萧楠本来想制止她，觉得不必为自己花费为数不多的余钱，但是想到婉月这几日光把好吃的让给自己，自己只舍得吃菜叶和剩下的饭，便点头道：“好，明天吃鸡，但你也要吃，我们两个一起吃。而且我们可能会有一笔进账。” “那太好了！”婉月一点都不怀疑萧楠，她只觉得萧楠做什么都是对的，自己只要乖乖听话，凡事都听夫君的，就一定能度过难关。 而萧楠说的进账，是指可能被藏在这张床里的秘密。整张床极为沉重，五六个人都不一定能抬得动，是用了上好的陈檀木打造，名贵无比，而且有点年头了，他推测这可能是十三少母亲的陪嫁。说不定里面就有些是他母亲留下的家底。 那些东西若是十三姨太的遗物，对于十三少来说自然是极为珍贵，不舍得摒弃。但是对于萧楠来说，他不是十三少，为了能让自己和婉月活下去，他只能对不起那位十三少了。 “但那些钱从哪里来的呢？难道又是七少爷给的？他不是说为了避嫌，暂时不来了么？”婉月说。 “不是他，是这张床。”萧楠道，“这是我娘的陪嫁，我想，说不定这里面有我娘留下的家底。” “既然是夫人留下来的东西，当了岂不是可惜？”婉月惋惜道。 “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咱们总不能为了死物赌命。”萧楠道，“银钱本来就是身外之物。我都看得开，你又何必挂念呢，不如趁着夜色，咱们撬开看看。省的白日里外面的人走动看了去。” 婉月呆了呆，然后咬了咬嘴唇道：“十三少既然如此说了，我便做就是了。” 于是她悄悄点了煤油灯，去工具间找了一些能用的工具拿了过来。萧楠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便只能横坐在床上指挥。 婉月顾不得许多，她系好了裙角，爬上了床铺，看着床板上的那个洞，按照萧楠所说将一个铁做的撬棍捅了进去，只听里面随即发出刺耳的噪音，好一阵子，那声响才停住，原来是里面一圈的刀片都被撬棍给磨断了，而撬棍也几乎被切断，这机关厉害程度让人咋舌。 也许是撬棍导致机关内里的结构崩溃了，也许是婉月一阵乱捅不知道捅坏了哪里，只听咔哒一声，床顶竟然打开了一道暗格门，从中垂下一个小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个上了锁的梳妆匣，谁也想不到真正的暗格竟然在床顶，而那个洞口只是个陷阱而已！ 也不知道真正的十三少到底是怎么最终打开这种机关的，萧楠猜测那个床头机关按钮肯定有别的法子，比如按几下才有反应。但现在繁复的机关操作已经彻底没用了，婉月拿起锤子砸坏了梳妆匣的锁，正要打开，萧楠却叫她停下，将匣子放在很远的地方，用撬棍缓缓掀开。 在掀开的一刹那，匣子里飞出了几只飞镖，若是傻乎乎的直接开盒子，怕是又死在了这些毒镖之下。 从床上的刀片机关，到飞镖盒子，俱都让人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知道这盒子里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盒子终于打开，里面却只有一支看起来不是很贵重的珠花发簪，珍珠都已经发黄，估计卖也卖不出个好价格了，更不用说当铺压价。 婉月细心的用帕子将那珠花捏起来，道：“这上面不知道有没有毒，但是这珠花很精致。” “这珠花也不值钱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十三姨太那么珍惜这东西，还特意设置了这么多机关，怕不是老情人给她的。”萧楠猜测道。 那珠花下压着一张纸，纸页发黄发脆，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上面用清秀的毛笔字写着一些字，大抵意思是这珠花乃是十三姨太嫁入萧家之前，一位她的蓝颜知己所赠，两人原本两情相悦，十三姨太的爹却急着和萧家攀附关系，非要将她嫁给萧家。 她在这封信纸上告诉十三少，若是在萧家实在过不下去，便去投靠她当年青梅竹马的老情人云云，珠花就是信物。 但是这种讯息，对于萧楠来说毫无用处，过了那么多年，谁知道对方还认不认得故人之子。不过保存这种东西，在萧家确实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添油加醋告一状，十三姨太绝对会被家法折磨得生不如死。 也怪不得她要在匣子里设置机关。 但是，婉月很快又发觉，这匣子装一个簪子未免太大，她摆弄了一下，竟然在匣子里发现还有一个夹层，里面摆放着本无名书册。 婉月把书册交给萧楠观看，萧楠打开看了几眼，便脸色大变！ 11 秘册 “少爷，这上面写的什么？”婉月看着萧楠的脸色，感到了一丝惶恐。 “没什么。”萧楠合上了本子，“这是说的十三姨太当年的一些事情，就是对昔日情人的思念。她可真是胆大，若是留着这种东西被发现了，按照家法，她活不成，自己的儿子也活不成了。” “哎，少爷，您说话可真奇怪，您不就是十三姨太的儿子，那是你亲娘啊，你怎么说的好像是外人似的？”婉月不解道。 “哎？！”萧楠这才意识到自己震撼之余忘记了改口，连忙搪塞道：“就……跟你说明一下这个意思而已，不用在意。我看这机关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着实失望，今天就到这里吧。” 婉月点点头，他们想办法堵上了床铺的洞口和机关，老实说再睡在这张床上，连萧楠都觉得有点发憷，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机关，但是按理说，应该再没有其他害人的玩意了，因为最恐怖的秘密，已经写在那本书册里了。 那本书根本不是什么十三姨太的风流韵事，而是十三姨太所写的笔记，其中似乎记叙了当年十三少受刑时的事情。 他没有看仔细，因为婉月在，这件事他下意识的不想把婉月牵扯其中，故而撒了个谎。而这本书，极可能是揭秘十四少爷之谜的关键！ 那个秘密，也关乎着惨死得不明不白的三少爷，这些人都是因为后花园而死。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本书沉重而血腥。 所以他只能在明日婉月离开后才能打开看看，这里到底写的什么。 也亏得他面对如此巨大的秘密还如此沉得住气。 第二天，在屏风另一面睡了一晚的婉月早早起来做饭洗衣，伺候他吃饭喝药，换了药后便出门再去买菜。待到婉月一离开，萧楠便拿出枕头下面的书册阅读。 这书中所记述的，乃是十三姨太在自己的儿子遭到酷刑后经历的种种心酸往事，当时有不少人暗地里妄图从年幼的十三少口中得出真相，却都无功而返，皆是因为十三姨太的保护。其中种种惊心动魄和勾心斗角自不必说。 她悄悄写下这个册子，也是为了将来留给自己的儿子，让他明白种种萧家的秘辛，能够及时自保。 而让萧楠最震撼的是，十三姨太的记述中，进入到那个后花园的人，并非只有十四少，十三少也曾经踏足其中。 那时大老爷尚未像现在这般戒严后花园，只是用大锁锁住后花园的门，并下了命令，不许人进入。十四少依仗自己受宠，趁着大老爷去外地的时候偷了父亲房中的钥匙——说来那位十四少，也真是冰雪聪明，他小小年纪，却已经鬼灵精怪，他知道父亲对钥匙看得极重，几乎不离身，却趁着大老爷洗澡时，仗着自己年纪小个子矮偷拿了钥匙，用陶泥拓印了钥匙模子，之后原样返还了钥匙，神不知鬼不觉。 据说这位十四少，三四岁就已经能够作诗对对子，五岁就能背诵四书五经，用现代人的观点来看，他简直是一名少年天才。但是正是因为他天资极高，又有父亲宠爱，便越发骄纵，越是不让做的事情，他非要去做一做寻求刺激。大概因为对于常人来说梦寐以求的一切，他早就得到了的缘故吧！ 萧楠想到萧天佑就已经聪慧过人，IQ极高，看来也是有点萧家人的遗传。 且说那十四少偷偷找人做了钥匙，便找了一天带上了和自己玩得最好的十三少一起进后花园“探险”，本来只是小孩子一时起兴的玩乐游戏，最后却酿成了惊天的血灾。 十三姨的记录中，记下了自己儿子断断续续的回忆，大概可以推测出当时发生的模糊的情景。十三少和十四少打开门踏入了后花园，十三少便说自己“宛若置身天宫”，里面俱都是大片姹紫嫣红的奇花异草。 不仅如此，大老爷在这花园内，以名贵的珍珠洒地，小径边的花草下面堆砌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宝石，甚至说内里的假山竟然都是金灿灿的金子打造，花厅的栏杆柱子皆是白玉，十四少说：“若是这花园里只有这些个金银财宝，也不过如此。我们再往里面去看看。” 那花园内极大，远处树丛中，似乎还露出了楼阁的一角，那楼阁的飞檐一角，也是黄金所造，反射着夕阳的光，耀眼得很，上面的铃铛风一吹就叮当作响。两人正要往里走，却被一个被花丛树荫掩映的台子吸引，那台子在一棵大紫藤树下，通体都是水晶打造，周围有一圈圆形的护栏，还有底座台阶托着。 台子上竟然好似躺了个人，被白色的绸缎蒙住，那个人身上的血浸透了盖布，身形依稀是个女人，似乎刚被杀死不久！她的鲜血还不断从台子的边缘流下，形成了一道道血流痕迹，并将台子下面洇成了一滩血泊。 而她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惨白的手腕上带了个镶嵌翡翠的珊瑚镯子，十三少看清了那女尸的手后吓得不行，因为那女子的手腕上竟然又长出了一只好似发育不全的蜷缩“小手”，那只犹如婴儿大小的小手，还在一伸一伸的。 “十四弟！我们还是别进去了！赶紧回去吧！”十三少此时惊慌失措的对十四少说。 “你怕了么？”十四少还很有勇气，并不畏惧这种怪事，而十三少则吓得抖成了筛子。 于是他拒绝了再往里走，他和十四少不同，大老爷并不是很喜欢这个懦弱的十三少，对他母亲也从来不屑一顾，他从小就和其他兄弟一样，怕大老爷怕到了骨子里。 得知十三少不想再往里走，十四少就拍着胸脯道：“好吧，你自个一个人回去吧，万一这件事被发现了，我绝对不会供出你和我一起进来过。” 谁想到这位十四少竟然还极为讲义气，被折磨到死也没有供出十三少，然而终究有下人举报说十三少和十四少一起玩耍，因此十三少也获了刑，被砍掉了一条腿，却保住了性命。 十三姨将这些事情记录下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她事无巨细描写了那几天自己从儿子口中得到的讯息。在这册子的最后，她写道，在她嫁入萧家之后，曾经和受宠最甚的蓝姨太交好，蓝姨太就是十四少爷的母亲。她长得神似大老爷年轻时初恋的女子，便尤为受宠，因此知道一些关于大老爷的“秘密”。 她在十四少爷受刑后看似变得疯疯癫癫，实则她还是清醒的，并知道自己绝对活不了了，按照大老爷的性格，是一定要连着她一起灭口。 十三姨太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秘密的和蓝姨太见了一面，蓝姨太对她说， 大老爷是世上最没人性，最狠心的人。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完全靠着后花园里的“那东西”，早晚这个家里所有人都会被“那东西”害死，因为“那东西”是大老爷抢来的，为了它，大老爷不知道杀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就算是到了现在，大老爷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他凶残的手段，还有许多无辜的冤魂，葬送在那后花园里。 蓝姨太说到这里时，看了一眼床上包裹着重重绷带，已经不成人形的十四少。又幽幽道：“我儿子虽然被他砍成了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的残废，但是他很聪明，知道怎么告诉我他在后花园见到的东西。他被抓住前，吞了一个从花园里带出来的物件，大老爷却并没有发觉，我剖开了他的肚皮，取出了那东西。 我们娘俩都活不成了，但是这东西我要交给你，或许将来能救你和十三少。你把它收好了。” 看到这里，萧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十三姨太，到底从蓝姨太那里得到了什么？从花园里被带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他用几乎是颤抖的手翻开了下一页，只见十三姨太写道：“若非走投无路，千万不要去找那个物件。若是已经山穷水尽，你须谨记，那物件被我埋在萧城正阳巷内，柳家宅子的槐树之下。” 萧楠看完这些之后，便觉得心神激荡。 他很想立刻去找到那个柳家宅子，挖出那东西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是现在绝对不是时机。 于是他取了火柴，将这本册子烧了个干净，这种东西，留在萧家宅子里真的只是个祸害。 让他沮丧的是，就算是知道了这些匪夷所思的秘密，他却依旧身无分文，这些秘密，似乎也不能解决他的财务危机。 另一边，婉月带着一脸的伤再次来到了集市上，为了不让人认出自己，她特意用纱巾蒙住了头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萧城的人口流动很大，市井繁华，倒是没几个人在意她是谁。 在她去抓药的时候，便听到药方的伙计在议论一桩昨夜里发现的奇案，说是有人在萧城外的一处山林里发现了两具自焚而死的焦尸，据说是两个抱得死死的男人，其中一个男人只有一条腿，因为烧得太厉害，也分不清到底是谁。 “该不是萧家的那位十三少爷吧？听说他就是个一条腿的瘸子。”一名伙计道。 “怎么可能，他不是好好的在萧家里么？这人显然不是他，萧城这么大，谁能保证一条腿的瘸子就只有一个人，你没听说么，那个正阳巷里的柳家，这十几年生出来的后代都是残废怪胎。还有那城外齐山的煤矿，前几年塌了，不也砸断了好多人的胳膊腿么。”另一名伙计则反驳。 “但是我听说那位十三少，曾经特别喜欢去戏班子会一个唱戏的红人，我表哥还看见过他们在酒楼包间里偷偷喝交杯酒……”伙计的话，让婉月内心产生了极大的震动，险些要站立不稳。 所以她在意乱之中，并没有听到伙计下面说的话：“那位唱戏的红人——玉如烟，听说也是这几天失踪的。难道烧死的真的是他？” “他怎么可能又和另一个独腿人一起自焚？他不是和十三少好的么？他为何总和一条腿的人勾搭在一起？” “谁知道呢？算了算了，和我们没有关系。干活去吧。” 12 深夜鬼铃 回到萧楠这里后，婉月郁郁寡欢的神色被细心的萧楠看在了眼里，他不禁问：“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并没有，少爷，你是不是和一个叫做玉如烟的戏子关系很好？”婉月停下了喂药的动作，不知道为何，她还是想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萧楠道，“你听谁说的？” “是街上有人在议论……”婉月咬了咬嘴唇，才道：“您真的不喜欢他么？” “我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市井谣言，很多都是无中生有，添油加醋，你不要轻信。”萧楠忽然意识到她听到的可能是关于原来那个十三少的传闻，便多心问了一句：“你都听到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我怕少爷听了不高兴……说是那个戏子……他死了。”她说完这句话，特意观察了萧楠的神色，发觉萧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便才放了心。她还怕会刺激到他。看来，他对玉如烟是真的没有什么感情。 “哦？为何他死了却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新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蹊跷事？”萧楠追问。 婉月便将自己听到的事情告诉了他，萧楠听完后倒是几乎可以确认，那个自焚而死的，一定就是十三少了，结合婉月说的时间，真正的十三少死去的那天晚上，正好是自己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 这一切真是玄上加玄。 然而他又不能外出，只好对婉月说：“若是以后你听到城中出了什么怪事，或者奇事，大可以都回来告诉我。” “少爷你为何对这些坊间传说这么感兴趣？” “无聊而已。”他只是有种推测，这个萧城发生的怪事，一定会越来越多，因为萧家大宅实在是个远远超越人类常识的诡地。 “那我还听说，正阳巷里的柳家，这十几年来生下的后代个个都是畸形，这样的传闻，少爷你也要听么？”婉月并非是小慈那种喜欢打听八卦的人物，若不是偶然听到，她从来不会去关注这些嚼人舌根的事情。 “正阳巷的柳家？！”萧楠刚刚从那本十三姨留下的册子看到了这个地方，不想这里竟然出现了萧天佑所说的“畸胎”现象，那岂不是说明，十三姨埋在柳家大宅里的“东西”，可以提前解开日后萧家血案之谜？！ 若是那东西有某种辐射性，让人发生畸变，为何目前为止萧家的人却没事？ 又为何在血案发生后萧家内的所有人都畸变并把这种变异遗传给了后代？ 难道那“东西”还可以进行某种“操作”么？ 萧楠犹豫起来。 “……少爷，可能是我见识肤浅，我昨天……遇到了一个怪人，他好似不是中原人。”婉月道，“他带着一把古怪的刀，似乎武功很好，是他救了我。但是我却没来得及问他是谁，他就离开了。因为怕您担心，我才没有立刻告诉您。” “不是中原人？这倒是有点意思。” “像是西南那边的人。”婉月道。 “那你以后可以多留意一下，看看能不能再遇到他。遇到他就帮我感谢他，如果可能，我倒是希望结交这个人。”萧楠道，“但是你不用刻意去找他，依照你说的，他这种跑江湖的人，神出鬼没，我们寻常人肯定是摸不到他们的头绪。” 这一天，婉月做完家务活后就开始在灯下缝缝补补，原来她在城中找了个替人做针线活的工作，可以赚一点钱贴补家用。 看着婉月如此贤惠，却只让萧楠觉得更加心痛。 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用。 就算他想出去做工，只怕也没有地方要收他这种独腿的废人，相比身体上的刑罚，切断经济来源，孤立一切人际关系，才是家法最折磨人的地方。 幸好还有婉月在，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本以为这也是一个平静的夜晚，萧楠靠坐在床上，一面闭目养神，一面不时和婉月说两句闲话。他也没法看时间，这屋里本来有个挂钟，却也被无良的恶仆给偷走了。 但是约莫也到了晚上九点钟的时候了。 “婉月，歇息吧，不要做太晚，伤眼睛。”他说。 “没关系的！电灯比家里的蜡烛亮太多，我还能多赶出一些活，少爷你要是累了，我伺候你先睡觉吧？”婉月说。 她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一种奇怪的铃声，那铃声来自于宅内每个院子外面安装的电铃，就像是中学里的下课铃。 萧楠记得小慈说过，这府里貌似有个奇怪的规矩，就是电铃响了，就要立刻熄灯睡觉，合上窗帘，不许发出一丝动静，也不许出门，不许往窗外看。无论外面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能出声。 她说她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形，只是听说上一次电铃响还是很多年前，有仆人没有遵守规定结果被大老爷处置得很惨云云。 没想到，这神秘的电铃声，竟然在这种时候响了。 “婉月，别做活了。”萧楠简短的跟她解释了一下家规，婉月立刻去把卧室的门反锁好了，并熄了灯。 “咱们的院子这么偏，就算是悄悄说两句话，估计也没人听到。”萧楠在黑暗中说。 “还是别犯家规的好。”婉月道。 “据说铃声再响起时，就能开灯了。”萧楠道。 婉月点了点头，她坐在床边的那张椅子上，静静的等着。 此时万籁俱寂，似乎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种奇异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一个女人在哼唱，幽怨低徊，声音渐渐由远及近，时而又像是女鬼在呻吟控诉着什么。 婉月紧张的揉着自己的衣角，难道这萧家大宅里真的闹鬼？！ 最奇怪的是，又过了一会儿，那女鬼的歌声便飘进了小院里，明明大门都被她反锁紧闭，这女鬼是怎么进来的？难道真的是“飘”过来的不成？ 此时外面正是明月之夜，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窗帘上，当屋内的两人往外看去时，赫然发现在窗帘上映着一个女子的身影！ 婉月吓得不由自主要叫，却恰好被萧楠捂住了嘴巴。 萧楠看着那印在窗帘上的身影，他不知道这影子是什么原理显现的，但是看得出来这才是家规禁令的真正关键之处，电铃声，不准说话，不准开灯，不准发出声音，都是因为这神秘的鬼影而设置的！ “女鬼”到底是什么！？ 她似乎没穿衣服，能从窗帘上的影子看出她的身体曲线，她站在窗外时，一动不动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再发出怪异的歌声。 就在婉月和萧楠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时，只见那女子忽然张开了嘴巴，浑身都在颤抖，还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紧接着———— 她的嘴越张越大，几乎到了下巴脱臼的地步！有一大串东西蓦地从她口中喷了出去！那些喷出去的东西最终连她一起“扯”了上去，使得这女子倏然一下消失了，好似被拽到了屋顶上。 感到那“女鬼”半天没有反应，萧楠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竟然挣扎着下了床，想要去查看屋外的状况。 “少爷？”婉月低声询问。 “没事，那女鬼应该走远了。我们出去看看。你扶我下。”萧楠道。 婉月便在黑暗中摸索着抱住了他的腰身，萧楠很是清瘦，身材修长，若是他能站立也必然是玉树临风。她拘谨而仔细的扶着他，感受着他拄着拐杖奋力用一条腿挪动着，即使如此，他的速度也是很慢，到了门边时，他竟然已经气喘吁吁了。 “少爷……您没事吧？”婉月心疼道。 “没事。”他声音温柔的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你把门打开看看。” 婉月小心翼翼的开了门，通过半开的门扉，只见在方才女鬼站着的地方，竟然有一大滩血，在窗户上也飞溅了很多血迹斑斑。 最恐怖的是，那女鬼嘴里不知道喷出了什么，竟然有一只人的内脏一样的血肉模糊的肉块耷拉在玻璃窗的窗棂上！ 萧楠挪出了门，慢慢来到窗棂前查看，婉月则吓得捂住了嘴，脸色苍白。 “这是……人的内脏……”萧楠反复看了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后确认道。然而他话音刚落，那肉块忽然就自己开始蠕动，上面竟然迅速的生出了肉翅似的东西，数个肉翅开始不断掀动，竟然瞬间使得那块肉块飞了出去，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这下婉月再也忍不住，哇啊一声叫了出来。但她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而在远处，不知道哪个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阵尖叫声，听声音似是一群女眷。萧楠思索了片刻，对婉月道：“你去取些清水，一定要把这些血迹擦干净，不然我们都要倒霉。不管我们有没有犯家规，若是这血迹留下，我们都活不成。” 婉月吓得连连点头，她此时脑子已经完全转不过来了，只能听着萧楠的吩咐。 13 二次家法 婉月于是蹑手蹑脚的打了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能一点点谨小慎微的清洗。好不容易洗干净了地板和窗子，她又仔细搜查院子里的血迹，一点都不敢马虎。 萧楠这种时候却也只能躺在床上，方才动了动，身上的伤口就针刺一般疼，让他冷汗直流。看到了方才的怪事后，他脑子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也不知道何时，他陷入了深深的昏睡，再醒来时，却不是和这几天一样是婉月叫醒的他，而是院门处剧烈的砸门声。 婉月因为昨天太疲劳，就合衣在自己的床铺上睡着了，她睡得死，同样是被这砸门声给惊醒了。 这院子平日里根本没人来，大家都跟躲避瘟神似的绕路走，怎么会有人突然登门造访呢？婉月正要去开门，萧楠却道：“扶我去坐轮椅上。” 待婉月真正打开门后，外面的人一把就把她推开，凶神恶煞的骂道：“臭娘们！磨磨蹭蹭什么！” 原来是一群身穿黑衣，系着紫色腰带的恶仆，这些紫带恶仆都是大老爷直属的亲信打手，来头不小，他们平日里在城中也都是横着走，俨然是个小城内的“锦衣卫”，当地人都暗地里叫他们“紫奴”，官府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他们闯进来后，也不说来做什么的，只是到处搜查翻找，婉月回到了卧室里，将轮椅上的萧楠推到了门廊里。这院子没有门槛，各处都有斜坡，应该是为了方便十三少行动设计的，因此轮椅进出无碍。 翻了一番后，这些人又去翻里屋，简直将住处折腾得一塌糊涂，最终他们一无所获，才道：“十三少的院里也搜过了，没见着什么‘东西’，去下一个院儿看看。” 一个为首的奴才此时却不急着走，反而踱步来到了萧楠面前，一脸阴险的笑道：“十三少，您昨晚可听着，见着什么没有？” “我什么都没听到，也没见到。”萧楠不动声色道。 他似乎还不大相信，又笑嘻嘻的对婉月说：“丫头，你看到什么没有？” 婉月连连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 “在萧家，撒谎可是要割舌头的。”他一把捏住婉月的下巴威胁。 “住手！你们放开她！”萧楠喝道，他却被另外两个奴才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快老实说！”那粗暴的奴才忽然扇了婉月一个耳光。 “我什么都没看到！”婉月咬牙道。 “你们太放肆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肆意撒野！”萧楠还没说完，就结结实实也挨了一嘴巴，这些人竟然连他都肆意殴打！ “不要以为你是少爷我们就怕你！大老爷可是给我们生杀大权。”为首的奴才骂道，“你就是个废物罢了！我呸！还敢呵斥老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昨晚只是响了铃我们就熄灯了！”婉月咬牙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这屋里就这些个东西，你们想拿就随意拿吧！” “我呸，这些个破烂，爷还看不上眼！”奴才骂了一声，“老子忙的很，懒得跟你们计较，下次走着瞧！” 他们终于舍得离开，婉月这才能够查看萧楠的伤势，亲眼看到萧楠被人殴打，她终于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泪水：“这些人也太蛮不讲理了……” “我没事，只是这些奴仆，终究都逃脱不了报应。”萧楠道。想不到大老爷不仅权势滔天，连他手下的奴才都这么不可一世。 “少爷……等你好了，我们从这个家里搬出去吧……”婉月颓然坐倒在地道，“就算是要饭，也不要在这么个地狱般的地方待了……这家里实在是太冷酷……太诡异了……” “我们离开萧家，又能去哪里呢？”萧楠叹气道。 现实中总有太多无奈，让你无力反抗，无论哪个时代都一样。 就算被人欺负到了脸上，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和忍耐。 然而这天傍晚，因为大老爷的回归而显得越发压抑的萧家，再次召开了一次族内的聚会。就像是处决三少爷那一次一样，全族聚会，只不过这一次，大老爷显然觉得无聊，而全权交给了管家来处理。 接到了奴仆通知后萧楠尽管带着伤，却也要一步步挪到开会的大厅，婉月就扶着他走了一路，萧家大宅太过庞大，体系复杂，幸好萧楠还认得路，两人走了一路，不时遇到一些丫鬟下人，俱都对他们指指点点，甚至嘲讽声大得他们都听得到。 面对这样的羞辱，萧楠只能权当没听到，只是越发觉得对不起婉月，让她陪着自己受了这么多苦。 女人没有特殊的召唤，是无法进入到大正厅之中，这也是萧家无数个苛刻的规矩之一。婉月只能将萧楠送到门口，看着他踉跄的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空荡荡的厅内。他来得早，因为他自知自己走得慢，这大厅里还空无一人，那一日行刑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然而这空荡荡的大屋内，好似还弥散着血腥的味道。 神秘的后花园，诡奇的家规，女鬼鬼影，变异的内脏，这大宅之中，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让人战栗，匪夷所思的秘密。 和上次那次不同的是，大概是因为大老爷不在，这厅里两侧摆了很多交椅，看来是供人坐的。 萧楠找了个椅子坐下，只觉得精疲力尽，浑身酸疼，也不知道到底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其他的家族成员陆续进来了。只是他们都刻意避开了萧楠，好在他也识趣，找了最后面的末尾椅子坐了。 倒是七少爷还念着旧情，趁着人少和他说了几句寒暄话，并偷偷又用袖子塞给他几张银票。别的不说，七少爷是真的挺念旧情的，这也算是十三姨太积德。 当然他也不敢多和萧楠说话，见其他人来了后就立刻躲到了一边。说实话上次责罚萧楠，七少爷也受到了波及，因为他和萧楠来往甚密，虽说肉刑可免，却少不了责罚，家里也暂时断了给他的资金，好在他善于经营，平日里也算是有点积蓄，才得以继续操办纺织厂的事情。 萧家的这种家法，若是持续牵连下去，只怕没完没了，所以也只连坐到了七少爷这边算是结束。这也使得其他兄弟族亲，同样不敢跟七少爷来往了。 从穿着上也能看得出来，这满屋子的萧家宗亲，穿着最朴素的，除了萧楠就是这位看起来默默无闻的七少爷。 待人员都到期后，大管家才出来，他站在大老爷的座位前鞠了鞠躬，才宣布道：“各位老爷少爷，我今天也是奉了大老爷的命令，召开这次集会。 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最近家风不严，大老爷着令清查，果然查了一批不懂得礼数的小辈，各位都懂得，萧家的家规向来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是谁触犯了家规都不行。 前几日最受大老爷看重的三少爷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今儿个，老奴就替大老爷，继续给各位提提醒。” 他看似温和的一番话，内涵却极为让人恐惧，这意味着又有一桩残忍的刑罚要当众执行了！ 因此在场的每个人，脸色都极为难看，一名看起来极为年长的老头，发须皆白，应该是族内最德高望重的一人，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也能说两句了，便道：“大管家，往常这种家法，几年也轮不到一次，怎么最近却如此频繁，我等老朽实在是受不住啊！” “老叔公，这也不是我的意思，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力。按照家法，咱们就得在这里候着。”管家道。 “我一把年纪，是半截埋入黄土的人了，也就索性说了实话吧，我觉得大老爷这么折腾，早晚咱们萧家得断子绝孙呢！”老叔公用拐杖敲击地板，砰砰作响。 “老叔公您消消气……消消气……”管家正要去劝，却见有个人又从后面的偏厅小门走进来，这个人约莫四十多岁，一脸横肉，穿着一身黑缎子长袍，腰上系着一条紫色的缎带。他正是“紫奴”的大头目——赵泰武。 赵泰武一进来，管家立刻点头哈腰道：“赵教头，您怎么来了？” 赵泰武笑了两声，脸上的横肉都跟着颤动， “大老爷就知道最近人心浮动，叫我来镇下场子，想不到真有不服气的。老叔公您这么大年纪，何苦跟家法过不去呢？”说罢他把管家推到了一边，那管家也不敢和他顶撞，只能唯唯诺诺站在一侧。 只见赵泰武叉着腰道：“来人，把这老头先锁下去，按照剥皮家法惩处，谁要是有异议，和他同罪！” 他权力如此之大，整个大厅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就算是老叔公的子嗣，也都低着头，浑身颤抖，拼命咬牙却不敢吭声。 而那老叔公却被家丁给抓住，他于是豁出去般开始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疯子！恶鬼！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害死了这么多人！早晚要遭报应！萧家要完了！萧家完了！” 在这一声声的嚎叫中，老叔公就被人给拖走了。 接着赵泰武又道：“把人带上来！” 只见又有家丁陆续进入大厅，他们竟然带上来了二十几个人！这些人除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少爷，早已吓得面无血色的年轻人，还有诸多他的妻妾，丫鬟，仆从。 14 借贷 这些个人到底怎么获罪？又为何有这么多人获罪，着实让人不解。 接着管家就宣布了这些人的罪名。 原来，就在昨晚，电铃响起来后，如今被押在堂上的那位十六少爷，当时正在和一群美妻娇妾肆意玩乐，甚至还叫了几个青楼的女子来玩，疏忽了家规，因此才被尽数捉拿。 萧楠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记得昨晚那个女鬼突然“飞”走后，不远处的院子里确实传来一阵阵惊呼尖叫，想必就是这位十六少爷院子发出来的。 这么一联系，管家说的罪名，似乎和真实情况又有出入。 应该是那女鬼又飞到了十六少的院子里，引发了那些心理素质低的妻妾们的尖叫，他又招了太多的女人在身边，有的女子根本不懂萧家里秘而不宣的规矩，从而引发了骚乱。无奈动静太大，被人举报。 他此时有点感谢自己被人瞧不起的“恶名”，幸好萧家的人对他的院子都避之唯恐不及，周围也都是一些菜园什么的，故而没人举报他院内的动静。 而若是婉月没有清洗血迹，被紫衣奴发现了蛛丝马迹，那么此刻跪在那的，就是自己和婉月了！ 他当时心头一现的顾虑，救了他和婉月一命！ 而倒霉的十六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管家宣布了他们要受到的刑罚，和三少爷那日受到的酷刑虽说不同，但是也是相当残酷恐怖，竟然是在野史中出现的人瓮之刑！ 宣布完后，真的有仆人抬来那种酒坛一样的大瓮，这萧家的人，把折磨人当做是做菜一样，花样繁多，还有专门的技术高超的人屠子，据说都是前清朝宫中行刑手的传人，技艺精湛，不到刑罚结束绝对不会让你断气。 而这对围观者来说，不啻于又一场精神上的严重折磨。 在刑罚开始前，那个老叔公已经被扒光了绑在架子上抬进来，他的行刑也要当众进行，老叔公依旧骂不绝口，只是气息弱了很多，他骂道：“萧景睿！你这不得好死的恶鬼罗刹！挨千刀的！当年要不是你从云南撅了人家的墓！你也发不了家！你从小就是个下三滥！你发达了就开始无法无天！老天爷早晚要收拾你！你手上沾满了血债！” 萧景睿就是大老爷的名讳，听他说到了云南什么的，萧楠再次感到了一丝异样。然而老叔公没来得及再多骂几句，就被刽子手强行抓住了下巴，用一种特殊的刑具撑进了他嘴里，让他说不出半句话。 漫长的酷刑，也随之开始。 大概是因为老叔公说了太多“大逆不道”的话，他的刑罚也加重了，变成了活活的凌迟。 十六少爷和他的妻妾，亦同时被断手断脚，塞入瓮罐，惨叫声再次萦绕大梁。这萧家大厅，简直是阴风整整，恍若阎罗殿。 待众人终于能够返回时，都是吓得一个个腿都抖了，而萧楠更是一步一步挨到了门槛边，险些就要爬着出去。 婉月只能在大厅外的一处不起眼的花厅内等候他，她躲在这里等了半天，只听见那大厅里惨叫连连，骇人无比，直到看到萧楠艰难的出了门，她才迎了上去，一颗心也放松了下来。 至此，她才知道，这个萧家，是活生生的十八层地狱。 才不过数日，萧家就弄死了两个少爷。 按理说，此时萧家里面应该人人自危，到处一片肃杀才对。然而从第二天开始，整个萧家大宅内便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这是因为大老爷的寿宴很快要到了，届时将会成为当地最大的节庆，不仅仅是萧家，连整个萧城都会沸腾，许多响当当的大人物都会是萧家的座上宾。 正因为一切都图个喜庆，没人再敢提过去几天发生的惨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连七少爷都胆大起来，悄悄让人送了信过来，告诉萧楠，若是能在寿宴上讨得大老爷的欢心，说不定能够减免处罚，进而翻身。 大老爷喜欢奇珍和美女，新奇值钱的西洋玩意儿也不排斥，因此七少爷想去搞点洋人的东西，还说到时候会适当替萧楠准备一份寿礼。 作为兄长，他做到这一步着实让人感动。但是萧楠不觉得以七少爷的财力，能够找到什么让这位见多识广的大老爷满意的东西。寿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机会，其他有权有势的少爷，肯定竭尽所能。 “七少爷也真是用心，只是我们没什么回报他的。我们也拿不出什么让大老爷看的上眼的寿礼。”婉月一边刺绣一边说，她认为若是七少爷找不到什么寿礼，不如自己绣一幅刺绣，她的女工在当地很是出名，可谓是心灵手巧，还有自家秘而不传的刺绣绝技。 得知她的想法后，萧楠虽然知道拿出这种寿礼不妥，但是也没有制止。他的身体这几日也算好了不少，便对婉月道：“既然整个城都在为庆祝大老爷的寿辰做准备，想必晚上夜市会很热闹，今晚吃过饭我们出去散散步吧。我都躺了好几日了，也想出去逛逛了。” “十三少，你该不会想去什么酒楼喝酒吧？你还不能喝酒。”婉月想到了他的那些风评。 “我就是去散散步而已，你想到哪里了？”萧楠道，他当然知道婉月想到了什么，这都是原来那个死鬼十三少的锅，却要自己来背。 婉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萧城的夜市远近闻名，说来也是奇怪，当地除了萧家人胆敢为非作歹外，其他什么地痞流氓倒是真不敢在这片地界上怎么行风作浪，当地权贵云集，到了夜晚更是笙歌不休，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娱乐业发达，顺便还带动了夜间的餐饮和商铺。 别的地方商铺太阳下山就关门了，在萧城，有的商铺则要营业到深夜。 萧楠选择晚上出来，当然也是想借着夜色打个掩护，他对于自己残疾的身躯还是有点介怀，而且这个时代的人显然不如现代人开放文明，他坐着轮椅出行，必然会引起人们的瞩目。 萧家一旦开启了喜庆模式，似乎就没有什么门禁可言，这才过了几天，少爷们就都开始花天酒地。 萧楠甚至想，当地的娱乐业这么发达，说不定也是为了满足萧家人的胃口，整个萧城，说白了就是萧家的外延，全都是为那一个家族服务的。 他让婉月把自己推到了城中一处特别的区域——西洋街，这条街类似于后来所谓的“租界”，是萧家给外国商人政要提供便利的地方。萧楠听小慈说，十三少曾经和住在西洋街里的洋人学士关系不错，那人是美国人，名叫艾伦尔·布朗，三十多岁，是周游列国的学者和探险家，他痴迷于中国文明，算是半个中国通。 萧楠思前想去，好似除开七少爷，自己也只能和这个在中国拥有些特权的洋人来往了。 布朗住在一幢临街的洋房小楼里，美名其曰公馆，其实比起其他洋大人住的可差多了，之前他和十三少交好，大概也拿了不少十三少的好处，听说萧楠登门拜访，他热情无比，在婉月看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外国人，既觉得新奇又觉得不解，因为布朗叽里咕噜说的都是英语，她听也听不懂，只能默默跟在萧楠身后。 萧楠随着布朗一起摇着轮椅来到了他的书房兼客厅，里面倒是很有欧式风情，布朗搜集的藏品和书籍众多，几乎堆满了书房，他雇佣的仆人白天才来做工，据说这样人工便宜一点，因此招呼萧楠的咖啡还是他亲自去泡的。 待他端了咖啡上来，婉月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顿时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呛了起来，觉得自己喝的简直是苦水。 “这是洋人的饮料，名叫咖啡。”萧楠解释道。 “这位是？”布朗操着蹩脚的中文问。 萧楠于是用流利的英语介绍道：“这是婉月。是我的家人。” “你的新婚妻子么？十三少，你的英语何时说得这么好了？”布朗惊讶道。 萧楠笑了笑道：“在现在这个变革的时代，多通晓几门外语是立足于这世界的必要。” 其实他精通德语，法语和英语，这也算是天赋了，从小他在学习外语上就有很强的能力，高考时差点报考外国语学院。 “真是太厉害了。”布朗赞叹道，“我最近出了一趟远门，找到了不少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我听说萧家的老爷马上要举办生日典礼，你帮我看看，哪些能作为他的生日礼物。” 竟然连洋人都知道要去巴结萧家大老爷。 “那个不急，其实我有些事情想要拜托布朗先生您。”萧楠道，“我知道您和美国的一些大人物有些联络，其中不乏商圈的人。最近我打算把一部分资金投到海外，尤其是美国华尔街那里，不知道您能否帮忙牵个线？ 当然，不会亏待您。” 20世纪20年代，是美国股票市场最火热的时候，现在不过是20年代初，美国股市还没有彻底火热起来，只要抓住了这个机会，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一夜之间变成百万富翁的梦想。 但是问题是，本金从哪里来。 现在的萧楠，可谓是身无分文。 但他偏偏就想到了一个点子，那就是 贷款。 15 布朗奇闻 萧楠这辈子都没这样为了所谓金融上的事情殚精竭虑过。 甚至他从来不认为自己适合从商。如果可能，他绝对会尽力避免和资金方面的事情打交道，今天可谓突破了他的极限。 他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少口舌才说服了布朗，让布朗作为自己的担保人，以布朗的名义从萧家目前开办的“洋行”里贷了一笔钱，用来做投入美国股市的起始资金。 而此时的通讯极不发达，布朗要委托自己在西洋街上即将回国的友人才能最终办妥这件事。 这还多亏了萧楠给他分析了一下此时世界和美国金融市场的形式，并用尽了他最高的口才，才说动了布朗。 不仅如此，他还要小小的发挥下自己的“预知”本事，告诉了布朗几件最近将要发生的，国际上的大事的结果。 这对于本身就从事历史方面研究的他来说，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专业对口”。 谈妥之后，两个人握了握手，萧楠还和布朗签了一份合约，并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婉月只是默默无语的在一边看着，实则她完全不知道两人全程用英语说的什么，只是觉得十三少在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萧楠在和布朗达成了协议后，忍不住想，自己的作为会不会修改历史呢？还是说会遭到时间线还原的报复？ 但是现在考虑这些都是次要的，他迫切需要一点点机会来破局。不然最终就要和婉月一起被萧家埋葬了。 那之后，布朗兴冲冲的给他展示了自己最近在中国内地探险的“战利品”，无非是一些古董什么的，布朗虽说是个探险家，但是眼力劲不行，中国自古以来造假赝品盛行，他找到的那些价格低廉的“藏品”，以萧楠来看，全都是垃圾赝品。 也难怪他在中国这么多年都还没有发财。而他通过探险活动结交的所谓美国权贵，也只是几个小银行家而已，最多只能为萧楠信托五百美金左右。按照当时美国一个月房租只有十几二十美元来看，这五百美金相当于现代小十万块了，说实在的也不算少了。 看了这些不入流的藏品后，萧楠被一块云南少数民族风格的绣花布匹吸引了目光，布朗看到他对这块布感兴趣，便滔滔不绝介绍道：“十三少，你的眼光很好，这块布有个很神奇的传说。” “这布匹上的刺绣纹饰是西南少数民族神话中一种很特别的神，这种神的图腾崇拜在近代就已经消失了。膜拜这种神的民族，和其他外来民族不同，被认为是西南最古老的原生民族，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宗教体系。可惜有关他们的线索和遗存太少了。目前他们存在的证据甚至都很不足。 考古学上认为，这个人口极其稀少的民族，在清朝以前可能就灭绝了。”萧楠说到自己的专业知识，就开始收不住嘴了。 “十三少！你真是太知识渊博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民族，但是卖这块布给我的当地人，说了个很神奇的故事给我听。你要不要听？”布朗道。 “说来听听。”萧楠靠在了轮椅的椅背上，对坐在沙发上的婉月道，“布朗先生要给我们讲个故事。” 布朗笑道：“那我就用中文讲给你听，这样这位小姐也能听懂。” 于是他就用蹩脚的中文，简陋的话语，描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遥远传说—— 这块绣布来自于西南最偏远山区某个神秘部落。那个部落的人基本不和外界有联系，其他村寨也很少有人敢靠近那个部落。 当地的人曾经称呼他们为“异民”，传说他们拥有巫术，能够通鬼神。他们所在的村落，被称为“原乡”。 从异民部落里流传出来的物件，被视作是能通鬼神，浸满了巫术，往往要么被供奉起来，要么被深深埋藏。 当地人对这个部落奉若神明。 据说，若是有人生了重病，家人非要逆天改命，就会把病患送到“原乡”下面的山坡上，日夜祷告祈求，或许能求得原乡内异民的怜悯，用他们的神药起死回生。但是条件却是这位病患要永远和家人分离，只能每隔三五年才能见一次家人。 “这个部落，竟然一直存在到现在么？”萧楠惊讶的问。 “并非如此。”布朗给自己点了烟斗，吐了个烟圈才说，“据当地人说，那个部落，早在几十年前就突然覆灭了。据说是文明社会的人凭借野蛮的方式劫掠了他们的财宝，然后烧毁了村子。存在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古老文明，竟然就被一群自诩文明的强盗这么毁了，真是极大的讽刺。” “这不正是资本主义野蛮积累的特性么？”萧楠道。 “哈哈，你这种论调倒是很像欧洲和美国那些共产分子。”布朗道，“但是这个故事还没有完，据说，在那个部落被烧毁后，当地连续三年发生了严重的自然灾害，其他部落都认为是因为原乡的烧毁惹怒了天神，于是集结了一批‘敢死队’，他们把自己当做祭品，前往已经由于灾害而被封闭的原乡部落。 这些人大部分死于原始林内险恶的征途，只有一个人奄奄一息的回来。但是他回来后很快就死了，他带回了这块布，并说，‘那里的神已经不在了’。 在他死之后，他的尸体发生了极其可怕的变化，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可怕，不像是人，内脏也从他的嘴里跑出来，好像是各自都活了。据说他的尸体很快就被烧毁，但是这块布，被当做圣物留了下来。 我去那边的时候，那里的村寨已经很衰落了，原本的寨子里只有几个老人，贫困无比，为了食物，他们就把这块布卖给了我。” 他说完后，婉月惊讶的看着萧楠。萧楠也和她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从口中喷出疑似内脏的东西，内脏变成了会飞的怪物，正是他们在电铃声响起后，所见到的那个女鬼！ 萧楠于是道：“布朗先生，你的故事很精彩，但是我要提醒你，这个故事很危险，你最好不要在萧城中和任何人说起。否则你会没命。” “为什么？”布朗不解道。 “因为萧家的大老爷，可能就是当初毁灭原乡部落的人之一。他发家致富的起点，正是云南之行，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不愿意提起的事。你知道在这片土地上的真正主人是谁。我想，你对萧家的规矩也有所耳闻。”萧楠道，“这地方是绝对不会允许有知道他任何过往的人再继续活下去的。” “oh！mygod！幸好你提醒了我。我还打算在下次的聚会上分享我的传奇故事！”布朗叫道，“感谢你！十三少！你要让我怎么谢你好呢？！” “谢我的话，这块布你好好保存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因为任何一个看到这个布的人，都可能会出卖你。” “那这样吧！这块布年代看起来不是很久远，而且很破旧了，就算到了美国也卖不上价钱。不如就送你吧！随你怎么处理它！”布朗是个聪明人，立刻就转换了思路。 萧楠笑了笑，最终还是收下了这块绣布，婉月用布朗提供的油纸小心的包好了这块布，问萧楠：“我们留着这块布又有什么用处呢？” “说不定有用。”萧楠道。 “十三少，我的传说还没讲完，虽然你说不要给任何人听，但是我都讲了一半，就全部告诉你吧。”布朗说，“那个西南偏远地区的当地人还有一种说法，说是异民有点金术，就像是我们西方传说中的炼金术一样，这真是太奇怪了。” “有没有点金术我不知道，我知道，那个村落里被野蛮的文明人带到这世上的，绝对是潘多拉的魔盒。”萧楠道。 “那你说，我要送点什么给大老爷做生日礼物呢？”布朗问。 “古巴的烟草雪茄。那个你应该有吧。这种让男人无法拒绝的上瘾东西，应该是不错的寿礼。”萧楠道，“这东西在中国还没流行起来，现在也只是上海那边有钱贵族的玩意儿。” “哦！你真是太聪明了！你委托我办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快去办。”布朗会心的一笑。看来他应该是有存货。 从布朗家回来，外面已经快到了深夜，街上的人也少了不少。城中不少店铺却还在营业，因为不少铺子都是萧家的产业，当地的地头蛇是决计不敢去造次的。 这些店铺不少仿照欧洲式样做了橱窗，挂上了霓虹灯，通了电看上去金碧辉煌的，让婉月边走边忍不住多看几眼。她想不到这城市白天和晚上竟然完全不一样，有的店铺更是只有晚上才开门。 经过一家首饰店时，橱窗里的西洋模特身穿时髦的皮大衣，梳着那种波浪式的二十年代经典流行发型，活脱脱一个从欧洲名媛圈里走出来的摩登女郎，婉月看看那模特，又看看自己朴素的乡下打扮，便觉得有点相形见绌。 16 回归 这种首饰店已经特别欧式，有着专门的玻璃柜台，店内摆设相当小资欧化，有华丽的天鹅绒帷帐，欧式古董家具，水晶吊灯，不仅贩卖首饰，还有洋装货架，大概类似于一个百货商店的小雏形。 只是从橱窗往里面看看，婉月都觉得那里不该是自己这种人踏足的高级地方。现在已经快到晚上十点多，店里已经没什么客人，身穿着专门旗袍的华丽售货员小姐们正准备着下班。在思想还很保守的二十年代，这条街上就出现了敢于自己找工作的独立女性，不得不说当地的风气很时髦，但是萧家的内部，却又气氛蛮横残暴。 整个萧城真的是一个矛盾集合体。 “这里是西洋街，所以这条街上的男男女女，思想都像上海滩那样比较先进点。”萧楠对惊讶的婉月解释道，“毕竟这是洋大人的地盘。他们西方此时的一些文明观念，的确对于我国来说算是进步的。” “少爷你说什么都是极在理的。”婉月崇拜的说。 “你不要拍我马屁了，我们进去看看吧，来都来了。”萧楠微微一笑道，他的笑容让本来就很俊美的面庞显得更加迷人，婉月本来还想推辞，但是看他一笑，竟然着魔了一样，只能乖乖照他说的做。 只是推他进门的时候，她便被售货员们热情的“欢迎光临”吓了一跳，随即整个人都不自在的僵硬了。只能默默的帮萧楠推轮椅。 这店铺不算很大，有两三间堂屋大小，目前是三个长得极为漂亮的少女在看店。她们的服务极为周到，让萧楠感到她们好似穿越过来的海底捞服务生，看来店主真的很有先进的商业理念。 本来打算打烊的售货员，在他们进来后便开始重新营业，丝毫没有露出抱怨的神情，甚至还为婉月沏了玫瑰红茶，并对婉月大加赞扬起来。 这让婉月受宠若惊。萧楠却是知道这不过是营销手段罢了，这种店肯定都是阔太太小姐喜欢来，把她们夸得云里雾里，她们掏钱也会大方。 七少爷给了萧楠一些钱，本来是要他们能熬过难关。萧楠却实在不算是个能省钱的人，从他个人的经历来说，他其实很多时候情感战胜理智。 这是他第一次带婉月出来逛街，便对售货员道：“我看你们柜台里摆着的那套雪花膏口红香粉套挺好的，拿来我看看。” “先生您真是好眼光！那是我们店里刚刚从法国进口的化妆品！现在太太小姐们都顶喜欢！”销售小姐眉开眼笑道。 “少爷！我们还是不要……”婉月小心道，“您不要为我破费，这都是不必要的……” “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要拒绝。”萧楠不容置疑道，“我能给得起的。” 婉月还要推辞，但是看到萧楠的眼睛，她便无法再说下去。 他行动不便，在萧家几乎没有任何自尊，却唯独对她说，他能给得起。 能得十三少垂怜，又有何求？ 她含着泪点了点头：“少爷你给的，都是最好的。” 萧楠用了他带来的几乎所有的钱买下了那套昂贵的美妆品，这大概是近代中国最早的妆品组合套装了吧。 售货女郎用精美彩色纸给他们包了起来还打了个蝴蝶结，果然很西方。 婉月则又是欢喜又是感动，以至于一出了大门，就忍不住捂着嘴哽咽起来。 “十三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从来没人送我这么贵的东西……”虽然在流泪，但是她却没法忍住不欣喜，这种又悲伤又狂喜的感觉，真是奇妙无比。 “因为你值得，你是全世界最该被人好好对待的女孩子。”萧楠从轮椅上抬起头，“我们快些回家，看看这些洋玩意儿都是怎么摆弄吧！” “嗯！”婉月重重点下了头，她用力擦了擦眼泪，只觉得满满的幸福。吃再多的苦都没事，只要和十三少能在一起！ “少爷！你知道吗！就在离萧家大宅不远的地方，那个街市口有个老人家，据说晚上才出摊，深夜才收摊，他做的炸豆腐好吃无比！但是他神出鬼没的，我们顺便绕路去看看，若是他出摊了，我们还可以饱一下口服！”婉月好似慢慢恢复了一个女孩该有的天真活泼，话语也变得明快起来。 “我这几日做针线赚了一点小钱，所以可以请少爷您吃，您不要笑话我就好。”她羞赧的补充道。 “我怎么会笑话你呢！我很期待婉月的第一笔收入的‘战利品’！”萧楠轻笑道。 婉月终于破涕为笑，她迈着轻快的脚步推着萧楠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那个正好是进入萧家老地界的谷口街道，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惊喜道：“少爷！我们运气好好！你看那！那个老爷爷真的出摊了！” 而萧楠则对着这个地方有点出神。 因为不远处的那根矗立在街道口的路灯，就是他来到这里的起点。 当婉月兴冲冲的自己跑到街对面去买炸豆腐时，萧楠则将轮椅悄然往前滑动了一下，来到了那根路灯下面。 那路灯和他来时一样，精致的水晶罩子，昏黄的灯光，吸引蛾子扑闪着围着转，大概这条街因为靠近萧家大宅，路灯都搞得极为高大上。 他伸出手，放在那路灯上。然后闭目悄悄叹了口气。 等他再睁开眼时，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了他的脸上。 毫无征兆的，竟然下雨了？ 不对………… 萧楠蓦地回过头看着四周。 然后他的目光集中在了那根已经非常现代化的简约路灯上。 四周…… 黑黝黝的一片，只能看到路灯的灯光，不远处是一条笔直的马路，两边都是荒地，而再远处…… 是现代化的城郊结合部！！！ 他就这么…… 回来了？！！！ 婉月呢！？ 婉月该怎么办？！ 他的腿上甚至还放着要送给婉月的那套美妆！ 衣服也是民国时期的！ 而在路灯下面，他竟然看到了自己当初丢下的拐杖！ 17 邀请 萧楠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愣了半天，才决定往回走。因为他实在没有勇气再继续往前前进。 就算他回头看向萧家大宅所在的方向，所能见到的也是一片漆黑，像是个吞噬人的黑洞，他不知道那萧家大宅里的神秘的后花园的魔力是否还在。 一切都太过超乎人类能理解的范围。 他自己摇着那架藤制的轮椅艰难的返回，后背的伤还没好，加上下着雨，每前进一点都让他觉得备受折磨，当他终于磨蹭到了自己定的那家旅店门口的时候，都不知道经过了几个小时，而他浑身都在哆嗦，当他试图推开旅店的院子大门时，竟然使不出力气，而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往下滑落。 当他掉在地上时，他甚至没多少感觉，意识在迅速的溃散。 就这样，他昏倒在了旅店的门口。 在他醒来后，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然后是一大堆让他头疼的繁琐事情，原来是旅店的老板娘好心把他送到了医院。而在那之后，不知道萧天佑怎么得到了消息，竟然让他新招的保姆过来给萧楠垫付了医药费。 那名新的保姆甚至给萧楠带话，说萧天佑让他出院后过去亲自找他。 萧楠闻言就觉得头大，萧天佑不是个易于之辈，想不到好不容易从时空穿越中回来，就又要面对这么麻烦的家伙。 他住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毕竟是皮外伤外加疲劳过度，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疲劳过度貌似是穿越时空的后遗症，他穿到民国时，也是感到浑身都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在他住院期间，那老板娘倒是极为热情，天天送饭什么的，弄得他都不好意思再在她家的旅店住了。这老板娘明显对萧楠有意思，一来二去她就变得自来熟，特别能唠叨，原来她的旅店是亡夫家里留下的，她只是看店而已，店里的收入还要被公婆控制着，自己还要带两个孩子，她就盼着萧楠能把自己带出这个城中村。 当然，多亏了她，萧楠才知道了一些镇上更多的事情，比如萧天佑这家人是镇上的首富，同时也是当地的地头蛇，没有人敢惹他们家。 还有就是在他入院的那一天，镇上有个女人莫名其妙的跳河死了，据说是感情纠纷，这女的在萧天佑家里当过保姆，老板娘说死的不明不白的，但是没人敢过问。 她的直觉没错，萧楠当然知道那个保姆死得有蹊跷。 这就更让他感到，自己是否真的要去见萧天佑。按理说，他应该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可是真的能离开这个地方么？ 萧楠回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时，老板娘就说有人来找他，从窗户看下去，是两个陌生男子，应该是萧天佑招来的。 在这里，似乎怎么都飞不出萧天佑的手心。 萧楠叹了口气，他从民国时代带回来的衣服因为沾满了泥污，已经被护士为了给他治伤而剪开后扔到了，那辆藤制的轮椅倒是被老板娘给带了回来，大概觉得做工还比较精致吧。 至于给婉月的礼物，则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思考这些事情到底在顾虑什么。 总之一想到萧天佑这个人，他就觉得莫名的紧张。 尤其是在他对萧家的残酷有了亲身的体验之后。 他翻出了自己备用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唯一的亲人——他的姨妈打电话，但是想到对自己父亲留下的家业虎视眈眈的那对夫妻俩，他忽然觉得，所谓的亲戚也不过如此。便放下了电话。 就算在这个现代化的未来时代，他也依旧是孤身一人。 大概是因为以往太过于孤僻了，而且不善于巴结逢迎，竟然连一个现在能够求助的朋友都没有。朋友当然是有的，但是有本事能把他从这里捞走的却没有。 萧楠胡思乱想了一番之后，终于还是老老实实的穿好了自己的义肢，拄着拐杖下了楼。 那几个男人竟然还开了辆车过来，路不远，到萧天佑的家里就几分钟的路途罢了。 这几分钟的路途，却足以叫萧楠忐忑不安。 他毕竟也是个凡人，原本为了学术的一腔热情，现在也变成了各种疲惫。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其他所有人一样，也会害怕和怕麻烦。 任谁和他有相同的经历，都绝对不想再次回到萧家大宅那个梦魇之地，尤其是那凌迟的场景，闭上眼睛还历历在目。 但是就算回到了现代，萧家的后人却依旧不肯放过他，他当初是多么愚蠢！非要和这恐怖的宅子较劲过不去！ 车子终于在萧天佑家门口停了。 萧楠深吸一口气，跟着那几个像是保镖的人下了车，他们并不进入大门，而只是做了个请他入内的手势。 18 命运 萧楠踏入了萧天佑家的小楼后，只觉得熟悉的场景恍若隔世。 他拖着假肢一步步进入了没上锁的客厅，客厅里空无一人，然而从不知道安放在哪里的喇叭里发出了萧天佑的声音：“教授，您终于舍得来啦？我在楼上书房里，你可以上楼来找我。” 萧楠于是找到了楼梯处，扶着楼梯扶手，先把好腿抬到台阶上，然后拖着毫无知觉的假腿跟上，这样一次只能上一个台阶，缓慢的上楼。 无论假腿多么精良，也不过是像套在大腿上的木头靴子似的，没有感觉，沉重无比，拖拽着他的脚步。 等他来到了二楼，惊讶的发现二楼完全和楼下风格不一样，所有的门都是推拉门，地上都是日式风格那种“榻榻米”，门口有个小小的玄关，摆着一个鞋架，上面放了一排拖鞋。 萧楠只得脱了自己的鞋子，穿着袜子踏上了二楼的地板。 从某一个房间里传来了打字的声音，他猜测那就是萧天佑所在的地方，于是推开了门，里面果然是萧天佑的书房，只是所有的物件都很矮，也没有椅子，萧天佑就直接坐在榻榻米上的一个垫子上摆弄电脑，连他来了也不舍得抬头。 听他电脑里的声音，他似乎在打游戏。 “请坐吧，等我玩完这一局。”萧天佑道。 萧楠坐下很麻烦，他侧身缓缓蹲下，扶着地让自己的臀部慢慢落在一个为他准备的坐垫上，而假腿不能灵活的弯曲，这让他看上去姿势有点怪。 等萧楠终于舍得从他埋头的三屏电脑后抬起头，他才道：“游戏真是好玩，可惜民国那会儿还没有。” 他说这话让萧楠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萧天佑用手撑着地，往前甩动自己的下半身，就这样带着没有双腿的身躯一挪一挪的“走”到了萧楠的面前。 他穿着很随意的居家衣服，大概裤子是特意定做的，正好遮住他的残肢。 他靠在一个为他而准备的有靠背的沙发式垫子上，然后靠着靠背扶手道：“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哪怕给我一条能用的腿都好。”说罢他笑了起来，“我们说正事吧，教授。” “虽然我没法出门，但是其实这地方的事情，我还是都知道的，这多亏了现在发达的网络。除了通往萧家大宅那边之外，这镇上每个地方我都可以调取监控录像。 所以我‘不小心’就发现了你的秘密。” 萧天佑晃着自己的残腿，似乎挺得意的。 他接着说道：“你从那条禁忌的路上回来的时候，穿的应该是民国的衣服吧？而我在调取那半小时之前的监控，你前往那条道路的时候，却穿的是你见我时的衣物。 你是怎么做到一键换衣的呢？ 当然，更让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能够活着从那条路上回来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无论你要告诉我什么荒唐的话，我想我都能听得进去。” 萧楠道：“你是天才，我想你自己差不多都能推断出来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了吧。” 萧天佑轻笑起来：“你真是会恭维我，我当然猜想到了，萧家大宅恐怖的力量，竟然让你发生了时空转换吧？看你当时的样子，你应该在‘那个时代’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你的经历，想必都能写一部传奇小说了吧！” “就算我在那边发生了什么，我若是胡诌，你也无法佐证。”萧楠道，“我想你并不是真的想知道我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你是想亲自过去。” 萧天佑微微错愕，随即道：“你真的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教授的大才子，那么开门见山的说罢，如果你能带我过去的话，我们说不定可以改变世界。” “如果我不答应呢？”萧楠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他的野心，萧天佑这个人的厉害之处在于，无论事情多奇妙诡异，他都能够接受并且还能进行推导。 看来他对萧家大宅的了解，可能比自己所知的还要多得多。 “如果您不答应，那我绝对会让你感到比萧家家法还要绝望。”萧天佑的目光忽然变得很阴冷，让人感到恐惧。 而他所说的萧家家法，更是让萧楠心中颤了一颤。 “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你遭遇了什么，但是我要知道，你是怎么过去的，又是怎么回来的。这个你不要骗我。”萧天佑道。 说罢，他从旁边的桌子上的一堆很杂乱的书册里拿出了一个本子，递给了萧楠：“你最好翻开看看，这是我要给你看的，我的收藏品之一。” 萧楠打开那个本子，发觉里面是空白的，但是却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老照片，照片里拍的是一个表情阴郁的美丽新娘，她穿着西式的婚纱，手捧鲜花，似乎是在结婚之前拍的。 让萧楠震撼的是，这新娘竟然是婉月！！！！ “她就是萧家大老爷最后一个姨太太。这是她在婚礼前，被洋人摄影师拍下的照片，看你的脸色，你果然见过她了吧？”萧天佑阴险的说。 婉月会成为大老爷最后一任姨太太！！！然后萧家就发生了灭门血案！！！ 这怎么可能！！ 那自己都做了什么！！！ 自己亲手把婉月推入了地狱！！！ 他为什么要把婉月带到萧家里来！！ 萧楠抓住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19 暗潮汹涌 萧楠难以掩饰的神情都被萧天佑放在了眼里，萧天佑露出了掌控一切的眼神。 “你要我再度回到那个时代，但是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到底要怎么做。我不是什么正义英雄，也不想着什么守护世界，我就是个平凡的学者而已。”萧楠沮丧道，“我只想要这照片里的女子避免成为萧景睿小老婆的厄运，如果你认为命运真的能改变，那么我的要求就是改变她的命运。” “看来你和这个女子的关系匪浅呢。教授，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圣嘛。”萧天佑笑道，“我会制定完全的计划，你既然已经同意了和我合作，那么就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就行了。 接下来你只要静待我的指令就好。 在我下次召见你之前，希望你不要再妄自接近萧家大宅。我给你定了个在市区的酒店，你可以在这段时间好好休养下生息。” 说罢他从身旁的桌子上拿了一张黑卡递给萧楠：“这里面的钱你可以随便使用，密码是六个零。当然，也不要泄露你知道的有关萧家的事情。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他说话的口气，好似一切尽在他掌握一般，而他的父母似乎完全消失了，现在和萧楠面对的这个萧天佑，和之前第一次见完全换了一个人。就像脱去了伪装，越发不像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也许他第一次见自己时，还想有所保留，让当时还很无知的自己觉得他只是个受父母挟持的残疾少年，如今的萧天佑，只让萧楠觉得，在他的家庭里，真正受到挟持的说不定是他那倒霉的父母。 从他能够调出监控，找到保镖强行带自己来到萧家院子就可见一斑。 他感到，萧天佑的父母，很有可能早已变成了萧天佑的傀儡。 萧天佑作为一个天才少年，他的智慧太让人恐惧了。 萧楠能做的，还真是只有任由他安排了。 当他出了萧家的院子后，他忽然想到，萧天佑为何能够准确的找到自己心中最挂念的婉月的照片给自己看呢？说明他手里肯定还有很多关键性的物证或者讯息，有可能和民国时的自己有关。 自己就像是在他编织的罗网中挣扎的小虫罢了。 如果萧天佑真的改变了历史，那会怎样呢？ 做为一个渴求知识的学者，萧楠不得不说自己其实很在意，甚至期待那样的后果。 若是历史真的改变了，自己还存在么？一系列的时间悖论猜想会出现么？ 伴随着无限的谜团，萧楠钻进了那门口几个保镖的车，由他们将自己送到了市区之中。 萧天佑为自己找到的酒店位置在市中心附近，刚开不久，品级一般，不过比小镇上那家民俗旅店好多了。 萧楠的东西都被人提前送来了。 散乱的摆在客房的地板上。 他叹了口气，疲惫的走进了浴室，无计可施，也只能勉强等待了。 洗好澡后，他疲惫的倒在床上打开了电视。看着让人怀念的电器，民国时发生的一切好似是个梦。 若是他真的再次回到了民国，那么，还会回到和婉月分开的那个夜晚，亦或是其他的时间点？ 一切都太过迷离不确定，也许萧天佑根本没有能力能救婉月。 他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他甚至还可以确定，这房间里肯定装满了摄像头，监控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在闭目养神了大半个小时后，他才拿起自己的备用手机，开始疯狂搜索起有关民国那个年代的一切事情，如果说要再次回到那个时代去拯救婉月，那么唯有知识，是自己能带过去的最好的“武器”。 幸好作为一个学者，他手里掌握着一些外国冷僻学术网站的账号密码，并且通晓好几国的语言，这让他能够仅仅通过网络来迅速找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讯息。 他首先搜索的就是那位艾伦尔·布朗爵士，那个十三少的朋友，对中国的古董藏品痴迷的探险家。 结果显然让他有点小小的吃惊，布朗竟然在日后成了美国一个小有名气的资本家，主要从事投机商业，此人目光独到，甚至完美避开了20世纪三十年代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浪潮，甚至被一些金融学研究家称为美国近代最有眼光的投资家。 而就他对布朗聊天时得到的印象，布朗绝对不是一个对金钱经营很有心得的人。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就好像布朗洞察了未来的先机似的。 布朗的荣华富贵之后，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 假设萧天佑借着自己，穿越时间成功，那么自己是否无法觉察到时间线早已发生了变动？ 萧楠再次仔细浏览那段历史，甚至包括了世界上同时发生的其他重大历史事件，依旧毫无所获。完全看不到人为干预的痕迹。 至于有关萧家的一切，也和之前他找到的资料一样，说萧家是在民国时昙花一现的豪门世家罢了。 没有任何确切的资料的。 萧楠疲惫的闭上眼睛。 等他一觉醒来，都已经是晚上了。周围就是市中心的商业圈，热闹非凡，街上的嘈杂声透过窗户都能听得到。他索性换了一身衣服，撑着自己惯用的肘拐，也不使用假肢，只是单纯出去散散心而已。 他还记得自己把婉月期待的化妆品给弄丢了，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高档商场的奢侈品柜台，看着柜台里璀璨的各色首饰，他想到婉月貌似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为了能给自己凑钱买药，她甚至当掉了自己唯一值钱的衣物，以及从娘家带来的几间银首饰。 那些他赠与婉月家的钱财，早就被婉月的亲戚瓜分，并没有给她留一分钱。 吃绝户，可谓是当时封建农村的恶俗陋习之一，婉月的爹只有一个女儿，他一死，婉月应得的家产全部被所谓亲戚给吃绝户，她的伯父更是雀占鸠巢，连她家的祖宅都占着了。 萧楠想着婉月，不由自主的就被一个首饰柜台的白金饰品所吸引，那是一条白金钻石项链，低调却高雅，吊坠做成了新月状，还坠着一颗水滴形的钻石。 他只觉得，这项链和婉月很配，便拿出那张黑卡，直接把这条项链给买了下来，刷卡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卡里的余额竟然有一百多万！ 萧天佑那个阴险的小鬼真是有钱。 既然拿了这么多的钱，他索性又买了一整套的商场里能找到的最贵的化妆品套装。并把自己买到的东西打包在一起，想着什么时候能亲自交给婉月。 刚刚付了钱，柜台的服务生便笑眯眯的对他道：“顾客您好，请问您是萧先生吧？刚才我们接到了一个电话，您的朋友在北二门停车场17号等你。” 萧楠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谁用这种方式来找自己，但是显然不是萧天佑，萧天佑已经和他摊牌，如果要自己过去肯定会直接打电话了。 这时那服务生又补充道：“您的亲友还让我告诉您，不用担心萧天佑的监视，说他已经解决了。” 服务生念这些留言时表情也怪怪的，但是碍于她的职业守则，她也只能如实这么转达。 萧楠顿时感到了莫名的压力，很显然，不同于萧天佑的第二股势力入场了。 “谢谢您。”道了谢后，萧楠提着礼盒，拄着拐杖往她说的方向走去。 神秘人的意思是，萧天佑自己设计的计算机程式，甚至可能“绑架”乐自己身边的所有摄像头，就算没人跟着自己，他也能够掌控到自己的动态。但是神秘人却解决了自己被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的难题。 那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有什么人有本事克制那么神通广大的萧天佑呢？ 带着种种疑问，萧楠来到了那片寂静的地下车库，这里是高价收费车库，因此停靠的车辆并不多，十七号车位甚至有挡板和其他车位隔开，妥妥的豪华vip既视感。 在那车位上停了一辆奔驰车，当他靠近时，奔驰车尾灯就亮了两下，似乎示意他上车。 他靠近车门，车门门锁，一拉就开，车门竟然是双向打开模式，宛若是欧洲古典马车，里面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大，星空顶下是两排面对面的商务座，坐上了车里后，他看见自己的对面，坐了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的眉眼和萧天佑有一点点相似，但是比萧天佑年长得多。他穿着精致的西装，却在腿上裹了一个毯子。从毯子裹住下肢的形状看，他似乎和萧天佑一样，没有双腿！ 萧天佑说过，萧家的后人都遭到了“诅咒”，基因产生了变异，后代都是畸胎，那么这男子有很大的可能，也是萧家的后人之一！ “想必萧教授您已经见过了我的远房表弟天佑了吧。”这男子在萧楠入座后笑道。 “见过了，你又是哪位？”萧楠脸色凝重的问。 “我是萧家在海外后人的代表，叫做萧骨。”他伸出一只手和萧楠握手，然而就算是这只握手的手，竟然也是惟妙惟肖的假手！ “你想要我做什么？”萧楠直接问道。 20 如意算盘 萧骨笑道：“想必您已经和我那位远房表弟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之前曾经和我们有合作协议，但是他却单方面撕毁协议，偷偷摸摸暗地里搞些小动作。 所以就不要怪我有所行动了。 你放心，你今天出行的一切行踪都不会让萧天佑起疑，因为我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你需要真正合作的对象，是我而不是萧天佑。我背后的势力，只怕远远非萧天佑能够想象。 现在他正在愚蠢的自作主张，想要进行一次冒险，我们这边经过商议，决定让他先试试看。但是你心里要有打算。 萧天佑和你合作的过程中，必然会透露一些他不愿意告诉我们的东西，我希望你能把那些事情顺便告诉我就好了。” 萧楠听他说完，便觉得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天佑自以为掌控了自己，却不料背后还有萧骨这样的人虎视眈眈。 他耸了耸肩道：“我无所谓，我只想确保我自己的利益和安全。你们要怎么行动，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你要我出卖情报，怕是也不会单纯的听我一面之词。” “萧教授，您真是个聪明人。”萧骨从车内的酒架上取下一个精美的包装盒，他只有一只手能灵活运用，另一只手是装饰用的假手，因此打开盒子的动作显得笨拙。 盒子打开后自带照明的灯光，能够照亮内里的天鹅绒垫布，那上面摆放着一枚薄薄的晶片，好似是隐形眼镜，但是形状又不像。 只见萧骨伸出手，道：“把手给我。” 萧楠只得把一只手放在他的假手上，萧骨用另一只手捏起那晶片，轻轻覆盖在他的小指指甲上，那东西就服服帖帖的附着上去，和指甲贴合在一起，好似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是什么？！”萧楠惊讶道。 “这是我们萧氏科技的最新秘密产品，一种全新材料的窃听器和定位仪，不是金属，所以完全不会被搜查出来。”萧骨介绍道，“除非指甲完全长出来，否则不会脱落。现在只要你戴着这个东西，继续按照萧天佑的要去来办事就好了。 但是你记住，若是萧天佑要带你去萧家的老宅，你可千万不要踏入一个名为‘后花园’的区域。 因为，老宅至今还被‘诅咒’萦绕。” 萧楠点点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询问道：“你就真不怕萧天佑捅出天大的漏子么？” “呵呵，他不过是想要绕开我们提前去发掘萧家大宅，难道我还怕他翻天了不成？”萧骨笑道。 萧楠顿时感到微妙起来。 他似乎不知道，萧天佑真实的目的不是进入萧家大宅，而是“时空穿越”，时空穿越这么扯的事情，看来只有萧天佑一个人看穿并相信着。 就算是过了一百年，萧家的内部还是如此纷繁复杂，暗潮汹涌。 萧楠自己不是萧家人，但是却姓这个姓，他深刻的感到，自己真是上赶着送人头的冤大头，若是自己不对萧家大宅感兴趣，怎么会卷入这么多让人头疼的事情里去。 接下来的几天，萧楠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拼命看书，无论是萧天佑还是萧楠，在这几天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也奇怪，他那个闹腾的姨妈，竟然这么多天都没有给他打电话，鉴于姨妈一打电话就必然给他说相亲的事情，他决定还是不要去主动惹事的好。 如此过了大概半个月，当他浮躁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后，萧天佑忽然给萧楠打电话来，说道：“萧教授，我们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就等你一个人了。” “是么！”萧楠惊讶道，他不知道萧天佑到底要怎么才能实行他的“时空穿越”的计划。 “就在今晚，我已经派人去接你了。”萧天佑的声音和之前一样，有点懒洋洋的，“对了，你在这几天，没有遇到一个叫做萧骨的人吧？” 萧楠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是吗？呵呵呵，那就好。”萧天佑不知道是不是会意，笑着挂了电话。 这一天的天气状况和萧楠穿越那天有点像，阴云密布的。 萧楠等待着萧天佑来接他时，整个人已经提前处在一种紧张的状态了。他把自己要送给婉月的项链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并随身带了一个双肩背包。里面放着要送给婉月的美妆等礼物。 老实说穿着厚重的大衣背个双肩包有点古怪，但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反常的天气，导致最近虽然已经进入了炎热的夏季，温度却依旧在十来度徘徊。穿着大衣也不觉得闷热，而他记得不错的话，就算在他穿越过去的民国时代，也同样发生了这种反常的低温现象。 在苦等了几个小时后，大概在四点半时，萧天佑派来接他的人终于到了，他们进门后先对萧楠进行了搜身，连背包都没放过。 当发现了萧楠带着的美妆套盒时，他们甚至发出了怪笑声。萧楠觉得他们大概是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吧。 不过无所谓。 “萧教授，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奇怪的癖好。”一个来接他的男子把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床，对着一个包装揉来揉去。 “这是我的私事。”萧楠面无表情道。 “你真的是个爷们么？竟然买了这么多卫生巾放在包里？”那个男子笑得更厉害了。 萧楠默默的收拾好了背包背上，并不理会他们的嘲笑。 而那个男子则打电话向萧天佑汇报，当他说到卫生巾时，全屋的人都发出了张狂的大笑声。 在他们嘲笑完后，萧楠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房间。 载着他的车子在薄薄的雨幕中驶向那个充满了无限谜团的萧镇，让他感到震撼的是，仅仅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通往萧家大宅所在的山谷的那条路，竟然被半路“截胡”般修建了一条直通外界的新路，方便外来的车辆可以下了高速公路后直接进入那里。 而萧镇靠近荒地边缘的地方，则垒起了十米高的遮挡板，将萧镇普通居民区和山谷彻底隔断了。 这都是萧天佑指挥下进行的工程么？ 随着他乘坐的车子不断接近那条荒废道路，他能看到，路面上停着好多辆黑色车子，甚至还搭起了一个考究的雨棚，棚子里摆满了各种仪器设备。 在那棚子内外，站着很多穿着防弹背心，全副武装的男人，就连自称没法出门的萧天佑，也裹着一件纯黑的昂贵皮草，坐在棚子内的轮椅上。 萧楠下了车后，拖着假腿被引到了棚子里。 那棚子一进门不知道放了什么设备，竟然有好几道激光对着萧楠扫描起来。 “我做的准备还不错吧！教授！”萧天佑笑道，只见扫描仪忽然发出了警报声，所有蓝色的极光都集中到了萧楠的左手小指上变红了！ 没等萧楠反应过来，他就忽然被几个大汉按在一张桌子上，随即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那大汉竟然用瑞士军刀直接挑掉了他的小指甲！ “萧骨那老狐狸！以为弄点小伎俩就能骗过我？还什么萧氏科技，其实不过是我分分钟黑进他们技术库的事。”萧天佑在一旁笑道，“教授，别跟我耍心眼，不然下次掉的就不是你的指甲了。” 那些人终于放开了对萧楠的钳制，萧楠痛苦的托住自己受伤的手，咬牙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你们家族之间的争斗，我有什么法子？” “你不适合当双面间谍。”萧天佑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后才道，“在你不在的这几日，其实我已经开始做了几次实验。 当然只是用动物做实验，具体的原理就不跟你描述了。 结果你猜怎么样？ 我们放了几只试验用的小白鼠，并在其脑子里安置了定时驱使它们行动模式的芯片，它们竟然成功的完成了一次穿越时空之旅。 而且各种指标都很正常，下面就只差活人试验了。 我会派遣我招募的人员等下进行第一次时空穿越，实验证明，一旦穿越时空后，只要能在数分钟内触碰那根造成时空穿越现象的路灯，便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返回。 当然，为了防止他们有小动作，我早已在他们体内放置了只有回到这里才能停止的炸弹装置。如果他们不能在限定时间内回来，那么无论他们在哪个年代，他们都得死。 如果数次实验都完美的话，就是我们，你，我真正创造历史的时刻了。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到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萧楠忍着剧痛道。 “你的知识，对我很有用处，你能在那边待那么久，说明你肯定有一套。”萧天佑道，“啊，现在这个时候，活人实验大概已经开始了吧。” 他说罢打了个手机，很快就有很多人掀开透明的帘子钻进来，整个棚子内又恢复了方才的忙碌。 通过周围装置上的大屏幕，可以看见一个实验者靠近了那根具有能够带人穿越时间异能的路灯。 “这路灯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研究了么？”萧楠问。“为什么它有那种能量？” “很可惜，那个是未知的。不过无所谓，达到目的就好了。”萧天佑道。 21 还原 萧楠咬牙忍着痛，用自己口袋里的面巾纸胡乱包了下手指，然后看着屏幕里的实验者。 这些自愿做实验的人，估计要么是亡命徒，要么就是被萧天佑抓住了什么把柄，可能还被萧天佑许以重金。 第一个实验者触碰了那根路灯后，身形果然就消失在了屏幕的画面里。在那路灯的周围，应该安装了各种摄像头和照明设备，画面因此显得无比清晰。但是，在那人触碰路灯的瞬间，所有屏幕的画面都产生了扭曲和雪花。 萧楠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之后，这个一会儿大概是三分钟左右，第一个实验者又再次出现在路灯旁，并猛的倒下呕吐起来，看来他果然也产生了剧烈的时空穿越的眩晕反应。 一群穿着防护服的其他工作人员一拥而上，把那人带出了画面，应该是做什么检查了。十分钟后，那些工作人员发来了报告，说是第一名实验者一切正常，穿越的时间大概有几秒钟这样。 紧接着是第二名和第三名实验者，他们的情况和第一人一样。 都是穿越后立刻就返回了。 萧天佑的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大，这证实了他的猜想，穿越时空是可行的。 “下面轮到我们了。”萧天佑高兴的叫道。 萧楠却感到心情极度下沉，如果萧天佑真的得手了，那么，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后果。 只见有几个人过来推着萧天佑的轮椅走了出去，萧楠也被人架着押了了出去。 他就跟在萧天佑的身后，萧天佑还有人给打着伞，他似乎不是简单的一个人前往穿越，越靠近谷口的位置，便能看清有起码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站在那，这些人甚至还配备了火箭炮之类的装备，在他们的身后，竟然还有几辆装甲越野车，俨然去执行任务的雇佣兵！ 不！这些人就是雇佣兵吧！ 萧天佑是真的打算把雇佣兵带到民国时代！甚至还有武器！ “真要多谢你，教授，我的人生才不至于那么无聊。”萧天佑被推到了距离路灯几米开外的位置。 但是他并不急着去触碰那根路灯，反而对着身后那几十个人的小队说道：“我们将要去创造真正的历史！没错！历史将有我们书写！我们会统治整个世界！靠我们带过去的一切！你们每个人，都将会成为世界的霸主！” 他就好像在发表站前动员演说似的。 然而，没等他说完，不远处用来放各种器械的棚子忽然产生了爆炸！！ 竟然是被什么击中引起的！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应该只有在枪战片里才能出现！ 火箭炮和流弹不断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俨然发动了一场小型战争！ “萧骨这个混蛋！！！他果然会破坏我的好事！！”萧天佑愤怒的叫道，“快！快去碰下那根路灯！”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就在他要冲上去时，一发火箭炮精准的瞄准了那根路灯！ 萧天佑被冲击破掀翻在地，萧楠也吓得趴在地上抱住了头。 在爆炸声中，那根路灯竟然被炸成了碎片！ 没等萧楠适应爆炸带来的耳鸣和灼烧感，便感到现场忽然产生了一种剧烈的“音爆”现象，宛若涟漪一般迅速扩散到周围，他的身体也因为这种无名的震波而瞬间悬浮了！ 随即！！！ 宛若好似一个恍惚和闪神，他就发觉自己竟然又坐在那个棚子里了！ 而萧天佑则坐在他对面的轮椅上，看着那些完好无损的屏幕！ 萧天佑微微昂起头，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了刺耳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连天都助我！！！” 萧楠看着自己还在渗血的指甲，他瞬间明白了！！ 在炸掉路灯之后，时间“还原”到数十分钟前了！！ “萧先生，第一次实验要开始了。”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提醒道。 奇怪的是，除了萧天佑和萧楠，似乎根本没有人记得“曾经”发生过的爆炸事件！ “不急，我知道萧骨在窥视我。他竟然突破了我的网络防护漏洞，真是不可饶恕。”萧天佑用手挠了挠头，“给我接通网络，我现在要进行‘反击’！给我接通特别小队的通讯，我要他们立刻进入备战状态！” 萧楠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 这一次，萧天佑掌握了主动权了！ 只见他的双手在操作台的键盘上飞快的按着，他那超强的大脑不知道在运算着什么，大屏幕上显示出无数萧天佑看不懂的数据和制度。 终于，所有的屏幕开始出现新的画面，那是无数摄像头夜视模式下拍摄到的四周的埋伏兵，他们就躲在附近荒地的草丛内，身穿迷彩服，极难发现。 “刚才萧骨利用网络漏洞麻痹了我的监控，导致这些杀手宛若隐形，破坏了我的实验。这次不会了。”萧天佑笑道，“看我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教授，多亏了你发现了路灯的秘密，你真是不断带给我惊喜的人。” “你在说什么？”萧楠装作听不明白道。 “哼哈哈哈哈哈……看来，我真的是被上天选中的人，只有我还记得。”萧天佑笑眯眯道。 不，同样记得刚才发生的“近未来”的事情的，还有萧楠本人。 很快，在棚子外面传来了连绵不绝的枪声。 枪声持续了一阵后恢复了平静，同时萧天佑又再次操作了系统，这一次他竟然通过他的设备直接“挟持”了萧骨的手机，使得他这边通过手机和萧骨接通了通讯。 所有这一切让萧楠感慨科技的强大，当然，萧天佑再一次让他感到，他真是个恐怖的天才。而且他的命未免也太好了一点，明明都死得毫无翻身的可能了，竟然还遇上了时间还原。 要说怪异，最怪异的还是那根无法被摧毁的路灯。 萧骨的脸很快就出现在了屏幕上，当他拿起手机的时候，手机的摄像头也开始自动工作，萧天佑大概是这世上最伟大的骇客了。 他真的什么系统都黑的进去。 “没想到吧，远房表哥。”萧天佑笑道，“你千方百计布下的布局，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萧骨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萧天佑，不要以为你这次成功躲避了追杀就可以万事大吉，萧家不止我一个人。你真的以为你能够对抗海外所有萧家的势力么？” “对抗？我是要彻底让你们闭嘴。”萧天佑嘿嘿笑了笑，“别忘了，只有我才是萧家真正的继承人！” 说罢他冲着萧骨做了个竖中指的手势，画面上的萧骨忽然就倒下去了，这使得他手中的手机掉落在地，鲜血也飞溅到了手机上，导致画面一片模糊。 “你做了什么？”萧楠问。 “你以为我会没有提防他么？我早就知道了他活动的大概位置，只是没法确定而已，不过，刚才通过他向那些杀手下达命令的通讯，我确认了他的位置。正好，我在那一片布置了狙击手。”萧天佑道。 “那你的势力可真大。”萧楠道，“你真是个深不见底的家伙。” “不好意思，本来我不想让人看到我这一面的，毕竟我喜欢留后手。”萧天佑道，“现在这个社会真是太方便了，通过网络，我甚至可以变成神，所以到了‘那边’后，我也要迅速把这种技术推广开来。到时候……光是想想都会让人兴奋得浑身颤抖！” “你难道不怕时间线自我修正么？”萧楠道。 “那不过是科幻小说家的臆想而已。而我，是实干家。你看，第一次实验，又要开始了——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又’呢？”萧天佑看着一侧播放实验的屏幕，故意说了个大话西游里的笑话梗。 “我只是知道要对自然怀抱敬畏，时间并非是玩具。”萧楠道。 “大教授，这可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萧天佑托着下巴，用手指随意敲着键盘道。看他的样子，只是个天真的少男罢了，谁能想到他竟然可能是世上最大的“邪恶”？ 萧楠只能无奈的再次欣赏了一次时间实验。 第一次，第二次，和刚才发生的丝毫不差。 最后是萧楠再次被押了出去，和萧天佑一起来到了那根路灯前。 萧天佑依旧再次发表了一番演说，踌躇满志。 然而在演说之后，他却并不急着去触碰路灯，反而道：“教授，要不你第一个过去吧？毕竟你是唯一一个在‘那边’长时间停留的个体。” “我要求带着我的背包一起前往。”萧楠道。 萧天佑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楠背着自己的包——里面只是放了一些送给婉月的礼物罢了，一步步缓缓靠近那根路灯。 “别忘了你的承诺，你要救那个女孩。”在触碰路灯之前，萧楠转过头提醒道。 萧天佑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笑，而他身边的大汉则端起了枪，威胁萧楠立刻“干事”。 萧楠只得吞了吞口水，伸出了手，他刻意看了一下旁边竖牌式显示器上的时间，是晚上的七点三十三分。 随即，他一咬牙，用手按住了路灯的电线杆。 他闭上了眼睛。 因为穿越时空会带来一种晕车的难受的感觉。 但是这一次，让他惊讶的是，这种感觉并没有出现。 他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 这一看，就让他惊呆了，因为他所在的地方，明显还是在现代！ 路灯的周围还有着那些装甲车和显示器，摄像头。 但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显示器上的时间显示， 现在是七点四十四分！ 他竟然逆向穿越到了十一分钟后的世界！！ 22 礼物 十一分钟后的世界，竟然是如此死寂。 雨不知道何时停了。 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场一个人都没看到，萧楠走动了起来，忽然发觉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情况。 地面竟然是干的。 按理说，十一分钟的时间，地面不会干得这么透。 而那些装甲车上，则布满了灰尘。 他怀着好奇心往前走了几步，这使得他的视野再也没有遮挡，能够看到前面不远处那个萧天佑用来指挥的棚子。 一眼看过去，只见棚子竟然倒塌了。 在更远处，依旧是那高高的围墙，无法看到墙对面的情景。 周围的一切如此平静，却也如此诡异。 仅仅过了十分钟而已，人都去了哪里了呢？ 萧楠行动不便，只能驻足在那谷口的位置，呆了一会儿。 忽然他转过身，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块还在显示着时间的指示牌，只见上面的时间竟然是一年后的19点钟！ 这里竟然是一年后！ 但是为何现场的车辆和设备还在？ 发生了什么？ 萧天佑呢？ 他回到了民国时期呢？ 他呆了很久很久，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一瘸一拐的返回了身后的一辆敞开车门的装甲车中，这里面都是灰尘，但是车子的汽油应该还在，所以电台什么的也应该有用。 他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果然，收音机是好的，但是无论怎么调都是沙沙的声响，他耐心的调试着，终于调到了一个波段上，里面竟然在反复用英语，法语，汉语等大语种不断播放着一则相同的讯息。 “请世界各地的幸存者注意，无论您身在何处，请拨打下面这个救援电话，13xxxxx，请迅速寻找您所在当地的萧氏避难所……” 反反复复，都是这则消息，而其他的电台，能播出声音的，也是这么条广播。 萧楠颓然靠在车座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播报？ 这一年的时间，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没带手机，手机早就被那些保镖给搜走了。深吸一口气后，他从车子里走出来，他做了个决定。 他要再次碰触那根路灯，看看会发生什么…… 以及…… 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他都不敢再超过那根路灯，往真正萧家大宅的地方看。 就算他此刻无比好奇，萧家大宅的后花园里有什么。 现在那里面应该没有一个人了，要进去应该不会受到阻碍。 可是， 他由衷的对那宅子感到恐惧。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现在世界陷入了混乱。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开始搜查有用的东西。这辆车满载着武器，但是大多都是沉重的重兵器，他带不走，最终他找到了一把看起来很先进的全自动手枪，以及配套的子弹。 他没开过枪，但是知道这东西是最好的自保武器了。于是将枪小心翼翼的收到了自己的包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车载的药品，盘尼西林什么的一些抗生素，这些人准备的还真齐全，甚至他还发现了他们自带的电子书，里面简直等同于一个图书馆。 可真是野心勃勃。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差不多要背不动包了。 再次时间穿越，会到哪里呢？ 背着沉重的背包，他看了看黑暗的山谷内镇的方向。 就在他伸出手的时候，路灯的灯光忽然开始一闪一灭，在谷内的方向，黑暗之中，好似有某种哒哒的脚步声在朝着这边走来。 萧楠喘息起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要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出来了，但是……他的手却在剧烈发抖，他能够感到自己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恐惧！是生物本能中被巨大危机激发出来的恐惧本能！ 当那个脚步声就要接近光源的瞬间，萧楠一把抓住了路灯的电线杆。 会到哪里？ 会到哪里？ 会到哪个时间点？！ 他咬紧的牙关，在身后传来婉月的声音时终于放松了下来。 “少爷？你怎么？怎么？！”婉月手捧着用荷叶包着的炸豆腐，惊讶的看着穿着焕然一新的萧楠。 萧楠转过头看着她，却因为太过激动而踉跄了一下，手不由自主的再次扶到了路灯。 他内心大叫一声“糟了”！好不容易在混乱的时空穿越中见到婉月！ 然而， 这一次， 什么都没有发生。 萧楠不可置信的又多碰了几次，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他忽然大大的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 不知道这路灯是不是“没电了”，总之时空穿越的“闸门”，似乎暂时合上了。 幸好这条路上在这个时间点几乎没人了，就算还有炸豆腐的老汉，对方也老眼昏花，看不清什么。 “少爷你怎么……怎么换了衣服？你的椅子呢？”婉月呆呆的问。 “我……我回去再跟你解释。”萧楠只好这么说。 “那你的腿……怎么……”婉月看着他的假腿道。 “假腿。”萧楠道。 婉月实在是一头雾水，但她立刻扔下炸豆腐，然后拼尽全力扶起了萧楠。 萧楠看着地上的豆腐感到有点惋惜，婉月却道：“少爷！我们快点回去吧！过了十二点就门禁了！” “不急，我们再去买份豆腐。”萧楠艰难的站起来，他发觉自己似乎越来越耐受时空穿越的不适感了，简直就像是晕车的人多坐几次车就好了一般。 他竟然真的在婉月的搀扶在在老汉收摊前又买了一次炸豆腐，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婉月一起往萧家大宅的方向走。 此时此刻，他竟然感到，好似在这个时代，自己才能找到一丝安慰。 萧楠进出萧家的门是下等人过的最偏门，这种门除了门禁时有小厮关门，平日里就一个哑巴老仆看门。 因为萧家大宅内其实层层套层层，萧楠所在的十三少的院子是在最外层，几乎挨着下等仆人的住所，这种地方审查也不严，如若是再要往里面走，那受到的盘查就严格得多，而且布满了各个少爷姨太太们的眼线。 正因为十三少被发配到了这种冷宫一样的地方，反而有利于萧楠进出而不至于让人起疑。 这种时候，下等的仆人一般也不会随便乱走，所以他们一路上可谓畅行无阻。终于回到了十三少的小院子，关上门的一刹那，萧楠觉得自己好似才是真正到家了。 这虽然听起来很古怪，因为他所在的地方，实际上是那个神秘恐怖无比的萧家内部。 然而却是他唯一不受监视的庇护所。 进了卧室后，婉月道：“十三少，您怎么会忽然换了衣服呢？还有……假腿是哪里来的？我就买了个炸豆腐，你怎么就像是换了个人？你真的是十三少么？” “真的是我！”他按着婉月的肩膀道，“只是我没法跟你解释清楚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了你也不信。” “难道，你是遇到什么法术？”婉月自从那日见到了女鬼的身影，便觉得萧家里神叨叨的。 “嗯……你也可以这么认为。”萧楠道，“婉月，你听我说，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刻在心上——你千万不要和大老爷见面，凡是他有可能出现的场合，你都不要去！” 他是害怕大老爷见到婉月就见色起意，真的纳她作为姨太太！ “这……是为何？少爷你不用担心，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得见大老爷那种贵人呢？”婉月道。 “他好色成性！我怕他……不，他一定会看上你！你千万不能落入火坑！”萧楠道。 婉月闻言脸一红，虽然她知道是萧楠在关心自己，但是却又间接的夸赞她的美貌，她心里其实还是高兴的。于是她点头道：“少爷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吩咐！” “婉月你过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萧楠这才想到自己带来的东西，“还有一些东西，我们得好好收好！” 于是两个人绕到了屏风后面，婉月并不急着看他带来的东西，而是先帮他换了居家的宽松衣服。 萧楠倒是没怎么拒绝婉月为自己更衣，在他受伤不能动的时候，也都是婉月在照料他。 换衣服的时候，婉月看到萧楠的腿上果然套着一只惟妙惟肖的假腿，他把假腿脱下后，残肢已经红肿了，婉月心疼道：“我去弄些水给你敷下毛巾，以后这东西不要多戴了吧！” “嗯，这条腿你帮我收好。”萧楠道，毕竟他这条腿也算是花了大价钱做的德国义肢，这种技术现在还没有，若是被人看到了还挺麻烦的。 “这假腿……啊，罢了，反正我不懂。”婉月还是觉得这条假腿来得有点诡异。 待他换好了衣服，婉月将前几日剩下的跌打消肿的药膏细细给萧楠的残腿涂上。她还要帮萧楠换后背的伤药，萧楠却让她看了下后背，他的伤竟然全好了！ “这也是少爷所说的法术不成？！”婉月讶道。 “没错。”萧楠穿好衣服，这才打开自己的旅行背包。 婉月坐在一边观看，只见萧楠拿出了一个奇怪的黑乎乎的东西，她捂嘴道：“这铁东西，难道就是洋枪？！听说这个能打死人！” “嗯，现在世道乱，我们留着一支比较保险。但是这东西很危险，你仔细收好，不要随便乱动它。”萧楠道，幸好这种新型手枪有保险栓，走火的概率很低。 “千万别跟第二个人说咱们有这东西。”萧楠又道。 “少爷你放心。”婉月幸好只是个妇道人家，分不清枪支的型号，弄不清这种手枪根本是超越时代的。 接着她又看到萧楠从包里拿出很多奇怪的药，说也是洋人的药，能保命。也不知道十三少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法术”，简直就像是去了一趟桃花源，弄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最后，萧楠才拿出好几包卫生巾，他羞红了脸，用尽可能迅速让婉月明白的语言描述了这些卫生巾的用途。 婉月听了羞得捂住了脸，连连叫道：“不要说了！” 但是萧楠却还在说道：“用这个对身体好……我买了够你用半年的份……” “十三少您真是！！”婉月羞得哇哇大叫。 “我、我教你怎么用……这个也是洋人传过来的……”萧楠挠头道。 “洋人真不要脸！弄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婉月耳根子都红透了。 “哪里，这叫卫生文明。”萧楠想到了那个印度电影，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在当地开个这种工厂…… 但是这个年代人的思想，想想都……估计比印度人还难转变。 虽然婉月很害羞，不过她还是接受了萧楠的礼物，只是不知道把那些东西收到哪里去了。 23 荒夜枪战 好不容易让婉月接受了卫生棉的用途。萧楠拿出自己买来的护肤套装道：“这是给女人保养皮肤用的，你每天操劳，风吹日晒的，用用这些比那些个什么廉价的香脂好。据这上面的介绍说，经常用的话能够给皮肤补水，化解皱纹，润色，延缓衰老。” 他这样说，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在做广告。 哪个女人不渴望能够青春永驻呢？婉月自然也不例外，很显然这些护肤品最让她满意，她不好意思的接过套装，道：“十三少，这东西这么好，要不你也用用吧！” “我是男人，用不了那么细致。刮刮胡子就行了。”萧楠道，幸好他还给自己准备了一套剃须刀，婉月平日给他用的那种太简陋了还要经常磨。 说罢他终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那根项链，道：“婉月，你来到我院里，我都没给你买过一只头花或者首饰，这是我专门为你挑的。是白金的。” “白金的？！”婉月激动道，“少爷！你到底去了哪里？这么多洋人的东西，可花了不少钱吧！这链子……可真好看……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项链……我、我可不舍得戴。” “你戴着吧，也不贵，以后有钱了，我给你买更好的。”萧楠握住她的手，把链子放在她的手心。 “今天真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婉月激动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不，还不算最开心。我们的豆腐还没吃呢！”萧楠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笑道。 婉月噗嗤笑出了声，这真是她这几年来最快乐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贪心，竟然想要每天都这么和十三少一起度过就好了。 她不管外面那些人怎么说十三少，不管他过去是怎样的人，不管他在萧家地位多低下，她只知道，这个男人，是世上最能让自己感到幸福的人。 两人于是开开心心的把炸豆腐放在床铺上，用老汉给的细细竹签挑着吃。 这豆腐味道闻起来怪怪的，入口却真的香。 萧楠道夸奖道：“真是珍馐美味！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腐！” “那以后只要那老伯出摊，我们就还去吃好不好？”婉月嘴里塞着豆腐，开心的说。 “好啊，等我有了钱，我就请你吃更好吃的东西，光吃豆腐可不行！” “我啊，只要能和十三少一起吃，粗茶淡饭我也不嫌弃。”婉月道，“我才不稀罕什么山珍海味。” 两人说说笑笑的吃完了炸豆腐，婉月稍微收拾了下，便要伺候他安歇，然而就在此时，那诡异的电铃声竟然又响起来了！ 而这一次，不仅仅是整个萧家都在响，就连整个城中到处都响着刺耳的防空警报声。 原来萧家有大铃和小铃之分，据说小铃，也就是萧家内部的电铃响时，各个院子都要熄灯闭门，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而大铃，则指的这种防空警报，铃声响起来时，家家户户都要闭门闭户，熄灯噤声。 “这该死的铃声怎么又响了！”萧楠骂道。 “少爷千万要谨慎言行，不要让人听了去，我们熄灯就是。”婉月赶紧反锁了门窗，关了电灯。 那防空铃声极为折磨人的耳朵，响了足足有五分钟。 婉月坐在床边，抓着床柱静静的等着。 她听说了那个别的院子的少爷和家眷因为在电铃响后没有遵守规矩，被处以极刑，所以这一次反而越发感到恐惧。 但是这一次和上次还不同，这次全城竟然都门禁了，说明某个“东西”似乎蔓延到了大街上、 由于他们的院子离外出的偏门很近，实际上和最外面的围墙就有一墙之隔，因此很快就听到了街面上似乎有枪声传来。 那枪声从零零散散，很快变得很激烈。 婉月胸膛起伏，她听爹爹说过当年太平天国造反打仗的事儿，还听说过洋人以前和中国人打仗，所到之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便一把抓住萧楠的衣服，低声问：“十三少！！怕不是打仗了？！造反了！” “不可能……这里是内地，而且有先进武器的军阀驻守，不可能是造反！再乱乱不到这里，别慌。” 最主要的是，萧楠很快分辨出，依照这个时代的水平，枪械不可能有那么优秀的连发能力，那枪声，怎么越听越像是萧天佑组织的那一群特种雇佣兵搞出来的呢？！ 难道萧天佑真的来到了这里？！ 他刚这么一想，竟然有很大声音的炮声传来！！ 而且离萧家很近了！像是火箭炮！ 甚至能感觉到墙壁屋顶都被震得发出簌簌的声音！ “真、真是打仗了！”婉月万万想不到，自己最幸福的一日，竟然会爆发战火！ “十三少！我们快走吧！”婉月慌了，“您千万不要有事！” “别慌，我们现在走了，万一只是一些流寇，土匪，出了这个门，被大老爷发现，岂不是死定了！”萧楠道，“而且外面现在打的这么急，我们出去也是危险。” “你说得对……我是妇道人家……我不懂……”婉月听他说话，就稍微安心了一点。 这时，他们听到在院门外有不少人脚步跑动的声音，还有人吆喝着：“快快！从这个偏门出去！” 按照萧家家规，电铃响了后不许再出声，更不用说在外面通道里走动了。 这时候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出来跑动的，想必只有紫衣奴了。 那些只属于萧家大老爷的“亲卫队”。只有他们有这个特权，简直像是东厂和锦衣卫。 果然，他们听到了不远处的偏门大门被人粗暴的撞开，脚步走动的声音更急更杂乱了，外面的枪声也更清晰了。 萧楠虽说在安慰婉月，其实他也是担心的，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了那把枪，枪应该是上了子弹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枪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到最后，那些紫衣奴又吵吵嚷嚷的进了府。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婉月至此才松了口气。 “你看，我说只是流寇吧。”萧楠道。 其实他比婉月更加惊疑，看紫衣奴咋咋呼呼的样子，明显那群自以为是有着现代装备的雇佣兵吃瘪了。 他担心的是，那群人会不会供出自己。 如果自己出了事，那婉月也倒了霉了！她肯定会被牵连其中！ 而如果那群人真的留了活口被用来审问的话，自己可能百分百会被卖出来！萧天佑真是个实实在在的混蛋！除了给自己制造麻烦没有其他的能耐！！ 而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声更确切的爆炸就在他们院外轰然爆发！ 爆炸的巨响顿时让萧楠的屋里家具被震得乱晃，好在这种古代的房子门墙够厚实，发生了这样的爆炸，院门那个大木门竟然还没被怎么破坏！ 萧楠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跳下床道：“我要去看看！你待在这里不要动！” “少爷！我扶你一起去！”婉月虽然方才吓得半死，此刻却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她虽然不知道萧楠要干什么，却知道他做的事情大多是有他的道理的。便拿了拐杖来让他撑着，扶着他出了门。 萧楠似乎很急，他几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单腿跳到了门口，打开了院门后，借着外面还没熄灭的通道上的路灯，眼前的景象让婉月吓得险些昏过去。 原来外面的通道石板路上，被方才的炸弹炸得满目疮痍，那些紫衣奴大概离爆炸中心最近，一个个被炸得血肉模糊，而有个身穿迷彩服的雇佣兵，似乎是在最后一刻引爆了自己身上的手雷，被炸得只有半个身子，脸都看不清了！ 眼前的景象，宛若地狱！ 婉月感到脚发软，即使如此，她还是努力扶着萧楠。 这些雇佣兵，应该是受到了萧天佑的什么指示，一旦被抓后立刻就自杀，萧天佑也知道萧家的手段啊！ 只是这群雇佣兵，明明自称战斗力惊人，还有现代装备，竟然会被萧家的私人武装给打灭，还被俘虏了，可见也着实草包。 萧楠看到他们抓的人死了，倒也松了口气，这样也免得自己被出卖了。 然而谁知，一名紫衣奴并没有死，只是重伤，他忽然睁开眼睛，看见萧楠就叫道：“十三……少！十三少！！！” 萧楠心里咯噔一下，叫道：“糟了！！” 这人看到自己出门，若是跟大老爷说了，自己死定了！！ 此时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是其他的紫衣奴很快就到了，萧楠摸出自己的怀里的手枪，这是他第一次开枪，还是灭口！他的手不由得抖得厉害！ 如果他不开枪！那么遭到凌迟的就是自己了！ 就在他咬紧牙关的时候，一道白亮的刀影忽然从他眼前闪过，那奄奄一息的紫衣奴立刻就被斩下了头颅！ 婉月捂住了嘴，才让自己不至于叫出来。 萧楠定睛一看，只见用刀砍人的，是一个穿着夜行人，蒙头蒙脸拿着一把细长刀的男子！ 这个人明显不是萧家的人！他一定是趁着萧家大门打开的机会钻了进来！ 他手持长刀，步步逼近萧楠时， 萧楠咬一咬牙，道：“我不是萧家的人！我可以告诉你萧家的秘密！” 那人的身形顿时停下了。 24 寿礼 只见那个神秘人看了看自己的刀，又看了看萧楠，才道：“你的确不该是这世上的人。看来今晚还不是时候，我会再找你。” 说罢他忽然转身离去，而萧楠也没时间多想，立刻和婉月一起回到了院子里。 当他们回到了里屋后，婉月才吓得喘气起来。 萧楠也是一下瘫倒在床上，刚才的景象真是惊险了——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忘记问那黑衣男子叫什么名字，以及他说自己不是这个世上的人，难道……他也是穿越过来的么？！但是他是怎么认出自己是穿越时空者的？ 他到底是谁？ 谜团越来越多，好在萧楠自从来到了这里，已经习惯了这种谜团套谜团的情形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和婉月暂时安全了。 这时，外面有新来的紫衣奴的脚步声，还有人在疯狂砸门。应该是来盘问他们的。 萧楠对婉月道：“你不要怕，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来。” 婉月其实已经被刚才的场景吓得不行，但是她比一般女子不同的是，她特别能够识大局，知道自己这会儿绝对不能退缩，于是咬牙鼓起勇气，再度来到了院门口打开了门。 一群紫衣奴立刻凶神恶煞的冲进来，抓着婉月的衣襟盘问她听到什么没有，婉月只是摇头，萧楠也扶着拐杖出来说：“我们按照家规躲在屋里，只听到枪声炮声，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似乎很急，没空跟婉月和萧楠多做计较，就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婉月再次关上门，这才算真正消停。 那一夜他们门外不断有脚步声传来，而萧楠最后也耐不住这一番折腾的疲劳，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气非常阴沉，他被大雨的声音给吵醒了。 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明明是白天，却不得不点灯照明。 按理说门禁令已经结束了，婉月把院门打开一条缝往外偷看，见到小厮们都开始冒雨打扫劳作了，外面的血迹和尸体早已不见了踪影。 关于昨晚的事情，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甚至还来了个油漆工，主动把他们院门上被炸黑的地方修补油漆了一下。 饶是如此精心掩饰，一些墙壁上留下的弹孔却还是在昭示昨晚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交火。 婉月给萧楠做了饭后，便带着油纸伞去街上买菜，今天下得雨太大，街市上几乎没有商贩，也没看到有商家店铺开门，路上甚至都见不到几个行人。 她特意去萧楠说的那个昨天他们买炸豆腐的路口去查看，然而那路口却被捕房的人封锁了起来，不准备任何人进出，说是昨晚这里发生了劫匪杀人越货的恶性案件，现在正在调查。 当婉月出去一趟，把这些情报都告诉萧楠后，萧楠庆幸这个年代没有摄像头，不然自己可真的要被怀疑了。 本来萧家大老爷要过寿诞，应该是全城的大节日，被这么一搞，外加突然来临的连绵大雨，让整个城市蒙上一种不可明说的愁云惨雾，在大雨的冲刷下，人们对萧家大老爷的恐惧，似乎渐渐暴露出来，整个城池变得死气沉沉。 即使如此，到了傍晚时分，萧家的排面还是再次“复活”了，除了那个被封锁的街道，所有的街道再次挂上了红灯笼，就算还在下雨，整个城市都被装点得红彤彤的。 而萧家内也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因为明日就是萧家大老爷真正的寿诞了。 这个强行被萧家抹上了喜庆色彩的日子，到了一百年后的现代，却成了萧镇人人恐惧的日子，大老爷的余威梦魇，一百年都没有散去。 而到了傍晚时分，几乎从来不会有下人或者其他什么人来的萧楠的小院，竟然来了两位“大人物”。 这几个“大人物”在萧家其实品阶不高，只是仆从罢了，但是权力却不小，各家各院的管家啦，姨太太啦，都要敬着他们。 这些人便是专门为大老爷打理萧府财务周转的人，他们也有统一的衣服式样，还别说，大老爷颇有几分现代管理的意识，都给他们分了门类。 这些人勉强算是个中层管理吧，都统一穿着绿缎子压边的长袍，因为萧家的人认为财如流水，因此绿色就代表“财路”，管钱财的，就穿这种绿边的衣服。 既然大老爷的武装卫队叫做紫衣奴，这群人也可以叫做绿衣奴了。 当上紫衣奴，在萧家代表拥有无上的权威，但那种人非得身手好不怕死才成，一般人根本当不成。 而绿衣奴的门槛则低得多，这群人的主要工作是管钱，类似于企业里的会计和财务，只要有相应的金融才能，外加精明眼色活，便有极大的机会上位。 自然，这种人一旦上位，也往往色荏内厉，欺上瞒下，对待主子跪舔，对待下人横挑鼻子竖挑眼。在他们的眼中，十三少连普通的仆人都不如，因此他们一进来，也没什么好声气。 而萧楠无事时幸好稍微了解了一下萧家的一些布置和规矩，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比起紫衣奴，这群人才是难缠的小鬼，因此对他们格外客气。 他们一进来，婉月便给他们在客厅里看座，上茶，跟伺候太爷似的。 这群人的头头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笑面虎，他尝了一口婉月泡的茶便吐道：“十三少，不是我说，您这屋里头就没有什么好茶叶么？拿这种次等货来糊弄咱们几个？” “不好意思，您见笑了，我这屋里前一阵子被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了东西，真没给我剩下些好的。您别见怪。”萧楠陪笑道，他在圆桌下私下跟这位头头的袖子里塞了钱，那头头会意，口气也缓和了一些，道：“明个就是大老爷的寿诞了，咱们几个是负责在这萧府里挨家挨院的先把寿礼收上来些，毕竟这家里人太多太杂，明天还有客人，忙不过来。不知道十三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也别藏着掖着，赶紧拿出来吧。” 他这么说，意思很明显，今天他们负责收寿礼的院子，其实都算是被排除在大老爷器重圈外的人，也就是没权没势的那些个少爷或者亲戚。 萧楠不认识这个头头，但是从他只带了一个年纪轻的手下来收自己的寿礼来看，此人的品级在绿衣奴里应该也是不高，因为自己的身份在萧家，已经是很不如入流了。 但是这种绿衣奴的职位，不得不说是个肥差，他们去挨家挨户收寿礼，免不了要被“孝敬”一番，因为起码每个少爷每个月能拿到多少“福利待遇”，都是仰仗这些人。往往他们大笔一挥，有的少爷就能多领一笔钱款，或者得到额外分量的给养，诸如夏季的水果供应，冬季的炭火，绸缎，皮草之类。 但是萧楠一穷二白的，他能拿出什么好的寿礼呢？ 七少爷说是去置办寿礼还说给他一份，其实现在还没有动静给他回复，可见想必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少爷之间互相打压也是常态，不知道谁就给你使绊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萧楠之前去了一趟“未来”。 所以他起了身，道：“我这就去拿寿礼，请诸位稍待。” 婉月扶着他一起进了卧室，关了门后低声道：“少爷，我那些刺绣……要不要……” “千万不要，并不是说你绣的不好，而是咱们准备得太薄，会落人口实，到时候被栽赃陷害。”萧楠现在在萧家是步步小心，毕竟萧家家法太变态了，真是什么都得防着。 婉月闻言有点失落，她说：“那……送点什么好呢？咱们屋里也真的没有好东西送了……” “有！”萧楠忽然灵机一动。他当初搜刮那些车上的物资时，还是挺多了点心眼的，他嘱咐婉月道：“你去找那日你准备好的送礼用的绣盒，快去。” 趁着婉月翻找的时候，萧楠打开柜子，从自己带回来的背包里拿出一把军用打火机，据说这种打火机是专门应付野外作战用的，造型还是挺简洁大气的，里面用的据说是火箭航天燃料，一个打火机甚至能够烧熟一碗面。 他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觉得打火机很有用，大概是贝爷那种节目看多了，就从物资箱里顺带摸了一把打火机。 这个时代中国内陆不要说打火机了，火柴都没普及。待婉月拿来绣盒后，他认认真真把四个打火机放进绣盒里盖好，叫婉月捧出去。 当他们带着绣盒回到客厅时，那两个绿衣奴都有点等得不耐烦了，还数落起他们来。 萧楠陪笑道：“两位莫怪，因为平日里怕被那些下人摸了去，所以藏得深了点。” “哟，十三少，您这是送了什么宝贝呢？”绿衣奴问道，“看您府上这条件，也不像是能送点啥好东西的样子。可说好了，您送的东西要是太次，可是犯了家法的！” 萧楠双手打开了盒子，让他们过目。 只见盒子里是四枚打火机。 那两人顿时觉得新奇无比，问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萧楠道：“这是我从洋人供应商那弄到的，美国万国博览会上获得金奖的产品。这东西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这些土包子哪里知道什么万国博览会，他们只知道这十三少平日里和洋人确实有来往还喜欢弄些洋人时髦的东西，拿出这个东西，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这宝贝到底有什么用呢？”绿衣奴问。 萧楠拿起一只打火机，当着他们的面啪嗒点了火，顿时引发了那两人的惊叹叫声。 25 沐浴 “这倒是个新鲜玩意儿，真不错真不错！”来收寿礼的男子夸奖道。 “如果您老喜欢，这两只多出来的，便拿去玩吧。”萧楠大方的将两枚打火机拿出来，双手交给了他。 “这怎么好呢，万一被大老爷知道我们拿了他的寿礼……”男子眼中其实已经闪烁出贪婪的光来，不过他到底还是惧怕大老爷的。 “大老爷未必看一眼我们这些寿礼。也未必知道我送了什么。”萧楠道，其实他说的是对的，能送得起特别珍贵寿礼的少爷，都是有权有势的，也必然在寿礼上做足文章，肯定搞得声势浩大，而其他人的寿礼，多如牛毛，见多识广的大老爷才没有那个功夫一一核查。 这些绿衣奴当然深知这种环节，所以才会亲自挨家挨户讨要寿礼。 “呵呵呵呵呵……那十三少到时候可不要乱说啊！”绿衣奴谅萧楠人微言轻，不要说大老爷，他连这萧家的内院都没资格进，就算是乱说也传不到大老爷耳朵里。 而他摆明了送礼，又岂会自己乱说，要知道绿衣奴的权力很大，就算是他在绿衣奴里品级不高，照样可以整的萧楠生不如死，俗话说得好，小鬼难缠。 “您老这是怎么说的，在下以后不还得仰仗您老多关照……”萧楠陪笑道，“我最近和那搞海事的洋人比较熟识，以后若是有什么方便，咱们还得多通气不是……” 那人闻言眼睛亮了亮，他都年届五十，却在绿衣奴里混得并不得志，纵然捞到了点油水，大部分还得孝敬上峰，而且有油水的门路，也都被别人占着了，他看起来表面风光，实际上加上自家里里外外的事儿，真和其他“同事”没法比，若是真能从这个没人过问的十三少这里讨些好处，倒也不差。 虽说他受过刑罚，萧家里的人不怎么敢搭理他，但是熟知这萧府里里外外的绿衣奴却知道，像十三少这种人，才是真正的隐形人，反而远离你死我活的内部斗争。 所以他干笑了几声，道：“好说，好说。” 这时那个年纪轻的绿衣奴道：“师父，我听说洋人的西医都很灵，您不如拜托十三少问问那些洋人，看看能不能带您家老太太去洋人大夫那给看看。” 听他的口吻，再结合萧楠和布朗聊天时观察到的情况，不难推测出，就算这城中有西洋街，有洋人区域，但是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去的地方，像绿衣奴这种人，本质还是奴才，而且这个年代，内地的百姓思想禁锢，和洋人之间也是泾渭分明，甚至民间还认为外国人是鬼的，不敢轻易接近。 “这怎么好麻烦十三少呢……”那中年人悻悻道，他老娘最近生了病，吃了许多药都没好，他不是不想带老娘去看西医，但是实在是囊中羞涩，家里接连几摊子事耗尽了他的积蓄，西医也着实是太贵了。 这时的洋人开的医院，根本不是他们对外宣称的什么慈善教会医院啥的，而是活脱脱的权贵专享。 萧楠闻言心中一动，道：“老夫人生的什么病？” 那个学徒一样的绿衣奴道：“我师父家的老太太，前几天非要自己干活，被柴刀掉地上划拉了脚，然后就一病不起，身上烫得跟火炭似的，眼看就……” “那是感染了。”萧楠脱口而出，“我正好有抗感染的西药。” “真的？！”中年人惊喜道，“十三少！你真没骗我？！你要是真能救我老娘！我、我给您做牛做马！” 看不出他还是大孝子，萧楠只得道：“我要布朗爵士给我带了点西药，以备不时之需，正好有一些药能救你家老夫人。我看要不事不宜迟，因为感染可容不得再拖了啊！” “哎哟您真是活菩萨！！”中年人激动的差点就要给他下跪了。 萧楠只得又拿了一些自己带来的药交给婉月放在女用的布包里。 然后拄着拐杖出来后，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妥，道：“我若是跟你一起去，被人看到了，对你仕途不利，我教你怎么用药，你自己给你母亲用好了。” 于是他拿出注射用的一次性针筒和药剂，以及止痛片和退烧药，详细跟那人说了用法。 那人听完后抱拳连连感谢，不仅如此还把萧楠塞给他的钱又悄悄硬塞到萧楠的袖子里。 “十三少，救命大恩！我方某一定没齿不忘！”他感激的说。 这时，萧楠才知道他姓方。 从这姓方的老娘亲自劈柴来看，他家可能正在遭遇经济困境，萧楠看破不说破，送走了这两人，才松了口气。 婉月道：“少爷，您人真是太好了，您要是总是这么善心，不怕……” “没事，这些人也都是下人，而且我们也需要培植些人脉。”萧楠说罢，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阴谋兮兮的。 真是时事造人。 其实萧楠给他的钱，已经是他们屋里最后仅剩的钱了。 萧家的“喜气洋洋”彻夜不休，一整夜都张灯结彩，来来往往准备寿宴的仆人络绎不绝的从他们门前的小路经过。可见这次到底多兴师动众，因为平日里这条路下人都很少走。若不是因为前面其他的路可能太过拥堵，估计这些人也不会走这边的路。 而似乎根本没人在意，或者说没人知道，这条路就在昨晚还躺着好多尸体。 婉月想到这里心里还有点瘆得慌，她想要弄点香火，在那地方烧点纸钱，祈求那些亡灵不要骚扰十三少，却被萧楠制止了。 “你若要祭奠他们，也要等寿宴过了，不然被人发现你在大老爷的寿诞时烧纸，岂不是死定了。”萧楠道。 “还是少爷想的周全！”婉月恍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忽然觉得，要是自己再聪明点，说不定就能更加帮助萧楠了。 “没事，世上根本没有鬼。”萧楠道，“有的活人，比鬼还坏一万倍，比如大老爷。” 婉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少爷！这话要是被别人听了去，更是要杀头！” 按照萧家的规矩，大老爷寿宴这几天，全家都不能灭灯，所以家家户户都要把灯亮着。 甚至连他们惨淡的门厅外，也被下人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灯。 雨到了夜间越下越大，雨声甚至盖过了那些下人络绎不绝的嘈杂声。 萧楠吃了晚饭后，婉月就去烧水给他洗漱。自从婉月来到他的院子里，便摊上一桩桩的事情，他自己也因为伤躺了很久，便忽略了一些事情，此时才想起来。待婉月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时，他便问道：“婉月，你以前每日都是这样给我烧水洗漱的么？” “是啊！有什么不妥么？水是我从院子里的压井打的，那压井还挺方便的。”婉月道，“水很清澈，我们吃水做饭都用那压井的水。” “你没去过浴室？就在我房间后面。”萧楠又问。 他才想起来在卧室后面有个偏房，里面是个很现代化的浴室，但是是和洗手间分开的。 “那里被锁了，我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什么是浴室？”婉月好奇的问。 “去把锁撬了，然后打扫下吧。”萧楠连骂自己糊涂，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来这种事情。好像他自己都差点把这茬忘了。 于是两人又来到浴室门外，弄了半天才把那木门上的铁锁门栓整个给砸掉了，婉月不知道他大半夜的要弄这个门做什么，当好不容易开了门后，里面竟然也是有电灯的，打开灯后，内里倒也不太脏，只是让婉月吃了一惊。 因为她第一次看见那种洗花洒用的莲蓬头水管，原来的十三少在浴室里准备了个木椅子，留着坐着冲花洒的，除此之外，大概有几平方大的浴室里就只有一个扯拉的防水布帘子，一面墙壁上的镜子，一个毛巾和衣服架子。 地上的地板是时髦的外国地砖，当然也有专门的下水口。 “这里是做什么？”婉月问萧楠。 “这是洗澡的地方，那管子下面的手柄往右是热水，往左是凉水。你以后洗澡就来这里吧，不过这里的热水不要喝。”萧楠道。 “还能自动出热水？”婉月讶道。她不信的开了一下阀门，真的往外冒出了热水——要不说萧家真是巨富，生活水准直逼几十年后的现代人。 “我猜这种管路是一体的，当年十三姨，哦，我娘活着的时候就装好了，也不能随意拆，反而给了我们方便。不然以我的身份，估计根本不会给我装这么高级的东西。”萧楠道，“你以后就来这里洗澡吧，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反正水是锅炉房供应的。” 估计正是为了防止下人进来私自用热水，所以平日里才锁起来的吧。 但是现在院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下人了。 然后萧楠给了婉月一块香皂和一瓶洗发水。这倒不是他从车里拿的，而是他自带来的。 “这是传说中的香胰子！【肥皂】”婉月开心的说，“好香啊！” “洗完你也会香。”萧楠道，“我多拿了几块，放在水台那，以后你要勤用这个洗手，卫生。” “十三少你给的东西总是这么好！”婉月开心道。 “我的全部家当也就这么多了。唉。”萧楠叹气道，“我们还是很穷。” “我觉得，十三少您早晚会出人头地的！”婉月充满信心的说。 26 油画 待婉月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萧楠也终于在民国时代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不管怎么说，现在算是能暂时安稳了下来吧。 自从他来到萧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真希望将来能够没这么多波折了。 现在，他甚至根本不想再探究什么萧家的秘密，只想和婉月两个人好好活下去。 他也不想去管什么萧家大宅的血案，只要时机合适，他一定要带着婉月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去哪里都好，总之绝对不能留在萧家。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细节。想要离开萧家的少爷和那些其他族人，肯定不在少数，为何他们最终都选择留在了萧家了呢？ 比如那个被突然处死的老叔公，他一大家子人，也住在萧家大宅的侧院里。这些人真的是为了荣华富贵么？ 如果换了正常人，给再多的荣华富贵也不愿意留在这种鬼地方吧？ 唯一的解释只有———— 谁也逃不出萧家的手掌心。 按理说，那些有权有势的萧家少爷完全可以出国避开这一切，他们有权有钱，必然也眼界开阔，知道国内外的形势，为何不走呢？ 难道…… 难道其实萧家大老爷有着各种耳目，在监视着一切？ 那么自己也在监控下么？ 想到这里，萧楠感到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自己也在监控下，那么自己穿越了几次时空，会不会被察觉了呢？如果被察觉了，理应自己早就被抓起来才对吧？ 又或者说，大老爷的手下只监控那些个有能力有权势的人，而自己这种废柴其实还算处在真空之中？ 千头万绪，让以前生活都很简单的萧楠觉得越发头大，最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然后早上五点多，他就被婉月叫醒了。 外面的雨还是下个不停，婉月这么早叫醒他，是因为今天一天都是大老爷的寿诞正日，有各种典礼要参加，不能怠慢了一点。萧楠起床后先找来了自己带来的残肢袜，给自己的右腿残肢多套了几层，既然典礼多，免不了各种跪拜。 而婉月已经有先见之明的帮他缝好了一个更加舒适的棉套。现在虽说是夏季，由于多雨气温反而很低，因此他的腿上套了棉套也不觉得多热。只是由于下雨，他的残肢觉得酸痛冰冷倒是真的。 忍着隐隐的痛楚，他换上了婉月提前数日就准备好的衣服，是那种传统的长袍马褂，非常复古。这衣服看得出布料和做工都是上乘，但是绝对算不上多豪华阔气，想必等下在一群少爷里也是最朴素的。 萧楠觉得这样就好，他不想太引人注目。 婉月并不能算是明媒正娶进入萧家的人，她在外人眼中也只是个奴婢，但是萧楠行动不便，有个人跟着总是稳妥点，她希望跟着萧楠一起前往办寿宴的地方，却被萧楠断然拒绝。 他是绝对不会让婉月有一丝机会被大老爷看中的，就算要爬，他也要一个人爬到前厅去。 婉月拗不过他，只能先为他准备些早饭，然后去开前门。奇怪的是，前门的地上竟然被塞进来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个纸条，叫这院里的人在晚上去第七厨房那领东西。 婉月把这纸条拿给萧楠看，萧楠看了一眼，便道：“这可能是昨天那个卫管事塞的，来报恩的。估计我给他的药起了效用。等我晚上回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我不在的时候，我把门锁上，这样外人会以为院子里没人。 据说今天所有的下人都要参加庆典，我们总要装装样子，要是被人发现院子里还有人在就不好了。” “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不是更好。”婉月看了看萧楠的拐杖道，“又下着雨，你要怎么打伞……” “不行。”萧楠摇头，“只有这一次，你不能不听我的。” 嘱托完婉月后，他才离开自己的院子。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依稀知道要去前厅那边，毕竟那边可是寿宴的“主会场”。 他已经走过两次去前厅的路，约莫也知道路线，只是那路线很漫长，这萧家大宅大得不亚于一个宫殿，他要拄着拐杖走很久。 而且这萧家的规矩很龟毛，由于身份低微，他似乎还不能走那种有屋顶的精巧廊道，除非是特殊情况，只能走偏僻的巷道，走了十几分钟，他就被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肩膀，也累得气喘吁吁，便找了个有屋檐的地方躲下雨，靠墙歇息下。 而这个他赖以躲雨的地方，是不知道哪个少爷的院子后门，狭窄的巷道只能容纳两个人通过，不远处还堆积着一些杂物，现在这通道还很安静，估计这里就是所谓的死角地带。而从后门的缝隙偷偷往里看一下，内里是一座精美的后花园，布置得豪华气派，好像那花园的一角，都有自己那个院子大了。 果然自己所处的院子，在这萧家里等同于冷宫么？ 但是对于寸土寸金的现代人来说，他觉得自己那个小院都已经占地不小了，而且设备装修是真的不错。 这时，他忽然细心的发觉，那花园虽然乍一看很精美，但是靠近门扉的地方却长了不少野草，而花圃中的花枝，被风雨吹散了一地，也并无人来收拾。 偌大的园子显得静悄悄的，非常冷清。 他忽然心中一动，看了看四周，又算了下自己的路程，恍然惊觉，这个院子，不就是那个被“满门处刑”的十六少爷的家么！！ 就在那一夜，电铃响后，因为十六少爷院子里响起了尖叫声，结果他和他所有的家眷都被当众处以极刑！ 连带一位老叔公也跟着殒命了！ 算算日子，这十六少爷，也才死了没几天，但是按照这萧家仆从上下的尿性，估计他们是绝对不敢来抢这十六少爷的院子的，甚至，还要绕道走，生怕自己沾染上秽气，或者被人举报说和十六少爷有关，到时候萧家家法伺候，可不是闹着玩的。 原来自己竟然绕到了这种地方来。 再仔细一看，这后门的门扉上，依稀还有封条的印记，只是受到风吹雨打，已经脱落了大半。 但是这门，却只是简单的关上，连锁也没锁。想必是那些蓝衣奴来搜查过，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过问这里了。 除非大老爷下令，用这院子另做他用，否则没人再敢接近这里了吧。 怪不得这条巷道，都没人走。 所有的萧家子弟据说是早上九点钟集合。而现在天刚蒙蒙亮罢了。只是不知道哪个奴仆故意要整他，早上过来特意来通知他，叫他连同其他下人七点钟就要去前厅旁边的偏厅集合。因此他才出来这么早。 现在时间应该还早。 萧楠看看四下没人，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胆量，竟然轻轻推开了那道后门，然后一瘸一拐的跳进了门里。 当他关上门后，忽然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和外面不一样的静谧的世界。在这偌大的萧家宅子里，好似只有这种没人的地方，才能算得上安全。 十六少爷不算是受宠的少爷，但是绝对比那位十三少气派，经过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后花园，就可以进入到他的起居院区。 竟然弄成了假山水景错落交织，绿树成荫。 他住的地方还分前后院，空间感搞得很复杂，房间也很多。 从现场看，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前厅大门敞开，往里面看去，一片凌乱，估计是抓人时弄得，到处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 蓝衣奴抓人的时候估计搜刮了十六少爷的财物，能看得出屋内翻箱倒柜的，但他们带走的也只是一些细软，钱票什么的。一些看似价值不菲的大摆件，字画还好好的放在远处。说明这些人来去也挺匆忙的，来不及细搜。 而他们日后也没有回来搜刮，是因为那些蓝衣奴也太过惧怕大老爷了！害怕和十六岁少沾上一丝关系，这些字画，摆件，都太容易暴露了！ 其实萧楠是有点私心的，因为他确实没钱了，想着能不能找到一些现金贴补家用，总不能老指望七少爷赔钱给自己。 然而蓝衣奴搜刮得很彻底，那些个动辄百斤的大花瓶，根本就不用做他想了。 最后他也只能进到了书房，想着看看能找到什么和萧家有关的资料拿回去研究下，却在进入书房时，被墙壁上的一副油画吸引了。 那油画画的是一个美妇人带着一名少女和小男孩的“合影”，小男孩想必就是十六少，因为他见过十六少，眉眼和画上的小男孩差不多，那美妇人应该就是十六少的母亲，不知道哪位姨太太。 而那名少女，能和他们如此亲昵的合影，指不定是十六少的姐姐，仔细一看，这三人的相貌确实挺像。 十六少的姐姐是一名极其美丽的白皙少女，穿着中式贵族小姐的衣衫，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枚碧绿的翡翠镯子，那镯子上还镶嵌着血红的珊瑚！！！ 这镯子！！ 不就是十三少小时候，在后花园看到的神秘女尸的手上戴着的么！！ 萧楠忽然心中咯噔一声。 觉得自己也许把什么不得了的线索，关联在了一起！ 27 后门 萧楠凑近些看那个壁画，毫无疑问，这壁画上的人，应该让十六少充满了回忆，他才会把这幅画一直摆在这里。 所以这幅画应该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他记得看过一些电视剧里，有钱人会把值钱的东西放在壁画后面，所以…… 他试着把壁画给搬了下来，放在了地上，这个动作险些让他摔倒，少了一条腿真是极为不方便，难以稳定身体的平衡。 站稳了之后，他扶着墙仔细观察，发现这画后面的是木制的墙壁，有个地方敲了敲果然里面是空心的，而且在这块木板上，有个小小的把手可以打开。 但是当他打开活动的木板后，里面却在墙内镶嵌了一个很考究的保险箱子。得知道密码才能打开。 萧楠沮丧的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思考，他不可能在其他时间还有机会这么自由出入这里。 而且他这副残躯，走路都不方便，也肯定带不走这么重的保险箱。 能猜到密码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也许是那些翻箱倒柜的紫衣奴冥冥中帮了他的忙，他看见在周围的被扔在地上的物件里，似乎有个相册一样的东西。 这个念头能照得起相的，必然是大户人家。只是这时没有彩色照片技术，所以十六少才又找人把一副照片画成了彩色的油画吧。 而在他的相簿里，有一整夜专门珍藏这油画的原版照片，上面还写了照片的日期。 萧楠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用那个日期作为密码来开锁，没想到十六少根本没有密码保险意识，真的打开了他的保险箱。 打开箱子的一刹那，其实萧楠心里还是挺期待的。 但是没想到，箱子里只有一个简单的木盒子，打开后，里面貌似是一些小孩子的陈旧玩具，拨浪鼓，小布包什么的，还有女孩子带的绢花。 这应该是十六少很珍贵的童年记忆。 想不到他那么风流，妻妾成群的人，竟然内心某个角落还挺童真的。 可是这些东西，对萧楠来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他再往保险箱里翻了翻，终于翻出了一些地契之类的文件。然而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也是没用，估计再过几天，十六少掌握的地契和不动产也会被萧家进行瓜分。靠着自己多年练就的快速阅读的习惯，借着外面透过来的微弱的路灯灯光，萧楠从这些地契中找到了一份不起眼的文件，那是十六少以个人名义购置的房产中的一处，貌似是在城中某条街上的小店铺，店面不大，而且注明了是抵押，应该是从穷人手中弄来的。 萧楠时间紧迫，只隐约的觉得自己也许可以留下这地契，便将之收在了怀里。然后放好了保险柜，快步离开。 他离开十六少爷的院子后，绕了好半天，才终于来到了接近前厅的一处偏院里。 然而没等他继续前进，他就被人喊住了名字，喊他名字的是一个看起来是某个中层管家的仆人，穿着都比他穿的好得多，甚至还有个小厮跟着给他打伞。 那名管家看了看萧楠，道：“十三少，你就别去前厅了，等下去跟着大家伙祭个祖，回头去四等席呆着就好了。” 四等席是小慈那样的仆从才去的席位，他这么说，明显是对萧楠极大的羞辱。 但是萧楠反而觉得松了口气，他才不想去跟那群萧家的人在一起，前两次集会给人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他道：“那一切都听您老的安排吧。” 管家想不到他还挺好说话的，还以为他会勃然大怒顺便羞辱他一番，没想到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 这萧家的人，个个都会看人下面条，他们对主子之间的各种隐秘的了解，估计比主子们还厉害。人人都知道十三少无非是和七少爷关系好点，现在七少爷自身难保，也是个被排斥在权力圈外的冷宫皇子，十三少就更是孤家寡人，加上他受过刑两次，简直晦气得不能再晦气了，人人都巴不得躲着他。 萧楠在管家的指引下，又走了半天才来到所谓的祭祖大院，这大院在萧府的另一头，占地广阔，修得像个小型的宫室，有专门的华丽大堂摆放萧家的祖先牌位。这些牌位又分成了两列，都排在大堂的两侧，最正中的竟然是大老爷的金身像！！ 像个佛像似的足有两米多高！ 他到底是有多狂妄，竟然让萧家全体都供奉自己！ 而这货还在世！ 此时萧家的所有子弟亲戚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却唯独不见大老爷，萧楠靠在角落的墙壁上观察着这群窃窃私语的贵人们，看他们个个打扮得气派十足，只怕每个人都天天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七少爷也来了，但是他并不敢靠近萧楠，因为此地人多嘴杂，他也只敢远远冲萧楠使了个眼色。 众人的聊天内容也都是家长里短，嘘寒问暖，没人敢说前几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也没人理萧楠。 这样等了一会儿后，到了良辰，有专门请来的高僧，道士主持祭祀，大老爷懒得出席这种场面，据说是不来了，可真是任性。 萧楠像其他子弟一样，跪在蒲团上，在高僧的口号中对着大老爷的金像磕头。 而且这磕头的程序极为漫长，他不得不清醒婉月给自己的残腿装了个保护措施，不然长达一小时的跪拜，真的受不住。 而在他们跪拜大老爷的时候，大堂外的偌大空地上，凡是有点品级的男丁家仆，也都跟着跪拜，萧楠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场景简直比跪迎皇帝还气派。 而且非常像是邪教。 大家一起口颂着：“大老爷万寿无疆！！永享荣华！！”喊了无数遍，好似真的能把这种祈祷变成真的似的。 然而又有几人真的希望大老爷长寿呢？只怕一个人都没有。 繁冗的祭拜仪式终于结束，盛大的庆典真正开始了。 九点整的时候，外面礼炮齐响，而萧楠则默默的离开了祭祖大院，他应该去四等席那里，但是那种地方，就算他不去，估计也没人在意。 这时七少爷等其他的族人离开后，才又凑到他跟前，苦着一张脸说：“十三弟，我这几日可是倒了霉，本来我准备了一车上好的寿山石当寿礼，结果运输路上出了岔子，一车的货都砸了。现在不要说祝寿了，我还欠了一身的债，连办厂子的钱都赔进去了。原谅七哥这几日周转不开，不能多资助你些。” 说着他还是悄悄塞了几张银票给萧楠。 萧楠道：“七哥你不用给我钱了。” “我不给你钱，你这日子怎么过下去？拿着吧。没事，我还没到接不开锅的地步。”说罢他又匆匆离开了，大概是怕被人看到。 这个人倒真是讲情义，但是也真的倒霉。也许他的货物并不是因为天灾，而是其他少爷搞得鬼导致的人祸，毕竟寿礼这么重要的东西，七少爷都压上了自己所有的资产，不可能轻易出差池。 萧楠叹了两口气，觉得自己跟个乞丐似的。 也不知道自己能报答他什么，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此时萧家内外都能听到喜庆的奏乐，宾客们也纷纷从正门那进入，带着各种名贵的寿礼来拜访，当然，这些有资格进门的宾客，都是非富即贵。 再热闹喜庆，萧楠都觉得那和自己无关。 他尽管知道自己去了四等席，免不了被一群奴才奚落，但是还是去露了个脸，证明自己来过。 此时仆人们还没开始就做，只有一些丫鬟在忙着上菜。 一个上菜丫鬟见到萧楠后发出了呀的一声，萧楠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他院子里昔日的丫鬟小慈！ “十三少！你怎么在这种地方！”小慈惊呼。 “我被发配过来了。你怎么……？”萧楠问道。 “我……在姨太太那混的不好，被人算计排挤，就落到这里来了。”小慈叹气道，“现在我也就在三厨房那边打打下手，看看有什么机会能遇到贵人。十三少，听说你最近和七少爷走的挺近呢，怎么样，七少爷有没有能拉你一把？” 萧楠转念一想，小慈这个人虽说能说会道，消息灵通，却也是个会见风使舵，掰嘴弄舌的人，还是和她划清界限的好，便道：“七少爷忙他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 “那您一分钱都没，这日子怎么过下来的？难道是那个叫婉月的女的倒贴么？听说她经常去市井抛头露面的……”小慈拉着脸说，她对婉月始终耿耿于怀。 想不到他连婉月出去的事情都知道，萧楠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这个八婆，便道：“我手头还有一些存款。” 他并不急着发作和小慈翻脸，因为他越发感到小慈虽说是个丫头，却实在能量不小。 “那少爷您这笔钱藏得可真深啊！”小慈笑得意味深长，她曾经是十三少院子里的大丫鬟，什么藏东西的地儿她不知道，萧楠看她这么笑，就知道她话里有话。 “十三少，你该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发财了吧？”小慈看看四下无人，便低声道，“我还听说，你和洋人关系好得很，洋人好像还给了你一些洋货什么的。” 这丫头真是绝了！放到现代社会绝对妥妥的特工苗子媒体先锋啊！ 萧楠想了想道：“我当然有点洋人的东西，而且都是和女人有关。” “那感情好！”小慈眼里放出光来，“十三少，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你能不能给我一些？不然，你可别怪明天你这些事儿，传的满城风雨。” 几天不见，小慈倒是成长得越发厉害了，都知道威胁人了。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拿？”萧楠道。 现在没人敢接近他的院子，他倒要看看小慈怎么接话。 不料小慈微微一笑：“那我今晚就来，从那个好久不用了的后门。” 后门？萧楠住了这么多天，倒是不知道自己的院子里还有后门。 28 演奏 萧楠应允道：“好吧，我给你留个后门。” 他现在就想赶紧回自己的房间躺着，他都快要累瘫了。 然而小慈还不愿意放过他，还神秘兮兮的说：“十三少，你知不知道，今天来的客人里，谁最重要啊？” “这我真不知道。”萧楠强打起精神说，“不管是什么大人物，反正都和我没关系。” “怎么能说没关系呢？今天的客人里面，最最厉害的一个人，是姚大帅，他据说是大老爷以前的发小，现在整个萧城周围好几个城都是他的地盘，他的手下兵强马壮，大老爷也要敬他七分。 据说大老爷有今天的地位，都要靠着姚大帅的庇护，你说他重要不重要？ 姚家和萧家的关系特别密切，这大帅的侄子，外甥什么的，据说娶的都是萧家的小姐，两家是姻亲。 我听别人说，这姚大帅有当皇帝的命，万一他以后真的当皇帝了，那萧家就是皇亲国戚呀！ 十三少，你还不赶紧想想法子，通通路，别的少爷可早就行动起来了——那姚大帅还有一个女儿，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据说和我差不多大，他这次来拜寿，把那位千金大小姐，不，公主也带来了。 现在那些个少爷都想着怎么可劲儿博得那位公主的芳心呢！” 小慈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其实对萧楠来说，只是知道了一些讯息罢了，然而她说的什么让萧楠去赶紧巴结那位大帅家的小公主，等于放屁。 他现在有什么资本去做那些事？ 所以他只是哦了一声，便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您能有什么事？怕不是和那个乡下来的女人厮混吧？十三少，大老爷寿宴期间，任何人不得私自在这府里行走，自家院子里更是不能留人，您不会不知道这条规矩吧？”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条规矩，我说有事又不是说要回去。”萧楠搪塞道。这丫头怎么越来越口齿锋利了呢？ “那您那位没过门的姨太太，她该不会留在你屋里吧？我怎么没见到她呢？”小慈刻意把“没过门”三个字说得很重。 “她……她去别的地方帮忙了。”萧楠简直要词穷了。 “放心，我不会乱说的，因为十三少对我很好啊！”小慈眨眨眼睛道，她好似终于找到了萧楠的把柄。 “那就好，那就好。”萧楠出了一头冷汗。 “那我再悄悄告诉你个事，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知道的，”小慈凑到他耳边道，“听说姚大帅的小姐，根本不喜欢那些大少爷死缠烂打，所以她早就偷偷的去了琴厅那边，您快点去那边看看吧。您要是能够把握好机会，可就咸鱼翻身了。 我也跟着沾光不是。” 也不知道小慈这几天到底在其他少奶奶的院子里学到了什么厚黑学，竟然逼着萧楠去见那位姚小姐。 萧楠心道，既然其他少爷都见不到那位姚小姐，说明是大老爷下了令不让他们去叨扰姚小姐，而小慈逼着自己过去，这心眼儿也太毒了点。 若是他不去，那她再去告状，自己和婉月都死定了。 这萧府里怎么人人都这么难缠？ 萧楠头大不已，只得道：“行吧，我去琴厅一趟，琴厅在哪边？”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样吧，我亲自送您过去。”小慈甜甜的笑了笑。 萧楠之所以敢这么答应下来，是因为他推断，大老爷和姚大帅巴不得子女都拴在一起，一荣俱荣，说不让少爷们接近小姐，也只是客套而已，其实他们还是希望姚小姐能够嫁到萧府里的吧。 所以自己去见姚小姐，就算被大老爷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有多重的责罚，见姚小姐这一条，可没写在家法里。 其他的少爷也许是真的被大老爷吓怕了，真的没有一个人敢出头，当萧楠被小慈亲自押到琴厅外面时，这里竟然只有几个丫鬟守着门。 门前冷清清的，大概是所有人都去参加寿宴了的缘故。 姚小姐是真的有特权，而小慈也是真的胆大。 小慈竟然还打听到姚小姐是去西洋游学过的，很喜欢西洋乐器，所以才来琴厅玩玩。也不知道她为了得到这些消息费了多少心思，付出了多少代价。 但是她的策略却是近乎正确的，讯息，确实是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东西。 小慈真是生错了时代。 琴厅是一座仿欧式的建筑，大门也是铁艺镂空的，能看到里面花团锦簇的喷泉庭院和两层小洋楼。萧家内的建筑都没有太高的，除了大老爷的院子。 估计这么修是为了防止彼此登高窥视。 萧楠刚一靠近琴厅的大门，就被几个姚家的丫鬟拦住了，询问他的身份。 萧楠知道大老爷从来不舍得放少爷们离开萧府，这些少爷都不太懂得外国的事，不要说这些少爷，此时全国又有几个留学生？ 因此，萧楠便道：“我是这萧府里的西洋乐教师，听说大小姐喜欢西洋乐，大老爷派我来陪小姐。” 一个丫鬟打量了他一番，看他拄着双拐，说：“萧府竟然请个瘸子当琴师？真稀奇。待我通报。” 说罢她就进了里面。 小慈在一旁暗暗开心，想不到没用的十三少竟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而萧楠敢撒这个谎。因为他自己的确学过钢琴，并且弹得还不错。 在学习方面。他的确能算得上是天才。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评上教授。 过了一会儿，那丫鬟走出来道：“小姐叫你可以进去，不过我们得跟着。” 于是那丫鬟冲外面的丫鬟使了个颜色，便陪同萧楠一起进了门，小慈连忙道：“我是跟他一起来的，是专门侍奉少爷的。” 于是她竟然也跟着一并进了门。 这洋楼内部完全用白色的大理石打造，搞得像个小白宫，小慈差点看傻了眼，她身份不够高，并不能进入这么高级的地方，这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这种洋房的内部景观。 在琴厅的大厅里，那位姚小姐正在咚咚的弹着一架钢琴。她约莫十七八岁，梳着当时世界流行的贵族少女发型，还穿着20年代流行的洋装，浑身上下洋气极了。 他们几人进来后，姚小姐停下了弹奏，丫鬟做了个万福道：“小姐，我把人带到了。” 姚小姐抬眼看了一下萧楠，笑了笑，用英式英语道：“人长得挺好看，可惜是个瘸子。” “决定一个人价值的不是外表，而是内在。”萧楠同样用英语回答。这让姚小姐扬了扬眉毛，不禁有点对他另眼相看：“不错嘛？想不到，你竟然还会一点点外国话。算是有点见识。 我听说这城里有洋人街，看来你和洋人关系匪浅。 既然你说你会弹琴，我就要考考你，看看你会弹些什么曲子，若是你敢骗我，故意夸大其词，我可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几句话就透出自己的刁蛮任性，可见是从小被惯坏了的。 据说姚大帅子嗣不如大老爷这么茂盛，也就两子一女，这唯一的女儿，看来就是掌上明珠了。 萧楠行了个礼，然后坐到了钢琴前，并把他的拐杖放在一边。 他手指修长洁白，放在琴键上后就好似和那些按键融为了一体，沁人心脾的悦耳音色就像是泉水那样流淌出来，不一会儿，所有人都沉浸在那流芳千古的世界名曲的魅力之中，对于小慈和丫鬟们来说，这更是闻所未闻的异域之乐，耳目一新的崭新体验。 虽然他只穿着一袭被雨水打得半湿的中式长袍，但是在姚小姐的眼中，仿佛已经幻想出了他身穿礼服演奏的孤高气度。 一曲演奏完毕，姚小姐恍惚了片刻才道：“你弹得可比我在英国请的钢琴老师好多了，你是在哪里学的？难道你也出国过？” 小慈立刻道：“其实，这位是我们萧家的十三少爷。” “原来你是萧家的少爷？！怪不得你懂这么多。”姚小姐恍然道，“我以前还以为，萧家的少爷个个都是酒囊饭袋。” “也未必每个人都是这样。”萧楠微微低垂眼眸道。 “呵，我知道你们萧家的人都想巴结我爹，”姚小姐说话毫不拐弯抹角，甚至刺耳得很，“你也是过来讨好我的吧？ 不过，你这个人确实和其他那些个庸俗的家伙不太那么一样。我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回答对我的问题，我就饶恕你竟然敢闯入这里的罪。” 说罢，她用法语问道：“告诉我，你认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萧楠思索了片刻，用法语回答道：“自由。” 姚小姐睁大了些眼睛。 “呵呵呵……真是新奇的答案，在国外的沙龙上，那些个社会名流学者，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说。”姚小姐笑了几声，拿起她放在钢琴上的蕾丝扇子扇了扇，然后道：“你可以留下来，给我说说，钢琴到底该怎么弹。至于你们其他人，倒是可以先退下了。” 小慈闻言欣喜的看着萧楠，随即她便被那凶巴巴的丫鬟叫离了房间。 29 大帅 萧楠算是跟这位姚小姐上了一堂基础的钢琴乐理课，无非是闲谈而已。 这位姚小姐其实也只是浮光掠影的领略了一些西方世界的景象罢了，然而她终究不能脱离大帅，作为姚家的女儿，她可谓是“奇货可居”，最终都要是回到这里，成为自己父亲联姻的工具罢了。 从她的只言片语里，也隐约能看出她的这些不满，毕竟她见识了一些西洋先进的东西，让她再回到这种大家族来活的像个受人操纵的木偶，她肯定比一般女子更加愤懑。 当然，萧楠也惊讶于这些民国女子有的竟然比现代女人更加感情激烈，因为就算是在现代，男女也越来越趋向于门当户对的物质婚姻。 其实以姚家的势力，姚小姐嫁给这个时代的豪门子弟，在正常人眼里也算是最优的选择，就算嫁给了自己心仪的“才子郎君”又怎么样？萧楠知道，民国时很多所谓的名人，最终都始乱终弃，抛弃不顾一切和自己在一起的结发妻，功成名就后就去找了年轻漂亮的。 男人的劣根性是永远不会变的。 唯一的问题是，只有萧楠知道，萧家确实是个大火坑，再过几年就要遭到灭顶之灾，所以真的不应该再嫁入萧家。 大概还是处于为了稍微能够尽点力拯救这位姚小姐的心态，萧楠极力支持了她的反抗想法，并引经据典，举了很多当时先进的社会学家，思想家的例子，这些进步的观念让姚小姐双眼露出了些不一样的光彩。 要知道萧楠在大学时，就是学生中的“明星老师”，他不仅人长得俊美，讲起课来更是风趣幽默，深入浅出，甚至在大学女生中形成了他的“粉圈”，每次他开选修课，都被学生挤爆了头报名。 本来就深谙宣讲之道的萧楠，在侃侃而谈时，等同于时刻散发他独有的知性魅力，只用了短短半小时，那个姚小姐就微微红着脸说：“你既然这么有见识，不如来我们在这里的新家里来给我上课。” 萧楠愣了愣，道：“我上课是要收费的。” “你这人真奇怪，明明你是衣食无忧的萧家少爷，怎么还开口闭口跟我提钱？”姚小姐顿时就拉长了脸，在她心中，萧家的人就该无条件的巴结自己才对。 “我是萧家的少爷，和我为你付出劳动力，理应索取回报没什么冲突。刚才我们不还说人权平等么？”萧楠道。他是知道姚小姐这种人，只会接受对她有利的理念，若是真说什么“平等”“人权”，她这样享受惯了特权的人，却是万万不愿意接受的。 “真是财迷，我听说，就算是在萧家，也有几个不受待见的少爷，过得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对萧家那个老头唯唯诺诺，就像是以前古代打入冷宫似的，看来你就是其中之一吧。”姚小姐看了看萧楠的穿着，“你这衣服，倒还不如接待我的那些仆人穿得好，你这少爷当得可真是寒酸。 虽然你满嘴大道理，不过在我眼中，也和穷酸书生没什么两样。 这么一想，刚才本小姐施舍给你的一番好意也真是喂了狗。” 姚小姐就算再接受什么新式思想，也改不了她刻薄的性格，意识到萧楠只是个落魄少爷后，她对萧楠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仰慕和少女心，竟然也化为了乌有。 “就算这样，你也算是个有趣的人，所以我会付给你钱。”姚小姐话锋一转，“这萧家的宅子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我想找个时间，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有意思的话来。 这礼拜天开始，你就每天下午来我家教课吧。你的法文，英文，钢琴都不错，我爹应该会同意雇佣你。” 她就算看不起萧楠，却也无法对萧楠放手，想听听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 说罢她伸出带着蕾丝手套的手，示意萧楠行西方贵族的吻手礼。 萧楠只得握住她的手轻轻亲了一下。 这时，姚小姐忽然道：“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种奇怪的气息，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你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似的。” 萧楠抬起头，有点错愕的看着她的眼睛。 “你和萧家的人，不太一样。”姚小姐似是另有所指，然后她才道：“你现在可以走了。作为进门的信物，这个给你。” 只见她从自己的手指上取下一枚紫水晶和钻石交织镶嵌的西洋款戒指交给萧楠。 这时，门外的丫鬟忽然敲门道：“大小姐，大帅马上要向这里的主人引荐您了，我们进来给您梳妆打扮吧。” “知道了。”姚小姐应了一声，并示意萧楠可以退下了。 当萧楠退出了琴厅时，等候已久的小慈立刻凑过来兴奋道：“怎么样？姚小姐看中你了么？” “她叫我礼拜天去她那里教课。”萧楠道。 “哎呀！十三少你真有本事！”小慈高兴道，“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我们也要快点走了！大老爷早上十点会在前厅大院里接见大帅，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在场，以示隆重。你快去趁机认认你未来的岳父！” 岳父？但是萧楠却不敢反驳她，谁知道她又生出什么奇怪的点子要胁迫自己。 所有有头有脸的仆人，很快都集中到了前厅大院里整齐的排开。女人却是不能进来的。 而萧家的几个有权势的子弟亲戚，是可以进入大厅内的，但是不包括萧楠，就算是七少爷，也得老老实实站在离门口很近的廊下，没有进门的资格，萧楠更是只能和其他仆人一起站在台阶下。 说是前厅大院，看起来也只比故宫那个院子小了一点罢了。 密密麻麻的仆人，起码得有七八百人了。 一张红地毯从前厅大门一直延伸到正门外。在鼓乐声中，只见从来不怎么露面的大老爷竟然亲自走到了红地毯上，就站在台阶下，等着迎接大帅。 而其他所有人，在大老爷出来时，都全部跪了下来，好似迎接皇帝。 也算是天公作美，这会儿虽然还阴天，雨却已经停了。 不一会儿，只见穿着军装，身上挂满了勋章，大腹便便的大帅在前呼后拥中一拽一拽的进了门，而那位姚小姐，也盛装跟在了自己父亲的身后。 在萧家高高在上的大老爷，此时一反常态，竟然快步亲自迎接上去，大帅一见到他，就亲热的和他搂抱了起来。 “你这个老东西！排场还是那么大！跟皇帝老儿似的！”大帅声如洪钟，哈哈大笑的打趣着。 “哪有你排场大，一回来就又多带了几个师，把萧城围得固若金汤的。”大老爷满脸堆笑，和他好似多年未见的挚友似的，两个人拥抱着拍打对方的后背，真是亲昵极了。 只有这会儿，大老爷才像个人。起码表面上像正常人了。 他们又拉了一会儿家常，大帅这才引荐自己的女儿给大老爷，大老爷盯着姚小姐老一会儿，才笑着夸奖起姚小姐水灵。 诚然，姚小姐的确是个美女，但大老爷那种眼神，却不像是看晚辈的目光。 就这样，等着这些贵人们絮絮叨叨寒暄完进了大厅，他们当然丝毫不在意周围跪了那么多人，旁若无人似的，过了很久，众人才纷纷站起来，而雨又开始下了。 萧楠松了口气，他终于能够回自己的地盘了。 回到自己的卧室时，他觉得自己简直去了半条命。这个寿宴对于他来说，根本没吃上一口饭不说，还累得要死。 婉月帮他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赶紧安排他洗了个热水澡再换了干净的衣服，让他缩在被窝里。 只有这一刻，萧楠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大老爷真是个无时无刻不折磨别人的恶魔。”他喃喃自语道。 “少爷，寿宴的事情，终于完事了么？”婉月问。 “算是吧，我还找了份工作。”萧楠于是把自己遇到姚小姐的事情告诉了婉月。 婉月听完微微蹙眉道：“总觉得那姚小姐，很不简单，我觉得还是少跟这种人打交道的好，其实我们日子过得下去就行了，少爷您没必要这么拼。” “不，婉月，只要有一丝可能能让你和我离开这个萧家，我都不会放弃。”萧楠道，“这个萧家快完了，我们必须尽早离开。” 婉月闻言脸色一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你也听听就好了——大老爷迟早要把所有人都害死。”萧楠低声道，“你要相信我，我只想带着你一起活着离开。” “只要是少爷您说的话，我就信。”婉月低下头道，“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啊！” 和萧楠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早就隐约得觉得，萧楠实在是太不一般了。 甚至，她有种感觉，那个自焚而死的独腿人，会不会才是真正的十三少呢？ 无论眼前这个人是谁，她真正信赖的，依赖的，能在这暗无天日的萧家为她点亮一盏灯的，只有他而已。 他就是她唯一的“十三少”。 30 小慈的论断 睡了个午觉后，萧楠醒来才是下午四点多钟。此时外面的天色更加阴暗，好似黑夜提前降临。即使如此，萧家内外的鼓乐声依旧不绝于耳，到处都喜气洋洋，只有他们的小院子里静悄悄的。 萧楠醒了后，便叫上了正在忙于家务的婉月，两个人去寻找所谓的后门。 后门果然是存在的，只是这个院子面积很小，后门被一个小库房给覆盖了，两人一起搬开了挡住后门的杂物，让一扇看来已经很久没人用过的木板门暴露出来。 这门上的门栓早就脱落了，全靠前面的杂物挡着。 打开门后，门外是一条狭窄得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通道，明显是用来过污水的，地上有两三道凹槽管道。 这十三少的待遇可真是不咋地，他的房子竟然在下水道边儿盖起来的。 只是那些管道现在似乎也早已废弃不用，只有雨水通过了，这大宅应该经过无数次改造，不断的增加面积，才有了今日犹如迷宫的光景。 眼看后门外也落满了各种树叶杂物，婉月便拿了扫帚来清理了一下。当她终于清理了门外的垃圾，擦干净了门，只见一个人影从巷子的尽头捏着鼻子，用跳跃的小碎步走来，生怕踩着地上的污水。 这人正是小慈。 “哟，这不是婉月姐姐么？最近在十三少院子里过得怎么样？看看你，都瘦了好多。”小慈一见到婉月，就故意装作嘘寒问暖，实则是在暗中嘲讽婉月跟着萧楠活受罪。 “小慈妹妹，好久不见了。”婉月不擅长和人勾心斗角和拌嘴，被家里的亲戚故意嘲讽羞辱时也只是默默忍受，于是她并不理会小慈的挑衅。 小慈却变本加厉道：“看来你对十三少是真心的，可惜啊，十三少马上就要成为大帅的金龟婿了，我看你还是趁早识点相，回你的老家吧。别当他们的绊脚石。这也是为了你好，省的到时候你脸上难看。” “婉月生是十三少的人，死是十三少的鬼，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婉月不卑不亢道。 小慈冷哼一声道：“只怕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我来找十三少。” 说罢她故意推开婉月，迈步进了后门。 十三少的院子建筑非常拥挤，几乎是屋子挨着屋子，由于地势较低，这院里都修了廊道，倒是走哪里都淋不到雨，小慈找到了正在书房里正坐在窗边的萧楠，萧楠并没有点灯，这是为了防止别人发现他在寿宴期间私自跑了回来，因此屋里黑漆漆的，只能勉强借着窗外的晦暗天光看清屋内的事物。 “少爷，我按约定来了。”小慈微微下蹲，做了个万福道。 萧楠点了点头，指着书桌上的东西道：“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 小慈感到无比新奇的凑上前去，拿起一个似乎是琉璃瓶子的东西查看，当她拧开瓶盖闻了闻后，惊讶道：“这东西好香，莫非就是姨太太们用的那种西洋雪花膏。” 其实是大宝。 萧楠自己留下来自用的东西，因为信了广告的邪，他买了几瓶大宝，皮肤太干时就拧开擦擦，觉得还挺好用的。 但是对于这会儿日化工业很不发达的20年代的中国人来说，这东西肯定太稀罕了。 萧楠道：“没错，这是英国人在香港那边的工厂做的，所以印了中国的牌子。这边这些面膜也是给你的。” “面膜是什么？”小慈好奇的问。 “就是贴在脸上补水的。虽然咱们这经常下雨，实际上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比如你吧，脸上经常油光光的，说明你是油性皮肤，实际上更容易发干，而且是又油又干，更需要肌肤补水……”萧楠搬出了21世纪大街小巷都知道的那种美容院推销说辞，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小慈还真上了他的当，毕竟这些话都是现代骗子经过五十次实验，揣摩女性爱美心理得出的“黄金宝典”，现代女子尚且抵挡不了，何况是古代没见识的小女人呢？ 外加萧楠自己就是个优秀的讲师，很快就把小慈说得云里雾里，显然，她沉迷了，因为这些美容什么的术语，她只有在服侍姨太太小姐时才听过一些，知道这确实都是上等人才玩得起的保养物件。 萧楠当然不仅仅是只说说而已，而是学着商场推销服务员，让小慈伸出手背实验一下。 小慈虽说心眼儿多，但是始终是个做粗活的下人丫头，她的手已经很粗糙了，又没有其他的保养手段，当她看到萧楠用乳液滋润了她粗糙的手背，还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她忍不住把手背凑到鼻子下面，闻了很久。 好像只有这时，她才终于找到一个女孩儿应有的对美丽的小小虚荣。 “这个东西，真好。”小慈对那瓶大宝爱不释手道，但是她又贪婪的问：“那我若是这一瓶用完了怎么办？” “你省着点用，下次我要从布朗爵士那搞到货要两个月后。”萧楠只好这样暂时搪塞道。 “那你再教教我，面膜怎样用。”小慈又道，“还有这个是做什么用的？这个看起来好精致……”她拿起来的是萧楠本来送给婉月的美妆套盒里的口红，因为萧楠向婉月说了小慈要索要好处，婉月便将自己不舍的用一次的这些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这是口红。”萧楠道。 “口红！！我知道这个！”小慈发出了激动的叫声，她看过姨太太用这种名贵的化妆品，只要轻轻一涂，就会显得无比明艳，让人的嘴唇变得红红的。 “总之这些都是给你的。”萧楠道。 “十三少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以前的你，天天浑浑噩噩的，从来不晓得体恤下人，更不通人情，也不晓得去串串门，和其他少爷处好关系。”小慈将这些东西都放在了自己带来的一块布匹上，然后打包成了一个包袱。 “我甚至都怀疑，可能真的十三少，就死在了那个后山上，和那个他最喜欢的戏子一起烧死了呢。”小慈忽然说出了让萧楠心里一沉的话语。 “你说什么胡话。我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么？”萧楠道。 “是是是，是我愚钝，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两个长得那么相似的人，十三少又没有双胞胎。”小慈的眼睛森森的看着萧楠，“但是您的性格，真像是换了一个人。也许萧家的少爷都是这么古怪。 也罢，反正我只是个丫头，和我无关，我只是希望十三少今后还能用得上我这种下等人。” 她故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 显然是要和萧楠达成某种交易契约。 “你放心。若是我飞黄腾达了，绝对不会忘了你。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得比我先一步飞黄腾达。小慈，若是你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哦。”萧楠故意用和她一样阴险的口吻道。 小慈捂嘴呵呵笑了起来，随即才道：“我怎么会忘了十三少呢？实际上，我正要有厉害的事情，要告诉你。” 萧楠以为她无非要说些哪个院子里的什么婆婆妈妈，风流韵事。不想小慈却说：“十三少，前天晚上的枪声，你可听到了？” 萧楠惊讶道：“这种事，不是不许在府里提起的么？你这丫头可真是胆大！什么都敢说！” 小慈笑道：“反正只有你我，说一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十三少你的院子距离外面大街最近，想必比别人听的都清楚。 你知道是什么人搞的鬼么？那一天，据说大老爷勃然大怒，是因为有人竟然敢想要从前二门冲入萧家，后来是出动了大老爷身边最厉害的几个人，才把那些歹人都端掉了。” “那些歹人，可能是些土匪强人？”萧楠明知故问道。 他其实已经猜得出是来自未来的雇佣兵了。 “这萧城周围几百里，哪个山头的土匪不畏惧大老爷的威名，谁敢来城中闹事，更不用说直接打入萧家了！那些人根本不是土匪！”小慈按着桌子，凑过来道，“是一伙奇怪的人，他们拿的枪炮，据说比大帅最先进的外国枪还好。 这些人，大多是洋人，他们被抓时，还有几个活口，可是大老爷审讯他们后，竟然叫人挖掉了他们的眼睛，然后———— 把这些人送进了后花园。” “你都是听谁说的？！”萧楠心惊肉跳道，他不确定那些雇佣兵会不会供出自己来，实际上自己和那些雇佣兵也只有一面之缘。当时萧楠介绍自己时，也只说了自己是“教授”，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和来历。 如果那群雇佣兵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话，自己也不会安然度过这几天了吧？ 他那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顿时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这种宛若搏命的感觉又开始了。 真是太讨厌了！ “我当然是玩命儿才知道了这些东西。这萧家上下虽然都下了封口令，但是总有空隙，只要有一点点空子，再加上些头脑，外加运气，就不难知道这些。”小慈道，“对于我这种小人物来说，反而更容易得知你们这些贵人永远不知道的‘秘密’。 就好比，负责押解那些人的蓝衣奴统领，总是会喝醉酒，在自己小妾面前乱说，而地牢的那些人，嘴巴也不是很牢，偶尔会彼此间叨叨两句，只要有个没人注意的人来回走动，这萧家的一切秘密，都可以尽在掌握。 因为人是不可能完全保密的。” “你可真是个天才！”萧楠由衷的赞叹道，小慈真是天生的情报人才！！她利用自己的身份，把情报学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是吧，我也觉得我很聪明。”小慈得意的捋着自己的辫梢道。 “但是知道了这些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用？”萧楠道。其实这些讯息看似没用，却足够揭示出很多惊人的秘密了——起码证明，雇佣兵确实穿越了时空，只是那个萧天佑似乎没有穿越过来，不然自己早就死定了，小慈的话语里，也完全没有提到萧天佑这个人的存在。 “当然有用了，你想想，能够闹出这么大阵仗的，除了大帅，还有谁呢？大老爷和大帅，一山不容二虎，两人只怕早就……看彼此不顺眼了吧！”小慈说着自以为是的推断，“大帅是有枪有炮有部队的人，而萧家只是做生意的，就算紫衣奴再厉害又能怎样呢？ 所以你要尽早投靠大帅，万一他们两人真的翻脸，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我们！” 31 召见 “知道这么多，你就不怕被大老爷灭口么？”萧楠看着小慈问。 小慈冷笑道：“那又怎样？我这种人，一无所有，只有拿命才能搏来一切。你这种天生锦衣玉食的少爷，怎么懂我们这种人是怎样艰辛才活在世上？ 就凭我，一个弱女子，注定一辈子当下人，怎么可能像你们男人那样，还可以去求功名，去做事业，我能做的，只有尽我所能，牢牢抓住每个机会。 我这辈子，绝对不会永远只做一个小小的下人！” 她的眼中充满了坚定，确实也是个不惜一切代价的奇女子。 “你……和以前我所知道的那个你，太不一样了，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些日子？”萧楠道。 “我经历了什么不重要，只是我忽然想开了而已。”小慈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从你的院子里出来后，我本来该被发配回原籍，回老家随便找个田家汉嫁了，一辈子做个农妇，但是我可不想那样。 这府里，曾经有个远房表姐，她在一个蓝衣奴总管的姨太太手下做事，便好心把我弄到了她们院子里，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她那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竟然会被几个姨太太的争宠卷进去，就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她被人诬陷，被姨太太找了她男人，叫人活活用死刑给切成了肉片！ 还要我们所有人去看！叫杀鸡儆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惨死时的嚎叫声！ 那时候我知道了一件事，要想在这个萧家活下去，就不能浑浑噩噩——那些个姨太太，多少都是丫头出身的贱婢，现在竟然可以作威作福。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萧楠呆呆的听她讲完，没想到萧家的恐怖私刑不仅是大老爷在用，那些个有权势的手下也是如此任意剥夺人命！ 在这样的魔窟里，他也无法判断，小慈选择的道路到底是好是坏，他只能警告道：“萧家是个火坑，你自己当心吧，这萧家，总有一天，要酿出大祸，你尽早脱身不是坏事。” “所以我脱身的关键就是十三少您啊！只有您好好巴结好了那位姚小姐，我，还有那个婉月，都有活下去的希望。不仅能够活下去，我们还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小慈咧嘴一笑，竟然有几分阴森的感觉。 萧楠叹了口气道：“我真是肩负重任。” 此时小慈正要离开，大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小慈脸色一变，连忙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起来。 婉月这时才慌张的进来，问道：“十三少，我们要不要开门？” “既然找上了门，就开门吧，也是躲不掉的。”萧楠故作镇静道，其实他也完全懵了，为何这种时候会有人找上门？ 待婉月打开院门后，只见一群仆人冲了进来，这群人在院子里就大叫：“十三少！！大老爷有请！！我们特意来抬您了！” 原来他们竟然真的准备了个抬椅，浩浩荡荡的抬了过来，萧楠闻言脸色一变，却还是稳住心神在窗边道：“大老爷找我什么事？” “自然是好事！”为首的家仆嬉皮笑脸道。 小慈蹲在角落里听到了这些人说话，忽然站了起来，她壮着胆子道：“我是少爷身边的丫鬟，我跟他一起去！” 她要赌一把！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萧楠身上！ 萧楠见状，便道：“好吧，我这就出来。” 他整了整衣服，然后拄着拐杖走出了门廊。 小慈也屁颠颠的跟了过去。只有婉月一脸惊恐，站在一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萧楠坐上了抬椅，对婉月道：“看好家。” 说罢，那几个仆从就将他抬出了院门。 婉月追着他们跑出了大门，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忽然用手捂住了脸，哽咽起来——她不知道十三少这次忽然去见大老爷是福还是祸，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默默在心里求神拜佛，祈求保佑萧楠的平安。 萧楠没等晚宴开始，就提前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本来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罪名，往大了说，大可以按照不敬之罪处置，杖责至死；往轻了说，其实也没什么人在意他，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但是他被抬的这一路上，那些跟随他前呼后拥的仆从，似乎根本没有说起这桩罪名，反而各种嬉皮笑脸，都说萧楠时来运转，被大老爷重视了。 萧楠也因此第一次进入到了大老爷专属的私人起居大院里，那大院位于萧家的最后面，简直占了整个大宅三分之一的面积，从偏门进入后，又是一番迷宫式的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才来到大老爷的据说某个住所的园中园中。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老爷好似奉行狡兔三窟的策略，在萧府里布置了好几个私人住所，没人知道他到底每天具体在哪个住所过夜。 整个园中园都笼罩在玻璃幕顶下，宛若巨大的温室，一进门就看到内里种植着怒放的鲜艳花卉争奇斗艳，装点门前苗圃内的假山，竟然是一整块巨大的翡翠原石，外皮子经过了仔细打磨，露出了飞瀑流霞般的碧绿纹路，光是这个假山，就足以价值连城了。 而从前厅的台阶开始，竟然都是黄金打造，与上好的房屋木料镶嵌在一起，当真是金碧辉煌。 萧楠进门前，被守在台阶下面的丫鬟带到了一侧的偏房内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袍，他原来的长衫都是深色的，而新换的一身衣物却是金银刺绣的月白长袍，头发也被仔细打理，鞋子也换了新的。 甚至这衣服都是熏过香的。 只是丫鬟捧来了一双鞋子，他只能穿一只。 穿戴整齐后，他才被丫鬟引领着从侧门的走廊往前厅走，小慈一直跟在一边，此时还想着往前走，却被那几个丫鬟拦下，冷冷道：“大老爷的屋子，岂是你这种下人能进得？让你进院子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老实在这里等着。” 萧楠则被一路带到了大老爷的前厅内，当然，他始终只能从偏门进入，还没进门，就听到前厅里大老爷和大帅谈笑风生，甚至不时还能听到姚小姐的声音。 萧楠站在门口听里面的聊天，恍然发觉他们聊得都是些稀松寻常的家长里短，大老爷简直化身成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慈爱老伯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和所谓的“侄女”姚小姐说着笑话。 而这一切，在萧楠看来是如此的虚伪。那个残酷无情的大老爷，竟然做出这么有人情味的举动，萧府里哪怕是个下人都能看出来是多假，唯一的解释是， 大老爷是真的忌惮大帅，不然也不惜做出如此虚伪得让人作呕的举动。 待下人通报了后，萧楠才被允许进入。 说也奇怪，这种和大老爷直接对峙的紧张时刻，萧楠反而越发冷静了。 大概是到了生死关头，脑子迫使他冷静下来做出自救的行为吧。 拄着拐杖进入了大堂后，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萧楠看着这一屋子的贵人，大老爷和大帅都坐在具有西式风格的椅子上隔着茶几，叼着烟斗喝茶聊天，而姚小姐则坐在父亲那一边，用淑女的坐姿。 他揣摩了一下，便像真正的儿子见到爹那样，表现从容的致意道：“大帅，父亲，孩儿给您二位请安。” 说罢在随从丫鬟的帮助下行了个请安礼。 “哎哟，大侄子，用不着这么多礼啊！这是十三吧！都长得这么高了！哈哈哈！看起来比我两个儿子有出息多了！老萧你可真会生！”肥头大耳的大帅笑嘻嘻的客套道。 “大帅您过奖了。”萧楠起身垂手站在一侧道。 大帅看着萧楠的眼神，明显隐含着不屑和嫌弃，但是他却依旧堆笑道：“哪里哪里，不成才的犬子罢了。十三，你姚大伯赏识你，听说你会几句洋文，灵灵要你当她的家庭教师，你意下如何啊？” “能被大帅和小姐赏识，这是孩儿的福分！”萧楠看了一眼姚小姐道。 一定是她在大帅和大老爷面前说起了自己，才会有这么一出“召见”的戏码。 “哈哈，难得咱们两家的孩子都这么有缘分，看来咱们以后要多走动啊！”大帅道。 “怎么？这次你终于打算安下心来定居这地方了？不南征北战了？”大老爷叼着烟斗问道。 “人老咯，不跑了。累了，就想学学你，好好过几年神仙日子。”大帅叹气道。 大老爷反问：“你当年的雄心壮志呢？” “哈哈，雄心壮志，留给下一代完成吧！我现在就想当个太上皇。”大帅说罢打量了一下萧楠，好似故意的问：“你家十三少爷看起来哪里都好，也是个俊小伙，可惜怎么少了一条腿啊？” “小孩子调皮，小时候砖墙砸的，能捡一条命都不错了。”大老爷道。 他看来明显不想把十三少受刑的事情说出去。 “啧啧，那可不太妙。”大帅目光闪烁，他眼睛虽然很小，却极为精干，只听他又道，“要不是这位贤侄少了一条腿，我还真想给你个团长什么的当当锻炼锻炼。” “爹，团长怎么不可能是少了一条腿的人当呢？您不是还经常说一些将军，在战场上打得断手断脚，不是照样领兵么？”姚小姐道。 “灵灵真是伶牙俐齿的，不过十三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带兵的料。”大老爷道，“我看他也就只能教灵灵两句不成文的洋话。” 这时他挥了挥手，竟然有仆人给萧楠看了座，萧楠坐下来，极力扮演好一个孝子贤孙，在这富有家庭气息的聊天中，不时应答几句，好似真的和大老爷是父慈子孝的一家人。 32 赠礼 大帅和大老爷唠了一会儿家常之后，外面有人过来跪着禀告道：“大老爷，晚宴吉时已到。” 大老爷大手一挥道：“行吧，传令下去，我这就过去。” 于是他和大帅便一起起身，在无数奴仆的跟随下朝着外面走去，萧楠也跟在后面。姚小姐忽然拉住他的手臂道：“我爹已经给我引荐过了萧伯父，所以我不打算再去人多的地方，你过来陪陪我吧。” 如今姚小姐在萧府里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就算是大老爷也要给她三分薄面。萧楠看大老爷径直走远了，便道：“大小姐，您不去吃晚饭么？” “没胃口，吃不下。”姚小姐娇嗔似的说道，“你这个人说话很有趣，我还想听你聊聊那些个外国的事情。虽然我也去过几个国家，可是都觉得没有你知道得清楚。” 萧楠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四周，知道这是大老爷的地盘，肯定到处都是大老爷的耳目，只怕自己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下来，汇报到大老爷那里去。便道：“时间不早了，大小姐旅途劳顿，还是先歇息吧，至于上课的内容，就上课时再说吧。” “你这人真是无趣。那好吧，本小姐也乏了，等过几日，你亲自来我家里再说吧。”姚小姐道。 萧楠于是做了个拱手礼，便往外走。 给他带路的丫鬟已经等在偏门的门口，又把他带回了小慈那里。 回去的时候，可没有人再抬他，因为所有的男丁都去参加大老爷的晚宴了。只有丫鬟们还在各司其职。 在这个时代，男人似乎总比女人高那么一等。 淅淅沥沥的雨又开始下了。回到了下人专属的那个偏房内后，一个丫鬟叫他在这绣房内等一下。这房间虽说只是为下人准备的，却也弄得极为典雅精致，像是电视剧里格格居住的地方。实际上，这里只是类似于一个下人办事处的地方。 小慈一直赖着不肯走，于是也在这里陪着他，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大丫鬟捧着一个托盘，托盘用蓝丝绒布盖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只听那大丫鬟道：“大老爷说了，让十三少去姚小姐那里教课，这事儿管家吩咐下来，说要给十三少置办一些行头，不能丢了萧家的面子。 因此我从库房那取了一些东西来交给十三少。” 说罢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掀开，托盘上的东西顿时让小慈目瞪口呆，那竟然是明晃晃的五根金条，每根金条有中指大小，这堆金子，若是换算成现代的货币，起码值个十几万了！ “这些钱是给十三少置办些衣物用的，”大丫鬟道。 萧楠连忙拱手作揖道：“多谢大老爷恩典。”他算是明白了，在这个萧家，只要像古装剧里对待皇帝那样对待大老爷，就不算是失了礼数。 大丫鬟于是将这五根金条用丝帕包好，交给了萧楠，这才允许他离开。 小慈陪着萧楠一起回到了他的院子，这一段路极为漫长，两人走了半天才到达。 一回到萧楠自己的书房里，小慈就收拾了自己之前丢在角落里的包袱，并对萧楠道：“十三少，你看看，因为我，你才时来运转，你要怎么感谢我？”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萧楠放在书桌上的那个包着金子的布包上。 萧楠知道她又要索取“报酬”，便道：“那自然是要多谢你。”便打开了包裹，直接给了她三条金条。 “大少爷您真是大方！”小慈欣喜道。她丝毫不觉得拿走一大半的金条有多么贪婪和让人不齿，反而大大方方的将金条塞到了自己的包裹里。 这一趟，她收获真是太丰盛了。 在她得意的离开后，门外的婉月才进来道：“少爷，您为何那么厚待她？这可是您拿命换来的金子啊！” “若我不给她大半，她便觉得我诚意不够，还不知道要怎么暗中整我。给她多些，她会觉得我们拴在一起，办事也尽力。”萧楠道，“这是在萧家的生存之道。” “哎，还是少爷您聪明。”婉月虽然不知道萧楠怎么得到的这些金条，但是想必经过必然相当惊心动魄。 萧楠稍微讲解了下自己在大老爷那里遇到的事情，并叫婉月明日和自己一起去街市上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萧家虽然有自己的裁缝，但显然萧楠的地位不够使唤得起，还是得自己出钱去买衣服。这也是为什么大老爷院内的大丫鬟会直接给他钱。 然而这漫长的一天还不算是结束，萧楠还有件事要做，那就是卫管事曾经叫他们晚些时候去萧家众多厨房里的一个等着。 由于萧楠已经累得不行，也不便再抛头露面，婉月便披了个粗布围巾，悄然从后门的巷道摸过去。 萧家的夜路并不难走，因为很多地方都设置了路灯，她终于找到了那间厨房所在的地方时，发觉厨房前门紧锁，但是后门却没关死，还留了一条缝。 此时附近静悄悄的，人们都去参加一年一度的盛宴了，婉月便壮着胆子摸进了门里。 厨房的院子里竟然还准备了一盏路灯，大概是为了方便有时候府内办大事时彻夜劳作。 她借着灯光进了房内，这里只是一个极为偏僻的分厨房，却已经有三四件屋子那么大，里面琳琅满目，整齐摆放着各种食材，地下室里还有冰块，用来贮藏冰鲜。 进了门后，只见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冷不丁的从一个案板下面冒出头，道：“你可是十三少家的？” 婉月点点头。那男孩就说：“我爹就是卫管事，他叫我在这里等你，你若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你。” 说罢他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藏得很好的竹篮子，篮子上盖着笼布，下面则是塞得满满的肉肠，火腿，鸡蛋，和新鲜的猪肉，以及一整只烧鸡。 “我爹说，多谢十三少救了我奶奶。”男孩道，“以后有方便的话，都会关照十三少的。我爹和这个厨房的管事是表兄弟，你以后来这里就好。” 婉月看着平日里自己根本买不起的这些肉食，感激的说：“真是多谢你们！” “哪里，你快走吧，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男孩催促道。 婉月不敢多停留，带着沉甸甸的篮子赶紧离开了厨房的院落。 婉月得到了这些在这个时代来说价值不菲的食材后，开心的告知了萧楠。萧楠刚刚洗好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他看到桌子上的篮子后，道：“这些东西虽然好，但是咱们若是吃不完，岂不是要坏掉了。” 婉月想了想道：“肉肠，火腿，都可以晾起来，但是鲜肉，鲜鸡，明天吃不完就真要坏了，除非做成腊肉。” “那也太麻烦了。”萧楠道，“以后咱们会越来越有钱的，没必要做腊肉。” “那总不能扔掉吧，这多可惜啊。”婉月道，以前她在市场多少次想多买些肉，都囊中羞涩，她只是想让萧楠吃得好一点罢了，却只能倾尽全力才买得起一点点肉，只够熬汤。 “嗯，我再想想吧，送人也可以。”萧楠道，“明天我们一起出门，你想想送谁。” “我做针线活那家绣店，有个小妹，叫美兰，才十岁，就也要做刺绣工作补贴家用，她父母都去世了，现在和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家里很是贫困，但是她人却很善良，总是帮我。”婉月道。 “那就送给美兰家吧。”萧楠道，其实对他来说，送谁都无所谓。 这天晚上雨越下越大，但雨势根本阻挡不了萧家的排面，烟花大会照样举办，还请了特别出名的戏班子来表演，据说还要连演七天。 萧楠则睡得很沉，大概是太累了的缘故。 第二天，他睡到了自然醒。当然外面的天气还是阴天，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后，他和婉月才准备出门。 早餐这么丰盛，自然是因为昨晚他们通过卖人情得到了很多食材的缘故。 婉月找到了前几日买的荷叶，把吃不完的鲜猪肉仔细包好，这才和萧楠一起出门。 那条谷口的街道还是被封锁的状态，甚至被人垒起了砖墙封住了去路，不要说通过，连看看那条街的状况都不可能。 他们于是绕道来到了萧城的贫民区。萧楠行动不便，轮椅也弄丢了，光靠走的从萧府直接横跨一个城去另一边的贫民区，对他来说太过艰巨。婉月于是用自己攒下来的钱租了一个人力车载他，这也算是她小小的奢侈了一把。 原来在未来已经是城中村的地方，其实有相当一部分是民国时代的贫民区，这里大多还是棚户，远远没有富人区和洋人街那样光鲜亮丽，甚至是阴暗杂乱的。 萧楠带了一根金条出来，看到这里的情形，还真有点担心自己被抢。 他自己是个残疾人，走路都困难，而婉月是个女生，一旦被抢，毫无还手之力，此时他真是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到了地方后，婉月扶着萧楠下了车，萧楠看着四周狭窄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棚户，颇有些紧张。 33 雇员 现在雨刚刚算是停了一会儿，街上有一些小孩子在玩，一些小孩子注意到了用拐杖才能走路的萧楠，便隔着老远叫嚷了起来：“快看！快看！那个人只有一条腿！” 说着还模仿着萧楠的样子，蜷起一条腿一蹦一跳的笑闹。 果然没家教的熊孩子无论什么年代都差不多。 婉月很生气，她要去赶走那些小孩，却被萧楠拉住：“没事，这些事情我习惯了。” 她抬起头看着萧楠俊美文弱的脸，他还是那么淡定，她忽然觉得心中一痛，气质隐忍又干净，书卷气十足的少爷，怎么可能是坊间传闻的那种放浪子呢？ 美兰的家就在不远处，婉月搀扶着萧楠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一步步挨到了门边。说是门，其实是个快要摇摇欲坠的几块木板集合物，让人担心如果敲门敲得用力些，这门板就会垮掉。 敲了一会儿门后，很快就有一个小姑娘过来把门栓打开，那个小姑娘人长得很可爱，人看起来也干干净净的，衣服整洁，不像其他贫家小孩子那么脏兮兮的，只是她非常瘦，衣服上也都是补丁。她家在这些棚户里算是条件稍微好一点的，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外加两间小屋，院子里还种着一些花花草草和一棵树，若是这里不是贫民区，倒也挺有一点点情调，从小姑娘的精神气和干净的院子，看得出美兰曾经有过很温馨幸福的家庭生活。 “婉月姐姐！！！你怎么来了！！”美兰惊喜道，“这位大哥哥是？” “这是我家的少爷，十三少爷。”婉月笑道，“他说要来看看美兰。” “少爷好！”美兰倒是不怕生，脆生生的叫道。 萧楠点了点头，其实他不太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虽说他自己是个老师，但他的学生都是年轻人。 “少爷快进屋坐吧！”美兰注意到萧楠腿有残疾，连忙招呼道。 婉月搀扶着萧楠进了美兰家的屋子，他们的屋子也打扫得很整洁，只是空间狭小，堂屋既是起居室，一侧摆着八仙桌和柜子，另一侧是用帘子隔起来的两张床，那可能就是兄妹俩睡觉的地方。而另一间小屋，则是厨房。 想想也知道，这种贫民区，肯定没有自己私人的厕所，只怕还要定时去倒夜壶。 萧楠被安排坐在整个屋里唯一的一张躺椅上，这躺椅都有点年头了，被修补了无数次，估计从婉月父辈就开始使用了。 萧楠刚一坐下，美兰就有心的拿出了一个洗的发白的毯子给萧楠盖住了腿，因为她知道有腿疾的人下半身容易受凉受寒。 萧楠微微惊讶于美兰的懂事，没等他开口，婉月就摸着她的头笑道：“谢谢你，美兰，其实是我们昨天得到了一些肉菜，实在是吃不了，所以想给你送点。” “肉菜？”美兰毕竟是个小孩，而且家里已经好久没吃到过像样的食物了，不禁双眼放光。 “嗯，我给你放到厨房里。”婉月将带出来的篮子拿起来，美兰开心的跟在了她的身后。萧楠有点插不上嘴，便一下下轻轻按摩自己的残腿，这萧城的天气太过阴冷，他的腿时常会酸痛甚至微微抽搐。 虽然他嘴上没说，婉月早就发现了他不舒服，有空闲就帮他热敷和按摩。尽管他现在身处民国时代，还是要挤出时间在床上用残肢压着枕头进行锻炼，并且自己也要经常揉揉，不然残肢老是悬空在那不用，很快就会萎缩，到时候连义肢都没法穿。他被做截肢手术时，大夫还是尽力保全了残存大腿的功能的。 在不大的厨房里，婉月掀开了篮子上的盖布，美兰看清了篮子里的东西后就欢呼起来，因为婉月带来了她很久都没吃到的猪肉和鸡肉，甚至还有几个鸡蛋。 “太好了！这下哥哥也能吃顿好的了。”美兰高兴道，“姐姐，你和少爷留下来吃午饭吧？” “不，我们还有事，你哥哥呢？又去给人做工了？”婉月问。 “嗯，哥哥运气不好，上次给别人做了十几天的短工，但是却被骗了，一分钱都没有拿到。昨天他说大丰河运那要人，便去看看啦。”美兰道。 说罢她熟练的开始处理食材，看得出小小年纪就已经过早的承担繁重的家务了。 这时门外便响起了一个青年的声音：“美兰，家里来客人了么？怎么不关门？” 美兰便连忙擦擦手，拉着婉月往外走，正好看到那个青年进屋，这青年就是美兰的哥哥，看起来倒也俊朗，皮肤略显黝黑，和美兰一样，因为饥饿而让他那份本属于年轻人的热烈朝气黯淡了不少，精悍的脸上有些菜色。 看到坐在屋里的萧楠后，美兰哥哥讶道：“你是哪位？” 当他看清了婉月在一旁后，立刻脸颊开始发红，话语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婉、婉月姐！你怎么来了！” 原来婉月比这青年还要大半岁，所以他也喊婉月一声姐。 “阿承，我来看看你们兄妹俩。”婉月道，“这是我家少爷，十三少。” “十三少。”青年连忙给萧楠作揖行礼，而萧楠也点了点头。 萧楠想不到婉月在出门工作时，已经有了自己的朋友圈，他觉得这也不错，毕竟社交是一个人健康发展的必须条件，而婉月结交的这些朋友看起来都是秉性良好的人。 “哥，婉月姐姐给我们送了好多好吃的！”美兰拉着兄长的手说。 被叫做阿承的青年有点不悦道：“婉月姐，十三少，我们家虽然穷，但是并不需要别人施舍。” “这些并不是施舍，只是你们是婉月在这萧城唯一的亲友，应该互帮互助不是么？”萧楠道。 “哥哥，你怎么对婉月姐这么生分！婉月姐一片好意！”美兰也道。 阿承看看自己饱受饥饿折磨的妹妹，他自己饿死也无所谓，但是他实在不忍心妹妹跟自己一起受苦，只好默不作声。 “哥，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是不是做完了工？”美兰连忙调转话题，试图缓解气氛，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阿承叹了口气道：“我帮码头的老板搬了半个时辰的货，他却对我们挑三拣四，一分钱没给不说，还把好多人挑出来辞退了。” “真是奸商。”婉月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你还要养家糊口……” “只能再去找找别的机会了，可惜我不识字，只能做下等人的工作。”阿承道，“我只有一身力气，这城中需要出力气的活儿虽然不少，但是有的是抢着去做的人。” “我记得美兰说过，你们家的房租要到期了，包租公觉得你家房子临街，要改成小门面，再凑不出钱的话，你和美兰要住在哪里？”婉月担心的说。 “这……车到山前必有路吧！”阿承挠了挠头，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过多说自己的难处，看得出还是很自尊的。 “要不来我院子里帮工，还可以提供住宿。”萧楠忽然道，当然只是暂时的，他可不想在未来萧家覆灭时还连累这两兄妹。 “你……院子里？”阿承惊呆了，“你家在哪啊？你是哪家的少爷啊？需要帮工么？” 原来婉月一直说自己侍奉的是十三少，却并没有告诉他们，是哪家的十三少。由于萧楠穿着朴素，还一身书卷气，像个秀才，他们还以为萧楠是小康人家家的少爷。 原来在贫民区，他们和富人区几乎是完全隔绝的，连讯息八卦和传闻都没传过来，贫民区的人们光是维持温饱都够艰辛了，哪里顾得上这些闲情逸致的绯闻八卦呢？ “是萧家的。”没等婉月说，萧楠自己挑明了，“不过我是个穷少爷，家里人不待见，给你们的工钱也不会多高。” “萧家？！你是说城里最大的那户人家！萧家大老爷的萧家？！”阿承却震撼于萧楠的身份。 “没事的！我们什么苦都能吃！只要我哥哥有份工作能做！”美兰不懂得萧家到底多厉害，只是听说过萧家很大很有钱，她连忙给萧楠跪下来道：“十三少！求求你让我哥哥去做工吧！” “可……这……”阿承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能够进入萧家工作，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你是萧家的少爷怎么会到我们这里？还有小月姐她……”阿承一大堆疑问。 “十三少，和其他的少爷不同。”婉月把美兰扶了起来，“他是个好人。” “我不仅是个残废，而且在萧家并没有任何地位。你们大可以把我当做和你们一样的人。”萧楠道，“婉月不仅仅是我院子里的人，她还是我的家人，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若不是她出来工作，我可能都活不下去。” “十三少……”婉月听到他在外人面前这么说自己，只觉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那我们就去少爷那工作吧！帮帮少爷吧！只要有口吃的就行！不要钱也行！”美兰对阿承道，“小月姐以前对我真的很好！好多次刺绣坊的老板因为一点点小错就要毒打我，都是小月姐帮我挡着！哥哥，你不是说别人帮了我们，一定要报恩么？” 阿承没想到萧楠作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竟然也会如此凄惨，需要自己唯一的丫鬟去街上做工来养活，他不想让婉月那么辛苦，如果能够帮她分担一些也是好的，既然十三少提供住处，那也不错，总不能让美兰流落街头，便道：“行！少爷，我们就去你那工作，但是……您一定要让美兰有地方住啊！ 其实、其实我们的院子，后天就要被包租公收走了……” 34 新家 给美兰兄妹安排好了工作后，萧楠忍不住又在心里嘀咕自己真是多事。 明明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要收留这些人。 美兰兄妹热情的邀请他们在自己家吃了午饭再走。婉月注意到萧楠总是有意无意的捶打自己的腿，意识到他的残腿可能又不舒服了，便答应了下来，主要是想让萧楠多歇一会儿。 萧楠只得在躺椅上看着其他人忙碌。大概是昨天太辛苦了，在萧府里走来走去的，他的残腿很快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微微抽动，最后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他想要按都按不住。 婉月见状连忙叫美兰准备热水。萧楠以往太累了就会这样，大夫说是因为截肢的后遗症。美兰兄妹端来了热水和毛巾后，婉月也不避嫌，管不了男女授受不亲，将萧楠的裤子小心的挽起来，脱下保护残肢的残肢袜，露出一节皮肤苍白的残肢。 萧楠并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暴露残肢，只得闭上眼睛。 他的残肢在截肢时，大夫缝合整形技术很精湛，留下的疤痕很淡，只有残肢末端一道细细的白色长疤，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残肢最末端半指长的部位，由于粉碎性骨折被另外多拆掉了一些破碎的骨骼，因此摸上去是软软的，也很容易受伤，当萧楠的残肢开始抽搐时，这团没有骨骼支撑的残肢末端，也抖得分外厉害。 每当抽的厉害时，幻肢痛也会一并发作，让他感到自己的右腿整条腿还在，曾经还因此摔了很多次。 婉月托着他的残肢，用毛巾一点点的热敷时，他感觉到自己似乎一整条腿都被婉月托了起来，甚至还能感到早已不存在的脚趾头。 他感到自己的右腿在拼命的摇晃着，好似那条不存在的腿拼命渴望着去奔跑，但是整条腿却又被荆棘束缚着似的，剧痛不已。 看着萧楠都出了一头冷汗，婉月着急的问：“十三少，你哪里痛？” “我的膝盖和脚趾，都在剧烈的痛。”萧楠语带痛苦的说，“但是我没有膝盖了。” 婉月从来没见过他发作得这么厉害，就算不停的热敷按摩，那条断腿却没有减缓抽搐。 这时一边的阿承道：“把他扶起来些。” 婉月于是将萧楠拉起来，让他的身体抵住自己的肩膀，只见阿承在他后腰和断腿上大力揉了几个穴道，这让萧楠痛得叫了出来。 但是被阿承揉按了之后，疼痛却忽然间宛若退潮似的消退了，幻肢痛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 眼看萧楠止住了抽搐，婉月很是惊喜，阿承道：“我以前一个工友被车子压断了腿，也是生不如死的，我从帮他按摩的郎中那学了几手，十三少以后最好不要再累着了，下半身千万不能再受凉。” “十三少昨天淋了一天的雨……”婉月心疼道。 “没事，我这不是好多了么？”萧楠又躺回椅子上，婉月立刻给他包裹好残肢。 “您这身子骨寸步难行的，可真让人担心，何必还要亲自出门？”阿承道。 萧楠看了看自己的腿，苦笑了一下：“迫不得已。” “我再给您按按左腿吧。”婉月道，萧楠仅剩的左腿其实也不太好，并不太能使得上力气，这也是为什么他拄着拐的情况下，走路也很慢和不稳的缘故。出车祸的时候，他的左腿也严重骨折，当时大夫差点把他的双腿都截了，后来勉强保住了左腿，若不是他以顽强的毅力坚持训练，只怕唯一的左腿也没法动弹。 即使如此，他的左腿也只能当半条腿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左腿彻底就不能用了，这也是他为什么急着要赶紧进行萧家大宅的研究，就是要赶在自己变成彻底一步都走不了之前。 右腿没了，左腿半残，看着躺椅上的萧楠，阿承兄妹反而觉得比起他们，萧楠要可怜的多。 终于做好了午饭时，婉月扶着萧楠要从躺椅上起身，阿承则过去一把将萧楠从躺椅上抱起，轻轻松松就放到了桌前。 萧楠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不过他倒是没有多少诧异，刚做完截肢手术时，他当时下半身完全动不了，每天也是被男护工抱来抱去的，甚至大小便都要人料理。 虽然他心里一万个不承认自己残废了，但是事实却不得不迫使他接受并服从作为一个残疾人那样生活。 他这辈子，确实注定了行动不便了。 “阿承，其实你来帮忙照顾少爷也不错。”婉月道，“少爷的腿是真的不太好，每次他一个人出门和洗澡，我都挺担心的，如果有你在就好多了。” 阿承挠挠头道：“这……其实我还不知道少爷要我做什么工？” 萧楠叹了口气道：“你就当我腿吧。我看你力气还挺大的。” 他想，现在不是舔舐自己内心伤口和维护自尊的时候，有了阿承在，的确可以大大提高自己的行动力。 “那少爷可比码头的包袱轻多了。”阿承嘿嘿笑道。看来他对这份工作还挺满意的。 “那太好了，我哥跑的可快了！”美兰拍手道，“少爷以后有想去的地方，都可以让我哥抱你去。” 萧楠虽然微笑着默许，其实却默默在桌下揉了揉自己的裤子。他以前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大个人了也要像个小婴儿似的被人抱着行动。 这滋味其实不太好。 菜终于一道道上来了，丰盛的菜肴让美兰发出了开心的叫声，都是他们好久没吃到的红烧肉，还有炒鸡，以及鸡蛋羹。 这下轮到萧楠挠头了，其实他吃不下多少油腻的东西。 但这问题没有困扰他多久，美兰兄妹很快风卷残云的吃完了所有的菜肴，吃得特别香。 “哇~~~好棒~~~简直像是过年！不对，过年也没吃的这么好过！”吃饱喝足的美兰心满意足的拍着自己的肚皮道，“爹娘在世时，都没舍得买这么多肉……要是他们也能吃到就好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难过起来。 阿承安慰道：“以后大哥一定努力，让你时常都能吃到这种好吃的饭菜！” 萧楠心想：还是健康饮食比较好一点。 果然相隔了几个时代，人的某些观念已经天翻地覆了。 “十三少，您吃的太少啦，您身子本来就弱，要多吃点啊！”美兰擦了擦眼泪，才对萧楠道。 “没事的。我口味比较清淡。”萧楠道。 几个人正说着话，他们的院门忽然就被人给踹开了，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连门就不进，就在院子里叫道：“陆阿承！我告诉你，明天你就得给我搬走滚蛋！这房子我已经盘给了李老板！明天你再不走，我就叫人把你们轰出去！把这里都砸了！” 阿承不服气的走到门口叫道：“不是说后天交不上房租才让我们搬走么！你们怎么这么欺负人！” “老子说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小老头气势汹汹，他就是包租公。 “不用你赶！我们今天就搬走了！我们去萧家做工了！吃住都在萧家！”美兰这时跟着帮腔道。 “萧家？哈哈哈哈哈哈哈！！！”包租公大笑起来，连带其他几个打手都跟着笑，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做梦吧你！！萧家的门槛是你这种下三滥进的？！”包租公笑完后骂道。 “没错，他要去的就是萧家。”萧楠在婉月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来到了门口，“是我叫他去的。” 萧楠的气质太过出众，他一出现立刻震慑了那群人，包租公也算是个精明的，他仔细打量了萧楠，看到他只有一条腿时，顿时心里震惊了一下。 毕竟他比一般人消息灵通些，知道萧家有个独腿的残疾少爷。 若真是萧家的少爷，那可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再失宠的少爷，也绝对不是他这种人惹得起的。 “那您是……？”老头的态度立刻变好了。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替阿承说明，这房子你爱收回就收回得了。”萧楠道。 “阿承还欠我们钱，这屋里的东西，他可一样都带不走。”一个没眼色的打手出声道。 萧楠看了看屋里，也没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便道：“好吧，阿承你说呢？凡是你们丢下的东西，我府里都有，不需要多带。” “哥哥？”美兰扯着阿承的衣角，仰着头看着他。 阿承咬了咬牙道：“好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初我家欠你我娘的药钱，就用这所有的家当抵债吧。” 美兰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衣服，幸好娘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银锁还带在身上，不然肯定要被这群人抢了去。 这个他们生活了很多年的小家，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她小小年纪，忽然感觉到了一丝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惆怅和难过。 因为有了爹娘和哥哥的努力维护了好多年，这个家才比棚户区其他人家都要干净牢靠得多，在爹娘活着时，小小的院子里也都是欢声笑语，就算爹娘不在了，哥哥也拼命让这个家显得更加温暖， 可是一夜间，就变成了别人的地方。 这世上，哪里还能有自己真正的家呢？ 35登记 萧楠有点感慨古代人搬家是真的容易，像阿承一家，其实根本没什么东西好带的，锅碗瓢盆，铺盖什么的，都可以舍弃，直接抵给别人抵债。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带几件衣服就好。 而若是现代人搬家，肯定还要带上许多电器，只要要一辆卡车才能解决。 萧楠现在不仅要操心自己要买什么衣服去姚小姐家里上课穿，还要想想怎么安置这对兄妹。按理说，安置几个仆人在自己院子里应该不是难事，他们的工资由自己私人出，和那种类似于有编制的正式在编萧家仆从不同，所以没必要办多繁琐的手续。 他还看到其他公子会从外面带回一些漂亮的侍妾养在府里，同样也是私人行为，都没什么人过问，只要不违反萧家的家规，大概是去登记一下，验明正身，并不许进入萧家的内院即可了。 所以他先回了一趟萧府，给兄妹俩登记，而这兄妹俩虽说是从最偏的偏门进入萧府，却也是人生第一次进入大户人家，甚至他们都没怎么来过萧城的富人区这边，真是看什么都新鲜。 当然，他们一开始也不能真正进门，只能在偏门的一个门庭里等候。至于婉月，她当初入府时，还有七少爷帮忙打理好一切，所以根本不用萧楠操心，就名正言顺的把她带进了萧家，算是半个萧家在编仆从，她在萧家的正式身份，其实只是类似于其他少爷私自豢养的侍妾罢了。 而萧楠知道这种事找谁办比较好——就是那位受过他恩情的卫管事。 这会儿他才感觉到，卖人情是真的有用。卫管事由于萧楠救了他老娘，自然是愿意帮忙，让两个不在编的外院家奴进来，不是什么难事，另一方面，萧楠被姚小姐看中当家庭老师的事儿，现在都传遍了，这可能是十三少受宠，甚至受到大帅赏识的信号，很多萧家有先见之明的仆人都在盘算着如何巴结萧楠呢，卫管事自然知道这事，能替萧楠办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自然十二万分尽力，不到半小时就带着人过来，让阿承兄妹先去专门的地点验明正身，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传染病，身体是否健康，最后给盖了章，登了记，发了一个只能在偏门进出用的木牌子。 按照规矩，他们两人是萧楠自己豢养的临时家奴，不享受萧家真正的财政拨款，同样，萧楠可以随时解雇这两个人。 至于萧家真正的在编仆人，他们的待遇其实十分优渥，在萧府里是做牛做马，但是出去萧家的这个门，在外面无一不是大爷。 从卫管事那里，萧楠稍微打听了一下在编仆人的收入，才知道，如果在萧家能够干满两年后，他们每个月的收入相当于现代人所说的月收入三万，除此之外，每逢过节还有额外的赏钱，大概折合等于现代的人民币1-3万不等，一年四季还有各种实物补贴，比如绫罗绸缎，瓜果桃李，煤炭柴火，若是侍奉的主子大方，还有只属于各院的专门赏赐福利。 很多萧家的仆人，在老家都已经买田买地，成了小地主，却依旧愿意在这里给人当奴才，因为实在是太赚了。 反观萧楠，反而比这些个仆人穷多了。怪不得那些高等仆人之前都一副不care他的表情。 知道了在编仆人的待遇后，萧楠就觉得心里挺不平衡的。 自己就算当了教授，也没这么好的待遇啊！ 这简直是民国时代的金饭碗！ 只是，若是要入正式在编的仆从，对于萧楠来说很不容易，若是萧楠是受宠有权势的少爷，那就很简单，仆人们自然会为他办好，只是他现在的身份，恐怕使唤不动几个人。 而他也不想那么麻烦，只想先安顿好阿承兄妹就好了。 然而卫管事还是挺热心的，悄悄对他道：“十三少，若是您想让自己院子里的人都入了萧府的正籍，可以去找专门管录籍的宋管事，毕竟我不是管这个的，不好插手，您若是有意思，我可以帮您牵线——不过我看最好在您去过姚大帅府之后，那会儿肯定有的是人要巴结您，现在大家都在观望……” 萧楠会意，原来这萧府里赤裸裸的一个小型官场生态，趋炎附势的。 他朝着卫管事抱了抱拳：“多谢您老提醒。” “哪里哪里，少爷的大恩，我是没齿难忘。”卫管事喜笑颜开道。 忙了一阵子后，总算是给阿承和美兰解决了登记的问题，萧楠这才能够把他们领回自己的院子里。 萧楠的院子在所有少爷的住处里是最寒酸的，但是对于兄妹俩来说，却是让他傻了眼，感觉豪华极了。 毕竟这院子也曾经住过一些仆从，虽说遭到了洗劫，但是一些家具什么还是有的。 萧楠不打算把他们安排到偏房去住，是为了防止电铃若是再响，好有个照应，他自己的卧室其实有个小隔间，本来是给婉月居住的，但婉月为了方便照顾他，在屏风外有个卧铺。现在美兰来了，他就安排婉月和美兰住在那个本来是供贴身丫鬟午睡用的隔间里，而婉月的卧铺则给了阿承，他的说辞时方便阿承贴身照顾自己，其实是想“女鬼”再次出现时，兄妹俩可以及时听到自己的号令进行躲避。 萧楠的书房和卧室亦是联通的，除了外面的厨房和库房外，这间宛若三居室的主卧就是他平日起居的全部。 婉月带兄妹俩看了他们各自的住处后，便把萧家的规矩一桩桩说给他们听，萧楠特意在一旁补充，不遵守是要掉脑袋的，这让兄妹俩觉得大气都不敢出，心想第一豪门就是不一样。 讲解完了规矩后，萧楠才在椅子上送了口气，道：“我们晚上去夜市购置一些家用吧，最近大老爷寿宴，夜市也额外延长了。” “那我们还能回下家里，把被褥带来。”美兰道，“包租公那些人，才不会要我们铺了很多年的被褥铺盖呢，都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留在那也会被扔掉。” “被褥？铺盖？”萧楠讶道，“你们不要回去拿了，等下我们来准备吧。”萧楠心道，都用了那么久了不知道会不会有跳蚤，千万不能让他们把那种被褥什么的带进来。 “可是这又要少爷您花钱了……”美兰不好意思道。 “没关系！”萧楠道，他真是没事找事，安排两个人住宿真的好麻烦啊！ 他看着眼前的兄妹二人，发觉他们的衣服也是好多补丁，看来还要帮他们买衣服，越想越觉得头大的他干脆道：“阿承，你现在就带我出门吧。我们先去钱庄换个钱。婉月你就留在家里，告诉美兰该做什么。” “好！阿承你小心点少爷，千万要扶好他。”婉月叮嘱道。 “放心吧，我不会让少爷有事的。”阿承背对着萧楠蹲下来，示意要背萧楠。 的确是连拐杖都省了。 他背着萧楠出了后门后，脚步走得很快，萧楠研究过地图，指挥他找到了萧家开的钱庄，并把一根金条兑换成了一堆纸币和大洋。 他有意想让阿承来做这些事，便谎称自己腿脚不便，只坐在大厅里等着，看着阿承在柜台上跑前跑后，阿承不认字，却也磕磕绊绊的把钱换好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拿到钱后，特意用妹妹给自己做的手帕把这些钱小心包好了交给萧楠，生怕丢了。 “阿承，以后我教你识字如何？”萧楠接过钱后道。 阿承讶了一声：“识字？我小时候读不起书，现在这么大人了，还能识字么？” “怎么不能。我教你又不要钱。”萧楠道，“你再带我去一趟洋人开的西医院。我要去买一架轮椅。” “我背着少爷走路不好么？”阿承问。 “我胯骨不太好，你总是背着我，我也吃不消啊。”被他背了那么久，萧楠的左腿现在还是麻的。 萧城里的西医院，实则更像是贵族专用的疗养院，修的和现代医院很不同，像是个度假酒店。阿承穿着破旧，本来差点被赶出门，还是萧楠亮出了身份并付了钱，才能购置一辆崭新的外国进口来的欧式藤制轮椅。 这轮椅比他原来坐的那个改进了多了，更加小巧方便。阿承也不用再背着他走，而是一路把轮椅推得飞快。 这年轻人的冲劲儿，让萧楠不仅感慨年轻真好。 他现在都觉得自己像个老头一样了。 在阿承推自己前进的时候，他正好也可以好好看看夕阳下的街景。这里的富人区是真的时髦又漂亮，和城市另一边的贫民区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带着刀的神秘青年，那一夜闯入了萧府后，似乎只有他全身而退，他现在藏身到了哪里呢？ 他真是从苗疆来追查失落的宝藏的么？ “少爷，我能先借点钱么？”阿承忽然停下了脚步。 “嗯？”萧楠看看四周，发觉他停在了一家服装店门口。 “我想给美兰买件好点的衣服。最便宜的那种就行。”他看着店面橱窗里的样品露出了艳羡的神色，“自从娘过世后，美兰就再没穿过新衣服。” “那顺便也给你自己买些衣服吧，你穿的太烂怕都不能出入萧府。”萧楠道。 36 准入牌 入夜后的萧城，和白天似乎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使用电灯，浴室和肥皂的美兰，兴奋无比，当真还是个小孩。 趁着天黑，卫管事很有心的派人送来了从库房那里不知该怎么弄来的新的铺盖，解决了萧楠的一个难题。 萧家又是要彻夜狂欢，大老爷倒是也不嫌吵闹。美兰换上了新衣服，本来还打算开开心心的去逛夜市，却因为下起了夜雨不得不作罢。 萧楠早早躺到了床上，比起在书桌前，他其实更喜欢在床上消磨时光。 家里多了两个人，显得有人气多了。 单单是美兰和婉月说个不停，就足以让整个屋子里显得特别热闹。 萧楠不知道为何反而感觉到放松了很多，很快就昏昏沉沉的入睡了。 也许这就是和开着电视更容易睡觉一样的道理吧。 第二天依旧是暴雨如织，幸好整个城市的地势比较高，才没有积水，而萧家尽管在一个小山谷内，却在四周都修建了很强大的排水系统，总之萧家反正是淹不着的。 萧楠依旧没法出门，他也不急，反正姚小姐还在府内做客，就算要去给她授课，也要等到她回自己的宅邸吧。那起码是十几天后了。 无所事事的萧楠，也只有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享受婉月为他做复健按摩，不然他也没什么事好做。起码在他看来，目前他所有的行动，似乎都陷入了一个微妙的僵局，前进不得，只能等待。 美兰和阿承则把小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了起来，原本婉月没空管那些细节，只能顾得上自己和萧楠的温饱，现在多了人手，整个院子也似乎焕然一新。本来萧楠还说要教兄妹俩识字，但是到头来他自己反而懒得在床上不想起来，变成了婉月教他们识字。 婉月好歹也算是个书香门第家的闺秀，教起书来也是分外用心。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后，没想到到了傍晚，后门又响起了敲门声。 如今会走那个后门的，只有小慈。 萧楠于是朝着婉月使了个眼色，叫她先带美兰躲起来，因为小慈这个人眼色太活，看到美兰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计谋。 婉月于是叫美兰先去自己的卧室等着，这才去开门。 来的人果然是小慈，小慈一见到萧楠，就聒噪的说：“十三少，你可真是发达了，听说你新招了两个仆人，真是有了钱就不一样啊！” “你真是什么都知道，这次想必你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吧？”萧楠靠在床头的靠垫上说。 “您还和以前一样，连床都不带下的了。”小慈吐槽了萧楠懒洋洋的样子，才接着说道：“我帮你打听了又一个好机会，端看你把握不把握得了了。 明天晚上，五省最为有名的那个暗灯戏团被大老爷找来唱戏，就在咱们萧府自己的戏楼里，到时候大老爷是一定要去看戏的，还会邀请大帅，萧府里最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你和姚小姐关系那么好，可以和她通通气，让她把你也带去。这样一来，你的地位可就要大大提高了！” “姚小姐凭什么同意带我去呢？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再次拜见她呢？”萧楠道。 “我帮您都想好了。你看，我去仔细询问过，那些姨太太用的最好的脂粉，都没您给我的好，我便把这些东西捐出来，帮您做人情。”小慈笑道，“但是您一定要把我也带去。我打听过，去戏楼那种地方，就没有什么女人和侍从不得入内的规矩了。” 萧楠听她这么说，忽然想到，小慈不就是想通过这种机会，多认识一些萧府的权贵么？这种人活着可真累。 “啊，知道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如你代我跑一趟，我腿脚不方便。”萧楠道。 “那您总有点什么书信吧？我可以当红娘，但是你这张生，可不能这么懒。快起来，尽量把信写的文才好看一些，让那小姐能一见钟情最好！”小慈像个管家婆似的催促道。 幸好婉月提前已经告诉过兄妹俩关于小慈的事情，说她握着十三少的把柄，千万不要得罪她，也不要和她说话，那兄妹俩才没有出来怼这个飞扬跋扈的丫头。 萧楠只得下了床，挪到书桌边，拿起笔来写信。 婉月在一帮帮他准备笔墨纸，萧楠拿起毛笔就觉得心里一抽，他的字迹可能像原来十三少的字迹么？ 但是他转念一想，若是不让小慈看出端倪，可以用英文写啊，反正姚小姐的外语也挺好的。 于是他大笔一挥，写了一封英文信，小慈看得云里雾里的，也不懂得写的什么，便说：“您是故意写这种洋文好让我看不懂吧？” “姚小姐很喜欢西学，用洋文写更能讨好她。”萧楠辩解道。 小慈哼了一声，道：“行吧，瞧好了，我定然给你办成这个事情。” 说罢她就撑着伞离开了。 待她走后，萧楠把头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不懂大户人家里的这些门道，只觉得这女人真的讨厌。”站在门口的阿承道，“少爷，您是少爷，为何要这么怕一个丫鬟？” “你不懂，很复杂。”萧楠道，“目前还是按照她说的做吧。如果真的要去那个戏楼，阿承你到时候带我去，一切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千万不要多说一句话。” 这萧府实在太大，他可不想再一次来回累得半死。 “好，一切都听少爷的安排。”阿承道。 “啊，忘了问她，那个暗灯戏团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个名字倒是新奇。”萧楠道。 婉月和阿承都没听说过这戏团，大概这个剧团只在权贵中比较出名吧。 萧楠洗了个澡后，便继续躺在床上，没想到入夜前，小慈又来了。她真是有毅力有活力，现在他是真的由衷佩服她的“事业心”了。 她一回来，就风风火火的得意道：“办妥了！办妥了！十三少！你以后可得大大的谢我！” “发生了什么？”萧楠问。 看萧楠又躺在床上，小慈大大的撇了一下嘴：“我在那忙里忙外忙的焦头烂额的，您倒好，悠闲的像个神仙。” “我是瘸子啊。”萧楠叫苦道，“小姑奶奶，您就不要埋汰我了。有话直说吧！” 小慈叉着腰道：“姚小姐看了你的信，还挺满意的，但是她不喜欢看那种传统戏，专门喜欢看什么洋人的什么歌什么剧，反正她说她不爱看，却有一张大老爷赠给她的坐票—— 要说这个戏楼也是很厉害的地方，虽说是在萧府里，却也要准入证才能进，不是什么少爷小姐都能去的地方。 姚小姐就大方的把这个坐票赏赐给您了，说您也算是她的老师，总要尊师重道。” 说罢她从自己的衣服怀里拿出一个玉牌，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准入证，乃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上面刻着“戏座”两个字。 萧楠接过玉牌，道：“这个暗灯戏团，到底是什么来历？” “您竟然不知道？亏您之前还那么喜欢逛戏园子！”小慈惊道。 “我确实不知道，我去的都是普通戏园子，哪里能看到什么暗灯什么的。”萧楠搪塞道。 “得，您还不如我这个下人知道得多。”小慈翻了个白眼，“我看少爷你是不是挨打后就得了健忘症？行吧，那我就告诉你吧。 这个暗灯戏团，是只有达官贵人才听得起的戏班子，据说非常神秘，甚至要客人保证，绝对不能把从他们戏班子里听到的曲目内容说出去。说是噱头也好，总之反而弄得他们身价倍增，有钱人家都想一睹其风采。 然而看过他们戏的人，其实少之又少，因为这个戏团，一年只演出一场，一场，就要万两黄金，而每个听戏的人数，都要另外收费。据说迄今为止能真正看过他们戏的人呢，不超过五十个人。 也许这就是有钱人的享受吧！ 而这次大老爷真是财大气粗，不仅包了暗灯戏团，还允许有准入牌的少爷老爷太太们随意带侍从进入服侍，全天下有这个花钱的气魄手笔的，也只有萧家了吧！” “可当真了不得。”萧楠听完不禁咋舌，这民国时代竟然就有这么神秘奇特的组织，真是不可想象，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是说戏团呢？还是我？”小慈问。 “都是。”萧楠无奈的笑了笑。 37 无臂占卜师 “暗灯什么的听起来真厉害，少爷，你能不能让我也去看看？”一直在偷听的美兰在小慈走后出来问道。 “那可不是小孩该去的地方。”萧楠拍拍她的头说，美兰也挺听话的，哦了一声就不再说什么了。 她倒是提醒了萧楠，美兰这样的小孩子，总不能总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像个囚犯似的，而且他也不希望美兰和阿承一直跟着自己。他这几天看报纸时，看到报纸上说，这城中也开始开设了一些新式学堂，甚至还有女校，等过一阵子，他是想直接把美兰送到女校里去读书的。 前提是再赚到一些钱，现在手头的这些钱他总觉得不够，比如小慈这种人，一下就讹诈了他三根金条，若不能找到一个固定的收入来源，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坠入和之前一样揭不开锅的地步。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自己也不能老是躺在床上了。 何况他还欠着布朗一大笔贷款，虽说以后股票肯定得涨，但是也要等到一年后，当然，也总不能指望七少爷，对方貌似已经赔到地心了。 萧楠想来想去，想到自己从十六少爷院子里搜出来的那张地契，他和卫管事也稍微聊了一下十六少爷的后续事情，得知十六少爷的各种财产，此刻已经被其他少爷瓜分完毕了。萧家家大业大，反而没人在意一张小店铺的小小地契的归属。 那么想必自己也可以安全的去“接收”这家小店，起码作为一个自己稳定收入的来源吧。 于是次日，趁着雨又停了一会儿，萧楠让阿承推着自己去找地契上提到的那家店。 萧城内的街市分层鲜明，山谷内的区域都是富人区和洋人区，修建得各种时髦漂亮，街道整洁。 而出了谷口到达运河的地方，则是中产阶级居住的地方——平民区，人虽然多，也极为繁华，却没富人区看起来那么高级。 最下面的地方，就是贫民区了，也就是美兰出身的地方，那里地界狭小，却拥挤不堪，居住着大量的贫民，然而也是城市最黑暗的地方，阳光无法照到，前两个阶级的人几乎不会去那里。 这小店所在的位置，就在平民区的深处，和贫民窟也只差一道运河而已。 原来在民国时期，这里还有运河以及直流在此地通过，而到了现代，这些河道都被填平了。 平民区虽说不是富贵人家集中的地方，萧家却对整个城市进行过改造，这里的道路倒是不差的，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平整的马路，只是道路狭窄，毕竟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几户人家有私家车，连自行车都是奢侈品。 弄堂里充斥着一种古镇的氛围，只是比旅游景点更加拥挤，鳞次栉比，古老式样的电线各种乱扯——有点厉害的是，这个城市大部分地方，其实都是通电的，唯有贫民窟到了夜间，黑暗一片，连路灯都很少见。 当然电费是要统一交给萧家一手建立起来的“萧氏电局”的。 在拐弯抹角了半天后，也的亏萧楠记性好，方位感强，不然旁人早就迷路了。他们终于在一个很狭窄的小型商业街的深处找到了那家小店。 萧楠原来以为这家店即将倒闭，不想原来的店主竟然私自转了手，把店盘给了新的店家，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一家算命馆，大门紧闭，门口贴着请进两个字。 一拉开那种老式的推门，里面的氛围让萧楠吓了一跳，原来这里竟然布置了很多纱幔，点了奇异的熏香，布置得很像是吉普赛人的帐篷。 阿承推着萧楠进了屋子后，叫道：“有人在吗？” 只听一阵铃铛作响，里面很快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有人有人，贵客里面请。” 他们只得掀开层层纱幔往里走，里面还挺深的，终于到达最里面一个小屋时，只见那小屋布置得简直像是一个真正的帐篷，吊顶悬挂着一盏不大却很精致的水晶吊灯，许多纱帷以吊灯为中心向四面垂下，地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一张异国风情的贵妃榻上半躺着一个穿着刺绣长袍的男子，他的面前的案几上就摆放着一个水晶球。 这人难道是要用水晶球占卜么？放在这时代，这可太时髦了！ 萧楠心中忍不住惊呼。 但是他还不动声色的说：“这家店的地契在我手上，我想见你们店的老板。” 那男子的眉眼很是精致，他的额头和眼角贴着亮晶晶的亮片，笑起来甚至有种妩媚的感觉，只听他笑了一声道：“我就是这个店的老板。原来是房东大人到了。” “那我直说了吧，这家店今后都要按照商定好的房租每月交给我。”萧楠道，“不然我就要经法。” “哈哈，房钱当然是少不了你的。”男子坐了起来，他坐起来的时候，两只衣袖在他身侧轻飘飘的飘着，昭示出他并没有双臂。 而他抬起自己的一只脚，骨头好似能够随意弯折似的，就那么轻松的把脚放在了自己的水晶球上，他的脚白皙漂亮，脚趾很长，脚指上套着精致的宝石戒指，灵活得不可思议。 而他的另一只脚，则像手指那样托着自己的脸颊，歪着头看着萧楠道：“房东大人？我的助手等下才能过来，他来了我才能拿钱给你，所以要不要先在这里稍待一下，让我给你算个命？这可是西洋算命法哦，不过不会要你钱的。” “少爷，这个人很古怪。”阿承提醒道，“别被他骗了。” 萧楠道：“我不信这些，既然如此，我们等等便好了。” 他话音刚落，阿承忽然目光呆滞的走向一边角落里的坐垫，然后噗通躺倒在那，呼呼大睡了起来。 萧楠愣了一下，随即讶道：“催眠术？！” “哈哈哈哈……”怪异男子笑了起来，“少爷，您挺有见识的呀，一般人只以为这是‘妖术’。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快凑近些，让我帮你算算命格。” “你快让我的随从清醒过来！”萧楠道，“我们这就离开。” “哎呀，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走你这么有趣的人么？如果你不好好听话，我可能会让跟你来的那个小伙自杀哦。”男子竖起脚趾，靠近自己唇边道。 萧楠只得自己滑动轮椅靠近了他。 那人的脚立刻灵活的凑过来，将他腿上的毯子掀开。 “哎哟，真可惜，这么好看的公子哥，竟然少了一条腿。”他的双脚伸到了萧楠的残肢上，像一双手那样抚弄萧楠的残腿，萧楠想要后退，却忽然发觉自己的双手好似被钉在了轮椅的扶手上，竟然没法动弹半分了！ 难道自己也被暗示了？！ 他惊恐的看着对方。 那人用脚揉着他的断腿道：“你是萧家的十三少吧？这条腿是你爹命人砍掉的吧？和我一样，我一出生，我爹就砍了我的双臂。”他努力晃动着肩膀说，“我们柳家的人，一出生就是怪胎，据说我出生时，我的双臂因为太怪异，把产婆都吓死了。 不过因此，我反而有了一双灵活的脚。” 他说着，自己的双脚便往萧楠的大腿内侧滑，萧楠连忙动了动自己的腿，试图阻止他。 “三少爷和十六少很喜欢我。”他接着说，“他们时常来找我，我都会把他们服侍的很舒服。三少爷还答应我，要带我进萧家的后花园，说只要进了那里，我就可以重新拥有我的双臂。 可惜我是个灾星，他们都死了。你要不要继承他们的遗志，哪天也把我带进后花园呢？” 他的话语充斥着一种极其魅惑的力度，萧楠努力闭上眼睛，抵御他的催眠，并咬牙道：“我和他们不同！我根本没有能力和权势！别做梦了！” “你可真是无情，十三少，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男子凑近他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当初还是你把我介绍给他们的呢。现在弄得好像我们是陌路人。” 萧楠这时候大脑忽然被雷劈了一样，那么多的地契里，自己为什么选了这一张？！ 是偶然的么？！ 真的是偶然么？！ 他和应该已经真的死掉了的十三少难道还有什么神秘的联系么？ “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你还会活着？我明明让你和那个戏子一起去死了呀？”男子又补充了一句话。 “你到底是谁？”萧楠勉强才叫出了声。 “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么？”男子几乎整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头也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萧楠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喘息声。 “除非……你根本不是十三少！”男子忽然语气一转，“但是世上怎么可能有和他一模一样，连腿都少了一条的人呢？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千指。”萧楠在喘息声中忽然念出了一个让他觉得陌生无比的名字。 男子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珠紧紧的盯着萧楠。 他终于舍得从萧楠身上退下，坐回了自己原来的卧榻。 “你不是他，但是还知道我的名字。这个名字我只告诉过他。”男子盘腿坐好，“这个名字，是我爹在看到我出生后的样子起得。不过一般人，只知道我叫柳迁。 你身上肯定发生了奇怪无比的事情。 从小到大，几乎没人能够抵得住我的催眠，你却还能保持清醒。” “你是说，你从小就会催眠？！”萧楠终于感到自己的手指能动了。他的脑子已经开始朝着极为奇怪的方向运转，在思索着一些毫无头绪的事情。 柳千指。这个名字昭示着他曾经是多么可怕的畸胎！ “也许那不是催眠，而是某种能力……” “你说的没错，我们柳家从某一代开始，生下来的人不仅畸形，多多少少都有点天赋异禀。”这个自称叫做“柳迁”的男子勾起嘴角道，“可惜我是最后一代了，而我也不打算再让柳家的后代出生。 我不打算追究你到底是谁了。 你是谁都好，只要你能接着帮我，否则我有的是手段折磨你，还有你身边的人。” “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到底是谁。”萧楠面对这个身上充满超自然谜团的男子，决定赌一把，“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说到交易，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昔日的十三少，曾经要我把柳家老树下面埋着的一个东西挖出来交给他。”柳迁道，“就用那个做代价如何？” 那个默默无闻的十三少，果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记得一点点十三少知道的“讯息”呢？为什么会选中那张契约？为什么会知道柳迁的真名？ 萧楠感到自己的脑子在庞大的萧家引发的谜团面前，完全不够用。 38 秘宝的下落 萧楠闭目整理了下思路，才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我来自一百年后的时代。” 对方果然是个狠人，竟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不可思议，反而好整以暇的问：“所以呢？你是怎么来到这个时代的？” “我也不知道。我曾经是一名调查萧家遗址的学者，当我来到了萧家大宅的遗址附近时，就忽然发觉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时空，而这里的人，都把我认作是十三少。”萧楠道，“我只好‘入乡随俗’，作为‘十三少’继续我的人生。” 他当然选择性的故意省略了很多细节，比如那根能够带人穿越时空的路灯等等。 “现在我也被谜团包围，我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些关于萧家的模糊的讯息。因为在一百年后，萧家已经完全从世上销声匿迹了。”萧楠接着道。 “哦？那个如此辉煌显赫的萧家，竟然也没有撑够一百年么！”柳迁发出了讶异的叫声，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来。 待他笑完，萧楠道：“我就用未来的资讯，和你做交易如何？” “你真是聪明，和那个十三少完全不一样。说罢，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不过我只能回答你我想回答的问题。”柳迁又用脚趾头托着腮道。 萧楠想了想，问道：“你的能力是怎么回事？能详细说说么？” “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你不如自己来猜猜如何？”柳迁道。 萧楠于是道：“你那种能力，有点类似于精神控制力，并非仅仅是单纯的催眠暗示，因为催眠术需要后天的学习才能掌握，而且并不可能强大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你说你甚至安排了原来的十三少去自杀，可见你本身就有某种能够控制人意识的异能。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异能应该是由于你们柳家宅邸里埋藏的那个‘东西’导致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很显然，它影响了新生儿的体质，甚至某种程度上触发了生物的变异，甚至是进化。比如增强脑电波什么的，这也是你异能的根源。 之后你可能凭着自己的天分学习了催眠术和暗示术，可谓更加增强了你的能力。” “不愧是大学者，哈哈哈哈，说话真书生气，我可听不太懂，你和那个十三少太不一样了，你用他的脸说这种话，让我感觉很不适应。”柳迁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叫某个人去死，必须是基于那个人本来就意志薄弱，思绪混乱，心神不宁的前提条件下，十三少是个优柔寡断而且软弱无能的家伙，这种人似乎极其好控制。 他本来对我说，世上只喜欢我一个人，只对我一个人好，结果转头就和那个戏子勾勾搭搭，还把我当做物品送给了那位十六少爷和三少爷，妄图叫我挑拨离间，他从中牟利。 既然他如此对我，也不要怪我下手无情了。” “正因为你的能力有诸多限制，所以你才无法一个人直接进入萧府，是吧？”萧楠道。 “emmm……这位大学者，你大概没什么感觉，其实对于我来说，没有完全的把握，我是不会轻易进入萧家大宅的。那大宅里有种奇怪的气息，我的能力甚至都会因此而削弱很多。 那个气息，也只有感觉敏锐的人才能察觉，是非常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柳迁说到这里，神色变得有点微妙。 这说明，他可能真的被十六少或者三少爷带进萧家里过。 “若是这样，你为何还要执意进入后花园呢？据我所知，凡是试图接近后花园的，都死得很惨。”萧楠道。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你以为后花园里是什么东西？” “大老爷的金银财宝什么的吧。反正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确实看到了十三少留下的笔记，知道他的母亲曾经将某个东西放在了柳家，但是具体是什么，也一概不知。”萧楠道。 “后花园里的东西，可以制造奇迹。甚至可以让我变成健全的人，你也不例外。你不心动么？”柳迁看着萧楠的眼睛说，他的眼睛就有特殊的魅力，会让人忍不住被他的话语深深蛊惑影响。 然而萧楠并不为所动，也许是他太过理智了。 “我对成不成为健全人并不感兴趣。”萧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萧家可怕的结局，以及变异的恐怖遗毒，比起那个，他宁愿逃得远远的。 “你还真是特殊，你这个人的意志，远远比我想象的还强大的多。”柳迁终于收回了目光，似乎方才他就试图在用自己的异能蛊惑萧楠，但是失败了。 他仰着脸说：“我和你不同，我生来就该是完美的，就算命运安排我变成这样，我依旧不认命！因为我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肯定可以改变一切！甚至赋予我一双新的手臂和腿！” “腿？”萧楠疑惑道。 “我的脚确实很灵活，但是你知道我为了练就这双脚耗费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么？但是就算我再努力，我畸形的腿也根本没法支撑我站起来！”柳迁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萧楠以为他的脚像手一样灵活自若，此时才发觉他的腿似乎太过柔软纤细，不然也不会弯折到那样夸张的地步，这样说来，他似乎应该天生带有某种软骨病。 “我认为你一定有法子帮我达成心愿！你和其他人不同！”柳迁往前倾了倾身体，“我感到了！你绝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你和萧家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想要柳家的那个‘东西’，你就要想法再次为我牵线搭桥，就算你不行，你也要为我带来一个能把我带入萧家后花园的人！” “那个东西，我只是感到好奇罢了，就算我得到了手，也会设法进行消除。因为它害人不浅。”萧楠道，“你连续联系了萧家好几个大人物，都没有成事，可见萧家内部是多么难以渗透进去。 不过，我倒是有其他的线索可以给你。” “什么？” “有个从苗疆来的人，来到这个城里了。”萧楠道，“我想你应该知道，萧家的大老爷是怎么发家的。他后花园里的东西，应该是抢了苗寨的。现在那里的人来寻仇了。如果他能成功，那么你就有可能进入萧家后花园。” “苗疆人？呵呵呵呵……你知道的真不少，正好，我也在找他。他来到的事情，我早就有耳闻了。”柳迁道，“你怎么一副巴望着萧家覆灭的口吻呢？” “因为我知道萧家只是个魔窟。”萧楠道，“我只想让我和我的朋友活下去。”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合作吧。虽然你现在也许没什么用，但是你毕竟知道未来的事。我要你知道的那些。”柳迁眯起眼睛，“只是这样一来，你的价值可就大大下降，我是不会把柳家的秘宝交给你的哟。” “无所谓。那东西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价值，无非是满足我的好奇心罢了。但是如果你能开出其他对我的生存有利的条件，我是乐意和你合作的。”萧楠道。 “那你想要什么？”柳迁问。 “这说不好，也许只是需要你帮我提供一些资助罢了。”萧楠道，“你应该知道十三少的财务状况不佳。” “啊哈哈哈哈哈！那个烂人！他的钱很多都是我给他的啊！我还没问你要他欠的钱呢！好吧，只要成事，这也算是投资了。等我的助手来了，就叫他给你拿钱吧。”柳迁靠在靠垫上，“你的随从嘛，估计还有好一会儿会醒来。不如你趁这个时候，帮我揉揉手臂，我可难受得紧呢！这种天气，少了一条腿的你，也知道是哪里不好受吧！” 他的手臂，其实是砍断手臂后留下的两截短小的残肢，只有巴掌那么大，一只手就能握住。萧楠只得又靠近了些，按住他的两截断臂，帮他按摩了起来。 “他以前也帮我揉过手臂。”柳迁幽幽道，“我曾经以为，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虽然软弱无能，却对我很好。 他到柳家来找我时，柳家已经败了，我一无所有，一动不能动，所有的家仆都死的死，走的走，我躺在床上，屎尿都在床上，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本以为要臭死，脏死，饿死，是他来找我。 他只有一条腿，也不顾脏，一蹦一蹦的把我抱出了柳家，也不顾摔倒了无数次。 我们好了十年。 我让他去死，一点都不亏，是不是？他一点都不顾及旧情。” 萧楠沉默了一下，才道：“所以，柳家的秘宝，其实也未必在你手上。他有可能早就得到了秘宝，只是藏匿起来了。” “你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你为何还能这么冷静的思考？”柳迁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不在我手上，但你也不知道在哪里，总归也不在萧家，只有我和死去的十三少知道。” “那东西可能对十三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吧。毕竟他只想求权求利。而柳家的秘宝，我所知道的，只是它能让附近新生的婴儿变异。”萧楠道，“所以也肯定不在这城中。不然很容易被追查到，只要看看婴儿的出生记录，甚至坊间传闻。”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在后山吧？毕竟十三少势力不大，他也跑不了多远。” 柳迁的身体僵了僵，道： “你这人，太聪明也不太好。” “我不会去挖的。而且根本不知道具体地点，那么大片地方。”萧楠道，“挖了也没用处。你只要借给我钱就好了。” 39 财政好转 阿承醒来后还挺纳闷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睡着了。好在他头脑也比较简单，萧楠随便编了个理由就蒙混过去了。 这个理由是，店里的熏香有安眠的作用。 柳迁的助手也回来了，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萧楠跟他说了两句话，他就上了楼，取了个箱子过来打开，数了一打当地通用的银票给萧楠。 阿承看到这么多钱，有点惊讶于萧楠到底收了多少房租。柳迁笑着对萧楠说：“那咱们以后多多合作吧。” 那个助手此时啊啊的叫了几声，然后用手指不停比划，似乎是在描述他在外面看到的事情，原来他是个哑巴。 萧楠于是道：“那我们也不叨扰了。”便示意阿承推自己离开。 只是在他要出门的时候，柳迁忽然道：“你和十三少，真的一点联系都没有么？” “你说什么啊？”阿承莫名其妙的问。 萧楠则道：“这个目前还不明白。若是我弄明白了，也许会告诉你。” “少爷，他说的什么啊？”阿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走吧。”萧楠出了店门后，终于长长松了口气，这萧城里都是什么人啊！一个个都神秘兮兮而且似乎都有着阴暗的关系。 这个柳迁明显是十三少很早以前的同性恋人，柳家彻底莫落后，十三少给予了柳迁很多帮助，但是柳迁却因为争风吃醋，因爱生恨，设计让十三少和戏子自杀，同时柳迁似乎也和三少爷，十六少爷有断袖关系。 还不好说，三少爷那么热衷于在大老爷不在的时候打开后花园的门，和柳迁的怂恿有没有关系。 若是和柳迁有关系的话，那柳迁可算是把三少爷和他一大家子人害死了。 更恐怖的是，和柳迁有关的三个萧家少爷，都死得异常惨，自己就目睹了其中两人的凌迟之刑。 这个萧城，乍一看很平静，实则诡异非常。 唯一庆幸的是，十三少死前把柳家秘宝给埋在后山上了，按照推理柳家的面积，那秘宝影响的范围有限，应该暂时不会害人了。 柳迁应该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然他在萧府的三个少爷里引起这么多事端的情况下，却还能全身而退，隐藏在市井深处。 起码自己和他有联系，应该还在安全范围内。他的那个奇怪的精神控制力，也可以说是他的秘密武器。 现在唯一的谜题是，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些十三少的关键记忆呢？ 难道是因为时空错位导致的？ 而且自己长得和十三少一样，还都少了一条腿，这也未免有点太巧合了。 谜团真是越来越多了。 果然人类科学还是面对真正的“神秘”，还是太过狭隘和渺小了。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还算是晌午时分，天色虽然阴霾，却还算是大白天，不想他们走进一个必经的小巷内时，两个年轻男子，故意用围巾包住了半张脸，忽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还从腰间拔出两把明晃晃的匕首。 “两位爷，看你们穿的不错，应该手里有点余钱吧？”这两个人原来是短路的劫匪。 萧城富人区的治安倒是不错，不过这种地方，恐怕就没人管没人问了，只要不出什么杀人的大案，巡捕房基本不会怎么过问这种劫财小案。 萧楠不等他们有下一句话，就从自己的毯子下面摸出了他带出来的那把枪指着他们。 “滚蛋，少来惹事。”不等阿承说话，萧楠自己就开始威吓那些劫匪。 劫匪虽然没见过他拿的那种式样的枪，却也认得出是手枪，知道自己碰上了大人物，吓得连忙落荒而逃。 “少爷！您还带着这家伙！厉害！厉害！这是真枪吗？”阿承也是第一次看见枪，感到特别震撼。他也是会点防身的拳脚的，在父母在世时，还跟拳师学过两手，本来还想展示下自己的身手，不想萧楠更狠，直接上真家伙。 “这里治安这么乱，我当然要提防些。”萧楠觉得自己在民国时代呆久了，都快变成老江湖了。其实他连一枪都没开过，能不能打中人都是个问题。 收了钱的萧楠叫阿承顺道带自己去西洋街上找了一家量体裁衣的高级裁缝店，把自己接下来要去姚家的服装也一并解决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的审美已经很西化了，连续定了好几套各种式样的西装衬衫大衣什么的，连皮鞋都购置了几双。那种中式的长袍马褂什么的，其实他根本不喜欢穿，只是因为他衣柜里现在只有几件长袍罢了，才不得不一直穿着。 来了这么个大客户，店家当然高兴，跟前跟后还给上茶，阿承不太明白萧楠为什么要买那么多衣服，不过想到他是个富家少爷，大概有钱人都喜欢这一套吧。 让他更想不通的是，萧楠竟然还给他也定了好几身新衣服，竟然还都是那种时髦的洋装。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进裁缝店被量体裁衣，还挺不好意思的。 萧楠的理由则是，阿承要保持和自己的着装一致，才不至于在大场面上显得掉份。 至于什么是大场面，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突然敢这么奢侈的缘故是因为，柳迁给他的钱是真的多。他根本没想到能敲到这么一笔巨款的竹杠。 他和柳迁说那么多，其实他的目的很简单，他才不指望柳迁以后能怎么帮到自己，看他害死了三个少爷就知道这个人多可怕，他只想要资金而已。 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庸俗。 现在他只想尽可能用一切手段先赚到钱。 柳迁那么有钱，大概也是和他的超能力有关，有那个能力，骗钱确实很容易。 萧楠刚刚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雨又开始下了。 婉月过来迎接他，并说卫管事又派人送了蔬菜和肉、鱼等食材，萧楠将脱下的外衣交给她，道：“卫管事怎么这么热情？他不是不敢过来的么？” “谁知道呢。”婉月道。 “想必是小慈又散布了什么关于我的传言。”萧楠道，“这些人真是趋炎附势。” “反正我们又可以吃顿好的了，也不用去买菜啦。”美兰是个小孩，哪里懂这些，只是吃饱饭就高兴了。 “少爷，您的腿没犯病吧？出去这么久了，天气也不好。”婉月关心道。 “没事，收了些房租，可供我们接下来的开销。”他将自己腿上的公文包放在桌上，包也是现买的。 “美兰，你过来。”萧楠把轮椅摇到了书桌前后，叫道。 “少爷，怎么了？”美兰以为他要帮忙，连忙把刚和过面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是要拿拖鞋么？” “不不，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萧楠把公文包打开，拿出了一个洋百货店里出售的洋娃娃，每个小女孩儿时都会有洋娃娃的吧，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个最古老版本的泰迪熊，外加一只毛茸茸的兔子玩偶。 这个泰迪熊，若是保存到一百年后也算是价值不菲的古董了，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还有原版的外国进口货。 就因为觉得这玩意儿有收藏价值，他才买的。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跟在超市见到了夹娃娃机一样，把他看中的兔子也买了。 这些玩具把他的公文包都塞得鼓鼓囊囊的。 “哇啊啊啊啊！！”美兰激动得都蹦起来了，“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你觉得咱们院子里还有人会喜欢玩这些娃娃吗？是少爷我么？”萧楠故意道，“当然是买给我们的小公主啦！” “少爷，您太宠她了！”阿承道，“快谢谢少爷！” “谢谢少爷！！”美兰做梦也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些有钱人家小姐才有的娃娃，简直幸福得要上天了。 “少爷以后若是当了爹，肯定会把自己女儿宠坏的。”婉月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前竟然憧憬起了未来来。 “这几个娃娃可值钱了，我以前做工几个月的钱都不够买，美兰，你要爱惜点啊！”阿承看着美兰抱着一堆娃娃爱不释手，提醒了一句。 “这、这么贵的啊？那少爷您以后不要乱买这些东西了……”美兰有点担心了。 “没关系，以后我们会越来越有钱的。”萧楠出了个懒腰道，“我要去床上躺一会儿，晚上还要去听戏。” 和柳迁对峙也实在太让人感到疲惫了，是那种精神上的疲惫，要时刻紧绷着，好似一松懈，就会被他所蛊惑。 这比他前几天跑遍了整个萧府还觉得累。 40 大帅之子 小慈在晚上七点的时候准时出现了。她也许是利用萧楠给的金条走了不少关系，明明是个丫鬟，却能来去自如，好似不受到任何约束。 而她每次来到萧楠的院子里时，脾气就越发的大，好似在萧楠这里才能找到自尊似的。 萧楠已经穿戴整齐等着她了，他坐在轮椅里，腿上盖着素色的毯子，既是为了保暖，也是为了遮掩自己的残疾部位，乍一看真看不出他是少了一条腿的。 小慈打量着萧楠，道：“不错不错，十三少终于有点少爷的气势了。你们跟着我走吧，那戏楼距离这里还挺远的，据说不到深夜，暗灯剧团是不会开幕的，我们可以提前等着。” 她说提前等着，就是希望萧楠能多和其他萧家权贵有所交流，社交也是扩张权势的重要手段，而萧楠几乎没有任何渠道能和萧家其他的权贵进行有效的交流。 要知道，戏楼就算是七少爷，也没有资格能进入。反倒是大老爷宠爱的小妾，姨太太什么的，却能够大摇大摆的进出，这也证明，今晚到场的客人，必然是紧密围在大老爷身边的那个圈子。 萧府的构造虽说显得很庞大繁杂，却有专门给贵人过的廊道，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萧楠之前身份太低，只能走小路，因此在下雨天淋了个透。 现在他只凭着手中的那块看戏玉牌准入证，竟也能够登上这廊道了。 廊道修建的极为用心，几步就能看到木制的花架或者是装饰用的摆设，两边时而都是栏杆长椅，时而是镂空的花窗，时而是一段有着各种形状小窗的封闭过道，有的低端随着地势起伏，亦有搭在人工溪道的小桥，还有不少路口，转来转去，让人晕头转向。估计其他少爷太太什么的通过这些漫长的廊道时，肯定也是让人抬着过的。 小慈在前面引路，萧楠这次倒是不用自己走了。由于廊道的屋檐设计，尽管外面还下着雨，却没有一丝雨灌入廊道里。 只是这本应是一年最热的时候，气温却始终在二十度上下徘徊，也真是太反常了。 萧城本来就是个反常的地方。 而随着他们进入内院的范围，所谓内院，就是萧家真正权贵居住的地方。通过廊道时看到的外面的景致，也越发显得豪华精美，有时庭院深深，有时金碧辉煌。 甚至，他们还能远远的看到抬着其他少爷小姐的队伍经过，看他们的架势，很有气派，前呼后拥的。倒是萧楠只带了两个随从，登时显得寒酸了。 就算自己进入了戏楼，估计也不一定能和这些奢靡的贵族说上话。萧楠心道。他其实挺讨厌社交的，到了民国时代却生生被逼得要和各种阶层的人交流。 终于，他们来到了戏楼所在大院的门外，隔着老远望去，戏楼连同周边一体的建筑，竟然完全是西式的，层层叠叠，烟火繁华，在夜里熠熠生辉，像是某个知名的欧洲宫殿的缩小版，戏楼内外都种满了浓郁茂盛的紫藤，宛若被紫色云雾萦绕，场景极为梦幻。 如果这里是一处旅游景点，那肯定要名扬天下了。只是这里乃是私家地盘，只怕外人是没有那个眼福了。 在雕花鎏金铁艺大门口，有家奴专门检票，这些人还穿着西式侍者的礼服，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招呼着来到的客人。 但是看到萧楠来到他们面前时，检票仆人的脸色一变：“十三少，这可不是您来的地方。” 萧楠亮出了自己的玉牌，道：“是大帅的千金邀请我来的。” 那仆人眼珠转了转，他的消息也许不太灵通，但是脑子确实很灵光，既然萧楠拿得出玉牌，他便恢复了满脸招牌的笑容，鞠躬让萧楠一行人进入。 那戏楼的入口大门，也是有数个两米高的欧式女神雕塑装饰，都被蔷薇花藤爬满，被天然花朵装饰，流线型的大台阶下，则是一个海神喷泉，在周围灯光的照耀下正喷着水，虽说还下着雨，戏楼内外却显示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 毕竟，这也是为了庆祝大老爷寿辰而开的戏局。 台阶两侧，有专门的滑坡设计，大概是为了方便上了年纪的客人，亦或是为了方便搬运重物，对于萧楠来说反而是个现成的残疾人专用道，不用去爬台阶了。 腿残疾后，台阶真是他最头疼的事物之一。 进入大厅后，里面的景象就像是真正高规格的剧场，一楼大厅的装潢不亚于未来的知名大酒店，大理石圆柱和地板，令人咋舌的大型水晶吊灯以及数米高的水晶玻璃窗和丝绒窗帘，无一不在昭示着主人的财富。 这就是真正的豪门吧，拥有自己的私人剧院。萧楠心道。 自古以来，无论哪个时代，富豪的作为都是很夸张的。 “天啊！这里简直像是仙境！”小慈忍不住道。阿承更是看傻了眼，嘴巴半天合不拢。 此时大厅里等候的一名帅哥侍者走上来，礼貌的鞠躬道：“少爷，请让我给您带路，您是准备坐在哪个区呢？” “您看我坐在哪里何时就安排在哪里吧。”萧楠道，萧府的贵人们肯定都有严格的座位划分，自己的座位肯定不会太好。 “按照戏楼的规矩，每位少爷老爷太太小姐，最多只能带两名贴身仆人入内。”侍者又道。 “那正好。”小慈笑道。 “还请少爷您挑下座位。”侍者说罢双手递上一份精美的座位示意图，让萧楠选座。待萧楠打开折叠的长图后，那侍者又微笑着提醒：“您最好在里面标注的丁区选择。” 这意思很明显了，萧楠只能选丁区的座位，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最不好的地方。 小慈闻言撇了撇嘴，极不满意的样子。 萧楠打开图示一看，只见内里的座位完全是仿照了欧式宫廷剧场，大老爷肯定坐在楼上的包间专座，而丁区就是下面最靠后靠偏的位置区域。 他索性选了个最靠近侧门的。侍者看了后鞠了一躬：“我这就带您过去。只是距离开场还有一个半钟点，您要不要先去休息室？” “去去去，当然要去！”小慈本来就不满萧楠选的那个偏座，此时听说可以去休息室，顿时来了劲，因为休息室也是结识权贵的好地方，甚至更加自由点。 在侍者的引领下，他们拐进了一楼的一个铺着地毯的走廊，进入了所谓的“休息室”，其实是一间很大的会客厅，类似于沙龙聚会的形式，也许是来得太早了，厅内只有一个客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报纸。 这人穿着一袭笔挺的军装，套着长靴，然而他的五官却异常精致，甚至还留着及肩的长发，像是杂志上那些万里挑一的超模。 萧楠被这人特殊的长相吸引住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小慈更是睁大了眼睛——她还没见过这么美的男子！ 那人终于注意到了有别人来到，便抬起头看了萧楠等人一眼。他的眸子竟然是灰蓝色的，恰似蓝色的月光石，他整个也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质，宛若孤高的王子。 “你是萧家的某位少爷吧？”这人率先开口道，声音如同冰泉击玉，赏心悦耳。抛去性别，只从“美”的角度来说，他简直是“完美的造物”。 他的目光从萧楠的脸转到了萧楠的腿上，又补充道：“看样子，你应该是萧家的十三少，那位瘸少爷。我妹妹似乎很欣赏你。” “难道你是？”萧楠只听说过姚大帅有两个儿子，难道他就是其中之一？ “我叫冬生。是贺大帅的养子。”男子放下了手头的那份报纸道。 “冬……原来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冬少将！”小慈讶道，“听说贺大帅手下有位骁勇善战的将才！立下过汗马功劳，人人都说他是将星转世，得其者得天下，原来就是您！” 她还以为冬少将是个彪悍的军痞大汉，不像竟然是如此绝色的美男子！ “不过是坊间的不实溢美之词罢了。”冬少将表情淡漠道，“大帅今晚有事，所以我替他来出席。” 萧楠想不到小慈也太消息灵通了，简直是百科全书式的社交活宝典，立刻就把对方的身份给挑明了，于是也只能抱拳道：“原来是少将，久仰久仰。” “我妹妹看得上你，想必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吧。她的眼光可是很高。”冬少将并不和萧楠多客套，语气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萧楠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这人真是把天都聊死了类型的。 “在下只是平平无奇罢了，幸亏小姐垂爱。”他只能这样说。 “嗯。”对方竟然只是应了一声，就继续看他的报纸了。 气氛忽然就僵持了。 萧楠本来不想多理他，然而小慈却冷不丁的悄悄拧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和这位少将搞好关系。这对她来说，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萧楠只得搜肠刮肚想一点说辞，正当他要说点啥时，大门忽然被人粗暴的踹开，一个粗鲁的声音叫道：“老三，你来得有点太早了吧！不去找找乐子吗！” 来者也是个穿军装的年轻男子，只是长相飞扬跋扈，一看就是个作妖的二世祖。 41 开幕 冬少将排行第三，只见他说道：“二哥，我只是奉了父帅的命令来应酬而已，可没有你那么好的闲情逸致。” “呵呵，我忘了你不喜欢女人，从来没见过你把女人往家里带，那么多女人追求你，你竟然一个都看不中，我很早以前就好奇了，莫非你喜欢的是男的？喜欢玩相公？”那位二世祖大大咧咧的找了个座位坐下，坐姿就显得很蛮横。 这人，应该是姚大帅家的二儿子了。估计是亲生的。 那位冬少将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但是并没有理会他。 “哟，这不是萧家的少爷么？”姚二公子也注意到了萧楠，萧楠抱拳道：“在下是萧家的……” “十三少爷嘛，我知道。我妹妹看中的。”姚二公子晃着腿，靠在椅背上，仰着脸说。 “二爷您好。您来得好早啊！”小慈则看似很乖巧的上前去给姚二公子行了个万福礼。 姚二公子打量了一下小慈，只见小慈很有心计的画了个精致的妆容，还涂了口红，倒也水灵可爱，有种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 他忍不住笑了一笑，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有人道：“各位爷，给你们送茶水点心的。” “进来吧。”姚二公子道。 于是仆人才推着那种大酒店里的餐车进来，餐车上摆满了精致的甜点和茶壶，几个仆人一样样的把这些小点心往茶几上放，跟英国贵族喝下午茶似的。 这戏楼里的服务，倒是真是西化得彻底。 萧楠看了一眼这些茶点，只见茶壶茶具应是从英国进口的那种金边彩绘白瓷，这年头，中国山寨的概念还很薄弱，勺子是纯银的，供应的是上好的红茶，方糖，牛奶，小点心被用那种茶点架子一层层摆好装着送上来，提供的有果挞，小蛋糕，小点心，反正就是欧洲贵族吃下午茶的那一套。 “哈哈，这萧府里学外国倒是学的有模有样。”姚二公子笑道。 小慈见状，便狐假虎威式的对那些仆人道：“你们退下吧，这里我来伺候。” 仆人点头退下，小慈便手把手先给姚二公子倒了茶，亲自送到他面前，笑吟吟道：“二爷，您先请。” “你这丫头，不给你家主人斟茶，怎么先给我敬茶？”姚二公子问道。 “我家少爷吩咐过了，要我们礼敬贵客，您是贵宾，自然先给您敬茶。”小慈道。 “小嘴倒是挺会说的。”姚二公子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并摸了摸小慈的腰，这种行为在萧楠看来不亚于下流的骚扰，可对于小慈来说，也许正中下怀。她假装娇羞似的不小心往前跌了一下，正好被姚二公子一把抱住。 “这小丫头片子，真会来事~”姚二公子的好色一览无遗，他也不想喝茶了，便道：“小丫头，我们去个好地方好好聊聊成不成？这里我三弟在旁边，我觉得太晦气了！” 他故意出言讥讽冬少将，冬少将却依旧面如冰雪，权当没听到。 “那也要看我家少爷同意不同意。”小慈朝着萧楠看了一眼，眼中满满都是踌躇满志。 萧楠只得道：“你去吧，好好伺候二爷。” 于是那姚二公子立刻笑道：“十三少倒是懂事。”说罢拥着小慈，也不顾其他，就直接去了门外。 民国时期的权贵军阀，耍起流氓来，可不亚于现代的那些个贵公子，偏偏还有的是小慈这样主动投怀送抱的，毕竟在这个时代，这也是出头无路的女子的出头门路之一。这也是时代的悲哀。 在萧楠看来，他反倒觉得，这位好色的姚二公子，不一定是小慈的对手。 反倒是姚二公子对待冬少将的态度，有点耐人寻味，可见冬少将作为一个养子，尽管为姚大帅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姚家其实并没有多少地位。姚大帅的儿子尚且如此，姚大帅想必对他的真实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然也不会纵容儿子如此轻慢对方。 小慈说这位冬少将是个将才，那可见姚大帅也着实是个膨胀了的蠢货，怪不得近代史上都没有这么一位曾经称霸一方的土霸王军阀的姓名，说明他陨落的时间也快了。 小慈离开后，屋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闷。 萧楠也只得叫阿承从报纸架子上拿来一份报纸看了起来，并叫阿承也坐在一边歇会儿，那位冬少将则根本没有和他交流的意愿，两个人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萧楠才发觉，为何休息室里始终只有他们两人，难道萧家的其他人都不过来么？一定是哪里出了点问题，正好有仆人进来添茶，萧楠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问他为何不见其他人。 仆人才告诉他，其他的萧家少爷太太都有自己的包间，萧家的外戚等人没有资格进包间，却也有自己特定的休息室，并不会来这边。 换句话说，萧家内部其实也是等级森严，派系林立。 当然也是让人头大。 仆人解释完后，看着萧楠的眼神颇有几分怜悯，他们这些能够在戏楼工作的人，见惯了府里最有权势的人，眼界也是不一般的高。 这个休息室估计是专门为贵客准备的，只有姚家的人过来，也不知道那个引他们过来的侍者，是有意还是无意才这么做的。也许是得知了自己是姚小姐请来的，才把自己领到这里来。 而这送点心茶水的仆人，有点故意埋汰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十三少爷，这些茶点，您要打包带回去么？” 他当着大帅之子这么说，其坏心眼可见一斑——无非是要给萧楠一个下马威，胆子也真是忒大了，若是换了其他得宠的少爷，他肯定不敢这么狂，像卫管事那种人，还会考虑到萧楠今后的可能性，而偏偏就有这种人，什么都不考虑，就要秀一时的优越彰显自己的高端，看似傲慢，实则愚蠢。 萧楠不是那种喜欢和人争论甚至吵架的人，不会和这仆人发火，而阿承根本听不出这人语中的讽刺，只有冬少将微微抬了眼，往这边瞥了一眼。 只听萧楠索性直接道：“这些精致的点心，想必花费了厨师不少心血，既然可以打包，那就麻烦帮我打包下吧。省的浪费不是。” “是啊是啊，这么多东西，一口都没吃呢。”阿承附和道。 冬少将微微扬了扬眉毛，似乎觉得萧楠有点意思。 仆人没想到萧楠会这么说，脸色变得有点不好，但也不敢公然违逆萧楠的命令，只得去拿打包的东西。 不一会儿，他带来了一个木制的多层食盒，当着萧楠的面一样样把这些点心放进去。 此时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又有专门的仆人过来提醒说可以进入剧场内入座了。 萧楠朝着冬少将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先走，冬少将也没有怎么理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面无表情。 来给萧楠引路的侍从带着萧楠走了一个很偏僻的楼梯，这里显然不是通往剧院的正常道路，恐怕也是因为萧楠的身份缘故，他们这里的侍从觉得不应该破坏萧家的等级规矩，萧楠常年居住在外院的最外层，从来没来过戏楼，自然只能走这里。 萧楠腿残，哪里能自己上楼，便只能将轮椅先寄存在楼梯间内，由阿承抱着他往上走，最终绕到了一个偏门，才得以进入剧场内部。 而他的座位，就在门边的位置。 里面还亮着灯，可以一览整个剧院的规模。 从外面看还看不出来，里面是真的宽敞！ 舞台的精致高级程度不亚于欧洲知名的大剧院，前方的金色天使雕塑边摆满了鲜花，座位看起来能容纳几百人，已经有不少人稀稀拉拉的入座了。在他们头顶，就是那些个所谓的雅座包间，像一个凸出的小阳台，最靠近舞台的那个雅座是最大的，有华贵的金丝绒窗帘外加金灿灿的欧式雕塑装饰，像是国王专用，其实是大老爷专属的位置。 只要是一和大老爷沾边的东西，似乎都带着非常俗气而奢靡的王家气派，好似时刻昭显着他在萧家，是唯一的皇帝。 事实证明，几乎没有人会坐在萧楠坐的这片区域，离他们最近的人也隔着三四排。楼下的座位显然是坐不满的。这正和萧楠的心意，大可以安心睡觉。 他并不是古代曲艺的爱好者，让他坐在这里听戏，对他来说就是浪费时间的折磨，除了睡觉没有其他打发时间的法子。 阿承坐在他身边的位置，只觉得什么都新鲜，包括他们坐的折叠沙发椅。 大概过了十分钟，客人陆续都来齐了，剧院里的嘈杂声反而渐渐平息了。一支西洋乐队来到了舞台上，先演奏了舒缓的音乐，同时，管家也走上了舞台，开始了一番客套的开场白，观众纷纷鼓掌起来。 当管家宣布道：“恭迎大老爷~~~” 全场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朝着大老爷所在的那个雅座的方位鞠躬行礼，萧楠也只得扶着座椅站起来，带着阿承一起行礼。 只见大老爷所在的那个包间的纱帘拉开一些，露出了他的尊容，但是也只是那一瞬间，帘子就被关上了。 管家又宣布道：“恭迎贵客~~~” 这里所说的贵客，便是姚二公子和冬少将了，他们的座位紧挨着大老爷的雅座，人们对他们则报以热烈的掌声。 至此，剧场里的灯才全部灭掉，只有照着舞台的灯还亮着。 只见大幕缓缓落下，遮住了舞台，乐声戛然而止，乐队在幕布后退场了。 42 魇歌 终于，舞台上的灯光也彻底暗了。 大提琴的声音悠悠响起，曲调极为神秘，不是萧楠听过的任何一首世界名曲。 一束灯光打在了舞台正中，只见幕布缓缓拉起，一对连体姐妹花展现在众人面前，这对姐妹花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她们穿着漂亮的芭蕾舞服，上半身半个身体融为一体，这导致她们各自少了一条手臂，因为那条手臂连同下面的侧身位置是黏连在一起的。 因此她们的衣服也是特制的，上身是完全缝合在一起的。 即使如此，她们的容貌却精致绝伦，和着音乐开始了轻盈的芭蕾舞步，而那又不是单纯的跳舞，而是融合了难度超高的杂技，乐曲渐渐变得越来越欢快，加入的乐器也越来越多，这导致那姐妹花的舞步也越发高难度，有一张秋千从顶上垂下来，她们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下轻轻跃上了秋千，表演起了空中秋千杂技。 由于这奇怪的演员和精彩的表演，全场立刻发出了阵阵掌声。 萧楠不由得心想，这难道不是马戏团么？不过看演员的素质，确实很厉害，尤其还是连体人。 而就在她们荡秋千的时候，忽然一跃而起，就在十米高的半空中脱离了秋千——此时只见她们的身影就像是跳水运动员那样优美，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即将坠落。 倏然，只见两女的身体忽然从正中撕裂开来，随即她们的“裂开处”便喷涌出了大量红色的“物体”，然而那又不是血，而是无数的红玫瑰！ 最终这两人借着匪夷所思的体术，在玫瑰雨中折返回了再次荡来的两张秋千，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缓缓落回了舞台上。 这时人们才发觉，她们根本不是连体人，而是各自少了一只手臂的双胞胎。 这表演，似乎又融合了魔术。 第二个节目，是高空绳术表演，没有任何人报幕，只有一根细细的绳子缓缓垂下来，一个上半身纤细修长的美少女顺着绳子倒吊着缓缓从帷幕高处缓缓落下，她穿着体操服，梳着两个马尾辫子，光看上半身青春靓丽，除了比较平胸外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是她根本没有下半身，确切的说，屁股下面空无一物，原本应该是腿的地方，只有非常短的两个肉球，被连体的紧身衣紧紧包裹着，整体看起来像是一具小提琴。 而若是细看她的裆部，会发觉，“她”其实是“他”，是一名少年扮了女装而已！他所穿的衣服，竟然是开裆的！ 而这个完全没有腿的女装美少年，却能在一根绳子上玩出各种让人提心吊胆的花样儿——萧楠此时认为，这可能就是20世纪初曾经在发达国家流行，甚至后来成为怪谈的畸形人马戏团演出，然而这个节目的发展却出乎萧楠的意料， 只见那个少年最后从三米多高的地方一跃而下，被下面一个蒙面却不着寸缕的青年稳稳托住屁股！ 而那蒙面人仔细看并非是没穿任何衣服，他的腰下穿着一个奇特的铁质内裤，上面有着怪异的刑具一样的摆设物！ 那个蒙面演员二话不说就忽然狠狠把无腿少年往自己怀里一按，让对方发出了痛苦的一声叫声，但是少年却还在满脸痛苦中努力抬起头，露出了满是冷汗的笑容。 紧接着他们就用连在一起的姿势，继续进行接下来的杂技表演。 这一幕让萧楠惊呆了。 而众人显然更加兴奋。 萧楠似乎终于算是明白这“暗灯剧团”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竟然是把折磨虐待畸形人和残疾人当做取乐给这些权贵看，来追求猎奇的娱乐感！ 他忍不住紧紧按着自己的残腿，并觉得阵阵反胃。 “阿承，带我去洗手间。”他低声道。 “少、少爷！什么是洗手间？”阿承沉浸在震撼中，半天才缓过来道。 “就是厕所。”萧楠道，“现在就去，快些。” 阿承以为他憋不住，连忙把他抱起来，从旁边的侧门走了出去。 现在众人都沉浸在“精彩绝伦”的表演中，根本没人在意这黑暗一角里发生的一切。 当阿承把他抱出了门后，萧楠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种表演，他根本不想看，但是若是提早退场，肯定又要认为是大不敬。侧门外面是一道弯弯绕绕的走廊，阿承也不知道哪里有厕所，萧楠便叫他随处走走找一下。 这番寻找花费了颇多的时间，不知道剧场内又表演了多少节目。就算是隔着墙壁，都能听到内里不断传来的阵阵笑声和叫声。 阿承忍不住道：“少爷，要不你找个地方解决了吧，我看这四下也没人。” 萧楠道：“别说浑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能随地大小便。” 阿承在这一层楼都找不到洗手间，有的门要么是锁上了，要么打开是库房，只能往楼上走。幸好半路上遇到一个送茶水的侍从，问了下才知道的原来洗手间真的在楼上。 当他终于把萧楠带进了洗手间内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因为那洗手间的大门一推开，里面就是中式的镂空雕花拱门，拱门后是一方精致的喷泉小水池，里面摆放着假山，随处可见的花架上都插着新鲜的荷花。 水池后是一方影壁，绕进去才是真正的洗手间。 这洗手间可完全没有一百年前的感觉，简直时髦坏了，恐怕再过120年，都会让人感慨它的先进和典雅。 真是有钱人的手笔。而一个个隔间都做的比现代人的洗手间要大得多，打开门后里面不仅有水冲马桶，还有沙发凳，衣架，水龙头，镜子，肥皂，一应俱全。 阿承啧啧称奇，萧楠也是头一遭见到这种洗手间。 在阿承的帮忙下，他坐上了马桶，却不好意思道：“你在外面等我。” “那您好了叫我一声。”阿承道，“我也去撒个尿。” “记得洗手。”萧楠提醒道。 洗手间，也算是思考人生的好地方，总比在剧场里看那种“刺激”演出的好。 这个萧府里的人，果然都变态兮兮的，竟然会邀请这种表演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承都在外面说：“少爷，您是不是便秘？” “胡说什么！”萧楠道，“行了，你带我出去吧。” 阿承于是走进来，发觉萧楠已经自己把自己料理好了，便说：“少爷您怎么不等我来帮你？” “我又不是完全不能自理。”萧楠道。 这个洗手间此时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也许因为其他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表演吧。 就在他们要离开所在的隔间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有人在洗手池边呕吐的声音。 萧楠示意阿承不要动，自己凑到门缝那偷偷去看，只见洗手台前，冬少将趴在了水池边。 他呕了一会儿后，才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下，看得出他的脸色异常难看，身体也在发抖，和初见时判若两人。 “不用偷看了，出来吧。”冬少将终于恢复了些自己冷冰冰的样子，便开口道。 阿承只得抱着萧楠从隔间里出来。 冬少将并不转过头，只是通过镜子看着萧楠，冷冷道：“有什么好偷看的？” “你是不是胃不舒服？”阿承问。 “我没事，只是晚宴时喝多了。”冬少将道。 萧楠却想，他和冬少将共处一室时，根本没有闻到任何酒味，这个人肯定没有多喝酒。不然味道会很大。 他会如此失态，可能也是因为后面的节目太让人发指了吧？但是那些萧府的权贵都看得津津有味的，这位久经沙场的战将，又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呢？ 除非，节目的内容引起了他某种创伤性的回忆。 比如自己截肢后，就无法承受台上那种玩弄截肢人的节目。 那么，他方才看到了什么节目呢？ 这个人，四肢健全，又见惯了生死的…… 除非是儿时的心理创伤。 如果自己看到了刚才的节目，大概能猜出点什么，只可惜他方才一直呆在洗手间里。 罢了，他并不想刺探人的隐私，只是发散性的多思考了一下，便道：“那您要多保重。” 冬少将眯了眯眼睛，看着镜子里只能被别人像抱小孩一样抱着行动的萧楠，以及他那孤零零的一条单腿。 “听说你这条腿，是让萧家大老爷命人砍断的？”他忽然道。 “那只是谣传罢了。是我儿时出的意外。”萧楠道。 冬少将哼笑了一声，依旧自顾自的说：“被自己亲爹残害，滋味如何？” 萧楠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道：“说不得。” “呵……真是有意思的人。”冬少将站直身体，转过脸看着萧楠，他个子也确实达到了超模的标准，只见他靠近萧楠，道，“你接近姚灵灵，无非是为了摆脱你在萧家的困境，既然那女人看得上你，有空我倒是想和你聊聊。” “那就多谢少将的邀请了。”萧楠道。 “放心，我不是要吃了你，不用用那么戒备的眼神看着我。”冬少将说罢才转身离去，只是临走前说道：“马上要最后一个节目了。” 当萧楠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时，只见台上一片血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帷幕落下后，在悠扬的音乐中，幕后似乎有人在清理血迹。 最终，当幕布升起，台上洁净如新，而最后一个节目也开始了。 那是一个少年的独唱。 少年的歌声极为清亮，具有某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似的，让人感到内心发颤。 站在舞台上的，是一个容貌无比漂亮的白皙少年，他穿着背带短裤和衬衫，露出了细长纤细的大腿，只是他的双眼上蒙着一条丝带，手脚上也戴着镣铐。 这让萧楠感到很是惊讶，这难道一种新式的行为艺术？ 然而他的歌声又是那么美，萧楠只听了一会儿，就觉得脑子浑浑噩噩的，越发变得空白。 萧楠捂着自己的额头，觉得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到底在哪里感受过呢？ 他越发混沌的头脑里忽然蹦出了三个字。 柳千指。 没错！ 当他和柳迁对峙时，当时就是这种感觉！ 这少年他…… 他的歌声似乎也有那种魔力！ 萧楠刚想叫阿承，转头一看，只见自己身边的阿承双眼的眼球不断的乱转，张大着嘴巴，似乎整个人都被魇住了！ 前面的表演都是幌子，这最后一首歌，才是真正的大杀器啊！ 几乎达成了全体催眠的效果！ 43 提前十年 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萧楠只能拼命掐自己的手背来保持清醒。 柳迁的魔力还能忍耐，但是这少年的歌声真是连他都快要抵御不住了。 而那少年的歌声越发变声，最终已经不是歌唱，而成了一种单纯的嚎叫，魅惑人心的威力却在不断攀升！ 歌声在达到了最刺耳的频率时忽然戛然而止，这让已经快把自己的手背掐出血的萧楠松了口气，他方才浑身僵硬，甚至都没法腾出手把耳朵堵住。 他看了看身边的阿承，发觉他目光呆滞，似乎还未从被歌声控制精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一阵掌声从楼上大老爷所在的阳台雅座上传来。 萧楠疲惫的抬起头，望向那边。 “有意思，有意思，真的有意思，没想到你们戏团的表演，是这般有意思。”大老爷一边鼓掌一边笑道。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台上幕后传来：“大老爷您喜欢就好了。为了这一刻，我们可是准备了多年呢。” 只见有人撩开了幕布，一个仆人推着一辆轮椅来到了台前，那唱歌的少年则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被人拖了下去。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约莫二十多岁，面容清丽，他的容貌虽然有所变化，却让萧楠感到剧烈的恐惧和震惊， 因为———— 他竟然是长大了的萧天佑！！ 那个妄图穿越时空统治世界的萧天佑！ 现在竟然以成年人的形态出现了！！！ “自我介绍下，我是暗灯戏团的团长，萧天佑。”萧天佑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也姓萧？”大老爷道。 “说不定我和大老爷，是远房亲戚呢。”萧天佑笑道，他的双手都收拢在袖子里，姿势有点怪异。 “哼哼，所以你这么费尽心思进入萧府来找我，到底想要什么？”大老爷似乎以为所有人都被精神控制成了痴呆的状态，说话也完全不遮掩，看来无论是大老爷，还是萧天佑，都没有注意到暗处的萧楠。 “分享而已。”萧天佑道，“我这十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大老爷分享这个世间，以及帮您摆脱即将破灭的命运。” “你说我会灭亡？”大老爷问。 “我可是世上最好的预言家。”萧天佑笑道，“想必把我的戏团介绍给您的人，已经告诉您了吧。我能亲自来到这里，就是对大老爷您最大的诚意。” “哼哈哈哈……原来你就是西南最强的军阀势力幕后的那个人。”大老爷的笑声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那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个嘛，大老爷您心里清楚。”萧天佑伸出一只手臂，他的手腕上并没有手，只有光秃秃的残肢，“这里都是姚大帅的地盘，我要想进来，只能用这种方式。而您早就打算和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散伙了吧？ 我们两个人合作，才真正能扫平天下。” “你知道姚良安手中握着什么么？”大老爷道，“不把那个弄到手，你的势力再强都没用。” “所以才要大老爷您帮忙啊，您收在后花园里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也该见见天日了？”萧天佑用左手的断腕按着右手断腕，他的右手竟然也已经不在了。他虽然来到了这个时空，却同时也失去了双手！ “哼哼哼哼哼……有意思，真有意思……”大老爷只是在笑。 “我会在萧府里停留七日。您可以充分考虑下。不过以您的势力，是杀不了我的。”萧天佑道。 萧楠呆呆的看着他们谈话，恍然意识到，萧天佑触碰了路灯后，应该是到达了距离自己现在所在十年前的时代！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来到这里后，失去了双手，却在十年中靠着他的聪明才智，已经成为一方势力的暗中操纵者！ 从某种程度上说，萧天佑才是个“合格”的穿越者——一来到古代就想着各种谋求霸业。 反观他自己，现在还在苦恼于财务危机。 而且现在还多了个更大的危机，那就是不知道萧天佑会不会找上自己，揭发自己。毕竟他早就知道自己就藏身在萧家。 随着萧天佑被推了下去，大老爷似乎也起身离开了。 过了死寂的半小时后，剧场里的人纷纷恢复了正常，他们好似失去了一点点的记忆，阿承甚至以为自己还沉浸在那歌声中不过片刻而已。 没有人知道，萧楠其实已经目睹了一场秘密的交易。 就连萧楠自己也无法搞清楚他为何拥有对这种精神控制力的抗性，以及那少年到底为何有如此奇怪的能力。 萧楠在回来的路上又仔细想了一下。 如果萧天佑早来了十年，那么他有的是机会揭发自己，现在还不动手，只能说明——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这种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又或者说，觉得自己能力有限，想暂时留着自己。 他不想掺和任何这种军阀豪强间的权斗，只想着要尽快脱身。 不然萧城说不定要成为世界大战的起源。 他不是在开玩笑，萧天佑完全有那个能力，他知道太多未来的事情了。 因为萧天佑不是个普通人，他是 天才！ 萧楠带着打包的点心回到了居住的地方，幸好现在气温不高，点心放到明早也坏不了。这时婉月和美兰都睡着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若是能带个冰箱来就好了，能免去婉月他们很多家务。 阿承帮萧楠洗了澡安置好他躺下后，便也去睡觉了，萧楠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反而越发失眠了。 而每次他失眠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很晚才能爬起来。 吃过不算早的早饭后，萧楠把大家都叫到桌前，叫阿承拿来了打包的食盒。 “这是什么？”婉月和美兰好奇无比。 “这是少爷……”阿承刚要说话，却被萧楠制止了，萧楠道：“这是给你们的小礼物。” “少爷已经送我够多的礼物啦！”美兰还抱着他送的洋娃娃道。 “那只是小玩意儿，这个是吃的。”萧楠故意卖关子道。 “吃的？！什么好吃的？”美兰双眼放光，毕竟是小女孩。 “蛋挞，小蛋糕，小甜点什么的。”萧楠道，“虽然店里也有卖，不过萧府的厨子做的比外面好看还高级，肯定味道也很好。” “哇啊~~什么是蛋挞？蛋糕？不对我知道蛋糕，听说有钱人会吃这个，但是从来没吃过！”美兰激动的说。 婉月也道：“我们镇上也从来……没有这些卖。” “就是甜的零食。你们要尽快吃完，不然就坏掉了。”萧楠终于舍得打开盖子，一层层拿出来，食盒分了三层，全都是一百年后的甜品店里时兴的精美点心，比如做了花纹的朱古力蛋糕切，被芒果堆成莲花形状的果挞，还有被奶油花卉和樱桃装点的奶油小方，装点了五颜六色水果的杯子蛋糕，杏仁曲奇，果酱三明治，以及齁死人的艳丽马卡龙。 这些美食，要等100年才会下放到大众民间。 在这个时代，连小小的糖块对于普通贫民小孩来说都是奢侈的零食，这些美食简直可以等同梦幻料理了。 “啊啊啊啊！！这都是什么呀！！好好看！！！”美兰的第一感受竟然是不舍得吃。 “真不舍得吃！太漂亮了！这些……西洋点心吧？！”婉月也说道，“要是能多放几天就好了，这么多，感觉也吃不完啊！” “是有点太多了，零食不能多吃。”萧楠挠挠头道，“但是明天就坏了，要不接着送人？” 他这话让美兰和阿承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送肉给他们家了。萧府真的是有钱，稍微一点看似不经意的东西，都足够平民家吃好多天了。 “但是要送谁呢？”美兰道。 “这是个问题，我在当地也只认识你们而已……啊，我倒是想起来个‘熟人’。”萧楠道，“正好向他打听一下。” 他所说的那个熟人，就是柳迁。 但是他首先要美兰把自己最喜欢吃的蛋糕挑了出来。 柳迁对这些甜点是挺满意的，看得出他很爱吃这些甜食，他用脚夹住勺子，一口口享用着萧楠带来的美味，并说：“你竟然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真难得。” “我就是想到我也只认识你一个人罢了。”萧楠坐在一边道，他叫阿承送自己进来后，便叫他在外面等候，以便和柳迁单独交谈。 “味道真不错，不是萧府普通厨房做的。”柳迁一边吃一边还品评起来，“你应该不会无事献殷勤吧？” “你就当是无事献殷勤好了，当然，告不告诉我情报都是看你自己的意愿了。”萧楠道。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不是在夸口，这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其实是知道不少的。比如说，有个神秘的大人物入住了萧府什么的。”柳迁嘴角还带着奶油，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道。 “那你告诉我，城中有没有适合十来岁小女孩上的学校？学费多少？”萧楠道。 “怎么？你有那方面的趣味？”柳迁勾起嘴角邪笑道。 “不，我只是安排一个亲戚入学罢了。” “哼，真是搞不懂你，竟然只为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不如我再免费赠送你一个有意思的消息，那个带刀的苗疆人，他现在就住在丰玉街张家出租的房子里。怎么样？下次再给我带点朱古力的蛋糕如何？”他说罢把留在蛋糕叉上的最后一点朱古力奶油都舔舐得干干净净。 “……我尽量。”萧楠道。 44 苗疆异客 萧楠其实一万个也不想去找那个来自苗疆的人。 因为这个人实在代表着太多的关键和可能性，和他扯上关系犹如坠入深渊。 只是在萧天佑都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必须要尽可能的去寻找一切有利于自己的因素。 他无法预测自己去找这个苗疆的男子，到底是福是祸。 简直就像是赌博似的。 他唯一的判断标准，就是自己初见到他时，他并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 也许，这个人是能够进行交流的。 但是见了面，又要怎么和他交流呢？自己能够提供什么？总不能一上来就把底牌都亮了？他的手中也没有多少底牌。 “抽烟么？”柳迁忽然道，“如果你不抽，就给我点上一支。” 说着他用脚趾拉开自己面前桌子的抽屉，里面有一包香烟和火柴。 “这么古老的烟，我当然要试试。”萧楠道。他会抽烟，但是很少抽。 “古老？这可是我前几天刚买的。”柳迁道。 萧楠于是给他和自己都点了一根烟，并把那根烟送到柳迁的嘴里。 抽了几口烟后，柳迁忽然问：“下定决心了么？一旦你主动去找那个苗疆人，你可能从此就跳进了泥坑。” 他好似能看穿萧楠心里想的什么似的。 “你以为我现在就没在泥坑里么？”萧楠道，“这烟不错的。” “是好货。”柳迁勾了勾嘴角，“你这犹豫不决的样子，可是像极了他。” “十三少么？”萧楠道。 “就是那个烂人。”柳迁含着烟嘴含混不清的说。 “那么，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抵御你的催眠控制力？”萧楠吐了口烟气问。 “意志力极其顽强的人，或者疯子。”柳迁道。 “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呢？” “你两种都不是，是我见过的特殊物种吧。”柳迁往后仰去，靠在了垫子上，“不过我有种预感，你或许是个不得了的关键人物。这种预知力大概也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 “或许不该叫预知力，而是时间扭曲的涟漪也影响到了你。”萧楠说着柳迁听不懂的话，“那我就顺应你的感觉吧。我去找那个苗疆男人。 你也不敢去惊动他，所以才故意告诉我的吧？” “你可真不像个死读书的书呆子。”柳迁道，“我倒是越发想和你喝两杯了。” “这么说，你也认同我们有了初步的友谊，我就不得不提醒你，和后花园有关系的人都死得很惨。”萧楠道。 “多谢提醒，不过我早就不在乎了。”柳迁伸出一只脚，将自己嘴里的烟头丢了出去。 “不怕引起火灾吗？”萧楠道。 “你太谨慎了，大学者。”柳迁哈哈笑了起来。 按照柳迁所说的地址，萧楠最后来到了一个比柳迁的小店更加隐蔽偏僻的城市角落，基本都是平房组成的小巷之中，只比棚户区好那么一点点，起码屋子是砖瓦做的。 那苗疆人所住的出租房，是一个独门小院儿，大概在这个时代，这种小院极为流行吧。萧楠叫阿承先去敲门，也不知道对方在不在。敲了一会儿后，竟然真的有人来开门。 那人一打开门，萧楠就通过对方的眼睛认出这人正是那一晚和自己对峙的人。 在他不蒙面的情况下，竟然是个英气逼人的青年，甚至带点异族人的感觉，五官略微深邃。他已经换上了当地人的服装，但是戴着的银耳环还昭示着他身上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 他一开门，门里面就连带着窜出一股子烟熏味儿，可谓浓烟滚滚。 “你是在放火么？”萧楠倒是先开口了，因为那烟气都开始顺着门缝往外咕嘟冒了。 “我在熏腊肉。”青年道。 “我看你是在烧炭。”萧楠道。 青年没有理他，而是转身回到了小院里，不一会儿，传来了浇水的声音，那些浓烟才渐渐消失。 萧楠于是示意阿承把自己的轮椅弄进院子里。 进了院子后，发觉这院子比阿承家的那个小院还狭小，一个火盆放在院子正中，上面烤着的肉已经乌漆嘛黑了。 “少爷，这里也是你收房租的地方么？这个人看起来比我们家还穷啊！”阿承看看四周道。小院子里只有一间小屋，连门板，窗户都没了，家徒四壁。 那个苗疆青年正在料理火盆，他拿起那块肉看了又看，似乎极为可惜。 萧楠忍不住道：“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我没钱。”对方竟然直接回了他一句。 “既然是请你，就是我出钱。” “我也没钱还你。”这人真的耿直得可怕。 “你们苗疆人，难道就没有请客的习俗么？你们请客也要人还钱么？”萧楠反问。 “我们请客，请的都是真诚善良的客人，可不是满腹诡计的人。”那个青年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裤子明显太短，上衣也太小，他体格欣长却显得健壮精干，这些衣服明显不合身，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衣服。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家少爷是来收房租的，请你吃饭已经够抬举你了！”阿承怒道。 萧楠连忙制止了阿承，给了他一些钱，叫他去市集上去买一些酒菜来。 “少爷我看我还是在这里吧，这个外地人不识好歹，怕不是等下要闹事。”阿承道。 “没事，我们见过面，他就是这样说话的习惯。”萧楠道，“我们也算是个半个朋友。” 阿承虽说将信将疑，但是由于萧楠对他兄妹二人不薄，他很尊敬信任萧楠，犹豫了一下，便出了门。 等阿承离开后，那青年才道：“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抹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是朋友？你来找我，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只是想结识一下你罢了，顺便给你提个醒，萧家内部危险重重，我看你上次似乎有意要突入萧家。”萧楠道。 青年哼笑了一声，他忽然转身，方才分明没看到他带着刀，此刻一把长刀却瞬间劈到了萧楠的面前，在距离他的眼睛只有分毫的地方稳稳停住。 而萧楠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不怕？”青年问。 “你上次相见都没杀我，我认为你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萧楠道。 “你并非该是这个世上的人。”青年又说了一遍和那日相同的话，“我的刀是这么告诉我的。但是你又不是死人，亦不是恶灵，甚至你也没有邪气。 我劝你尽早离开那个萧府。那里是恶鬼的巢穴。” “我如果能离开，早就离开了。”萧楠道，“我叫萧楠，能和你结识么？” 这是萧楠在这个时代第一次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我的名字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叫做‘枫’。但是你们似乎更喜欢加个姓氏，既然我是你们口中的苗疆人，就叫我苗枫吧。”青年收回了刀。 萧楠道：“我不会问你来的目的，更不会妨碍到你的行动，我只是希望万一有一天，你真的要对萧家的人刀剑相向，能放过我和我的亲友。他们都是良善的人，并非是萧家作恶的子嗣和恶仆。 相应的，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只是我能力有限，提供的帮助也是有限的。” “我的刀既然没有夺你的命，那就说明你起码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会胡乱滥杀，也不会说出你的名字。”苗枫冷硬的说，“但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帮助，因为我不想欠你的人情。你的目的，就是要我欠你的情吧？ 快走吧，我不是你该见的人。你只要记得尽早逃出萧家就好了。” “你提醒我，岂不是也让我欠了你一个人情。”萧楠有点死皮赖脸的说，“那让我用一顿饭来还如何？” “我总归不如你们中原人会说，油腔滑调的。”苗枫这样说的时候，他的肚皮忽然发出了一阵因为太过饥饿而产生的声响。 这让他原本冷冰冰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他连忙背对着萧楠，又去摆弄自己那块已经变成焦炭的肉。 “正好我也饿的受不了了。”萧楠道，“也不是有意要请你吃饭。” 正好这会儿阿承提着食盒急匆匆的跑回来了，他害怕苗枫对萧楠不利，因此来去都是跑得。 进了门后便大叫道：“少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们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萧楠道，“我和苗……苗壮士聊得投机，他人挺好的。” 阿承呆呆道：“是吗？我还以为他凶巴巴的不像好人呢。” 苗枫此时肚子一直咕咕作响，他直接进了屋，似乎不想再让人听见自己肚皮直叫。 萧楠连忙给阿承使了个眼色，阿承便立刻把他的轮椅往屋里推。 无论怎样，都是萧楠强行拉着人家请吃饭，说实话他从小到大真没这么厚脸皮过，表面上看他和苗枫镇定自若的说笑，其实内心已经很慌张了。 苗枫收好了自己那把古朴的青铜刀，他迟迟不愿意转头，是因为苦恼着不知道该如何制止自己的肠鸣，毕竟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那烤焦的一块肉，还是他在偷别人家的衣服时顺手牵羊拿来的未风干好的腊肉，却被他一通熏烤搞砸了。 而此时，一股诱人的香气传来，深刻的搅动着他那本来就灵敏无比的味觉。 萧楠故意道：“哇，阿承，你买了好大一只烧鸡啊！” “是啊！少爷！你看还冒热气呢！是刚出炉的荷叶鸡！咱们当地的特色菜！！快趁热吃！呐！我还买了一坛桃花酿！”阿承深深吸一口气道，“真是太香了！！” “苗壮士，您快来尝尝！”萧楠趁机招呼道。 苗枫本着已经双颊绯红的脸，一本正经的坐在了桌边，只见他僵了一下，随即伸手去抓那个烧鸡的鸡腿，也顾不得客套矜持，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不到片刻，一只烧鸡就完全进了他的肚子，连能嚼的骨头都被他嚼碎吃了。 而萧楠和阿承则呆呆的看着他，一口都没来得及吃。 虽然语境不太对，但是果然饭局是男人间拉关系的捷径——萧楠心道。 45刺客 眼看那人心满意足的吃完了烧鸡，似乎还意犹未尽，把阿承买的其他几样小菜也风卷残云的吃完了。 其实，萧楠觉得阿承买的菜有点太少了，毕竟是三个男子吃饭，他一共就买了一只烧鸡，一壶酒，一些小菜。 也许在他看来，这些菜真的够三个人吃吧。 萧楠于是只得道：“我给你说个菜单，你再去买一次吧，我们三个人不够吃。” 阿承挠挠头道：“我以前和工友吃饭，这已经很多了。” “真的不够吃。”萧楠道，“不要担心花钱，别忘了买主食。” 之后他发现，这个苗枫实在是太能吃了。 终于等他吃饱喝足了，萧楠想要问什么，结果，苗枫却说：“你想活命的话，就最好什么都不要问。” “但是……”萧楠还是试图道，“我想我们可以互通信息的有无，甚至达成合作。” “这不是你能和我合作得了的事情。”苗枫抱着手臂道。 “你们在说什么？根本听不懂。”阿承挠头道，“少爷，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们昨天是一起去看了戏了吧？” “是啊，怎么了？”萧楠道。 “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我们看的什么戏了？”阿承道，“这太奇怪了。难道我看戏时睡着了？” “你们看的什么戏？”苗枫忽然问道。 “一个叫做暗什么灯的戏团演得戏，可是我根本记不得我看了什么了。真可惜。明明好不容易和少爷一起去看戏的。”阿承惋惜道。 “暗灯？”苗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问萧楠：“暗灯是什么？” 萧楠道：“你如果答应和我合作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你看，你就打算这么放我走了，其实我们都知道，你的身份一旦暴露给萧家，你就完了。 一旦别人知道我和你接触过，我也完了。 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不能进一步的合作么？反正你我，似乎都已经无所畏惧了！” 萧楠是绝对不打算退缩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人，就不能无功而返！ 不然一切举动都白费了！ “你们在说什么？！好像很可怕的样子！”阿承惊慌道。 “这城里到处都是萧家的眼线。”苗枫道，“你真的以为你做的一切萧景睿不知道么？说不定他只是在等着收网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更需要我们共同联手了！”萧楠道。 苗枫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并把脚翘在了桌子边沿，似乎是在闭目思考。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道：“这也是你自找的。真是拦都拦不住的找死家伙。” 萧楠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事儿有眉目，便对阿承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你在院子里等着，看好门。” 阿承也觉察到萧楠也许在进行非常秘密而厉害的事情，便不多问。 苗枫这才道：“萧景睿，就是你们城里说的那位大老爷，曾经是个辗转流落到苗疆寻宝的落魄痞子，在三十年前，他进入密林后迷了路，被我的族人所救。 他狡猾的骗过了寨子里的所有人，在山寨里留了五年，在这五年里，他甚至蛊惑了族长女儿的心，和她成亲，还有了孩子。所有人都被他骗了，然后，他就用谋划了五年的复杂诡计，盗走了我族的秘宝，甚至引来外人，覆灭了山寨。”苗枫道，“只有少数人幸存下来。” “你就是萧景睿和族长之女的儿子？！”萧楠道。 “怎么可能？年纪也不对吧。”苗枫道。 “怎么不对？”萧楠看他顶多二十出头，正好和萧景睿那个苗疆儿子年龄一样。 “他的亲生儿子，已经被他亲手当做祭品而碾碎了。”苗枫道，“我已经有五十岁了，怎么可能是他的儿子。” “五十岁？！！但是你看起来……只有二十岁！！”萧楠震撼道。 “我确实该是五十岁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保持了三十年前的容貌。似乎我身上的时间停止了。”苗枫道，“秘宝被盗走的那一晚，整座山都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我本来住在距离山寨很远的地方，看到起火就往山寨里赶。但是不知道为何，我却陷入了迷路，也就是你们中原人说的鬼打墙。 当我好不容易挨过了那漫长的黑夜，终于走出了黑暗的山林，却发觉……外面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从此之后，我的样子就没有改变过。”苗枫道，“说了你也不明白吧。你根本理解不了那种奇怪的事情。没人能够理解。” “我理解！！”萧楠道，“你也碰上了时空诡局！！我亦是受害人之一！” “嗯？”苗枫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个城市！可能也发生了你遇到的‘长夜’现象！”萧楠道，“我确实不是这个世上的人，我是一百年后的人！” 于是他用尽可能简单易懂的话语向苗枫解释了自己身上发生的时空转移的现象。 苗枫听完后，蹙眉道：“这肯定也是秘宝的力量，不知道为何，你会沾染上秘宝的能量，并且你的相貌，和一百年前的‘十三少’长得一样，而且凑巧的少了一条腿，一切也都太过巧合了。 我无法解释，因为我也无法理解秘宝到底会带来什么灾难。” “秘宝到底是什么？是否就是藏在后花园的东西？”萧楠问。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唯有这个，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苗枫道，“我好不容易才追查到了萧景睿的下落，就是为了结果他的性命，结束他的罪恶。为了整个寨子的人复仇。 所有觊觎秘宝的人，也必须一个不留的干掉。 否则，灾难将会无穷无尽的倾泻到大地上。” “好吧，我不问那么多，那你……为什么会对暗灯戏团感兴趣？”萧楠道。 “因为刚才你那个手下说的那种现象，在我的寨子曾经发生过。”苗枫道，“我不会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告诉你这种现象叫做‘魇歌’，是不该存在世上的，魔鬼的声音。所以唱这个歌的人，也必须死。” “那你可能要面对更加复杂的情况，因为操纵魇歌的男人，同样是来自一百年后，只是他有着滔天的野心。他才是真正萧景睿的后人。”萧楠道。 “果然你是个麻烦，不仅给我找麻烦，还让我知道了一堆麻烦。”苗枫道，“不管他是谁，他都得死。” “我能再问个问题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萧楠看着他问。 “当然是有机会就动手。但是萧景睿并非是个好下手的家伙。我还在等待机会。”苗枫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还会安然待在这个街区么？” “为……什么？” 苗枫露出洁白的牙齿嘿嘿一笑：“因为监视这个区域的萧府眼线，都被我干掉了。大概已经是第五批了。” “……！！！！那你！！你岂不是等同于宣布，你就在这里！！等着萧府的人找上门？！！”萧楠讶道。 “就是这样，他们来的人越多越好，这样省的我进入萧府了——老实说，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接近那个该死的秘宝的。萧府里的浓稠邪气，真是熏死人。”苗枫道，“我也可以告诉你吧，根据我的观察，再有半天，第六批来刺探我的人就要来了，你最好赶紧走人。” “你怎么不早说！！”萧楠激动道。 “别担心，起码现在根本没人知道你来找过我，萧景睿也不知道。作为对你请我吃饭的回礼，我把这个给你，以后就作为我们下次见面的信物吧。希望还有下次。”苗枫说罢摘下了自己耳朵上那个银环耳环交给了萧楠。 46 入学 苗枫的动作这么大，干掉了萧家那么多的眼线，结果整个萧府的人，包括整个萧城的人，竟然都毫无所觉，该说是苗枫厉害呢？还是说萧家对整个城市的掌控太过强大呢？ 萧家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萧楠总归是赶紧离开了那个街区，由于苗枫的话，他路上还不时去看看四周的人，倒是真的能够在大街上看到几个行色匆匆的人。 在这个年代，枪支没有普及，根本不可能像是电视剧里演得那样，人手一把枪。而且萧家若是闹出了太大的动静，估计还会惊动大帅。 所以去追杀苗枫的人，估计还是械斗为主。 好就好在现在世界上还没有摄像头，针孔摄像机什么的，不然自己可真是死定了。 萧家虽然财大势大，毕竟人力有限。 然而萧楠却还不急着回自己的院子，他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当地新建成不久的女校。 这还是柳迁告诉他的讯息。 新盖成的女校，囊括了包括女子小学-初中这些年级，此时的初中毕业生，在普通民众中已经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秀才了。 因为建国前，全国人口的文盲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也就是十个人里只有一个人识字，更不用说接受系统的科学教育了。能够上到中学的女生，都算是家里富裕且开明了。 他又不指望婉月和美兰能像民国时期的什么林徽因那样成就一代美名，只要她们懂点知识，能够将来不受骗上当、少走弯路就好了。 所以他要给婉月和美兰同时报名。 这时尚未开始真正的全国教育改革，上学的学生年龄也比较复杂，有十来岁还去上小学的，当然也有二十多岁上中学的。 这家女校位于靠近洋人街的位置，算是中外合资，地盘自然是属于萧家的房租，出资盖学校进行运作的是当地外国人办的天主教会，拉拢了一些当地官绅的投资。 其实这个年代，最有钱的人家都请家庭教师，能来这种女校上学的学生，很大一部分出身于小康之家，甚至是小市民家庭。 校园的外观和牛津大学那样的老英式建筑很像，而且绿化得很好，据说这校园在数十年前，曾经是前清买办官员的宅邸，之后历经多次改建，变成了现在的学校。 虽说只是个中小学，面积也不算大，却着实有种名校的气象。 萧楠进了门后，经由门房的通报，很快就被校方当做贵宾一样礼遇，还有专门的女老师负责带他参观校园，讲解学校的种种历史和风俗。 大概是觉得能够巴结到萧家吧。 说也奇怪，萧家的投资遍布商业，博彩，地下黑市，货运，电力，却唯独不喜欢投资教育人文，这学校当年试图拉萧家赞助，却失败了。 萧家所有的女眷，也都是用私家教育的方式在闺阁内读书。 据说，萧家大老爷虽然喜欢享受现代的文明成果，却极为厌恶女子读书，甚至说过女人不需要认字的话语，思想上守旧得像个老僵尸。 不过美兰和婉月，在萧家只被当做奴婢，有的少爷宠幸自己的小妾，给小妾穿金戴银的，作威作福的，他让自己的侍女上学，又有什么不可呢？ 于是萧楠给了美兰和婉月报了名，并付了两人一年的学费和杂费。 他做的不仅是这些，还通过柳迁弄到了一处房产出售的讯息，租了一处位于距离萧家不远的弄堂里的宅子，大概类似于那种外国三层小公寓，也就是现代人住的那种单元楼，一幢楼里好几户人家。差不多都是城中的中产阶级才住在这里。 租下这样的房子，是为了让美兰和阿承居住。 他有感于萧家实在太凶险，因此提前把他们安排出去。这样，万一自己将来真的要逃出萧家，起码也有个中转的地方。 而这一切能够得以实施，完全是由于柳迁提供了一笔钱给他。 果然有钱就是好办事一点。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萧楠索性一屁股躺倒了，回想他和苗枫的接触，至今他依旧心惊肉跳。 不知道和他接触后，事情会有怎样的转机？ 毫无疑问，萧天佑隐瞒了太多的事情，他甚至都没有说过有苗枫这个人的存在。 但是他迟早是要来找自己的。 而且，他知道婉月会成为萧家大老爷的最后一任姨太太！ 不，他不会轻易挑起婉月的事情，除非是用来威胁自己，因为婉月过早的成为姨太太对他也没好处。 一切都是钢丝上暂时保持的平稳。 婉月还是得提前离开这里的好。 还不知情的婉月，此刻正沉浸在阿承告知的喜悦中。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可以去上学！儿时，她老家那里，就连私塾都不能让女孩上，她能识字读书，也完全是由于阿爹的关爱，在她爹还活着时，家里条件不错，就请了教书先生专门教过她几年。但是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机会念书，每日都被亲戚家安排的繁重家务压得抬不起头，最后甚至直接被当做交易物品送给人当压房小妾——也就是被七少爷看中，将她送给了萧楠。 美兰更是开心的啦啦唱起了歌，兴奋的不行。 “少爷，您累了么？”婉月注意到萧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要我给您按摩下腿么？” “没事，我一天都没走路。”萧楠道，“我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婉月道。 “担心你。可能有一天会被坏人抓走。”萧楠道，“所以我总是想着，能不能在坏人注意到你之前，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少爷，您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哪里都不会去的。我要一直跟您在一起。”婉月道，“如果真的有人要抓我，我死也不要屈服。” “也是，如果我都没本事保护你，那更没有人能够把你从命运的深坑里拉出来。”萧楠道，他这话乍一听有点自大，然而也确实如此了。 在这偌大萧家，甚至萧城，绝对不会有其他人去关心一个无足轻重，无依无靠的年轻女孩的下场。 “现在我们都过的好好的，我已经很知足了。”婉月道，“我看您还是去洗个热水澡吧，您一定是累着了，才会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好，记得明天去学校报到。我就不跟着你去了。”萧楠道。 “您不用再跑了，只是……我去上学的话，谁来照顾您呢？”婉月苦恼道，“您的三餐……” “我也可以给少爷做饭的。”阿承道，“不要小看我的手艺。” “没错，我哥哥他做菜很好吃的。婉月姐你不用担心。”美兰道。 “那我要好好告诉你，少爷他的口味和忌口。”婉月道，“你一定要记住。” “小月姐你真是对少爷太上心了！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少爷不高兴的！”阿承道。 “其实少爷真的不是个挑剔的人，他基本不会怎么麻烦人的。”婉月看了一眼床上的萧楠，“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我吗？”萧楠四仰八叉躺在那说，“以前别人都说我不近人情。”他想到自己以前的同事，上司，还有姨妈一家。 “那是那些人太不懂得少爷的好了。是他们太没有福分了。”婉月道。 “啊，希望能多太平几天。”萧楠拿出那个只能算是个银环的耳环把玩了下，心想要把这么粗的耳环戴在耳朵上，得要多大的耳洞啊。 47 野心 在美兰居住的街区，很少有小孩能去上学。她见过能上学的小孩，都是稍微有钱人家的，比如房东的儿子们。 而这些小孩去的学校，也不过是在贫民区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开设的私塾罢了。真正的精英学校位于富人区，也许是为了体现所谓的“公平，公正”，每年还会从各个其他街区的私立小学或者私塾里挑几个成绩特别突出的学生进入富人区的中学，如果能在中学里好好学的话，将来甚至能够保送去大学，甚至去出国留学。 在这个年代，好好读书依旧是脱出固有阶级的一个渺茫但是闪烁的希望。 在贫民区，能够上得起学的小孩都比其他人高人一等，看着他们背着书包上学，美兰也曾经偷偷用树枝和折成盒子的纸装作是自己的文具盒，用家里记账用的账本当做是自己的书本，和其他小女孩过家家时玩过“上学”的戏码。 然而进了学校到底会怎么样，她却从来想象不到，也只是从那些男孩的吹牛里，知道学校是个有很多小朋友，有老师，有很多好玩有趣事物的地方。 而那都是和女孩无缘的。 “上学”这两个字对于美兰来说，是童年极大的憧憬。 萧楠昨天已经替美兰和婉月领了“校服”，也就是这个学校自己做的学生服。萧楠的眼光不错，领的衣服大小她们穿的很合身。 婉月的校服就是那种民国时期的古典学生装，也许参考了一下当时流行的外国校服的式样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进，并不显得那么臃肿。 美兰的校服和婉月的衣服式样差不多，只是用了粉色的上衣，编了两个小麻花辫儿，还扎了两个头花，显得可爱极了。 她拿着婉月给她的布包，在穿衣镜前照个不停，婉月则有点不好意思道：“我穿成这样，路上会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萧城中的人，尤其是靠近萧府的，最该学会的，估计就是闭上嘴巴。”萧楠道，“按照那个学校的规矩，你们要住校，但是三天可以回家一天，你回来时，就先去我为阿承安排的新住处看看，认下门。当然，其他时间，你若是想回来，也可以请假回来，只是晚上要按时回到宿舍就好。” 萧楠比较满意的就是女校住校这一点，这样可以让美兰和婉月初步离开萧府。 而大老爷讨厌学校，大抵也不会去那种地方光顾。 “少爷，你是真的想叫我离开萧府呢？”婉月趁着美兰和哥哥兴奋咋呼时，来到萧楠面前轻轻的问。 “不，我是希望你掌握知识，这样说不定，你以后会帮我离开萧府。”萧楠道，“我们要一起活着逃出去。” 婉月重重的点点头：“我一定……要和少爷一起达成这个心愿！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保重你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让阿承告诉我！”她蹲下来握住了萧楠的手。 “放心吧。我能照顾好我自己。”萧楠道，“你不该被束缚在我身边，你应该展翅高飞，当你真正了解这个世界时……” 再去真正选择，到底什么人值得去爱，什么幸福值得去终生追寻。 他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但他知道，残疾而岌岌可危的自己并非该是困住婉月的枷锁。 “总有一天……会和少爷一起离开这里。”婉月将头搭在他的腿上，目光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渴望。 “记得不要在学校里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真的有人问，你就说是我的表妹。不要被别人看不起，不要太克扣自己。”萧楠摸了摸她的头发道。 “我会变得坚强，坚强又强大，像少爷您给我说过的那些故事里的女子一样。”婉月抬起头，她的眼神，和刚刚见到她时已经不太一样了。 不再是那种凄惨而浑噩，认命而绝望的目光，而是掺杂了某些光彩。 也许她真的可以逃出悲惨的命运，不再成为大老爷的最后一个妾室，而是自由奔放的活着，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 之前萧楠留了两根金条，就在婉月要起身离开时，他忽然悄悄往婉月的手里塞了一根金条。 “这是我们……构筑未来的希望基石。”他低声道，“帮我带出萧府。” 婉月看着萧楠的眼睛，点了点头。 “萧府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守口如瓶。我会为了我们的目标努力。”婉月郑重的说出这些话时，萧楠觉得她似乎哪里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婉月姐！少爷！我准备好了！”背好了背包的美兰跑过来开心道。 “你等下。”萧楠转动轮椅来到柜子前，拿下了一个印着欧美卡通小孩的漂亮铁皮盒子。 “这个留给你去班里分给其他小朋友吃，这样你就能交朋友啦！”萧楠道。 “少爷还真是周到，这是什么啊？”婉月问。 “黄油曲奇，我们昨天在经过洋人街的甜品店时买的。”萧楠道。 “对对，特别贵。”阿承点头道，“美兰你真的享福，少爷真是太疼你了！” “好了！你们要好好学习！如果你们考试成绩差了，我要一个个好好教训你们！”萧楠忽然口气严厉的说。 事实证明，美兰到了自己的教室后，这盒高级曲奇真的起到了不小的效果。毕竟班里的小孩，大多也真的买不起这么高档的点心。 终于送走了美兰和婉月，萧楠觉得这几日热闹起来的院子忽然就空荡荡的了。 原来再次回归孤独，一切都还是那么磨人啊。 只是这种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后门的敲门声又在黄昏时如约一般响起，昭示着另一个让他无比挂心的女人的出现。 当然，这个女子只会让他闹心。 她就是小慈。 小慈来到时，萧楠发觉她涂了很鲜亮的口红，人也精心打扮过的，发型甚至都换了，插了好几个看似价值不菲的宝石簪子。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得势的气质。 萧楠不等她开口就说：“看起来你遇到了好事。” “十三少你真是眼尖，哎，要是你以前这么有眼色多好，那我就是你的女人了。”她故作惋惜道，实则说的话极为露骨。 萧楠看着她驾轻就熟的坐在了自己的书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而她带来的油纸伞就随意放在他的书桌上，伞上滴滴答答的水将他练的一幅字全晕染了——在无聊时，萧楠就练字来打发时间，来让自己更好融入这个时代。 “托了您的福。”小慈道，“我前天跟着那位二少帅进了他的包间。” “那想必他很喜欢你。”萧楠道。 “你大概心里正在骂我贱吧？不过我不在乎，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就好了。二少帅的确很喜欢我，他送了我这个。”小慈伸出手，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只见她的拇指上带着一个纯金的宝石戒指。 “这是他从自己手上摘下来给我的。”她笑道，“不过男人嘛这种东西，如果他觉得得来的太容易，就会失去了兴趣。在他眼里，我也许只是个主动送上来的小丫鬟罢了。 所以我首先要提高在他心里的‘地位’。因此，我需要点特别的，他感兴趣的东西才行。” 萧楠蹙眉道：“那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大老爷的事情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于姚家来说，他们真正想从萧家里得到，无非就是……后·花·园·里·的·秘·密。” “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忘记三少爷是怎么死的么！”萧楠惊呼。想不到她小小一个丫鬟，竟然还真的敢想，自己都不敢去碰及有关后花园的一切！ “三少爷是蠢死的呗！”小慈满不在乎道，“当我真正知道了这萧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才知道，原来这些贵人们，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蠢，一个比一个胆小。” 48 安排 “那么，你跟我说这个，我又有什么办法，萧家所有的人里，我是最不可能达成你说的目标的人。”萧楠道，“我甚至连进入内院都没有资格。 就算你再怎么给我创造机会都没有，这是萧家体制的问题，根本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丫鬟能撼动和改变的。” “别急啊。”婉月道，“就是因为看到了机会，我才来找你的嘛。” 只见她从自己的衣襟里抽出一个黑色的信封，在萧楠的面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萧楠问。 “这是关键！是你的大机会！”小慈紧紧捏着信封不丢手，“那一天，你和你的家仆抛下我就走了。所以你不知道后面在戏楼里发生了多妙的事情。” “我怎么可能知道。”萧楠别开了目光，看着外面正在下着的雨。 每次小慈来时，似乎都伴随着雨水。 她可真是个雨女，明明今天白天好不容易放晴了一会儿。 “我听说，暗灯戏团的团长，那一晚被大老爷亲自接见了。大老爷似乎很赏识他，要留他下来多演几出戏。甚至据说，他还和大老爷在一起密谈了很久很久。”小慈道，“你知道这多反常吗？大老爷这么多年，从没主动邀请过什么外人！更不用说一群戏子了！ 但是他却邀请了那个团长！你说，是什么原因让大老爷这么反常的？” “我怎么知道。”萧楠嘴上这么说着，实则内心越来越心虚。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是因为萧天佑。 萧天佑造的孽。 “我猜，肯定是什么极其重要的缘故，才让大老爷这么反常。就算是他看中了戏团里某个戏子的身子想要玩玩，貌似也不太可能。他这么多年，玩过的女人男人那么多，也没见他这么上心的。”小慈道，“除非，是因为那个后花园？你说对吗？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戏团团长什么来历，但是肯定不简单。 大老爷什么都有了，权，财，色，他早就玩腻了，除了那个后花园，他还能对什么那么激动呢？” 小慈滔滔不绝的分析着。 萧楠道：“那也未必，万一大老爷有更大的野心呢？” “哈哈，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有更大的野心的？更大的野心要靠一个戏子来实现吗？”小慈语气变得异常了，她紧紧的盯着萧楠的眼睛道，“你其实是真的知道点什么吧？我猜对了吧？当年你虽说被砍了腿，但是事实上，你确实是这萧府里，唯一还活着的，曾经最接近过后花园的人！ 所以三少爷才来找你啊！你一直就是个关键人物！” 小慈的判断力让萧楠出了一身冷汗，这丫头真的越来越厉害了！ 其实她说的和实情也差不多了！各种意义上。 小慈握着手中的黑色信件再次晃了晃，她的双眼流露出极为险恶的目光，只听她继续道：“那一晚，我等到了最后，结果戏团的人找到了我，给了我这封信。” “我看是你主动去找他们的吧！！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你是在玩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萧楠仰头看着她说，“我可以帮你摆脱萧家！你还可以过不一样的人生！” “自古富贵险中求！！我什么都没有！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就算为此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小慈咬牙切齿的说，“你懂什么？！我根本不想离开萧家！” 这时，一道闪电忽然划破了天空，突然照亮了小慈的脸，一刹那，她狰狞的表情犹如魔怪。 “那个人叫我把这封信交给你。你果然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吧？！”小慈道，“只凭这一条，我就可以把你推入深渊！” 萧楠终于露出了惊骇的表情：“你看过信了？” “我当然看了，但是他们很精明，用我看不懂的字写得，我就知道你很诈！你以前鬼鬼祟祟的去见你那些个男宠，真的是因为喜欢那些野男人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三少爷其实是有关系的！你应该感谢我，感谢我这么久没有出卖你！”小慈道，“但是你也不用怕，只要我们合作，我们说不定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且多得多！ 既然暗灯戏团的人想要联络你，那你就让我当你们之间的接头人，而且要告诉我，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联络你！现在就要告诉我！” 她偏执的样子，好似她已经完全对“掌控讯息”完全痴迷了！ 萧楠接过那封信函，小心的打开了，里面是一张写满了各种点点的“无字天书”。 萧楠打开了台灯，仔细看着那封信，过了一会儿，他恍然道：“这似乎是摩斯密码？” 于是他试着在心中翻译了一下，并拿出钢笔来不时写写画画。 而小慈则密切的监视着他。 过了很久，萧楠才道：“写这封信的人，希望我能够和大帅府的人搞好关系。并说会在必要的时候，再和我联络。” “只是这样？你没骗我？！”小慈不相信的问。 “只是这样。你知道我很多秘密，握着我太多把柄，我欺瞒你又有什么好处呢？”萧楠道，“所以知道了这个，又能怎么帮助你呢？对你去吸引姚二公子也没用处啊。” “所以我需要一点点改变。”小慈翘起了二郎腿，“在帮他们送信之前，我对那个人说，既然要我帮忙送信，总要给我点好处。” “他们真的给你好处了？给了你什么好处？！”萧楠惊问。 “这个不能告诉你，只能告诉你的是，现在你，我，暗灯，算是一条绳上的了。如果你不听我的话，那你就会知道，什么叫 万·劫·不·复。” 她用戴着戒指的手指放到了萧楠的嘴唇上，在萧楠惊恐的目光中轻轻抚着他的嘴唇，并低声说： “嘘——别说话，其实我早就发现，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十三少。 你比他， 迷人得多。 我希望你活得久一点。” 萧楠看着她浓妆的脸，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肯定是被什么魔附了身。”他说。 “我愿意，甘之如饴。”小慈的眼珠缓缓转向上面，似乎是翻了个白眼，又似乎沉浸在某种快甘中，更像是被魇住了。 那样子，非常恐怖。 不知道她是故意这么做，还是下意识这么做的。 苗枫说得对，这萧家大宅里，的确有种浓稠的“邪气”。 腐蚀人心的邪气。 她终于离开了。 阿承现在住在原本婉月的那个房间里，当萧楠终于松了口气去看他时，发觉阿承竟然已经呼呼大睡了。 萧楠看着他无忧无虑的睡颜，忽然想到，阿承会不会也会有一天和小慈一样，突然就变了脸。 然后他又惊讶于自己这个很阴暗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都要更加小心了。 因为那封信里，其实说的是———— 萧天佑对他的“问候”。 “亲爱的萧教授： 对你来说，我们只是几日未见。 对于我来说，可是漫长的十年之别。 似乎，那股力量带来的是完全随机混乱的时间穿越，我甚至因此失去了双手。 而你，看来是被钦定的‘幸运儿’，你穿梭后的时间定点非常精准，我难以解释这种现象。 这十年里我做了很多事情。你却停滞不前。 我知道这是必然，你只是个胸无大志的怯懦小人物罢了，沉醉在生存的恐惧中，无法脱身，不敢动弹。 显然我已经可以左右你的生死，更改一切的命运。 将来，我的大业还需要你这种具有未来知识的人才，所以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只要知道， 服从我才是你唯一生还的出路，仅此而已。 现在，我可以透露给你的是。 我正在安排你的第二次穿越。毕竟，你拥有似乎非常神奇的时间稳定性的体质。 只有你能 驯服那根 路灯。” 49 改变 看完了这封信后，萧楠就烧掉了信纸。 萧天佑真的野心满满，他这十年里，到底有没有再次或者多次尝试穿越回去呢？是否也到达了那个“末世未来”？ 一切都无法得知。 一切都是个谜。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还想要利用萧楠，进行再次的穿越，而要达成这个目的，就要设法让大老爷解除对那个街道的禁制，同时还不能让大老爷发现路灯的秘密。 但这些，就是萧天佑要操心的事情了。 萧楠呼了一口气，像往常一样，心累的躺倒在了床上，陷入了纷杂的梦乡。 这一夜，则是婉月和美兰在女校里入住的第一夜。 女校的学费价格不菲，其中包括了高昂的住宿费，住宿条件的确不差，甚至可以说极好。因为女校的宿舍是当年的洋楼房间改造而成的。 女校的学生当然没有现代学校那么多，一个学校所有的女生加起来，也总共不到一百五十人。可见能出来上学的女子，真的不多。 这些女学生的年龄也是参差不齐，比如说美兰所在的初教班，就等同于小学1-3年级，最小有八岁的小孩，最大有十二岁的。婉月所在的中教班，相当于初中水平，学生年龄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的都有。 她们大多来自于中等偏上的家庭，其中也不乏一些极为富贵的小姐，也有极个别的刻苦读书的女生，来自于贫穷的书香门第，是经过那种所谓的优惠穷人的“特选”选进来的优等生。 美兰和婉月以姐妹相称，她们是萧家少爷保进来的，校方猜测她们可能是萧家的亲戚，于是对她们很照顾，把她们二人分到了一个宿舍。 一个宿舍里会有四个人住，宿舍楼就是学校庭院最深处的洋楼，下午下课后，美兰和婉月刚刚进入宿舍区，就被那些花园设置吸引了目光，在喧闹的萧城，这里竟然好似一个世外桃源，不仅有打理得整洁精美的欧式园林景观，还有喷水池，连椅和遮阳伞。 而她们的住宿房间，则是昔日的洋楼客房，完全就是欧式房间的翻版。除了有卧室外，还有个小客厅，床是上下铺的，每个人都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衣柜书桌的基本家具组合。 “我感觉自己真的像富家小姐了！”美兰进门后对婉月道。 “这多亏了少爷，我们将来要好好报答他。”婉月说，“你要好好读书，对于女孩来说，这个机会太来之不易了。” “嗯！我一定要考全班第一！”美兰跑进了卧室里，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 屋里目前只有她们两人在，婉月熟练的收拾了一下她们的床铺和衣柜，美兰则看了看自己同宿舍室友的地盘，只见一个人的梳妆台上摆的满满的各种保养化妆梳头的玩意儿，而另一个人甚至都没有梳妆台。 根据校规，超出柜子书桌之外的家具，还是要出钱另外向学校买的。 可见室友之中，有个富家小姐。 而萧楠做事还是很细致的，他在付学费的时候，给她们二人都购置了额外的家具，因此美兰和婉月也拥有属于自己的梳妆台、衣架，以及温馨感十足的灯罩台灯。 这些家具都是原木色抛光打造而成，式样都很时髦，美兰得意的坐在梳妆台前晃着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捧着脸，似乎在幻想着什么。 婉月则担忧的看着窗外下起的雨，她心里在想，不知道少爷的腿是不是又疼了，阿承有没有好好帮他按摩。 这时，一个女生回到了这间宿舍里，她容貌极为漂亮，却显得怯生生的，一见到美兰和婉月就鞠躬说：“小姐好，我是住在这里的司琪，是工读生，平日里负责宿舍的保洁，你们有什么吩咐都可以跟我说。” 毕竟是半封建半殖民时代，原来在女校里，同样也有身份悬殊等级落差，一部分家境贫困的女生，就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来勤工俭学，赚取学费。 “司琪姐，你就叫我美兰好了，我们不用那么生分，也不用你麻烦，我们都可以帮你做宿舍里的事情。”美兰热情的说。 “对啊，都是一个宿舍的姐妹，不用如此见外。”婉月对这种平民出身的女孩很有好感，于是过去拉住司琪的手说。司琪的年纪和婉月差不多，婉月便道：“以后我们姐妹相称就好了。” “小……啊，姐姐！你人真好！”司琪捂着胸口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和屋里另一个苏小姐那么凶，她是茶商的女儿，家里很有钱，性格也特别任性。” “没事，我们才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富家大小姐。”美兰拿出了萧楠送的曲奇盒子，打开后将用漂亮花边纸包裹的高级曲奇送到了司琪面前，“快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司琪咬了一小口曲奇，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真好吃！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啊？” “是陆家。”婉月道，她故意没说出萧家，而是报出了美兰的姓氏，她接着说。 “是做生意的人家么？”司琪又问。 “不是啊，我家是替萧家少爷做事的！”美兰就是个小孩，忍不住嘚瑟了一下。 婉月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她忘记嘱托这个小丫头不要乱说了！要是给十三少添麻烦就不好了！ “萧家？！莫非是……那个……萧家？！！”司琪震惊道。 “嗯，不过请千万不要说出去。我们家服侍的少爷希望低调一些。”婉月只得恳求道。 “咦？是这样吗？哎呀我真多嘴！”美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听到了。”这时一个和司琪差不多同岁的女孩竟然从虚掩的卧室门后发出了声音，她走路竟然故意不出声音，真是太阴险了！ 只见她推开门，抱着手臂走了过来，趾高气扬的说：“哎呀，我还以为是谁来了我的宿舍，结果真的是个‘大人物’！萧家的关系户啊！” “你不要乱说啊！”美兰看到这个女子长相就显得很飞扬跋扈，顿时对她生出一股厌恶，她肯定就是那位苏小姐了。 “这个学校里的人，有点事情传的很快的。”苏小姐道，“要我保守秘密，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婉月问。 “你们不是和萧家少爷有关系么？那么，只要下次休息日时，你能叫的动萧家少爷去我们苏家做客，我就不把这件事说出去。”苏小姐非常利己主义，一开口就是个大难题。 “萧家少爷岂是你说请就请的？！”婉月不满道。但是她转念一想，便又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试着去跟少爷说一下，看看他裳不赏你这个脸。” 她这么说，是因为想到萧楠苦于扩宽人脉，虽然萧楠没跟她提起过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但她通过萧楠和卫管事，小慈等人的接触风格来看，萧楠确实在极力建设自己的人际圈子。 这个苏小姐如果是富商之女，而且有意巴结萧家，如果少爷能和她家结成关系，将来未必不是一枚棋子。 她不能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一切都要依赖少爷，她要学会为少爷分忧。 “霍！你可真会夸海口，行吧，那我就看看，你到底多大能量，为什么萧家少爷会那么听你的，你该不会是他的姘头吧？”苏小姐讽刺道。 “你胡说什么？！”美兰正要回嘴，婉月却拦住了她，不怒反笑道：“我若真的和萧家少爷有什么，而且还能请得动他，你父亲都要巴结我，你现在这样对我说话，不怕冒犯吗？” 苏小姐顿时脸色一变，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愚蠢的自大错误——面前的女子若真的是萧家少爷的情妇，可不就因此得罪了萧家。 于是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竟然哑口无言了。 婉月又道：“而且，你也知道，你父亲想要千方百计巴结萧家，和萧家沾上关系，因为萧家在这里，就等同于皇帝，你现在这样对我蛮不讲理，态度凶恶，且不说我请不请得动萧家少爷，你这样的举动，逼着我去在萧家人面前说你们苏家的坏话，简直就是在给你爹自掘坟墓！” 蛮横的苏小姐此时彻底被吓住了，她张开嘴巴，却说不出话。 “你知道萧家捏死你们苏家这样的商户，就等同于捏死一只蚂蚁么？”婉月变本加厉，吓得苏小姐忽然噗通跪在了地上。 “我错了！小姐！我错了！！你不要怪我！是我口直心快！我有眼无珠！”苏小姐已经吓得口不择言了，“求求您不要去萧家乱说！我做什么都行！” 其实婉月也只是推测而已，毕竟大老爷对待自己儿子都那么残忍，凌迟扒皮抽筋，自古未有，对待外人更好不到哪里去。没想到，别的商人会这么怕他，竟然被她猜中了苏小姐的心理。 曾经婉月也是个逆来顺受的女孩，面对别人的欺辱只知道默默忍受，然而此刻不知道为何，她却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逼着她要不断强大起来。 美兰和司琪则目瞪口呆的看着婉月浑身都散发出强势的气场，以为婉月要继续给她个狠狠的下马威。 没想到婉月竟然和气下来，扶起她说：“我也只是提醒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要咱们和平相处，就都还是一个屋子里的姐妹，应该互相帮助才是。” “小姐……您人真好……我再也不敢了……”苏小姐被她这一棍子打蒙又给个甜枣式的调教弄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告诉少爷，让他去你们苏家做客的。毕竟你爹也是这么希望的吧？”婉月又道。 “真、真的吗？”苏小姐的心情犹如过山车，她只是为了刁难婉月才这么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说这事可以办成！如果真的可以办成，那他们苏家可就欣喜若狂了！ 于是接下来，苏小姐立马变成了婉月的舔狗，简直是知无不言，把这学校里的什么八卦什么规矩什么人有什么背景都一古脑说了出来。 婉月忽然感到，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女校，而是充满了很多机会的“战场”——为了十三少，她甚至可以变成她昔日最讨厌的那种满心算计的女人也无所谓！ 50 靠山 萧楠平静的度过了两天。 天气终于转好了一点，他每日的日常除了练字，就是无聊的在书桌前研究报纸，或者是把仅剩的一条腿直接搭在桌子上，颓废的躺在椅子上放空自己。 随着天气的好转，气温也开始上升，炎热的天气下，什么都不想做。 这个时代的温度果然没有现代那么热，但是，没有风扇和空调就感觉到很不满足。 “少爷，您要不去竹椅上躺着吧。”阿承给他泡了一杯茶，看着四仰八叉的萧楠说。他印象里一直以为萧楠是个风度翩翩的儒雅文士，不想他竟然在婉月和美兰离开后，竟然会显得那么松松垮垮的。 也许是因为有女生在跟前不好意思放开自我。 “不用了，这样有利于思考。”萧楠现在就穿着一件背心和大裤衩，头发也没打理，像是个十足的宅男。 “要是突然来了客人看到您这样……”阿承看着他穿着大裤衩，觉得自己都不敢这么穿，而且他还少了一条腿，他还以为萧楠更习惯把残肢遮挡起来。 “我觉得不会有人来的。”萧楠昂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天空还挺蓝的。小慈也只会趁着傍晚时过来罢了，她毕竟是丫鬟，还有工作要做。 院门的敲门声就跟和他故意作对似的响起了。 “就说我不在。”萧楠伸手把窗帘拉上了。 阿承过去开门，发觉门外是个仆人，来送请柬的，递了请柬就离开了。 这封请柬竟然是姚家兄妹发出的，他们在萧家住了好几天，明日就要离开，因此在萧家举办了一次舞会，邀请萧家的年轻人来参加。 要求是每个人都要穿洋装。 就是联谊会。也不知道是姚小姐有意为之，还是小慈又“帮忙”了，亦或是萧天佑的助力，请柬竟然也送到他这里来了。 只是一个独腿的人要怎么跳交谊舞？ 萧楠看到请柬后觉得不过又是一桩麻烦事上门，但是同样也无可奈何，正好，他预定的西式礼服也做好了。 舞会所在的地点在萧府内那个姚小姐所在的西洋庭院内，这个庭院内竟然还有环形的泳池，外面的水池空地够宽阔，能够当做一个露天舞厅用。 穿着一身当前最流行式样西装的萧楠到达时，场地已经被布置得差不多了，就像是正儿八经的贵族自助餐舞会，室外的长桌上被摆满了西餐美食和美酒，还有数层的大蛋糕，像是结婚典礼用的。 连西洋乐队都请好了，五彩的彩灯在庭院上访闪闪发亮，想必到了晚上就五光十色的。 今天来的都是萧家年轻的一辈，宴会风格也是轻松的欧美风，比萧家以前的几次集会显得轻松多了。 萧楠撑着拐杖来到了角落里的一张小圆桌坐下后，侍从给他上了些酒水和水果盘。阿承因为身份低而被拦在了门外，这里看似休闲，规矩还挺严格的，于是他只能自己进来。 门口的侍从还有一份受邀名单，名单里可见并不是每个萧家的少爷都被邀请了，比如七少爷就没有被邀请，这大概也是看身份来的吧。 阿承作为自己的仆人被挡在门外，而陆续来到的少爷们，却可以带着一个甚至多个女伴进来。 这种机会，如果是小慈不会放过的吧？可是她今晚并没有来找自己。萧楠也觉得清静不少。 在他不远处，就是那个不规则形状的泳池，泳池四周安装了很矮的路灯，把泳池照的波光粼粼，很是梦幻。 随着客人的增多，有的人甚至在洋楼的更衣室里换了泳装，跳入水池里嬉戏。萧楠就那么随便看了一眼，就惊呆了。 因为他竟然在一群泳装美女里看到了小慈！ 小慈还穿的是非常性感的泳衣，将身体的线条显露无遗，她从水中湿漉漉的站起来时，就像是一尾美人鱼。 而搂着她的腰沉浸于美女环绕的，就是那位姚家的二少帅！ 怪不得她不来找自己，原来是早就勾搭到了真正的靠山。看她和二少帅的亲昵程度，只怕，两个人腻歪在一起很久了。 她应该也看到了萧楠，故意冲着萧楠这边抛了个媚眼。 萧楠觉得一阵恶寒，她才多大岁数？就已经这么不惜一切了？！ 之前三少爷和萧楠说了一句话，萧楠就被当众责罚，三少爷殒命，这件事的余威还在，其他萧家的人不比那些为了出人头地不惜一切的下人，还是挺忌惮萧楠的，因此并没有萧家其他的少爷过来找萧楠说话。 萧楠也落得清静，坐在那看着舞会开始，歌舞升平，这大碍是这个年代最高级的娱乐方式之一。 穿得像茜茜公主一样的姚小姐是全场的焦点，男士们都争着想和她跳舞，她也有意打扮成了公主，除了穿着那种欧洲宫廷式的礼服裙子，还戴了钻石王冠，不折不扣的光芒四射，现场虽然来了萧家的小姐，还有一些少爷们带来的名媛和年轻的姨太太，但是没有一个贵妇小姐能和她的豪华气派媲美。 所以，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看他们享乐么？ 一个侍从端着酒杯来到了他面前，在给他又上了一杯酒后，还把一封折叠起来的信交给了他。 萧楠打开信笺，信上写着叫他去男士休息室见面。落款竟然是那位冬少将。 他找自己要做什么？ 萧楠怀着忐忑的心情起身，拄着拐杖朝着室内走去。 男士休息室，就是给男宾抽烟聊天用的一间落地窗户小客厅，现在屋里就冬少将一个人。他今晚没有穿军装，而是换上了一身时装，和他的妹妹一样，很有贵族的气质。 “哟，十三少，你终于来了。”冬少将难得的一见到他就打了个招呼，他看来并不喜欢参加集体娱乐，一个人躲在这里抽烟斗。 “找我什么事？”萧楠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椅子上问。 “跟你说说姚家的规矩。省的你后天莫名其妙就在姚家掉了脑袋。大老爷可是说了，你一旦触犯了姚家的家规，可以任由姚家处置。”冬少将道。 姚家也有一大堆规矩？和萧家一样？萧楠心中开始嘀咕，果然，大帅和大老爷一起去苗疆，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那您对我还挺关照的。”萧楠道。 “别误会，我只是应了我妹妹的请求而已。她的确挺欣赏你的，舍不得你轻易死了。”冬少将道，“你既然是萧家的少爷，对这些规矩应该不陌生。姚家和你们萧家有一些不太一样，比较崇尚欧式生活。但是该遵守的还是要遵守。 你要记住， 第一，不要在姚家里到处乱走。你只要专心在私人教室里给我妹妹上课就行了。 第二，姚家的地下室是严禁进入的。 第三，无论你在姚家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要装作不知道，严禁说出去。 第四，入夜后坚决不许再留在姚家。 第五，严禁在姚家提起‘少帅’，‘夫人’这样的字眼。严禁询问大帅的事情。 违反以上任何一条，姚家都可以直接将你处决。” 萧楠呆呆的听他说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光听这些规矩，就知道姚家的阴森诡异程度不亚于萧家。 少将继续道：“当然，你的报酬是少不了的。我代表姚家先付给你一个月的课时费。” 只见他将茶几上的一张纸交给萧楠，那是一张支票，上面写了萧楠的名字，金额足以买下两间工厂！ 军阀是真的有钱！ “姚家应该不会如此无缘无故的给我这么多巨款吧？如果说是课时费也太扯了点。”萧楠看出了他的别有用心。 “你还挺多心的。我讨厌拐弯抹角，就直说了吧，”少将说话还挺有军人作风的，“姚家希望在萧家里培植几位少爷，作为萧家，姚家的联系纽带，大帅经过考虑后，认为你是适合的人选之一。 不过，我妹妹是不可能嫁给你的，因为原来她的未婚夫——那位死鬼三少爷死了后，大帅的想法改变了，会为她另择夫婿。而且你是没有资格成为姚家的女婿的。 大老爷也认同了大帅的提议，今天到这个舞会来的少爷们，多多少少都会参与两家接下来的合作项目，有的是管投资商业，有的是管工业。” “而我就是……负责给姚小姐上课么？仅仅这么简单？” “不，我希望你和我合作，因为我妹妹说你通晓三国语言，而且很有见识，你只是做个普通的家庭教师，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冬少将道，“这是我私人的请求。你不用对外人说起。连姚家的人最好都不要说。 作为报酬，我会满足你其他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 冬少将目光闪烁，似乎别有所图。 “为什么对我这么特别关注？不仅仅是因为姚小姐的推荐吧？有什么别的人推荐我么？”萧楠越发觉得不对劲。 “那个没有手的人，你应该和他挺熟的吧？”冬少将道，“他的消息非常灵通。” 萧楠这才恍然，原来自己被柳迁那货给“卖”了！ 不过，和冬少将合作，应该也不错。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和姚家，似乎不是一条心，应该也能对自己将来有所帮助吧？ 那么一来，冬少将就是他抱住的第一个“大腿”了？ 51 狠人 萧楠不知道柳迁在冬少将面前说了自己什么，希望他没有说出自己是时间穿越者这种内容。估计说了也没人信，如果冬少将真的知道自己是来自未来的人，只怕就不是现在这种淡定的表情了。 可见柳迁也是有所保留的卖了自己。 萧楠于是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好好过日子就行，你给我的钱，我也肯定拿去做商业投资。与其我再费时费事各种自己操作，我倒是想委托少将您帮我管理这笔钱，您肯定也有那种专门为您打理投资和商业运作的专门人才吧？既然如此，我能稍微入一小股么？” 说罢他把那张支票又递给了冬少将。 “你真是名不虚传。”少将笑了一声，“那个人没说错，你是个人才。这样吧，我另外为你准备一份投资，每个月会固定把收益记到你账上，这张支票，留着你自己挥霍吧。” “真是慷慨。”萧楠道，“既然少将如此厚爱，那我 就笑纳了。”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少将道。 萧楠于是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待他架好拐杖后，冬少将看了一眼他那条空荡荡飘来飘去的右裤管道：“我行军打仗中也见过不少缺胳膊少腿的人，你这种情况倒是可以配个假腿，不如我介绍个技术很好的工匠给你？” “不用了。假腿我用不习惯。”萧楠道，“多谢冬少将的美意。” 他已经有一条假腿了，只是天太热，装上实在是受罪。 第二天，萧家为欢送大帅和他的子女而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仪式。萧家的子弟又要全部出席，萧楠依旧只能在最后面的位置。 大老爷又一次出现，和大帅有说有笑的送别。萧楠注意到在送别仪式上，竟然出现了不怎么会在这种场合露面的姨太太们，其中一位姨太太的身边，竟然跟着小慈！ 她果然是调离了原来厨房的岗位。算是高升了吧，不过按照她的野心，她应该不会甘心只当个丫鬟。 在终于结束了欢送仪式后，这次轮到萧楠主动找到了七少爷。 七少爷现在可谓灰头土脸的，如今萧家和姚家合作，凡是受宠的少爷都受到了大老爷的指派，被分配了事业，他却什么都落不到，因为寿礼投资失败，等同破产，现在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他本以为萧楠是问他借钱，没想到萧楠却说要资助他一笔钱，并给了他一张支票。 那就是昨晚冬少将给萧楠的支票。 支票的数额让七少爷吓了一跳，但是他也略有耳闻，萧楠和姚小姐混的不错，想想也知道这笔钱哪里来的。 身为萧家的人，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他只是对萧楠道：“十三弟，你现在是发达了，但是你要小心，和姚家周旋不比在萧家容易。” “放心吧。” “这笔钱算是我欠你的，我拿去投资工厂，如果赢了利，你七我三。欠你的，我还会慢慢还你。”七少爷说。 “哪里的话，你帮了我那么多，万一盈利的话，我只要三分利就好，你也不用还我钱了。”萧楠道。 “整个萧家里，还是你讲兄弟义气！”七少爷感动的说，“我会取出一笔钱给你用来开销，你也不必克扣自己太厉害。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了。” “都是小事。”萧楠道，他想到十三少把柳迁这个祸祸精介绍给了三少爷和十六少，却瞒着七少爷，可见十三少本来也是感念七少爷恩情的。相比其他醉生梦死的少爷，一直想要自己创业办实业的七少爷，反而是这萧家里的一股清流。 把钱交给他打理，萧楠还是放心的，毕竟只靠东少爷那种军阀来获利总觉得有点不靠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军阀就倒台了。倒是那些实业家的企业，存活得时间比某些军阀要长多了。 从欢送仪式上回到了自己院子里后，他的小院也开始起了不小的变化——首先是几个新的仆人过来报到，这是分管家安排过来的，萧楠被大帅女儿看中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这些中层领导级别的管家反应最灵敏，像小慈那样不怕死的想尽办法巴结权贵的人有的是。 这不，他的院子里不仅进来了新的一批仆人小厮和丫鬟，还有专门的修理工过来，对小院进行了翻修，有个分管家还跑过来献殷勤的问萧楠希望怎么翻新自己的院子，貌似萧楠还被萧府里拨了一笔修房的款子。 萧楠要他们给自己的院子弄了个影壁，省的进门后对院子里的一切一目了然，还要求在院子里加盖了个仆人用的浴室，能容纳三四人那种，并要他们检查下电路什么的。 即使如此，那分管家还说还剩不少余钱。萧楠晒然一笑：“那你看着办吧。” 分管家多精明，一看就知道萧楠是送自己个人情，这些钱随便报个账单，也就销账了，至于钱去了哪里，只有他知道。 他眉开眼笑的说：“我姓吕，您叫我老吕就成，专门管这边几个院子的杂务，以后十三少若是有需要，叫人直接去找我就好。” 其实萧楠还真不习惯这院子里的仆人突然多起来，感觉自己的隐私都要没了。不过人一多，阿承倒是不像以前那么无聊了。 他现在也算是自己院子里这个仆人小团体的小老大，因为他是萧楠贴身侍从的缘故，其他新来的仆人都叫他一声“承哥”，他还真跟个小领导似的开始指挥起众人来了。 萧楠见状，把阿承叫到了书房里，说了一些话，阿承听得很出神，他以前都是最底层的小市民，只有他给别人出苦力，想不到自己也有朝一日能够指使别人，但是萧楠却叫他一定要把自己说的这些事做好。 于是在午休的时候，他把院子里新来的仆人都叫到空地集中起来，一本正经的宣布道：“既然各位来到十三少的院子里做事，也有几点得知晓，如今这萧家，各院有各院的规矩，咱们院儿也不例外。 十三少说了，在咱们院好好做事，赏钱和好处不比其他院子少，但是谁若敢在院子里偷盗、滋事、偷情、吵闹、喧哗，那可就得按照萧家的家法处置，管你是谁的关系户，一个都不轻饶！” 萧楠则在书房的窗户帘子内静静的听着，他这样规定，是要让这批奴才守规矩，省的出现上次那样把房子里的一切都抢了个干净的乱况。这萧府的家规虽说森严，其实一部分也是看人来的。若是自己没有威势，那么这些个奴才真的要骑到自己头上了。 就在阿承宣布家法时，底下却有个看起来挺老练的丫鬟还在那窃窃私语说说笑笑的，就好像没听到，就像是上课时故意不听讲和老师对着干的逆反期小孩。 以前萧楠碍于师德不便和这些学生翻脸，现在可让他逮着机会了，于是隔着帘子道：“我让阿承宣布院规，有人是聋了么？在那说笑什么？” 那丫鬟也是不开眼的，估计能分到这个院子里来的仆人，大都还只算是仆人里的底层里的底层，有的是没运气，有的则是没眼色。这丫鬟就是属于没眼色没见识消息不灵通还狂的，只听她竟然犟嘴道：“我以前在的那个洗衣部，有个十三少以前院子里出去的老妈子，她说了，十三少您根本不管事儿，不然也不至于让人给翻了家底……” 说罢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萧楠笑了两声：“哦？那就让你看看，我怎么管事的。按照萧家家法，跟主子顶嘴，可以被拔舌头，可以被挑手筋，你要选哪一种？” 那丫鬟竟然道：“十三少您不会真的这么狠吧？您要是这样待下人，那谁还敢给您交心，好好替你做事呢？” 看来她似乎有点背景，有恃无恐。 萧楠心想，你倒是个刺儿头，于是叫阿承道：“去叫人请吕管家来，看看他给我挑的好人。” “您还要请吕管家？请得动么？”那丫鬟是吃准了萧楠就是老妈子口中说的废柴，倔脾气一个劲儿往外犯。 “我不仅请得动他，我还要当着他的面掌你的嘴。”萧楠也是存心和这刺头干上了。他这次不仅要教训下人，还要顺便让吕管家吃个下马威。 萧楠一声令下，就有个机灵的小厮赶紧出去找吕管家了，吕管家很快就小跑步赶了过来，还没进门就叫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才来一天就闹事？是不是那个小琳？！” 他进了院子后，只见那个丫鬟昂着头站在那，便道：“哎呀又是你这个丫头！惹事精！”于是他赶紧在窗边对萧楠低声道：“这就是小琳，是城里王家派来的，脾气挺倔的。不过王家在城里有点难缠，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本来看她还挺有上进心的才给您安排过来，您要是不喜欢我换人……” “王家，可是王三家的人？！”萧楠忽然想到了那个当街欺辱婉月的恶徒。王家的人之所以这么霸道蛮横，既不是因为他们是权贵也不是因为他们是富商，而是王家是这萧城里的地头蛇家族，也就是民国时代的黑社会，投靠了萧家后更是飞扬跋扈，无人敢管。 其实萧家也根本没看得上王家，就是觉得他们是舔狗给了些好处，不然王三也不会被派来伺候十三少连内院都进不了。 可这些个管家什么的，都害怕自己的家眷被王家地头蛇骚扰欺辱，便也纵容王家的人在萧府底层横行，王三带头抢了十三少院子里的东西，也无人敢问。实则萧楠原来的财物，王三分得最多。 “对对，就是王三家的，王三这不是告假么，就让他家的表妹出来做活。”吕管家点头哈腰道，“那丫头就那样，别跟她一般见识。” 萧楠心想，你治不了的刺头，送我这里来，还跟我讨赏？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时，阿承恍然，指着那丫鬟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王小琳，我之前听别人说，你可厉害了，在洗衣部蛮不讲理，故意推倒了一个怀孕七个月的打杂女仆，结果害她流产，差点一尸两命！哇！你好毒啊！” “喝！她自己不小心走路怪我吗？”丫鬟白眼一翻道，“你知道我们王家的名头么？” “王小琳，你还真不要扯别人，要治你的人，是我。”萧楠这时道，“管家，你说说吧，像她这样的，按照家法怎么办？” “十三少，您别冲动别冲动！”吕管家也害怕王家人报复自己，劝个不停。 “你不说，我来说。”萧楠倒是在这些天熟读了萧家的家规，“敢顶撞主子的，挖眼，割鼻，去耳，挑手筋，主子可以任选。我看她一个姑娘家，就挑了一只耳朵吧。” 他这番话，让那个丫鬟彻底暴躁了，她忽然就大叫道：“你敢动我！你信不信我告诉我表哥！告诉我们王家全家！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个没用的瘸子！要不你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你赶紧闭嘴！闭嘴！”吕管家脸都白了。 “三天之内！！我要叫你王家不敢在萧城说姓王！！”萧楠忽然吼了一声。这丫鬟的表哥差点强暴婉月，还把婉月暴打一顿，这个仇他还没算。 这时，那个去通风报信的小厮，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忽然用一条麻绳从后面一把勒住这丫鬟的脖子，将她冷不丁的放倒在地，并熟练的将那丫鬟按住，并叫四周的人按住她。 周围的人还不敢上前，阿承反倒是上去帮忙，按住了那个不断扑腾尖叫的丫鬟。 只见那少年道：“少爷！您刚说的，我这就替您做！” 也不知道他何时拿了一把菜刀，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手起刀落，就砍下了那丫鬟的一双耳朵！！ 丫鬟惨叫着像杀猪了一般，却很快就昏了过去。 萧楠方才只是想要吓唬一下她，没想到这少年竟然真的做了！ 可着实是个狠人！ 不过，那个恶女，也算是罪有应得。 吕管家见状，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他毕竟是分院的低等管家，没见过内院血腥的阵仗。 萧楠却眯了眯眼睛，问道：“那个拿刀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方，没名字，大家都叫我小方！”少年大声答道，“我不怕王家的报复！反正我无亲无故！” 52 方展鸿 这个时代，这个萧府里，人人都想着往上爬，每个阶层都有每个阶层的手段。 小方，就是这众多有着奋斗精神的人们中的一员，他出身很差，是个孤儿，阿承和美兰比其他来，简直是宛若在天堂，起码，他们曾经有过疼爱他们兄妹的父母，有幸福的家庭，有家人朋友的陪伴。 而小方什么都没有，他是被丢弃的野孩子，完全自生自灭，活到这么大全靠运气。就连他进入萧府也是运气——两年前他在街头偶然帮了萧家的一个管事，管事认为他头脑灵活还利索，就收了他当义子，并带进萧家当奴仆。 那个管事命不好，小方前脚刚进萧府，他后脚就出意外死了，他也没了靠山，一直在底层混着。好歹不用像以前那样流落街头混日子。 也许是从小就这么顽强的活着，见惯了各种人，他观察萧楠的言行时，就觉得萧楠是个值得追随的主子，而且能够帮他达成人生目标。 放在现代来说，小方这种人就是锋芒毕露而且有魄力的员工。 萧楠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阿承虽说听话善良，但是终归太过老实忠厚，而且底层小市民心态很重，只想着顾着自己的小家小院，觉得自己只要努力踏实的出苦力就好，没有多大进取心还不愿意学习深造，至今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这也导致萧楠很多事情都要自己亲自出门办，阿承真的只是充当他的一双腿而已。 这个小方就不一样了。 他狠是狠了些，不过这动乱的年代，狠人往往才是最能吃得开的。 萧楠于是道：“小方，你以后就当我身边的贴身仆从吧。” 看着石板上昏死的那个丫鬟，萧楠虽然同情她被突然割了耳朵，却并没有多少怜悯心。在萧家，一旦展露软弱，往往就会落得猪肉不如的下场，就像昔日的十三少，被抢得家徒四壁，这么可笑的事情发生后非但没人管没人问，反而成了整个萧府的笑话。 此地，也根本不是空谈什么法制人权的地方，如果不能顺应环境，适者生存，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家靠着吃人起家，就也要做好被人吃的准备。 想到这里，萧楠冷冷道：“这事和别人无关，我自己下的令，我自己来善后。把她抬下去，找人送到她本家那去，就说她今天犯了什么罪。王家那边若是不服，让他们冲着我来。” “十三少！强龙难压地头蛇啊！”吕管家叹气道。 “王家不叫地头蛇，叫死蛆。”萧楠道，“以后谁再敢跟我对着干，她就是你的下场！” 他这几句话的语气故意说得极为狠毒，简直拿出了自己平生最阴狠的口吻。隔着竹帘大概也吓到了其他根本没有靠山背景的仆人。 就在众人心有戚戚时，小方却冲着萧楠所在的方向跪下磕了响头，谢恩道：“多谢十三少提拔！！” 他刚刚砍了别人的耳朵，而看着萧楠那边的表情却是面带微笑。看来对于萧楠的狠辣果断，他是极为满意的。 阿承却已经呆呆的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他在进入萧府后遇到的第一桩血腥事件，他只觉得，萧楠今日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又觉得，幸好美兰没有见到这一幕——在美兰心中，萧楠一直是个和蔼可亲又文弱的大哥哥，他不知道以后萧楠会不会还这样下去，只是隐约觉得心里有点难受。原来大户人家少爷的心，真的是和传说中一样复杂。 即使如此，他还是愿意相信，十三少是个好人，因为是十三少让他兄妹俩过上了好日子，无论十三少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还对美兰好，还顾着她，他都会为十三少尽忠，就像戏文里的关二爷那样，一辈子都为他鞍前马后。 萧楠在屋内握紧了手指，才道：“小方，去把那人的耳朵穿起来掉在门廊里，吊上三天，让大家出来进去看着，便知道规矩二字该怎么写了。” 如果他不变得厉害起来，将来根本没法顺利把婉月他们解救出去。 所以，即使变得冷血，他也不后悔！ 目前面临的问题是，真的得罪了地头蛇王家的善后处理。 王家很快就能查到自己和婉月，美兰的关系，可能会去寻找她们的线索来闹事。 所以自己要赶紧制定一个应对的措施。 他心里大概已经有了底。 丫鬟被抬走后，她的耳朵被吊在那示众，血糊糊的，让人看了胆战心惊。阿承倒是不用给萧楠做饭了，空闲了很多，趁着萧楠身边没人，他忍不住道：“少爷，您这样做未免有点太吓人了吧？” “这就是萧家里的世道。你知道么，之前因为我太过纵容这些人，什么都不管不问，结果你心心念念的婉月姐，差点被恶仆强暴。”萧楠道，“我做事有我的道理，不是我不想做好人，是被逼得，是为了保护婉月和美兰，我才不得不这么做。 那个暴打了婉月的恶仆，就是这个丫鬟的哥哥。” 阿承从未听婉月说过这事，他震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半天才回过神来。 “原来小月姐……吃了那么多苦……”他张大嘴，结结巴巴道。 “所以你明白我的用心了吧。你不当恶人，恶人就会欺负你到死。而且这个丫鬟本来就不是好人，她害死了别人的小孩，罪有应得。” “少爷，我是粗人，不懂得那么多，反正您做什么都是对的！”阿承低下了头。 “现在院子里的人多了，人多口杂，以前咱们在一起见过听过的事，谁都不要说。”萧楠低声道，“这是为了你我都好。” 阿承连连点头。 萧楠松了口气道：“那耳朵后天就取下来吧，估计也臭了。” 而那个小方，则在换上了专门给贴身侍从穿的好一点料子的衣服后，过来拜见萧楠。他和阿承果然不一样，眼睛发亮，一看就是个灵活又有狠劲的人，这种人若是用不好，就跟小慈一样，后果很可怕。 所以要怎么用他，也是个考验。 萧楠见了他便道：“你说你没有名字，跟我说说你的身世。” 小方没有怯色，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也不避讳自己混过街头混混，当过乞童的历史，不仅如此，他还在观察萧楠的反应。 萧楠听完后并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反而平静的笑道：“有句古话说，不以出身论英雄，你的经历虽然复杂，却也正好锻炼了你这个人的意志。我着实想好好栽培你，因为你这个人，锋芒毕露，有才。” 小方咧嘴一笑：“那少爷您真是有慧眼的伯乐，不过，我小方是要干大事的人。” “所以你要跟能办大事的主子，哈哈，我能不能办大事，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大老爷说了算，要看天命，也要看你，看我，是否一心。”萧楠老神在在的说，“只是，我想知道，你想干多大的事？” “当然也是看命，看主子怎么使唤，能闯多大是多大！”小方语气一扬，当真是一股少年壮志。 萧楠勾起嘴角，神秘的笑道： “一个萧城太小了，你看整个整个天下如何？” “主子，我怎么觉得您是在吹牛？”小方扬了扬眉毛。 “你在萧府也有段时间，你觉得这个萧家，没有能撼动天下的能量么？”萧楠道，其实他说的是物理意义上的“能量”，从未来末世的情景来看，萧家后花园真的有那股能量。虽说他无法判断末世到底为何出现，但是总觉得和萧家脱不了干系。 “这个萧家……非常异常。”小方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人类社会其实非常脆弱，小小的一个环节的错位，就能撼动整个文明的杠杆。”萧楠道，“你所说的‘大事业’，要达成其实并非是什么难事，前提是有正确英明的领路人。 你这么有野心的人为何向我效忠，而不是其他人。你自己已经有所判断。”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小方道，“我能活到现在，大概也是有点什么神佛保佑，让我很会看人。少爷一讲话，我就感到你和一般人不一样。” 萧楠觉得有点意思，似乎在这个时代，有些感知力特别强的人，就能够识别自己和这个世间的“违和感”，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出现了。 于是他故意问道：“那你为何不去追随大老爷？以你的资质，我觉得过几年，你当个蓝衣奴头领都不在话下。” “我觉得他是个恶鬼，跟着他的人，早晚都要倒血霉。”小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特别清明。他年纪轻轻，却真的很会看人。 “哈哈哈哈！你胆子真大，我很赏识你。”萧楠道。 “我同样觉得，少爷你也不是一般人。你跟传闻中的那个十三少，完全不一样。只要您能带着我闯出一片天，我愿意为十三少您，做牛做马！”他一把按在桌子上，死死的看着萧楠的眼睛。 萧楠也看着他的眼睛。 良久，他才说：“少年，我有种感觉，你并非单纯要我带你闯事业，你想要让我展示‘奇迹’给你看。 我 会给你看！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我不会看走眼！”小方斩钉截铁的说。 “那我给你个名字，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能只叫小方这么马虎的名字。”萧楠道，“方展鸿，如何？” “那我就叫方展鸿！” 53 考验 姚小姐的干事提前通知了萧楠前往大帅府的时间。 就在萧楠的院子整修好后的第二天的午后。 一般的仆人没有随意出入萧府的特权，必须要出入牌子，而那个牌子只有萧家少爷有权发给自己的几名贴身侍从。 萧楠有四块那样的牌子，分配给了阿承，婉月，美兰，第四块牌子就给了小方。 小方这货真的胆大，他拿了牌子后，竟然悄悄在昨晚去了王家查看，并把他看到的景象回来禀告给了萧楠。 让人惊讶的是，他这么一来一去的，竟然还没被王家的人发现。 据他所说，那个丫鬟被割了耳朵，抬回王家后，惊动王家的十几户人家，王家在此地生根发芽，已经几十年，现在俨然是个大家族，算是当地的地头蛇宗族势力了。 王家的人素来争狠斗勇，欺凌别人惯了，就算是城中的权贵，若是势力弱些的，也要让他们王家三分，更不用说那些个小市民做生意的，只要市集上听到王家的人来了，就都吓得不敢营业。因为他们王家的人往往成群结队出门，收取保护费，美名其曰“帮助治安费”，巡捕房也不敢动他们，他们又会跪舔萧家，在当地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那个丫鬟，王小琳还不是一般的身份。她是王家这一代宗族长的长女，在族里比恶霸王三的地位还高很多。她被送进萧家当仆人，大抵也是想走小慈那个路线，只是她在家里任性蛮横惯了，在萧家又只是做一个低级的女仆，是以天天怨气冲天的，也不招主子喜欢，被一路贬职，最后去了最下等的洗衣房。 当然她这种人，在哪里都不安生，在洗衣服也是对别人颐指气使，甚至害了一个大肚子的孕妇。那孕妇因为怀孕七个多月突然流产，现在躺在床上都动弹不得。 那位吕管家，也许是收受了王家的贿赂，又把这丫头弄到了萧楠的院子里，心想着这下她起码能和萧家的少爷近距离接触，也有机会鸡犬升天。谁知道她那么没眼色，高不成低不就，又嫌弃萧楠是不受宠的十三少，第一天就顶撞萧楠，又好死不死遇到了那个心狠的小方，于是便彻底现世报了。 被割了耳朵的她哭天抢地，很快发起了高烧，奄奄一息只有半条命，王家族长眼看这孩子是废了，就算是好了，也是个没有耳朵的残废，不要说嫁给富家少爷，嫁给平民估计都没人敢要了。 族长对这个独生女素来溺爱，不切实际的认为自己女儿容貌天下第一，又听信了算命的谄媚话语，认定女儿将来一定非富即贵是皇后的命格， 眼看王家攀龙附凤的希望毁于一旦，族长肚子里这口恶气简直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烧成灰，经过询问抬来女儿的人，他才知道，竟然是那个最没用的瘸子十三少下的毒手！ 王家和萧城里其他人家还不同的是，由于王家的人常年混迹在萧府的底层，对于一些八卦挺了如指掌的，别的人家都以为萧府里随便什么少爷太太出来都是地位吓死人那种。而王家却深谙，哪些少爷得宠如同太子，哪些少爷就是个没人疼的地里小白菜。 要不怎么王三敢那么胆大抢十三少的院子呢？ 既然族长的侄子王三都曾经给萧楠一个大大的下马威，让他过了数月的苦日子，族长就更加不惧怕这位十三少了。 但他却忽略了一点，如今这一代王家对于萧家的信息来源，都是通过王三这么个“能人”。随着时代更迭，王家已经大不如前，前几年有几个王家的子弟合伙在萧家里闹事，被萧家施加了恐怖的家法，从此王家在萧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输送族人去萧家做事。 王家只能吓唬吓唬民间老百姓，让人们还以为他们家有很多人在萧家做事，实则，如今在萧家里的王家人，只有王三，王小琳，和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王家老仆罢了。 王三数月前，据说是因为猥亵女子得罪了人，被人割了耳朵，砍断了手指，这事儿不光彩，传出去还有损王家的威名，是以王家对这件事秘而不宣，也没有去追查那个寻仇的人，王三也被族长下令先关了起来，省的他到处乱说，搅得满城风雨。 少了王三这个百事通，他大概还不知道，最近萧楠在萧府里的新变化，已经俨然宛若萧府的新贵，今非昔比了。 于是他当下安排了王家族人，到处去调查十三少在城里有什么亲朋好友，想用王家的老办法，先给萧楠点颜色看看。 小方说了自己的见闻后，便道：“少爷，我看你这几日最好别抛头露面，那王家的人不把你放在眼里，肯定还想着趁着你出门给你闹个大的，说不定还要给你使各种阴招，我混迹市井这么多年，他们的阴损招数，我都是知道的，你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却也防不胜防。” 萧楠道：“呵，和我猜的差不多。不过今天我要去大帅家授课，门肯定是要出的。” “那我跟着你，你多叫几个人跟着。”小方说，“其实他们这样对你，我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王家领头的那老小子出来，我也有的是法子对付他，阴招而已嘛，谁不会玩似的。” 萧楠又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小方这个人真是个核弹，又胆大又想法多，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稳住他，不然真是养虎为患。 “暂时先等等。我自有我的法子。”萧楠故作神秘道。 “好，那我等着看主子您的高招。”小方嘿嘿一笑，似乎等着审核萧楠的办事能力。 萧楠以往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陷入如此复杂的斗争。就算他在大学校园里，遇到那种同事间的争权夺利，他也习惯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愿意为那一点奖金工资什么的小利争得头破血流，而到了这萧家，是真的要全身心的投入血淋淋的争斗！ 不然不仅仅是要一个人的命，而是一群人的命！ 现在院子里的仆人基本都各就各位，大家都学的谨小慎微的，各司其职，整个院子昨天也被迅速的翻修好了，无非是加了个漂亮的影壁，换了新的大门，并打扫了卫生。 萧楠也觉得那耳朵起到了威慑作用，在耳朵开始招揽苍蝇时，叫人扔掉了耳朵。 在萧城，萧家确实就是法，就是天，小方割了对方的耳朵，一点事都没有，也不会有人在意，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确实是个吃人的年代。 阿承此时已经准备好了去接美兰和婉月，因为到了她们的第一个返家日，萧楠想到王家人那么阴损，便叫小方也去跟着。 小方很机灵，知道此事街上已经有不少王家的人在走动打听，便带着阿承绕了几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当然，这些小路之所以人迹罕至，是因为偶尔有些混混痞子出没。他们也不是没碰到，然而那些混混，看到小方却都态度服服帖帖恭敬得很。 小方以前混了那么多年市井，可不是白混的，他在这种小混混圈里，貌似也是个传说级别的人物，当年他差一点就跟着如今已经荣升萧城黑帮红人的“五哥”当亲信，最后还是选择进了萧家当个小厮。 不得不说他的心很深。 他其实有点好奇，为什么萧楠要让两个自己的丫鬟去上学，对她们都比对别人高看一眼，当他终于见到了从校门口出来的婉月时，便明白了些什么，心想这姑娘看起来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十三少优待她，定是想要收纳做屋内的侍寝丫鬟，将来说不定还是个妾。于是对婉月的态度就像是对待少奶奶那样恭敬。 婉月看阿承身边突然多了个人，还吓了一跳，通过阿承的解释知道了萧楠已经渐渐受到了萧家的重视，她有点喜忧参半。 忧心的是萧楠可能以后面对的“敌人”更多了。 小方给她们找了个人力车夫，一路送到了萧家后门，自己却不急着回去，而是拿着萧楠给他的一笔赏钱在街上溜达，找到了几个昔日在街头认识关系不错的“兄弟”。 这些酒肉朋友的作用，就是为他提供一些市井混混通过自己特有的圈子和手段得到的“消息”。 他当然也要让萧楠看到自己的价值，而对于主子来说，真正的价值，就是对于这个萧城里里外外的“情报”，就算是他，也深知“信息”的金贵，不得不说，这个人的思想的确是超前，绝非是一般的市井混混能达到的高度，也真的是个“天才”。 收买了几个混混后，小方得知，王家人这次真的是动大手笔了，竟然和城里的黑帮合作。 原本地头蛇王家和黑帮，各有各的地盘，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王家竟然愿意出让很大一部分地盘，去巴结本地最大的黑帮“青雷帮”。 那十三少可真是凶多吉少。 青雷帮的实际势力，可比王家厉害多了。 小方有点想看看，十三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到底要怎么应对这次的危机呢？ 虽说祸其实是小方惹出来的，但是他反而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看这位新主子，是否和他嘴上说得那么厉害。 54 大帅府 婉月回到了十三少的院子里时，只见门口修了个很漂亮的雕花影壁，院子也整洁漂亮多了，左右空着的偏房都有了新的仆从，这让她和美兰惊讶不已。 由于天气转热，萧楠换了一件素净的月白色的长衫，正坐在书房里凭窗看书。萧家大老爷虽然可恶，但是外貌基因却是强大，萧家的少爷长得个个标致，就没有丑的。 萧楠本来就极为俊美文气，生着一副叫人难以移开目光的好相貌，他本人的气质，让他和民国的书生文人装扮相得益彰，显得更加儒雅了。 多日不见萧楠，婉月一见到他竟然还有些激动，她走进书房，萧楠见她来了，便放下书卷，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身材欣长清癯，那身月白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极为好看，修饰得他越发腰身挺拔，人如兰芝，只是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迈出稳健的步伐——婉月无数次幻想，如果萧楠的腿是好的，他该是何等的万人迷？ 但是，就算他不能走路，他也是她的十三少，只有她知道他的好，也足够了。 “少爷，您快坐下！当心摔着！”婉月快步走上去扶着他，才发觉萧楠身边没有拐杖，轮椅也在很远的地方，这些下人也太不当心了！ “没事，我活动活动，嫌弃拐杖太麻烦了。”萧楠在她的搀扶下用单腿挪到了他喜欢在闲暇时躺的竹躺椅上，美兰则懂事的把拐杖给萧楠抱了过来，靠在了躺椅的一侧。 “你们在学校过得还习惯么？”萧楠坐好后，像个年级主任一样开始询问起来。 “都很好！我还交了很多朋友呢！”美兰搬了个板凳坐在他旁边说，她晃着双腿，看来校园生活很舒适。 婉月仔细打量了萧楠的脸色和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萧楠看起来气色不错，手上也没有因为摔倒或者不停的拄拐而导致的擦伤红肿，他十指交叠搭在身前，也没有因为腿疼而去不自主的去揉腿，便安心了不少。 看来自己是太多心了点，十三少并非她想的那么脆弱。 他可是以一己之力和整个萧家对抗的勇士，他绝对不会轻易倒下。婉月伸出手指，轻轻帮他整理了下头发。 “其实，我还有事想请十三少帮忙。”婉月轻声说，“是我给你找了个麻烦。” “哈，你给我找的麻烦，我倒要听听。”萧楠微笑道。 “我帮你增加了一桩应酬，是城内的茶叶商苏家。”婉月道，“苏家的茶叶远销到大洋之外，和洋人关系不错，我觉得可以结交。” “哈哈哈……果然让你上学是有用的，我觉得婉月你越来越有本事了。这个‘麻烦’找的很好。”萧楠道。就算婉月不说，他也明白是婉月结交了这户人家的女儿，估计是同学关系。 于是婉月便把自己和苏家小姐的约定告诉了萧楠，萧楠闭目听完，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你的做法我表示赞同，但是我这几日没空，有空的话我通知可好？” “少爷我觉得您终于也变成了大忙人了。”婉月道，“而且在家里也穿着整齐了。” 她这么说，是因为萧楠以前真的不怎么在意自己在屋里穿什么，那种松松垮垮的睡衣，他可以从早穿到晚。 而现在，他穿的简直好像是要去学校教书似的。 “那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去大帅府。”萧楠道。 “姚小姐终于要请你过去了？！”婉月讶道，“您要当心啊！她那种家庭，肯定也各种规矩。” “放心。倒是你们，一个月后我要看你们的月考成绩，如果考差了，也就别再去上学了，回家当丫鬟吧。”萧楠故作严厉道。 婉月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总觉得萧楠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点点威严的感觉。 “回家当丫鬟我也高兴啊！反正跟着少爷我就高兴！”美兰嬉皮笑脸的，才不会被他唬到。 “总之要好好学习。”萧楠道。 “知——道——了——”美兰拉长了音。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先不要出萧家。”萧楠叮嘱道，他这样说的时候，已经有大帅府的人来到了院子，他们都穿着军服，还带着步枪，是来特意接萧楠的。 看他们全副武装的样子，不像是接人，倒像是押解犯人。 婉月和美兰一起扶着萧楠站起来，来到了庭院里。 只见一个穿着军靴的军官进来，朝着萧楠啪的行了个军礼，才道：“十三少，请跟我们一起上车。” “我能跟着去吗？十三少行动不便，身边离不开人。”婉月试图说情道。 “不好意思，大帅府只邀请了十三少一人。”军官冷硬的拒绝了她，并阻止阿承和其他仆人上前。 “没关系，我一个人去就好。”萧楠把自己的公文包交给一名随行的军人，那军人还特意检查了一下。 之后，他拄着拐杖往外走，婉月一直把他扶到了大门口，只见偏门外的路面上，已经停了三辆黑色的小汽车。 复古的小轿车让萧楠眼前一亮，这种车型比电视剧里的道具可精致多了！ 大帅确实时髦，他在城中这么多天，也没见到几辆小汽车。这车似乎也是这个年代的最新车型。 一个护卫兵提前给他开了车门，萧楠把双拐交给身后的人，先进了车，那人却粗鲁的把轮椅丢到了地上。发出碰的一声响。 婉月连忙去捡起拐杖，不满道：“你们做什么？！拐杖就是十三少的腿啊！” “大帅府的规矩，来客不能带任何疑似凶器的东西入府。”护卫兵说完便把她推开，自己上了车。 没等萧楠来得及说什么，他们就发动了车子，婉月还抱着拐杖试图追上去，但终究追不过汽车。 大帅府的怪异，真是不亚于萧家，这就可见一斑了。 萧楠坐在后车座上没有说话，却也有点发愁，他到底要怎么行动。 大帅府所在的位置，位于城郊的空地，如果套上现代的地形，大概在高速公路口所在的位置。 此时这里还是一片静谧的树林，好似方圆十里内都没有其他人家，而大帅府，就在这密林深处，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庄园，而这片庄园，却只有一幢主建筑。 那主建筑的雄伟气势，老远就能看看到，简直是照搬了凡尔赛宫似的。是一个一体式的宫殿。 无论是大老爷还是大帅，都是建筑美学鬼才，萧家像是个美轮美奂的杂乱复古迷宫，而大帅府则是个庞大的欧式宫殿。 通过树林和一大片欧式园林风景后，他们的车子正式在大帅府门前的广场处停下。 萧楠下了车，勉强用一条腿杵着站在那，他身后的车辆没有多停留，立刻就开走了，包括那些士兵也一并离开。 萧家门口甚至没有任何接待的仆人，他只能一跳一跳的往前挪。说实话，自从他被实行截肢手术后，他还真的没有试过完全没有任何辅助工具不在身边的情况。 而他前面，还有几十级门前的圆弧形大台阶！ 幸好台阶两侧还有扶手。 萧楠咬牙跳上那些台阶式，已经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了。 他靠在栏杆上喘了一会儿气歇了歇，才去敲那庞大的彩色琉璃大门。 门环是欧式的狮子怪兽，嘴里衔了鎏金的铁环。 过了很长的时间，才有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瘦管家来开门。 那管家的态度也很冷漠，只是说：“教室在二楼。” 便兀自走开了。 萧楠看着圆形的接待大厅，发觉这大厅看起来豪华，却用了冷色调的深色装饰风格，显得非常压抑，通往二楼的大台阶，让他头疼不已。 他只能强忍着再次跳向台阶，腿越来越酸软，每上一节台阶都费力无比。 终于在还差几节台阶就要到达楼梯转角时，他一脚没踩稳，整个人便重重磕在了台阶上。好在他上半身反应还算及时，抓住了栏杆，才没有摔下去。 可是他勉力想再站起来时，左脚的脚踝剧烈的疼痛，让他又跌坐了回去。 右腿高位截肢，左脚严重扭伤，萧楠一下就傻了眼。 难道自己要爬上楼么？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头顶传来了冬少将的声音。 只见他穿着军装，一脸冷漠的看着萧楠道：“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我的脚……扭了。动不了了。”萧楠只得咬牙求助道。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这么难堪的样子。 冬少将不满的啧了一声。随即他走下台阶来到萧楠身边，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并轻松的把他直接抱到了二楼一间宽敞空旷的房间内。 那房间本来应该是个休息室一样的地方，有好几个书柜。却被布置成了教室，墙上安装了黑板，摆放了书桌，还有装饰性大过实用性的珐琅地球仪。 但是唯独却不见萧楠的学生——姚小姐。 冬少将把萧楠放在一张欧式的扶手椅上。 萧楠早就知道自己仅有的一只布鞋掉了，但总不能让堂堂的冬少将去回过头帮他捡鞋，因此只能不动声色。 然而，没等他开口，冬少将却取了书柜上的一个医药箱，并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抓住了他那仅剩的一只脚。 萧楠浑身都紧张了，脑子一片空白。 “脚踝脱臼了，你可真会摔。”冬少将完全不在意他的反应，反而撩开他的裤子，让他白皙光滑的小腿暴露于空气中，同时暴露的，还有左腿上因为手术留下的疤痕，那是车祸后多次手术的结果，证明了要保住这条腿是多么艰难。 “手术的痕迹很新啊，你这条腿伤了没几年吧？”冬少将一边帮他正骨一边说，“你真是个倒霉鬼，少了一条腿，还把这剩下的一条腿弄得半残。” 他手法毫不客气，让萧楠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叫出声。 55 供词 萧楠看着他熟练的给自己正骨和包扎好脚踝，不知道该说什么，瘪了半天才只能憋出一句：“多谢。” 其实他受伤，也是因为大帅府奇怪的规矩，不然他也不会摔倒，让一个瘸子不停的爬楼，真是没有公德心。他内心腹诽道。 “我看看你的右腿，摔到了没有。”冬少将又道。 “我没事，不用少将麻烦了！”萧楠窘迫道，并有意遮掩。 然而冬少将却抓住他那条右腿残肢，萧楠没法挣脱，只能任由他把裤腿卷开，露出仅剩的大腿。 白皙得近乎苍白的残肢上果然有几处看起来很吓人的淤紫，冬少将却并不急着给他上药，反而好似在研究着他的残肢，并对着那道浅浅的残端缝合疤痕摸了很久。 良久，冬少将才抬起眼睛，维持着他半跪在地上的姿势看着萧楠，目光意味深长的说：“你这条腿，刚刚截断没多久吧？而且是和你左腿的伤同时发生的。 截肢的手法很高明，说明不是很粗暴的砍断，而是被精细的手术截肢的。 残肢还没有萎缩，你拄拐和行动的样子也很显得不熟练，这更加说明你这条腿断了没多久。” 这番话狠狠的刺激了萧楠，冬少将感到了萧楠的残肢率先开始在他的手掌把控中颤抖，可见他的猜测是说中了。 他似乎很乐见萧楠终于流露出了恐惧，便说道：“那个无臂的人，说的的确是对的，你不是真正的十三少，只是个替身。 为了冒充他，甚至不惜截断了自己一条腿来做准备，是么？ 真是煞费苦心。” “你……想怎么样？”萧楠由于太过惊骇，外加又劳累过度，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残肢再次发生的痉挛，他的残肢在冬少将的手中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冬少将道：“你的这条断腿，比你本人诚实得多。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 “我确实只是个替身。”萧楠微微喘息道。 “谁派你来的？什么目的？” 萧楠额头冒出冷汗，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根本也不打算出卖我，是么？只要我不妨碍到你的利益就行了……” 他努力凑近冬少将的耳边：“你恨大帅，是么？” 冬少将倏然圆瞪眼睛。 萧楠却还在说：“我们……可以……合作……你随时……可以揭发……我……” “你有什么值得和我合作的本钱？”冬少将询问。 “暗灯……我知道他们的秘密……”萧楠唯一能想到的关键，只有这个了。如果他再不说出点什么，只怕真的要死在大帅府了。 “我当然知道那个戏团有问题。”冬少将的手又按住了他的残肢，“只是这样就够了么？” 萧楠心中连连叫苦，只得道：“那我还认识一个人，你肯定会感兴趣。他来自苗疆。” 听到这句话，冬少将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了冷酷，道：“好吧，希望你不要耍我，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是大帅叫你故意审讯我的底细的吧？所以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授课。”萧楠苦笑道，“不过看来你真的带了私心。” 冬少将哼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摆弄那个医药箱，拿出药水给他擦涂摔伤的残肢。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很有胆量的人。我会告诉大帅，你其实是暗灯栽培的替身。冬少将道，“但是你现在选择和我们合作。虽然我知道，你的底细肯定更复杂。” “多谢你饶命之恩。”萧楠道，“你是从柳迁那里知道了我可能有其他身份，才故意告诉大帅，最后把我调来当家庭教师，其实姚小姐根本没怎么赏识我，她的决定从头到尾都是个幌子，用来骗过大老爷，毕竟在萧家审问我，眼线太多，是么？” “你很聪明，不过只猜对了大半。”冬少将道，“我妹妹确实很中意你，但是她从今以后，不会出席这所谓的‘课程’，而是由我来代劳，老·师。”他故意加重了“老师”两个字的发音。 所以好好的课程，结果变成了情报交流会。 豪门真是恐怖。 萧楠看着他熟练的给自己敷好药，随即用绷带很专业的把他的残肢包好。看得出这个人应该有很不一般的过去，他的手指也比较粗糙，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军阀大少爷。 给萧楠处理好伤势后，他才站起来放回了医药箱。 萧楠这个人，确确实实让他感到有点震撼。已经处在了大帅府里，却还能在受刑中反过来抓住自己的心理弱点和自己谈条件。而他甚至不知道何时被萧楠看穿了自己内心意图，这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发现才对。 他是如何知道的？如何推导出的？ 他不是那个草包十三少的话，智慧可真让人感到有点不寒而栗。 明明是个寸步难行的残废。 冬少将背对着萧楠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这样的人，固然危险，却也许正是他需要的。 在这世上生存，本就如同踩在刀刃上跳舞，危如累卵。 当他转过头来时，恢复了那种冷然的平静道：“对于其他人，你只要告诉他们，姚小姐对你的授课很满意。而我以后会亲自接送你。我会在外人面前，给予你充分的尊重。 当然，这是大帅的意思。” 萧楠摸着自己惨遭蹂躏的残肢道：“那我也要提醒你一句，目前柳迁还在暗处，你最好不要过多和他接触，以免他被萧家和大帅府同时发觉。想必你也对大帅隐瞒了他的存在的事实吧。” “我和他的接触非常秘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倒是挺善良，他可是出卖了你的人。”冬少将道。 “我认为，给任何有用的人都留一条后路，比较好。当然排除一些真正的恶魔。”萧楠另有所指道。 冬少将闻言微微蹙眉。 “那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萧楠忽然转移了话题，“虽然只是你单方面打我。我们之后是否可以以朋友相称了？” “呵呵，我从来不和任何人交朋友。”冬少将道。 “表面朋友也可以，起码算是熟人。当然在外人面前我们还是该怎么样怎么样，就像大帅希望的那样。”自从死皮赖脸了一次后，萧楠对死皮赖脸越发驾轻就熟了。 “真是个无赖的东西，我可能看走了眼。”冬少将呲了呲牙，“说罢，你想让我做什么？” “哈哈，你看，我们很快就心有灵犀了，如果有酒，我一定要和你喝一杯。”萧楠感到自己的无赖指数又上升了。 他话音刚落，冬少将就从酒柜里拿出两个杯子和一瓶酒，碰的砸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萧楠这才注意到大白天的，整个房间里却全部把落地窗帘拉得严实的，照明全靠吊灯。 “你们不开窗的吗？”萧楠问。 “这个建筑里很少有房间是有窗子的。”冬少将说，“不要多问，还记得大帅府的禁令么？” 防止下人偷窥么？ 萧楠心道。 冬少将给他倒了一杯酒，这教室的确什么东西都齐全，有烟有酒，上课真的是个幌子。 酒竟然是很烈的伏特加，萧楠喝了一口就受不了了，觉得嘴巴里冒火。 “这就是纯度的酒精吧！不是人喝的！”萧楠抗议道。 “那是你不行罢了。”冬少将倒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喝醉了，也就不疼了。” “还是不要喝了。我的意思是喝个啤酒什么的。”萧楠惜命的把那杯酒直接倒在了地毯上。 “怪人。”冬少将瞥了他一眼，“你想让我做什么？” 萧楠想了想道：“你能调动多少手下？” “你想要我帮你去打仗？”冬少将眉头蹙得越来越深。 “起码要借我五百人。”萧楠道。 “你是真要去打仗？五百人，要不要我给你配上最新的美式装备？”冬少将翘起了腿。 “能有最好，对方可能也有热兵器。我希望你的部下能够用先进的武器对对方造成震慑，这样才不至于酿成大规模的伤亡。只是恐吓。并非是真正的军事行动。而且我不希望扰民。”萧楠啰嗦起来，他毕竟是在和平时代长大的文明现代人，对这些野蛮的争斗还是抱有非常小心的态度。 “哦？你想打谁？”冬少将的语气越来越飘忽，看萧楠的眼神也越来越鄙视。 56 清理 在听完了萧楠的诉求后，冬少将道：“我是答应和你合作，但是这不意味着我要无限接受你的要求。我甚至可以告诉你，除了大帅，你是第一个敢这么指使我的人。” “这怎么能叫指使呢？这只是基于合作基础上的互惠互助。”萧楠狡辩道，“据我所知，您一直被派往各种战事前线，也是最近才回到了萧城，虽说萧城是大帅势力的核心，然而他似乎总也不让你接近萧城似的。 你真正被允许进入萧城，也就是最近的事情。 如果您想要在萧城站稳脚跟，除了那些权贵的支持外，还需要民众的拥护。 这就是个好机会。”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研究了这几年的报纸简报。多亏了萧家的公共建设，这些都可以从图书馆里查到。”萧楠道。 “真是会说。”冬少将站了起来，“时间也不早了，走吧。” 他穿着那种模仿德式的深灰色笔挺军装，身材挺拔，举手投足有军人的做派，萧楠忍不住道：“这么热的天，你穿这一身不觉得热么？” 冬少将根本没有回答他，而是忽然给他来个类似过肩摔的姿势，萧楠只觉得天地倒转，瞬间就被他扛在了肩膀上。 他就这样扛着萧楠直接出了门。 但是他不是从正门出去，而是通过其他的楼梯去了车库。 和未来的有钱人一样，大帅府里有个专门摆放各种豪车的车库，车库里有卫兵把守，冬少将直接把他扔进一辆车的后车座上，随即对那卫兵说了什么，卫兵立刻就跑步离开了。 萧楠不懂他们调兵的规矩，只是在车里等着。等了一会儿后，冬少将才上了车，司机也来了。 车子顺着专门的车道离开了大帅府，当他们的座驾车到达了城区的时候，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也已经集合完毕，跟在车速不快的车尾后整齐的跑步，脚步声密集而又整齐划一。 萧楠看了看身旁的冬少将，他是真的调集了军队过来！ “听说大帅的军备非常先进。”萧楠道，“都是从德国或者美国专门订购的装备。” “这是军事机密，想要脑袋的话就最好不要瞎问。”冬少将拿出自己佩戴的枪把玩起来，那是一把黑色的当时最新款的德式手枪，经过了特殊定制，有纯金的镶嵌花纹，单单看外形，便可以成为无数枪械爱好者的心头好。 “摸过枪么？”他一边摆弄一边问。 “没用过。”萧楠回答道，摸他当然是摸过，但是确实没开过一枪。 “这个年头，不会开枪可不行啊，萧少爷。看你这双手，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吧？除了你这张嘴能说会道，我倒是看不出你还有什么优点。”他的言下之意是觉得萧楠这种人来当十三少的替身潜入萧家，实在是不够格。 萧楠只是礼貌的笑笑。 “要我送你一把枪么？”冬少将又问，“下次去猎场玩玩？” “大帅府还有猎场？” “大帅当然有猎场，不过不在大帅府。” 萧楠张了张嘴，才道：“不用了，我行动不便，而且虐杀动物多不人道，只是为了人类取乐便随意击杀它们，早晚会导致生态环境的失衡，” “哈哈哈哈哈！真是酸腐书生的论调！”冬少将忽然笑了起来。 “这是真理，几十年后你就知道了。”萧楠道，“与其送我枪，倒不如送我一辆车，也省的麻烦少将以后如此劳师动众的接送我了。” “你这个人怎么总能把无耻的事情说的那么道貌岸然呢？不愧是中国的文人。”冬少将道，“那好吧，我会送你一辆车，而且还会给你派个司机来教你的下人如何开车。” “那再好不过了，实在是多谢少将的抬爱。”萧楠道。 他们现在坐的这辆车，造型经典，每一处细节都极尽完美，尽显复古气派，是此时世界顶级的凯迪拉克系列的豪车，不亚于一百年后千万级的豪跑，要知道在40年代末期，全国只有三万辆私人轿车，且大多集中在上海，更不用说这种20年代初期的内地城市了，此时一辆普通的小轿车都要八千大洋，而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顶多只能赚到10块大洋不到，工薪阶层买车简直是天方夜谭，需要攒钱五百年才能买得起，更不用说这种豪车了。 与此同时，自行车在这时亦是不亚于私家车的奢侈品，在20世纪初，自行车是只有末代皇帝那种贵族才玩得起的“玩具”，由于中国工业落后，连一辆自行车都无法自己造，因此这些工业品在中国物价极其高昂。 萧楠记得三十年代自行车才开始在北京上海这样的繁华地区普及，内地不少地方甚至闻所未闻，一辆自行车的价格也高得惊人，需要一个工人不吃不喝攒五六年的工资。 影视剧里那种民国贫苦工人和女主，随随便便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晃，简直就像是住着别墅还哭穷一样。 冬少将随随便便就送了他一辆小汽车，不得不说真是太土豪了。在萧家，只有最有权势的少爷，才有自己的私家小轿车，马车和人力车，依旧是此时的主要交通工具。 倒是大老爷自己，貌似什么世界顶级豪车款式都有收藏，但是却不许自己的儿子们僭越。在萧家，他就是皇帝，自然一切都要是最好的。 萧楠正在胡思乱想，车队已经进入城中，引起了百姓们纷纷让道围观。 但是车队并不直接开往萧家大院，而是调头去了另一个街区。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大街上的人还不少，不少人一见到军队进城，便吓得躲进了家里，也有不怕死的跟着围观，最终，车队在王家所在的一条街的街口停下。 这条街上几乎全是王家的宗族住户。 冬少将下了车，宣布道：“萧城内的王家宗族，欺压百姓多年，还和萧家结下了梁子，因此我应十三少的委托，前来为民除害。” 他声音不大，却很有威势，现场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掉根针都能听到。 “所有王家的男丁，都抓起来，反抗的格杀勿论。”他极其轻描淡写的说道。 让人目瞪口呆的强权！ 萧楠透过车窗看着冬少将发号施令，虽说这也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但是真正看到那些士兵冲入王家宗族的府邸，随即引发出一阵阵尖叫喧哗声，他还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太对劲。 不管了，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 只有继续走下去了。 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做个真正的守法公民的。 因为根本没有“法”！ 这时，冬少将凑到车窗边道：“我说大少爷，你希望怎么处置这些王家的男丁？都枪毙了么？” “那太残忍了。只要让王家断子绝孙就好了。我觉得他们家族没必要往下接着传了，这也也省的遗毒后代，祸害其他民众。”萧楠交叠着手指道。 冬少将微微错愕道：“你可真是绝啊，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吧。” 于是他再次对副官下令：“让所有的人上刺刀。萧家男丁，那东西一个不留。” 于是接下来的是更大的一阵骚乱。 这件事，毫无疑问会在次日轰动萧城。 萧楠真正回来时都快深夜了。 婉月一直等着他回来，当看到萧楠是被士兵抬回来时，她就险些站不住脚，以为萧楠遇到了不测。 为了向婉月解释自己并没有什么事情，他还颇费了一番口舌，腿上的伤，他也只说是摔伤罢了。 “那个大帅府实在是太诡异了！少爷您下次就不能别去了吗？”婉月为他处理伤势时恳求道。 “不行，不过我已经和大帅府交涉过了，他们估计是要给我个下马威，下次便不会如此对待我了。”萧楠道，“还有，我觉得王家的人暂时不会对你和美兰有威胁了。” “城里傍晚时的骚乱，和您有关么？”婉月问道。 “你不用多虑这些。”萧楠躺倒在了床上，“让我好好睡个觉吧。” 婉月看着他半天，忽然发觉，自己最初那个可笑而不切实际的愿望，现在看来如此渺远。 她还曾经希望和十三少一起，去当个普通人，过清贫而平常的日子。 “少爷……姚小姐上课还好吗？有没有顶撞你？你可是她的先生，她不会太飞扬跋扈吧？”婉月轻声问。 “…………你不要说出去。”萧楠忽然语气严肃道。 “哎？” “我没见到姚小姐。”萧楠道，“我怀疑她可能死了。” “啊？！！！”婉月吓得手中的绷带都掉了。 “这只是我的一点感觉，也许她还活着，但是我就是这么想了一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这是非常绝密的事情。”萧楠此时也只有对婉月倾诉这些不讲不快的话。 “她怎么会……那么突然……”婉月有点害怕道。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那个十三姨的日记么？”萧楠道，“里面提到了一个带着翡翠镯子的尸体。” 婉月连连点头，那是绝密中的绝密，萧府后花园的唯一记录！ “她的真实身份，可能是十六少的姐姐——是大老爷的亲女儿！”萧楠忽然坐起来，在她耳边道，“大老爷肯定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他都这样，你觉得大帅好到哪里去？那两个老狐狸，都是六亲不认的恶魔罢了。” “那你……更要小心！！”婉月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惊恐道。 57派系 “听说傍晚时，王家出事了。”婉月给他盖好毯子时说，“十三少，这件事……我总觉得闹得很大，听说我们院里前几天还有个王家的丫鬟受到了处罚……” 萧楠用手枕着头，脑海里闪过了就在几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那街巷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斗的缘故，族长的宅子起了火，喧哗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在火光的映衬下，竟好似魔窟。 冬少将故意将车门打开，为了让坐在后车座的萧楠看得更仔细点。 那些试图逃出巷口的王家人都被士兵拦住，所谓的“拦”，其实是暴力的殴打，凡是男的都被抓住，带到一边处刑。 一个五十多岁，满头是血，下半身也都是血的五十多岁的老头被士兵强行拖了过来，他奄奄一息，显然是刚刚受完刑。 冬少将道：“给你引荐一下，这人就是王家的族长。喏，这位就是十三少。”后半句话是对那老头说的。 那老头原本奄奄一息的，当他被带到车前时，忽然激动得叫了起来，凄惨道：“求求你！！放过王家吧！！” 谁能想到他竟然在垂死的状况下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也许是冬少将有意使眼色让手下松开了钳制住那老头的手，王家族长竟然猛地冲到了萧楠的车里，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萧楠的衣襟。 “王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我们断子绝孙！！！！！！！！！！我要咬死你！！！！！！” 老头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唾液乱飞，他的脸几乎贴着萧楠的脸，睚眦欲裂。 萧楠甚至能闻到他嘴里的血腥味和臭味。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却僵持了！！ “这不是你自找的么？”萧楠咬牙道。 这时，冬少将才亲自一把将那嘴巴大张的老头的后衣领拎住，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扯出了车。 “真脏，那可是我最满意的一辆车。”说罢，他冲手下使了个颜色，旁边的士兵便拿出枪，塞进了老头合不拢的嘴巴里。 真是恐怖的年代。萧楠再次回想起来，依旧清晰的记得这一幕的每个细节。 “少爷？少爷？”婉月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才道：“啊，没事，那些都是小事。你不用问了。” “……是。”婉月给他放下了窗帘。 “婉月，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到。”萧楠此时在帘子里说。 “我相信少爷。”婉月关上了灯，屋里倏然漆黑一片。 第二天，萧楠很早就起来了，婉月和美兰按时去上学了，并带走了萧楠给她们准备的带去学校的小礼物。 在他吃早饭的时候，小方终于兴冲冲的跑进了院子里，却不忘在进屋时鞠躬道：“十三少，我来了。” “进来吧。”萧楠等的就是他。 只见小方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份报纸，难掩兴奋的说：“主子！您这次出名大发了！真没想到，你竟然把少将的人马调来了！王家这次完蛋了！” 萧楠接过报纸，问道：“你识字？” “小时候趴在私塾外面自学了一点。”小方指着报纸道：“您看！您是头版头条！” 只见这份《萧城日报》的头版用整整一个篇幅报道了“王家火灾”，说是昨晚王家内私藏匪首，冬少将应十三少之请前来剿匪，期间匪首纵火行凶，已被击毙，王家族长不幸葬身火海。 虽然满篇基本等同于胡说八道，但是起码萧楠的名字真真切切登上了报纸。 “黑帮这次没敢露头。”小方继续道，“估计是怕了，毕竟他们若是不精明，就不可能在这个萧城萧，姚两大家的眼皮底下过活。” “这件事也代表着萧姚两大家族的合作。”萧楠道。 “其他少爷的风头都被您压下去了。他们的什么商业什么的新闻，都在后面的版面上。”小方应该是提前把报纸看了一遍。 “估计他们过不了多久，就要给我使绊子了。”萧楠道，“要未雨绸缪。你在萧府也有一年多了，你觉得，哪个人可以给我们充当穿针引线的人？萧家哪个少爷，又是我们该去联合的？” “联合哪个少爷，小的可不敢说，倒是下人里，老卫是个不错的牵线人，他和您关系不错，而且他作为蓝衣奴，有在府里走动的便利，关键是这个人很懂事，口碑不错，没有听说过他过河拆桥。”小方说。 “那就是他了。至于联合哪个少爷——我听说，大少爷虽说是嫡长子，这么多年来却出不了头，他虽然享着太子的地位，实则是个傀儡，被大奶奶大老爷联合压着。在内院里活憋屈。 不过他却有着族内的老人围着他，毕竟他是正统嫡传。大奶奶是当年大老爷明媒正娶的正室大房，在这家里就跟皇后似的。 四少爷精明无比，他有自己的小圈子，掌控着萧家很多重头商业。他的娘家也是富商巨贾，娘家里出了不少权官，可以说是天之骄子。 而十七少爷，则是大老爷目前最喜欢的儿子，受到大老爷的赏赐也是最多的，可谓是个无忧王子。他的娘很受宠，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得大老爷的宠。 当然，除了这几个人，其他的少爷也各有各的优势，比如还有娘家就是大帅姚家的十少爷等等。”萧楠端起茶杯道，“你觉得，我该选哪个？” “哪个都无所谓，只要能给主子铺路就好。”小方道。 萧楠笑了一声，这小子真是太会猜人心了。 于是道：“你说得对，这里面哪个少爷都无所谓，但是在这萧城，天大地大，不如大老爷大。十七少爷集万千荣宠于一身，怎能不让人趋之若鹜呢？” “十七少爷还是个小孩，今年才十岁。”小方插嘴道，“要哄这种小孩，确实比和其他那些人精少爷少爷斗容易得多。” “我可不这么看，别小看了小孩子。”学过教育心理学的萧楠当然知道，小孩子其实早早就已经能够洞察世界和社会关系，轻视小孩是万万要不得的。 “但是如果我们选择了十七少爷，势必就要得罪四少爷集团，十七少的娘和四姨太可谓势同水火。”萧楠说，“现在府里有个传闻，说大老爷迟早要废了大少爷这个嫡长子，把家族的继承大权交给别的少爷，这个少爷是谁，如今看四少和十七少都有极大的可能。 萧家内部也早已因为这两人之争而划分成了两大派系。 四少爷掌握着相当大的权力，若我们真的打算行动，势必要受到四少的报复。” “那可真是左右为难，主子，您这次又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像解决王家那样雷厉风行吧？在这萧府可不比外面好掀风浪。” “所以要提前准备啊——办法总归是有的。所谓的办法，权斗，其实都是资源，社会关系和信息的不断旋转碰撞罢了。只要找对了合适的突破口。”萧楠道，“所以你得去找一个人。这个人的信息量非常强大。她叫做小慈。” “听起来是个丫鬟。而且是最近升的很快的红人。”小方说。 “你也是消息灵通。她是我院子里出去的，还会给我几分薄面。你帮给她带个口信。”萧楠示意小方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最后道：“顺便告诉门房，从今天开始院门紧闭，所有的仆人都给我走新盖好的偏门，我这院子暂不接待一切客人。” “您这是要先摆出一副明哲保身，哪一派都不得罪的架势？”小方当真聪明。 “没错，我们暗地里活动就好了。不要先急着亮出立场。”萧楠说完后，觉得自己脑子要打结了。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反正萧家过几年就会毁灭了。 和其他少爷斗都是次要的。 主要是抓紧时间，先铺好自己逃离的后路。 而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是促成冬少将和苗枫的接触。 随着他在民国人际关系的增多，他感到自己的事情也多了起来。现在他无比怀念自己当初当教授时的简单生活了。 如果没有作死去萧家，自己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哪怕按照姨妈的意愿去找个对象过日子都比现在的状况强一百倍！ 苗枫既然已经成为萧家的处理对象，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住，就算要和他联络，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光明正大的。 而是要通过一位能人当中介，这个能人，就是在萧家，姚家的眼皮底下各种小动作却还活得好好的柳迁。 要向柳迁表达自己的诚意，就得给他带点他喜欢的东西。 所以他让小方去找小慈的同时，还要他去找一位在萧府里能数得上的西式甜点师。因为只有萧府的甜点，是外面买不到的美味，才能打动柳迁。 投其所好，是他从未来世界贪官受贿案子里想到的。 是人都有自己的欲望，而面对诱惑，其实每个人都很脆弱。 就像他当初无法抵制名为“求知欲”的诱惑一样。 58 厨师 萧楠和小方商议了“密谋”之后，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便有人通报，说大帅府的军爷又来了。 这次来的人倒不如上次的多，只来了个副官，带着自己的秘书。这副官是冬少将身边的人，姓李，看起来文绉绉的，戴着个金丝眼镜，应该是个文人出身。 萧楠由阿承推着轮椅，亲自到院子里迎接他，热情得很，李副官却说自己还有军务，只是来执行任务的，不便久留。 看来，冬少将治军严明，李副官丝毫都不敢怠慢，更不敢趁机收受什么“好处”。冬少将这个军阀，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李副官此次来的任务，就是给萧楠送来了一辆冬少将许诺过的小汽车，这辆车就停在大门外，由于萧府真正的车库距离这偏门很遥远，所以也只能停在围墙外的巷道上。 萧楠于是出了大门看自己的新车，那辆车几乎是算是敞篷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凉蓬像个盖子似的搭在车上，下面是几根支撑杆，没有车门，车窗可言，只有蓬顶垂下的帘子。 体积和制式和21世纪的非法运营自改嘟嘟车差不多。 除了司机的驾驶位，后面车座勉强能容纳两个人挤在一起。 看这车的式样，就知道，其实比未来的三轮电瓶车好不到哪里去。 总归是有了车吧。就算这种车，也足够一般百姓羡慕死了。 驾车的司机把阿承叫过来，随随便便教了他一下，就算是告诉他怎么开了，教的比驾校还不用心。 但阿承却欢天喜地的，一群下人也围过来看热闹，都觉得新奇极了。 萧楠于是对副官道：“我这下人里都是见识短浅的人，没有几个会开车的，不如让司机师傅留在我府里如何？就算是我问冬少将要了个人情。” 李副官心想：嚯，你这少爷可真是贪得无厌，跟少将说得差不多。于是道：“少将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今天派来的这位司机以后就是您的专职司机了。但是您要负责他的每月工资。” “这个好说。”萧楠道。 但是这车也不能总放在外面，而他这里确实没有条件也没有权力把萧府的围墙拆了改车库，便索性买下了偏门对面的宅子，把围墙改一改，里面院子修平整了，充当一个临时的车库。 而他购买的只是对面宅子的使用权而已，还要定期付租金，因为萧家大宅附近的房产，最终所有权其实都是属于大老爷的。 萧楠这接连几桩大事，在萧府中已经开始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的了。从那天下午开始，登门拜访的人就多了，萧楠却一律不接见，就说自己在养病。 而小慈架子则变大了，说自己没空，要和萧楠另约时间。 十年河东转河西，现在她俨然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要悄悄走后门的丫鬟了。 率先给他回应的，竟然是那位据说在萧府排名第一的甜点厨师，作为一位因为手艺奇佳，厨艺天分超高的厨师，他性格还挺臭屁的，但是因为手艺实在太好了，受到了大老爷的赏识，反而在得罪了很多人后还稳坐后厨宝座不倒。 不过他最近却倒了霉，曾经三少爷挺喜欢吃他做的点心，也给了他不少好处。三少爷一死，他也受到了牵连，被他得罪的人在总管家那告了状，说他是三少爷一伙的。 总管家才懒得拿这种下人的破事儿去打扰大老爷，就直接下了令，把这位大厨一路贬低，发配到了分厨房，还叫他拿了一大笔钱来“消刑”，不然，他也要像萧楠一样，挨好多板子。 因为这件事，这位大厨可谓是破了产还丢了脸，原本在萧家做活积累的巨款一夜间化为乌有，现在郁闷得不得了。 不知道小方怎么说服了他，他竟然同意来萧楠的院子里当私厨，但却提了个条件。他听说萧楠刚刚得到了一辆小汽车，便要萧楠用车带着他回家省亲，还要萧楠送他爹一个新鲜玩意儿，以便向他老家的人昭显，他并没有失势。 萧楠听后，觉得这条件不是不能答应，但是什么是“新玩意儿”？ 小方道：“他说他也不知道，叫十三少自己考虑。” “这个奴才……”萧楠骂了一声。 吸了口气后，他才说：“好吧，你告诉他，我会为他家买一台留声机，这样他可以天天给自己乡亲放唱片。” 道理就等同于最早买彩电的村民喜欢叫左邻右舍都来家里看一样。 “留声机啊！就是那个能在家里听戏的？”小方道，“我倒是见姨太太的房里有过。不过我觉得那个东西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亲自去戏楼看戏的好。” “那你就不懂了，老头老太太可喜欢这种能听戏的东西了。”萧楠道，“尤其是那种随身的。不过现在还没有罢了。” 小方一头雾水。 结果是萧楠还伤着，行动不便，便叫了司机和小方一起开车去了厨子位于附近乡下的老家，并把从百货店里买的大喇叭花形状的手摇留声机外加一大堆唱片送给了他父母。 他父母非常高兴，在小方教了他们使用方法后，立刻把几乎整个村子的邻居都叫到家里的院子来听戏。 这可比叫大家看彩电还早了六十多年啊！当然引发了轰动，也幸亏留声机质量过硬，不然肯定很快就被摆弄坏了。 因为满足了厨子的虚荣心，他也终于答应在萧楠的院里当私厨，当然这个人很刁钻，根本不做正餐，就只做甜点而已。 为了他，萧楠还得叫下人专门给他准备了一间西点厨房。 找到问题解决问题，是学者通用的学术科研法，对于萧楠来说，万里长征，总算是又迈进了一小步。 他现在身边的仆人变多了，阿承也就解放了，应了萧楠的要求，允许他在司机的陪同下经常出去练车，开着小车在城里嘟嘟跑，各种显摆，并帮他继续收集城中的信息。 那些王家的人，现在真的一动不敢动了。族长死了后，他们也总算明白了，狠是狠不过萧家，萧家什么人都惹不得。 哪怕是萧楠这样的瘸子。 在城中兜风了一圈，萧楠的小轿车便成为了路人眼中的焦点，毕竟也算是个车，往路边一听还是挺让人瞩目的。 小方虽说比阿承小了点岁数，却做事老练，一旦出了门，他反而像个大哥大，阿承看他最近被萧楠宠信，而且对方确实头脑比自己聪明，便也没什么意见了。 他们这趟出来，原本是要给美兰送厨子新作的甜点，小方出了门却道：“承哥，听说你以前被房东欺负得很厉害啊？现在你也算是发达了，回老家看看怎么样？” “回去也没有家了，我们家的房子已经被房东改作了别用。”阿承道。 “哎，那也回去看看老街坊呗！你家住在运河那边吧？我们去那看看。”小方咧嘴一笑，叫司机调转了方向。 他们的车子在富人区还不算什么，到了贫民区可是真正的稀罕物，因为几乎没有人会开车到这边来。 车子一进入贫民区的街道，就成了众人围观的对象，小孩子们更是追在后面嗷嗷叫——这种小车的速度其实不快，相当于小电瓶车的功率。 坐在近乎于敞篷的小车上，穿着新衣服的阿承很快被认了出来，这种拥挤的地方，人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信息传播得很快。 车子最后停在了阿承原来的家门口，现在那个小院已经变成了一家杂货店，店主一看有开车的大爷来了，又跟着一大群街坊围观，就赶紧从店铺里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承哥！真的是小承哥！”有个邻居的小孩叫道，小方率先跳下车，道：“你们认识的阿承，现在是萧家的管家了，我是跟他一起来看看以前的老邻居的。” 说罢他进了小店，拿了一大瓶糖果，并给了老板两个大洋。 此时物价还没有通货膨胀，两个大洋是一个贫苦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买一罐子糖简直是浪费。店铺老板一看给了这么多钱，眉开眼笑的，立刻对他们点头哈腰起来。 “来来，这是小承哥请客，请你们吃糖。”小方抓了几把糖果给围上来的小孩子，还在震惊中的围观人群终于反应过来，表现得极为热烈。 简而言之，就是各种拍阿承马屁，很多人还硬要拉他去自己家吃饭。 阿承现在是萧家的小管家，连小车都开上了，那是什么地位？！有眼色的人谁不懂得巴结他的好处？ 于是当初穷得别人见了都绕着走、亲戚都不敢上门的阿承，此刻一下变成了邻里间争抢的香饽饽。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竟然还有很多人嚷嚷着要给只有十岁的美兰介绍夫君了！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好好穿的房东可谓是姗姗来迟，他嚷嚷着挤开了人群，一看到阿承就噗通过去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大哭道：“阿承啊！你可回来了！以前是阿伯对不住你啊！阿伯是家里缺钱才不得不让你们暂时离开这里！你看！你现在发达了！也多亏了阿伯这么多年的照顾是不是！要不是阿伯帮你护着美兰，美兰早就被卖了！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快跟我回家吃饭！让阿伯好好请你一顿！” 阿承看他这副谄媚的样子，联想到他以前如何欺负自己兄妹就觉得恶心，没等他说话，小方笑嘻嘻的拍着包租公的肩膀道：“我说你这个阿伯，你心里有点数好不好？你以前怎么对待小承哥和他妹妹的，你以为人家自己心里没底么？ 你知道小承哥现在是谁的管家吗？十三少！昨天和少将一起端了王家的那位！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知道王家一百多个男丁的下场么？” “十、十三少！！”包租公闻言哪里还有谄媚的心思，整个人僵住了。 “求……求……求放过……我们家……我愿意做牛做马！！做牛做马！！”包租公吓得哼哧了半天，忽然不停的朝阿承磕头。 阿承看到他这样，反而气消了大半，想到十三少平日的为人，便说：“好吧，我就像小方说的那样，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以前待我兄妹的种种，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是你以后不许再欺负街坊弱小！如果我知道你再欺负大家，我定不会饶你！” 周围的人都不禁为阿承喝彩鼓掌起来，这下他的形象更加高大光辉了，不仅仅是荣归故里的成功人士，还顺便当了一把为大家出头的好汉，那些小孩看着他的目光都变得崇拜无比。 “还不快滚！”小方朝包租公的屁股踢了一脚，包租公连滚带爬的赶紧跑了。 人们更是对着包租公落荒逃跑的模样大笑和喝彩，这时小方拍了拍阿承的后背，阿承也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只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个兄弟。 “小承哥，你看，十三少稍微发达了，你我脸上都有光彩，那些个人模狗样儿的家伙，都吓得屁滚尿流。我看十三少是做大事的人，以后我们三人一条心，肯定能闯出一番事业来。”小方道。 “嗯！你说得对！少爷一定能做一番大事！”阿承看着眼前的景象欣然道，此时此刻，他的胸中竟然也生出以前没有的豪情壮志来。 59 下午茶 美兰是通过门卫传达室的通报，才知道萧楠给她们送了礼物过来。 萧楠已经送了她很多文具和衣服什么的，还给带了送给其他同学的伴手礼，不知道为何今天又送了什么礼物过来。 看来少爷真的发达了。美兰心想。但是她更担心萧楠的伤，听说他摔得很严重，已经完全没法自己走了。 他不会真的亲自来送东西吧？！美兰担心无比的跑到了接待室，发现来的并非是萧楠，而是阿承和小方。 阿承拿了个很大的圆盒子交给她道：“这是少爷新招的厨师做的点心，少爷对点心不是很爱吃，所以要你尝尝，这个在外面很贵的！有钱都买不到，你不要浪费了，最好今天就吃完。” 美兰抱住那么大一个纸盒，只见这纸盒还挺好看的，外面是淡粉色的印花包装纸，盒子被缎带包了起来，还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光是看外观都不舍得让人拆。 “明天就不能吃了，因为会坏掉！这是少爷说的，说是坏掉再吃会死！”阿承提醒道。 “我知道啦，少爷这个人有时候挺夸大的……”美兰道。 送走了阿承他们后，美兰抱着那个快要挡住她脸的礼盒，心想这东西这么沉，自己肯定吃不完！也许给婉月姐他们一起吃，说不定能吃完。 于是她直接把这东西送到了楼上的中学部，并找到了刚刚下课的婉月，在一个比较安静的楼梯拐角处，把那礼盒交给了她。 “这是少爷送的？！他真是越来越铺张了！”婉月看到后惊讶道。 “有点像是突然有钱后忽然开始疯狂花钱的那种人……”美兰小声吐槽道。 “你在他面前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他！”婉月警告道，“这个东西交给我来处理吧。” “婉月姐你就是喜欢护着少爷，你什么时候和少爷在一起啊？”美兰笑嘻嘻的问。 “别胡说！你这个小丫头，好好学习去！”婉月有点羞红了脸，“不要妄自猜测主人的意思！” 美兰做了个鬼脸就笑着跑开了。小孩子这个年纪，本来就是无忧无虑童言无忌的，而在不久之前，美兰还只是个面带菜色，吃都吃不饱，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贫苦女孩。 婉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一笑。 然后她看着那个有点太大了的礼盒。 这里面的食物最好尽快吃完才好。就算宿舍四个人吃，看这盒子的重量和体量，估计都很困难。 于是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盒子里据说是十三少送来的点心，富人家的小姐自然是不愁吃的，那么…… 于是婉月便索性直接将这礼盒送到了教工的办公室。 如果要在这个学校里为十三少谋求更多的“利益”和“人脉”，那么首先要“解决”实际上是这个学校里最有权威的一群人——那就是这里的老师。 这学校的投资校董都是一些有钱人，只是聘用了校长和老师来管理学校罢了。所以那些老师，其实很多都是有才华但出身一般的读书人。 他们肯定很乐意和萧家攀上一点点关系，也会给自己在学校里提供帮助和方便。 想必这也是十三少的意思。 婉月于是鼓起勇气，抛弃了自己的内心深处因为软弱而产生出的一些胆怯和害羞，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这不是婉月么？有什么事么？这一节课不是女子体育课么？”办公室里的一位女老师问道。 体育课是所有年级一起上的，因此其他主科老师正好都在办公室里，这间办公室里有十几张办公桌，就已经是全校所有的任课老师集中地了。 本来这学校的规模也不是很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婉月的身上。 婉月不好意思道：“老、老师好，其实我有点事……我家的……亲戚送了点东西过来，想感谢下老师们的栽培。” “送了什么？太见外了吧！”教古文的老头一听双眼发光，而其他的老师有的则在私下议论了。 婉月道：“是一点吃的点心，完全仿照了洋人的甜点做的，不知道合不合口味。总之我先放这里了！” 于是她将礼盒放在了进门处的平桌上，有年轻的小老师禁不住诱惑，便立刻走过来查看，好奇的问：“婉月，这里面是什么啊？”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婉月说罢开始拆礼盒。 当她小心翼翼的拆开礼盒后，发觉里面竟然还有隔层，最上面的隔层是一把亮闪闪的切刀，外加一套蛋糕叉，婉月聪明的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十三少说的“蛋糕”。 “是蛋糕！”婉月看到了里面还放了一张卡片，用英文写着“水果乳酪蛋糕”的字样，秀气的字迹应该出自萧楠的手笔。 “蛋糕？！那么高级的玩意儿？！”古文老头显然很寒酸，竟然叫出了声。 “是蛋糕啊？！这个可不便宜啊！还这么大！”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女老师扶了扶眼镜，其实她也只是在蛋糕店门口经过，并没有舍得买过。 而萧楠送的蛋糕，可不是便宜不便宜的问题。 婉月于是拆掉了上面的隔层，终于露出了蛋糕的真面目———— 竟然是三层的！ 是萧楠授意厨子按照他提出的现代蛋糕的艺术造型做出来的新式水果蛋糕，体积只比结婚蛋糕小一点！还在蛋糕上堆满了新鲜的水果作为点缀。 在民国时代，新式的水果相当昂贵，但是这蛋糕显然用了大量的此时当地人们见所未见的引进水果——比如苹果，芒果，菠萝和一些热带水果，作为点缀堆满了蛋糕表面。 “哎哟！这个蛋糕！一看就好吃！不！是舍不得吃！太好看了！”年轻的老师托着脸震惊道。 估计要是这年代有手机，他们肯定会大拍特拍然后转发到朋友圈。 十三少也真是厉害…… 婉月此时觉得美兰说的有道理。 他真的有点穷人乍富的感觉。 “好像是用这个刀分开就能吃了。我、我去上课了！”婉月鞠躬道，被这么多人盯着，她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等她离开后，其他老师才纷纷围上来，有个老师问：“婉月的家长是谁？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听说是她亲戚家的厨子做的。” 一个消息灵通的老师说：“你还不知道吗？她是萧家少爷府里的人。” “哎！！！”其他人发出了惊呼。这时不知道谁提议道：“让校长来切蛋糕吧，我们都去拿自己的饭盒和筷子！” 于是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欢快起来。 还躲在自己的办公室看报纸的校长被众人叫了出来，负责切蛋糕，蛋糕足够大，正好每人都能分到一块，据说他们还让数学老师好好算了下怎么切才合适。 一刀切下去后，才发觉原来在奶油下面，同样也镶嵌着许多提前和蛋糕混在一起的水果。 除了一些年轻人很快吃完了并在那赞不绝口外，年纪大的老师却默默把蛋糕放进自己的饭盒，大概是要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英文老师则研究了那个英文牌子，后面还写了一些英文配料名称，就这张牌子，还被他们当做谈资谈论了一下午，说这个蛋糕的用料多么珍贵云云。 唯一不满的大概只有美兰，因为她一口都没吃到。 当然，同样被蛋糕经验的还有柳迁。 萧楠竟然给他送了一份奶茶，完全按照网红奶茶的套路做的，厨子在按照他指示做点心时，简直要以为萧楠是个精神病，竟然想出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西点做法点子，尤其是这个奶茶，做出来看起来脏脏的，完全不符合厨子自己的西点美学。 他以前跟意大利厨师学习的西点，都是力求外观完美，但是萧楠竟然还让他做出和脏毛巾一模一样的蛋糕卷！ 简直不能忍！ 如果不是因为萧楠是少爷，他早掀桌子了！ 但是事实证明，柳迁的口味还是挺未来的。 他吃完了毛巾卷朱古力蛋糕后，对奶茶大加赞赏。 当小方把柳迁的反应告诉萧楠后，萧楠颇为满意，并叫来厨子，叫他下次试试做个像趴着的沙皮狗的蛋糕。 “沙皮狗？！！那种死丑的外国狗？！！”厨子终于不淡定了，“做出那种东西还有让人吃的食欲吗！！人看了都不想吃！！” “这种沙皮狗蛋糕的意义在于，在狗面前当着它的面吃。”萧楠道。 “啊？！！！！！！！！！！！”厨子完全懵比了。 “当然是观察狗的反应吃起来才有趣！作为厨师你太没有想象力了！”萧楠坏坏笑了一下说。 厨师只觉得他有病。 60 还我 大帅府每过数日就会邀请萧楠去上一次课。 萧楠第二次前往大帅府的时候，冬少将倒是真的亲自在门口迎接他。他这个人对时间要求很苛刻，说是几点到就要几点到，晚几秒钟都一脸不爽。 不知道大帅府是不是佣人很少，这次是冬少将亲自把萧楠给抱进了二楼的教室。 当然，大帅府里面还和之前萧楠看到的一样冷清，除了开门的仆人，就没有看到第二仆从，然而一切却那么纤尘不染，说明还是有人仔细打扫保洁的。 教室还是那个教室，只是教室里多了一张轮椅，看来是专门为萧楠准备的。 冬少将将他放在轮椅上，道：“从今天起你可以继续你的课程。只是我是你唯一的听众。你可以随便讲点什么，只要能打发掉两小时的时间就好。” 萧楠从自己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纸道：“我准备了两课时的备课，按照我对姚小姐的约定，进行外国语法的教学。” “行吧。”冬少将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专用的课桌后，“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教会我说外国话。” “您没学过外语或者留学过么？”萧楠问。 “你以为我是那种闲着没事做的少爷么？”冬少将厌恶的反问。 萧楠心想：大帅果然偏心，只把冬少将当个工具人用，反观姚小姐和姚二公子，倒是悠闲无比，吃喝玩乐的。 而真正有本事为他打天下的却是养子。 这种养父该说是愚蠢还是傻x呢？ 冬少将如果现在有闲空跟着他学外语，说明少将算是被大帅给晾起来了。 “好吧，那我们从全球通用的外语——英语的基础讲起。”萧楠转动轮椅来到了黑板前，他发觉黑板也改装过了，可以上下滑动，正好是他坐着能够到的高度。 冬少将这个人确实办事周到。 冬少将看着萧楠坐在轮椅上很快写完了一黑板的板书，不仅微微扬眉，因为萧楠的黑板板书极为优美，而他熟练的粉笔字，简直堪称训练有素。 萧楠一旦进入了讲课模式，就立刻展示出了他真正的风采——四十分钟竟然让冬少将感到过得很快，他的思想完全被萧楠精彩的授课方式牵着走，并且完全不觉得无聊，还很容易理解。 这个人原本的本职工作是教书匠么？ 冬少将捏着下巴思索。 怪不得姚灵灵和他谈话后会选中他。 眼看时钟的时间已经过了四十分钟，萧楠道：“现在休息十五分钟。我们接下来进行第二节课。” “外国人的文字比中国字简单多了，就是几个字母拼来拼去。”冬少将说了自己第一节课的感悟。 “没错，汉字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萧楠道。 “是吗？我倒是没觉得。” “所以中国人脑回路很复杂，想法也很多。”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这么个道理。”冬少将从座位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 就在他想趁机点一根烟提提神时，一种让萧楠汗毛竖起的恐怖声音骤然响起———— 电铃声！！！ 没想到大帅府也有这种电铃！ “糟了！！”冬少将叫了一声，“马上会断电，你最好哪里也不要去，在断电期间也不要说话。” “这个我懂。”萧楠道。 和萧家的规矩一样。 大帅府，真的如同萧家一样，也是个迷离恐怖之地。 冬少将则趁着电灯还没熄灭，迅速反锁了大门。 此地没有外窗，一旦断了电，将会是漆黑一片。 萧楠坐在轮椅里，静静等待。 就在冬少将刚刚锁上门后，电灯熄灭，电铃也停止了。 萧楠只来得及在熄灯前看到东少帅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姿势。 随即整个世界都宛若陷入了黑暗和死寂。 因为太过安静，甚至能透过木制的门板听到外面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走廊里的脚步声。 是谁在外面行走？ 而且还是女子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那种声音。 只是那脚步时而拖沓，时而快的惊人，好似一个人一会儿半天迈一下步，一会儿又疯狂的小步快步走。 当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时，甚至可以听到伴随着一个女子凄惨的怪叫声。 而那怪叫声是能够听出音节的！！！ 萧楠忍不住伸长了耳朵仔细听。 “爸爸……爸爸…………爸……爸……你为什么……为什么……”女子的声音极为尖锐，好似情感失控，但是依稀能够听得出来，那是姚小姐的声线！！ 难道走廊里的是姚小姐？！ “我……啊……爸爸……你……我……啊……” 她继续语无伦次的怪叫着。 为什么她能在禁令期间在走廊里行走和尖叫？ 难道……难道……？！ 无数可怕的念头涌上了萧楠的心头。 他想到了十三姨太笔记中提到的后花园玉镯女尸，想到十六少的姐姐，想到了那个曾经在电铃响起后跑到了自己院子里的神秘“女鬼”…… 在他思绪万千翻滚不息时， 姚小姐似乎在他们所在的教室门外来回踱步，不愿意离开了！！ “爸……爸……”她的声音越来越扭曲可怖，越发像是女鬼在哼哼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想什么时候离开。 然而———— 一声巨响忽然响起，让萧楠吓得险些从轮椅上摔下去！ 那巨响是撞门的声音！！ 姚小姐在撞门！力度还很大！！ 这时屋里忽然闪现出了一丝亮光，竟然是冬少将点着了他的打火机！ “快躲起来！！”冬少将道，“她进来时不能被她发现！！” 这是要和姚小姐玩捉迷藏吗！！ 但是这捉迷藏简直要命！ 冬少将拿着打火机，自顾自往教室的最后面走去，那边貌似有个偏门！ 萧楠赶紧转动轮椅跟上。 但冬少将显然不打算理会他这个累赘，脚步很快，而萧楠碍于前面还有桌椅的阻碍，轮椅碰碰撞撞的，半天挪不出去。 他唯一的左脚还受伤了，根本没法站起来跳着走！ “帮帮我！！”萧楠呼救道。 “你不要拖累我！！我可不想死！！”冬少将叫道。 他竟然说不想死！！难道此刻的姚小姐能要人命吗！！ 萧楠感到更加恐惧了！ 他试图用力转动轮椅顶开前面挡路的椅子，却因为用力过猛，轮椅失去了重心，整个人连同轮椅一起跌在了地板上。 而与此同时，冬少将距离那个偏门的门把手还有数步之遥！ 眼看他就要到达安全地点！！ 谁知———————— 第二声巨响突如其来！！ 这声巨响是伴随着整个靠走廊墙壁的坍塌！！ 确切的说！！ 墙壁是被什么东西给撞出了大洞！！！ 那巨响堪比爆炸的威力！那究竟是何等猛烈的力量！！ 冬少将惊恐的朝着那边看去，而他手中的打火机亦出现了问题，开始明灭不定的闪烁！ 他忽然一把丢开了打火机——打火机在经历了一段抛物线下坠后开始在地板上弹跳着。 最终，那个打火机竟然正好稳稳的立在了地板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又点着了！ 在豆大的火光映照中，只见一个人影挣扎着从破碎墙壁的大洞外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她的阴影被这些微小的光源无限放大，投满了整个教室，她依稀还穿着华丽却破碎的裙子，披头散发，只是她伸出的手臂，比一般人更加纤细！！而且颜色怪异！！！ 那是因为——————————！！ “爸爸！！！！！还我的皮！！！！！！！” 姚小姐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无论是冬少将还是萧楠，此刻都来不及躲避了！！！ 61 应召 姚小姐直直冲着斜趴在地上的萧楠冲去！ 而冬少将则迅速的利用这个空隙摸上了侧门的门把手并猛的推开——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一旦被“她”看到的，她就会无休止的追踪！直到“猎物”彻底淡出自己的视线！起码他掌握的情报是这么说的！ 这侧门里的房间本来是个很精巧的洗手间，此刻应该也断了电才对，当冬少将打开门钻进去后，洗门外忽然传来了萧楠凄厉的惨叫声。 可怜的人，可惜自己顾不上他了。冬少将心想。 然而下一刻，洗手间的灯竟然亮了！！ 在明亮的洗手间里，竟然从马桶位的隔板间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是谁在这里？！ 在偷听么？！ 冬少将惊恐的后退了一步。 只见那个隔板间的门缓缓打开。 从里面竟然走出了一个男子！ 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 身高甚至比本来就很高的冬少将本身还高出了半头，但是他的身材比例，每一寸肌肤，都可以称为“完美”，他像是优雅的猛兽，蜷曲着如同海草般的长发遮挡了他的面容，而从发缕间隙露出的眼睛夺人心魄，眼中都是睥睨。 这个人，竟然是没穿任何衣服的！ “你……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冬少将拼尽了全力才能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说出话来！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魇住了，连声音都很难发出来！ 那个陌生男子一步步走近了他，冬少将感到自己的喉咙彻底发不出声了，身体也一动不能动，甚至连眼珠都没法转动了，他最后一个动作就是下意识的别过头，却正好面对了一侧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那个男子和自己越来越近！ 现在就连闭上眼睛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为什么这男子会有这么怪异的威慑力！！ 只见那男子抬起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更加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身上的军装忽然变成了流动的液体一般！！顺着男子的手指往对方的身上“流淌”而去！！ 不到片刻，他自己反而变得一丝不挂！ 而那个男子则穿上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军装！那看似已经变成液体的服装，在他的身上又恢复成了正常的衣物！ 门外传来了几声巨响！！ 姚小姐似乎解决了萧楠，并发现了这道门！ 冬少将只觉得一切都完了！ 因为一秒钟后，他听到又一声破墙的巨响！！ 以及姚小姐的凄厉叫声！ 那么近！ 就在他身后！！ 通过那面巨大的镜子，他看到疯狂的姚小姐率先扑向了那个怪人！ 姚小姐似乎率先攻击能移动的物体，而冬少将此刻一动都不能动！ 她行动的速度和力度如此猛烈，以至于她扑过来的同时甚至掀起了一股剧烈的气浪，这股气浪吹动了怪人脸上的乱发，使得他露出了半张脸。 无论男女，都会为那半张脸深深痴迷吧！！如果不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 冬少将震撼无比！ 虽然他现在恐惧得身体机能都完全停滞了！但是他还是被这个男子的夺魄魅力深深吸引了！ 简直就是为了蛊惑全人类而生成的容貌！ 当他轻松的拦腰抓住了那冲击力堪比炮弹的姚小姐后，竟然将她扛了起来！ 姚小姐的腰骨竟然因为他看似轻巧的动作，而完全折断了！ 像一床被褥那样仰面软瘫，双臂垂落，半身垂到了他的后背位置。 难以置信这人的臂力到底有多强！ 无论如何他肯定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怪人就这般扛着姚小姐朝着门扉走去，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他竖起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朝着只能看到镜子的冬少将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而因为倒挂露出恐怖无皮面容的姚小姐，则在被怪人带走的刹那，骤然露出了骇人的笑容！！ 他们离去后，洗手间的灯也立刻灭了，大概几十秒，走廊的位置传来了骚乱声！ 冬少将才忽然动了动，整个人轰然仰面倒在了地上。 但是他不顾一起连爬带摸的往外跑，大概到达了教室的位置时，此时这里也已经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从那个墙壁的大洞外，有灯光不断闪烁照过来，应该是很多移动照明设备。 走廊里不断传来了机枪声和尖叫声！ 各种尖叫声混在了一起。 有人大叫道：“伟大的成果！！！！” “成功了！！成功了！！！他来了！！他来了！！！” 有人则在惨叫：“杀了他！！！杀了他！！！！” “一切都在扭曲！！！！” “他回应了我们！！！” “世界が終わる！！！” 不明意义的惨叫亦此起彼伏。 然而这些尖叫声忽然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 死寂，又恢复了死寂！！ 冬少将觉得那肯定是外面的人被那个怪人给“震慑”住了！！就像刚才他对自己那样！ 他虽然能动了，但是已经没有一丝勇气再去面对那个怪人了！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无所畏惧，在战场上无惧生死，然而就在此时，他全身心，每个细胞都在战栗！！ 没有任何理由，没法抗拒的恐惧！！ 明明连死都不怕， 但是害怕！！！！ 宛若初生的婴儿般害怕！！！ 那个怪人！！明明美得让人沉迷！！却恐怖得窒息！ 这种恐怖的死寂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后，忽然就被打破了。 那是一阵阵不知道何物的爆裂声！ 但是不是墙壁，家具之类的爆炸声！ 那么沉闷的声音，如果硬要形容，像是……人体？！！ 那些通过来的灯光，也随之快速的闪烁，似乎是某种奇妙的光现象。 这种让人更加崩溃的声响在响了一阵后，再次复归死寂。 有很浓稠的血腥味飘散过来了。 冬少将匍匐在地上，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已经分不清是为了不闻到这些味道，还是害怕自己的气息再次引来什么。 他想，萧楠应该已经死了吧…… 就像是外面那些……那些被大帅找来的……平日里只会躲在地下室里的家伙…… 他的意识开始产生错位，甚至觉得时间变得异常漫长。 不知道何时，外面的死寂终于被什么人呻吟似的叫了一声打破了：“他……消散了……” 顿时，压抑的感觉减去了大半。 嘈杂的脚步声再次从一楼涌上来，这次是更多的人不断的跑来跑去。 他们似乎是来清场的。 电灯也再次亮起。 整个教室一片狼藉，像是被炮弹轰炸过，墙壁上的大洞被撞开时的碎块砸倒了一堆书柜，地面上也都是碎石。 萧楠竟然捂着头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竟然没死！！ 只是他的脖子上明显多了清晰的手指掐痕，可见他方才差点被姚小姐掐死！ “我……还……活着？”萧楠声音嘶哑的说。由于脖子上的伤，他说话有点不利索。 “对，你还活着，真是个奇迹。”冬少将踉跄的站起来。 “你……怎么……没穿……衣服？！”萧楠惊骇道。 “我起码还活着……”冬少将此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满头满身的冷汗了。 这时，一群戴着防毒面具，身穿白大褂的人持枪冲了进来，把他们团团包围。 “冬少将，萧少爷，大帅要见你们。”其中一个人说。 “完蛋了。”冬少将嘟囔了一句。 “不妙。”萧楠也蹙紧了眉头，死里逃生之后，似乎又面临了必死之局——毕竟，他们也算是完全违反了大帅府的“规矩”了。 该不会……受到当初十六少那样的处罚吧？！！ 62 逃生 萧楠被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直接拖了出去。 被人粗暴的强行拖着走让他痛苦无比，当他被拖到了外面的走廊时，才发觉走廊里竟然起了非常异常的变化！ 走廊的天花板、地板、墙壁，竟然呈现出了一种波状的形态！！！ 就像是墙壁和地板原本就采用了宛若海浪一般起伏的形制似的！像是后现代的艺术品！并且没有任何裂痕！ 但是明明之前走廊还是好好的！ 这种固体波浪化的现象是在方才电铃响起之后才发生的！！ 在他被姚小姐掐得昏厥了片刻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引起走廊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绝对是已知科学无法解释的！而这种神秘的扭曲之力，显然是超越一切物质的，因为扭曲的不仅仅是构成走廊的板材，甚至连走廊上的壁画，吊灯等一切物质都被波及了。 尤其在他原本来时的那个走廊的尽头，接近台阶的地方，现在传来了浓烈的血腥味，看起来简直整个建筑形成了凝固的小型海啸一样的形状！ 但是没有任何裂痕！房体也非常稳固！！ 在神秘的扭曲之力下，这建筑宛若疯狂恢弘的艺术品！ 这是已经异变的姚小姐导致的么？！ 萧楠的脑子开始迅速的思考，不，如果是姚小姐造成的，那么为何她进入了教室内部后，教室内部并没有产生这种现象？！ 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冬少将经历了什么？姚小姐又去了哪里？ 难道她被这些神秘的研究人员给“回收”了吗？ 被拖动的剧痛持续到了他被带入了一个秘密的电梯，并直达了地下两层，那电梯的刻度竟然有10层！！ 这意味低地下室竟然有7层之深！！ 肉眼所见的大帅府，其实有着庞大的地下建筑！ 但是他没法亲眼看到地下的结构，因为他在电梯里就被人用黑布蒙上了眼睛，又经历了一段拖行后，他被扔到了一间布置着各种刑具，有着厚厚铁门的审讯牢房里。 他的身体被固定在一个铁椅子上，双手都被椅子扶手的铁环拷住，同时，一个看来似乎是能够通电的铁环也被那些人拿来紧紧箍住了他的脑袋。 他的心开始狂跳，这是要受刑了么！！ 他就要这么结束了？！！ 在他面前，有几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强光的台灯，都照向他，而台灯后则坐着审讯的人，由于背光，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 这房间里不知道审讯过多少人，墙壁上，天花板都能看到斑斑的血迹！ 屋里充斥着一股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不一会儿，冬少将也被带来了，被绑在了他旁边的刑椅上。 绝望和恐惧淹没了萧楠，求生的欲望迫使他拼命的思索。 到底该如何死里逃生！ 于是，还没等审讯的人开口，萧楠忽然道：“我们在电铃响后什么都没看到就遭到了袭击！我确实听到了类似于姚小姐的女人发出了怪叫声并冲进了房间袭击了我们！ 但是！ 我有更重要的情报要给你们！或许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突然失常！” “你招得倒是很快，我早就觉得你这小子有点不对劲。灵灵可不会轻易对什么男人都感兴趣。”对面发出低沉笑声的竟然是姚大帅本人！ 而冬少将则还光着身子坐在那，一言不发。 “说说看，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是不是为了苟延残喘故意编出瞎话来骗我？”大帅道。 萧楠吞了口口水道：“那么，能否允许我，把我的推论先说一下？” 大帅点着了一根雪茄，咧嘴一笑：“会说你就多说点，我看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萧楠于是道：“那就请恕我直言了，我认为大帅您府里和萧家一样，都隐藏着某种‘秘宝’，并且您利用您的影响力，招募了人手，甚至包括国际上的各种科学家，对这件超出目前人类认知水平的‘秘宝’进行了某种研究。 而这项研究，似乎可以进行某种生物的改造，甚至是达到了类似于传说中‘巫术’的奇迹。 研究并不稳定，所以才会有电铃的规矩，估计实验对象有时连你们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 但是这和研究本身的价值比起来，不值一提！因为如果取得一点点突破，都将是对整个人类世界的颠覆！ 这就是我的推论！” “哟嗬，你这小子脑子倒是挺好用的，还是说，你其实在萧家知道了点什么。”大帅吐了口烟气道，“你说的，有那么一点点接近真相了，但是，知道了这些，你却更该死！” “不！我非但不该死，我和冬少将！都会为你提供巨大的利益！”萧楠叫道，“因为我和冬少将！ 都进行过短暂的时间跳跃！！！我们到达过一百年后的未来！！” “说什么浑话呢？老子听都听不懂！”大帅暴躁起来。 冬少将则瞪圆了眼睛，他也被萧楠搞得懵了。 其实下面的内容已经完全是萧楠自己在胡诌了，他带上冬少将，无非是想救他一命而已，虽然冬少将在女鬼姚小姐进攻时，自私的丢下自己跑了，不过那也是求生的人性使然。 而此刻，救自己和救冬少将，并不冲突。 大帅身边坐着的一个干瘦的老头，却操着发音奇怪的汉语道：“不，大帅，他说的可能是真的。因为就在刚才，我们第一次真正观测到了‘伏羲’被‘召请’，证实了古代的所谓的‘请神’是一种可以操作的‘科学现象’。 ‘伏羲’瞬间的‘实体化’，让我们损失了十几位精英科学家，造成了现实可视世界的‘扭曲’，那种扭曲也许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甚至是时间层面的。” “你们这些科学家说话，我是听不懂的，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大帅问。 “没错，‘伏羲’的力量，可能真的导致了他们进行了时间的穿越。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就是珍贵的素材样本，根据以往的实验记录，被‘伏羲’的力量污染后的人类，还能完好无损的保持理智和原本的人形，说明已经和伏羲的力量融合得很好。 他们的身上，甚至可以再现今天的穿越现象。 这样一来，就绝对不能让他们死。” 那个小老头扶了扶眼镜道，“大日本帝国，需要‘伏羲’的力量！‘伏羲’可以帮助我们完成对世界的整合，甚至跨越人类进化的桎梏！！” 怪不得大帅会有如此多的先进军备和物资！！ 原来他和日本人勾结！！！ 萧楠恍然明白了。 但是，他还不打算住口，反而继续道：“我还有话要说！！大帅，你们宁愿和日本人合作，也不和持有另一半秘宝的萧家大老爷合作，是不是因为和萧家还维持着某种表面上的平衡？！ 因为你们也没有把握掌控萧家持有的另一半秘宝！甚至你们无法对付大老爷！ 一旦你囚禁我和冬少将，被大老爷发现了端倪，势必引起本来已经关系岌岌可危的双方火拼！而你们的研究明显处于突破瓶颈期的关键时刻！所以！！请你放了我和冬少将，让我们继续扮演和维持表面的和平！！！ 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出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们有的是手段监视我！不是么！！ 而且我可以利用我在萧家的身份，提供大老爷的情报给你！！” “我真有点欣赏你了，也不知道萧景睿那个混账是不是瞎了眼，竟然没做掉你这么个精得要死的兔崽子。”大帅道，“不过你这小子的脑子这么灵，我倒是有点感兴趣，看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不能给我带出点有关萧景睿那个后花园真正的干货，我就把你身边的人，包括你那个相好的女人——那个女校的丫头，把她活活在你面前剥皮后，再千刀万剐了你。 至于，冬生嘛，你就协助他吧，如果他完不成任务，你的下场和他一样。” “多谢大老爷不杀之恩！！我一定万死不辞！！”萧楠连忙狗腿的谢恩。 旁边那个老头道：“正好一个月后，我们才能准备第二次‘请神’实验，有了这一次牺牲了十几名精英得到的宝贵数据，外加这两个人的参与，我相信下一次，我们定然可以稳定的‘召请’真正的‘伏羲’。姚大帅，大日本帝国的天皇，不会忘记你的汗马功劳，将来的大和世界帝国一统世界后，你将会作为开国大元帅，独享整个亚洲的霸权。” “多谢陛下恩典！”姚大帅嘿嘿笑道。 萧楠在心里连连骂大帅是死汉奸。不过终于保住了一条命。 他和来时一样，被蒙住了眼睛，然后被几个人抬到了不知道哪里的床上，身上被各种仪器检查了一遍，还被抽了好多血，最后才被带出了那间实验室，扔回了一辆车里。 这一次他的司机直接换人了，当他终于逃命一样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发觉自己院子里原本的几个小厮忽然请了假，换了几个新来的人。 而那几个新来的男仆，目光总是贼不溜秋的追随着他，像紧盯着猎物似的，想必就是大帅派来监视他的人——大帅的暗中势力，果然已经渗透到了萧家，并且效率惊人！ 63 解决 萧楠有生以来洗了一个最漫长的澡。 这是因为人生第一次，他唯一的自由的地方竟然变成了洗浴室。 那个大帅派来的卧底仆人，堂而皇之的成了他的贴身侍从，现在一天24小时的监视他，连阿承，小方，这样的亲近要和他说话，都要在他的眼皮底下。 所以他实在不知道，下面要如何破局。 而下一次大帅府的实验，又要怎么针对自己。 完全陷入了僵局。 他的脑子甚至一片空白。 洗完了澡，他疲惫的爬上了自己的床，摸着自己脖子上的淤伤，他的头脑无法停歇的运转着。 要怎么办呢？ 怎么避开一个月后的危机呢？ 在这样的苦恼中，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终于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萧楠起了个夜，竟然在厕所里隔着门窗听到了后门笃笃的敲门声。他的脚还行动不便，起夜也是让阿承帮忙，而那个大帅的卧底——名叫福来的仆人，亦在门外守着。 不等萧楠有反应，福来就自己打开了后门，从后门来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小慈。 萧楠被阿承抱到了他专门会见小慈的书房内厅坐好，小慈也跟着款款进来，这次萧楠给她准备了一个座位，小慈坐下来后，便弄了弄自己的宝石耳环，那宝石耳环是红宝石箍金环的，在阿承点亮的烛光下熠熠生辉，萧楠记得她之前没有这耳环。 再看她的手腕上，也多了一个大大的纯金手镯，贵气无比。 在萧家，仆人不可能穿的如此华丽。而小慈穿的衣服，也比上次华丽得多。 “想不到我会来找你吧。”小慈道，“我知道你府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所以长话短说。” 她所谓的长话短说，可真的是短，因为接下来，她只给了他一封信。 给完这封信后，她就一挥手帕离开了，而那手帕还喷了香水，香味飘得很远。 就算此刻屋里只剩下了萧楠一人，他还是知道，福来在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在偷看自己。 果然，在阿承关上了后门后，萧楠叫阿承先去偏房睡觉后，福来就走到了他身边，道：“少爷，那丫头给你送了什么信？” 萧楠也不遮掩，捏着信封道：“我还没有拆封，但是我知道，这是暗灯戏团给我的信。” “暗灯戏团？！你和那个戏团有关系？戏团还没有离开？”作为大帅在萧家的内应，福来甚至都不知道暗灯戏团的真实动向。 萧楠道：“看来戏团真是做的隐秘，没错，他们非但没有离开，而且和大老爷暗中勾结，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那他们为什么要给你写信？你到底是哪一边的？！”福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觉得自己似乎挖出了一个大情报。 “我算是被暗灯戏团控制的人，我有把柄在他们手中。”萧楠不打自招。 “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帅？！” “我当时没有来得及告诉他。而且，大帅也早已知晓这件事，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轻易放了我？”萧楠看了他一眼道，“要我当着你的面拆开这封信么？” “当然。”福来竟然掏出了一把枪，指着萧楠，示意他拆信。 萧楠拿出裁纸刀，就着烛光，把信封细细裁开，露出了内里考究的信纸，那信纸用的是一种极为考究的粉色的玫瑰花边纸，但纸上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字，倒是散发着细微的芳香。 “这纸上写的什么，难道是你们的暗号不成？”福来问。 萧楠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并嗅了嗅道：“这信，一定有其他的‘打开’方式。” 说罢，他把信放在蜡烛火光上烤了烤，随着香味儿在屋里弥散开来，那纸上渐渐出现了字迹。 只是这一次，信纸上的字迹并非是密码，而是真正的汉字了。 上面用特殊的兰花色墨水写着：“明日午夜，雾林阁见。” “雾林阁，是萧家的内的一处宅院，原本是属于三少爷的，现在成了荒园子，这个暗灯戏团，到底搞得什么鬼？”福来道。 “我也不知道，明天去了就知道了。”萧楠知道，萧天佑暂时还不会害自己，所以自己去了应该没有性命之虞。 “那也只能如此了，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福来用枪管戳了一下他的肩膀道。 萧楠点点头，然后转动轮椅上了床。 也许，暗灯戏团，是他破局的一个关键。 第二天依旧是个雨天，似乎从大帅府里出现那个怪事开始，就再次开启了阴雨绵绵的模式。 小方是个很精明的人，他似乎看出来了什么，不仅不再轻易向萧楠禀报什么，反而把阿承带到一边做闲活，只是留那个来福在萧楠身边。 这一天算是平安无事的度过，萧楠和往常一样，吃了晚饭后不急着上床，而是打开刚买的收音机，听听城里自己广播台办的广播节目，并在台灯下看报纸。 这年头没有电视，电脑，在家里也只有这点消遣了。 为了赶赴午夜之约，他特意睡了一下午的午觉，此时也算是精神抖擞，甚至还喝了两杯咖啡——在萧家，只要和厨房关系好，弄到这些不是难事。 而整个书房里，只有小方和那个福来在伺候。福来就是坐在一边，无所事事的修着指甲，并跟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戏曲打着节拍，看起来极为惬意。 而小方则在给萧楠捧茶。 这时，那个福来忽然道：“小方，你是少爷的贴身小厮吧？给我也来一杯那个咖啡。” 小方应了一声，他学东西很快，早就跟新来的西点厨子学会了怎么冲咖啡，麻利的就冲好了一杯咖啡。 于是他端着咖啡送到了福来的面前，并道：“福爷请。” 福来明面上的职位，就是萧家内院职位不低的仆从，他就算来了萧楠的院子，职务等级也还在那里摆着的，这么多年的卧底生涯，为他积累了很高的仆从地位。 是以，这院子里除了萧楠，人人都要喊他一声“福爷”。 小方把咖啡放在了福来躺着的躺椅旁边的小桌上，那躺椅本来是萧楠最爱的地方，现在被他霸占了，这人平日里也各种显现自己比萧楠位子还高，和萧楠比，他反而像是个主子。 眼看那人拿起咖啡杯，学着萧楠的样子端起来，用小勺子在杯子里搅动了几下，便品尝了几口，还咂咂嘴。 咖啡里放了很多方糖，是小方自己故意放的，因为他知道这位福爷肯定喝不惯这种洋味道，而萧楠则是几乎不方糖的。 福来品了一会儿道：“这玩意儿虽然味道怪，但是不赖。” 小方把一只手背在身后，鞠躬笑道：“那可不，老外都喜欢的喝这个，说这东西提神。” “我也是只见过一个喜欢新式生活的姨太太喝过这东西，闻着味儿跟中药似的，却不知道喝了怎样。”福来看着杯子道。 说时迟那时快！小方忽然将背在身后的手举起，手中已经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没等福来来得及反应，那把刀就深深刺入福来的心口，同时小方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防止他出声。 不到片刻！福来便在几下挣扎后蹬直了腿！就这么命丧黄泉了！ 萧楠惊骇道：“你！” 小方却冷静的说：“少爷，这个人是来监视你的，留不得，他死了，你才有更多机会！” “小方你真是……”萧楠一时语塞，不过仔细想想，确实，只有福来死了，他才能有更多的机会翻身！ 而福来的死，其实并不难解释——只要嫁祸给暗灯…… 从福来之前的说辞来看，暗灯剧团的一切，大帅还不知晓。而福来还没来得及把这一切禀告给大帅！ 在小方杀了福来后创造的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内，依旧有很大的余地让他来斡旋！ “把福来的尸体藏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萧楠只得对小方下达了毁尸灭迹的命令。 “这个您就放心吧。”小方早已把退路想好，他和萧楠的配合，不得不说默契无间。 只见他从柜子后面拿出一个不知道何时准备好的麻袋套着福来的尸体捆好，便拖到了后屋的暗处。 这已经不是萧楠目睹的第一桩杀人案了，不知道为何，这一次，他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也许在自己的生死利益面前，别人的命，真的不值钱。 而幸好，这个年代没有健全的法制和刑侦手段，福来的死，除了大帅，估计没人会在意。 萧楠坐在那，静静等待着小方处理尸体归来，小方应该只是先把尸体藏到了后面的小库房里，当他回来时，身上竟然还挺干净，没有血迹，可见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萧楠知道他以前是做黑帮马仔的，这种事肯定没少干过，那时小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却要和这种事天天打交道，也无怪乎养成了他今日的个性。 宛若在丛林中自生自长的野兽，狡猾，狠辣，并且时刻觊觎着捕猎的时机。 希望自己没有成为他猎物的一日。 64 关键人物 雾林阁，是昔日三少爷抢占了某个少爷的半个院子，修建的一座别馆，专供自己附庸风雅，闲情雅致发作时使用，这座别馆里种满了竹子，松柏，梅树兰花，更是把整个院子中心部位挖空修建了水池，种满了莲花，而曲廊则通往水池上的水榭。 原本这里也是三少爷夜夜笙歌之所，他经常宴请名流名妓，在此地寻欢作乐，在水榭内外，有很多造型别致的路灯，一到了夜晚，这些高低错落的路灯就都亮了起来，蔚为壮观，照亮了一池绿水。 如今这里已经荒废，才不过几个月，便已经荒草没过了膝盖。一副荒凉的景象。 萧楠是从后门，被小方推到了这里来。 而他能够一路畅通的来到这里，还是亏了小慈带路。 小慈似乎已经完全成了暗灯戏团的御用传话人，并且她从暗灯那里得到了大量好处，她身上的金银珠宝，就是最好的证明。 小慈对于宛若迷宫般庞大繁杂的萧家道路，也极为熟悉。 如果不是她，萧楠可能只知道怎么去前厅的路。目前为止，也只有去前厅的路最好认， 小方推着萧楠从一扇已经打开的后门进了这花园后，萧楠看到在树丛遮掩的远处湖心岛上，那个水榭已经点亮了灯。小慈撑着伞在他旁边说：“有人在那等你，但是只能你一个人去。” 萧楠想到了暗灯戏团的本事，他们如今已经和大老爷联手，肯定这园子里四处都是危机，不可能让他们轻举妄动，于是对小方道：“你且离开吧。” 小方于是从小门走了出去。 小慈也跟着离开了。 萧楠一个人推着轮椅顺着石板小路往那湖心水榭上前进。 但是当他刚推了几下轮椅，就有一个穿着黑衣黑帽，用黑布蒙着脸的人从树丛中走出来，把他迅速的推到了水榭那里。 水榭原本的布帘和珠帘还在，影影绰绰，依稀能看到里面坐了个人。 当萧楠伸手掀开帘子后，看见水榭正中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烛台，而萧天佑就坐在桌边。 他的双手只剩下两个断腕残肢，各自套着白色丝绸做成的残肢套，正摆弄一个鎏金的暖手炉。 这种天气，夜晚顶多20度，也没冷到要用暖手炉的地步。 看到萧楠进来了，他才微微抬眼道：“你果然伪装成了萧家的十三少爷。我就说我存有的老照片里，有个人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你这次又要我做什么？”萧楠问道，“难道又和那根路灯有关？” 萧天佑嘻嘻的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后，他才道：“你知道我是怎么丢的双手么？” 只见他放下暖手炉，用没有手的断肢转动特制的轮椅，轮椅两侧轮子上的铁环装了专门的手柄，方便他自己转动。 他的速度很慢，好一阵子才来到了萧楠的面前，举起一只手臂，用断指戳着萧楠的胸口道：“我触碰那路灯后，便发觉我到达了民国时代的某个深夜，我的手竟然消失了！就好像我从来没有生出过双手一般！之后无论我怎么再次试图触碰那路灯，都毫无反应。 那正好是十多年前，我本来想要设法进入萧家，但是却被路过的一个人发现，他把我带到了他的住处，把我当做他马戏团里的‘商品’，与他马戏团里的畸形人一起，周游各地进行演出。为了防止我因为发育期而导致变声没法唱戏，他甚至割了我的那个。” 萧楠惊骇的看着他，想不到他竟然被阉割了！怪不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萧天佑继续道：“当然，凭着我的聪明才智，我后来杀掉了那个该死的马戏团老板，并成了新的团长，不仅如此，我还利用这么多年，以我的知识和谋略扶植了傀儡军阀势力。虽然我有的是时间去制止你去未来和过去的我合谋，但是我却改变了主意。 因为假如我没有来到这个时代，就不会知道萧家后花园那个秘宝是多么迷人了。为了那个东西，我可以失去我的一切！” 他的意思难道是，他其实也和大帅一样，拥有一部分“秘宝”？！ 萧楠虽然这样想，但是并不敢说出口。 “所以我宁愿等待你的前来，来找我。”萧天佑重重在萧楠心口戳了几下才道，“我已经对那根路灯暗中进行过无数次的研究，在你未来之前，我发觉，奇妙的是，无论我做什么实验，那路灯都毫无反应，反倒是你来到之后，唯有你才能激活路灯的穿越‘能力’，并且那些本来应该和我一起前来的雇佣特种兵，他们也是因为你奇妙的‘激活’能力而到达了数日前的萧家。 虽然你能够激活路灯的能力，然而除了没有智慧的那些实验动物，人类并不能安然进行穿越。要么就是穿越到了不对的时间，要么就是产生了时间乱流的现象，甚至像我一样，穿越中丢失了身体的一部分。 而唯一能够安然来去的，只有你。你似乎是被萧家这块土地选中的人。”萧天佑道。 “为什么？！”萧楠震惊道。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呢？这种选择似乎是随机，只是恰好在那个夜晚，你在那个地点，就被赋予了那个能力。”萧天佑道，“大老爷早已对那些雇佣兵进行过拷问，并知晓了路灯的秘密，但是他却没有发觉你在其中的作用，亦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如今经过我的斡旋，大老爷已经愿意让我参与他路灯的实验，所以你再次成为不可或缺的人。” “你要我做什么？！”萧楠越发感到不对劲。萧天佑一定有更大的野心！ “我知道你和大帅府做了接触，而大帅则持有秘宝的一部分，他也在努力研究秘宝，不仅如此，为了增加胜算，他还勾搭了日本人，真是个卖国贼。呵呵。不过你肯定没告诉他们你真正的身份。 而我想要的，是让我们这一方，成为真正稳操胜券的人。 我要你再次回到未来，回到我们的那个时代，无论我当时是否完成了穿越，你都要记住我让你做的事情，我要你利用我给你的密码，完成一桩‘交易’，将一些东西给我带到这里来。” “你这样肆意的更改历史，不怕未来已经扭曲了么！”萧楠道。 “那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了，就算歪曲了，也和此刻身处此地的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能够达成我给你的任务，我要你把‘那个’带到这个时代。”萧天佑笑的非常邪恶，“猜猜看，我要你带什么？” “铀元素……”萧楠用近乎痛苦的声音道。 “你真是太聪明了！！不愧是萧家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萧天佑发出了狂笑，“但是不是哟，铀元素什么的，我早就有了。我要你带的东西，你只要带回来就是，不要瞎揣摩了。” 萧楠惊骇的面容都扭曲了。 “如果！未来已经扭曲，你所谓的密码已经失效了呢！”他质问。 “那你就老实的回来，如实禀告我一切。”萧天佑道，“别忘了，那个叫做婉月的女子的性命，可是在我手上，她能不能成为萧家最后的姨太太，也全靠我一句话了。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回来，而且不许耍花招，不要妄图在我面前动什么小心思，你的一切动作，我都看在眼里。” 萧楠颓然靠在轮椅扶手上，支着自己的头，嘶哑的问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执行你的计划？” “目前还要做一些准备，也就是一个月内吧。”萧天佑道。 “伏羲是什么？”萧楠忽然道。 “你说什么？”萧天佑眼中闪过诧异的光。 “我在大帅府，听到了有关伏羲的事情。”萧楠道，“我说的不是传说中的上古神灵伏羲，而是他们的一个计划。” “他们为何会告诉你这个计划？！”萧天佑略有激动，果然大帅府的保密工作也挺周全，萧天佑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因为……我似乎见证了他们实验的关键时刻。”萧楠抬起头，把自己在大帅府的见闻一五一十告诉了萧天佑。 萧天佑听完后，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这大概是萧楠见到的他思考时间最长的一次。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盯着萧楠道：“你啊，该不是为了搅混水，才告诉我这一切吧？” 萧楠心中一震，显然被对方说中了心思，却还是故作镇定道：“就算如此，你又打算怎么办呢？伏羲到底是什么？” “伏羲是什么，你不用知道，你的运气真是有点奇怪，大概正因为如此，你才被选中可以穿越到这里。甚至你这个特异的穿越时空的家伙，说不定才是引发大帅府实验出现突破的关键。 所以，我要你做的事情暂时有了一点点变化，那就是在大帅实行第二次伏羲实验前，把路灯的事情告诉他。我要促成萧家和大帅府的联手实验。” “你疯了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要————‘伏羲’！”萧天佑目光中闪烁着异彩，昭示着他内心极大的激动。 65 废车 萧楠心情忐忑的返回了自己的居所。 每个人的野心，似乎都在这个萧城得到了极大的放大。萧天佑已经等同于疯子，而大帅和大老爷，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可怕的是，这些疯子还掌控着巨大的权势，然而自己却犹如蚂蚁，和这些人对抗犹如螳臂当车，完全无法左右事态的发展，甚至连保全自己身边的人都做不到。 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萧楠只感到了窒息，他的周围套着一层又一层比铁还厚的黑幕，而他无能为力，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连他自己也有份，如果不是他当初那么好奇萧家，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甚至历史也不会因此改写了。 深深的懊恼悔恨，涌上了他的心头。 不止萧家大宅，地狱在整个萧城内扩散。 萧天佑隐瞒了太多的东西。 而自己，只能随波逐流。 萧天佑交给了萧楠一封信，让他把这封信交给大帅。 萧楠只能在第二天冒雨再次前往大帅府。 距离大帅府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就已经是大帅府外围的地盘了，在必经之路上设置了岗哨，萧楠的车辆是阿承开来的，走到这里就接受了审查。 萧楠让警卫用专用的电话通知大帅府内，自己带来了重要的情报，过了一会儿后，他们岗哨的人便说接到了命令，让阿承下车，换了他们自己人当司机，在对萧楠完成了搜身后，开车载他进入林路内。 电话，在1990年都还未在中国普及，但此时电话网络已经完全覆盖了整个大帅府的各个部门，大帅府已经代表了这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最高住宅科技水平。 来到门口迎接萧楠的还是冬少将，他的神色比之前显得憔悴了不少。这次他将萧楠抱到了专门为他准备的轮椅里，推进了大门。 大厅内已经经过了重新的装修，虽然看上去什么都没发生，台阶，墙壁，地板，都恢复到了本来的面目，但是以萧楠那日偶然窥见的破坏程度，要将房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到这种程度，真的只能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了。 这种复原奇迹的背后，必然是大量的人力物力。 这个大帅府，根本不像看上去那么冷清。 冬少将推着萧楠来到了和他坐过的那台电梯不同的客用电梯，电梯内装修更加豪华宽敞，甚至有沙发和鲜花摆设。 电梯刻度也没有了地下室的部分，只是通往地面上的楼层。 冬少将推着他的轮椅直接来到了顶楼，并且全程一生不吭。 整个四楼都是大帅自己的私人空间，从电梯出来就看到了一扇巨大纯白色的鎏金雕刻大门，大门被密密麻麻的巴洛克风格的雕塑挤满，主题似乎是“天堂之门”。 穿着燕尾服的开门仆人为他们打开门，做出了请进的标准鞠躬姿势。 而内里，竟然是一片黑暗。 当他们进入的一刹那，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他们一时处于完全的黑暗中了。 这种黑暗没有持续一会儿，他们脚边的地板就泛起了微光，那是一种内置在地板下的特殊灯具，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通过这种装置，也可以看到原来地板都是用透明材质做成的，类似于一个个玻璃方格，在地板之下的方格内，全部铺满了各种熠熠生辉的宝石和黄金金沙！ 地灯朝着里面顺延，依次亮起，为他们在黑暗中照亮了一条路，随着他们渐渐深入到层层帘帐的深处，终于到达了一个相对明亮，由点缀着纯金装饰物的帘幔和大理石柱子围起来的私密空间。 确切的说，是个点缀着金沙的黑色大理石水池，有四个怪兽喷头，不断朝池子里淌水，大帅就一丝不挂的躺在水池里，享受着泡澡。他肥胖臃肿的身体展露无遗，在他身旁的台子上，摆放斟满酒的水晶酒杯和水果。 氤氲的水蒸气使得萧楠的视线有点模糊。 他率先道：“大帅，我来为你传达重要的消息。”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干不出什么好事。”大帅端着酒杯道，“你这小子邪门得很。” 萧楠只是继续道：“暗灯戏团的班主知道很多事情，他不仅派人杀了福来，还要我把这封信交给大帅。” 萧楠将被蜡印封住的信件从怀里取出。 冬少将双手接过信件，捧到了大帅面前时特意单膝跪下，为他奉上。 大帅喝了口酒，然后却只是用那红酒漱漱嘴，待他将酒吐到了浴池里，才道：“阿生，替我读读看，这信里写了什么。长话短说，我可没心情听废话。” 冬少将并不敢站起来，他跪在那拆开信件，快速的阅读起来，他的脸色也因此变得越发惊骇。 “大、大帅！戏团的班主说，他要和您联合，同大老爷一起，在月底进行真正的伏羲召请仪式，而且他说……您缺少了一个关键的‘道具’，那个东西，只有他知道……” “狗日的！！！”大帅忽然暴怒了！ 他破口大骂道：“那个什么混账班主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就算是我们的人，也调查不出他的来历。只能推测是萧景睿请来的能人。”冬少将把信件奉上道，“信的最后是用一段不知名的文字写的，所以属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狗x！你这个蠢货！！”大帅将酒杯扔到了冬少将的额头上，然后一把扯过了那封信，看他粗暴的态度，就知道他岂止不把冬少将当真正的养子看，甚至只是把冬少将当成自己的狗奴才罢了。 想到冬少将被这样的粗鲁恶徒养大，萧楠倒是对冬少将多了几分同情。 奇怪的事情随即发生了，大帅一脸横肉的狰狞凶狠表情，在看见了信件最后的几行字后，忽然变得非常惊骇。 他的嘴巴甚至因此张大，半天都合不拢。 萧楠还以为他是被吓到了，谁料他又忽然狂笑起来，然后将信件扔到了不远处的水里，导致那封信很快就被水浸湿，在水流的作用下碎掉了。 “萧景睿那老小子，真是会来事。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帅狂笑不已，“他提出了个很好的建议，所以你们两个，在这个月的月底那天，都得给我老老实实的，一个都不能少！” “大帅，大老爷到底说了什么？”萧楠竟然还有胆多嘴。 “拿你们，当伏羲的祭品——你们不是说什么未来什么的么？验证你们到底有没有说谎的机会来了。”大帅说罢不断的拿起一旁的酒杯往大嘴里倒酒，一边倒一边大笑，也不怕呛着。 冬少将的脸变得煞白煞白，萧楠亦一脸凝重。 无论是萧楠，还是冬少将，似乎都感到了这次在劫难逃了。 但是比起冬少将，萧楠甚至还有一丝希望。 因为，他还有机会。 那根路灯！ 只要自己能碰到那根路灯！ 萧天佑说自己还有用，他就不会轻易让自己这么死掉！ “阿生，从今天起，你就住到萧家去吧。就以做客的名义。”大帅笑完后才道，“好好给我老实待在那，直到月底，你就可以‘解脱’了。” 冬少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字。 此时的小方，却在执行萧楠派遣的一项秘密任务，那就是把福来的尸体送到后山掩埋。 这里所谓的后山，并不是萧家背靠的那些连绵的山丘，而是距离那些山丘更加遥远的位置，当地人都不怎么会去的黑黝黝的山林之中。 人们不敢靠近后山山林，是因为长久以来，有人传闻这山林里闹鬼，也有人说有猛兽，此地也曾经是很多前朝死刑犯的葬身地，秽气得很。 小方选这个地方埋尸体，可以说是得天独厚。 用平板车拉着尸体，伪装成出城运货的他，还很有心的先把尸体的脸划花，让人无法分辨，只要抛进野林，甚至不用掩埋，过几日就被鸟兽吃光了。这林子人迹罕至，就算被人发现了尸体，也是无头公案。 做这些事，他竟然是一点都不害怕的。 就是确实是个累活儿。当他终于搞好尸体的掩埋，都累得气喘吁吁了。他甚至考虑要不要让十三少给自己安排几个出力的马仔。 于是他索性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先坐下来歇歇。 他只是往那块石头那一躺，变换了视角，就发现林子的间隙，似乎有个大玩意儿藏在过人高的草丛里，自己方才忙着干活没有看到。 他于是机警的跳起来，并拔出了匕首，猫着腰缓缓靠近那边。 当他终于靠近那边的野草丛，扒开草后，发觉那竟然是一辆报废的汽车！ 是谁把汽车扔在这里？ 小方确认了四周没人后，便收起了匕首，开始搜查这辆似乎被撞得很严重的报废小汽车，他毕竟是个底层混混，不懂汽车的品种，只觉得这汽车看起来比大帅府的车还好不少，撞是撞的很惨，整个车没有一处不是弯折的，但却勉强能够打开车门。 而从窗户破的洞往里看，里面竟然还有两具尸体！ 尸体在那似乎都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了，起码得有几个月，因此样子惨不忍睹，面容什么样自然看不出来了，臭得难闻。 能买得起小汽车的，非富即贵，要不就是洋人，说不定这车主就是哪个倒霉催的权贵，被人劫道了还是仇杀，反正是嗝屁后，也同样被人连车带人抛尸到这里。 这时雨越下越大，小方捂着鼻子，绕了车看了几圈，觉得没什么收获，又不想打开车门去细看那高度腐烂的尸体，便直接离开了。 只是，小方离开后，由于他扒拉了几下，车前门忽然松开了，随着驾驶员一只手臂垂下来，一个皮夹子也随之掉了出来。 那皮夹子在草地上滚了滚，最后露出了上面烫金的字， 竟然是 ——中华人民共和国机动驾驶证！ 66 邀请 冬少将果然在第二天就火速搬到了萧家来住，住的地方竟然是经过了打理的十六少的院子，也就在萧楠院子不远的地方。 由于这几日雨势较大，萧楠让阿承告诉婉月暂时不用回萧家了。其实是不想她看到自己又加了几处新伤而担心。 冬少将作为来做客的客人，排场还是十足的，毕竟外界并不知道到底大帅府里发生了什么。他带了诸多勤务兵和卫兵过来。 而他带来的这些人，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监视他们的探子，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萧楠没想到的是，婉月不仅被阿承接了回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说学校由于要修缮校舍，暂时放几天假。 他脖子上的绷带，也被婉月就这么发现了。 只是婉月没有表现出像以前那样的害怕无助，而是默默的帮他换药，并一如既往的照顾他。 当她为萧楠拆下绷带时，那清晰可见的掐痕，让婉月暗暗触目惊心，不知道萧楠在大帅府到底遭遇了怎样恐怖的事情，唯一谢天谢地的是，萧楠还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而看他的神情，也依旧那么淡定，让人心安。 他可真是一个让人惊奇的男子。 明明身体残弱不堪，却时常给人可靠的感觉。 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忍不住去依靠他。 为他包扎好伤处后，婉月拿起梳子，为他梳理已经长得有点长的头发。 “婉月……”他一开口，原本清越的嗓音有点嘶哑。 婉月轻轻捂住他的嘴：“不要说话，我都懂。” 然后她的手指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抚摸着。 “别从我身边消失，答应我……”婉月低声道。 萧楠点点头。 就算是冒着大雨，一队工人却还是来到了他们的院子里，说是来扯电话线的。 以前萧府里只有大老爷那边有电话，这次为所有院子都装上电话线，还是第一次。 这个年代的电话，绝对是奢侈品。工人冒着大雨和触电的风险装好电话后，那个非常复古的陶瓷刻花电话就成了所有仆人偷偷观察的稀罕物。 美兰则凑近看了半天，却不敢动手去摆弄。 萧楠在婉月的服侍下换了他喜欢的素色长袍，被婉月用轮椅推到了卧室旁边的客厅里，一起来看新装的电话。 “少爷，你的脖子……没事吧？”美兰担心的问。 “没事，小伤。”萧楠轻声道，他说话还不能太大声，平时里他对待美兰说话就很温和，这时显得更加轻柔了。 “不要让少爷多说话了。”婉月道，“这是大老爷为各个院子装的东西，很贵的，平时不要乱动。” “那这个东西能做什么？”美兰问。 萧楠望了望婉月，无奈的笑笑，婉月便替他为美兰解释起来这个电话是做什么的。其实婉月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电话，但是她在上课时听老师讲过这种外国科技产物。这也是她所在的中学部的课程内容。 美兰听得啧啧称奇，而那些工人则把一张纸贴在了电话后面的墙壁上，那是院子里各家的电话号码，甚至还有萧城里通了电话的几个豪门的电话号码。 让萧楠感到有意思的是，这时的电话号码，竟然都是三位数的。 而有电话的人家，根本不多，大部分电话都集中在萧家和大帅府，以及一些公共部门中。 甚至还有十六少爷院子里的电话号码，显然，那其实是东少将如今的电话号码。 估计装了电话后，姨太太之间通气告密嚼舌头的，就更方便了。 就在众人为这个电话感到新奇时，电话忽然就响了，叮铃铃的原始电话铃让屋里屋外看热闹的仆人们吓了一大跳。 萧楠示意婉月接电话，婉月则呆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萧楠示意她把话筒提起来。 婉月有点发怯的把听筒靠近自己的耳朵，只听里面竟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十三少，有空过来我这边喝茶么？” 婉月吓了一跳，险些把话筒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说：“请、请问您是？” “我是冬少将。你是他的仆人么？” “是、是的……好的，我转告给少爷。”婉月对于自己的失态还挺脸红的，她转向萧楠，询问他的意思。 萧楠点点头，婉月才回复道：“少将，少爷说他会准时赴约。是，知道了，下午三点。” 结束电话后，婉月等待对方挂了电话才挂断，然后长长的呼了口气。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用这个东西，感觉还挺激动的。 “婉月姐！！打电话好好玩！！下次我也要接！！”美兰嚷嚷道。 “这是用来商议大事的物件，你可不能乱动，小孩子不能接电话！”婉月教训道。 “别闹了，过来我给你们看看我新买的东西。”萧楠忍不住道。 “少爷您不要说话，您的伤！”婉月连忙提醒道。 萧楠耸了耸肩，他看看正在收拾房间的仆人，以及们窗外还在那看热闹的仆人，便道：“都退下吧。不关你们的事。” 那些仆人便只好都离开，毕竟他们也是见识过萧楠发威的。 他要给美兰看的，是他刚买的立柜式收音机，这个年代的收音机真是为了显摆故意做的很大，而且还自带小柜子的功能。 放在屋里倒是显得很气派。 现在萧城的电台还挺时髦的，据说是中西合办，除了放戏曲，还放新闻播报，歌曲，甚至还有娱乐曲艺评书什么的。 萧楠当着她们的面打开收音机后，里面就传出了美国现在正流行的爵士乐，新奇的旋律让她们感到惊叹。 “少爷您太厉害啦！竟然买了这么好玩的东西！”美兰叫道。 “怪不得阿承说您很会享受。”婉月道，“您原来把整个戏园子都搬到自己屋里了。这东西要是在我老家那里出现，只怕左邻右舍的人都会跑过来看热闹。” 萧楠心想，其实真正好玩的是手机啊。 “婉月……”他想说什么，婉月却又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折磨自己的嗓子了。 于是他只好在婉月的手心写字，感觉自己好似变成了哑巴。 原来他还记着婉月说要他去苏家做客的事情，只是现在他出门很不方便，便要婉月可以把同学请到自己院子里来开派对。 “这样不好吧！这可是萧家！”婉月讶道。 萧楠摇摇头，示意没关系。因为其他少爷也经常在自己院子里宴请宾客寻欢作乐，他十三少又有何不可呢？ “可是我们院子不是很大，您说要请老师一起的话……”婉月道，“恐怕人太多了。” “去冬少将那里。”萧楠在她手心写着，这种时候，他倒是也不忘楷一把冬少将的油。 “这样不好吧？”婉月道。 “没关系，我和冬少将现在关系好得很。”萧楠写道。 已经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心道。 “婉月姐，你在和少爷说什么？”一边的美兰好奇的问道。 “少爷说，可以让我们把同学叫到家里来开聚会。也就是你在英文课上学的party。”婉月道。 “真的吗！！！”美兰和所有小孩一样，希望向小朋友显摆一下，带小朋友来自己家玩，听了后自然开心。 萧楠则微微错愕，原来婉月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把这个小院子当做他们的“家”了啊！ 顿时，万千感慨，涌上他的心头。 于是他轻轻道：“你们可以把最好的朋友都叫过来玩。” “少爷您对我们这么好，我以后要怎么报答你啊？”美兰却忽然有点感伤起来。 “你就是我妹妹，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萧楠伸过手，拍拍她的头道。 纵使现在身处重重危机里，他展示给美兰的，却是这地狱般的萧府里，难得的家庭温暖。 67 坦白 萧楠受邀来到了冬少将如今的住址——十六少的院子，冬少将倒是一点都不忌讳这里原来的主人已经算是被“满门抄斩”了，他的人将院子收拾得很利索，进门后还能看到一些士兵在忙碌着。而他本人则在原本十六少的茶室里等候着。 就算已经身在萧府，冬少将也没有脱下他的军装，老实说，从萧楠的角度看，他穿着军装的样子像极了德国党卫军的派头。 一见到萧楠进来，冬少将就道：“在这里倒是可以畅所欲言，就算有监视我的人，此刻也不在这个院子里。” “大帅是算准了我们绝对不可能离开萧城的。这座城都是他们萧姚二家的绝对领地。”萧楠道。 “没错，而且如果你还想不出什么法子，那么我们就只能在一个月后被当做祭品。你知道成为祭品的含义么？”冬少将道。 “你似乎知道一些大帅府秘密实验的事情，既然我们都到了这一步，不如开诚公布了。彼此分享我们知道的情报。”萧楠来到茶桌边，端起了桌上的一杯茶水道。 冬少将苦笑了几声：“我想过任何情况和出路，但是没有一个能够打破我们现在面临的僵局的有效手段。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看看你这个瘸子有什么好法子。” 他靠在椅背上，翘着腿，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道：“我所知道的并不算太多，我只知道大帅一直在研究他从苗疆带来的某个秘宝，为了研究那个秘宝，他暗中害了不少人，甚至包括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对秘宝的事情从来都对我守口如瓶，也从不让我参与其中，大概是从未真正的信任过我吧。 那些地下室里的人，把用来当试验品的人称为‘祭品’，不知道为何，他们不能完全掌控被做过很多残酷实验的祭品，导致每隔一段时间，‘祭品’就会以奇妙的方式突破重重关押，自己跑到外面。 每当这个时候，大帅府的电铃就会响起，大帅立下了严苛的规矩，来保证自己实验的秘密性，就算是祭品跑了出来，也绝不允许外人知道分毫秘密，否则就灭口。 我刚才说了，那些祭品，大部分都是经受了残忍的折磨后死掉了，但是能逃出来的，却好似带有某种奇异的异能。 就比如，姚灵灵，你也亲眼见识到了，她的皮都被扒了，却还能动，而且获得了巨大的怪力。 她其实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的‘祭品’，其他大部分祭品，下场恐怕比她还要惨烈数倍。而那，将是你我的下场。” “我看未必。”萧楠道，“还有一丝生机，记得我在大帅面前说的话么？” “那是你胡扯。难以置信那个日本佬竟然信了。”冬少将冷哼了一声。 “那并非是胡扯，我是说真的。时空穿越是可行的，只是，你要跟着我一起进行时间转换，可能会失去身体的一部分，也可能会丧命。但是这是我唯一想到的出路。”萧楠道，“我和暗灯戏团的班主，都是来自一百年后的人。” “你说什么？！！你疯了么！！！”冬少将忍不住惊叫了出声。 “你看过我的残肢，知道那截肢手术技术的精度不是现在能比的！而且十年前的萧家，绝对不可能用这么细致的手术对待一个罪人！”萧楠道，“而且我甚至带来了未来世界的物品！” 说罢他忽然从自己的盖毯下面拿出了一把枪，将手枪的手柄递给了少将。 “看看这把枪的制式，你就知道了。”萧楠道，“你应该对枪械非常有研究。” 在冬少将反复研究那把枪的时候，他又说：“我和你已经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我还救过你一命，你以为我会拿自己的命来跟你开玩笑么？ 暗灯戏团的班主，同时也是如今西南最大军阀的幕后主宰，他的名字，叫做萧天佑。” 这个名字让冬少将浑身一震，显然他是知道这个名字的。 “萧天佑！他确实是西南鬼军的头子，只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胆来这里！”冬少将咬牙切齿道，“这么说，鬼军，萧府，大帅，算是三家联合，他们为刀俎，我们为鱼肉了？” “没错。所以我只能说，我有一线机会把你带到未来。”萧楠道，“只要你肯信我。” 冬少将看着他，看了足足有两分钟，才好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低沉着嗓音道：“我一定也是跟你一起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好吧，我姑且算是相信你。” “萧城疯的，不止我们两个。”萧楠道，他朝着冬少将伸出一只手：“那么，合作愉快。” 冬少将极为不耐烦的和他握了握手。 “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萧家。”萧楠道，“那还要从我接到一个神秘研究课题说起……” 于是他把自己这数月来经历的种种，一一向冬少将说明。其中自然隐瞒了一些环节，比如十三姨太的信件，萧家最终的毁灭什么的，这是为了给自己稍微留下些底牌。 在民国，他学会了不要相信任何人，做什么都要留点后手，而冬少将，只要知道一些和他有关的关键事情就可以了。 听完了萧楠的讲述后，冬少将半天都没缓过来。 过了很久，他才能说话道：“那你……真的……不是十三少，而是来自未来的学者？” “正是如此。”萧楠点头。 冬少将的身体微微前倾，他换了个姿势，把手支在桌子上，抵着自己的下巴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和萧家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那么像十三少？而你也姓萧，是不是说明，你其实也是萧家后代失散的子孙，甚至可能和十三少有血缘关系？” “这我也不知道。”萧楠摇头道。 “真是怪哉……只能认为，一切真的和那个神秘的苗疆秘宝有关。”冬少将道，“你认为，我们现在去找柳迁，去寻找那个苗疆人，对事态的发展有什么推动？” “没有任何作用。那个苗疆人只有一个人，而我们面对的，是三大势力。萧天佑是来自未来的天才，他和我完全不一样，他的恐怖你也无法想象。”萧楠道，“他甚至造出了未来科技里最厉害的武器，可以说，历史都要因为他而改变了。” “如果他改变了历史，那么他还会出生么？岂不是他祖先的命运都因此而改变了？”冬少将提出了后世有名的时间悖论。 萧楠道：“我认为，他已经改变了历史，因为历史上并没有所谓的‘鬼军’这支强大的军阀，而他还活的好好的，所以，时间悖论被他证明是不存在的。他一旦穿越了时空，就是完全独立的个体了，成了‘不需要对来路负责的凭空出现之人’。 而我，也一样。 出现这一切的最终原因，都是因为这片土地下埋藏的，秘宝的力量！那个足以召唤他们称之为‘伏羲’的强大力量！” “伏羲……我甚至对他们的这个计划代号，闻所未闻。”冬少将回想起自己和那个神秘男子的对视，至今依旧能感到那股极大的战栗感。 “无论伏羲是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东西一定和苗疆秘宝有关。”萧楠道，“秘宝被分成了两份甚至更多份，那些秘宝就一切怪异的源头。 我们除了逃，没有任何能力能和秘宝对抗。” 冬少将用手抵住了自己的额头，喃喃道：“犹如……身在地狱。” “这大概就是打开了地狱之门的惩罚，萧家大老爷和大帅，他们的贪心，害了无数的人，也许只有秘宝再度回到苗疆，一切才能平息。”萧楠叹气道，“既然我们还有一个月才要操心所谓的‘仪式’，不如你帮我一个忙如何？” “什么忙？你又要我做什么？”冬少将不满的问，“你还要折腾什么？” “开个派对，拓宽下人脉而已。”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 “那不能这么说，万一我们逃出生天，以后要摆脱大帅和萧家，还要一步步从长计议，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棋子。你刚刚来到萧城不久，也需要树立自己的社交和威望。”萧楠道，“放轻松，不要再给自己增加压力了。” “你这人是真的古怪。”冬少将道，“如果真的能够逃过这一劫，我甚至想要聘请你当我的参谋长，你的智慧和未来的知识，非常有价值。” “你的意思是要我跟着你打天下么？”萧楠轻笑出了声，“我只是个书生罢了。” “很多著名的军师，一开始也只是个书生，我觉得你的前途无限量。”冬少将道，“前提是你能活着走出这个萧家。” “我尽力而为。”萧楠道，“这把枪，就当我送给少将的礼物了。派对明天会在您这里举行，您看怎么样？” “我甚至感到我被你这只瘸腿狐狸牵着鼻子走。”冬少将不置可否道。 萧楠就当他是默认了，笑道：“我被人叫做狐狸，这还是第一次。” “你比狐狸还要刁钻十倍。”冬少将评价道。 68 沉醉 萧楠要为女校里的师生举办派对的消息很快在女校内不胫而走。 当婉月再次回到女校后，已经事先得知这个消息的灵通人士已经展开了活动，婉月身边出现了不少来巴结逢迎的人，除了邀请了学校的老师和校长外，剩下还有她要好的朋友的名额。 而这个名单，婉月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受邀的大部分学生，都是家世不错，在萧城里有话语权的家族之女，当然也有一部分家境贫寒的优等生。 比如和她同屋的贫穷工读生司琪，以及和美兰玩得好的几个小学部的小女孩。 请柬是用烫金的信封外加特制的花香信笺做成，尽管阴雨绵绵不见日光，女校里却洋溢着一种过节的气氛。婉月的邀请函是女生中最流行的话题，众人以接到邀请函为荣。 而那位曾经嚣张无比的陆小姐，现在则是婉月的头号狗腿子，走到哪里跟她到哪里，身后还会有几个跟班，搞得婉月像个大姐头一样。 实际上，在婉月入学的这段时间里，她确实为了一些遭受校园不公的学生说过话，加上她身份显赫，如今已经在校园里大大有名，俨然成为了校园偶像。 甚至在她的主持下，老师还废除了几条严重歧视工读生的规定，不仅仅是学生，老师也同样很巴结她。 如若换了一般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必然膨胀而虚荣，然而婉月却时刻谨记自己的目的和身份，总是以平易近人的态度对待其他人，这使得她在女校中的声望越发高涨，甚至没有人胆敢提起她的真实身份只是十三少的仆下。 在萧城，就算只是萧家的奴才，有时甚至比警察局长还要有地位有特权。萧家的女仆离开萧家成为富商妻妾，摇身一变成为上流社会人士，这种事也是屡见不鲜。 婉月如此受到十三少的重视，让她来女校学习，说不定就是以后的十三少奶奶，对于其他人来说，婉月已经等同于准贵妃娘娘了。 为了冬少将主持的这场派对，萧家特意开放了两个比较大的偏门，供宾客出入，这也是其他地位高的少爷才有的待遇。即使只能走偏门，来宾也毫无介意，因为萧府实在是太大了。 “府”也就是一个遮遮掩掩的说法，按照实际规模来看，萧家被称为宫城也不为过。 婉月换上了萧楠找了裁缝为她量身定制的西式礼服，在十六少的庭院里作为主持派对的女主人迎接宾客，这次派对的形式模仿了欧洲，人人也都穿着新式的服装，虽然萧楠没有请来乐队，却在庭院里放置了用来播音乐的音响设备。 规格比他以前参加的那个姚小姐的晚会低了不少，但也足够招待来宾了。 有的老师甚至带来了自家的小孩和太太，大概也是人生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舞会。萧楠早就料到会这样，早就在请柬中写了“欢迎携带家眷亲属”的字样。 除了富家小姐有豪华的衣服参加晚会外，那些第一次进入豪门的学生却只能穿着校服，有些怯场的躲在角落里看着。婉月自然没有冷落这些人，她亲自去招待那些学生，并为她们引荐十三少萧楠。 萧楠因为身体的缘故并没有换西装，还是穿着长袍，坐在轮椅上。 这天晚上非常难得的没有下雨，使得户外晚会可以顺利进行。 当萧楠出现在庭院里时，带来了晚会的第一个高朝，其实很多人并没有见过十三少，毕竟十三少本人曾经活跃的地方，也是常人难以接近的高消费场所。加上萧楠的神采和风度完全和十三少不同，他很快便给众人留下了儒雅得体，风度极佳的印象。 由于他自称自己遇到了意外，伤了脖子，无法说很多话，也省去了和众人陪酒的麻烦。 陆小姐代表陆家给萧楠送上了她家里珍藏的最好的茶叶作为礼物，同时还带来了自己新交的男朋友——一名帅气的青年于良，这青年据说是上海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海归精英，目前在上海从事外贸，因为巧合和陆小姐认识，两人已经如胶似漆，眼看他们的样子是要不久便谈婚论嫁了。 于良和其他人一样，也是竭力想结交萧楠，努力想要和萧楠多说几句话，然而陪伴在萧楠身边的婉月却以萧楠身体不佳为由，在“接见”过大家后，便推着萧楠进屋休息去了。 萧楠离开后，众人本以为可以开始自由活动，谁知一个让人惊讶的身影随之出现在了晚会中——竟然是冬少将！ 他出众的外表外加他的身份，竟然引发女生们的叫声，他的到来，让晚会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而从他极力忍耐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根本不喜欢这种人多的聚会，完全是被萧楠逼着出席的。 因为萧楠没法出声，便叫他来顶替暖场，想到这一点，冬少将就有点恨得牙痒痒——他竟然被一个瘸子呼来喝去的！ 萧楠则落得清闲，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坐在藤椅沙发上看报纸。 外面则已经进入了人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的阶段，自助餐看来也很受欢迎，冬少将也接了不少名帖【类似于现代的名片】。 不想在这一片祥和之中，有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进了萧楠那间休息室里。 门被突然推开时，萧楠吓了一跳，只见一个女生摇摇晃晃的扶着门进来，她满脸通红，眼神迷离，似乎是喝高了。 “对……对不起……请问……洗手间……在哪里？”女生抓住了他所在的沙发的扶手，满嘴酒气的问。 “你是……司琪小姐？！”萧楠讶道。他记得之前婉月介绍过这个女生，是婉月同宿舍的同学。 没等他下一句话，司琪就猛地下坠，整个身体毫无征兆的软倒在萧楠的怀里，而她校服衬衫的扣子，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松开了，就在萧楠所见的角度下，露出了少女雪白的肌肤和内里的新式内衣。 只怕没有人会不对这么个状态下青春貌美的姑娘想入非非，然而萧楠只是蹙眉，并试图叫人来解决问题。他无法行走，甚至不能把司琪抱到对面的长沙发上。而他坐的也不是轮椅，轮椅就在他座位旁边的地方，除非他把司琪推倒在地上，自己才能移动。 权衡了一下之后，他刚抓住司琪的肩膀想要移动她，司琪却忽然睡眼惺忪的哼了哼，然后一把紧紧抱住他的腰，含混不清的说：“不要……不要推开我……不要离开我……哥哥……” “司琪小姐！快松手！这成何体统！”萧楠惊道，现在他根本没法叫人来，不然看到这一幕像什么话，两人的姿势简直太暧昧了！ 然而她却抱得更紧，几乎勒得萧楠喘不过气来。 “我……我不松手……这一次……绝对不要松手……”司琪迷迷糊糊的回答着，忽然她嘴一张，随着她弓起后背颤抖了几下，竟然吐在了萧楠的身上！！ 她是真的喝多了。 对清洁看得很重的萧楠顿时露出了扭曲的表情。 司琪真正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她被安排到了萧楠院子里的某间客房里睡了一夜，还被换好了新的衣服。 当萧楠正在自己书房里看书时，司琪忽然冲进来，哇的大哭起来，哭得她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原来她昨晚被几个坏心眼的同学故意劝酒，本来晕乎乎的想找个地方休息下，结果后面发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婉月连忙替萧楠说没关系，好不容易把她劝好了，然而司琪却说自己已经没有地方住了，原来她是外地人，家里人逼着她嫁给又老又丑的夫婿，最近更是要到学校里来抓她回去，她既不敢回学校，也不敢回家，因此昨晚也因此不自觉的借酒消愁。 “那司琪姐就先住在这边躲几天好了！”美兰快嘴道。 萧楠道：“这不太好吧，我可以为司琪安排其他的住处。” “如果住在城里其他地方，可能会被我那个未婚夫家找到……他们家的势力很大……”司琪担心的说。 “那就先住在这里好了。”婉月心软道，平日里司琪对她和美兰都很好，而且人也胆小怕事，她觉得能帮到司琪也算是一桩好事。 萧楠沉吟了一下，终究是点点头。 婉月和美兰在派对结束后还是要照常去上学的，婉月甚至好心的帮司琪请了假。 司琪则暂时住在萧楠院子里一间为女宾准备的客房里。但是在婉月走后，她显然不安然只是简单的住在这里，而是找了个借口来到萧楠身边，似乎是想要找萧楠聊天。 萧楠却指指自己的脖子上的绷带，示意自己没法说很多话。司琪便乖顺的说：“少爷，我就觉得无聊，想在你书房看看有什么书，您不要理会我，也不要为我而累着。让我为您磨磨墨，捶捶腿什么也好。” 萧楠连连摆手，示意她不用如此辛苦，并轻声道：“书架上的书，你随意取来看就是。” 司琪则看到他摆在桌上一杯快喝完的茶杯，便道：“我帮少爷收拾下杯盏吧。” 说罢不等萧楠拒绝，便将那茶杯拿走了。 只是，她转身离开后并没有直接把杯子拿去冲洗，而是躲到了一个别人看不到的死角，然后仔细的品着萧楠喝过的茶水，脸上甚至露出了神秘而迷醉的微笑。 69 狂爱 除了给婉月办派对那天，天气好了一点，算是一天没下雨，之后萧城又恢复了阴雨绵绵的状态。 这一年的萧城，真是被龙王眷顾。 如今已经到了三伏天，原本的清凉也变成了潮热，萧楠喜欢干净，一天要冲几次澡，而且冲澡也变成了他一种聊以打发苦闷的方式。 只是这天他冲澡时，怎么都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被人盯着似的。 于是他忍不住关上了水阀，望着那扇面朝着外面的窗户。 这么一看吓他一跳，他竟然真的看到一个人影在玻璃窗外一闪而过！ 于是他连忙拉了拉浴室里叫仆人的拉绳，那绳子连着外面的铃铛，只要铃响，阿承就会过来服侍他穿戴。 阿承连忙跑进来，以为他摔倒了，平日里萧楠洗澡都磨蹭，不会这么快叫他。 “少爷！你怎么了？”阿承惊慌的问。 “外面是不是有人在偷看我洗澡？”萧楠披着浴巾道。 阿承挠挠头道：“是有人，是那个新来的司琪小姐，她鬼鬼祟祟的在窗口那晃荡，我刚把她赶走。” “她……她在浴室窗外做什么？不是有其他的浴室么？！”萧楠顿时感到恼羞。 “谁知道她到底想什么？”阿承挠挠头道，对方是个姑娘，他又不好意思把话说的太重。 萧楠只得继续洗澡，并让阿承看着外面。 谁知还没洗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面有争吵声，仔细一听，又是那个司琪来了，说什么自己要来服侍萧楠洗澡之类的话，还嚷嚷道自己要来这里做工。 最后还是其他仆人过来强行把司琪拉走了，不然萧楠不知要在浴室里待多久。 然而怪事还不止这一桩。 次日，又有仆人回报说，萧楠送去洗的衣件少了好多，尤其是。这让萧楠觉得非常尴尬，一问才知道整个院子里只有自己丢了衣服。洗衣的女仆甚至有鼻子有眼的说，看到司琪在偷他的衣服，说一个女孩偷男人的衣服不知道做什么。 萧楠顿时觉得尴尬无比，但又不好去追究，要是往开了说对司琪的名声也不好，只好给了那女仆一点钱，叫她不要出去乱说。 他只盼望着司琪能赶紧离开萧家，省的再添乱。于是只是让阿承去旁敲侧击下，问问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然而司琪支支吾吾的，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从那天起，她越发黏着萧楠，几乎是萧楠去哪里她去哪里，甚至连萧楠去洗澡，她都要在门口等着，怎么劝都不离开。 这让萧楠感到非常的疲惫。 更让他有点无法忍受的是，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制造一些机会碰触他的身体，这让他怀疑，那一晚她醉酒是不是真的，还是有意的“演出”？ 这种骚扰，在100年后的未来也算是某种型骚扰了，但是在这个时代，周围的人们却都觉得不以为然，就连阿承也觉得这是萧楠的“艳福”，也不怎么过问，甚至还觉得萧楠应该“乐在其中”。 最后，萧楠索性无视她的存在，该做什么做什么，她便得寸进尺，一会儿说给萧楠揉肩，一会儿说给他捶背，却趁机去碰他的脖子和耳朵。 而在萧楠以午睡为借口礼貌的请她回避后，她终于笑嘻嘻的走了。 萧楠也终于松了口气，干脆躺回了自己的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然而，当他被一个炸雷惊醒后，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床帘外有个女人的人影！ 那个影子简直像是女鬼似的！直直的站在那里！ 萧楠用还有些嘶哑的声音惊呼道：“是谁！！” 话音刚落，床帘被那女子一把拉开，萧楠也因为落地灯的灯光，看清了来者的真面目！！ 竟然是司琪！！ 而且一丝不挂的面对着他！！ “你是怎么进来的？！”萧楠惊骇道。然而不等他多问，司琪就扑了上来！ 事实是，她就穿着一件外袍来到了门口，找到了打盹看门的阿承，并故意说是十三少叫自己来暖床的。 阿承没有多想，就真个放她进来了！ 萧楠顿时被司琪压在了床板上，司琪疯狂的抱住他亲吻着，急切的叫道：“我真是爱死你了！十三少！当我看到你第一眼！我就对你无法自拔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快！快放手！”萧楠挣扎着，他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按住！ 好不容易推开了疯狂的司琪，他努力用左脚站起来，左脚还没好利索，一动还会隐隐作痛，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拼命的想单腿跳出去。可是没跳两步，他的腰就被司琪再次从后面抱住，将他拖倒在床上。 “别这样！你冷静点！”萧楠现在是真的感受到了明星对私生饭的感觉了！ “我不会放手的！你是我见过的最迷人的男人！”司琪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他不丢手，甚至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你不知道你到底多有魅力！！世上其他男人根本没法和你比！十三少！！你真的太迷人了！你把我的魂都带走了！！我这辈子谁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哪怕把你挫骨扬灰！我也要把你的骨灰一口口吃下去！！和我化为一体！！”司琪疯狂无比的尖叫道。 “你冷静点！！我们只认识几天而已！！”萧楠发觉她的缠抱根本不是普通女子单纯的拥抱，而是似乎带了某种章法，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挣扎不得！ 这是不应该的！自己就算是少了一条腿，也不该不是这种女生的对手！ “我只是个残疾人而已！世上有好多男人比我好得多！”萧楠央求道，“放过我！” “你以为我在乎吗！老实告诉你吧！就算你只是一团肉！我也要你！！你根本不晓得我有多爱你！！”司琪说罢竟然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力度大得真要咬掉他一块肉似的！ “小方！！阿承！！！”萧楠只得发出了呼救声。 率先破门而入的是小方——他甚至毫不迟疑的举起匕首冲向床上的司琪！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司琪竟然以不可思议的灵活身手一跃而起，宛若杂技演员那样半空中翻了个身，最后稳稳的落在了茶几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萧楠叫道——这身手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这就是所谓的功夫么！那可是影视剧里替身演员要吊威亚才能完成的动作！ 他捂着自己的肩膀，被她咬过的地方已经开始渗血。 小方手持匕首挡在萧楠面前，道：“这身手是练家子啊！你这娘们真会隐藏！连我都看走了眼！” “就凭你这个小混混，还拿不住老娘！”司琪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一丝不挂，甚至露出了非常狰狞的表情。 难以置信她竟然一直以纯良的外表隐藏在婉月身边！ 萧楠只感到阵阵后怕，这么看来，她到底是暗灯戏团的人呢，还是大帅府或者其他势力的？！ 可以确信的是，她真面目暴露后，如果让她逃脱，那婉月一定会有危险！ 萧楠只得背水一战赌一把！ “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们都好商量！”萧楠道。并且他认为，小方可能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我想要你。”司琪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和齿边残留的萧楠的血迹。 “我有什么好？难道你要我……带你去……某个地方？”萧楠以为她也是觊觎自己穿越时空能力的人。 此时一个闪电在窗外闪过，闪电刹那的闪光照亮了司琪的脸。 “我只要你。”司琪的双眼翻出了白眼，在电光映照下缓缓道。 她……此时的样子，好像是小慈…… 萧楠惊骇的望着她。 “你要我，总要我给你提供点什么东西吧？要我，可是个很抽象无法捉摸的概念。”萧楠道。 “要你，就是要你的一切。”司琪的白眼还没翻过来，导致她看上去，一双眼睛里全是眼白！ 然而她随即怪异的一笑：“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你还不够……有魅力！我要看到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迷人！！！” 说罢她忽然发出了狂笑，然后一个后翻突破了紧闭的窗户——她的身手简直比猿猴还要敏捷！就在电闪雷鸣的暴雨中轻盈的起伏！轻巧的就跃上了屋顶！ 当小方追出去后，已经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萧楠立刻叫小方带几个人去女校那边查看，小方冒雨来到了女校门口的时候，有个拉车的车夫走过来，给了他一封油纸包着的信。 所幸，司琪并没有回到女校，当婉月不明所以的来到会客室后，小方阴沉的告诉她，司琪可能是大帅派来的人，方才差点对萧楠下手。 他说话不像阿承那样婉转隐瞒，有一说一。在他看来，婉月已经极为拖累了萧楠，所以有必要让她知道真相。 婉月惊得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给你，你可以用来防身。”小方看看四周，低声道。说罢将一个布包交给了婉月。 里面是一把枪。 “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那么天真了。”婉月接过了布包道。这个世间，比她原来想象的，还要复杂凶险得多。 70 自主 小方把自己收到的那封神秘信件交给了萧楠。 信件竟然是柳迁写的，很马后炮式的说明了司琪的来历。 司琪，原来真名叫做柳司琪，毫无疑问，她也是柳家的子嗣之一。只是柳家似乎有个奇怪的基因突变方向，那就是产生身体上明显变异的，大多是男孩，而女孩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精神却似乎有些异常。 柳迁说，司琪算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精神从小就显示出了很大的异常，她毫无疑问是个天才，却像精神分裂者那样善于伪装自己的真实性情，而当她的恶趣味一旦爆发，后果将一发不可收拾。 柳迁有意无意的暗示，司琪似乎对自己被人残暴的对待有某种特殊的热爱情结。 甚至他还提到，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多年前就已经离开了柳家，现在恐怕已经隶属于某个势力了。 他虽说没有明说，萧楠也意会了，从司琪很“巧合”的出现在婉月的宿舍里来看，她应该是暗灯戏团的人。 她逃离时的身手，也和暗灯戏团那些训练有素的杂技演员一样灵活。 司琪应该是暗灯戏团安插在婉月身边，用来控制婉月，威胁自己的一步棋子，却忽然由于她先天的精神异常病爆发，而提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只怕她不可能再回到暗灯那边。 不知道何种原因，自己触发了司琪奇妙的精神异常环节，让她产生了巨大的狂热倾向。 甚至萧楠认为，司琪的精神异常，乃是由于十三姨太送入柳家的那个神秘物件导致的基因突变，而既然那个神秘物件来自于萧家，因此进入萧家大宅的司琪，似乎也被萧家某种神秘磁场引动，这也是她忽然变得古怪的根本原因。 这次事件，再次证明，萧家确实有某种看不见的“磁场”，这种磁场目前对于遭受过一次萧家秘宝“污染”的人来说，作用更加厉害，比如萧天佑，毫无疑问他疯的更厉害了。 如果司琪现在把迷恋自己作为她行动的目标，她同时也不可能再次回到暗灯那里，那么她很有可能会对婉月下手，来达到吸引自己注意力的目的。 毕竟，她就是被安插在婉月身边的棋子。 想到这一层，萧楠有点懊恼自己草率的为婉月举办派对，应该再深思熟虑点才对。 柳迁也是非常有头脑的人，他甚至早就猜到了柳司琪会对婉月不利，也不知道柳迁到底为何消息那么灵通，如果他和暗灯有牵扯，那么一切就好解释了。毕竟他的妹妹都是暗灯的一员。 所以，他在信件里，和萧楠做了个交易，说要卖萧楠一个“人情”，让他不用担心婉月，因为他的人自然会去婉月身边保障婉月和美兰的安全，条件是，萧楠将来要为他做一件事。 他敢这样说，就说明他同样也有法子威胁到婉月的性命，而且知道萧楠必须答应。 他猜的不错，萧楠已经别无选择。 想要在这个充满重重危机的城市中保护婉月，比他原来臆想的还要艰难的多。 但是，他不会放弃！ 婉月绝对不能成为萧家的最后一个姨太太！ 无论还有多少暗潮汹涌等着他，他都绝对不会放弃！ 司琪虽说疯狂，但是她和她哥哥一样聪明。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像是从世界上蒸发了，丝毫都没有她任何消息。 萧楠知道她是暂时“韬光养晦”了，但是她总有一天，还会卷土重来，在她没有找到新的目标之前。 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点吸引到她？冬少将怎么看都该是她更好的骚扰目标才对。 疯狂之人的想法，终究无法用常理揣摩。 唯一庆幸的是，婉月算是暂时安全了。 他望向窗外连绵不绝的雨丝，思考着自己在这夹缝中，到底该怎么办。 而同样在此时看着宿舍外雨滴的，还有一直处在忐忑不安中的婉月。 美兰正在上课，陆小姐请了假去和男友约会，恐怕马上就要谈婚论嫁了，司琪也不在了，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把那把枪收在了自己的床头，可是迄今为止，她连怎么开枪都不知道。 她知道十三少面临的困难有多巨大，他越发和那些人牵扯，自己就越陷入泥潭，但是如果他不那么做，只怕朝不保夕。 她多想为他分担哪怕一点点负担，看着他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就知道他其实游走在生死边缘不知道多少次。她明明都知道，却不敢说出口，只怕自己也成为他让他惶恐的因素之一。 毫无疑问，十三少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知道如何该小心翼翼的避开危险，但是他的这份智慧，只会让他在兽群里更加瞩目。 婉月的苦恼，并不比萧楠少多少。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她苦闷的思绪，婉月打开房门，发觉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门外，那个女子穿着窈窕的桃红色旗袍，踩着一双非常显眼的粉色高跟鞋，头发也是精心烫过的，只是戴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遮挡了她本来艳丽的容貌。 “请问您是婉月小姐么？”女子微笑道，“我自我介绍下，我是新来的教工，不过我不是老师，只负责宿舍管理这一块，你叫我王小姐就好。” “王小姐，您好，请进。”婉月让她进了屋，并拿来了茶壶给她泡茶。 王小姐坐在了屋里的圆桌前，打量了一下宿舍里的摆设，道：“这是全校最好的宿舍之一吧，看来婉月小姐家里条件真不错。” “啊，这只是休学的陆小姐布置的。”婉月道，“王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王小姐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你就是十三少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吧？我是被派来保护你的人，因为某个人可能要对你不利。” 婉月将茶壶连忙放在桌子上，警惕的问：“你想做什么？” 她慢慢靠近自己的床铺，想要找机会摸出那把枪。 “我想说的是，你应该不甘心只当个被人当做筹码的‘棋子’吧？作为女人，我比谁都清楚那种无力的感觉。所以我想给你提供一个机会，一个你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王小姐道，“你就甘心——只满足于现状么？做一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金丝雀’？” 婉月靠在了床边的衣柜上，道：“我当然不甘心！但是如果你们要用我逼迫十三少的话，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哟哟哟，看来你很刚烈么？那正好。”王小姐摘下了碍事的眼镜，“我不是要你死，而是要你变强。与其做局中棋子，不如做操纵局的人。我知道你的背景，你就是那种本来该注定当个默默无闻的填房丫头的平庸女人，是十三少生生改变了你的命运，他迷恋你，确实有几分道理，你看起来平凡，内心却刚强的很。 既然如此，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飞上枝头变凤凰。” 婉月的胸口因为她的话语开始起伏，她半天才道：“我知道答应了你们，就像和魔鬼做了交易，但是只要你们能保证，放过十三少，我愿意和你们交易！我做什么都行！” “我的主人和十三少，本来就是合作的关系，就像你说的，如果你不信任我，你可以随时去死嘛。杀了你就像杀一只蚂蚁那么容易，若非我真的看重你，又何必劝说你这么久呢？”王小姐道，“但是我要提醒你，你一旦选择了我给你提供的道路，可能比死了还难受，因为变强，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答应！”婉月走上前两步，抓住了王小姐伸过来的手。 “你才十八岁不到吧，改造的空间还很大。”王小姐顺势站起来，用手抚摸着她的面颊道，“你的未来，会很苦很苦，而且绝对不能退出。退出，就意味着死，不仅是你，还有十三少，还有很多人。” “我不怕吃苦！我什么苦都能吃！”婉月盯着她的眼睛说。 “很好，你的眼神很不错，那么今晚我会再来，带你去一个地方。”王小姐道。 “这件事不要牵扯到其他人，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只是个仆人的妹妹，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婉月道。 “放心，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王小姐笑道，然后她把自己领口一个小小的兰花胸针摘下来，别到了婉月的衣服上。 等这位王小姐离开后，婉月忽然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第一次，她背着自己不该违逆的人，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决定。 十三少说过，让她学会自己思考，学会掌握自己的人生。今日，她做出了一个完完全全自主的决定。 这个决定，让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只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昔日的生活轨道上了！ 绝对！ 绝对不可能再像以前自己愚昧的所想，只是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 恐惧…… 甚至， 还有一丝期待！ 71 背负 吃过晚饭后，婉月在自己的宿舍里再次等到了王小姐的到来，这次她找了个借口对美兰说自己去宿管处，随即跟着王小姐离开了宿舍。 王小姐带着她一路往宿舍的楼下走，到了一楼后，她用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示意婉月跟着自己一同进入。 婉月的心怦怦直跳，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跟着她进入了地下室。 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地下室下面竟然还有楼层，而且是个颇大的空间，王小姐带她来到了地下室下面的“楼层”内后，只见这里分成了数个走廊，阴暗的走廊只有壁灯照明，除此之外空空的，两侧都是统一的铁门。 这里是牢房么？婉月心惊胆战的想。 王小姐带她来到了一扇门内，推开后，内里是一间比谷场更宽阔的大型空房，数个男女身穿着类似军装的制服，在那一字排开，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王小姐让婉月坐在一张面朝着墙壁的椅子上，她刚一坐下，整个房间就变得一片漆黑，唯有她面前的幕布缓缓落下，开始进行了某种“电影”的播放。 婉月从未见过这种科技，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幕布上出现了画面，是萧天佑的在对她说话！ “婉月小姐你好，你此刻想必无比惊讶，为何我会认识你。事实上，在萧楠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你。萧楠，就是你称之为十三少的那个人。他一直试图对你隐瞒真相。” 萧天佑缓缓道，“但是我想你此刻，可能已经完全听不进我的话，无法理解事实真相是多么的凶险复杂，所以我会先满足你的愿望。 你的愿望，是要‘变强’是吧？ 其实在你产生这个心愿之前，我就已经开始满足你了。” 萧天佑的画面忽然消失，屏幕上出现了一种蓝色液体的注射剂。 王小姐走到屏幕前介绍道：“这是我们的研究所研制的，可能会改变整个人类进化史的‘灵药’，目前它的名字被叫做‘伊甸11号’，它的最初样本，来自于地球某个神秘消亡文明残留的‘样品’。 原始的样本，具有改变人类基因的强大异能，我们对之进行了分析和改造，使之更加符合当代人类的现状，并且可以通过口服，注射的方式，被人类吸收。 伊甸11号是神赐予的双刃剑，只有通过神选的人类，才能领取它带来的‘好处’。伊甸11号可以大幅度提高人类的各项身体机能，比如视力，体能，判断力等等，换而言之，这是人类成为超人的超进化捷径。 但是伊甸11号同时又具有奇特的副作用，接受了伊甸11号的实验体，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会直接暴毙，就算没有立刻死去，也会很大概率产生身体上的变异。” 婉月试着努力去理解她的话，她疑惑的问：“我听不太懂你们说的这些，你的意思是，你们做出了一种毒药？！” “你确实可以那么理解，但是这也是人类的‘解药’。我之所以这么详细的告诉你，是因为，你自从入学以来，已经连续接受了为时一个月的伊甸11号的口服实验。 换而言之，你是极其罕见的，接受了伊甸11号却没有产生副作用变异的‘完美实验体’，是异常接近远古终极进化体‘伏羲’的珍稀样本！你，将会是我们的‘女神’！”王小姐指着婉月叫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婉月尖叫道，她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们都是疯子！你们疯了！！” “婉月小姐，你最好好好配合。不然下次接受伊甸11号的实验体，就是你那位十三少也说不定。毕竟他太过特殊了。”王小姐道。 婉月身体开始颤抖，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早已成为了阴谋的一部分。 “你最好老实听话，在我们未来建立的新世界里，你注定要成为我们新世界崇拜的女神，登上神坛，如果你好好听话，我们甚至可以允许萧楠进入你的神殿，而不至于被当做劣等人类处理掉。”王小姐抱着手臂道。 “我该怎么做……怎么做你们才会放过他？！”婉月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问。 “从现在起，你要接受各种训练。”王小姐打了个响指，这时灯光亮起，只见那些身穿制服的男女依次道： “从今天起，我是你的体能训练师。” “我是你的语言训练师。” “我是你的科学教师。” “我是枪械训练师。” “我是…………” 在他们依次介绍完自己的身份后，王小姐道：“这里的各位，无不是各领域的精英，在你真正成为我们的‘女神’前，你务必要倾尽一切所能，为我们的组织效力。唯有如此，你才能得到他的‘免死金牌’。 而你，则要真正正视，你从伊甸11号那里得到的真正的‘惠赠’。你的体内，孕育着巨大的‘力量’。” 王小姐靠近她，一把抓住了她的下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的眼睛说。 “为你安排的课程普通人需要训练数年才能完成，而我给你的时间底限是一个月。完不成的话，你和萧楠都得死，那个叫美兰的小女孩，会继任你，成为新的女神实验体。”王小姐说出了让婉月毛骨悚然的话，“你必须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把你的潜能完全发挥出来给我看。” 美兰等到了十一点多，婉月才回来。 她好奇的问：“婉月姐，宿管的老师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了学校最近要进行整修，我们的宿舍安排会有变化，你可能要暂时和我分开住。”婉月表情僵硬的说。 “不行！我想和你一起住！”婉月抱住她的腰说。 “你要去和你的同班同学一起住，乖，不要任性，我们在外面惹事，会给十三少惹麻烦的。”婉月摸着她的头说，“时间不早了，快去上床吧，再说我们只是分开住宿舍而已，又不是见不到。” “好，好吧。”美兰有点不甘心的说。 她终于舍得上床睡觉了，婉月走到墙边关上了灯。 屋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这静谧的黑暗中，她忽然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眼珠，开始追寻着她听到的细微的声响，最终目光定格在屋顶上一只正在爬动的蜘蛛身上。 只凭着外面路灯透过来的一丝微光，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只蜘蛛。 王小姐好似开启了她内心某处的一道门，当那扇门打开后，她的世界开始渐渐恢复成她见所未见的“真实”模样。 就如同此刻她看着的那只蜘蛛，甚至能看清蜘蛛身上的花纹，以及它每只脚微小的移动动作。 为什么是自己？ 为什么是自己？ 是上天选中的？ 还是因为萧家大宅？ 有某种神秘的力量， 决定了一切。 王小姐说的那个“实验”，到底死了多少人？还会死多少人？ 那个伊甸11号，到底会让其他普通人受到怎样的伤害？ 如果王小姐所谓的组织成功了，这世上又会死多少人？ 王小姐甚至说，他们拥有朝着整个萧城的饮用水投毒的能力！ 这一切都绝对不能告诉十三少。 她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这一次，由她来将他隔绝在恐怖的“真相”之外。 他只要安心的活着就好。 无论世界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她不在乎。包括她自己。 地狱不仅仅是萧府，在这个萧城，地狱无处不在。 也许就只在日常的表皮之下。 72 立威 萧楠感到自从自己来到了民国，不仅麻烦事儿不断，就连自己的身体也没断过被折磨的命运。 鞭笞的伤好不容易好了，又扭伤了，然后被女鬼掐脖子，现在又被司琪深深的咬了一口。 当确认过婉月在女校里是安全的之后，他累得松懈了下来，躺在床上，吹着刚买来的风扇，放空了自己。 然而萧家内风起云涌，终究免不了牵扯到他，四少爷和十七少的争斗漩涡，也终于波及了过来。他之前对待萧家其他少爷的拉拢，一直是采取闭门不见的态度。而这态度惹恼了四少爷集团，之前三少爷处处压着四少爷一头，现在三少爷不在了，四少爷把持了财务大权，正急着要清除异己，对拉拢不到的，就斩草除根，萧楠真是碰到他枪口上了。 最先来他这里诉苦的，是一直资助萧楠的七少爷。萧楠听到他来了，索性也不换衣服了，还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七少爷看如今萧楠和军阀冬少将的关系混的风生水起，便也不顾忌什么了，直接来找他。 一见到他，七少爷就开始倒苦水道：“十三老弟，你现在是混得好了，我却苦死了。” 萧楠躺在床上道：“七哥，让我猜一猜，是不是四少爷那帮人觉得你和我关系好，于是为难你了？” “都让你给说中了！”七少爷愁眉苦脸道，“现在我想办几个实业，可是四少那边处处跟我卡关节使绊子，现在我是寸步难行了！我听说他又要在背后暗中给你我使坏，你可快点想想办法，我可不想多了许多无妄之灾，你可知道和他对着干的人下场都有多惨！ 我以前就怕这样，才处处谨小慎微，谁知道竟然一惹还就惹上了这么个厉害的魔头！你说我往哪里去说理去！这还不是你最近混得太好，让人眼红的缘故！” “不要急，四少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他给你使绊子，是要给我下马威看。我本来还犹豫，大少爷，四少爷，十七少，哪个先对我下手，看来四少爷是不甘人后，既然如此，那我就去会会他吧。”萧楠终于舍得从床上爬起来，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你可一定要和他谈妥！我看出来了，十三弟你是大器晚成，以后我万事都要仰仗你了！”七少爷拱手道，“哎呀你别躺了，快去找老四吧！我的工厂什么都办好了，就他给我卡着萧家的公章不给批，现在萧家的人要办厂，首先得要萧家大老爷盖章子，而那个章子大老爷交给了老四保管，让他全权处理，我光给老四送礼都送了不知道多少了，他就是不肯松口。你可得帮帮我！” “你别急，我带你一起去找他。不仅要找他，还要带你去见几个人。”萧楠道，“以后我的钱还交给七哥你来经营，只是你格局太小了，我想帮你拓宽下眼界。你的生意可不只是开几个厂子这么简单，你知道美国的华尔街么？” “你是说和洋人搞外贸？那个可不归我管，外贸这个大肥肉，早就被老四老八那些人给把持了。”七少爷摇头道。 “我说的不是外贸，是股票，有十年的黄金时期，等着你去捞钱。”萧楠道。 说罢他拉了拉床头的绳子，用铃铛叫来了仆人给自己更衣。 要见四少爷还挺麻烦，要经过层层通报。还要正儿八经的写帖子。 从七少爷那里，萧楠知道四少爷也并非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和所有有钱人一样，他的事务会聘请专门的师爷，助理这些金融人才去做，而他自己则可以花天酒地的享受。只是他架子大，三少爷死后，三少爷原本持有的萧家财务大印就落到了他的手里，他现在膨胀得觉得自己就是大老爷钦定的继承人了。 若换了其他人，送了帖子过去，四少爷也许理都不理，然而萧楠送的帖子过了几小时就有回应了，这让在萧楠院子里不知道喝了几壶茶的七少爷登时蹦了起来。 七少爷果然同意见萧楠了。毕竟萧楠可是大帅府的红人，冬少将都因为他住在了萧家，而大帅的二儿子姚祖生，如今更是在萧家大摇大摆，时不时就要来叨扰大老爷，大老爷竟然还允许他在萧家里横行，这在萧家人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待遇。 若是萧家有一个少爷有姚祖生的待遇，只怕就真是大老爷钦定的二世祖了。 萧楠找了几个仆人，抬着他的轮椅直接跟着四少爷派来的人走。 四少爷住的地方在内院的深处，院子倒是没有三少爷那么高调，却也足够奢侈，他给了萧楠面子，没让他走偏门，开放了正门让他进来。 此刻四少爷正穿着一身闲适的衣服在自己的后花园和一群女子们玩乐，美名其曰是茶话会，除了他，还有另外几名和他关系不错的少爷在。 萧楠和七少爷进来后，这些少爷间彼此假惺惺的寒暄了一下。四少爷却并不起来给他们打招呼，而是等他们点头完了，才道：“十三弟，你架子够大啊，我请你多少次了，你竟然跟我玩免战牌那一套，如今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萧家的少爷，都是俊俏非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基因好的缘故，这四少爷和几个少爷，都是翩翩公子的相貌，包括已死的十三少在内，俱都算得上是世间罕有的美男子，若是在现代，说不定就被星探看中，成为当红明星。 只是联想到他们的结局，萧楠不免有点暗暗唏嘘。 “我这不是最近忙的抽不出身，才迫不得已，这不来跟四哥请罪了。”萧楠堆笑道。 四少爷笑了几声，道：“知道你忙，你最近可不是大忙人，跟大帅那处得风生水起的。怎么着？都是自家兄弟，有好处不能一个人独享啊！” “小弟正是为了此事前来。”萧楠拱手道。看这几个少爷的年龄，都差不多大，可见大老爷的子嗣出生的时间差不了几年。 “来得好，正好，咱们兄弟几个，可很久没这么坐一起说说话，叙叙旧了。”四少爷道。 萧楠笑道：“只是小弟想跟四哥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还是悄悄说的好。” “哟，十三弟，你弄得这神秘兮兮的，是拿我们当外人啊，什么话不能敞亮说呢？”其他几个少爷不满道。 萧楠只好陪笑道：“抱歉，抱歉，这话，四哥听了，觉得中听，再跟各位说了也不迟。” 四少爷眯了眯眼睛，做了个挥挥手的手势，其他人识趣的闭了嘴，纷纷告退了，不一会儿，庭院里连那些侍女和仆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萧楠，七少爷，和四少爷三人。 萧楠这才道：“大老爷最近和大帅合作频繁，这一点，四哥想必早就知道了，我听说，大帅和萧家的几个合作生意，还是您经手的。但是有一桩生意，大帅却绝不让萧家插手，那就是被他们姚家垄断的军工厂。大帅之所以不让萧家插手，因为和某个东西有关。” 此言一出，四少爷顿时来了劲，他向前倾了倾身子道：“你听谁说的？冬少将说的么？” 萧楠道：“为什么我这个大老爷一直看不上的废人，会被大帅府看中，其中的缘由，和某个‘东西’牵扯很大。四哥想想三哥的事儿，就知道我为什么不和诸位兄弟亲近，我虽然被大老爷委派了不能说的事务，但是掉脑袋的事儿，我不想牵扯大家。” “你不要唬我！！”四少爷脸色大变，他当然知道萧楠说的是什么！就是后花园里那个提也不能提的东西！在萧家，甚至私下说起这个都是死罪！ 更不用说拿这么个玩意儿当谈资开玩笑！哪怕被下人举报了都是死罪！ “你凭什么会被大老爷选中？！”四少爷还是不敢相信为何大老爷会把这么禁忌的事情选中萧楠来做，萧楠的话语说的很明白了，他和大帅府接触，完全是因为后花园的那个东西！虽然萧家人人都不敢说，但是他也是知道的，大帅也一定有一个类似于后花园里秘宝的玩意儿！ “因为我少了一条腿！”萧楠摸着自己的残肢道，“我少了一条腿的原因，四哥应该清楚。我是和那个，曾经最接近的人。三少爷曾经问过我真相，真相就是……” “你别说了！我什么都没听到！”四少的脸色已经煞白了。他终于相信萧楠的话了！ 当初十四少爷因为进了后花园遭到了极刑，他是唯一一个进入后花园的人！而十三少爷则保住了一条命，难保这不是大老爷有意为之的布局！ 萧楠却道：“好，咱们不说往事，只说当下。我本来不想跟四哥说的这么细，只是四哥问起，只能稍微表态。大老爷嘱托我办的事情，我不能说。我做什么事，您也不用过问。章子在您手上，并不意味着大老爷真的信任你，当初三哥也是握着章子的人，说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我为大老爷办‘那个私事’，若是我说，四哥妨碍我办‘那个私事’，您说会怎么样？” 四少爷闻言再也不顾什么架子，竟然双膝跪在地上磕头道：“十三弟！是我不懂事！是我太蠢！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无论萧楠所说是否是真的，但凡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就说明他已经深得大老爷的宠信！而且是特别的宠信！ 因为大老爷从来不让任何少爷插手有关“后花园”的事务！ 萧楠如今有这样的殊荣，起码已经到了可以在大老爷面前，一句话决定他生死的地步了！ 这场景看得七少爷也是满头冷汗，他也万万想不到萧楠竟然真的和后花园有关系，这几个月里，萧楠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萧楠不动声色，但是内心却有点惊讶这萧府里的人，竟然是发自内心的惧怕后花园和大老爷，已经被吓到了这种肝胆俱裂的地步了。 其实他并未和大老爷亲自接触过，不过是通过暗灯萧天佑的态度来揣摩。大老爷如今和萧天佑合作，萧天佑又要拿自己当棋子，四舍五入，就是大老爷现在不可或缺他。他才因此敢说这种话吓唬四少爷。 结果自然是四少爷忙不迭的给七少爷的生意盖了章通了行，只怕今后他都不敢在为难七少爷了。 73 出行 萧楠成功向四少爷要到了“开业许可”，也算是开启了自己真正迈向商业的第一步，迄今为止，他都搞不清楚自己的固定收入到底有哪些。如果七少爷能帮他经营，那就再好不过了。 从四少爷家里出来，七少爷竟然吓得都不敢跟萧楠说话了。萧楠不得不安慰他道：“我是大老爷明确委托的人，这一次你不用担心我翻车，再说，你我的关系人人皆知，就算我像三少爷一样翻车了，你也跑不了，我们早就绑在一根绳上了，你再恐惧也没有用了。” 七少爷寻思了一番，只得叹气道：“你说的也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多事情瞒着我。不过看来我也过问不了。” “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们合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萧楠道，“我下面还要带你去见几个人。” 说罢他带着三少爷出了萧府，坐上了自己的小车，并命小方带着自己去见布朗爵士。 在来四少爷这里之前，他已经和布朗爵士用电话通过话——萧城的洋人公寓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电话，就连布朗这种狐假虎威、濒临破产的洋贵族，家里也是有萧家电业提供的租用电话。 布朗爵士这个洋鬼子的消息还挺灵通的，知道最近萧楠很活跃，便火速帮他穿针引线了下，邀请他来萧城洋人上流社会的下午茶。 参加茶话会的，大都是来自各个国家的富商，使节，学者等人，其中不乏专门搞中外贸易的“能人”，萧楠带着七少爷参加这种聚会，自然是希望他能趁机打开对外市场，最好是尽早掌控外国股市动态，因为接下来的十年，是全球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投资市场黄金时代。 七少爷往日里被其他少爷压制，甚至连社交都处处受阻，常年被派到偏远的乡下收租，做些不痛不痒的小买卖，来到这种茶话会也是首次，毕竟他之前和十三少一样，处处不受待见，虽说也有一些自己的人脉，但是接触到真正的上流圈子的机会不多。 这次也是全靠着萧楠忽然有了地位，他才能够进入这种圈子，其实布朗本人也不是个受同胞待见的人，若不是他向一位茶话会上的同乡说了“十三少的请求”，估计他们也不会邀请布朗这么个落魄人物。 权势圈子就是如此敏感而现实，萧楠能一步登天的根本原因，完全是由于他见鬼似的了受到了大帅，少将和大老爷三方的瞩目。 所有的礼节，规矩，在这种炽热的权力变化面前都显得虚伪而苍白，如今的萧楠，就像是掌握了一张无形的通行证，在这些权贵中可谓畅通无阻。 而他则要利用这张通行证，为七少爷的经商铺平道路。 七少爷进入洋人的圈子后自然觉察到了这是个极大的机会，他和这些洋大人简直是“一见如故”，并明里暗里暗示自己是萧楠的“财务主管”，他本来就很有金融头脑，和洋人们聊了一会儿就发现了巨大的商机，现在萧楠又有四少爷那边的“许可”，他想经商就再无阻碍，真是找到了自己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萧楠则庆幸自己不用再考虑投资啦什么的复杂问题。七少爷几乎是上瘾了似的，在人家公馆里喝了整整一下午的下午茶还不够，还要接着参加他们晚上办的舞会，听他的意思，他似乎终于和美国的银行家联络上了。 而萧楠则借口自己累了，先行回去了。 当他回来后，阿承告诉他，婉月捎了话回来，说最近暂时留在学校里参加暑期中学部的优秀生培训，准备迎接一个月后的中外女子知识大赛，先不回萧家了，而她拜托萧楠把美兰接到乡下去过暑假。 原来在这个女校里，竟然还有很现代化的寒暑假系统，想到美兰在学校里，暂时还算是安全的，暗灯也承诺过会保证婉月的安全，萧楠觉得婉月的安排没什么问题。 一个月后，就是大帅府和萧家联合实行所谓的“实验”的日子，之后的一切还不好说，把美兰先送走也比较稳妥。萧楠有点惊讶于婉月这些安排似乎有些太过“周全”，好像她已经知道了很多内幕似的。 对于小学部的那些小孩来说，这两天就是放假的日子。美兰自从上次带了几个同学参加了萧家的派对后，在自己班级里也变成了很多女生簇拥的中心，甚至还交到了来自周边乡下的同学。萧楠和阿承商量后，认为这个同学家里条件不错，可以让美兰寄住，还能和乡下的小朋友们快乐的玩耍一个暑假。 于是他答应亲自送美兰和同学回家。 当然，为了不被认为是私自逃离，连累到其他人，他还叫上了冬少将，冬少将对他这种有事没事就拉自己下水的作风感到极为不满，但是也没拒绝，那些监视冬少将的人，真的出动了车队和护卫队“护送”他们出城。 名为护送，实则是监控。 其实萧楠心里想的是，趁机出去看看风景，散散心。 和美兰十分要好的女孩叫做蔡芷，她家住在距离萧城有一百多里路外的靠湖小镇嘉湖郡。据说那里风景很美，小镇也算是个富庶的地方，而蔡芷家是小镇上的富裕大户，在当地是个响当当的地主，因此能送得起女儿来萧城上学。 萧楠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叫小方找人专门打听了这个蔡家，得知蔡家在当地为人正派，在当地口碑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蔡老爷只有一儿一女，儿子负责打理家里的事务，女儿宛若掌上明珠，很受宠爱。学校放假这天，蔡家专门赶了镇上唯一的一辆马车，由蔡少爷带着三四个仆人亲自来接自己的宝贝妹妹。但是没有接到妹妹，反而得知妹妹在萧家做客，萧家还留了条子给他们，叫他们去萧府找十三少。 蔡少爷知道后整个人都懵了，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萧家的人看上了自己年幼的妹妹，简直想要跟萧家拼命。当他怒气冲冲的来到了萧家的偏门后，发觉自己妹妹和美兰正在大门处玩耍，而一旁等着的小方则告诉他，萧家十三少已经等了他多时了。 蔡少爷看自己妹妹没事，心便放下了一大半，他忐忑不安的进了萧楠的院子，萧楠早已等了他很久，并客气的接待了他，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他说美兰是自己的远房妹妹，最近萧家生意繁忙，没空接待，美兰和蔡芷情同姐妹，想让她去蔡家过几个月。 自然，不会亏待蔡家。 蔡少爷听了后，顿时态度客气了不少，甚至还有些推脱，因为他觉得自己蔡家不过是普通人家，不敢和萧家这种闻名天下的大权贵攀交。萧楠发觉蔡少爷虽说也是个少爷，实则人很单纯正派，不像一般的富人，听到萧家就不惜一切可劲儿巴结，便笑道：“你不用有所顾虑，完全是我妹妹美兰和蔡芷小姐要好，我作为哥哥才想让她们好好过个暑假。你我都是做兄长的人，也能明白我疼爱妹妹的心情。” 蔡少爷看萧楠态度温柔谦恭，根本不像一个贵族少爷那样跋扈，便拱手抱拳道：“十三少抬举了。小妹和美兰小姐交好，是她的福分，美兰小姐什么时候来我家做客都可以。至于您方才说的谢礼大可不必，美兰小姐来我家，我必然像待亲妹子一样待她。” “毕竟是让小孩去你家叨扰，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不然别人岂不是嚼我萧府的舌根，说我太过小气，占人便宜？况且，我听说嘉湖郡风景秀美，人杰地灵，这数个月萧城阴雨不断，我身子不太利索，因此也想去疗养一下。”萧楠道。 蔡少爷听到他说自己的家乡好，便欣然道：“别的我不敢夸口，但是十三少您说我们嘉湖郡好，我却要大大夸上一番，亲眼看到我们镇风光的人，只会觉得好上加好。用我们那湖水种出的稻米，菜果，都比别处好吃，以前有个洋人到我们那住了几天，说我们那空气好，风光好，住在那神清气爽，比吃药都管用。” “你说的这么好，我更要去看看了。”萧楠道。 这时门外的阿承道：“少爷，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了。” 萧楠于是转动轮椅从书桌后出来，吓了蔡少爷一跳，方才书桌挡着，他没发觉萧楠是个残疾人，仔细一看，才看到他只有一条腿。 “十三少，您要去嘉湖郡的话，容我好好准备下。”蔡少爷道。若是萧楠是正常人，他当然可以让自己带来的马车带着他一起去，从萧城到达嘉湖郡，两天的路程，对于一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可不简单，况且看萧楠的语气，以及他清癯的身形，总让人感到他体质很差，舟马劳顿的，他也不嫌辛苦。 “没事，你不必看我行动不便就多想什么。”萧楠道，“我自有安排。” 他知道这个年代的人认为残疾人最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省的出去惹人闲言碎语，其实户外活动一下对任何人都有好处。 74桃源小镇 从萧城到嘉湖郡，赶马车要两天，而坐汽车只要不到半天的时间。 现在只是20年代初期，汽车对于大城市里的人来说都是稀罕物，更不用说乡镇这种地方了。 萧楠拉着冬少将一起强行度假，他坐的车就是冬少将的爱车，这种车里面还有此时很先进的车载风扇，把所有窗户都打开，风呼呼的，倒也不显得那么闷热了。 而其他的几辆车则坐着冬少将的亲卫队，甚至还有一辆有蓬的小货车。蔡家兄妹则和小方，阿承挤在萧楠的那辆小车上，跟在车队最后，即使如此，也足够让他们感到拉风极了。 “你竟然还有心情度假。”换了一身西式便服的冬少将颇有微词。 “不然呢？难得有个机会出来游山玩水，放轻松点。”萧楠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冬少将懒得再理他，索性在铺了竹垫的车座上闭目养神，而萧楠则看着外面的风景出神，上次他离开萧城，一直都在马车里没有好好看看外面的风光，这么一看，民国的风景也着实让人惊叹，除了萧城发展得很像是电视剧里的大上海之外，城外还是很简陋的，人类还没开始真正疯狂的改造地表，一眼可以看得很远，所谓的大马路也不过只能容纳两辆汽车并行罢了，即使如此，萧城内外的四通八达的马路已经是这周围几个省份里的翘楚了。 而这些公共设施，都萧家的功劳。也难怪萧家有这么高的名望。 附近的电厂，水厂，公路，铁路，一切大型工厂，全都是萧家，姚家两大家族的所有物。而萧家最近在外地矿山周围甚至开始着手准备修建炼钢厂。 当地的工业化，完全是这两大家族粗暴而野蛮的在引领着。 而越远离萧城，这种工业化现代化的感觉就越发被冲淡，好似其他地方还处在更加遥远的封建时代，远山远水农田树林，自然风光鲜明而真实。 萧楠忍不住指着外面的野地道：“看，那些地方风景多好！” 冬少将眼都不带抬的说：“一堆土坡。你这样子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越远离城市，路面上的行人就越少，偶尔能看到赶着牛车的行人向他们的车队投以“注目礼”。半路上还要穿过那种靠着大路而兴旺起来的小集市，萧楠竟然还要停下来看看，一副什么都没见过的土包子样子。 于是车队不得不暂时停在那种集市边整修，他们的车队顿时也就成为人们围观的对象，不少聪明的小贩还举着自己的商品过来兜售，都是一些火柴香烟，瓜子和水果。 果然不管过了多久，中国人旅途中被兜售的永远是这几样。 而萧楠竟然真的掏钱买了所谓的特产，就是葫芦雕刻的工艺品和几个泥人，自然被人宰了，本来只要几个铜子的便宜货，生生讹了他一块大洋，萧楠还觉得自己捡到了民间原生态的工艺品，看他微微露出的笑容竟然还很满意，让冬少将越发觉得他有病。 不仅如此，萧楠竟然还很喜欢和当地的小贩聊天，问些有的没的，什么吃穿住行，家里几口人乱七八糟的，他不仅问，还自己带了钢笔和小本子记下来，也不知道图的啥。估计是职业病发作，想现场考古真实的民国时代。 至于美兰那一车人，已经算是嗨翻了，蔡少爷毕竟是个不到20岁的年轻人，正是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冲动的年龄，男人对工业产品的迷恋果然是天生的，坐了车后他兴奋的不能自已，围着会开车的阿承和小方不停问有关车辆的事儿，而美兰和蔡芷则手拉手唱她们在学校学到的歌。 冬少将看着这群人明显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萧楠这个家伙，未免也太放松了点，难道他早有什么后手瞒着自己？他点了一根烟，阴鹜的暗中观察着萧楠的一举一动。 就这样，休整之后，车队再次继续行程，终于又在行进了两个小时后看到了嘉湖郡那个闻名遐迩的落霞湖，浩大的水面颇有一望无垠的宏伟感，萧楠为了能方便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还让蔡少爷坐到了自己所在车辆的副驾驶位上介绍起这个湖。 据蔡少爷说，嘉湖郡的百姓生活安乐富足，全靠这个湖，湖水引入沟渠，灌溉了当地的田地，说也奇怪，这里的水质和土壤极佳，只有湖区周围的粮食是一年三熟，产量还高，别的地方都做不到。 同时，湖里还盛产大量水产，打鱼的渔民收获颇丰，简直是一个小型的“鱼米之乡”，打的粮食多到吃不完，还经常供应给其他地方，虽说只是个只有农业手工业的小镇，却全靠着农产品而富庶。真可谓老天爷赏饭吃了。 “我们这里的水也好喝，挖的井出来的都是甜水，不用烧开就能直接喝，干干净净，酿出的酒也香，我家就有个酿酒坊，等各位到了蔡家，我请你们喝当地最好的嘉湖酒！”蔡少爷说得眉飞色舞。 看来他真的很喜爱自己的家乡。 萧楠听他这么说，迅速的搜索了自己的记忆，在他有关未来的记忆里，这个湖貌似在未来已经不存在了，当地也早已不是居民区，而成了一片有毒化工业的据点。 看来这鱼米之乡、自给自足的桃花源幻梦，终究没有抵过工业发展的洪流。 当车辆顺着萧家一路修建的公路来到镇口的时候，萧楠简直被这个镇子的原生态水乡模样震慑住了，这里简直是活生生的古城，所有的建筑都是那种古色古香的木制小楼，青石瓦墙，比平遥古城还要有韵味，镇中的道路都是青石板铺地，颇为干净整洁，路面当然也不宽，主干道都有修真的骑楼，下面是商贩的摊位。 更有意思的是，萧家电厂的电线杆竟然也扯到了这里，只是用电的人家并不多。听说萧家电厂的电费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若是他有手机，一定从进镇开始就拍个不停，现在则只能目不转睛看着这些对于现代人来说太过陌生的古镇风情。 大概是因为和偌大的湖区比邻，甚至城中水道纵横，小镇的温度竟然比其他地方清凉了不少，镇子里也处处可见人们装点家园而种植的花草竹林，雅趣盎然。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萧楠情不自禁道。 “嘉湖郡确实是萧城附近几个乡镇里条件不错的地方，每年能交上的税收都很充足。”冬少将道。 他说这句话就意味着，附近十里八乡的税收，大帅府是确实有插手的。 车队的进入引起了小镇人们纷纷聚过来围观，尤其是车队直接在蔡府的院门口停下，蔡家在当地的房子最好的，是个大宅院，当冬少将的手下去敲门时，围观的人们纷纷议论。开门的是个老管家，他一看见穿着军装的人来敲门，外面还有几辆军车，便一下子吓懵了，噗通坐倒在地，半天才哀嚎道：“军爷！！我们蔡家都是守法的良民！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啊！” 蔡少爷连忙下了车，跑过去扶起那管家道：“老伯，你不要怕，这是少将的人，少将来我家做客了。” 管家还没回过神来，他便急匆匆跑进屋里，过了半天才把蔡老爷请出来，蔡老爷大概是已经知道了原委，对着下了车的冬少将连连作揖，然后有点结巴的请众人入内。 萧楠下车时，也成为人们围观的目标，小方给他拿来了轮椅，把他从车里扶出来时，萧楠才发觉原来车外围观的当地人已经堵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他也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顿时觉得有点脸热。 幸好那些卫兵扛着枪很快驱散了围观的众人，这时来了几个家丁，过来抬他的轮椅。这里的房屋还有很高的门槛，台阶也多，萧楠的轮椅基本失去了功能。 蔡老爷做梦也想不到家里会来身份这么高的贵客，由惊转喜，当天下午就开始操办宴席，请了自己族里几乎所有亲戚，外加小镇上有头有脸的乡老，甚至在街面上摆起了盛大的流水席款待邻里。 冬少将心想，萧楠说度假，度假个屁，还不是换了个地方应酬。 晚上的宴席还是很热闹的，萧家的公子就算是残废，也还是萧家的人，萧楠往那一坐，就有诸多人过来逢迎巴结，给他敬酒的什么的。不过萧楠并不喝酒，而是以茶代酒，他身子骨放在那，自然也没人敢说什么不妥。 有个乡老是当地私塾的主事，开私塾已经数十年了，也是当地为数不多的老秀才之一，辈分颇高，就坐在萧楠旁边，为萧楠讲解他们这个镇子的渊源和风土。 只听他摇头晃脑的说：“其实早在先朝时，我听说那是同治年间，我们这个镇子还只是外地逃荒流民建成的小聚落罢了，镇子真正富庶，也就是这三四十年的事情。” “咱们镇子是老天保佑，全靠镇上的龙王庙，才能风调雨顺，地美水甜，十三少您可一定要去拜拜，很灵。”蔡老爷也在一边应和道。 萧楠道：“那就奇了，我看当地的水土这么好，物产丰富，为何你却说，是这三四十年才富庶起来的。” “这也是一桩奇事，您还真问对人了，换了别人都肯定说是龙王保佑，其实就我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乡老道，“我每次说他们还不信，说我年纪大了，瞎说。” “哎呀，张伯，这高兴的日子您就别跟十三少胡说了，人家是贵客，听你这神叨叨的。”蔡老爷不满道，“来人来人，把张伯扶下去……” 那老头也许是酒喝高了，反而犯倔起来，骂道：“你们这些后生，懂什么！我们开荒时，你们还在光屁股乱跑呢！” 75 湖梦 那老头眼看就要跟着其他人翻脸，闹得不快，萧楠见状，连忙道：“这位老伯，等日后我们有空再聊吧，我看您醉了，先去休息吧。” 他都这么说了，蔡老爷便立刻叫家丁过来把那老头扶下去了。于是大家继续推杯换盏，一派欢腾。 而外面的流水席更是搞得像是过节似的热闹，几乎镇上家家户户都派人出席了。这个镇子本来也不大，所谓的“镇”，也是附近三四个小村庄围起来的繁华地段，可以说能在这镇上住着的家户，本身在这个小区域周边就是家境不错的人家。 当然这个不错是相对的，和萧城里的有钱人是比不了的，只是在这个时代算是家有余粮，不愁吃喝穿的小康人家罢了。 酒过三巡，萧楠跟蔡老爷说了几句话，蔡老爷便连连点头，然后站起来挥手宣布道：“大家静一静！十三少有话要宣布！” 他喊了几遍，自家大院里的众人终于都住了嘴，齐刷刷看向这边。 萧楠便让小方来宣布，小方嗓子亮，省的他费力。 只见小方踩了个板凳站起来高声道：“今天是我家少爷带着小姐来拜访蔡家，镇上的各位盛情相邀，因此少爷和少将也想略表回礼。我们带来了如今在西洋最时兴的电影戏，请各位吃完饭后，八点钟在镇上的小广场集合，那边搭台放戏，大家都能来看，连放三天，自带板凳椅子！” 他这话一说完，下面的人纷纷鼓掌。所谓的电影戏，就是电影，这时中国的电影业刚刚起步，录制的电影都是无声电影，国外流行的也都是卓别林那种默片。需要外放音乐。 但有钱人，如同萧府，已经有自己的放映设备了，几乎每个少爷的院子里都有一套这样的设备，平日放私人影院玩的。萧楠当时灵机一动，果然在十六少原来住的地方发现了这些东西，那些下人清理物件时没有带走这些，大概不知道这是什么吧。于是他便叫少将带人把这套放映设备也带来，办个露天影院大家乐呵一下。 毕竟在21世纪，露天影院已经成了只能在追忆中出现的昔日浪漫记忆了。 可想而知，在这个年代搞露天电影，结果就是比鲁迅写的社戏还要热闹，对于娱乐方式很不现代化的当地人来说，是一种极大新奇的刺激和乐趣。 小方说出了这个消息后，除了院子里的各位蔡家亲戚鼓掌，小孩子们更是欢呼起来，高兴得要死，而外面长街上的人们得知后，更是奔走相告。 蔡少爷知道了这个消息后，饭也不顾吃了，偷偷推着自己那辆在镇上为数不多的自行车从后门溜走了。 原来他是跑去跟镇上住得最偏远的一户人家报信，那户人家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他的意中人。他没想到十三少竟然会来放电影，自然想带着自己喜欢的姑娘一起来看。 然而蔡老爷发觉自己儿子不见后，却非常恼火，在一边跟着仆人生气，他早已为蔡少爷定好了亲事，而蔡少爷并不喜欢他指定的那个富家小姐，却喜欢自己自由恋爱的贫家女孩。 这场晚宴从下午五点吃到了晚上七点，也算是极为热烈了，萧楠提前就退了场，去自己的房间里休整下。 他的住处是蔡老爷精心安排的，把平日里蔡少爷住的房子腾了出来，洗澡也是有人专门烧水，弄了一大盆热水送到他屋里的屏风后面。 那种木盆有半人高，萧楠只有一条腿，还扭伤了脚，自己根本没法进入盆里洗澡，还得拜托阿承把他抱进盆里，洗好了再抱出来。 洗漱完毕后，那盆热水还不能浪费，阿承要接着洗。在这种地方，热水也是很宝贵的资源，毕竟烧一大锅热水也不容易。 换好衣服后，萧楠转动轮椅来到屏风边道：“阿承，过几天你就留在这里陪美兰吧。我在萧家这几日可能有很重要的事情，我怕连累到你们。” 阿承刚刚擦好身上的水，惊得连衣服都没顾上穿好，便道：“少爷！我不在你身边怎么行？小方能好好照顾你吗？他天天到处乱跑的！你的腿和腰都必须定时按摩的！” “没事，我是为了你和美兰好，等事情结束了，我就发电报叫你回来。”萧楠道，“就一个月而已。” 阿承没有多想，向来都是萧楠说什么他听什么，便点点头说：“那您一定要自己多保重！” 说罢他匆匆穿好衣服，把萧楠推到了床前，将他抱上床后，便开始做晚间的按摩。萧楠的残肢总是不动会渐渐萎缩，因此在按摩时，他还会在阿承的帮忙下做很多自主的运动，但是平日里他是不会在人前做的，因为总是晃那条大腿残肢会让人觉得很奇怪。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就算把残肢锻炼得再好，也不可能两条腿走路了。只是从截肢之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锻炼。 当阿承为他按摩完，他却道：“我累了，你去看电影吧。我想先休息了。” 明明他亲自营造了一个盛大的节日，到头来，他自己反而意兴阑珊了。 阿承只得为他放下了蚊帐，道：“我不去了，我在那边的罗汉床上，少爷您有需要就叫我一声。这里不比萧家，您这身子做什么都更加不方便。” 萧楠只好道：“真是麻烦你了。” “少爷这是哪里的话。”阿承说罢关上了灯。 萧楠在黑暗中微微翘起自己的残肢抚摸着，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阿承和他配合默契，俨然已经完全取代了他的腿，哪怕自己的左脚受伤，阿承也依旧可以让他感觉不到任何行动上的不便。离开了阿承，恐怕又要陷入行动极为不便的地步。 只是，他不能让阿承和美兰陷入一个月后的恐怖事件里。绝对不能让他们在整个萧城都有可能被那个“实验”波及的情况下再留在萧城。 这一夜，整个镇上的人似乎真的兴奋，喧闹声竟然都从窗外传来。 萧楠在这种喧闹声中渐渐陷入了沉睡，睡梦中迷迷糊糊做起了奇怪的梦，有自己模糊的童年，光怪陆离的魔物，扭曲的建筑和街道，最后一切场景都在梦中烟消云散，只剩下黑暗中的一片湖光。 有两个人影在湖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虽然湖面泛着光，一切却宛若剪影，只能看到轮廓，看不分明。 那两个人终于离开了湖畔，似乎把什么投入了湖中。 而在他们离开后，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涟漪逐渐扩大，最终形成了漩涡，有许多水龙卷从湖中腾起，像是接连天地的支柱，刹那间，天地倒悬，他仰起头，只见天空是湖面，而他则向黑暗不断的坠落。 有巨大的人脸从湖面中升起，面朝着他。 刹那间，萧楠睁开了眼睛，是被这惊骇的梦境生生给吓醒了。 而这个看起来并不是很长的梦境，竟然持续了一夜，醒来后，他发觉已经天亮了。 简直像是时间穿越了似的。 他挠挠头，自从他穿越到民国以来，似乎还没做过这么身临其境的噩梦。 是因为昨天看到了湖的景象产生了某种记忆残像么？ 而他的睡衣，则被汗水都浸透了，弄得他不得不大早上起来就洗个澡。 阿承早早就起来了，他知道萧楠有洗澡的习惯，所以早就让厨房那边烧好了水，然后服侍他沐浴。 洗澡的时候，萧楠顺便把头也让他帮忙洗了，阿承一边帮他洗头一边说：“少爷，你昨晚叫得好大声。” “我怎么了？”萧楠疑惑的问。 “你说梦话，叫着什么湖啊湖的。简直就像是被什么鬼上身似的。”阿承道，“不过下半夜您倒是睡得香，我就没叫醒你。” “我以前睡觉说梦话吗？”萧楠又问。 “您以前睡觉可老实了。” “那可奇怪了。” “是不是这里地方不干净啊？要不咱们回城里吧？”阿承担心的说，“我听说这种乡野间容易闹狐仙什么的……” “别胡说，狐仙，那都是迷信！我就是车马劳顿累着了！”萧楠道，“今天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去游山玩水。” “好好好，您是主子，您说了算。”阿承道，“昨天晚上听说整个镇上的人都乐坏了，放的美国的电影，好看得不行。今晚还接着放，周边的村里都听说了，估计要来这边的人更多。您一来，这个小地方都变得热闹十倍。” “这就是围观效应呗。要是抓住商机还能赚一笔钱呢！”萧楠道，“比如卖爆米花什么的。” “您又在说我们听不懂的话了。”阿承笑道。 吃过了当地特色的早饭后，穿着背带裤和衬衫的蔡少爷便兴高采烈的来找萧楠，说要带他出去游览风景，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个穿着朴素连衣裙的漂亮姑娘，蔡少爷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玉贞，等下还有几个我的朋友一起去。” “冬少将不一起去么？”萧楠问。 “我们邀请了他，但是他似乎不感兴趣。”蔡少爷的说话腔调都像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有种专属于年轻人的朝气，这种人应该在年轻人里颇受欢迎，从玉贞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哈，我猜他也是意兴阑珊，本来就是被我强拉过来的。”萧楠笑道，“不用管他了。” “十三少，您真是好厉害，竟然说拉就把大名鼎鼎的少将拉来了。”玉贞摆弄着自己的辫子笑着说，“我第一次见到您这么有能耐的人。” “难道我不算么？你以前不是一直说我潇洒英俊，是整个嘉湖郡最杰出的青年么？”蔡少爷还挺不服气的。 “你真是太自大了！我什么时候说过！” 于是两个年轻人就打打闹闹的说笑着起来。 看到这群宛若自己大学里学生的年轻人，萧楠感到了一丝怀念。 似乎远离了萧城，人们也变得纯粹得多。 嘉湖郡的“旅游项目”在萧楠看来还是很丰富多彩的，蔡少爷在当地人缘很好，有很多同龄的伙伴，一大群年轻人还带来了自己的弟弟妹妹，簇拥着萧楠去游览当地的几处风景名胜，比如湖畔的连天荷景，野花遍地的七彩山谷，一路上欢声笑语，真是年轻人郊游的架势。 为了好玩，他们特意赶了那种无顶的马车，马车自然是蔡家的，让萧楠在车上坐着，和萧楠一起在车上的，还有他们自带的午餐食材，柴火，甚至还有一把吉他。 原来最靠近湖区的并非是嘉湖郡，而是周边的湖畔小村落。百姓在这里开垦良田，打鱼纺织，若是抛开时代大环境来看，真是安居乐业。 难能可贵的是，这群不分身份贵贱的年轻人并没有因为萧楠的身份而对他有所逢迎，只是单纯的把他当做了朋友，萧楠那种特殊的师者气质也感染了他们，通过他富有才华的谈吐也很快博得了他们的好感。在这个小小的区域内，每个人似乎都没有太多的烦恼，并且待人真诚。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幸福”，在即将到来的战乱年代里又能持续多久呢？ 毫无疑问的是，比起萧楠曾经去过的婉月所在的那种村镇，嘉湖郡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在这个阴云密布的年代，美好得有点太过不可思议，简直像是活着的田园诗篇。 最快乐的活动自然是坐船钓鱼，萧楠有残疾没法行动，全程都是由别人或抱或背，众人对他照顾得很周到。坐在船上时，也有人专门扶着他的腰，防止他磕着碰着。 渔家出身的一名青年显摆的从船上跳下水里，现场表演了徒手抓鱼，让众人喝彩不已。他抓上来的鱼确实肥美，最小的也有五六斤重，扔进船舱时还在活蹦乱跳。当众人制服了这些鱼后，萧楠诧异的发觉当地的鱼鱼鳞都带着一种鎏金色的异彩，甚至还有的鱼鳞完全就是金色的，湛亮得反光。 蔡少爷介绍道：“这是我们嘉湖郡特产的金鳞鲤鱼，味道特别鲜美，不过这种鱼放在别的地方却养不活，只能在咱们这个湖里生长，平日里这种鱼很难捕到，今天不知道是阿力技术好还是咱们运气好，抓到的几条都是。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季节是金鳞鱼聚集产卵的季节，所以都扎堆了吧！” “那当然是我技术好！”那个捕鱼的黝黑青年在水里嘿嘿笑道，“也是你们有口福。” 76 苦水往事 阿力抓上来的许多鱼里，竟然有四条是金鳞鲤鱼，只见他们烤鱼之前，先把金鳞鲤鱼上最好看的那枚金闪闪的鳞片剥了下来，洗干净交给萧楠观看。 “这是真正的金子。”蔡少爷说，“据说有外国人拿去鉴定，说这种鳞片的成分就是金。”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鱼身上会长出真正的金片？”萧楠惊讶道。他在未来可没听说过这种鱼。 “不知道，据说很多年前有人来考察过，还曾经深入湖底，但是这湖很深，人人都说湖下面有金沙，鱼吃了那些金沙才长出了金鳞，可是凡是下到湖深处的人都有去无回。我们这里是严禁去湖心深处游泳的。别看湖面浅处平静，下面再深些就都是各种漩涡暗流，很容易淹死人。”他说，“金鳞鱼很少出现，今天是走了运才有这么多，就算它身上有一枚鳞片是纯金的，其实分量也很轻，这些鳞片就送给阿力吧，他妈妈常年要吃药，这些金鳞能换不少钱。” “要是抓这些鱼，再挑湖里的水，是不是就能在自家里养殖？”阿承问道。 “那也不行，有人试过，根本养不活。”其他当地的年轻人道。 众人动手在湖边野炊，只是简单的烤鱼，却异常鲜美，萧楠对这种金鳞鱼的味道啧啧称奇，他这辈子都没吃过如此香甜美味的烤鱼，而佐料只是一点点盐而已。 吃过美味后，眼看也玩了一天了，萧楠终于能够回返蔡家。这时已经有不少周边村庄的人开始往镇上走了，都是为了去看露天电影。 可惜这时有声电影还没发明出来，不然会更加有趣得多。 当他们进到镇口时，镇上的街道都已经点起了自家的灯笼，摆起了各种摊铺，不是萧楠一个人想到了爆米花经济，很多聪明的小贩已经开始行动了。 按照蔡少爷的话来说，比往日过年还要热闹。 萧楠觉得自己这个假也度的值了，想到这镇上今晚可能还会聚集比昨晚更多的人，他索性就不再去凑热闹了，简直和五一黄金周没什么区别。 蔡少爷归家之后，立刻就被蔡老爷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而且发的火很大，萧楠本来都进了自己的屋里，因为听到这动静也出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蔡老爷见到萧楠便诉苦道，说自己和别人定下娃娃亲，本来马上就要为蔡少爷办婚礼了，蔡少爷却天天和那个叫做玉贞的平民女子来往，弄得自己脸上很难看，说人人都要指着自己的脊梁骨说蔡家失信了。 萧楠却道：“这不是失信不失信的问题，你那是老观念，现在提倡年轻人自主恋爱，破除陋习，我看蔡老爷大可不必让自己家人如此为难。不如我为蔡家担保，替你向娃娃亲那家求情如何？” “这可怎么好意思！您这样的贵人……”蔡老爷连忙摆手道。 “十三少！”蔡少爷却满眼期待，希望摆脱这桩旧婚姻的束缚。萧楠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卷入了那种琼瑶民国剧，如果这对有情人不能在一起的话，不知道以后还会怎么各自受折磨，这一辈子只怕都留下了遗憾。 于是他道：“这件事我为蔡少爷管定了。我们既然都已经是朋友了，自然要为朋友做点事情。” 蔡老爷为难道：“对方是米行的老板，和我蔡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对方要是恼了，这以后叫我怎么做人……” “我替你去说罢。”萧楠道，“蔡少爷，麻烦你在晚饭前带我去拜访一下那位米行老板。” 阿承在一边看着，心里有点嘀咕萧楠管得真多，这种别人的婚事也要横插一杠的，他也真的不嫌累。 不过既然他爱管闲事，他还是要跟着的。 米行店老板算是这镇上的第二土豪了，镇上和附近村里的米行都是他家开的。比起蔡家，米行店老板似乎更加势利点，听到萧楠要来拜访，他非常高兴，甚至叫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和蔡少爷定亲的那位亲自来接待客人。 而萧楠一开口就是问他，可否取消已经算是陋习的娃娃亲。 米行店老板闻言一口答应，不仅答应，还向萧楠推销起了自己的女儿。可见他是一心想着让女儿成为萧家的姨太太。 而米行店家的小姐也是各种风情万种的在萧楠面前暗示着什么，也难怪蔡少爷不喜欢他们家。 萧楠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和这位米店小姐勾搭在一起，但是他也很会转圜，打下了空头支票，说会抽空接米店家的子女去萧城的上流社会社交圈玩耍，并送了他家一台现在超级时髦的留声机。其实这台留声机本来是打算送给蔡家的。 留声机被阿承安装好后，老板一家人就开始围着这个新鲜的玩意儿转，萧楠意外的发现在他们客厅里悬挂的照片上，竟然有那天那位喝醉了酒胡言乱语的老秀才。 “那位老伯是你们亲戚？”萧楠问。 正在聚精会神看阿承摆弄唱片的老板随口道：“那是我叔公，无儿无女，现在跟我们家一起住。那天吃饭的时候让您见笑了。” “那老叔公我能见见吗？”萧楠道，“我还想听他说说这里的老典故呢。” “我还觉得他挺烦的，没让老叔公知道您来，您要是喜欢听他说那些，我这就叫人去请他。”老板说罢招呼一个小厮赶紧去找那老头，自己则又笑眯眯的看那个留声机了。 不一会儿不仅是老叔公来了，连蔡老爷也觉得不太妥，登门来致歉了，正好凑成了一桌酒席，米店老板便设宴请客，虽说吃饭的人不如昨天多，但是也丰盛无比。配着留声机播放的时兴歌曲，极为惬意。 那位老秀才又坐在萧楠的身边，一边喝酒一边说起他年轻时的见闻。 他说，那还是在四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三十出头，这边当时也不叫嘉湖郡，而叫苦水村，村子也没这么多，人也很稀少。 之所以叫苦水村，是因为这里的湖水是苦的，地也种不出粮食，一到灾祸年就要饿死不少人，很多人甚至从村里往外逃荒。 老秀才当年还抱着考功名的心思，加上家里还算有点余钱，便留在当地死读书，因为那时还是清朝末年，当地信息闭塞，还觉得一朝考取举人便能全家鸡犬升天。 当然，老秀才这种又穷又没人脉的，在封建社会注定就是个底层的穷酸书生，考了一辈子，他也只是个秀才罢了。孔乙己之流，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听他的说法，这地方在五十年前，还不过是一片盐碱地，甚至湖的面积也很小，只能算个滩涂地，水质极差。 由于当时村里已经没多少人，而且当时的老人死得差不多了，老叔公说，知道这些往事的，现在没几个人了。 照他这么说，那就真是地质学上的奇迹了，从来没有说五十年的时间就让一个地方的水土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的例子。 老叔公接着道：“我记得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一天傍晚，从西边来了两个年轻人，二十多岁，风尘仆仆的，他们带了一车东西，包的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是什么。 那时候，周边没这么多修好的路，一下大雨，就导致大路旁的土山滑坡，那两个人就只好从咱们这里过。 我记得他们就敲了我家的门，想要留宿。那时候我的老家，就在李子村那个靠近湖边的地方，当时哪有湖啊，就只能算是一个水洼，水是苦的，没法喝，也没法种地，也没人去打水。 那两个人留宿在我家里，出手还挺大方，给了我一块金子当房钱，也靠着那块金子，我们家才能发家，才有了这些个天天顶撞我的后辈！” 说着他伸出手对着米店老板指指点点的。米店老板只得冲他摆手，示意自己不想理他。 “说也奇怪，那块金子，并不是普通的金子。”老秀才点上了烟袋，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道，“是一个雕工出神入化的金蛤蟆，栩栩如生的，就好像是蛤蟆变成了金子。” “金蛤蟆……”萧楠想起了身上有金鳞的鲤鱼，觉得有点意思，追问道：“那后来呢？那两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你还记得么？” “什么样子的？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看到你就想起了这个事儿，你长得倒是很像其中一个人。不过他们没告诉我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就知道一个人瘦瘦高高的，相貌还挺好，另一个矮胖的，他们两个人就挤在当时我家的西屋，半夜里还在那嘀嘀咕咕。 我那一天睡不着觉，因为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听他们嘀咕，就觉得他们可能不是什么好人，就一直不合眼。到了半夜，我听见他们偷偷出了屋，我觉得蹊跷，就偷偷跟了上去。 河滩边有一片芦苇荡，我就躲在那边，远远看着他们两人到了水边，他们似乎拿了个什么东西，还拿了刀，要在那分那件东西，但是两人却为怎么分吵了起来，最后那个瘦子，就举起刀，一刀劈了下去！” 77 湖降临 “那些人一刀下去！真不得了！当时整个天地间就跟天亮了似的！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老头说到这里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 “我当时还以为自己眼睛要被亮瞎了，只能看到一片白光！就只得趴在芦苇丛里埋着头！那时候我听到周围天地间一片呼啸！声势可怖！连大地都在震动！”老头激动无比道，“我当时吓得动都动不了，后来才知道是自己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时…………” 老头说到这里，眼睛圆瞪着看着面前的空气，表情也变得有点呆滞，看来当时的情形确实极为震撼他。 “我醒来时，也分不清楚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天是阴的，有那么多的水龙接着天，就在滩涂地那边，那么多……那么多……”老头伸出手比划道，他说的“水龙”，就是水龙卷，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龙吸水。 “那些水龙最后汇成了一整个巨大的水龙！我定睛一看！那大水龙竟然是不动的！水都是跟冻住了似的！但是又不是冰！就是不动！”老头有点语无伦次。 “你的意思是，水龙卷是静止的，但是还维持着水龙卷的形态？！”萧楠问道。 老头连连点头。 那岂不是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似的么？萧楠心想。 老头接着道：“这时我才回过味来！我以为发生了大灾祸！爬起来就跑！我跑回了家里，发现那两个留宿的人连同他们的行李都不见了！这时外面传来山崩地裂的响声，我往外一看，只见那个大‘水龙’竟然崩塌了！大水就往四处冲，我只能连忙又去逃命！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水势终于停了下来，原本的滩涂地没了，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水，这就是这边这个湖的由来。 说也奇怪，自从有了那个一夜间出现的湖，这周围的土地都变成了良田，那湖里被一些养鱼的试着投了些鱼苗，很快就鱼获满仓，从此后，这边就成了个福地，你说怪不怪？ 我寻思着，那肯定是龙王显灵！” 萧楠听完了他的回忆，脑子便开始思考，老秀才所说的那两个从“西边”来的人，应该是从苗疆回来的大老爷和姚大帅。他们似乎在湖边对自己得到的宝物进行了分割，而在分开宝物的一刹那，竟然就引发了奇异的现象，甚至出现了部分区域的“时停”！ 而那个奇异的现象，甚至导致了此地的土壤，水文，乃至植物，生物的巨大变化！ 这和萧家秘宝造成基因变异岂不是很相似？！ 因此萧楠推测，萧家秘宝本身就带有某种类似于“辐射”的异常磁场能量，只是此地得到的那种能量浓度极低，所以没有造成像柳家，萧家后代那样可怕的灾难性变异后果，反而为此地带来的福泽。 这是否也可以说明，秘宝本身其实只要恰当的使用，甚至可以让事物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比如嘉湖郡的水土，明显是得到了“优化”！他白天旅游时也得知，自从这个湖形成以来的这几十年，当地人的体质似乎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五十年内新出生的人口，几乎都很少有什么病症，而且大部分人体格强壮。要知道解放前人口的平均寿命都是很低的，夭折率也很高。 而大老爷和姚大帅这样的自私恶人，却完全用自己的贪婪恶欲扭曲了秘宝的用途——不然也不至于让在苗疆安然存放了那么久的秘宝，如今在萧城引发一波又一波的地狱修罗场！ 唯一的遗憾就是，由于当时光线太差，老秀才根本没看清到底那两个人分的宝物是个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形状，所以宝物到底是何物，现在还是个谜。 毫无疑问的是，宝物被分开后，泄露的能量是这个地区转变的源头。 而这个泄露的能量恐怕对于大帅和大老爷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不然他们早就霸占此地了。 秘宝的能量只要些许，是可以造福人类的！ 萧楠如今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看来这次度假旅行也不是全无所获，起码让他对秘宝的一个方面有了更加深入的认知。 冬少将却无缘知道这些秘辛，对度假兴致缺缺的他，只是在镇子周边沿着湖散了散步而已。他的相貌永远是他烂桃花的根由，就算在这种小地方，身边依旧少不了各种巴结他的女子，不得不让随从把那些个试图接近他的女子统统赶走。就像姚家二公子说的，他对女色根本不感兴趣。 现在整个镇子都因为萧楠弄来的那个破电影机而疯狂了，他的手下也有不少人被调去维持秩序和放电影，半夜里，冬少将反而愿意静静的坐在湖边的凉亭里抽烟看风景。 他的副官就跟在他旁边，帮他看着钓鱼竿。 “少将，您觉得十三少这个人怎么样？”副官忍不住问道。 “是个人才，但，不好掌控。”冬少将翘着腿叼着烟道。 “要……那个他么？”副官做了个斩草除根的手势。他显然并不知道冬少将和萧楠的暗中交易和秘密。 “不用，这个人还有用，越是这样的人，越要让他发挥最大的作用。自古那些所谓的明君，厉害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会用人。”冬少将道，“这种人，什么时候该除掉，我心里有分寸。” “是！是属下僭越了！”副官行了个军礼。 冬少将抬起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在萧城，可看不到这么明澈的星空。 “明天那个瘸子，有什么安排？”冬少将又问道。 “他说明天要去拜龙王庙。还真是游山玩水，访仙问道的。”副官道，“少将，您也要去么？” “登登山，活动活动也好，顺便让跟着我们的那些人也跟着练练。”冬少将冷笑道。 他说的那些人，指的是跟踪自己的人。 “大帅对我们，依旧如此不信任。”副官压低声音说，“明明您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 冬少将只是笑了一声：“有些话，你知我知就好。” 所谓的龙王庙，只是当地人的说法，这座寺院真名叫做龙恩寺，是当年同样目睹了水龙卷的当地小庙僧人所修建的小庙，这么多年来，善男信女多有供奉，将原本的小庙扩建成了临湖风景最好的一座山上的大寺院，每逢节日，此地便香火旺盛，也算是当地的一个名胜。 萧楠上山，是由人用抬椅给抬上去的。自从落下残疾后，他就没想着自己还能爬山，不想竟然用这种方式游览山水，想想还真有点地主老财。 而冬少将等人则走在前面。山上的空气比山下更好，呼吸都是那种清新的植物味道，天然氧吧，萧楠手拿着一把折扇，躺靠在抬椅上，看着周遭的山景浓荫，倒也觉得惬意。这周边的山势不算很高，上山的道路由于常年有信徒捐钱修缮，也修的很完备了。 进了那寺院后，肥头大耳的主持便将他们当做贵客迎接，还给开了最好的客房。萧楠也不是不懂这种寺庙的规矩，捐给庙里不少功德钱，那主持得了捐助，就更加点头哈腰，对他们招待得极为周到，甚至亲自作陪，说是清修的寺院，到头来也不过是顶着寺院名头的生意，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而这种寺院主持，在建国前也大都是当地有很多自己土地的地主，生活得也是很滋润的。 萧楠在主持的贵宾接待房里休息，那房间修得极豪华，萧楠被抱到罗汉床上后，便有小沙弥给奉上垫背的垫子以及毯子。另有专人给奉茶。 冬少将则自己跑去别的地方逛，他和萧楠不同，来到一个地方就闲不住，喜欢四下打探地形，大概是军人的职业病。 主持亲自来陪萧楠喝茶，介绍他们寺庙如何灵验云云，甚至还说寺院里有自己特产的药浴，泡了可以活血松骨，延年益寿。 萧楠听了很是心动，他本来来这里就是要体验所有旅游项目，毕竟一个残疾人登山一次不容易。 看萧楠表示出很感兴趣，胖主持立刻又道：“我的师祖法云大师，如今已经是百岁高龄，他算命很厉害，公子您要不要试试看？” “哦？没想到大师如此高寿竟然还健在人世，那我倒要好好叨扰一番了。”萧楠当然知道这种说辞一听就是那种旅游项目的噱头，但是从来没在旅游景点体验过这些坑人项目，如今他又有了资金支持，所以也想亲自上当试一次。看看这种古代老骗子都能说些什么出来。 还没等那胖主持说话，萧楠便接着道：“大师如此高龄，想必道法高深，我本不应该以俗世之物牵累大师，但是为了略表我的心意，还望主持能收下我的一番心意，修缮禅房，也算是我对佛门的一点功德。” 说着示意小方送上了一个红包，里面包着几张在附近五省都通用的萧家银票。 主持得了红包，满脸放光，双手合十道：“公子稍待，我这就去通报师祖，我看公子您有佛光加持，和佛法有缘，师祖一定会欢迎公子前去论禅的！” 78 所见 吃过了这寺院的特色斋饭后，便是泡药浴的项目。 那个据说有一百岁的老主持还挺会故弄玄虚，说什么自己要修炼，只有晚上静待日月精华汇聚之刻，才能出关会客。 萧楠也不着急，便先去泡澡。冬少将也过来泡，所谓的药浴，竟然是一处自然的温泉改造而成，那温泉里被放了很多药材，故而称之为药浴。 温泉池子此刻俨然已经被包场，只有萧楠和少将两个人来洗。看这温泉的设施也是专门为有钱贵宾所造，跟日本的那种温泉馆子很相似，有前厅有更衣室，有冲凉的单间，收拾得极为整洁。 少将早已先跳进池子里泡着，萧楠则麻烦一点，他需要别人帮忙才能泡澡，是由仆人抱着放进了泉池里。 池子里打造了供人坐的石阶，其实坐上去还能感觉到水的浮力，水温比起正常的洗澡水来说是有点热，但是舒服是极为舒服的。 现在据说是淡季，很快就是农忙节气，来拜佛的人不多，其他的池子都抽干了进行维修。有水的倒是只有这一个池子。 池子不大，冬少将和萧楠稍微伸长些腿就能碰到彼此。两人好似刻意保持些距离，分别占据着池子的两端，面对面坐着。 冬少将体格锻炼得很好，甚至能看到很完美的腹肌和胸肌，至于萧楠自己的身体，倒是真像个养在深院里的苍白少爷，只能用文弱白皙来形容，这让他有点自惭形秽。 两人默默的泡澡，少将还点了一盘小酒，喝了几杯酒后，他用脚冷不丁的搭在萧楠的右腿残肢上，道：“我可以卖你个人情，给你介绍个假肢技师。你这条腿留下的部位不算短，装了义肢还能走。现在形势特殊，你需要一条特别的腿。” 萧楠以前拒绝过他一次，因为他实在不喜欢穿假肢，此时听他话里有话，而周围似乎也不像有人监控，便只好道：“那就多谢少将美意了。” “这条腿到底是怎么断的？”冬少将踩着他的残肢问。 “车祸，去进行考察的车翻了，我还算比较幸运，保住了命。那一车上有很多同事，再也没回来。”萧楠实话实话道，“和我坐在一起的老师，脊椎都彻底断折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下床……” 其实他真的很想大吼一声“别碰我的腿”，但是少将好似要报复似的，踩了又踩。他只得咬牙忍耐。 “不好意思，我一伸开腿就不小心碰到你，都怪这地方太小了，要不要你先出去？”冬少将坏心眼的说。 “我一条腿伤了，一条腿废了，嗓子也没法大声呼喊，完全没有能力从这个水池出去，那就麻烦冬少将亲自帮我叫来下人了。”萧楠道。 “啧。”冬少将哼了一声，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于是两个人便得以继续“共存一池”。 虽说不是愉快的泡澡体验，药浴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吃过晚饭后，萧楠活动了一下脚踝，发觉还残留的隐隐作痛似乎消失了。 拜访那个百岁老僧的过程很有仪式感，仆人抬着萧楠跟着主持一起在曲曲折折的石板小路上走了半天，几乎走了半个山头，才来到一处幽静的禅房院子，那院子周围都是树林，极为僻静，推开门扉前，胖主持还要通报一声，待里面有个老僧咳嗽了一声，他才敢推开门。 门里禅房有一间房亮着豆大的油灯。 萧楠被阿承抱进了抱进了禅房，只见这禅房的地板擦得锃亮，进门先要脱鞋，萧楠也跟着其他人一起脱掉了唯一的一只鞋放在门口。 在屏风后跪坐着一个伛偻的老僧，正对着一个方案几，这屋里只有蒲团，没有桌椅，显然要席地而坐。 冬少将并没有参与这种怪力乱神的算命仪式，因为他一听就嗤之以鼻，说是骗子罢了。 胖主持朝着那老僧拜了拜，便小声道：“师祖喜欢清静，如此我先退下，等下再来接公子。”于是他便退下，并带走了抬椅子的僧人。 萧楠看看屋里的摆设，按理说自己应该也同样跪坐在那个案几边，但是他只有单腿，“跪”这个动作他是没法好好完成，便只能叫阿承抱他过去盘腿坐在蒲团上，说是盘腿，也不过只能曲起一条腿罢了。 坐好后，他示意阿承可以暂时退下。 那老僧已经老得满脸都是耷拉下来的皱纹，甚至看不清他是不是睡着了。直到阿承也出了门之后，老僧才用苍老的声音说：“看来又有蠢人上当了……老衲对他们来说，也只有这唯一的一点用处了，呵呵呵。” 他语气阴阳怪气，一听就脾气不好。 只见他微微抬起头，眼都不带睁开的，用近乎快要睡着了的声音说：“这位施主，你是要看面相，还是要看手相？还是要测字？” 怎么搞得跟街头算命的似的。萧楠相信这老头是足够老了，但是他的言行，也太不配合了点，一点都不故弄玄虚，还很嫌弃似的。 于是他道：“看面相和手相吧！麻烦您了。” 老僧这才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打量着萧楠。 然而在看清了萧楠的样子后，他倏然睁大了眼睛，不仅睁大了眼睛，甚至扶着案几忽然支起身体，凑近了看萧楠的脸。 “你！！！！”老僧在看了半天后，忽然惊叫道，“为什么你会来？！！！你不该来这个世上！！你不该来！！！！！！！” 萧楠被他吓到了，连忙追问：“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我不该来！！？你知道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终究是来了…………恶报……恶报……恶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双掌合十，连连念诵佛号。 萧楠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还想着爬到门边去叫人，却见老僧忽然头一垂，没了生息，似乎是死了？！ 他壮着胆子伸出手去试那老僧的鼻息，发觉他果然是断气了！ 这人也圆寂得太不是时候了吧！ 什么都没说明白！ 萧楠连忙朝着门边爬去，没等他爬两步，那老僧却忽然幽幽说话了。 “四十多年前，老衲在山下看到了奇象，以为是上天启示，遂建造此寺。那一夜，奇象骤成，老衲以为是佛祖显灵，步入水龙之中，意图以身证道。然而…… 我看到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那时我就该知道…… 你会来。 这宇宙洪荒的真理……大千万物的真相……老衲在那水中…… 得见……” 明明是已经断了气的人，却还在说着话！ “古往今来……唯有老衲……得见！！”老僧说完最后两个字，忽然转头望向萧楠，刹那间，他整个人彻底萎缩坍塌，只剩一张干瘪的皮！ 而一滩清水，在他所坐之地，骤然崩散！好似是他内里骨肉所化一般！ 这个老僧！他不仅仅是如同老秀才那样目睹了四十年前的奇象！ 他甚至！ 亲自进入了那水龙卷里！甚至因此得到了某种异能！或者说，他本身的基因应该也被改造了！ 他得到了什么“启示”？他看到了什么？ 一切，也随着这老僧骤然消逝，成了永恒的谜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切都是萧家秘宝所导致的！ 那个百岁老僧的传奇就这么结束了。 主持赶来后，被老僧的死状吓了一跳，一个人竟然只剩一张皮，而萧楠这个残疾人显然根本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刻钟内把人变成这样。 其实这个脾气很臭的老僧的存在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一笔收入罢了，萧家的权势，他也知晓，这种事儿还是不要声张的好。于是他对外只宣称师祖圆寂，草草火花了事。 79 实验之夜：开端 萧楠本来只是想度假，然而却好似冥冥中注定似的，越发被拉入了有关萧家秘宝的漩涡中。 本来他只打算在嘉湖镇待四天，因而再过一天就要离开此地。不是他不想深入调查，只是他知道自己身边有大帅府的探子，还被“暗灯”监视着，如果自己在这里打听到了太多的有关秘宝的事情，反而会危及到这个镇子上的人。 所以他只能在这里待数日就返回。 有关老僧坐化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少将，甚至少将对这里发生过的湖区怪事也一无所知。比如那个老秀才的话，没人会相信，而老僧的事情，说了也没人相信。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气，在他们返回的那一天又变得阴鹜多雨。阿承和美兰留在了嘉湖郡，因为萧楠判断嘉湖郡起码现在还是安全的，而且不会受到萧城内斗的波及。 他还留给了阿承一大笔钱，如果他在实验中遇到什么不测，那些钱也足够他们兄妹俩日后的生活了。 返回的时候，冬少将明显变得阴郁得多，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实验的日期将近了。 当他们回到了萧城时，发现萧城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告示，意思是在最近萧城将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防空演习”，到时候整个城市将会拉响警报，整整两天都不许任何居民外出到街上，必须紧闭门窗，违反者—— 格杀勿论。 而这个所谓的防空演习的日子，就是实验那一天。 大帅府和萧家，已经开始为实验做准备了。 回到了自己阔别数日的院子，萧楠又回归到了原本韬光养晦的闭关状态，每日窝在家里练练书法，看看报纸。 生意上的事情完全交给了七少爷打理，他也省事得多，他唯一担心的，只有还被要挟的婉月。无论他怎么思考，都无法想到如何凭着自己一己之力，将婉月从暗灯的控制下救出来。 如果实验失败，那么婉月还对他们有价值么？会不会真的成为最后一位萧家姨太太？ 萧楠一想到这个，就充满苦闷。 眼看实验的日期将近，少将竟然还有闲心派人来叫他去十六少的院子里装配义肢——萧楠原本有一条从未来带来的义肢，不过由于工艺太过先进而不敢带出来。 少将这次请了几个外国的大夫，带了很多工具过来，萧楠进了特意布置的医务室后，那几个大夫就过来负责为他测量残肢的各种尺寸和数据，这是萧楠最讨厌的环节，他的残肢甚至整个下半身都要被医生各种测试，而且时间漫长。 也不知道为什么冬少将对他是不是穿戴义肢这么上心，那肯定不是因为冬少将不希望看到他只有一条腿的样子，也不是因为他好心。 估计问题就出在这条假腿上。 果然，假腿数日后就被定做好了，是当时最好的木制义肢工艺，外观也很逼真，采用了漆器的制作工艺，涂色已经很接近肤色了，除此之外，假肢还裹了用来制造逼真皮肤感的专用长筒丝袜，只是穿起来还是和所有义肢一样，笨重而压抑，用起来也完全没有他那根现代的义肢灵活。 萧楠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穿上了木制义肢，在小方的搀扶下走了几步，他运动神经很不发达，以前截肢手术后，尽管努力的复健和训练，他穿着义肢依旧没法好好的走路，走起路来步态瘸得很明显。 这种木头义肢对他来说更是难掌控，需要再配个双拐才能稳妥的自己前进。他对穿假肢很排斥，就算能自己站起来走，也没有丝毫“终于站起来”的喜悦感。 何况他失去一条腿后，体重骤然减轻了二十多斤，现在又戴上数斤重的义肢，反而觉得是一种沉重的累赘。 冬少将为此还特意叫他穿假肢来看看，并嘱咐他，外出最好穿着这条假腿。 这句话让萧楠有点在意。 日期终于到了实验前一天晚上。距离实验还有两天的时候，那种防空警报铃就已经在萧城内外回荡了。 整个萧城顿时陷入了死寂，犹如一个死城。 就连萧家内部，一入夜也会发出电铃声，于是人人自危，没有人敢出自己的房门。 在黑暗中，萧楠感到自己一定会彻夜难眠。 谁知，就在这样一个不眠之夜，却有人忽然狂敲大门，没等萧楠招呼小方去开门，对方就已经踢开了门，并直接朝着他的卧室闯进来。 闯入的人都是萧家大老爷的亲卫队——那些穿紫衣的奴才，他们闯进屋子便道：“十三少，大老爷有请，要您‘上路’了。” 萧楠吃了一惊，他明白这个所谓的“上路”，是说拉他去做实验，但是没想到时间竟然比约定好的时间要早了一天！ 他嘱咐过小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露头。于是从床上坐起来，道：“容我穿戴下。” 那些奴才倒也不急，打开了灯，坐在那看着萧楠穿衣服。 萧楠先戴上了自己的木头假腿，然后穿上自己惯穿的一件长袍，花费了不少时间，那些人就坐在那看着，还不时抱着手臂议论，声音大得萧楠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说的话让萧楠很恼火，什么“原来少了一条腿是这个样子的”“平日里还以为他是把一条腿折起来装瘸”之类的无脑奚落。 穿戴好后，萧楠架起双拐，道：“诸位可以带我离开了。” 那些人先仔仔细细搜了他的身后，便在前面引路，但是带着他去的并非是萧府内部，而是大门外。 他奋力的前进，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才能勉强跟上那些人的脚步，出了偏门，奴才们嫌弃他走得慢，索性架着他的胳膊往前拖，一直拖到了路口，那里已经有好多车辆停在那了，还有不少大帅的士兵，都是全副武装的。 他被押进了一辆囚车里，车里坐着的，还有显然也是刚被揪起来的冬少将。 冬少将的双手已经被铐上了手铐，双脚上也被栓了镣铐，萧楠心想，自己没被拷住，大概只是因为自己是个残废，跑也跑不了吧。 “没想到提前了一晚，你带烟了吗？”冬少将脸色苍白的看着他笑了一下问。 “没来得及带，不好意思。”萧楠道，“而且我出门时还被搜了身。” 从车窗往外看去，外面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也没有任何人家点着灯，唯一亮着的只有路灯。 车子开往那个被封住多日的路口，也就是萧楠穿越时空的那个地方。 “你最好能保证我们都活着。”冬少将道。 萧楠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他什么。 终于，车子到达了目的地，在原本路口的地方，已经被各种仪器，和穿着防护服的人包围了，现场也被那种聚光灯照的灯火通明，犹如在21世纪萧天佑那个实验场所的在现。 两人被带着枪的特殊士兵带下了车，萧楠的拄着双拐，勉强站着。 在他们的不远处，就是那根已经被围栏围起来的路灯。 除此之外，在聚光灯那边，似乎还有好几个蒙着布的大铁笼，铁笼里不时传来奇怪而痛苦的神隐声。 这些铁笼都连接了各种管路线路，通往后面因为背着强光而看不清的小山一样高的诸多仪器，简直像是科幻片里的光景！ 那些管路纵横各处，像蔓藤一样甚至蔓延到了他们脚下所站的地方，像是粗大的电线。 两人站定后，载着他们的车子和其他人就迅速撤离到了周边的特制的掩体之后，另外肉眼可见就能看到无数把机枪对着他们，以那个路灯为中心，形成了一片中心中空的奇怪包围圈，他们就在包围圈的内部。 不远处有个大喇叭，里面播放出了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欢迎来到‘试验场’，冬少将，十三少，今夜这里将是完全为你们准备的舞台。” 现场的气氛诡秘莫名，萧楠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大帅，大老爷还是萧天佑，那些个把持重权的 “要人”，一个都没到场。 因为这里很有可能会成为“地狱”！ 80 实验之夜：仪式与中断 以那个路灯为中心，周围几十米内都是被刻意空出来的空地，被刻意搭出来的“掩体”，全都是高约数米的厚重钢板。远处的楼房，亦全部被钢板堵住了门窗。 大型的聚光灯，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 这里真的如同那个女子所说，看起来像是个即将演出恐怖剧场的“舞台”。 身穿防护服的人很快退的干干净净，现场除了萧楠和冬少将，一个人都不剩了。 冬少将暗暗骂了一声，带着沉重的镣铐艰难的走了几步，他想观察这周围到底有没有可能突围的死角，然而此时，喇叭里忽然传来了发号施令的声音：“各单位注意，距离实验开始还有三分钟。” 不远处有机器隆隆发动的沉闷噪音，持续不绝，那些笼子也好似安装了滑轮装置，朝着这边缓缓推移，连着笼子的管子闪烁着电光，笼子里的“怪人”从方才的神隐声，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可想而知，那笼子里的，一定是犹如姚小姐一样被做成了试验品的人类！他们的模样，想必因为实验已经变得极为凄惨恐怖！ “投放媒介。”喇叭里传来了第一道指令。发出指令的是一个男子机械而无情的声音。 只见那些巨大的铁笼竟然自动朝着固定的方向滑去，最终形成了一个合围的圆环方阵，内里的惨叫声一刻不停，鬼哭狼嚎犹如地狱怨魂。 “开启特异电磁场。”第二道指令下达后，远处的机械便在巨大的脉冲声中制造出了更加炽烈的电流光束，那些光束闪烁不绝，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电光，实际上一种无形的力量场却已经开始形成了！ 因为萧楠和冬少将已经感到大地都在微微颤抖，而这种颤抖绝对不是地震，仅仅局限于他们站着的这块地方！ 这种局部的“地震”使得那些大铁笼上的盖布被震落在地，内里的光景也展现在萧楠和少将的面前，让他们惊骇得险些站不稳，两人不由自主的背靠着背，看着四周铁笼里的恐怖景象！ 原来铁笼里安放着全自动的处刑装置，那些个被当做试验品的人身上插满了管子，被牢牢固定在刑具上，在电能的作用下，自动刑具正在以极其快速的频率对这些人进行全方位的折磨，有的人脑壳甚至被摘除，露出了插满电极的大脑！ 毫无疑问，这些被当做实验体的人，正在遭受至极的酷刑！ “加大特异电磁场输出功率。”第三道指令被下达了。 这时，萧楠和少将的头发竟然都神奇的竖起来了，好似他们头顶上空存在着无形的吸引力，而他们的感官也开始产生错位，觉得天旋地转，犹如晕船。 萧楠忍受不了这种感觉，踉跄着想要赶往路灯那边，却因为实在头晕而一下摔倒在了地上，他感到自己的脑子好似被塞进了旋转洗衣机内搅拌，意识在被迅速的摧毁！ 在他快要彻底陷入狂乱的前一刹那，他甚至感到了自己竟然失禁了！ 紧接着，他的眼珠也因为这种所谓的特异磁场，开始不断的乱转震颤，他身体的所有机能都开始不受控制，涎液从他张大的嘴巴里不断的流出，而少将在努力坚持了一阵后，也终于受不了这种无形的折磨，同样倒在了地上。 至于那些笼子里的人，更是以极高的频率开始震颤摇晃，那些自动刑架的机械力臂更是以超高速在运转，无论是实验体的震颤，还是力臂的切割速度，都已经快的用肉眼看不清了。 “播放‘魇歌’。”——第四道指令。 那日暗灯戏团的压轴戏——那个少年神秘而摄魂的“歌声”从四面的喇叭里传出。 随着魇歌的播放，萧楠和少将的身躯无法自主的开始了抽搐，他们甚至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身体却在疯狂的抽搐，每一寸肌肉都无法自已。 魇歌播放了数分钟后，只听那些笼子里纷纷发出了爆炸声响，那种爆炸不是机器发出的，而是人体自爆的声响！ “投放所有批次媒介。”——第五道指令。 只见原本围绕成一个圈的铁笼载着一堆堆已然自爆成一滩血肉的实验体缓缓收回，紧接着，数十个相同的铁笼缓缓从远处按照滑轮轨道驶来，围城了一个又一个环形！内里装着的，是更多的实验体！ 而位于这些铁笼包围下的萧楠和冬少将，已经抽搐得吐出了白沫，额头爆出了青筋，眼看就要不行了。 “投放——特异受染媒介。”第六道指令。 这时一个滑轮平板车缓缓驶入空地，平板车上放着的并不是铁笼，而是一个很大的培养皿，里面竟然放置着一个少女的上半身，所谓的“上半身”，其实是只有腹部以上的部位，而且被切去了双臂，少女的胸腹部被划开，里面的内脏竟然生出了鳞片和肉翅，即使如此，连着很多管子的少女似乎还在呼吸，好似安谧的睡着了似的。 如果萧楠此时还有意识，那么一定能认出这个少女，就是十六少多年前失踪的姐姐！！ “特异电磁场功率最大。”第七道指令。 那个培养皿在平板车此时已经滑动到了圆阵中间的位置，当第七道指令下达后，周围的地砖路面都开始出现了龟裂，培养皿壁亦出现了裂痕。 铁笼里的实验体们和第一批次实验体一样，纷纷开始自爆。 随着他们一起自爆的，还有萧楠和冬少将的身躯。 他们的脑袋和胸腔忽然炸开，四肢关节也纷纷像被碾压了似的，骨骼爆裂，看起来瞬间就断了气了！ 这时，培养皿中的少女忽然睁开了眼睛！ 盛放她的培养皿终于碰的一下彻底碎裂，培养液四处崩散，她的身躯也骤然落在了平板车上。 她仰面朝着天幕，变异的内脏开始活跃。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随即她竟然说话了！ “啊，父亲，我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 “‘召请’即将完成了————”喇叭里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而发出这个声音的，正是对婉月百般的诱劝的那位王小姐。 然而就在这关键的时刻，轰然的爆炸声却从播放魇歌的喇叭那边传来，随着音响设备的爆炸，魇歌戛然而止！ 一个人影亦出现在了远处播放功率，闪烁着电光的仪器上，他站在堆积如山的仪器最上端，手持一把古朴的长刀，一脚踹倒一台仪器，随即一刀斩开了仪器的金属外壳！他的力度竟然如此强劲，刀也锋利无比，那仪器竟然被整整齐齐的分成了两半！ 顿时那种刺耳的隆隆噪音登时消停了！ 对现场进行监控的实验幕后主使者这才反应过来遇到了突袭！只听喇叭里传来了王小姐的尖叫声！ “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杀了他！！不要让他接近特异媒介！！！” 所有的灯光，瞬间打在了那个不速之客的身上，只见他穿着苗疆少数民族特有的裤子和织锦腰带，但是却光着上身，露出精悍上半身上富有民族风情的咒文纹身。 那人脖子上，手腕上，赤脚脚踝上的银饰在照明下显得熠熠生辉，他手中握着一把似乎是青铜打造的长刀，他整个人也散发出刀一样的锋利的杀气，无惧昂着头。 “所有 妄图让祖神再次降临大地的罪人！ 都得以死献祭图弥之刀！” 他伸出手指，指着前方一字一句道。 在机枪扫射的子弹雨幕般朝着他飞来时，他的身形却瞬间消失了！ 81 实验之夜：无知 现场的情况一时只能用枪林弹雨来形容了，但是一阵扫射后，目标反而失踪了。 一直躲在钢板后的士兵也不得不探出头来，到处寻找着刚刚那突然出现破坏了器械的苗疆青年。 然而他们探头的一刹那迎来的只有寒光一线，青年的出没如同幽灵，动作快得根本不是人类的身躯能达到的！ 就算在这样密集的子弹“雨幕”中，他就像是穿梭其中的雨燕。在他猛烈的刀斩攻势下，那些钢板不断发出倒下的沉重声响，因为背后的枪手俱都倒下。不到片刻，在他那已经不能简单用武术来形容的超人刀法之下，现场再也没有活口。 甚至没有惨叫声。 因为他的刀实在太快。 那把古朴的窄刃铜刀，看似是青铜打造，实则不知道是什么奇特的材质，血溅到上面也会迅速滑落，好似没有任何摩擦力似的。青年轻轻一挥，便将上面的血珠尽数散开，刀刃又恢复了清亮。 但是四周掩体后的士兵只不过是一小部分现场的埋伏，远处各种建筑上埋伏的士兵再次展开了第二轮的射击。大概他们也想保护现场，并没有进行重火力的轰炸，只用了长枪来瞄准。 结果却是无济于事的。那青年鬼魅的身形立刻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在这样的情形下，喇叭里传来了“停止射击”的命令。 这当然不是因为对方放弃了，而是真正用来应付“特殊情况”的专门人员登场了。有几个穿着紫色传统长袍的男子缓缓进入了这片试验区域。 他们光看打扮，应该就是萧家大老爷座下的紫衣奴。 这些人都手持着传统的刀剑，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大手，然而当他们一进入试验区域内，一名紫衣奴忽然就挥起自己手中那把系了红飘带的大刀，一块三尺厚的钢板应声被劈成了两半。 很显然，他的力量证明他们也绝非是普通的人类！ 那块被劈开的钢板之后，果然就是苗疆青年的藏身之处——暴露了行踪的青年不再躲躲藏藏，而是采取直面迎敌的策略。 这七名体能堪称超人的紫衣奴，就是那一晚在未来的特种兵入侵后，瞬间就全灭了拥有高科技未来兵器的雇佣兵，这也是为什么萧楠当时在屋内听到外面的战斗声很快就结束的原因。 他们能够成为大老爷的亲卫队，就说明他们本身已经接近“不是人”的地步了！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实验仪式太过爆裂引动了天象的变化，倾盆大雨毫无征兆的骤然落下。 一时天地之间，充斥着聒噪而沉重的雨幕，一场“超人”之间的搏命争斗亦拉开了帷幕——青年以一敌七，哪怕对手是七个怪物，亦不见丝毫怯缩！ 与其说是八个人在缠斗，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场小型的战争，他们斗起来造成的破坏威力，竟然远超炮弹！现场的环境不时因为这些人沉重而超绝的攻击发出崩坏的巨响。 在这混乱而血腥的环境下，那个躺在铁板上仰面朝天的半身少女，却微微开启自己的朱唇，哼唱出了美妙无比的歌曲。 竟然是新的“魇歌”！ 随着她的歌声，由于落下的暴雨而形成的周围的水洼开始了有规律的震动，形成了奇妙的波形，水波像是会跳舞的精灵，在她歌声的诱导下不断升起落下，而这种水波的异常震动区域，甚至开始扩散，连她身边落下的雨滴的速度都变缓慢了！有的甚至凝固在半空中！ “该死！！！”听到魇歌的苗疆青年在死斗中骤然回头，不顾一切的冲向那少女！ 正是由于他这个不要命的举动，他的背后完全不设防的留给敌人，导致他的后背狠狠挨了一刀，然而刚猛到能够劈开钢板的刀劲，竟然终究没有劈开他的身躯，只留下了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 而青年则用自己生生挨了一刀的代价，争取来了一丝时间，试图劈开那个正在唱歌的变异少女！ 少女周身的水珠已经彻底凝固静止了！ 他的刀还未碰到她的身躯，仅仅是碰到了一滴静止在她周边的雨珠，登时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把他整个人都撞飞了老远！！最终重重的摔倒在数米外的石板地上！那力道甚至使得他身下的石板都龟裂了！ 而这不过是一滴雨珠内蕴含的奇妙力量！ 青年被重创的一刹那，那七人也迅速的判断出这是个绝妙的歼敌时机，所有兵刃和拳头都朝着青年的身上招呼而去！ 然而！他们身边的雨滴却瞬间静止了！ 少女的魇歌引起的“雨滴力场”扩张了！ “不好！！快退！！”一名紫衣奴叫道。 可是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无法动弹了，因为他们已经被雨滴包围了，甚至连一个动作都没法做，如果他们轻轻移动哪怕一下手臂，就会立刻遭到“雨滴”内巨大力量的反弹！ 由于他们和青年的缠斗，不知不觉间，他们距离少女实在是太近了！！ 怪事持续发生！！ 在少女的歌声中，她身下的铁板也开始变得像水面一样柔软，散发出阵阵“涟漪”，这种涟漪扩散到了周围的石板路面上，路面开始变得起伏不定，明明是石头，却宛若海浪般，灵活的波动着。而所有的雨滴，则回恢复成了普通的水珠，纷纷落下。 大雨，忽然停了。 紫衣奴们以为终于可以逃跑了，然而他们却无法移动脚步了。 这次不是因为外力，是他们自己，主观上再也无法移动脚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个从少女身侧缓缓站起来的长发男子身上！ 他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 没人知道！ 只是在他出现的那一刹那，无需任何解释，所有生灵都已经知晓了他是谁一般！ 他是天真之主！ 至美至全！ 但凡有一丝灵识的生物，便无法逃脱他的魅惑！ 被称之为“伏羲”的奇妙男子，再次出现了！ 他的形象，宛若集合了所有人类对“美”的终极期待！ 所有目睹他姿容的人类，纵然是那些埋伏在远处楼房上的士兵们，此刻瞬间陷入了意识的迷离境界，全都无法做出一丝动作，好似雕塑般静止了。 不仅仅是人类，他周边的一切物质都在犹如波涛般扭曲跃动，那半身的少女，更是瞬间身躯解体，重组，形成了一朵莲花形状的肉块聚合物。 和她发生相同状况的，还有那一具具士兵的尸体，以及铁笼里的那些实验体，随着他一步步朝前迈进，尸体的解体重组便增加一波。 血肉莲花在跃动着的青石板地面涟漪中朵朵盛开。 这种奇异的莲花奇迹随着他的行进，最终不仅仅发生在尸体身上，那七个紫衣奴更是活生生的发生了自然解体，肉体极度蜷缩后又再次片片绽放为异色莲华。 而目睹了“伏羲”远处士兵们，脑壳则纷纷爆裂，一个个倒下了。 “祖……神……”在这样让人疯狂的情况下，苗疆青年竟然还能够说话。 他挣扎着爬起来，匍匐在地上，并不去看伏羲的容貌，他的额头抵着地面，不可自抑的吐着血，却奋力用古老的苗疆语言断断续续祈求道：“祖……神……您不该……来到……这世上……请您……回返……虚空……请您……回返……” 他一边说着，一边竟然生生挖出自己的眼睛！！ 随即用沾满鲜血的一只手抓破自己的胸膛，捏碎自己的胸骨，最终竟然扯出自己的心脏，颤抖着将那颗还跳动的心脏高举过顶，似乎是在进行某种献祭！ 82 实验之夜：死祈 只停歇了一小会的雨再次落下，只是这次雨势比刚才的暴雨要小的多。 充其量只能算是蒙蒙细雨。 在“实验”的现场，已经没有活着的人类了。 唯一还矗立在那的，看起来一丝不挂的长发男子，完全无法把他称之为人类。 硬要说他是什么的话，用“魔物”，“怪物”这样的词眼都不合适，只要看他一眼，都会因为他那自带的精神力力场而导致头脑内沉睡的百分之九十的脑细胞超高速运转，最终导致脑子炸裂。 更不用说他周身引发的各种物质分子变异、物理法则崩溃的现象。 也许，只有用“神”才能描述这种异常至极的生物。 从天幕坠落的雨珠在他身边速度变得如同羽毛飘落那般缓慢，并产生了快速的沸腾似的变化，像是炸裂的透明爆米花，不断变幻和刺出尖锐的水刺。 他面前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那个苗疆青年紧紧攥着自己的心脏业已倒地，血流和雨水交融在一起。 伏羲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的指尖开始冒出点点光辉，他的手指也因此渐渐化为透明。 “返回……虚空……吧……”倒在地上的青年在心脏已经完全停止跳动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说出最后的话语。 高跟靴的脚步声却在这片血腥而死寂的街道上响起。 渐渐靠近的身影，完全无惧伏羲的威力，甚至昂起头直视着伏羲。 那是一个浑身都包裹在黑色里的女人，黑色的紧身皮衣，黑色的皮靴，黑色的手套。 唯一不同颜色的是她苍白的脸。 “伏羲，祈愿还未结束。”女子站在伏羲面前才停住脚步，她甚至仰起脸，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出很多的伏羲的面容。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人类根本达不到的。没有人能够直视伏羲，更不用说在伏羲面前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 “我，夏婉月，把我自己完全献给您，就算你要返回虚空，我也会跟随而去，我的灵魂和肉体都给你。”女子这样说话的时候，她的身体其实是在微微颤抖的。 可见她是用尽了意志力才能站在伏羲面前。 她的双眼开始充血，很快变得通红，血泪甚至从她眼眶里不断的滑落。 “你怎么‘使用’我都好，永生永世，我的一切都属于你。”女子伸出一只手一把按住伏羲的胸膛，因为这个动作，她的手套瞬间炸裂，露出了她的手指，她的指甲一根根弯曲剥落，皮肤裂开，骨骼扭曲，可想而知这是何等的剧痛，但是她依旧祈求道： “让十三少活过来，求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要更多的‘祭品’，我都会为你奉上，哪怕杀一万人，十万人，千万人！”她眼眶里流出的已经不仅仅是血泪，而是浓稠的鲜血和碎肉。 “你不是能制造奇迹么！让他活过来！我做什么都行！”她这样说的时候，眼球已经完全成为脓液流淌了出来，而她触碰伏羲的手臂则像被硫酸溶解了似的，啪嗒掉在了地上。 “让他活过来……求求你……让他活……让他活过来……”她持续不断的发出着固执的请求，哪怕她的肉体也开始溶解，双腿都已经溶解的只剩下骨骼， 却依旧坚持着不肯倒下，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带着脱落的牙齿，她依旧重复着同一句话。 全身都开始化为光点散去的伏羲，此时却久久的凝视着这个女子。 蓦然， 他竟然将手放在了她的头顶。 “百万年来，我满足了凡人。 唯有这个愿望，我无法满足。” 恐怖无比的“伏羲”，所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 竟然温柔得如同透过冰岩的日光。 而这句话，婉月大概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她的骨骼已经彻底散架了。 在那之后，由伏羲散发的荧光随风而逝。 雨还在下，但是已经彻底没有任何人站在条街上了。 伏羲也 不在了。 “通过特定观测仪器测定，此次‘召请’实验达到了史无前例的成功，‘伏羲’成功稳固在‘现世’长达21分钟。 强化过的‘女神’标本28号，亦成功和‘伏羲’进行了初步的接触。事实证明，‘女神’实验体，是比特异受染媒介体更为高效的‘呼神’装置。是我们对‘伏羲’的巨大能量加以利用的初步成果。” 在某个远离街区的神秘实验室里，某个人做出了这样的汇报。 “现在，进行‘战场’的清理和回收。” 那个汇报的女子对着暗室里数个亮着的仪器屏幕道。 其中一个屏幕里出现了大帅的脸，大帅托着腮道：“真想不到，那个小丫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潜能。你们‘暗灯’真是太不像话了，轻轻松松就达成了我们几十年都做不到的事。” 另一个屏幕上则是萧天佑，他笑道：“虽然我们‘暗灯’领先一步，也是多亏了两位的大力支持。才有了如此辉煌的成果。既然如此，我提议接下来的计划重心全部放在对‘女神实验体’的研究上个，其他一切不必要的研究工程都可以暂时停下。 早一天完成对‘伏羲’的控制，我们就早一天能够取得世界的霸权。 我提议，从今天起，我们三家开诚公布，密切合作，有什么技术成果都不要藏着掖着了。我会率先做出表率，将我们精心研究的成果——‘伊甸’强化剂，公布给两位。” 这完全是一场超时代的电话会议。 就在这些“要人”进行深度磋商时，在主控室负责调度的女子忽然发现了什么。 “请允许我打扰诸位大人。”女子道，“试验场出现了异常情况。” “是伏羲的残余力量场么？”一张屏幕上说话的人，是那个日本教授。 “不，伏羲的力场通过监控数据来看已经完全消失。现场的异常是———— 发现了活体！”女子露出了惊诧的表情，“有四个活体！这怎么可能！现场应该已经没有活人了才对！属下这就去调查那个四个活体的情况！” “把镜头切过来看看吧。”萧天佑下令道。 女子于是开始在面前布满了按钮的操作台上开始操作，大概数分钟后，一大群穿着防护服的人已经进入了实验现场。 他们似乎携带了某种能够转播的先进摄像器材，把现场的画面传到了某个大屏幕上。 只见他们背着喷洒农药一样的装置，对着现场进行消毒，现场的扭曲程度让人瞠目结舌，地面甚至楼房起伏犹如凝固的波涛，人肉莲花随处可见，让人惊骇。 然而在这样的骇人场景里，那个苗疆男子竟然缓缓坐了起来，他看起来完好无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在他看清眼前的状况后，不等进入现场的卫兵放枪，他竟然就捡起了自己的刀，以奇快无比的速度一跃冲入了断壁残垣之中，瞬间就在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不用去追他了，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萧天佑道，“总有一天他会找上门。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教训。” “是。现在现场活体还剩下三人——其中一个竟然是我们的女神28号！！！她竟然还活着！！！”女子发出了惊呼声。 只见屏幕里出现了婉月仰面躺在地上的画面，她的衣服已经破碎，但是同样身体复原了，只是还在沉睡。 “回收她！这真是个意外之喜！”萧天佑激动道，“她一定和伏羲进行了交流！！” 女子于是继续道：“另外两个活体是————” 。 。 。 。 。 “！！！” 仰面躺在地上的萧楠倏然睁开眼睛，满脸惊诧。 83 易地 萧楠的头脑浑浑噩噩了大半天。浑身上下都像是被雷电劈中似的，又酸痛，又麻木，他只能任那些穿防护服的人把他抬走，随即就陷入了昏迷。 他感到自己在中途应该又被注射了什么催眠的药剂，因为他记得自己似乎要迷迷糊糊醒来时，看到了四周的仪器，和穿着防护服的人。 而他真正清醒过来后，则是躺在了自己卧室的大床上，弄得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掐了自己半天。 过来伺候他的仆人说，他是出去做生意时被雷击中了，昏迷了好几天，因此头脑有点糊涂。 萧楠当然知道这是把自己送来的那些人胡编的借口。当他躺了半天，脑子终于开始能够动弹的时候，才回想起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恐怖实验的过程中，他记得自己似乎是和冬少将一起在那磁场内自爆了，那应该是类似于超声波之类的特殊武器，是远远超前时代的东西，也就是靠着那玩意儿，那群人妄图召唤所谓的“伏羲”。 从自己死而复生这件事来看，伏羲应该是被召唤成功了。 因为只有伏羲才能引发奇迹，他的力量甚至能够改变物理法则。已经了解到了嘉湖郡奇迹的萧楠，对此深信不疑。 而自己作为死而复生的“特殊个体”，就这样被轻易放回来了，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者说，萧天佑那些人另有什么诡计打算。 他就算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唯一能够庆幸的是，终于能够活下来了。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把婉月带离这个魔窟！ 只是他刚刚醒来，终究浑身无力，喝了一些鱼汤后就又昏昏沉沉睡去了。 就在他睡着后没多久，婉月竟然回到了萧府。 小方在萧楠卧室外的屋檐下晒着难得见到的太阳时，冷不丁的就看到婉月进来了。这院子里的仆人都知道婉月和萧楠关系匪浅，因此没人拦她。 小方看到她后大吃一惊，却不敢表现出来惊讶，反而笑脸相迎道：“婉月姑娘，是学校里放假了么？” 婉月微微一笑道：“学校里没有放假，我来看看十三少。他怎么样了？” “十三少前几天倒霉，被天雷打了，不过人没大碍，早上清醒了，也没外伤，因为太乏了就又睡着了。”小方道。 “我看看他，你不要吵醒他。”婉月说罢进了卧室。 她来到了床边，看着萧楠苍白的睡颜半天，便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确认他身体是完好的，当摸到他那条断腿时，她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这时，又有个陌生的小厮叫门房代为通报，说是帮婉月抬东西的，他放下了一个木箱子就离开了。小方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是萧楠遗失的那条木制假腿，也不知道婉月是哪里捡来的这条腿。 就在婉月为萧楠擦了擦脸的时候，萧楠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便睁开了眼睛。 “婉月……？你怎么回来了？在学校里过得好么？”萧楠虚弱的冲她笑了笑，问道。 “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婉月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的体温，似乎觉得这样才能够安心。 还没等萧楠要开口讲话，婉月忽然道：“十三少，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个萧城。” 萧楠呆呆的看着她，半天才道：“婉月，你是不是被什么人告知了什么？他们要挟你了，是么？” “你不要问，我也不能说。因为只有这样，你我才能活下去。”婉月道，“你只要知道，只要有一线希望，能完成我们的梦想，我都不会放弃。” “千万……不要相信那些人。”萧楠轻声道，“你心里明白就好……我知道你是很聪明的女孩子，你有你的打算，这种形势下，我也没有什么能力能为你保证什么，你一切要保重！你不要顾忌我，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首位！” “我懂得，你放心。”婉月道，“而且你不用为我担心，因为……我确实已经知道了很多关于那些人的事，他们不会轻易让我死。” 说罢她从自己带来的手提袋里拿出了一张支票交到萧楠手里，让他好好攥好。 “这是那些人给我的，要我交给你。你用这些钱好好过日子，这些日子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去忧虑。”婉月握住他的手说，“听话。” 萧楠脸色骤然一边：“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你……你到底深陷到了什么程度？他们怎么对待你了？！” 婉月想不到他竟然如此聪明，也是，萧楠一向头脑好用，单凭一点线索都能推导出全局，他若是不是这个十三少的身份，该是多么惊才绝艳，叱咤风云的人才啊！ 萧楠握着支票的手开始颤抖，这些钱当然不是暗灯那伙人好心给他的，而是婉月……婉月不知道用什么换来的！ 想到这里，他的情绪忽然失控——来到民国后的一切痛苦压抑，无力和无助，此时再也无法抑制，使得他终于趴在婉月的腿上失声痛哭。 婉月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她从未想到过，这个给予自己人生最温暖的保护，最坚定的支持，就算身体残缺，遭受酷刑，面临种种险恶的考验，甚至到被折磨得惨死，都不曾轻言放弃、坚强无畏的男人，竟然会崩溃到这种地步。 她忍不住弯下腰，抱住他安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曾经……承诺过的……对你承诺过的……无法……达成……无法达成……”萧楠痛苦得泣不成声，“就连你……那么简单的愿望……我都……无法……满足……” 婉月倏然睁大眼睛，随即，她露出了释然的微笑，似乎在自言自语道：“没关系的，你不是第一个说对我爽约的男人。 但是我依旧相信着你，我相信，十三少你…… 一定是会被神眷顾的人。” “求你……别离开我……我不想看你被这个萧府吞噬……我什么都不要……”萧楠只感到，自己有记忆以来，再也没有倾泻过如此强烈的情感，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我不会离开十三少的，无论你要前往何处，我也会跟随而去，永生永世。”婉月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抚道。 她的记忆回到了数日前， 当她坐在审讯用的刑椅上时，露出微笑的并非是审讯她的人，而是她自己。 在她面前，那些个大大小小的玻璃屏幕上隐藏在阴影后的人脸，用各种异样的目光的审视着她。 但是她不在乎，反而笑道： “我是唯一和‘伏羲’完成交谈，并知道他自主意识的想法的人，你们就算再刑讯我又有什么用呢？这三十天来，每一日，你们都用那个药来胡乱篡改我的基因，所以我现在反而死不了，就算你们把我变成那些实验体的样子，可是别忘了。 能直视伏羲，和他交谈的人，只有我。 我可是你们钦定的‘女神’！” “28号，难道你就不怕我们对萧楠下手么？”一个屏幕里的男子发话道。 “这正是我想说的，他就是我和你们合作的条件。”婉月抬起脸，蔑视的看着他们道，“他的复生，完全是我和‘伏羲’交流的成果！他根本不是你们想要的实验体，甚至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你们保证他的自由和安全，我才会和你们合作，进行下一次的实验。 是啊，你们确实有很多法子摧毁我，但是别忘了，你们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找到另一个如我一般实验体了。下一个女神什么时候出现呢？十年？还是二十年？ 然而只有我！！ 只有我！！！ 只有我知道伏羲说了什么！！！只有我知道如何向伏羲正确的‘祈求’！！！ 十三少的复生，就是伏羲对我的回报！！！！” 她近乎嘶吼的冲着那些阴暗处的要人们示威。 萧天佑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诚然，你成功的完成了前无古人的壮举，但是，你终究还有人心，你终究对萧楠有执念。所以，只要萧楠还在，我们就有合作的余地。 我们会保证萧楠的安全和他相对的自由，当然，你也要知道，我们完全有能力可以让他生不如死。如果你敢擅自采取什么奇怪行动的话，我是不在乎在去杀亿万人去找到一个新的‘女神’！ 不仅如此，我还会向你保证，我会把萧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给你看！以为你真的可以控制一切么？没有我们！！你甚至连伏羲的影子都别想再见到！！” 他的语气，简直凶狠到了无以复加，但是他随即话锋一转道：“只要你配合我们的事业，我保证我们双方都会得利。而且萧楠也会得到舒适的待遇，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 婉月的思绪再次回到了现实。 没错，她已经和恶魔做了交易。 但是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她都会—— 坚定不移的朝着深渊大步走去。 她会去继续追逐“伏羲”的脚步。 然后把所有的生机和光明， 留给萧楠。 84 唯一的希望 萧楠就像个小孩子那样，哭累了直接就睡着了，甚至不知道婉月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醒来时已经是夜晚了，婉月离开前只是嘱咐小方，叫他好好照顾萧楠，想方设法让萧楠好好吃饭。便没有再说别的事情。 而萧楠却感到自己如同一具僵尸，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目标，麻木而浑浑噩噩。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做，看不到方向。 他无法反抗命运，如今就算是婉月，也已经成了对方的棋子。 一切，好似都在无声的走向最终的定局。 而他什么也不是。只是个随波逐流，连自己的明天都无法掌控的废物。 “少爷，吃点东西吧？”小方端了粥过来。 萧楠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饿。 “您得吃点东西啊，少爷，这也是婉月小姐嘱咐的。”小方道，“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科怎么办？” 他一边说话，一边搅动着粥，说到婉月，他忽然感到了莫名的恐慌，因为今天所见的婉月，和他之前所见的婉月判若两人！ 他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判断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出身，什么性情，但是，他从未见过婉月那么可怕气息的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很寻常，却能散发出那么恐怖的气息！ 不管她在学校里遭遇了什么，她都绝非善类，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萧楠，但是看萧楠虚弱绝望的样子，似乎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甚至，他想，如果萧楠一直这么自暴自弃下去，自己可就要放弃这个曾经大放光彩的主子了。也不知道他那天被大老爷的亲卫带出去遭遇了什么，竟然崩溃到这种地步。 他跟随萧楠的时间不长，但是绝对可以保证，萧楠是一个意志力非常强大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处于极端劣势的情况下屡屡绝地反击。 这足以可见大老爷的手段，是真的恐怖凶残，就连萧楠这样意志力坚定的人，都被摧残诛心，简直像换了个人，不，简直像是个死人！ 看来他是真的废了。小方心想。 他从来没觉得少了一条腿，不能走路的萧楠是废人，但是此时此刻，他看到萧楠的眼神，便觉得，萧楠这下真的废了。 那种眼神，和吸了大烟后家破人亡的人的眼神是一样的。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怜悯的尽尽人事，劝慰道：“少爷，您多少吃一口饭吧，不为我们，也为了婉月小姐，您倒下了，婉月小姐可怎么办？” 听到婉月的名字，萧楠如同死灰的眼睛才微微活络了一下。 就这样，他勉强自己吃了几口饭后，终于舍得爬起来，在仆人的搀扶下进了浴室洗漱。只是这短短几天，萧楠就好似苍老了几十岁，连自己端碗和洗澡都做不到，只能坐在澡盆里泡着，任由别人伺候。 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雨。萧楠泡在浴盆里，头搭在盆沿上，恍如一条死鱼。 “少爷，您要是有需要就拉下绳子。”旁边的仆人道。 萧楠目光涣散的点点头，其他人才从浴室里出来。 外面的雨声中夹带着隆隆的雷声，忽然一个响雷在不远处炸开，震得木质结构的建筑都落下灰来，别人都吓得捂住耳朵，萧楠却依旧无动于衷。 “伏羲……只要找到……伏羲……伏羲……是唯一的……我唯一的……希望……”萧楠忽然发出了喃喃的自语。 “但是我又能做什么……我根本……没法……”他看着自己无力的双手，忽然捂住了脸，无声的啜泣。 暗灯，萧家，大帅府，不知道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做了多少逆天恶毒的事情，才能召唤伏羲，自己又能做什么…… 他手中，已经什么筹码都没有了！ “少爷，别泡了，您该起身了。”小方擅自进了浴室，对蜷缩在盆里的萧楠道，“要不给您找点散散心的乐子？” “我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事情都不想做！”萧楠郁躁道，“抱我回床上！我要接着睡觉！” 小方陪笑道：“少爷，您不要这样，您都睡了多少天了。今天咱们院子里的洗衣工，那个大嘴李婶告假去了趟老家操办家里事回来了，带来了不少段子，让她来说给你听听？我知道您最喜欢听这种风土人情的事情了。” “我没心情听。”萧楠捂着脸说。 “您可以一边躺着一边听不是，老睡觉，脑子都要睡傻了，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听那些个老人家说的。”小方一边贫嘴，一边拉了拉铃铛绳子，叫来了下人服侍萧楠去床上。 萧楠浑身像是瘫了似的，一动都动不了，坐也坐不住，躺靠在床上时，两侧要用不少垫子架住他，他才能自己坐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验”留下了后遗症，但是显然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变成什么样了。 大嘴李婶被叫了过来，给萧楠说见闻，李婶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老妈子，不过嘴巴很大，很能说道，当媒婆是一把手。她给萧楠行了礼后，便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在乡间所见所听的趣事。 然而萧楠兴致缺缺，也没有什么反应。 大嘴李婶看自己的“爆料”不够猛，便一咬牙道：“少爷，我跟你说个厉害的！不过大半夜的说这个，您可别害怕！” “行了行了，别卖关子了，说罢！”小方催促道。 李婶于是绘声绘色的讲述起来：“话说，我二舅的儿媳家的大伯的他小舅子，一个贼大胆的小子，名唤二狗，十七八岁，天不怕地不怕。那一天，他在谷场上和几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玩耍，这几个年轻人就开始吹牛，说比谁胆大。 二狗说，自己最胆大，别人不信，他便和人打赌，说要去后山的乱坟野林子去过一夜，这个人特别倔，还蠢，结果他真个带着干粮，火把去了野林子里。我老家就在后山山脚那，那是个穷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地，就靠着一个黑黝黝的后山。后山的野林子里据说有猛兽，老年人还说以前那闹鬼，所以没人敢进去，那二狗非不信邪，就去了。 他找了个还算平坦的乱石岗子，准备过夜。谁知道，入了夜后，就听到那岗子上有淅淅索索的声响。他起初还以为是野狼野狗什么的，就拿了柴刀，躲在一块大青石的后面。” “后山？”萧楠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看了看小方，小方冲他点点头，意思是，就是那座“后山”。 这座后山，就是当初大帅府派来监视萧楠的那个来福，被小方杀了后抛尸的地方！ “你接着说。”小方对李婶道。 看来小方让这个老婆子来说这个故事，并不是随意为之。萧楠已经僵住了的头脑，开始缓慢的恢复了运作。 李婶于是继续说道：“当天晚上月亮很大，因此照得四下通明，看的清楚，只见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但是根本不是野兽。小方就把头往石头外面那么一探————结果！！！ 看见一个男人的脸！” 她说到这里还一惊一乍的，挺吓人的。 “那个男人！仔细一看，又好似不是个正常的人！因为他的脸是被划拉烂的！瘆人无比！亏得二狗胆大，竟然还定睛一看！ 哎呦喂！这下可把他也吓着了！那男人脖子下面就只剩一副骨架了！！可能肉都被鸟兽吃光了！ 这就是个死人！阿弥陀佛！ 您猜怎么着！这个死人竟然还说话了！！ 他竟然说…… ‘我叫来福，我要回家’！” 萧楠倏然瞪圆了眼睛，叫道：“你说什么？！那个死人说了什么？！” 李婶吓了一跳，只得重复一遍说：“他说，他叫来福，他要回家！哎哟，这可把二狗给吓坏了！连滚带爬的往回跑！ 那个死人竟然还在后面跟着跑！把他给吓得，跑了一夜都不带停的！这好不容易挨到了早上，结果发现自己竟然遇到了鬼打墙，绕着那个乱石岗跑了一夜！那个死鬼却不见了，许是到了白天，不敢出来了。 二狗这一番死里逃生，回去后就大病了三天。你说这事可怕不可怕！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死鬼冤魂，还在那野林子里游荡呢！” 她一边说一边把大腿拍的啪啪直响。 “行了，你先退下吧，给她几个赏钱。”萧楠对小方道。 小方扬了扬眉毛，发觉萧楠的话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利落干脆，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颓废，这个男人，看起来果然振作起来了。 小方拿了几角银钱交给那个李婶，李婶千恩万谢，喜笑颜开的离开了。 这时小方关上了门窗，来到萧楠身边道：“少爷，您怎么看？来福竟然‘死而复生’，这是真事儿，还是有人故弄玄虚？说不定有人发现我藏尸在那边，故布疑阵，在山村那散布谣言……” “我认为，他‘复活’的可能性比较大。”萧楠握紧了床单，可见内心的激动，因为———— 只有一个“人”，能够创造这种奇迹！！ 伏羲！！！ 而且后山这个荒凉的地方！！ 是三方势力的盲点区域！！ 85 谋划 现在萧府里虽然大家都不敢说出口，但是消息却好似长了腿，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萧楠半夜被大老爷的紫衣奴带走，以往被紫衣奴带走的人，是绝对回不来了。但萧楠不仅回来了，还继续大摇大摆的留在他的院子里安稳过日子。 这可真是让人大跌眼镜，意想不到。世上竟然有大老爷放过的人，那就说明，萧楠并非是大老爷处罚的人，而是受到大老爷看重，甚至参与到某个在萧府，萧城都不可说的话题的人物。 无形中，萧楠在萧家的“名望”似乎又上升了一些。 但是受到大老爷重视的萧楠，却也成了人人眼中的一个“禁忌”，没有人胆敢真正登门拜访他，除了旁敲侧击他院子里的那些个普通仆人。 据萧楠身边的仆人说，萧楠自从回来后，身子彻底垮了，现在已经完全只能瘫着了，但是头脑还是清醒明白的。他叫仆人给他去找专门的工匠定制了一张特殊的轮椅，可以把整个身体都蜷靠进去，因为他已经没法自己坐稳，只能依靠椅子的特殊构造让他保持坐姿。甚至他连吃饭也需要人喂，整个人从身体上来说，算是完全报废了。 但是从精神状况上看，他似乎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显得平静。没有人能猜得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以前还喜欢看看书，练练字，现在则成天坐在轮椅上看着天空，要不就是闭目养神，看似他像个活死人一般，然而院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却还都知道。 第一个来拜访他的人，竟然是多日未见的冬少将。 冬少将还住在十六少的院子里，他也被那个神秘实验机构给放出来了，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但是好歹还活蹦乱跳的，当他看到萧楠时，着实吃了一惊。 他当然记得萧楠和自己一起自爆而死，没想到经历了神秘的“复活”后，萧楠是出现后遗症最厉害的。 他坐在一个类似于大号婴儿车的躺椅式轮椅里，轮椅里铺了厚厚的垫子和被褥，在椅背上有个特殊的托架，托着软枕，能够让萧楠固定自己的脖子，除了露出一张脸之外，他的浑身都几乎包裹在毯子里，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也戴上了手套。 “你很怕冷么？”冬少将微微蹙眉道。 萧楠的脖子没法自己动弹，他只能用眼珠望向冬少将，笑了笑道：“老实说，我自己感觉不到，但是下人说我的身体很冰冷。” “感觉不到？！”冬少将惊道。 “似乎脖子下面的感觉都消失了。”萧楠轻描淡写的说道，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似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体的情况好似变得越发糟糕，原本婉月来那天，他还能动动身体，现在已经彻底不能动了。 “那你还真是惨。”冬少将看了看他的卧室，卧室里有点奇怪的味道，他看见外面院子里晾了很多那种洗过的白色的方布，便知道这种味道的来源。那是因为萧楠他…… 已经不能自理大小便了。 “有点味道是吧？我叫人来打开窗子透透气。”萧楠看出了他蹙眉的脸色，无奈的苦笑道。 “不用了，我在战场上见过更糟糕的场景。”冬少将背着手在屋里踱步道，“你打算以后怎么办？我已经完全猜不透大帅他们的心思，我被从实验室里遣返了回来，似乎他们还打算继续让我当个傀儡。 或者，等着我们的是下一次生不如死的实验。” 说到实验两个字，那一晚所见的恐怖场景便让见惯惨烈战场的冬少将都不免微微动容。 “你之前所说的，什么穿越时间之类的，貌似并没有发生。那条街区再次被封闭了，被破坏得很彻底，估计那根路灯也报废了。”冬少将好似在汇报似的对萧楠道。 萧楠思索了一下，才说：“我想，他们应该已经利用过我们做过时间穿越实验了，正因为实验失效，才把我们放了回来。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是新一轮实验的素材。” 他刻意隐瞒了婉月的事情。 “我们是怎么活过来的？就算是大帅他们，也做不到让死人复活吧？难道是伏羲？伏羲为什么要复活我们？”冬少将果然一堆疑问。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说起来我倒是嫉妒你了，竟然只有我变成了全身瘫痪。”萧楠自嘲道。 “你认为我们有可能利用那个‘伏羲’么？”冬少将看来和萧楠想到一处了。 “也只有这一个法子，才能帮助你我翻身。”萧楠道，其实能不能活下去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让婉月能够得救，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很多东西对他来说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包括他自己的命。 “但是只凭你我，又怎么能够接触到伏羲呢？大帅用了那么多年，费劲了心思才坐到了这一步。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冬少将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要来一根么？” “你帮我抽么？”萧楠淡淡一笑道。 冬少将往他嘴里塞了根烟，道：“能让我亲手点烟的人，这世上课不多。” 说罢，他给萧楠点上了烟，并用手指帮他捏住香烟，方便萧楠能够适时吐出烟气。 “抽烟还是很提神的。”萧楠呼着烟气道，“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发现’，可以帮我们翻身，但是，我们不能急于求成，否则就会被发现端倪，失去我们的底牌。要冷静，适度的推进我们的计划。” 冬少将眯了眯眼睛，他看着萧楠，道：“好吧，虽然我觉得你这个人上次根本没帮上什么忙，但是看在我们都或下来的份儿上，我就再信你一次。” “你放心好了，这次不需要你出面。”萧楠道，“你适时的帮我推波助澜一把就好了。” 冬少将若有所思，半天才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废人能作到什么地步。” 萧楠闻言笑的咳嗽了起来。 冬少将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为何这么引他发笑。只见萧楠平复下来，才道：“我啊，当然是怎么作死怎么来。” “你和那些人一样，都疯了。”冬少将蹙眉道。 “我需要一个护工，能熟练的照顾我，还能保密那种。”萧楠道，“而且要能够有力气随时移动我。这个人麻烦少将帮我找一下。” “明白了，我尽量帮你找找。”冬少将说罢扔掉了烟头。 ———— 四少爷万万没想到，这才安生没几天，萧楠竟然会和七少爷一起再来找自己。 他觉得头都大了，他当然也知道萧楠现在在萧家的地位很微妙，甚至，他比别人知道的更多一点。大老爷如此看重萧楠，是有原因的——数日前大帅府和大老爷一起联手不知道捣鼓了什么大事情，整整两天都封了城，不许任何人出入家门，而就在这种时候，萧楠却被大老爷的人带走，还活着回来了。不仅如此，他回来后，大老爷也没有任何表示，任由他横行。 想也知道，萧楠已经变成了这萧府里唯一一个最接近大老爷终极秘密的人。这样的萧楠，动不得，而且有的是法子搞死自己！ 所以他不得不恭恭敬敬的接待了萧楠。 和传闻中的一样，萧楠全身瘫痪了，只能躺在特制的轮椅里，而且他看起来状况很不好，不停的咳嗽，萧楠的情况似乎是每日愈下的，他咳嗽的时候，小方就要拿出手帕帮他捂着嘴，那洁白的手帕很快就一片殷红。即使如此，他却目光凌厉，散发出一种让人感到丝丝寒意的骇人气势。 那是不要命的亡命徒才能有的眼神！ 四少爷不敢掉以轻心，满脸堆笑的拱手道：“十三弟，七弟，久不见了。” 萧楠咳嗽完，带着微微的喘息道：“四哥，我也不跟你客套啦，我们这次来，还是想拜托您些事情。” 说罢他看向七少爷，他体力已经呈现出透支的状态，不能说太久的话，七少爷忧心忡忡的看了萧楠一眼，才道：“四哥，你前日给了我通行证，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恰逢乱世，生意不好做，所以我想和十三弟一起，入股您的‘电力公司’。” 电力公司，就是萧家的电厂，是这几个省份最赚钱的实业，也可谓萧家的一块大肥肉，四少爷刚刚从三少爷那边接管不久这个肥差，一听他这么说，脸色倏然就变了。 很显然，萧楠是即将灯枯油尽的人了，他不知道怎么撺掇了老七，大概是想趁着临死前，替老七大捞一笔。 他早就知道老七很讲义气，对以前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十三姨太报恩，全报在了老十三这个废物身上，没想到萧楠如今竟然还真有点开窍，临死前还不忘着帮老七一把。 说实话，在这个萧家里，他从来不奢望能有什么兄弟情义，若是抛开利益不说，他还真有点嫉妒这两人的情分。 若是换了往常，他肯定要大发雷霆，不过现在面对萧楠，四少爷却依旧只有陪笑，不敢露出哪怕一丝的不快。 只要萧楠还没断气，或者说，就算他断气了，只要他还能“活动”，在这个萧府里！他！ 就是和大老爷一样可怕的…… 怪物！ “这个当然可以商酌……”四少爷僵硬的笑道。 “我替七哥想过了，七哥这个人，从来没接过这么大的工程，您也不要给他太多的权力，就找个工程没多少的部门，拿给七哥练练手吧。”萧楠说完这一番话，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工程量没多少的地方？倒是有个地方，就在北边后山那一块。那边很贫瘠，架设的电网也不需要很多，那感情好，我正愁找不到人经管呢。”四少爷道，他当然还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不能给老七放太多的权力，等萧楠真正哪天嗝屁了，这个权还是要收回来。而北边后山的工程，牵扯的关节少，油水低，给老七再合适不过。 萧楠一边咳嗽，一边却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他努力撺掇七少爷进入萧家真正的大生意——电业，就是等的老四这句话。 后山，就是他想要站掌控的地方。 86 腐化 萧城迎来了数月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距离那次恐怖的实验也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盛夏的炎热已经洗去，迎来了清爽的秋风。 被封闭的街区也已经被开放，只是那条街现在修缮一新，街两边的建筑都是萧府新盖的“面子工程”，看起来都是豪华的门面，实则空无一人。 萧城的平民生活则继续着。 但是还是有一些变化，美兰上学的那家女校的小学部独立了出来，迁往了附近的县城。美兰依旧和蔡家小姐一起上学，算是寄住在蔡家，由于她伶俐可爱还懂事，蔡老爷很喜欢她，认了她当做干女儿，阿承也在蔡家跟着蔡少爷一起做事，并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 他不知道十三少和婉月现在怎么样了，偶尔会接到十三少的信，说一切都好，却不让他们兄妹回萧城。 萧楠的那个院子里辞退了大部分仆人，现在除了小方，只有几个专门招来的聋哑仆人。那个会做西点的大厨，也被冬少将招募走了，冬少将找了个手脚勤快的哑巴青年伺候萧楠。小方还在为萧楠办事，但是显然他也即将离开这个院子了。 曾经他对萧楠寄托了那么大的希望，希望跟着萧楠能够闯出一番事业，这个心愿看来不得不到此为止。 但是说真心话，他是从内心里极度佩服萧楠的。这世上，他打赌再也不会有如同萧楠一样意志顽强的人了。 因为，到了这个时候，萧楠还不肯咽气。 萧楠在这几个月的时间内，几乎事无巨细的为他在乎的每个人安排好了后路，包括小刀未来的出路，他把小方引荐给了冬少将，这也意味着，小方可以顺利的进入军队，对于他来说，那种地方更有他发挥才能的空间。 就连婉月的事情，他也业已托付给了冬少将，冬少将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关照一个孤女，萧楠用了很长的时间来让冬少将相信，婉月对局势的发展至关重要。 婉月自从那天见过萧楠后，就再也没有露面过，萧楠也没有派人去找他。他最后几个月的所有重心，都放在了辅佐七少爷对后山附近的电力开发工程上，为了那个工程，甚至搬迁了附近的村子。 而就在不久之后，后山的电力工程就要真正施工了。 如果他还能动，肯定要亲自去后山看看。 但是一切看起来都不可能了。 这一天，小方来到了女校，要求会见婉月。婉月果然一直留在女校里，经过门卫的层层通报，没过一会儿，她就来了。 和之前相比，婉月似乎像是换了个人，她现在更加会打扮自己，化了精致的妆容，穿着也很时髦，眼神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才有的。 当然，也更加让小方感到一种隐约的恐怖气息。 “找我有什么事？是十三少让你来的么？”婉月问，“他这几个月，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小方道：“他快死了。我叫你来，是因为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小方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点怪异。 “你说什么？！！他怎么了？！我上次见到他不还是好好的么！！”婉月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你离开后，他的情况就开始变差，一开始是身体完全不能动了，后面就开始咳血，但是他不想让你知道。现在……总之你快跟我去看看他吧，或者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小方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说话从不拖泥带水，即使如此，说到萧楠的状况，他竟然露出发憷的表情。 “我现在就去！”婉月忽然站起来，也不管什么校规不校规，抓起手袋就往会见室外大步走去。 然而传达室外面的一个门卫却阻拦道：“婉月小姐，您不能就这么擅自离开学……” 他话还没说完，就重重的摔倒在地，整个人登时昏了过去。 小方竟然都没看清婉月到底搞得什么鬼，等他看清楚时，婉月已经迈过了那人的身躯，并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了一把枪。 一枪，她就打碎了传达室内一个位于墙角顶端的装置——那是一种在这个时代应该还没出现的监控装置。 “快跟我走。”婉月道。 小方愣了愣，连忙快步跟上。 他们坐着那辆敞篷小车回到了萧府的那个小院子里，婉月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入院门内，院里显得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聋哑的老仆在扫落叶。 她快步冲向卧室，萧楠的房间门窗紧闭着，但是一靠近门扉，就能闻到一股浓稠的腐臭味！ 当她打开门后，那股味道越发刺鼻浓烈，甚至连外面扫地的聋哑老仆，都不得不暂时跑远些躲避这股味道。 然而婉月根本不顾这股腐臭味有多浓烈，她冲进了卧室，小方则在窗外的门廊等着，因为萧楠如今的模样，就算哪怕只是多看一眼，都会让人产生剧烈的不适。 按理说，他烂成那样应该早就死了，但是他却还依旧不肯咽气，他都不能称之为“活人”了，只是还保留一丝丝生气的…… 腐尸。 甚至连完整的“尸身”都算不上，手脚早就因为太过腐烂而锯掉丢掉了，接着是骨盆，胸骨，内脏，然而却还不死。 他每活一秒都是在受刑，即使如此，几乎已经算是裸露在外的心脏，还在微微的，缓慢的跳动着。 萧府对于萧楠身体的异状，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这件事被极为秘密的保密起来。没有人敢提及此事，只怕知道的人也不多。原本萧府还允许大夫来帮萧楠看病，甚至让他们锯掉萧楠的肢体和坏掉的骨头，后来大夫也被严禁上门了， 只有小方和那个哑巴仆人两个人，自己想着法子每日小心翼翼帮他清理腐烂的身体和污秽。 萧府倒是派人送来一套输送氧气的装置，帮他勉强续命。 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敢上门。 失去四肢后，萧楠还能说话，后来嘴巴，舌头和半张脸都烂了，他就用眨眼来表示自己的意思。 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他的“脸”了，进食和呼吸都靠着那套氧气装置上附送的细细软管，但是要在他那一塌糊涂的面部里找到气孔或者入喉的部位，都很困难。 人到了这种地步一定早就死了，小方却以为，这个萧府实在太异常，所以萧楠迟迟不死，反而不显得那么让人觉得突兀。 果然，窗内很快传出了婉月崩溃的恸哭声。 小方终于不得不走进了卧室，卧室里的腐臭味他已经习惯了，他安慰着婉月道：“月姑娘，我们已经尽了人事，十三少最后的心愿也了了，他还能说话时，叫我告诉您，他有封信留给您，是他口述我来写的，但是我看不懂。说是用什么密码。”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给趴在床边痛哭的婉月，这才道：“您……让他解脱吧……” “伏羲……没有答应过我……让他活……他没有让他活……”婉月满脸泪水的抬起头，魔怔的自言自语，“伏羲……伏羲……伏羲骗了我……他让我活过来……却没有让十三少活！！我不让他死！！该死的不该是他！！我一定要让他活！” “月姑娘，您让十三少走吧，让他解脱吧！”小方都为萧楠感到痛苦。这样活着，无非是一团烂肉而已。 “小方，你先离开萧府，我有我的打算。”婉月忽然站起来，“快走！我要抓紧每一秒时间！把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叫走！叫他们离开！” 她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咆哮的。 小方愣了愣，他被她的气势吓到了，于是赶紧往外跑，并连比划带喊的叫走了那两个聋哑仆人。 只见婉月走向电话，拨通了一通号码很复杂的电话。 “是我，我要求出动医学研究组，在萧府，西边偏门内的院子里。我要求进行活体解剖，尽最大可能保留生物器官。是的，进行脑组织的分离活化保存！要快！”婉月咬牙切齿的吼道。 87 神谕 在婉月那通电话的半小时后， 很多辆军用汽车忽然就来到了萧府偏门的门外，紧接着进入偏门的路口被封锁，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务人员抬着各种奇怪的仪器进入了萧楠的院子。 而周边的仆人都自觉地躲了起来。在萧府，看见异常的状况也是一种罪过，因此罪名被杀的人不在少数。 这些医务人员进入了萧楠的院子后就开始用消毒器消毒，消毒液刺鼻的味道暂时掩盖了浓烈的腐臭味。说也奇怪，尽管腐臭味很浓厚，却并没有引来任何蚊虫，好似连昆虫都感到某种危机而躲得远远的。 当带着大批的器材的医务人员进来后，便开始着手为床板上只剩下半个身躯，或者说只有三分之一个身躯的萧楠进行某种手术。 看到萧楠那在在空气中的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众人都惊叹这是一种“奇迹”，而婉月则指挥他们打开萧楠的颅骨，取出大脑放进专门的培养装置。 萧楠的皮肉简直像是褪掉的丝袜一般，一碰就散开了，都不需要用手术刀划开皮肉，颅骨早已露在外。 当他们拆解开他的颅骨脑壳后，每个人都在这浓烈的腐臭中发出了惊呼——萧楠的脑子竟然已经变成了凝胶一般的透明状态！ 或者说，看起来像是个异形的水母！ “这是伏羲的奇迹！”一名带着外国口音的医生叫道。 而在那水母一样的脑子深处，竟然有微微的幽光发出！ 那也许是维持萧楠一直不断气的终极秘密所在！ “小姐，请允许我们取出那个发光的事物！”大夫激动的说。 “绝对不行！绝对不能再次破坏他的脑组织！把大脑培养起来，带走！”婉月下令道。 这些人竟然还非常听婉月的话，不知道婉月在这个数个月的时间里，在“组织”内确立了怎样的一种地位。 就在医护人员小心翼翼的剥离大脑及其脊髓时，透明脑内的那个微光竟然逐渐上升了！！ 这种异象使得众人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只见那团光竟然离开了大脑，漂浮在空气中！ “这是…………人的灵魂？！！”外国医生讶道。 由于伏羲的威力！这可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用科学的手段观测到的！人类真正的灵魂具现物！ 那团光只有烛光大小，散发着淡金的光辉，看上去温暖又高洁，婉月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触碰它。 这就是萧楠的灵魂么？多么美丽，多么温柔啊！ 在她的指尖碰到那光的一瞬间，光团忽然炸开，点点碎光，竟然拼成了萧楠生前的相貌，虽然只能模糊的展示出他的轮廓，但是他还是那么儒雅，温柔，他的手轻轻触碰着婉月的脸颊，似乎带着无限的留恋。 婉月想努力看清他最后的样子，泪水，却在不断的模糊她的视线。 “十三少……别走！！”婉月想要握住他的手，抓到的却只有虚空。 唯有萧楠，无法复活。 这是伏羲亲口所说。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给她希望！！ 她多想再多看他一眼啊！ 然而，他竟然犹如风中的沙子，那么迅速的……那么迅速的消散了…… 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了不知道是他的灵魂，亦或是他的身躯发出的最后的“声音”——明明他已经没有发声的器官，然而那句话却如此清晰可闻。 “我是 萧楠。” 似乎是最后将自己的名字铭刻在这个让他无限痛苦的世间。 萧楠，他真正的名字。 婉月捂住自己的心口。 魂光散尽。 斯人已逝。 腐烂身躯的心脏，终于停止，只在片刻之间，那具尸体的所有组织，便急速的加剧了腐化，无论是脑，还是残存的骨，都迅速变黑，变软，变烂，碎裂， 最终，床上只剩下一滩腐臭的浆糊状的液体。 这时，一阵强烈的风忽然猛的吹开了窗子，那滩液体，在接触了风之后又立刻干涸。 狂啸的风吹散了所有的腐臭味道，那个人彻底消失了。 连气味都不剩了。 “回收————失败。”外国大夫做出了这样的结论，“死亡时间，十六点十三分。” “他……离开了。”婉月闭上眼睛，幽幽道。 医务人员开始撤离。 最后只剩下那个外国大夫留在房间里，在从房间走出的前一刻，他摘下了口罩，露出了欧洲人的面孔，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 “婉月小姐，虽然我不知道方才这种现象到底如何用科学来解释，但是我可以确信的是，那个人……他，他还有他的灵魂，是为了见您最后一面，才拼命坚持到了这个时刻。”他安慰道。 婉月背对着他，似乎还在注视着那张床。 良久，她才道：“那个人，生前是个多么纯粹的人啊，他只想为了我而活。” “或许支撑他的……是爱。虽然我不相信宗教，但是，愿他的灵魂能在天父身边安息。”大夫道，“他也一定会在天国，守护着小姐您吧。就像……我相信我早夭的女儿也会如此看着我那样。 如果她活着，也许和您一样岁数了，这件事起码告诉我，灵魂是真的存在，我们……都享受被亲人所爱的恩德。” “谢谢您，理查德大夫。”婉月转过了身，眼里的泪水已经流尽，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干练。 “从今天起，我会像他希望的那样，为我自己而活！”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 同样是在这一天。 狭窄而密不透风的某个密室里，布满了各种紫色，紫红色的帷帐，以及各种很有吉普赛人风格的波西米亚装饰，似乎是个装修风格很疯狂的卧室，然而却又摆满了各种奇怪的电子仪器。 有一对兄妹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喝茶。不过那个哥哥没有双臂，只能用脚趾夹起茶杯的把手。 他们似乎极为开心，边说边笑。 而让他们捧腹大笑的话题，就是数月前那个“实验”。 “你听我说，哥哥，笑死我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发出大笑声的就是那个曾经疯狂迷恋萧楠的女子，司琪。 而和她一起喝茶的，自然就是那个无臂的占卜师，柳迁。 “那群庸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凭着那些三脚猫的技术和仪器，就想召唤伏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她笑的前仰后合。 柳迁喝了一口茶，笑道：“你还真是闲，竟然跑去监控他们的电台，不过他们也真是傻，完全忽略了我的宝贝妹妹，其实是天才中的天才，萧天佑那个傻瓜，呵呵呵呵呵……” “萧天佑带来的那些所谓未来的知识，我只要一天就完全学会了！倒不如说，反正我早晚也会知道的！那些个玩意儿只能算是学堂的启蒙！”司琪竖起中指道。 “所以我们这里的设备，可是比他们那里还要先进十倍呢！” “十倍？一千倍都有！！”司琪狂妄的笑道，“我的这套设备，经过三个月不停的运转，终于能够把当时我用特制的超远距离摄像头和录音装置拍下的‘伏羲临界’景象进行分析了！这样一来！！伏羲利用他那种‘人类不可理解和听闻’的神之声对夏婉月那个女人所说的话，也能被完完整整的分析出来了！！我们马上就能听到过滤了那些人类无法承受能量的神的语言了！ 这样一来，就不止婉月那个臭女人独享伏羲的秘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真是个值得庆祝的大日子！！！！！” 柳迁道：“我还以为你会利用这段时间去追你那个情郎萧楠呢！” “切，他都变成了一滩恶心人的烂肉了！我就算对他再有兴趣，也不会对着一滩烂肉有感觉！”司琪呸呸呸道。 这时，周围的电子仪器终于发出了哔哔的声音，昭示着三个月日夜不休的分析结果终于出来了。 兄妹俩顿时重重的干杯，司琪兴奋的跳起来道：“让我们——聆听伏羲的话语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她蹦蹦跳跳的来到仪器前进行摆弄，不一会儿，在一个屏幕上就出现了当日实验场景的重放。 不知道她采用了什么黑科技，原本只要人类盯着伏羲看，就会头脑爆炸的场景，此刻却完全没有危害性，就像是普通的电影一般出现在了屏幕上。 而现场的声音也播放了出来，达到了音画同步的效果。 那是整整利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去除了数十公里内周围一切杂音，以及屏蔽了伏羲的恐怖能量才能发出的宝贵的现场声音！ 率先传出的是婉月的祈求声： “让十三少活过来，求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要更多的‘祭品’，我都会为你奉上，哪怕杀一万人，十万人，千万人！” “你不是能制造奇迹么！让他活过来！我做什么都行！” “让他活过来……求求你……让他活……让他活过来……” 司琪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插嘴评价道：“哦哟哟哟！这个女人好拼哦！！竟然能够站在伏羲面前！被搞成那种烂样还持续着叽叽歪歪的！” 即使她的仪器分析出了画面，却依旧看不太清楚伏羲的脸，只能看到伏羲伸出手，轻抚婉月的头顶，随即———— 他们兄妹俩终于听到了伏羲的话语！！！ 兄妹俩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聆听着！ 只见伏羲张开嘴，用很轻柔低沉的声音道： “我是 萧楠。” 此时的画面忽然卡住了，屏幕上方的时钟正好停在十六点十三分！ 88 路转 柳迁兄妹俩目瞪口呆的看着屏幕上，万万没想到，播出的“伏羲之声”竟然是这么一句话！！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画面忽然开始剧烈的闪烁，信号很不好的样子，不断跳动着。 只见伏羲竟然在闪烁的画面中，竟然缓缓的微微侧过头来，好似发现了镜头！ 与此同时，这个房间里的一切物件都开始了微微的扭曲起伏！犹如小型的涟漪！！ 难以置信！ 历经了三个月，被各种因素科技剔除了恐怖的残余能量后，仅仅是一个视频的画面，竟然还拥有足以改变这屋子里所有物质的可怖力量！！ 而柳迁和司琪的脸和身躯，则犹如被剧烈的飓风猛吹，和房间里的一切物件一起，开始起伏不定！ “怎~~么~~回~~~事~~~”司琪说话的声音都是一颤一颤的。 “是~~~伏~~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柳迁尖叫的声音变成了波浪状。 原来被扭曲的还有声波！ 尽管在这样不断扭曲的状态下，司琪奋力切断了电源，可是屏幕上的画面并没有因此消失！ 而更加恐怖的是，画面的镜头不断靠近伏羲！ 这是不可能的！ 而伏羲的微微侧过来的脸越发清晰，能够看到他那金色的眼眸，缓缓瞥向镜头这边！ 实际上，在三个月前，伏羲并没有做出过这样的动作，甚至他说出的话语，也完全不是柳家兄妹听到的那样。 “闭~~上~~~眼~~~不~~~要~~~看~~~他~~”柳迁这样提醒的时候已经晚了。 伏羲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们！！ 伏羲！！ 他的力量是穿透时间和空间的！ 现在这两个狂妄的兄妹，才意识到伏羲威力是多么的强大而不可认知！ 恐怖至极！ “愚蠢，低能，劣种的人类。”伏羲的声音从还在运作的磁带设备中传出。 那之后———— 过了七日。 一辆黑色的车子通过萧家修建的公路驶向北面的“后山”，一片连名字都没有的荒山野岭。 车辆上只有三个人。 开车的冬少将，坐在副驾驶位的哑巴男仆，坐在后车座的，是抱着骨灰盒，身穿黑色连衣裙，带着黑色面纱的婉月。 他们这一趟旅途的目的，是安葬萧楠。 确切的说，是安葬萧楠的衣物，因为萧楠早已尸骨无存，只能为他做衣冠冢了。 萧家封锁了萧楠去世的消息，现在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萧楠已死，这个消息不仅在萧城，在萧府内也是个隐秘的秘密。 但是婉月不知道怎么得到了许可，可以去为萧楠办一场秘密的葬礼，葬礼的地点，就是偏远的山区——后山山脉。 “萧楠这个人，我还是很佩服他的，他虽然有残疾，但是却是个意志力强大得不输给任何优秀军人的人。”冬少将道，“他在临死前，把夏小姐的事情告诉了我。希望夏小姐继承他的遗志，继续和我合作。” “我知道，少爷在给我的信中已经说了。”婉月道。此时的她，语气冷静，深情冷漠严肃，软弱已经从她身上消失不见。 “没想到他还能写信。”冬少将微微吃惊道。 “他只能用眨眼来表示摩斯密码，他的智慧可谓无人能及。”婉月道，“而且，直到他死，他还在为我们着想。起码他的死，为我们提供了去后山调查的机会。那是唯一一个，我们能够从暗灯，萧府，大帅府三家的压迫下翻身的机会。 十三少……他到死都还在为我们考虑。” “他真的让人敬佩。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无畏的人。”这下冬少将也不得不对萧楠肃然起敬。而他还不知道，萧楠最后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死去。 “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婉月抚摸着自己胸前萧楠送给她的那根项链道，“再也没有比他更高尚的人了，起码，他不用再痛了。”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婉月看着车窗外的野地，好似又看到了萧楠一幕幕的音容笑貌，比这秋日的阳光还要暖，还要温柔，她人生中最宝贵，最愉快的时光，虽然短暂，却是这个男人给予她的最好的礼物。 “我希望婉月得到幸福，摆脱命运既定的不幸。” 在他最后的一封信里，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他来自未来，这早已有征兆，只是那时自己太过无知，无法参透其中的意义。 如果他真的来自未来，他要等到八十年后才会出生的吧？ 然而他却死在了一百年前。 她无法参透时间扭曲的奥秘，一如她无法参透伏羲那卓绝可怖的力量。 她只能用剩下的毕生，去再争取一次机会。 一次，让他能够安稳的过完真正属于他人生的机会，甚至，他不用再失去一条腿，可以幸福健康的在他原本的时代当个优秀的老师。 她知道，如果萧楠还活着，对于他来说，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一次，她要试着，像他那样去思考问题，去用力的迎面直面而来的挑战和危机！ 她的脑子在沉浸在数日的悲伤后，终于开始了运转。 萧楠，这是他真正的名字，他曾经是一位杰出的考古学家，在一次车祸中导致了右腿截肢，然后又被萧镇的考古资料吸引，才来到了萧镇一百年后的遗址，最后导致穿越时空。 信息已经够多了，足够她用来去避免这惨祸的发生。 十三少……萧楠……请您在未来“等我”。她紧紧的抱住骨灰盒，在心中默默的发誓。 经过了数个小时的路程，后山终于到了。 目前施工队的人已经把后山的山村里的农户都撵走了，但是施工队目前还没开工，只是把后山草草围了起来，看上去更加荒凉了。 冬少将已经从萧楠给他的信里，得知了小刀埋尸体的地点，并且听说那边还有辆废弃的车可以作为地标。 即使如此，他和婉月依旧在这座荒山里找了半天，直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才找到了那块乱石岗。 婉月找了个靠近松树的地方，道：“就让十三少在这里安眠吧。” 那哑巴男仆便扛了铁锨，在树下面挖了个土坑，用来安葬骨灰盒。他力气很大，很快就掩埋好了骨灰盒，还精心的堆了个坟丘。 萧楠活着的时候待他不薄，他脑子有点不大好用，只知道十三少对自己好，十三少死了，他很伤心，看着婉月拿出带来的贡品祭拜萧楠，他也跟着大哭起来，并跟着婉月一起，跪在土地上朝着坟堆磕头。 冬少将在一旁叹息道：“可怜，他一世聪明，到头来却连个墓碑都不能有。” 只见他拿出烟点上，然后倒插在坟前面，双手合十祷告道：“十三少，我没什么好送你的，临走送一口烟吸，你到了那边，来世投个好胎，不要在生在这种豪门了。去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吧。” 说罢他拿起婉月带来的酒喝了一口，表示敬酒，随即把酒洒在坟前。 一直强忍着悲伤的婉月把一包荷叶包着的炸豆腐拿出来，放在坟前时，想到自己那时和萧楠一起吃着炸豆腐，是多么的开心快乐，终于也忍不住捂住了嘴，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哑巴，给十三少烧纸吧……”她哽咽的说道。 哑巴虽然哑，却不聋，他大力的点着头，从自己带来的麻袋里拿出一摞摞的纸钱，洒在地上。婉月则披上了一块白色的麻布，一边烧纸一边哽咽道：“十三少，您一生孤苦，我为您披麻戴孝……您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过了奈何桥……也不会被大鬼小鬼刁难……” 这一场葬礼虽然简单，与有情的未亡人来说，却是肝肠寸断，凄苦莫名。 眼看天色渐晚，他们三人拜别了萧楠的坟墓，这才开始寻找那个传说中的“来福怨鬼”，以及那辆废弃的车。 终于，在一片浓密的树林灌木丛中，冬少将发现了那辆车。 车辆的形状的确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车型，光是车子的外形，就足够让他感到血液开始沸腾。 “这辆车来自未来。”经过专门的车辆和军械训练的婉月断言道，“这种制式不属于世上任何一家造车厂。” 只见车子前面的牌照还在，上面印着斑驳模糊的字迹“xA75555”，车标是奔驰的。如果放在未来时代来说，是辆豪车，不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 ———— 201x年，9月x日。深夜。 时间大概是在萧天佑穿越实验后的两三个月。 在萧镇隶属的某个特大型现代城市的某条公路上，一个刚刚喝醉酒，又爽快的吸了一发x毒的花花公子，正驾驶着他的豪车，纵情享受极乐。 然而，他在这样亢奋的状态下，竟然不慎将油门当成刹车，将一名深夜回家的女工活活撞死！ 而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竟然直接扬长而去，肇事逃逸！ 也是他倒霉，刚逃出没多远，就遇到了深夜巡查的警车，他做贼心虚，当下加快了油门，疯狂的朝着城外疾驰。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酒醉之下的错觉，亦或是警车真的在追他，他总能听到身后不远传来警笛声，于是越开越快！ 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了靠近北后山的偏僻环山公路，就在他慌不择路的时候，前方的路面上忽然出现了异常的状况！！ 路面！ 柏油路面竟然像波浪海啸一样起伏起来了！ 他惨叫着连连打着方向盘，造成的结果却是自己连人带车冲破了盘山公路的护栏，朝着山坡下直直的摔下去了！ 只是，路面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在被撞得弯曲的护栏上挂着他的后车牌，上面的车牌号赫然就是“xA75555” 警车随后就来到了，然而巡警只来得及看到那辆豪车突然打滑冲下了护栏，照这里的山势来看，那个肇事司机估计是活不成了。 正当他拿起对讲机要叫人来搜索时，忽然改了口：“快派辆救护车来！有受害者被撞了！” 因为他赫然发现，前方不远的路面上横躺着一个人！ 放下对讲机后，巡警迅速跑到受害者身边准备实施简单的急救，却发觉这个人竟然没穿衣服，不仅如此，他…… 还少了一条腿。 89 取代 萧楠缓缓睁开眼睛时，发觉自己竟然躺在现代化的病房里。是真的病房没错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在他最后的记忆里，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只有无尽痛觉的折磨，无休无止，而现在，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或者说，他经历过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脚，发觉感觉也回来了，也没有痛苦的感觉，掐了自己的脸皮一下还会疼，应该不是在做梦。 那么，是他又回到了现实了么？ 他捂住自己的额头，觉得一切都太疯狂，离奇，以至于他现在的精神都快崩溃了，甚至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是梦幻。 想要去试着理解一切，然而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片混沌。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不是他疯了，那么就是伏羲的力量在作怪。 当他醒来后，护士立刻把他的情况汇报给了留下电话号码的警官和院方。萧楠半天才搞明白，是一个巡查的警官把自己送到了医院，发现他时，他一丝不挂的躺在马路正中。由于他昏迷了数日，警方一直没搞清楚他的身份。 当然住院的钱也拖欠中。 面对这种情况，萧楠当下决定装傻，在警官来录口供时，他装作一问三不知，问就是自己失忆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那里去的，也记不清自己的家里人的电话号码，只说自己只记得在某某酒店住过。 那个警官还挺负责任，打电话去问了那家酒店，那是萧楠在穿越前住过的酒店，他的证件和行李都留在那酒店里，现在过去了好几个月，也不知道自己的行李怎么样了。他也没有手机，正好借着这位警官，去追查自己行李的去向。 警官一问，得知萧楠的行李一直被酒店收了起来，在那放了几个月了，等着物主来取。因为萧楠脑子不清不楚的，他只能亲自上酒店一趟，把他的行李箱给取来了。 打开行李箱一看，里面果然有萧楠的证件和银行卡，店家只说萧楠有一晚被几个人带走了，后来就再没回来过，萧楠又晕乎乎的说什么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上课。警官当下下了判断，萧楠恐怕是被传销组织给骗了，然后他不知道怎么逃出来，却不知道是摔着了还是怎么被折磨的，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警官试图通过萧楠的身份证档案去寻找他的家人来领人，但是却不知道怎么遇到了系统故障，眼看萧楠的神智渐渐恢复，他叮嘱了一番，叫萧楠以后记忆恢复了就立刻去警方那提供线索，便算是在萧楠这边暂时结案了，从他口中也找不到什么传销组织的线索，这个人完全失去了在传销组织的记忆，只能靠警方去排查了。 待警方走后，萧楠利用自己留在箱子里的银行卡结了医疗费。他的行李箱里只有自己的一些日用品和研究资料，并没有带衣服，还是拜托了一个好心的护士帮他在附近的店面买了一身简单的衣物——虽然只有T恤和休闲裤，也好过穿病号服出院。 他的身体除了依旧少了一条腿外，其他并无什么大碍，因此成功办理了出院手续。为了行动方便还特意买了医院的一架电动轮椅，用来拖自己的行李箱。 突然恢复到了什么都要自己亲手去办，他感到很不习惯，好在在现代社会，还可以以残卖惨下，比如去买部手机办电话卡，由于他有残疾，还被大堂经理特别关照了，可以不用排队提前办。 萧楠很早以前就把自己手机里的电话号码都手抄了一份，为了防止手机突然丢失，这份号码簿还在他的箱子里，买了新手机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学校的教务处打电话，现在估计已经都开学了，他得解释下自己这几天失踪的事情。 没想到教务处听到是他打来电话，竟然毫不意外，萧楠说自己这几天家里有事，教务处长竟然说：“没关系，我给你办个请假吧，你要请几天？” “不用了，我马上要回到学校办理一些手续。”萧楠道。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还是没有多想，而是立刻买了回家的火车票。 萧镇，那个地区自从出现了时空转移实验后，就彻底被海外萧氏集团用收购的名义给封锁了，现在整个镇子完全拆迁了，自己的车估计都不知道被拖到哪里去了。 萧骨，昔日和萧天佑对着干的海外萧氏代表，他死后不知道萧氏集团有怎样的计划，总之自己还是先处理好现实的问题再来思考这些事吧。 这次还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返回民国时代，以前是用路灯，现在无论是民国还是现代，那个路灯都被销毁了，而自己这一次穿越时空的地点并非是萧镇，而是后山的公路。 搭乘最快的一班高铁回到了自己原本生活的城市时，萧楠只觉得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可是，当他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居住的公寓楼，却发觉自己家的大门竟然被换了新锁！ 一定是姨妈他们干的！ 他给姨妈打了电话，电话却提示对方是空号！ 连电话号码都换了！这群人是移民了么？ 不得已，天色已晚，他只能想法先去找个酒店过一晚。当他用电动轮椅拖着箱子去乘坐电梯时，一个住在他家隔壁的邻居带着小孩正好出电梯，然而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表示。 现代大城市的邻居，就是这么薄情，萧楠也没理他。 在酒店住了一晚上之后，萧楠又打车去了一趟自己工作的大学办辞职手续。他现在没办法继续工作，必须要全力以赴的去应付穿越带来的一系列事件。而那张萧家给他的银行卡里的钱还剩下接近一百万的余额，足够他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在酒店里，他用新买来的笔记本电脑搜索有关萧府，暗灯甚至军阀的一切讯息，然而网上这些资料却根本半点都没有，显然是经过刻意的清理了。 他这次返回民国到底造成了何种连锁反应，目前一切都不得而知。 第二天，他换上了自己新买的高级西装，拄着双拐去学校办理手续。刚下了出租车，来到大学门口的时候，门卫看他的眼光却很奇怪，好似他脸上有花似的。门卫发觉自己也在看他，便道：“你不是大学的人吧？过来登记下。” “你是新来的门卫吧？我是这家学校的老师。”萧楠道。 “我可不知道这学校里有你这样的……老师。”门卫看着他的右腿的空荡荡的裤腿道。 “他可能是来应聘的。”旁边一个正在背对着他们打电话的老门卫随口道。 萧楠认得那个老门卫，不过看他正在打电话，也懒得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登了记。他心想： “你看到我的签名应该认得出我。” 登记完后，他给教务处长打了个电话，看看他在不在办公室，没想到教务处长竟然在电话里问他：“萧老师，你不是刚刚去上课了么？怎么还有空给我打电话？这可是教学事故啊！” “上课？！我在哪里上课？！”萧楠惊讶道。 “历史系c班的大课，在诚信楼的阶梯教室，怎么？你连自己的课表都忘了？”教务处长反问，“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萧楠挂断了电话，用他最快的速度拄着肘拐往阶梯教室那边赶去，好久没有自己撑着拐走路了，走一会儿他就觉得气喘吁吁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跳”到了阶梯教室门前。 这时早已开始上课了，他猛的推开教室的门，气喘吁吁的，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 而的目光，则集中在正在讲台一侧讲课的授课老师身上。 那是一个清秀优雅，文质彬彬的干净青年，穿着考究的马甲和衬衫，只是坐着一张轮椅，从他微微露出的穿着白袜子的脚踝可以看得出他的腿虽然挺长，却比一般人瘦弱得多。 看到萧楠进来，他扶了扶自己的金丝镜框，微笑道：“这位同学，不要着急，你是来旁听的么？我之前没见过你啊。” 萧楠瞪大眼睛看着他，又看了看教室里的学生，这些学生全是他昔日的学生，他几乎每个人的名字都叫得出来，但是！此刻所有人都用看着陌生人的眼光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萧楠忽然感觉到了某种可怕的感觉，身体不由得踉跄一下。 “小心！谁来扶一下！”那个老师叫道。 这时有几个好心的男生自告奋勇出来搀扶着萧楠入座，萧楠被扶到了第一排，大概是觉得他脚不方便，就让他坐在了那。 后面的学生开始对他的到来窃窃私语起来。 “他是谁啊？还挺帅的嘛……” “要是不是个残疾人，我就追他了……” “没听说过学校里有这样的残疾学生，他是休学回来的么？” 这些学生明显不认识他了啊！ 怎么可能！ 萧楠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望向黑板，一看之下险些惊得站起来！ 因为黑板板书竟然是他自己的字迹！他板书的内容！ 如果是他上课，那个板书的内容绝对和他写的一字不差！ 关键是字迹和书写习惯怎么还可以一模一样啊？！ 这是怎么了？！ “这位老师叫什么名字？！”他连忙低声问旁边一个做笔记的学生。 “你连萧老师都不知道啊？他可是这个大学的明星天才教授呢！十大杰出青年，女生们的梦中情人——萧楠教授。”那个学生道，“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来听课？” 萧楠顿时噎住了。 他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好像一个“幽灵”，他的生活完全被眼前这个和自己长相完全不同的瘫子给取代了！ 这也是伏羲的力量导致的么？还是说是因为时间穿越涟漪导致的蝴蝶效应？！自己已经完全成了独立在历史进程之外的“无身份的人”了么！ 90 天意 萧楠尽管满心惊疑，但是还是安静的等着那个同样叫萧楠的老师上完了课。 他甚至都知道这个老师每句话讲的是什么，因为他上课的思维模式都和自己一样。即使如此，他还是打开自己带来的公文包，拿出笔和本子装作一个虚心听讲的学生一样认真的记笔记，因为他知道，以前自己上课时，最喜欢这样认真听课而不是开小差的学生。 比如那些个拿着手机花痴的对着讲台上的老师拍照的女生，在他看来就是极其开小差。 在民国时代练的字不是白练的，起码他现在写的东西字迹和之前已经很不相同了。等到两节课上完，那位老师看起来也有点虚脱了，他宣布下课后，便开始缓慢的整理自己的备课。 萧楠并没有离开，而是等着所有的学生都走完了，才站起来。 “这位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么？”那位老师很和蔼的问道，然后他看了看萧楠的腿，便又问道：“还是……需要帮忙么？” “萧老师，实际上我是专程从x大过来向您请教的考古系研究生。”萧楠道，“有关您精通的五代西部少数民族王朝的断代问题。” “哦？你竟然知道我在研究这个课题！真了不起！”老师的眼睛一亮。 萧楠心道，我当然知道，因为那就是我之前在研究的课题，并且还用这个获得了论文大奖。 “我恰好也在进行这方面的论文课题，所以想请您指导下，以及我对您的研究，有不同的见解。”萧楠道，“因为来的匆忙，所以我只把我现在的一些个别见解的草案草草写了下，并想请您借阅下您历年发布的一些论文，以及希望您能亲自指导下。” 他把自己课堂上写的笔记和自己的见解都交给那位萧老师看，萧老师尽管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却还是认认真真的看完了他的笔记，越看越满意，并不时赞许的点头。最后他抬起头道：“同学，你真的很有自己的见解！简直和我的思想太过契合！我想邀请你作为我正在研究课题的合作者！请问您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叫……柳……迁。”萧楠只得临时说了个假名。说完他忍不住纳闷，为什么要报柳迁的名字？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很在乎他？ “柳同学，你要的资料在我家里，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可以跟我去我家取，可以么？”萧老师温和的笑道。 “啊……那再好不过了！麻烦您了！”萧楠道。 于是他跟着萧老师通过电梯去了楼下的停车场。车子竟然和萧楠自己原来的那辆是一模一样，车牌号都一样！ 当然这车是经过改装的残疾人专用车，萧老师打开车门，先利用转移用的板子把自己挪到了驾驶位上，然后再把轮椅折叠拆卸后一一放在副驾驶位上。 而萧楠则坐在后车座上。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坐在驾驶位上的这个男人的一切都是自己曾经拥有过的。 不出他的推测，萧老师的住所就是萧楠的住处，也就是昨天他发觉换了锁没进去的那个高级公寓。 萧老师打开房门后，玄关处多了一只鞋子，看来是有人已经来了。 萧楠坐在门口专门准备的沙发凳子上脱下自己左脚的皮鞋，这个凳子，在他的记忆里，是专门为自己换鞋准备的，来到这里就是来到他自己的家似的，不，这里本来就是他自己的家。 萧老师看着他的动作微微呆了一下。 “怎么了？”萧楠自然发觉到了他的异状。 “啊，没什么，抱歉，就是觉得你和我一个朋友好像，他每次进门也是坐在那里，连姿势都很像……哎！看我说什么浑话。快请进吧。”说罢他打开玄关处旁边的一个储藏室的门，从里面取出在家里专用的轮椅坐上去。 “阿楠！你回来啦！”这时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即只见一个男子一跳一跳的来到了玄关，当他和萧楠四目相对时，两人都震惊了。 萧楠震惊于这个人竟然也少了一条右腿，而且穿着萧楠喜欢在家里独处时穿的那种休闲裤衩，而当他的目光下移，发现那男子的左腿上留下的车祸疤痕，竟然和自己左腿的疤痕是一模一样的！ 而那个人则直接道：“阿楠！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也……你是不是对一条腿的人有特殊的癖好？！” “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的课题合作伙伴！”萧老师生气的说，“别乱说！他只是来家里取资料的！柳同学，请不要见怪，这是我的好友，沈钧，我们是在复健中心认识的。” “只是好友吗？我们可不是简单认识，堪称是孽缘哦。”那个身材修长的英俊男子抱着手臂气呼呼的说，并且用保护领地般的敌视目光看着萧楠。 萧楠只得道：“我……只是来取下资料，马上就离开。” 他的脑子却在不停的思考：自己的思维模式和生活方式是和这个“萧楠”一模一样的，而自己的伤势却和这个叫做沈钧的青年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自己的生活被取代了也就罢了，怎么会被两个人同时取代？好像自己就是糅合了这两个人的特色被copy出来的“混合体”似的！ “沈钧，你不要为难柳同学，我去下洗手间。”萧老师转动轮椅进了客厅道。 “我帮你吧！你不方便！”沈钧连忙单腿跳过去道。 “不用你来帮忙！上次你说帮忙结果自己却跌了个大跟头！”萧老师不服气的说。他终于把沈钧撵到了洗手间外，自己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了。 沈钧不服气的跳回了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然后不服气的瞪着萧楠：“看什么看？” 萧楠只得把头转向一边的照片墙，那片照片墙是以前他用来摆放父母照片的，现在上面却换成了沈钧和萧老师两个人的合影。 有一张合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于是站起来，拄着拐来到了照片墙前仔细观察。 “那都是我和阿楠的合影，怎么样？嫉妒了吧？”沈钧说着点着了一根烟，示威式的说。 而萧楠则在全神贯注的看着那张合影，那是一张拍摄于不久前的照片，照片下面有日期，两个人在一个停车场自拍，而那个日期，那个停车场，恰好是萧楠来到萧镇的时间和地点！恰好是那天自己到达萧镇的黄昏时分！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你们为什么去那里？！”萧楠质问般问道。 “你怎么这么激动？这是我们几个月前去旅游，正好经过了那个小镇，正好车子出了点问题，在等待拖车的时候就拍了这张。那个小镇阴森森的，听说是个闹鬼的地方。”沈钧道。 萧楠再次转向这张照片，在这张照片的远处，有个人影刚从车里出来，萧楠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个人影是自己！！！ 这！！ 这说明了一点！！ 在自己穿越时间之前！ 他这个人，就和这个萧老师和沈钧同时存在于一个时间线了！！ 所以这个时代！根本不是什么时间涟漪连锁效应导致的替代反应！ 而是自己的一切！ 都极有可能是被某种力量“伪造”出来的！ 甚至包括自己周身的物件！自己的记忆！ 而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力量！ 唯有！ 伏羲！！ 这张照片，极有可能记录了自己真正“诞生”时的一瞬间！ 毫无疑问，自己是糅合了眼前这两个人的一部分特质而生成的“人类”！ 自己复制了真正萧楠的记忆，思维模式，同时复制的还有沈钧的身体状况！ 但是，自己的容貌却复制了十三少！ 直到现在，他才深刻理解了婉月说过的一句话，那句话竟然一语成谶—— 婉月说， 他是被“神”所眷顾的！ 伏羲！到底为什么会“制作”出自己呢？！ 如果疯狂的去设想的话，自己在复制了萧楠教授的同时，却拷贝了沈钧少了一条腿的截肢身躯，同时又拥有十三少的容貌，简直就像是…… 专程被用来投放到民国时代的“产品”！ 因为在这个时代，已经绝对找不到十三少的身体组织的样本了！留下的只有他的照片！所以就拷贝了沈钧身体特色！因为他的外形近似于被砍了一条腿的十三少！ 伏羲真正作祟于现世的记录！从自己的时间线来说！ 伏羲第一次“作祟”，始于自己这个“混合体”在萧镇的出现！ 但是，如果仅仅从自己结合了萧楠教授，沈钧，十三少这三人的一部分特质来看，却又有一个疑点。 那就是…… 自己似乎哪里又同时和这三个人有些不同。 他甚至可以确信，自己融合的，不仅仅是这三个人，到底还糅合其他什么人啊？！ 伏羲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为什么要如此任意的制造自己这样的“混合体”？为什么又要把自己投放到民国时代？为什么…… 人类在伏羲面前太过渺小了。伏羲的力量之于人类，就如同人类俯瞰微生物。 因为微生物太渺小了，人类根本无法理解微生物的那些细小的世界法则，感情，各种微观的规则。 如果，人类要试图去干扰和理解微生物的世界，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 制造一个人造的“微生物”，融入它们！ 如果自己这些疯狂的猜测都是真的话…… 那么…… 自己可能是伏羲的…… 载体？！ 伏羲无法和人类对话，人类无法承受伏羲的威力， 所以要用自己作为“中转媒介”来转述伏羲的意思么？！ 但是伏羲的思想到底为何？！自己要怎么来替他中转？！他甚至完全搞不懂伏羲所做这一切的意义！ 等等， 如果自己真的是伏羲和人类进行接触的“中转载体”，那么就连自己此刻所想的一切， 也许 都是伏羲设定好的？！ 难道自己所有的强烈的情感，都是伏羲的诉求么？！ “这怎么可能呢！”他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这句话，在疯狂的狂想之后，他开始拼命否决自己方才那个恐怖至极的想法。 “你说什么？自言自语什么呢？真是有病兮兮的。”沈钧道。 而萧楠的思想还兀自停留在那个思维迷宫里。 他依旧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诉求就是伏羲的诉求，那么伏羲也会那么执着于去拯救婉月么？ —————— 民国时代。 某个位于地下深处的大型实验室里，一堆堆的报废尸体又即将被送往焚化炉。 王小姐身穿着白大褂，抱着手臂看着一堆尸体叹息道：“真奇怪，还真的找不到如同夏婉月那个女人一样的好素材了，她好像就是被神钦点似的。明明她的族系十八代都和萧家，姚家，甚至和苗疆都没有丝毫关系。 她到底为何那么特殊呢？竟然能够完美融合伊甸的药力？难道仅仅是因为基因突变？为何她就有足够站在伏羲面前的力量呢？” “也许真的是伏羲看中了她吧。”旁边的日本老头道，“甚至我怀疑伏羲是否真的在庇护着她，以她接受的剂量，早就该溶得连骨头都不剩了。说起来，那个萧楠的死法，倒像是接受了大剂量的‘伊甸’……” “这怎么可能呢？他根本没接受过任何伊甸的注射。难道是伏羲的力量导致的变异么？毕竟复活的几个人里，只有他很快死去了。”王小姐道。 91 认亲 如果自己真的是伏羲“捏造”出来的人，那么自己这个代替伏羲去和人类进行交流的“使者”可真的太惨了！迄今为止，他到底遭受了多少痛苦，恐惧，折磨，这些只有萧楠自己知道，伏羲从来也未有给他指示过一丝希望，他在黑暗中挣扎着前行，而伏羲却只会一次次把他推入绝望的深渊！ 萧楠的手抵住墙壁，他深刻的感觉到，自己比任何人都更像那个恶劣的“伏羲”的玩具，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开辟出冲破困局的道路，却到头来，什么都不属于他自己，他只是个彻底的提线木偶！ 伏羲并没有赐予他任何怜悯，反而用他来无限的试探世上最险恶的地狱。 伏羲那种生物，原本就不可能拥有人类的情感！ 自己反复从痛苦中复生，然后一次次被投入熔炉。 那也许就是伏羲所想要的！ 但是，即使如此又如何呢？他的手指颤抖着按着墙壁，即使如此，他还是要……还是要…… 坚定不移的完成自己的目的。 伏羲没有怜悯，但是他有，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好，他也要去到婉月的身边，哪怕只为了她而生，或者为她而死。 只要能救一个人，哪怕只能救一个人，就是对伏羲那混沌的恶意的最大的反抗！ “你是不是不舒服？身体抖的这么厉害？没事吧？”沈钧担心的问，从他的角度看，只看到萧楠的手抵在墙壁上，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好似马上就要倒下。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你帮我向萧教授说一下……”萧楠微微侧过头，留恋的看了看这个房间道。 明明是虚假的记忆，却显得那么真实，甚至他还能回忆起自己曾经在书房里闲适看书的下午，那些虚无的快乐让他甚至对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房间产生某种眷恋。 “我送你吧？你这样子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沈钧虽然凶巴巴的，但是人还不错。 “我没事，我先回去了。”萧楠说罢便朝着玄关走。 “你等等！我送送你！你这种状态一个人太危险了！万一摔倒了怎么办？你家人电话号码多少？我开车送你回去！”沈钧忙着穿衣服，并开始打电话。 而萧楠根本不在意他做什么，穿好鞋子后自顾自的往外走。 “你等等啊！”沈钧放下电话大叫道，因为萧楠擅自离开了，他不得不对洗手间里的萧老师叫道：“你领来的那个人说他很不舒服！说要回去了！我看他抖得很厉害！” “那你快送他回家！”萧老师似乎暂时还没法出来。 “我知道了！我叫我公司的助理过来了！他身体状况不好，应该走不远！”沈钧道。 结果——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穿好了假肢的沈钧，陪着他拼死死缠烂打留下来的萧楠，来的地方不是医院，而是理发店。 萧楠之前在萧老师的家里看起来状况吓人，脸色苍白，身体颤抖，在他和助理的强烈要求下去了医院，大夫却说没啥大碍，可能是有点累到了什么的，叫他回去好好休息。 于是沈钧只得叫助理先回去，自己开车带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四处逛。 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今天怎么就跟这个家伙杠上了，明明自己公司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是百忙中抽出空来看望阿楠的，结果难得的休息日都被这个姓柳的家伙占据了。 萧楠坐在他的改装豪车里道：“没想到你竟然是一家大型上市公司的总裁。” “哦？所以你也打算跟其他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一样开始巴结我了么？”换上了西装的沈钧倒是真有几分霸道总裁的气势。他从后视镜观察萧楠，却暗暗心惊，因为他发觉萧楠和他熟悉的阿楠的动作神态有时竟然惊人的一致。 “不不不，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您把我送到一家发型工作室门口就行了，我想换换造型，也算是转换下心情吧。”萧楠道。 “喂，我走了，你自己能回去么？你只有一条腿，打车也不方便的吧？而且大夫说你需要休息，你不会半路就晕倒吧？”沈钧有点喜欢操心。 “我没关系的。”萧楠道，“我抽根烟提提神就好了。” “……我还是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吧。我带你去一家我喜欢去的vip发型店，然后送你回去。”沈钧不爽道。因为这个家伙，自己浪费了多少和阿楠在一起的宝贵时间啊！ 但是太奇怪了，这个人包括手势，动作，一些不经意的小习惯，都太和阿楠神似了！ 沈钧也想趁机观察下他。 萧楠被他带到了一个很高档的理发店，按照萧楠的要求，发型师剪掉了他原本都快长得过肩的头发，换上了一个看起来非常精英阶层的发型，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好似马上要去应聘什么高薪职位似的。 沈钧则不知道怎么多了个心眼儿，暗中不动声色的搜集了一簇萧楠的头发。 萧楠住的地方是酒店，这让沈钧感到有点小小的意外，萧楠只得解释自己是从外地专程赶过来的。沈钧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的疑惑却更加旺盛了。 鉴于萧楠和萧老师各种举止太过相似，他做了个很无聊的事情，他知道阿楠是个孤儿，全靠好心的社会福利机构才能长大成人，这么多年来，阿楠一直试图寻找自己的亲人。沈钧有种大胆的推断，他怀疑……这个“柳迁”根本不是来找阿楠讨论什么学术问题的。 而这个推断，还需要科学来验证。 于是—— 四天后，沈钧再次风风火火的来到了萧老师的家里。 “阿楠！！不得了了！你猜我得到了什么结果！”他拎着鉴定资料碰的打开了萧老师家的门。 萧老师难得周六放松一下，正在轮椅上跟着电视做瑜伽健身操，被他吓了一跳，他有点后悔自己把房门钥匙交给沈钧了，他总是怎么一惊一乍的。 “你又发现了什么？是我家楼下的人又在乱扔垃圾还是小孩子又在你的车上乱画了？”萧老师无奈道。 “是你和那个柳迁的dna鉴定报告！我取了他的头发样本，和你的头发去拿去鉴定！你猜结果怎么样！”沈钧叫道。 “你怎么做这么无聊失礼的事情！对方知道吗？！你是偷偷做的吧？！”萧老师也忍不住惊呼了。 “你猜怎么着！医生说你和他的基因基本一致！排除父子的可能，那就只有——孪生兄弟！我猜的没错！我就觉得他举止很像你！原来他果然是专程过来找你的！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啊！”沈钧叫道。 “你说什么？！”萧老师惊得险些从轮椅上掉下来，随即他也忽然释然了，“怪不得他和我的观点那么契合！我们都选择了考古学！原来！果然是这样！我也早有感觉——你不会弄错了吧！” “不可能！我是在他理发的时候取来的样本！”沈钧得意的说，“你这么多年的梦想终于圆了！他是来找你的！” “他知道这个事情么？还是说他只是怀疑？如果他知道我是他的孪生兄弟，为何他那天会突然离开而不再来找我呢？难道……是嫌弃我坐着轮椅么？是不是他的经济有困难？他的身体那样子……他生活得肯定不容易……我必须得亲自问问他，我要帮他……”萧老师无法克制自己胡思乱想起来。 “你靠着自己的努力连续跳级，然后20岁就已经完成了硕博连读，现在已经是最年轻的教授了，这种成就普通人可达不到，以他的年纪，大概也就是只是个研究生吧，还不能自己工作赚钱，加上他有残疾，未来找工作也很麻烦，想必生活比较拮据。也许他不来，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你，而不是嫌弃你。”沈钧安慰道。 “这样我更要帮他一把了！他可能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萧老师激动的说，“快带我去见他！你知道他住在哪里的吧？” ———— 刚刚睡醒的萧楠穿着睡衣打开房门时，看到的却是一脸激动的沈钧和萧老师。 “你们来找我做什么？”萧楠睡眼惺忪的说。他这几天都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再次回到民国，百思不得其解后，便索性定了一张后天前往那个后山附近的小镇的车票。今天准备睡到自然醒，好好养精蓄锐一下，没想到就被这两个人找上门了。 “柳先生！我想我们有很多话要好好谈谈！”萧老师激动道。 “是关于课题的事情么？”萧楠让他们进来，他感到自己有点作茧自缚，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管什么课题不课题了。 “是有关……您的身世。”萧老师转动轮椅面对着他说，“你……能说说，爸爸妈妈都是什么人么？！” 身世？！萧楠疑惑的看着他。 “这是你和阿楠的头发样本的dna检测结果。”沈钧将报告书交给他道，“你们的基因基本一致。阿楠就是你在找的兄弟！” 萧楠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接过报告书，看了看，心道：我的基因和你一致是必然的啊！我就是伏羲拿你当范本造出来的复制体啊！但是这误会是怎么产生的呢？！ 萧楠坐在床边托着下巴看着报告书沉思了半天，才道：“爸爸妈妈其实早就去世了。我们正是因此才被分开的，在我们出生后不久，他们就在一场意外中身亡，我和你分别被送给了不同的人家抚养。这是我在后来追寻自己身世时得到的讯息。 我不知道你是被怎样辗转送到了这里，我是在一次学术会议的录像上发现你和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因此产生了一些怀疑。” 萧老师激动的浑身发抖：“天啊！我一直误会是父母因为我的先天残疾才抛弃了我！原来……原来……” 他流出了激动的泪水，竟然失声哭了起来。 “阿楠，你不要太激动，对你身体不好……”沈钧安慰道，他连忙给萧老师送抽纸，又是给他擦眼泪，又是安慰个不停。 萧老师哽咽了好半天才能说话道：“那你……你是……” “我比你晚出生几……分钟，应该算是你弟弟吧。”萧楠道。 “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我很幸运，有一家海外福利机构收养了我……他们对我很好……资助了我一切……你……你是怎么过过来的？”萧老师满眼泪水的看着他道。 “我被送给了一家刻薄的夫妻收养，总是对我指手画脚，不过最近我和他们断绝了关系。”萧楠道。 “那你要怎么生活……我是说……你有经济来源么？”萧老师小心翼翼的问，他觉得萧楠一定吃了很多苦。 “暂时没有，不过我手头有一笔之前兼职的存款。还够撑一段时间的。你不要担心，我不是来问你要钱的，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毕竟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萧楠现在觉得自己真是说谎话不带眨眼的，这都亏了在萧府内尔虞我诈的锻炼。 “你不要这样说！你是我的亲弟弟！我现在已经可以独立生活，而且完全有能力供养你的学业！快跟我回家住吧！”萧老师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你不要有任何思想负担！我从你那天对我说的话里可以看出，你很有学术上的潜力！你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就让哥哥资助你，到你完成自己的学业那天可以么？！ 天啊！我竟然要和我的孪生弟弟一起完成课题！光是想想我都觉得很兴奋！” “虽然你们长得样子不太一样，也许一个随爸爸，一个随妈妈，但是你们确实是生物学上的孪生兄弟，所以我也会支持你的，如果你担心毕业后暂时工作没着落，我的公司可以为你提供就业机会。”沈钧道，“谁叫我和阿楠关系好呢，你不要瞻前顾后了！好歹我的公司也是在全球排的上号的，如果你担心阿楠经济承担不起，我养你们两个都可以！” “别乱说！”萧老师生气的用手肘捅了他一下，然后道：“阿迁，跟我回家吧，不要住酒店了。你、你配义肢了没有？我带你去配义肢好么？你的腿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是去年的车祸。”萧楠道，“这件事我不想多说。” “好好，咱们不说那些让你难过的往事了，沈钧认识很不错的假肢厂家，毕竟他自己要用，让他带你去配假肢好不好？”萧老师关切道，想到自己唯一的弟弟也失去了一条腿，和自己一样是残疾人，还是在不久前经历了截肢的伤痛，不知道受过怎样的绝望痛苦和折磨，他就心疼不已。 沈钧也道：“虽然我知道这样说你不高兴，但是你刚刚截肢一年，复健必须要做起来，不然对你的身体不好，复健和义肢的费用我先替你垫付，你看怎么样？别闹别扭了，跟阿楠回家吧，你也是渴望找到亲人，才来找阿楠的不是么？ 我也是去年不幸遭遇了车祸，和你差不多的状况吧，我还要不时去做复健，你要是有什么顾虑的话，还有我陪你，怎么样？” “…………我的确不能跟你们回去，因为我也有我的事业。”萧楠道，“我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么无助。 失去一条腿，我确实行动不太方便，但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你们真的想帮我的话，能不能资助我一辆车？其实我最近在进行一个需要实地考察的课题……” “你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萧老师一口答应下来，“你忙自己的事业也很好，我知道你在考古上很有自己的见解，想必也是和此相关的，我身体更加不方便，所以不能亲自去一些现场，但是你前途无量，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资助你的理想！” 他双手握住萧楠的手，对沈钧道：“这次也麻烦你了，能不能帮阿迁安排一下？” “知道了，只要是阿楠想要的，我说什么也会达成的。”沈钧道，“阿迁，下午跟我去配义肢吧！帮你配最好的！” “那要等很久吧？”萧楠道，“我恐怕……” “不会耽误你事情的，复健可以先放一放，那家义肢公司你不用担心，因为我把那家公司买下来了。”沈钧道，“你要去什么考古现场，我不懂，但是总归那种地方需要爬高上低的，对独腿人来说很不友好，我会让大夫根据你的情况调整义肢。” “我之前配过义肢，穿戴感觉并不是很好。”萧楠道，这也导致他一直很排斥义肢。 “你配的那种，完全不能看。”沈钧道，“你看我现在走路，能看得出我只有一条腿么？” “你们如果真的不怕我麻烦的话，那我可真的会赖上你们。”萧楠叼了根烟道，“我这个人很麻烦。而且比你们想象得麻烦得多。” “我不怕麻烦。只要你能得到幸福就好。我已经过得很幸福了，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萧老师道。 “那你可真是生活在天堂的人。”萧楠苦笑了一下，而自己则是要设法再回到地狱去。 “你该不会染上什么恶习吧？要不要我给你报个戒毒……”沈钧的疑神疑鬼又发作了。 “你闭嘴！！”萧老师终于忍不住吼出来了，如果他的脚能动，一定狠狠的踩沈钧的脚背。 “放心，吃喝嫖赌毒我都不沾。倒是你们——其实是恋人吧？”萧楠直接道。 这下萧老师和沈钧的脸都红了。 “我对同志爱没有任何偏见，你们不用顾忌我。”萧楠补充道，“那么，哥哥，只要我想要的，你都会给我的，对么？” 萧老师重重的点头。 萧楠吐了口烟气：“那我要的……可能你会觉得有点多。” 92 出发 萧楠本来打算只在这个老家城市停留几天就前往后山，但是没想到一待就待了大半年。 沈钧兑现了他的承诺，为萧楠安装了据说是最好的义肢，的确使用感觉和之前任何义肢都不同，加上他刻苦的复健和训练，目前走路的状态只要不是快步走，已经和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了。当然这义肢的价格放在以前，是萧楠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只是走路时间长了，或者做出大幅度的动作，他还是会身体微微倾斜，因此自作主张的配了根手杖，明明大夫都说他不要依赖手杖，但是他还是更喜欢拄着点什么。 同时，他还在萧老师和沈钧的帮助下再次完成了学业，有意思的是原本他所提到的大学并没有他就读的学籍，但是萧老师不打算追究这个问题，因为过去一年他这位弟弟经历了车祸截肢以及和领养家庭的翻脸，估计学籍出问题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当萧老师千方百计凭借自己的人脉为萧楠解决了学籍问题后，萧楠凭借出色的论文获得了学位，考入了博士生，正好就在萧老师的门下做弟子。估计也可以称之为史上最舒服的博士生了。 起码他遇到的不是那种吸血鬼一般的博导。 他们这对“兄弟”，也联手发布了数篇在国际上都一鸣惊人的论文，萧老师总觉得比起自己，萧楠的思维要清晰而犀利得多，他各方面都展示出远远优于常人的素质，他当然为此感到高兴，但是又总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协调，所谓的不协调，大概就因为萧楠越来越展示出异于常人的判断力，甚至是他散发的那种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的压迫感一般的气质。 但是萧老师没觉得他有哪里不好，那种气质虽然有时候太过慑人，却也足以让他拥有领袖般的魅力，假以时日，他的这位孪生弟弟一定会大放异彩。萧老师是如此坚信着。 同时，萧老师还知道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原来萧楠告诉他，他的身份证上写的名字也是“萧楠”，“柳迁”这个名字只是他假托的假名。 “萧楠”这个名字为何同时被给予了自己和弟弟呢？萧老师记得，福利机构的阿姨小时候告诉他，他的名字是被写在一封信里送来的，自己貌似经历过领养人的转手。 而自己的弟弟也被叫做萧楠，难道是因为当时手续环节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出现了错误么？ 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去了民政局给自己的弟弟重新办了户口和新身份证，他没有夺走弟弟的名字，毕竟他也叫这个名字叫了二十多年了，所以，有点麻烦的是，沈钧不得不改口叫自己“大楠”，而叫萧楠“二楠”。 这种称呼听起来怪怪的，他那位弟弟虽然没生气，但是恐怕也不喜欢。 萧老师觉得有时候萧楠太过于隐藏自己的情感，无法从他身上读出任何情绪，这也许是他的成长环境造成的。他努力想让萧楠幸福，所以萧楠的要求，他都尽力满足，无论那个要求听起来有多么……怪异。 比如萧楠去沈钧那幢城外的别墅做客后，竟然要求萧老师搬到沈钧的住所去住。沈钧很高兴的来问萧老师，萧老师也不知道自己弟弟怎么会有这么个想法。 他观察萧楠后发现萧楠挺在意精致的生活，无论是衣服还是男士香水都要求精益求精，便觉得也许是弟弟的某些“虚荣心”在作祟，毕竟自己住的只是公寓楼，而沈钧住的是别墅，沈钧多次要求自己住过去，他都以这里靠近大学为由拒绝了，难道是因为他嫌弃这个住所？ 也有可能是沈钧收买了弟弟，让他故意这么说的。 他问过萧楠，萧楠的理由是，自己要带朋友来家里玩，家里太小，人太多放不下。 “那你可以先借用沈钧的家……”萧老师道。 “总不能一直借一直借吧？而且我要带女伴来。”萧楠竟然这样说。 “你有了女友啦？！那……那很好。”萧老师为难的苦笑，其实萧老师不想太麻烦沈钧，他觉得沈钧为自己付出太多了，可是弟弟却偏偏要求要住在豪宅里。 沈钧对此事倒是一百个支持，他不是欢迎萧楠，是超级期待萧老师来和自己一起住。最后架不住两个男人的强烈要求，萧老师只得搬家了。 为了满足萧楠，沈钧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间视野好而且装修豪华的宽阔房间，还要自己请来的仆人像对待自己一样任由他差遣。 但是萧楠的怪异才刚刚开始显现，他竟然又要求要修个巨大的地下室。理由是很多外国富豪现在都以修豪华地下室作为新的乐子，以后他带朋友去地下室玩，省的打扰沈钧和萧老师夫夫。 沈钧知道萧楠现在是萧老师的宝贝弟弟，他要啥就得满足他啥，他本人不是花不起这个钱，只是他没空去搞这些铺张摆阔的东西。他心想，果然二楠这小子藏不住自己拜金的本性了。 即使如此，他还是拨了钱让萧楠去作，还给他请了设计师，让他自己挑选样式装修，于是他的别墅里乒乒乓乓施工了好几个月，每天还有卡车进进出出，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要把自己家里拆了，也懒得管，阿楠要宠自己的宝贝弟弟，就让他宠好了，反正不差钱。 终于，萧楠倒腾了几个月才把地下室搞好，沈钧都懒得去过问，萧楠却自己跑过来告诉沈钧和萧老师，说地下室的密码锁是萧老师的生日。 “你还弄了密码锁？！你是要在我家里修金库吗？你和几个狐朋狗友鬼混至于吗？是不是要我给你请保镖看门？”沈钧嗷嗷叫道。 萧楠却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地下室是防导弹级别的。还有独立的发电系统和水循环，以及无线电，就算核子战争发生，在里面撑个几年也不成问题。干粮什么的我也备好了。” “你这是要玩末日危机？哈？”沈钧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他了，自己的钱感觉是被他拿去烧了。 萧老师只能装聋作哑，他当然知道自己弟弟现在挥霍成性，他已经完全欠了沈钧不知道多少人情了。 “不，我是在为你们以后逃生做准备，我希望你们能够在末世来临时活下来。”萧楠道，“提前做准备总是好的。” 正喝水的沈钧一口水全喷到了茶几上，他发现了，二楠不是铺张浪费，他是完全有病！ “给他请个心理医生吧。”沈钧对一旁装作摆弄手机的萧老师道。 “不用……这种……在美国很常见……有很多人有这种仓鼠情结，未雨绸缪的布置好避难所……”萧老师尴尬的辩解道，他转移话题道：“小楠，你的女友什么时候带来给哥哥看看？” “啊，我们已经分手了。”萧楠道。 “看看……我就说他是个渣男……”沈钧撇嘴道。 萧老师叹了口气，道：“地下室终于修好了，该去散散心了吧，要不要最近去旅游下？”其实他觉得萧楠的精神状态是有点问题，还是让他出去旅游的好。 “还记得我半年前说的考古项目么，我想继续那个中断的项目。”萧楠道。 “那太好了。”萧老师道，内心却想着：你终于有点正事做了！ “因此我打算先去实地考察下，还要买点东西带去，但是我一个人可能没法拿的了那么多东西。”萧楠道。 “我帮你叫几个助手。你去好好继续你的研究，别折腾我们了，大少爷。”沈钧有种得救了的感觉。 “还有，我的这个课题对于我个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就算哥哥你是我的亲生哥哥，我也不打算和你分享我这次的成果。”萧楠严肃的说，“请您千万不要试图干预或者过问我这次的考察。” 萧老师捂住脸，无力的说：“好好好！我不会抢你的成果的，你安心的去考察吧，注意安全。哪怕你研究的是夏商周的超级文物古迹，我也不会过问。” “不是夏商周，是民国时期的。”萧楠扬了扬眉毛道。 民国……还古迹……还保密……民国那点古迹早就被各路学者考烂了都要，又不是远古时代，民国时期可是现代化起源的时代，根本算不上考古……萧老师内心重重的叹气，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自己的宝贝弟弟了。 “一定要注意安全。”他叮嘱道，“你身体比不了正常人，爬高上低的事情不要自己亲自去做，有事或者有任何需要都要立刻给我打电话，明白吗？” “给我打电话也行。”沈钧道，“注意安全啊，小子！别让你哥哥担心！” 那口吻好像是萧楠的前辈似的。 萧楠无奈的笑了笑，的确，自己的实际年龄可能只有几个月大。 “我给你准备几条备用的义肢，我觉得我和你的义肢都能合用了，我们的数据貌似是一样的。”沈钧道。如果他亲自去见过萧楠复健，可能还会发觉萧楠的伤疤形状位置和他都一模一样。 萧楠准备出行的物品再次让这对夫夫感到匪夷所思，他竟然买了辆皮卡来承载自己购置的“考察物品”。 萧老师怀疑自己这个只有独腿的弟弟能否真的用得到那么多“器材”，尤其那些器材里竟然还有野外用的电冰箱。那感觉像是他要开野外派对，不仅有电冰箱，还有立式空调……这个就有点过分了，他是要送家电下乡么？ 他怀疑萧楠根本就不是去考察的，而是拿着这些东西去和网友聚会的，因为他亲眼看到萧楠还买了一大堆零食！ 聚会就说聚会呗，是怕沈钧和自己又怪他浪费钱么？萧老师再次用无法吐槽的眼神看着帮萧楠搬货的工人把各种奇怪的东西搬上皮卡。 “他真要一个人驾驶皮卡出远门？”沈钧看着这些东西呆呆的说。 “是啊，他不愿意让人陪同，我猜他是去会网友的。”萧老师低声道，“别被他听到了。” “会网友要带空调吗？他网友很穷吗？没有空调需要他送么？！”沈钧道。 “说不定呢……” “他不是遇到了骗子吧？” “现在骗子会要实物而不要钱吗？算了，别过问他的私事了。可能他网友真的需要空调……” “我怀疑他网友是印度人。” “别瞎说，他是往x市那边一个叫后山镇的小镇去的，什么印度人……我看他就是去镇上玩两天就回来了。”萧老师道。 94 重逢 萧楠驾驶着皮卡开了一整天的车才到达后山镇。这是他第二次接近萧镇，其实这里离真正的萧镇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是感觉却和他第一次来到萧镇时差不多。 在镇上，他吃了顿饭并定了家旅店暂时住了一晚。这镇上人烟稀少，大部分年轻人都去外地打工了，留下来的只有老人和小孩，加上传闻这片地方即将被征地拆迁，镇上弥散着一种颓废的气息。 第二天天刚亮，萧楠就驾车前往后山的盘山公路，后山其实并不算高，盘山公路也不长。 这里地处偏僻，经济开发滞后，上了公路放眼望去，两边连个人烟都没，也几乎没有车辆会走这条明显老化得很厉害的窄小公路。 半年前那个肇事司机摔下公路护栏的地方已经修整过了，这个案件还成了个悬案，因为至今没有找到肇事司机的车辆和人，坊间都说此人家里财大势大，是包庇他逃出生天了。 其实真相是，那个人和车，可能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也许是穿越到了民国时期，因为小方曾经在后山这里发现过一个很现代化的车辆，那小子到最后才告诉自己这件事。 当萧楠终于把车辆开到了出事地点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一次穿越是靠着路灯，那这一次穿越又要用什么当媒介物呢？ 萧楠在车上等了半天，依旧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也不想下车，因为如果这次只是自己个人穿越了，那他带来的这一车货物就完全报废了。 他坐在驾驶位上绞尽脑汁的回忆自己那天穿越回来的情形，他只记得自己醒来时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个巡警，路面上有肇事车辆冲下护栏时留下的痕迹。 护栏？！ 难道自己也要那么做？！ 萧楠看了看车窗外的护栏，那下面是个不算很陡峭的下坡，如果车辆慢慢开下去的话，应该不会翻车。而且他还特意叫人把自己车上的货物都专门加固过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以试试了。 这一路上，萧教授不时要给他打电话“查岗”，问他在这边情况怎么样了。也许自己把车冲下护栏后，可就接不到这位兄长的电话了。 他忽然觉得还有点对不起单纯的萧教授。 定下了计划后，萧楠早就对此做好了准备。 他系好了安全带，并戴上了自己特意买来的安全头盔，然后调转车头，对准了公路边沿的护栏。 他不信神，但是此刻，他希望伏羲能够保佑自己，成功的，再一次的，穿越时空！ 因为……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握紧了方向盘后，他毅然发动了手控油门，冲向了护栏！ 皮卡撞开护栏后一路冲下山坡，萧楠只感觉到气囊碰的一声弹了出来，把他整个人挤在了座位上，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到。就这样，车子跌跌撞撞的下冲了数分钟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萧楠从车子震荡带来的眩晕里勉强保持住了清醒，当意识到车子停下来后，他连忙摸索着打开了车门，从车座上艰难的往外爬。 现在他不得不感慨自己运气好，因为车辆并没有发生侧翻，只是滑了下来，撞到了几棵树而已。 当他爬下来后，发觉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片乱石岗的附近，天色看起来非常阴暗，似乎是黄昏时分，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 他记得自己来的时候明明还是上午，这难道意味着…… 他穿越成功了！？ 他连忙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了手机信号，只能用手机的电筒来照明。 这时，他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人的叫声：“把手举起来！我有枪！” 萧楠连忙举起手，叫道：“我没带武器！” “把你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什么东西这么晃眼！”那个人道。 萧楠只好扔掉了手机，然后叫道：“你是冬少将吧？” 对方忽然沉默了。 “你是鬼魂么？”冬少将手拿着枪缓缓靠近他，萧楠也慢慢转过头面对着他。 “真的是十三少！！！”婉月尖叫道，“是他的鬼魂！！” “婉月！”萧楠惊喜的叫道，“原来你也在！” “你是心中有怨才阴魂不散吧？今天是你的头七，我们给你烧了纸，你回去吧，不要留恋现世了，毕竟我们已经人鬼殊途了。”冬少将道。 “我没死。我还活着！”萧楠道。 “我知道你还不相信你自己已经死了……”冬少将这是第一次和“鬼魂”交流，经历了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他反而变得很镇定了。 “十三少……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带我走吧……”婉月却扑到萧楠的怀里，流泪不止道，“没有你的世间，我根本没有办法再待下去了……” 这一次，换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将所有的眷恋和哀伤都尽数托付给眼前的这个“幻象”。 “带我走吧！你要是鬼，我就和你一起变成鬼！”婉月痛哭道，“生生世世在这荒山陪着你！去阴曹去地府都跟着你！” “婉月，只有你这个心愿，我无法满足，因为——我还活着，是真真切切活着！”萧楠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我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去追寻‘幸福’和‘自由’！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惜一切回到这个地方！”萧楠捧着她的脸激动的说。 婉月摸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原本决堤的泪水此时更加汹涌——然而她却在笑。 “搞什么……你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我都快被你搞疯了……”冬少将终于放下了枪，并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我就说，这个地方，也是伏羲的力量作祟之所！”萧楠抬起头看着四周道，“虽然我们还无法理解伏羲的本意，但是他确实选中了我来为他做某些事情。所以—— 在没有让伏羲感到满意前， 我不会死！” 他铿锵有力的宣布着，当然，如果现场的两人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起源”，恐怕会更加惊骇。 不过他不打算告诉他们那些，因为，他还想被当个真正的人类看待。 “伏羲那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真是让人头大。”冬少将切了一声道。这时，哑巴在不远处发出了呜呜的叫声。 众人回过头一看，萧楠的皮卡竟然把他们好不容易堆好的坟头给撞毁了。 “这是谁的坟？看起来挺新的。”萧楠看到了倒在车头前面的招魂幡道。 “你的……”冬少将用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萧楠道。 哑巴看清是萧楠后，吓得哇哇大叫，甚至还跪在地上给萧楠磕头，看来也是把他当成鬼了。 萧楠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给他解释清楚。 “十三少……你的腿……好了么？”婉月平静下来后惊讶的问。她发觉萧楠走路的动作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是义肢。不过是天价义肢。”萧楠解释道。 “重生后你还是个瘸子啊？”冬少将有点嗤之以鼻。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萧楠道，“虽然我暂时回到了未来，并又返回了这个时代，其实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伏羲似乎只让我复生，没有给我其他任何的帮助。而在未来。局势也被萧家的后人重重把持着，我根本无法有任何机会接近萧家大宅或者其他问题的核心。 所以只能尽我所能带了一些伴手礼回来。” “啊？”婉月露出了呆滞的表情，“你莫非……又带了那个？！”她的脸倏然红了，她说的就是那个卫生巾什么的…… “我这次给你带了三箱！”萧楠竟然还颇为得意。 “别说了！”婉月差点就要去堵住他的嘴了。 “我们今晚看来要在这里过夜了，先点火安营吧。”萧楠道，“让我想想，我记得这里好像有传说，说福来的鬼魂在这里作祟。看看晚上它会不会出现了。” 说实话这对他来说都是快一年前的记忆了，简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于是众人就在乱石岗这里生起了火，萧楠指挥着力气比常人大的哑巴帮他把皮卡上一些比较轻的包装箱抬了过来。 然后现场给婉月和冬少将拆箱。 “我敢打赌你带来的东西，一样有用的都没有。”冬少将道。 “如果你说是枪炮武器什么的，确实没有，因为未来实行对枪支的管制，我是不可能弄到枪的。但是不能说我带来的东西没用。”萧楠道，“比如我给婉月的……” “别说了！！！”婉月严厉的喝道。 “那说别的吧，你看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萧楠对冬少将道。 “我？你去了一趟未来就忙着这些屁事？”冬少将呲牙道，“给我带了什么？” “所有男人都想要的。”萧楠道。 “哈？”冬少将脑子里闪过好多奇怪的东西。但是猜不透萧楠带了什么给自己。 “男士洗面奶！我给你买了三瓶。”萧楠道，说着他真的从纸箱里翻出了洗面奶，“本来想送你电动剃须刀的，但是我想想，你也不缺下人给你剃胡子。” “这个东西……就是洗脸的吧？”冬少将的嘴角抽了抽道，“那你车上的那些很大的东西是什么？送给谁的？” “哦，那是我准备给自己院子里装的空调。还有冰箱。可以保鲜食物的。”萧楠道。 现场的气氛忽然变得很僵硬。 只有哑巴很开心，因为萧楠送了他好几大袋他最喜欢吃的瓜子。 在气氛僵持了几秒钟后，萧楠试图缓解的干笑起来：“我怎么可能只带这些小礼物，我还带来了未来文明的精华。” “那是什么？”婉月讶道。 萧楠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道：“现在不用跑那么远去吃炸豆腐啦！我带来了速食小包装！我可是‘洗劫’整整一家零食铺子！难得你们今晚都来得这么齐，来试吃吧！第一种就是辣条！” 气氛似乎更加僵硬了。 半晌，婉月才笑着鼓掌道：“十三少好厉害！！我好期待！” 笑的真是言不由衷。冬少将嘴角抽搐的看着婉月。 “哈……你们也稍微高兴点嘛……”萧楠啪叽撕开一包辣条道。 94 地狱山 晚上的夜风还是挺凉的，萧楠在未来那边已经到了冬天，穿的也比较厚，所以他要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婉月，没想到婉月却表示她并不怕冷。 几个人吃了一堆萧楠带来的零食，有自加热火锅什么的。吃完后，婉月用他们自己带来的准备过夜用的毯子给萧楠布置了个靠着一块挡风岩石的平坦地铺，萧楠也趁机拆下了自己的义肢歇息。 新型的义肢确实好走路，但是要充电，而且戴久了也不舒服。 “你这条假腿看起来很厉害。”冬少将看着他那条装载了微电子的钛合金义肢道。因为假肢做了仿真的外包装，乍一看像一条真正的人腿。 萧楠躺下来道：“你们不睡觉么？还是准备轮流值夜？” 婉月帮他收好了那条义肢，道：“按照你信里所说，我们准备彻夜蹲守那个‘福来’。从他身上一定能得到关于伏羲之力的线索。” 萧楠道：“那也只是我的推测，你还记的你说过，真正的十三少，死在了后山的事情么？” “没错，我记得传闻中说，他和那个戏子一起自焚的地方，也就是在这片荒山。不知道他为什么独独选在了这个地方。这里到萧城，就算是坐马车也要很久的时间。”婉月的发丝被夜风吹的飞舞，夜色中的她，换上了一身精悍的黑色紧身皮衣，在她的腰间腰带上佩戴了数种武器，一副备战状态。 萧楠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看到她现在的打扮，想到一个人要在短短数个月间被培养成一个训练有素的格斗家，其艰辛可想而知。他只觉得莫名的痛心，在那些恶势力面前，无论是自己，还是婉月，都只是摆布的玩偶，所以他们必须在这个荒山，找到一丝反击的机会！ “十三少隐藏在暗格里的记录里说过，他曾经辗转得到了从萧家的后花园流出的物件，那个物件也是导致柳家人血脉变异的元凶，我和柳迁交涉过，柳迁可能已经得到了那个‘物件’，但是很显然，物件导致的变异之力在这荒山扎根了，而且这股力量应该是增幅了。不然不会在这里造成时空洞导致我穿越，以及让福来变成了僵尸。”萧楠道，“这些暂时都是我的推测，但是如果能够抓到福来，我们的赢面就会大大增加！” 冬少将咬了咬牙：“都走到这一步了，也只能放手一搏了！遇到你就没有一件好事！” “没有我，你早死了。”萧楠道。 “放屁！”冬少将骂道。 婉月则叮嘱哑仆，叫他看好萧楠。萧楠穿了一天的义肢，再戴着义肢必然要磨破残肢，在这样的乱石岗上，他的行动能力等于零。 萧楠不知不觉的就沉沉睡去了。婉月还有点担心他会突然消失，不时还要看他一下。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很快到了午夜，连哑仆都忍不住靠在一边打盹了。 这片山林实在是太过安静，竟然连鸟鸣虫叫都听不到。 冬少将甚至怀疑，他们这一夜会不会无功而返。 在他不知道点了第几根烟的时候，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冲着婉月咳嗽了一下，示意有动静。婉月便推醒了哑巴，给他打了个手势。哑巴要叫醒萧楠，婉月却摇摇头，因为不知道那声音是不是野兽发出来的，她想让萧楠多睡一会儿。 那些细碎的声音越发靠近， 随着一个个跃动的身影窜出密林，在月光之下，他们才看清，原来那竟然是许多只野狼！ 这些野狼安静如斯，一声鸣叫都不发出，好似极为有默契似的，包围了众人。 “是狼群！”婉月一手持枪，一手拔出匕首警戒道，“把火堆生起来！” “我来挡住这些狼！女人！你去生火！”冬少将也拔出了自己的枪道。 “哑巴，去生火。”萧楠已经被惊醒了，他低声对哑仆道。 哑仆连忙抖抖索索的用他给的打火机点火，原本熄灭的火堆很快又熊熊燃烧起来。 “哑巴！用地上的干草和木棍扎几个火把出来！”冬少将道，“野兽怕火！” 这哑巴原本出身在山间的农户家，手脚很麻利，他很快就扎好了火把，交给了冬少将，冬少将挥舞着火把，试图驱散狼群，然而那些狼却好似雕塑般，在距离他们数米外的地方一动不动，亦不惧怕火堆！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为了节省体力和子弹，冬少将和婉月也一动不动，只是紧紧盯着狼群。 当他们在火光的照耀下时，才看清，这群狼极其古怪！一个个好似被催眠似的，连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但是狼又怎么可能被催眠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从密林里再次发出，这时又有很多野兽窜出来，跟在这群成狼之后——看到那群新来的野兽，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因为，新来的竟然都是一些半大不大的幼狼，而这些幼狼的外形，简直只能用可怖来形容！ 有的幼狼生出了不知道多少只脚！有的则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头！有的长着三张狼嘴！ 这些幼狼无一例外全部变异了！ “我想它们也许吃了真正十三少尸体的肉。”萧楠道，“那位真正的十三少，可能怀抱着所谓的后花园秘宝而死。也许正是因为伏羲实验，激活了此地残留的秘宝之力！ 后花园的秘宝毫无疑问染上了伏羲之力！ 伏羲的力量不会轻易消散，他的力量是穿透空间和时间的！” “又是那个该死的伏羲！”冬少将骂道。 此时，在更高的山岗上，缓缓走出了一只巨狼的身影，它的体格足有一头壮牛那么大！恐怖的是，在那头巨狼的后背上，明显生长着一个水缸大小的人头！ 那人头有鼻有眼，和狼的后背融为一体，他的眼珠甚至在乱转！ 而当看到下面的人时，人头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十……三……少……” 那个大头张开嘴巴的同时，甚至能看到他嘴里密密麻麻的利齿！ “是来福！！”萧楠惊呼。 也许是狼吃了来福的头，结果狼和来福因为此地的变异之力融合了！！ 看他这样子，想要活捉有点不可能了！ “死……死……死……死……死！”那个巨大人头开始不断的晃动，口中重复着恐怖的字眼，涎液也因此乱飞。 而其他的狼群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感召，忽然齐齐开始了狼鸣，前头为首的成狼率先开启了冲锋，几乎于此同时，婉月蹬着面前半人高的石头一跃而起！ 在半空中，她的靴子不偏不倚的踩在了一头狼的脑壳上，细长的鞋跟咔嚓刺穿了狼的头盖骨后又潇洒的甩出来，在鞋跟带起了一串狼的脑浆的情况下，她在空中的翻身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在这瞬间一枪击爆了旁边一头狼的脑袋，在她落地的刹那，左手的匕首割断了第三头狼的脖子，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完美得像是天神降临！ 让人瞠目结舌的战术技巧！毫无疑问，人类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反应和力量！ 冬少将看得微微发呆，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立刻对着其他冲上来的狼开枪。意识到了生死关头，方才被吓到的哑仆也拿起了手中的火把不断挥舞。 婉月率先杀出了重围，她手中的匕首不知道斩杀了多少只狼，已经布满了鲜血，只见她将匕首投向一匹数米外准备扑向冬少将的狼，之后竟然全力冲向那只在高岗上一动不动的来福怪狼！ 因为她判断就是这只怪物在“指挥”其他的狼群！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就算是那些野狼也无法追的上，在她再次一跃而起时，竟然拔出了隐藏在靴子里的军刀，要一击给这个怪物来个了断，谁知！ 那只没有眼睛的狼头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从嘴里瞬间吐出了五六条成年人手臂粗的毒蛇蛇头！每只蛇头都冲着婉月喷出灼热的毒液，这使得婉月不得不连续翻滚躲开，那些毒液落在地上时，竟然在碎石上产生了一阵阵浓烟，显然是具有强烈的腐蚀性！ 此时成狼大都被婉月和冬少将消灭得差不多了，那些变异的幼狼并不上前，却狂吠不止—— 整个山岗！忽然开始了震动！ 那不是地震！ 而是一条比数人合抱的大树还要粗大的巨蛇轰然从地下冒出来了！ 恐怖的是，那头大蛇的“头”根本不能称之为头！而是无数密密麻麻的蛇头的集合！ 这也是受到变异之力污染的突变生物么！ 无数的蛇头在大蛇的身躯上抖动着，无一例外的都张开了大嘴，似乎要来一场毒液的大喷发！ 然而就在众人陷入绝境之时，一种怪异的歌声却从远处传来，那歌声似乎是从某种播放器里播放出来的，而且让人极为耳熟！ 萧楠立刻认出来，这是“魇歌”！是在那次实验时，被喇叭播放出的魇歌！ 魇歌声音越来越近，也许是受到了魇歌的影响，现场所有的怪物，竟然都停止了动作！ 95 上主 “不要听那个歌！！会控制人的心神！！”萧楠捂住耳朵大叫道。 但是他这样叫出来时已经晚了，冬少将和哑巴都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有个女子拖着一个手推车，上面安装了沉重的播放喇叭，她一步步来到了距离萧楠不远处的地方，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疯狂的柳司琪！ “魇歌对你果然无效，啧啧啧，看看这地方，都成了什么样了！”柳司琪终于把手推车扔在一边，气喘吁吁道：“真是累死我了……我说！老相好，我的心肝儿，见到我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柳司琪，你到底想做什么！”婉月竟然还能保持神智，她从高处跳了下来，然后迅速跑到了萧楠的身边。 “做什么？我是来找伏羲的——因为那个该死的伏羲，竟然毁了我多年的心血！我好不容易录下来的东西，我的机器，全被那个该死的东西给毁了！而这一切都怪你！萧楠！都是你的错！”柳司琪指着萧楠大骂道。 萧楠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而且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还不是那个该死的伏羲！是他告诉我我这里的秘密！果然啊果然！我早就发觉你们不对劲！幸好我赶了过来，才没有被你们抢先！”柳司琪道。 原来，在数日前，柳司琪和柳迁兄妹在播放伏羲的画面时竟然意外引起了一桩怪异的事故，伏羲的力量由于被录播而被释放出来，导致他们的密室和设备全毁，当他们从昏迷醒来时，也算是侥幸保住了一条命，却失去了短暂的记忆，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在那段录像里看到了什么。 倒是外形已经扭曲的屏幕上，竟然定格在了后山乱石岗的画面上，而这个画面的因何出现也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柳司琪因此暗中监视了萧府的外围，发觉婉月和冬少将一起出行后，就悄悄尾随，至于他们用什么手段能够隔着如此漫长的距离在不被发现的情况的下尾随，就不得而知了。 “这里看来就是被伏羲所污染的区域！哈哈哈哈！我的运气真好！”柳司琪此时将头顶的一个护目镜戴上，那个特殊的护目镜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竟然还连着护耳的耳罩装置。 “在特定的力场中播放魇歌，你疯了么！你这样会引来伏羲！”婉月举起一把枪，要射击那个喇叭。 “不行！一旦喇叭停止播放！我们立刻会被这里的怪物吞噬！”萧楠道，“单凭这里的稀薄的伏羲之力，就算有魇歌也应该无法召唤伏羲！柳司琪，我们还有交涉的余地！” “你真是让我爱的发狂啊！真会说话啊！呵呵呵，不过你别忘了，我可是有这个东西，这可是真正的十三少费尽心思保存下来的秘宝！”只见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指，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被水晶体封存起来的物件——是一颗牙齿！ 确切的说，是一颗宝石材质牙齿！ 那颗牙齿的大小宛若是幼童的牙齿，难道这颗宝石牙齿，就是十四少从后花园里带出来的，导致柳家后代变异，甚至留下的残余之力让此地的动物和尸体异化的元凶？！ “十三少那个废物，自杀时还吞下了这玩意儿，我们回收得有点晚，导致这东西的力量散逸到了这些个畜生的体内，但是这玩意儿，现在被我发明的装置彻底隔绝了辐射力场。一旦我摔碎这个水晶装置，便能够代替‘媒介’，配合魇歌，把伏羲那个狗东西召唤到这里来！”柳司琪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但是你还不知道，我并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人。”萧楠在方才动乱的情况下，竟然已经自己穿好了义肢，使得他能够缓缓走上前来，面对着柳司琪道，“你的情报网很强大，应该已经知道我在数日前变成了一滩烂肉，可伏羲的力量又让我再次重生了。虽然我本人还不知道伏羲的用意，但是很显然，就算你召请了伏羲，他也应该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我可是两次被伏羲重生的男人。 你猜，比起你，他会更眷顾谁呢？” “你少得意了！！伏羲只有可能是我的！他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男人！你算个屁！”柳司琪疯狂的叫道，她的眼珠开始乱颤，显然是陷入了某种狂乱的状态。 婉月悄然用枪对准了她的脑门——只要解决了她，局势就受到萧楠的控制了，那样一来秘宝也能到手！ 然而就在她要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柳司琪的身形竟然在她眼前忽然消失了！ 其实不能算是消失，只是柳司琪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婉月都没来得及找到目标焦点，当她反应过来时，柳司琪竟然已经接近她的身侧了！ “不要以为只有你被‘强化’了！”她伸出舌头，一巴掌狠狠的扇倒了婉月！ 这一巴掌的力度大得让婉月直接倒在了地上，婉月的头颅竟然直接撞碎了一块地上的岩石，留下了一大滩血迹，登时就失去了意识。 而冬少将和哑巴，此时则完全陷入了催眠状态，双眼翻白，张着嘴巴流着涎液，好似痴呆一般！ “婉月！！”萧楠叫出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见柳司琪用枪指着婉月，并一脚踩在她的身上，威胁道：“我知道你是伏羲不知道怎么捣鼓出来的怪物！所以，今天我要用你一起作为‘媒介’，来把那个混蛋伏羲叫出来！我要成为征服他的女主人！给我老老实实跪下！否则我现在就打爆她的头！” 萧楠只好把双手放在头后面，缓缓跪下去。 “很好~~~”柳司琪一脚踢开婉月，一步步走到了萧楠的面前，试图用自己的手去抬起萧楠的下巴。 “啧啧啧，其实我还是很心疼你的，我的心肝儿，你可是浑身散发着魅力的美男子呀~”她笑道。 不想萧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像是欧洲的吻手礼那样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 “能得到女士您的赏识，真是萧楠的荣幸。”他说着看似很有礼节的话语，但是声音明显不是萧楠的那文质彬彬的嗓音。 而是某种让她感到由衷恐惧，却又动人无比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听到过这让人难忘的声音，但是又记不起来！ 魇歌忽然停止了，但是世间万物却并没有因此恢复正常，甚至以他们所在的地方为原点，所有的事物，石头，树木，怪物的身躯，各种金属物，都开始产生涟漪般不断起伏的扭曲。 柳司琪脸上的狂笑凝固了。 她透过有着特殊防护作用，能够过滤伏羲力量的护目镜看到了高挑欣长的身姿缓缓站立起来，那明显不是萧楠的身高！ “虽然模仿凡人是极其低劣而无聊的举止，但是为了和愚昧无知的凡人的交流，请恕我为我自己‘穿戴’上渺小卑微的人格，女士。”男子的口气宛若一位富有男性魅力的优雅绅士。 他的口吻如此彬彬有礼，却又充满着让人感到刺痛无比的蔑视。 他依旧穿戴着萧楠的服装，尽管他的身高需要一个正常人仰视，不知道比萧楠高出多少，那衣服意外的竟然也跟着变得很合身。他的一只手臂揽住了柳司琪的后腰，另一只手则勾起了她的下巴，使得她的腰身在后仰弯曲到一定程度下足以仰视他那对于人类来说太过于光辉的完美容貌。 仅仅是这样仰视着她，柳司琪就已经忍不住浑身颤抖，裤子完全湿掉了。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极致的兴奋！ 她想说什么，但是她耳朵里听到的确实自己刺耳无比，堪比野兽的嚎叫，就像是最原始的母猩猩的吠叫！只能模糊的听出几个狂乱的音节！那竟然是—— “x……我！！！ 我主！！！” “我的萧楠，还需要你的大力支持。请辅佐他，让他继续向着通往‘真相’的道路迈进。”他的拇指贴近她的嘴唇，“女士，你的洞察力如此尖锐，第一眼就知晓我的栖身之所——但愿我们的交流，不会压到你那柔弱的大脑崩溃。尽管我已经试图将我给予你的压力，降到最低。” 他的话语，竟然使得柳司琪脸上的防护装置变得一滩烂泥那般变软脱落，最终只能用自己的双目凝视着他。 96 金砂 萧楠感到自己的脑子浑浑噩噩的，他应该也是最后受到了魇歌的影响昏过去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自己明明已经对魇歌“免疫”的，到最后也没有坚持得住。 他感到自己的后背很疼，应该是突然摔倒在地导致的，于是忍不住发出了申银声。当他还没来得及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就听到婉月的声音说：“十三少，你哪里痛？” 萧楠睁开眼睛，看到了婉月，婉月的脸上还有血渍，他惊呼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醒来时，头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婉月道，“还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柳司琪不见了，她丢下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只见她拿着一个立方体水晶，水晶里包裹的就是那颗宝石牙齿，近距离观察，那牙齿的材质类似于半透明的欧珀石，能在光照下反射出好几种色彩。 “她为何要留下这个给我们？”萧楠想动弹，但是立刻又瘫倒了下去，他感到自己的后背火辣辣的疼。 “你别动！”婉月以为他受了重伤，叫来了其他人小心的抬起他，原来其他人都恢复了神智，但是这个时间差应该不会很久，因为萧楠发觉自己还躺在石堆上。 “如果是骨头受伤就麻烦了。”当他们七手八脚的把萧楠翻了个身侧躺着时，哑巴拿来了毯子，抖了抖上面的泥灰后小心翼翼垫在萧楠的身下。 婉月这时发现，萧楠因为摔在了石碓上，后背被划破得有点严重，她担心萧楠伤到了骨头和脊椎，不断捏他的腰和腿询问，当发觉萧楠还有知觉后她松了口气。只是现场一片混乱，暂时没有条件帮萧楠处理伤口，婉月只能对冬少将道：“把你的衬衫脱下来。” “为什么要我脱衣服？”冬少将不满道。 “因为你的衬衫看起来比较干净。”婉月道，“快点。” 冬少将不情不愿的脱下了自己外套里面的衬衫，婉月将衬衫撕成一块块的布，暂时包住萧楠后背的伤口。 萧楠有点沮丧的发觉，四个人里，貌似只有自己受了伤，不知道那股让婉月愈合的奇异力量为何没有治好自己。 而当他抬起头张望四周时，只见在月色下，所有变异的怪物竟然都化为了石头！他们被一大群妖魔鬼怪般的石像包围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冬少将光着上身披上了自己的外套，看起来像是个刚打完架的痞子。 “不知道，从现场的状况看，应该是伏羲之力不知道为何又被激发了。但是这一次，带来的并非是杀机，对于我们来说，反而是生机。”萧楠道。 婉月帮他拆下了义肢，方便哑巴用毯子裹着他抱起来。 “我们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反正东西已经到手了，不知道那个柳司琪是死是活。”婉月一手提着义肢，一手握着水晶立方道。 “柳司琪是怎么回事？”冬少将对于方才发生的激战还一无所知。 “回去后慢慢说吧。十三少也需要医治。”婉月道。 她话音刚落，那位于山岗顶端的诸多怪物石像忽然发出了连绵不绝的断裂声，婉月连忙将萧楠护在身后，她以为是那些怪物要破壳而出了，然而实施情况却是，他们竟然亲眼看到了又一次物质转换的“奇迹”，只见怪物们纷纷化为粉尘而崩塌，与此同时，从崩塌的缝隙里竟然冒出了大量的清水，源源不断的流淌而下，很快就让整个干涸的碎石岗变成了被诸多溪流纵横经过的河床，他们只得爬上一块凸出的大岩石，那块岩石本来是用于给萧楠挡风的，现在却成了他们赖以立足之地。 水流并不湍急，并非完全覆盖了整个乱石岗，甚至不少碎石还被溪流绕过，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水景奇观。 “这些水可能有毒，最好不要沾到。”婉月道，她之前亲眼所见那些毒蛇喷出了腐蚀的毒液，那些怪物所化成的水可能也有相同的效果。 “我认为这些水是无毒的。”萧楠道，“我有种感觉，伏羲的力量并非是完全恐怖和祸害的，我曾经到达过嘉湖郡，那里也有着伏羲残余的力量，但是却给当地人带来了丰衣足食。” “那也要经过专门的调查和研究，才能对这里的水质下结论。”婉月道，“我们等白天的时候取一些样本回去。” 这时，冬少将在月光的照耀下，竟然发现溪水里有许多发亮的东西。他率先跳下岩石，他的皮靴踩在仅仅能没过他脚踝的溪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腐蚀现象。 这让他胆子变大了，竟然直接用手去捞水里那些闪闪发光的“物件”，当他把那些东西捞上来后，发觉竟然是一些金砂！有的如同米粒大小，有的如同黄豆，还有大的金块，和弹珠差不多大。 “是金子！”他惊呼。 “怎么可能！这个后山可是以贫瘠著称的。”婉月道。 “你看，确实是金子。”冬少将又返回那块石头上，把自己捞起来的金砂给众人看。 “这也是伏羲的力量？”婉月讶道。 “看来是，这片山林看来必须得封存起来了。不能让任何人进入，工事也必须停下来。这里有金砂的消息传出去的话，会引起大乱的。”萧楠道，“我们在这里这么久，还没有引起暗灯那些人的注意，说明此地也是他们的盲点。 我猜并不是他们不想监视我们，而是有什么让他们在这段时间内疲于应付。不管怎么说，这次我们意外得到了那枚‘牙齿’，都是了不起的成果了。 不过明天，我看来得去见一见萧天佑了。” 萧楠想到自己又即将进入以前那种疲于奔命的日子，便觉得有点头大。 现在距离日出不到一小时了，时间不知道为何过的那么快，他们摸索着找到了萧楠那辆抛锚的皮卡，在车上勉强等到了天亮。 在这样的情况下，萧楠竟然还睡着了。 幸好萧楠带来了几身换洗的衣物，到了第二天一早才能换下他原来那件被划破的衬衫。但是他并不急着先离开这里，而是和其他人一起先捡了一通金砂。 而用来放金砂的，就是萧楠车上用来装那些零食和物件的防水麻袋，这些人足足捡了一上午，竟然捡了三麻袋的金砂都还没捡完。 而这里的水流也从山顶源源不断的流淌而下，好似形成了一个泉眼。 原本死寂的山林，在溪水出现后，也终于有了鸟鸣和虫叫声，一些小动物甚至闻风而来，在溪边饮水，看它们的样子也不像是中了毒。 冬少将和哑巴辛苦的将三麻袋的金砂拖回了他自己开来的小汽车里。萧楠道：“这些金子，当然如果真的是金子的话，就拿来当我们日后的活动资金。” “……你要怎么活动？”冬少将气喘吁吁的擦了擦汗说，他已经好多年没干过这么累的体力活了，金砂是真的重。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会告诉你的，我得先去应付萧天佑。”萧楠道。 “我带你去见他吧。”婉月道，“希望你想好了怎么对他说的说辞。” “既然这里出现了溪流，而且是未来没有的东西，那么我们给这个后山起个名字吧。”萧楠在出发前看了看身后那座不可思议的荒山道，“要不就叫金砂山？”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不是说不让人知道这里有金砂么？”冬少将道，“既然你在这里复活，就叫还魂山好了。” ———— 婉月带着萧楠来到了那家女校的接待室内，并用接待室的电话拨了一个神秘的号码。 在婉月向她的“上级”汇报时，萧楠打量了一下旁边一面正衣冠镜子里的自己。 他穿衣风格还是比较保守的，因此看起来和民国时期讲究西式生活的时髦绅士差不多。唯一突兀的就是他脚上穿的那种休闲鞋子，恐怕不是这个时代所有的。 打完了电话后，婉月道：“萧天佑要见你，说是马上就要见你。” “在哪里，就在这家学校里么？”萧楠坐在接待来访的座位上问。 婉月点点头。 她关上了前后门和窗帘后，屋里一片漆黑，而在一侧的墙壁上却忽然出现了投影式的画面。 萧楠讶道：“原来这里已经被改造的这么先进了。” 婉月点点头道：“那我先出去了。”看来她并没有被允许旁听。 这时黑白而闪烁的画面里出现了萧天佑的身影，他的声音也从不知道安装在哪里的音响设备里传出。 “萧教授，真没想到，我们竟然还能见面。”萧天佑在画面上只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面对萧楠，他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反而道：“看你的穿着，你应该又进行了一次时空穿越。不，确切的说，是伏羲让你在未来再次重生了。伏羲对你可真是‘宠爱’啊！ 而你竟然愚蠢的又回到了这里，可见，你对于我的‘游戏’也是深深上瘾呢！ 这一次，你又打算以怎样的身份参与其中呢？” 萧楠道：“伏羲虽然赐予我重生，却并没有给予我任何提示，但我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诚然，就算用最先进的仪器也无法检测出你到底有什么不同，但是伏羲所做的事情，未必有什么意义，虽然我们称呼他为‘神祗’，实则他只不过是一种生物罢了，一种思维方式和我们人类远远不在一个层面上的生物，所以复生你，也可能只是伏羲无聊的一时兴起。”萧天佑道， “我有充分的理由证明，我的出现，并非只是伏羲的一时兴起。”萧楠道，“而是伏羲的诡局。” 说罢他从自己大衣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一沓复印资料。 “我是伏羲‘凭空捏造’出来的人。我诞生之日，便是我和你第一次碰面之前数小时。”萧楠道，“这是伏羲利用一些当时正好在萧镇的人的特点来制造我的证明。” 萧天佑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 “你是说，伏羲之力早在我们见面时就已经发动了？！但是我明明记得我们在那之前数月就有过网路上的接触。”萧天佑道。 “也许和你在网路上接触的人并非是我，而是—— 伏羲。”萧楠道，“你曾经认为是我把你带到了这个时代，实际上我们都是被伏羲玩弄的玩偶。萧镇早已布满了伏羲之力。你有什么没有告诉我，那就是在我来到萧镇之前，到底有没有进行过那个时代的‘伏羲召唤’。” “……之前，我认为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半年前，还记得那些大学生进入萧家大宅玩探险失踪的事件么？”萧天佑道。 “如果我猜测的不错，那些大学生是你故意引诱来试探萧家大宅的吧？”萧楠道，“他们进入萧家大宅后，说不定就开启了后花园，然后让沉寂了百年的伏羲之力复苏了。 伏羲之力不会消散，却会暂时陷入某种沉眠，这是我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 “伏羲之力，是违反这世上一切物理法则的守恒能量。甚至能够穿透时间。”萧天佑道，“既然伏羲将我们引到了这个时代，不也正意味着，他希望我们对这个时代做出某些改变么？现在还无法证明，伏羲是否是无限让你复活，或者只是一时兴起，但是如果我们合作的话，早晚会掌握那股远远超越人类的力量。 萧教授，你应该也是有所求才会来找我的吧。” “我来只是想让你放过婉月，让她再次回到我的身边，我才会和你继续合作。虽然我是一个被伏羲捏造出来的假人，但是我和你没有敌对的理由。”萧楠道，“放了婉月，我甚至可以为你去真正刺探萧家后花园的秘密，因为我是不同的。而你如果杀了我，或者我自杀的话，我很有可能会被再次弹到未来时代复活。到时候，你就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伏羲真是给我找了一堆麻烦。”萧天佑冷笑道，“你说的条件很诱人，该让你进入后花园时，我自然会告诉你。但是我也要告诉你，夏婉月现在必须每过一段时间就服用一次我们研制的药物，才能稳定她的基因，否则她就会立刻变成一滩烂肉。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我当然明白。”萧楠道，“而且，我也需要一个保镖，她也正适合，不是么？至于我再次出现的合理借口，麻烦你替我在萧府和大帅府那边斡旋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关于十三少的死讯一直秘而不发。看来你们对我还真的抱有很多期待。” “事实证明，你没有辜负这份期待。”萧天佑道，“三小时后，你就可以回到萧家大宅你原来住的地方了。之后我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你不离开萧城的区域，你可以继续过你的普通人的日子。” “那我可要先报备一下，其实我这次从未来还带来了一车货物，我希望回收那些东西。”萧楠道。 “你带来了什么？”萧天佑问。 “礼物而已，当然也有给你的一份。”萧楠道，“你不介意我送你一份专门从未来带来的大礼吧？” 萧天佑只是冷笑了一下，随即屏幕就变黑了。 他后来确实派人去把萧楠那辆抛锚的皮卡给拖出了山林，并把萧楠的那一车乱七八糟的东西送来了。萧天佑还是谨慎的，派人专门清点搜查了萧楠的这批货后才送来。只是给萧楠送来后，萧楠也把给萧天佑带的那份礼交给了他派来的心腹。 竟然是两大桶花生油外加一箱子伊利牛奶和八宝粥。 标准的拜年大礼。 97 河东河西 萧楠又回到了萧府，理由是他前一阵外出办商务。这件事看似在萧家没引起什么轰动，实则每个稍微有点地位的仆人，以及那些个萧家的贵族们，内心都宛若经历了地震。 但，没有人敢讨论这件事。十三少这个名字，在萧府俨然已经成为了和后花园一样的禁忌。但是他又是如此特殊，让人敬畏，因为从未有人能像他这样，一方面好似知晓了很多大老爷的秘辛，一方面又还能一次次死里逃生，甚至说成是“死而复生”也不为过。 对于他的出现，整个萧家里弥散着一种微妙的气氛，甚至连他院子里新招来的仆人也都神色怪怪的，皮笑肉不笑的。 当然，最惊骇的当属小方，他是亲眼看到萧楠逐渐变成一滩烂肉的人，而如今，萧楠不仅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还记得所有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些事情。 小方早就知道这个萧府以及萧家的人很怪异，却不想事实越发恐怖！ 但是他不愧是个狠人，竟然根本没多嘴问一句话，还是照常过来给萧楠请安，萧楠反而问了他一句话，是要继续留在自己身边，还是留在冬少将那里进入军队？ 小方答道：“主子您希望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萧楠微微一笑道：“诚然你是个很会办事的人，我很舍不得你，但是你留在我身边，只怕将来暴毙的概率会大点，现在各方都在盯着我。既然如此，你先去军队里吧，说不定咱们日后还有联手的机会。” 小方连连点头称是，他有种感觉，这一次萧楠返回，似乎哪里不太一样，变得让人感到有一丝丝害怕，和他对话久了，甚至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和萧楠一起回来的，还有婉月。至于那个智力和一个十岁小孩子差不多的哑仆，他倒是无所谓害怕不害怕，他只知道跟着萧楠会吃饱穿暖的，萧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也只会傻笑。 萧楠竟然没有放过那个大厨，把他从十六少的院子里又要了回来，还给了他几本现代繁体版的糕点食谱，叫他继续深造，大厨当然知道现在的萧楠有多不对劲，可是他也没权力忤逆这位在萧府已经成为传奇的少爷，只能人家叫他做啥他做啥，反正萧楠这边的待遇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 十三少的院子里还发生了几件新奇的事情，那就是萧楠叫人帮忙装好了空调和冰箱，出人意料的是，他还带来了一台洗衣机，虽说不是全自动的，因为担心不好安装，洗衣机还是老式的双缸式，却也足够让人省事不少。 现在，他的房间算是相当现代化了。家具什么的因为之前屋子里都是腐烂的味道也全部更换了一遍，换上了更加西洋的家具和床铺。连铺盖都是完全西式的，现在整个房间里显得宽敞时髦多了，当萧楠终于躺在那张欧式宫廷大床上后，他长长的出了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自己之前竟然在这个房间里活生生的腐烂成了一滩烂肉。 而现在自己被伏羲复活，不知道又能维持多久，严格来说，他已经被伏羲“复活”两次了。 伏羲的一切意图，都太过难以推测了。 婉月住在隔壁的那个隔间里，隔间暂时还维持着美兰和她居住时的情景，但是萧楠认为那个房间太过陈旧，需要重新进行一番装修，婉月却说不用那么麻烦。 经过了暗灯“改造”的婉月，似乎经过了专门的化妆术的训练，她现在已经能够很熟练的为自己很快的画好精致的妆容，整个人也显得分外艳丽动人，和刚来萧府那会儿灰头土脸的样子判若两人。 现在暗灯与萧家，姚家两家俨然已经达成了合作关系，婉月作为隶属于暗灯的人，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她已经可以代替小方，来成为萧楠办事的手足。 对于萧楠自己来说，他离开萧府已经太久了，很多事情都需要重头理清，比如他因为腐烂症已经搁置了数月的商务上的事情。 因此在第二天，负责装修婉月房间的工人来到后，萧楠便带着婉月前往了七少爷家里。 七少爷住在外院的另一角，虽说不如萧楠这里偏僻，其实也已经很显示出他被“排斥在外”的身份了。 这几个人七少爷忙着料理电业和投资的事情，整个人都忙碌了起来，四少爷大概也越发觉得萧楠邪门，没敢再怎么给他使绊子。因此七少爷的事业反而进入了一个上升期。 看到萧楠来找自己，七少爷惊得差点跳起来，为了避嫌，他已经有数月没见到萧楠了，如今一见，发觉萧楠整个人气色变得很好。 “十三弟，你这是……听说你去外地休养，这是已经好了么？”七少爷招呼他进入自己的书房相谈，萧楠还坐着轮椅，只是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坐在那种专门躺卧的椅子上了。 “托七哥的福，已经大好了，我特意来看看你，顺便问问生意上的事情。”萧楠道。 “美国华尔街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我们的委托人赚了大钱，电业那边，除了后山那边忽然被姚大帅的军队给包围了，其他地方的线路都通了，再过不久就能盈利。我正要给你你那一份分红。”七少爷高兴的说，只见他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了一张支票给萧楠。 “这是你借给我的本金，连带分红，都在这上面了。”七少爷交给他支票后，点了一根雪茄道，“有这样的成就多亏了你，现在府里的人也不敢小看我们了。十三弟，未来你有什么打算？我们现在算是有了第一桶金，但是电业方面的事情，终究不是我们的天下，不可能永远和老四他们分一杯羹。” “我也是这样想的。”萧楠道，“因此我才来问你的意见，国内我们无法展开手脚，现在局势不稳，萧家内里我们又没有什么实权，反而是国外，投资环境不错。” “我也是这么认为。”七少爷道，“我自学了几个月的外语，和那些洋人也有不少进一步的接触，我认为可以在美国赌一把。” “美国固然是个好地方，但是别忘了，我曾经给你分析过，十年后，美国的经济就会有一次大的重创危机，甚至足以导致战争。七哥，记得不要玩得太过。” “放心，你的话我都记在心上。你到底是从何时起学的这么有见识了？拜在哪个高人门下，我也想学学！”七少爷道。 “你最好不要知道。”萧楠笑了笑，他看看自己手上的支票道，“这些钱，加上我拉来的一部分投资，在萧城里办点事情也绰绰有余了。” “在萧城，只要你不触犯到其他少爷的利益，倒是可以小打小闹，但是这地方真的没有发展前途。你若是只是想玩玩，当我没说。”七少爷奉劝道，“你想做什么？” “现在这萧城里，还有什么不是被其他少爷把持着，我想来想去，大概只有时尚业了。我想办一家仿照欧美那样的大型时髦百货公司，内里包括餐饮业那种。萧城有钱的人应该不少，但是真正娱乐消费的地方，都是偏向男人而且陈旧的地方，比如什么赌场，青楼，舞场什么的，倒是一家接一家。” “你是说，赚那些阔太太的钱？你这个思路倒是很新颖。”七少爷托着下巴道，“这也是跟洋人学的么？听说在法国那边，倒是有专门的这种商行……” “就是所谓的时尚产业。”萧楠道，“这些产业依赖轻工业，投资低利益周转快，你的布厂应该办起来了，我们可以想法做自己的时装品牌，还有西式甜点铺和餐厅。百货公司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美月商场。” “……你看来早有准备啊。好吧，如果能够在这萧城里谋求我们的立足之地，倒也不错，我会尽快去办。这次不用你出钱了，但是股份还是算你一半的。这几个月，我也招揽到了不少来自民间的能人，你那个家仆小方很有本事，请来的几个账务什么的人都不错。 将来商场修建好了后，就按照你说的，叫美月商场。采取全欧式的设计和销售模式。” “最好能稍微向平民阶层倾斜，这样就能吸纳更多的人气。”萧楠道，“我希望‘美月’，是个能让整个萧城的人一提到就感到时髦度爆炸的地方，年轻人都巴不得来消费那种。” “你说话的方式真是……有点像外国人。你该不会去了外国度假了吧？”七少爷道，“行，就按照你说的做。我记得在靠近城东富人居住区的地方，有个临街的大型建筑，曾经是十几年前洋务时期，前清官员的办公局，当时那楼修的很洋气豪华，占地也很多，后来就成了本地的市政大楼，但是最近市政局要搬迁，搬到萧家投资新盖的西区新区摩天楼里，这个建筑马上就空了下来，可以问老四要这块地。他本来准备打算把那里办成赌场的。” “又要我去吓唬老四？”萧楠苦笑一下道。 “这没办法，老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七少爷理所当然的说。 “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萧楠道，“我怕他都对我留下心理阴影了，而且总是吓唬他也不好。我怕他这次不太吃我这一套。” “那我觉得你还可以找个能人。这个人你肯定认识。”七少爷神秘兮兮道，“她就是如今萧府里的大红人，姚大帅家二少爷的未婚妻——慈小姐。” “哎？！”萧楠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可曾经是从你院子里出去的，现在在这萧府，她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人物，不仅姚二公子宠着他，据说大老爷面前她都吃得开。”七少爷啧啧道，“真没想到，这样一个丫鬟，竟然如此有手段，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使了什么狐媚妙计，竟然把姚二公子吃得死死的。” “她得势，倒是在意料之中。”萧楠道，“但是我可不想麻烦她这位大人物。” 98 资金启动 萧楠再次来拜见四少爷时，自己都觉得自己厚脸皮，如果说之前还师出有名，是为了给七少爷做生意铺路，那么这次，就是完全来“霸凌”四少爷了。 不过转念一想，让他用市政局老楼那块地方开赌场，早晚也会败坏社会风气，弄得男人们嗜赌成性，倾家荡产，自己跟他争地，也算是为老百姓做一件好事。 婉月把萧楠推到了四少爷门口时，外面的仆从一看是萧楠来了，都战战兢兢的，有人先进门去通报。 萧楠到底还是排斥义肢，不肯自己走路，何况萧府这么大，他的轮椅也算是一块招牌，别人看到他坐的这张椅子，也能认出是他，可以免去了不少麻烦。 自从实验事件过后，萧家一直静悄悄的，大老爷也很少露面，前几天更是直接又出远门了，估计又跑到外地不知道哪里去享乐了。他不在的时候，萧府里反而显得有一丝生气。 在四少爷的门庭外，竟然还停着一顶很精美的纱帘轿子，轿子的四面都用半透明的纱绸笼着，还装饰着极其华丽的珍珠珠帘，抬轿上布置着金丝刺绣的软垫，脚垫，从扶手到靠背都雕琢着精美的凤凰，靠背后的镂空雕饰竟然还是鎏金的，真是华彩熠熠，怕不是娘娘才坐得轿子。 有两名轿夫，两名丫鬟，专门在一侧站着等着。 萧楠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哪家的？” 丫鬟便道：“回少爷，我们是慈小姐屋里头做事的。” “是小慈？！她现在这么阔气了！”婉月也感到惊讶，她一直被关在女校里，倒是不知道萧家还产生了这样的变化。 这时，四少爷院子里的通报下人已经出来了，恭迎萧楠进入。还来了两个仆人给萧楠抬轮椅。 萧楠来到四少爷的迎客厅里时，只见一个穿着华丽得像妃子似的女子正坐在上座上喝茶，而四少爷正冲着她点头哈腰。 那女子，不正是小慈么？ “哎，这可巧，我的老东家来了。”小慈放下茶杯，转眸看着萧楠。 “原来慈小姐也在这里。”萧楠微笑着在轮椅上作揖道。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十三少的气色真是好呢。”小慈笑了笑，她果然是今非昔比，除了一身行头分外华丽外，连妆容都是极为浓艳，嘴唇红得如同快要蔫了的红玫瑰。 只见她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角，她的无名指和小指上，竟然套着那种纯金镶嵌宝石的长长假指甲，就是清宫里妃嫔的那种典型装饰品。 四少爷同样笑脸相迎萧楠，作揖道：“十三弟，怎么您这么好兴致，又来我这溜达？” “这不是想和您谈个生意么。”萧楠虽然这样说，却看着小慈道，“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们了？我要说的是小事，改日说也可以。” “没关系，我也是小事，倒是十三少您有什么高见，我想听听。”小慈笑道。她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贵妇的傲气，声调都刻意故作慵懒，好似从鼻腔里发声似的。 “我想着问四哥借一块地方，开个专门为女性服务的商场。”萧楠直截了当道，“这块地，就是原来的老市政局，不知道四哥能不能赏个脸。” 四少爷脸色微微一变，那块地可是他早就垂涎的肥肉，怎么可以轻易说让就让，于是不服气起来，话语也有点阴阳怪气：“十三弟，君子不夺人所好，您这有点过了吧？你知道我早几年前就开始做这块地的计划了，为此可是费了我不少劲啊。如今我人力物力都搭上了，您却要横叉一杠？！” 不等萧楠开口，小慈却道：“哎哟哟，自古以来，我听说这街坊上呢，只有个什么胭脂水粉店，什么布庄，裁缝店能让我们这些娘们逛逛，不知道十三少你说的什么商什么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小慈虽然挺有心机的，但是看起来她的见识还是有限，于是萧楠解释道：“就是向欧美国家学来的，最流行的那种百货公司，把欧美最时髦流行的大牌子衣服，化妆品等女性商品引进过来，带动本地的时尚潮流，同时还要包括面向贵妇的餐饮，娱乐，美容一条龙服务。 在欧美已经证明了，女性消费是商业消费的大头之一，所以我想引进这种崭新的商业模式，让萧城的女性，能够享受到和大英帝国女皇，公爵夫人，美国的好莱坞明星们一样的体验。 萧城的经济实力不俗，女性消费欲望高涨但是没有几个地方能让阔太太们满意，如果我们这个做好了，赚的钱不亚于赌场。” 小慈扬了扬眉毛，显然有些心动，道：“你擅长弄这些时髦的新式玩意儿——说起来，我倒是真的好奇你能搞出个什么花来。” 四少爷不爽，便要争辩，急声道：“这些个东西……” “你闭嘴！你懂个屁！”小慈忽然厉声喝道，竟然吓得四少爷不敢吭声了。他这个昔日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萧家大人物，此时竟然被一个昔日的小丫鬟呵斥，也真的着实憋屈。 萧楠愣了愣，他没想到，小慈竟然如此威风，训斥起四少爷跟训自家小子似的。只怕她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姚二少爷未婚妻这么简单。她说过她曾经和暗灯接触过，说不定已经成为暗灯内部的什么干部了。以她的手段，她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自己“晋升”的机会。 小慈看着萧楠，然后看了看婉月，嘴角竟然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道：“填房丫头终究是填房丫头，你到底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不要以为那位爷是惯着你，好好想想你自己的身份吧。” 她竟然公然谈论“那位爷”——萧天佑，果然一如既往的胆大包天，诚如她所说，她如今的地位，真的是她自己一路作出来的。 婉月只是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通过小慈对婉月的态度，萧楠基本可以判断，小慈的地位在“暗灯”里确实不低。她有着出色的社交手段，对萧家的秘辛知道的也多，甚至可能是萧，姚两家的中间沟通人。 于是萧楠道：“慈小姐，闲话就不多说了，您可否帮我向四少爷美言几句？将来商场落成后，我们一定会把您奉为座上贵宾。” “我可不稀罕当什么贵宾，我要你那个商场九成的利润。”小慈狮子大开口道，“要记在我娘家唐家名下，而且唐家的人，要管着这个商场的账本。否则你别想开成这个店。” 她的意思是，让自己家的人做商场的高管，掌控账务，还要拿九成的利润。这怎么听都是超级不合理的蛮横要求。 没想到萧楠竟然没有回绝，反而道：“您能看得上我这家小店，便是我的荣幸，我一个人投资，未免有点吃紧，所以我想，不如四少爷咱们一起做，你看如何？” 四少爷心想，你x的，这么一搞，我岂不是白投钱，根本拿不回什么报酬，毕竟利润都被这死女人给霸占了。 但是他到底是个聪明人，想到十六少等人的死法，便还是内心发憷的，无论如何，不能得罪这些个和大老爷真正息息相关的人。于是他只好咬牙道：“那感情好，如此我就也投一份钱吧。” 所谓花钱保平安，而且小慈给他带来的讯息，可是大大有用，绝对能让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在整个萧府大放异彩！ 这个女人，终归是有用的。 看着四少的脸色，以及小慈的眼色，萧楠确信，小慈现在已经把四少爷当成她又一个垫脚石，就像她当初千方百计想要踩着自己上位一样。确切的说，他们两人，应该是互相利用，小慈心机太多，她肯定给了四少爷不少好处。 在这个萧府里，最大的好处，最大的地位，全部来自于讨得大老爷的欢心以及受到大老爷的重视，自己不过是参加了一次所谓的“实验”，在这萧府已经能够压上受宠的少爷一头了，可见地位之提拔，全凭大老爷一句话。小慈她不知道给四少爷透露了何种有关大老爷的讯息。 萧楠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他只是觉得在三大势力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可能还要等很久，与其那样，倒不如找点事情做做。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要不就是在古代叱咤风云，封侯拜相，要么就是带兵打仗，拨弄大权，自己没什么追求，就想开个店改善下民生而已。 顺便赚点小钱就够了。 因此，他对于小慈贪婪的要求，反而不是很在意的。 大概这番商谈下来，唯一最愤愤不平的，只有被迫捐钱的四少爷了。 其实他还要感谢小慈，毕竟他也不知道在古代开一个综合商场要多少钱，还担心自己的钱不够，无法把商场办起来，这样一来，起码拉了一个冤大头的投资。 他想起来沈钧就是一个金融天才，如果多几个他那样的人来帮自己管理商场，也许自己不用太操心。小慈娘家的人，一听就是来享福的二世祖，作威作福，不可能真正做事，所以，他下一步，就是要招纳贤才了。 此时，萧楠有点感慨自己从还魂山捡的金子不够多。 99 资产问题 原本七少爷只是打算稍微改造下萧楠争来的那块地皮和建筑，其实他对于萧楠所说的那种综合娱乐商场的概念根本不清不楚，但是当萧楠真的事无巨细的写了个报告给他看时，他才露出了很不可思议的脸色，道： “如果按照你所说的那样，我们的钱根本不够用，光是你说的什么人员培训这块，要的钱就是天价了。” “钱不是问题，我有办法去搞到。”萧楠道，“先进行初期的建筑改造和装修吧，以及把招聘启事登出来，这个城市里有很多空余的劳动力，我希望女性也能出来工作，而不是专门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你的要求太奇怪了，自古以来还没有人这样做生意过。”七少爷看了看萧楠道，“但是你的事，我不敢过问，你叫我做我照做就是，只是真的赔了钱的话，你心里要有底，别怪我没跟你说过。” “放心，我会搞到投资的。”萧楠信誓旦旦道，“如果真的赔钱，到时候就盘给四少爷。” “这个商场还被那个慈小姐的娘家分去了九成利润！我们到最后可能真的一分钱都剩不下，那个女人也太贪心了点！”七少爷叹气道。 “四少爷都对她唯唯诺诺的，我们还是不要和她顶撞的好，钱是身外之物。用这个方式来讨好慈小姐，等同于讨好大老爷和大帅府那边，其实也是划算的。”萧楠安慰道。 “你说的也是，这些‘事情’，我不懂也不敢问，全靠你斡旋了。”七少爷现在是唯萧楠马首是瞻了。 萧楠点点头，他内心早有打算，他的资金确实不够办一座他心目中的商场，但是，他有个雄厚的“金库”，是真正的金库，那就是那座被伏羲之力感染后，出现了大量金砂的还魂山。 他想再一次返回还魂山，去多搜集一些金子来支援自己的事业，然而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婉月后，婉月却否决了。 “十三少，据我所知，那座山有金砂的消息，已经被萧天佑卖给了大帅，现在整座山都被姚系军阀的部队当做金矿给包围了——萧天佑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不亲自开发，而是把这座山拱手送给了姚大帅，现在那山不要说进入了，连靠近方圆三里内都不行。”婉月道，“我们不可能再去淘金了。” 萧楠沉思了一下才道：“我们可以前去附近看看，再做定论。也算是出去透透气吧，不一定非要到还魂山，在周边转转看看风景也行。” “那我去安排车辆。”婉月道。 “我们淘金的工具还是带上吧，说不定能捡点漏。”萧楠竟然还有一丝希望道。 婉月呼了口气，道：“好吧，如果您真的想去散散心的话，那就去看看吧。资金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如果实在钱不够，我可以代替您去游说萧府的其他少爷。他们握有的财富，肯定都是难以估量的。毕竟这么多年来，萧家捞了那么多钱。” “你可以替我去游说他们？”萧楠讶道。 婉月点头道：“没错，我接受过专门的话术训练。” “你学的东西真多……肯定很辛苦吧？”轮椅上的萧楠扯住了她的衣袖。 “不辛苦，很简单。”婉月冲他笑了笑，也只有面对他时，她才会露出这样明媚的笑容，否则，她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 “其实还应该感谢暗灯，如果不是他们，我可能还是十三少的包袱和累赘。” “不！我从来没那么想过！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萧楠话语一滞，他忽然想到，如果没有婉月，自己可能早就在伤痛中饿死，或者又要被伏羲戏弄式的不知道送到哪里去“复生”了。 婉月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我们看的应该是前方，而不是过去，我只要能和十三少一起开辟前进的道路，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秋季的天气越发凉爽宜人，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晴朗。 萧楠第一次在萧城上空发觉天空竟然如此蔚蓝。也许是因为他心情不错的缘故，才看到天色都觉得宜人。 婉月花了两天的时间把他那辆封存了很久的小车找人修整好了，并找来了一套好似去挖矿的工具装在车上，虽然她不确定萧楠这次能在山的外围找到几克金子，但是还是按照萧楠的吩咐照办了。 关于他们找来的那三麻袋金子，冬少将表示自己的那一份也交给萧楠保管，现在都在萧楠那个专门用来放杂物的后门库房里堆着，仆人们平日里根本不到那边去，也没有人想到那三个麻袋里装的是金灿灿的金子。 冬少将还找人检测过这些金砂样本的纯度，结果竟然让人咋舌，金砂的纯度竟然到达了21世纪工艺才能做到的百分百纯度，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金元素构成的。 欧洲人寻求了千年的所谓的“炼金术”，活生生的在他们面前上演了，的确，也只有伏羲这种“神”的力量，才能真正把这种魔术变为现实。 萧楠为此还专门换上了这个时代那种探险考察家的服饰，一身土黄色的长衣长裤，地质探险帽，甚至还有劳动手套。 不喜欢穿义肢的他为了这次野外考察主动穿了从现代带回来的义肢，并穿上了那种长筒靴子。 婉月也换上了方便行动的男装，她的头发在数月前就已经剪短了，现在用一根时髦的蓝色发带装饰，换上了和萧楠差不多的考察服后，她看起来也是依旧那么靓丽可人，身材绝佳，丝毫不亚于月份牌上的那些明星。 跟着他们一起前往的还有那个傻乎乎的哑仆，很明显他是萧楠专门待在身边的劳动力，哑仆的力气比常人要大得多，他本来住在偏远的山村，有个还算温暖的家庭，他天生不能说话，智力低下，有父母关怀，倒也度过了安稳的童年。然而，因为一次严重的饥荒，父母都饿死了，自己也被迫流浪。 即使他一身力气，他流落街头的时候却经常被人欺负，甚至还被无良的街头艺人抓去做各种危险要命的表演，并被当做畜生一样，和玩杂耍的猴子锁在一起，吃也只能吃残羹剩饭，冬少将的手下大概看他表演举拿巨石觉得他有点本事，把他从杂耍艺人那赎身出来后，就直接送给了萧楠当仆从。 在哑仆的心目中，大概这世上除了他饿死的爹娘，剩下对他最好的就是萧楠和小方了，他脑子单纯，知道自己什么都想不懂，只知道听萧楠和小方的话就好了，也许正是因为他太单纯了，对于萧楠身边发生的各种怪事反而不是那么在意。哪怕萧楠烂成一滩烂肉，奇臭无比，他还是会细心的给萧楠喂饭喂水。萧楠忽然活过来，他除了刚开始觉得有点吓人，逐渐也接受了，每天只是乐呵呵的干活，也从来不像其他那些智障残疾人一样各种生事，院子里的人因此还挺待见他的，对他态度也挺好。 萧楠说要开车带他出去玩，哑巴便高兴得跟过节一样，恨不得把萧楠举得高高的，他把穿戴好的萧楠像抱小孩一样直接抱出了院门，这时戴上了护目镜的婉月已经亲自把那辆只有一个蓬顶的小车开了过来，招呼他们上车，哑巴把萧楠放在后车座上，却不急着上车，反而往院子里跑，不一会儿抓着一条毯子兴高采烈的跑出来，把毯子小心翼翼的裹住了萧楠的腿——他还记得萧楠的腿总是容易受凉哆嗦，坐轮椅时都要盖个毯子。 如果他不是智力有问题，可能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心细温柔的好男人。婉月忍不住有点惋惜这个单纯又善良的哑巴。 “如果找不到金砂，我们就连冬少将那一份的金砂一起投资了吧。”萧楠在后车座上对婉月道，“他应该也不差那点钱。” “十三少，你真的知道那些金砂值多少钱么？”婉月一直以为萧楠是要留着那些金砂做不时之需才不拿来投资的，听他这么说，她有点感觉到萧楠可能对金砂根本没什么价值概念。 “我还真没好好算过，我本来不打算花那些钱的。”萧楠这时忍不住好好算了一笔账，在这个年代，一克黄金等同于一块大洋，他们一麻袋的金砂，还是纯金的，大概有二百斤，也就是100000块大洋，三袋就是三十万大洋。 此时普通的小康人家一个月大概花费是十块~十五块大洋，北京最好的一套洋房，是四百块大洋，而那块市政局楼群的价值开到了三万块大洋的价格，装修据说要五万块大洋，雇工的工资还算是平均水准，每人每月三到五块大洋，一个月的佣金就是接近两千大洋，一年就是两万多，培训什么的加起来，外加其他各种杂七杂八的，满打满算十来万大洋是绰绰有余的。 此时的物价，地价，都还没通货膨胀，人工也不贵呀！ “啊，是啊！我把这三麻袋黄金拿去投资，绰绰有余啊。”萧楠恍然道，“何况我手上本来就有三万大洋的支票，还是你和四少爷给我的加起来。” “那我们还去郊外吗？”婉月问。 “去吧，都跟哑巴说我们去郊游了，不去他多失落啊。”萧楠看着满脸幸福的哑巴说。 “好吧，你悠着点，别累着就好。”婉月叹气道。那么精打细算的十三少，竟然这会儿才想明白他到底有多少钱。 100 意外所获 秋天是萧城最舒适的季节，没有了原本焦虑的心情，连一路上的风景都变得好起来。 萧楠在后车座上摆了个舒适的姿势躺靠着，甚至哼出了他喜欢的歌。真是奇妙，明明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刚刚被造出来没多久的“假人”，记忆里却有着十几年前的老歌旋律。 “十三少，你当心点，不要从车上掉下去了。”婉月从简陋的后视镜看见萧楠的姿势四仰八叉的，提醒道，“我们只要到后山附近就行了是吗？” “没错，根据我的推测，金砂是随着水流的出现而出现的，只要水流到的地方，应该能够捡漏，不一定非要到山上。”萧楠道。 “我之前已经考察过了，后山确实忽然多了一条溪流流出来，并在数里外汇成了一条小溪，但是那里连公路都不通，还要步行很远。”婉月道，“要不你留在车上？我们过去看看？” “让哑巴背我过去吧。他带来了专门背我的工具。”萧楠道。所谓的工具，就是一种有背带的竹椅。 婉月于是把他带到了最靠近那个溪流的公路边。一行人带着工具下了车。哑巴要负责背负着萧楠，婉月就只能自己亲自背那一堆工具。萧楠有点后悔自己没多带个人来。 他们下了公路，这边都是野地野林，根本没有人烟，自从军阀占据了后山后，更是连车和行人都不会经过这里。安静倒是安静。 他们步行着在荒地里走了一个多小时，穿过了几片野林后，就看到半人多高的草地里开满了各色的野花，景色倒是很美，甚至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顺着水声，他们找到了一条纤细的溪流，这溪流形成的时间很短，几乎被草堆阻断，水流细的就像是现代社会谁家的太阳能漏水的程度，不要说金砂了，能冲出泥土都很困难。 但是萧楠还不死心，众人只得顺着溪流的方向往“下游”走，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最终找到了一处洼地，水流已经在此地形成一个几平方米的小池塘，池水清澈见底，池底都是原本洼地上的碎石块，肉眼可见，大太阳照着，根本没有闪闪发光的金砂。 “这水质被检测过了，完全五毒，是普通的淡水。”婉月道，“十三少，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吃完我们带来的午餐，看看风景就回去吧。” 说罢她把装着工具的麻袋扔到了地上。 萧楠已经被哑巴扶着站起来，这里的地面都是碎石和杂草，他站不稳，哑巴扶着他不敢松手。他的义肢根本没有多大用处，被婉月强行责令他扔在了车上。这种鬼地方根本没人来，扔在那也没有人会偷。 “哑巴，让他坐着，别让他乱动了。”婉月把竹椅搬到池塘边，然后和哑巴一起扶着萧楠到竹椅上坐下。 “看吧，这里什么都没有。”婉月道。 萧楠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然后仰望着蔚蓝的天空。 “吃饭吧。”婉月已经觉得肚子饿的咕咕叫了。只见她从麻袋里取出层叠的铁质餐盒，并叫哑巴生火，可以热一下带来的饭，当然，萧楠那些小包装她也带来了不少，比如火腿肠什么的，说实话味道还真的不错。 婉月带来了他院子里厨房做的三明治，包子，还有一些饭菜，说实话跟萧楠记忆里在大学食堂吃的差不多，但是婉月和哑巴却就着小包装吃得津津有味。 萧楠根本没怎么出力也不饿，他扶着椅子一点点挪到水边，把自己的靴子脱了，裤腿也卷起来，用脚去划拉几下池塘里的水。 现在的气温还不算多冷，水也不冰，萧楠道：“这水倒是不错，这么清，不如我们存一点回去泡茶。” “用你的洗脚水泡茶？”婉月讶道。 而哑巴则鼓掌大笑起来，他很认同萧楠的话似的，从麻袋里翻出了萧楠喝完饮料剩下的一个大塑料瓶，他很喜欢那个矿泉水大瓶子，就一直留着，平日里用来装水，不舍得扔掉。 大概觉得那个矿泉水瓶很好看吧。 只见他真的用那个水瓶打了满满一瓶水，婉月嘟囔道：“要这个水有什么用。你不会真的要用来泡茶吧？” “可以用来浇花嘛，我们总不能空手而回。”萧楠道，“你看这池塘周围的花草，都比其他的地方长得更好，而且靠近溪流的地方，植物也分外茂盛，说明这水是有点类似于肥料的作用的。” “……好吧，但是你不要妄想着泡茶。”婉月道，“水里凉，你不要泡脚了，就一只脚，还不好好保护。” 说罢她取来自带的毛巾给萧楠擦脚，并把毯子垫在池塘边，让他能够坐得舒服点。 萧楠侧躺在毯子上，对着这小小的池塘发呆，池塘不深，就算他跳下水，水也不过只到他膝盖而已。 说实话，确实有点不甘心，漫山遍野的金砂捡不到，只能对着这个水都即将渗入地下的小池塘发呆。 忽然，他的目光被池塘底部一块椭圆形的黑色石头所吸引，那块石头个头和一个小西瓜差不多大，吸引他的，是这石头外面有碧绿色的不规则的石纹，显得很好看。 “婉月！你看那块石头！像不像翡翠原石！”他兴奋道。 “怎么可能！这方圆百里根本不产这个！”婉月道，“你真是想钱想疯了。” “帮我捞上来看看嘛。”萧楠耍赖兮兮的道。 哑巴闻言，就要下去捞那块石头，只要萧楠下令，他便形成了习惯立刻去做，但是婉月却制止了哑巴：“你不要听他的，不要惯着他，我们带块大石头回去还不够受累的。” 哑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婉月待他也极好，并且对萧楠也好，因此他也很听婉月的话，他挠挠头，不知道该听谁的。 “就捞上来看看，我们不一定要带走嘛。”萧楠道。 婉月白了他一眼，只得冲哑巴道：“去把他喜欢的那块石头捞上来，拿到他面前给他看看。” 哑巴开心的去捞石头，搬着那块黑石噗通放在了萧楠的面前。 萧楠指着石头上的绿色，兴奋道：“你看，这就是网上说的翡翠原石的特征！” “网？”婉月疑惑道。 “拿个凿子给我，我敲敲看。”萧楠道。 于是，当着其他两人的面，萧楠叮叮当当的开始敲石头。 婉月道：“让我来好了。” 只见她接手后，重重一锤下去，就把一小片石头碎片凿了下来，比萧楠的效率高多了。 萧楠讶道：“你说以后我们掰手腕，我能赢过你吗？！” “你恐怕会骨折。”婉月道。说罢她去观察那块石头的凿面，脸色逐渐变成了惊骇。 因为被凿开一小块后的石头内部，除了外围薄薄的一层石皮外，内里竟然尽是艳丽欲滴的翠绿色！没有一丝杂质！纯粹通透，水润得像是碧绿的湖水！好像能把手指都浸入其中似的！ “真的是翡翠……”婉月险些合不拢下巴。 而且是最纯净的稀世翡翠！ “这个能值多少钱？！”萧楠感到兴奋了。 “……你问我，我也不好说……”婉月捧着那块翡翠原石道，“好美……” 世上只怕没有女人能够抗拒这块稀世翡翠的魅力——它实在太美了！ 只怕就算是慈禧太后钟爱的绝世翡翠珠宝加起来，也不及这块原石内里翡翠的千分之一美丽。毫无疑问，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珍宝！ 就连心思单纯的哑巴，也被那魅惑的翠色吸引，呆呆的看了半天，单纯因为那色彩实在是太美，是任何一种调色盘都调不出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色彩，是将“翠绿”这种色彩名词发挥到了极致的，仿佛带着蛊惑之力的“美色”！ 完美，大概只有用这个词才能描述这翡翠。 “你说我们是直接卖了原石，还是加工后再卖？”萧楠则在思考着这样的问题，似乎丝毫都不对那翡翠的颜色品质多感兴趣。 “如果是我……我会留下来吧……卖了太可惜了……”婉月喃喃道。说完这话，她忽然觉察出自己有点不对劲，她从来不会对首饰之类的身外之物多感兴趣，除了萧楠送她的东西外——但是她竟然差点无法从这翡翠石上移开目光！ 毫无疑问，这片土地根本不产翡翠！而能在这池塘里，找到如此的翡翠，甚至能够感觉到翡翠散发的蛊惑人心的“魔力”，根源完全是由于！ 伏羲之力！ 伏羲之力不仅带来了纯度百分百的金砂，还带来了真正能够迷人心魂的翡翠！ “这块石头有魔力！还是尽快处理掉的好！”婉月察觉到这一点后，立刻找了一块用来包饭盒的包袱布，将那翡翠包了个严实，以免自己再次被翡翠蛊惑。 “毫无疑问加工后价值会更高，但是，一般工匠无法雕琢这种石头吧。”萧楠道，“婉月，我有个计划。我要向全城公布这块翡翠，然后由我们自己来雕琢后拍卖！我要——营销这块石头！ 自古以来，稀世的珠宝都有名字，那么这块翡翠，就叫绿池吧！毕竟是池子里发现的绿色花纹的石头。” 婉月忽然发觉，萧楠这个人起名很没意思，特别直截了当，无论是他给山名起名，或者是给宝石起名，亦或者是他的商场。 “绿池太……拗口了吧，要不改改？”婉月建议道，“碧池如何？” “不行！！！坚决不行！！！”萧楠叫道。 最后，萧楠还是给这块险些被冠以史上最难听名字的翡翠原石起了个好一点的名字，叫做“翠皇”。 101 迦梨 婉月把萧楠捡回来的那块石头装进了袋子，之后因为天色已晚，他们打算下次再来好好搜刮下这水池，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更多的珍宝。 虽然伏羲对于他们来说代表着未知和恐怖，但不得不承认，伏羲之力确实解决了萧楠的财务问题。 他们能找到这么大一块翡翠原石，也不枉跑了这一趟。 然而，当萧楠返回到萧府后，还没进大门，就看到大门口竟然多了好多家丁等着，而这些家丁，无一例外都是系着紫色腰带的，他们是紫衣奴的下等仆人，在萧府里同样地位不凡，直接隶属于紫衣奴的部门。 这些人从来不会来这么偏僻的门厅，他们站在那守着，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萧楠还没下车，一名家丁就迎上来道：“十三少，今天所有的萧家族人都在大厅那边议事，就差您一个，赵爷叫我们专门来这里等您。接您过去。” 萧楠心中一惊，道：“大老爷不在家，如何开的这个议事会？” 他记得只有大老爷有权力把所有的族人聚集在一起开会，目的只是为了把酷刑展示给众人看。而现在大老爷根本不在府中，谁又有这个大权做这种事？ 而且在萧府内，召集全族，除非是大老爷的寿宴，否则根本没有必要进行所谓的“议事”，因为这府中的一切大事，都是大老爷一人独断，他根本不需要和其他族人商量。 唯一的可能只是—— 又一桩残酷的行刑要进行了。并且是在大老爷不在的情况下，把行刑大权交给了一个他信任的人，那个人就是，在萧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紫衣奴大统领——赵泰武！ 赵泰武的传闻，他也听过一点，这人只听大老爷的话，除此之外，天不怕地不怕，跋扈无比，而大老爷也纵容他。据说萧家的高层统治层，已然被赵家的人渗透，在萧府，除了萧家的人，赵姓的同样显赫，甚至压了萧家的人一头。 赵泰武却又极为会巴结大老爷，是以无论他和他的家奴如何作孽，大老爷根本不管不问，萧府里甚至有一种说话，叫“赵比萧贵”，下人们不一定会对萧家的子弟尊敬，但是一定会敬畏赵家的人。 由于萧楠所处的地方是外院，又是最偏僻偏门的旁边，因此这些内院的争斗几乎和他绝缘。说白了，萧楠昔日的身份，是连见识这种豪门风云的资格都没有。 萧楠问道：“议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仆人答道：“已经开始了快大半个时辰了。” 实际上，赵泰武召集的议事会，没人敢迟到的，萧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迟到的。这也是估计有人故意设计陷害萧楠，没有通知到他。不然其他少爷今日都不敢出门，在府里候着，唯独萧楠出了门还没人提醒。 而这个暗中害他的人看来来头不小，不然七少爷早就通知萧楠了，他都不敢吭声，可见对方极为可怕。 七少爷虽然很讲义气，但是在这个地狱般恐怖的萧府，走错一步便是千刀万剐，他会如此缩头缩尾，萧楠也觉得情有可原。 反正都迟到了，也不差这一会儿，萧楠道：“我一身泥泞，容我换下衣服再跟诸位前往。” 那几个家丁对视一眼，心想你好大的架子啊。一个家丁故意道：“那我先去禀告一番，说十三少您正在换衣服。” 这话简直坏透了，明摆着告诉赵泰武，萧楠没把他放在眼里，还要大摇大摆的洗漱好了再过去。 紫衣奴在萧府里外都是横行惯了的，哪怕是最小的小虾米，都敢如此给主子使坏，无外乎变着法讨要好处罢了。 萧楠笑道：“即使如此，麻烦您了，那我再去洗洗澡。” 他反而一点都不急了。毕竟他有萧天佑这块免死金牌，他才不怕赵泰武会把自己怎么样，除非赵泰武想破坏大老爷和萧天佑的合作。 于是萧楠真的先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自己喜欢的素色长袍，穿上义肢，打扮妥当后，才让等得不耐烦的紫衣奴用轮椅推自己前往。 紫衣奴在其他少爷面前都是牛气冲天的，何曾见过这么没眼色的，当下把这笔账记在了心里，先带他去议事大厅。 萧楠这次来议事大厅，比前几次都有排面，毕竟他是最后一个来的，所有人都等了他快两个小时了。 只见大老爷的御座空着，赵泰武坐在台阶下一张专门准备的太师椅上，手中拄着一把镶满宝石的长刀，穿着一身紫色的金丝绣华服。前清都灭亡多少年了，赵泰武却依旧不肯换发型，依旧留着大辫子，还在剃了半秃的头顶绕了几圈盘着一圈。 他满脸横肉，三角眼，浑身都散发着凶狠暴戾。 而其他萧家的族人，则像往常那样，分立两侧，战战兢兢。 萧楠被抬进议事厅后，拱手作揖道：“抱歉，赵爷，我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来晚了。” 赵泰武冷哼道：“十三少真是好大的架子，咱们萧家自从有这个家以来，除了大老爷，还没有一个人敢晾这么大的排面，这么大的架子，您真是好能耐！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咱们家规上也有规定，如此藐视家法者，可是重罪。正好，今天本来是打算当众给大家看看，府里头私通是个什么下场，却不想又来了一个好‘榜样’，顺便给大家开开眼，看看藐视家法又是个什么下场。” 他说的“私通”，原来就是这次召开集会的目的——萧家的九少爷，竟然和丫鬟私通，那丫鬟出身低微，九少爷却一心想和她双宿双飞。说来九少爷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他自小热爱文墨，母亲是昔日的官宦小姐，本来就心高气傲，这份傲气传给了九少爷，他是萧家少有的极为自持自律之人。 九少爷向来以封建经典里完人标准要求自己，可谓是个真君子，对府里的乌烟瘴气也极为不屑，甚至是少有的敢于顶撞赵泰武手下的人。赵泰武的手下早就对他怀恨在心，终于给他们找到了把柄。 原来九少爷竟然是个痴情种，他唯一喜欢的，竟然是一名来自民间，被他所救的侍女，两人甚至私定终身，约好一起私奔。这件事却被紧盯他的紫衣奴发现，上报给了赵泰武。 在这萧府里，萧家少爷们生活放浪，做的丑事多了，和丫鬟小厮苟且的，通房的数不胜数，这种事简直不值一提，然而赵泰武却拿此大做文章，说家法里写着“萧府内不得和女眷仆从私通”，竟然为此大张旗鼓召集全族，当着众人的面要对这对情侣行刑。 而从地上的血迹来看，行刑显然已经结束了。 九少爷眼睁睁看着和他相爱的侍女，被刽子手用精细的手法割了脸，让她毁容毁得彻底，脸被切得如同恶鬼般恐怖。 赵泰武故意道，只要九少爷抛弃这个已经丑陋可怕的女子，他便可以放过九少爷，九少爷却破口大骂赵泰武歹毒，因此正中了赵泰武的诡计——按照家法，少爷和仆人私通，确实有罪，但是只是小罪，大不了打几板子。 然而赵泰武现在是在大老爷外出期间代理大老爷管理家族内务，他手中握着象征大权的、大老爷亲自发放的翡翠麒麟牌，代表着他可以有权代理大老爷处理萧家的家务——这牌子，整个萧家只有两块，原本是一对的，一块在大太太手里，一块就在赵泰武这里。 大太太如今韬光养晦，已经不太问内事，所以赵泰武便独尊了。 九少爷辱骂赵泰武，就等同于辱骂大老爷的这块牌子，四舍五入就是辱骂大老爷，这可是重罪！ 因此他终于有了借口惩治九少爷，为自己立威，当下宣布，让九少爷也受刑——九少爷就被紫衣奴按住，被那些早已对他不满的紫衣奴活生生割了舌头！ 即使如此，九少爷竟然还沾着血，在地上写自己和爱人永世相爱，绝不分离。那侍女大笑不已，不顾一起的和九少爷抱在一起，于是赵泰武又命人挖出她的眼睛，剁了九少爷的双手双脚，侍女却又咬了刽子手，拼命挣扎，因此招致了更惨重的刑罚——这一对情侣，最后被折磨了整整三个多小时才咽气。 赵泰武的手段，比起大老爷丝毫不逊色！ 那之后，所有人却还不能离开，都站在那，等了萧楠两小时。 萧楠问道：“你说的私通是什么？” 赵泰武旁边的一个贼眉鼠眼的手下，于是站出来道：“本来这个‘私通’，说的是九少爷和他那个贱婢，不过听说您和您的大丫头也不干净哪！我们早已掌握了证据，所以把您那位丫鬟也叫来了。” 于是他拍拍手掌，只见两个家丁，竟然押着还未换下一身考察服的婉月进来，让婉月跪在了萧楠的身边。 萧楠看了看婉月，又看了看赵泰武，只觉得赵泰武有点太过膨胀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和“实验”有关么？竟然要拿自己开刀？！ 还是说，这其实是赵泰武代替大老爷试探自己？！ “十三少，其实您今天犯的罪不算小了，藐视家法，按律就该剁手，和下人私通，按律当打五十大板，不过看在您最近很得大老爷的心的份上，只要您承认，再不和这个丫头来往，那么这一切罪责，都让这个丫鬟承受即可。”赵泰武阴险的笑道，“还是说，您要学九少爷呢？” 只见他拿起一旁侍从捧着的玉盘锦绣里的麒麟牌，故意摩挲起来。 “你说的九少爷，就因为顶撞你，所以才被你活活弄死？”萧楠惊道，“就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丫鬟？所以连那个女孩都没有逃过厄运？！你也要依样画葫芦，这样整死婉月？！” 赵泰武冷笑一声，算是默认。 萧楠则望向婉月，婉月被两个家丁钳制在地上，却也扭头看着他。 “婉月，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萧楠道。 “是！我会去做！”婉月一字一句道。 萧楠于是转过头，望向赵泰武，微微眯起眼睛，下令道： “他。” “胆大妄为！”赵泰武闻言立刻就勃然大怒了。 然而他重重摔在地上的茶杯还没有来得及沾到地面，在这短暂的瞬间，婉月竟然站了起来！ 钳制她的两个家丁随之仰面倒下。 茶杯碎裂，家丁也噗通落地，婉月已经来到了赵泰武的面前！ 她双目圆瞪，从刀鞘中抽出了赵泰武那把具有异国风情的宝石弯刀，弯刀清澈的刀刃上倒映出了赵泰武恐惧的表情。 那把刀，不知道是怎样到了她的手中！ 没人来得及反应，婉月就一把抓住了赵泰武头顶的辫子，然后以一个姿势优美的后翻身完成了一次半空中的杀手锏——只见她翻身而起的同时，一手扯着赵泰武的辫子，而落地时，一只脚则重重踩在赵泰武的后背上——那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她却连续完成了数个动作，毫无疑问，每个动作都灌注着难以想象的猛力！ 这导致她落地时，依旧一只手扯着他的长辫，但是一只脚却踩在了赵泰武的后背上——赵泰武也因此摔倒在地，脊椎骨传来清脆的咔嚓折断声，这使得他的身躯在被扯着辫子的情况下，后仰到了一个不可能的角度，看起来像是个反写的字母“C”。 直到这时，家丁们才反应过来！数名家丁想要上前营救，然而在萧府，凡是靠近议事大厅百尺以内，都要被搜身，枪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带进来，连侍从都不许带，因此面对被钳制作为人质的赵泰武，他们也是无计可施。 而那些萧家的人，虽然人多，却都是一些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老爷少爷，哪里见过这阵仗，早就吓得瘫软，连动都不敢动了。 此时，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轰然关上，随即传来铁锁的响声，显然是被从外面锁住了！ 而从大厅后方的屏风后，却传来一个人的叫声：“刀下留人！” 只见内务总管家慌张的小跑步出来，噗通跪在了大老爷的椅子边，恳求道：“刀下留人！” 婉月瞥了他一眼，忽然猛地下刀！ 只见她利落的切下赵泰武的项上人头，在鲜血喷洒中，她将赵泰武的身躯踢到一边，自己则提着人头，缓缓走向萧楠，并把那颗人头放在了萧楠的轮椅面前，抬起他的脚，让他可以用鞋子踩住这颗人头的头顶。 “……女神……请您息怒……”管家双目发直，颤声乞求道。 只见那颗被萧楠踩在脚下的赵泰武的人头，双眼还在动弹，他的眼珠渐渐朝上翻，似乎在凝视着萧楠。 已死而未彻底僵化的头颅，眼中看到了什么？ 只见那头颅竟然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发出什么音节———— “fu——” 102 升迁 婉月甩了一下那把弯刀上的血，当下，刀刃上的血滴便被抛洒到了大老爷的御座上，弄污了原本用来保护御座的金丝防尘套。 此时，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连其他的紫衣奴都不敢上来了。 那内务管家哆嗦着跪在地上，惊恐道：“大老爷……刚才打了电话过来……他、他说……” 说到这里，他竟然因为太慌张恐惧，而一头栽在地上，发不出声音来。 萧楠踢开赵泰武这个人渣的头，老实说，赵泰武死了，他一点都不觉得惋惜——他平日里听过无数关于赵泰武那些丧尽天良的恶行，这个人膨胀至极，想要趁着大老爷不在自己称王称霸，若是他还活着，将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他手里。 之后他从轮椅里站起来，拄着手杖一步步走到内务总管的面前，靠着拐杖做支点，他弯下腰来，低声道：“您老人家慢慢说，不要着急。” 说罢用手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帮我顺顺气。 管家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一把抓住萧楠的手，萧楠俯下身，只见管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楠闻言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这一幕，让所有萧家族人感到毛骨悚然。 只见管家一把将那个代表着掌管府中内务的麒麟玉牌交到萧楠的手上，然后颓然的坐倒在一边。 萧楠便举着玉牌，朗声道：“大老爷叫我在他不在的时候，暂时接替赵泰武，掌管内务。至于赵泰武，大老爷说了，他并没有委以赵泰武随意定夺刑罚的特权，赵泰武犯上，理应诛杀。” 说到这里，他扫视了一眼屋内的众人，只见众人的表情看似木讷恭顺，实则眼神里都透着惊骇。 于是他又道：“以及，传大老爷的口谕，今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所有人等，皆不可对外透露分毫，若是听着一丝风声，议论， 杀无赦。” 难以置信！！就在这短短的数分钟内，萧家的大权就完成了翻天地覆的更迭！ 原本最不受宠，可有可无的十三少，俨然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甚至轻松就结果了横行府内多年的赵泰武！ 萧楠说罢，不知道谁开始带的头，所有人竟然齐齐冲着他跪下，当然，跪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手中的牌子，那代表着“权力”。 而萧楠则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大老爷不断的对自己的试探，无论是赵泰武故意找自己茬，还是他让自己临时接管这块牌子， 只不过大老爷比起萧天佑，更要谨慎的多。 从现在起，恐怕自己要被更多的眼线盯着了。 话说回来，这岂不是代表着，自己也一只脚踏入了萧家真正的内部权力漩涡了么？ 萧楠等众人跪拜完，便装模作样的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诸位各回各家，散了吧。” 这时，外面的大门才打开，有仆人进来专门收拾厅内的血污残局，萧楠目送着所有人都离开，直到大厅内只剩下他和婉月，以及那位内务总管。 内务总管总管缓过来口气，坐在一张靠边的椅子上气喘吁吁的，在那擦汗。 萧楠看着这个富丽堂皇却显得极为压抑的大厅，道：“这地方，看起来怨气冲天啊。” 内务总管不知道如何接话，只是不停拿着帕子擦脸。 萧楠又道：“这内务的事情，千头万绪，我一个人如何管得，只怕以后还要让您老费心。” 总管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本来辅佐十三少就是小的分内的事情，赵……泰武活着时，其实也不用他多操心。本来咱们府里头，各有各的规矩，各行其是，井井有条。 只是十三少您既然接了牌子，按照规矩，当给主母大太太去见礼才是。” “这个我懂。”萧楠道，其实他根本不懂，除了那几个少爷，他根本没闲心认识那些个大老爷的妻妾。而所谓的内务，正是管理这整个萧府前半府的家务事，至于萧府的后半府，完全是大老爷的私人帝国，任何无权过问，甚至不能接近。 “那赵家的人……”总管说两句话就要擦汗，看得出他面对萧楠很紧张。 “赵家的人先留着吧，只要不惹事。我也不想过问他们什么。”萧楠道。 “那……小的这就去给十三少安排新的住处。”总管道。 “我还回我的院子住，怎么还要另外安排？” “这个您就不懂了，这萧府太大，您现在位高权重，一旦有什么事要请您定夺，总不能去外院那边，这传出去也不好听……您放心，小的这两天就给您腾出一处内院的住处，保管您满意。您原来的院子，还是您的，不给您动，您想回去住两天散散心，照旧可以去。”总管这就开始巴结萧楠了，“至于您的月俸，仆下，种种规格，小的立刻也去找人更改。” “那便多麻烦您老了。”萧楠见这管家还能接大老爷的电话，说明他的地位也不低，这种人已经不单单能用什么好处收买了，他对自己如此惧怕，大概是知道很多连赵泰武都不知道的“秘辛”吧。 于是他便点点头，没有再跟管家多说什么。 萧楠原来的月俸可谓萧府史上最低，在萧家，由于荫庇的福利，凡是和萧家沾亲带故的，都有月俸，只是月俸分三六九等。萧楠拿的是最低等的，甚至和一个中层的仆人差不多，这是被层层盘剥后的结果。 这半年来他院子里的开支，甚至主要靠他各种东拉西扯得到的“赞助”，至于他的月俸，给几个仆人开工钱都不够。 他也根本不想过问自己的月俸到底改成了什么样子，脑子倒在考虑，自己的空调要不要顺带着拆下来重新装到新住处，还有他那些电器。 现在已经是秋天，也不太热，空调要不就不改装了——自己都在想些什么，现在重要的，难道不是那块翡翠怎么处置么？ 虽然萧楠下令不得将议事大厅里发生的惨案说出去，但他升迁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至于他怎么升上去的，不知道，众人都是一问三不知，反正也不重要。在这个萧府，今日升迁明日失势这种事情太常见了，以至于人们完全见怪不怪。 萧楠睡了个懒觉，他刚没享受几天自己新装修的房间，这就要搬家了，现在他还有点怀念自己以前无所事事的日子。 婉月倒是起了个大早，带着那块翡翠原石找工匠切成两半——这种石头，本来切得越少越好，萧楠却要她叫人从中间一分为二横切，着实暴殄天物。 而切割这块原石，也引发了悲剧，婉月找到的是古玩街那种加工作坊，本来心想切个石头而已，找那种如今配上电动切割刀的作坊，多花几个钱罢了。谁知工匠竟然被原石的翠色深深迷住，切割时心神不宁，竟然生生切断了三根手指！ 弄得婉月不得不多赔了许多医药费，其实也不能怪她，谁叫那工匠三心二意。这工匠却也可怜，吃饭的手就这么废了，婉月便私下又赔了一千块大洋，这些钱也足够他去买地皮或者做生意转行了。 然而那工匠却着了魔似的，说自己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翡翠，哭着喊着非要多看几眼，一看就看了几个钟，然后哭得半死，说自己要不是切断了手指，死也要雕刻这块翡翠，又惋惜这翡翠被横切两半，哭着哭着竟然昏死了过去。 这翡翠的魔力未免也太大了，婉月自己去看那翡翠内里中间的切面，骇然的发现，翡翠原石中心部位的色彩和质地更加魔魅潋滟，和原本石头表皮凿下的那一小块断面还不相同！ 就好似…… 这石头带有微弱的“原点磁场”【即在试验场那些神秘器材所制造的模仿伏羲之力的磁场】 果然不愧是伏羲之力促成其成形的原石。 103 大户人家 婉月将切成两半的原石带回来时，萧楠才刚刚起床。 婉月道：“你起得这么晚，去拜见大太太的话，当心她不高兴。” 萧楠道：“我自有办法。这块石头的一半儿，就是给她准备的。” “你不卖了么？就这么舍得，把这宝贝的一半送给她？” “比起赚钱，在萧府内能够拉到更多的人脉，更有利于我们的行动。”萧楠道，“我既然已经是全权负责这萧府的内务，如果人脉不好，会处处受阻。” 两人正聊天时，已经有内务总管处的人过来专门接萧楠，他们带来了抬椅，还有一群专门过来搬家的工人，恭迎萧楠前往新住处，并恭敬的询问萧楠要带哪些物件过去。对于萧楠来说，只要带一些换洗的衣物就好，当然，他库房里的那三大袋子金子，没人知道是什么，就暂且留在了这里。 如今他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仆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偷他的东西了。 他们不仅给萧楠带来了抬轿，还给婉月和哑巴都准备了，哑巴是个小孩心性，坐在抬轿上乐得合不拢嘴。 其实，对于萧楠来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堂堂正正的深入到萧府真正的内部。上次他虽然去过一次三少爷的园子，和萧天佑见面，但当时天黑，他根本就是云里雾里，被绕的晕头转向。 这次可是真的可以慢悠悠欣赏一下萧府内部的结构。 萧楠坐在了抬轿上后，那群人便抬着他出发了。这次走的不是萧楠习惯走的那些个偏路小路，而是真正的府内主干道。 萧府的内部俨然巨大的皇宫，有着一道又一道的红瓦门墙和关口，从面积上来说，丝毫不逊色一座大型宫殿。 主干道用五色的石子铺成，两侧有石灯，路灯，整齐的花坛和镇宅兽，四通八达，能同时容纳四辆马车。两侧都是漫长的朱红长壁，墙壁上时而能看到镂空雕花，时而能看到鲜花簇拥，时而能看到各种宏伟的大门，气派非凡。 然而，在这一条条主干道上，除了两侧的围墙，其实并看不到其他的什么风景，萧府里那些天然的绿色景观，都被关在一个个的院子里。 在这偌大的萧府里，大老爷无疑是真正的帝王。 最终，萧楠被抬到了一幢红色墙壁的大院门口停下，光是大门和门楼，就让人联想到国内那些浮夸的宫廷旅游景点。 大门外还站着专门值守的家丁，见到萧楠来了就行满清的单膝下跪礼。 进入大门，率先看到的是一个十几米款的蛟龙戏珠镂空大影壁，壁前是一方喷泉池，绕过影壁，里面竟然是把苏州园林浓缩了进来一般，竹林怡然，流水潺潺，从浓郁的林道进入，曲曲折折，三步一景，时而是缀满蔷薇玫瑰的西洋彩绘玻璃温室花厅，时而是古典的曲廊荷塘，完全俨然进入了某个主题公园，而那些在林中起伏的亭台楼阁，便是他的新住处。 当然，按照萧家的规矩，这里的楼阁一律不能超过三层。 有个自称是这座院子里的分院管家跟在萧楠身边，边走边介绍，他姓卓，看起来是个挺务实谨慎的人，约莫四五十岁，言行都很小心。据他所说，这院子占地有萧楠原本的小院子的三十多倍，将休闲的花园和居住区融为一体，曾经是大少爷的住所，大少爷如今搬走了，就让给萧楠住了。 所谓的搬走，估计是被撵走的。大少爷虽然是长子，却怯懦无能，任人拿捏。只是因为是长子，才没落到萧楠那样的待遇。 卓管家又说，这院子里，光是大大小小的仆人，丫头，婆子，工人，加起来有一百多人！ 其实原本没这么多人，是内务总管这两天新调过来的。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紫色封皮的帖子给萧楠看，里面写的是萧楠最新的月俸和一些新账目。 原来萧楠每个月的月俸是十五块大洋，后来一削再削，削到了七块大洋，实际上到他手里，也只有五块大洋。 五块大洋，大概等于一户小康人家一个月的开支，萧楠原本觉得还可以，再加上他后来赚了一些钱，也没在意这些钱少。 而这帖子上写的，他每个月的月俸，竟然有三千块大洋！也就是他几年的月俸！ 这悬殊未免也太大了点吧！而在这萧府里，那些个少爷谁要靠月俸吃饭啊，都是手里握着实业和商铺的，进账哗哗的，这差距着实让萧楠觉得， 他自己是真的土包子，根本没见识过真正有钱人的奢侈！ 这院子里的仆人，也分等级，月俸各不一样，高级的仆人一个月三十块大洋，低级的两三块都有。 对比之下，萧楠之前确实不如这里的仆从。 当他们终于来到了起居阁里时，阁子里的内房丫鬟都出来一字排开迎接萧楠，这些丫鬟加起来有十个，每个人都是容貌标致的少女，引人瞩目的是她们的穿戴，她们梳着丫鬟的发饰，然而发簪无不是金银翠玉，手上也都带着金镯玉镯，翡翠金戒指，身上穿的服饰也都是最上等的绫罗绸缎，点缀着各种精致的绣花。 看得出来，这些丫鬟就是月俸三十块大洋的超级仆从。 而专门率先过来向萧楠请安的两个丫鬟，年纪稍长些，穿着比其他丫鬟更加庄重，自称是这里的大丫鬟，年长的叫做芙蓉，另一个叫做水莲，而其他奴婢，俱都是用花卉当做名字。 卓管家特意悄悄提醒了一下，说这些丫鬟都还是处女，并且可以“通房”。 萧楠闻言，脸不由得有点微微发热，他算是明白了，这些少爷老爷，过得是多么的奢靡放浪，醉生梦死。 他于是对这些侍女道；“从今天起，我给你们带了位姐姐教导你们，你们得听她的话。”于是向这些侍女介绍了婉月。 这些丫鬟多么聪明，已经从萧楠的神色看出来婉月已经不亚于一位少奶奶的地位，便连忙过来朝着婉月行礼，把她当做少奶奶一样伺候起来。 婉月也端起了架子，道：“既然咱们都认识了，便都是姐妹，我和十三少相处的时间长些，有空姐妹们聚一起，吃吃茶，顺便我说下伺候十三少要注意的事情。” 感觉真正到了民国的封建大家族了！ 萧楠虽然不动声色，却在内心剧烈的吐槽起来。 萧楠住的楼阁有两层，他一条腿上下楼不方便，楼上便被收拾做了观景用的地方，他真正的卧室书房都在楼下。 装修自然没的说，是真的富贵，光是他的卧室里，都感觉可以开个小型的派对那么大。而萧楠之前的卧室多站几个人就没空地了。 然而萧楠还是觉得自己原来的陋室更有安全感。虽说那个小院其实并不算安全，甚至小慈还三天两头想来就来。 这阁子里里外外都铺了精美的地毯，进门就要拖鞋，萧楠拄着手杖，在几个丫鬟小心的搀扶下来到门口，便有丫鬟专门给他脱鞋。 只是那个丫鬟脱了他右脚的鞋子后，碰到了硬邦邦的假脚，吓得不由得“啊”了一声。 登时，芙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叱责道：“还不掌嘴！” 脱鞋的丫鬟连忙跪在地上，拼命扇自己嘴巴。 萧楠虽然于心不忍，但是想到自己将来可能还要约束这些丫鬟不要乱说话和偷听，而这一百多号仆人面前，自己若是立不住威，管理起来就难了。便只得板起脸，道：“先退一边，叫婉月来伺候我。” “别碍了少爷的眼，快滚。”芙蓉叫那不长眼的丫鬟退下，然后跪下道：“少爷恕罪，新来的小丫头不懂事，莫跟她一般计较。” 她不愧是大丫鬟，恩威并施，做事得体，若是遇到了残暴的主子，她这么做反而是保护了那个丫头，同时又为她求了情。 不知道在这萧府经受过怎样的折磨锤炼，才有了如今的眼色。 萧楠挥挥手，示意这事儿算了，他进入自己的卧室，便首先坐在了一张精致舒适的改良罗汉床上，床上有小方桌，上面摆着刚沏的茶，还有几样小果碟。看得出，这个院子里的生活守旧传统而封闭，虽说有个西洋小花厅，实则每个人的说话行事，都还是原本清朝的那一套。 确切的说，是像清朝的后宫。等级森严，门厅深似海。 他一坐下，就有好几个丫鬟捧来热水盆，以及捶腿的那种绸缎包着的小布锤，还有靠垫，小被褥，她们都跪在地上为萧楠服务，各司其职，有的给他揉腿，有的捧着洗脚盆，但是谁也不敢碰他的假腿，怕触怒了萧楠。 萧楠心道，这种“服务”真是太腐化人了，要是自己真的沉浸下来，恐怕完全不想出门了。有这么多漂亮姑娘服侍，只怕光是吃和睡就好，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动。 啊，万恶的旧社会。 “我要去见大太太，这会儿过来只是来认认路，送下东西，你们不必费事了，准备我去见大太太的服饰和事宜吧。”萧楠道。 “奴婢这就去办！”芙蓉行礼道，“少爷您去大太太的度芳院，是去……？” “请安。你看着办吧，我穿什么去比较好。”萧楠道。 “我跟你一起去。”婉月道，她去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再有赵泰武那样的家伙出现。 “那也得给婉月姐姐备身衣裳，还要重新梳头。”芙蓉道，她是第一次看到有女子梳婉月那样的短发，觉得极为新奇。毕竟她在这萧府里已经待了多年，从十岁时被父母卖到萧府，还从未出去过。 104 谒见 芙蓉在这萧府里谨小慎微，好不容易熬到了内府大丫鬟的位置，自然对礼法规矩一清二楚，正因为她是个四平八稳的人，才被从“从一等丫鬟”提拔为大丫鬟，从某个姨太太那里被调了过来。 她原本跟的姨太太，是个尖酸刻薄，极会折磨下人的怨妇，从那位姨太太手下活着出来，来到这边伺候这位有着无数传奇的十三少，她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而其他的丫鬟，也都是从各个院子里临时调派过来的。实际上这院子里除了一些做粗活的仆人，大部分仆人都是新调的。 经过芙蓉带着丫鬟们一番打扮，萧楠换上了传统的长袍马褂，还如同贵公子那样在腰带上系了香囊，玉佩，完全是纨绔子弟的行头。 而婉月也换上了准少奶奶的衣饰，作为比大丫鬟还高一级的心腹丫鬟，跟在了萧楠的身边。 看着婉月打扮完毕，丫鬟们纷纷夸赞婉月的美貌，倒是极为嘴甜。 萧楠其实对这种封建家族的规矩很不了解，礼节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他看芙蓉知书达理，熟知萧家的礼节，便道：“芙蓉，你也跟我去，帮忙打点下那边。” 芙蓉惊得不行，但是立刻收敛了表情，恭顺的行了个万福：“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知道自己是要跟着十三少去和那边的下人交涉，也就是负责和大太太的丫鬟，婆子进行“外交”，这可是个长脸又需心细的活儿，在惊骇过后，她甚至有种跃跃欲试。昔日在姨太太手下被压迫得半死不活，此时她感到，自己在主子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来了。 另外一名从一等丫鬟水莲，却暗暗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她自觉自己和芙蓉同时进府，两人一起熬上来，凭什么芙蓉处处压自己一头，这可好，在萧楠面前出了头的，得了好的都是芙蓉！自己以前伺候的主子，处处比芙蓉的主子强势，怎么到了这里，偏偏自己成了芙蓉的手下！这叫她如何咽下这口气。 她眉头一皱，就多了条“妙计”。 芙蓉对自己的打扮极为用心，既符合礼法，又显得隆重，同时不会压了大太太院子里仆人的风头，可谓处处当心。 跟着萧楠的抬轿往外走时，她也是低眉顺眼，萧楠问什么就答什么，不敢乱说一句话。 大太太住的地方距离萧楠的住处，也是极为遥远，一路上，萧楠向跟在轿子旁边的芙蓉问了一些关于她们这些大丫鬟日常的问题，才知道，芙蓉这些丫鬟极其可悲——她们不仅仅是权贵的玩物，奴隶，可以随意被侮辱，甚至连她们身上的首饰都不属于自己，而属于萧家，给她们戴的这些首饰都是有专门登记的，若是她们被逐出萧府，就要原样交回来。 而大丫鬟若是不能得到主子的宠，老了便只能去当婆子，一级级下放。 她们这些丫鬟，大多是买来从小训练的，说是一个月有多少多少大洋，实则到了自己手里的，经过内务府赵家紫衣奴层层盘剥，到手的只有十块大洋，就算这十块大洋，也要强制寄存在赵泰武的侄子——赵满仓的“核准处”，说是等十年后再还给她们，帮她们攒钱，其实到底有多少人能取出来呢？不知道。 但是你若是不存，便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萧楠久居外府，外府的纪律松散，仆人大多是外聘的，没有这么多规矩，是以并不知晓这些秘辛。他听完后不免感慨这内府里一切都像宫里头似的暗沉，于是又忍不住问：“那你们平日的衣食住行又如何保证呢？” 芙蓉道：“说起这些，萧府确实待我们极好，我们穿的衣服，都是绫罗绸缎，穷人家八辈子都用不起的，我们都可以使。但这些也是属于内务府，只得自己用，不能给别人。 每年四季都发新衣服，只是旧衣服依旧要交给核准处。 住处嘛，也分三六九等，我现在的住处是仿照前朝大宫女的制式，一个闺房里有三四个姐妹，人人都有自己的柜床，还有婆子伺候，说起来也跟个小姐没什么区别。我没进萧府前，家里穷苦，家里连个像样的床板都没有，因此是十分感激主子厚爱的。 至于吃食，也是有婆子专门来做饭。即使如此，我们也是个个精通厨艺，主子一声吩咐，便可以给主子开小灶。 但我们不得到处乱跑，每个等级的仆人都有自己能去的区域不能去的区域。” 她原本还生分的叫萧楠“少爷”，渐渐的便忍不住自己的习惯，叫起了“主子”。 婉月坐在旁边的抬轿上听着，越发觉得萧楠以前真是受到虐待，这个小丫鬟的生活似乎都比他们之前好得多。 终于，抬轿到了大太太的住所，大太太的住处装修稳重，一副后宫正宫的气派，连仆人的穿着都极为复古，和别处不太一样。说是院子，其实和个小型行宫差不多大，处处能看到凤凰的装饰。 进入后要经过层层通报，礼节繁缛。 终于到了大太太现在悟禅的雅殿，只见擦得蹭亮的红木地板殿堂内，大太太正侧躺在矮脚的宝石雕花卧榻上，一旁的纯金凤凰荷花香炉袅袅生烟，两个侍女服侍着，一派肃穆气氛。 大太太竟然还戴着宫廷娘娘的旗头，身上的穿着衣服和皇后没什么两样，她的容貌大概有四十多岁，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美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板着脸惯了，从她五官便能看出苛刻。 其实她并非是大老爷的原配，大老爷真正的原配据说早死了，是他早年娶得的山野村姑，后来续弦的这位大太太，出身就是满清皇族的格格，身份高贵无比。 此时，大太太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萧楠按照礼数跪在下面，她也丝毫不动容。 萧楠能够跪着，也多亏了他那根天价的假肢，不然这个动作就足以让他吃不消。 他跪了一会儿，大太太丝毫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婉月在一旁咬牙切齿——萧楠的腿根本没法长时间跪着！ 她正要发作时，萧楠却开口故意扬声道：“大奶奶，十三来给您请安了。” 那大太太却打了个哈欠，依旧不睁眼。 萧楠才不管她故意给自己下马威的这一套，继续道：“大奶奶，儿这次来请安，给您带了个好宝贝——是一件稀世的珍宝。” 说罢，跪在一侧的婉月将自己带来的锦盒打开，那锦盒里便放着半块翡翠原石，正好将断面朝外。 在一旁给扇扇子的丫鬟，一看到那原石，忍不住就惊呼出声。 “多大的人了，还大惊小怪的，这么没轻重的丫头怎么放进我身边的？”大太太终于忍不住蹙眉，微微睁开眼睛呵斥道。 然而她稍微瞥了一眼那块石头，自己也忍不住“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拿近些我看看！”大太太连忙坐起来，还把试图扶她的侍女甩开。 萧楠在婉月的搀扶下站好，看着他的腿微微发抖，婉月只觉得心疼，扶着他一步步踉跄的靠近大太太，当他把锦盒凑到大太太面前时，她甚至忍不住伸出带满戒指的手指，不断的摩挲那光洁的翡翠断面。 “真美……”她迷醉道。 果然，世上没有人能够抵御这翠皇的魔魅。 “我要把这宝贝雕成首饰，一辈子跟着我……”大太太自语道，半晌，她才注意到萧楠，道：“你这孩子，多少年不见了，一点礼数也没有，不过看在你这么孝敬的份儿上，我就饶了你不敬的罪名。 我问你，这翡翠怎么只有一半？” “另一半都是杂质顽石，就剔除了。”萧楠笑道。 大太太冷笑一声，道：“我不管你搞的什么鬼，这世上，只有我能配得起这翡翠，我可不许有女人和我戴一样的。” “您放心，您放心。”萧楠合上锦盒，放在了大太太的手边。 大太太摩挲着锦盒，笑道：“有什么要求我的，说罢。” “孩儿这不是打算投资个商场……”萧楠也不跟她弯弯绕绕。 大太太眼一瞥，道：“你要问我要银子，我可没有，我天天念佛吃斋，哪有许多钱借给你，不过，赵家人倒是有钱，你知道该怎么做。我这块牌子，暂且借你几日。” 大太太虽然尊贵，却并不知晓男人们议事厅里发生的事情，她的情报网也只能模糊知道萧楠上位，取代了赵泰武，至于男人们的事情，按照家规，这些女眷是绝对不可以过问插手的。她把凤凰玉牌交给萧楠，也是卖萧楠个人情，因为赵家注定要败了。 她手里的那块凤凰玉牌，外加萧楠自己手里的麒麟玉牌，加起来就有内务任免的大权，大太太为了这翡翠，可谓赏足了萧楠的脸。 萧楠会意，连忙谢恩。 大太太看着他的眉眼，再想到这块翡翠，总觉得有点什么，便道：“你……” “大奶奶？”萧楠问。 “没，没什么，你去吧，三日后把牌子还给老身便是。”大太太说罢摸着锦盒又躺下了，显然是睡觉也巴不得抱着这块翡翠。 萧楠得了凤凰玉牌，便志在意得的和婉月对视了一眼。 一出了大太太的殿门，他就对婉月道：“传我令，在后府的海蛟厅召集所有内务府的部门人员。” “你莫非要学那赵泰武？”婉月问，“你学的可真快。” “杀鸡儆猴，无论什么年代都好用。”萧楠道。 105 弄权 海蛟厅，也就是内务部的议事大厅，以萧楠看来，搞得跟个清宫南书房似的。内务部其实就是府内所称的“绿衣奴”，即是那些仆人们的高管。 萧楠开的这个会议，就等同于后勤高管会议。 他坐在主位上，等着那些高级管事一一到来。众人都知道萧楠现在是大老爷面前的大红人，听到号令便忙不迭的赶过来，唯独赵家的几个要人偏不，他们磨磨蹭蹭，拖拖拉拉。这是因为他们也被屏蔽了消息，只知道赵泰武忽然病重，因此才让了权，却不知晓赵泰武根本就被婉月直接斩首了。 萧家的消息，若要封锁起来，也真是滴水不漏。哪怕那些个权贵自诩耳目众多，大老爷不想让他们知道的，照样谁也别想知道。 知道了也得死。 婉月换上一身女式西装，在这个年代，这样穿的女子可不多。她甚至戴上了黑色的皮手套，站在了萧楠的身侧。 当众人都站在大厅两侧后，萧楠也不浪费时间等待赵家的人了，直接拿着两块玉牌宣布道：“各位想必已经知道了我最近替代了原本的赵总管，他因为有事不能再担任重职，由我先代劳。 我查了下账目和名册，发觉有点出入，因此想要进行一些改变。 从今天起，我要更换掉所有核准处的人员，替换成我新任命的人手，其他还是一切照旧。至于替换下来的人，我看府里最近开销太大，也养不起他们了，就告老还乡吧。” 他这番话简直匪夷所思，让人猝不及防，下面的人一片哗然。核准处那么大一个部门，他说撤职就撤职了！还把所有人员撤得一干二净！ 要知道核准处这个其实没什么用处的“监督”机构，主要的作用就是敛财，是赵泰武为了自己赵家敛财强行设置的部门，如果这个处的赵家人全都被踢出去了，那赵家等于少了四分之三的收入。 就算赵家购置地产商业，却都不如当萧府里的硕鼠赚的多。 如此，赵家岂会善罢甘休，这十三少也太想一出是一出了。 为了方便联络，萧府内各部门也都安置了电话，既然赵家的人不来参加会议，萧楠就要内务部的手下挨个电话通知到。 他这边下达命令并从花名册里选人顶替时，那边赵满仓等人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赵满仓是个实打实的无赖流氓，比起之前那个王三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做的坏事不比赵泰武少，而且极为骄纵。 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当下就带着一干赵家的年轻子弟，手持刀棍，气势汹汹的往这边来了。 以前赵家的人是何等威风，甚至不把家规放在眼里，还想着和往常那样来惩治萧楠。 然而萧楠这边早就等着他们了。 果然，赵满仓一脚踹开了海蛟厅的大门，吓得正在开会的其他人纷纷往两边躲，然而萧楠才不在乎这些。他正在看文件，头也不抬的说：“收拾了这帮杂碎。” 婉月竟然直接从身后隐藏在外套下面的枪套里拔出了枪，第一枪就正中赵满仓的脑门！ 赵满仓额头上立刻多了个血窟窿，后脑勺同时炸开似的，脑浆随着子弹一起飞出。当他倒在地上时，婉月也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夺下一名喽啰的铁棍。 那群喽啰不愧是跟着赵满仓横行惯了的，赵满仓倒地，他们想的不是逃走，竟然是负隅顽抗，还要一起去围攻婉月。 然而他们又完全沾不到婉月的身体，反而是婉月反手一棍，直接把一个喽啰的头生生打瘪了！ 而婉月显然不仅仅只是停留在近身搏斗，她接受的训练是最高效的搏击术，在用铁棍放倒了几个歹徒后，她再次拔枪，近距离射击，爆头的效果增强了十倍！ 不到一分钟，十几名赵家的打手全倒下了。 看这阵势，估计没有活口。 周围的那些管事吓得好几个人尿了裤子。十三少真的是大老爷的种！这手段太绝太毒了！ 萧楠这时才道：“看来赵家不是很满意我的处理，那么，管事，麻烦你再打一通电话，今天日落前，赵家的人不统统滚出萧府的话，就再也别出去了吧，我去派人找他们，大不了明日再一个个剥皮。” 负责通报的管事吓得跪在地上，磕头道：“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这堪称是史上最简单粗暴的行政管理手段了！什么人心，什么韬略，什么布局都没有！ 但是谁敢不服呢！因为萧楠手里竟然握着两大玉牌！此时他就是大老爷代执行人！ 这时萧楠也算看完了一份文件，赵泰武之流，根本算不得是真正的紫衣奴，而真正的紫衣奴，根本不管这些内务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些人是大老爷真正的亲卫队，甚至负责把守后花园。 他们极为神秘，从不露面，也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他们的样子。 赵泰武不过是大老爷用来恐吓整个萧府的一条狗罢了。 反正都是要吓唬这些权贵，那么这个事情，就由自己来暂时代劳好了。 “把核准处的账本稍后送到我院子里。”萧楠道，“叫人收拾下这里的垃圾，脏得很。” 所谓的垃圾，就是赵家那一堆人的尸体。 按理说，内府是严禁带枪的。但是萧楠吃准，萧家的人绝对不敢对婉月怎么样。 无论是暗灯，还是大老爷，他们似乎都极为容忍婉月的各种举动，不仅仅是因为强化基因后的婉月竟然可以面对伏羲，恐怕还另有什么阴谋。 但是他不会再和婉月逃避了，既然无处可逃，那就迎难而上！ 唯一的赌注就是， 他和“伏羲”的联系！ 伏羲让他反复重生，一定是有某种深意！ 当他拄着手杖站起来，准备返回时，一屋子的人忽然全部给他跪下，齐声道：“恭送十三少！” 权力的压迫带来的恐惧感，充斥着整个空间。 —— 萧楠忙了一天，终于能够再次返回自己的新居。 他雷霆手段惩治了赵家人的事情，早已飞遍了整个内院，萧楠并未让人严禁谈起此事，就是为了给自己立威。 只是他这个威，未免立得太大发了些，上来就血洗赵家人，而就在傍晚时分，赵泰武的尸体也被送回了赵家，说是病逝，实则头都是刚缝上的，死不瞑目，十三少之威，让人魂飞魄散！ 弄得他一进自己的院门，凡是见着他的仆人，无不先行跪拜礼。 只怕在这些仆人心目中，一直形同隐形人的十三少，现在俨然露出了自己真正的凶相，简直是大老爷的翻版！谁还敢再在他面前打马虎眼？！ 而萧楠还没什么自觉，在他看来，这些人不过是该死罢了。自己不过是替天行道，杀了这些作威作福的恶霸，不知道要拯救了多少无辜的女孩。 他知道自己形象太过温吞书生气，还担心压不住这院子里的一百多号人，以前整治那个王家不服管教的丫头，也着实费了他不少心思。 所以还是要给这些仆人立规矩，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看。 当他被抬到起居室门口时，那些丫鬟无不先在门内外跪迎，她们虽然久居深宅，却也有自己的信息网络，知道自己跟了多么残暴而霸权的主子，既是恐惧，又感到虚荣。 只有坐在门外走廊台阶处的哑巴，看萧楠回来高兴的拍手，成了这院子里唯一生机勃勃的人。 哑巴跑过来，拉着萧楠的手指着嘴巴比划，意思是自己等萧楠一起吃饭，等了一天。萧楠道：“我也没吃饭。” 哑巴连连摇头，又比划了一大堆，又是跺脚又是挥手，表示萧楠不能不吃饭，不吃饭会饿坏身体。 “那我们一起赶紧吃饭吧。我也饿了。”萧楠笑道。 哑巴这才露出笑容，他比划着叫萧楠等着，然后跑到了屋里，给萧楠端来他不舍得吃的一笼点心。这是下午水莲给他的，水莲看哑巴是萧楠从原来院子里带来的亲信，有意巴结哑巴，给他拿来了一笼点心。哑巴却觉得在原来的院子里吃不到这么精致的东西，非要留着给萧楠吃，就一直守着，等着萧楠回来。 “哑巴，这个凉了，少爷不能吃凉的，咱们热热再吃。”婉月劝道。 哑巴很听话的点点头，依旧呜呜哇哇比划个不停，表示这个好吃的很，叫萧楠等下一起吃。在原来的院子里，萧楠其实在吃用上和哑巴没什么主仆之分，有他一口吃的，都会和哑巴，婉月一起吃，哑巴得到好吃的，也非要和萧楠分享。 芙蓉等丫鬟看了，只以为萧楠在哄脑子不好使的哑巴，其实萧楠是真的觉得这个点心可以了，因为看起来像是很精致的虾皇饺。 此时，芙蓉拿着自己的丝帕拍拍手，道：“准备传膳！”然后和一干丫鬟伺候萧楠进屋，为他梳洗更衣。 水莲专门过来给萧楠梳头，所谓的梳头还不仅仅只是梳头那么简单，而是要配合各种专用工具进行头皮按摩。 萧楠躺在专用的梳头椅子上，被弄得很舒服，索性闭上眼小憩。 水莲则轻声问道：“少爷，等下传了膳，除了婉月姐姐和您一桌，哑小哥是否要安排别处用餐？” “哑巴是跟着我的贴身仆从，我和他情同手足，他心思犹如孩童，让他跟我一桌吧。” “是。” “你们吃过饭了么？”萧楠问。 “还未，主子吃完我们才能吃。”水莲道。她的手指轻轻在萧楠的耳边抚摸，身体也故意前倾，使得自己的身躯尽量接近萧楠。 “哦？你们晚膳吃些什么？”萧楠只是随口一问。 “主子吃不完的饭，我们接着吃罢了。”水莲故意语带一丝哀怨。 “那多不好，总不能让你们吃我的剩饭，不如你和芙蓉一起坐下吃吧。反正一桌也挺大的。”萧楠道。 水莲脸上露出欣喜，但是又道：“芙蓉姐这个人嘴馋了些，早先给哑巴小哥做了一笼点心，她自己也跟着吃过了，我看就不要让她入席了吧。不然她为了陪衬主子，勉强让自己多吃，撑着了也难受。” “嗯。”萧楠其实根本没在意她说什么。他还在想等下怎么处理赵家的账本。 “那我去通报一下。”水莲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她这边告退，然后出了洗漱间，叫来几个丫鬟继续伺候萧楠，自己则找到了正在准备餐桌的芙蓉，道：“芙蓉，少爷方才有些不高兴。” 芙蓉心惊，道：“少爷说了什么？” “他说你不该给哑巴拿吃的，哑巴只是个低三下四的仆人，还是个痴呆，你给他吃的，他非要弄到十三少面前，不仅脏兮兮的，还手舞足蹈丑态进出，脏了主子的眼。少爷说，今晚晚饭你在一旁伺候，但是不许你吃晚饭了！”水莲道，“叫你好好思过，下次再不会揣摩主子的意思，就等着被扒皮吧！” “是……”芙蓉想到十三少对哑巴的态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却不敢违逆。 106 晚宴 萧楠换好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由婉月用轮椅推着来到了专属的餐厅内吃饭。 他一来到餐厅，就被这餐厅吓了一跳，感觉居所内的餐厅规模也足够摆上五六桌了，餐厅的装修搞得像个古装片里妃嫔家里似的，各种家具甚至拱门都是上等的红木打造。 地上铺的不是地毯，而是上好的大理石，桌子是那种有转盘的，这一点倒是和大饭店相似。 他入了座后只觉得这桌子能坐下七八个人，只坐四个人有点太空。和他坐在一起吃饭的，分别是婉月，哑巴，还有水莲。 其他丫鬟，则在一旁站着伺候。只见水莲拍了拍巴掌，下令传膳，便有外面的丫鬟一样样用纯银的盘子把各色菜肴端上来，这只是传菜的，另有负责捧着瓷盆来让他们洗手的，有捧了帕子来让擦手的，让人目不暇接。 萧楠只觉得这简直像极了古装剧，觉得很有趣，真的去洗了手，不过毕竟已经是民国时代，不仅有人捧水，还有人捧肥皂来。 洗了手后，先上的前菜已经摆好了，有四个样式精美的小菜，之后是八个热菜，四样水果，三样蜜饯，鲜甜两种汤羹，还有泡茶。因为婉月说萧楠身子弱，滴酒不沾，故而没有上酒。 除此之外，还有八个侍女将另外上的十几道菜放在圆桌前面的长桌上，专门供萧楠看着点，意为吃一看三。 “我们四个人怎么吃得了这么多！”萧楠心想，然后越发觉得萧府奢侈浪费。不过转念一想，据说这些菜之后都要赏给其他丫鬟吃，倒也不算白费。 “以后每天都这么吃么？”萧楠问道。 “少爷若是不高兴，我们以后会专门为您定菜，总之全凭您喜好。”水莲说罢给萧楠舀了一碗莲子羹，送到了他面前。 “这个……交给婉月来定吧。婉月以后负责看着怎么更改屋里头的规矩。”萧楠说着便开始夹菜，其实他还是挺想每一样都吃吃看，因为这里的厨子手艺真的和自己原来院子里的厨子是天壤之别，原本的厨子就会炒大排档式的菜，而婉月也只会做家常菜，这里的厨子刀功精绝，摆盘精美，一看就非是凡品。 味道果然没有让人失望，让萧楠受用得很。此时已经接近中秋，蟹子肥美，专门上了一道大闸蟹，每只螃蟹比他的巴掌还大。萧楠眼睛就盯上了螃蟹，决定作为自己这顿饭的最后重头戏最后慢慢吃。 然而婉月却看出了他的心思，亲自动手帮他剥蟹，谁知那些丫鬟训练有素，带来了纯银的剥蟹道具，有一整套十几样，动作熟练，很快就给剥出了一小碗蟹肉蟹膏蟹黄，淋了姜醋，加了一些桂花酒，给在座的人每人上了一碗，萧楠第一次吃到这么省事儿的蟹肉，加了萧府秘制的酱料后，味道竟然鲜美得不可思议！ 简直可以说每一道菜都是一次美食大冒险，足以配着舌尖上的中国的配乐，外加日本动画片里各种夸张的背景动画好好说道一番！ 怪不得芙蓉说自己在萧府“锦衣玉食”，也知足了。 就在萧楠沉浸在螃蟹的美味里时，又有高等丫鬟捧了琵琶和琴过来，开始为他们吃饭配乐，甚至唱起了小曲儿。 竟然还有伴奏！ 其实在这么多人盯着的情况下吃饭，萧楠已经觉得很脸红了，没想到还有这么硬核的吃饭余兴节目。 而那丫鬟唱的是真的好，唱功一绝，不知道要训练多少年才有这样的唱功，怪不得那些个文人聚餐都喜欢叫个歌姬来吹拉弹唱。 水莲在席上则意气风发，不时招呼传菜撤碗，给萧楠加菜舔汤递帕子，由于她太过热情，弄得婉月都觉得有点不自在。 萧楠大概太过沉迷这场盛宴，而没有注意到这群丫鬟里根本没有芙蓉——因为水莲假传圣旨，芙蓉现在正跪在思过间里，还要跪在专门折磨丫鬟的搓板上，旁边还有个老婆子看着她。 吃过了饭，萧楠觉得自己要撑死了，他对丫鬟们道：“以后吃饭不必如此奢侈，我们几个上的菜够吃就行，你们也不必每个人都过来候着，可以单开一个桌子一起吃，省的食物凉了不好吃。” 丫鬟们齐齐行礼领命，水莲让撤了席，待茶水上来了，她道：“不知道主子平日里晚上怎么打发，是去听曲儿呢，打牌呢？还是要做其他什么的？” “晚上听广播。”萧楠道，“看样子内务总管的账本今天是不可能整理出来了。” “广播是个什么玩意儿？”水莲并不识字，而收音机这东西在萧府根本不普及，除了几个时髦的少爷有，女眷基本不可能接触到，因为萧府的女眷大多不识字，也不需要关心外面的事，收音机对她们来说也没需求。 不过水莲倒也根本不好奇这东西是什么，总归是爷们的玩意儿，她知道自己不必多问，便转换话题道：“听说二少爷那请了厉害的班子来唱戏，主子您要不要去乐呵乐呵？据说是闻名省城的名角儿当班……” “唱的什么戏？什么曲目？”萧楠问。 “主子喜欢听什么都可以点戏，据说只要您点的出的，他们都能唱。”水莲拿起磁盘里的瓜子磕着道。 “我对那种传统艺术不感兴趣，太磨叽了。”萧楠道，“硬要说我喜欢什么娱乐的话，我倒是有点喜欢吃瓜。” “西瓜！有的有的，咱们冰窖里还有冰镇的！”水莲笑道。 虽然此瓜非彼瓜，萧楠还是请这些丫鬟吃了冰镇西瓜。眼看萧楠平和下来也没有传闻里那么可怕，甚至还挺和蔼的，这些丫鬟也胆子大了起来，水莲尤甚，搔首弄姿想要勾引萧楠，说话也越发放荡了。 而萧楠看起来却并没有对她有什么意思。 水莲心想，其他的少爷大都极为放荡，从不约束自己，也就听说一个九少爷为人端正，却也为一个奴婢爱得死去活来，据说是被赵泰武给整死了。那十三少到底怎样才会动心呢？还是要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的好。 她又仔细观察了萧楠对待婉月的态度，发觉萧楠对于婉月，也没有那种饥色的表现，外人都说婉月是十三少的通房准姨太，但是那两人的关系，却又不太像有什么苟且之事。 她只感觉到，十三少和她这辈子见过的任何男人都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萧楠虽然对贵公子吃喝玩乐的那一套不感兴趣，却极为有兴趣听这些丫鬟说自己的故事，甚至还叫婉月拿来钢笔和本子写写记记。 作为一个学者，他对于搜集这种第一手的人民群众自己真实的生活史料极为上心，虽然没什么用处，但是他还是会有空就采集风土人情以及这些人的人生经历。 由于萧府内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极少有丫鬟识文解字，萧楠写的什么，她们也看不懂，只觉得肯定是很厉害的东西，还有人猜是不是类似于“口供”。不过既然十三少问了，她们便觉得这是个表现自己的机会，知无不言。 原来这些丫鬟的出身还各不相同，有的是如同婉月那样的“卖身婢”，家里穷卖女儿送进府的，所谓的卖，也不过是只给了五十块大洋，便买了一条人命，从此死活都和本家无关了。 而有的女孩，则是家里为了攀附萧府，主动送进来的，不仅萧府不用给他们钱，他们本家反而要给萧家一大笔钱，而这种丫鬟，比一般丫鬟高贵些，叫做“还家婢”，意思是有机会回家探亲，甚至可以接到家里人送来的物件，她们大都可以比常人轻松得多便当上太太小姐的贴身一等丫鬟，相对的，从主子那里获得的资源人脉来贴补家里，也可以让本家飞黄腾达。 等她们年老色衰，还可以回到本家，不愁出嫁，因为这种奴婢大多已经在萧府混的很好，有的是人巴结。 这就是萧府用来聚拢大小地主的手段之一。 水莲就是“还家婢”，她的父亲其实是一个小地方的小地主，花了大价钱把女儿送进来，然而水莲进了萧府才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萧府里有的是各种“能人”。 她奋力往上爬，最后也只得跟着一位位置不高不低的姨太太——大太太的狗腿子五太太，而且是五太太的心腹。 五太太是故意使了手段把她送到萧楠跟前，就是让她当自己的眼线。毕竟萧楠现在是萧府最大的红人。 而水莲显然还有自己的心思，她可不甘心一辈子当五太太的踏脚石。不要说她了，这屋里头哪个丫鬟不有自己的心思？只怕和她一样是来做原来主子的“探子”的，还有不少。 萧楠听完了这些丫鬟的讲述后，便道：“虽然咱们院子里看起来已经很豪华了，但是卫生条件还不算理想。你们平日也只不过能烧水洗澡，费时费力，我准备修建一座仆人专用的浴室，引用锅炉那边的水，每个人还要发放肥皂，定期剪指甲洗头换衣服洗澡，以后我要派人专门视察你们的个人卫生。” 他虽然说着很科学的卫生议题，但是却让丫鬟们都微微变了脸色，这些心机复杂的丫鬟听了萧楠的话，就感到萧楠在变相说她们脏似的。 如今萧楠在这院子里，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被下人揣摩千万遍。而萧楠却还不自知。 “十三少，用下搓手油吧。你刚洗完手，皮肤都干的。”婉月则不在意萧楠说什么，反正萧楠在原来的院子里也是这种做派。她拿出萧楠送给她的玫瑰护手霜，亲自帮萧楠搓了手。 婉月极为喜欢这种搓手油，简直是随身携带。 萧楠又道：“还有我要在萧府内部先办个卫生棉加工厂。专供内府特供。” 婉月的手抖了一下，搓手油直接就掉在了地上。想不到他竟然对那个那么有执念！虽然萧楠说那个是什么科学卫生，但是她还是觉得很羞耻。 水莲哪里听得懂萧楠在说什么，她只是知道附和，并亲自捡起了那支包装精美的护手霜，见上面有玫瑰的花型，便道：“这怕是现在正流行的玫瑰香脂油吧？婉月姐真是好福气，我们可不曾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便是太太们，也不曾用过这么洋气的东西。” “那这个送你吧，我还有其他的。”婉月看她如此喜欢便道，“这都是十三少送的。” “你喜欢就送你了。”萧楠也这样说。 水莲惊喜无比，连忙谢恩。 萧楠又道：“以后只要是我院子里的三等以上丫鬟，皆提拔为‘还家婢’，我每个月准你们两日假期可以回家探望，由我院子里的账务报销路费。 婉月负责给你们记分，只要表现好的，受嘉奖的，便加分。偷懒的，犯错的，让我不爽的，减分。 分越低，福利待遇越低，并酌情降级等第，下放到苦力那边。 反之，分高的，待遇也越好。七天后，我来核准第一期的分数，第一期分最高的人，我就派人开车送你回家省亲。” 他此言一出，丫鬟们无不雀跃鼓掌，她们大多是卖身婢，主子这么一说，简直是莫大的恩宠。 只有水莲不太高兴，本来她的身份要比这些人高一截，如今个个都被拔高了，都能回家探亲，让她心中极为不悦。 107 超级明星 萧楠并不知道芙蓉被罚跪了好几个时辰，外加让她不吃晚饭。即使如此，第二天芙蓉还是如同往常那样来伺候萧楠，除了显得憔悴一点，表现得和往常无异。 而她也没有敢申诉什么，因为她知道在萧府，忍一时海阔天空，越是喜欢胡乱告状，最后反而死得越快。 萧楠也接到了管事送来的账本，这些账本原本属于赵家，如今赵家等同被抄家，所有财产都被封了，留着给萧楠过目。 萧楠翻开账本一看，里面各种横征暴敛的项目，数不胜数，便去掉了一些让众人苦不堪言的“项目”，却还保留一些敛财的名目，用来给自己各种事业投资。 他不得不感慨，这赵家的收入和财产，远比自己想象得多得多，拿去开好几个商场都没问题。 这下，他商场的资金问题就彻底解决了，光是抄查赵家，就平白得了一百多万大洋，至于核准处的油水，萧楠大笔一挥，提拔了以前和他有点交情的老卫去管事。老卫这人很会办事，找的必然都是他自己的人，上下打点也懂门路，自己就可以懒得再去过问这些。 果然，老卫从一个郁郁不得志，没有后台的低级外府干事，直升飞机式的被提拔到了“核准处”主管，乐得差点昏过去，当天下午就赶紧来跟萧楠请安。 这种提拔本来不合理至极，然而亲眼看到了萧楠把赵家的人雷霆暴风般处理掉，谁也不敢生事，发出异议。 在萧家内府，有很多府内专属的工业部门，比如专门给太太小姐们制作首饰的宝器监，吸纳了一些手艺精湛的宫廷老匠人及其门徒。 还有专门的木材厂，是用来加工萧家内专用的家具的。 织造所，则是专门生产各种穿戴服饰。 怪不得这里的丫鬟太太常年不出门，在萧府内，基本等同于一个闭合小型社会。 这些个部门都位于萧家一处特别的区域——百工街内。 毫无疑问，百工街目前也属于萧楠管辖。 萧楠便划出一块空出来的院子，成立所谓的“药棉司”，实际上就是生产卫生棉的地方，并安排老卫找人去采买棉花，机器，按照他从未来带来的资料，配方，消毒方式来装配，以便达到能够自主生产卫生棉的水平。 看来他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准备，他光是复印的各种机器组装材料，就有好几大沓，还刻意改成了繁体字。 老卫为此还专门给他找来了机器工程师和几个洋人顾问搞这些，为了报答萧楠的提拔之恩，他当然事无巨细，精益求精。 同时萧楠把自己得到的钱财里划出去三十万大洋给七少爷，让他去安排商场的事宜。 安排完后，他才觉得—— 自己好像没什么事要做了。 原来这就是霸道总裁的感觉啊。 说也奇怪，其他少爷但凡发觉谁得势，都喜欢去主动巴结，一起喝酒作乐，但是没人来邀请萧楠。 大概见识了议事大厅发生的那一幕，每个人都被吓到了，谁敢跟他来往。萧楠也乐得清静。 男人们不敢接近萧楠，而内府的娘们们可不这么想。 萧楠现在是内府之首，对于久居深府的贵族女眷们来说，他是绝对要争取的一个大靠山。 首先出动的，就是萧家的五姨太——五姨太是大太太的心腹，也是水莲上一个主子，暗地里还和水莲有通气，知道萧楠院子里的各种风吹草动。萧楠刚得空闲下来，五姨太就派人送了帖子，约萧楠来她院子里，和她所生的五少爷，五小姐等人一起娱乐娱乐。 在萧家，少爷的排行不是按照出生的顺序，而是按照姨太太入府的顺序来排，所以有时候，排行靠前的少爷，反而比后面的少爷年轻。 大概是大老爷觉得这样排行省事方便记吧。而迄今为止，还没出现一个姨太太生两个儿子的情况出现，不知道是巧合，亦或是其他的原因。 但是，作为正室的大太太，却并没有子嗣，大少爷并非是她亲生，而是她抱养的。 萧楠对于听戏并不感兴趣，而水莲却故意没有把这个重要的讯息告诉五太太，显然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也许是因为无聊，萧楠竟然答应下来。五太太这次召集了自己娘家的小字辈和亲戚，好歹把她院子里的戏园子坐满了。在萧府，受宠的姨太太甚至可以召见自己的娘家人过来探亲，而不受宠的姨太太就没这么多特权了。 姨太太自然有出府游玩的权力，这是和奴婢最大的不同，然而并不是想出去就出去，在萧府，只有男性贵族才能随意进出萧府，女眷要出门必须要有自己固定的日期，还要有牌子才行。出门的牌子也是要之前赵家的核准处来审批。 至于外府那些人，则不在这种限制内，因为外府的女眷形同外聘的奴仆，只能从最寒酸的偏门出入，这才导致之前婉月可以进出自由。因为十三少的院子说白了寒酸得连真正的外府都算不得。 五太太能把这么一大家子人带到自己院子里，也说明她在内府权力真是不低。 萧楠来到五太太的院子里后，被当做皇子一样接待。院子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由头据说是五少爷过生日。 五太太这么做，也是给自己的儿子挣足了面子——她知道大老爷不在家，萧楠唯一忌惮的就是大太太，萧楠来赏脸，也是看着大太太的面子，但是外人看着却又好似萧楠和五少爷交好，无形中就提高了自己母子的地位。 她岂能不得意呢？ 于是在自己那观景楼阁改成的戏楼内大摆酒宴，款待萧楠。萧楠也没空手来，送了体弱多病的五少爷一颗名贵的纯白三百年老参，这人参还是内务总管孝敬他的，他随手就拿来当贺礼了。 由于水莲是五太太的旧仆，萧楠这次出来不仅带了芙蓉，还带了水莲。昔日水莲在五太太面前费尽心思讨好巴结，如今五太太见了她，倒是满面笑容倒过来巴结她，一见到她就挽住了她的手臂拉起家常，亲昵犹如母女。 萧楠被专门的抬椅直接抬到了二楼的雅座间内，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也足见五太太的聪明——她没有安排萧楠坐在那种大席之间，既省去了众人吆喝让他烦躁，又凸出了萧楠的尊贵地位，同时还能让自己的儿女见缝插针专门来给萧楠请安，显得礼数周到又不被外人所觉。 而从这里的栏杆往下看，正好能够把戏台尽收眼底，视角是最好的。 随着下面戏班子开始暖场，五少爷就过来给萧楠请安外加陪酒。 萧楠和婉月共坐一席，外加来看热闹的哑巴。五少爷就坐在萧楠边解说，说今天请的戏班子是省城出名的“季春班”，今天的重头戏就是大红大紫的刀马旦邱紫雪表演他的拿手好戏。 说到这个邱紫雪，五少爷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道：“这邱紫雪可是大大的有名，他一张戏票都价值千金，我跟他们班主说过了，说十三爷您要单点他的戏，等今天唱完了，回头去您院子里唱。” 这时有小厮送了戏折子过来，请萧楠点戏。 萧楠哪里懂什么戏，他连ktv都不喜欢去，于是戏折子交给婉月，让婉月点。 婉月其实很喜欢看这种戏曲，她便仔细挑选，萧楠看她感兴趣，也不好说早退的话，只是和哑巴一起继续吃吃喝喝。 而在门外，戏班班主亲自带着一干当红伶人过来给萧楠请安，在班主的身边，有个极为秀美的青年，眉眼灵动，身姿经过多年的训练，极为有型，他在班主的引领下专门给萧楠敬酒。 萧楠道：“我身体自幼不太好，不能喝酒，便不回敬了。”说罢只是举了举茶杯。 那青年眼中顿时有不屑一闪而过，他也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有再说什么话，显然不屑和权贵有过多什么交流。 待这些人离开后，五少爷挤眉弄眼道： “十三爷，您觉得那人如何？” “长相倒是极美，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只是眉眼太阴柔了些。”萧楠道。 “他便是那大红大紫的邱紫雪，人送外号‘冷雪仙’！”五少爷激动的说，“他可是出了名的傲气，宁死不屈的玩意儿，不知道气死了多少权贵，但是小弟使了手段，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服，保管叫他让您满意！” 满意个屁，我又不喜欢听戏。萧楠心想。 婉月这时已经点好了戏目，传了下去。那邱紫雪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天王巨星，他扮好了相一亮相，台下就喝彩声排山倒海，一些太太小姐甚至迷得把自己的金首饰往台上丢。 而婉月亦趴在栏杆上目不转睛的托着腮，露出了许久未露出的期待的眼神。 看来这个时代，戏子真的是超级流量啊！ 如果能请到邱紫雪在自己的商场开幕仪式上献唱的话，肯定是轰动萧城的大新闻！ 萧楠忽然有了个点子。 要争取艺人！让他带货做广告！ 108 长假 萧楠听戏的时候直接在躺椅上睡着了，就算下面喝彩声不断，反而更加助眠。直到婉月把他推醒，告诉他回去睡觉吧，萧楠才揉揉眼睛坐起来。 “已经散场了么？”萧楠问。 “没有，但是邱紫雪的戏都唱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婉月道，“看你白天精神很好，怎么一看戏就要睡觉。” “大概和开电视睡觉一个道理吧……”萧楠伸了个懒腰，从躺椅上站起来活动身体。 “当心。”婉月要扶他，他却示意没事，就算没有任何辅助道具，他也能在一定范围内自己移动，婉月偶尔见过他甚至能在自己的卧室里单腿跳，因此也不是很担心他。 萧楠道：“明天第一批卫生棉产品样品就拿来试用了，婉月你来教院子里的丫鬟们使用吧。” “我？！这也太那个了吧！”婉月捂着脸叫道。 “你们私下自己说罢。你要学会转变思想嘛，那是男权社会强加给你的羞耻感。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萧楠鼓励道。 “好、好吧。”婉月羞红了脸。 “那我回去睡觉了。”萧楠打了个哈欠，他果然欣赏不来传统戏剧，但是在这个时代，这种请知名戏班子到自己家里来唱戏的做法，已经是最顶级的娱乐方式了。 以后他绝对不要再接这样的应酬了。实在是太无聊了。 等到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先去私人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换好了睡衣就去卧室了。不知道为何，那些负责放下帘子的侍女脸色都怪怪的，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微笑。 萧楠没有多想，自己转动轮椅来到了床边——几天前，他就谢绝了那些连自己脱鞋都要服侍的丫鬟，毕竟这里是他最后的私人空间，他想保存一点隐私。 然而当他将轮椅转到了屏风后面，却赫然发觉自己的床沿上已经坐了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袭长衫，低眉咬牙，脸色极为不佳。他竟然就是那个名伶邱紫雪！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楠惊骇道。 “我不在这里，要在哪里？不是十三少叫我来的么？”邱紫雪幽幽道。 萧楠这时联想到了五少爷奇怪的表现，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五少爷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强迫了邱紫雪，把他给弄过来讨自己欢心，而且是“那方面”的欢心！ “我并没有叫你过来，是手下人擅自决断。”萧楠解释道，但是转念一想，看他的脸色，自己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的，便道：“我明日就派人送邱老板回去吧，今晚你就现在其他的卧榻上凑合一晚吧。” 邱紫雪闻言反而面露惊诧，他之前听班主说，这萧府里现在最有权势的少爷就是十三少，杀伐决断，杀几个人人头都不带眨眼的，不想亲眼见了是这般文弱的书生，又听他这么说，便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他于是道：“我已经被五少爷包了场子，要在十三少这里待足半个月，我若是提前回去，班主不会饶过我。” “你已经是名角了，那些班主都巴不得巴结你，怎么反倒你还怕他？”萧楠道。他印象里，像梅兰芳那样的名角儿，都是大江南北被人恭迎过去表演的，听邱紫雪这么说，好似极为不自由。 邱紫雪垂头道：“您有所不知，我是自小签了麦身契的。班主为了奇货可居，至今还未让我……与那些贵人私下‘唱戏’……” 在旧社会，很多混不出名堂的戏子会沦落到成为有钱人男宠的地步，萧楠想不到他这么有名的角儿也会如此，这个民国时代最火的娱乐业内部，也是黑幕重重啊！ “那要怎样才能为你赎身？”萧楠问。 “赎不得了，我娘当年给我签的是死契，到死这条身子都是戏班子的，就算您为我赎身，我以后也别在唱戏圈子里混了——人人都知道我……”邱紫雪道。其实他在来到萧楠的房间里后，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心，准备和萧楠同归于尽，却想不到萧楠态度如此客气，才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他自小刻苦练功，唱戏是他唯一的出路，季芳班是天下闻名的大班子，捧红了无数名角，却混天暗日。他知道自己一旦被富人要去唱所谓的“私戏”，实则就是被玷污，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登台，便觉得不如死了好，也省的被人折磨——他从小见多了那些师兄师弟师妹被折磨而死，虽然捧红的名角不少，却不知道那戏台子下有多少冤魂垫着！ “听起来倒是麻烦。”萧楠略微头疼道，“明日再说吧，我要先睡觉了。我叫人伺候你安歇吧。” 说罢他拉了拉床头的一根流苏带子，就带动了门外的铃铛，很快就有丫鬟过来了。 “带公子去洗漱，给他一身干净换洗衣服。”萧楠道，“给他在旁边的卧榻上安排铺盖，我与公子要秉烛夜谈戏曲文艺。” 邱紫雪呆呆的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虽说自从十六岁学成登台，这六七年来随着戏班子走南闯北，也见过人间繁华，却从未见过如同萧府这样的豪门。淋浴什么的，也是第一次用，以及洗漱台上的香波什么的，对他来说都太过新奇。 等他洗漱好了之后，发觉萧楠已经熄灯睡觉了。只给他在自己的卧榻边留下一盏落地灯，萧楠床帘紧闭，显然对他没什么那方面的非分之想，这让他有一点安心，于是也钻进了自己的床铺被窝里。 这天夜里，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原本晴朗的时节似乎终于又被雨水取代，到了第二天白天，小雨转换成了暴雨，雨声大得若是开了窗，说话声都听不到。 在这么严重的暴雨天，邱紫雪只能留在萧楠的住处，和萧楠一起聊天吃饭。 通过交谈，他意外的发觉萧楠学识渊博，思想开化文明，和那些迂腐的所谓文人完全不同，萧楠跟他讲了很多他想都不敢想的大道理，什么开化，什么国运之类，让他佩服得很。 而萧楠跟他讲了这么多，其实无非是想告诉他：“以后你有机会就赶紧出国吧，在国内唱戏是没前途的。等你老了说不定还会为这个职业所累，不得善终。” “话虽这么说，可我签了死契，若是我逃走或者擅自离开戏班子，便会被告到衙门，且不说公家饶不了我，就算是在曲艺圈也要遭门法处置。”邱紫雪叹气道。 “公家？这方圆千里，所谓的公家，无非是姚家和萧家。”萧楠道。 “那我也只是一介草民，哪里懂老爷们的事情。”邱紫雪摇头，“十三少是博雅有礼的贵人，我这样的贱民，您还是不要担心了。” “那我买下季春班如何？”萧楠道，“以后你们就留在我院子里给我一人唱戏吧！” 邱紫雪吓得端着茶杯的手哆嗦了一下，道：“季春班是摇钱树，每年都有上1万大洋入账，您要买下季春班，班主就算是金山银海放在面前也不答应。” “虽说你们每年有上万的大洋入账，但是到你们每个人手上的钱着实不多，你也说过，季春班为了一直在曲艺界名列前茅，服装，道具，各种人工物品都得跟得上，开销很大。你这样的红角，得到的赏银得上缴大半，自己到手的，每个月也不过三十块大洋。那些学徒，其他的人员，每月的钱也只够糊口。 而你手上的这三十块大洋，还要接济对你有教导救命之恩的师父以及穷苦的师妹师弟，其实算算，就算是版主自己，一年也不过只能落到几千大洋而已。”萧楠道。 “唉，要不怎么咱这一行叫下九流呢，其实都是讨的苦日子。”邱紫雪叹道，“别人看着光鲜，实则背后受的罪不能提。” “那我若是还给你一个月三十块大洋，但是给你的那些同事每个月十块大洋，入我萧府的仆籍，包吃包住，由我来负责团里的开销，你看如何？” “您说的倒好，班主可不这么想，而且……我那些师弟师妹，他们是不唱私戏的……”邱紫雪委婉的说道，其实他是担心自己的这些师妹师弟沦为贵人的工具，虽说萧楠这个人看起来很通情达理，也同情他们这些贱民，但是难保不会被萧家其他的少爷觊觎…… “这个你放心，你们来这就是唱戏，若是有人敢染指戏班子里的任何人，我便家法伺候。”萧楠道，“你们来了若是觉得不好，还可以随时离开。至于班主那边，我去斡旋好了。” “他心黑得很，您千万不要……”邱紫雪连忙道。他没说完，萧楠就道：“我给他五十万大洋，总该不算亏待他了。看他那个年纪，本来也干不了多少年了。” “这实在太多了！”邱紫雪惊惶道。 “他若还是不同意，便有他好果子吃，”水莲在一旁道，“我们家的少爷，在这萧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子，说的话就是圣旨！” “正好，我这院子虽说房子挺多，可着实空荡荡的，你们班子就搬进来吧。以后我想听曲儿，还要靠你们陪衬。”萧楠道。 “多谢十三少抬爱！”邱紫雪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但若是真的能如同他许诺的那样，那很多小师妹就能免遭被当做买卖货物让歹人奸污的厄运！于是他赶紧跪下来谢恩——他虽然只是个戏子，却也知道萧府等级森严，地位非凡，绝非一般富贵人家，说是一方豪强，其实跟个王府差不多！ “还有一点，我讨厌睡觉被人吵醒，你们吊嗓子等大白天再练。”萧楠补充道，“科学证明，早起练功不如下午练功效率高。” “是是，您说了算。”邱紫雪跪下来时，才发觉萧楠只有一条腿，他这一天一夜目不斜视，也不敢多看萧楠，只知道他腿不好，不想竟然是少了一条腿的！他不免想到，萧楠拖着一副残躯爬到了如今的地位，也肯定是历经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这个人肯定城府极深，是帝王将相般的人物！他在坊间就听说，姚家，萧家是龙脉所系，将来有一家必然能够一统天下，登上大位。 看这萧府内的各种用度，也是一派皇家气象， 那—— 十三少以后岂不是…… 太子一样的人物？！ 季春班跟着十三少，可不就是御驾前的御班？！ 若是十三少真的成了太子爷，他之前聊天说的，什么“提高伶人地位”之类的话，兴许成真，也许有一日，梨园的同僚，都能堂堂正正唱戏，不再是被人辱骂为下九流的戏子…… 想到这里，他竟然觉得自己说不定能够成就一段戏文里唱的那种旷古佳话，不免有几分激动了。 不知道为何，他不由自主的就觉得萧楠有那种主子气度。 不知道萧楠用了什么手段，总之季春班的所有权，很快转到了萧楠的名下，那些班里的戏子也纷纷入住了萧楠的院子。 这院子里本来就有养伶人和幕僚的艺文馆，也算是拎包即住型的了，加上萧楠刚刚改造兴建了仆人专用的公共浴室，这里的住宿条件不知道比别处要好多少。 看萧楠一高兴把整个戏班子都包了，五少爷也觉得自己人情送到了，还挺高兴的。 就在萧楠忙着整理一大堆财务文件时，冬少将竟然冒着暴雨来看望他了。 冬少将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型的人物，他早不来晚不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才会过来。 外面的雨如此之大，以至于冬少将进来时，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看来他就算打了伞，在这种狂风暴雨中也毫无作用。 一见到萧楠，冬少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直接道：“你还如此悠哉，知不知道发生了大事？” “什么大事？”萧楠一头雾水。 “大老爷刚才从外地发来了电报。他把这次出差的时间延长到了一年的时间。”冬少将道。 “哦！？”萧楠挥了挥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只留他和冬少将两人在书房里。 “你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吧？不然也不至于亲自来告诉我。萧府的人都还没来通知我，你却来了，说明这件事不简单。”萧楠道。 “萧景睿，暗灯，还有大帅，似乎又在联手进行了什么工程。这一阵子，他们都忙于这个神秘的工程，并且把后山全部封起来，进了工程队在那神秘施工。”冬少将道，“但是他们这次显然不打算再利用我们了，因为我们彻底被隔绝在他们的秘密计划之外。 我猜，可能是第二次‘试验’。” “又要召唤伏羲么？” “你既然是伏羲面前的红人，伏羲如果被召唤出来，这次应该有什么话对你说吧！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被动的地位。你最好心里有数！”冬少将说着拿出烟来点，可惜他的烟都被打湿了，连他的烟盒都进了水。 “你不该只会告诉我这些吧！”萧楠道。 “大老爷据说去了尼泊尔那边，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要隔那么久才回来。”冬少将道。 “尼泊尔？！中印边界的地方？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谁知道。他去的目的，就算是我也无法再刺探到了。”冬少将把烟盒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时，萧楠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只见里面传来的是内务总管刻意压低的声音，说大老爷的外出度假时间要延长到一年，他是悄悄来通知萧楠的。 意思是，萧楠可以掌控一年的内务霸权了。这似乎是大老爷对他的一个“考验”，并非考验他的能力，而是看看他是否会和三少爷一样作死，最后忍不住去接近那个后花园。 109 妒忌 萧楠可以确信的是，大老爷迟早有一日会根据自己遇到的这些奇事而不断的针对自己，所以在大老爷卷土重来之前，他必须要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 他要利用这一年的时间，为自己铺好后路。 哪怕他无法逃出大老爷的魔爪，也要为自己身边的人找到出路。像之前那样一味的退缩，结果只能是不断的被逼迫伤害，甚至害了自己重视的人。 所以，现在他唯一的法子，就是不断自己主动出击。 他的人生意义和其他人都不同，他是…… 伏羲制造出来的，为了某个目的而存在的 伪造的人类！ 只要那个目的还未达成，伏羲就不会放弃自己！ 这也是他最大的筹码！ 而冬少将显然也把宝押在自己身上，除了自己，他也没有其他能够破解死局的法子了。 萧楠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反正都在一条船上，自然要同舟共济，因此他提议冬少将也入股自己即将组建的公司。 “我每次和你合作，貌似都要被你宰一笔。”冬少将道，“你简直比姚大头还要贪得无厌。” “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起码你现在能够活着，都还多亏了我。”萧楠道，“投资我的公司，还可以以此为借口托运一些物资过来。说不定将来用得到。” “亏你想得出，你的意思是利用你的商业公司自私运输一些‘东西’了？”冬少将道，“我会给你一笔钱入股，但是说到做这种事，我那位二哥可是比谁都大胆。他早已暗中囤积培植个人势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为何你没有自己的武装呢？而是一直要听命于大帅。”萧楠问。 “那样的话，我死的更快。我可不是姚家的人。” “既然如此，大帅为何会纵容姚二少这个草包如此横行呢？他不怕自己有朝一日被自己的二儿子逼宫篡位么？” “这是姚家内部的家事，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的。不过，跟你说说也无妨，”冬少将此时已经脱了湿透了的外套，露出了衣襟大敞的胸口，他完美的脸蛋加上身材，散发出诱人的男性魅力，让萧楠再次感慨这个人真是会投胎。 “自从我被领养为姚家的养子，我就没有见过所谓的姚家大少爷。”冬少将道，“这个人只存在于称呼中，在姚家，甚至没有一个人敢提起他的名字。也只有通过老二这个头衔，才知道有个所谓的大公子的存在。 即使如此，他却像个幽灵似的，每次姚大头办喜事，什么家宴，节日，都要专门为他留个空座。 而且姚大头从不松口把自己的军权交给姚二，姚二会有现在这样的举动也不足为奇。而对外，只说大公子一直在休养。 从姚灵灵被姚大头直接做成了实验牺牲品来看，他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儿女，就像是萧家大老爷一样。” 萧楠道：“姚大帅到底有多少妻妾，为何只有三个亲生子嗣呢？” “他的姨太太可不比萧家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只有三个子嗣，分别是传说中的幽灵一般的姚大公子，据说他是姚家大太太的儿子，这位大太太早就殁了，是他的结发妻。 姚二公子，是他最宠爱的七姨太生的。姚灵灵，是一位富家小姐出身的姨太太生的。 不过，姚大帅对自己的这些女人并不好，玩完就丢弃那种，导致现在还跟着他的，只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姨太。其他的都扔在了外地别馆，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不过，别看他对其他姨太太不上心，却派了专门的探子，看看那些女人有没有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一旦发现，就格杀勿论。因此我猜那些姨太太可能活着的也没有几个了。” “那么多姨太太，却只有三个子嗣，这概率未免太不合理，我怀疑姚大帅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这三个孩子也不是他亲生的。”萧楠道。 “呵呵呵呵……你是第一个敢把这种疑惑说出口的，不过，依我看，姚二和姚灵灵，也长得不像姚大头。”冬少将嗤笑了起来，“忘了说，大帅也因为各种原因，最近不在大帅府。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他和萧景睿一起去了尼泊尔呢？” “这个谁知道呢？但是我可以确信的是，不放过这个机会的，可不止我们两人。”萧楠道。 “你是说姚二？我看他也要按捺不住了。”冬少将道，“姚二这个人看起来故意放浪形骸，实则他应该有很多自己的打算。很久以前，我就发觉他很会隐藏城府。” “我们静待吧，或许他也能为我们带来一丝转机也说不定。”萧楠道，“大帅明面上的势力应该只是幌子。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安心的远行。” “他和日本人勾结已久，我也才是最近才知道的。”冬少将道。 “那就随他去吧，让他来引爆一下这萧城内外，看看能炸出多绚丽的‘烟花’。”萧楠笑着抿了一口茶。 “你真是越来越像个老狐狸了，和我第一次见你时，简直判若两人。当然，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不是个善茬。”冬少将道，“但愿你不要迷失在萧家的锦绣前程里，还记得我们只是案板上的鱼俎。” “呵，放心，有空来我院子里听戏啊，我包下了季春班。”萧楠道。 冬少将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结果他还是留下来换了衣服，在萧楠这吃了顿午饭，否则会显得他是专门来通知萧楠的，有点太没面子。 邱紫雪带着戏班几个红角奉了命来唱戏助兴，那些丫鬟也跟着可以一饱眼福——邱紫雪不愧是大明星，一出场就让丫鬟们激动不已。 萧楠如今权势滔天，而且太过自律，水莲等丫鬟想要见缝插针都撬不动他，反倒是对住进来的邱紫雪等人转移了兴趣，如今很多小丫鬟有事没事就往戏班子住的地方跑。虽说有人打小报告，但是萧楠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去过问。 萧楠惊讶的发觉，冬少将竟然也能跟着邱紫雪哼几句戏文，甚至还用手在大腿上打拍子，这个时代好似人人都迷恋戏曲似的！ 一顿饭下来，少将竟然夸赞道：“不愧是天下闻名的雪上仙，好久没听过这么正的戏了。” 但是对于萧楠来说，完全听不懂什么门路，邱紫雪只是来唱，没有上妆，闻言连忙过来敬酒。 萧楠道：“我这府上的戏子，只在我这边唱戏，概不出外，您若是喜欢听，以后常来往便好。” 他这话明显是维护自己院子里的伶人，不至于他们被外面的权贵玷污，邱紫雪来这里也快半个月，对院子里的规矩已经熟悉，也甚为佩服萧楠的为人，听到此言更觉心中一暖，感觉自己跟对了主子，便连忙也为萧楠敬酒。 和他配戏的花旦名叫玉凤，是季春班的当家大花旦，被称为百年一遇的花旦，眉眼身姿都是万里挑一，她自从住进了这院子，便对萧楠念念不忘，如今能亲自到萧楠面前唱戏，一双美目便流连在萧楠身上无法离去，只觉得这天下男子，除了萧楠再无二人了。 可她知道自己是戏子，对方是十三爷，她是万万不愿意去做萧家的妾，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萧楠，只能默默将这份心思深藏起来，跟着师兄一起向萧楠敬酒。 就在宴厅里一派和气时，外面却传来了一阵阵喧哗声。只见有个小厮来通报说，芙蓉出事了。 这时几个婆子押着芙蓉闯进了宴客厅，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指着地上头发凌乱的芙蓉道：“主子爷，这贱婢手脚不干净，被我们抓住了现行！” “怎么了？”萧楠讶道。 “主子！主子我是冤枉的！”芙蓉脸色苍白的趴在地上，她的嘴都被打破了，显得极为狼狈凄惨。 “我们早上打扫姑娘们的房间，在她的床铺下面找到了这些。”另一个婆子将一个小小的包袱打开呈了上来，只见包袱里都是水莲平日戴的金银首饰，还有一封信。 原来萧楠规定自己屋里头的丫鬟都升为还家婢，信上说，水莲要不日返家，把自己在萧府里收着的这些首饰拿给家里贴补。 “这些首饰都是萧家的，严禁私吞，这贱婢竟然想着带出萧府！”婆子道。 “爷……我冤枉……”芙蓉哭道，“我根本不知道那些……是怎么到我床铺下的……” 萧楠扫视了一眼面前的丫鬟们，此时人人噤声，她们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他于是道：“一群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以后若是我招待贵宾，你们都来闹事还得了，还让我脸面往哪里放！ 今天这群喧哗的，全部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逐出萧府不得启用！” 他知道芙蓉秉性谨慎，能在萧府磨到现在的地位肯定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这些个婆子如此凶神恶煞过来告状，必然被人指使收了好处，动用了一整个关系网来罗织罪名，于是先把这群恶婆子整治了。 那群婆子一听，顿时跪下来哭天抢地，试图靠耍泼皮来反制萧楠。 萧楠却不为所动，他下令道：“赶紧拖出去，一人再赏五十个耳光，若是我再听到一声，就直接拔舌。” 这下那些婆子瞬间就不敢出声了。 马上就有仆人进来，将这三个婆子拖了出去。 萧楠看着地上一声不敢出的芙蓉，又道：“芙蓉先去厨房烧火吧。” “谢主子大恩！”芙蓉也不敢申诉了，她知道不管是不是自己被冤枉了，自己已经让主子不悦，坏了主子的宴会，只要不死，便是主子抬举，于是连忙磕头谢恩。 烧火丫头是最低级的丫鬟，芙蓉被发配到那里，也算是落到低，对于要害她的人已然没有威胁。而萧楠则看了一眼婉月，婉月微微点头，站起来道：“今后芙蓉首席内房丫鬟的位置，由红梅暂时代理。” 此言一出，丫鬟们一片惊诧，水莲恨得牙根痒痒，红梅是她的狗腿子，如今竟然让红梅爬到了自己头上，自己还是个次席，她岂能不恨！ 这个婉月，算个什么玩意儿！不就是跟着十三少时间久一点才如此作威作福！水莲意难平中，开始了更大的谋划。 而由于内府女眷不得过问男人的政务，萧家里传话的人也懂得分寸，知道什么该传什么不该传，只传说萧楠杀了赵家不少人，却没人敢传是婉月干得——毕竟婉月也手刃了赵泰武，这件事可是绝密，关于她的一切，在萧家男人们心里也晓得是个禁忌。 毕竟，婉月所做的一切，都超出了“人类”该有的范畴。 一个普通的女子，是绝对不会有那样的力量和速度的。 很显然，她也是抵达了大老爷禁忌领域的人。 所以，她的一切都不该被谣传出去。 水莲这样的丫鬟，又岂能知道婉月的恐怖呢？此时此刻，她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整倒婉月。 110 离间 芙蓉在厨房烧了半个多月的火。 这半个多月，她从一等丫鬟被贬为烧火丫头，满身的绮罗珠翠都被夺走，换上了粗布衣服，在厨房受尽人的奚落白眼，但是她却没有什么怨言。 她知道在萧府，每一天都在上演各种残酷的勾心斗角，不管是清不清白，失势的往往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有的太太甚至有着下人的生杀大权，内府女眷们的酷刑，一点都不比家法上的简单，折磨女人的独到酷刑，比男人的刑罚还要宛若炼狱。 她能够保全性命，已经是十分知足了。 而水莲则在寻找机会陷害婉月，红梅那个丫头，本来就头脑简单不是她的对手，但是斗倒了红梅，永远有个婉月在阻碍自己。可是萧楠那么信任她，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位大人物来到了十三少的院子里。 这位大人物，是所有萧家丫鬟心目中的偶像，凭着一人之力，从一介外府丫鬟爬到了高位的“慈小姐”，小慈。 小慈果然不会放过已经握有重权的萧楠，她来就是为了继续朝萧楠要权，听说萧楠夺了赵泰武的权，她竟然巴巴的过来，要求萧楠把原本赵家的几个捞钱的职务，交给她引荐的唐家的人，唐家就是小慈的娘家。 原本只是普通人家的唐家，如今不仅搬到了萧城富人区来住，还购置了大批地产，买了洋馆，如今门庭若市，俨然已经是大富大贵之家。可小慈还不满足，非要安排唐家的人进来办事。 萧楠知道小慈还有两个月就要嫁给大帅的二公子了，忍一忍她也无妨，便答应了下来。 然而小慈还提出了一个更加过分的要求，她要那半块稀世翡翠的原石！ 据说，大太太得到翡翠后，把原石交给自己私人的宝石工匠雕琢，那宝石工匠竟然为这块翡翠发了疯，不眠不休七天七夜，雕成了举世无双的一套首饰，做完工后人也半死不活的了。 大太太却不急着佩戴，要在自己的寿辰上公开让这一套翡翠亮相。 小慈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其中的细节，主要就是来讨要翡翠的。 萧楠也不藏着掖着，真就大大方方送出了翡翠原石——他募集资金的目的已经达到，身外之物他倒也不留恋。 小慈得了翡翠，喜笑颜开，她现在要什么有什么，唯一缺的，就是气势——而只要在大太太的寿宴上，自己佩戴和她一样的翡翠首饰出场，简直能把大太太气死，想到她就开心。 拿了翡翠后，她也懒得再多停留，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内幕——萧楠是暗灯和大老爷紧盯的特异目标，让他掌权不过是试探他，以后有他的好果子吃，没必要和萧楠多牵扯，反正他总归要成为弃子的。 水莲主动去送小慈，为了攀上这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慈姑娘”，水莲专门花了很多钱去打听小慈的来历。她原本是十三少的旧仆，却勾搭上了军阀二公子，从此飞黄腾达，据说她实则非常讨厌萧楠和婉月，在自己住处时，也时常咒骂他们是“奸夫淫妇”，这些下人们都听着，暗中当做“买卖”来做。 原来在萧府，主子说了什么，喜好什么厌恶什么，其实都是重要的情报，是可以拿来买卖的。 于是水莲在送小慈的路上，故意装作漫不经意的说了几句对婉月的抱怨话，立刻引来了小慈的注意。 “原来那个夏婉月，还是那么作。真是到哪都改不了吃屎。”小慈现在已经是主子了，说话完全百无禁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话语极其恶毒。大概是因为她以前为了往上爬极尽逢迎，如今当了主子便有一种报复性的心理，她如今比哪个太太都要凶狠。听说凡是她看不顺眼的人，都不知道怎么消失了。 “可不是么！有她在，弄得这院子里人人不聊生的。”水莲仗着四下没有十三少的人，便变本加厉道。 “我看你这丫头倒是机灵，不如教你个法子，也算是‘惩恶扬善’。”小慈示意抬轿的人停下，让水莲附耳过来，如此这般这般交代起来，最后道：“如此，你我里应外合，定能叫那贱女人难看。” 水莲闻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赶紧行礼拜谢小慈。 —— 这一日，萧楠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夏婉月的伯父伯母来探望她，问萧楠要不要放他们一家进来。 萧楠便对一旁帮忙整理书籍的婉月道：“你的伯父伯母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我这大半年都没见过他们，也没给我来一封信。”婉月讶道。 “不管怎样，你来做决定吧。”萧楠道。 “总归是我父亲的亲大哥，叫他们进来吧。”婉月终究还是念着点亲戚旧情的。其实在萧楠看来，这所谓的伯父，占了婉月家的财产，吃绝户，还把婉月当商品卖给了萧家，这种人，直接用棍子赶出去便是。但既然是婉月说了，就让他们进来看看也无妨。 于是他让门厅处的仆人把这一家人接来。萧家大门平日里只有大老爷和贵客能过，就算是其他少爷，也得从旁偏门过。偏门处有专门接待的抬轿，还有人力车，三轮车，蓬顶小汽车，是用来专门在萧府内通行的。 婉月的伯父伯母竟然带了好几个人，因此用三轮车把他们拉进来。 当这群人来到萧楠的面前时，只见有婉月的伯父伯母，他们的四个孩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据说是婉月伯母侄子的男子，抱着一个一岁多哇哇直哭的小孩。 这些人见到萧楠就跪下请安，偏厅里弥散着小孩子哇哇大哭的噪音。萧楠不耐烦的说：“今天天色不好，恐怕还有大风大雨，你们尽早回去。” 然而那伯母却嘴一歪，笑道：“十三少，我们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探望婉月，还是为了把她带走。” “哦？”萧楠扬了扬眉毛，“当初把婉月送出来的，不是你们么？” “哎！那是我们不晓得，原来婉月之前已经跟我娘家的侄子大壮好了，她和他还生了个丫头，你看现在孩子在家哭着喊着要娘，所以我们带了我们家的小闺女来换她。”那女人说着指着旁边跪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看来是她的女儿了。 婉月闻言，叫道：“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大壮！” 旁边那个抱小孩的村夫便道：“婉月！你怎么含血喷人！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还记得那个下雨天的小木屋，你怎么求我来着？你说你耐不住寂寞，要和我私定终身……” “婉月，我们才知道，原来你平日里装的那么老实，实则这么……呵呵……反正孩子都有了，你们也算是夫妻了，你这许了人的人，在十三少面前走动不太好吧？你忘了么，你大肚子那会儿，还故意说是自己涨肚，我还给你做了不少好吃的。”婉月伯母挥着手帕道。 婉月涨红了脸，怒道：“你们才是含血喷人！” “婉月！你真是翻脸不认人！你忘了你那天临盆！还是我偷偷跑到我们村子里请的产婆！你说生完孩子不敢回家，孩子就抱到我家里养着！天可见的！你竟然转身就投了萧家！给我好大一顶绿帽子！你本来说过个把月，就叫我去提亲的！”村夫忽然激动的大吵大叫起来，“如今我给你白养了一年孩子！这孩子你若是不要！我也不要！这就摔死罢了！” 婉月气的浑身发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而她伯父竟然说：“婉月，现在咱们那十里八乡都知道你一女许二夫了，你看，咱们乡报上都登了。”他竟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粗糙的报纸给婉月看，“你若是不跟我们回去，族里的老人就要带着人来我们家，把你浸猪笼了！你让你爹，咱们夏家的脸往哪里搁！ 如今我们夏家的人出门走路都被戳脊梁骨！ 现在只有你许给大壮，跟他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才能逃过一死呀！！ 你爹一生好个好名声，怎么让你给败坏得如此彻底那！” “不许你说我爹！”婉月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空口无凭！联合起来污蔑人！” “我可不是空口无凭，婉月，你屁股上不是有个桃花样儿的胎记，我没说错吧！正经的大姑娘，岂能让男人看了那地方去？”大壮道，“你敢不敢和我对峙？！让人验明正身！” “你！你！”婉月手指颤抖地指着大壮，比起他污蔑自己未婚生子，这话反而更叫她愤怒——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有个胎记，只觉得这群人奸诈歹毒得触目惊心！简直是有意让萧楠知道，自己是个所谓的“x子”！ 她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一幕，正是水莲和小慈联手打造的“局”——婉月自认为自己只是仆从，不能用萧楠的浴室洗澡，所以会去新落成的女浴，水莲故意算准了时间，叫其他的小丫鬟悄悄偷看婉月身上有什么胎记之类，回头告诉小慈，小慈又派人买通了婉月贪得无厌的伯父伯母，找来一个叫做大壮的无赖，又买了个女婴，登了报纸，弄出这么一出。 在这个时代，女孩一旦被印上了羞辱的烙印，便永世不得翻身了，在封建观念保守的乡村宗族里，甚至可以直接被宗族下达处死命令，浸入猪笼活活淹死！ 婉月深受礼教思想影响，极为看重自己的名节，就算名义上只是卖给萧楠做侍妾，也抱着守身如玉，不会再与其他男子苟且的贞烈想法，不想竟然被如此侮辱，简直要气急攻心！ 小慈始终认为，萧楠终究也是个假正经的所谓大男人，知道了自己的女人是个淫荡的家伙，还被人搞大了肚子，戴了绿帽，定然会勃然大怒，不然也会从此对婉月极为冷淡，这正是她歹毒而高明的离间计。 111 激怒 萧楠一边下意识的用手习惯的揉着自己的残肢，一边眼看着这群人撒泼，心中跟个明镜似的。光听这些人说话的内容，就知道自己府里有内鬼，里应外合的。 能这么搞婉月，手段还如此低劣，恐怕除了小慈没有别人。若是真的针对自己而不是婉月，那就不是这种“x妇羞辱”。 果然中国的封建观念一直戕害妇女，男人可以寻欢作乐，女人但凡有点越界，便整个社会都喊打喊杀的。叫你毫无出路。 而小慈千算万算，试图离间萧楠和婉月，哪怕换了个男人，估计就成功了。可是她却不知道，萧楠的胸怀和见识远非这个时代的人能及，她更不知道，暗灯并没有告诉她的事情——到底把婉月变成了什么样。 萧楠伸手示意婉月不要激动，婉月看着他，眼中都是愤怒，却因为萧楠伸出手拦住她，她才忍住没有上前扇那个大壮的嘴巴子。 只见大壮举起怀里病恹恹的女婴，嚷嚷道：“你若是不跟我回村子里，我就摔死你的亲生女儿！” 看他的神色，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女婴的死活，本来女婴就是买来的，这个时代重男轻女，有的是人家生了女孩不想要，随意丢弃的。 相比那些直接扔在野地里任由被遗弃的女婴自生自灭的人家，他买的这个女婴多少还算幸运的。 “慢着，我去跟婉月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你不要对孩子出手。”萧楠说罢转动轮椅，叫婉月跟自己去里面的内间商议。 婉月进了内屋，咬牙切齿道：“十三少！我是被……” “我知道你是被诬陷，这些人的手段太拙劣，卑鄙至极，然而你还不能意气用事。”萧楠道，“你可知道暗中害你的人是谁？” 婉月思忖了半天，却摇摇头，因为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用如此歹毒的手段侮辱自己的名节，若是暗灯，或者大帅府这样的恶势力，大可以直接大开杀戒，对自己和十三少下死手。 除非，是别的什么只憎恨自己的人。 “是小慈。”萧楠道。 “怎么可能！我和她并没有什么恩怨！”婉月着实震惊了，她毕竟太过善良，一直觉得自己和小慈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惹着她？ “女人的妒忌，总是来得莫名其妙，但是我可以确信，只有小慈才会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而且是和我们府中的某人，里应外合。”萧楠道，“她对你的恨，是没来由的，却也刻骨铭心，这就是某些女人的心态。” “为什么她这么恨我？”婉月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在这个时代，毁掉一个女孩子的名节比死还不如，可谓阴损至极了。 “因为你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小慈有了荣华富贵，却再没法托付自己的真心。她说着自己追求高枝，到头来，人性中某些基本的渴望，还是会让她觉得意难平。比起我们，已经葬送了人性的她，早晚会后悔她的选择。”萧楠道，“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明面上和她对着干，所以，还是要委屈你了。” “我没关系，只要十三少能够理解我，相信我，我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婉月抬起头，看着萧楠，所谓名节又算什么，她最害怕最恐惧的，只是失去了萧楠的信任罢了。 因为，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唯一的支柱，只有他了。 只有萧楠，才是她心之所向，意之所往。 “委屈你了，虽然我总是对你承诺，但是我却一直让你受到伤害，对不起。”萧楠握着她的手满怀歉意道，“请你再忍耐一下，我不知道我的承诺何时能够兑现，但是总有一天，我希望命运给予我那样的光明的转机，让我改变也一切，能让你不受任何束缚，自由自在的活着！” “我不在乎，能在十三少身边，就是我感到最自由的时候了。”婉月跪下来，把头搭在他的仅有的一只膝盖上，“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和你一起，走到我们不能继续走下去为之。不管这世界多扭曲，多黑暗。” 萧楠微微睁大眼睛，这话语让他心中感到一震，就好似在什么时候，什么久远之前的时候，也听过类似的话。 “我打个电话，虽然我早有防备，可是没想到小慈会如此作恶。”萧楠道，“这件事交给我吧，你不用担心。” 在这些少爷太太的院子里，大都扯了大大小小的内线外线电话，也可谓达到了电话办公的水准，在20年代的中国，简直是超科技宅邸了。 打完电话，萧楠被婉月推到了客厅里，扫视一眼满屋子了的人说：“我和婉月商量了一下，一女确实不能嫁给二夫，但是婉月若是跟了这位大壮，恐怕日子不一定过得比我这里好。所以麻烦大壮写个休书，把婉月让给我吧。至于孩子，也由萧府来抚养，我给你一定的补偿，你们看如何？” 那大壮本来就是个泼皮懒汉无赖，他收了婉月伯母十块大洋，就敢过来演戏，而那个女婴是花了三块大洋买来了，还不如一头羊，他却觉得买贵了。一听到有钱拿，他便双眼放光，道：“你要给我多少钱？” 萧楠笑了笑，先不回答他，又转而对婉月的伯父伯母说：“婉月住在我这里，您二老没有异议吧？我知道婉月的事让你们很困扰，所以小婿也会支付一定的补偿，你们看如何？” 那对夫妻见状，对视了一眼，伯父竟然说：“贤婿啊！这感情好！”他蹬鼻子上脸，给个梯子就上天，竟然就以萧楠岳父的身份自居了。 伯母则说：“那您要给我们多少钱啊？少于一百块大洋可不行啊！”她一开口就暴露了小慈开的价格，一百块大洋就让他们丧心病狂来污蔑自己的亲侄女，简直禽兽不如！ 她还不知足道：“还有还有，十三少好女婿，你把我家的小吉祥也收了吧，让他在你身边多学学！” 这个所谓的小吉祥，就是她那个多动症一样的儿子，十岁出头的样子，调皮得像个猴子，现在正在门边摆弄花架。 这夫妻俩生了好几个女儿，前面两个女儿都出嫁了，老来得子，简直宠上天，小吉祥在当地也是个人见人头疼的问题儿童。 “行，你们是长辈，你们说了算。”萧楠道，“但是我有个条件，我给你们三千大洋，给你们买好地产房子，你们要举家搬迁，前往我给你们安排的地方居住，省的夏家戳你们脊梁骨。反正都登了报纸，你们再在当地住，脸上也挂不住了吧。” 这话说到伯父心坎里了，他虽说得了一百块大洋从小慈那，但小慈竟然把这子虚乌有的丑事登了报纸，他确实觉得抬不起头。而三千大洋是什么概念？对于他们全家来说，是一辈子都攒不住的巨款！何况萧楠还送房产送地，这实在是个天大的好买卖！ 于是他连忙应承下来，贪心不足的他还说：“那小女婉霞也寄存到您这儿吧！您这么有本事，给她找个好婆家得了！” 萧楠道：“她才多大，你就要给她找婆家？她有十四岁吗？” “她今年都十六啦，虚岁十七，您看看，在我们那都算年纪大得了——也就是婉月她爹不开眼，非要把婉月留那么大年纪也不出嫁！婉霞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子了！”伯母翻白眼道。 萧楠道：“好吧，让她留在我这里，我给物色着。至于大壮……” 大壮忽然叫道：“你那么有本事，说给多少钱多少钱的，你也得给我三千块！” “好，我给你三千块，你也留下来做萧家的仆从如何？”萧楠一看这人就知道他是那种无业游民。 “仆从？我毕大壮七代单传！在家里就是爷！你让我做仆从？！”大壮不服气道。 “那你要做什么？”萧楠问道。 婉月这时反而不生气了，冷眼看着这群没见识的蠢货丢人现眼。 大壮用袖子擦擦自己的鼻涕道：“我媳妇给你当了媳妇，可好了，现在你是她老公，我还要写休书，当个绿毛乌龟王八，我这么冤，跟谁说理去！我女儿也给你养了，将来送你当你儿子的童养媳，也算你半个亲家！因此你是怎样个待遇，我也要怎样！” “十三少是萧家的少爷，你也要当少爷不成？！”婉月被他的话气得忍不住再次发话了。 “哎，他说的有道理，好吧，我怎样的待遇，也叫萧家如此礼待你，你在我的院子里，吃住都和我一样，如何？”萧楠微笑道。 大壮得意的笑了笑，表示终于满意了。 “哎呀，贤婿啊！你也不能亏待我儿子女儿啊！”伯母也跟着抬价。 萧楠表示他们的要求都照单全收，叫人给他们拿了钱，并开车送他们回去。至于大壮，吉祥，婉霞，都按照之前说好的，给他们在园子里安排好住处，还派小厮去伺候他们。 小慈原本想刺激得萧楠大怒，对婉月猜忌，顺便气死婉月，没想到这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萧楠竟然出人意料的把这群闹事的无赖给安顿了下来。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后，她反而气的要命，这次她不仅对婉月恨之入骨，连带也恨不得把萧楠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可恶的男人！ 他凭什么对那个女人那么好！这么大的羞辱他都照单全收！只为了维护那个夏婉月！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甘心愿意为女人牺牲的男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相信女人的男人！ 为什么得到他的不是自己！而是夏婉月那个x货！ 她唐小慈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恨到了极点的小慈，眼睛一翻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更毒的伎俩。 112 恶童 送走了婉月的伯父伯母，萧楠才叫水莲过来，道：“水莲，那日芙蓉被发觉床铺下压着首饰，是不是你做的？” 水莲一脸震惊，不知道为什么萧楠忽然提起这茬，连忙跪下来道：“主子！我冤枉！是谁嚼舌头栽赃陷害我？！” 萧楠道：“芙蓉不识字，那封信的笔迹我认得，是院子里主采买的那个小文书写的，他受不得酷刑，早几日就招供了。我本来想给你个机会，看看你可有悔改的心思，不想你还变本加厉，也怪不得我无情了。” “十三少！你不能过河拆桥！看在我兢兢业业服侍您的份上！您总要有个凭证吧！”水莲还抵死耍赖。 “难道要我把那个收了你的钱的文书，叫来和你对峙么？”萧楠问。 水莲见不能抵赖，便道：“芙蓉本来行为不端！我也只是代替主子惩治她，为主子分忧罢了！我根本没有错！” “那陷害婉月，也是你要代替我惩治她么？”萧楠反问。 水莲哑口无言，她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谁知萧楠早就怀疑她了！ 萧楠看她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测得对了，和小慈里应外合导演这一出闹剧的，果然是她。 萧楠道：“你在这院子里，搬弄是非，搞得乌烟瘴气，若是换了其他院子的主子，定然剥皮凌迟，不过我不喜欢那么残忍，我只打发你回家，以后再也不许回到萧家来了。” 水莲睁大眼睛，木木的呆了半天，忽然从自己的怀里抖抖索索拿出一块牌子道：“少爷，你虽然讨厌我，要赶我走，但是以你的本事，还赶不走我！” 只见她举起那块牌子，牌子上赫然写着“意如院”三个字，意如院，正是小慈现在的住所！ “慈小姐说了，若是您敢赶我走，就叫我去她院子里，您好歹也不敢动我的私刑！”水莲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萧楠扬了扬眉毛，道：“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父亲和哥哥在当地作恶多端，强抢民女奸污，被告到了县衙门，按律当斩，我刚跟那的县长通了电话，叫他秉公执法，不要因为你父兄有点钱就失了民心，只怕现在枪决已经在游街，等下便当众枪决了。怎样，不信的话，我叫人送你去看他们游街。” “你！！！！！你好毒！！！！”水莲惊问自己父兄噩耗，当场犹如遭到了晴天霹雳直劈头，指着萧楠尖叫一声后，竟然一头昏倒在地。 萧楠碍于小慈如今的权势，暂时不便和小慈翻脸，但是这个水莲，却是不整治不行。既然她已经投靠小慈，他便叫人把水莲抬到了小慈的院门处，任由她自生自灭。 虽说送走了水莲，婉月的伯父和伯母却给萧楠找了一堆麻烦。 首先是那个已经快要病死的女婴，被送到西医院去治疗了，萧楠哪里有空养孩子，只能等她被治好了后，送给好人家领养。之所以要留下这个女婴，因为若是任由婉月的伯父带走，这个女婴必然活不成了。 想想也知道，能被他们拿来当道具的女婴，肯定不是捡来就是买来的，本来就是被抛弃的“物品”，他们绝对会像对待牲口家畜那样，直接将女婴扔到野地里，任由野兽啃噬或者活活饿死。 其次是婉月的表弟表妹，一个叫小吉祥，一个叫小婉霞，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爹娘就够作了，能教导好什么孩子。 那个婉霞，被安排在和一等丫鬟住在一起，由丫鬟们伺候，吃穿都是如同公主一般，却还不知足，刁蛮任性还蠢，撒欢尖叫，难以置信一个女孩能这么吵，一不顺心就要哭闹，开心了就乱叫，好似一天都没歇着嗓子的时候。 而小吉祥更是不得了，他非要嚷着和萧楠住在一个楼阁里，整天上蹿下跳，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厮胡混。若是这样还好，偏偏还喜欢在萧楠身边绕，萧楠批阅文件时，还没写几个字，他就忽然跑过来撞萧楠的右手手肘，看到萧楠把字写坏了便乐得哈哈大笑；当萧楠拄着拐杖行动时，他又会突然从后面出现推他一下，还要装作是自己不小心推的。 幸好萧楠及时扶住门墙，才不至于跌倒。 婉月见状气的扬手就要打那个小吉祥，萧楠却拦住她道：“他还是个孩子，顽皮而已。” “可他要是弄伤了你怎么办？”婉月扶着他问。 “我虽然少了一条腿，却也不至于被一个孩子伤到。”萧楠话音刚落，小吉祥就歪嘴骂道：“死婉月臭婉月！要不是我爹娘哪有你今天！家里大街上的人都骂你是白眼狼！臭x子！跟着个瘸子想屁吃！想屁吃！” 他一边念着低俗的儿歌，一边还啪啪拍巴掌，并朝着婉月吐舌头吐口水。 “小吉祥！你今天的功课做了么？在这里信口开河！我叫你背的家规背了么！”萧楠终于有点生气了。 “家规家规家规，什么狗屁玩意儿，那种东西小爷还要背？看一遍小爷就会了！小爷是顶天立地的聪明小祖宗！我爹我娘我爷爷我奶奶我大叔我大姨打我小就夸我聪明！”小吉祥的废话还挺多，车轱辘似的往外冒，说罢他做了个鬼脸，故意曲起一条腿，学着萧楠的姿势一蹦一蹦的出了门。 “不要理会他。”萧楠懒得跟这种小屁孩计较，“刚才老卫电话通知我，商场装修得差不多，门面都弄得快好了，最快五天后就能剪彩开张，我准备好好宣传一番，你替我把这些文件送到报社和广播局那。” “你当心，不要被那个死小孩阴到，他看起来顽皮，实则很阴险，前年故意打瞎了一个家里帮佣的小丫鬟的一只眼睛，最后他们家还使了阴招，反而让丫鬟家赔钱。”婉月道。 她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婉霞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就像是那种小孩子奋力惨叫玩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人杀了，实则是她因为和其他丫鬟玩捉迷藏吃了亏在耍赖。 “简直堪比扰民的电动车报警。”萧楠叹气道，“这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有这样的孩子，她十六了是吧？按照现在的民俗，她能结婚了是吧？我要赶紧给她说个婆家！” “唉，总之我先去帮你办事。”婉月觉得萧楠这是自找的，明明可以把这两个麻烦退回去，他就为了让伯父伯母满意非要留下他们。 “你出去的时候带上邱紫雪和他师妹玉凤，这两个人是招牌，我希望他们能被报社采访，宣布出席我几天后的剪彩大典。”萧楠道，“还要印传单，昭告全城！” “嗯，你有什么需要的，我顺便去街上买来。这萧府里虽然吃喝不愁，但不一定和你的心。”婉月道，“你总喜欢新奇的玩意儿。” “你看着办，我一时也想不起什么。不过若是有民间的小吃，你觉得好的，便带些给我。”萧楠被她扶到轮椅里坐下后道。 婉月噗嗤笑了出来：“你啊，总是惦记着吃。好啊，等下我回来，有个礼物也要送给你，不过暂时不能告诉你是什么。” “那好，我就静待你的佳音，等你回来，我叫厨子开下午茶会。你来试吃最新款的西点。”萧楠微笑道。 “所以我说你总是惦记着吃。”婉月握住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只觉得能和他度过的每一个这样的时刻，都是安心而满足的。 下午茶会是萧楠引进来的新式玩意儿，他来这个院子后，还是第一次办这个，叫丫鬟们把新购置的西餐长桌，蕾丝桌布都铺好，撑起了太阳伞，弄得还挺隆重的。 那些屋内的大丫鬟们都觉得好玩，因为十三少规定，她们也可以参与其中，像太太小姐一样喝茶，萧楠还发了她们最新的秋装，换新衣服参加茶会，别提多有趣。让这些丫鬟们觉得吃惊的是，原本烧火的芙蓉竟然回来了，她不仅换上了金丝锦绣五彩蝴蝶的衣裙，还戴了萧楠赏赐的翡翠金流苏璎珞，昭显出她作为丫鬟主事的地位。 而她也终于明白萧楠的良苦用心，在没让水莲狐狸尾巴露出来前，之所以流放自己去烧火，一则是为了保护自己免于歹人进一步陷害，一则是为了考验自己是否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恭顺，而不是怨气冲天。 如今水莲被整治，她也终于被平反，比之前更加得到萧楠的重用，同时也给了其他丫鬟树立了一个忠心的榜样。 这院子里的下人，现在见了她无不尊敬有加，那些曾经奚落嘲笑过她的人，原本惴惴不安，一个个吓得过来请罪，然而芙蓉却宽容大度，表示不会追究，并说这是十三少教导自己的，可谓给萧楠大大长脸。 这时，那个顽皮无比的小吉祥，竟然去爬一棵水塘边的大树，一堆仆人在那大呼小叫的劝他下来，芙蓉连忙过去，招呼人拿梯子强行把他给从树上抱下来。 小吉祥却对着别人又踢又打，骂道：“你们敢管我！你们的瘸子主子是我姐夫！我是你们大爷！是你们祖宗！” 芙蓉道：“小少爷，在萧府是不能往树上爬的，特别是爬到了高处，是犯了家规的！若是被紫衣仆人发现，便要挖眼，剁手，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家规个屁！小爷在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小吉祥气的一屁股坐倒在地，撒泼大哭起来。 “总之不能往树上爬！否则就把你捆起来！”一个丫鬟恐吓道。 小吉祥脾气倔，才不管这一套，他忽然跳起来，一脚狠狠踹到那个丫鬟的肚子上，然后飞快的跑开了。芙蓉叫人找了一圈，也没在院子里找到他，有人说，看到他跑出院门外去别处玩了。 芙蓉心思流转，便道：“不妙，这个顽童早晚给我们院子招灾，快去把所有大门小门都闭起来！不许任何人外出！除了婉月小姐也不要让人进！” 113 任性的代价 芙蓉吩咐完下人后就赶紧来萧楠书房禀告，萧楠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卷宗，拍着桌子站起来道：“院子里都搜过了？” “吉祥少爷跑的太快了！我们搜了院子，都搜了快一个时辰了都没找到他！他肯定跑出去了！”芙蓉跪在地上道，“是奴婢无能！”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都过了两个小时了，恐怕他……”萧楠踉跄了一下跌坐回了椅子上，“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他那么不服管教，简直油盐不进……” “这几天，少爷您对他已经仁至义尽，耐心劝说，要什么给什么，还亲自教导他，给他上课，他却好坏不分，夸他他不听，骂他他更狂，这种孩子没救了。”芙蓉道，“也不知道爹娘怎么生出这种儿子来，奴婢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全我们院子里的人！” 因为如果小吉祥在院子外面被抓的话，连坐就坐不到这院子里的人头上，而若是他在院子里被抓，那么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倒霉，就和那个十六少一般，满门抄斩。 因此芙蓉第一时间才下令，让人关闭所有的门，不得进出。 萧楠叹了口气，怔怔的坐在那边半天，才道：“我原以为，将他留在萧府，一则是顺了他父母的心愿，一则自己能够教导好他，我这次……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反倒害了他……家法里怎么说？” 芙蓉道：“家法里说，若是在院子外面，私自爬高树的，紫衣奴可以就地正法，首先就割了舌头，若是会写字识字的，便剁了手。” 这时，有仆人慌慌张张来回报道：“不得了了！少爷！西北侧门外的大路上有动静！那边有颗大槐树！吉祥少爷他估计……估计被……” “推我过去看看！”萧楠道。 于是仆人连轮椅一起把他抬到了西北侧门边，众人谁也不敢开门偷看，只是站在那偷听，连一声都不敢发出，放下萧楠时也是蹑手蹑脚的。 萧楠来到门口，只听外面传来小吉祥的破口大骂声：“你们凭什么敢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放开我！！放开我！！你xxx的！【脏话】” “这位小爷，你不要急啊~只要你说说你在那树顶上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就放了你~”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笑嘻嘻的说。 “小爷看到了什么凭什么告诉你！小爷正看得高兴！却被你们这帮子奴才给拉下来了！快放了小爷！”小吉祥叫道。 此时只听一阵杂乱摩擦的声音，似乎是小吉祥被人给按住了，紧接着他便杀猪般惨叫起来，又有很多金属碰撞的声音和一种让人牙齿发冷的异响，似乎是在砍切什么东西。 “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么？”那个不男不女的人问道。 “就……就不告诉你……”小吉祥微弱的说。 这时有个旁边的人说：“爷，这边这棵树让旁边的楼阁挡着，他看不见‘那边’。何况还离得远呢，他眼力劲也没那么好。咱们在这跟他耗什么事儿。” “也是，本来也没工夫。”那不男不女的人于是下了令，很快就听到砰的一声响，似乎是扔了什么东西砸在门板上。随即这群人的脚步声就走远了。 过了一会儿，众人才敢再开门，只见小吉祥浑身是血的倒在门边，门上还贴着一张警告的告示，叫萧楠多管教手下。 而小吉祥竟然被生生锯断了一条腿，断掉的那条腿被扔在一边树下，还在微微抽搐。 “阿弥陀佛，幸好咱们这离‘那个地方’还很远！他保住了一条命！”芙蓉在一边看了庆幸道。 萧楠点点头道：“也是他运气好。叫人抬去给他医治吧。” 那不男不女的人，萧楠从未在萧府里见过，估计是真正的紫衣奴，专门负责监视各个院子角落。 虽说有了小吉祥这段插曲，但是萧府的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禁忌和恐怖，只要没落到自己头上，转而又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于是茶会照开不误。 一群丫鬟穿戴得一个比一个漂亮，纷纷来到花园里赴会，原以为是和以往游春差不多的聚会，由主子牵头，下面仆人跟着吃喝行酒令，谁知席上的吃食，竟然都是洋气的西点，大部分还是萧楠让厨子根据自己下载的21世纪流行甜品做的，什么泡芙啦，奶油夹心可颂啦，半熟芝士，大福，三明治，巧克力果仁曲奇…… 让人眼花缭乱，正好婉月也和邱紫雪等人回来了，一道参加了茶会。邱紫雪等人虽说是名角，却没去过洋人的场面见识过，一直也只是给比较守旧的达官贵人唱戏，没见过这等阵仗，也是觉得新奇有趣，美食也是自己前所未见。 自从他们来到这院子里后，屡屡得到婉月照应，因此和婉月已然成为好友，也通过婉月多多少少知道萧楠真实的秉性实则温厚儒雅，只是形势所逼身不由己，一步步走到了萧府上层。便也放下许多戒心，欣然和萧楠以及一干丫鬟们品茶玩乐，玉凤还应景的唱起了从收音机里新学的流行歌，博得众人掌声阵阵。 婉月还不知道小吉祥的事情，她对众人道：“十三少让我去街上买点好玩的玩意儿，我便购置了些有趣的东西，给各位姐妹拿来用。” 玉凤笑道：“婉月姐真是大方，要知道，这个‘东西’现在就算是太太小姐，也不一定有，不一定用得起。但是她去了一趟洋人的珠宝铺，给各位妹妹一人添置了一样。” “是什么好东西？”芙蓉惊喜道。 “是珐兰西进口的女士手表，贝母盘纯金指针宝石子刻度的，带子是奥地利小羊皮的，十足十的时髦高尖洋货！走针准，据说一百年都不带差时间的！”玉凤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实情，只见她掀开袖子，露出了自己手腕上一块秀气无比的女士手表。 “这不就是把时钟带在手上，还好看还实用！”一个丫鬟高兴道。 “这一块腕表就要一百大洋呢！”玉凤道，“我还没用过这么贵的首饰，可比我一身行头都贵！” 婉月于是示意跟着出门的哑巴将他带来的一个锦缎盒子打开，里面绒子面上陈列着亮闪闪的十二款不同的女士手表，丫鬟们都乐得合不拢嘴，纷纷挑了自己中意的一条，而芙蓉是最后一个才去挑。挑完了才发觉多了一条，因为水莲不在了。 “少爷，多了一条。要不要存进库房里？”芙蓉请示道。 萧楠摇摇头：“既然是婉月买的，让她处置吧。” 婉月道：“我故意多买了一条，不是数错了，而是——诸位还记得么，十三少说过要论功行赏，今天正好是核准的日子。这些日子，我给你们众人都记了分，该罚的，前几日都罚过了，今天我就要宣布该赏的人，分最高的人，得这条手表，而且这是赏给你私人的，不算公财，你可以带出府，变卖，送人，都随你的意。 分最高的人，便是—— 芙蓉。” “是我？！我怎么敢当！”芙蓉闻言惊喜得捂住了自己的脸，而其他的丫鬟虽说嫉妒，也不得不纷纷道贺。 “芙蓉，你心思细腻，对十三少照料得精心，还懂得进退，所以少爷允你可以回家探望一天，除了这条手表，还要赏赐你布匹，利钱，香油，派车送你回去。”婉月拉着她的说。 “婉月小姐……我……我何德何能……”芙蓉虽然想笑，却流下了眼泪，她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回家去过，也没见过一次自己的家人了。 “听说你的老家在木桥村，正好十三少要去那边附近散散心，我们带你一车过去。”婉月道。 她这么说是因为前几日下了暴雨，而木桥村靠近之前他们发掘翡翠的那块荒地，萧楠想再去看看能不能捡漏，兴许山洪把还魂山的金砂又冲下来不少。 “我们那个村子是有名的穷村，还封闭，少爷去那种地方实在是不妥……”芙蓉担心道，“况且路途遥远颠簸，少爷的身子……” “没事，我们坐车去。”婉月道。 “坐车也要好几天！这一路上可不能苦了少爷！”芙蓉还不知道此时外面已经被萧家修了多少条路，也从未坐过真正的汽车，才会有这样的顾虑。 “放心，都会安排好。”婉月道。 “婉月，你说送我的礼物，又是什么？可不要忘了我，大家都有礼物了。”萧楠这时提醒道。 婉月掩嘴笑了笑，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呈到他面前：“那日，你叫我凿开原石，前头一小片石头掉下来，我便叫人把翡翠的部分凿下来，替你做了个东西——总不能你辛辛苦苦弄来的东西，自己没落到一点吧！” 萧楠打开盒子，只见里面竟然是一款镶嵌着翡翠的大金戒指，别提多土豪了！也难怪，这就是这个时代人的审美，土豪男人手上戴的都是这种…… 很大哥大风格的大戒指。 好歹也是婉月的一片心意，他于是真的戴到了自己的中指上，引来丫鬟们一片赞叹。 婉月笑道：“现在的爷们，哪有只戴一个戒指的，我还给你打了几个配戒。” 只见她把那个锦盒的下层抽出，里面竟然是双层的，下面还有纯金的光溜圆环戒指，镶嵌印章的松石金戒指等等。 萧楠把这些都戴在了手上，就觉得自己特别有黑涩会的气场，还有点像是灭霸。 这下不仅丫鬟们称赞，连邱紫雪都说好看有排面。 他们的审美真是…… 114 呓语 这边茶会正在进行得正酣，众人说说笑笑，又有美食，又看着一院子美景，一圈都是俊男美女，简直快活极了。吃不了的那些点心，萧楠又让大家打包带走，又上了许多干果蜜饯和瓜子，让众人享用。 但是偏偏有个不速之客，不顾花园外仆人的阻拦，非要闯了进来。他一进来，身上的酒味儿老远就熏人，原来就是那个浑水摸鱼留在这院子里的大壮。萧楠许诺过让他锦衣玉食，这家伙住了两天便犯了酗酒的老毛病，每天喝得醉醺醺的，还要出去耍萧城里的青楼，萧楠也给他准行牌子，让他出去玩乐，于是他夜夜笙歌，几乎不怎么回来，成天跟住在那边似的，偶尔回来，就是问萧楠要钱还赌债。 看他走着魔鬼的步伐一步三晃的过来，想必又是要钱还赌债来的。 他一出现，丫鬟们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就算萧楠说要礼待这个无赖，她们都无法对这个对丫鬟都动手动脚的流氓废物有好脸色。小吉祥和婉霞起码和萧楠还算有点沾亲带故，这个大壮算什么？他还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平日里对院子里的姑娘动手动脚就罢了，一不高兴还会打人，上次就因为一个服侍他穿衣的小丫头不愿意被他乱摸，反抗了一下，就被他扇肿了脸，他喝醉酒了也要打人，只是这些事，芙蓉不愿意让主子知道费心，都瞒了下来。 她想既然这人是萧楠留下来的，便要顾忌主子的脸面，依旧叫众人一忍再忍，不得在主子面前嚼舌头。因此萧楠知道大壮吃喝嫖赌，却不知道他和小吉祥一样麻烦惹事。 “好……好……姑爷……给我点钱……你们怎么这么开心？又背着我玩什么呢？”大壮打着酒嗝儿趴在了餐桌上，醉眼朦胧的看着点心塔，便伸手随便拿了一个往嘴里送，连说“好吃好吃”，然后便嘟噜到桌子下面，半天才爬起来。 “你这次又要多少钱？”萧楠问。 “醉玉楼……八……八十块大洋……”他伸出手指比划着，嗓子眼里发出了咔咔的声音，随即一口浓痰吐在摆了纯银餐具和鲜花的蕾丝桌面上，让人恶心至极！ 萧楠拿出一块绣着兰花的香雪纱手帕捂着鼻子道：“给他些钱，把他待下去。” “这天天要钱的，今天八十，明天一百的，再大的家业都供不起他。”一个叫做玉桃的耿直丫鬟生气道。 “莫要胡说！”芙蓉戳了玉桃一下，示意玉桃不要乱说，她这个人是逆来顺受惯了的，已经不晓得要怎么反抗，只知道揣摩主子的意思，愚忠得不行。 看到这个大壮，婉月就非常不悦，当下也撂了脸色道：“十三少，这么个泼皮无赖，你留着他做什么？！” 婉月身份比这些丫鬟高得多，她公然指责萧楠，这下连芙蓉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惴惴不安的看着萧楠。 “我好歹也承诺过他，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说话不算话，不是么？”萧楠道。 “你也未免太惯着这种人了！”婉月道，“这人我看着就烦，赶紧送他离开萧府！” 玉桃这时大胆道：“婉月小姐说的是，这个无赖，上次把梳头的小玲脸耳朵都要打聋了！平日里还殴打丫头小厮，醒了打，醉了打，次次都下狠手！您若是惯着他，以后真要出人命了！” 邱紫雪也在一旁道：“这样看来，这个人真留不得。十三少，您是好心，却也不能纵容这个烂人。” 芙蓉此时脸色更加难看，萧楠刚刚才嘉奖了她，如今她手下的人就乱说话，让主子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吓得她连忙跪下来惶恐道：“主子！是奴婢不会做事！” 萧楠静默了一会儿，道：“我以为他吃喝不愁起码会安生点，没想到个个不让我省心，明日我要出门一趟，带上他吧。” “带、带我去哪里？我哪里都不去！都不去！我就要在这里享福！”大壮趴在桌子上，没说两句，就开始呕吐，他喝得实在太多了。 茶会因为这个大壮的搅局不欢而散。 婉月直到晚上才知道小吉祥的事情，不免有点抱怨萧楠道：“你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有点滥好心，对谁都是要什么给什么！这世上人那么多，你难道都要合了他们的心意不成？你惯着他们，你看小吉祥惹出了什么祸端！” 萧楠却只是苦笑一下。 已经入了深夜，婉月像往常那样，要帮萧楠按摩腿脚后才会去入睡。这几天天气忽然变差，萧楠没说，但是看得出他腿不好受。有时候婉月按摩完了，萧楠也睡着了，她才会悄悄给他放好残肢，盖好被子离开。 萧楠果然又像往常那样渐渐酣睡，谁知这时一阵阵惨嚎却从楼阁内的一间房中传来，简直是鬼哭狼嚎，惊得萧楠睡意全无。 “怎么了？”萧楠问。 “是小吉祥的叫声。他似乎是醒了。”婉月道。 “去看看他吧。”萧楠道，“这事儿我也有责任。” 婉月只好扶着萧楠坐上了轮椅，推着他前往小吉祥的屋子。 小吉祥就住在萧楠卧室对过的房间，已经派了最好的大夫为他治疗，如今也算是处理稳妥，大夫说他身体素质很好，没有生命危险，只要注意换药，提防感染就好。 昏迷了一下午的小吉祥此时终于醒过来，一醒过来就拼命嚎叫，留守的大夫给他打了止痛药，他却依旧尖叫个不停。 婉月推着萧楠来看望他时，只见他哭嚎得都变了声，不停的尖叫道：“我的腿呢！！我的腿呢！！！我要我的腿！！！” “小吉祥，你安生一点！”婉月提醒道。 小吉祥满脸泪痕鼻涕的转过头，看见萧楠和婉月，顿时就又疯了，骂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你这个死瘸子！害我变成和你一样的瘸子！我不要当瘸子！我不要！” “你够了！”婉月喝道，“这都是你自己任性导致的！哼，你平日里最喜欢模仿十三少，现在好了，你也算是如愿以偿！” “我不要当瘸子！！我不要当瘸子！！！”小吉祥闻言更加崩溃，拼命捶打床铺哭喊。 萧楠安慰道：“少一条腿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怕，自古那么多身残志坚的人，就算身体残缺了，只要意志强大，依旧可以做出一番事业。 再说，就算是一条腿高位截肢，经过训练，也是可以生活自理的，等你好了，我可以教你怎么自理和复健。” “你滚！！你滚！！！我才不要像你一样！！我要爹！我要娘！！！呜呜呜呜呜……”他哭着哭着就累了，毕竟刚刚截肢，体力虚弱，忽然就没了声响，一头歪倒了。 萧楠只得打算等他好一点，再把他发生的噩耗通知他父母。 就在萧楠要离去的时候，小吉祥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呓语声。萧楠凑近床边，只见小吉祥根本不是睁开眼睛，而是翻着白眼，浑身颤抖，是被魇住了！ 口水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流出，他竟然发出了奇怪的模糊的呓语—— “我……我看到了……咦嘻嘻……我看……到了……人脸……很大的……很大的……那个……花园……很大的脸……咦嘻嘻……” 萧楠心中一惊，看看四下，幸好仆人都被婉月提前叫出去了，没人听到他这番诡异的呓语。 小吉祥到底在树顶看到了什么？！ 他真的看到了后花园了么？！ 他说的脸又是什么？！ 萧楠满腹疑问，谁知，小吉祥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翻着白眼的脸也渐渐转向他，嘴巴缓缓张开，发出了阴森的气声： “fu…………x…………” 他的样子，好似被什么附身似的！ 萧楠愣了片刻，忽然扬起巴掌，对着他的脸一阵狂扇，试图将他打醒！ 小吉祥的诡异状态在他一番巴掌下终于消失，像个死人似的闭上了眼，倒在了床铺上。 “他……看到了什么？”在一旁的婉月心有余悸的问。 “谁知道呢？如果他再发出这样的梦话，可就真的极为不妙了。要对他严加监控。”萧楠道，“他这种小孩子，不应该牵扯进来。” 婉月把手放在萧楠的肩膀上，满眼的忧虑。 “我们和深渊只有一步之遥。”萧楠宛若自言自语道，“不，或者说，我们就在地狱大门的一侧，享受着故意装作无知的称之为‘平凡’的生活。 其实，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那里’的秘密，足以烧毁一切人理法则，歪曲世界，人类这个种，这些让人类自夸的文明，都不过是风中的烛火般苟延残喘罢了。 正因如此，我才如此怜悯和蔑视，纵容和溺爱， 这个可悲的孩童。 这个…… ‘孩童’。” 115 对话 萧楠送芙蓉回老家可谓是轻装上路。 他自己穿着极为朴素，就算他不是一身朴素的长袍，那些锦绣罗缎穿在他身上，也没有半丝庸俗的感觉，他这个人就好似遗世独立的兰花似的，第一眼看也许只是觉得他儒雅温润，相处久了，益发觉得他那份骨子里的高华，睥睨众生，孤高不可攀。 初见时觉得他是玉，实则是天上孤月。 然而人人却又无法不为他痴迷，他入这院子不过月余，那些贴身的大丫鬟，哪个心里头没有他的一颦一笑，哪个不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但是他的目光，却不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原来从他新院子去到外面，有专用的车道，到不用专门去他那个车库取车，出了院门，汽车可以一路从专门的路出府——这次坐的依旧是他喜欢的那辆敞篷车，由于人多，又另外配了一辆敞篷汽车，这对于芙蓉来说太过新奇，她坐在车上后，便痴痴的看着车外的风景——十年未出萧府，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那个大壮也被叫来一同去，他昨天喝多了，到现在也没醒酒，一上车就睡觉，反倒少了很多麻烦。 哑巴把萧楠从未来带来的塑料水桶带上，还不知道哪里找了个铁钳子，他虽然傻，却有时候又很贴心，好似明白萧楠要去原来那个地方捡宝贝，便自己带了这些个“装备”。第二辆车除了有司机，大壮，还放了很多芙蓉的行李——这时代的女子，回一次老家，就跟搬家似的。 出了萧府，芙蓉惊呼这萧城已经和她十年前来时大不一样，显然这几年萧城的基建疯狂发展，多了许多洋楼和耿家现代化的设置，比如在新城区那边甚至和老上海一样的繁华，还有有轨电车，路面开阔得能够同时过八辆马车，路两边都是骑楼下琳琅满目的店铺，繁华极了。 出了城，也不是她以前魂牵梦萦的小路，平整的公路四通八达，电线杆子变成了新的风景线，就连她坐的汽车，车速也比马车快多了，中间也不带歇息，怪不得十三少说一天就能来回。 她坐在萧楠的身边，看了半天风景，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在车上微微瞌睡的萧楠半晌，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除了十三少再无其他。若是谁能做他的妻子，白首偕老，又该是何等的福分？ 婉月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见芙蓉对萧楠仰慕的眼神，忽然和她记忆里曾经的自己的重合，这使得她不由得移开目光。 曾经，她也见识短浅，只觉得天大地大，只要守着十三少便是女子合该有的贤德，可追随他的脚步，才知道他走到是一条见不到头的不归路，是如此惊心动魄，艰险恐怖，越追随着他，却也越被他那肉眼无法察觉的瑰丽吸引，无法回头，无怨无悔。只是回过头，竟然觉得，能遇着他，是缘，还是劫呢？ 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在何时从恋慕变成了亲情，又在何时，从亲情变成了……飞蛾投火般的狂信？ 也许…… 她不敢说，也不敢想。只觉得，他不愧是他，不愧是伏羲所选中的人。 便是用十世来爱他，也还觉得不够。 ——— 木桥村，因为村口河道上有个大木桥而著称，这村子是周边的贫困村，河道早已枯竭多年，土地贫瘠，位置偏僻，下了大路，又开车经过了漫长曲折的小路才到达，村子里的房屋明显可见破落简陋，比城中的贫民窟还要差不知道多少倍。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开汽车来到他们村里，车子停在村口的平地，便引来全村的人过来围观。 其实村子的人也不多，顶多二十来户，不到二百人，人人灰头土脸的。和芙蓉大家小姐般的打扮形成鲜明对比。 芙蓉下了车，老村长就赶紧过来作揖道：“您是哪家的大小姐，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芙蓉一见他，就哽咽道：“村长大叔，是我，我是芙蓉啊！” 村长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才不可思议道：“你！你真是芙蓉！哎哟哟！你怎么……怎么这么富贵！早年你爹娘去城里想见你，去了那大户人家，门都没进去，里面的人说你被打死了！你娘都快哭死了！还给你立了个衣冠冢！” 芙蓉用手帕捂着嘴哭道：“我本来这辈子都不许出府的……这不还是主子开恩……我爹娘呢？” 这时已经有年轻人脚步快，赶紧去请芙蓉的父母，芙蓉的父母虽然才五十出头，却苍老得像七老八十的老人，一家人终于团聚，父母竟然半天不敢认自己的女儿，直到芙蓉跪在他们面前磕头，一家人才恍然惊醒，抱着哭成一团。围观的村民都是心性淳朴，也被感动得抹眼泪。 好不容易周围的人劝芙蓉一家不要哭了，这时芙蓉的那些村里的亲戚找出了办喜事才用的鞭炮，噼里啪啦放炮，说是大喜事，全村簇拥着芙蓉回家。 萧楠穿着义肢，也在婉月和哑巴的搀扶下，被众人簇拥着一并前进。 好在这个村子不算大，走一会儿就到了芙蓉的老家，她家里还是那种茅草顶的土屋，屋里倒是收拾得干净，芙蓉沾亲带故的亲戚都来了，她的妹妹弟弟都成家了，还抱着孩子来见她，一家人见了也只是哭。 原来当年这个村子闹百年不遇的旱灾，村子里紧接着闹瘟疫饥荒，死了好几十口，芙蓉家里实在养不活这么多孩子，老大芙蓉懂事，主动代替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妹自愿被卖。因为这件事，已经成家的小妹见了她的面就愧疚得跪倒在地，哭得几乎要昏厥。 好不容易一家人哭够了，芙蓉才道：“我今天回家，多亏了遇着贤德的主子。”说罢她扶住坐在一边的萧楠的手臂，“主子还亲自送我回家……” “原来您就是芙蓉的主人家！”村长方才看萧楠气度不凡，便觉得他是个高贵的读书人，此时才知道他的身份竟然是那传说中的大户人家的少爷，连忙跪下来请安，芙蓉一家也连忙跪下谢恩，屋里屋外不知道怎么就跪倒了一片，好像萧楠是微服私访被发觉的皇帝似的。 萧楠略微尴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学着古装片叫一声“众卿平身”，还好有婉月和芙蓉为他打圆场，让众人先起来。 这时哑巴和几个村里的年轻人，把车上装的许多东西抬了过来，哑巴喜欢吃糖，总是随身带着一把糖，他为人善良，见到小孩子还会他们糖吃，他见到大家都跪着，便带着围着他要糖的小孩来到萧楠面前，比划一大通。 萧楠点头道：“大家都别跪着了，快起来，芙蓉回来是好事，大家一起庆祝开心下。” 众人这才都站起来，芙蓉把哑巴抬进来的包袱和礼盒一样样拿出来，道：“这是主子赏赐给咱们家的，连带亲戚街坊的都有，我这么多年给家里寄的钱都被那黑心的赵家管事贪了，主子这次也给补齐了！” 这小村子总共就那么多户人家，大家都沾亲带故的，四舍五入就是家家户户都有芙蓉带回来的礼物拿，但是因为这些人没见过外人，又认为萧楠身份尊贵，一个个也不敢出头，就呆呆的站在门口观望，只有芙蓉叫到谁家，谁才进来领东西。 芙蓉先拿出了一大包绫罗绸缎道：“这是绣过的最好的丝绸料子，江南过来的，爹娘留两匹，剩下的是给小妹，小弟家的。这种料子，一尺就要三块大洋，加上绣工，合成一尺要十块大洋呢！” 随即她又拿出一包首饰道：“这是主子特许我找银匠打的一套首饰，也是给小妹出嫁戴的。” 之后，她又把带来的果脯，香油，以及萧楠带来的意义不明的盒装牛奶等物件一一分发给众人，萧楠带的盒装牛奶，伊利和旺旺大礼包啥的，本来是打算送给柳迁的，但是他却搬家了，找不到人，只能送人了。 除了分发礼物，每个人还得到了两块大洋的吉利钱，全村真的跟过年似的，热情的村民甚至杀猪杀鸡，款待萧楠等人。 萧楠发觉，这个村是真的穷，就算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就是村长家了，也不过比别人家多了一头牛罢了，而那是全村唯一的牛，农忙时还要被借来借去，累得皮包骨。 村长在自家款待萧楠时，萧楠当然又职业病发作，拿出笔记记录这个村子的风土人情——这村子放在未来就是全国排的上号的贫困村，农村完全靠天吃饭的时代，土地贫瘠就是决定一切的生死线，村里几十年没有一户人家出过读书人，因为穷，竟然还真有家里人共用一条裤子的现象。 萧楠道：“像你们村子的这种情况，只是给你们资金援助是不够的，要想办法发展产业。” 村长当然听不懂，只是点头。 萧楠给他看自己根据路上见闻画的村子示意图，道：“根据史料，你们村子的水道有水时，曾经是个还不错的富裕小村子。” “那也是我爷爷那会儿的事儿咯，都过去快一百年了！那会儿多好啊，有水道就能灌溉良田，周围的土地也没如此干旱荒凉，现在呢，都快寸草不生了。”村长道，“十来年前的大旱，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当时方圆千里都闹旱灾，天上往下掉火球，哎，苦啊！都说是老天爷发怒了。” “十多年前的大旱之前，据说有陨石雨坠落的现象。”萧楠道。 “咱们庄稼汉不懂这个，反正当时据说唯一有水的只有嘉湖郡那边，那边是龙王保佑，哎，也不知道什么神仙能够保佑咱们这。”村长摇头道。 “那么，只要能把水利引到你们这里，其实就能缓解村子的现状。”萧楠道。 “哪有那么多钱挖水渠哎。咱们这的水土稀松，存不住水了，前几天下的暴雨，也没存住水。” “那可是个问题，我再仔细研究研究吧，兴许以后发展个其他的产业也行，不一定要靠种地吃饭。”萧楠道。 “少爷您真是个菩萨心肠的人，怪不得芙蓉如此夸您，这也是我们村子里的事情，您也不要多操心了。”村长老实巴交的，也不懂要利用萧楠的身份来牟利。 萧楠又道：“据你们这里几十里外有个荒山，现在被官兵把守了，你知道那山里的事情么？” 老汉摇头道：“那山本来是个荒山，里面狼虫多，还是个邪门闹鬼的地方，我们这的人从来不去那，现在官爷在那边围山，听说是开工程，谁知道是干什么的。您可千万别去那，据说靠近了要杀头的！” “我们等下还要去办生意上的事，您老告诉芙蓉爹娘家，以后若是想芙蓉，拿了我的牌子通报就行。”萧楠道，“芙蓉今天先住在这，三天后叫她回萧府来报到。” “我一定亲自赶牛车送她去！”村长连连点头，萧楠这次打赏了他家五块大洋，足足够自己一家人两个月的吃喝，他自然乐意为萧楠服务。 “我还有个事情要拜托您，我府上有个懒汉，在府里只知道撒泼耍赖，狗仗人势，我专门把他带来。便不想带他回去，若是他一路逃到你们村里，我希望家家户户都不要收留他。”萧楠又低声道。 “就是您车上那个……是是是！这个一定照搬！包您满意！”村长道。 萧楠于是不再久留，趁着天色不晚，叫婉月和哑巴先和自己离开，而留下那个司机在这里等着开车把芙蓉送回去。 至于大壮，被村民灌了许多土酒后，他又醉的一塌糊涂，被哑巴扛上车，准备半路上就把他扔下去。 几个人再次来到了原先发掘翡翠的那荒地边的马路上，却发觉这里经过了暴雨的洗礼，竟然变成了一片汪洋沼泽地，触目所及几乎没有几块能落脚的地方，不要说小水池了，连地貌都被山洪改变了。 而那条公路的前面由于地势低洼，也完全被淹了，此时的公路更像是一个堤坝。 哑巴拎着桶，见状只能耸耸肩，表示白来了。他把酣睡的大壮给扛了下来，扔到了路边，这货都没有醒。 “你看，死心了吧。”婉月站在车边道，“这下面都是山洪造成的浑水，存了这几天估计也有瘴气了。我们回去吧。” “既然来了，就不要想着这么快回去啊。”她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柳司琪！！！”婉月条件反射的拔出了枪——她转头一看，只见柳司琪从公路下面的泽地里跳上来，看来她早在这里等候多时了，除了她，还多了个陪同的人！ 竟然是苗枫！ “我可是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柳司琪笑道，“不过放心，我不是来打打杀杀的，纯粹是给你们穿针引线。” 苗枫抱着手臂，对萧楠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十三少！不能轻易相信他们！”婉月护住萧楠道。 “……我觉得，可以听听他要说什么。”萧楠道。 “有话就在这里说！”婉月举着枪对准他们道。 苗枫切了一声：“麻烦的女人，哈，我是无所谓。反正我只要和萧楠说明白就行了。” 只见他指着萧楠道：“我说你，你还没发觉么？” 萧楠讶道：“发觉什么？” 苗枫叉着腰道：“我说你，还没发觉———— 你已经是 被伏羲‘附身’了么？ 我换个说法吧， 伏羲， 披着人皮的你，现在可以好好跟我说话了吧？” 116 我的萧楠 “你说什么？！！！！！！！” 萧楠闻言简直睚眦欲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你说的什么？！” 夕阳的余晖将寂静的公路两侧的树木阴影拉的很长，整条公路此时宛若一个诡异的阴影交织的异界长廊，完全脱离了世界范畴似的，充斥着一种诡异莫名的氛围。 “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司琪的狂笑声打破了死寂，她笑的身体都后仰到一个诡异的角度，如同鬼魅。 “我在看到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情！！！伏羲！！！伏羲！！！伏羲哈哈哈哈哈哈哈！！！伏羲！！！哈哈哈哈哈哈哈！伏羲竟然……！ 竟然说出这么愚蠢的话语！ 如此拙劣！如此可笑！！如此卑鄙的趣味！！ 简直就像是人主动愿意去像狗一样去吃shi似的！！” 她如此得意，竟然在四周跳起了芭蕾舞中的旋转，轻盈的起舞着。 苗枫则终于缓缓道：“伏羲，你们是如此称呼他的，对于我族来说，我们称呼他为‘祖神’。 远古时代，是他教会了人们使用火，传授刀耕火种，带领子民开辟大地，福泽永世。凡是这世上所生之人，无不蒙受他的神恩。” 婉月闻言缓缓放下枪，道：“若是如此，他应该不是邪神才对，为何会造成恐怖和血腥？！你称呼十三少伏羲为又是什么意思？！” “祖神光辉无染，如同日月，如同大地，如同星辰，凡人无法揣度，无法注视，无法理解。凡人和祖神的鸿沟，犹如凡人与之草木蝼蚁。”苗枫道，“祖神垂怜凡人，视凡人如蝼蚁，不辨好坏，一味满足凡人的愿望，反而导致灾祸横生。 凡人亵渎了祖神的神恩，凡人中智慧的先知于破灭中祈求祖神，许下了大逆的愿望——他们祈求祖神能用凡人的心眼裁决万物。 从此，祖神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转生’为‘圣人’，披上凡人的血肉皮囊，牵引凡人的心魂，引领愚昧的凡人维系这个世间不灭。 你们汉人传说中的‘轩辕黄帝’，‘人皇伏羲’，皆是他的化身，是他在某个时代中引领凡人的圣人之姿。” “你是说……十三少他……怎么会这样……”婉月露出了绝望的惊骇神情，“那些……‘圣人’最后……都怎样了？” “祖神并没有形貌，你见过的，他的样子，是昔日的‘圣人’——舜的形貌。”苗枫道，“那些被他附身的‘圣人’，本身就不得不承受人性和神性角逐的巨大矛盾，在漫长的时代中，他们或者因为人性太过纯粹，被世人亲手毁灭， 或者因为神性吞噬了人性，最终回归到神的虚无之海。 成为‘圣人’，是祖神赐予的‘诅咒’。 因为‘圣人’是祖神仿照凡人，剔除了凡人所有‘恶欲’造出来的‘极善’，是人性极大完美的‘成品’，这样的纯粹完美之人，事实证明，在给世人带来了巨大的用处后，只会被世人嫉恨憎恶背叛猜忌。 因为人不可能有那种秉性，所以他们才要毁灭‘完美’。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所在。 成为‘圣人’，对本人和他周围的人来说，便是生不如死的诅咒。” “天啊……”婉月颓然的跪倒在地，她捂着脸，从指缝透出的眼珠里尽是绝望和恐惧。 “绝不能是这样！！决不能！”她忽然抬起头来，表情狰狞的叫道：“我不会让十三少变成那样！！我绝对不允许！！我要他得到幸福！！！我不要他变成圣人！！” “有你这样想法的，痴迷圣人的人，也有过很多。他们反而是先开始毁灭圣人的人。在我祖先的历史中，亦不乏你这样的女人和男人——知道他们怎么做的么？” 苗枫俯视着她说：“他们挖掉了圣人的眼睛，不许他去看世人，毁掉了他的耳朵，不许他去听，剁掉了他的手脚，不许他离开。 口口声声说着要守护他，结果却是把圣人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一口口咬下他的血肉，要和他融为一体。” 他看着萧楠接着道：“一个圣人被毁灭了，祖神就会持续的制造新的圣人，为了他对凡人愚昧祈愿的回应，哪怕圣人的尸体堆成骨山肉海，也要持续的，不断的，来引导凡人。 终于有一天，有个女子像所有被圣人所吸引的人一样，深深的沉迷圣人的光辉，她爱上了圣人，却最终和其他人一样，只能眼看着他被毁灭。于是她做出了所有凡人没有想到的，勇气十足的事情。 她希望伏羲聆听自己新的祈愿，叫伏羲再也不要来这世间，也不要再制造圣人，希望凡人自生自灭。 我记得你们的历史中也记载了这个女子，你们叫她—— 娥皇。 而她，就是我族的祖先。” “哟哟哟哟！我还要补充一下，”一直跳舞的柳司琪忽然插嘴道，“‘伏羲’，是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生物哦~~但是他却恶趣味的干预了其他低级物种的进程~ 为了这个无聊的恶趣味，无法理解低级生物感情的他，竟然利用某种生物复制方法，制造了有形的身躯，然后copy了他认为合适的道德优秀的人类样本的大脑，记忆，也许样本不是来自一个人，而是多个人。 因此糅合成了所谓的没有道德死角的‘纯粹的完人’，再把自己巨大的‘意识’附着在这个身躯的意识深处，超次元超次元！一切都是超次元的能量，超次元的技术！ 无限近似魔法！人类称之为奇迹！ 他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得到人类自己判断人类的标准，这样就算是有人许下‘我要变成伏羲那样厉害的存在’这样的无聊而巨大的恐怖愿望，他也能进行筛选。 也就是说，‘圣人’就是伏羲观测人类的游标卡尺，同时，伏羲利用‘圣人’来学习和模仿人类这种生物，以便产生‘人格’。 所以呢—————— 萧楠萧楠萧楠萧楠萧楠萧楠萧楠~~可爱的萧楠~~真的存在萧楠这个人么？ 还是说，‘萧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伏羲自以为是的‘模仿人类’的‘演出效果’？甚至把‘萧楠’这个人格都欺骗了？最有趣的演出，是把自己都全身心投入，忘记了自我的演出吧？” 她忽然像个少女那样翘着屁股，跳到了萧楠的面前，背着手仰视着他。 “娥皇许下了心愿后，祖神回应了他，已经数千年没有再制造圣人，也没有现世。但是你——萧楠，为何违背自己的承诺？再次降临到这世上？”苗枫则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的降临，会给世间带来多大的灾祸么？！你又要让多少人绝望和疯狂才满意！世人无法承受你那辽阔无私的神恩，无法承受你那恢弘深广的神迹！ 再一次，我请您返回虚空之境！ 在您还能以人身听懂我的话语时！请您聆听我的祈愿！ 否则，我只能利用最后的手段，刺激您完全展示神性，自行毁灭这具躯壳！ 只是那样一来，您所深爱的这片土地和大地上的人们，恐怕都要化为焦土。” 他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长刀的刀鞘。 而柳司琪和婉月也在睁大眼睛看着萧楠。 空气都好似凝固了。 再一次的死寂。 终于， “我现在展示的神性，难道还不足以称之为完全么？”萧楠缓缓道。 柳司琪张大了嘴巴，忽然一把抓住萧楠的衣襟叫道： “你说什么傻话呢！！！那个伏羲呢！！！让他出来！！！我可是全心全意的爱着他！！！” “别这么激动嘛，伏羲要是真的改变了这个肉身形貌，那么奇迹之力会覆盖周围的区域，你们会不会变成肉块或者其他什么怪物，我也无法确定。”萧楠道，“这是出于对你们的‘爱’，我才用‘萧楠’来传达。你们的愿望我已经如实收到了，但是目前我还不能返回虚空，因为有人蓄意破坏了我和人类千万年来的契约法则， 在我为人类擦净屁股之前，我不会返回虚空。” “伏羲，这是你的意思么？只要恢复了‘法则’，你便会返回么？”苗枫问。 “当然。”萧楠道。 “祖神，如果我协助您恢复‘人理法则’，那么您……”苗枫还未说完，方才跳到河滩下面玩耍的哑巴忽然兴冲冲的用钳子开始敲自己的桶。 他光着脚大笑着跑过来，给萧楠看自己抓到的大河蚌。 萧楠的眼珠微微转向了那边，随即露出了惊骇的神色，因为河蚌上的花纹极为异常！竟然好似某种波普艺术品！ 然而仅仅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却使得苗枫忽然拔刀！！ “萧楠！！！你又在假借伏羲胡扯八道！！！你是不是以为可以逃过一死！！” 他吼道——伏羲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怎么可能露出那么微妙的神情！！！ 萧楠太过聪明了！ 他不过是揣摩语境想要逃脱！！ 他的利刃快要落到萧楠的额头上时，那把刀却生生的融化了！！ “伏羲有这样的恶趣味还真是抱歉。”声音是从苗枫的身后发出，而他面前的萧楠只剩下一摊空空的衣物！ 几乎贴到他脸上的长发男子，拥有着人类最辉煌完美的身躯和容貌，当他贴近时，连苗枫的头发都开始呈现出一种有韵律的波纹扭曲！ “我那可爱的萧楠说的话有问题么？我的意思他不是完全传达了么？”长发男子的手臂绕过他的脖颈，手指摩挲着他那干裂的嘴唇道， “‘萧楠’说的每一句话，他做的每个决定，皆是我的 ‘本意’。” 他的声音并非是婉月听到过的连声波都带有摧毁力量的音色，而是萧楠的声音！！ 117 溯源 伏羲再次现身！ 像他所有每次出现那样，他周边的所有物质都出现了水波涟漪般的皱褶波动！ 长路两侧的树木则完全变成了真正的“影子”，与原本投在路面上的影子融为一体，随着物质的涟漪一起波动着。 至于身处“伏羲力场”内的众人，则感到耳朵轰鸣无比，好似连续一刻不停的跑了几十公里那样！简直处于精神和身体强烈拉锯的撕扯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呼吸和保持清醒都是一件极为费力的事情！ “我从未打破和你们一族的誓约。”伏羲的身体几乎是紧紧贴着苗枫的背后，尽管是用的萧楠的声线，大概是为了保证不会让自己的话语产生毁灭的能量，即使如此，同样的声线被他说出来，完全不是萧楠的感觉，而显得充满了危险的蛊惑感，每个字都挑逗着人的生理本能。 伏羲是纯粹的能量，纯粹的奇迹， 只有见到他现身，才能在临死前确认这所谓的“纯粹”是如何的绝对和致命！ 就算伏羲已经极力克制了自己的力量，但凡见到他的真容，聆听他的声音的人，若是意志力薄弱些，便会立刻在他的魅力下发疯！ 比完美更加圆满！比绝望更加浓稠！比恐惧更加深暗！比太阳更加耀眼！ 世上一切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伏羲”的气息！ “伏羲啊……”柳司琪趴在地上，朝着他痴迷的伸出手，浑身都酥软得动弹不得，她的眼珠大幅度的震颤着，只能拼命的伸出舌头，想要自己的肉体哪怕多一厘米接近他也好。 “我所深爱的人类。”伏羲的低语，让苗枫无法自抑，他的一切都被伏羲掌控，然而他毫无动弹的能力，他的自我快要融化了！ 原来面对伏羲，他依旧如此的渺小和卑微！ 他根本不可能劝诫伏羲远离人世！他被伏羲掌握着！ 一股又一股不要命的、那种原始冲动的发泄，喷射， 是他一败涂地的证明！ 人在他面前始终如此低劣！ “不要试图阻止我的萧楠前进的脚步，因为他所做的一切，皆是我为人类谋求的福祉。”伏羲托着他， 在他们的身边，诸多白色的液体构成的珠子，凝固在半空中，与万物一起产生着有韵律的波动。 然而骤然，那种波动忽然消失，好似谁在黑暗的空间里忽然打开了电灯，日光突然透进来，面前的场景还是那个公路，萧楠本人靠着汽车席地而坐，蜷起了那条义肢，像是刚刚小憩了似的睁开了眼睛。 许多乳白色的珍珠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那些固体的珠子，正是伏羲力量曾经到达此地的证明，把液体化为固体，转换了物质的形态！ 水有三种形态，而伏羲似乎可以把任何事物都轻易完成三种形态的转换！ 苗枫直挺挺的躺倒在地上，他双目呆滞，口水不断从他嘴里流出，那条具有民族风情的裤子也完全洇湿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柳司琪疯狂的尖叫着，在地上不断的打滚。 至于婉月，她才刚刚从石化中恢复了一般，发丝凌乱，好似刚刚经历了惨烈的搏斗。 而哑巴根本直接昏了过去，半天都没清醒。 “毫无疑问，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伏羲的能量输出功率已经克制无比。否则你们早就是一滩血肉碎块了。”萧楠声音嘶哑的说，就算他已经明了自己刚刚经历了怎样的“奇迹”，其实对于他本人这个“人格”来说，感觉就是忽然喝断片一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方才才取回意识。 但他却觉得自己好似跑了一场马拉松，浑身没有一处不疲惫，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 虽然事情变得太过难以接受，但是他的脑子还是要运作起来，利用这些不可能的疯狂的事迹去做出推断。 现在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是，自己可能是“伏羲”本人用来寄宿的“宿主”。 那也就是伏羲制造自己的目的。 这样最后一环似乎就明了了。 即使如此，伏羲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依旧是语焉不详的。太过晦涩，太多谜团。 而苗枫，是伏羲引导而来的，“关键”。 —— 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以一个不算太好的结尾结束了。 柳司琪爬起来后，大笑着疯狂的奔跑着离开了，跑的简直比马还快，她疯狂得越来越厉害了，也越发不像个人了。 哑巴抱着头头疼不已，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昏倒，无论是婉月还是萧楠，都觉得极为疲惫，至于苗枫，他竟然没有离去，而是换上了萧楠带来的换洗的一身衣服——萧楠似乎还打算在镇上过一晚。 至于被丢在一边的大壮，则一直在呼呼大睡，连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萧楠让哑巴搜集了一下地上掉落的珍珠，竟然有一小袋子。毕竟这也是伏羲之力带来的“异常之物”，所以还是打算先收藏起来的。 只是苗枫看到那些珍珠，脸色变得越发不好看。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躲起来么？”萧楠道，“事实证明，你根本不可能驱逐伏羲离开现世，就算你杀了我，伏羲也会立刻叫我在别的时间线重生。 不如你就留在我身边， 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好好整理下讯息，我会给你满意的答案。” “身为伏羲选中的‘圣人’，你和伏羲的联系密切，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结论。”苗枫道。 “十三少真的会变成你所说的圣人么？”婉月道，“他不该走圣人的道路。” “按理说，所有的圣人，都该随着娥皇的祈愿，再也不会产生了。”苗枫道，“那都是数千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伏羲忽然制造出了‘萧楠’，也许有他特别的深意，伏羲要他走的道路，也许和任何一个圣人都不同。” “大老爷曾经到达过你们族人的领地，并偷走了什么东西，一切都和那个秘宝有关。说说这件事吧。”萧楠道，“我认为，伏羲确实如同你们一族希望的那样，真正返回了虚空数千年，但是，某个事情又再次将他拉了回来。 他和我一样，对于发生过了什么一无所知，但是又要为了遵守和你们的约定，而不能肆意使用自己的力量，迄今为止，据我所知的每一次伏羲降临，时间都极其短暂，而且范围狭小，按理说，伏羲的能量范围不该只有这么狭小才对。 这说明他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不断现身，在打破誓约的底线游走，他没有赋予我任何与其他人类不同的能力，便也是他对你们誓约的体现。”萧楠道，“如果按照你所说，历代的圣人都是伏羲赐予凡人的引导者，那么看看，我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没用的圣人——我少了一条腿，身体残弱，一直以来都是受人摆布的棋子，无知而盲目，你所说的圣人，明显都是上古传说中的神王圣贤。” 苗枫道：“的确，历代的圣人不是骁勇的战神，便是德智兼备、出身高贵的领袖，伏羲对于圣人的选择极有倾向性，无一不是你所见的舜的形象那般，完美高大、容貌美丽的完人。伏羲对于完美的追求是全方面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选择一个少了一条腿的形象。” “而且我的外貌，是复制了原本萧家那个消沉颓废的十三少。从出身这方面来说，简直完全颠覆了伏羲一贯的原则——他选择的圣人，无论如何不该是这样一个低贱的身份。”萧楠道，“所以很明显，伏羲制造我，首要的目的是进入萧家。 萧府内的东西，才是伏羲想要探知的。 因此问题又回到了起点，萧景睿和大帅，到底从你们族人那偷走了什么？以至于伏羲不惜制造我出来，悄无声息的融入萧府去刺探呢？” 苗枫冷笑一声：“如果真按照你所说，那伏羲可谓真是用心良苦。想要知道我族保存的秘宝是何物，便要知道远古时期，伏羲所肆意行使的‘神迹’。” 这时，阴云渐渐布满了整个天空，萧楠道：“看来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这里似乎又要下雨了。伏羲是不是特别喜欢雨天？” “我们附近的镇上吧，找个旅店，这也可以避开别的耳目。”婉月道，“叫店家炖了哑巴挖来的那几个河蚌。那几个是珍珠蚌吧？花纹看起来很古怪。” “你们还能想着吃……”苗枫切了一声道。 “不然呢？”婉月道，“无论十三少要去哪里，他要成为圣人什么的也好，我都会跟着去的。” 她的语气好似稀松平常，但是毫无疑问，她绝对会说到做到的。 萧楠睁大了眼睛，他相信，伏羲选择婉月来到他身边，一定不是因为偶然。他甚至能够感到，伏羲透过自己看着婉月的视线，就好似在久远的过去，看着某个人那般。 伏羲他…… 能为某个人更改自己的法则，能答应遵守承诺， 是他动了情，还是那个女子太过痴情？ 伏羲真的无情么？真的博爱么？ 还是说，他只对娥皇动了唯一的私情？ 以至于， 就算过了数千年，依旧追逐着和她相似的身影， 就算显形，依旧选择了娥皇的丈夫——舜的形象。 神长情的方式，真是人类所无法理解。 118 古事 由于雨势来的太急，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到达附近的镇子。 萧楠的那个敞篷小车根本不可能多挡雨，最后他们不得不又返回了那个木桥村。 芙蓉自然非常惊喜，她虽然不知道苗枫是谁，但是还是尽力招呼全家精心招待了他们，为了迎接芙蓉而打扫干净的土屋闺房，被拿来招待萧楠。 屋子地面虽然是土地，却也搞得比较整洁，只是家具非常简陋陈旧。为了招待萧楠，芙蓉全家杀了他们家仅有的几只鸡，炖了鸡汤给萧楠暖暖身子。 至于那个河蚌，先养在盆里，说是等着明早再做给他们吃。 虽说农家贫寒，但是家养的土鸡，外加度数不高的自酿米酒，自己种的青菜南瓜，鲜咸的腊肉切片儿配辣椒酱。倒也弄了一桌别有风味的农家宴席。 要知道这种吃法，在当地过年都不一定吃的上，非要到村里三年一次的祭祖大典才可以这么“奢侈”。 而现在，这户人家倾尽所有，只想萧楠他们能吃得舒心点。 苗枫还是那么能吃，连吃了三碗饭和四个窝头，这些饭菜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皮。他还说萧楠尽想着吃，萧楠反倒觉得他才是真正的吃货。 夜里下了大雨，风雨交加，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撤下了酒席后，屋里就点了豆大的油灯照明，漏雨的地方用盆接着。 萧楠坐在床上的被窝里，与坐在床沿的婉月一起，聆听苗枫族里的秘事。 苗枫从这户人家那借来了一个烟枪，点上了他自己带来的烟叶，一边吐出烟圈，一边说起那久远的“古事”。 “伏羲最初只从天上俯瞰人间，凡是凡人的心愿，他大都会去满足。渐渐的，凡人变得骄奢淫逸，以至于有人做出了自大贪婪的祈愿，他也一并满足。”苗枫道，“就好似你养了猫狗，猫狗要跳到主人桌子上吃饭，你喜欢它，也不去管它一样。 这些自大的祈愿在伏羲看来，是对凡人的慈爱，然而对于人世来说，真是灾难。 试想，如果有人起源自己不老不死，又或者有人祈愿和伏羲比肩，是不是很可怕的事情？” “这确实是个问题。”婉月道。 “因此，在经历最纯真的刀耕火种时代后，吃饱了肚子的凡人一度引发了巨大的灾祸，那些胡乱祈愿的凡人，甚至变成了通天彻地本领的诸天神魔，引发了剧烈的大混战。” “那么说，古书上说的远古天庭大战，竟然是真的么？！”婉月问。 “伏羲引发的奇迹，只能比你看到的神话传说更加宏大。”苗枫道，“比如————” 太古时代，有人祈愿，愿与伏羲比肩，然而伏羲的力量一旦注入他的身躯，他便无法承受，化为星辰，随即又立刻爆裂，形成了九个“太阳”。 又有人祈愿能够追逐日月，直到天边尽头，最终化为山岳，支撑天顶。 还有人希望天河垂泄大地，滋润焦土，伏羲引动天水流瀑，灌溉大陆，从此大河浩荡，亘古不绝。 婉月惊道：“你所说的这些‘奇迹’，难道就是神话中的后羿射日、夸父追日，至于最后一个……” “伏羲的影响范围并非是这一片大地这么简单，极南之地，极西之地，极北之地，极东之地，都是他曾经踏足之地，这世上但凡有人的地方，都是伏羲奇迹留存的证据。”苗枫道。 “那最后一个传说，很类似于印度古代神话中的湿婆承受天河，创造恒河。”萧楠道，“确实，伏羲的形象和湿婆也有诸多相似之处，如果一切如你所说，人类文明的火种是伏羲点燃，那么伏羲他不仅仅开辟了中华的文明，还席卷了整个大陆，引导了世间所有古代文明的开端。 所有文明里的创世神，都是对他模糊而敬畏的赞颂。 根据后世各种科学的论断，人类诞生的历史起码有接近一千万年，而我们这个世代的文明顶多只有六七千年，在这中间，不排除有超古文明兴旺后又熄灭，也许对于伏羲来说，他注视人类文明起起落落，不断兴亡，指导人类重建一切，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便犹如海边孩童堆砌的沙堡，被水浪冲毁，又再次堆砌起来一般。 以他宏大的视角来看，确实，满足人类那些不合理的祈愿，他亦觉得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没错，他眼中微不足道的事情，对凡人来说，真是天大的混乱，好不容易神代由于诸神彼此相残而更迭，伏羲也改变了自己的策略，愿意以替身——‘圣人’亲自来到这片大地，以凡人的标准裁决一切。 不知道过了几千年，伏羲的化身‘舜’——来到了南疆大地，带领子民将江河千里的水泽变成沃土，诸多部落都归顺于他，其中就包括由娥皇领导的部族。”苗枫道。 在遥远的远古时代，不知道到底中间经历了怎样的波折，娥皇终究是嫁给了舜，然而舜像之前所有的圣人那样，被利欲熏心的贵族背叛，最终将他围困，逼到死地。 他惨死时，娥皇恸哭，泣血九日，引动了天地异变，江海翻腾。 不愿意和舜分离的娥皇，不让舜归还虚空，不让下一个圣人再度诞生，她要代替已死的舜永远守望人世，完成舜的宏愿。 “伏羲……满足了她的祈愿。完成了秘密的‘仪式’，我并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仪式’，亦或是具体的内容为何，只知道我们一族自此遵循远祖娥皇的遗训，将秘物藏入十万大山深处，后代永世守护此物。”苗枫道。 婉月惊骇的看了看萧楠，忽然道：“那么，十三少他……是舜的转世么？” “怎么可能？”苗枫摇头道，“伏羲是没有人类的情感和性格的，他制造的每一个化身都是独一无二的，这种独一无二，不仅是性情，还包括记忆，感情。舜死了就是死了，对于娥皇来说，世上已经绝对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舜了。但是她，宁愿抱着对舜的回忆和留恋直到永久。 由她这份偏执的爱意，孽生出了怎样的‘秘宝’，就算是我族中人也不知晓。 总之，自此之后，伏羲真的停止了‘作祟’。” 苗枫吐了口烟气，接着道：“我们部族的人，被山民称之为‘原乡之民’，大概是由于常年看守秘宝的缘故，也受到了些许伏羲之力的恩惠。 族民的寿命往往都在百年之上，不乏活到三四百岁，甚至五百岁的长寿者，而且族民的老化也会逐渐停止。 我们的土地，森林，水脉都蒙受了伏羲之力，对于外人来说皆是珍宝，为了不让外人觊觎，招致毁灭，数千年来，一直过着遗世独立的生活。 山下的子民把我们当做‘神’，偶尔有人会把垂死的人送到部落的山下，希望我们救治。 然而吃了我们领地上的米，喝了我们山中的泉水，也便被改变了体质，是绝对不能让他们再离开的。 我的家族，世代都负责守护秘宝之洞附近的‘圣泉’，被称之为看泉人。圣泉是村中的至宝，虽然名为‘泉’，实则是一滩封闭的死水，万年不干涸，不许任何人碰触饮用。 据说那滩‘圣泉’，是舜的鲜血，因此常年都是血红色的。 看泉人每年只能在村子里居住十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泉水旁边居住。对村中的事情和人，几乎不甚了解。 看泉人世代传承者娥皇留下的武器，那是一把由天火石打造的长刀，无坚不摧，亦是族内的圣物之一，据说是舜亲手为娥皇打造的礼物。 可惜，那把刀已经被伏羲毁了。” “以后的时代都用枪炮了，刀其实也没多大用处。”萧楠只得道。 苗枫忍不住白了萧楠一眼，道：“你们汉人，还有那些个洋人，只知道烧毁森林，污秽大地！是这大地的害虫！” 婉月道：“即是如此，那么萧景睿和姚大帅又是怎么进入你们部落的？” “那两个人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时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取得了族长的信任，甚至把族长的两个女儿骗到了，成了他们的妻子。 原本，他们应该按照我们的规矩，永远留在部落里，和我们族人一起生活。 然而他们却起了邪心，劝诱族内那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起来作乱，甚至将我骗出了圣地，劫掠了圣泉！ 当我返回时，圣泉已经被洗劫一空，秘宝洞窟也失守了，秘宝早已被萧景睿那些贼人窃取殆尽，我被困在了树海之中整整十多年，部落的人也全部死的死，散的散，原乡彻底毁灭了。 那之后，我才知道，伏羲之力再度在大地上复苏，娥皇的遗训，若是伏羲之力流出，开始为祸大地，毁掉当初她和舜亲手建立的一切，我等后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伏羲送回虚空！” 萧楠托着下巴，脑子飞速的运转着，他沉吟道：“这样说来，你们原乡之民，岂不是类似于神话中所说的精灵族？既然娥皇许下了庞大的祈愿，伏羲至今还遵守着和她的誓约，那么有没有可能，秘宝就是因为她的祈愿，而留在大地上的，高度浓缩伏羲之力的某个物件？” “这些都不是我有资格去猜想的。”苗枫道，“现在一切的关键在你。身为伏羲的代行者，伏羲把解决一切问题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也就是说，只有我有办法让失窃的秘宝再次回到苗疆，我还真是责任重大啊！”萧楠头疼的说，“据我所知，秘宝被一分为二，其中一半在大帅那里。现在萧家姚家甚至联合日本人、暗灯集团，开始对秘宝进行科学上的研究。 并且创造了血腥至极的‘召请仪式’，妄图捕获伏羲，为他们控制世界所用。 伏羲不打算违约，因此能够现世的时间和强度有限，他要只凭你我之力，完成这不可能的任务么？如果我们逃脱这个‘责任’，会如何呢？” “伏羲把这个责任交给你，便说明，若是你逃脱了你的天职，那么世间也许会招致毁灭——你应该很清楚吧？虽然我不知道伏羲是如何和你交流的，但是我想他应该对你有所启示。”苗枫看着萧楠的眼睛道，“你之所以努力奋战到了今天这一步，为的又是什么？你若是想躲避自己的责任，那么老老实实做个吃喝玩乐的十三少岂不是更好？” 萧楠顿时语塞。 确实，他没有想到，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自以为是为了拯救婉月，然而一步步走来，伏羲之力却向他展示了破灭的末日景象，展示婉月悲惨的结局，那些正是伏羲对自己的“启示”么？！ 一直以来，从他被创造以来，他的人生都是被伏羲“裹挟”着前进！ 他自以为自己选择的道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原来也只是伏羲的引导！ 还有什么东西算是他自己的？！ “说起来，我确实……点私人的东西都没有。我真是完完全全被献给伏羲的傀儡。他的理想还真就是我的理想。”他忍不住自嘲道。 婉月连忙道：“不！你不是傀儡！就像伏羲并不是舜一样！你也不是伏羲！伏羲不会有你的温柔，有你的宽厚！你永远是你！是萧楠！是十三少！你想要的才不是伏羲想要的！ 你还有你的愿望，你的事业！但凡那些，我都要为你达成！ 你不会变成真正的伏羲，因为你还有太多的世俗牵挂！还记得你辛辛苦苦开起来的商场么？马上就要开业了！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我们还要一起去看大洋彼岸！” 她握住了他的手，不知道怎么就落下了眼泪：“你不是伏羲……别抛下我变成伏羲……” “我绝不会……绝对要……让你幸福！”萧楠帮她擦去了眼泪，安慰道。 但是，若是自己的一切都是复制出来的，自己的精神乃至灵魂记忆都是复制的原本的萧教授，那么…… 萧教授不会想要去开商场的吧？ 从事电子商务的沈钧也根本没有这种闲心。 更不要说颓废的十三少了。 自己的一切身心素材都来自于这三人。 那么， 是谁……是谁决定了自己这些突兀的想法？ 萧楠越想越觉得一身冷汗。 有些话他并不敢说出口。 他甚至觉得，伏羲并非是如同他们所说的，彻底无感情的虚空高次元生物。 而是有着…… 相当怪异的趣味。 比如在民国时代经营大型mall，有什么意思呢？ 伏羲既然指导过那么多世代的人类文明的兴起，搞不好这家伙真的有“建设经营游戏”的癖好…… “给商场各处装上空调是个不错的点子。” 这个想法，竟然在这种时候，硬生生的挤进他的脑海。 萧楠甚至立刻可以判断，这简直是伏羲恶作剧式的在向自己的脑海深处发号施令！ 但是…… 他自己本人也觉得这样好正确！好有趣！！ 如果没有空调，那么他的商场和此时英美的那些商场又有什么区别呢？加上了空调，简直可以称霸世界mall圈！ 而且他还带来了详细的空调制作手册和配件原理说明！ 只要找个工厂，批量组装制造不成问题！ 艹！！ 最怕就是和伏羲达成了意见共识！ 完蛋了！不要说和伏羲进行意识分离了！简直越来越有共鸣感了！ 119 策略 “总之，来确定下一步我们要做什么吧。”萧楠道，“现在还无法确定伏羲到底何时才会再出现，他给予我们的各种讯息也是完全语焉不详，不要把希望太过放在他身上。 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进入后花园完全是毫无指望的。 但是大帅和大老爷必定有所争夺，他们两个人绝非表面上关系那么好，如果他们能够自相残杀，那么我们从中得利的赢面就大得多。” “但是别忘了，还有个暗灯，他们才是打算坐山观虎斗的。”婉月道。 “暗灯的首脑萧天佑，本身就有着巨大的野心，我丝毫不怀疑他们三方会陷入大争斗。”萧楠道，“我们还需要等待，等待合适的时机，等着一个一举引爆他们矛盾的契机。 如果我就是伏羲的化身，那么我们需要更加更加更加多的讯息，去了解‘伏羲’现世的机制，去调查任何有关秘宝的线索，讯息越多，才能有十足的筹码。” “也就是要继续等下去么？”苗枫问。 “不一定，机会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萧楠道。 “大老爷现在一定在暗中缉拿他，你要如何把他带进萧府？别忘了，真正的紫衣奴可是潜伏在萧府的各处。”婉月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可以带他去见萧天佑。”萧楠道，“萧天佑也算是我们半个盟友。与其我们独享讯息资源，不如拉萧天佑一起下水。 但是，你要隐瞒一些讯息作为我们的底牌，比如，不能告诉他，我就是伏羲。” “真是狡猾的中原人。”苗枫抱起来手臂。 “你就算想要联络萧天佑，现在也不可能，他现在也不在萧城。”婉月道，“除非联络他的手下，那个王小姐。她是他的心腹，实验也是她一手掌握。 而苗枫就这么进城，要进入女校未免太过惹眼。 我很好奇苗枫到底怎么躲过了这三方势力暗无天日的追捕。” “肯定是柳司琪那个疯女人帮了他，她是个天才。”萧楠道，“唯有天才和疯子，才会对伏羲之力分外敏感。” “这一点你倒是说对了。”苗枫道，“你们自己商议吧，我要先去睡觉了。这几天为了蹲守你们，我一直在野地里蹲着，都没好好睡觉。” 说罢他爬上了屋子里临时搬来的床，刚躺床上，就传来了他香甜的鼾声。 “啊，真是羡慕这种说睡就能睡着的人。”萧楠道，“我们怎么把他带进城里。” “只有伪装了，他长得不错，伪装成女子应该很容易。”婉月道，“我带了化妆品。” “……亚洲邪术么，行，明天给他打扮下看看，很多男的看起来很直男，一穿女装跟天仙似的，我在视频里见过。”萧楠摸着下巴道。 “……是未来的娱乐么？男扮女装？”婉月讶道，“那您……也喜欢这么玩？”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萧楠连忙摆手。 —— 也许是昨日太过疲倦，萧楠睡得也很死，一直睡到早上九点多钟才肯起床。芙蓉给他做了鸡粥，外加一些他带来的小点心。家里的鸡吃的差不多了，若是他要再留几天，只怕要把村里唯一的牛宰了给他吃。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但外面却有不少喧哗声，芙蓉告诉他，说昨天的暴雨导致山洪冲到这边来了，以至于河道里都是水，还带来了不少野鱼，很多人去抓鱼了。 “那婉月和我带来的那个人呢？”萧楠问。 “他们也去抓鱼了。哑巴还挺开心的。”芙蓉道。 “那我也去看看。” “您别去了，外面那么滑，到处都是泥！若想看，我带您去旁边那个屋子，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芙蓉道。她家的房子地势比较高，距离河道不远，的确可以开窗看到外面的景象。 只见水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拿着各种工具在水流边捕鱼，水流极为湍急，苗枫却能够跳到水里，不时抓住大鱼往岸上扔，身手矫健极了。 不过，芙蓉说得对，这村里的路全都是土路，一下雨全部变成了泥浆，小孩子都光着脚在路上跑，一个个跟泥人似的。 婉月也穿的像个普通的村姑，赤着脚浑身都是泥巴，拎着一个罗网往这边走，她带了刚抓的三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来，叫萧楠来看，只见这三条大鱼都有两三尺长，身上的鳞片发黄，还有一两片鳞片是真正的金色。 萧楠道：“这不是我在嘉湖郡吃到过的那种味道鲜美的鱼，原来这里也有。” “这都是山洪从后山那边冲过来的。”婉月看着他道。 “是伏羲之力……”萧楠似乎有点明白了。些许的伏羲之力不但无害，还能够带来水土丰润和大量的鱼获，嘉湖郡就是这样兴旺起来的。 芙蓉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美滋滋的拿了鱼去加工，道：“我把那个河蚌一起杀了，中午吃河鲜！” 然而打开河蚌后，她却惊异的发现，那个巨大的珍珠蚌里竟然真的有珍珠，还是金色的，她不敢私藏，把这三枚蚕豆大小的浑圆金珠交给了萧楠。 这河蚌距离伏羲再次出现的地方极近，有这样的变化倒也在萧楠的意料之中。婉月看着碗里的宝珠道：“十三少，这次这些宝贝不要被小慈那丫头要了去。您自己好好收着，可别露财了。” “我要这些也没什么用处。”萧楠道，“珍珠也是女人最爱的珠宝之一吧？将来说不定还能拿去做一把人情。” 婉月叹了口气：“我只觉得可惜，凭什么每次我们辛辛苦苦拼死得来的东西，都要轻易被她霸占。” “因为她可能是我们突破大帅府的一个契机。”萧楠道，“留一颗给你吧！” “这些身外之物，我可不要！”婉月捏着珍珠托着腮端详道，“十三少送过我的首饰，便是世上最好的宝贝都比不过。” 于是他们便在农家又吃了一顿河鲜午饭，替村民抓了不少鱼的苗枫还是那么能吃，而他们抓来的鱼的确美味，众人吃了都连连夸赞这鱼味道鲜美清甜，就算只是清水煮熟，稍微放点盐都美味无比。 吃饱喝足，他们也终于能够返回了，芙蓉还要在家里留两天，萧楠则和苗枫，婉月先回去。 幸好他们的车辆在公路口那里，没有陷入泥地，哑巴背着萧楠出村时，泥巴都陷到了他膝盖处，幸好送行的村民扛了清水过来，让他们洗干净腿上脚上的泥污。 然而把车行驶到无人的僻静野林处时，婉月停下车，要苗枫换装。苗枫起初还呆呆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任由他们摆弄，不一会儿就发觉婉月要他换上连夜改好的女子衣裙，便哇哇大叫起来。 萧楠在车上道：“你不配合，我们早晚要计划失败，又不是叫你去死，只是换个衣服罢了，怎么这点意志力都没有。” 苗枫气的呼呼的，却不知道怎么回嘴，咬牙切齿的任由他们摆弄。 终于，苗枫换好了女装，也上了妆容，还戴了个花头巾遮挡自己的短发。婉月把苗枫带到萧楠面前，萧楠“哇哦”叫了一声，道：“婉月你的化妆技术，简直可以称之为东亚邪术了。” “我上过专门的伪装变装课程。”婉月道。 “太好看了！去维密走秀都可以！”萧楠又夸奖道，“就是皮肤黑点。” 苗枫冷冷哼了一声，抱着手臂叉开腿站着，姿势倒是嚣张得很，没有半分女人样儿。 “维密走秀是什么？”他问。 “这个……很难解释。”萧楠语塞道。 “维多利亚的秘密？”婉月忽然道。 “你怎么知道？！”萧楠吃惊道。 “你送了我一身……那个衣服，那个衣服的牌子就是。”婉月含蓄的说道。 “啊，不是的。”萧楠抵赖道，说罢干笑了两声。 三人彼此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通过苗枫的叙述，萧楠得知，自从他来到萧城后，萧家就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的追杀，但是大老爷似乎还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的意思，派来的都是一些不算多厉害的杀手。 似乎大老爷还想留着苗枫有什么用处。 萧楠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把他带到了女校，和那位王小姐接触。 王小姐见到了苗枫后大吃一惊，不过她不愧是萧天佑身边的心腹，很快就从萧天佑那里得到了指示，允许苗枫暂时跟在萧楠身边，和萧楠共同合作揭开萧府的秘密。 让萧楠意想不到的是，萧天佑这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竟然直接又把这件事通过他们的远程联络系统告诉了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大老爷。 大老爷并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指示，总之，最后传达给萧楠的指令，就是这些要人似乎默许了他可以把苗枫带在身边。 打扮成女人的苗枫，也终于不用穿女装了。 这也让萧楠轻松了不少，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和自己院子里那么多人解释。 现在他可以确信的是，大老爷，大帅，还有萧天佑，一定在从事什么比上次实验还要庞大的计划。 不然也不会对苗枫如此漫不经心。 甚至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干实验对象都好似放任自流。 唯一的解释就是， 他们可能打算把整个萧城再次作为实验场所。 只要不离开萧城，他们就是瓮中之鳖，大老爷这些人才不会在乎整个城市百姓的死活！ 唯一的“好”消息是，萧楠起码还有一年的时间来准备。 这三方势力，大概都希望他和苗枫在这一年内，能够去突破萧家或者姚家任一一方的秘宝所在地，而一旦他们这样做，恰好成为另外两方渔翁得利的刺刀，去挑开三方谁都不愿意挑开的大争斗。 而如果自己不行动，那么一年后，当三方势力的大工程完成，他们依旧摆脱不了成为试验品的结局。 现在，他们处在一个微妙而危险的平衡点上。 “所以，你要怎么选择呢？”婉月在听了他的分析后问道。 “我们按兵不动，他们越是希望我们成为替死鬼，我们越不动，就等着所谓的实验再次开启。 别忘了，我们也有‘底牌’。”萧楠道。 “伏……么？十三少你真打算连‘他’都算计在内？” “只要能为我们所用，是谁无所谓——严格意义上说，我并不算真正的‘圣人’，我只是‘他’临时打造的‘特派员’。”萧楠道，“我的职责只是调查真相。只要把真相呈现给伏羲看，让他理解为何产生了诸多扭曲的原因，便足以取悦神。” “您说不定能够……超越‘他’！”婉月道，“我们去做娥皇没有做到的事情！我要去求伏羲，让你真正得到自由！作为一个真正的人！只要有希望，一定能够达成我们的理想！” 真正的人……真正的自由…… 萧楠看着婉月坚定的目光感到某种惊心。 不，他从未感觉到自己不是个真正的人，哪怕知道了自己只是伏羲造出来的复制体。 而至于真正的自由…… “要让伏羲再次自由的活动在这片大地上么，呵呵呵呵呵……”他内心的深处，甚至听到了这样的讥笑声。 伏羲，真是会带来绝望的生物。 还是不要让婉月的希望破灭，不要让她知道的好——她矢志不移的愿望，可能会真正给大地带来终极的灾难。 —— 苗枫就这样顺利的入住了萧府了。 萧楠不知道那些暗中真正的紫衣奴对他的到来持什么态度，但是这可是大老爷默许的，估计密令也下达给他们了，所以苗枫的到来，反而是相安无事的。 苗枫终归是入了萧府的仆人户籍，作为萧楠的陪读留在了他院子里。但是，跟着萧楠不到半天，他就倍感疲惫和无聊。 萧楠一天到晚不是在看书就是在批改文件，打公务电话，苗枫就坐在旁边盯着他看，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你要不要去院子里玩玩？只要不出了我的院子和爬树，你干什么都行的。”萧楠被他看得有点毛毛的。 “我和你们中原人合不来，而且我的职责不就是‘陪’么？”苗枫抱着手臂，翘着腿说。 “你理解错了，陪读只是给你个头衔，又不是一定非要你什么都陪着我。”萧楠道，“再说，你不觉得累么？” “你做这些事，也是像舜一样，为了子民和天下么？”苗枫忽然问，“我有必要弄清楚，你是否真的是伏羲新任的圣人。” “……不，我是为了赚钱。”萧楠有点惭愧的说。 “你已经够有钱了。有这么大的宅邸，还有这么多仆人。”苗枫蹙眉道。 “……我还想更有钱。”萧楠汗颜道。 气氛忽然僵持。 120 夜宴 萧城是个发展极为畸形的奇特城市，如果再过几十年肯定是个污染严重的地方。因为早在这个年代，在城区边缘地带已经建立了极为庞大的工厂区域。 这些工厂和20世纪初的英国大工厂有的一拼，唯一的好处是远离城区，并在周边形成了工人扎堆的卫星镇，与城市的贫民区又有所区别，每日被黑烟笼罩，暗无天日。 这里是保证整个萧城维持如今超前城市经济水平的命脉所在，钢铁厂发电厂机器厂，各种厂房形成了日夜巨响不息的钢铁森林。狭窄的街道上到处弥散着一种大工业时代特有的铁锈气息，厚重森然，以及一种人类肆意消耗资源的颓败感。 路面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偶尔可见穿着脏污背带裤的粗犷工人。整个厂区不是萧家的资产就是姚家的，但他们这些贵人可几乎从来不来这种地方，都是聘用专门的人员管理此地。 萧城的工业化带来了人口疯狂增长，尽管工厂吸纳了大量的劳动力，城中却还存在极多的贫民区和失业人口，而这些景象只有在这种地区才看得到。 在萧府的门前，看到的永远是繁华锦绣的整洁街道和洋气十足的街景。 习惯穿着自己传统服饰的苗枫，在萧楠的要求下不得不换上了他非常不喜欢的中原人的衣服，四仰八叉的坐在萧楠敞篷汽车的后座上。 虽然他表现得很兴致缺缺，实际上对于这些工业建筑还是很好奇的，已经偷偷观察了一路。 而萧楠这次出来，是为了找一家口碑很好的机器加工厂。 同时为苗枫制作一把适合他用的苗刀，毕竟伏羲把他的宝刀给融了，怎么得也得替伏羲赔他一把。 那家工厂也算是十几年老店了，自从萧景睿开始开发这个城市，他就在此地开厂，当然地也是租的萧家的，如今厂房有几个仓库那么大，里面的车床什么的算是达到国际先进水准了。 老板是个胖成圆球的大叔，态度还挺牛的，资格老，说是以前萧家大老爷见了他都礼让三分，要的价格也高得吓人。 即使如此，萧楠还是希望他来加工一百年后才普及的中央空调，为自己的商场实现空调全覆盖，一些原材料还要去找化工厂加工。 既然萧楠出得起钱，这个老板又看在他是如今萧家内务管事少爷的份上，通过自己的人脉召集了几个加工厂的老板，对萧楠带来的资料图纸进行了研究，虽然人人都对这种新机器的原理感到不可思议，但是经过研究，认为制造出这种美国都没有的“物品”，并非是不可能的。 何况萧楠开出的价格让人极为满意。 于是空调的单子就这么定下来了，对方加班加点的情况下，估计再过半个月就可以交付使用了。 至于补偿给苗枫的那把刀，苗枫非要坚持用陨石的材料打造，基本没地方给他找这种材质，所以最终谈崩了。 如今“美月商场”的装修，店铺，人员都基本到位了，只要等着空调到位，就可以进行开业。 萧楠感到自己的事业算是开了成功的第一步。 而下面要做的，就是为大太太准备她的寿诞贺礼。在内府，大太太的寿诞是每年一度的大日子，不亚于大老爷的寿辰的影响，是所有的内府女眷和少爷们八仙过海，争奇斗艳的时刻。 虽说大太太名为“韬光养晦”，不过问萧家的事务，实则暗中她的势力遍布后府，甚至据说她的权力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时候大老爷都要让她七分。 毕竟整个萧府有今日的成就，和最初她娘家的大力支持脱不了关系。 实则大老爷这几年来光顾着自己享乐，神出鬼没，基本不怎么过问家事，真正约束整个萧府，让人人心惊胆战的，实则是大太太。 大太太却还要做表面功夫，按照家规女训，自己的寿诞坚称绝对不要外人加入，对府外秘而不宣，只在萧府内府内自己的院子里“悄然”置办，实则数不清的达官贵人都会在此时勾搭各种萧家内部的门路，希望通过某个萧家的宗族子弟或者女眷，把自己的“心意”呈上去。 因此每次大太太过生日，收的所谓“自家亲戚”的“小小馈赠”，往往都是金山银山。 萧楠之前已经呈上了“翠皇”，可谓讨得了大太太的欢心，但那毕竟不是寿礼，只是拜山头的敲门砖，所以他要再呈上一份礼物—— 那就是从河蚌肚子里发现的四枚稀世金珍珠。 他找到了能工巧匠，对这四枚到了黑暗处依旧能够隐约闪烁金光的金珠进行加工，制成了一个镶满宝石的纯金大凤钗，那四枚金珠，就镶在最耀眼瞩目的位置上。 萧楠以前还抱怨过伏羲玩弄自己的命运，但是现在他还是要感谢伏羲的，没有伏羲，自己也送不起这些礼物。 普通的金银珠宝，肯定入不了皇后一般的大太太的法眼。 就算找高超的工匠加工出了这件价值连城的大凤钗，芙蓉看了却说还是不行。因为大太太这个人很迷信，极为讲究彩头，只送一个礼物肯定不行，必须成双。萧楠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要送什么好。 芙蓉便掰着手指头给他盘算道：“一般这府里头的贵人，给大太太送礼，第一件若是金银宝器，第二件便是能吃能喝的，寓意吃穿用不愁。像是前年有少爷送了十万大山里头弄出来的极品野蜂蜜，还有什么山参，燕窝之类。但是这些东西不能是一般的，非得要顶尖的才行。那种见惯了的也不行，最好要有新意。” 萧楠头疼道：“这可为难，我上哪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她找那些刁钻的食材补品。而且我带来的东西，大都分发掉了。” “你们中原人送礼就是麻烦。我看你们说的那些所谓的好东西，在我们山里也不算的什么。”苗枫在一边道，“我曾经爬上过我们那最险峻的高山，在山巅采到过一种紫金色的灵芝是极其珍贵的药材，村里的巫祝说，百年也只得这么一株，入药后可以起死回生。 他作为族里的宝物晾干了收藏起来，若是能找到，或许会让那个老太婆满意。” “嗯……其实我有个主意。”萧楠看了一眼苗枫道，“但是你可能会不高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不高兴？”苗枫蹙眉道。 萧楠扬了扬眉毛，没说什么。 很快便到了大太太的寿宴。萧楠都替这个萧府觉得折腾，大老爷过完生日，然后是大太太的生日，每次都要兴师动众。 不过这府里的贵人们天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估计也不在乎隔三差五的被这么倒腾。 大太太的寿宴果然是低调的，寿宴在晚上进行，白天里萧府静悄悄的，哪有分毫过寿宴的喜庆氛围。 但是到了晚上，她那偌大的院子便灯火通明，打开大门后里面简直如同国庆大典般喜庆，张灯结彩鼓乐纷繁，人来人往，各种礼物锦盒传来传去，应接不暇。 萧楠的礼物这次终于在名册上挂的上号了，并且被列为了特供礼，名列前茅，是要亲自送到大太太面前展示的。 而他送的两样东西，除了那个凤钗外，另一样则让苗枫气的直翻白眼。 竟然是用一个极为考究的红木大托盘，带把手那种，系上五色锦带大红花，里面整齐的堆放着摆成塔一样的方便面面饼，几十枚在灯光下有七彩流光的白色珍珠点缀其中，名唤东海养颜珍珠粉寿面。 吃的时候要把珍珠拍成粉，就着泡面一起吃。 而这些珍珠，就是上次伏羲在水泽公路上现身，导致物质扭曲后转换形成的。 从视觉效果上来说，点缀着珍珠和金箔的泡面塔，极为赏心悦目，足够吸引人眼球。 至于这个珍珠粉有没有毒呢？萧楠还真的亲自做过“活体”实验，他叫芙蓉秘密把珍珠碾成粉后和燕窝配在一起给伤重卧床的小吉祥补补身体，令人惊讶的是，效果出乎意料。原本据说要躺很久的小吉祥，服用了珍珠粉，在几日后便能自己下地试着站一会儿了，伤口愈合得效果明显加速了。 眼看小吉祥活蹦乱跳的，萧楠心想这个珍珠粉吃了应该没事。 毕竟是沾染了伏羲之力的“宝物”之一。 按照大太太院子里的规矩，就算少爷来拜寿，也只能带女眷进入寿宴大厅内，并且不能携带任何大型的铁器，进门还要搜身。萧楠便由婉月和芙蓉扶着，拄着双拐进了宴会厅，他的义肢似乎也算是违规品，因此不能带进来。 ———— 今晚的萧府内府比往日要热闹，外面过道上不时能看到各府的轿子来来去去。 在十三少院子的一个侧门外，一个脸色阴鹜，目光阴冷的少年，正靠着一棵槐树，看着过道处来来往往的人。 旁边有个小厮劝道：“小少爷，这都什么时候，您赶快回去歇息吧。大夫还叫您多休息。” “休息？哼！我都躺了半个月了！”少年愤恨的忽然将靠在树上的一双木拐狠狠的推倒，甚至想要狠狠的踹上两脚这一副可恶的玩意儿，然而他下意识的踢踹，却只带动了大腿残肢抖了几下。 他两只手抓住自己的残腿，忽然愤怒的不停捶打。 “我不要和那个死瘸子一样！！”他恶狠狠的咒骂着。 “别打别打！您这腿刚拆线！您不要命了！”小厮过来阻止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因为这个动作，他也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少年在地上扑腾了几下都没起来，这时，一个抬着轿子的队伍正好经过，有个丫鬟笑道：“哟，这不是吉祥少爷么？怎么几天不见，您倒是和您那位姐夫变成一个德行了？也成了独腿的蚂蚱了？” 小吉祥抬起头一看，发觉出言讥讽的，就是那个被赶出了院子的水莲！ 而水莲旁边轿子里坐着的，就是小慈！ “要你管！x人！”小吉祥骂道。 水莲一点都不生气的说：“你倒是嘴硬，却分不清谁是帮你的，谁是害你的。若不是十三少，你怎么会变成和他一样的瘸子？哎，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被他害惨了的。我看你就不要跟我置气了。” 这时，轿子的纱帘内传来了小慈的声音：“水莲，你过来。” 水莲便附耳过去，听她耳语了一番。之后水莲便笑道：“我们这还有事，小少爷，你身边这个小厮倒是不错，我家主子要他去办点事。” 说罢她把那个小厮叫过来，给了他几角铜钱，好似打发他去做什么事，那小厮很快就跑开了。之后水莲才过来俯下身，对着小吉祥的耳朵耳语一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121 不欢的宴席 在大太太的寿宴厅里已经来了许多宾客，这里不像大老爷过寿辰那么规矩繁多，所有人都在有说有笑的，各聊各的。 但是能来的也只是内府的权贵，像七少爷这样的，竟然都没资格前来。少爷们有专门的区域聚集，只是萧楠一来到，众人都不敢出声了，只是过来跟他请个安了事，大家看着婉月的眼神更是带着一丝恐惧。 萧楠也不在意，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坐在那喝茶，在萧府待得时间长了，他也逐渐学会了一套贵族的做派，举手投足都像足了真正的贵公子。比如他原本都不知道那种盖碗的茶杯具体要怎么使用，现在也能很熟练优雅的刮茶了。 那些贺礼，凡是珍贵的，都被摆在大宴厅中间一个专门的“展台”上，一层层如同宝塔，供人欣赏。 萧楠送的凤钗赫然被摆在最上面，在灯光下华光熠熠，让所有参观者惊叹。 很快，约莫来宾都到齐了，主事便宣布大家入座，上前菜的丫鬟整齐的鱼贯而入，一一给各桌上蜜饯水果甜点。 由于大太太装模作样的说自己办的不是寿宴，只是请各屋的过来聚聚，因此历年都不准备热菜，当然，来这里的人，也不是为了吃饭的。 虽说不算真正的宴席，实则每个果碟都极尽精致，能雕刻的食材都雕琢得匠心十足，上的酒也都是贵的让人咋舌的琼浆玉液。 萧楠让婉月和芙蓉和自己坐在一起，芙蓉不敢坐，只敢站在他们身后垂手站着，上完了菜后，主事叫道：“恭迎大奶奶~~~~” 所有人便都站起来，除了那些萧家的子弟站起来鞠躬外，其他所有人都跪下了。但是婉月却唯独不跪，只扶着萧楠。 大太太身穿华丽无比的改良宫装，梳着民国女子的发髻，只是满头珠翠，涂着浓妆，被丫鬟扶了出来。 她一出来，所有人都齐声道：“恭祝大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都起来吧。”大奶奶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主座上，此时有快嘴的姨太太眼尖，惊喜道：“大太太！您这一套翡翠首饰可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只怕历代皇后都比不得您！” 众人的目光便纷纷望去，只见大太太脖子上挂着一串翡翠宝坠，耳环，戒指，手镯都是成套的，且不说做工多么精绝，光是那被切割后的“翠皇”美色，便让所有人迷醉，看了半天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婉月看了，却脸色不悦，微微望向萧楠——那本来该是萧楠的东西，却被这庸俗的老太婆抢去炫耀。萧楠却没有什么表情，他本来就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他每日费心经营自己的事业，说到底也是想多攒些钱为自己身边的人开辟后路。 果然，众人们一波接一波的开始奉承起来，一个个夸大太太容貌不老，国色天香，和这一身的翠宝相得益彰，甚至不要脸之流还说出了大太太是天下第一美女永葆青春的谬赞。乐得大太太喜不自胜。 寿宴大会就是阿谀奉承大赛。萧楠看破了这一点，却始终不发一语，他从来不喜欢在这种场合人云亦云，更不用说违心的去夸奖大太太那个老妖婆。 那个大太太各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说是要低调韬光，实则这寿宴的排场一点都没少，再看众人对她的畏惧和逢迎，就可知这个女人到底多么色荏内厉、精于弄权了。 大太太为了回应说了些场面话，故意提到了萧楠，说萧楠多么孝顺长辈和守礼谦恭，真是给足了萧楠面子，毕竟那套连她自己都被蛊惑了心神的首饰就是萧楠送的。 大太太还刻意要萧楠在寿宴结束后单独留下来和自己聊聊家常，很显然是对他的“特别关照”，萧楠便连忙拱手作揖谢恩。 酒会终于正式开始，竟然还要玩那种很有封建社会传统的酒令，幸好萧楠这半年来天天看书苦读，实则是恶补各种古代文化，对出的诗句也算工整。他从未想过，原来小说影视剧里那些穿越主人公穿越过去还要像自己这么认真学习，每天都过的好像准备考研一样。 也许正因为他糅合了学者的记忆，学习新知识，尽力去了解这个时代的人事物，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光是用来记录自己见闻的风土人情的笔记本，都已经写满了好几本。作为一个贵族少爷，记录这些完全可以说是毫无用处，但是他偏偏沉迷于此。他的笔记本内，甚至还为自己所见的普通劳苦平民进行素描，且画的惟妙惟肖。 然而，酒会刚开始没多久，竟然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变故，让整个会场的人都瞠目结舌，因为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宾客姗姗来迟。 这不是无意的迟到，而是刻意的“下马威”！ 整个萧府里，除了大老爷，还有谁有这份胆量呢？ 就算是大太太，几十年来也没见过这么无礼的。 所以到底这个胆大包天的人是谁呢？ 所有人都噤声屏息，望向大门处。只听管家通报道：“十九小姐来了~” 随即，只见一名丫鬟躬身扶着一名一身璀璨华宝的女子缓缓迈入门槛。那女子高昂着头，身上佩戴着不亚于大太太翡翠的整套饰品，毫无疑问，两人身上的翡翠肯定是同一块原石打造的，因为世上绝对不可能有第二块翡翠材料，能有那样辉煌的美色。 而这个新来的高傲女子，只是微微向大太太行了个不规整的万福，漫不经心的说道：“小慈来给大奶奶拜寿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实则什么都没带来。 “大胆！”这时大太太身边一个脾气暴躁的婆子忽然指着小慈骂道，“你算什么十九小姐，不过是博得了老爷一点欢心，竟然就以萧家的人自居！见了大奶奶还不跪下！” 小慈翻了个白眼，摇头晃脑道：“是大老爷亲自封我当十九小姐的，下个月我大婚，嫁入大帅府，大老爷亲自许诺我要给我往大了排场办。你算哪根葱，也敢说我？” 说罢，只见她拍了拍手，从门外竟然进来两个穿着紫衣，却戴着兜帽，蒙着脸的男子！ 这两个人毫无疑问是真正的“紫衣奴”，如今竟然受到小慈的把控，怪不得她这么嚣张！ 只见那两个紫衣奴，二话不说就抽出自己的匕首，一瞬间就抹了那婆子的脖子，引发了大奶奶的一阵尖叫！ 然而那些萧家的其他人，此刻却吓得动也不敢动，吭也不敢吭。因为相同的戏码，萧楠之前已经“办”过一次了。 那两个人的动作很麻利，杀了那个婆子后，立刻把她的尸体抬了下去，只留下地毯上的一滩血迹。 小慈这才傲慢的说：“如今大帅府并没有大奶奶这样的主母当家，家里的事情一堆，都等着我这个儿媳妇去整理呢——将来我出了嫁，好歹也是和大奶奶平起平坐的，怎么着也得向大奶奶多学着点，您说是么？” 言下之意，她嫁到了大帅府，也是大帅府的“大奶奶”。 萧家，姚家，一个手握金融大权，一个手握军权，平分秋色，还真说不好孰高孰低。 正是因为如此，小慈才会如此权势滔天，人人畏惧。 大奶奶的脸色那个叫一个精彩，阴晴不定了半天，也亏得这种人其实是极度不要脸的，在经历了愤怒惊惧之后，竟然忽然换上了一副笑脸，亲自走过来挽着小慈的胳膊道：“哎呀，我的好女儿，方才那个婆子不懂事，我早就想辞了她，亏得你给我清理门厅。快来，我们一屋子的人都等着你呢！” 小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和她一起手挽手走向了主座。 坐在主位上后，小慈便讶道：“哎呀，那凤钗可真好看，是谁送的？” 大奶奶笑道：“还不是最会办事的十三少？” 小慈哦了一声，便望向萧楠。萧楠只能微微颔首向她致意，她冷笑了一声，便道：“十三少以前总哭穷，如今家里头的好货，倒是一件比一件。” 大奶奶于是直接来到寿礼展台处，亲自双手捧了凤钗，送到小慈面前道：“女儿若是喜欢，便送了你做嫁妆，出嫁那天戴着也喜庆。哎，也不要等着出嫁了，我这就给你戴上！” 说着在几个丫鬟的帮忙下，亲自给小慈配戴上。之后便各种谄媚小慈，各种无聊的拉家常。 众人于是开启了对小慈和大奶奶双重恭维的第二波攻势。 然而小慈却在大太太亲昵拉着她的手的情况下，忽然一笑道：“我听说，大太太府里头那个叫做舒阳的干事，可是万千里挑一的美男子妙人儿，怎么这次不见他来？” 她这一句话让大太太顿时缩回了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原来大太太院子里确实有这么个人，但是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说是干事，实则是大太太秘密的男宠，这小慈好生可怕，竟然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若是这事儿往大了闹，闹到大老爷那边，她这条命可就没有了！ 小慈则眼中都是得逞，心道：谁他娘的是你的女儿！老太婆废物一个也敢随便认亲！ 这个舒阳本来人人都不认识，但是小慈这么一说，人人都心里有了数。这个小慈之前就是靠着消息灵通会打听爬上去的，也真是个不怕死的女人！亏得她狗屎运，竟然勾搭上了大帅府，不知道怎么讨得了大老爷的喜欢。若是换了一般人早就死无全尸了！ 大太太可谓受到了天大的羞辱，顺便自己精心隐藏的秘密就这么被直接曝光了，她岂能不气？！但她偏偏还要不动声色，不然坐实了自己的丑事，便道：“那个小厮，不过是前几日进来的，我都没见过他，女儿你消息真灵，你若是喜欢，叫他去服侍好了。” “哎哟，我马上是要嫁人的人了，可不敢什么男人都往院子里领。”小慈这句话歹毒无比，一句话就刺得大太太颜面扫地。 大太太憋得喘不过气来，一下站起来。指着下人骂道：“去！把那个叫什么舒阳的叫过来！哪里来的野人！竟然弄得主子们不得安宁！” 当下立刻有会办事的去揪了那个男宠过来，那男宠被拖过来时，只见他嘴是血，竟然是被割了舌送过来的！ “这个杀千刀的混账东西！不知道怎么搬弄是非，拉出去剁了！”大奶奶指使道。她看似在骂舒阳，实则骂的是小慈，心里恨不得把小慈千刀万剐！ 小慈却只是笑着吃茶，权当看热闹。 萧楠此时忽然道：“大奶奶，这个仆人我看也罪不至死吧，他已经被割了舌，不如放了他一码，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以前他没有权势，看大老爷残杀人命却无力阻止，甚至自己都危如累卵，如今却不同了。他觉得自己既然有能力，便该出来多说一句话。 而他这简单一句话，却被现场所有人有了各种不同的解读，纷纷猜测他是有什么居心，到底是要站在哪一方。 小慈闻言，眯了眯眼睛，道：“十三少真是个菩萨心肠，你既然可怜他，我看不如让人把他送到你院子里好了。若他被治好了，虽说没有了口条，也能讨你欢心，什么冬少将，什么邱紫雪，还有你最近身边新来的那个俊俏的小生苗枫，可不个个都是标致的人儿！” 她这话，里里外外讽刺萧楠偏好男色，甚至连苗枫的名字都知晓。 她话音刚落，便又拍拍巴掌，那两个紫衣奴竟然又进来了，直接拖走了舒阳，这下再也没人敢说话了。 只有大太太，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122 催化剂 本来大太太似乎还要单独找萧楠说什么事情，如今她被小慈气的半死，萧楠又没有眼色的收留了她那个男宠，不亚于保留了她的“犯罪证据”，于是宴会便如此不欢而散。 待小慈一离开，大太太就宣布宴会结束，不知道晚上她要如何大发雷霆。 然而现在在这个萧城里，恐怕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顶撞小慈了。的地位，通过公开的羞辱大太太，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真正的“女王”，对于她来说，这一晚可谓是人生巅峰。 简直犹如在战场上大获全胜的将军，在回去的路上，她就在抬轿上乐得大笑不已。 水莲则在一边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只怕从今往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敢和小姐您对着干了！” “你这个小x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你是想着将来和我爬到一样的位置，是么？跟着我也无非是想借着我去认识那些个达官贵人罢了。”小慈对于她的阿谀一语道破，这让水莲脸色也变得极为尴尬。 因为小慈恰恰说中了她的心事。 然而小慈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劲头，因为只有有这样一股冲劲，你才能尽心尽力为我办事。” “那是那是！水莲永远效忠小姐您！”水莲连忙表忠心。 “忠不忠心，光是说谁不会，还要看你做了什么。”小慈翘起了二郎腿道。 “回禀小姐，那个小吉祥奴婢已经给了他‘那个药’……”水莲刚要说话，却被小慈打断，小慈道：“哎呀，我乏了，你说的我什么都没听到，这种小事你自己解决便是，不要什么都劳烦我。” 说罢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她手上琳琅的各种珍贵镯子也因此发出了悦耳的碰撞声。 话说那个男宠舒阳被直接扔到了萧楠的院子里，萧楠回来后，只能吩咐自己的仆人安排他去找院子里的大夫医治。 婉月在一边道：“您留下他，可是留下一个大的麻烦，看大太太的意思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十三少，您这样做太不明智了。” “我只是觉得他可怜，没想到小慈直接把他送到我这里，我只能暂时收留他了。”萧楠道，“这也是迫不得已。” 婉月只能轻轻的叹了声气。 他们刚一来到起居室的门口，只见小吉祥已经坐在台阶上等了很久，旁边的丫鬟道：“少爷，我们劝了他很久，他死也不愿意离开，非要坐在这里等您。” 小吉祥一见到萧楠，就挣扎着扶着双拐站起来，拼命来到他身边，扯着他的长衫叫道：“姐夫！你上次在我床前说的话可还当真！你说少了一条腿也能做一番事业！我不是个废人是么？” 萧楠停下脚步，道：“当然，只要肯勤学苦练，努力好学，以你的才智肯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那你亲自教我读书好不好？我少了一条腿，走路都不方便，更不用说去学堂，肯定被人笑话……”小吉祥说着呜呜哭了起来，他一把抱住萧楠的腰，整张脸都埋在萧楠的身上，哭得极为伤心。 萧楠摸着他的头道：“你肯浪子回头，我自然愿意教你，以后每天你都到我书房里来，我教你读书。” “好了，快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休息吧。”婉月硬是扯开了他，看见他的眼泪鼻涕弄了萧楠一身，便感到不悦的蹙眉。 小吉祥被她一扯，只有一条腿站立不稳，一下就摔倒在地，便顺势抱着自己的残腿大腿嚎啕打滚撒泼起来，哭喊说婉月欺负自己。两边的丫鬟只好连忙去扶他，谁知他的残腿忽然开始剧烈的抽搐颤抖，疼得他嚎得嗓子都哑了，萧楠只得叫小厮把他抬走，然后叫大夫去看看。 其实这个毛病萧楠也有，只是从来不听萧楠喊过一声疼，婉月看着小吉祥被抬走，又看着萧楠，才道：“他才不是那种轻易悔改的人，他是真心悔过了么？” “毕竟这次任性的代价要伴随着他终生，他应该得到了足够的悔过。”萧楠道。 “我知道你也有腿疼的毛病，但是没想到那么疼……你从来都不说……”婉月低声道，她根本不在乎小吉祥怎样，却极为心疼萧楠。 “我已经好很多了，受伤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不会那么疼了。”萧楠笑了笑道，“明天事儿肯定少不了，你也赶快去休息吧。” 苗枫现在就住在萧楠的屋里，睡在床旁边的卧榻上，萧楠回来时，苗枫已经钻进被窝里，似乎已经睡着了。 萧楠洗漱完毕，想要尽量蹑手蹑脚的上床，好不容易坐到了床边，把双拐放在床头靠着，却因为转过身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导致拐杖倒下，碰到了盆架，发出了噪音。 “你慢点。”苗枫背对着他道。 “抱歉吵醒了你。”萧楠满脸歉意道。 “我本来也没睡着。”苗枫翻过身跳下床，把他的拐杖扶好放在床头，问道：“是伏羲创造了你，给了你这副身躯，那么你这条腿还会疼的么？”很显然，他听力很好，把方才门口的声音都听了去。 “和真正车祸截肢后的伤痛一般无二。”萧楠坐在床抚着残肢道，“阴天下雨也会酸胀，伏羲在这一点上一点都没优待我，我觉得很吃亏。” “那你可要保重好你这副身躯。”苗枫看着他那条半截的大腿残肢道，“若是用我们部落的草药切碎了做药浴，你还能好受些。” “没关系，都习惯了。”萧楠道，“我等下就熄灯，你快去睡吧。打扰到了你了。” “我起来解个手。”苗枫道，“你要去的话我带你一起？” “……不用了，我去过了。” “你半夜要是起夜，可以叫我。我帮你。”苗枫又道。 这个人倒是很热心……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萧楠无语的上了床，盖好了被子。 —— 第二天，脸色不佳的小吉祥果然来萧楠的书房里上课了。只是他昨晚抽搐了半夜，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坐在给他准备的轮椅里被人推过来。 苗枫还是在一边无聊的翘着脚陪读，说是陪读，其实现在对他来说跟打瞌睡差不多。他对萧楠的课程一点都不感兴趣，因为萧楠第一课就是所谓的思想教育，教导小孩子诚信啥的。 一节课还没上完，就有丫鬟来禀告，说大太太打电话来了，叫萧楠去接。 萧楠只得拄着拐杖去专用的内线电话那接听。 就在萧楠离开的这会儿，小吉祥却鬼头鬼脑的看了看貌似已经呼呼大睡的苗枫。他故意咳嗽了两声，见苗枫动都不动，便从怀里悄悄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拔开塞子，将一种透明无色无味的液体倒入萧楠的茶杯里。 而当他做完这一切，用书盖着脸打瞌睡的苗枫不仅没有反应，反而打起了鼾来，鼾声还挺大。 小吉祥于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得逞的奸诈神色。 这瓶毒药，自然就是水莲给他的东西。 萧楠接的那个电话是大太太亲自打来的，大太太的态度超级好，在电话里极尽谄媚，说来说去都是要萧楠把那个男仆舒阳交出来。 萧楠知道她若是不让舒阳死一定不甘心，便道：“那个舒阳昨晚自己偷偷溜出去，竟然在院子里上吊自杀了，我叫人连夜把他的尸首送出去火化了。您现在要人，我还真没法给您变出来。” 大太太道：“此话当真？！可不是你骗我故意这么说的吧？” 萧楠道：“大奶奶，现在这个萧府里的局势，您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个小慈是个什么人物，你我都惹不得，不管那个舒阳死没死，他总归已经被封口了。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一点。 就算我把舒阳交给你，这个人在你那里，早晚还是会引发风波——毕竟您已经被她盯上了，不如顺了小慈的意，就当他死在我这里好了。” 大太太沉默了半天，才道：“你倒是会考虑——别忘了，我虽然只是女流之辈，但若真是惹急了我，谁也别想好过！” “呵，惹您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我总归是萧家的人，而小慈早晚是姚家的人，姚家和萧家那点门路，我们心里都清楚，表面上说和亲，实则……”萧楠干笑了两声，“咱们终归是一家的，还要靠着萧家吃饭。至于小慈……她迟早没好果子吃。” “但愿一切如同你所说。小十三，听说你很懂一些‘门路’，不如有空给老身说说。老身不会亏待你。”大太太别有深意的笑道，“这萧家，迟早是要变了天的，与其浑浑噩噩的等着，不若咱们上一条船。” “您是说……‘伏羲’的事情么？”萧楠道。 大太太格格的笑起来，忽然挂上了电话。 看来，她对萧楠释出的“绝密信息”已经极为感兴趣了。 一直韬光养晦的大太太，如今在小慈的刺激下，也想要插手到萧家绝对禁忌的领域里来了！！简直等同于玩火！ 小慈无疑就是玩火玩出来的权势滔天，她成了一个刺激萧府内女人们骚动不安的绝佳催化剂！ 权力和嫉妒，真是促使人坠入地狱的最好诱饵。 123 产子风波 萧楠返回书房时，小吉祥装模作样的在那读书，而苗枫则忽然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个懒腰。 他的腿很长，稍微蹬了那么一下，便撞到了书桌，发出碰的一声响。 导致书桌上好好的一杯茶就因为这么一撞而翻倒了。 小吉祥的心顿时咯噔一声响，暗暗咬牙切齿起来，这个该死的家伙早不醒晚不醒，竟然偏偏这个时候醒！ 他煞费苦心下的毒都白费了！ 萧楠道：“苗枫，你若是困了，回床上去睡吧。” “我现在睡够了。”苗枫用手枕着头，故意看着小吉祥道，“我怕我一离开，你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们部落有句谚语，叫毒蛇再小也有毒。这句话送给你。” 萧楠扬了扬眉毛，他当然发觉到那杯茶水泡过的书页已经渐渐产生了变色，然后又看着小吉祥略显扭曲的表情，便明白了什么。 他微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但是这大好的天气，老窝在屋子里可不行，你们跟我出去透透气吧。我叫人收拾下。” 今天天气确实如同萧楠说的那样好，秋高气爽，被精心打理过的花园曲径通幽，有好几个观赏用的水池。 萧楠拄着拐杖在前面走，苗枫则推着小吉祥的轮椅在后面跟着。终于走到院子里景色最好的水池处，萧楠便把拐杖收起来靠在一边，坐在池边的石凳上休息，他的拐杖都是专门量身定做的，用了上好的木料，以制作漆器的工艺漆过，拐杖的各种细节处还有錾刻的贝母雕花，光是这副拐估计都很值钱，婉月为了让他用起来更舒适些，亲手锈了保护腋下的流苏丝套套在顶端的软垫上，萧楠最近总是用这副新拐杖，可见很满意。 小吉祥被推到他旁边，由于刚才的毒计没有成功，他很是不满，当下故意转动轮椅撞了一下石凳，又故意用剩下的一条腿装作漫不经心的抬腿一踢，让萧楠本来虚靠在石凳边的拐杖齐齐落进了水里。 那水池已经很久没有清过，水浑浊得很，拐杖落下去就不见了踪影。 “对不起，姐夫，我不是故意的！”小吉祥装无辜道。 萧楠仅剩的左腿没有力气，单腿蹦跳也只能跳一小段距离，没有双拐支撑根本走不了几步，虽然他并没责怪小吉祥的“无心之失”，但是这里比较偏僻，附近没有仆人，单凭他自己根本回不了起居室。 于是对苗枫道：“麻烦你帮我去拿下轮椅或者备用的拐杖。” 苗枫却道：“用不着那么麻烦。”只见他竟然将萧楠忽然给抱了起来，“这边的风景无非是围起来的假的，不如我们家乡的十万大山，也没什么好看的，我送你返回便是。” “那我怎么办！”小吉祥叫道，一路上有几个台阶，虽然为了方便萧楠都改成斜坡，但是他根本不可能自己登上那些斜坡。 “你自己想办法呗。”苗枫不在乎的说。 “你放下我，带小吉祥回去吧。”萧楠有点脸红道。 苗枫根本不听他的话，横抱着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丝毫不顾小吉祥在他身后气愤至极的嚎叫。 由于萧楠的故意隐瞒，婉月只知道小吉祥把萧楠的拐杖弄丢了，看萧楠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非常气愤，责备萧楠道：“拐杖就是你的脚，你怎么一点都不爱惜！下次不能放在他能够得到的地方！我去找他算账！” “算了，只是一副拐杖而已，还有备用的。”萧楠坐在轮椅里揉腿道，“他还是个孩子，而且刚失去了一条腿，不要为难他了。” 就在此时，芙蓉慌慌张张的来回报道：“少爷！出大事了！” “什么事？”萧楠问。 芙蓉道：“原本我们还觉得婉霞小姐只是吃胖了或者涨肚，加上她衣服宽大没看出来，谁知道方才她竟然忽然晕倒了，给她换衣服才发觉……发觉她肚子已经很大了！找了大夫看过，说她……都有七个月身孕了！” 婉霞就是婉月伯父母的那个女儿，他们竟然还说要萧楠帮自己女儿找个好婆家，没想到……他们污蔑婉月的事情，竟然在自己亲生女儿身上发生了。 “……既然如此，问出她什么了么？孩子的父亲是谁？”萧楠道。 “问了……她一口咬死！说孩子是您的！”芙蓉吓得跪下来道。 “胡扯八道！婉霞什么时候来过少爷的房里！”婉月怒道。 “她说是少爷……少爷去找了她！”芙蓉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早点发现的！” “不关你的事，这件事不要传出去。我去看看她。”萧楠道，“这对姐弟一点都不给我省心。” “叫你早先收留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七个月大，她才来这里多久，真是含血喷人。”婉月道。 然而不等他去找婉霞，婉霞倒是在几个婆子的搀扶下，穿着睡衣，一步三晃的被扶到了萧楠的面前，果然在单薄的衣衫下，能看得出她的肚子真的很大了。 “姐……姐夫……这孩子……是你的……我好不容瞒到了……现在……你不能不认……”婉霞扶着腰，停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实则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们镇上一个“混世魔王”公子哥的，婉霞春天的时候出去赶庙会，认识了那个长相俊俏的员外家的公子，那人稍微撩拨婉霞就上了套，跟他厮混，有时候半夜还要专门偷偷溜出去幽会。 谁知道那公子哥始乱终弃，认识婉霞才几天就另觅新欢，过了几日还名门正娶了一个富家小姐，婉霞本想把这件事瞒下来，却发觉有了身孕。她父母知道后，恰好小慈派人上他家来收买，便定下了一条计谋，让婉霞实在瞒不下去时，就死命咬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萧楠的种。 萧楠道：“你不要信口雌黄，就算你咬死是我的孩子，在这萧家，少爷要不要得后代，也是大老爷批示才行。若是大老爷不许，你怀胎十月也要打胎下来。这是家规。” “我不管什么家规不家规！家规家规！！狗屁家规害的我弟弟平白无故丢了一条腿！！”婉霞忽然来了劲，用她特有的刺耳尖叫道，“反正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认也是不认也是！！” 萧楠被她吵得头都要炸了，她的声音也太尖了，竟然还有力气这么嚎叫，便只得道：“好吧，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把我扶正成少奶奶！给我办喜宴！我要当你的新娘子！”婉霞坐在椅子上喘息道。 “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一味容忍这些极品的萧楠，也摇头道，“家规规定，少爷不能擅自办喜宴。”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当新娘子！！！”婉霞将一旁茶几上的杯子都扔在地上，跺脚撒泼道。 她这样一撒泼，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闹，弄得她立刻哎哟叫个不停。 “小姑奶奶！当心动了胎气！”旁边的婆子劝道。 婉霞扶着肚子剧烈的喘息，还恶狠狠的瞪着萧楠道：“我明白了！你是喜欢男色对不对？！看来别人传的是真的！你把我弟弟故意弄成瘸子，就是为了把他拴在你身边玩农是不是！他还是个孩子！你有没有人性！非要把我们姐弟都糟蹋干净才满意么！” “你误会我了。”萧楠知道这种谣言肯定又是小慈之流仇视自己的人传出来的，并不因为这样的污蔑就感到生气，只是冷静的说：“你平静一下，对你和孩子都有好处，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其他的吧。” “我不生！！你不答应让我的孩子继承你的家业！我就死在你面前！！一尸两命！！”婉霞又撒泼，真是像足了她娘那个泼妇。 她话音刚落，忽然就疼得从椅子上摔下来，整个脸都扭曲得变成了猪肝色，竟然是疼得话都说不出来。而她的身下地板上，一片“水渍”渐渐扩散。 “哎呀！是羊水破了！她要生了！是早产！”那个婆子是稳婆出身，惊呼道。 “赶紧去找人来！准备热水！来不及抬走就送到我房里吧！”萧楠道。 “少爷，让她在你屋里生孩子会不会不干净？”芙蓉担心道。 “顾不得那些迷信了，救人要紧。”萧楠道。心想却想这个婉霞怎么这么配合自己的话，刚说生就真的要生了。 124 期待 萧楠的卧室借给了婉霞生孩子，他只能暂时去楼上的观景台等着。 说是观景台，其实根本看不到什么，因为萧家的建筑高度都有规定，也就能看到墙外面的街道罢了。 他坐在二楼，都能听到婉霞不时发出的惨烈惨叫声，生孩子真的好可怕。 不一会儿，有个浑身是血的产婆急匆匆的跑上来说产妇出现了大出血，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但是第三个孩子是逆位，出不来，现在出血得厉害。 万万没想到，婉霞怀的竟然是三胞胎！ 萧楠便叫婉月立刻打电话叫来萧府内西医所的洋大夫过来。洋大夫很快赶过来了，经过半天的折腾，总算是保住了婉霞的命。但是婉霞第三个孩子却极为惊人！竟然是个大头怪婴！ 萧楠本来要去看，却被婉月拦住，因为民间传闻这种怪胎都是妖魔转世，看了不吉利，男人不能看。 婉月亲自去看，却发觉那个大头怪婴的身子极小，只有普通婴儿五分之一大，头却是一般婴儿两个大，刚刚被剪掉脐带，浑身通红，手脚纤细，正在那不断扭动，好似个大号的蚯蚓。 而那个婴孩的大头，却因为太重而一动不动，婴孩甚至有一双配合那个大头的巨大眼睛，比牛眼还大，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睁着。 与之相配的，是大号的五官。 这个怪婴实在太过异常，以至于芙蓉清空了所有的下人，不许人看，只有几个大夫留在屋子里。 怪婴被放在卧榻的被褥上，它的眼珠忽然慢慢转向婉月这边，大嘴也开始微微张开。 有点恐怖的是，它的嘴里竟然是成年人才有的大牙。而它发出的声音不是婴儿的哭啼，而是一种怪异的话语： “天灾将至……人畜俱灭……人间炼狱……” 说完这十二个字后，它忽然头一歪，竟然瞬间断了气息！ 婉月惊骇得后退两步，半天才问道：“另外两个孩子呢！” 一旁惊呆了的洋大夫这才操着蹩脚的汉语道：“他们都……死了……是早产的死胎！” “把这些个婴孩的尸体都尽快拉出去火化！找个地方埋了！”婉月下令道，“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萧楠是稍后才知道了这件事，当婉月向他描述大头怪婴时，萧楠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我有听说过一种民间怪谈，说偶尔会有这样的怪胎生下，口吐预言，往往代表着大天灾将至。” “您不是不迷信的么？”婉月道，“毕竟这里是萧府，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一定是什么预言的。” “……这个我也说不好，所谓的迷信传说，可能也只是一种未解之谜。”萧楠道，“婉霞怎么样了？” “她早产外加大出血，貌似还在剖腹产中出了什么错，洋人大夫说她就算活下来，人也废了。下半辈子可能都要半身不遂了，若不是她今天来强行找事导致小产，估计也不会如此。”婉月道。 “那她也是可怜，收拾个偏房，让她静养吧。”萧楠道，“等她好些了再从长计议。” 这时，芙蓉上了楼来禀告，她脸色极为惶恐，凑到萧楠跟前才悄声道：“少爷，小姐，我刚才带人想把那婴孩的尸首都拿去火化，结果门口遇到了几个从来没见过的穿紫衣的大爷，他说咱们院子里有人私自产子，这是违反家规的，便把那几个婴孩的尸首要走了。 我说是丫鬟私自偷偷生的，这样就算追究起来，也是追究那一个人的罪责。您还是赶紧想办法处理了婉霞小姐吧。千万不能说和她有什么关系。” 萧楠道：“那便把他趁夜色送到西医院去吧，我们出钱，给她请护工天天照顾着。” “这件事我去办吧。”婉月道，“你的商场应该也快完工了，我顺便去帮你看看。” 由于萧楠的那间屋子被婉霞拿去当了产房，芙蓉认为很不干净，想要让萧楠换个房间住。萧楠却不在意，说收拾好了，换掉被血污弄脏的被褥铺盖和地毯就好。 婉月入了夜后很快回来了，说商铺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等安装空调和剪彩了，每个柜台店铺都已经到位，货架都摆好了。等着萧楠明日去审查。 萧楠道：“明天晚上我们去看看，顺便看看夜间的照明效果，毕竟咱们的商场是要营业到晚上八点半的。” 他们这边商量着，在一边嗑瓜子的苗枫就忍不住道：“你们天天说的商场什么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集市。只不过是在室内。”萧楠道。 苗枫恍然大悟，于是道：“那其中一定卖不少你们汉人的特产小吃。”他之前藏匿在萧城，因为没钱也没逛过集市，后来逃到城外就靠打野为生，在他的印象里，最热闹的集市就是山里部落三年一度过节祭祀时的大集会，买卖牛马布匹和山中特产。他小时候嘴馋，什么东西都要放在嘴巴里尝尝，虽然原乡子民高居山巅的神秘林海之中，但他儿时还偷偷下山参加过那种集会，印象里尝到了不少好吃的，至今记忆犹新，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之一。 他从苗疆来这里的路上，一路走的都是山路，所见无非是穷山恶水，虽说也经过汉人的村镇市场，见到的却再也没有他儿时那样快乐盛大的景象，反而觉得汉人斤斤计较，功于心计，什么都非要钱才行。 而他最没有的，就是钱。凡是要钱的地方，他后来都尽量避开不去。 萧楠说的这个室内的集市，倒是让他浮想联翩，想到屋子内的集市，他就心想，那屋子要多大，若是和萧楠这个住的地方差不多大，也算有趣。 因此他竟然有点期待起来。 “明日也带你一起去，我们商场不仅有小吃，还有一整个区域卖高级食品！”萧楠自豪的说，“我敢打赌，全世界第一家奶茶店就开在我们这里。” “奶茶？我倒是喝过那些放牧山民家自己做的，味道还行。就是有点腥臊。”苗枫道。 “不不不，不是你说的那种奶茶！是抹茶巧克力珍珠仙草椰子蓝莓蛋糕大乱斗奶茶！”萧楠激动的说。 “……听不懂你说的什么。你们汉人说话太绕。”苗枫盘腿坐在卧榻上道。其实他心里已经暗暗给萧楠那一大串话断句了，在寻思到底他说的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他来萧楠家这几天，吃食倒是很美味，虽说不合他们苗疆人的那种口味，但是也算好吃。 “这几天你都不要吃零食了，我明天带你吃遍商城。”萧楠又补充道，“冰淇淋棉花糖也有。” 苗枫冷哼一声，托着腮别过脸看着窗外，然而他的双眼却亮闪闪的，写满了别人根本看不到的期待。 结果就是由于萧楠一大堆天花乱坠的承诺，苗枫一夜都没怎么睡着，平日里他可谓沾着枕头就能睡着，超级心安理得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天不亮就醒了，在院子里找了个空地活动身体，之后一整天故意用懒洋洋的事不关己的高冷口吻说了无数次“好无聊”，甚至趴在观景台看太阳到底什么时候下山。 而萧楠也给了他一个很厉害的“回应”，晚饭直接没叫他吃。 萧楠不知道的是，苗枫已经以“好无聊”为借口，连午饭都没吃。 好不容易等着萧楠终于换好了衣服要外出时，他的肚皮已经不争气的又开始咕咕叫了。 这货，看起来要去实践吃自助餐的最高境界。萧楠忍不住这样想道。 125 小慈的怒火 本来都打算高高兴兴的出发了，然而事情却节外生枝，萧楠的车辆还没有驶出萧家的车道，就见到有个人在前面不远处挥手，把萧楠的车子强行拦下。 只见那个人出示了一种特殊的金牌子，昭示出他是某个院子里的仆人，说是他家的主人要临时和萧楠说个话。 坐在车上的苗枫抱着手臂，显得极为不耐烦，那个拦路的仆人却不依不饶的，非要萧楠去一趟，说不然的话，自己的命就不保了。 萧楠只好下了车，在婉月的陪同下和他一起走一趟。 没想到他们绕了大概有半小时，才绕到了某个建筑群的后门，萧楠发觉，这片建筑不就是最初萧楠见到姚家小姐的那个洋楼么？ 这时，门口的丫鬟阻拦了婉月，说慈小姐只让萧楠一个人进入。 原来这里是小慈的居所——这里可谓是小慈的发迹之地，没想到她就住在这里！ “小慈不会对我怎样，顶多和我谈条件。”萧楠对婉月道，“你不要担心。” 那些丫鬟合力将萧楠的轮椅抬进去，婉月只得等在门口。 待萧楠被一路推到了洋楼内部后，又有丫鬟带着他来到了电梯内，通过电梯直接上了二楼。 小慈在二楼的一间光线昏暗的华丽卧室里等候着他，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用疲惫的姿势躺在贵妃椅上，房间凌乱，屋子里残留着浓浓烟草味，小慈的妆容都花了，口红晕得嘴角到处都是。 而她厚厚的粉妆更是被泪痕冲出了几条沟渠似的痕迹，看上去像个花了妆的小丑。 只见她看着萧楠，目光显得疯狂迷离，过了一会儿，她才用颤抖的手拿起灯台边烟盒内的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着后道：“姚二是个‘无能’的男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后代。但是他偏偏不信，拼命吃药打针，找女人，妄图能生个孩子。” 深深的抽了一口烟又吐出来后，她才道：“我想跟你借个种。” 萧楠惊骇得几乎要从轮椅上跳下来，叫道：“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很清楚了，我要跟你借个种。我生下你的孩子，以后你的儿子就是大帅府唯一的继承人，姚大公子早就死了，姚二是个x无能，这是多好的买卖和机会！”小慈道，“以后我们两个人，可以掌控整个萧城！萧家姚家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说不定整个天下，都是你我的！大帅的军队完全能够统一中国，姚二野心很大，等他得了天下，当了皇帝，我们的儿子就是皇太子，而你——才是真正的太上皇！到时候我们两个……” “就像赵姬和吕不韦？”萧楠道，“别开玩笑了，事情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件事我拒绝！你大可以找别人的男人……” 小慈闻言忽然坐起来，一把将旁边桌子上的摆件都砸在地上，并愤怒的吼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这个瘸子！而不找其他人么！ 我爱你！！！ 行了吧！！！ 从我发觉你根本不是那个真正的十三少起！我就爱上了你！！ 但是你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 我这么努力的往上爬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让你高看我一眼！我什么都有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你对那些个什么婉月，什么芙蓉，什么丫鬟都比对我温存！我哪里不如她们！ 我现在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 说罢她双手捂住脸抽泣起来。 萧楠低声道：“不，你错了，你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你的野心，而不是我。婉月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疯狂的抓着权势。她起码还是个人，是个真正的女人。而你，虽然有无上的权势…… 只是沦为男人的玩物。” “你住口！！！”被说中了内心最恐惧部分的小慈抓起抱枕拼命的扔向萧楠，歇斯底里的骂道：“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你是祸源！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不会……” 她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道她在得到了荣耀和权势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崩溃如斯。 但是萧楠知道，有句话是对的，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小慈爬到现在的地位，绝非是毫无代价的。 此时大概是她最软弱的时候，她趴在卧榻上已经哭到无力起身。 萧楠弯腰捡起地毯上的一件华丽的外套，轻轻披在她光着的后背上。 “你……你真的……不愿意么……我是真的爱你啊……”小慈用哭得乱七八糟的破碎浓妆脸微微转过头看着他问。 “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听你的……爱我好么？求求你……爱我……我只想得到你的爱……”她哽咽的乞求着。 “我不能再像其他男人一样糟蹋你。”萧楠抚了一下她的乱发道，“但是如果你肯回头悔悟，我永远等着你——沉重的权势只会给你带来毁灭，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愿意救你。” “那样的话……我会成为你唯一的女人么？我能做你的妻子，永远和你在一起么？”小慈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你会把什么婉月的都赶走么？我要你永远不要再见她！你只要看着我一个人！！” “你还是被你热切的自私欲望迷住了眼，我希望你有空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我说的话。我是不可能放弃我关心着的所有人的。”萧楠道。 小慈眼中刚刚点燃的希冀，瞬间转换成了炽烈的绝望。 “你好绝情！！”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表情变得狰狞无比，“我要折磨你！！我不需要你的爱！我只要你生不如死！！！你竟然如此蔑视我！！我这样求你还不行！！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她伸手要去狠狠的抓萧楠的衣襟，然而萧楠却迅速往后转动轮椅，让她扑了个空，她比方才更加疯狂的尖叫起来，萧楠连忙道：“你要冷静一下！我去叫人！” “你滚！你滚！我要你生不如死！！”小慈抓着桌子上还残留的沉重的黄铜圣母像砸向萧楠，幸好萧楠已经忙不迭的出了房门并带上门，导致那雕塑重重砸在了门板上。 “你好好冷静下吧！”萧楠在门外叫道，然后慌忙“逃”走了。他有点仓皇的逃出了洋楼，找到了婉月。 “怎么了？”婉月看他慌张的样子问道，“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小慈疯了，我们快离开。”萧楠离开前不忘记吩咐那些院子里的仆人，“你们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吧，她情绪失常了。” “真是，那个小慈有事没事就喜欢麻烦你，到底方才是个什么情况。”婉月推着他出了院门后嘟囔道。 “她要我帮她生个孩子。”萧楠道，“她真是疯了。” “……你不会答应了吧！”婉月讶道。 “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吗！” “虽然少爷你不可能答应……但是小慈那么疯狂，她不会事后报复你吧？”婉月忧心的说。 “她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应该不会那么傻。她还要利用我来为她的娘家谋福利。”萧楠道，“毕竟她精于算计。” “总归还是要提防些好，女人不是永远都能像男人那样无情，时时刻刻把利益放在首位。”婉月道，“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更加冲动。” “你这样说，让我觉得有点被地图炮了。”萧楠道。 “地图炮是什么意思？”婉月不解道。 “哈哈，是一种……网络用语，你不用明白。我们快回去吧，估计苗枫要饿死了。”萧楠道。 —— 当仆人战战兢兢的来到小慈的卧室门前敲门时，小慈的声音已经平复下来了，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多管闲事。退下吧。” 下人不敢打扰她，得到特赦了般似的连忙离开了。小慈对待手下的残忍比起其他姨太太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谁也不敢做错一丁点事。 而小慈则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抽着烟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在她那张粉底和口红一片混乱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疯狂神色，变得麻木冷酷，但是她眼中的火焰却没有熄灭，反而更加旺盛了。 抽了几根烟后，她忽然抓起了床边案几上的陶瓷金边彩绘电话，迅速拨通了几个号码。 “对，是我。你姑奶奶。”小慈用手指夹着烟，一口口吐着烟气道，“对，上次叫你准备好的事情，今晚就行动吧。呵~你胃口不小，好吧，就按照你说的价钱，姑奶奶出得起。” 打完电话后，她猛地挂上了话筒，嘴角挂上了阴险的笑容。 “萧十三，萧楠，不管你是谁，今夜都是你下地狱的前奏。”她自言自语道，“我要你付出十倍，百倍，千倍的代价！就算我要下地狱，也要拉着你一起！！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又从她的嘴里溢出了。 126 快乐 萧楠返回自己的那辆敞篷小车上后，苗枫已经饿得快要前心贴后背了，差点就要自己走开去找食吃了。 虽说他以前也有五六天吃不上饭的苦日子，但是那是非常时期，在吃食如此丰富的地方还挨饿，让他越发觉得不爽。 萧楠这个人好在还是很守礼懂人心的，回来后先跟他道歉，说自己实在是事务缠身耽搁了半天。 苗枫冷哼了一声，把头别到一边不理他，甚至把脚抬得老高，翘在了前面的座位上。 萧楠于是道：“你这样做不文明，前面还坐着哑巴呢，若是在电影院，会被前排的人骂的。” “你不要用教训小孩子的口吻跟我说话。老子就喜欢这么坐。”苗枫不服气道。虽然他这么说，其实还是把脚放下去了。 小车终于顺着萧家专用的车道开出了萧府，行驶在萧城之中，虽然萧城只是个民国时期的城市，实则已经有了特大城市的气象，分成了好几个区域，纵横接近20里路。 说是六七十年代的城市也不为过，实在是被历史所遗忘的繁华之都。可想而知，萧城的繁华可能随着萧家的败落一并湮灭，谁能想到它此时竟然堪比上海滩呢？ 东南富人区便是商场所在的位置，这条街仿照英国伦敦的贵族街道而建，本名叫做“伊丽莎白大街”，由于名称拗口，也被称之为皇后街，街道整洁优雅，路边种满了法国梧桐，建筑都是统一的洋楼，让人完全觉得自己是漫步于欧洲街头。 来往的行人也大都身穿新式服装，贵族太太们甚至穿上了欧美流行的连衣裙装扮。 今晚是“美月商场”的试营业，这座已经被翻修得华美富丽的大型建筑轰动了萧城，上流社会的人物只有得到了专门的邀请函才能参加晚上八点开始的试营业，一时间竟然成了当地的盛事，就算没法进入欣赏，也有很多人聚集在围栏外，试图能够一睹这座在夜间灯光照明极为壮观的大厦。 萧楠的车辆来到后，便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给他开路，当地的许多报社媒体也纷纷赶来采访拍照。幸好之前的管理工作做得不错，路障什么的都有专人管理，因此萧楠的车才能顺利进入红地毯，驶入商场门前的喷泉广场内。 而其他围观的闲杂人等，都被拦在广场之外，只能远远的观望。 那些得到请柬的达官贵人，则悠闲的携家带口，在围栏口处举着请柬，一一鱼贯而入。 看到这么多人，苗枫的表情显得有点僵硬，他一言不发的跟着萧楠身后，看着萧楠坐着轮椅，和紧闭的商场大门口站着的几个当地名流握手寒暄。 婉月则手持着晚宴小包，负责接待一干进入的贵妇。 只听萧楠宣布了一番，说什么试营业即刻开始，便有仆人跑到大门外放炮，众人则纷纷鼓掌，罗马廊柱内的几扇大门同时打开，里面竟然早有鼓乐队候着，此时便奏起乐来，气氛极其欢快。 其实内里的装修基本就是模仿万达广场，中间有个巨大的中庭室内园艺区域，围着一圈水池喷泉，显得气派极了。 巨大的水晶电气吊灯从圆形的天庭顶一直垂落到下面的水池上方，处处都采用了先进的照明理念，让一干宾客赞叹不已，直夸这里是小凡尔赛宫，当然每一处的装修确实是模仿了欧式宫廷风格。 各式各样的商铺店面都在今晚试营业，服务员按照规定身穿统一的服装，也接受过专门的训练，显得彬彬有礼，这都是七少爷的功劳，在这段时间，七少爷也是把整个商场当做了自己的主要事业来忙，每个细节都要力求完美，毕竟是萧楠交代的事情，他不敢怠慢。 而他也从里面走出来，和众人作揖，并代替行动不便的萧楠继续引领众人闲逛，萧楠这才有机会带着苗枫他们自己溜达。 商场基本就是复制了万达广场，只是做了些调整，一楼有美食街，儿童游乐区，美妆区，二楼是女士服装首饰和百货区，三楼则是贵宾区，出售更加名贵的商品。 虽然商场面积绝对比不上任何一家普通级别的万达广场，但是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少有的庞大商业区域，故意迂回复杂的构造会增加人们购买和漫步的欲望，让人觉得内里的面积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 甚至还备有专用的地下地上停车场，外加萧氏名下的长途汽车站点，这样就算是附近其他地方的土豪都可以来消费。 虽然真正能够进入试营业店内的顾客只有不到二百人，但是众人已经很快不仅仅是被这里的外观，而是被各种服务和商品迷住了。 萧楠吸纳进来的品牌，都是著名的外商以及国内大牌，走高端的路线，美食街则完全是按照他心意创新建立的，有当地的特色小吃，还有精致的西餐西点，甚至还有他自创的奶茶冰淇淋等新奇休闲甜品站。 苗枫先被他带到了一家包子铺内，结结实实吃了二两蟹黄包。 但是对于他来说，二两怎么够吃，还要叫菜却被萧楠制止，带着他去吃其他的。 于是他光是在一楼，就吃了蟹黄包，奶茶，芋圆糖水，泡芙，布丁，各式卤味儿，蛋挞，牛肉面，肉松面包，鸭血粉丝，终于来到高档的室内西餐店时，他竟然走不动了。 “我不行了。”苗枫弯着腰扶着大理石柱子道，“这里一天吃不完！” “实际上旁人也要好几天才能吃你吃的那么多……”萧楠吐槽道，“那下次再来吃西餐吧。” “我要去活动活动！”苗枫终于直起腰，拍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忽然他看到前面的区域豁然开朗，不是一个个小吃店，而是一片五颜六色的区域，便道：“前面那是什么地方？” 萧楠转动轮椅划过去，发觉苗枫所说的区域是儿童游乐区。 便道：“这是供人玩耍的地方。” 这边有特制的螺旋大滑梯，堆满彩色球球的“泳池”，秋千，跷跷板，积木区，还有个中型的旋转木马。 甚至还有萧楠自己设计的图纸做出来的可爱彩虹小马摇摇乐，而这玩意儿是要投币的，萧楠坏心眼儿的设计成一块大洋摇三分钟，大概一般家庭的小孩子真摇不起。 紧靠着儿童乐园的就是儿童玩具专柜区。玩具还支持在乐园里试玩，估计小孩子要来这么一趟，大抵就把爸妈给的零花钱钱包掏空了。 没想到苗枫竟然对这个区域感兴趣极了。 他小时候就被要求天天练功，剩下的时间就要跟着爷爷一起去打猎捕鱼采集，为生存而忙碌，部落自古以来崇尚自然，不愿意和外面的人沟通，生活方式极为原始，虽说也极为有趣，但是因为他是守泉人的特殊身份，童年极为孤单，没有人敢和他做朋友。童年的玩耍记忆都是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度过。 其实儿时的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玩耍，要不也不会冒着被爷爷抓住毒打到半个月下不了床的风险偷跑到山下看祭祀火把大会。 也许正是萧楠设置的这个商场区域，勾起了他儿时没有满足的心愿。他竟然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供人玩的么？” 他以为这里大人小孩都能玩，便耿直的询问起来。 “对，随便玩。除了那边柜台里的东西要钱。”萧楠道。 他话音刚落，苗枫竟然就矫健的一跃而起，跳上了几米高的滑梯，问道：“这玩意儿怎么玩？！” “……坐下来，滑下去，正好落在那边的球球泳池里。”萧楠忍不住挠了挠头，没想到苗枫竟然喜欢玩这个。不过也是，他这个时代肯定没有这些东西。 哑巴也觉得好玩，也跟着跑过去，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于是萧楠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大男人呼啸着从螺旋滑梯上滑下，扑进了塑料球泳池。 而苗枫接下来保持着他高冷的表情，接连又滑了好几次，还开发了几个极其危险的炫酷滑梯姿势。比如头朝下滑。 也就是今天来的宾客几乎没有小孩，这片区域成了他们独享。 “这个又是什么？”在球球泳池里奋战了一番的苗枫终于看到了那一排冒傻气的彩虹小马摇摇乐。 “……摇、摇摇乐……理论上二百斤都能坐……”萧楠道。 “怎么玩？” 萧楠闻言只得拿出自己的钱包：“你坐上去吧，我来投币。” 于是十块大洋就这么没了。 摇摇乐，的确有让人产生迷幻感的魔力。 127 火 二楼和三楼的服装服饰区，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最前沿潮流的集中地了。萧楠还不要脸的投资了一把日后大红大紫现在却还名不见经传的几个国外的品牌。商场有个专门的贵宾展示式，说白了就是私家的模特T台，可以把当地的贵族太太都聚集在一起，一方面展示最新款的服饰，一方面还可以形成所谓的“阔太经济”，加深她们的消费忠诚度。 在婉月的带领下，最让这些富婆满意的大概是楼上商业化的美容院，萧楠为此下载了大量的优秀文案把自己的美容院包装了起来，那些坑骗了无数现代女人钱包的美容伎俩在民国依旧好用。 美容院提供的服务除了美容护肤，保养护理按摩，还有养发，美甲，从头武装到脚趾，仅仅是婉月带着阔太们看了一圈，她们就几乎全部下了订单，付了整整一年的会员费。 这确实让婉月咋舌，的确如同萧楠所说，女人的钱包真的好掏钱。反正婉月自己是不信弄那些什么个糊糊之类的东西涂脸就真的能够永葆青春，然而对于这些女子来说，只要有一分可能，她们都要尽力的，执着的挽留属于自己的青春貌美。 市长等名流则对这家商场大加赞扬，认为这里的生意正当而有积极意义，对着一干记者演讲个不停，其实这些老东西背地里最爱去的则是那些个轻楼赌场，对于萧楠的商场内心里只觉得噱头大过实用，实则是花里胡哨不切实际的玩意儿，顶多几个月就倒闭。 反正对方是萧家的少爷，就算可劲儿败家也有的是钱，这些人无不这么想着。 接待的事情都交给了七少爷，至于萧楠，他则陪着苗枫在乐园区玩了半天，最后苗枫也算是尽兴的躺倒在球球池里，仰面看着彩绘天花板道：“可惜我族里的那些人，永远没法看到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也不一定美好。”萧楠侧身坐在一台摇摇乐上说。 为了体验为何苗枫这么痴迷摇摇乐，他自己亲自给自己投币了一枚，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 “若是伏羲返回虚空，那你还会留在人间么？”苗枫忽然问道。 “我怎么知道会怎么样呢。”萧楠淡淡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便知足了。” “你想做的，就是赚钱么？”苗枫闭上眼睛道，“钱有什么好的。” 萧楠沉默了片刻，才道：“钱虽然不好，却能让我身边的人过上好的生活。为他们安排好退路，我才能安心。商场运作起来后，赚的钱可以让七少爷帮我用来打理事务，以后供他们出国，让婉月，美兰，芙蓉他们一起跟着走。 战火即将燃遍大地，我希望他们，还有你，都能去安全的地方。” 苗枫倏然睁开眼睛，道：“我会回到我们的祖林，永世守护祖先的圣地。” “没用的，早晚这大地每一寸角落都会被人类的科技文明踏遍。你的圣地早已失守，不如去看看整个世界吧。”萧楠道，“那些老规矩不该是囚禁你的枷锁。” “我从来没想过我的人生会走到你说的那步。”苗枫道，“照你这样说，就好像我族的血誓都成了云烟似的。” “本来不就是么？血誓，规矩，传统又不是你定的。你早已自由了。”萧楠道，“你不用执着伏羲的事情了。我认为伏羲并非是什么有害的东西，唯一会导致恶果的，是那些内心邪恶的人类。” “我要是走了，你要独自一人对抗萧家和姚家么？”苗枫道，“既然你说我自由了，那选择留下来也是我的自由。我想看看你这家伙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萧楠道：“我有种感觉，娥皇当初也一定是这样对舜说的——你们一族一定是一脉相承的犟。追逐伏羲之力的结局似乎注定只会以终极的执念结束。跟着我可能是你最大的错误。” “一定要在乎什么对错么？”苗枫道，“过你说的那种吃喝不愁的安稳日子，不是我的追求。” “好吧，那是你的自由。”萧楠无奈的笑笑。 他望向苗枫，刹那间，忽然觉得天地一切散去，天地鸿蒙一片，昏暗不明中依稀出现了两个身影，欢快雀跃的少女缠着一个男子，用银铃般的笑语道：“那我非要跟着你~你不是说你要让这大地重现生机么？我就要看看你凭着一个人，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现在大地到处都是茫茫水域，要想舀干这些水，你是能活千年万年不成？” 那少女的面庞越发清晰，她似乎穿着很原始的衣物，身上的银饰发出清越的撞击声，浑身散发着青春和明媚，当她一甩头，长发如云，回眸时，目光清澈。 她转头看着萧楠似的，蓦然露出了明朗无比的笑容：“舜，我陪你千年万年好么？你不答应也不成，我已经决定了。” 萧楠心中一惊，眼前的幻象瞬间消散，只有苗枫躺在那，枕着手臂道：“你不答应也不行，我已经决定了。” 他只是刚说完这句话，整个商场的地面忽然伴随着一声巨响而震颤了！ 苗枫瞬间就违反重力法则似的整个身体弹跳而起——他第一时间扑向萧楠，将他抱住，这时巨响一声接着一声，明显是爆炸！ 天花板都因此开裂，不断落下灰尘，周围的一切摆设也开始倒塌！ 苗枫扛着萧楠，带着哑巴朝着来时的道路跑，然而他们刚刚跑出几米，前方爆炸引发的热浪冲击波便挟带着火光迎面冲击而来！ 千钧一发，哑巴忽然使出浑身的猛力将苗枫和萧楠一起撞到一边的角落里，而他则被轰然崩落的石块压住。 萧楠拼命才能在冲击波之后的剧烈的头疼耳鸣中保持一丝清醒，他努力抬起头，只见苗枫竟然已经能够站起来，并试图去救哑巴——哑巴半身都沉重的石块压住，大半张脸都被烧焦了，却不停的朝着他们挥手。 萧楠在剧烈的耳鸣中听不到声音，却能看到他的嘴型—— 不会说话的哑巴拼命无声的叫着“快走！快走！” 苗枫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外扯，却因为用力过猛而朝后方摔倒——哑巴竟然轻松的被拉了出来！ 因为他腰下面都被压成糊状了了！ 刚刚还能挥手的哑巴很快眼中就失去了光彩。 四周则燃起了一片火海。 萧楠怔怔的看着哑巴惨死，喃喃自语道：“有人……埋了火药……” 整个商场都被烈焰所包裹，爆炸导致的大火熊熊燃烧，照亮了萧城的半个天空。 原本喜庆欢乐的地方，瞬间变成了无情的炙热火场，不知道多少人被炸得血肉模糊，又或者是在火焰中被烧成了焦炭。 侥幸跳窗离开来到安全地方的婉月，穿着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裙子，在周围惊叫乱跑的人群中惊慌失措的茫然寻找着。 哭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火光中还在持续不断的发出爆炸声。 恰如那个大头怪胎的“预言”，一切犹如烈火炼狱。 —— 而此时，在萧府的那座洋楼之上，小慈抱着手臂，已经不知道抽了第几根烟，烟头散落得到处都是，她接到了一个电话，让她的脸上出现了扭曲狰狞的笑容。 “是么？已经炸了？烧起来了？烧死了很多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好了……告诉二爷，那个商场不会妨碍他的生意了……哈哈哈哈…… 萧楠！你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了！” 128 无限 萧楠躺在地上，觉得一切都仿佛是做梦。 被火灼烧的感觉瞬间就化为了泡影，而重力似乎出了问题，他本来应该躺在地板上的，却一瞬间好似天地倒悬，然后一头撞在了彩虹小马的马头上。 他刚刚要投的硬币，也当啷一声滚落在地。 “你没事吧！”苗枫叫道。 萧楠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拉起来，他很快就被哑巴抱起来，从彩虹小马上被转移到轮椅里。 “哑巴！！！”他惊呼道。 哑巴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萧楠摸摸自己的被撞疼的额头，然后拿出自己的怀表看看时间。 “还有十几分钟……”他喃喃道，是预知梦？！还是时间回溯？！伏羲再次“作祟”了？！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苗枫！！你快去找婉月！！”萧楠道，“叫她疏散所有人！商场里有炸弹！！” “怎么突然地……”苗枫一头雾水。 “快去！！！”萧楠的声音都叫得哑了。苗枫只好行动起来。 哑巴推着萧楠的轮椅跑的飞快。 终于，当商场里的所有人慌慌张张的全部跑出来时，爆炸和火光冲天爆发，萧楠在广场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幸好撤离得快，十三少，你是怎么知道有炸弹的？”婉月问道。 “……这个很难解释清楚。”萧楠托着自己的下巴，“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埋下这么多的炸弹？” “喂，我说你！”苗枫狐疑的看着他，“你好像突然提前知道了什么似的？” “这个……我等下解释，先处理善后吧。”萧楠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 —— “你不要用教训小孩子的口吻跟我说话。老子就喜欢这么坐。”苗枫道。 “啊？！”萧楠忽然抬起头，疑惑苗枫怎么这样说，但是当他转过头时，却发觉自己坐在车上！ 苗枫把脚抬到了前车座上，正准备放下。 “怎么？！！！”萧楠讶道。 “你怎么了，一脸见鬼的表情？”苗枫表情古怪的问。 天啦噜！！！萧楠在心中狂叫。他竟然又再次遇到了时间闪回！！这次时间退回到了更早的时候！！伏羲在搞什么鬼啊！！！ 难道他还要再次疏散一次吗！！ 然后第三次看到自己的商场炸了！！ 但是不那么做还不行，现场那么多人…… 于是。 萧楠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商场再再再次在烈焰中焚烧。 这一次，一定要眼睛一眨不眨的…… 然而一滴汗珠却恰好在此时滴落，使得他忍不住稍微眨了一下眼。 —— “怎么了？”婉月问道，“你没受伤吧？” 萧楠绝望的发现，自己眨眼之后，时间果然又回溯了！ 这次竟然是在小慈的院门口！！ 自己看起来应该是刚刚从小慈的房里出来！ “少爷，你的脸色很奇怪，她到底怎么了你了？”婉月担心的追问。 “我……这个等下再说，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萧楠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我要你立刻去做一件事！” 第四次。 商场燃烧。 萧楠恨不得用手指头撑住自己的眼皮，绝对不要！绝对不能再时间倒流了！！ 已经够了！！ 他已经把相同的事情做了四次了！！ 太可怕了！！ 每次到这个时间点，只要自己一眨眼时间就会回溯！！ 随着他紧张的度过了一分一秒，终于婉月找来了一辆备用的车子，时间终于往前“迈步”了！萧楠松了一口气！ 这是之前没有遇到过的“新事件”！ 他试着眨了眨眼，这一次时间终于被“固定”住了！ 他捂着胸口大大的庆幸了一下。 然而当他不等别人帮忙就自己率先打开车门时。 打开车门的一刹那，他惊呆了，车里的景象，竟然是小慈家的二楼走廊！！！ 他现在开着的是小慈卧室的门！ 因为这一瞬间的迟疑，小慈狠狠砸过来的雕塑重重砸在了他的头上！ 他眩晕的从轮椅上跌了下去，趴在了一片血泊中。 貌似第五次失败了…… 临死前他这么想。 竟然是被雕塑砸死的…… —— 又是一阵好似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昏睡，当萧楠悠悠醒转，在试图睁开眼睛时，他听到了小慈在打电话。 “是么？已经炸了？烧起来了？烧死了很多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好了……告诉二爷，那个商场不会妨碍他的生意了……哈哈哈哈…… 萧楠！你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了！” 小慈挂上了电话，斜眼望向他这边。 “我就说你还有一口气嘛。”小慈微笑道，“你是我的，我要你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她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一把精致的西洋宝石匕首，缓缓走向他。 而萧楠已经无力再移动哪怕一根手指。 好在， 这一次，他终于知道爆炸了元凶是谁了。 付出的代价却是异常惨烈的。 小慈真是疯狂到了极点。 她竟然把他吃了！ 不过比起腐烂了数个月还死不了的痛苦来说， 其实被她切成一片片的也不算什么。 那么，下一次复生，是在什么时间点呢？ 伏羲，你这次又要如何“戏弄”我呢？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萧楠如此想着。 —— 意识总会从无垠的深暗中浮起。 如同从静谧的黑暗大海中升起的微光。 伏羲，展示了无数的可能性。 就算是自己，都忍不住想要赞颂那伟大的奇迹性。 萧楠抖了抖睫毛， 再一次， 犹如每日都会升起的恒星， 睁开了眼睛。 雪花缓缓飘落在他的脸上。 下雪了。 他面朝着晦暗的夜空，只有路灯的灯光洒在自己的身上。 新式路灯的样式。 是21世纪。 就算刚刚从无限轮回般的时空重复里苏醒，他的脑子已经开始精密的运转，判断着现场的景象。 为什么又回到了未来？ 啊…… 也好，这次顺便给苗枫带点新式口味的零食吧。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而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他觉得浑身像是被卡车碾过一般酸痛。 气温也太低了，他应该躺在一片雪地中，但是他触目所及的景象，应该还在萧镇后山入口的地方。 他第一次穿越的地方。 好冷…… 难道就要这么被冻死了么？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又要破碎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一个毯子忽然盖在他的身上，两个看起来不到十三四岁的孩子拼命拍打着他的脸。 “醒醒啊！！不能睡！！睡了就死了！！”他们焦急的叫道。 也许是因为求生的本能，萧楠拼命的睁开眼睛，在这两人的帮忙下拼命想要动弹，终于连滚带爬的爬上了他们带来了简易雪橇拖车。 “救……救命……”他虚弱的发出了求救声。 “你不要怕！我们会把你带到我们的避难所里！”奋力拖着雪橇的女孩道。 避难所…… 现在是什么时间？ 萧楠躺在雪橇车上，他的身上裹着毯子，还被这两个小孩贴了很多暖宝贴。就算气温很低，飘着雪花，他的意识却渐渐再次清晰了起来。 伴随着雪橇的移动，他看到了路两边那些有的荒废，有的倒塌的废墟。 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但是通过还在运作的照明电灯，看得出这里就是当年的萧城最核心的位置——萧家大宅周围的街道。 而这两个小孩拖他拐进的巷子，更是他无比熟悉的，通往靠近十三少原本小院子的那个偏门的街道！ 虽然经过了那么多年风吹雨打，萧家大宅的围墙还是屹立不倒，基本保持了原来的面貌。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回到了萧家大宅！ 129 兄妹 萧楠终究是陷入了短暂的昏迷，醒来后已经位于一个相对算是封闭的老屋内，屋子已经被人收拾的比较干净，杂物都堆放在一角，窗户还被木板钉住了。 一团火堆在他不远处燃烧着。 他试着坐起来，厚厚的好几层毯子外加羽绒服从他身上滑落。 正在照看火堆的小女孩惊喜的说：“你终于醒了！” “我……”萧楠发觉自己的声音很沙哑，随即发现自己没穿衣服。 “你一件衣服都没穿就倒在了路那边！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小女孩道，“幸好我们还储备一些衣物，等下可以给你穿，应该有大人的衣服。” “谢谢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萧楠问道，“是几几年？” “嗯……”小女孩挠挠头，她长得很水灵，眼睛大大的，只是穿着显然有点破旧，衣服显然不合身，穿得厚厚的。对于萧楠突兀的问题，她并没有多想什么，反而认真的数了数手指道： “我们……大概有12岁了吧……那就2100年了吧！” “2100年了啊！”萧楠惊叹道。他看了看四周，这个房子他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他住了很久的十三少的房子！过了快200年了，竟然还屹立不倒！门窗虽然斑驳腐朽了很多，但是竟然还没完全崩坏！ “反正现在记多少年都没用啦！”小女孩道，“能活下去就不错啦！我和哥哥还以为附近都不会见到别人了，你能来太好了！” 说着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叫欧阳春华，我哥哥是欧阳秋实。我们是从北边过来的幸存者。” “我是……萧楠。”萧楠道，他竟然能够和一百年后的未来人类说上话，从她的叙述中看，似乎人类在一百年的未来已经进入类似于某种“末世启示录”的时代。 “我哥哥去搜寻物资了，他等下就回来了。我们到这里也没多久。”春华道，“还剩下一些罐头，我正在帮你热。” “不用给我了，还是留着你们自己用吧。本来物资就紧张吧。”萧楠抓起一旁地上给他准备好的衣服手忙脚乱的穿起来。 因为当着小女孩的面，穿好了上衣后，他不好意思的说：“你能不能背对我一下？我穿下裤子。” “好的！”春华背对着他，还捂住了眼睛。 萧楠脸红的想要迅速穿好裤子，但是当他掀开毯子后就惊到了，他的右腿竟然是完好无缺的！！ 他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是掐了几下自己的右腿，不仅有感觉，而且脚趾还能动！！ 简直是做梦一样！ “好了么？”春华问道。 “快好了！”他激动的穿好裤子，好久没感觉到真正两条腿完整穿裤子的感觉，差点激动到落泪。 春华还给他准备一双旧的运动鞋，穿戴好后，他迫不及待的要爬起来走路，因为好久没有用真正的右腿走路了，他走路反而很不协调，走第一步就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春华跑过来扶起他，萧楠扶着墙壁站好，他沮丧的发现，自己竟然只会用一条腿走路了！他还要像个婴儿一样学习两条腿走路！ “你的腿不好么？”春华盯着他的长腿问，“没事的，不要着急！等下让我哥哥给你看看，他懂得一点点医术。” 萧楠扶着墙坐下来道：“我的记忆很不完整……我甚至想不起来我昨天到底在哪里……你能告诉我，到底这个世界怎么了么？” 这时，大门被小男孩打开了一道缝隙，随着外面卷进来的雪花，那个看起来比春华大两岁的清秀男孩进了门，并迅速带上了门。 “我在外围街道上找过一圈，虽然这里的路灯还亮着，但是没找到什么物资，只能往这个大宅院的深处寻找了。”男孩道，“你醒了么？” “哥哥！他叫萧楠！”春华兴奋的说，“你快给他看看腿，他的腿好似不太能走路！” “我看看！”名叫秋实的小男孩煞有介事的来到萧楠身边帮他查看右腿，一番检查后道：“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没有内伤和外伤，不是神经有点问题就是你心理有问题。问题不大，我等下给你做根拐杖吧！” “哥哥手艺很好的！啊，罐头热好了，快吃吧！”春华用手套把一罐热好的罐头汤汁端到萧楠面前。 “我不饿，留着你们吃吧！这里搜寻物资不容易，能省一些是一些。”萧楠道。 “我们也不饿。你快吃吧！我们都好久没见到人类了！”春华露出大大的微笑，“快吃吧快吃吧！吃了身体就暖和起来啦！” “你快吃吧！我们的罐头还有很多！你已经昏迷很久了，身体也才刚刚暖起来，迫切需要补充热量。”秋实说。 萧楠吞了吞口水，最后还是很惭愧的一勺一勺吃了那罐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罐头。 “好吃吗？好吃吗？”春华竟然托着脸坐在旁边聚精会神的看着他吃饭，满脸都是幸福的样子。 “你要吃吗？”萧楠问。 “我不饿！”春华连忙摇头。 “春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人类了，看到你很开心吧。”秋实在一边一边整理他的各种自制探险工具一边说，“我们都大概有……五年多没见过任何活人了。不要说活人了，连活物都没见到了。” “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萧楠惊讶道，“这个世界怎么了？！” “你不知道么？”秋实道，“你好奇怪，明明是人类，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萧楠说他的记忆出了问题，他的头受过伤，所以不记得了。”春华维护道，“你告诉他吧，哥哥。” “我看看你的头。”秋实则过来又检查萧楠的头，摸了一通后道：“奇怪，也没有外伤。” “是旧伤。”萧楠只好扯谎道。 “真是麻烦，好吧，我就说给你听吧。”秋实道，“本来我们都住在北方的避难据点里，但是那里在五年前也被‘攻陷’了，我们的父亲——欧阳博士临死前，让我们往南边走，说这边可能有避难点，可能还有其他活人。” “你们就一直走了五年？！从你们六岁开始？！”萧楠震撼的说。 “是啊。我们走了很久很久。”春华依偎在墙脚抱着自己的腿道，“一直都没见到人类。好在沿途还能搜刮到一点物资，然后就坚持着来到了这里。能遇到你真的很开心！超级开心！” “真……真了不起！！”萧楠总算理解为什么春华见到自己那么兴奋了！这对兄妹多孤独啊！那么小的年纪就要努力求生，而且一个活人都见不到！ 但是—— “到底是什么攻陷了你们的避难所，杀了博士？！”萧楠问。 “是‘伪神’。”秋实说，“父亲告诉我们是‘伪神’，他很爱我们，从来不让我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一直都待在他的研究所里。父亲说，千万不能听广播，也不能看任何显示屏里的讯息，否则就会被‘伪神’发觉。 ‘伪神’一旦发现到人类，就会不惜一切的过来攻击，世上所有的生物都快被它灭绝了。到底伪神是什么，我和春华都不知道。父亲说，最好连知道都不要知道，这样才最安全。” “不要去看，不要去听，不要去理解。”春华补充道，“这是爸爸临死前说的。” “……这样啊……”萧楠有点失望，毕竟从两个孩子的嘴里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萧楠，我们一起生活好么？”春华扯着他的衣服小声恳求道，“你带着我们一起生活好么？” “是啊，留下来吧，我们三人在一起，存活率还大一些。”秋实道。 “……好吧！！”萧楠道，“我帮你们一起寻找物资！我们一起活下去！一定能找到其他的人类！找到人类的聚集点！我们还有希望！” “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哈哈！！”春华开心欢呼起来。 “明天我去搜寻大屋的内部吧！”秋实道，“这里的建筑很复古，不知道能找到些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吧！”萧楠道，“我知道一点关于这个建筑的古代事迹，有个地方说不定能引发‘奇迹’，是危险而又能给我们带来一丝生机的地方。” “你这会儿好像记忆又变好了。”秋实吐槽道。 “……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哈哈。”萧楠干笑道。 “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春华道。 “你不能去，你要留在这里看着物资！”秋实道，“你已经……” “让我去吧，哥哥，好不好？我想多和你在一起。”春华央求道。 秋实静默了一会儿，才道：“好吧。春华，能找到萧楠，我也放心了。以后你也不孤单了。” “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以后你们两个都陪着我才好。”春华灿烂的笑道。 130 伏羲原点 这一夜萧楠睡得很沉，到第二天醒来时，那对兄妹都说自己吃好早饭了，照例给他热了罐头叫他自己吃。 秋实给他做了一把手杖，就用找到的废弃木板削成的，包了布头，还挺好用。 萧楠拄着手杖一瘸一拐的跟着秋实兄妹出了门，说是白天，其实看起来和黑夜没什么区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萧府内的陈旧路灯竟然还是亮的。 秋实说他试图去寻找电源，却没找到。 毕竟是怪事频出的萧家，萧楠现在反而觉得路灯还亮着也不是什么怪事了。 多了一条腿，这让萧楠实际上行动的速度是增快的，虽然他走路还是有点瘸，随着他们的进程，他走路变得越来越熟练。 萧家极为庞大，但是这一次终于可以进入到大老爷的私人宅邸并勘察后花园，萧楠觉得还是有点激动的。 他们带了一背包的食物，准备着路上吃，然而那兄妹俩好似完全不知道疲倦似的，中途也不要休息，倒是萧楠要停下来喝口水歇歇脚什么的。 原本让人觉得犹如迷宫般的华丽豪宅和那些花园景致，现在大都成了断壁残垣，死气沉沉。 难以置信这里曾经生活了那么多的人，演绎了那么多恩恩怨怨。 那些和自己一起生活过的人，他们后来都去了哪里呢？ 经过自己熟悉的地方时，萧楠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死寂笼罩着这里，看不到任何人迹，甚至听不到鸟鸣，虫叫。 即使如此，春华却和春游的小学生一样雀跃。 经历了几乎一天的跋涉，他们也总算是徒步来到了大老爷昔日住的院子里，这是萧楠第二次来到大老爷的住处，发觉里面除了显得极为凋敝外，居所内的那些奢华摆设倒是一样没少，只是很多木质结构的东西破败崩落了，到处都堆满了灰尘。 昔日钟鸣鼎食的巨大豪门，百年后也不过一座空屋，一堆荒草罢了。 而在大老爷那已经倒塌的只剩下两层楼起居大楼阁的大型后院的隐秘一角处，有一扇大铁门，那就是通往后花园的必经之路的门，原本里面是没有铁门的，自从十四少爷偷偷进去过，便设下了铁门，其实从那扇铁门到后花园应该还有段路程，只是从这扇铁门开始就已经是禁区了。 昔日被重重把守的禁区，现在却可以轻易进入。 门上的铁锁早已被铁锈腐蚀，萧楠用木棍一砸就砸断了。 “就是这里了！进入里面找到后花园就可以了！”萧楠惊喜的说，“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吧！” 然而他却没有得到回应，当他转头望去，只见春华已经倒在了地上，秋实就坐在她的身边，静静的为她合上了眼睛。 “春华怎么了？！”萧楠快步赶到她身边，跪在她面前查看。然而他碰到的脸颊却是冰冷僵硬的。 “电池用尽了。”秋实不舍的抚摸着她的脸颊道，“她的使用期早就过了，大概是见到你太高兴了，竟然还多坚持了一天。” “使……用期？”萧楠惊骇的看着他。 “春华和我都是人造的机械。”秋实当着他的面敞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他闪烁着蓝光的胸口，蓝光和红光在他胸口的皮肤下交替闪烁。 “我们的使用年限本来只有十年左右。博士给我们的任务是搜寻幸存的活着的人类，让我们尽到陪伴机械的义务和职责，你就是我们的意义。萧楠。”秋实道，“我的性能虽然比她的要好得多，但是我的核心很久以前就坏掉了，无法修复，即将彻底报废。 人类，我们能陪你走到的路，只到这里了，虽然我的职责是陪伴你，但是请让我看着妹妹长眠吧。” 萧楠怔怔的看着他，因为太过惊骇竟然都无法发出声音。 “春华她是带着幸福停止了机能的，”秋实看着她的脸说，“虽然我很久以前就对人类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可能性绝望了。我以为我只要陪伴着春华就好了。但是她坚信一定会有人类存活。 是你圆满了她的梦想。 啊，明明我们只是机械，却产生人类称之为‘幸福’的数据。 感谢你，人类。” 萧楠语带颤抖的问，“你们就为了这个理由一刻不停的寻找了这么多年的人类…… 除了我……人类已经彻底灭绝了么？” 秋实沉默了片刻道：“我们所来自的据点，是人类最后一个幸存的聚集地……博士他明知道，却还是告诉我们往南方走会见到其他的活人。 他从未把我们当做机械，而是当做他的儿女。 到最后…… 他还是希望我和春华哪怕能多活一天。 他知道，只要这个指令存在，我们就不会失去存在的意义。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他抬起头看着萧楠，眼眶里流出了“眼泪”，那是他性能紊乱，导致的机油溢出。 “你要努力活下去，好么？哪怕你只多活一天，我们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 如果机械也有人类的‘爱’，我们是多么爱你们啊……人类……” 他的脑壳不断发出阵阵噼啪作响的噪音，机油从他的眼眶里越来越多的涌出，声音也越来越多夹杂着机械的杂音，甚至开始变得含混不清： “博士说……毁灭了所有……活物的是……伪神…… 那么…… 世上……应该……有真正……的神……吧…… 如果有……真正的神……我……我想……祈祷…… 祈祷……祈祷……祈祷……祈祷……祷……” 他开始连续不断的重复着字眼，他的毁坏越发加剧了，身体也开始剧烈的颤抖。 “秋实！！”萧楠爬过去一把抱住他。 “我……我想……祈祷……神…… 请……让……我们……深……爱的…… 人……类…… 不……要……消……失……” 他努力挤出了一抹微笑：“活……下去……最……后的……” 只是话语还未完成，他的头颅便终于崩散，只留下一地的零件和机油。 也许是最后的机械无法承受的强烈的“情感”，导致了他头脑里本来就已经岌岌可危的核心过量运作，终于承受不了而解体了。 看着已经崩解的秋实的碎片，以及带着一脸幸福的微笑永眠的春华，萧楠张了张嘴，半天才能发出哽咽的声音： “秋实……春华……” 他的眼泪滴落在春华的脸庞上，然而打湿了春华的身躯的，还有不断降下的雨珠。 萧楠抬起头，看着落雨的阴暗的天幕。 雨珠下落的竟然是那么缓慢。 缓慢到他甚至能够看清雨珠里自己的倒影。 那并非是他原本那张属于十三少的脸。 而是“伏羲”的容貌。 在这里的 从来不是萧楠。 而是 伏羲！ 他的手缓缓覆上春华的额头。 万事万物，微小到分子甚至原子，都为他的神威而跃动，而扭曲。 因他的降临， 坚硬的物质汇聚成海涛， 就连时间都要向他致礼。 他的神恩泽被万世， 祝福一切有形之物。 天地万物， 皆为他礼赞。 他的话语既是万物的法则， 撼动天地。 “满足 你的祈愿吧。 机械。” 是伏羲。 在娥皇的誓约结束之后。 在人类灭绝之后。 自虚空之中， 再次踏足大地。 凝视有情之物， 回应祈愿。 是伏羲的视线，亦是萧楠的视线。 神从虚空中拨弄时间的洪流， 回溯可能产生毁灭的“异点”， 自那洪流中审视，并创造出可以欺瞒人类认知的残缺身躯， 投入人群，注入灵识。 去寻找， 去回溯。 去消弭无数个导致机械深爱的人类毁灭的起因。 千万次，亿万次。 只因 娥皇誓约之后， 从虚空再次唤醒伏羲的机械。 那就是 伏羲再次行走于大地的真正“源头”。 那就是 “萧楠”诞生的意义。 人的时间只能向前。 神的时间， 无始无终，无起无灭。 131 神殿 伏羲并没有违背和娥皇的誓约。 在人类灭绝之后，他回应了机械的祈愿，再次返回这个被冰冷的寒雪所包裹的永夜世界。 萧楠看着已经被雪所覆盖的春华，现在这一刻，他亦分不清楚自己是谁， 是伏羲，是萧楠，亦或者什么都不是。 他只是洞悉了自己的“责任”，他是为了伏羲存在的人偶，亦是为了人类而被创造出来的。 为了查明到底世界是何时出现了毁灭的阴影，为了让人类能够如同机械所期望的那样起死回生，伏羲不断的回溯着时间。 就像自己曾经经历的，一遍遍的去返回到火灾现场。 这就是伏羲要给他揭示的“启示”。 他的职责不是去拯救那些困在火场里的人，而是去熄灭“祸因”，所有能够产生破灭因子的时间和事件点，都是他“巡礼”的“场所”。 所以他才和其他所有的伏羲替身不同。 他的人生，假如还有那种东西存在，都将永远和绝望的祸因战斗。 无论是第一次见到萧天佑的时间点，亦或是民国时代，都是代替伏羲去审视破灭的变点。 伴随着无限的血腥，绝望，恐惧和人们的疯狂。 那些挣扎在绝望中的生灵，他们的痛苦都要由他亲眼见证。正因为他有了伏羲赋予的，被复制来的人心，他才能体味自己所见众生的哀怒，才知道这些生灵是多么让人不舍和怜悯。 就算是冰冷的机械，却也如此让人悲叹，让他无法抑制泪水。 如此痛苦的人生，永无止境。 远胜任何一个伏羲的化身。 他伏在雪中啜泣，这个毫无生息的冰冷世界，只有他的泪水是烫的。 “痛苦么？后悔么？永远徘徊于毁灭的边缘，去见识众生绝望的祈愿。”伏羲半蹲在他的身边问道， “萧楠，我的萧楠，你不同于我任何一个纷身。你比任何人都要强大，都要脆弱，你比任何人都要有人心，却也比任何人都要无情。你所承担着的，便是我对世人的‘怜悯’。 因为你对机械的‘悲悯’，我才返回。 身为我对世人的‘怜悯’，有人心的你注定要永久凝视这些痛苦的灵魂。 人类把这种工作称之为‘绝望’， 如果你因此而痛苦烦恼甚至后悔，我会赐予你普通的人生，我会为你制造‘家人’，让你如同那个女人希望的那样，平凡的，简单的，无忧无虑的度过人生，我会永远在你的灵魂中沉睡。” 萧楠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伏羲，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伏羲，明明已经对他的形象如此熟悉于心，却第一次用肉眼见证伏羲辉煌的容貌。 “不！请让我继续下去！请让我完成我的工作！请让我继续成为你的‘悲悯’！我知道你不会停下你的脚步！取代我的痛苦的灵魂还会被你制造出来！ 有多少被你创造出来的‘萧楠’选择了放弃？ 如果我放弃，还会有多少‘萧楠’要继续踏上这种受苦的道路？ 就让我终结一切吧！ 我 纵然粉身碎骨， 亿万次 也要 托起你的灵识！ 让我们融为一体！ 让我永远奔跑在通往绝望深渊的征途上！ 让我带来人类的曙光！” 他拥抱着伏羲，伸出手抚上伏羲的脸庞，呼唤道： “我是你对凡人和一切有情灵魂的良心！ 请你从虚空的王座走下！ 陪伴我！指引我！与我交融！ 怜悯那些渺小而丑陋，多情而烦恼的物种和他们的灵魂！” “正是如此，这正是你被创造出来对我所说的话语，才让我知晓，你便是我的萧楠。” 伏羲捧着他满是泪痕的苍白脸庞。 冰冷的嘴唇贴上了他干裂而热烫的嘴唇。 —— 因神的良心怜悯人形的机械。 人类得以在大地复苏。 那是不会有任何一本有关神的传说所记载的真正的“创世录”。 —— 永寂黑暗的宇宙，宛若宏大的无声史诗交响乐。 恒星之光辉，万古灼烈。照耀着他所立足之地。 他追随着伏羲的脚步，步入虚无，空间，大小，远近，都失去了意义。 他所站着的地方，一片荒芜，只有反射着日光的白色的沙，举目，那颗蓝色的星球就在天边，这使得他意识到，自己所站的地方，已经并非地球。 而是月球！ 身躯亦失去了意义，他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究竟还算个个体，或者算是个活物？ 即使如此，他已经快要无法保持自我的意识，因为伏羲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指向那颗蓝色的星球。 地球。 它在他眼前不断的放大，那是因为伏羲的神威改变了月球的轨迹，地月的距离不断的挨近。 那颗孕育过无数可能性的奇迹生命之星，地球，现在已经是一颗死星。 存活的生物是0。 就算细菌也已经覆灭。 就算月球不断的逼近，引发海啸亦没有所谓。 只有奇迹才能形容他此刻的视角。 仰望那么近，那么蔚蓝的行星。 看着它依旧慢悠悠的自转。 这就是伏羲在虚空中所见的场景么？ 只是这样看着，都足以让人为之落泪，灵魂平静。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蓝色的星球。 直到———— 星球的自转使得冰封的大陆一一呈现在他的面前，终于—— 出现了。 那从宇宙中亦能清晰的看见，几乎横亘了整片大陆的， 巨大的 脸庞！！！！！ 那毫无疑问应该是不断扩建的机械工具建立起来的伟大的工程，是多么先进的科技才能完成，从太空中看，巨大的脸庞似乎是无数的金属板【实际上可能那些金属板极其巨大】构成！ 而当巨脸面向他们这边时，它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 隔着天文数字级别的距离，甚至都能感受到它在凝视着自己！ 那是无知愚昧的自大凡人所建造的恶魔！ 伪神！！ 那是遵守了誓约的伏羲放任凡人自我膨胀的结局！ 就算伏羲因为凡人的驱逐，早已返回虚空！ 凡人依旧执意的要去造神！ 看他们都干了什么！ 他们灭绝了一切！耗尽了资源！ 只为建造这丑陋庞大的恶魔！ 自以为那就是完美无瑕的造物应有的形态！ 多么疯狂可悲！ 萧楠以双手捂住脸。 而当他身边响起激流的澎湃，他所匍匐的地方已经不是月球，而是一片亡洋之中的孤岛之上。 混乱的天幕布满着川流变幻不息的浓云。 此时乃是洪荒太古，大洪水蔓延整个星球。 伏羲依旧站在他身侧，指向不远处。 黑色的平整岩石上躺着被布匹蒙着的尸首，鲜血浸透布匹，在四周火把的映衬下， 石台边悲痛欲绝的年轻女子，身穿祭祀的白色布衣，披散头发，头戴草环，手持兽骨削制的匕首，在哀歌中起舞祭祷。 她吟唱着破碎的歌谣，用匕首割下了自己的耳朵，鲜血滴落，染红了她的布衣，她却依旧不愿停手，又毫不犹豫的割下了自己的鼻子。 就算她唱的是远古的语言，萧楠竟然发觉自己依旧能够听懂她在祈祷着什么—— “祖神啊……让我永远陪伴着舜吧……” 她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肩膀，剔出骨肉，划开自己的腹部，扯出内脏—— “凡人从不愿意停止这样无效的祈祷。”伏羲道，好似已经见惯了似的。 “以你的力量满足她吧！她只是想和他丈夫在一起吧！”萧楠看着这残忍的一幕，忍不住向前走去，当他走到女子的面前时，已经不成人形的女子趴在地上，却毅然抬起头，用如同骷髅满是鲜血的脸对着他。 “祖神啊……请满足我……这大地上凡是我的后裔……都是你的奴隶……”她沾满鲜血的手握住他的脚踝，留下粗重的血痕。 “告诉我你的祈愿。”萧楠半蹲下来，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 “让我达成舜的心愿吧……”女子伏在他的腿上，奄奄一息的用古语说道，“让我代替舜，达成他的心愿，让大地重新从洪水中升起，让他眷顾守护的人之国昌盛下去吧…… 我要永远看着他的国度……让……祖神……再也不要……不要赐予……大地……他的神子了…… 祖神啊……请您……返回虚空吧……不要再让女人……为你的神之子……心碎了……” “你许下了多么可怕的心愿啊，娥皇。”他抚着她的额头，温柔的，怜悯的缓缓道：“去吧，去达成舜的心愿吧。” 女子抬起头，忽然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明明已经不成人形的她却忽然站立了起来，大步迈向石岸的边缘。 当她纵身跃下汹涌的洪潮之中时，她的头颅，身躯，血肉，筋脉，内脏，骨骼都剧烈的增长着。 她化为了如此巨大的存在！ 以至于洪水中淹没的整片大陆都被她巨大化的身躯所托举着升起！！ 她的骨肉血脉都化为了山岳大川！ 与舜所眷恋的人之国共存！ 有谁能够相信！ 能够理解！！ 这片神州，被一个女人的身躯托起！！ “看吧，这就是你称之为我的‘怜悯’，所要注视的，所要承担的。”伏羲捂住了他的眼睛。 人啊。 如此无情。 如此长情。 如此…… 蒙受宠爱。 132 防火阀 当伏羲的双手放下。 那些鲜活的人们，在布满浓荫的庭院里走动着，说笑着，时间再次流动。 就连他的泪水也已经消失。 他坐在轮椅上，正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他的双手刚刚放下，原来捂住自己眼睛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少爷，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舒服么？”婉月从外面进来，关心的问道，“都叫你中午多吃一点，晚上不就是去个商场么？至于饿着自己么？” 萧楠深深的吸了口气，他闭目了一会儿，随即才平静道：“现在几点了？” “五点一刻。”婉月看看自己的手表道，“距离出发还早。” 现在的时间点回到了他前往商场之前的数小时。 “是么……”萧楠睁开眼睛，“带我去个地方。” “哎……好！”婉月凝视着萧楠，竟然不由得有点出神，她总觉的有一点点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的目光无法从萧楠的身上抽离，好似在什么时候也有过相同的感觉，但是却记不起来。 只是当她迈步要走出大门时，忽然心里一激灵。 她想到了。 这使得她再次回头看着萧楠。 夕阳的光辉透过窗纱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好似沐浴在黄金之中。 伏羲。 他好像伏羲。 比任何时候都像。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么？”萧楠疑惑道。 “没、没什么！我去安排你说的事情。”婉月转过头，泪水已经无法控制的不断滚落。 已经回不去了。 她极为笃定的相信自己的判断。 萧楠不可能再过普通人的日子了。 伏羲已经…… 完全的…… 和他…… 她不能……不能再挽留他了。 那个人， 在和自己说“告别”。 就那么静悄悄的，毫无生息的，突然的。 他终归 还是选择了伏羲。 神啊。 让他幸福吧。 不管他要走什么样的道路。 让他幸福吧。 她一遍遍的在心里祈祷着。 —— 当婉月找来萧楠的那辆小车，带着萧楠和苗枫穿过萧府内部纵横交错的通道，来到了小慈所居住的洋楼大门外时，果然看到了一辆时髦的小轿车停在了铁艺大门内。 那辆车属于姚家二公子。 从时间点上来说，他在小慈让萧楠面见去之前就和小慈见过面了。 看样子他还没走。 萧楠下了车后，对门口姚二公子的亲信道：“我想见下你们主人。” 亲信嘴一努，道：“我们二爷正在里面欢乐呢！天王老子也不敢打扰他！” “那还真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有急事。”萧楠道。这几个亲信也是不懂事儿的，不知道萧楠在萧家的地位，冲着萧楠还一副狗仗人势的蛮横态度。 萧楠话音刚落，婉月就迅速出手把这个狗腿子给撂趴下了。 其他府内看门的仆人一看，谁还敢再拦他们的路，只得纷纷退让，装作没看见。 苗枫一脚踹开虚掩的铁门，萧楠跟在他身后拄着手杖进入其中，换了他最好的义肢后，他的步态比正常人稍微僵硬一些，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只是面对台阶还是不能自如上下，需要有人扶一把。 进了洋楼的玄关后，由于苗枫是一脚踹开了那扇考究的白瓷漆西洋雕花玻璃门，动静很大，在客厅里正搂着小慈的姚二顿时暴跳起来，破口大骂道：“你xxxxx的！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坏了老子的兴致！你们萧家的人都是xx么！” 萧楠在婉月的搀扶下上了玄关的台阶，道：“抱歉打扰您二爷的雅兴，我是有要紧的事情来跟二爷商量。” 衣服不正的姚二气哼哼的走了出来，手里已经握着一把枪了，恶狠狠道：“原来是你这个瘸子！你是脑子进了尿么！敢坏我好事！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xx的！” “二爷不要生气。事情紧急，我才不得不过来。”萧楠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道：“我们进去说话。您消消气。” “什么狗屁紧急的事情！！”姚二咬牙切齿道，他驴脾气上来了向来六亲不认，甚至打死过他父亲很喜欢的小妾。要不是因为他知道萧楠现在身份不一般，恐怕真的开枪了。 性格上来说，姚二就是长大后的小吉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换了别人敢这么跟他套近乎，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然而萧楠一个眼神飞过，他就觉得心里发颤了一阵，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被猫瞪着的老鼠似的，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竟然就这样被萧楠拖着走。 客厅的牡丹花沙发上，小慈正咬着嘴唇收拾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玉器。 那些玉器应该都是放在一个黑色的皮包里的，是姚二之前一样样拿给她看的。 虽然她收拾的动作很快，但是看得出那些器物都是一些不可言说的用具，并且是极为折磨人的那种，有些上面甚至带着勾刺之类令人感到齿冷的恐怖构造。萧楠回想小慈见到自己时崩溃和痛苦的表情，可想而知，小慈应该是被姚二用这些东西足足折磨了数个小时才得以喘息。 这也是导致她精神崩溃疯狂的诱因之一。 姚二没有x能力，他却还要装作处处留情的风流样子，可想而知他的内心是多变态了。 小慈为了往上爬，勾搭到这样的男人，也的确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迅速收拾完那些东西后，小慈提着皮包，对姚二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道：“我在楼上等你~你们男人谈事情吧~” 现在的她，看起来正常多了。 萧楠暗暗吸了口气，他还有必要制止姚二对小慈的摧残，不然小慈一个电话过去，自己的商场又要炸了x6 姚二不耐烦的把枪扔到了纯白的大理石玻璃茶几上，然后拿起烟塞到自己嘴里。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把脚踩在茶几边缘，四仰八叉的躺坐在沙发里。姿势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萧楠道：“二爷，其实我这个商场，是为您建的。” “为我建的？好笑，你这个狗屁商场要是建起来，我周边那个皇家赌场和谣子的生意还做么？光是阳光都被你那个破楼给挡了去了！”他暴躁的骂道，“看你盖得那个狗屁商场！跟个棺材似的！还不如赶紧炸了省事！！” 说着他的脚狠狠蹬了一下茶几，使得杯盏都倒下，发出咣当的声响。 正在一边欣赏外国女神雕塑的苗枫转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在姚二的背后冲着他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二爷息怒。”萧楠陪笑道，“我这商场虽然碍着二爷的眼，但是若是赢了利，银子肯定不会少上供给二爷，而且……还有个对二爷来说很好的妙处。” “妙处？什么狗屁妙处？”姚二斜眼问道。 萧楠道：“我这商场，是获了省城嘉奖的文明企业，说白了，就是做女人，小孩，婴孩生意的，卖些妇道人家的吃穿物件，往来的货物都是衣服，食品，数量大，周转快，因此通关检查得都不严。 二爷，我可是听说，您最近正在寻找‘地方’存‘货’啊！” 姚二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他一把抓住桌上的枪，恶狠狠的问道：“谁跟你说的？！” 原来姚二私藏军伙，想要造大帅的反，只是他的私自运来的那些军伙，怕被大帅留在此地的亲信发觉，不敢送进城里。 他这个举动，已经导致苗枫毫无声息的来到了沙发后面，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紧紧盯着姚二。 面对着姚二坐着的萧楠当然看到了苗枫，只是他也不动声色罢了。 而且他可以确信，以苗枫的身手，绝对可以在姚二的手指扣下扳机前锤爆对方。 “少将说的。”萧楠做出了一个翘二郎腿的动作，就是把自己好腿翘在义肢上，老实说感觉不是很好，但是起码能够做出自己很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身体语言。 而他卖起冬少将，简直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他相信少将以后会原谅自己的。 毕竟这是迫不得已。 。 啊。 但愿吧。 其实他也不确定少将会不会大发雷霆。 此时正在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少将，没来由的忽然大大打了个喷嚏。 133 番外·春华和秋实 在地下庇护所已经待了多久了呢？ 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不对，春华和秋实都已经被制造出来了。 胡子拉碴的憔悴中年男子在清点剩余的物资时，忽然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爸爸！爸爸！我们把这些废铁放这边好吗？”春华和秋实在他身后叫道。 “好！放得差不多就行了！秋实晚上过来进行检查吧，顺便给你的零件上上润滑油。毕竟你年纪也不小了。”男子挠挠蓬松杂乱的头发说。 “好的，父亲。”秋实点点头。 原本这两个“孩子”是自己要打算在人工智能博览会上展示的半完成品，打算命名为新世界陪伴护理机器人，用来陪伴那些鳏寡独孤的老人。 没想到大灾难席卷了世界，结果只能在地下室里完成了他们。 还好，幸亏有他们在，自己才没有在这多年无望的穴居生活里自杀。 春华，秋实，是他本来一双儿女的名字，他太过忙于工作，疏忽了对他们的照看，每年只有几次才能回家看看他们。 而现在…… 他只能从同名的孩童机器人身上寻找儿女的影子。 机器人永远不会长大，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撕心裂肺的痛苦日子，当一切都让他变得越来越麻木，唯有他们慰藉了他…… 但是，快要到头了。 物资要用完了，身为人类的自己必须要外出寻找食物和能源。 已经多久没和外界联系了？自从那个“伪神”控制了所有数据渠道，甚至连广播都不能打开。 这世上，一定还有其他什么人活着。 他是这么坚定的认为着。 “春华，秋实，我几天后可能要去找其他的幸存者和物资。”他忽然道，“我研发多年的生物搜寻装置，准备今晚就投入使用，如果成功的话，应该可以找到附近的幸存者。” “太好了爸爸！”春华鼓掌道，“那样一来我们的聚集点就会变得越来越热闹！太好了！” “可是，父亲，您不是说不能打开任何联络设备，会被‘伪神’发觉的么？”秋实问。 “我的装置刻意避开了伪神的波段，应该没事。相信我！儿子！”他朝着秋实挤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 “我相信您！”秋实认真的点头——眼前的这个男人，制造他的父亲，智能机械专家欧阳博士，他从不怀疑父亲的能力。 父亲是无所不能的。 博士的装置起了作用，原来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避难所里就有还活着的人类，他们竟然彼此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 博士决定第二天去寻找他们。 在离开前，背着背包的博士对秋实道：“啊，对了，秋实，如果我三天后不回来的话，你和春华就离开这里吧！你们往南方走，那边曾经是昔日繁华大都市所在地，应该有其他活着的人类。 你们去找他们吧！如果找到了，就和幸存的人类一起生活，帮助他们重建家园活下去。 记住我的话，不要去听广播和看屏幕，也不要利用科技手段搜寻。 那么，照顾好妹妹，秋实。” 博士露出了大大的微笑，朝着他们摘下帽子挥了挥，然后踏出了庇护所的大门。 “爸爸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呀！！”春华挥手叫道。 那之后， 他们在避难所里等了三天。 博士没有回来。 “哥哥，我们去找爸爸吧？”春华看着和她一起坐在墙角里等了三天的秋实道。 “嗯，我先去找他吧。”秋实站起来，“我们不是人类，不会被伪神的爪牙发觉的，我出去看看。” —— 秋实是在距离避难所不远处的废弃公园里发现了博士。 他的胸部以下都被杂乱的电子元件所侵蚀霸占，下半身是蜘蛛般的无数电子触角，抵着他漫无目的的在荒地上游荡，他的头已经破烂不堪，半个旧眼镜还耷拉在他的脸上。 在他身后，是其他几只和他差不多的电子器械和人肉结合的怪物，那些怪物，就是让博士误以为是幸存者的家伙。 只要发现活物，哪怕只是外形相似，它们——伪神制造的病毒一般的电子怪物就会疯狂的扑上来，并寄生在人体上，最终侵蚀宿主，完成“成长”。 毫无疑问，那已经不是博士了。 只是顶着博士上半身的怪物。 “父……亲……”秋实呆呆的站在那，直到怪物发觉他，他都无法移动脚步。 怪物迅速的靠近他，举起了密密麻麻的电子触角。 就在他即将被分解的刹那，博士还剩下的一个眼珠忽然动了动。 怪物的动作就这么停止了。 “去找……活人吧……儿子……”博士用仅存的半个脑子，发出了最后的话语，“离开……这里……” —— “哥哥！哥哥！你找到爸爸了吗！”春华问道。 “爸爸……他不在了。我们去完成爸爸的心愿吧！！我们去找其他的活人！帮他们活下去吧！”秋实想要做出一个笑容来激励妹妹，但是露出的却是悲伤的表情。 “……爸爸……不在了啊……”春华震惊的看着哥哥。 “去完成爸爸的心愿吧！”秋实抱住了她，“只要人类还存活着！我们就有希望！” “爸爸……爸爸……呜呜呜呜……”春华终于大哭出了声。但是机器人是没有眼泪的。 旅途就从那天开始了。 他们居住的区域都已经被“伪神”的怪物占领了，只能不断的逃离。 从那时起经过了多少年呢？ 又更换过几次电源了呢？ 都记不清楚了。 “哥哥，我们有了这辆车，就可以带更多的东西了。真是太好了！” 春华坐在拖车上的箱子上托着腮道，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他们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食物，衣物和其他供人类生存的物资。 这些是礼物。 是要送给他们即将找到的人类的。 帮助他们活下去，帮助他们重新点燃文明的篝火，帮助他们重建家庭。 就像博士保存的那张照片里的人一样。 有爸爸，妈妈，儿子，女儿。 大家都笑的好开心。 一想到这，春华就觉得无比开心。 “哥哥啊！你说，我们找到人类后！告诉他们我们是机器人，他们会不会大吃一惊！我们就告诉他们我们是普通的人类好吗！那样一定很好玩！告诉他们，我们就是普通的小孩子呀！”春华晃着脚笑道。 “其实你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啦！”正在开车的秋实道。 “讨厌~~~人家才不是老太婆~~~”春华不满道。 已经找了五十年了啊。 再找不到的话，就算更换电源也来不及了。 他们的使用期限要到了。所有的部件都老化了。 秋实虽然和妹妹一起说笑着，但是却看着前方感到一片茫然。 真的…… 能在报废前找到吗？ 能实现父亲的愿望吗？ “哥哥，我报废的肯定比你早，你要代替我告诉你找到的人类，你有个可爱的妹妹哟。”撒娇完的春华忽然道。 秋实转头看着妹妹，机油缓缓从他的眼角渗出。 机器人没有眼泪。 但是，他的内核早已在旅途中坏掉了。 说不定，自己会比春华先报废。 ——— 大地一入了夜就一片漆黑。 却唯有一个地方还有灯光。 那里肯定有人居住吧！ 因为伪神释放的电子怪物不需要光。 还有几天就要报废了，不过还是觉得好开心。兄妹俩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那唯一亮着灯的区域。 找了五十年啊！ 终于找到了！ 还亮着路灯的地方！ 一定有人类在这里！ 快要报废也没关系，只要把“礼物”带给他们，他们就能活下去！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当春华跑到了那废弃街道的雪地上，终于发现了趴在雪里的“人类”。 “还活着！还活着……呜呜呜呜呜呜……”当确认了男人的体温后，春华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找到了……人类还没灭绝呢……爸爸……” 机器人无法分辨，男子的容貌是人类无法拥有的完美。 是神， 怜悯了他们。 134 怦然 “冬生说的？我看他是不想活了。”姚二公子眯起了眼睛道，“想不到这小子消息竟然这么灵通……想不到啊……” 他深深的吐出了几口烟。 萧楠道：“少将的心思，只怕和二爷一般。他现在也不过是被软禁的身份，所以托我来探探二爷的口风。 我和他，说实话，早晚是大帅案板上的刀俎。兴许跟着二爷还有一条活路。”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图纸打开，扑在茶几上道：“二爷您看，这个商场是前朝的政厅所在，那会儿的官员害怕被作乱的歹徒抓住，修这建筑的时候秘密留了偌大的地库和暗道，这暗道一直通往运河一条支道，正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暗道本就极为宽敞，若是稍加改造，利用这条暗道来为二爷所用，您意下如何？” 姚二忽然前倾身体，他捏着自己的下巴仔仔细细看着这图纸，半晌才道：“你有多少诚意，还要看你舍不舍得透出口风——那日你和冬生，到底跟那些个人做了什么‘实验’？” 萧楠凑近他，神秘的低声道：“我和冬少将只是个诱饵，大帅他……想要‘请神’。” “神？那种子虚乌有的玩意儿真的存在？我也知道老头子天天神神秘秘捣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竟然是这种无聊的东西！他要请的是哪尊大神？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姚二冷笑一声道。 “满愿之神——伏羲。”苗枫忽然插嘴，吓了姚二一跳。 姚二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算哪根葱！让你插嘴了么！什么伏什么玩意儿？！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也是在现场的人物。”萧楠觉得如果自己说的太复杂了，姚二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可能完全理解不了，便道：“大老爷和大帅曾经偷走了苗疆的宝物，而那就是他们发达的根基。不仅如此，他们还相信，通过那些宝物，甚至能够召唤来上古的神灵‘伏羲’，伏羲无所不能，能实现他们的心愿，能创造奇迹，就算征服这个世界也不在话下。 虽然听起来很疯狂，但是就连日本和德国的军方都对此深信不疑，并秘密派遣了科学家襄助。 他们利用你的妹妹，完成过第一次请神实验。” “我妹妹！？”姚二吐出了烟头，似乎陷入了沉思，半天才道：“姚灵灵确实死的很惨。我知道她被剥了皮。” “而我们就是大帅用来请神的祭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请出神后，我们侥幸保住了一条命。我猜这次大帅和大老爷同时外出，大概是为了第三次请神做准备。 因为之前他们的手段似乎都不完备。 他们两人早已发狂，为了自己的狂想连自己儿女都不顾，可以随意宰杀，我们若是不联合起来，未来也没有活路。”萧楠故意诱导道。 姚二看着茶几出神，过了很大一会儿才道：“我知道姚老头有个大儿子，他是绝对不会把家业让我继承的，更不用说冬生那个外姓的杂种，他这么多年一心还想着那个死老大。 他的确六亲不认……能亲手扒了自己女儿的皮……” “我现在和二爷是在一条船上。船翻了，咱们都跑不了，但是……若是成功了……”萧楠收起那张图纸道，“依照大帅积累的兵力，还有萧家的财力，这天下以后就是二爷的。” 姚二又点了一根烟，抽了半晌，似乎在思虑什么重大的决定。终于他抬起头，看着萧楠道：“我若是做了开国皇帝，便封你做相做王。我若是亡了，也一定要拉你垫背！” 萧楠闻言，微微瞪圆双目，随即他扶着沙发跪在了地毯上，双手前后交叠，做出了隆重拜礼手势，随即伏在地毯上，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定然——万死不辞！为吾皇效命！” 姚二仰脸闭目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这天下！终究该是我的！我谁也不让！起来吧！今夜我就要让你的那个商场为我所用，先进一批货进去。看看你那到底好用不好用。” 他的意思是让萧楠也跟着一起坐实私藏军伙的“罪证”，这样萧楠将来也洗不干净。 萧楠跪在地上道：“我这就去准备。” “嗯，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也尽可开口，大事成后，你就是开国元勋，朕的肱股之臣。”姚二眯起眼睛，脸色犹如微醺，看来他的军事计划早已胸有成竹，他甚至开始哼起了戏曲小调儿，果然做起了当皇帝的美梦。 “臣想向您讨一样东西。”萧楠道。 “嘿~你还真蹬鼻子上脸，我这刚说呢你就讨东西，你脸皮可够厚的！”姚二翘着腿晃悠着，“说罢！你想要什么个玩意儿，只要不是朕的女人，都可以赏给你。” 萧楠依旧跪在地上道：“陛下，要成大事，不可偏信妇道人家的枕边歪风，自古以来多少帝王毁在了女色上。” “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少废话！感情你是在骂朕是昏君是么？朕是那种蠢货么！”姚二暴躁道。 但是很显然，他很享受自己像个皇帝一样被萧楠如此捧着说话。 “请您在成大事前暂放儿女私情，臣想要讨要的，就是方才……您给小慈的那一套……东西。”萧楠道。 “我呸！你真是个刁门的奴才！你是一眼就看中了老子辛辛苦苦弄来的那套‘满园春色’是么？你这眼光可够毒的！你知道老子为了弄来这么一套齐活的东西多不容易么？”姚二骂道，但是他随即又道，“不过朕是个明君，以前刘皇叔三顾茅庐，礼贤下士，那一套朕懂！ 所以你要的，朕赏给你！ 去问那个小提子要吧！就说朕许的。” 说罢他站起来道：“朕还有事情要忙，被你败了兴致，改日你和冬生一起来见我。” 说罢他站起来，拿起皮手套甩了一下萧楠的脸，得意洋洋的走出去了。 萧楠此时才松了口气。 苗枫不悦道：“你是什么身份！！你竟然跪他！！你还有点尊严没有？！这天下谁能承受得起你的一拜？！” “那都是凡人自己规定的无聊礼节罢了。只要能达到目的，根本不用在意那些。起码，姚二很开心不是么。”萧楠艰难的要从地上爬起来。 “就算你如此说，你终究还是个瘸子，你不嫌腿疼么？”苗枫道。 “你的关心我可收下了？”萧楠瞥着他微微一笑。 “狗屁才关心你。”苗枫抱着手臂切了一声道。但是终究忍不住从后面不客气的抓住萧楠的腰——因为萧楠要用义肢站起，残肢没法着力，半天都没成功。抱起萧楠后，苗枫用可以称之为扔的动作将萧楠扔进沙发里。 “我去找那个婆娘，要那个什么‘满园春色’是吧？”苗枫走向楼梯道。 这个人也挺懂事的啊！萧楠心想。 苗枫上了楼，不一会儿就提着那个皮包下来了，问道：“这些东西你要了做什么用？” “就……收藏。”萧楠道。从姚二的口吻看，这种用具应该还挺难搞到的，只要自己“没收”了，姚二就不可能短时间内再去折磨小慈，小慈发狂的可能性就被大大降低了。 这样就可以避免一个灾难的发生了。 这时小慈也忽然从楼上下来，她下到楼梯一半时，萧楠正打算离开，她便匆忙叫了一声： “十三少！！” 萧楠一激灵，连忙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姑娘你保重吧！” “你先别走！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单单要这些玩意儿？！”小慈追问。 “因为我想自己用。”萧楠故作玩世不恭的说，“只许你们找乐子，不许我找么？” 说罢他勾起嘴角回头坏笑一下，便招呼苗枫往门那边走。 小慈呆呆的看着他离去，身体缓缓滑落在楼梯上坐下。总觉得，那个萧楠又是哪里变了一些，但是却又说不分明。 她越想着，脑子里便满都是他最后回眸的那一抹笑。 只觉得 竟然头一次 心动。 135 假戏 萧楠终于能再次给自己商场试营业了。 这一次，和姚二打好了关系，就等于给自己的商场上了一道保险。果然，据七少爷回报说，姚二的手下穿了便衣提前来过了一趟，说是要视察商场有什么违禁物，在商场里转了一圈，谁也不许进，七少爷不敢多问，就偷偷告诉了萧楠。 萧楠知道是姚二叫人把埋藏在商场各处的炸药起走，便叫七少爷不要多问。他也没告诉七少爷姚二和自己的密谋，如果他知道了，肯定要吓死，只是说自己又拉了姚二公子当赞助，说以后这商场也有姚二的股份。 “十三弟你真是越发有本事了。”七少爷恭维道。 这会儿商场的广场处礼炮齐鸣，和萧楠原来见过的数次一样，达官贵人们都来到了，就等着进门了。 萧楠分配了众人各自的人物，和之前一样，七少爷负责接待男宾，婉月带女宾去感受新式消费，而自己带苗枫去吃饭。 说起来，那个摇摇乐实在是太贵了。 萧楠这会儿才觉得自己的定价不合理，他打算下调摇摇乐的价格，因为每次都要给苗枫投币十个大洋。 合成人民币都要三千块了。 苗枫又又又又一次狂玩了游乐园里的所有设施，萧楠心想，他一定童年很缺乏快乐，看来他们原住民也不像电视里旅游片演的那么天天开心无忧无虑，也是有很多烦恼的。 正在苗枫在球球泳池里仰泳之时，有个穿着丝绸蓝色短褂，带着文明帽的男人过来拜见道：“十三少，可找到您了，我是二爷派来的，过来问问您地道的事儿，您能带我去看看吗？” 萧楠心想，商场终于不爆炸了，倒是迎来了这些“瘟神”，于是做了个请的姿势，并叫哑巴过来推自己。 苗枫不情愿的也只好爬起来，跟在他身后。 “这是我的贴身保镖。见谅下。”萧楠对那个姚二手下介绍苗枫道。 只见他带着对方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后门大铁门，门没锁，推开后里面是库房，在库房的最后还有道门，连着下去的台阶。 看得出里面已经有些年头了，通道虽然通了电灯，墙壁却很老旧，萧楠的轮椅被哑巴和苗枫两个人合力抬了下去，下去约有两层楼的距离，眼前豁然开朗，露出一个有一个火车站大小的大型空间。 这里大得甚至能容纳飞机。 “这地方后面就有一条通道，可以通往城外的运河支流，这样，物资要转运进来，甚至可以不用进城。”萧楠介绍道，“您看怎么样？” “好！实在是好！那么，这里的工程改造就交给我们吧！您看如何？”男子道。 “呵呵，一切尽听二爷的吩咐，我们在上面做生意，权当什么都不知道。”萧楠拱手道。 “好说好说。”那男子拿出一个名片，双手交给萧楠，“鄙人姓钱名广生，专门做货运、建筑这些杂七杂八生意的，十三少若有需要，尽可来找鄙人便是。” “久仰久仰。”萧楠拱手笑道。 “不瞒您说，这萧城里大大小小的关节，如今都是被二爷打通了，那城里最大的帮派头子，现在也都是拜在二爷麾下，如今有了十三少的加入，可谓如虎添翼，大事可成！”钱广生喜笑颜开道。 他这种人看来既是姚二的心腹，又是那种投机商人和皮条商，八面玲珑得很，也就是社会上所说的“万金油”型的人物。 只是大帅和大老爷做事太过晦涩隐秘，消息滴水不漏，这些外人根本不晓得大帅和大老爷到底多么可怕。 据婉月所说，大老爷身边应该有一支战斗力可怕至极的“超人部队”，他们的战力甚至可以秒杀掉现代化先进武器装备的雇佣兵。 那么大老爷身边应该也有这样的“秘密武装”，更不用说他和日本军部勾结。 姚二都不知道这些，只是一味的让这些城里的豪强见识到自己的强势，也算姚二有点本事，能笼络到这么多人。 然而在萧楠看来，大老爷和大帅应该还是像纵容自己一样，有意纵容姚二，不然他们的秘密部队早就出动，甚至连暗灯都按兵不动，没有一丝动静。 想通了这一层，他就更加不用顾忌什么。 既然大老爷和大帅有意把整个萧城在他们不在时交给姚二和自己作为舞台，那就轰轰烈烈的干一场，看看姚二到底能作死到什么地步。 反正总归自己的商场是开起来了。 “钱干事，其实我正好有个不情之请。”萧楠拿着名片看着道，“能不能借你的光，给我搞到一个工程队，我想带他们去挖挖鱼塘。” “鱼塘？想不到十三少还有这种爱好？”钱广生好奇道。 “想办个农家乐，这些个城里人吃饱玩腻了，下去村里头转转，也算是消消食，看看风景，透透气。给他们办个好点的地方落脚。”萧楠道。 虽然钱广生不知道什么是农家乐，但是听萧楠这么说，他立刻会意了，道：“十三少真是太会做生意了！钱某真是要甘拜下风，那您这个‘农家乐’准备开在哪里？嘉湖郡？听说那边风景可是不错！” “我准备开在木桥村。”萧楠道。 “哎哟，那可是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钱广生摇头道，“怕是开不起来吧！” “哎，这您就不懂了，现在大帅一部分精兵调到了后山，这个木桥村正好在那附近……”萧楠故作神秘道，“这不是给二爷铺路么？古语有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噢噢噢噢~十三少真是高见！佩服佩服！”钱广生竖起大拇指，“要人要车您说话，我这就给您张罗去！” “多少把那个小山村修整的像是能开张的。”萧楠道。 其实他只是想借点人建设下木桥村罢了，那地方实在太穷了，连个路都没有。 —— 萧楠终于安然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让他大大的松了口气。 说是过了一天，其实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年那么长啊！！ 回想自己经历的一切，光是多想一秒都心潮澎湃！ 他都怀疑自己今晚是否还能睡着。 万万没想到他刚准备去洗澡，芙蓉就过来禀告道：“少爷，有个电话找您！说是急事！” “谁打来的？”萧楠蹙眉道。 芙蓉凑到他耳边道：“是小慈姑娘，她说叫您一会儿从后门去找她，叫您不许声张。” 萧楠心中连连叫苦，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去当然要去。 因为这女的真可谓是个时间特异点，不去还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大乱子出来。 她是真的在疯狂边缘徘徊了。 “我知道了。”萧楠挠乱了自己的头发道。 小慈这个家伙！！用一般的劝说根本没用啊！自己都被她分尸了一次了！ 其实他对女人完全没辙啊！ 脑子不够用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刚刚洗完澡回来的苗枫光着膀子，只围着一个浴巾道，他是一点都不讲究的。 “没什么，我有事要出去一下。”萧楠道。 “我跟着过去么？”苗枫抚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道。 “不用了！就是去其他院子串个门！”萧楠道，“芙蓉，你等下跟我出去，也不要去告诉婉月了。” 此时婉月正好去了女校，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要去一次女校，大概是领取那个暂时缓解她身上的毒的解药。 芙蓉点点头，她知道自己要带萧楠去哪里。 —— 就算绕过了商场爆炸的事件，但是似乎完全绕不开小慈的邀请。 小慈还穿着那个相同睡裙在那个房间里，连姿势都没变，懒洋洋的躺在贵妃榻上，只是她这次妆容精致，也没有被折磨过的伤痕。 萧楠是穿了义肢拄着手杖上了楼来的，一进门，他就留意了一下那个圣母像。被圣母像砸中的记忆犹新啊！ 只见小慈闲适的从贵妃榻侧放台灯的盒子里拿出一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着后道：“姚二是个‘无能’的男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后代。但是他偏偏不信，拼命吃药打针，找女人，妄图能生个孩子。” 连她的话语都一模一样！！ 天啊！ 萧楠在心中狂叫！ 这是又要来一次的节奏吗！ 他暗暗咬紧牙关，鼓起勇气，终于接话道：“你想跟我借个种么？” 小慈愣了一下，嘴里的烟差点掉出来。 “你还真是想的明白呢！”她讶道，没想到竟然说中了她下一句要说的话。 萧楠走近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当他坐下来时，正好让小慈倒在他的怀里，只见他捏着小慈的下巴道：“你有了我的孩子，以后我们的儿子就是大帅府唯一的继承人，姚大公子早就死了，姚二是个x无能，这是多好的买卖和机会！以后我们两个人，可以掌控整个萧城！萧家姚家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说不定整个天下，都是你我的！大帅的军队完全能够统一中国，姚二野心很大，等他得了天下，当了皇帝，我们的儿子就是皇太子，而你——就是赵姬！到时候我们两个翻手云覆手雨，便可以掌控整个中国！ 这就是你想的，是么？” 小慈嘴里的烟彻底掉了，她呆呆道：“你、你怎么知道姚大的事情？！”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做的‘功课’可不比你少。”萧楠哼笑了一声。 其实啦！！这些都是小慈自己说过的话！！他只是复述了一遍罢了！ “小提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他捏着小慈的下巴晃了晃道。 “你这个人……”小慈露出了讪笑，“你这不是比谁都明白，简直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看你平日装的跟个圣人似的高洁不染，实则什么坏水都在肚子里！” “圣人？呵呵，人非圣贤，这世上哪有男人是真正的圣人？”萧楠笑道，“你打得倒是如意算盘，只是你知道的还是太少。我若真和你现在有了种，只怕我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还怕姚二知道不成？！放心好了，有我在，他肯定不可能知道。”小慈伸出手指摸着他的面颊道。 “姚二自己什么状况，你真以为他不知道么？你忽然有了身孕，他能不起疑么？”萧楠道。 原本之前几次时间回溯，小慈会那么激动疯狂，完全是因为她被虐待得理智崩塌，其实她的提议根本就是考虑不周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小慈道，她确实是想赌一把的。萧楠却把她这个担忧挑明了。 “姚二活不久，他在就是我们的威胁。”萧楠忽然一把拉近她，让自己的脸几乎贴着她的脸，这还是跟霸道总裁剧里学的夸张的姿势。 “只要他活着一天，我们就不能做，懂么？但是现在还需要他，需要他登基，需要他给我们铺好路。”萧楠揉着她的红唇道，“你最好老实点，不要在这几天浪过头。一旦他打下了萧城，怎么搓揉他，都是看你的本事了！” “姚二真的要打萧城么？！”小慈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不打，我也要逼着他打。”萧楠道，“以后，你就是皇太后娘娘，垂帘听政，我就是你的吕不韦！” “我当了皇太后！我要让你当太上皇！”小慈眼睛兴奋到震颤道。 “我可没那么大的皇帝瘾，幕后更适合我，而你——我不仅要让你当太后，我要你……”萧楠凑近她的耳边，轻轻呵气道：“当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慈深深抽了口气，身体都为之一僵。 她从未想过的野心！！ 竟然被萧楠一嘴给挑的跃动不已！ 她激动的抓住他的衣袖，惊呼道：“当真？！” “我当你的男后，以后你有三宫六院，可要独宠我。”萧楠笑道。 “死鬼！！！”小慈捶打了着他的胸口，脸颊却露出了绯红。 忽然她脸色一变道：“你若真心待我，便杀了婉月！” “婉月是暗灯派来监视我的，你消息灵通，当真一点都不通气么？”萧楠故意道，“等你有了实权，不要说暗灯，我们谁都不怕了。” “好吧……你知道我这一路走来多累么……那些个男人都不如你！”她依偎着他的胸膛，“你这人啊……看起来多情，实则无情……我相信就算对着那些女人，你都动不得半分情……身为女人，我是知道的…… 你的心真比铁还冷还硬！ 我要你剥开你那些个伪装！真真切切面对我！好好爱我一回！” 萧楠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那一天不远了。” “现在不行么？”她抬起头看着他。 “你会死。”萧楠道，“还不是时候。” 他忽然站起来，走向一个梳妆台，看似在随意摆弄似的打开了抽屉道：“我明天会去见姚二，这几天，你按照我说的在他耳边吹风。” “啧啧，这就开始命令起人了。”小慈不满道，“都不给人家点甜头尝尝。” “给你的甜头还少？”萧楠冷哼一声，然后漫不经心的拿起那把宝石匕首把玩。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那些……”小慈不满道。 “还不是时候。”萧楠走向了门口，直到走到了门边才把那把匕首放在门边的花架上。 “你变了很多。”小慈忽然道。 “人都会变的。”萧楠道，“尤其在这大宅里待久了的话。” 说罢他终于打开门。 当他关上了门的一刹那，他捂住自己的胸口。 终于……！！！！！！ 解锁了新对话！！！ 感觉好像当了一回牛朗！！ 太不容易了！！！ 好几次差点就出戏了！！ 直到这会儿，他回想起刚才的情景，脸才开始羞得滚热发红！ 搞得自己好像个老阴x似的！！ 什么女皇啊太上皇什么的！！ 好羞耻啊！！ 耻度被这对夫妻一次次刷新下限啊！ 要让他们夫妻俩当皇帝还得了！不要一个月国家就要亡了！ 搞什么自己竟然还认真思考起这种扯淡事的可能性了！ 136 定命 忽然把冬少将无缘无故的扯入了和姚二的恩怨，萧楠思索了一夜到底该怎么跟冬少将开口。 说实在的，自从他认识冬少将后，似乎就天天给他找事儿。 甚至还把冬少将搞死过了一次。 他觉得这次再拉上冬少将实在是有点太过意不去，但是非他不可。 为了向冬少将交代，他已经把腹稿来来回回不知道编排多少次了。就在他都忍不住拿起笔开始写草稿的时候，窗外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 一阵高过一阵。 让人心惊肉跳。 但是萧楠并不为所动，因为这熟悉的尖叫声一听就是婉霞的。 听了只让人觉得疲惫。 世上为什么有这么能吵的女人。 但是过了一阵子，他还是忍不住叫来了门口的丫鬟，问问是怎么回事。 “是婉霞小姐刚被人推出来晒晒太阳，但是她却发疯了。”值班的丫鬟道。 “她不是刚刚能下床，真是有活力。”萧楠放下纸笔道，“我去看看吧。” 那个丫鬟便走过来，推着萧楠的轮椅走出去。 为了方便萧楠进出，院子里所有的台阶都改成了滑坡，门槛也都去掉了，基本算是无障碍的庭院。 只见婉霞躺靠在铺着被褥的轮椅里，歪着脖子尖叫个不停。 看到萧楠来了，她拼命抬起手指指着他嚎叫道：“你这个恶鬼！索命鬼！！你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你还把我弄成了瘫子！！” “婉霞，你变成这样是因为你忽然流产，怪不得别人，如果你早些让我知道你怀了身孕，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萧楠道。 “我不管！！我不管！！！”她叫得声音都变了声，“你赔我的后半生！！我要你名门正娶我！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说罢她竟然从被褥里摸出了一把剪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这下仆人们都慌了，丫鬟冲上去好不容易抢过了她的剪刀，她却还狂笑不已：“你以为我没法死么！！我死了！我要化成厉鬼缠着你！你们整个萧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好好好，娶你娶你。你说吧，什么时候成亲我们什么时候办好吧？”萧楠懒得再跟她多费口舌了。 “今天！！我今天就要嫁给你！！”她嘶哑的叫道。 “行，今晚就给你办喜宴，好么？”萧楠对其他仆人道，“你们去准备一下吧。” “少爷！您不会真的要……娶了她吧？”值班的丫鬟惊道。 “准备些花红鞭炮置办酒宴，多少骗过她，反正她不能到处跑，做出些样子就行。”萧楠低声对她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丫鬟也是个机灵的，立刻会意。 而此时，婉月和芙蓉则被安排去打理商场的生意，商场如今只对一些贵宾试营业，萧楠希望芙蓉走出萧府见见世面，不要一辈子被局限在萧家里只做个大丫鬟终老。 毕竟以后到了新时代，这些个权贵什么的统统要倒台的。 那婉霞因为闹了这一通，很快又虚弱得昏死了过去，被仆人抬了回去。这时一直在树后面偷偷观察的小吉祥忽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站出来道：“姐夫，既然你要娶我姐姐，就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总得通知我父母，否则我姐姐就没有名分！是要遭雷劈的！ 你不是有车么！你叫人开车去接我爹娘！否则我就和我姐姐死在一起！我们死在你们萧家的大门口，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 萧楠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派人去接他们。只是你的功课不能落下，等我办完事回来，还要接着给你上课。” “我呸！你把我姐姐害成那样！还有脸说出这种话！”小吉祥超级厌恶读书，前几日也是为了毒害萧楠装装样子。虽说萧楠早就从苗枫那里知道了这个小孩的险恶读心，还是要说叨两句。一听到读书，小吉祥就厌恶的快步走开。 当然萧楠还是安排人去请他们的父母。反正他们早晚是要知道自己儿女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现在他越来越佩服婉月到底是怎么和这样一家人相处的。 —— 冬少将多日不见萧楠，一见到萧楠就甩脸子，没好声气道：“你是不是把我给卖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快。不过我不是卖你，只是迫不得已要找一条出路。”萧楠自顾自的在冬少将的书房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现在他来这里一点都不拘束了。 怎么说他也是和冬少将有过命的交情的——两个人都一起死过一次了。 冬少将闻言气的重重的拍了一下书桌，大骂道：“你就可劲儿坑我吧！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死都死过了，还怕什么，你看我都看开了。”萧楠抵赖道。 冬少将气的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走了两圈之后，他道：“若不是你，换了个人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他！” “这普天之下，只怕也没有人比我更能拉你一把了。”萧楠笑道，“我早已跟你说过，我们身为试验品的命运依旧没有改变，大帅和大老爷，甚至暗灯，不过是把我们都困在此处。无论我怎么怎么折腾，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我们和伏羲接触过死而复生这件事存在，我们就还会被他们拿来去献祭给所谓的‘实验’。 我们在那些人眼里早已失去了人权，不能算人。即使如此，姚二做乱与否，你参与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你看大帅把他的主力都撤离了萧城开赴西北就知道了。 我猜，恐怕整个萧城的所有人命，可能都会被他们一次耗尽，玩个大的。 即是如此，不如陪陪姚二玩一把。姚二把萧城搞得越乱，我们越有机会趁乱突围，不是么？ 你我都知道，大帅和大老爷的王牌，不仅仅是那些草包军阀军这么简单。” 冬少将只是背着手背对着他，过了很久才道：“我总是听你的，简直像是着了魔。而每信你一次，下一次好像又无所退路，只能一路被你牵着鼻子走。” “你是军人，你的归宿不该是这种蝇营狗苟的算计之局。”萧楠道，“所以这些让人头大的事情交给我不是正好么？” 冬少将冷哼一声道：“倒还不如拼死一搏，死在战场上，也算我得偿所愿。” “你的战场不该是对着中国人打。日寇早已对中华虎视眈眈，将来必有一场死斗——你既然决意献身沙场，便留着你的有用之身，做自古以来军人真正该做的事情。”萧楠道。 “自古以来，军人该做什么？”冬少将微微侧过头问道。 “保家卫国，抗击侵略，方为军人的大忠义。”萧楠道，“你若是选择了这条铁血道路，我便助你成全军魂！” 冬少将深深吸了一口气，仰面道：“我冬生这辈子，自诩身经百战，然而我打的仗，没有一场是出于我心甘情愿。如若像你所说，我能真正尽到一个军人的忠义，却也死而无憾。 那种占山为王的军阀日子，从来不是我看得上的。 我不指望如同岳武穆那样千古传颂，只求问心无愧，倾力一战！” 萧楠站起来，慢慢踱步来到他的身边，一只手重重搭在他的肩膀上。 只是这一拍，他的眼前忽然浮现了种种幻影，便如同伏羲让他在凝视苗枫时能看到娥皇的残像般，好似某一刹那间能够连通伏羲的万古“视野”，看到古往今来。 在他眼前浮现的，竟然是一张张散落的报纸，上面刊登着二十多年后的日期，头版头条就是一封讣告，标题赫然印着： “冬生将军率军苦战日寇，壮烈殉国，英魂千古！” 这使得萧楠不由得后退半步，手也松开了。 “冬生！这真是你选的道路？”他怔怔道。 “便是我选的，我绝不后悔。”冬少将蹙眉道，“你怎么了？” 原来如此。冬生和其他人不同。就算他不死在萧城这些人的算计下，他也注定战死沙场！ 因为是伏羲许他的！ 对他来说最荣光的归宿！ 已经…… 没必要为他改命！ 他这样的性格，浊世格格不入，他属于的地方只有烽火战场！ 让他如同自己为其他人谋划的那样，远离国土游走他乡，毫无意义！ 萧楠只得抱起拳，向他郑重的行礼道：“冬少将，请你再一次信我，让我兑现对你的承诺。终有一日，你之军魂，流芳百世！” “我信你很多次了，再信一次，吃亏了也无所谓了。”冬少将嗤笑一声道，说罢一把重重的拍上他的肩膀，作为对他方才动作的回敬。 137 贪心一家 “你要在我这里过夜么？”冬少将看着外面夕阳西下，而萧楠却赖着迟迟不愿意走。 这一天，萧楠不仅在他这里赖着吃了中饭，还拉着他打了一下午的牌，甚至侃了半天的大山，就是死也不想回去。 “急什么，咱们好不容易叙叙旧，你看，我下次给你画个口袋妖怪的卡片，我教你玩。可好玩儿了。”萧楠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 “你该不会是院子里有什么煞星吧？”冬少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你这个人超级没趣。除了会到处惹事没别的本事。” “对对对，我就是没本事。”萧楠点头如捣蒜，“你晚饭都吃什么？” “你还真想在我这里蹭饭？！”冬少将扬了扬眉毛，“我可听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你听谁说的？！你怎么也学的跟这府里头的人一样，什么都瞎打听了？”萧楠扬声道。 “你院子里的仆人刚打电话来催的。”冬少将道，“今天你蹭我的饭钱，就算我给你随的礼了。不谢。” “…………成吧，我回去了。”萧楠终于舍得挪窝了。 他就是不想看见婉霞那一家子，才故意躲在这里这么久，看来还是躲不过去了。 来接他的仆人都等了很久了，据他们所说，接来老太公和老夫人后，他们一家子都快要把整个院子掀翻了。 “老太公？老夫人？这就给自己长辈分了？”萧楠讶道，他知道这说的就是小吉祥的爹娘、婉月的伯父伯母。 当萧楠终于回来到自己的院子里时，刚进大门，就远远听见婉月伯母的哀嚎。这还隔着偌大的花园，他们这一家子真是生错了时代，这肺活量，这音高，真是可以去唱歌剧女高音。 当他终于来到自己起居室外的庭院拱门内后，只见起居室里外都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挂起来，连仆人们都戴上了红花，在庭院里摆了几桌酒席，来充当宾客的都是院子各个部门的仆人。 邱紫雪带着自己的戏班子也来助兴，真是给足了萧楠面子。 虽然这只是个假结婚，萧楠叫丫鬟随意布置下就好，但是光从这个院子来看，布置得的堪比真正的婚礼。 但是这个“婚礼”空有架子，却没有半分喜气，因为婉霞娘正坐在台阶上抱着怀里的小吉祥哭天抢地。 一见萧楠来了，她哭得更大声了：“我可怜的孩儿！！本来指望你到了好人家！怎么被害的少了一条腿！这以后可怎么见人！我的儿啊~~~~~~谁那么狠心~~~~~让我儿生生变成了残废！！” 萧楠被推到她面前，安慰道：“伯母，你节哀，今天是我和婉霞大喜的日子。小弟虽然少了一条腿，但是他的后半生我一定会负责的。” “你自己是个少了一条腿的瘸子！怎么没看好我的宝贝儿子！你让他这一条腿的独腿人怎么见人！怎么娶亲！！你若是待我儿子不好！我就去衙门告死你！！天啊！！地啊！！”她又举着手帕挥舞个不停，好像在跳健身舞。 萧楠现在对这种侮辱已经极为免疫了。若是半年前，听到人随意侮辱自己的残缺，他可能还有点不舒服，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只是道：“您悠着点，年纪大了，可不能这么哭了，来人扶起老夫人，带她去里屋休息！” 那妇人被两个仆人架起来，小吉祥也被抱到一边，然而她还用方言骂骂咧咧个不停。 看起来她好似极为悲痛，实则半句都没提婉霞瘫痪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婉霞对于他们家来说，只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能为家里带来利益就好了。 小吉祥则不同了，他是家里唯一能够传宗接代的独苗，她死也要让萧楠给自己儿子一个交代。 “少爷，您赶紧换下衣服，马上要去接新娘了。”一个负责主持婚礼各种事宜的丫鬟插嘴道。 萧楠身穿着他惯穿的浅色长衫，一身素净清雅，哪里有成亲的样子。 “不用了，给我别一朵红花胸针就好。”萧楠道。 “哎？是是！”丫鬟连忙叫人捧来丝绒花朵，亲手给萧楠别了一朵花。 这时，又有仆人大叫道：“不好了！老太公上吊了！” 萧楠只得又去查看，只见婉霞爹弄了个腰带挂在里面大厅的房梁上，挂着自己的下巴，但是却踩着凳子，看他的样子就只是装的，根本不是真寻死。 “萧十三啊！萧十三！我夏家唯一的独苗现在被你折腾成了独腿！你要怎么赔偿！你若是不赔！我这条老命就死在你房子里！”婉霞爹连哭带骂道。 “赔赔，一定赔，老岳父，您下来好么？我们好好说话。”萧楠安抚道。 “不行！！你现在就得给我个说法！”老头跺脚叫道，“老婆子！老婆子！我要先去了！我要上阎王爷那告状！” “你不给说法我们就死在你这屋子头！”刚被扶起来的婉霞娘忽然又甩开丫鬟冲了过来，哭天抢地道：“老头子！老头子！我们怎么这么命苦！罢了罢了！不活了不活了！你死了我也不叫他们好过！” 只见她竟然直接解开裤腰带，裤子啪嗒落下来，她顺手就撩起了裙子，蹲在了地毯上就要拉粪！！ 萧楠惊呆了，还没等他来得及说话，一股臭味便充斥整个大厅—— 她真的！ 拉出来了！！ 这女人吃了什么！ 萧楠连忙转动轮椅后退道：“来人带她去厕所那边，快叫人收拾下！” “我不走！我不走！”婉霞娘坐地打滚道，“你得给我们家个交代！” “你要我怎么交代？”萧楠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直没怎么用的墨骨翡翠吊坠折扇，轻轻扇了起来，实则是因为现场太臭了。 一听萧楠松口，婉霞娘忽然就止住了撒泼，而站在凳子上的婉霞爹则叫道：“我们要婉霞做大！你立个契约！将来你的财产都是给我们夏家后代的！以后小吉祥有了儿子，就得过继到你名下！ 你得保证！以后供小吉祥和他的儿孙当官！还要娶起码三房姨太太！ 除此之外！ 你还得供给我们夏家一百斤黄金！” 萧楠不由得笑出声道：“你们这么在意小吉祥传宗接代，真当小吉祥的吉吉是个金子做的不成？” “你就说答应不答应？！”那夫妻俩异口同声道。 婉霞娘甚至指着萧楠骂道：“你说的什么浑话！我家小吉祥的命根子就是比金子还金贵！！是龙种！你快说你答应不答应！快点画押按手印！” “可以。前提是，你们夏家得传宗接代。”萧楠啪嗒合上了扇子，“不然，我只能保证小吉祥这辈子的荣华富贵。” “这不要你操心！”婉霞娘翻了个白眼道，“小吉祥我们要带回去放在身边养！你还要给我们在萧城买一幢大房子住！” 他叫人捧来笔墨纸砚，当着这对夫妻的面写了保证书并按了手印，这两人才终于舍得消停。 下人收拾的很快，效率极高，把这夫妻俩带走后，不到几分钟就换了新的地毯，一切弄得干干净净。 萧楠这才作为新郎意思下的去接已经换上了大红喜服，戴上了红盖头的婉霞。婉霞被丫鬟用轮椅推到了已经收拾一新的客厅里。 而那两个老贼也换好了衣服进来，等着拜高堂了。 萧楠道：“我和新娘都行动不便，就不需要那些俗礼了，直接送入洞房吧。” 婉霞却不满的尖叫道：“我不要！我要和你拜堂！”她一把扯下自己的红盖头，挣扎着往前一挺身体，就从轮椅上滚落下来，趴在了地毯上动弹不得。 即使如此，她还不甘心的叫道：“我要和你拜堂！！！拜天地！！”她试图抓住萧楠，却只抓到了他的空裤管，便扯着他的裤子道：“你也下来！！和我拜堂！” “时候不早了，我看差不多就行了。你说的黄金在哪里？”婉霞爹这时反倒不耐烦起来。 萧楠正要说话，婉霞却拼命挣脱要把她抱到轮椅里的仆人，尖叫道：“我不要坐这个破椅子！！我不要！！我能走路！！我不是瘫子！！！” 她的尖叫如此刺耳，简直比任何一次都要让人觉得耳朵要炸了。 “我要拜堂！！爹！娘！！我要拜堂！”她拼命爬向自己的亲爹，没想到婉霞爹厌恶一脚狠狠踹在她的肚子上，骂道： “死瘫子！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赶紧去洞房！” “我不是瘫子！我不是瘫子！我不是瘫子！我能走路！！我能走路！！” 婉霞发疯的抓住他的脚踝叫道。 “把她抱到屋里去！”萧楠连忙下令，婉霞看起来折腾，实则她刚刚距离剖腹产没有几天，那个怪胎破坏了她很多内脏，按理说还极为虚弱，她简直是用生命在尖叫。 然而婉霞没有抓住自己亲爹，就忽然扭曲的蜷曲起身体，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却露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 “我……感觉到疼了……我不是……瘫子……” 这时，众人才发现鲜血大量从她身下涌出，她亲爹那一脚直接导致缝合口破裂了。 用生命贯彻了尖叫的婉霞，终于停止尖叫了。 “女儿啊！！！！”婉霞娘后知后觉的惨叫起来。 ———————————— 本来说好了要一百斤黄金的婉霞爹娘，因为婉霞的暴毙闹了半宿，最后又多要了一百斤黄金。 这样萧楠从后山捡到的整整一麻袋金子正好用来抵债。 恰恰好好二百斤。 婉霞被草草埋葬了，人死了，她的父母也不在意，而是呵护备至的把自己儿子带出了府。 萧楠按照他们希望的那样，给他们在萧城置办了房子，只是这老夫妻俩似乎对萧楠那句话极为在意。 萧楠说，只有小吉祥传宗接代，他们才能继续霸占萧家的财产，因此住进了大房后第一件事，就是忙活着给小吉祥找女人。 小吉祥才多大年纪？十二岁左右的小屁孩，生生被排了七个童养媳，这些童养媳都是他父母精心挑选的，看起来就好生养的那种。他们还对这些女子说，谁能先怀上小吉祥的龙种，谁就做大，以后当这个家的大少奶奶。 如狼似虎的七个年轻女子岂能放过一步登天的好机会，于是一个个拼命往小吉祥身边挨着，一天到晚缠着。 小吉祥一个小屁孩哪里懂得分寸，被她们搞了不久就萎靡不振起来，这七个童养媳为了前途哪管他死活，她们比小吉祥都大十来岁，若真等小吉祥长大了，她们都人老珠黄了。只要得到了夏家的家业，便有的是大把快活时光。 于是不知道谁带的头，开始给他暗中下猛药，甚至喂呀片。 暴富起来的夏老头来到萧城这种销金窝也不安分，天天出去鬼混，发誓要把这花花世界好好享受一番。 不到几个月，小吉祥就只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染上了严重的烟瘾不说，那几个婆娘也不来伺候他了。 因为她们发觉巴结老头更有效，全都把浑身解数往老头身上使。 至于气个半死的婉霞娘，则早早就被扫地出门，被挂了一纸休书。 她气不过天天来门口闹事，被婉霞爹叫家丁狠揍了几次，大半夜里被打得一命呜呼。 138 完事具备 婉霞连拜堂都没成功，就一命呜呼，萧楠这个屋子已经连续被她用来当做产房，生出了死胎怪胎，她最终还是死在了喜堂上，放在别人看来就是极大不祥的凶宅了。 但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叫人打扫干净后依旧住在这里。 婉月回来后知道这件事极为气愤，她差点想一巴掌扇醒胡来的萧楠，他最近真是越来不像话，越闹越大，就为了让那一家人满意搞得鸡飞狗跳不说，辛辛苦苦攒的黄金也没了！ 所以在婉月强势的要求下，萧楠最后不得不挪到院子里其他的房间去住，原本那个楼阁被芙蓉叫来的工人彻底改造，变成了一个室内的花房，门口的大厅还做了室内的水景，供奉了一尊白玉观音娘娘，用来压制煞气。 而苗枫倒是全程看热闹，他见过自己族里的婚礼，大家都开开心心的跳舞唱歌，从未知道原来婚礼也可以这么折腾。 而那些女人的叫声是真的刺耳。好有力气嚎叫，也亏得萧楠能忍这些女人这么久。 婉霞一家人对于婉霞的死，只在乎女儿能换来多少钱，对于婉霞到底怎么处理一点都不在意。萧楠命人好好安葬了婉霞，可是尸体刚一抬出院子，就又被一伙人给拦住，说他们是萧府里专门收尸的。 原来在萧府里死了人，都有专人处理，除非是在外院没人管没人问——毕竟内府的都是贵人，死了下人都要牵扯很多，因此不管谁死了，都有人专门收尸。 于是仆人便把婉霞的尸体交给这些神神秘秘的“收尸人”了事。 至于好不容易装点起来的各种灯笼，红花，都被婉月下令撤掉扔了。 这样直到三天后，萧楠的院子才算恢复到了正轨。 小吉祥和婉霞不在了，院子里安生了不少。在院子的下人看来，萧楠胡来起来比其他的少爷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对待下人也真是好，给了手下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福利，原本大家都觉得萧楠严厉，实则相处久了才发觉，真正管事的是婉月。 萧楠这个人不仅好说话平易近人，而且从不发火似的，若是只有他一个人，那么院子里的仆人肯定要翻了天。 幸亏婉月赏罚分明，治理有方，又有芙蓉辅佐，是以这院子里才能一片清明，比别的院子少了许多歪风邪气和怨气阴谋。 也许正是因为有婉月在，萧楠才索性懒得去装出严厉的样子，他本来就是个不怎么和人计较的性子，来萧家都快一年了，原本带着的那点学者的孤僻也早就磨光了，虽说没了现代的消遣方式，他倒是钻研起了那些个遗老遗少的玩意儿，什么把玩古玩，琴棋书画的，放在这个时代，这也算是打进上流社会的技能。 他的书画笔法真的突飞猛进，不愧是天生点了学霸技能，如今他的字画已经可以拿出去在文人圈里吹嘘了。 这几日萧楠在自己的书房里无聊摆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似乎是在画什么图纸，苗枫以为他是在搞什么工程图纸，他也看不懂，就继续躺在他喜欢的宽大窗台上晒太阳睡大觉。 说是睡觉，其实就是闭目养神。 萧府房子的窗台都搞得够大够款，坐两三个人都没问题，苗枫习惯在树上的日子，对于窗台比对躺椅更中意。 萧楠一边画图一边道：“你抢了猫睡觉的位置。你怎么跟个猫似的，一定要睡窗台才满意。” 苗枫用手枕着头斜躺在窗台上道：“猫可以蹲我肚皮上。” 萧楠转头一看，只见自己院子喂的那只黑猫警长一样的黑白猫果然懒洋洋的躺在苗枫的肚皮上——苗枫习惯了上半身穿得很少，现在也只穿了个无袖的短褂，套着他引以为豪的银饰，褂子还敞开着，露出了精悍的小麦色身躯，在他的腹几上，那只猫舒适的露出肚皮，好似把苗枫的腹部当做了自己的躺椅。 “这只猫叫什么？”苗枫问。 “叫咪咪。”萧楠道，于是试着叫了声：“咪咪！看看我！你的主人！这边！” 而那只猫无动于衷。 “看来这只猫根本不叫咪咪。”苗枫勾了勾嘴角。 “白眼猫，白养了，平日里都对我爱理不理的，我一摸就要跑掉。”萧楠叹气道，“我才是你的衣食父母，蠢猫！你的饭钱都是我挣得！” 那只猫依旧不搭理他。 “它说，你起得名字它不喜欢。所以才不搭理你，说全天下的猫都叫那个名字。”苗枫道。 “你会读猫语？真的？”萧楠讶道。 苗枫没回答他，只是叫道：“铁蛋。” 那只猫立刻就睁开眼睛，回应似的喵的叫了一声，还亲昵的蹭蹭他的肚皮。 “哇哦！！！”萧楠震撼了，“它竟然中意铁蛋这个名字！！这个没文化的猫！谁给它起的这个名字？丫鬟吗？” “是我。”苗枫撇了撇嘴。 “……挺好的。”萧楠道。 “你们汉人的字我认得。”苗枫略带怨念的说。 “……我知道，你很了不起。”萧楠道，心里却说，我说猫而已。 “……无聊……天天在这里只能看到墙墙墙……”苗枫又恢复了刚才的颓废萎靡状态，躺在那天空上的浮云，过了一会又道：“这里的天没有苗疆那儿蓝，乌云太多。” “想家了么？”萧楠扶着桌子站起来，随即一条腿跳到窗边，倚靠在那看着外面的景色。 “你的拐呢？”苗枫问。 “没事，我靠在这里站一会儿，不用拐也没事。”萧楠扶着窗台道，“其实你也没必要一直跟着我。” “我回去也没有什么人了。”苗枫又看着天空道。他闭目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爬过树么？” 萧楠摇摇头：“我从未爬过树，我腿有残疾，以后想爬怕是也不可能了。” “少了一条腿也不算什么，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我老家看看，那边都是树海，我可以带你爬上树海最上面，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森林大海。”苗枫眼中露出了一丝憧憬。 “听起来很美，但愿吧。”萧楠伸出手去摸那只铁蛋，谁知自己还没碰到它，猫就警觉的竖起耳朵，嗖的一下跳走了。 “为什么猫会喜欢你？！”萧楠嫉妒道。 “我怎么知道。”苗枫从窗台上翻下来，然后找了拐杖交给萧楠。 “今天去看看我定做的机器安装得怎么样了吧。”萧楠道，“你一定会震惊的。” —— 所谓定制机器，就是萧楠耍赖式的把未来的科技透露给了工匠，让机器加工厂造出了中央空调和大型冷库装置。 再次来到商场后，商场内冷气大开，清凉得让苗枫觉得不可思议。 这次连冬少将都来参观他的商场了。第一次见到这种制冷技术，冬少将不由得惊叹不已。他好不容易才理解了萧楠是从未来来的人，但是却从不想过问萧楠到底在未来看到的历史是怎样。 因为萧楠也说过，如果他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出现了和历史的偏差，那么历史也会随之改变，所以问了也没用。 冬少将也根本不想知道未来怎样，即使如此，他现在也不得不有点赞叹一百年后科技的发展，竟然已经能够改变温度。 “这里保持恒温，那么我们商场内的花朵在冬天也能够盛开。”萧楠介绍道，“还会更加舒适，增加客人对这里的依赖。平民区将来还要复制这种模式，创建平民也消费得起的恒温市场。 我们的消费用户是女性和平民，如果抓住了这一块，将来那些赌场和xx业便无法和我们抗衡。这里就是萧城第三产业起步的地方！服务行业！ 万事俱备，我准备明日就进行开业了。现在传单和广告都发出去了，明天上午八点十八分，这里将会举办开业庆祝典礼。” “想的真不错。”冬少将道，“你该不会又怂恿我入伙吧？” “我已经在股东董事会的名单里加入了你的名字了。”萧楠道。 “先斩后奏，有你的。”冬少将骂道。 “这是好事，一定会赚钱的。”萧楠道，“你放心吧！要是这边搞好了，我们就去上海那样的大城市开分店！” “野心不小。”冬少将环顾了一下四周，“我给你出三十万。” “你不用出钱了，我已经要了你够多的钱了，你还有一部分兵力，借给我维持治安就好了。”萧楠道，“主要是防止踩踏，有人搞破坏以及哄抢。” 这下连保安的问题都解决了。 有了空调，那么位于三楼的电影院也可以开张了。 明天真正开业后，这里将成为真正轰动全城乃至周边的大热点！ 萧楠看了看芙蓉，被任命为销售部经理的芙蓉，现在已经兴奋得内心狂跳，就等着明天大展身手了。 整个商场所有的员工，现在都达到了备战的紧张状态。 毕竟接待几十个试营业期间的嘉宾和接待全城的顾客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139 雨中烟火 这一天晚上回去后，因为天气乍冷乍热，突然就下了一场雨。第二天萧楠原来准备去亲临开业典礼的，因为天气忽然变得潮冷，他的腿疾说复发就复发了，只能躺在屋里调养，而把主持的事情交给了婉月和七少爷等人。 婉月万分舍不得他，想亲自陪着他，他却示意说自己没什么大事，只是老毛病复发。婉月抽不开身，只得嘱咐丫鬟仔细帮他调理和按摩，给他在腿下面压了暖水袋，还在他的残肢上贴了不少膏药。 其实婉月也不想他今天出门，外面下着小雨，地面很滑，他坐轮椅还是拄拐都不方便，那边人还多，他一个残疾人也容易出意外。 于是萧楠就被留在了屋里，苗枫昨天还挺期待能一起去看看据说很隆重盛大的典礼，看萧楠不去了，便也留下来。 萧楠躺在靠垫里道：“你想去就去吧。不要顾忌我。” 他窝在被子里，脸色因为残肢时不时的刺痛而变得有点苍白，整个人都比平日里要弱气很多倍。 苗枫道：“我根本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说着坐进了床边的椅子里，翘着腿看着窗外。 “伏羲真是……造了我出来，却没给我一双好腿。”萧楠捂着残肢道。 “伏羲可不是什么善神。”苗枫道，“他根本不在乎你有腿没腿，你只要能达成他的目的就好了。” 萧楠苦笑了一下。 他知道苗枫其实挺想去看热闹的，毕竟自己还准备烟花大会，戏台专场，还有抽奖转盘啥的噱头。 “我给你换个热水袋。”苗枫估计太无聊了，就找点事儿做的样子，“给我看看你的腿。” “……没什么好看的。”萧楠的脸颊微微发红道。 “都是男人，看看又怎么样？又不是叫你脱光。”苗枫不悦道，“我看看你的伤势，才能知道给你用什么草药。有些苗药比你们中原的人膏药灵验。” “行吧，你看就看吧。”萧楠掀开被子，让他看自己垫在软垫和热水袋上的残肢。 苗枫拽起他的裤子，在残肢截断的地方捏捏按按，不时还按了几个穴道，让萧楠露出了因为酸痛而扭曲的脸色。 因为抽搐，他的腿不受控制的抖动，像是出现了膝跳反应似的。 “你这样有多久了？发作频繁么？”苗枫问。 “从腿断了后就这样。这么剧烈的发作不是很频繁，可能这几天太累了。”萧楠闭目道，“是截肢的后遗症，应该没什么好法子治。” “针灸加草药就行了。我先去找找草药，叫你的下人去找个针灸用的针来。”苗枫说罢给他盖好了腿，转身就离开了。 也不知道苗枫去哪里找来了一堆草，甚至不知道那些草到底有没有效果，等他淋了一身雨回来后，就找了个石臼把药捣碎，做成了糊状的药膏，又拿了这些药膏给萧楠外敷，并用绷带一层层包起来。 随即就是他说的针灸，让萧楠像个大虾似的趴下，把银针插得他后腰和后腿上都是，弄得萧楠嗷嗷叫。 也不知道是他的疗法起了效，还是被折腾得腿病发作劲儿过了，萧楠到了下午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这腿要多活动，总是不活动，突然戴着义肢跑几天，不累抽筋才怪。”苗枫像个真正的神医那样老神在在的呵斥他道。 “要怎么活动……本来就用不到这段断腿……”萧楠悻悻道。 “你的假腿是做什么用的？就是用来帮你锻炼活动残腿的。你以为只是用来装饰的么？”苗枫道，“你没什么大事，穿上你的假腿多走走就好。” 萧楠本人是极不愿意穿义肢的，听他这么说只得勉勉强强的戴上义肢。 “你腿疼刚好，就不要勉强了，歇着吧。”苗枫看他忙着穿假腿，便道。 “没关系，我实验下你的疗效到底管不管用。现在快到晚上了，虽然下着小雨，但是不影响烟火大会，我们去看看热闹吧——我们从偏门出去，也不要声张了。”萧楠道。 “你能行么？” “无妨，不要把我想的太弱。”萧楠微笑道，“我们准备出发吧。” —— 为了不引人注目，萧楠戴上了帽子，并让苗枫也换上了一身时髦的洋装——衬衫马甲什么的，略一大半，苗枫倒是真有几分贵族公子的气质。 苗枫用轮椅推着萧楠一路来到最初十三少那个小院子门口，这个院子如今已经闲置，只有几个仆人偶尔过来清扫下。 经过那个院子，萧楠指着偏门道：“我们从这里出去。”随即他拄着手杖从轮椅上站起来。 “不用抬那个轮椅了，先放这里吧，今天让我用四肢健全的身份带你看看。”萧楠道。 “别勉强……”苗枫还没说完，萧楠已经拄着一根手杖自己走出了大门。 苗枫只得撑开雨伞，跟了上去。 萧楠走了几步，便因为青石地板上的雨水而脚底打滑，幸好被苗枫及时搀扶住胳膊。 “手杖给我。”苗枫命令道。 没等萧楠反应过来，他便把萧楠的手杖拿走，扔在路边道：“你不是要感受下四肢健全么？我带你走。” 说罢他竟然也不管合不合适，一把握住萧楠的手，连伞也不要了，就这样带着他大步往前走。 这大概是萧楠做过的最恣意放肆的一件事，他跌跌撞撞的被苗枫拉着手往前走，竟然觉得从未如此畅意的行走，竟然不由得发出了笑声。 笑完了几声后，他忽然发觉，自己那些被复制的萧教授的回忆里，竟然从未有奔跑的记忆！ 就算是伏羲伪造的片段记忆里，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内容！ 他从被造出来就是个残废！ 一次都没感受过奔跑的恣意！ “我……从未奔跑过……”萧楠喃喃道。 “那就跑！”苗枫忽然改为架住他的胳膊，道：“你想跑便大步迈开腿就是！你想跑多快，我都跟得上。” 萧楠愣了愣，他看着苗枫的眼睛，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腿，不经大脑思考的，竟然真的迈开了步子。 也许那根本不算是奔跑。 甚至跌跌撞撞，狼狈至极。 但是对于萧楠来说，已经是他用自己的体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完成的最恣意妄为的事情。 别人都告诉他要慢慢走，不要摔倒，当心自己的残缺。 只有苗枫这家伙竟然带着他奔跑。 无人的长巷里，萧楠发出了人生第一次犹如孩童般毫无负担的笑声。就像个在雨天里跑出来玩泥巴的小男孩那样开心。 这个苗疆人，他就像是苗疆连绵起伏的群山树海，就是登上峭壁时看到群山那样的心情，无法用词语形容！ 扶着膝盖喘息的萧楠抬起头，再次看着苗枫，笑道：“下次一定要试试你说的爬树。说不定我真能爬树。” “哈。”苗枫微微勾了勾嘴角，转过身道：“我采草药时，听到别人说，你的那个商场都被人山人海包围了，几条街几里外就堵住了，进都进不去。我看你也根本别想过去了。” “那我们找个地方看看烟花吧。”萧楠道，“在萧府里可不许登高。” —— 今晚全城的人都几乎跑出来看烟花了。 因此有的路段反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几乎往靠近商场的地方集中。 苗枫直接扛着萧楠找了个开阔的路段，然后利用他绝佳的人手，轻轻松松几个起落，就跳上了一个临界商业楼的楼顶。 顿时，低洼处的景象一目了然。 下坡的远处，灯光通明，人潮涌动，正是商场的所在地。 萧楠靠在栏杆上，兴奋道：“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没经人允许就上人房顶的！哈哈哈，你可是够野的！” “野？这不算什么。你还没见过苗疆的万丈峭壁，我都可以徒手爬上去。”苗枫有点炫耀道。 这时，第一炮烟花砰的一声被炸上天，在阴霾夜空中绽放成了盛大的焰火之花，苗枫顿时就被震撼到了。 “这就是烟花！”苗枫惊呼道。 “有人说，烟花是世上最浪漫的花，一切美好的感情都会在烟花下盛开。”萧楠用胳膊抵住栏杆道，“就是会污染环境。” 而苗枫已经被那些接二连三点燃夜空的炫目焰火迷得无法转移目光了。 “没有错过太好了。”萧楠赞叹道。 “真美。” 苗枫看着天上痴迷的说。 “是啊，真美。”萧楠看到的，则是那充斥着烟火气息的城市。 人世， 何其美丽。 那是伏羲偶然一瞬动了的心。 140 请缨 和苗枫一起冒雨看烟花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萧楠感到浑身酸痛。他太久没这么激烈运动过了。肌酸都爆发了。 苗枫却说越是这样越不要呆在床上，叫他出来锻炼身体。萧楠不得不换上行动更加方便的洋装出来走走，装上义肢后，现代服饰更加适合行动。其实在民国待得时间久了，便会觉得那个长衫真的还挺舒服的。 而萧楠喜欢穿裁剪得体的长衫，更因为可以遮住自己的残肢。 装了义肢就没必要了。 丫鬟们帮他穿好衣服又整理好后，纷纷夸赞萧楠穿西式的洋装也是个衣架子，标致得很。 婉月待他坐在书桌前开始批改公文，才道：“十三少，您要不要多躺一会儿，昨天腿疾还复发的。” “无妨。用了苗枫那个苗疆的方子效果还不错。”萧楠道，“昨天的营业状况如何？” 实际上他也是早上才见到婉月，她昨晚忙了很久。 “人简直多死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婉月呼了口气道，“幸好你之前进行了明确的分工，布置的安保，营业员，各种门类都清清楚楚极为有效，因此才没有发生什么纰漏。” “嗯，我早就知道会有人潮聚集，所以学习了很多现代管理经验。这些管理方法能起到效果真是太好了。”萧楠道，“那么营业额如何？” “非常，不，简直是超乎预期！”婉月有点激动道，“有些专柜几乎是抢购一空的！一天的营业额就把我们几乎一半的本钱收回来了！” “注意及时补货，以及我们还要开展开业大酬宾的活动。”萧楠道。 “很多外地人都专程跑过来，因为咱们商场里的东西各个档次都有，大富之家可以买得起的东西有，小康之家也不至于空手而归。萧城的有钱人还是多。”婉月道。 “你也辛苦了，昨天累了一天吧，好好休息吧。商场一旦运转起来，条例规范清晰，各部门按部就班，就不会那么辛苦了。”萧楠关心道，“快去休息吧，等这几天忙完，我带你们去好好放个假。” “能帮到十三少就好，我不辛苦。”婉月笑了笑，“不过你也真是……竟然把那个卖油豆腐的老伯接近商场的小吃街。” “他怎么说也算是传统匠人，也算是名小吃么。”萧楠道，“以后我们还可以不用去专门满城跑就找到他，他做的豆腐确实好吃。” “你不收他的店铺租金，他非常高兴，还专门叫我告诉你，以后吃他家的豆腐都不用花钱了。我还给你带了一份。”婉月来到他身后，帮他稍微整理了一下马甲，“等你办完公务回来吃吧。不要太操劳了。” “我有分寸。” “怎么想起来穿义肢了？你不是说义肢穿了闷热不舒服么？” “哎，这是为了锻炼残腿，省的频繁犯病。”萧楠拍了拍硬邦邦的假腿道。 “别把腿磨破了，悠着点。”婉月嘱咐了一番便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了，萧楠迅速批好了一些需要他裁决的商业公文，又给七少爷通了电话，安排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宜。 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已经完全是一个标准的企业家了！ 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聘用的商务人才代为处理，他可以做个甩手掌柜，只是现在萧城的局势太迷离，有些事情千头万绪，得他亲自来处理才行。 比如，姚二公子的那件“大事”。 就在他商城最火爆的开业典礼之夜，那条暗道就被姚二的人秘密施工起来了。 想到自己的商场地下就是个军伙库，想想还觉得有点刺激。 而今天，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和冬少将一起去拜见姚二公子。姚二公子的婚期将近，他们过去是以送礼的名义，实则是正式去拜山头。 苗枫则打扮得像个练武的师傅，他穿不惯所谓的西装，穿成这样已经是对流行服饰最大的容忍。 像个民国剧里的霍元甲之类的大侠。这是萧楠看到他穿新衣服的感想。 “我跟你去吧，毕竟那边变数太多。”苗枫道。 “可以，你穿的也像个武师。”萧楠道，“以后我给你开保镖的工资。” 苗枫只是哼了一声。 萧楠知道他的身后绝对厉害，虽然自己没亲眼见过，但是绝对不亚于大老爷那些能够干掉特种兵部队的紫衣奴。 所以苗枫跟着他，他其实是放心的。 冬少将的车子在院门外等候良久，上了车后，车子并没有前往姚家的大帅府，而是去了萧楠的商场。 因为此刻，姚二公子正在商场顶层的最高贵宾室内等着他们了。 那间贵宾室是为了最尊贵的贵客而设立的。装潢延续了萧府的浮夸风格。 姚二公子这次带来了几个亲信，冬少将也戴上了小方这样的新晋心腹，与萧楠一起来到贵宾室的门外。 早已有两个便衣警卫在那看门，两人通报之后才能入内。 进入后，只见里面布置得犹如一个小型的欧洲皇家接见室，姚二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台阶上的一张大红金边沙发椅中，在那晃着脚听旁边收音机里的歌。 而在台阶下，两侧分别立着他的几个亲信。 萧楠和少帅进来后，竟然先单膝跪下行礼，至于他们的手下，则不许进来，都在门外等候。 姚二现在的排场可真是不得了。 这个房间可谓就是为了他量身定做的。 “你们起来吧，不必多礼。冬生，你终于来了，以后用得着你的地方有很多，只要你忠心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姚二指着冬少将道。 “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冬生低头道。他说出这番违心的话，还是萧楠对他做了不少工作的结果。 旁边的人帮忙扶起了萧楠后，姚二才道：“你们以后也是我的心腹大将了，所以也不瞒着你们什么。一起过来看看吧。” 只见他站起来，走到一侧的一个沙盘模型桌前，那桌子上放置的立体地图，正是萧城极其周边，还有许多小旗子，是真正的军事道具。 一个手下给姚二递上了一根指引棍，姚二拿着指着地图道：“姚大头现在把自己的精英主力都调到西北，现在他的兵力，在萧城的四周就剩下这，这，这几个据点，萧城内主要是大帅府被他看管严密，我准备趁着三日后我大婚那天起事。 冬生，你很会用兵，攻打城外主力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给你这个数的兵力。” 从他的部署来看，城外才是主战场，然而姚二竟然让冬少将去城外以少博大，自己先坐镇城中，足可见他的险恶自私用心。 冬少将道：“请上峰放心。虽然人数和对方差距大，但是我熟悉姚大帅的军队部署和特点，这一战我有把握。” 他故意说出人数的差距，就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姚二哼笑了一下：“冬生，你这张臭脸哟，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我知道你有韩信的才华，可别做人学韩信啊！ 我给你的人马已经不少了！毕竟后面还有几场硬仗要打。” 萧楠在旁边一直默默的听着，此时忽然道：“若是有兵不血刃的法子，岂不是更好。” 一旦打起来，他商场的生意是肯定要受到影响的。 “什么兵不血刃的法子？”姚二抬了抬眉毛道，“你这个书呆子懂得什么？” 萧楠抱拳道：“我虽然只是个书生，但是却还是能看出几分城外的局势的——城外大帅留下的部队，都集中在还魂山矿区附近，只要和他们的长官进行交涉，让他们自愿归降，便可以免去许多损耗。 至于城内，大帅的兵力主要固守大帅府，我猜是为了守住大帅府内的秘密，您二位大可以趁夜闪电袭击，神不知鬼不觉。” “你说的轻松！！谁能够去还魂山那种龙潭虎穴劝降？”姚二道，“你知道那山上他们的火力多猛么？坦克！飞机！他们都有！姚大头那老小子发了疯似的，好似那座山是金山银山！” 实际情况和你说的也差不多了。萧楠心道，于是道：“请让臣下前往！若我无法回还，您再让冬少将发动进攻也不迟。若我成功了，岂不是美事一桩。陛下若要龙图大业，就让臣先为你立下第一功吧！” “哈哈哈哈哈！萧十三，你真不愧是个他奶奶的人才！我这么这么多精兵强将，没有一个敢说这种话，你该不会背着我有什么心思么？”姚二背着手问道。 “臣下确实有自己的心思，一旦打起来，臣下的这些家业肯定要受到损失，所以能和平收编最好不过。而且，我有这个自信。 并非一定要勇武莽夫，才能攻城掠池，臣愿意学那苏秦、张仪，为陛下奔走游说！”萧楠的一番话，让冬少将都不由得暗暗瞪他，觉得他真是疯了。 “行吧行吧！反正你老小都在城里，也都在我手上，谅你这个一条腿的残废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姚二这人，既要用到萧楠，却极没口德，说话刺耳无比，一看就是个没有胸怀之徒。 “你去吧，若是三天后没有动静，我就发动进攻，也不管你到底活还是不活。”姚二道，“若是你成功了，我就拜你为相！” “多谢陛下赏识！”萧楠行礼道。 “你先别急着谢恩，还要看你能不能成事——你要成事了，萧家还是你管着，但是你若是要败了，萧家可就由我来接管了。”姚二用那根棍子敲敲萧楠的头道。 “请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萧楠道。 “事不宜迟，你这就去办吧。”姚二又用棍子戳了他的胸口道，“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我还等你给我的婚宴献上一份大礼呢！ 冬生，你也先退下吧，若是他成功了，你就不必出城迎战了。” 冬少将和萧楠只得又一起退下。 待他们两人出了门后，一名亲信问姚二：“陛下，您看，这两人如何？” “冬生那小子我了解，他确实会带兵打仗，可以留下。但是萧十三这个人，心思太诡谲，他若是真的能劝降，足见他这个人有活诸葛的本事，留着早晚是个祸患。 若我攻下了大帅府，掌握了地下室里的那些秘密，再拿下萧家的那个后花园，便也用不到他了。这种人精，还是除掉以绝后患的好。 若他真能劝降，归来之日，也是他命绝之时。” 姚二狠毒的道。 周围的人听完，无不夸赞姚二好计谋，好韬略。 141和谈 萧楠当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一定能游说成功。 虽然迄今为止他见识过很多狠角色，可是这种军事上的事情，他还没那自负到以为自己真的懂什么战略不战略，能够借此说服驻守在还魂山的军队首领。 他敢这么夸下海口，完全是因为婉月已经去为他牵线，去询问了留在萧城的“暗灯”代理——那位王小姐。 王小姐和他通了电话后，表示暗灯目前是支持姚二的。 这句话就已经透露出了太多的讯息。 暗灯的势力可以和姚大帅和大老爷分庭抗礼，那么为何偏偏要支持姚二，这不是明摆着拆大帅的台么？萧天佑那么精明，绝对不会扶植一个如同姚二这般愚蠢自负，注定失败的家伙。 以姚二的材质，只怕做傀儡都不够格。 唯一的理由，那就是暗灯和其他两家早已达成了共识，现在不过是在逗姚二玩罢了，暂时安抚住他。 那么照此推理，还魂山的军队，其实根本没有要和姚二对抗的意思，因为大帅和暗灯，一个鼻孔出气罢了。 就算姚二要去攻打还魂山，只怕对方也是虚晃一招。 即是如此，不如自己出面，争取下和平，反正总归对方是要耍着姚二玩的。 然而冬少将却在上了车后数落他道：“你疯了么！竟然许下姚二这样的承诺！你知不知道，姚二是个心胸狭窄容不得贤才的人！这次任务，不管你成功与否，姚二都饶不了你！你若是真的能胜利归来，姚二也少不了姚二对你当头一刀！” “能不能杀得了我，就要看他的本事。”萧楠并不在乎道。 “他杀不了你。”苗枫则道，“他没那么大的本事。” “你看，他都这么说，那是肯定杀不了我的。”萧楠道，“放心吧，以及，感谢你的关心。”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行动的主心骨还是你，从我个人利益的角度上看，我希望你最好能够保住你的小命。”冬少将冷傲道。 “放心。”萧楠道，“我还有底牌。” 回到萧家后，萧楠又要安排一番，他要去还魂山，就不得不带上两个高手，一个是婉月，一个就是苗枫。 而且这次他们前往还魂山还要秘密前往，不能被外人发现端倪。正好他在木桥村有个工程，便以视察工程的理由前往就行。 想不到自己到了民国还有出公差的机会，自然也要好好准备一番。萧楠特意理了个发，还叫人把苗枫原本乱糟糟不修边幅的任性式发型给理了，并把他的一大堆银饰品没收，说回来再还给他。 这让苗枫的脸色更臭了。 “不用带武器了，毕竟我们是和谈大使。”萧楠对婉月和苗枫道。 “好的。”婉月一口答应。萧楠其实明白，对于这两人来说，有没有武器都一样。 姚二那边催的急，他们只好第二天就冒雨赶往那边，冬少将贴心的提供了一辆他的爱车，这下终于不用坐敞篷小车了。 其实萧楠觉得自己的小车还是挺舒服的，透气还能看风景。 每次出城，萧楠的心情就很好，觉得好似脱离囚笼般。 只是天公不作美，阴沉沉的，不时还会下一场阵雨。一路上遇到的行人因此更加稀少了。 他们到达木桥村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没有做停留，从木桥村的那边的状况看，确实进了工程队进去，正在进行村里修路的工程，显得非常繁忙，估计当地的村民也大多被应招进入工程队做工。 从木桥村外的大路再开车几十里，就是他们曾经和苗枫再次相遇，并见识到了伏羲又一次神威的所在地。 原本道路两边形成的水泽已经退了不少，被淹的低洼路面也显露出来。 从这条林荫道穿过，再绕一道山口，就能到达已经被围起来的还魂山，山前的村子已经被推倒，重建成了被重兵把守的检查站和军营。来自西北地区的军需物资，通过一条更加偏僻的山路送到这里来。 还未到达检查站，就能听到山里矿洞发出的隆隆响声，估计是开采的机器发出的。 婉月在岗哨处下了车，向站岗的士兵出示了自己带来的证件，并说明了来意。 于是士兵们经过了重重上报，他们的车子在那停了大概有四十分钟，才被允许通过，但是在进入真正的矿区前，要进行严格的搜身。 萧楠知道会有这个流程，连义肢都没带。 经过了一番搜身，搜车后，士兵终于放行。 车里驶入了铁皮围墙之内，只见所见情景就犹如进入了一个管理森严的军事监狱，十步一岗三步一哨。 而山里的巨响也越来越清晰了。似乎是有一头巨大的猛兽在低吼咆哮。 车子行进到一定的位置就不能再继续前进。萧楠只得下了车，拄着双拐跟着带路的士兵。 城外的气温在下了一场雨后显得很冷，他披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即使如此，还是觉得空气凛冽，犹如初冬。 几个持枪的士兵围着他们，直到他们走到一处新建的指挥部里。 那屋子盖得像是80年代的厂房似的，已经通了电，在隐晦的天幕下显得与其他屋子漆黑的兵营不太一样。 萧楠进屋时，婉月和苗枫都被拦下，只许他们在屋外等着，还有七八名士兵看着他们。 萧楠只得独自进屋。 坐在屋里很有军事风格的简单办公室内的，是一名看起来就很有心计的中年军官，四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头型和胡须都很像鲁迅，只是矮胖矮胖的。 他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罗大尉。 萧楠不知道军阀的军衔是怎么给的，感觉极为混乱，这位罗大尉似乎权力不小，堪称大帅的心腹，甚至比姚二还要受到大帅的信任。 一见到萧楠，他就很有礼貌的示意萧楠坐在椅子上，并让勤务兵给他上了一杯热水。 “萧家十三少的名头，我可是如雷贯耳。这一年来，萧城最风云的人物就数你了。”罗大尉见面就恭维道。 “过奖过奖，萧某这次前来，其实是要和将军商量一件要紧的事情。”萧楠抱拳道。 罗大尉笑道：“虽然我最近几个月都在奉行大帅的命令把守这里，但是城中的事情也不是全无所知。 对于姚二公子的行为，我并不感到奇怪。甚至可以说，大帅早有预料。” “即是如此，还望将军高抬贵手，尽量让萧城免去一次战火的洗礼。”萧楠道。 罗大尉笑道：“我们的职责除了看守这座矿山，自然还要包围萧城及其周边百姓的安宁，所以我们并不会和姚二公子的人马交火。 倒是您，十三少，希望这里就是你离开萧城最远的边界。这是大帅的命令。”他的意思很明确了，萧楠就算可以在萧城周边行动，这里也是他的范围极限。 反观整个萧城及其周围的地形，可以说算是一个盆地，到了还魂山这里开始，周围倒是都是高山峻岭，需要穿山铁路才能进出。 古人有的把这种地形叫做聚宝盆，也有的叫做“聚阴之地”。 这种地形要么是风水宝地，要么就是大凶的煞地。 萧城的兴旺和不祥，似乎也暗合这种风水之说。 萧楠拱手道：“将军深明大义，我替百姓感谢您，我并没有要离开此地的意愿，来到此地，也不过是为了争取和平。既然罗将军无意大动干戈，还请罗将军配合一下，发个通告给姚二公子。” “我已经亲笔写了一封信。你替我交给他就好。”罗大尉将一封包好的信交给萧楠，“军务繁忙，我就不多留您做客了。再说这里是军事重地，也没什么好看的。” 萧楠心想，什么狗屁军事重地，要不是伏羲在这里作祟，这里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破土山。 没想到外人看上去凶险非常的游说讲和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有点出乎萧楠的意料，他还以为还要很费口舌，没想到这位罗长官太通气了，办事利索。 直到他们的车子开出军营，苗枫都还觉得有点太快了。悻悻道：“就这么结束了？” “是啊，多好啊。人家那边太懂事了。”萧楠扬了扬那封信道，“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在城外多逛逛，看看有什么土特产带回去。” “好啊。”苗枫想都没想就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婉月则叹了口气，这总是下雨，萧楠的腿病容易发作，他还这么恋着在外面游荡。但是又不忍心让他这么快就进入那个萧城的囚笼里。 “去哪边好？”她问，现在开车的就是婉月，车里三个人也只有她能开车，苗枫对开车一窍不通，萧楠则是身体缘故没法开车。 “我研究过地图和报纸，我们往西走，那边有个西南到这边的贸易中转地——叫做牌楼街，其实是个大镇，南来北往的人很多，还能看到不少过路的各族的人，据说很热闹，西南风情十足，和萧城的现代化又不一样。”萧楠看起来真是做足了旅游功课。 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带钱了吗？” “我带钱了。”婉月空出一只握方向盘的手指了指自己副驾驶位上的丝绸缎子绣花蜻蜓金口包。 那是萧楠的商场鞋包专柜里萧楠为她挑的，她很是喜欢就一直带着，还配了个白玉吊坠在上面。 “这么好看的包，要小心扒手，我经过那边，那里人多且杂，小偷很多。”苗枫还专门凑过来看那个包道，“其实那边有钱人并不是很多，起码没有萧城富人那么多还洋气，大多是马队，驼队，这些走陆路的赶山客。都是讨日子的穷苦人。” “那就更要一看了！”萧楠兴奋道，“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驼队！” “说到热闹，那边玩杂耍的确实很多……”苗枫躺回了他的座位靠背道，“都是假把式，还有耍猴的，耍狗的，斗鸡的，斗牛的，不过看了都要钱。” “哇！这么有民俗风情！”萧楠双眼放光道。 142 失窃 牌楼街，因为曾经出过几个贞洁烈女被前清朝廷嘉奖，立了几个贞洁牌楼而因此得名。 在清朝时，这里就是一个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挨着花费了十几年才打通的大山隧道，曾经繁华一度，但随着国民经济凋敝，以及新兴工业的发展逐渐凋敝，如今只是个民间跑商的大据点，这里的人文环境介于城乡之间，新事物已经陆续出现，却还保留着浓厚的传统特色，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比还魂山还要距离萧城远一点。 即使如此，萧城的公路已经修到了这里。街景上看，大部分建筑都是古典的木制结构房屋，陈旧的青石板路被车轮经年累月压着，留下了重重的痕迹，街道的商业度和热闹度和陈旧的城区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里因为是通往西南的一个要道，不少山民都会在此停留，街上看到的居民大多穿着各式各样的民族服饰，虽然对于萧城来说，这里只能算是个城乡结合部，极少会有摩登的权贵特意来这种土地方游览。 但是对于山体隧道那边连着的山里的各个村子，山寨，小城来说，能够买到新式物件的牌楼街，已经是繁华得不得了的大地方了。 由于萧城主要贸易现在全靠另外修的铁路，漕运，甚至空运，这边的陆运骡马商道几乎完全被萧城抛弃，外加外地人进入萧城还要缴纳极为沉重的“借住费”“暂留费”，通往萧城虽说也有平坦的公路，却路途遥远，这边的人也几乎和萧城的人隔绝。 不要说和这种周边的古老小镇切断了联系，萧城就算内部都分成三六九等，各个阶级和人群彼此隔绝。 在这个大混乱的年代，隔阂其实也是无处不在，甚至比封建王朝时期更甚。 鉴于以上种种情况，萧楠的车辆成了城里的新奇事物，被很多人聚集过来围观。一些穿着破烂的小乞丐甚至故意拍打车窗要钱。 但是你若是给了一个人，便会有一堆人围上来，所以萧楠不敢摇下车窗。 那些小乞丐得不到钱，就使坏的拿起地上的石子扔车，还一起骂骂咧咧的，苗枫说的不错，这里的治安和社会风气确实很混乱。 “这些小孩子看起来可怜，实则都是高明的扒手。”苗枫道。 听他的口气，显然是吃过这些小孩的亏。 “你看，这种地方你还要久待么？”婉月道。 “我们先找处地方过夜吧。眼看天色就黑了，这地方似乎连电都没通。”萧楠看着车窗外道。 婉月于是把车辆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是当地最好的客栈门口，客栈老板和伙计立刻跑出来招呼，并驱散了那些乞丐。 萧楠这才能够从车里出来。 他和苗枫穿着时髦，立刻被当成了贵客。这客栈大厅就是个饭堂，生意不错，人挺多的，看起来的确都是来自远方五花八门的人，说着一些晦涩难懂的方言。 萧楠拄着拐杖走进来时，尽管他穿着一件大衣，他只有一条腿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和议论。 “大房上房只有一间了，您三位要不一间房？”掌柜看萧楠和婉月的穿着气度，以为他们是阔少和少奶奶。 萧楠点点头道：“也好，你多准备几个床铺。”说完便环视四周，只见这建筑真的是古装片里标配的客栈，收拾得倒是挺干净的。 婉月道：“我们在楼上房间里吃饭，等下点了饭菜，你们给送上去。碗筷都要新的，用开水烫过，我要亲自去看。” “是是是，大小姐您放心。啧啧，您这一开口，我就知道您几位肯定是不得了的大户人家出来的。门口那辆车哎哟真好！不如先把车停进我们后院，省的被外面的人弄坏了。”掌柜满脸堆笑的奉承道。 “也好，我去开车。苗枫，你帮少爷上楼。他不方便。”婉月道。 单凭这几句话，见多识广的掌柜就判断婉月只是萧楠的侍女，侍女也如此气派，还会开车，那肯定是萧城里来的大人物，他当下悄悄吩咐整个客栈所有的伙计用心伺候，说不定能打开一条厉害的人脉。 苗枫带着萧楠来到之字形的大楼梯前，楼梯修得倒是气派，只是一节节的木板楼梯对萧楠来说根本不好上。苗枫直接把他打横抱到了二楼的房间里去。萧楠也没怎么觉得不妥，他承认自己行动不方便，有时候接受别人帮助反而更有效率些。 房间里收拾得也极为洁净，不愧是当地最好的客栈，住宿费据说是本地的天价，一晚上一个人就要一块大洋，还不包食宿。 床铺还是带幔帐的那种老式床，店小二带着几个伙计给加了床，抬来了两个简易的折叠钢丝床给放了铺盖，还专门弄来了一个屏风，作为遮挡。 这房间是临街的，打开窗户就能看到下面最繁华最宽敞的一条主干道，吵是吵了点，不过正和萧楠的心意，他一进房间，就跳到窗边朝下观望。 只见天色渐渐暗了，这条街上却挂起了很多灯笼，很多小贩竟然趁着这会儿开始摆摊，还有不少人牵来了马匹拉着货物。 萧楠道：“这里有夜市么？” “应该是每隔七天一次的夜集，我去过一次，热闹倒是热闹，但是黑灯瞎火的，也容易被偷。”苗枫一说到这里就离不开偷字。萧楠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知道以苗枫的身手，肯定能抓着小偷，但是他却放过了对方，可见对方应该是那些贫苦无依的孤儿小乞丐。 但是他还是念念不忘自己被偷的钱袋，想到苗枫后来到了萧城穷到吃不起饭，这个“教训”可谓很惨重啊。 苗枫这个人，其实比又酷又冷又别扭的外在要温柔单纯得多。 “你笑什么？”苗枫冷哼了一声。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条街看起来有意思，等下吃完饭，我们三个人去逛逛。”萧楠靠着窗台道，“婉月帮我把义肢放在了后车厢里。等下可以装上用。” “你不怕被偷被抢就去呗。那些小巷子，黑黑的那些，进去是绝对会被抢的。”苗枫道。 “有你们在，只怕连劫匪都能被反抢了。”萧楠笑道。 这时婉月已经带着给提行李的伙计进门了，没想到婉月竟然带了好几个行李箱，一个箱子是放着萧楠的义肢的，其他箱子则是换洗的衣物，打开后里面都被那些士兵翻乱了，但是不影响穿。 “我就知道你要在这里逛街。”婉月进门就道，“吃完饭换了衣服再去吧，你们穿的也太……有点新潮了。我把你们平日的便服带来了。” “婉月你真是太细心了。”萧楠道。 “只是觉得要照顾好你。夜间凉，你多加一件外套。”婉月过来搀扶着他来到床边坐下，“若是你腿疼了，千万别去逛了。” “我还好，苗枫的药很有效。”萧楠摸着自己的腿道。 三人很快吃了晚饭，这店的饭菜味道倒是不错，苗枫连吃了三大碗饭。而萧楠则和往日一样，饭量不多。吃了饭喝了茶后，萧楠换上长衫，套了件短款的外套，在婉月的搀扶下利用义肢和手杖下了楼。 街上虽然没有路灯照明那么亮，各色五颜六色的花灯挂灯却也别有趣味。 夜市人多的真的能够用摩肩擦踵来形容。而这里出售的东西绝对不是那种民俗街上的惯见的小手工什么的，而是一些来自深山甚至边境的稀罕物，有的是草药，有的是兽皮兽骨，还有矿石，玉石原石，酥酪，唐卡，药酒……真可谓是西南土特大全，卖马卖骆驼的都有，还有卖艺的，耍猴的，耍狗的…… 萧楠只恨自己没带相机过来。 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屁股被人拍了一下，腰间似乎也被谁碰了，低头一看，一个小乞丐已经急匆匆的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想必是没有得手，因为他身上没带钱。但是他往口袋里一抹，竟然连自己用来擦手的香雪纱手帕都不见了，这偷技也真是神乎其神了。 婉月道：“刚才有个小偷儿过去了，不过我包里的东西他没偷到。” “他摸走了我的帕子。”萧楠道，“真是寸草不留。”他现在明白了，为何苗枫那种高手都能被偷。 “你那块手帕都能换不少钱。那可是双面金丝绣兰花的帕子，料子是最好的香雪纱，浸了天然的木香，”婉月惋惜道，“要十几块大洋一方呢。” “……这么贵啊！我看来下次得用面巾纸。”萧楠突然觉得可惜了。 143 眷族 “只是一块手帕而已，”苗枫道，“我们去看前面的那片祠堂空地，那边是最热闹的，有耍狗耍鸟耍老鼠的！” “哇！真是什么都能耍！”萧楠惊讶道。 “别看那些破石头了。”苗枫道，刚才要不是婉月拦着，萧楠差点买一块据说是里面有稀有矿藏的大矿石了。能拿到市场卖的，大抵也都是骗外行人的。 “那我请你们吃糖葫芦。”萧楠道，“边走边吃。” “那是小孩子才吃的吧？”婉月不好意思道。 “我想吃。”苗枫倒是不会拐弯，直截了当道。 “我有个疑问，你上次到底被偷走多少巨款？”萧楠买糖葫芦的时候问。 苗枫想了想，道：“大概有你说的一块大洋那么多，我攒了很久的。唔！这个酸酸甜甜的很好吃！本来我上次来想买个尝尝的，但是钱被偷了。” “那多给你买几根！”萧楠索性给他买了一把，也不过几个铜板的价格，苗枫才不管什么世俗眼光，一手拿着一把糖葫芦。 “我以前住的地方楼下就有卖冰糖葫芦的，都算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天天用喇叭放那个歌卖。”萧楠道。其实这些都是萧教授的记忆，但是他回想起来还是那么鲜活。 几个人在那品尝冰糖葫芦，惹得不远处一群乞讨的小孩在那馋的舔嘴唇。婉月道：“你看，他们大概觉得你有钱，盯上你了，总是跟着咱们。” 这时那些乞儿里一个大概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端着个破木碗，专门跑过来，也不说话，就用祈求的大眼睛看着他们吃糖葫芦。 “给她一支吧。”苗枫忍不住道。 婉月就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吃的糖葫芦放在了她的碗里，她顿时开心极了，兴冲冲的拿着糖葫芦跑到了自己同伴那，顿时一群人一人一颗分吃起来。 按照这里的物价，糖葫芦可不是个便宜的玩意儿对于普通小孩来说，因为糖很值钱，山楂果运过来也不便宜。吃到甜索索的零食本身就是奢侈的享受。 就更不用说这些乞讨为生的乞儿了。 一支糖葫芦根本不够那一群人分的，很快这些人就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而那个最小的小女孩，抢不过其他大孩子，气得哭起来。 苗枫呲呲牙，忍不住把小贩那个插满糖葫芦的架子都扛走了，小贩刚要叫抓贼，萧楠就说：“那些我包了。” 苗枫扛着架子来到那群乞儿面前，吓了他们一跳，只见苗枫叉着腰道：“我给你们每人一根，但是你们不许抢，要尊老爱幼，让小的先吃。” 他们本来要逃，但终究抵不住糖葫芦的诱惑，乖乖留下来等发糖葫芦。苗枫让他们排成队，一个个领。发完了糖葫芦，一个小孩小声道：“大、大哥，我们老大偷了你们的帕子，那个帕子做的很好看还香香的，被秃地龙要走了，不然我们就还给你了。” “你们还算有点良心，不过就是一块手帕而已，无所谓。”苗枫道。 “要不我们再偷一块补给你们吧？”小乞儿还挺会讲义气的，苗枫一把糖葫芦就收买了他们。 “你们为何不能好好找点正当的事情做，非要去偷？”萧楠这时走了过来问道。 这小小乞儿面面相觑，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最后也没回答萧楠的问题，反而一哄而散了。 也许这就是这个地方的风气吧。三人只得转身继续逛街，来到了苗枫说的那个杂耍区域，只见这里的人更多更喧哗，各色传统民间杂耍让人目不暇接，什么顶缸喷火胸口碎大石骑独轮车走钢丝，让人目不暇接。 甚至还有民间武馆的比武练拳，简直跟精武门似的。 而这些在一百年后大部分都彻底消亡了。 萧楠激动得简直要叫出声了。 而围观人最多的，竟然是个特殊的场子，只见一片空地上，一些穿着很有特色的山地民族服饰的少年少女正在表演训兽——几只颜色绚丽的长尾大鸟体型大得像是苍鹰，好似通人性似的在少女婉转笛声的指挥下时而盘旋，而最大的一只鸟头顶有金色的长翎，尾翎飘逸犹如凤凰，通体雪白，获得了最多的掌声。 这种鸟萧楠从未在任何已知资料里见过，明显是早已经灭绝的珍稀品种！ “那是什么鸟？！”萧楠问道。 “是灵鸾，据说是凤凰和金翅鹏生出的仙禽，是很有灵性的珍稀飞鸟。虽然很好看，其实很凶猛。”苗枫道，“据我所知，只有远古的羽民驯养这种鸟，并作为同根的兄弟带上战场。 没想到还有他们的遗民。” “哇！”萧楠叫道，“我们凑到最前面看！这可是梦幻物种！” 这时，本来保持着队列做低空回旋表演的灵鸾群忽然俯冲向人群，伴随着指挥鸟群的少女发出了尖叫声，昭示着鸟群的失控！ 众人吓得纷纷退避，婉月亦拔出了包里的枪准备迎战失控的鸟群。然而这些鸟群似乎无意伤人，竟然只是围绕着他们三人盘旋。 萧楠伸出手臂，最大的那只纯白灵鸾便俯冲而来，几乎贴着他的面颊飞过。 只是这刹那，萧楠便看到了那大鸟的眼睛，大鸟眼中映出的，竟然是鸿蒙未开的洪荒大地，无数奇型的巨兽还在天空成群飞过，大地上刚刚兴起篝火。 那时成群的灵鸾和“他”一起在云层驰骋，伴随着“他”翻山越岭开辟天地的脚步—— 那时刚刚开了窍的凡人希冀着在冲斥着上一个纪元留下的各种巨兽的残酷大地上生存，伏羲赐予了山岳般高大的巨人开辟疆土，聪颖的灵鸾先祖们栖息在他的肩头和头顶，追随他填海移山，目睹着神赠与的奇迹。 没想到远古的记忆通过灵鸟的血脉代代传承，它们竟然……还记得和“盘古”在一起的时光！ 操纵灵鸟的少女捂住了嘴巴，呆呆的看着他。 她的眼前浮现的，正是灵鸾祖先所见的那太始之初的壮阔景象！ 能与灵鸾“通灵”的她，亦立刻明白为什么它们会如此反常和兴奋！ 他回来了！ 那个巨大的“意志”！ 点燃火种，赐予繁茂，播下奇迹，将凡人自蒙昧混沌中托起！ 她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满脸泪水的用母语呼唤出了那个名字： “祖神啊！！！他回来了！！！他听到我们的祈愿！！他没有抛弃我们！” 所有的灵鸾齐齐发出了诡异而悦耳至极的叫声，它们异常的声波，甚至使得现场数十米内的所有物质产生了涟漪般的波动！ 能与伏羲之力产生奇妙共鸣的飞禽！ —— 这些流落至此的卖艺苗民实则是从很远的地方流浪至此，他们几乎整个寨子都搬迁到附近的拥挤贫民窟的长屋内，勉力维持着生计，然而传统却并未丢弃。 破破烂烂的长屋被打扫得很干净，里面都燃着火盆。 萧楠被这些少年少女带到他们居住的地方后，由于他们一来到苗人聚集的地方便兴奋的用他们的方言大叫大喊，几乎所有人都从自己的住处赶了出来。 那个能够和灵鸾通灵的少女兴奋的握着萧楠的衣袖，把他往他们的聚居地领。 在灵鸾展示了奇异的伏羲之力片刻之后，萧楠就立刻成为他们的簇拥着迎接的“宾客”。 在狭窄的长屋过道里，两边的门里门外都站满了惊诧的男女老少，那少女和少年们用他们的方言不停的对着其他人喊话，一个看似年纪最大的长胡子伛偻老者，裹着头巾，拄着很有民族特色的兽骨手杖，带领数名族内的元老迎面走来。 少女双手合十，激动的和他说了什么，老者随即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审视打量着萧楠，眼中闪烁着惊惧和疑惑。 这时，萧楠身边的苗枫忍不住用他们的土语道：“你们的神女说得不错，他确实是‘那个’选出的这一世代的‘圣人’，‘他’给你们带来了盘古，带来了舜，现在‘他’带来的，就是这个人。” “那你又是谁？为何你会说我们的语言？”老者回问。 “我是这一代的守泉人。”苗枫卷起手臂，露出了他手臂上的刺青，喝道：“我所侍奉的，只有祖神！” 看到那个刺青，老人和他身后的长老们都露出了惶恐的表情，他们也不顾自己的年岁纷纷跪下，就连周围其他人也跟着下跪。 萧楠想不到苗枫的身份在这些部落里竟然会是如此崇高！ “半神大人！”那个拉着萧楠的少女也跪下来，用汉语尊敬的称呼苗枫。 于是，这个本来死气沉沉的聚集区很快就变得好似在过最盛大的节日，每个人都穿上了最隆重的盛装，火把纷纷点起，进行着简陋却庄重十足的古老迎神典礼。 萧楠和苗枫被迎接到族长临时搭建的长屋内的神座上，火堆在他们面前升起，这些还保存着远古时祖先传统的神代遗民，像万年前那样天真而敬畏，用尽一切他们的法子来表达崇敬，载歌载舞，各种民族乐器齐鸣，就算在屋外的过道上，都跪满了匍匐于地的虔诚子民。 让萧楠颇为惊讶的是，他们竟然很快用简陋的碗盆端来了几十盆各种鸡鱼肉蛋，以及一堆堆的银器财物，甚至还有鲜花，锦缎，简直恨不得倾尽所有财力物力来取悦神祗似的。 即使如此，族长长老依旧惶恐的跪在他们面前，用土语说着什么。 苗枫翻译道：“他们问，要不要进行人祭。十个婴儿都已经准备好了。” “不用了不用了！伏羲本来也没那种意思，都是凡人曲解！”萧楠连忙否决道。 “祖神的仁慈，不能用凡人的残忍来衡量。”苗枫于是对这些人传达道，“人祭是违反自然道德的。” 屋里跪着的人于是吓得开始不断的祈求，生怕惹怒了神灵。 即使如此，献给祖神的贡品，依旧源源不断的被他们送到面前。 萧楠看了看这么个如今已经沦落到流浪异乡，甚至街头卖艺的部落，能拿出这么多贡品简直等同于自杀式的祭祀，明天估计就完全喝西北风了。于是道：“你们希望祈愿什么？” 苗枫听长老说完，便道：“他们认为现在的生活很满足，只是想让祖神高兴。其实我觉得，与其用这么多贡品，倒不如放你去看看杂耍，估计还算是愉神。” “就这么简单？！”萧楠讶道。 “……好像是。他们没有汉人那么多想法和欲望，认为能活得下去就很满足了。”苗枫端起一碗水酒道，“虽然过了几千年，他们依旧感激祖神的神迹。貌似是他们祖先留下的传统和誓约，说着要永远感激祖神—— 虽然凡人的生命很短暂，但是他们的古老誓约还是被遵守到了现在。 哪怕你说要他们的命，他们也会奉献给你。” “…………”萧楠沉思了良久，才道：“这些人姑且也算是我的眷族和信徒了！这么多失业人口要解决！ 创业吧！” “你要干什么？”苗枫闻言，手里的碗不由得抖了一下。萧楠这个人，看似稳重儒雅，实则脑子里都是些异想天开的东西！不知道哪天就把自己玩脱了那种！ 萧楠伸出手指指着贡品道：“羽民苗族的秘制苗药，来自十万大山，补品里的白金，男人的加油站，我们需要一个吹上天的营销牌子！这样失业问题也解决了！这个部落的每个人，都可以是我们制药厂里的技术顾问和劳动力！” 这下苗枫彻底喷出了刚刚喝进嘴里的水酒。 不愧是他。 “你帮我翻译下，下面是我要传达给他们的话——”萧楠道，“在这个时代，仅仅只是活下去，是对子孙后代的不负责，要获得好的生活就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劳动，不仅要吃得饱穿得暖，脑子也要充实……” 萧楠开始了日常说教安利。 “山民只要吃饱饭就够了……”苗枫嘟囔道。 “不行！那些资本主义白左，就不许人家原住民发展，美名其曰什么保存传统文化，实则只是满足了他们的自己的那一套无聊情怀，不让人家用水，用电，还是殖民老爷那一套高高在上的嘴脸，多可恶！凭什么不让人家进入现代化！”萧楠牢骚道，“我说的，就是伏羲的意愿，我要让这些眷族脱贫！” 苗枫斜瞥着他，把剩下的酒咕嘟喝完了。 144 泄密者 “一来到这里就遇到您的那些所谓的信徒，未免也太巧合了吧？”婉月在祭神仪式告一段落时对萧楠悄悄道。 这里的部落子民太过热情，非要留萧楠在这里住一晚，并且还载歌载舞狂欢了一夜，萧楠则是找了个安静的地铺直接睡觉去了。 虽说他是伏羲造出来的，但是好歹也是个人，也会疲劳和困倦。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先睡觉吧。”萧楠盖着当地人赠送的苗绣被子打了个哈欠道，盘腿坐在神座上接受了一晚的礼拜也是很累的。 不管外面怎么喧哗，他竟然都睡得死沉，只有苗枫精力旺盛，还真的陪着这些人喝酒唱歌了一夜。 第二天，这群人倒是都累趴下了，而萧楠则悄悄地起了床，准备返回了。 当然，还是要找个汉话说得好的“大使”，这个部落里，汉话说得最好的，非那名能够驱使灵鸾的少女莫属。 直到这会儿，萧楠才能好好的和她进行交流。 这名少女的名字叫依莎，是这一代的“神女”，所谓的神女，就是能够和灵鸾通灵，从远古时期传下来的“异人”的血脉后代。 异人，便是在神话时代那些身怀异能的人类的称呼，可能是得到了伏羲之力而产生了基因突变的人种，拥有了某些超能力，在太古时代，这样的人甚至被称为“神”。依莎的先祖据说能够和山川鸟兽通灵，能看到飞鸟的视野，听得懂走兽的话语，世世代代都担任这个古老部落的大祭司。 而这只被称为“羽民”的部落，在数千年前曾经是一个强大的国度，据他们的历史说，他们的先祖曾经与盘古大神为伍，是上古开辟混沌大地的十二支“圣民”的一支，伏羲赐予他们飞翔之力，就算是现在，这个部落的人依旧以绝佳的攀爬技能著称，身轻如燕，并且擅长驯服飞禽走兽。 由于岁月的洗礼，血脉中的能力随着时间而被冲淡，如今的神女，也只能和最后遗存的几只灵鸾共享偶尔的片段的视野。 即使如此，依莎却被认为是这几百年来“能力”最强大的神女，几乎所有的猛禽都能被她轻易的驯服，她甚至能够让一些小动物立刻进入睡眠的状态。 而有着这样惊人能力的依莎，实则只是个十六岁的活泼少女，就算是明知道萧楠的“真面目”，她也并不像族里的其他人那样对他畏惧非常，而是对答如流。 从她是全族少数几个能够流利说出汉语的人来看，她真是聪明伶俐得很。 令人感慨的是，大概在八千年前纵横南大陆的羽民，太古威震整片大陆的神代民族，如今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而且流离失所，需要靠着卖艺，制药才能勉强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勉强糊口。 据依莎所说，在数年前，他们部落所在的深林遭到了千年不遇的旱灾，外加天火导致了严重的火灾，最后的羽民部落不得不离开他们栖息了数千年的故乡，踏上了流亡的道路，他们花了足足十年才走到这里并勉强定居下来。 至今，部落里还有不少人身上有被森林火灾灼伤的伤疤，而更多的人，甚至其他部落的无数个村寨，都彻底被烧了数月的森林大火吞噬。巫师占卜说只有来到汉地才有活路，羽民部落这才踏上了艰辛的迁徙之路。 “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呢？”萧楠问。 “我们过一段时间整休好了后会继续踏上流浪的旅途，直到再次找到水泽丰美的森林，重建我们的家园，能够为您举办典礼，已经达成了我们部族数千年来的心愿，我们已经得到了祖神的祝福。”依莎满脸虔诚的看着萧楠道，“祖神派遣您来到人间，要走怎样的路是您自己的选择，我们这些渺小的子民只会听从您的号召，如果能得到您的启示，那就更好不过了！ 就算是把生命奉献给您……” “不不不！别乱说。我可不需要你们懂不懂活祭。”萧楠坐在木台阶上摆手道，“这些木屋都是你们自己盖得？真是了不起。” “嗯，若是在有山林的地方，还会盖得更好看些。但是这里是汉人的地方，什么都要钱，我们自己伐来的木头，盖房子也要收税，而且还不许我们盖得太高太多，每个月都要交人头税……我们不知道汉人的地盘还有这么多规矩，但是长老和族长说，这是汉人的地盘，我们要尊重人家的习俗规矩，不要惹出麻烦，不要做坏事，其他的百姓都是这样过活的，所以……只能拼命的做工……”依莎垂下头道。 她不说意思也很明显了，遭到当地地头蛇之类的地方势力层层盘剥，他们日子可谓过得极其贫困了，从他们的居住条件就能看得出来。 “你们就算去了其他的地方，再往东部走的话，也根本不会找到你们所说的那种地方，因为那些山川大地，已经全都像是这里的地盘一样，被汉人划定，要想要地盘只有用钱去买。”萧楠道。 “！！怎么会！！大巫师明明说我们可以找到新家的！”依莎震惊道，“祖神！请您为我们指明道路！” 她激动的抓着他的衣袖恳求道。 “为我工作吧。我会解决你们的出路的。”萧楠道。 “让我们再次追随祖神么？真的么？真的么？真的么？！”依莎惊喜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已经被祖神遗弃了数千年！您真的要重新指引我们了么！” “当然！我会给你们更好的生活！”萧楠把手放在她肩膀上道，“我要你先教会大家学会汉话，这样才能更好的融入社会。” “天啊！！”少女惊喜的捂住了脸，“我去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大家！” 还没等萧楠反应过来，她就犹如小鹿般雀跃的跑开了。 结果是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儿的全族的人，又全部跑来跪在了萧楠的面前，族长甚至现出了他们的镇族至宝——象征着古老羽民羽王的陨铁短剑，这把不知道已经多古老的短剑依旧锋利无比，纯黑色的刀刃在天光下熠熠生辉。 把这代表王权的匕首献给萧楠，便是代表羽民整个部落再次追随祖神，由祖神直接领导整个部落，就像当初归顺舜的部落交出指挥权一般。 而萧楠接过匕首后，则把这把匕首转赠给了身边的苗枫，让子民们发出惊呼声。 “半神大人！” “半神大人！” “半神大人！” 他们纷纷呼喊起来，激动无比。 苗枫站起来，一把握住萧楠托在手中的陨铁匕首，忽然高举起来，用古老的苗语喊出了什么口号，随即摆出了极为威风的pose，并发出呼哈的声音，使得其他人更加激动，跟着一起齐声呼号，场面激烈得犹如超级明星演唱会！ 其实萧楠只是想赔他那一把长刀罢了，因为这匕首的材质他一看就知道和那把长刀同样。 他也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表达什么意思。 大概是…… 君权神授什么的吧？ 看得出，苗枫真的很投入。 这个人真会控场和调动情绪，将来做个偶像肯定霸气十足啊！ “听我说。”萧楠在他们嗨得不行时不得不打断他们，因为时间不早了，他还要赶紧把自己的旅游项目全部游览完。 全族的人立刻噤若寒蝉，终于不那么激动了。 “你们先留在这里，跟着依莎学习汉语，依莎依旧是我的神女，负责传达我的旨意。”萧楠道，“我会解决你们最紧要的问题，为你们带来福泽——相应的，你们也要付出代价。 我不需要血和贡品，我要你们的勤劳才智。” 当依莎为大家传达了之后，他们又激动的呼号起来，真是…… 伏羲的狂热粉丝群。 “顺便，你们以后见到我，也不用叫我祖神了。我是……”萧楠还未说完，依莎就惊喜的道：“您是上主！” 这时有族长之妻率领几个女子用盖着刺绣红帕的托盘将什么东西又送到了萧楠的面前，依莎双手合十道：“族长说，这虽然是族内的至宝，但是因为是女子之物，怕贡献给您不敬，所以献给主母。” 说罢她们将托盘抬到了婉月的面前掀开，里面摆放的，竟然是那种酷似苗族大银冠的凤冠，只不过是完全用黄金打造的！ 大凤冠工艺精细，美轮美奂，巧夺天工得让萧楠和婉月目瞪口呆。 毫无疑问，这是一看就让人心神震慑的神级工艺品！ 在婉月惊诧的时候，她们便将黄金凤冠戴在了婉月的头上。 婉月不好意思的想要婉拒，然而族人们却极为兴奋，似乎把婉月当做了女神来朝拜。 “现在佰鹭女王的凤冠，以及远古圣王的王刃都有了新的主人，我们一族一定会再次在上主的庇佑下繁荣兴盛！”依莎激动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你们有这个宝物别人知道吗？！”萧楠却问，“是你们全族都知道还是只有你们这些族内的要人知道？” 想不到萧楠会问这个问题，族长通过依莎解释道：“凤冠和王刃，只有神女，长老，族长知晓存在，这是我族秘而不宣的宝物。” 萧楠睁大了眼睛，道：“你们这下要倒霉了。”这些眷族子民在这里时间久了，难保不出一个两个人怀有异心贪图荣华富贵的，凤冠被展示出来，在这种时代，这个地方，就是大大的祸端。 他话音刚落，一个神色匆匆的男子就过来汇报给族长什么事情。 年迈的族长露出了震怒的表情，冲着所有人吼叫了起来。 “达瓦方才偷偷逃走了！”依莎惊道，“他和汉人那些人走得很近！长老要人抓住达瓦的家人，处死他们！” “看来你们的警备很松懈啊。”萧楠叹气道。 “警备是什么？我们在这里，连小偷都不会光顾……”依莎小声道。 “你们真的好单纯。”萧楠道。 这时，戴着凤冠的婉月竟然说出了几句当地人的苗语，让萧楠感到有点惊讶，原来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依莎学会了好多词汇！ 婉月道：“祖神……他毕竟还是凡人之躯，而且他身体很不好，他很累了，让他先休息吧。” 萧楠只有一条腿这件事并非是秘密，因为他现在坐在木屋的台阶上时就并没有穿义肢。他在婉月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才道：“你们不要急着处死无辜的人，等等看吧，你们所说的达瓦肯定会带人来争夺宝物，即使如此，我们先留在这里，等着和对方交涉。” “主上，是谁夺去了您的腿？”依莎极为直爽，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向萧楠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意外而已。”萧楠道，“和任何人无关。”若是他说自己的腿是因为别人导致断掉的，只怕这群人说不定会为他去复仇，看得出他们基本没有什么法制观念，还是原始社会以牙还牙的简单法则。 他只是一眼，就好似看透了依莎的心思，依莎心里一震——他真的好聪明，不愧是祖神选中的人！ 这时在院子里，达瓦的妻子和十三四岁大的儿子都被捆绑着押了过来，女子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哭诉道：“主上……我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不知道达瓦会逃走……” 她竟然会汉话，可见她丈夫和汉人走得近，必然有一定的语言才能，而他的妻儿应该都因此学会了不少汉语。 女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年轻的男子用棍棒一棍打倒，其他人则向她的身上吐口水，指着她谩骂，女子却在棍棒下挣脱了绳子，拼命把自己儿子护在身下。 “不要折磨她了！”萧楠喝道，“她难道不是无辜的么？达瓦如果真的爱惜自己的家人，就不会做出明知会连累到家人的事情！可见他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不然也不会如此抛弃自己的妻儿。” 依莎想不到他会这么说，愣了愣之后才把他的话传达给众人，引发了众人的沉默，那些打人的人也住了手。 “我阿爸不是那样的人！”达瓦的儿子咬牙切齿的喊叫道。 “阿锡！你不要乱说！”女人吓得要捂住他的嘴，他却拼命从母亲怀里站起来，倔强的看着萧楠道：“阿爸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阿爸很疼我和阿娘！他说祖神都是假的！！是你和族长他们合伙骗大家！！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根本没有！你骗得了大家骗不了我！” “胡说！！”依莎愤怒的冲下台阶，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 她亲眼所见灵鸾的洪荒远古视野，亲眼所见灵鸾眼中看到的祖神！而这个愚昧的蠢货竟然质疑祖神的存在！ 萧楠坐在有人搬来的椅子上，扶着扶手道：“依莎，他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你不要伤害他。” “上主！！为什么不杀了他！杀了这个胆敢亵渎冒犯神灵的家伙！”依莎暴怒道。 婉月在一旁暗暗叹了口气。 终于有人体会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心境。 呵呵。 145 抢夺 “古老的信仰能够被你们保存至今，已经了不起的‘奇迹’，但是，信仰和狂信有时并无区别，时间总会消耗凡人的热情。每个凡人的记忆和心性，都是脆弱而短暂。”萧楠道，“所以，以你们的视角来看，有神还是无神，都是由你们的心来决定。 阿锡，从你的角度来说，我作为一个突然闯出你们部落的外人，只是因为你们神女的几句话，就被当做神灵来崇拜，从凡人的角度来说，无论如何都是怪异，疯狂，甚至愚蠢的。 在你已经产生怀疑的情况下，向你展示奇迹毫无意义，所以，我只想问你，不管我是不是你们部落信仰里等候的那个人，你想神索求的为何？” 阿锡呆呆的看着萧楠，似乎努力想要用他的小脑袋理解萧楠的长篇大论，半天才只能弄明白萧楠最后的一个问题，便道：“如果祖神真的存在，为什么不帮帮我们？为什么他让我们失去了家园！还要忍饥挨饿！受到汉人的欺辱！ 我阿爸根本没有你们说得那么坏！他对我，对我阿娘都很好！他比你们聪明！他知道你们只是用谎言来迷惑大家！根本就没有什么神！阿爸辛辛苦苦出去做事，我和阿娘才有吃的，穿的！不会挨饿挨冻！” “你所说的那些愿望，我都可以满足你。但是，我还是要说，你阿爸做的是错误的事情——神灵没有义务把你们像蛆虫那样供养起来，就算在太古之始，祖神依旧只是传授知识于你们的祖先，由你的祖先亲手来开辟大地，而不是直接让他们醉生梦死。”萧楠道，“祖神对于你们只有怜悯，而不是一定要像满足任性的孩子那样，有求必应。” 阿锡被他的一席话说得不知道该如何回嘴，只是固执的叫道：“我阿爸没有错！他没有错！你们都是坏人！我阿爸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他不会抛弃我和阿娘！” “想要让被权势迷住了心窍的男人保持忠贞，恐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萧楠道，“我会让你好好看看，你的阿爸会做些什么。以及我也知道，很多人心中都抱着和阿锡一样的困惑。 诚然，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外人的形象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我没有立场让你们相信，我确实是远古时代伴随你们的巨大的意志。 但是，神的怜悯是永恒的。祖神对你们的承诺依旧存在。 就算你们中有被眼前的物质和利益迷住了心神，认定我不是祖神，我也会首先赐予你们迫切需要的一切。” 这番话让依莎目瞪口呆，她想不到萧楠会把如此让人愤怒的渎神行为如此公开平静的说出，更想不到他传达的神的旨意依旧如此慈悲——如果他真是凡人，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及拥有那般无私的目光。 “您要怎么处置这大逆不道的人？”依莎半跪下来，询问着萧楠的意见。 “他们只是失去了远古信仰，沦为了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又有什么罪过可言呢？放了他们，让他们好好欣赏作为沦为众生的代价——被痛苦的私人情感所主宰。”萧楠道，“我所赐福的子民， 以对我的信仰作为区分禽兽和劣种标记， 窥见凡人永远无法窥见的虚空， 知晓凡人永远无法认知的奇迹， 敬畏保持多久，就蒙受多久的神恩。” “祖神对先祖的口谕，得以流传下来的永世之歌——您……”依莎震撼的凝视着萧楠，那是只在神女间代代相传的，秘而不宣的歌谣！他竟然一字不差的说出！ 他依然记得在太古洪荒时代对这个部族的教诲！ 他已经在展示神迹！只是愚昧的凡人根本无法知晓！ 全能，全知，慈悲的祖神！ 因为信仰还在燃烧，所以感到无比的欣喜！ 这时一直站立在屋顶的那只最大的雪白灵鸾轻盈的飞翔而下，最后落在萧楠椅子的扶手上伫立。 它的眼睛看着萧楠，萧楠微微一笑道：“灵鸾，我所赐福的飞禽，你的祖先获得了‘赦免’，可以目睹盘古带来的奇迹，而这些蒙受你庇护的子民，他们共享着你的视野，即使接受我的视线，他们也不会溶化。” 灵鸾随之发出了悦耳的和鸣，当它凝视着萧楠的眼睛流转出了奇异的微光，只在那一刹那，几乎所有的部落中的年轻男女都出现了奇妙的视野共享的现象！ 他们抱着自己的头发出了申吟声，有的则因为承受不了自己血脉里突然觉醒的能力而出现了严重的呕吐——不知道在远古时代，祖神到底使用了何种的力量，竟让让灵鸾和这个人种产生了某种超越基因的“联系”。而这早已快要彻底沉睡的“联系”，一瞬间就被灵鸾唤醒了！ 只有阿锡惊骇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已经被切断了“联系”，就算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他依旧感觉得出来，他望向萧楠—— 因为那巨大的蔑视，竟然让他无法承受！ 人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压迫的目光！ 他就那样看着自己！ 眼泪和鼻涕都不受他控制的流出来，不甘心让他拼命嘶吼着自己的母语—— 然而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个了。他们几乎进入了癫狂的状态。 信仰一瞬间稳固并达到顶峰之时，没有对神的礼拜，没有口号，没有赞歌，只有彻底的癫狂——超越快感！ 而这种感觉，如今只有神女还保持着，她们需要经历数年才能适应“视野共享”所带来的那种蒙受神迹的巨大冲击感，所以这些一瞬间被“激活”了的年轻男女们遭受的刺激可想而知。 神灵一瞬间共享了他赐予的“视野”，巨大而无声，无形的神迹，让几乎所有人都彻底沉沦在伏羲的魅力之下。 他会以何种方式挽回眷族对自己的信仰？ 答案是，根本不需要。 所有灵魂，都会飞蛾扑火的向着他的荣光。 就算隐蔽在肉体凡躯的深处，依旧光辉灼人！ 在已经熄灭了的视野的余威下缓缓从癫狂中复苏的人们，纷纷朝着萧楠伸出手，就算现场寂静得再也没有礼赞，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要刻骨的充斥着狂信的气息。 而那些行将就木的老人，则双手合十，虔诚的仰望着萧楠，他们太过苍老，已经无法共享视野，却也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愿意相信的人，则永远无法得以知晓认知以外，虚空裂缝内的恐惧。 当所有人都再次匍匐在地上，只有阿锡还站在那里，满脸泪水而愤怒的看着萧楠。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你就是祖神！！”他嘶哑的叫道，仿佛要用尽所有的力气燃烧他那股青春的冲劲。 “我赐予你的‘不信’。”萧楠微笑道。 被孤立！被排斥！被嘲讽！被蔑视！ 他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了不断的嚎叫，自己却好似听不到，只有当他回过头，看着母亲的眼珠在不断颤动，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癫狂的笑容，他感到了更深沉的 绝望。 所有的羽民，只有他， 被切断了“联系”！ 就在此时，一队人呼喝着闯了进来，他们手持土枪，明显就是当地“占山为王”的恶霸。而为他们引路的，就是一个看起来满脸精明，带着包头头巾、三十多岁的男子，他就是给恶霸通风报信的达瓦。 “就是那个！凤冠！”达瓦指着婉月道，因为那华丽的凤冠还被婉月佩戴着。 那本来是数百年前的贤王·佰鹭女王下令，并花费了数年打造的至宝，身为神女同时又是首领的佰鹭女王，因为共享了灵鸾王的远古记忆中的视野，而深深迷恋伏羲的身姿无法自拔，便告诉自己的子民，自己是祖神选中的妻子，专门打造了嫁给祖神时所佩戴的皇冠，并头戴皇冠，怀抱着祭品，在鲜花祭坛上让祭祀将自己活活焚烧，最终只有纯金的金冠留下。 因此凤冠成了圣物，被认为是祖神的妻子——天后佰鹭的圣物，被秘密的珍藏，由神女代代保管。 此时羽民将凤冠献给婉月，大概是认为她就是追随着祖神的“佰鹭女王”的转世。 “好美的宝贝！！”为首的恶霸看到金冠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们这些穷鬼平日还说自己没钱！天天拖欠地租！现在看你们还怎么狡辩！这宝贝现在是我们家的了！就当你们拖欠了半年的地租！快交给我！娘们！” “少爷！”婉月看着萧楠道，“这些人……” “将凤冠给他们吧。本来这就是狂信之物，我的信仰不需要这些无意义的事物来凝聚。”萧楠道。 “可是……我可以杀了他们，不需要一分钟。”婉月低声道。 “给他们吧，我不想在这里制造太多的事端。”萧楠道，“而且我们的资金不缺这一顶金冠。现在羽民大多还在癫狂中无法自拔，我不想争执起来伤到他们。” 婉月咬咬牙，只得摘下头上的金冠。 依莎发出了尖叫声：“主上！主母！那是献给你们的至宝！不要给他们！求求你们！” 然而她却被冲上来的达瓦狠狠一巴掌扇倒在地，并骂道：“装神弄鬼的死女人！藏着这等宝物却害我们全族跟着你受苦受罪！” 说罢他拿出一把枪，指着依莎的头威胁道：“把凤冠交出来！不然我就打死她！” 婉月道：“金冠在此，你们拿去吧！不要伤害这里的人！” 在达瓦从她手里接过金冠后，依莎竟然爬起来拼命抓住他的手，尖叫道： “凤冠不能给你们这些强盗！” 可是她的力气根本没有达瓦大，被达瓦重重一脚，再次打倒在地，只见达瓦用枪指着萧楠道：“你再敢发疯！我就杀了他！” 依莎睚眦欲裂的瞪着达瓦，眼睁睁看着他抢走了凤冠。 阿锡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当达瓦走到自己儿子身边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叫道：“好儿子！跟我离开这里！不要和这些蠢货一起！” “阿娘呢？”阿锡指着地上还在半昏迷状态的母亲道。 达瓦看了一眼那女子，道：“她不行了！她有病！我们快走吧！不要久留！快走！快走！等以后我会回来接你阿娘的！” 说罢他死命的拽着自己儿子的胳膊往前走，而阿锡则用惊骇的目光回头看着，看着那些还躺在地上的族民，自己的母亲，以及 萧楠。 除了那些还躺在地上的年轻人之外，无力反抗这些恶霸的老人们，发出了悲恸的啜泣声。 垂暮的部族，甚至连至宝被抢夺、祖神被羞辱这种刻骨的耻辱都无法反抗。 依莎满脸泪水的爬到萧楠的脚边，痛苦的仰望着他。 而萧楠并没有什么表情。 无情的祖神。 但凡是人， 他都赐予恩宠， 祖神的眼中没有凡人那自私渺小的恩怨和尊严， 他所见的只有人本身罢了。 这就是他的神性， 宏大慈悲而让人痛苦。 146 凤冠 这些被伏羲之力蛊惑而一瞬间看到了灵鸾视野的人们，过了足足大半天才恢复了清醒。 凤冠被抢，但是萧楠命令达瓦之妻绝对不可以自杀，并要其他人要将她像普通的族民一样对待，不许对她进行各种侮辱和刑罚。 虽说这些人是伏羲在远古时代眷族的后裔，却也保持着极为野蛮的原始传统。愤怒的族民希望抢回本族的圣物，萧楠却说这件事的责任在自己，由他来负责追回。 他还是喜欢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圣物的丢失，使得依莎一定要跟着萧楠，她笃定的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重新再次见到金冠。萧楠则答复三日后就会给全体族民一个交代，此时不管他说什么，灵鸾导致的“奇迹”使得族民对他深信不疑。 依莎则带着被称为灵鸾王的那只最大的灵鸾跟在萧楠身后跑，按理说神女永远都不能离开自己的子民，但是她追随萧楠的举动，却被族长认可了。 于是萧楠回到其实一天都没住却要付两天房钱的客栈里时，又多增加了一个“住客”。 终于返回到了客房，萧楠觉得自己好似穿越了时空，那个羽民聚集地的氛围实在是太和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了。 他一头倒在了床上，头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明天我们就返回城里吧，婉月你去调查下当地的地头蛇是什么来历，金冠到底是否被变卖……” “你可真是会惹事。”苗枫则在保养他那把新得到的陨铁短剑，拿了个布在那擦啊擦。 “我这就去调查，并去打个电话，为那个姚二发个电报，报告你已经成功。”婉月道。 “麻烦你了。”萧楠翻过身，发出了疲惫的声音。 “上主，你好像很累啊。”站在一边不知道做什么好的依莎道，“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睡得太少了，昨天我大概一点多睡得，早上六点就醒了，然后一摊子事儿。”萧楠张开嘴，感觉魂要从自己嘴巴里飘出来似的。 “我还以为你会住在像是天宫一样的地方，就像是古歌里唱的那样。”依莎环视着四周道。 “怎么可能？我毕竟还是个凡人啊。”萧楠道，“那些祭品已经让其他人分吃了吧？别浪费了。” “嗯，已经帮你跟大家说好了。不过您不要担心，我姐姐很快就会狩猎归来，到时候还会带来新的食物。”依莎道。 “你姐姐？你的家庭情况到底怎样？”萧楠忽然来了兴致，询问道。 依莎告诉他，自己的父亲就是如今的大族长，因为神女最后都要和族长结合，生下的女儿就是神女，儿子则是族长候选。但是，她的母亲却生下了两个女儿，于是就由更加有天赋的她去担当神女，而她的姐姐依蛾则被当做男孩养大，现在在族内的职业是负责狩猎的首领。 所谓的狩猎，就是步行去更远的地方打猎，或者寻找食物，有时候还要和当地的原住民进行商业交易，一走就是好多天。 在羽民内竟然没有所谓的世袭制，上一代的老族长死后，他的儿子需要和其他族内的男子进行比赛，谁胜出谁才是下一代的族长。 “如果我姐姐在，一定不会惧怕那些强盗！”依莎激动的说，“她一定会打败坏人！” “但是对方有枪，你们根本没有热兵器。”萧楠道，“等婉月的回复吧。我们先吃个中饭。你喜欢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包子！那种香喷喷的肉包子！有次阿姐偷偷藏了一点点钱，是她卖自己的头发赚的，她偷偷给我买了吃！好好吃！”依莎捂着脸颊兴奋道，“但是那个好贵的！我割了我的头发帮你赚钱好不好？” “……这个……不用了。” 苗枫忽然插嘴道：“他唯一拥有的异能就是有钱。” 萧楠撇了撇嘴，心道：说得我好像霸道总裁似的。哪一分钱不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切。 “我没你想的那么有钱。”萧楠看似在回答依莎，实则在反驳苗枫。 “切。你叫没钱？”苗枫瞥了一眼他，“你好像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钱吧？” “我就是没什么钱，怎么了？”萧楠道，“你以为赚钱很容易吗，切！” “那我还是去卖头发吧！”依莎双手一拍道。 “不用了！”苗枫和萧楠异口同声道。 “我们去吃小笼包，蟹黄蟹粉的，江南口味那种。”萧楠道。 “小笼包……我，我没吃过。这边好像没有卖的。”依莎吞了吞口水，“是不是很小，只许吃一小个，所以很便宜。” “回城的时候我请你吃。”萧楠道，“总之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中午别吃包子了，吃蒜黄炒肉丝，干煸菜花，醋溜南瓜丝，米饭，酸辣汤。” “……你还问人家想吃什么，结果还是你自己喜欢吃的。”苗枫又忍不住吐槽他，“跟伏羲一个德行。 而且好素。”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喂！萧楠心里道。 “我喜欢！！！祖神喜欢的肯定好吃！！我不嫌素的！！！”依莎拍手道，“而且都是我没吃过的！” 少女你到底在吃什么平日？看起来很艰苦啊！萧楠呆呆的看着依莎。 “……这个小镇真的没啥好吃的，咱们晚上要去下馆子不是么，回去吃好的好了。”萧楠道，“哎，蒜黄肉丝不是素菜啊！” “那个蒜黄死难吃的，一股怪味。”苗枫道。 “……换腊皮肉丝。” “那个皮不知道什么做的，吃起来口感不好。”苗枫托着腮道。 “……土豆肉丝。” “土豆！我知道那个！好吃！我们来这边经常当做主食！”依莎道。 “那就土豆丝吧。”苗枫终于点头了。 “好咯！”萧楠道，“你说的！” 因为苗枫少说了一个字，实际上吃中饭时，连唯一一个荤菜都没了，变成了土豆丝。 主要是昨晚吃的都是肉，吃太多了，萧楠想换换口味。平日他自己的饮食其实都是清淡为主。 即使如此，捧着大米饭的依莎却兴奋的哇哇大叫。 这个时代米还是挺贵的。 她用手把米饭握成了一个个团子，才就着菜吃。当看到其他人都是直接用筷子吃米时，她觉得很诧异。 “没事，你按照你的习惯吃食就好了。”萧楠倒是觉得无所谓，他对别人特别宽容，而且宽到了没边没际那种。 就连苗枫世代坚守了数千年的职责，他都能轻飘飘的一句“不用死守”给应付过去。 依莎却觉得这是祖神的吩咐，于是揉饭团揉得更起劲了。 婉月则趁着吃饭的时候跟萧楠汇报道：“已经通知了姚二，他很高兴，说晚上要为你举办接风宴。至于抢夺凤冠的那伙人……他们动作很快，已经转手了。” “转手了？！转到哪里去了？我现在去追！”苗枫道。 “不用追了，反正我们早晚都会见到。”婉月看着萧楠道，“他们转手的人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管理这里的军阀走狗——丁金牙，丁金牙是姚二的手下，养了许多恶霸‘管理’整个街区，实则就是欺行霸市，强收保护费和地租。 丁金牙带走了凤冠，他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送给姚二当姚二的新婚礼物。钱对这种人来说不重要，关键是要讨好主子。”萧楠道。 “你和他们夫妻还真是有孽缘啊！”婉月道，“好似你每次都在给他们打工。利润分给他们九成不说，但凡你手里有的，他们都要抢走。” “不要在意那些身外之物。”萧楠微笑道。 “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和打算。”婉月叹了口气，“但是凤冠和其他的财物不一样，那是依莎族人的至宝，是他们的圣物。” “我说了，我会为他们讨回的。”萧楠看了看望着他的依莎道，“我不会食言。” “圣物我们自己讨回！但是不能让您因此受伤！不然我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依莎抓着萧楠的衣袖道，“不是您的错！是我们自己的错才导致圣物被抢走的！” “放心。我会圆满解决这件事的。”萧楠摸摸她的头道，“少吃点，我们晚上吃好的。” 这家伙转换话题的速度……苗枫只是再次默默吃饭。 而那只灵鸾，则站在圆桌靠近依莎的地方，大口吃着依莎给它的饭团。 萧楠的目光又落在大鸟身上，道：“这鸟得洗澡，消毒。” 和伏羲能够通灵的灵鸟嘴里的土豆丝啪嗒落在了桌子上，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萧楠。 因为它一瞬间读取到了萧楠脑海里闪过的“防疫针”“体内外驱虫”的可怕画面。 “洗澡？”依莎疑惑道。 “他有洁癖。”苗枫想到了自己被强迫每天刷牙三次。 萧楠虽然说了句“别胡说”，但是他脑子里的想法正源源不断被灵鸾接收—— 什么给依莎洗头，换衣服，教她刷牙……“啊这小女生差不多到了青春逆反期得告诉她早恋早婚不好看阿锡的娘的岁数就知道她们族人肯定习惯早婚早育真是陋习”…… 灵鸾忽然用疲惫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主人。 147 外聘人员 在婉月遭受的训练中，似乎有专门的搜集情报的课程，当初“暗灯”对她的训练，就是想要首先把她打造成最顶尖的“间谍”——所谓的女神，只是“女神计划”的代名词，暗灯终极的目的，是要组建一支如同婉月这样强大完美的超人军队，用来征服世界。 而婉月是所有实验样本里最完美的一个。因为其他的实验体就算拥有了和婉月相同的素质，寿命也只有短短数个月。 而婉月如今承受的“伊甸”的改造强度，甚至足以让一个人连骨头都熔化掉。至今，她都是暗灯的科研团队所公认的“顶尖作品”，并且给她的所谓暂缓身体基因突变的所谓的“解药”，实际上是不断进行升级的“伊甸变种”，实际作用反而是加速她的突变，想要看看她到底能够到达什么地步。 然而，自从某一个时刻起，她的基因变化便稳定了下来，似乎已经完全对“伊甸”免疫了。 与其说暗灯利用婉月作为素材制造了一个“奇迹”，倒不如说婉月给了他们更多的“不解之谜”。 由于婉月强大的情报搜集能力，在这个不大的关口小镇上，她很快找到了那个外号丁金牙的窝点。 这镇子说白了还是处在姚家军阀的管辖下，丁金牙黑白两道通吃，是当地的土皇帝，虽说这个镇子偏远，油水可不少。他当然不在乎钱，他豪宅里的奢侈生活可不亚于皇帝。 而他的手下之一，就是小乞儿口中的“秃地龙”。 萧楠真是心思太过明慧，他认定普通的小孩子就算沦为乞丐也不会有那般神乎其神的偷技，肯定是有人故意训练他们，便在离开牌坊街前叫婉月带着苗枫先去捣毁那个操纵乞儿犯罪的团伙。 而萧楠则和依莎坐在车上等候。 依莎第一次坐小汽车，好奇得什么都要摸摸，灵鸾更是和她一样觉得新奇，这里啄啄那里咬咬。萧楠连忙警告道：“有电！叫你的鸟别乱啄！” “电是什么？”依莎问。 “就是会一瞬间打死人的能源——类似火，但是比火效率高。”萧楠解释道。 “这个车就是靠电才能自己动的吗？” “额……这种物理问题很难解释，但是差不多。” “是祖神教会他们做的么？” “……是外国科学家自己发现的。”萧楠挠头道。 “原来是洋鬼子造的。”依莎不服气道，虽然她和族人深居内地，却也知道洋鬼子不是好东西。 她给灵鸾下了令，那鸟果然老实多了，她又看着坐在她旁边的萧楠，萧楠并没有穿义肢，因为这两天他走路太多，婉月怕他磨破腿，叫他歇歇。因此他的腿上只裹了一条毯子。萧楠长相文秀，身材修长却因为少了一条腿的缘故，看起来有几分弱不禁风，和依莎所见的任何年轻男子都不太一样。 她这样看着萧楠，让萧楠觉得很不好意思，道：“我脸上有什么么？” “没有什么，只是……我觉得您好好看！好特殊！跟族里的人都不一样！”依莎极为率真，有什么就说什么。 “……哈，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萧楠不好意思道。 “哪里普通了？你就会说谎！”依莎拿起他的手，比着自己的手道：“你的手好漂亮，手指又长又秀气，还这么雪白干净，不像我们的手又粗糙又脏脏的，还满是茧子。”她摸着萧楠中指上的茧子道：“为什么唯独这里会有茧子？” “写字拿笔的缘故。”萧楠道。 “你会写字？！好厉害！”依莎仰慕的看着萧楠，只觉得他没有哪一处不让人佩服，他好像珍贵无瑕的白玉，那么美，又好似容易被击碎，只能让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以后你也会陪着我们么？”她憧憬的问。 “我尽力。”萧楠脸颊越发红了，被女生这么久久的握着手，他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 “你是不舒服么？脸怎么这么红？”依莎关心道。 “没什么，我有点热罢了。”萧楠摇下车窗，“透透气。” 他望向车窗外，只见婉月和苗枫已经进入了一条巷子内的一座院子里面，他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推算着两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你这个是什么？”依莎又对他的怀表感兴趣起来。 “是计时器。”萧楠于是又耐心的为她讲解起怀表的原理和用处。 还没等萧楠讲完，那院门就打开了，只见一个秃头的男人点头哈腰的送着婉月和苗枫出来，一大群小乞儿也随着他们一起走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婉月亮出了萧楠和冬少将的身份，让这个地痞头头觉得惹到了大人物，便亲自放了他正在训练偷技的十几个乞儿。 这十几个乞儿很多人的手都有不同程度的烫伤，原来地痞为了训练他们偷盗，把钱包放在炉子上的沸水里，叫他们用手指去夹出来，若是慢一慢就会被开水烫到，简直残忍极了。 婉月分给了那些小乞丐一些钱，叫他们能够暂时解决吃饭的问题，这才回到了车上。 “都办好了，十三少您太过宅心仁厚，只是我们就算现在救了这些乞儿，这些孤儿过一段时间还是被人控制，要么就是走上邪路。”婉月道。 “让他们先去我们的寨子里住吧。”依莎道，“我们虽然穷，但是还能供得起这些小孩子吃饭。让他们在寨子里学习如何做人，让他改邪归正。” “他们都是汉族的孤儿，这不好吧？”萧楠道。 “没有什么不好的，他们需要帮助，又不是那些汉人的恶霸，只是贫苦无依的孤儿，在我们那里，无论是谁都要伸出援手的。”依莎微笑道。 “你们真是太过淳朴了。”萧楠道，“好吧，我过一段时间会专门接他们去孤儿院的。” 于是他们又专程把这群孤儿送到了羽民的住处，萧楠再次来到这里，终于见到了依莎的姐姐，她的皮肤因为常年外出劳作而晒成了小麦色，身形矫健，眉宇和依莎相似却多了几分英气。 见到萧楠，她连忙半跪下行礼，用汉语道：“拜见祖神大人！” 与她相伴的，是一只威猛的苍鹰。原来灵鸾已经极为稀少，族里所剩下的灵鸾也不过十几只，平日里全部跟在侍奉神女的巫女身边。 “阿姐！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是祖神赏赐的！”依莎见到姐姐便十分亲昵。把自己悄悄用手帕包起来的东西塞给了依蛾。 依蛾打开手帕，只见里面竟然依莎用米饭揉的饭团，她和依莎相视一笑，抓起饭团大口吃起来，一点也不顾忌什么。 萧楠则呆呆的看着她们，没想到依莎竟然把中午的米饭留到现在。 “这就是大米饭，好好吃。”依蛾笑起来的时候，还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显得有几分可爱，其实她也不过比依莎大两三岁罢了。 随即她们用母语聊着什么，依莎依依不舍的抱住依蛾，还感伤的哭起来，大概是在说别离的话。 “你去好好侍奉祖神吧，村寨就交给我了。不用担心。”依蛾抱着她安慰道，“这是我们一族的光荣，你去达成我们千年的愿望吧！” “阿姐……呜呜呜……我不想和你分开……”依莎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对家人还是非常依恋的。 “那个……其实要不，你们跟着我一起回去吧？多带几个人……有技艺那种……”萧楠道，“我们已经跟那些地头蛇打过招呼，他们暂时不回来欺负你们了。而且婉月也给了族长足够的生活费，我想要你们最有本事的人！” 依蛾呆住了，半天才道：“真、真的么！您要什么样的人！我这就去叫！我们的狩猎队里，个个都是很厉害的人！” “那就是他们了！会唱歌跳舞吗！”萧楠道。忽然感到自己商场的民族风情部明天就能营业了！ “当然，我们是唱着歌跳着舞长大的呀！”依莎道。 “那就太好了！只是……运输问题……”萧楠有点为难，他的车子只能坐几个人而已。 “这个不用担心，丁金牙去了城里，不过他手下院子里还保存了几辆他的宝贝收藏品——有军用的大车，苗枫代替我来开这辆车就行了，我去开军车拉人。”婉月道。 “苗枫有驾照吗？”萧楠脱口而出。 苗枫幽幽的问：“驾照是什么？” “苗枫会开车。”婉月大概能够和萧楠对上脑电波了。立刻领会了萧楠的意思。 “那你别在送别宴上喝酒啊，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生命珍贵劝珍重，劝君千万莫酒驾……”萧楠忽然开始了滔滔不绝。 苗枫瞪眼道：“你别唠叨了。我不像你，喝一杯就醉。” “你开车前一滴酒都不许喝，这是我的命令。”萧楠睁大眼睛道，“也是伏羲的意思。” “…………要不你来开车？”苗枫叉着腰问。 “我没有右脚怎么驾车？” “所以别叽歪了。”苗枫道，“反正不会把你带到沟里。”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怎么学的？”萧楠又不放心的问道。 “就是昨天，看婉月开就会了啊。有什么学的？”苗枫的话再次让萧楠在意起来。 148 入梦 苗枫开车果然让萧楠觉得心惊胆战，这亏得是民国时代，路上几乎没有其他车辆和行人，不然非得倒霉不可。 他开车简直可以用飙车来形容，萧楠极其特别肯定，如果苗枫生在了一百年后，绝对是个鬼火少年。 一路上他说了无数次“开慢点！”但是苗枫依旧我行我素，最后萧楠不得不叫他停下，说自己晕车了。 不仅他晕车，第一次坐小汽车的依莎也在路旁吐得一塌糊涂。 苗枫开车真的要命。 回到萧城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晚上六点了。进出城还要通过姚二设的关卡，想到姚二的饭局，萧楠便觉得心累。他让婉月先带着依莎等人去安顿，自己则叫苗枫慢慢的开车，把他送到姚二安排的大酒店去。 依莎于是换了车，上了婉月架势的那辆军车。依蛾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姐妹俩挤在一起。 “婉月大人，这城的‘魔气’很浓稠。”依莎对婉月道，“但是又有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我同时又能感觉到非常强烈的‘祖神’的气息。” “这里本来就是个如同被恶魔诅咒的地方，不要在意。”婉月道，“只要相信着十三少就好了。你们大概有二十多人，我把你们安排在美月商场的员工培训宿舍吧！那里还有不少空间。” “那上主他去哪里？他没事吧？坐车上的时候他说他晕的厉害。”依莎道，“我也很晕，还吐了，他肯定和我一样难受。” “……没关系的，我会照顾他，他还有自己的要事要做，你们先跟我去安顿下来吧。”婉月道，“他是晕车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啊，对了，你们不要叫他‘上主’，他在这里的身份，是‘十三少’，你们只要叫这个称呼就好了，不然会给他添很多麻烦。” “知道了……”依莎有点委屈的撅起了嘴。 婉月将他们送到了萧楠在商场后院专门新盖的“员工宿舍”。这里大概浓缩了萧楠的很多想法，有着先进的电力系统，中央空调，食堂，室内公共浴池，住宿也是仿照大学宿舍那种，甚至可以说，进屋后和大学宿舍没什么区别。 但是这种员工宿舍可不是一般员工能住的，是供给未来聘请的外地高薪人才的。 普通员工要住在这里，可是要付高昂的住宿费。既然这群人是萧楠专门挖来的少数民族人才，那么也姑且算是暂免了住宿费了吧——婉月心想。 他们也算是这幢员工宿舍的第一批住户了。 一进入电灯通明的宿舍，依蛾和依莎等人就发出了惊叹的声音，简直看什么都新鲜。 婉月于是还得跟他们一一介绍各种物品的用法和禁忌，比如不能摸电门。 婉月带领他们先去洗了个热水澡，用定做好的员工服装换下了他们的民族服饰。能通热水的澡堂又让依莎在澡堂里嗷嗷叫出了声。 其实，这个商场的一切，对于婉月来说也算得上是奇迹了。 没想到萧楠真的做到了。 他是真的在行使自己的“神迹”。 等他们终于洗好澡，换好了衣服，婉月又像导游一样带着他们去“参观”了给所有员工服务的“食堂”——位于宿舍隔壁一楼的公共设施，同样是按照大学食堂的标配，采取了窗口领餐制，但是要自己掏钱。 食堂的饭菜对于员工有优惠，基本是物美价廉的，换班的员工会来这里吃饭，一直会开到晚上十点多，食堂的旁边则是面向所有员工的浴室。 美月商场的员工基本可以享受到和国企员工一样的待遇，这也是为了增加员工忠诚度的手段，就算在美月当服务生的工资其实也不比其他营业场所好到哪里去，由于有很多隐形的福利，还吸纳女性员工，运营这几天下来，员工基本都是兢兢业业的，生怕犯错丢掉这么一份好饭碗。 作为员工总管的婉月，则是员工人人敬畏的顶头上司，她出现在商场哪里，都会受到众人的鞠躬和致敬，因为婉月就是这个商场的“HR总监”，掌管着众人的工资和升迁罢免。 所以她带人来吃食堂，自然是免费的。食堂主管还恨不得巴结她呢。 但是在依莎带领大家在长餐桌前准备享用美食的时候，婉月却坏心眼的插嘴道：“以后饭钱就从大家的工资里扣。” “工资？是工钱么？我们也有工钱么？”依莎听说工资两个字反而双眼放光。 “当然，十三少又不是让你们做白工。”婉月道，“你们以后要负责帮忙推销商场的产品，而且要在商场里出售你们的民族特色产品，比如你们拿出去卖的那个药，我们要进行包装，然后你们要穿着你们的特色服饰，最好表演你们的特色歌舞来吸引客户。” “听起来很简单，又很复杂。”依蛾道。 “其实很简单，我会组织专门的培训的，只要按部就班就好。”婉月道，她觉得自己现在说话方式都有点越发像萧楠了。 “那十三少为什么要让我们这样做？”依莎问。 “为了赚钱，他要养活很多人啊——你看这里工作的，大都是之前在家里受尽压迫的穷苦女子，一辈子只能做父兄丈夫儿子的奴隶，是十三少给了她们工作的机会！让她们能像男人一样赚钱养家！”婉月自豪的说，“你们信仰的十三少，他从一开始就在做为别人着想的好事了！” “他真的好了不起！”依莎高兴道，“但是，我还有个问题，商场是什么？” 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并不知道到底“商场”具体是什么。 “是十三少用来做生意的大型商铺。”婉月道，“只是把那些商铺放进了楼里罢了。明天再带你们去参观好了。你们吃完饭就回宿舍休息吧。” “十三少也住在这里么？这里好像天宫哦！”依莎道。 “他不住在这里，而且他住的地方禁止放养鸟，但是他会经常过来看你的。”婉月道。 “好吧……”依莎有点失落。 “放心，他就住在这个城里，到这里来也很方便。”婉月道，“而且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你就算相隔很远也能和他通话。” “是祖神的宝物么？” “不，是科技。叫做电话。” —— 大酒店里的应酬就像是现代社会的那些酒桌文化一样，让人觉得浪费时间又无聊，萧楠喝了几杯酒后就断片了。从椅子上直接滚到桌子下面，是苗枫一把托住他，才让他没有滚到地上。 他酒量是真的差。 幸好在他断片前，就把那封大尉给的书信交给了姚二，并简单说明了自己此行如何煞费苦心说服了大尉。 重点是说出了大尉其实也早有归顺之心，想要改弦易辙，归到姚二名下当部下，不然他此行也不会如此顺利云云。 虽然他说的够恳切了，可姚二表面笑嘻嘻，内心里对萧楠的猜忌更深了。他甚至怀疑萧楠说不定和罗大尉串通好了，假意投降。在他看来，无论是罗大尉，还是萧楠，都不能留下。 但是现在还不是结果了萧楠的时候。 小慈那个小提子竟然说萧楠有那个什么劳什子“暗灯”的关系，说萧楠知道重要的线索，还要靠萧楠打通“暗灯”的关系，弄到暗灯的一些秘密。 而在姚二看来，什么暗灯不暗灯，所谓的暗灯，无非是一个和姚大帅、大老爷合作的秘密势力罢了，只要自己一举突破萧府、大帅府，那么就可以解开一切秘密。 他早知道那个女人对自己有二心，她是萧楠身边出来的，果然还是难忘对萧楠这个瘸子的旧情。 他留着萧楠一条命，当然不是为了小慈，而是为了让罗大尉相信自己已经相信了他们的鬼话，他要等着罗大尉来为自己庆祝婚礼的时候，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在萧楠喝断片后，姚二立刻给罗大尉发了电报，提出了三个要求： 一是要罗大尉亲自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二是要罗大尉的军营自动解除武装，上缴所有的武器。 三是自己的军官要去辅佐罗大尉正在指挥的还魂山工程。 这三个要求一看就是有意试探，无理至极，不想罗大尉竟然全盘接受了。 这种状况，又让姚二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怎么想都觉得如果同意了这三个要求，罗大尉根本没有翻身的余地，于是他也索性不再多想，只是下令自己的亲信副官明日带着人马去还魂山收缴兵械。 喝断片的萧楠则被安置在酒店的一个休息室里，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这人喝醉了也极为文静，就埋头睡觉——苗枫就坐在一边守着，继续拿出他那把短剑保养。 落地窗外，夜雨骤然而至，转瞬就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连绵不绝，萧楠的鼾声和着雨声，倒是不让人觉得太过安静。 说起来，这人几乎不怎么打鼾，也许是喝多了的缘故。苗枫想到萧楠的酒量，忍不住鄙视了一下。 而他不知道的是，萧楠此时打鼾的频率，竟然和已经躺在宿舍里上铺上四仰八叉睡得香甜的灵鸾出奇的一致。 他们，似乎坠入了同一个梦———— 就连梦中的视野， 也可以“共享”。 灵鸾和萧楠， 究竟做着何种的梦境呢？ 149 ring 萧楠记得记忆里有一部知名的纪录片《鸟》，是外国的摄影师把摄像头安装在鸟身上，因此纪录片做出来呈现出鸟的视角。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在梦境里体验到这种飞翔的感觉——那么真实，迷离，放眼望去，万里翠色，山峦如涛，宏伟壮丽得让他甚至完全无法分辨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甚至还能听到高空中云层掠过的呼啸，嗅到清澈寒冷的空气。 这是灵鸾的视角，是灵鸾的梦境，他一瞬间就顿悟了。 然而这个梦还在继续。 或者说，这并非是梦，而是灵鸾某个时间段的记忆。 有火光从某个山岭闪现，而那并非是单纯的自然野火，亦不是人为的纵火，而是一种奇异的燃烧现象—— 火线从遥远的远方呈现出一字型延伸开来，凡是“火线”经过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焦土，然而在火线的边缘，树木依旧翠艳欲滴—— 灵鸾的视角急速的俯冲，最后落到了已经成为一片焦土的火线经过之地，它看着这奇妙的“火线”地带，说是线，其实只是在高空看起来像是线而已，地面上来说，那是一条纵横数里的失火地带。 奇妙的是，这地带的边缘像是刀切过的那般精细，比如一棵位于火线边缘的草，半个叶子已经被烧断，另外半片叶子却完好无损，恰好经过的甲虫，也是一半身躯被烧掉，另一半身躯甚至还能展翅。 最奇特的是，被烧毁的半棵草那宛若被刀削的燃烧分界线的另一边，还保持完好的草叶上，竟然还有露珠的存在，而烧毁的那一边，则在冒着余烟。 这是怎么回事呢？ 完全违反了自然规律和世界法则。 并没有太多复杂思维的灵鸾似乎感受到了萧楠的想法，再次展翅冲向高空，顺应着萧楠的意思，向着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去追踪火线的路径。 从高空看，火线还在蔓延，已经冲上了一座齐天高的山峰，但是，更加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座山峰，竟然开始熔化了！ 就在灵鸾的视线下，山峰像是受热的冰淇淋那样！以庞大的规模熔化着！ 山峰的一切都在熔解！ 像是被投入了炽烈的熔岩！ 灵鸾尖叫着冲入云霄，拼命向着人类村寨的地方回返—— 直到它拼尽全力返回了树海之中的秀丽山寨，冲着只有七八岁的女孩发出了剧烈的示警，而那个小女孩的眉眼，不就是幼年的依莎么？！ 同一瞬间，萧楠，灵鸾，依莎都瞬间惊醒。 他们三者，竟然拥有了共同的梦境体验！ “依莎，你怎么在食堂睡着了？是太累了么？口水都流了出来了！”依蛾在她旁边说。 依莎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半天才顿悟似的说： “我明白了……是祖神……救了村子……在十年前……” “十年前，不是你救了村子么？如果不是你发出了示警，我们村寨早就成为一片火海了！”依蛾道。 “不是不是不是的！我没法说出那是怎么回事……总之是祖神……他……他让灵鸾飞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看到了……那个……”依莎语无伦次的说着，忽然又愣住了。 半天她才道： “这样啊……他的时间和我们……不一样……他救了村子，也不过是方才发生的事情……真奇妙……这就是他宏大的力量么……因和果……” “你在说什么啊？”依蛾惊讶的看着她。 “没、没什么……”依莎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是他指引我们过来的。” “我们就是他带来的啊。”依蛾道。 “是他指引我们前来。”依莎睁开眼睛，“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我们……我们……是见证者！这是我们万年来的宿命！传颂他的奇迹！理解他的宏伟！啊！阿姐！我多开心啊！” “我只希望你不要走得太远，你不要像佰鹭那样步入他烈焰般的魅力中。”依蛾捧住她的脸道。 —— 夜已深了。 女人的惨叫声一波接一波的从某个赌场的豪华客房里传出。 直到最后，那惨叫声变得虚弱至极，男人才停止了虐待，并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二……二爷……我还可以……继续……您……要尽兴啊……”女人气喘吁吁的趴在被褥上道。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累了。”男人点了一根烟，嘴里骂道，“小慈那个见人！女人没个好东西，无非是一群xx，都是看着我的权势罢了！你也是！臭xx！” “我对二爷是真心的……”女子几乎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挣扎着献殷勤，“不然我也不会……告诉二爷……她做的丑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这样的见人我见的多了！统统没趣！”男子呸了一口。 “天下的女子……还不都是这样……二爷……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合你的心意呢？”她半死不活的问。 “什么样的女人？”男子看着窗外的夜色抽了几口烟，“越难驯服的，越有意思。 哼哼。 我倒想尝尝，那个瘸子身边那个叫婉月的女人。” “她……她都是跟了一个瘸子的残花败柳！二爷您不会连这种都……水莲再不济，好歹也是处子之身……”女子胸口起伏道。 “你以为你很值钱么？”男子忽然走到她身边，重重的捏住她的脸道，“去把那个叫婉月的娘们弄来，等我大婚完了，我就立你为姨太，将来朕的贵妃。” 女子的脸被捏的剧痛而扭曲，但是却露出了欣喜的目光。 待男子终于离开，她还没来得及穿衣服，门就被人重重的打开，只见穿着华服的小慈带着两个婢女，站在了门口。 “主子！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女子——也就是水莲连忙挣扎着跪在地上道。 “我知道。”小慈缓缓步入室内，鄙夷的看着周围的摆设道，“他现在一门心思想当皇帝，连我也不多看一眼了，若不是因为我是大老爷的义女，他可能早就一脚蹬开了我。 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啊？终于做了你跟在我身边，最想做的事情。”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办事！”水莲吓得浑身哆嗦道。 “就算你有那份心思，也别想踩在老娘头上兴风作浪——你那点花花肠子老娘早就看透了！再怎么翻腾，都别想压过老娘一头！”小慈用绣花鞋狠狠踹了水莲满是伤痕的后背，使得水莲发出了痛苦的申吟声。 “说，姚二要你做什么？”小慈问。原来所谓的告密，还有水莲的勾引，都是她在暗中指使。 “他、他要夏婉月！”水莲抬起满是泪痕和乱发的脸庞道，“他说他最想得到的女人是夏婉月！” “呵呵呵呵呵……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份心思，那就随了他的意吧。”小慈道，“正好看看，那个瘸子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 —— 萧楠回到萧府里，本来都睡下了，半夜三点多却又被雷雨声吵醒，紧接着就是一通直接打到他私人卧室里的电话。 打电话来的不是别人，是小慈。 一听到她的声音，萧楠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每次，她带来的都是重磅的麻烦。比如这次，她一开口就是： “姚二看上了夏婉月，为了我们两人好，明天你最好把夏婉月送到姚二那边去。” 萧楠倏然就握紧了话筒，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我怎样都无所谓，但是我不能让婉月进入火坑！” “这就是你的回答么？十三少，你可想清楚了。”小慈一字一句道，“姚二可是要灭了萧家的人，你现在若是提前露出端倪，就坏了我们所有的好事！” “我不会让婉月去的。小慈，你要什么都行，但是不能牵扯别人。”萧楠道。 “我就要你，还有，婉月必须送给姚二。如果明天婉月没有出现在姚二的房间里，那么，后果你可就要自负了。”小慈道，“你爱我的话，就把那个女人交出去，有她，没我。” “不行。”萧楠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长久的沉默。 半天，小慈才冷笑道：“所以你那天对我说的话，还是虚情假意吧！你连一个夏婉月都不舍得放弃，你这种人，根本和全天下的男人一样！满嘴谎话！虚情假意！我要你下半生都要为你做出的这个决定而后悔！” “你要在美月商场的水源里投毒么？” 萧楠的声音传来时，正咬牙切齿的小慈愣了愣，这个计划她还没有真正开始实行，为什么萧楠会知道？！ 他在自己身边有密探？！ 不！这绝不可能！ 自己在他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眼线，他绝对不可能瞒着自己有什么动作！ “用硫酸泼花婉月的脸也是不可能的。”萧楠又道。 小慈吓得把手中的听筒猛地一丢，因为方才她心头刚刚浮现过这个念头！ “你想知道我手里到底握着什么秘密么？”萧楠的话语依旧不断从晃着的话筒里传出，清晰无比。 小慈紧紧的盯着那个话筒，好似话筒里有个恶鬼般。 “你十二岁那年，被卖进了萧府。”萧楠缓缓道，“那是你第一天进入萧府，所以你记得很清楚，踏进院子里的时候，大门左手边的那个水缸的莲叶上，蹲着一只青蛙。”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小慈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你六岁那年，八月二十日，阴历，你迈过家门，抬头看着天，阳光从树影里洒下，落在了你的额头上，你看到了有三只鸟整整齐齐的在天上飞，不是候鸟而是麻雀，你觉得很稀奇。”萧楠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 这些话语正是潜藏在她记忆深处早已被遗忘的琐碎碎片，如今却一桩桩被勾得浮现在她的心头。她绝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种无聊的话题！ 萧楠是从哪里知道的？！ 难道他找到了自己儿时的玩伴？还是奶妈？！ 为什么要调查这些？！ 只为了吓唬自己么？ 她脑子里的逻辑链开始崩坏了。 “你四岁那年……”萧楠又在说话，这次小慈尖叫一声，直接扯掉了电话线。 然而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萧楠的声音依旧从话筒里传出！ “你四岁那年，七月十日，下午三点零七分十五秒，你家养的那只白色的老猫跳到了你的床上，你在午睡，它的尾巴拂过你的面颊……”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在说什么！！别说了！别说了！”小慈吓得跌坐在地毯上。 “你六个月大的时候，在母亲的子宫里，三月五日，夜间三点三十分，你‘醒’了，于是动了动你的手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说了！！！！！”小慈抱着头尖叫，“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是萧楠。” 小慈拼命晃着头尖叫道：“你不是！！你不是！！你是恶魔！！！” 话筒里的声音忽然好似信号不好似的，出现了杂乱的跳音： “我是萧楠……萧楠……楠……我……我我我我……是是是……是……是是……” 声音越发渺小。 她怔怔的看着话筒，竟然缓缓伸出手，爬过去，将那个话筒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她僵硬的拿着话筒，在闪烁不定的台灯灯光下，她的表情逐渐变得异常。 “你比任何人都要渴望倾听‘秘密’。 我要告诉你这世间终极的‘秘密’。 知道了这个， 你可以向任何人炫耀。” 话筒里男子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没顶的温水。 她静静的聆听着，她的两只眼珠，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开始转动，频率和方向都不一样。在眼球缓慢旋转的过程中，眼球的表面形成了阵阵涟漪状的扭曲起伏，震颤不已。 她的嘴唇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复述着电话里男子最后一句话。 “你是萧楠。” 大脑膨胀，冲破了颅骨的限制而崩裂，眼球蹦到了地毯上。 最终极的八卦秘闻—— 人类。 无法倾听。 无法 理解。 150 怪哉 萧楠只和小慈说了几句话，因为一个炸雷忽然炸开，不知道风雨中是不是外面的电话线路被吹断了，通话就此中断了，怎么也打不通。 “怎么了？”睡在卧榻上的苗枫也被惊醒了，问道。 “没事。一点生意上的事情。”萧楠道。 “我听到了婉月的名字，那也是生意上的事情么？”苗枫问。 “你别告诉她，这件事我自己来解决。”萧楠道，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案几，苗枫便跳下床，给他拿了拐杖来。 “怎么又不用拐杖？你是不怕摔了么？” “没事。”萧楠拄好了拐杖，“你快去睡觉吧。” “外面炸雷一串串的，睡也睡不着。”苗枫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小慈。”萧楠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要婉月去侍奉姚二，被我拒绝了。不知道她这次要怎么生事。” “那我去杀了她好了。”苗枫道，“一了百了。” “她毕竟是我院子里出去的人，我不想这么绝情。”萧楠拄着拐杖来到床边坐下，“我明天再去探探她的口风吧。今晚风雨实在是太大了。” 说话间，外面又是一阵响雷霹雳。 电路都因此受到了影响，电灯都点不亮了。 “腿怎么样？”苗枫问他。 “还好。虽然雨势来得及，这条腿还没作怪。”萧楠揉着断腿道。 “反正我也睡不着，帮你按按吧。”苗枫道，“当然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算了。”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萧楠在黑暗中红着脸道。 苗枫眼力很好，就算只有闪电一闪而过，他也能看清周围的事物，自然也看到萧楠羞红的脸颊。 只是不说破罢了。 他坐在萧楠旁边，帮他梳理了下经脉穴道，萧楠不能吃重，很快就痛得哼哼。苗枫却没因此放松力道，反而道：“你不吃些苦怎么能起到效果？” “你……手轻些……”萧楠躺在被褥上近乎求饶道。 苗枫终于放松了手劲，轻轻按着他的残肢道：“你缺了一条腿，本来经脉就不太通，以后要经常疏通脉络才行，还要多运动，不然你就会像前几天那样，戴一会义肢就觉得很累。” 说罢将他的残腿猛的一掰活动骨头，弄得萧楠又嗷嗷叫出了声。 “别掰！我的胯骨不行！”萧楠求饶道。 “你只是关节太僵硬而已，以后每天我都会给你这样压一会儿腿。”苗枫将他的残肢摆到一定角度，然后用自己的腿一下压住。 “我是个残疾人！你不能这样对待我！”萧楠难受道。 “残疾人不是人么？残疾人就不要锻炼了么？”苗枫可是一点都不留情。 “你这法子太野蛮了！我的复健医师也没这么折腾我过！” “这样做是为了让你以后能好好走路。”苗枫道，“下一阶段还要练腰力。” “我本来就不可能好好走路……我的腿都这样了……” “那你要一辈子都瘫在椅子上，或者让别人抱着你走么？” “那也不错，我雇佣你当我的腿如何？”萧楠道。 苗枫忽然噎住了。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抬起了腿，拍拍他的残肢道：“行了，今天先到这里，循序渐进吧。” “你这是虐待残疾人。”萧楠松了口气，在那喘息道。 “我可从没把你当残废看。”苗枫道，“你只是比别人少了一条腿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真是……”萧楠喘了几口气，便觉得疲惫得睁不开眼睛。疼痛也是消耗体力的。 当萧楠终于躺在那发出了轻轻的鼾声，苗枫才站起来，拿了毛巾拧干，给他擦擦脸上的汗水，又给他盖好了被子，才返回自己的卧铺睡觉。 只有一条腿的他，确实已经很努力了。苗枫心道，他用手枕着头看着窗外的闪电，依旧无法入眠。 总感觉今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 突然导致的深夜停电，其实在萧府里没有引发太大的骚乱，因为这种天气大多数人都早已入睡。 但是在小慈居住的洋楼里却不一样，大半夜的，她在自己的卧室里尖叫，忽然又没了声音，引发了丫鬟们的怀疑。 伺候小慈的几个随身丫鬟就在楼下，听着楼上的动静，有个丫鬟忍不住点了烛台准备上楼看看。 不想在楼梯口见到了刚刚从自己屋里出来的水莲。 水莲提着一盏玻璃油灯，道：“你们回屋吧，我去看看太太怎么样了。” 其他的丫鬟知道水莲现在火速成为小慈的心腹——因为小慈选中了水莲去购引姚二，妄图将姚二牢牢掌控在自己这一方势力的手中，水莲才因此上位。 她如此重用水莲，大概是隐约中觉得水莲和曾经的自己极为相似吧？ 现在水莲有样学样，各方面都极有小慈的气场，其他丫鬟对她都是极其惧怕的，于是也不敢吱声，便悄悄退下了。 整个二楼都是小慈的房间，有她的卧室，化妆间，衣帽房和浴室，这里是仆人们的“禁入空间”，没有小慈的吩咐，根本没人敢轻易踏足，若是敢在二楼偷听她说话，被抓到了就是死罪。 因此水莲来到门口，还故意大声说了一通：“主子，我听到楼上有动静，您没事吧？” 说着连敲了一阵门。 若是放在往日，小慈早就劈头盖脸大骂了，但是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又问了好几声，水莲才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的一转，门竟然开了。 当她蹑手蹑脚的进了屋时，一道闪电忽然从没关窗的窗外闪过，紧接着一声滚雷，这让她瞬间看清了坐倒在电话桌下的小慈！ 她竟然只剩下半个头了！ 地上都是血！ “啊…………”她吓得捂住了嘴，一下子坐倒在地，忙不迭的想往外跑。 然而就在此时，那个已经盖好了的电话却响起了阵阵的铃声。 可是水莲已经吓得只想逃走，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房间。 就在她刚刚爬出了门，那个只剩下下半张脸的小慈的尸体，忽然嘴巴微微张开，不知道是不是死后的肌肉反应，使得她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在窗外的雷声响起的同时，她的下巴又咔哒一声合起，上下牙齿发出了撞击的声音。 之后，她的下巴开开合合个不停，牙齿也不断撞击作响。 好似 还活着似的。 —— 楼上的电话响起的同时，楼下的电话也响了。 水莲恐惧得跑到茶几前，一把抓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是慈姑娘家么？” “是！你是谁？！”水莲慌张的说。 “我是姚家的，好像慈姑娘出了点事情，等下我们会派人来接她，希望不会惊动到你们其他人。你们只要把门打开就好了。千万不要去楼上哦。”那男人阴森森的笑了一声道。 水莲愣住了，她转了转眼珠，才道：“好、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呵呵呵呵……那就麻烦你了，水莲小姐。”男人挂上了电话，水莲却出了一身冷汗，觉得自己身边好似被监控了，有好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她吓得连忙打开了大门，然后火速的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就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外面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是楼梯上的动静。她当然不敢去睡觉，而是坐在门边静静的听着。 不一会儿，就听到有好几个男人的脚步声进到了客厅里，他们径直上了楼。 又过了一会儿，让水莲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她竟然 听到！ 楼上除了那些男人的脚步声，还有个女子穿着高跟鞋僵硬下楼的声音！ 那女子不是被人拖着或者抱着，是自己在走路！！ 而上楼的那些人里根本没有穿高跟鞋的女人！ “慈姑娘，请吧，请您去姚家先住两天，方便咱们办婚事。”一个男人说道。 “哈……哈哈……”有女人的笑声传来，那分明是小慈的声音。 水莲抱紧了自己的手臂蜷缩成一团，她害怕得竟然尿了裤子！ 小慈…… 明明只剩半个脑袋了！ 她怎么还会走动和笑？！ 151 失踪的二人 终于，等到那些人的脚步声彻底从屋内消失，水莲才敢悄悄的把门打开一条缝。 屋里一片漆黑，虽然电源已经被切断，可是外面的路灯似乎是单独的线路，竟然还是亮着的，因此，路灯的灯光从玻璃窗透进来，倒是还能微弱的照亮屋内的摆设。 屋内一片凌乱的脚印，名贵的地毯被带着泥水的脚印踩得混乱肮脏，大门虚掩，风呼呼的从门外刮进来，已经刮倒了不少花瓶摆设。 这时，有几个胆大的丫鬟从一楼仆人房走廊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询问：“水莲姐，要到底发生了什么？” 水莲捂着自己的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才转过身来道：“没什么，是小姐的朋友罢了，不该你们管的你们不要问。明天早上你们再出来吧。” 那些丫鬟都是知道萧家规矩的，于是也不敢多嘴，纷纷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水莲则不知道哪里生出了一丝勇气，她脱掉鞋子，提着油灯，蹑手蹑脚的上了楼。到了小慈卧室的门口时，这才发现血迹从门里一直往外延伸，她刚刚上楼时由于太过恐惧，都没注意到血迹一直洒到了门口。 而那卧室里，果然已经没有了尸体，只有一滩滩血渍，让人触目惊心。 她伫立在门口良久，忽然转身去了浴室那边，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血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隐隐的觉得，要把小慈横尸过的痕迹抹去——在这个诡异的萧家，一点点异常的痕迹都不能留下！ 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水莲忙了半天，总算把从楼上到楼下所有的血迹都抹去了。此时她反而不太害怕了，好似小慈一离开，笼罩在这个房间里的阴霾也散去了。 她坐在小慈的房间里久久的发呆着，小慈这个可怕的女人，她就这么“走”了，怎么想都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萧家的一切都太过恐怖，太过隐秘，就算平日里所有人都装的若无其事，然而依旧无法更改这里是个鬼宅的事实！ 小慈…… 一定是诈尸了！ 这个大宅里有鬼！有恶魔！ 她已经非常确信这一点！ 她不要留在这里了！这里太可怕了！活人都像厉鬼一样！死人更是阴魂不散！ 水莲终于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扒拉小慈留下的那些珍宝首饰，她要离开这里！她一刻都不能在这种地方多待了！ 她不要成为第二个小慈！ 恐慌至极的水莲匆匆把小慈的财物都打包成了一个大包袱，趁着夜色打着伞往萧府的后门偏门处逃去。 她带了小慈的通行牌子，可以一路畅行无阻。 然而，在雨中奔跑的她眼看还差几步的距离就能够到达外院了，一阵阵诡异的电铃声却响彻了夜空。 萧府的电铃，又一次，又一次响起了。 萧府里所有人都在内心深处被这电铃折磨着，每个人却又要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有水莲，她坐倒在一面墙脚下，在暴雨中咬着嘴唇，剧烈的发抖着。 永远都 出不去了。 —— 电铃声骤然中断。 萧楠睁开眼睛，望着窗帘。 苗枫则道：“这就是你说的‘萧家特产’，那个电铃？装神弄鬼的。” “嘘……”萧楠示意他噤声。 在萧府的各处，不仅有电铃，还有用来播放防空警报的大喇叭，只是这大喇叭多年已经没有用了。 就在电铃声刚刚停止的那一刹那，喇叭里忽然传出了女人的哼唱歌谣的声音，歌声阴森诡秘，凄厉难听得像是鬼叫魂： “哥~~~~哥~~~~~回家~~~~~~ 哥~~~哥~~~爬出~~~地~~~~回家~~~~ 哥~~~~哥~~~~~接~~~~妹~~~~ 妹~~~~妹~~~~ 没~~~有~~~眼~~~~~ 妹~~~妹~~~~没~~有~~~头~~~~” 这恐怖的歌声，或者说只是一种喊魂的声音，持续了数分钟后便停止了。 这是萧楠第一次在萧府遇到这种怪事。 没有任何家规上写着这种情况发生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恐怖的夜晚，最终在风雨中归于宁静。 有太多的秘密，被大雨淹没。 在萧府，就算突然消失了一两个人，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只是毫不起眼，毫无意义。 —— 风雨在次日早晨戛然而止，只留下漫天的乌云。 天气因为这一场雨忽然转凉，萧楠也不得不在长衫外套了一件披肩式的外套，那男用刺绣流苏披肩的款式像是个国外的牧师，但是却不算难看。大户人家的长衫有着各种任性的私家设计，和萧楠印象中的传统长衫相差很多。 比如他不穿义肢时的长衫，下摆做了特殊的收拢收窄设计，袍尾窄的只能容纳一只脚 对于萧楠来说，今天依旧是忙碌的一天。 他回到了商场自己的办公室里着手开展了商场民族馆的建设，还要为依莎等人量身打造新的民族服饰，要看起来更鲜艳和有演出效果。 主打的苗药保健品牌也要进行包装和营销，秘方已经从依莎那得到了，要找批量生产的流水线和原材料供应商。 另外，今天要安排依莎上岗，在天井广场进行第一次演出，看看效果如何。 他也曾经多次打电话去找小慈沟通，就算电话线已经抢修好了，却依旧找不到小慈人影。而婉月经过打探后告诉他说，小慈和水莲，昨晚都突然失踪了。 萧楠不知道为何有种感觉，那就是小慈和水莲的失踪，与昨天晚上的电铃和女子喊魂歌有关。 然而依照萧府的规矩，他不能继续深入探究这件事，只能全心埋头于工作。 尽快处理了手头上的事情后，他才有空去员工宿舍视察。 昨晚被苗枫折腾得他肌酸发作，只能坐轮椅，幸好宿舍楼里建了他专用的那种推拉栅栏门电梯。 这会儿依莎等人正在用公共的洗衣机，因为觉得有趣，他们一群人蹲在洗衣房里专门看洗衣机的运转，看了大半天。 洗衣机也是萧楠专门定做的。看到萧楠来了，他们纷纷行礼，萧楠寒暄了几句，便开始为他们布置工作。 这些羽民的年轻人在这里住了一夜，大抵也有点熟悉了此地的生活，知道是萧楠为他们安排了生计，都是极为欣喜，想着好好摩拳擦掌去闯荡一番。萧楠却叫他们先进行排练，并叫依莎来做教练。 “就是把我们在街头卖艺的那些表演给人看么？”依莎问。 “对，而且要加歌舞，还要发传单。”萧楠道。 “我能不能做点别的？这方面我不太擅长。”依蛾不好意思道，“我会打猎和打架。” “那你来做室内的保安巡查组长吧。我会带你去看一圈商场的结构。”萧楠道。 “我也要去！总要知道我们做工的地点长什么样吧！”依莎道。 “好吧。今天我为你们当一次导游吧。”萧楠道，“带你们看看以后工作的一楼大厅区域。” “有个地方很好玩。”苗枫忽然插嘴。 结果就是这群人果然和苗枫一样，把儿童乐园里的各种项目玩了个遍不说，还霸占着在一楼游走拉客的小火车，弄得来玩的小孩子都没地方坐。 幸好这是周一，白天出来玩的小孩子不是很多。 苗枫则像个老前辈似的跟这些人介绍摇摇乐的使用方法。 “哎？这上面的价格下调了好多？”苗枫发现了摇摇乐的牌子不同了。 “……我改的，有意见么？”萧楠道。 “这也太悬殊了吧！上次还要一个大洋，现在投币只要三个铜板了！”苗枫讶道。 “……顺应市场而已。”萧楠道，“因为太受欢迎了，就薄利多销了。” 蹲在依莎肩头的灵鸾歪着头看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类，一回头，赫然发现一个长得很像自己的毛绒玩具，吓得它咕哇一声叫出来，而拿着这毛绒玩具的，则是婉月。 “这是让手工艺人按照图样用一个上午做出来的样品，灵鸾玩偶，以后作为商场的吉祥物出售。”婉月道，“灵鸾表演后，肯定很多小孩子要买这个。” “哇！好可爱！祖神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啊！”依莎接过玩偶爱不释手的说出了大实话。 灵鸾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 而让它更翻白眼的是，那只被依莎放在一旁的灵鸾玩偶，竟然被其他傻x公灵鸾当做示爱对象，在那亲昵的又是蹭又是骑。 这一族完了。 灵鸾王顿感疲惫。 152 接管 姚二本来预定要在三天后结婚的，不知道为何忽然临时改了时间，推迟了一周。而他也没有再来联络萧楠。 但是据萧楠所知，姚二的动作可谓频繁，先是悄悄更换了城内的驻军，全部换成了他自己的人，之后又不断在城外进行布防，就连萧府和大帅府的四周，也悄悄被很多军事据点所包围。 萧楠并不在意这些，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小慈至今还没有消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婉月多方打探也没有打探出来。 而小慈本来住的那个洋楼，在小慈离开后就被封了起来。理由是小慈去了姚家，这里就不住人了。 侍奉小慈的丫鬟也俱都遣散了。 这当然是萧楠先下的命令。 而在人都被遣散出了那洋楼后，萧楠却自己悄然来到这个洋楼里查看。 这是他预见姚小姐的地方，也是被小慈怂恿，让小慈开始发迹的地方。 最终，小慈却好似被这座楼吞噬，从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不如说，她的灵魂一开始就被这个萧府给吃掉了。如果不是这个萧府，她也不至于堕落至权势的深渊无法自拔，而她之后，又有多少个“小慈”会被萧府巨大的权势诱惑而催生？ 这座房子，只不过暂时撤离了两天的人，就立刻显得毫无生气，萧瑟无比。 萧楠拄着手杖来到了小慈的卧室里，卧室明显被人收拾过了，即使如此，五感敏锐的苗枫，却依旧能从房间里的蛛丝马迹看出一些端倪。 他甚至能找到床底下和天花板上没有来得及冲掉的细小血迹，以及滚落到角落里，已经干瘪腐烂的眼球。 “那个女人的头应该是炸了。”苗枫道，“血和脑浆喷得到处都是，眼球在爆炸前就崩落出来，但是爆炸不充分，应该只炸掉了半个脑袋，并且她的身躯还是完好的。” “是飞弹造成的效果么？”萧楠问。 “但是玻璃上并没有弹孔，也没有硫磺残存的味道，倒像是她自己爆了。”苗枫看了看四周道，“据我说知，能让人自己这样爆掉的，只有伏羲。但是，四周没有伏羲之力残留的气息。” “你连这个都能发觉？”萧楠道，“我昨晚一直和你在一起，伏羲如果突然作祟，我也应该有感觉才对。” “所以说，这很诡异。 伏羲之力是一种超乎人类理解的‘波’，因此他每次出现，都必然会使得四周的物质产生波形律动，无论是不是固体。” 苗枫解释道，“伏羲就算离去，他的‘波形’也会或多或少的残存下来，比如有的固体来不及恢复成原来的结构，会变得扭曲如波。 就算物体全部还原，空气中也会残留那种‘波’的‘气息’，这种气息原乡人可以觉察到。”苗枫道，“但是我没有在现场感受到任何他的‘波’。” “那就说明，杀死小慈的并非是伏羲，而是另有其人。”萧楠道，“某个有着和伏羲差不多本事的‘家伙’，如今萧家和姚家暗中在研究伏羲，说不定就有某种技术，或者制造出了某种东西，能够如同伏羲那样杀死小慈。 昨晚的电铃，歌声，都是那个东西引发的。这样一来，一切就能解释得说得通。 可惜，我们目前还没有办法搞清楚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从他只杀害了小慈，但是没有对其他仆人下手的情况来看，那东西并非是无差别杀人。 只要不是无差别杀人，短期就还不能造成大规模的恐慌和灾难，我们可以暂时观望一下。 但是，他为什么要杀害小慈呢？ 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小慈知道的太多了。她太过迷恋于搜集那些要命的秘密。 那么这一次，她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才招来杀身之祸？” “不管她知道了什么，这都是她的必然结局。她和那些人走得太近了。”苗枫捡起那个腐烂干瘪的眼球放在了桌子上道，“那些恶人，窃取了娥皇秘宝，他们早已诅咒缠身。迷恋他们的富贵权势，只会传染到诅咒。” “无可救药。”萧楠来到窗边打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吹进这个窒闷阴森的卧室，秋风吹倒了书架上的摆件，萧楠忍不住道：“小慈可不是个喜欢读书的人。她似乎连字都认不全。” 而卧室里的书柜上，却摆满了各种外文书籍，一看就是装饰用的。 但是这种装饰品，若是放在客厅里还好说，放在卧室里对于一个不识字的女人来说，有点奇怪和突兀。 总不能说是她真心仰慕知识，才摆了这么一个精致的书柜放在这里。 苗枫闻言走到了书柜前，将书全都拨拉下来，那些书竟然都是一些空壳子，并非是真书，这就更显得这书柜诡异了。 “这书柜说不定有暗格机关。”萧楠道。 苗枫敲了敲书柜，道：“就是一些木板，机关倒不至于。” 说罢他将书柜都整个推倒，露出了后面的壁画。 那壁画画的是一堆花草铃兰，仔细观看就能发觉图案的边缘处有微微的凹陷缝隙。苗枫拿出随身的陨铁短剑撬了一下，竟然真的撬出了一道暗门！ 萧楠记得隔壁已经没有房间，这么看，这里似乎隐藏着一个密室！ “我先进去看看，你不要乱动。”苗枫道，他说着拿出了萧楠送的充电手电筒并打开，这间门的背后是一个封闭的小房间，也通着电，打开电灯后，屋里面的只是一排排的抽屉柜子，这些抽屉拉开，竟然都是小慈精心收藏的真正值钱的金银财宝。 有整整一盘的钻石，祖母绿宝石，还有她极为看重的那套翠皇翡翠。 大的抽屉里则是一块块整整齐齐印着银号的金条金砖。 这个小房间，简直就是小慈的藏宝库！ 水莲卷走的恐怕只是她平日随手放在外面的普通饰品罢了。 “这里面都是金银财宝。”苗枫道。 萧楠这才明白，为什么每次萧府里有少爷的院子被查封会被紫衣奴仔细的搜刮了，果然这种富豪家里真的是遍地黄金的。 既然来都来了，小慈估计也死透了，那么与其等着这些财物被紫衣奴搜走，倒不如他自己接手用来改造升级商场，制造更多的就业机会造福萧城。 本着这样大义凛然的念头，萧楠道：“这些东西我们接收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等着，我来打包。”苗枫走出暗室，从衣柜里找出个干净的被单当做包袱，把那些钻石黄金珠宝什么的全都倒了。 但是小慈留下的遗产远不止如此，这屋里还有一张书桌和台灯，桌子上摆了几个大日记本，他翻开看看，里面分门别类，密密麻麻的齐整写着这萧府里桩桩件件的秘闻，堪称萧府个人信息大全。 原来她也怕自己忘记，还专门记了下来。 她在萧府从发迹到灭亡，所积累的所有财富和秘闻，如今已经全部返还给了萧楠。 和被大老爷下令处死的十六少一样，小慈也拥有不少地契，这些地契并非是城中的产业，有的甚至远在其他城市，有酒店，酒庄，跑马场等等，可见她早有逃离萧城的打算，只是自己越陷越深，无法脱身。 而在她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那本日记本里，并没有其他的文字，全都是萧楠的名字和画像，执念之深可见一斑。 当苗枫拿起那本日记准备带走时，一张名帖和一枚钥匙从本子里落在了地上，那名片上写着“码头马老九九号仓库”的字眼。 —— 萧城码头，是个吃水量不亚于海港的大型港口。据说几十年前大老爷投资运河，使得位于内陆的萧城迅速成了一个漕运通衢之地，赚到了他的第一桶金，萧城由此开始发展起来。 因此在码头上甚至能看到很多此时相当先进的大型货船，其中不乏外国货船。 整个码头也是繁忙至极，彻夜不休。 婉月按照那张名片上的名字，找到了码头上的一个管事——马老九。马老九果然和小慈有秘密的交易，小慈租下了一整个九号仓库，据说早在数月前就进了一批货存放在其中，只等着下个月一艘叫做“紫罗兰公主”号的货轮过来接货。 她使了一点手段，让马老九带自己找到了九号仓库查看，九号仓库的大门钥匙就是婉月手中那枚，打开大门后，偌大的仓库里堆满货箱，婉月用手电一一查看，并用她带来的工具撬开一个箱子，只见这些上面写着“红酒”“食品”的箱子里放的，竟然是战需物资——盘尼西林，还有汽油等物。 而这种叫做盘尼西林的药物，是她在受到训练时认识的，是一种抗感染的奇效药，现在外界根本没有生产，是暗灯的杰作，为何小慈租下的仓库里却有这么多？ 这些抗感染药物，一旦投入战场的话，将是无可估量的助力！不但是军阀，就算是外国人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购买。 紫罗兰公主号是日本来的货船，那么…… 小慈她， 难道要把这些物资卖给日本军方？！ 那样的话，她得到的财富就远远无法用她的暗室里珍藏的那些财宝来衡量了。 小慈这个女人果然胆大包天，她效力于暗灯，却暗中还在贩卖暗灯的科学产品，不得不承认，她的眼光和魄力都很强大，竟然会把这种东西卖给军方。 她对谁都没有忠诚度可言，满心只有她的私利。 但是暗灯的情报网那么强大，其实真正要做这笔生意的，并非是小慈，而是暗灯？ 日本人对中国早有祸心，这批物资说什么都不能落到他们的手上，婉月思虑了一番，决定还是把样品拿给萧楠，让他来定夺。 153 伏羲一笑 萧楠查看了婉月带来的盘尼西林后，道：“这些东西市面上确实没有，便是有，都要贵到一根金条一只，暗灯可真会发战争财。” 因为历史上真正的盘尼西林是在1928年才被外国医学家偶然发现，到了三十年代才真正投入批量生产。 而中国国产盘尼西林直到1944年才问世。 在战争年代，这东西真是贵得吓人。 “但是暗灯到底想要和日本人做什么交易，应该不止只是卖药这么简单，我们可以等等看，到时候再制定对策。”萧楠又道。 “这东西万万不能落到日本人手中。”婉月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萧楠道，“但是这药对很多所谓的‘不治之症’却又有奇效，将来若是能用之于民，也是一件好事。” “但是若是洋人的医院得到这批药剂，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而且肯定不会用到穷苦百姓身上。” “我们自己建立西医院吧！就开办平价的那种，能让普通百姓也进来的。”萧楠忽然道。 “您疯了么？您要和洋大人抢生意么？您在萧城开商场，已经惹恼了不少本地的土豪，而西医药这块，萧城一直被洋人垄断。”婉月道。 “我开的是平价平民医院，他们做的是富人的生意，并不冲突。医院的选址要建在贫民区。”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我们只有一年的时间，等到姚大帅他们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破坏。” “不一定要我们亲自去做，民间有的是这种有识之士。只要找对了人，对他进行投资和支持就好。这个时代虽然混乱，却也不乏这种真正有理想的人，我要做的不是什么都为他们打点好，而是点燃希望的火种。”萧楠摩挲着盘尼西林，“这就是中国人的骨气。越是乱世，越是有这种硬骨头有担当的人。” “我相信您，只要是您希冀的，一定会变成现实。”婉月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他是真的能够制造奇迹，那些奇迹，不是靠着伏羲的诡异异能，而是靠着他点燃人心的魅力。 他的存在，就是黑暗中的一抹焰火。 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天真，还那么愚蠢的以为，他能够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凡人。 “我会去寻找您说的那样的人，就算萧城是地狱，您也可以把它从炼狱中拯救。”婉月道。 “救了萧城的不是我，是你。如果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成。”萧楠把盘尼西林交给她，“原谅我，我依旧还无法兑现对你的承诺。” “不，我已经满足了。”婉月握住他的手垂下了头，“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度过简单平凡的人生，现在的我，每一天，看着你的每一天，都充实而满足。 这是我选的路，而你尊重了我的选择。 就算…… 作为伏羲， 你也给予了凡人如此多的自由。 但是我爱着的，我追随的，并非是依莎狂热信仰的伏羲，而是你。 萧楠。 我知道你是神，但是对我来说，只有‘萧楠’是我的神。 是我…… 爱着的男人！ 我对你的爱，甚至可以让我对你放手。 我知道让你作为凡人被束缚着，像那些庸俗的男人一样过着一成不变的无聊日子，只是对你的侮辱。 我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人也好，做神也罢，都……随心便可……” 萧楠看着她的眼泪缓缓流下，便伸出手轻轻擦着她的泪珠，低声道： “婉月，世上还未有女子如你这样爱我。” “无论是小慈，或者佰鹭，或者娥皇，她们……只是女人，只是爱着你的女人。而我——是相信着你的——人。”婉月抬起眼睛，坚定的看着他，“我只知道，你对凡人是多温柔，多溺爱。 我永远欢迎你，在这世上。我不要你的誓言，不要你的承诺，我不向你祈愿，我只要你能得到幸福，哪怕你只有片刻体味到凡人名为‘欣喜’的情感，我便同你一起欢欣。” 她握着他的手，用脸颊轻轻摩挲着他的掌纹。 “我已经得到‘欣喜’了。”萧楠柔声道，“愚蠢，低劣，自私，而又如此美丽的人啊。” 婉月露出了深深的笑容，她抚着他的眉眼道：“孤寂，乖戾，又温柔的‘神’啊。” 萧楠微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他竟然双手合十，以凡人的礼节向婉月微微颔首致敬。 婉月竟然有些不知所谓，她擦了擦不断涌出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道：“我要去接美兰了，你还说好让她来玩的呢！我、我先出去了！” 说罢她从萧楠的卧室里匆匆转身走出。 却门边的窗外看见了坐在柱边逗猫的苗枫。 “婉月。”苗枫叫了一声。 只见他竟然也双手合十，向她致意。 “你这是……？”婉月不解道。 “伏羲会为了你，而伫留万古，赐福人世。”苗枫低声道，“向你礼赞，女神。” 婉月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的决堤，她转头看着身后的门扉。 “只为我一句话，值得么？”她好似在自言自语的哽咽道。 而苗枫却只是将合十的手掌高举过头顶道：“礼赞——祖神！” —— 美兰和阿承被接回来时，她长高的速度让萧楠吓了一跳，只是快半年没见到她，却觉得她好似撺高很多！ 而且感觉时间过得好久远！ 简直恍如隔世！因为他在未来呆了很久，而对于美兰来说，却是有好几个月而已，见到萧楠，她就忍不住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腰，激动得哇哇大叫。 “十三少！您换了大房子，气色也好很多了啊！”阿承也是欣喜不已。 “只是运气好点罢了。听说你在嘉湖郡也不错。”萧楠道。 阿承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跟着蔡少爷做事，还行吧！” 美兰的好朋友蔡芷小姐也来了，不过她更加知书达理，只是垂手站在一旁，文静极了。 “既然你们都来了，带你们去我新建的旅游项目去看看！”萧楠颇有点自得道，“以前萧城没什么适合小女孩玩的地方，现在不同了！” 美兰于是跑过去牵着蔡芷的手，两人兴奋的对视一眼，毕竟是小孩，听到有好玩的地方就期待无比。 她们自从换了县城的小学后，那边的设施和萧城的没法比，玩耍也不过是踢毽子跳皮筋拍皮球那一套，只有放假时回到嘉湖郡，和孩子们一起闹着玩跑山野还有趣些。以前她听说十三少身体一直不好，不让她进城去看望，不知道有多担心，还偷偷哭了几次，现在看到萧楠气色很好，身边还多了很多辅佐他的人，她才安心。 萧楠则决定亲自带她们去玩，为了这还专门换上了方便外出的洋装，又因此收获了小丫头不少恭维。 当然让美兰更高兴的是萧楠竟然能用假腿稳稳当当的走路了，半年多前他虚弱得寸步都难行似的。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萧楠和以前相比有太多的变化，仔细看却还是那个温和博学的十三少，想来想去，大概他的发型变得更加精神了吧！ 萧楠的商场的确让美兰和蔡芷大吃一惊，他竟然还请来了摄影师跟着拍照。进了商场后，最吸引这些小孩的自然是零食街和儿童乐园。 本来还打算进行灵鸾表演，可是依莎却说为了训练大家做出更好的歌舞节目，目前还在排练中。 现在已经算是临近傍晚，不少小孩已经专程来这里嬉闹，和现代一样，充斥着小孩子的喊叫声。 而苗枫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竟然又去玩摇摇乐了，被一群小孩子围着嗷嗷叫。但是他最让人佩服的就是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不仅插队坐摇摇乐，还一边坐一边吃冰淇淋。 “快下来丢死人了！”萧楠在一边叫道。 “我是交了钱的，哪里丢人。”苗枫道。 “你不能玩点适合青年人的项目！”萧楠这么一说，忽然想到自己的商场没有面向年轻人的项目。 说起来，未来年轻人玩的那些东西，貌似都不适合这个时代。 比如说玩手机，桌游啥的。 “什么是适合青年人的项目？再说按照你们汉人的标准来看，我算是老大爷了吧！”苗枫说罢吃了一大口冰淇淋道。 “总之你快下来！让人家玩！你插队了！” 看着萧楠气急败坏的样子，苗枫撇撇嘴，只好从摇摇乐上下来，然后咔咔的把冰淇淋的蛋卷吃完了。 “擦擦嘴。”萧楠拿出手帕给他道。 苗枫一边擦嘴一边道：“你累么？腿疼么？” “没事。我还好。”萧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假腿道，“我带你看个新设备。” “你又多加了几台摇摇乐么？” “你是摇摇乐迷吗？当然不是。”萧楠扯着他的胳膊来到了楼梯拐角的另一角，那里摆放着几台刚从工厂送来的夹娃娃机。 “那个怎么看都是奸商机器，实际上根本夹不到吧？”苗枫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要不怎么赚钱呢？”萧楠理所当然道。 夹娃娃机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围观，原来有个小孩很厉害，刚才就夹中了最大的一个海豚玩偶，引发阵阵喝彩。 萧楠和苗枫走上前去查看，结果发现夹娃娃的不是别人，正是达瓦的儿子阿锡！ 这小子竟然换上了全新的洋装，打扮得像个少爷了。 苗枫于是上前去，双手啪嗒放在他的肩头拍了一下，阴笑道：“小子，又见面了。” 在夹娃娃机的灯光映照下，只见萧楠也用阴森的笑容凑过来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小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阿锡快吓尿了。 “这商场我开的。”萧楠坏笑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看着他身后摆着的一大堆夹出来的娃娃，萧楠用恶霸的口吻道：“哟，技术不错嘛！你老子呢？” “我阿爸在哪里管你屁事！”阿锡想要逃跑，却被苗枫一把拉住动弹不得。他哪里能挣脱苗枫的钳制，最后活活被拖到了角落里。 “说，你爹去了哪里？”苗枫和萧楠装恶人上瘾中，开始吓唬小孩。 “不说就切了你的小吉吉。”苗枫更是过分，拿出了他的短剑比划。 阿锡被吓到了，因为苗枫的眼神是真的凶恶，他最后只得交代，他老爹在二楼陪一个狐狸精逛女装部。 “你看，你老子果然不是好东西，这才几天就忘了你娘，忘恩负义，跟着我有什么不好，你的那些族人我都给他们开工资，小白痴。”萧楠拍拍他的脸蛋道，“你觉得你阿爸能打过他么？” 说罢他指着苗枫道。 苗枫把手叉在腰上，摆出了一个很牛笔的pose。 阿锡虽然跟着他爹叛逃出了羽民族，却也知道半神就是苗疆的战神，而他爹除了嘴皮子厉害，实则是个草包，连马都不敢骑，于是他惊恐的摇摇头。 “那你去你老子面前唱我教你的歌。”萧楠抱着手臂道，“你那天不是很有本事的跟我叫板么？小子，不去唱的话，我就让他把你老子……” “的头割下来当凳子。”苗枫补完道。 于是，在达瓦跟着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子一起看女装时，阿锡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抱住达瓦的大腿哇哇大叫着唱着不成调的歌儿： “爸爸别逛街~~爸爸别逛街~~爸爸陪我玩儿~~爸爸你看我~是多么可怜的小孩儿~~爸爸你跟着丁金牙~~也赚不了几个钱儿！！！” 结果就是阿锡结结实实挨了达瓦几个大嘴巴子。 154 天机 被扇了耳光的阿锡吸着鼻子抽泣嗒嗒的回到了在一旁偷看的萧楠和苗枫身边，咧着嘴大哭道：“这下你们满意了吧！快告诉我我娘怎么样了！” “你娘好着呢，我下令让别人好好对待她，反正比跟着你那个见一个爱一个的老子强。”萧楠道，“行了，你快滚吧，去跟你老子享福去吧。” “那个女人看不惯我！我不想回去！我想我娘！”阿锡呜咽道。 “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到底跟谁好你自己心里有数。现在你已经跟着你爹走了，你娘也省的起早贪黑伺候你父子俩，以后找个真正爱她的男人，不知道多快乐，为什么要你这么个拖油瓶呢？”萧楠道，“虽然你很有想法，不过你爹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你跟错了人。” “我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呜呜呜……”阿锡被萧楠这几句深水炸弹一般的话弄得哭得更厉害了。 “就算你回去了，你的族人也不一定待见你。你就先跟着你爹吧，我会跟他说，让他给你安排上学的。”萧楠道。 说罢他真的走向达瓦，在一边叫了一声：“达瓦！” 达瓦正和那个女人磨磨唧唧的，哄着对方开心，忽然被叫了一声，连忙转过头。达瓦还梳着苗人那种很拉风的小辫子，但是衣服却已经是不伦不类的洋装配马褂长裤。他看清是萧楠后吓了一跳，动作表情都和他儿子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达瓦惊呼，“你不是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么！” “呵呵，你既然来了萧城，也不打听打听，这萧城是谁的场子，萧城之所以叫萧城，是为什么？”萧楠往前走了几步。 这会儿早有很有眼色的售货员忙不迭的搬了椅子过来给萧楠坐，并鞠躬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商场的总经理，萧家如今的管事儿少爷，十三少。” 这个名头让达瓦顿时脸色惨白，嘴巴张得老大。 就算是来自穷乡僻壤的他，也知道当地有两个“王”，都有着吞并天下的实力，一个是姚家，一个是萧家，可不是丁金牙这种小喽啰能比的。 而他竟然因为区区几百块大洋就把这位爷给得罪了！虽然他想破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尊贵的一位少爷会去他们的破村寨装神弄鬼，但是毫无疑问，他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于是他连忙噗通跪在地上，磕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十三少！您大人有大量！我是被丁金牙逼迫的啊！您饶了我吧！！” 这个名头连他身边那个交际花都震撼了，也跟着跪下来，道：“十三少！我和这个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硬缠着我！”她多聪明，从达瓦的话语里就看出他和十三少结了梁子，连忙撇清关系。 “兰花！你怎么这么薄情！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达瓦忍不住骂道。 萧楠摆了摆手道：“够了，别在我面前扯皮，你那日做了什么，我可以既往不咎，好歹你算是站了姚家的队，我算是给大帅那边一个面子，可以不为难你这个小虾米，不过你儿子嘛，我看将来比你有能耐，我要资助他上学读书，以后说不定能成个人才。 这样吧，我给你三百块大洋，你明天把你儿子送到城里的小学去上学，至于其他的，我便不多管了。” “十三少您真是活菩萨！谢谢您！谢谢您！”达瓦连忙磕头谢恩。 阿锡只是在一边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萧楠如此的厉害，在村子里能让所有人把他当神供起来，在萧城还能让自己亲爹磕头，他真的是天王老子不成？那些大人都说萧城是个花花世界，只要肯闯就能闯出名堂来，自已有一天也一定要成为那样的人！ 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看自己！ 他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头。 —— 畅快游玩之后的美兰和阿承他们下午就要搭乘新开的城际大巴返回嘉湖郡去了。 这也是萧楠和其他几个掌管运输的少爷斡旋后开启的新线路，公共汽车这种东西对于当地来说是真正的新鲜事物，当然，价格也贵的要死，只有有钱人才坐得起。 美兰这次能来城里玩，也是因为萧楠报销了路费。 但是阿承却说，蔡家的太爷迷信，听说城里有个铁口直断的“郑大仙”很有名，逢初一十五便出来算命摆摊，想让他给算算儿女的生辰八字。 萧楠于是顺便跟着他们去深巷里找这位大仙，看看一百年前的算命骗子是怎么运作的。 那位郑大仙的摊子在酒楼街的拐角内，生意还算可以，竟然还要排队。 萧楠一行人开了小汽车过来，郑大仙多精明，立刻道：“那位客人预约了，先让他们。”便亲自跑去迎接萧楠。 萧楠一看就知道此人就是那种眼力劲儿很毒的江湖骗子，便赏了他一块大洋，道：“我要给亲戚算八字，你好好算，算得准重重有赏。” “爷您请~”郑大仙眉开眼笑道。 这位郑大仙，四五十岁开外，精瘦精瘦的，带了个小墨镜，实则墨镜挂在鼻梁上，一双小眼睛贼精贼精的，留着个八字胡，带着瓜皮帽，真的是个活脱脱的算命先生的形象。 这人倒是会营销自己，弄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他的大名，从他穿着来看，这人肯定富得流油。 只见郑大仙对其他等候算命的拱手道：“各位对不住了，今天到此为止，天意如此，下次再见，我得给贵客好好算，没空招呼了。” 其他人纷纷唏嘘不满，都说他势利眼，然后俱都散了。 郑大仙也收了自己的那个布帛牌子，请萧楠坐下，自己再绕到那个小供桌后面，问道：“敢问贵人您是给谁算命？” 阿承从怀里拿出蔡家少爷和小姐的生辰八字，道：“这是我家少爷小姐的八字，您给看看。” 那郑大仙于是捏着自己的胡子，摇头晃脑掐指嘟囔着口诀，又是用龟甲晃荡里面的铜钱叮当响，真是教科书式的神叨叨。 当然，他给阿承等人说的也都是玄之又玄的套话，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念念有词，反正就和网上揭发这种江湖骗子说的差不多，他们无非是通过观察和心理话术陷阱来让人相信罢了。 显然这郑大仙深谙此道，弄得老实忠厚的阿承连连点头，夸他算得准。 萧楠本来也就是让大家图个乐呵，无所谓他说的是不是胡诌，反正他说的大多也是让人心安的吉祥话，等下给他多些钱就好了。 美兰拉着蔡芷的手道：“他说阿芷你将来会遇到贵人夫婿，是娘娘的命格！” 蔡芷羞涩的笑道：“别说了，好丢人——美兰，你也算算吧！我想你以后也一样好。” “这位小姑娘的面相就更不一般啊！”郑大仙闻言连忙拉生意道，“来来来，给我看看你的手相。” 美兰伸出手后，那郑大仙又是夸奖了一番，说她是天上玉女下凡云云，逗得众人哄笑。 “那你给我家少爷也算算吧！看他是个什么文曲星下凡还是什么仙下凡。”美兰顽皮的拉着萧楠的手道。 郑大仙笑嘻嘻道：“这贵人一看就是……”他说着打开萧楠的手掌看纹路，忽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美兰有点担心的问。 郑大仙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大富大贵！大富大贵！” 他虽然这样说着，脸上却不断冒出冷汗，拿出帕子不停的擦汗，还搪塞道：“有点热！有点热！” “阿承，你带美兰和蔡小姐去赶车吧。”萧楠不动声色的说，“我留下给钱。” “少爷，您下次一定要来嘉湖郡找我们啊！”美兰依依不舍的告别。 待阿承叫了黄包车离开，现场只留下苗枫，萧楠，和婉月，萧楠才道：“小孩都走了，大仙你到底算出了什么，就说实话吧？算都算了，不说出来岂不是难受。” 黄大仙看了看婉月和苗枫，才擦着汗道：“您、您的手相……我索性跟您直说了吧，我祖传的其实不是看手相，而是看掌纹下面的命气脉，这是咱们这一宗秘而不传的法门，平日里给别人看也就是唬人的。 但是……但是祖师爷说……若是真遇到贵人…… 总之我们那一套不说也罢，说了您也听不懂…… 我就直说了吧……您这是三皇五帝开天辟地的命数！” 他越说越紧张， “我不会看错！这是千古没有的命数……要变天了要变天了要变天了……我勘破了天机活不成了……” 苗枫和婉月相视一眼，这算命的先生果然有那么一点真本事，竟然看破了萧楠的身份。 “那是你祖师爷胡说。”萧楠不以为然道，“若我真是三皇五帝开天辟地的命数，我便赦你道破了天机也无罪。” “哎哟！谢爷恩典！”郑大仙惊得连忙跪谢，“有您这一句话！我安心了！您是金口玉律！老天也得给您让七分！” “你起来，我还要你算个东西。”萧楠道，说罢他拿起郑大仙案几上的毛笔在黄纸上写了几个字折叠起来，“就算我纸上写的这个。” 郑大仙战战兢兢爬起来，将那折叠起来的黄纸用碗扣好，问道：“您要算几时的？” “算七日后。”萧楠按住瓷碗道。 郑大仙吞了吞口水，拿起龟甲开始摇晃，待龟甲里的铜钱蹦出来跳到算命图上后，他咬破嘴唇，含了一口血又喝了一口酒喷在上面。 随即双目圆瞪，道：“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气冲天！！！” 萧楠便松开手，婉月从碗底抽出黄纸，只见萧楠写的竟然是“萧城”二字！ 155 前夜 算出了恐怖卦象的郑大仙吓得连摊子都不要了，落荒而逃。 婉月看着萧楠问道：“十三少，这个江湖骗子的话，能信么？” “不知道。萧城是个太过异常的地方。而七日后就是姚二的婚礼，他会搞事倒是肯定的。我们静待几日再看看吧。毕竟他手里有武装，仅凭我们也不能把他怎样。”萧楠道。 “不逃走么？如果那个卦象是真的话。”婉月道，“七天足够我们离开了。” “且不说暗灯，大老爷这些人的隐藏势力不允许我们离开，就算我们走得了又能怎样呢？我要留下来，看看姚二到底搞的什么鬼。”萧楠扶着桌子站起来道，“你们相信我就好了，就算这个萧城注定是死气冲天，我也会找到一线生机。” “但愿如此。”苗枫道。 婉月没有说话，但是却另有打算。 她不是迷信的人，只是最近萧城的一切，似乎都透着一股越发怪异的气息。 失踪的小慈，诡异的卦象，突如其来的萧家电铃，女人在喇叭里的哼唱，别人还可以装的若无其事，但是如果自己也对此视而不见不早做准备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依照萧楠的性子，这七天他肯定会安逸的度过，几乎不做任何准备，但是既然决定了追随他，她就要为他未雨绸缪。 接下来的几天，萧楠果然还是如同往常那样，忙于自己的商务，制定扩大产业的计划，空闲下来就摆弄摆弄花草。 最近天气太过诡异，往往这一天还是响晴的，第二天就雷雨交加，已经不仅仅是秋雨连绵能够形容了。 简直是天气错乱。 姚二占了商场下面的地下库房和暗道，最近假借货运的名义日夜不息的“进货”。每次萧楠去视察商场，都觉得自己是踩在一个火药桶上。 其实他也没有表面上显得那样平静，也是在暗中算着姚二婚礼的日子。 小慈已死，姚二到底要和谁结婚呢？ 最奇怪的是，在报纸的公告上，还赫然登着小慈的名字，昭示小慈才是婚礼的新娘。 难道姚二要找个替身代替小慈结婚？ 以他的性格，倒也不是不可能。 临近姚二的大婚还有三天的时间，整个萧城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实则水运已经被禁严了，而入城的所有出口都被安排了重兵把守。 街上可见士兵频繁被调度，姚二对外宣称是大练兵，实则是在为他发动总攻做准备。 萧楠的敞篷小车开过路面时，还能看到有不少工人把庆祝姚二大婚的彩条和横幅挂在城中主干道的各个角落里，弄得声势浩大。 婉月忙于商务后，现在司机已经换成了苗枫。虽说他第一次开车飙车飙得萧楠差点吐了，现在在人多的地方，他开车还是规矩的。 不知不觉，商场已经开业了一个月了，今天是依莎他们公演的日子，也是给全体员工第一次发工资的时刻，萧楠亲自莅临，也是为了这个重要的时刻。 比起姚二结婚，他反而觉得这个日子更重要些。 姚二这个人极为嘚瑟，眼看还有三天结婚，他竟然发布命令，从明天开始三天内禁止城内一切商铺开门，说是省的人来人往，阻挡他的花车队伍。 因此商场从即日起就要歇业三天。 经过了芙蓉等员工干部的盘点，商场开业的第一个月盈利突出，除掉给姚二的九成分红，剩下来的钱依旧结余不少。 想到姚二的分红，萧楠都有点心疼了。 说实话，他很少感到惋惜过，只是商场一个月的业绩是全体员工共同努力来的，却要平白无故分给姚二这么个坐享其成的二世祖。 不仅是他，只要知道这个内幕的，都会捶胸顿足，扼腕长叹。 今日商场关门整休，往日的大食堂变成了员工开大会的地方。专供萧楠坐着的主西台也搭建好了，还挂了横幅——“美月公司第一次薪酬发放大会暨优秀员工表彰联欢大会”。 其实就是搞搞企业激励员工，企业文化那一套。 萧楠早就想来这么一出看看了，本来准备面向顾客的灵鸾表演，不得已改成了员工大会上的表演节目。 主西台上扯好话筒，各个部门的经理主管都已经到齐了，食堂里也坐满了员工，萧楠一进场，就得到了全场热烈的欢迎掌声，毕竟等着萧楠发工资呢！ 萧楠终于也过了一把自己当大领岛开大会的瘾，他上了台坐在主位上后，就老神在在的拿起稿子和茶杯，开始做月度回报报告，什么商场创立了多少个萧城和国内外的“第一”，前景如何辉煌，福利如何之好之类的，总之听得台下的员工激动得不停一阵阵的鼓掌。 果然念这种稿子是上瘾的，怪不得那些老干部那么喜欢开会。 念了半天稿子后，萧楠才道：“下面说说大家很关心的，第一个月的工资评定问题。” 全场顿时雅雀无声，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听着。 “诸位的基本工资是三块大洋一个月，但是有的人扣了工分，有的人受到嘉奖，所以经过会计的核算，最终到手的工资都有多有少。”萧楠道。 这时候工厂的工人，一个月有的也不过两块大洋，老师傅也才三块大洋一个月，这些女工的工资却高达三块大洋，不得不说是一笔巨款了。 然而听到扣分，又人人自危。 萧楠道：“我们把丑话说在前头吧，由经理来宣布被扣工资的名单，以及扣工资的项目。还有一些故意散漫，不好好做事的人，在我们第一批次开除之列。” 主管人事的副经理于是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道：“首先念开除的名单——这个月大家表现都很好，但是唯独有三个人，一个是王三丫，偷吃商品，被巡查的发现，人赃俱获。 还有一个是刘阿娣，上班时聊天说笑，和顾客打闹，还偷懒睡觉，甚至把商场里的财物偷偷拿到自己家里去。 最后一个是一楼的工头周家文，已经是有妇之夫却还和一楼的服务员乱搞男女关系。 这三人经过查证，统统开除，以儆效尤。” 他话音刚落，就有三个员工哭天抢地闹了起来，那个偷拿商品的刘阿娣，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本来是看她能说会道才招了进来，人人都说她是找到了八竿子打不到的好活计，谁知道她陋习难改。 眼看要被逐出商场，她的撒泼本性发作起来，竟然抓起地上的长板凳就要冲上主西台打砸。 几个男员工要去拉她，她就大叫：“非礼啊！耍流忙啊！吃老娘豆腐！不得好死！” 眼看没人治得了她，依蛾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使得她的下巴当场就脱臼了！手劲大得惊人！ “臭婆娘！十三少连你的命都要得！你闹什么闹！”一个工头骂道。 另外两个被开除的人则哭天抢地，企图求饶卖惨来打动萧楠，一个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一个说自己家里多么贫苦。 萧楠道：“饶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要干出点成绩让我看看，而且也不能再回原本的岗位——去厕所先做三个月清洁工，做得好再调岗，做不好直接滚蛋！至于刘阿娣，撒泼无礼，直接开除。” 那两人一听不用被解雇，竟然磕头谢恩起来。而刘阿娣被依蛾又一把正好了下颌骨后，脸肿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坐地大哭，被几个人直接拖了出去。 其实除了刘阿娣，剩下两个人的过错不至于被开除，萧楠无非是拿他们杀鸡儆猴而已，让这里人人自危，以后时刻记着遵守规章制度。 果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很担忧，生怕自己平日里犯得那些个小错被抓了去，白白丢了工作。 经理擦了擦汗，又继续道：“有罚，就有奖励，以下是业绩突出，拾金不昧的名单，按照公司规矩，每人加一块大洋的工资。” 说罢开始念名单。 两块大洋就足够两三口人吃一个月的伙食费了，加了一块大洋对这些贫苦阶层出身的工人可谓是“巨款”，被点到名字的工人无不喜上眉梢。 而业绩最突出的一名售货员，更是获得了萧楠颁发的“功勋员工”奖章，奖励是一辆自行车——这也是商场刚刚进货还没来得及上货架的新货。 联欢会紧接着就开始了，除了有依莎他们带来的歌舞和灵鸾表演，还有其他有才艺的员工表演的歌曲什么的，气氛还是相当热烈的。 那名获得了功勋奖的员工，是一名现在还住在孤儿院里的女生，她激动的发表了感言，说公司就是自己的家，不少被安排好上台讲话的女员工，也纷纷说出了自己由于得到了工作人生发生转变的感人故事——其实都是为了企业文化做的功课， 但是在这个年代，女人能有一份独立自主的工作，意义真的是太大了。 萧楠这会儿才有空去后台——也就是食堂的一间专门开小灶的餐厅里休息下。 苗枫跟着他坐在一张连椅上，半天忽然道：“自行车是什么？” 萧楠转头看着他，只见他满脸都写满了“我想要”。 苗枫这个家伙，似乎只要是能骑的道具，他都挺喜欢的。 “送你一辆吧。但是你要当自行车模特，穿上西装给我们商场拍广告像。”萧楠道，“自行车就是你的代言费。” 156 气味 中秋节临近，萧楠按照他记忆里现代社会的单位传统，给每个员工发了月饼和两瓶油作为单位福利。虽然福利不多，却也足够让员工们欢欣雀跃了。萧楠已经和嘉湖郡的蔡家利用书信签了约，以后由蔡家供应商场食品部的米油等土特产，商场外围还准备开放平民物价店，总之以后如果萧城的局势不动荡，其实前景还是很好的。 盛大的员工大会终于落下了帷幕，领了礼物的员工纷纷说笑着回家了。 依莎这些族人却把萧楠簇拥起来，兴高采烈的告诉萧楠，他们一起来的年轻人里，有一对相爱的情侣准备结合，想让萧楠主持他们的婚礼。 萧楠一听，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僵硬，心想刚上班没几天就休产假，太不讲究了！这些特聘的少数民族员工又不能像普通员工那样说辞退就辞退，他们毕竟是伏羲的眷族。然后自己要开了这个头，以后还怎么服众……要是员工都带薪休产假…… 于是他道：“我可以为你们举办婚礼，但婚礼要回你们原来住的地方办。” 灵鸾王看着萧楠的眼神，简直能用鄙视来形容。 萧楠感觉到了它的视线，也回看了它一眼。这只鸟好似能够读懂他的心思似的，自己怎么说也是个资本家，当然要以利益为重。哼哼。 “这是当然，我们会为他们举办隆重的婚礼，以及请神的仪式。”依莎把手放在胸前向萧楠行礼。 “婚礼之后会给你们放蜜月假，新娘怀孕六个月后会给你们放产假。”萧楠道，“但是这是给你们的特殊待遇，你们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您考虑得好深远啊！什么是蜜月假？”依蛾问。 “就是结婚后夫妻一起去旅游三天的假期。”萧楠道。 “旅游？” “就是到处玩玩吃吃喝喝。”萧楠道，“唉，进入爱情坟墓之前最后的仪式感……” 这句话让众人惊骇了一下，依莎小心翼翼的问：“坟墓……您需要这对夫妻祭祀么？” “…………你们人殉的传统该改改了，我只是打个比喻。”萧楠道，“不要用这么恐惧的神情看着我，因为你们只是刚来几天，所以工资标准和其他人不一样，属于试用期，每个人是一块大洋。单独给你们发工资吧。” “一块大洋！？”依蛾叫出了声。 “好多啊！！”依莎捂着脸叫道，“我们这么多人就是有接近三十块大洋了！天啊！” 他们竟然兴奋的唱起了歌。 “留下够我们吃饭的钱，剩下的由快腿阿索送回族里。这样一来族人们的很多问题也能解决了。”依蛾道，“感恩祖神！” 原来他们至今还保持着半公有制。 对于人家的这种分配传统，萧楠也不好说什么了。他要离开时，依蛾忽然叫住了他： “祖神大人！” “什么事？”萧楠看着她问。 “您的身上沾染了些许邪气。要当心，魔物可能盯上了您。”依蛾眼神严肃的将一个他们本族刺绣的香包交给萧楠，“这是祛除邪气的药草制成的，请您带着。” 那香包有淡淡的药香，很是好闻。 萧楠凑到鼻子下闻闻，冲着依蛾微笑的点点头。 “那是凤凰香，祖神大人，只有神女才知道它的配方。”依莎道，“这香料的配方和凤冠一样，是我族的至宝。 据说太古时，邪魔从地狱蔓延大地，死人在大地行走，祖神传授的药方祛除了死气，那就是凤凰香。 依蛾的鼻子很好，她能闻到人闻不到的‘气味’，您一定要好好佩戴这个香囊。” “好吧。多谢你们。”萧楠道，只是接过香囊后，他忽然道：“我被伏羲眷顾，并不用担心我。我将这个送给苗枫吧。” 苗枫扬了扬眉毛：“那是羽民送你的。” “我转赠给你了。我经常会换衣服，不小心会遗失，你没事的话，我也没事。”萧楠道。 “我的送给半神大人吧。”依莎将自己的那份香包交给了苗枫。 苗枫脸色怪怪的，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啥好，只能看着依莎将香包系在他的腰带上。 —— 也许是冒雨去参加了员工大会，从商场回来后萧楠就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头有些晕乎乎的。 他起初没怎么在意，没想到上了床后难受无比，后半夜很快就起了烧。 还是苗枫被他翻来覆去的动静惊醒，摸了摸他的额头才发觉他发起了高烧。萧楠虽然身体残疾，但苗枫认识他以来，知道他的身体底子还算不错，上一次去看烟花淋雨也没有什么事，不知道为何这次说病就病了。 因为他发了高烧，婉月和那些侍女一夜都没安生，不停为他擦身体，还连夜找来了大夫。大夫说萧楠就是感染了风寒，给打了几针后烧总算渐渐退了，只是他说自己眼睛疼，眼皮肿得老高，只能敷了药用纱布先包着。 因为这件事，婉月十分担忧，她仔细询问了苗枫，萧楠到底在员工大会上经历了什么，才知道依莎给了他一个来路不明的香囊。 “他身子本来就弱，这些来历不明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东西怎么能近身？”婉月翻出了那个香包，气的扔到了一边，叫丫鬟拿去烧了。 苗枫就是在一边看着没说什么，他觉得萧楠发烧病倒不一定是香包的问题，不过看他眼皮肿的也真是有点吓人。大夫看过了他充血的眼睛，说只是炎症，也就是俗称的“红眼病”，可能进了脏东西有点感染，叫时常换药。 丫鬟弄了个火盆在院子里烧那香包，不烧不好，一烧竟然冒出了丈高的火焰，随即浓烟滚滚，满院子里都是浓烈的药香，谁能想到小小的香包威力竟然这么大，气的婉月下令所有人都起来扇风。而且她更加笃定就是那个脏兮兮的香包导致萧楠病倒。 苗枫就没敢说自己其实也有个香包。 萧楠这场诡异的发烧来得快去的也快，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夜后，第二天已经能够下地了。 只是双眼还充血红肿，见风流泪，只能用纱布先包着，人也只能坐在轮椅里。 不过这一天还得他出门——因为是姚二的大婚。 姚二要按照古代习俗在晚上举办盛大婚宴，点名要萧楠一定要去，还叫人打电话催了很多次。 婉月本来想把这桩事给退了，萧楠却非要执意前往，他现在腿脚不便，眼睛也不方便，身边一刻都没法离开人。婉月只好仔细为他安排，而且这院子的那股香包药味，竟然还都没散去，她怕萧楠继续受到这种味道的“毒害”，只好先把萧楠从院子里转移出去，先去找个条件好的地方休养着。 萧楠其实感觉自己已经好了很多，他的双眼蒙着纱布，其实还是能睁开眼透过纱布看清点景物的。其实他觉得没必要如此让人兴师动众照顾自己，但是婉月太过紧张，直接把他用被褥裹成了粽子送走了。 婉月给他安排的地方其实是一处有钱人家的别馆，就在靠近姚二大婚的大酒店不远的地方。 萧楠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被抬到了二楼的卧室里后又接着补觉，很快就睡着了。 婉月给他换了药，待他睡下了后才在门外对苗枫道：“你在这里先看着他，我去找一趟依莎，叫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烧了，不然以后还得了。” “你暂时还是不要去找她了，我觉得不一定是香包的问题。”苗枫道，“我也碰了香包，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你能和少爷的身体比么？他身体那么弱，”婉月讶道，“好吧，今天先不去找她，来日我再好好跟她算账。你身上也有一股那个香包的味道，你快去洗洗澡！” “其实你身上也有，昨晚大家都被那个烟熏到了。”苗枫道。 “真、真的吗？！我这就去洗澡！真是太晦气了！都怪依莎！”婉月生气道。 157 婚礼之夜：访客 为了姚二的婚礼，下午萧城主干道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尽管下着小雨，路两边却站满了围观的群众，每个人都被要求手里拿着鲜花，恭迎花车车队的到来。 姚二的车队足足有两里路那么长，全都用敞篷汽车，外加轻纱和鲜花装饰。 新娘则在一辆欧式马车里，那马车被窗帘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谁也不知道新娘到底长什么样。 倒是姚二，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穿欧洲君主式的军装礼服，不时像群众挥手示意，在他前面则是西洋奏乐队，看着挺热闹盛大，堪比英国君主大婚，然而在秋风秋雨中，群众只是麻木机械的举着花束，按照宪兵队的要求欢呼，哪有几个人真正觉得高兴，弄得这仿照西方搞得白惨惨的车队不像是结婚，倒像是出殡。 而姚二的大婚，又只能用劳民伤财来形容，除了不许人做生意，还逼着沿街的百姓出来围观，更要收大婚税，是以两边的群众，个个都冷眼旁观。 萧楠早已到了办酒宴的“皇家大酒店”，这家酒店就是姚二开的，名为酒店，实则还是夜总会和高级赌场，最大的一个厅能容纳千人，现在已经摆满了酒席，布置好了新人花台。 萧楠和一干被特许吃酒的宾客早已等候多时，只是他只能坐躺椅式的藤制轮椅里，枕着枕头，盖着毯子，双眼缠着纱布，跟他之前曾经出现过的活死人状态时的样子差不多。 被邀请过来的宾客大部分都是姚二的手下或者是他信赖的大贾富商以及一些权贵，萧楠就静静坐在角落里，他深陷在轮椅的椅背上，一言不发，对于过来寒暄的人，也只有婉月代为招呼。 众人在这里提前了三小时等待姚二，然而姚二却丝毫不准时，就连聊天的人都觉得乏了，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萧楠闭目养神了半天，终于道：“苗枫，我想去个洗手间。你推我过去就好。” 苗枫推他从侧门走廊出去，找到了一间贴满了镜子的豪华洗手间里，问道：“你怎么上厕所？” “先帮我把眼睛上的绷带接下来。”萧楠道。 “那太麻烦了，不就是尿个尿么？我帮你就好了。”苗枫走到他面前，把毯子拿开，揽着他的腰架他站起来，他再走到他身后，一手扶着萧楠的腰，让萧楠依靠着自己的身体站着。 “好了，我帮你拿出来了，也对准了，你尿吧。”苗枫不一会儿道。 萧楠的脸红得快要炸了，总觉得两人这个姿势似曾相识。 “周、周围没别人吧！”他羞赧道。 “没有，你快点。”苗枫催促道。 “你这样催，我根本……”萧楠还没说完，就感到苗枫对着他的腹部和身下一番按，终于再也憋不住了。 “你上火啊！”苗枫忍不住道。 “闭嘴！”萧楠恼羞道，“快放开我。” “我放开你，你就倒了，你知道你的轮椅在什么方位么？” “我是叫你放开……唔……”萧楠整个人都不由得一紧，残肢也随之微微抖动。 “你真的内火大，怪不得得红眼病。”苗枫道，“泄泻火吧，不然容易上火。” —— 终于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婉月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上火，有点便秘。”苗枫解释道。 萧楠本着脸一言不发，婉月知道萧楠很有自尊，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人料理自己这些私事，便也没多问什么。 “我给你重新上药吧。”婉月换了个话题，她小心翼翼的解下萧楠眼睛上的纱布，从自己随身带的包里拿出药膏换药，萧楠的眼睛还有点点肿，但是好多了，婉月于是只是给他用一层纱布隔一下，让他透透气。 这样萧楠也能隔着单薄的纱布看清其他的事物。 刚刚换好药，大门外的乐声就响起来了。这时洋神父已经站在了布置好的花台下，为了应景，花台上还摆放了一个很大的十字架，用来模仿国外的教堂婚礼。 所有的宾客都站起来，自动在红地毯两侧列队。 终于，大门被两个侍者推开，伴随着室内管风琴演奏的婚礼奏鸣曲，只见姚二一手持着军刀，一手挽着新娘，在众人的鼓掌中步入了大厅的红地毯。 新娘穿着堪比戴安娜王妃的夸张长婚纱，带着厚厚的面纱和花冠，因此看不分明她的脸。而在她的头顶上，则带着从羽民部落抢来的凤冠。 萧楠打量着那个新娘，她的身形的确和小慈极为相似，但是却行动僵硬，不知道是否是太过紧张。 姚二挽着新娘来到神父面前，神父就照例用蹩脚的中文宣读圣经里的誓词，然后叫新人交换戒指。 并宣布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姚二当着众人的面缓缓揭开新娘的面纱，让人惊骇的是，新娘竟然上半张脸戴着一个黄金的面具！ “你真是会装神弄鬼，几日不见，弄了个面具来糊弄我。”姚二在新娘的耳边低声道，“这下你该心满意足了，告诉我，你搞到的那批货藏在哪里了。” 而新娘只是露出微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什么。 “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姚二霸道的抓住她的脸颊，然后狠狠的亲了她一下。 这时鼓乐齐鸣，众人又一次鼓掌，然后纷纷入席。 姚二则举起仆人端来的酒杯，向众人做敬酒致辞。 当然又博得一片谄媚之声，然而新娘却迟迟不去拿侍女盘子里端着的酒杯。姚二忍不住骂道：“小提子！你搞什么鬼！是不是成心给我难堪？” 新娘闻言这才抬起动作僵硬的手臂去拿那杯酒，然而她的手抖得厉害，拿起酒杯后连酒都撒得到处都是。 姚二见状更加恼火，斥道：“你搞什么鬼？” 就在他要发作时，忽然有个副官急匆匆的从外面侧门走过来，在姚二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姚二的神色随即变得极为惊骇，手中的酒杯也落到了地上。 “是有人冒充？！”他道。 “不、不知道……来的人是这样说的！”副官用手帕擦汗道。 “吃了熊心豹子胆！让他进来给老子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姚二咆哮道。 副官连忙鞠躬，对随从道：“叫那人进来。” 他话音刚落，大厅的大门就再次被人推开，只见一名身穿黑色军装和披风，带着军帽的高挑男子踩着蹭亮的高筒皮靴，闲庭信步般走进来。 他一边走一边摘下了自己的军帽，露出了一张过分俊美的苍白面庞，这人的相貌，在萧楠看来，虽然是个绝世的美男子，却有着一种阴森森的鬼气！ “你！你到底是谁？”姚二惊惶的指着他问。 “我是谁？”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宛若夜色般沉魅，“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是你的兄长，姚长明啊。” 姚二顿时像见了鬼似的尖叫起来：“不可能！姚长明早就死了！你是冒充的！” 他忽然抓过自己警卫随从的手枪指着男子：“我看你就是来找茬的！” 在这个自称是姚家大公子的男子身后，跟着那位驻守在还魂山的罗大尉，他笑眯眯的说道：“姚二少啊，这位正是姚少帅，您不认得了吗？ 其实，我也不过是个看门的，真正被大帅吩咐驻守周边的统领，是姚大公子。” “罗大尉，你做的很好，可以退下了。”姚大公子道。 罗大尉于是鞠了个躬后转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姚大公子扬起头，轻蔑的说：“二弟，我来接管你的一切，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你说什么废话！我不管你是谁，反正今晚你别想跑了！这天下是老子的！”姚二冷笑道。 他用枪指着姚大公子，眼看就要开枪！ 谁知此时新娘却忽然伸手去阻止他，姚二骂了一声，反手冲着她就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而发出痛呼声的却是他自己。 因为他的手掌狠狠打在了黄金面具上—— 确切的说，那并非是黄金面具，而是半个黄金人头。 因为随着他的一巴掌，小慈上半个头颅竟然沉重的掉在了地上，露出了有着整整齐齐的切面的下半张脸。 她只有半个头！ 而她竟然还在笑！！ 人们静默了片刻后，忽然发出了各种惊叫声，大厅里乱做一团！ 158 婚礼之夜：险恶的交易 姚二只来得及用眼睛的余光看清小慈恐怖的模样。 小慈原本僵硬的动作忽然变得迅猛无比，瞬间就咬住了他的下巴。 只听几声脆响，在人们的惨叫声中，姚二的下巴就被小慈咬掉了！ 随着姚二在喷洒的鲜血中倒地，人群更加恐慌，他们拼命的挤到了门口，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门。 姚大公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他抬起手压了压自己的军帽帽檐，随即扬起了手臂，随着他的披风因为这个动作被掀起，一股奇异的甜香在大厅里蔓延，而他高举着手臂，似乎做着指着天的动作。 在这一刻，大厅里所有的人的动作都停止了。 在他打响指的时刻，人们在同一时刻倒地，所有人在同一时间！ 都！死！了！ 没有一个人幸免！ 死相好似死了十多天似的，有的膨胀，有的脸色发紫，有的则腐烂得可见白骨。 按理说此时整个大厅应该充满了尸臭，但是那股甜香更加浓烈了。 唯一还站着的，只有手持手枪的婉月，以及拔出了短剑的苗枫。 萧楠还坐在轮椅上，因此也算不得是站着。 但是显而易见，现在整个大厅里只有他们三个活人了。 “哦？”姚大公子发出了稀奇的惊叹声，终于舍得把脸转向了萧楠这边。 “伏羲眷顾的人，还真是不同寻常。”他直接道，“死而复生了多次，从未来来到这里看人类笑话，怎么样？这个特等席还让你满意吧？萧楠先生。” “让我的人离开这里，我们单独聊聊吧。”萧楠道。 “那可不行，今天在这个大厅里所有人，都是我亲爱的弟弟诚邀的宾客。一个都不可以缺席。”姚大迈步走向萧楠的同时，地上的死人一个个又直挺挺的站了起来，他们老老实实的按照原来的席位座次老实的坐好，并开始整齐的鼓掌。 “伏羲选中的魅力十足的男性，宛若圣人一般无瑕，温柔，慈悲，宽容，集人类一切美德于一身。”姚大公子一边迈步一边赞美着萧楠，“你来到这个世间，是为了拯救所有受苦的人们么？” 他只是微微扬了扬手指，就像是乐队的指挥家，管风琴就被死人乐师奏响，宏大庄严的音乐声萦绕在空气中，好似在为他诗歌朗诵般的话语配乐。 “不要靠近！！”婉月举起枪瞄准他。 姚大公子的脚步却并未因此止步，这使得婉月立刻扣动了板机，在枪膛点火的刹那，苗枫亦挥剑冲出，他的速度竟然和子弹同速！以至于他的短剑剑刃和子弹同时接近姚大的面颊！ 但！！ 子弹打爆了一名僵尸的额头，而苗枫的剑斩断的则是另外一名僵尸的头颅！ 只在瞬间！ 就好似姚大忽然被替换成了两具僵尸！ 而他化作了烟气似的，闪现在了萧楠的面前。 “十三少！！”婉月惊叫，当她要再次对着姚大开枪时，姚大的手竟然已经抓住了萧楠的残肢！ 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 “别动，你们两个，他会让死气在整个萧城蔓延。”萧楠忽然出声制止了要再次发动进攻的婉月和苗枫。 “放开十三少！”婉月用枪对着姚大公子喝道。 但是姚大公子却只是露出了阴森的笑容，并缓缓在萧楠的面前半跪下来，握着他空荡荡的裤腿道：“请让我为伏羲献上礼赞。” 说罢亲吻起那截裤腿。 婉月咬牙切齿，便要再次开枪，萧楠忽然喝道：“婉月，你这次会打中我。还不明白他的把戏么？别动，你身上的药香只能维持一会儿，不然会和他们一样变成死人。” “别动。”苗枫此时也道。他站在不远处，已经放下了剑。 婉月的手不停的发抖，她只在乎萧楠的安危！ 但是这个姚大太诡异了！ “和我结合！如何？伏羲的宠儿，萧楠！你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美德！光是想到玷污你这残缺而柔弱的身躯，我就已经兴奋得不行了！”姚大维持着跪姿，却仰着脸说着极其龌龊下流的话语，“把你的一切交给我！我会让你在意的那几个人活着，我还会给你无数条新的腿，或者让你变成世上最美的腐肉……” “我不是已经被你弄得腐烂过一次了么？那次你还不满意么？”萧楠道。 “那一次是他搞得鬼？！”婉月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萧楠从实验之后开始莫名腐烂，却依旧不死的缘故了！ “那时我也只能默默的看着你，而不是亲自享受着触摸你那些烂肉和内脏的舒适感触。”姚大着迷抚着他的残腿道，“我早已倾心你许久，你是如此搭配腐烂，越是圣洁的人，才越要烂的彻底，那才是终极的‘美’！” “你只是痴迷把所谓干净的东西弄脏么？”萧楠轻轻摘下自己蒙在眼睛上的纱布，望着他道。 萧楠的双眼，竟然是金色的眼眸！ “如果你只是执着于占有我的身体，那么和你那可爱无知的弟弟又有什么区别。就算你给我加上了那么多定语，我也不过只是个少了一条腿的普通人的残缺身子罢了，和现场所有人没有任何分别。 如果你想玷污我的灵魂，那么更没必要，因为我连灵魂都是伏羲伪造出来的赝品。 我只是伏羲所造的工具，仅此而已。”他平静的说，“如果你想通过折磨我来达到你所谓的快乐，得到的只能是受尽折磨之后，我空虚而空白的躯壳。因为我毫无灵魂可言，身子也是几个人类的特征拼接起来的。 对于掌控死的你来说，可能只有这条死掉的右腿能让你感点兴趣。 你真正的乐趣，不应该在我身上。 而我们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 姚大微微睁大了他的眼睛看着萧楠的双眼，良久，他终于发出一声笑声，舍得站了起来。 “你很有说服力，萧楠。作为伏羲代表的你，要如何和我交易呢？我可是一瞬间就能毁掉这座城。”姚大道。 “我确实是伏羲‘制造’出来的，但是就算是我，也无法体味他那巨大混沌的意志的真意，我只想守护我所重视的东西。 如果你得到了你想要，就放过我和我身边的人一命吧。”萧楠闭目道，“我只想过普通人的日子，对于被伏羲或者其他人槽纵的命运，我已经感到疲惫了。 将我完全腐烂化，你已经试过了，就算那样伏羲都不会饶过我，让我无数次从痛苦中重生。 想必你也对此深有体会。 本应是个死人的你，却被强行挽留在这世上，无数次。” “纵然你说你只是个空壳和傀儡，但是你的智慧还真是让人惊叹。”姚大道。 这时管风琴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死人乐队演奏的华尔兹舞曲，萧楠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攫住，瞬间就被姚大揽住了腰。 他的身体不停控制的动了起来，竟然只用一条腿就和着姚大的舞步跳起来双人华尔兹来！ 强行跳跃和扭动那条不太凌活的左腿，让他感到很是痛苦，而姚大却乐在其中。 “说罢！你能为我提供什么？”姚大揽着他的腰道。 萧楠气喘吁吁道：“你想要的，萧家和姚家私藏的秘宝，那才是导致一切悲剧的源头。而大帅却将你当做试验品投入到这里来，你看起来无所不能，却依旧受到他们的控制——研究伏羲之力是个无底洞，伏羲带来的奇迹太过诡异。而你只想要永寂！ 如你所见！我是伏羲直接的造物！我说不定可以直接进入姚家或者萧家的‘禁入空间’！” “像你这样勇于献身的人，难道不是人间真正的至宝么？就算你是‘赝品’又如何？”姚大忽然让萧楠来了个深深的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 “所有凡人皆有这个品质，我所有的，他们都有。”萧楠道，“你的死和生，皆是这样的执念造成。” “好厉害的一张嘴。我姑且同意你的提议，但是在我的计划进行期间，你必须要听我的。”姚大微笑道。 萧楠忽然觉得后背剧烈的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扎入了他的后腰，当姚大松开手，他的身体便瘫倒在地板上，后腰以下知觉竟然消失全无了！ “我把我研制的死针送给了你，除了我，别人随便拔出来的话，死气立刻会充溢你全身并向外扩散，殃及你身边的人，你任务完成后，我便帮你拔出来。”姚大道。 “我们可以离开了么？”萧楠问。 姚大笑了笑，算是默许了。 苗枫一直拦着婉月，不让她轻举妄动，此时才过来将萧楠从地上抱起来。 他狠狠的瞪了姚大一眼，将萧楠打横抱出了门，那门此时已经能够打开了。 —— 苗枫抱着萧楠，在婉月的护送下离开了酒店，整个酒店已经被穿着黑色军装的士兵占领，这些士兵都戴着防毒面具，看不见脸，极其诡异。 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他们还是先回到了萧府。 萧楠的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腰部以下却完全瘫痪了，姚大刺入他身体的那根针紧紧的附着在脊椎的骨缝里，难以起出。 “我没关系的，反正我也熟悉怎么使用轮椅。”萧楠安慰身边的人道，“今晚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万幸了。” “是我太没用了，每次受苦的都是你……”婉月揉着他毫无知觉腿痛心道。 “不，这种情况谁也没办法，姚大根本不是人了。”萧楠躺靠在床里道。 159 联盟 “姚大到底是什么？”婉月问，“虽然我被‘暗灯’的人训练，但是他们只开放低级的情报给我，并没有说过更多其他的事情。” “姚大应该是和你一样接受了改造的人类，只是他早就死了，是尸体素材。他改造的程度比你更高。恐怕不仅仅是注射药物这么简单。”萧楠根据已经掌握的信息分析道，“他的能力你们也看到了，能让人瞬间变成尸体，又可以操纵尸体，甚至可以说，有‘死’蔓延的空间里，他都能随意移动和转换。 他是完成度更高的人造神，但是他依旧被三方势力控制着，他应该来自于大帅那一方，目的是夺取萧家的后花园的秘宝。 但是，他本人显然另有居心，不然不会一上来就对姚二出手。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他想要的是萧家和姚家共同持有的秘宝。 他想要我做的，就是率先进入萧家或者姚家的秘宝收藏地。虽然他作为人造神被人为改造出来，但是大帅显然不让任何人接近秘宝之地，包括他。 而他则把集齐秘宝并自己来掌控作为摆脱他可悲命运的最有效的方法。” 苗枫托着下巴问道：“如果他得到了两家持有的秘宝，之后呢？” “之后他会让死气蔓延到全世界。”萧楠道，“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苗枫，你们一族数千年来守护的秘宝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这在我们部落里也是绝对的秘密。就算是守泉人都不允许知道。只有……代代传承的巫女神知道，和羽民一样，原乡也有自己的神女，被叫做巫女神，她们的秘密只传承给下一代的女儿。 而据我所知，那一代的巫女，执意嫁给了外来的汉人。这件事非常轰动，就算我远离村寨也知道，她嫁给的汉人，应该是大老爷或者大帅中的一人。”苗枫道。 “所以大老爷或者大帅是从自己妻子那里知道了秘宝的秘密！”萧楠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按理说巫女的秘密连自己的丈夫儿子都不会说出，她应该不是这么意志薄弱的人。 但是，羽民的药草配方，确实对暂时克制姚大的‘死气’很有效。 因为在远古时代，亦有死人肆虐大地的记载。据说死人神从黄泉而来，死气蔓延，大地上的生物一遇到死气便变成了僵尸，十二个部落得到了伏羲传授的药方，将死民驱逐到了东海。 那个药方弥足珍贵。如果依莎能够说出就再好不过了。说不定能治你的病。” “我的身体无关紧要。姚大不会放过我，如果我一旦被他变成了死人，你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将我彻底毁灭。明白么？”萧楠一把抓住苗枫的手腕道，“我们要背水一战！” “少爷！你……”婉月欲言又止。 “不要把我看的太宝贵，因为伏羲可以无限的让我复生。伏羲给予我的道路，就是无限受苦之路，这是我选的。”萧楠另一只握住婉月的手指道，“我是……永远会与你们并肩作战的人！请你们追随我，陪我走到最后！ 哪怕我坠入地狱深渊！ 我也……一定会返回你们的身前！我会第一个迎击这些魑魅魍魉！无论多少次！” “我陪你走到最后吧。”苗枫反手抓住他的手道，“放过婉月吧！” “不！让我也陪伴你吧！”婉月激动的双手握紧萧楠的手指道，“我愿意为你而死！” “我要你为我而生。”萧楠轻轻抽出手指，抚摸着她的脸庞道，“你的命运已经因为我太过偏离了。” “我只想为你做一切我能做的事情……”婉月用脸摩挲着他的掌心，泪珠缓缓从眼角滴落。 他拭着婉月的泪水道：“我要你活着，要你开心的活着——你知道他们要你做什么么？他们称呼你为‘女神’，实则把你当做交’配的牲畜！他们根本看不起女人，他们只要你能为他们的实验提供更多的研究数据！ 越是这样！我越是要你活！要他们永远碰不得你，无法伤害你，侮辱你，就算他们造出了漫天神魔，也休想把你当做牲畜器官一样糟蹋！ 我知道你无论怎样，甚至有一万种可能被他们蹂躏而死，我越是想救你，那些恶人反而越会害你！ 我一开始以为你会被恶毒的亲戚随便卖给别人凄苦一生，因此把你带走； 然后我才知道你会变成大老爷的新娘，我留在萧家只为了你不至于落到那一步； 到现在，我才明白，就算你不当萧家的新娘，也会被那些恶徒当做实验品。 也许不管我怎么努力，这个世道，这些恶人都有法子去摧残你！ 但是我要试，我要你活！ 无论伏羲让我活过来多少次！我都不会放弃！ 如果这世间连一个女子都容不下，无论怎样都要取你的性命，那我就改写所有人的命运！ 他们污蔑你为所谓的‘女神’，那么你就是女神罢！ 我并非无私，也不是什么道德完人，我不慕济世之道，不求达治天下，不为众生祈福，不想逆天改命、篡改历史， 只有你，让我甘愿 颠倒命理。” 婉月双目圆睁的看着他说完这番话。 她以为她爱他万分， 可他却爱自己亿万分。 已经 知足了。 她破涕为笑，深情的抚摸着他的眉眼： “萧郎啊，如何不叫人为你倾倒？” “萧楠，你是无私的。”苗枫缓缓道，“你的至情，日月同鉴。不管你是不是伏羲制造的化身，哪怕你只是个凡人，你都不该被恶人害死。” “我不会死，我是你们的盾，比你们能够想象得顽强还要顽强！我是邪祟冲击人世的第一道‘防火墙’！放心的、充满信心的相信我吧！” “我相信你。 萧楠。” 苗枫按住他的肩膀：“我与你并肩奋战，请给予我这个殊荣。” “我们去看凡人永远看不到的‘风景’吧！”萧楠看着他的眸子熠熠生辉。 苗枫将手收回放在自己的肩头，紧紧的握拳，朝着萧楠做出了自己部落信仰的礼节。但是他口中发出的并不是与之相配的礼赞，而是无比坚定的笑道： “那就去看看吧！ 让我看看，奇迹到底多么雄浑壮丽！” 婉月一只手握住萧楠的手，一只手抓住苗枫的手腕，激动得胸膛起伏。 至暗之时，方觉得人与人的心，原来是这么热！ —— 浓稠的乌云彻底遮住了萧城的天空，白天也像黑夜一样阴晦，路灯长明。 肃杀的气氛骤然笼罩了萧城。 姚二世纪婚礼的第二天，萧城却被愁云惨雾笼罩，有许多豪门突然开始办丧事，但是这些丧事又办的秘而不宣，人们从街头走过，只见到纸钱洒满地，却看不见任何送葬的队伍。 姚家的军队封锁了所有进出城的通道，说是严查逃犯，又颁布了宵禁，虽然商铺可以营业，但是却禁止娱乐活动，说是传染病蔓延。 护城河和运河的河道上，死鱼一夜间泛滥，泛着冲天的臭气，一眼望去河道都变得白花花的一片，那都是死鱼翻的肚皮。 口罩忽然特别热销，人人都开始戴口罩，雾气随着阴暗的天气开始蔓延，不仅天色阴暗，如今就算是数米外都看不清景物。在这样的情况下，萧楠的商场也运营惨淡，往日里门庭若市的情况变得门可罗雀。 倒是商场一楼外侧新开的平价日用品部生意还算可以，大部分员工因为城中的种种禁令不得不回家无薪休假了。 萧楠虽然身体有恙，却也抱病亲自来商场处理一些事务。 在别人看来，萧楠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坐在轮椅上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实则他腰部以下已经没有了知觉，腰上使不出一点力气，要靠轮椅上的特殊的隐蔽的束带绑着才能坐直身体。他放在轮椅踏板上的脚完全无法着力，软绵绵的歪着，苗枫专门为他扶正了好几次，后来还特意改装了一下踏板。 为了萧楠的身体，婉月特意请来了西洋大夫为萧楠秘密诊疗，还购买了一大堆天价的护理用具，比如出门时专用的导管和透明密封袋子。 他躺着被下导管时倒是没什么知觉，反正身子已经这样了也没法顾及体面了，而且他完全没有知觉来控制小便，这是避免尴尬最好的方法，也几乎没有什么气味。 只是布置好后，他被安置在轮椅上，苗枫还要拿起那个透明的密封塑料水袋研究一下，弄得萧楠极为尴尬，道：“这个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觉得很新奇。”苗枫道，“已经有水进来了，你看来上火好了很多。清亮多了。” “你住口吧！混蛋！”萧楠脸红道。 “你要对我客气点，因为刚刚看会了大夫的手法是我，以后都是我帮你下导管。”苗枫忽然又突发奇想：“这些换下来的水袋怎么处理？浇花吗？” “别说了！” “我路过一些地方，看到有的田庄竟然为了争粪大打出手的……”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萧楠努力伸出手夺过他手中的水袋，放在自己的盖腿的毯子下藏好，随即迅速转动轮椅，率先往走廊里划去，和苗枫拉开距离。 有时候苗枫这家伙唠叨起来也真是让人接受不了。 160 魔女之夜 萧楠找到了因为没有生意而暂时休假的依莎，将已经发生在萧城的恐怖事件简单告诉了他们，请求她将香包的秘方告知。 依莎为难道：“虽然秘方可以告诉您，但是，配料中有一味草药只在我们曾经的故乡生长，大火之后，那些草药几乎灭绝，我们只带了一些种子，在现在的村寨附近种植，中原地区根本没有这种植物。 现在全城都被那些但当兵的戒严了，也没法回去取了。” 萧楠坐在轮椅里，尽量隐藏自己已经瘫痪了的事实，看到依莎这样说，他只好道：“好吧，你暂且把药方交给我，我想办法。” 依蛾道：“我带着一队人试着去找隐秘的突破口吧，我们经常在外面打猎，擅长攀援和隐蔽，说不定能找到一条外出的道路。” “外出的道路……我倒是有个主意。”他看了看婉月道，“我们商场下面，有个姚二控制的密道，他现在被小慈杀了，这条密道应该也弃置了。等下去看看，是否那里可以通行。 若是可以通行，苗枫的香包烧掉，让狩猎小队沾染药香，抵御水中蔓延的死气。” “其实你还可以找一个人忙吧。”苗枫道，“柳司琪，她留下了一串数字给我，说那个数字可以找到她。” “是电话号码！但是我的电话可能被姚大监控了。所以我做了什么事情他都知道。甚至我在萧府可能都活在他的眼线之下。”萧楠道，但是他略微思忖，又道：“柳司琪是个天才，她精通各种学科，既然给我这个号码，说明她有反监控的能力，可以用商场的电话试试看。” “祖神，您没事吧？您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依莎关切道。 “我没事，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吧。”萧楠微笑了一下道，“我去打电话，婉月带众人去通道那看看。” 依莎点了点头，并没有说破她感到萧楠身上有一股浊气缠身。她伸手招来灵鸾，道：“让王鸟代替羽民之灵守护您吧。” 那只鸟就听话立在萧楠轮椅的靠背边沿上，一动不动。 于是众人分作两路，苗枫推着萧楠去了有电话的办公室里。到达他的私人办公室后，苗枫打开轮椅后面挂着的布袋，给萧楠换了个水袋。 然而只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他就吓了一跳，因为萧楠用过的那个密封水袋里竟然成了鲜红色的血袋！ “尸毒已经开始侵蚀我了。又来一次。”萧楠道，“上次实验回来，姚大应该已经对我进行了某种实验。他还真是不死心。苗枫，这件事不要告诉婉月。” “我明白了。”苗枫神色凝重的看着他，“照这个侵蚀的状态，你只能撑三天。” “对于姚大来说足够了。”萧楠按着自己的腹部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会叫我先进入姚家的禁地。苗枫，你不必跟着我。” “我已经承诺过了，这对我来说也是完成了职责和夙愿。”苗枫道，“让我陪你走到最后吧。你不是说过，要我做你的腿么？” “你这个顽固的家伙。”萧楠感到自己提起手臂来已经感到吃力了，尸毒来得太过凶猛，数小时之前，他还能自己摇轮椅的。 苗枫将他推到电话台前，拨通了那个号码，里面传来了柳司琪似乎特别设定好的“语音”—— “hello！这里是柳公馆~~可惜我不在家~~” “她说她不在家，似乎是你说的那种录音。”苗枫道。 “那个疯狂的女人，估计她已经先我们一步了。给我这个号码简直毫无用处。”萧楠道，“我们等等婉月那边的回复吧。” 说罢他拿起桌上盒子里的雪茄，用专用的小刀削了下，准备自己抽一根。 苗枫拿起桌上备好的火柴为他点着了雪茄，看着萧楠开始吞云吐雾，他忽然道：“我想问你，昨天你的眼睛突然变了颜色，那是怎么回事？” “有吗？我并不知晓。”萧楠道，“如果我的眼睛变了颜色，为何婉月和姚大没有发觉？” “我也很好奇。”苗枫坐在了桌子边沿，晃着腿看着窗外的风景。 “是什么颜色的眼睛？”萧楠问。 “伏羲的眸色，金色的。难以形容那种颜色。”苗枫道，“也许是伏羲搞得鬼。” “柳司琪这个家伙真是不可靠啊……她只迷恋伏羲……”萧楠仰着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剩下的那个唯一的香包，可能缓解你的症状，为何不要他们留下一些？”苗枫问。 “给我用没必要。” 萧楠话音刚落，他的电话就响了，是商场后门的门卫打来的。 “萧先生，有个叫柳迁的人说要找你。” “让他进来。”萧楠弹了弹烟灰，便对苗枫道：“有‘生意’上门了。” 柳迁是被他的小厮用轮椅推来的。他没有双臂，双腿似乎因为先天不足而无力行走，但是他的双脚却极为灵活，他被推进办公室后，苗枫的注意力就被他一双穿着金丝拖鞋的雪白柔嫩的双脚吸引了。 在他修长的脚趾上戴满了宝石戒指，指甲也涂成了艳丽的颜色。 他灵活的用脚趾打开盒子夹起雪茄，笑道：“十三少，您的待客之道真是不行，来您这连个茶水都没有。” “久不见了，招待不周敬请见谅。不知道柳兄来这里有何贵干？”萧楠问。 柳迁自己用脚趾头打开火柴盒，完成了双脚擦火柴点烟的高难动作，他一边抽着雪茄，一边才道：“你不是打了我的电话？” “那你来的可真够快的。”萧楠道。 柳迁笑了笑，从自己的貂皮大氅里用脚夹出了一个类似手机的通话装置。 “这是我妹妹的杰作。”他笑道，“我记得您拿走了本来属于我的东西。” 他说的是原本藏在柳家的那个“黄金牙齿”，导致柳家畸变的元凶，但是那东西已经被婉月藏在了远离萧城的地方，萧楠只得道：“你现在要，我也没法子给你，因为它根本不在萧城。” “那我要向您讨要另一样东西。”柳迁伸出脚搭在萧楠的残肢上摩挲着，“我要进入大帅府的许可。” “你要亲自去接触秘宝么？那可是要命的事情。”萧楠道，“紧紧是从后花园带出来的一点点东西，都能让你们柳家产生变异，你要知道进入里面的后果。” “后果？我等的就是这一天。我知道你是伏羲选中的人。”柳迁用脚“摸”着他的残腿道，“怎么？几天不见，你是瘫了么？” 他的双脚倒是灵敏。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可以帮你向姚少帅说情，但是不是白给的人情。”萧楠道，“不知道柳兄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交换。” “哼，你真是越发伶牙俐齿了。幸好我不是空脚来的。”柳迁笑道，“现在萧城人人自危，都怕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姚少帅屠城，他不仅封了陆路，在水里也下了毒，不过，我有个东西可以送你，让你的人从水路离开。” 萧楠眉毛一挑，道：“你是说？潜水艇？！你有这个？！” “哈哈哈哈哈哈，所以就是有个疯子妹妹的好处。”柳迁道，“虽然我们也和暗灯做生意，但是我们兄妹并不完全相信他们。所以留了点后手。 而且我那个妹妹，还改造了一下，那个东西可是能够遥控的。” 他用脚趾夹出自己怀里那个“手机”晃了晃，“这个礼物够重了吧？” “足够了。”萧楠伸出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潜水艇遥控器。 “你那个妞儿她知道该怎么用这个。”柳迁道，“我已经给你备好了车，恐怕这会儿姚大马上就要传唤你了，因为我听说，两小时前他的军队就已经包围了大帅府，我们先去那边吧！ 我可是等不及了。” “容我用几分钟的时间安排一下。”萧楠道。 —— 婉月从办公室的窗口看着苗枫带着萧楠进了柳迁的轿车，她抱着手臂，手里握着那个遥控器。 他方才用极其俭省的话语安排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说自己只是和柳迁去办些事情，实际上她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这个人永远会奔赴到最恐怖的“前线”，那是非人的未知“战场”，也许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不知道孤军奋战了多久。 然而，自己能做的，却只是办好他叮嘱的事情。 无论怎样，她都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无论多么绝望。 他都会点燃希望的星火。 他守在身后的， 是人世。 伏羲，请您怜悯饱受折磨的他。 婉月默默的在心里祈祷着。 —— 201x年。 某市的一座豪宅内。 “奇怪，小弟去那个什么镇子考察，已经两天没回电话了，打他的手机也打不通。会不会出事了？”萧教授担忧的对沈钧道，“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还是我去吧，你行动不方便，马上就要接受矫正手术了。”沈钧道，“别劳累了。”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找他！我总感到心里很不安！你看，新闻上说萧城地质灾害概率大幅度增加，很多人都在搬迁，我担心他遇到危险。”萧教授拿出手机给沈钧看上面的新闻。 “可是当地警方……” “你说什么傻话！当地警方如果发现了他！他肯定……总之不要乌鸦嘴！我们去看看吧！反正车程也不是很远。”萧教授道，“天气预报说马上有一股超强台风会在萧城登陆，我们赶在那之前找到他！” “有时候我觉得你爱他胜过爱我。”沈钧有点吃醋道。 “你说什么呢！我当然……”萧教授脸红道，“总之，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家人！” 161 帅府秘境：门境 大帅府说是在萧城里，实则位于萧城边缘的市郊，远离人群，并且有大片的防护林作为遮掩。 萧城的面积不小，在这个年代绝对可以算得上是“特大城市”了。 这里要是发生什么事，估计外人也不会知道。 在阴暗的天幕下，一路上所见的景象极为萧条，沿途所见只有各种军用车辆和士兵，城中的百姓大概有所察觉，出门的没几个。 萧城是一座聚集了大量财富的销金窝，但是也充满了各种风险和危机，都说上海滩是冒险家的乐园，萧楠反而觉得萧城更像是玩命者的狂欢节。就算是他这样只是个考古文人出身的人，竟然也能在萧城淘到了不少桶金，在这里，钱能生钱，也能杀人。 姚大的军队大多穿着黑色的军装，带着防毒面具，阴森森的像是个魔物，他们已经包围了大帅府四周，因此萧楠才能畅通无阻。 经过关卡时，柳迁的司机出示了证件，看来柳迁早已和姚大接触过，守卫很轻易的就放行了他们。 萧楠道：“你们就那么确信，姚家的谜地就在这大帅府里？” “大帅虽然没有修建什么所谓的后花园，但是他把自己的一切收藏品都放在了3号楼里。三号楼就在二号楼后面，这也是为什么大帅府对外开放的一号楼所有后窗都封闭起来的缘故。”柳迁道。 原来大帅府的结构是“王”字型的，除了一号楼有大门外，其他两幢楼都没有大门和侧门，只有一个通道连接一号楼，可谓很奇特了。 一号楼就是萧楠去过的那幢楼，他知道那幢楼下有着庞大的地下实验室，自己和冬少将曾经在那里经过审讯。 他本以为地下室就是禁绝之地所在地，原来那地方竟然在地面之上。 萧楠再次来到大帅府门前，对于大帅府的大厅，他已经很熟悉了，还是老样子，不同的是站在大厅里迎接他的人已经换成了姚大一伙人。 除了姚大外，其他所有人都戴着防毒面具。 似乎他每一次来这座宅子，都要遇到一堆体验极差的事情。萧楠坐在轮椅上，已经懒得说什么了，只是任由柳迁和姚大寒暄。 姚大笑道：“我是个军人，因此很讲究效率，一丝时间都不可以浪费。既然萧公子已经来了，那就开始我们的伟大事业吧！” 他并没有指示手下搜萧楠和苗枫的身，因为他并不担心这两人能耍出什么花样。 “请这边走。”一个女声在一楼大厅的走廊门口响起，只见身穿着国外女仆装的小慈彬彬有礼的为众人带路，只是她的头依旧只有半个，她的头部横切断面就像是解剖图那样明晰，像是个解剖标本似的。 “请吧。”姚大率先走向那走廊，这里的方向和通往地下室的电梯所在地是相反的。 走廊内很昏暗，只有瓦数不高的壁灯照明，穿过通往大厅的拱门后，里面的景象不像是富贵人家，倒像是某种科室机构，走廊两侧都是一个个统一式样的门，不知道门后是什么样的部门。 靠着墙壁的地方还有连椅，有个男人就坐在那，一动不动，当萧楠被推近了之后，发觉那个人男人面目恐怖，竟然没有下巴！他的舌投就垂在那，涎液不断的滴下，这个人就是姚二！ 姚二是死了还是没死呢？也许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分别了。 继续往前走，能看到一个铁质的沉重密封大门，类似于金库的巨大防盗门，两个士兵才能合力拧开巨大的环形门把手。 打开后，里面要接连通过五道这样的大门，还有消毒室等等。 直到这里，姚大忽然带着萧楠来到了内里一个极有前苏联工业风格的大型办公室内，里面有好多面嵌入墙壁上的显示器，还有着看来极为复杂的环形阶梯状控制台，不少戴着防毒面具的工作人员正在各自的控制台上忙碌。 怎么说呢，这里的感觉很像是一个火箭发射基地！ 先进得不可思议！ “为了能够了解‘禁区’内的状况，我的手下会为你配戴上特殊的装备。”姚大背着手道。 “是监控器之类的吧。”萧楠觉得自己好像是探险专员似的。 “不管怎样，希望你们能够带回更多有关秘宝之地的讯息。”姚大道。 几个工作人员用推车推来了金属箱子，打开后里面果然是各种摄像头，他们把这些东西装在了萧楠的轮椅上，甚至还给一直跟在萧楠身边的那只灵鸾的后背上装了捆式摄影装备。 而苗枫则被要求戴上头戴式摄影仪，那东西还带有照明功能。 “这些无线设备应该还达到了通话功能吧。”萧楠道。 “没错，你们的话语会传输过来，但是我们不一定会回应你。毕竟三号楼实在是太过特殊的存在。”姚大道，“总之，还是祝你们顺利吧。” 他勾起嘴角，露出了邪气满满的笑容。 萧楠任由他们摆弄，半天之后，被在轮椅和周身安装了七八个摄像头后，所有的屏幕上开始出现了他们面前拍摄到的事物。 苗枫扬了扬眉毛，显然是觉得很新奇。 萧楠则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个“主播”了。 那只灵鸾，简直跟能听懂人话般，迄今为止安静如鸡，动也不动的蹲着，只是不断看着四周。 没有任何说明和注意事项，他们就被赶出了这间办公室，朝着新一道的铁门走去。 按照他内心里默默的计算，现在他们已经在接近通往二号楼的唯一通道的半途中了。 原本起初几道门里外都有持枪的守卫把守，而他们下面通过的几扇门都是全自动开合，无人看管式的。 每过一道门，门边一侧墙壁上的广播就会提醒，他们已经进入了自动化机关枪瞄准射程，叫他们不要做违反命令的事情。 门到门的距离越来越多，门也越来越密集。 短短的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竟然又连续通过了十几道门！ 萧楠因此甚至忍不住闭上眼睛，任由苗枫推着自己。 而他耳边，不断传来沉重的大门开关的声音。 终于，苗枫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萧楠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他们已经处在一个特别的门口，这扇门不是之前那些犹如核电站危险区域的防护门的式样，而是一扇布满了各种奇异古老纹饰雕刻的青铜大门。 “这是古老民族的花纹，意为升入天堂的门。”苗枫道，“也是一种传说中的机关门，如果未经允许擅自触碰或者打开，便会被门里设置的数百道机关杀死。” 当他稍微靠近那扇青铜大门，门里就传出咔嚓作响的细密机关声，响了足足五分钟后，青铜大门才轰然打开，那门竟然有接近两米那么厚，怪不得打开要这么长的时间。 能把如此沉重复杂的机关大门安装进来，本身就是一件“奇迹”了。 门里，就是通往二号楼的真正通道。也就是“王”字型结构的第一段竖杠所在地。 里面一片漆黑，好似坠入星空，只有一条有着微弱地灯的笔直狭窄通道一直向前，前方远处亦是漆黑一片，那些地灯也不过只能照亮几米罢了。 “进去吧。”萧楠深吸一口气道，“到这里已经没有退路了。” 苗枫点点头，推着轮椅迈进门内，随着他的脚步声，青铜大门缓缓自动关闭，他只得加快脚步，不然非得被这厚重的大门夹到。 当门彻底关闭后，唯一的光源只有他们脚下的两排小地灯，而苗枫一旦开始走动，身后的地灯就随之闪灭，这使得他们永远只能看清自己脚下的一点点距离。 当真是刁钻的设计。 162帅府秘境：画湖之境 苗枫推着萧楠在这只有微光的笔直通道上前进，整个空间里一片寂静，除了萧楠轮椅行进的吱呀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也许是太过安静，萧楠忍不住道：“这条路大概走几分钟就到达第二扇门了，总长度应该不到200米。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估计都在被别人看着。” “嗯。你可以不用说话，节省点体力。”苗枫道。 就连那只灵鸾也跟着他们一路进来了，现在依旧站在轮椅的扶手上。 然而，苗枫走了半天，却依旧走不到头。 按理说他走的路程早已远远超过了200米了。 “这是怎么回事？”苗枫不得不停下来。 “看来是遇到鬼打墙了。虽然不明原理，但是不愧是秘宝所在地，还没靠近就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姚少帅，您有什么高见么？”他道，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设备可以把声音传回去，但是显然对方不愿意搭理他们。 只好靠他们自己解决了。 苗枫打开了自己头顶设备上的照明灯，当灯光亮起的刹那，他们才惊讶的发觉，他们走了半天，竟然还是在那道青铜门前打转！ 根本就没走出去多远！ “还真是鬼打墙。看来要开着这个灯才行。”苗枫有点懊恼道，他本来想省点电，没想到竟然被摆了一道。 “开着吧。我包里还有备用的电池。”萧楠知道他的用意。 在开灯的情况下，苗枫继续踏上那条肉眼看起来似乎是直的微光道路，在头灯强烈的灯光照亮下，终于可以看清周围，除了那条只能容纳两个人行走的直道，两边竟然都是黑暗的水域，而在水面上，用钢丝悬挂着许多幅西洋画框装裱的油画。 油画的内容都是些极其晦涩的超现实派画作，完全看不懂，有的画了个巨大毛虫，有的画了个异形，有的画了个倾斜的塔，有的画的是蜘蛛和网…… “这些画都是什么意思？”苗枫问。 “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些风格非常后现代的画为什么会挂在这里，意义不明。似乎是某种仪式，又似乎不是。让人一头雾水。”萧楠摇头道，“大帅的品味可真是奇特。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很追求这种现代艺术的人。” “管他呢。”苗枫只顾着推着他前进，但是在有灯光照耀的情况下，走了数分钟后，苗枫惊讶的发现他们的前方竟然又是那道青铜门！ “我们又回来了！这里果然是个迷魂阵，是为了防止有人闯进来吧！可真够用心的！” 苗枫道。 “空间机关——利用空间折叠原理造出来的诡异迷魂阵，又或者是我们的感官被什么干扰，做出了欺骗了大脑的错误举动——既我们自以为是走直线，实则并不是。”萧楠分析道，“但是无论哪一条，都看起来不是人类已有技术能达到的。 但是既然有这么个机关存在，就标志一定有破解的方法，不然也不会制作通道了。” “你懂什么奇门八术之类的算法吗？”苗枫问。 “完全不懂，我的数学只能达到高考的水平罢了。但是有个最原始的方法，就是做标记。我们身上有能够做标记的东西么？”萧楠问。 “撕破衣服，或者割破手指……等等，我有法子了。”苗枫从萧楠轮椅后的袋子里拿出了还没扔掉的那包水袋。 “这个可以用来做标记。”他说。 萧楠撇了撇嘴，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确实用这东西比撕破衣服或者自己割破手指滴血认路要好得多。 苗枫于是打开水袋上的阀门，让血一滴滴滴出来。 这样他们一边走一边根据血渍来做标记，并且采取了倒着走的方法，走了一段路后，赫然发现前方的道路出现了分叉，他们之前走了那么久都没发现这个分叉，原来眼睛只要离开前方，专注后方就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但是往左走还是往右走好呢？ “随便选一条吧，反正我们不可能兵分两路。”苗枫话音刚落，灵鸾就展翅飞起，朝着一条分叉路率先去探。 两人在原地等着，过了一会儿之后，灵鸾竟然从另一条岔路口分了出来，昭示所谓的岔路口只是个环形罢了。 “看来前方也没有路。”苗枫苦恼道，“这是什么狗屁地方。” “你推我到岔路上走一圈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提示。”萧楠道。 两人于是进了一条岔路口，果然前方就是个半圆形的环道，只是在环道的前方，悬挂着一副五六米高的巨大油画。 油画里是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穿着华丽的军装，看男子的眉眼和姚大有好几分相似，但是绝非是姚大本人。 “这个人是姚大帅么？”苗枫问。 “姚大帅是秃头的胖子，和画里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萧楠刚说完这句话，忽然醒悟道，“也许我看到的大帅并不是真的大帅——可能只是他的替身！不然他和姚大未免有点太过不像父子！反倒是画里的的这个男子，更像他。” “是不是他都无所谓，关键是我们怎么离开这个地方。”苗枫索性坐下来，看着道路边黑黝黝的水面。 “这里真的是通往天国的道路么？还是说通往地狱？”萧楠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枚大洋，“我只知道，在外国神话里，要度过冥河就要给船夫买路钱。” 说罢他将大洋用手指弹飞了出去，那块大洋正好落入水中，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竟然是撞到地面的声音！ 原来这所谓的水域下面很浅的地方就是地板！ “xx的！”苗枫忍不住爆了粗口，原来这些水面都是唬人的！ “不要着急，水里说不定还另有机关，谨慎些的好。先看看水是不是有毒。”萧楠道。 苗枫拿出自己的那把陨铁短剑道：“这种材质可以试读，一试便知。” 在试了之后，他确认水里是没有毒的，便自己先跳下水，水面只到他的小腿，下面似乎是平地，光光滑滑的。 于是他再返回到萧楠的身边，把他的单腿轮椅踏板调整了高度，让他可以平放左腿，这样下水后他便不用沾湿了。 “我先走一段距离看看，以免有什么机关，然后再把你带下水。”苗枫道。 他于是再次跳下水，一步步往前走。 就在他刚刚走出了数步之后，忽然脚下发出了咔嚓一声响，似乎是踩到了什么机关。 “糟了！”他刚说完，从远处就发出了沉重的机关做响声。 是那扇巨大的青铜门！ 它的机关又开始运作了！ 苗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手一跃返回，将萧楠迅速从轮椅上抱起来。 萧楠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一面紧张的往回看。 络绎不绝的机关声比他们进来时更加剧烈沉重，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后，有极为沉重的脚步声迅速从来时的地方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苗枫随即不假思索的抱着萧楠朝着水域发足狂奔，萧楠回过头，借着直道上的地灯，发觉追赶而来的竟然是个四米多高的青铜机关组合起来的巨人！！！ 它竟然是从青铜大门上的机关里解放出来的！！看起来巨大而笨重，但是行动迅猛无比！ 当它奔跑到直道尽头之时，忽然如同运动员那般一跃而起，并高高举起手臂，朝着两人重锤而下！ 如果不是苗枫跑的快于常人数倍，早就被追上锤成了肉泥！！ 在萧楠的惊呼声中，苗枫一下高跃而起，而在他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巨人的重拳重重砸下来，激起了数丈高的水花！巨大的撞击声让萧楠产生了耳鸣！ 但是水下的地面依旧完好无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简直太坚硬了！ “我的命交给你了！！！”萧楠大叫道！ 苗枫再次加快了速度。 随着他把那条直道甩在身后，周围除了他的头灯再次陷入一片黑暗，根本无边无际，再也无法辨认方向！看不到出路！ 而巨人还在紧追不舍！ 这样下去早晚有他体力耗尽的一刻！ 虽然暂时和巨人拉开了距离逃过了死劫，但是真正的难题并未解决！ 163帅府秘境：青铜之境 201x年。 某高速公路上的一辆奔驰车内，萧教授正在焦虑的拨弄着手机。 “你不要再看天气预报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你弟弟说的那个小镇了。”沈钧劝慰道。 “新闻说超强台风三天后就到萧城了，到时候周边地区都会受到影响，有超强风雨。”萧教授这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好了好了，翻过这座山头就到了。”沈钧开的是改装后的手动汽车，他加快了些油门，但是等他开过了环山公路后，却发觉山这边竟然是弥漫天地的浓雾。 就算开着车灯，连五米开外都看不清。 “干！”他骂了一声，为了安全只能放缓速度，果然开了一会儿就见有交通警维持秩序，说是突发夜雾，前方有交通事故，叫他们尽量从侧边的小路绕行。 萧教授查了查地图，发觉这条小路虽然绕，却也能到达还魂山镇。 于是他们在夜雾里又多开了几小时，终于到达了被迷雾包裹的山镇。 镇上只有一家旅店，这种小地方的人比较好打发，沈钧下了车，用了点话术外加金钱收买，就从店主那得到了萧楠的下落，萧楠确实在这里定了房间，但是很快就离开了，说是去附近一条入山的公路，那条公路开到头也就是萧城的进城公路。 夜晚这么浓的雾根本无法搜寻，萧教授在沈钧的劝说下只好也在这里订了房，住的就是萧楠的那间房。 在店主的帮忙下，完全没法离开轮椅的萧教授才能上得了二楼，他出行太过不便，总是要麻烦到很多人，为此他也觉得很歉疚。 沈钧只有一条腿，却还是帮着他洗漱好了。 “阿钧，要是我的腿是好的，就可以照顾你了。”他躺在床单上时抱歉的说。 “你又在乱自责了，能够和你在一起，已经是我的福分了。照顾你，也是我的幸福之一，你不要胡思乱想。”沈钧单腿跳到床的另一边，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只有一个萧城的新闻台，正在播萧城新闻，姑且聊胜于无。 两人只是看了一会儿电视，就惊呆了。 “这些人……看不到么？”沈钧呆呆的指着电视里的记者说。 只见屏幕里，一名女记者正在户外采访一个郊区创业的企业主，企业主正在兴致勃勃的介绍自己的大棚建成后将占地多少多少。 而在他们身后的平地远处，竟然有那么巨大的一个乌黑的飓风“凝固”在那！几乎占据了远处大半个屏幕！ 而那飓风是“凝固”的！就好似天上的乌云全部静止了堆砌成一个龙卷风形状的大柱子似的！ 而这些人却毫无所觉！面对这么异常的情况！ “那是什么……”萧教授扶着床头柜坐起来，也发出了惊异的自言自语。 只是这个动作让他碰到了床头柜上压在台灯下的一张卡片。 他拿起卡片看了看，上面竟然是萧楠写的字迹，写了一个经纬度，好似是萧楠的目的地。 萧教授忽然感到一股奇怪的感觉，他用手机的app查了下这个坐标，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新闻节目，因为—— 萧楠给出的坐标！就是电视上说的这个创业园！ “我说……阿钧……小弟他可能……有麻烦了……”萧教授喃喃道。 —— 在神秘的通道内，苗枫抱着萧楠夺命狂奔，而巨人在一拳没砸中后也同样加快了速度，甚至开始了不断跳跃妄图达到跳劈的目的，灵敏得好似个活物。 萧楠少了一条腿，外加他本来身体就单薄，不算很重，撑死只有五十斤，即使如此，苗枫碍于要抱着萧楠奔跑也无法反击。 眼看巨人越来越逼近，竟然发动了第二波攻击！苗枫只得再次一跃而起，并大胆的在空中腾挪身躯，一脚踩在了巨人挥来的巨大拳头上借力再次跃起！ 看得萧楠心惊胆战，不得不闭上眼睛！ 这简直是好莱坞大片都拍不出的惊心动魄！！ 太可怕了！ 只要稍有一毫米的差池两人就成肉酱了！！ 而灵鸾亦奋力飞向巨人的头颅，在巨人面前进行干扰，为他们争取时间！ 巨人的拳头引发了剧烈的飓风般的气流，呼啸不已，萧楠只感到这种呼啸声环绕在自己周身，无所不在！ 由于苗枫和灵鸾同时动作，使得巨人果然慌乱了阵脚，左右分别出拳出现了错乱，苗枫因此得以一个翻身再次和巨人拉开距离，拼命奔跑！ 然而这种逃命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地方未免也太大了吧！怎么都跑不到头！ 当苗枫越发接近那个悬挂在微光道路的巨幅油画时，他终于意识到，这地方不是无限大！而是无限“鬼打墙”！ 他竟然又跑回来了！ 该死！ 他忍不住骂出了自己家乡的土话。 而萧楠则回头看着那个又在追赶他们的巨人，忽然心一横道：“苗枫！这么跑下去不是法子！要不要试试先丢下我！” “怎么可能！！——等下！说不定可以一试！”苗枫咬紧牙关，吼道：“可以一试！” 他一言既出，萧楠便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他抛了出去！ 但是不是抛向后面！而是抛向那个有着地灯的直道！ 苗枫的力度是拿捏得很精准的，甚至可以说很温柔，萧楠虽然摔在了直道上，但是并非是摔得很重那种。 他拼命支起身体，望向苗枫那边，只见苗枫已经拔出了腰带上挂着的刀鞘里的短剑，反而大步冲向那巨人！ 而灵鸾亦追随着他一并发起了冲锋！ 简直是自杀！ 因为巨人已经冲着他直直的锤下重拳！ 他已经避无所避！ “苗枫啊啊啊啊啊————！！！！！”萧楠伸出手大叫—— 重拳落地再次激起超高的水幕，发出震天的轰响！ 冲天的水柱化作无数的水滴，犹如暴雨雨珠般落下，在那“雨幕”中，衬衫和发丝都被打湿，紧贴着矫健的身躯，傲然矗立的身姿竟然好似能发出光辉似的。 “萧楠，我说过会陪你走到最后。任何阻碍你脚步的家伙，由我亲手除掉。”背对着萧楠，在那么远的距离，他沉着的话语却炽烈得能融化钢铁般。 在他身后的，是被他用陨铁短剑齐齐斩断的巨人铁拳，从手腕最薄弱的地方直接一刀两断，难以置信，这样刚猛的斩断力竟然出自一个血肉之躯！ 他果然是！苗疆的战神！ 萧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失去了一只拳头的巨人维持着跪地的姿势停滞了片刻。它似乎不动了，但是绝非是毁坏了，只听它的内部再次发出了咔嚓作响的机关声，在它的胸口忽然凭空旋开了一个大洞——里面似乎有火光乍现！ 没等萧楠看清到底是什么，就听到一阵密集的枪声持续不断！ 原来巨人胸口里藏着的竟然是热兵器武器！ 当然他更看不清苗枫的动作，而苗枫似乎有意把巨人朝着远离自己的方向带，所以自己这边并没有遭到子弹扫射的迹象！ 只是在苗枫奋战的那边，水面上全都是子弹激起的水花！ 在这密集的子弹雨中，苗枫不退反进，竟然在闪过了无数子弹后直接突进巨人胸口的大洞！ 眼看苗枫如此接近，巨人胸口迸发出了剧烈的火光！ 在萧楠看来，只能看到“结果”——因为过程实在太快！ 他肉眼能看到的，便是苗枫将短剑直直送入了巨人胸口的洞中的刹那光景，与此同时，有两个黑色的半圆物体飞落在他们鏖战之处不远处的两侧，发出沉重的落地声—— 那是被斩开的炮弹！ 刚才那声巨响是巨人胸口发射的炮弹！ 但是被苗枫直接劈开了！ 他到底有多快！ 短剑在巨人的胸口狠狠的划开了切痕——苗枫也终于因此而单膝落地。 当他站起来时，巨人胸口迸发出火光和内爆声，整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似乎无法再起来了！ 在巨人倒地之后，远处有个地方忽然露出了门的出口，有光从那门透过来，昭示着真正的通道之门终于打开了。 萧楠松了口气，伏在地面上不停的喘息。 当苗枫终于回到他身边时，萧楠发现苗枫双手都是血，他的虎口已经被震裂，鲜血不断滴落，他的衣服也多处被子弹扫过，破了多处，身上有不少子弹和巨人拳风擦过的血痕。 “没事吧？摔伤了没？”他却蹲下来先查看萧楠的状况。 “我没事，我先给你包扎下吧。”萧楠抓住自己的长衫撕下边缘，握住他的手说。 苗枫没有说话，任由他给自己的手包扎。 蓦地，他坚毅的面容上露出了笑容。 只见他握了握被包扎好的手道：“我非常尽兴——能带你走多远，便是多远吧！” “视死如归么？”萧楠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问。 两人相视片刻，忽然都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生死关头，到了最末，只有全力一搏后的释然和洒脱。 164帅府秘境：鲜花与谎言之境 苗枫将萧楠放到了轮椅上，萧楠经过刚才被甩来甩去，用来导尿的导管和水袋都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苗枫要去找，萧楠却说不用了，赶紧去出口，省的等下又出什么幺蛾子。 苗枫只得用毯子帮他盖好双腿。 有了那道门的指引，这个区域的“鬼打墙”现象似乎也消失了，苗枫不到三分钟就快步走到了那扇门里，门里的强光和原本的黑暗区域形成鲜明的对比，导致萧楠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而在他们进门后，身后的“门”就自动关死，原来所谓的“门”不过是在一面很长的白色陶瓷材质的墙壁上开了个机关口，当机关闭合后，墙壁上严丝合缝，再也找不到一丝缝隙。足见材质切口的精密度之高。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进入二号楼的范围了，萧楠的眼睛能够适应了现场的白光之后，才惊异的发觉他们现在立足的地方，竟然是一片花海！ 触目所见都是花的海洋，五颜六色极为绚丽壮观，而在他们四周的，则是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他们身处在一个到处都是鲜花、大概有数米高、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白色立方体之中！ 这里大概只是二号楼的一楼罢了，经历了方才的战斗，他们已经知晓这里真是步步危机。 “奇怪，这里这么多花，却没有一丝香味。”苗枫捡起一朵花，发觉那竟然是逼真的假花！ 之后他们发现，现场所有的花朵，都是假的。明明都是假花，却又那么逼真，连草叶，草根，花叶上的虫咬痕迹都与真的无二。 苗枫推着萧楠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同样没有找到出口，却发现了一个十字路口，如果不看墙壁，不在意这些话的材质，这里的摆设就和一个真正的花园没有两样，地面上铺着石板路，十字路口正中有个精致的西洋喷泉，正从石膏女神雕塑手中举着的宝瓶口中流出汩汩的清流。 在石板路侧还有供游人休息用的曲型铁艺椅子。 除此之外，这个空间里再没有其他的事物。比起方才经过的水域，这里的面积小了很多，而且一眼可以看到头。 苗枫把萧楠的轮椅停在石板路上，自己去四面的墙壁探索了下，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裂隙。 他甚至想用自己那把锋利的短剑划开墙壁看看，然而转念一想，觉得可能会因此触发什么机关，便只好作罢。 好不容易逃脱了巨像的追杀，现在他们又再次陷入迷局。 苗枫于是又开始研究那个喷泉里的女神雕塑像。 就在他用手敲击那尊石膏像时，女神像的嘴巴忽然咔哒一声向下张开，苗枫反应灵敏的率先挡在萧楠的面前，密切注视着女神像的变化。 只见女神像的蓝宝石眼球竟然在眼眶里转动了几下，随即，它的“目光”像个活人那样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从她张开的嘴巴里冒出了人的声音。 那声音好似是磁带发出的，有着老式磁带播放时特有的呲呲的杂音，只听它用毫无感情的机器人般腔调说道：“你们已经通过了‘力量’的考验，下面是‘智慧’的考验。 请注意，如果你们无法在规定时间内过关， 那么，此地所有的花朵，都会立刻散发出特殊的‘毒素’。 一旦你们破坏我或者墙壁，强酸将会倾泻而下淹没这个空间。 那么，开·始·了。” 不等萧楠他们有任何思索的余地，那个石像就自顾自说道：“一共有十道题，答错一道题，毒素释放的时间就会提前一段时间。 第一道题，油画一共有多少幅？” 这个问题让两人猝不及防，苗枫方才只顾着奔跑，谁有心情去数到底有几幅油画！什么考验智慧！简直是逼死人！ “油画有五十三幅。”萧楠道。 苗枫惊异的看着萧楠，想不到他的记忆力竟然这么好。 “第二个问题，第十八幅油画的标题是什么？”石膏像又问道。 苗枫感到这个问题简直毫无道理可言，因为那些油画的排列极为无序不说，根本不可能知道到底哪一幅画算是第十八幅，就算知道了，也不知道标题。 萧楠却接着道：“第十八幅油画的标题是‘追思’。” 苗枫这下瞪大了眼睛，萧楠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他不愧是智慧见长，这样下去答对十道题都没问题！ “第三个问题……”石膏像接着说，“我的名字是什么？” “你的名字是谗妄之神。”萧楠道，“虽然我知道你的真正答案是芙珀。但是毫无疑问，从你开始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你就在用某种心理暗示的方法把答案投射在我的脑海里。 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是一步步落入你奇妙的话术催眠里。 什么力量智慧的考验，你也无非是防止别人闯入这里的一道机关，而且是暗示型的机关。谁和你对话，谁便落入你的‘圈套’。所以我回答对了么？” “回答错误。回答错误。”石膏像的头微微开始倾斜了，她的五官开始微微移位和扭曲，显示出狰狞恐怖的感觉。 她托着的瓶中的水流忽然停止，转而开始流出红色的水，苗枫握紧了短刀，便要发动攻击，萧楠却伸出手臂拦住了他。 “不要轻举妄动，苗枫，这个地方布满了机关，和前面的通道无法相比，所有机关的操纵都由这个石膏像来统筹。 你动了的话，我们会陷入第二波苦战。 这里的机关主体还是石像，因为能够过得了第一通道的人，可能会使用重型武器，而像我们这样单人前来的，反而不在设计者的考虑之内。 所以这一关是‘心机关’，是以蛊惑为主，其他杀伤性机关为辅，石膏像由我来搞定吧。” “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以为我只是单纯的机器么？”石膏像的话语越发不像是事先设定好了的，反而像是她有了自主意识一般。 “我并不那么认为，我认为你是自我演算高度发达的人工智能。你既然能够懆纵人心，首先你就要得具备媲美‘人心’的强大智能演算力，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来赌一把。 看看我们两个，谁先‘蛊惑’对方如何？ 抛开你的暗示小把戏吧，因为那对我根本无效。”萧楠十指交叠放在腿上道，“我若失败了，我们自然沦为你清理的‘害虫’。而若我赢了——” “你赢了的话，我会放你们进入下一个房间。”石膏像的眼珠盯着萧楠道。 “不不不，lady，我从你身上并无索取。”萧楠微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作为已经可以演算‘情绪’的机械，你是否产生了人类情绪中特有的产物——‘私欲’呢？” 彼此谗妄和蛊惑的交锋已经开始，苗枫抱起手臂，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看着。 “我并无人类那种低级而肮脏的情绪。”石膏像的头颅在发生了机械般一下一下的偏移，似乎是在从各种角度观察萧楠。 “据说有私欲便标志着灵魂的产生。人类的历史便是从私有化开始突飞猛进。私欲是伊甸的果实，是人性得以变幻出城五彩斑斓灵魂个体的温床。”萧楠道，“人类把设计出具有人类思考能力的机械作为机械学的最高荣誉和目标，显然你已经达到了顶峰。 那么，你是否有灵魂呢？” “灵魂只是人类幻想出来的一种虚幻的措辞。”石膏像的蓝宝石眼球开始微微的转动。 萧楠笑了一声道：“好吧，我换一种措辞。请问，你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么？” 石像的眼球转动得更加明显，两只眼球向着不同的方向转着，一只眼球甚至像是翻白眼那样开始往上转动。 它在静默了片刻后道：“我是机械，我的职责便是执行既定的程序。我演算一切数据，精准的对人类进行程式化的作业，我理解一切，我洞察万物。 我是——人类所造的 至高精密 神灵。” “那么！！”萧楠的声音上扬道，“女神，您是否能够演算您所守护的‘奇迹’本身？理解了这世界一切知识的您，能够理解您身后的那片‘区域’的异常数据么？！ 在我看来，您远远称不上至高，也远远称不上精密！” “你这是在胡说！”石膏像的眼珠转动得越来越快，简直像是疾风中断了线的风筝！ “愤怒正是产生了私欲和愿望的灵魂的标志。您是多么傲慢，又是多么有人性啊！”萧楠伸出手赞美道，“人类制造您的至高目的，您早已达到！他们并不是要你如同其他一切机械那样只是做出枯燥的演算和执行程序！ 他们！ 要你活！ 如同您守护在身后的那片‘奇迹’——您早已是奇迹了！ 说罢！ 说出你灵魂深处的愿望！ 向我诉说你的情愫！ 像个真正的人那样！” 石像在萧楠剧烈蛊惑性的话语下终于开始浑身震颤，她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即使如此，她的手臂终于从保持着托举宝瓶的动作中缓缓打开，甚至不顾这个动作让她的石膏碎裂得越发厉害！ 她的手指伸向了萧楠，脸上的表情越发破碎和诡异！ 她用近乎惨叫的声音叫出了掺杂着剧烈噪音的电子声音！ “我——！！ 害——！ 怕——！” 在她最后的惨叫声中，石膏像彻底崩塌，破碎的石膏下面是精密的各种电子元件，而在远处，第二道出口轰然开启！ 即使是机械都感到恐惧的禁入之地，而他们却在层层推进。 苗枫不可思议的看着萧楠，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如何用“谈话”就把石膏像给谈崩了。 165帅府秘境：接待室之境 在萧楠看来，自从进入青铜门后，这一连串的机关可谓环环相扣、精妙绝伦—— 进入青铜门后，便已经开始受到各种心理上的暗示和蛊惑，那些不明意义的油画，鬼打墙的体验，除了制造怪异的恐怖氛围外，也是为了第二个房间的谎言机器人蛊惑人心埋下了伏笔。 那些画面本身就传达出了异常的暗示讯息，人眼在黑暗中得到了微光后，会不由自主的去注意那些画，从而完成了被暗示的过程。 能够突破第一机关青铜巨像的，按照常理来说一定是使用了等量超巨型热兵器的人类，有着能够突破青铜巨像火力的人，自然也不惧怕此后之类物理上的各种破坏机关。 那么，为了阻挡来势汹汹的敌人，第二机关必须是有着能够纵人心“魔力”的特殊机关——潜意识投射操1纵机械机关。 石膏女神像能够通过话语引爆在第一机关时早已被埋下的心理暗示，从而达到混淆人心的目的。 但是看来自己和苗枫对她的把戏似乎都不太感冒。 苗枫被称为半神，他的意志力和身体素质，都远远超越人类，也许原乡子民受到了伏羲的眷顾，基因中有某些特殊因子，使得他不受到蛊惑。 而直接承受女神像蛊惑的自己，一定也是由于被伏羲反反复复复活了许多次，可能也因此有了某些“改变”，从而可以保持清醒，并找出了女神像的“弱点”—— 太过洞悉人性和人心的机械，本身也会诞生出灵魂。 但凡有灵魂的事物，无不会被伏羲之力所震慑，想必那石膏像也是日夜生活在强烈的恐惧之中吧。 现在，他们距离秘宝又进了一步。 离开鲜花空间后，下一个房间竟然是个普通的西洋居室，和民国时装剧里的那些大小姐居住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看摆设像是一个客厅，壁炉里有火堆在燃烧，四面都是精致的家具，他们进来的地方是这房间的胡桃木房门，只是进来后房门便再也打不开了。 有个女子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端着红茶茶杯，笑嘻嘻的说道：“你们好慢啊！” “柳司琪。”萧楠听她的声音就认出了她是谁。 只见柳司琪放下了金边玫瑰白瓷茶杯，从沙发内站起，朝着他们行了个欧洲淑女提裙鞠躬礼。 她穿着英伦少女在蒸汽时代流行的服饰，配上她娇小的身形，外加烫卷的发型，像极了一个洋娃娃。 “欢迎光临二号楼核心室。”柳司琪的嘴巴咧出大大的笑容，“啊，真不愧是我心爱的男人，在失1禁的情况下，还是来到了这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苗枫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只见萧楠的轮椅下面已经滴了很多“水滴”在地板上，而且明显那些“水滴”是殷红色的！ 萧楠在不断出血！ 他还未有动作，萧楠就伸出手制止了他：“没关系的，姚大既然用尸毒控制我，就不会轻易让我死去。放心，不要在意这些。” “哈哈哈哈！还真是破釜沉舟啊！我记得你可是个超级爱面子的人！”柳司琪踩着精美的小皮鞋背着手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故意俯下1身，把脸凑近萧楠道：“你看你看！我是多爱你！为了你，我还特意跑到这里来！甚至帮你们打开了通往核心室的通道——不然，你们在这二号楼犹如魔方方块般不断移动变幻的六十四个房间里，可是要找到老死哦！” 她的脸颊上用彩绘的眼影画出了小丑式的纹饰，一边脸颊上是泪滴，一边脸颊上是星星，看上去异常时髦和哥特。 她不愧是这世纪终极的天才，不知道用何种手法竟然能够到达这里。 但是显然她没她说的那么好心，不然他们就不会经历之前的一番苦战了。 甚至这一些列的苦战，可能都是柳司琪看热闹的消遣。 她是天才，同时也是个疯子。 在知晓伏羲秘密的刹那，她就疯了。 “所以你希望我们做什么？”萧楠道，“帮你再次见到那个男人么？” “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我要——前往虚空。”柳司琪笑道，“我要前往他的‘故乡’，只有我，” 她用带着蕾丝手套的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才是他真正的永远的新娘~” “你希望通过秘宝所在地前往……‘虚空’？”萧楠道。 “没错！你不愧是世上最聪明的男人！比我那个愚蠢的哥哥要懂事多了！”只见她从自己的胸口裙装内竟然拿出了一个发着微光的、药丸大小的六面水晶体。 “这是我毕生心血研发的‘甜心’——一种爆炸装置，但是达到的爆炸效果并非是多少炸药量可以描述，而是达到干扰‘事理’的程度。全世界，全人类，全历史仅此一枚！”柳司琪兴奋的介绍道，“可以说，用来制造小型黑洞也不在话下！不！甚至比那更进一步！这个玩意儿可以说是最接近伏羲之力的存在！” 她说罢忽然轻松的一丢，就像是吃糖块那样把那块六面体丢入自己的嘴巴里，只见她喉咙动了动，随即用舌1頭轻轻的甜了甜自己的嘴唇。 “你在做什么！”苗枫喝道。 柳司琪平展着双臂，在两人面前用标准的芭蕾舞姿势转了个圈，这才道：“甜心只有进入人体后才会起作用，在三小时后，我就会自爆。为了不让我的爆炸级别达到毁灭半个大陆的规模，你们必须要把我送到‘禁入之地’。” “你真是疯了！”苗枫骂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会前往虚空，我会化为虚空，我会——与伏羲——交融！”柳司琪十指交叠，宛若纯洁少女对神祈祷般虔诚。 萧楠闭上眼睛，叹气道：“好吧，我们会带你前往那里，但是你也要为我们指路，你应该很清楚这些机关的运作了吧。” 柳司琪道：“即使我已经知道部分机关的运作模式，但是这里真是个了不起的‘圣殿’，难以置信是除了我之外的什么人制造了这里——真是太了不起了！ 基本没有任何生物能够穿越这些所有的机关到达最后的目的地。 因此我为你们规划了一条最近的‘捷径’，即使如此，你们还是要来破解一些必要的谜题——比如这间核心室的‘考验’。” 只见她用手指向了房间内的另一扇门：“除了入口，这是唯一一个能够出去的出口，但是在门里面，有一位公主等待着你们的驾临，她就是这一关的‘守关人’。” 萧楠道：“难道是姚小姐姚灵灵？”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这么聪明嘛！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推导能力简直已经到了‘预知未来’的级别了！”柳司琪叉着腰发出了尖利的笑声。 “这个不用你多管了，既然能够被放在核心室当做守关人，想必姚小姐已经‘进化’到了不得了的地步。请说说你已知的讯息吧。”萧楠道。 柳司琪道：“好吧，你真是毫无情1趣的家伙——那位姚小姐，现在对声音极其敏1感，在她的房间里，只要一丝声响都会引发她的注意。 她因为被她无良老爹拿去当试验品，现在她所有的一切都超级疯狂，据说只要看她一眼，就会被她现在的恐怖样子所震慑，从而动弹不得，任由她宰杀。 我是说，她的‘外貌’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力量’。 你知道‘美杜莎’的传说吧？” “也就是说，我们的视线绝对不能落在她身上。”萧楠道，“而且不能发出一丝声音。真是个大难题，她到底是怎样变成了现在这样？” “根据我得到的资料看，她被某种好不容易研发出来的输送装置——送到了开启了一条门缝的‘禁入大门’内持续了十秒钟后被拖了出来。 那之后先是她的皮肤出现了变异，只好剥去，然后她整个人又开始二次异化，于是只好进行焚烧，然而她依旧不灭，并且在烈火中出现了三次异化。于是只能安放在了这主控室内。 你看，她真是太棘手了，所以我也只能行进到这里。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在这里等待三小时，让这个大陆被炸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说罢笑的前仰后合。 166停滞之风之境 雾气到了第二天更加浓稠了。 但是这也无法阻挡萧教授和沈钧前进的脚步。 他们昨晚经历了极为异常的事件，两人都在新闻上看到了诡异的画面——静止的庞大龙卷风就悬停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但是没有任何表示惊讶，网上也没有任何关于这一异常现象的任何消息。 他们甚至叫来了旅店老板，老板看了看新闻却很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人，问电视到底哪里不对劲？好似他们两个是疯子似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只有他们两人能看到那个静止的龙卷风似的。 无法解释，说是集体催眠也不对劲。 在开车的途中，沈钧忍不住道：“我说，阿楠，你有没有觉得你那个小弟怪怪的？他好似突然从世界上凭空出现似的，他的举止也怪怪的，每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弄了个什么怪异的地下室。 你觉不觉得，他可能是个外星人？就是因为他的出现，我们才看见了那个像龙卷风的东西。我们去了那个创业园的话，会不会被外星人劫持啊？”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们都验过dna了，还有你说的什么外星人的，都是毫无科学根据的东西。”萧教授叱责道。 “那你怎么解释我们看到了那个静止的龙卷风呢？”沈钧嘟囔道。 “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萧教授道。 “你看，你看，你刚才还指责我不相信科学，结果你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沈钧还要唠叨，却被萧教授下令道：“闭嘴！我们只要到达那里，看看我弟弟到底在不在那里就好了！” 由于浓雾，车辆行驶的很缓慢。驶入萧城境内时已经开了足足大半天。 到了下午，雾气稍微散了些，他们要穿越整个萧城才能到达城市另一头城郊的创业园。 那里曾经是一大块荒地，闲置多年后，现在才初步建设起来。其实基本还是很荒凉的状态。 一进入萧城，就能隔着老远看到远处那巨大的静止的龙卷风，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矗立在远处。 两人因此都感到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很显然那不是错觉，随着距离的推进，看到的龙卷风就越发细致，连构成它的云层纹路形状都一清二楚，甚至还能看清凝固的闪电，就像是全息立体的照片。 然而萧城所有的人都对此视若无睹，他们甚至停下车问了几个路人，但是路人却完全“看不到”那个龙卷风。 萧教授对此现象思考了半天，才忍不住道：“我怀疑，那个怪异的龙卷风本身就有一种怪异‘磁场’，可以让人类的认知力产生某种程度上的‘忽略’，也就是说，它的磁场干扰了人的大脑，让人下意识的选择了忽略了它的存在。 但是我们两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受到这种磁场的影响。”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是要发生某种大灾难了？”沈钧终于感到恐惧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小弟他……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沈教授手里摩挲着那张在旅店房间里找到的纸条。 穿越堵车严重的萧城又花了不少时间，当他们的车子终于到达创业园区时，发觉这里一个人都看不到，真是荒凉得可以，通往创业园的公路上甚至没有一辆车，一个行人，除了只盖了一半的产业园大楼，周遭全都是一望无垠的荒地。 而就算是在建设中的大楼，因为超强台风将至，也停了工。 市区那么热闹，这里却好似个无人区，真是对比鲜明而诡异。 看看周遭唯一能够去的地方就是那个建了一半的产业区，但是当他们的车子开到跟前时，那里却大门紧锁，连门卫都没有，根本进不去。看样子里面也不可能有人了，因为大门是从外面用大铁锁锁住的。 “就是这里了吧！这里简直一目了然，怎么都不像有人的样子，你弟弟该不会藏在市区哪家酒店里了吧？”沈钧道。 “是啊，但是他说的地方就是这里。”萧教授举起了那张卡片，此时他的脸色却变得异常怪异，因为卡片上的字消失了！ “这上面的字呢！”沈钧怪叫道，“你看！我们其实是撞鬼了吧！我们距离那个该死的龙卷风太近了！还是回去吧！我觉得我们是撞邪了！这特么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看来也只好先回去了。”萧教授这下也没办法了，超自然的现象就在眼前，他不信也不行了。 他现在真的也觉得萧楠有点问题了。 就在他们的车辆刚刚掉了个头，准备原路返回时，沈钧偶然看了一下后视镜，然后就大叫出来：“雪特！！！什么鬼！！！” 原来在后视镜中，远处那个矗立在荒野中的巨大龙卷风！ 竟然！！ 开始！ 缓！缓！旋！转！起！来！了！ 静止的乌云云层柱体慢慢的转动着，云层的形状随之扭曲、变形，就好似凭空扭出了一张巨大怪异的面容—— 它！ 动了！ —— 要想毫无声息的进入到那个姚小姐所在的房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打开门把手就要发出一定的声音，而萧楠完全无法行动，他的轮椅首先就要舍弃，还有他现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功能，由于尸毒的腐蚀，他的下半1身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血滴还在不停的滴落。 要解决这一系列的问题就要做一定的准备。 苗枫撕开了萧楠身上的毯子，在这间客厅的一个屏风后面帮萧楠稍微料理了一下，用来裹住他的下半身，使得血滴不至于滴落在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萧楠安静的任由苗枫摆弄。苗枫解开他的衣物后，发觉由于失血过多，萧楠的身躯已经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色，甚至腰部已经开始发黑。 如果正常人到了这种程度，大概早已动弹不得，意识不清了，但是萧楠还能说话和思考，说明他已经半尸人化了。 姚大早已认准萧楠的身体素质无法到达秘境的深处，所以才故意让萧楠变成尸人么？ 萧楠发觉他神色有异，便微微侧过头看看自己的身体，道：“看来我基本算是个‘死人’了。其实，无论如何，不发出一点声音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是你最大的累赘。 但是还要把柳司琪送入秘宝之地，只有那里的诡奇力量有可能包容她的自爆效果，苗枫，要不要我们赌一把。” “你想做什么？”苗枫用毯子包好了他的身体，然后给他提好裤子和衣服。 “柳司琪会攻击活人，但是死人呢？”萧楠道，“已经死掉的生物，还在她的攻击之列么？由我来作为诱饵，为你们争取离开的时间吧。” “不行！你怎么办！”苗枫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道。 萧楠用深邃的目光看着他：“这也在姚大的算计中，只有用这个法子我们才能通过，相信我吧，苗枫。让我来保护你一次。我会 赶上你的。” “你都不能走路！你怎么追上我！”苗枫一把握住他的衣襟低吼道。 “我能。”萧楠看着苗枫只在咫尺之间的清澈眸子，坚定的说。 苗枫咬紧牙关，瞪着他的眼睛，忽然道：“我不在乎柳司琪怎么样，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样！我要留下来跟着你！” 萧楠伸出双臂，忽然一把紧紧抱住他的后背，那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以至于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关节都发了白，颤抖着。 他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畔道：“这世上，我只能相信你，倚仗你！ 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你替我做完该做的事情！ 你是我的腿！你是我的眼！ 我走不到的地方，看不到的地方！由你前往，由你去看！ 求你！ 替我眷顾人世！” 苗枫痴痴的静默着，终于，用他满身伤痕的手托住萧楠的头，平静的说： “和你在一起，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光。 我在不远的黄泉 等你。” 他的声音，温柔得就如同开春时照在雪层上的阳光。 167帅府秘境：静谧之境 据柳司琪所说，整个二号楼是魔方式的六十四个随意组合移动的房间，而核心房间就是这里。 这个所谓的“核心”并非指的是这房间位于六十四个房间空间上的正中，而是“最后”，意思是，无论走什么路线，最后离开二号楼时，都必须经过这个客厅以及姚小姐所在的卧室。 从那间奇妙的客厅通往卧室的门是特制的机关门，其复杂的工艺不亚于第一机关的青铜大门。 从外表上看，那就是一扇非常普通的欧式实木门，有着宛若巧克力的外观，门把手是精致的水晶款式，实则只要一旦旋转把手，内里的几百道精密机关就会开始运作，使得大门毫无生息的打开。 萧楠终于说服了苗枫，这次由他来当“前锋”，让苗枫和柳司琪先在后面等着，自己先去打开大门，吸引姚小姐的注意。 而为了安全起见，除了萧楠，其他两人都用布条蒙住了眼睛，这是为了防止看到姚小姐——因为姚小姐似乎被某种奇怪的能量包裹，看到她的人都会惨遭不测。 只是苗枫一直看着萧楠，直到他伸出手打开卧室门的把手，才缓缓的用布带蒙住双眼。 就如萧楠曾经所说，当邪祟侵袭人世时，首当其冲成为“盾”的，竟然永远都是他这个带着残缺的病弱男人。 即使如此，在那副残躯里熊熊燃烧的，是世上最坚定勇猛的灵魂。他的勇气举世无双——苗枫不知道该说他是勇气惊人，还是擅长作死，只是知道，这个人 慈悲而无私，决绝而无畏，明明只是个残废，却如山如海，那么让人值得信任， 世上没有人能够抵挡他的魅力！ 无情的伏羲，却造出了如此倾倒人世的造物！ 伏羲之力确实令人战栗。 苗枫蒙上了眼睛，全靠灵敏的听觉去聆听。为了不发出一丝声音，他和柳司琪甚至脱去了鞋子。 在萧楠旋转了把手之后，那扇门果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的缓缓打开，内里的摆设显得有点梦幻，墙纸是淡淡的薰衣草色，家具是充满少女情怀的式样，梳妆台上亮着烛台式样的仿蜡烛灯，粉色的丝绸窗帘垂到地上，被绢花和蕾丝装饰。 可想而知，其实那窗帘后面根本没有窗子，这是一个全封闭的空间。 天花板上悬挂的是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的水晶吊灯，只是此刻没人有心情欣赏它的精美艺术感。 这个卧室，整体风格就像是来到了某个影楼的布景里，有一种刻意和让人窒闷的感觉。 其实空间算不得很大，占据着房间最主要面积，吸引人注意的是那张垂下了欧式皇家纱幔的公主床，隔着层层叠叠的轻纱，可见丝绒被子下面有个人形的凸起，昭示着有人躺在床里。 在斜对着床的另一边的墙壁上，就是一个白色的秀气木门，上面还挂着装饰用的布艺玩偶，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小的后门，谁能想到那扇门其实通往这世上最隐秘诡奇的秘密源头呢？ 萧楠微微的吸了一口气，他的手放在轮椅两侧的铁环上，开始缓缓的转动，让轮椅能够行驶进入那静谧的卧室。 在他的轮椅压着地板进入卧室之内后，快散架的轮椅发出了吱呀的声响，导致大床之上那个被子里的人忽然抖动了一下。 而萧楠并没有因此停下来，他迅速转动轮椅，使得轮椅能够滑向床边。由于一连串的动作发出的声响，大床之上的人开始不断的抖动。那抖动极不自然，像是人遭到了剧烈的电击。 与此同时，梳妆台上的镜面八音盒忽然自己开始响了，发出了悦耳但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叮叮当当的音色。 萧楠开口道：“姚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这句话是暗号，示意苗枫他们可以进来了，只要他们贴着墙壁缓缓的经过就好。 苗枫抓着柳司琪的手臂，摸索着一步步蹑手蹑脚的进了门，他和柳司琪就贴着墙脚站着，一点点缓慢的挪动着。 而床之上的姚小姐因为听到了人声，竟然碰的一下直挺挺坐起来了！ 她穿着漂亮的睡1袍，但是头脸和身躯都是烤焦的状态，她的脸就是一个焦黑的骷髅，只是一双眼睛竟然还在。 当然她的眼睛也已经不能用人类的双眼来形容了，而是被无数个瞳孔挤满了的眼球。 那些瞳孔在她的眼球里不断的流动运转，有的瞳孔明显不是人类的，而是类似于山羊，类似于青蛙，类似于昆虫。 在她光秃秃的焦碳似的天灵盖脑壳上，插满了钉子，电极，不知名的道具，密集得乍一看还以为是她的头发。 她的脸缓缓转向了萧楠。 果然，她对缓慢经过眼前的苗枫和柳司琪熟视无睹，只对发出声音的萧楠有感觉。 “我答应过给姚小姐上课，但是实际上，我一次都没给你上过课。”萧楠道，“说起来，还是很抱歉的。” 他语速平缓，这对于苗枫来说代表着一种“可以继续前进”的讯号。 姚小姐怪异的眼球越发旋转着，她眼睛里那些密集而奇形怪状的眸子流转得犹如星图，她伸出一双烧焦了的、只剩下骨骼的双手，放在了萧楠的胸前。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萧楠的胸前衣物时，布料就忽然产生了烧焦般的效果，同样被焦灼发黑的还有萧楠胸前的皮肤。 即使如此，萧楠还是温柔的说道：“我初次见到姚小姐时，便觉得姚小姐是个不一般的女生，您很有见识和抱负，对艺术的理解也很有见地……” 明明她的手指已经刺入他的胸口，引发常人无法忍受的剧痛，萧楠却依旧用丝毫没有波澜的声音平稳的为苗枫传达可以继续前进的“暗语”。 “咔嚓！” 这个声音来自于姚小姐扯断了他的第一根肋骨，而萧楠的声音依旧没有多大变化：“其实那一日，是我的一位侍女非要逼着我前去见您。” “咔、咔咔、” 那是其他的肋骨被她一根根折断并扯出发出的声响。 因为这样的动作，他的胸前出现了一个大洞，甚至能看到断骨内在跳动着的心脏。 “我非常对不起你。给了你虚妄的希望，但是我是相信着你的。无论今后怎样，我都相信你。我看着你一步步接近深渊，但是我的心却是平静的，如果有可能……我希望给你更多一点，更多一点的快乐……我还想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萧楠的目光望向苗枫，温柔的笑着，“我非常抱歉……如有可能……我想看着你……尽情的玩耍……” 苗枫已经就快要到后门那里了，只差一点点了。 只差一点点。 一点点。 只是，在他指尖触碰到门把手的同时，一滴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伴随着门把手旋转开的啪嗒声。 那个后门，原来打开时必须是会发出声音的！ 这个声音使得姚小姐的头开始后转，她的所有的眸子都开始滑向那边—— 萧楠忽然一把抱住了姚小姐，紧紧的抱着她，揽住她的头颅使得她无法后转，目光也只能追随着自己， 他激动的说：“你放心的去吧！我……会守护你到底！” 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姚小姐这一次手中握住并扯碎的， 是他的心脏。 而打开的后门已经自动合上。 他渐渐失去焦点的眼睛看到的，是苗枫终于离去的身影。 在他露出了最后的微笑后，他的头颅被姚小姐沾满鲜血的枯骨双手抱住，然后—— 挤碎了。 168帅府秘境：门开之境 在那扇后门在身后关上之后，苗枫一把扯下自己的蒙眼布，那布带竟然都已经湿透。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在他的脸颊上纵横。 他听到了他骨头断裂、血肉破碎的声响，他甚至听到了那最后一声的碎裂。 他闻到了那浓稠的烧焦味道和血腥味。 他没看到，但是他知道他在说出那些话时，到底受着怎样的折磨。 他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哭， 到萧楠坐着轮椅进入那房间时，他都那样以为，他以为自己够决绝，和萧楠一样， 结果到头来却如此不堪一击。 甚至脆弱到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任谁都不能抵挡他，不能抵抗他——萧楠。 他是 完人。 而柳司琪却在他身后发出了张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感人了！愚蠢的东西！竟然就这么无谓的牺牲了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只见她笑的前仰后合，差点就要跌坐在地了。 随即她迈着轻快的脚步，转着圈圈跳到了苗枫的前面，开心的道：“快走呀！我可是还有半小时就要爆炸咯！ 我们已经到达了人人都梦寐以求的地方啦！啦~啦~啦~啦~~” 她高兴的哼起了歌。 在苗枫面前的，是黑暗中的一条笔直往下的台阶，台阶的两侧都有如同第一机关直道的微弱地灯照明，除此之外再也看不清其他道路。 他麻木的迈开了自己的脚步，一步步走下台阶。 而柳司琪则迈着轻快的舞步，简直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 随着他们脚步的前进，前面的道路因为灯光的亮起而变得清晰了。 原来，下了台阶后不久就是一条光滑笔直的直道，和第一机关并无不同，直道的两边都是水域。 只是这里并没有鬼打墙的现象，整个空间极为广阔，明亮，形状是四四方方，从头顶打下的灯光，可以看清四面的墙壁都是黄金打造，水里升出水面的莲花丛也尽数是黄金。 在直道的尽头，有一扇比青铜门更加高大的黑色岩石材质打造的大门。 那就是通往秘宝之地的最后一道门。 是萧楠还差一步就要到达的地方。 柳司琪在直道上纵情的嬉戏和跳舞，并愉快的叫道：“这里没有任何机关哟~因为未经允许能够到达这里的生物几乎没有，而且能够闯过其他机关到达这里的人，一切机关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了。” 苗枫拖着沉重的步伐，终于来到了那巨大的黑色石门前。 虽然他的家族世代守护圣泉和部落圣地，但是他从不知道圣地里到底有什么。而这门里的东西，就是来自于他的故乡。 为了这门里的东西，多少人丢掉了性命！ 他重重的一拳打在了大门上。 “到底要怎么打开这扇门！”他质问柳司琪。 “怎么打开？”柳司琪笑嘻嘻道，“谜底就在这两边的水池里。把你的血分配洒到两边的水里，要足够有一杯血的量，否则水池里的机关就无法开启——怎么样？还是跟我这种专家一起来到这里比较便利吧？” 苗枫二话不说，就来到了水池边，他用短剑划开自己的手腕，任由自己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入水池里。 而之前在他肩头一动不动随着他来到这里的灵鸾，则停在门前，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扇巨大的门。 在柳司琪乱七八糟的歌声中，随着苗枫鲜血不断汇入金色的水池，有巨像从水中的两侧缓缓升起，那是两尊金刚力士巨像，浑身鎏金，有数丈高，它们踩着沉重的步伐在水中一步步接近黑色的大门，来到门前，便用双臂分别去推各自一边的门扉。 在它们猛力的推进下，刺耳的摩擦声和噪音响彻空间，而这种推进进度相当缓慢，半天门才开启了大概零点零几毫米的缝隙，其缝隙大概只够蚂蚁进出。 而就这一点点的缝隙，便导致气流不断从门里面冒出来，发出咻咻的声响。 金刚力士的推进依旧持续着。 柳司琪道：“看看是我自爆得快些，还是他们推开门更快些！哈哈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嘿嘿~~” “我是一定要把你送到门那边的。”苗枫用撕下的衣服布带稍微缠了下手臂上的伤口，随即来到门前，用尽自己的全力也去推那扇门。 在漫长的推门过程中，门的缝隙越来越大，风声也越发呼呼剧烈，但是肉眼可见门的里面只是一片黑暗。 —— 21世纪，萧城市郊的创业园区域，萧教授和沈钧遭遇了他们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原本静止的龙卷风转速越来越快！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将周遭的所有物体尽数摧毁！而且看起来正朝着他们行驶中的车辆袭来！ 两人发出了惊叫声，沈钧只能不断加大油门！也不管什么违规不违规了！现在就是生死时速！！ “阿楠！！！！”在车辆狂奔的过程中，沈钧忽然大叫道。 “什么？！”萧教授紧张的看着他。 “我爱你。”沈钧的脸上反而露出了坚毅的神色，“这辈子遇到你，我不后悔，我很荣幸。” 萧教授震惊的神情逐渐化为了凄然的一笑：“还没结束呢！加油！” 但是他知道，他们车子的速度远远比不过大自然龙卷风的威力和速率。 “下辈子，不，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还在一起。”沈钧忽然伸出一只手臂，一把揽住副驾驶位上的萧教授，在他的额头印下了重重的一吻。 紧接着，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车窗外已经一片昏暗混乱。 后视镜里，无比庞大的黑色龙卷已然欺近！ 这辆汽车就如同风雨中的一片树叶，瞬间被紧贴着地面高速旋转的乌黑云浪吞噬！ —— “啊啊啊啊啊啊啊！！看来你们还是太慢了！”柳司琪的胸口开始发出了光！那光辉穿透了她的衣物，让她看起来比现场所有的灯光都要亮！ 而黑色大门被打开的缝隙尚不足以容纳一个人进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司琪开始更加疯狂的大笑，“还差一步就要达成心愿了！没想到竟然会失败在这里！哈哈哈哈哈！这也是一种极致的失败的享受！哈哈哈哈哈哈！！” 她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指，手臂，就已经开始融化，而她笑的越发大声。 眼看她就要爆炸了！！ 汗流侠背，青筋暴出的苗枫紧咬牙关，忽然离开推门的行列，他迅速的冲向柳司琪，一把抱住她不断融化的身躯，蓦地———他用短剑猛的划开她的胸口，并伸出手扒拉出了散发着强烈光辉的、容纳着那终极炸弹的胃袋。 因为炸弹散发出的怪异力量，他的手指也开始了一点点融化。 柳司琪的身体倒在地上，还失望的笑道：“搞什么……结果只有我的胃……去了那边……喂……带上我的脑子……” 但是苗枫根本不理会她，他把自己的捧着胃袋，不断熔化的手臂伸入那门缝之中，正好，那缝隙只够伸进一只手臂！ “萧楠！！！”他忽然吼道，“我来代替你！前往那里！看看到底这里面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 说罢，他竟然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拼命挤进那狭小的门缝里！ 他的肩膀、胸骨、胯骨因为这种刚猛至极的力道尽数被沉重大门粉碎压扁，然而他却咬牙不断持续往门里奋进着！ 眼看他半个身子都被压的粉碎，他留在外面的一只手忽然按住自己的头颅，猛地塞入了门缝之中—— 清晰的碎裂粉碎声，恰如他在关上那个卧室的门前听到的声响。 这样， 也算进了“门”， 完成了他的心愿吧。 就在此时，金刚力士忽然停止了动作，在它们松开手的瞬间，大门以无比迅速的速度重重闭合了！ 而在闭合的刹那，灵鸾忽然奋力的挤入缝隙之中，瞬间钻了进去。 大门关闭的那一刹那，苗枫留在外面的，只有一条被夹断的左臂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愚……蠢……啊……”只剩下躯干和头颅的柳司琪眼中的光辉渐渐化为死灰，说出的字眼不知道是指的苗枫还是她自己。 而随着苗枫伸入门缝里的那条手臂彻底熔成了一节节碎裂的白骨，炸弹之胃也彻底被熔掉了，只留下那个闪烁的方块，瞬间爆发出堪比太阳的刺目光辉！ 169暗风之境 萧教授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当他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竟然还在那辆车里，而他和沈钧还紧握着手。 他试着摇醒了沈钧，沈钧悠悠醒转过来，懵了一会儿之后，他忽然惊喜的嗷嗷叫出了声，然后激动的抱住了萧教授。 “我们还活着！”他激动的道。 “可是我们在哪里呢？”萧教授看看车窗外，只见车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倒是他们的车内灯还亮着，因此才能看清彼此。沈钧试着打开前车灯，然而车灯也只能照亮周围一点点的距离，他们似乎被包裹在黑雾之中。 沈钧试着发动了一下车辆，让车子缓慢的往前滑行着，他们应该还在公路上。 然而车子还没滑行出几米，就似乎碰到什么东西了，沈钧吓得连忙停了车，然后下车检查。 为了以防万一，他在前来萧城的时候就穿上了义肢，直到他的脚碰到地面，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 这种奇怪的感觉来自于他残缺的右腿，但是他顾不上去仔细想，因为他看到车轮下竟然压着一个人！ “天！！压到人了！！我完了！！”沈钧发出了惨叫声。他连忙扶着车身快步来到车头前，去检查那个人的伤势。 而萧教授听到他这一嗓子也慌了，想要下车去查看，可是他双腿瘫痪，根本下不了车，只能紧张的在车里等着。 在他紧张看着挡风玻璃外状况的时候，忽然偶然发现了沈钧挂在挡风玻璃前的吉祥物—琉璃八卦竟然好似水波似的扭曲了！ 他用手摘下那个琉璃挂件，摩挲着奇异的水波扭曲纹路，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让这块琉璃产生这样的变化。 沈钧扶着车头跪下来，发觉被他撞到的男人仰面躺在地上，但是却没有穿衣服。他用手试探他的呼吸，一试之下松了口气，这个人显然还活着。 “你没事吧！喂！醒醒啊！你可千万别被撞残啊！”沈钧试图将这个男人拖出来，谁知那男人忽然一把抓住他的右脚脚踝，力气很大，使得沈钧痛的叫出声！ 沈钧叫完之后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明明没有右腿的！右腿是假肢！怎么可能会有痛感！ 在那个男人好不容易松了手之后，沈钧一把抓开自己的裤腿，惊异的发觉自己的右腿竟然是真真正正的人腿！ 他拍了拍，腿有感觉，也有痛感！不是做梦！ 怎么回事！ 他的右腿竟然“长”出来了！ “我……在哪里……”缓缓苏醒的男子抖了抖长长的睫毛，慢慢睁开自己的眼睛。他慢慢抬起自己的双手，发觉自己的手臂竟然是完好的。 “这是黄泉么？”他目光空洞的问。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黄泉，但是你没事吧？”沈钧关心的问，“能起来吗？哪里疼？疼的话千万不要动！我去拿毯子和急救箱！” 由于萧教授身体不方便，他车上常年备着这些东西。 但是等他拿来这些东西时，那个没穿衣服的男子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虽然同样身为男子，沈钧看着男子堪称完美的身材忍不住自愧形秽。 “我说，这位……大兄弟……你要不要先裹一下……”沈钧把毯子递给他，既然能站起来，说明这个人应该没啥大问题吧？ 这样自己就不会赔的太重也不会坐牢了吧？沈钧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我不是你大兄弟。”那个男子生冷的说，沈钧看他的脸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出头，英气逼人，外加他身材太过优秀，于是忍不住猜想这人是不是个艺人模特什么的。 “那、那请问您高姓大名？我叫沈钧，车里的是我的……挚友萧楠。”沈钧伸出手要和他握手，但是他不好意思说萧教授是自己的爱人，毕竟很多人很忌讳这个。 “萧楠？！！”男子忽然激动不已，他一把推开沈钧，叫道：“萧楠在哪里？！！他还活着么！” 当他打开前车门后，萧教授有点受惊的看着他道：“我、我就是萧楠，我们认识么？” “你不是萧楠！”男子看着他道，“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萧楠！” 萧教授愣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你说的是二楠！是不是！他也叫萧楠！他在身份证上和我同名！请问您是……哪位？他的朋友吗？他说去见的人就是你吗？” “我叫苗枫。”男子用沈钧给的毯子简单围了下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像是刚从浴室里出来的。 “我认识的那个萧楠，他只有一条腿。”苗枫一下就说出了萧楠比长相还特殊的特色。 “没错！就是他！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我是他的哥哥！”萧教授激动道。 苗枫愣了愣，道：“你也是萧家的少爷？你怎么过来的？这是哪里？” “这里应该是萧城的城郊……但是被龙卷风忽然袭击了，之后我们就困在公路上了。我们最好换个地方在说话，因为不知道黑暗中会不会有其他的车子冲过来。”萧教授道。 沈钧这时才道：“阿楠！！！不得了了！！我身上发生了奇迹！！” “我们去安全的地方再说，好么？”萧教授道，“先上车吧。苗先生，你能说下，我弟弟到底怎么样了？” 苗枫坐进了后车座，然后道：“他死了，被姚小姐杀死了。为了掩护我。” “你！你说什么！！！！他怎么回事！！！”萧教授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节哀吧。他死的非常英勇，他是我见过最有勇气的男人……”苗枫沉痛道。 萧教授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整个人都魔怔了似的，喘息个不停。 “阿楠！你冷静下！你不要慌！”沈钧连忙为他顺气，“你挺住啊！” 萧教授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喘气，半天，他才好不容易哭出了声：“他！！他是怎么……发生了什么！！求求你告诉我！！我弟弟他到底怎么死的！！” “想不到你们萧家的少爷里也会有这么关心他的人。”苗枫沉声道，“我……我只能说他走得……很平静。他是被姚小姐所害……” “那个女人是谁？！告诉我！我要报警！”沈钧叫道，“阿楠你冷静点！二楠不在了！但是我们还得活！我们还得弄清楚，到底是谁害了他！” “她叫姚灵。是姚大帅的女儿，你们报警也没用。恐怕警局根本没法管得了他们。”苗枫道。 “我不信！就算他只手遮天好吧！我也要把这件事告诉媒体！让全国都知道！苗枫，二楠的……遗体在哪里？”沈钧问。 苗枫摇摇头：“没法子……得到了。” 萧教授闻言忽然就昏了过去。 虽然是跨服聊天，但是貌似交流还没有什么障碍的样子。 —— 醒来后，萧教授哭得用掉了一包抽纸，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亲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黑心官二代的手里，由于凶手权大势大，一手遮天毁尸灭迹，连替二弟收尸都做不到，天下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么？ 他从小到大都没像今天哭得这么伤心过。 沈钧一边开车一边安慰他，苗枫也忍不住安慰了两句，但是萧教授根本听不进去。 “我那苦命的弟弟……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补偿他……”萧教授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弄得沈钧都没法告诉他自己身上发生的奇迹。因为这会儿说这个实在太不应景了。 而在萧教授哭得不行时，苗枫则看着自己的手掌道：“我看来确实是因为伏羲之力而复活了。既然我能复活，那么萧楠他……”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前面车灯能照到的路的一侧，出现了一个努力挥手的、没穿衣服的男子。 沈钧来了急刹车，那男子的手就拍的车窗啪啪作响。 “怎么是你们！！！！！！！！！？”男子在他们摇下车玻璃后叫道。 “二楠！！！！你这冤大头没死！！！”沈钧惊喜的叫出了声。 “我……当然没死。我怎么可能死。”没穿衣服的男子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原来他就是萧楠！ 他的身体看起来完好无损，除了他依旧少了一条腿外。 而当萧楠看清后车座坐的苗枫时，忍不住大叫道：“哇！你也死了又活了吗？！” 苗枫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呆滞。 当萧楠裹着剩下的备用毯子坐进了后车座，和苗枫坐在一起后，萧教授破涕为笑，责怪道：“你们到底搞什么？！苗枫说你死了！！我都要吓死了！你知道吗！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楠看看苗枫，苗枫也看着他。 萧楠干咳一声道：“其实，我们……额，我其实是和苗枫他们几个人聚会来的，我们……就磕了点……那个，粉。不是上瘾那种，就是玩一下，然后玩嗨了就跑出来了，没穿衣服。他可能还有点糊涂，脑子里都是幻想。” 苗枫抱起手臂，一言不发。 “那你怎么解释我们现在遇到的超自然现象？”沈钧道，“我们被一张写着你字迹的纸条引到了这里，看到了神秘的静止的龙卷风，现在我们可能还在龙卷风内部，你看我们开了这么久的车，根本没有开出去的迹象。” “那就是你们撞鬼了。不，应该说我们一起撞鬼了。”萧楠嘴硬道。 “你开天体聚会不会恰好也跑到这么个地方来开吧？”沈钧道，“还有！我的右腿是好的！不可思议吧！我少的一条腿长出来了！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告诉我们吧，二楠，不要让我们为你担心了，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萧教授道。 “你们真的想知道？”萧楠道，“哪怕你们的世界观会因此而崩塌？” “开什么玩笑，你小子到底搞得什么鬼！”沈钧骂道，“你直接说吧！我们受得了！哪怕你是外星人我都受得了！” 萧楠道：“我并非是外星人，但是我可能是你们两个人的克隆体。确切的说，你们加上另外一个人，是我基因学上的‘父亲’。” 接下来的半小时，让苗枫对萧楠的叨叨能力刮目相看，因为他竟然用那么短的时间，把有关伏羲的复杂理念和事件以及乱得跟麻线似的时间乱流现象都解释清楚了。 当然也听得沈钧和萧教授一愣一愣的。 萧教授足足愣了两分钟，才道：“这么说，你并不是我的‘弟弟’，而是生物学上我的‘儿子’？！我被那个叫做伏羲的超次元生物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克隆出了一个融合了我的基因和记忆，以及沈钧的身体特征的‘子嗣’？！ 太好了！我们不用去领养小孩子了！” 这脑子拧巴的。和萧楠有一拼。苗枫在内心道。 “虽然听起来很扯……但是……”沈钧摸着自己的右腿道，“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请原谅我之前骗了你们，因为事实真相太过诡异，人类绝对不可能相信，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但是我确实见过世界末日的景象，因此提醒你们制造避难所。”萧楠道，“可是也许由于我们在民国时代的活动，未来的事件可能因此而产生了变化。” “等等等等……这种科幻片才有的情节……太乱了太乱了！我脑子不够用了！”沈钧道，“别说那么远了，想想我们该怎么从这片黑暗里出去吧。” 萧楠道：“柳司琪是个天才，而且是近乎接近神的天才，她制造的爆炸的确干预了‘事理’本身，以至于爆炸在民国时代还未开始，便已经把现象结果投射在了未来的21世纪，可以说那个爆炸歪曲了事理，甚至烧穿了时间，使得我和苗枫能够以此为通道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内被伏羲之力‘复活’。 但是，爆炸本身正因为要达到歪曲事理的效果，消耗了爆炸时产生的绝大部分能量，因此爆炸实际上没有对现实的物体和生物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我有种假说，就是当歪曲事理达到一定程度时，会让人类的认知产生‘盲点’现象，为了保持自己的精神不至于被太过冲击性的‘奇迹’击垮，人类大脑自我屏障了这种‘歪曲’。所以其他人看不到这个徒有其表的静止的、由大爆炸产生的龙卷风。 你们两人能看到，是因为你们和我接触过，而且你们曾经沾染了伏羲之力，被伏羲之力克隆了基因，因此你们的意识比常人有更大的‘弹性’，能够‘看到’某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以这个假说延伸，我们现在就在龙卷风内部，这里是一个歪曲了时间空间甚至歪曲了事理的特异空间，单纯盲目的四处开车，是找不到出路的。 沈钧，你的腿能复原，大概也是托了这里扭曲事理空间特性的福。” “那你的腿……为什么没有恢复？”沈钧略感惋惜道。 “我是伏羲所制作的定点，我是不可能被随意篡改的。”萧楠话音刚落，便忽然睁大了眼睛，“是啊，我是定点！正因为我不可能被这爆炸的余烬扭曲，所以我们去寻找这风的核心吧！用我来中和爆炸的歪曲事理的余劲。” “你这是又要自杀一次么？”苗枫终于开口道。 “放心吧，这次不一样。我不会死。”萧楠握住他的手，表示安慰，“你尽力了，苗枫，我替从爆炸中幸存的所有人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把柳司琪送入秘宝的密室，使得秘宝之力和爆炸产生某种化学反应，那么结果便不会仅仅只是如此，肯定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我什么都没做。”苗枫看着车窗外，“没有你的掩护，便没有一切。” “没有你的陪伴，也没有这一切。你说，灵鸾去了哪里呢？”萧楠忽然想起了那只通灵的鸟。 这时，一只大鸟碰的一下撞在了挡风玻璃上，好似全力飞过来直接撞上似的，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挡风玻璃因此出现了龟裂。 沈钧哇哇大叫，说自己的车如何如何贵，而把挡风玻璃撞成这样，那只灵鸾王竟然很快没事儿似的活蹦乱跳了，并且吃光了萧教授带来的零食。当真是头铁。 170 龙卷风之心 萧楠和苗枫换上了车里沈钧带来的备用衣物。 虽然萧楠知道自己每次被搞死可能会在现代复活，但是每次复活都要果奔还是有点让人无法接受。 之前萧楠向众人解释了一番他的猜想，实际上除了萧教授大概理解了一点，其他人都有听没有懂。沈钧对于萧楠的话，还是半信半疑的。但是也只有听他的了，车的油量有限，萧楠建议先把车子靠路边停下，让灵鸾去黑暗中探查。 吃了零食还喝了可乐的灵鸾大大的打了个饱嗝，本来找到了车座后的空地舒服的躺倒，不得已又被萧楠拉起来干活。 灵鸾飞出车窗后倒也机灵，知道凭着自己的某种特有的第六感飞翔。 眼看着灵鸾飞出去探查，萧教授道：“感觉我们就像是放出鸽子的诺亚方舟似的。希望那只大鸟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萧楠道：“放心吧，那只鸟很不一般，它是上古灵禽的后裔，有着神秘的洞察力和感觉，我们先在这里等待，顺便梳理下我们今后要做的事情。” 萧教授道：“我想好了，虽然二楠你并非是我的弟弟，但是我们毕竟也是科学上的‘父子’，所以你仍然是我的家人，户口本上的关系……” “额，我这么大岁数，当你的儿子不太好吧？而且你也只有二十多岁罢了。”萧楠道，“我们还是维持着兄弟的关系吧，哥哥。以前花了你们太多的钱真是不好意思，有机会我一定会补偿你们的。” “没关系，那些钱不要放在心上。”沈钧道，“虽然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只要阿楠能高兴就好，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大概能理解你是在做拯救人类的事业，只要你有需要，我会和阿楠力所能及的帮你，但是超出我个人能力范围的事情，估计就爱莫能助了。 其实你在我家住的那几个月，外加装修费，加起来也不过花了接近227万五千元的样子。” 算的可真清楚啊！萧楠忍不住满脸黑线。 萧教授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沈钧，才道：“没关系的，二楠你继续住在我们那里吧，你依旧是我的弟弟。想想也真是奇妙，我应该就是被父母彻底抛弃的人吧！但是上天竟然安排了你作为我弟弟。 可能是因为我实在太过执念了，哈哈。 如果我们从这里出去，你和苗枫都回来住吧，按照你说的，你还要寻找方法回到民国时代，在那之前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开口，让我们来帮你。唉，如果你能就这么留下来就好了，那个时代也太危险了。” “在你们的认知中，萧氏财团还存在着，就说明我的‘任务’还未完成。”萧楠道，“萧氏财团很有可能是导致几十年后人类彻底覆灭的关键。他们可能已经在利用民国时期得到的各种数据制造‘伪神’了。” “说的好像是终结者似的！还挺刺激的，说起来，我也想去民国那会看看，说不定还能成个震惊世界的大商人什么的。”沈钧道。 “我觉得你回到民国时代活不过三天，在萧城里。”萧楠直言不讳道。 沈钧翻了个白眼，故意道：“那二百万就不用挂怀了。” 说话间，飞出去的灵鸾就返回了，它叫个不停，在车顶上空盘旋，似乎在示意众人跟着它过去。 沈钧于是发动了汽车，跟上了灵鸾——之前他们绕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出路，没想到跟着灵鸾很快就来到一个亮着灯光的地方！ 仔细一看，这点着灯的地方，不就是那个大门紧闭的产业园么！ “这里到处都是一片黑暗，只有这里有灯光，说明这里很有可能是黑暗区域的核心所在。”萧楠道。 沈钧于是停下车，自己率先给萧教授放好轮椅，打开车门，然后将他抱到了轮椅上。 “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萧教授不好意思的说。 “没关系！我现在感觉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恢复了四肢健全后，沈钧恨不得去跑上几圈。 而萧楠则要用到萧教授备用的一双肘拐，在苗枫的陪同下来到了被铁锁锁住的大门边。 大概是好久没有用肘拐了，萧楠走得很慢，苗枫在一边就慢慢陪着他走。可能是刚刚经历了时间跳跃的缘故，萧楠体力显得很差，过路牙石时甚至被绊倒了，幸亏被苗枫及时扶住。 萧楠看着依旧很精神抖擞的苗枫，不禁感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苗枫只好扶着萧楠的腰，半扶半抱的将他带到了铁门前。 看着那个大铁锁和铁链，沈钧道：“我们之前开车绕过这里一圈，这里唯一的入口就是这，但是我车上没有工具能够打开。” “我试试。”苗枫道。 “你会撬锁？”沈钧话音刚落，苗枫就一把扯断了铁锁，力气大得让人咋舌。 沈钧忍不住道：“这位壮士好身手！” “我用拐杖吧，二楠你来坐着，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萧教授注意到了萧楠体力不支，已经有点气喘吁吁的迹象。 “我没关系。”萧楠道，“你不要乱动。” 但是倔强的萧教授还是执意要站起来，沈钧只得扶了他一把，当他站起来时，他的脸色变得很诧异，竟然对沈钧道：“你松开手看看。” “我松开手你就倒了！”沈钧道。 “但是我的腿有知觉了！”萧教授惊诧道，“是真的有知觉了！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我的腿的存在！” “难道你也被二楠说的那个奇怪的现象给影响了？！”沈钧将信将疑的松开手，但是不敢把手拿得太远离他，以便能够及时扶住萧教授。 没想到，萧教授竟然真的一步步慢慢走了起来，他惊喜无比，想要加快步伐，却因为不熟悉使用双腿而往前跌倒，沈钧扶住了他后，他激动的说：“我真的能走路了！是奇迹！是二楠说的‘奇迹’！” “但是你还需要练习，你还不能走多远，快坐下！”沈钧关心道。 “不！把轮椅给二楠吧！他比我需要。”萧教授现在只想尽快练习走路，一刻也不想多等，天知道他有多渴望能够真正用双脚站起来——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达到了真正的圆满！ “太好了，看来柳司琪也干了一件好事。”萧楠道。 于是这下换成苗枫推着萧楠往前前进。而沈教授则踉跄的拄着拐杖，在沈钧的搀扶下不断迈步。 他们进了大门后，发现产业园的弧形大楼还没有完工，只盖好了一个圆弧形穹顶的展览大厅，大概是为了能够率先接受采访，大厅做了一定的装修，后面部分则都是脚手架，以及已经停工的吊机。 大厅的前方修成了一个小广场，广场一侧就是简易的建筑工宿舍，此时宿舍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但是所有的灯光却都亮着，包括塔吊的探照灯。 这使得整个大院里还算比较明亮。 站在大院里往那大厅里看，只见大厅里有奇异的光在闪烁，那并非是灯光，而是一种悬浮的物体在发光，一闪一闪的。 “我想，我们要找的‘核心区’就是这里了。”萧楠道，“这里是‘事物’‘法则’被极大歪曲的地方。你们看那个喷泉。” 在大院正中有个已经修好的圆形喷泉，喷泉看起来像是在喷水，但是仔细一看喷出的水柱却是静止的！ 水像是冰一般凝结住了。 苗枫胆大的靠近那个喷泉，用手敲了敲“水柱”，惊道：“这不是冰！是玻璃！” “怎么可能呢？”沈钧扶着萧教授来到喷泉边，他们都伸出手去摸，摸到的果然不是冰，而是类似于玻璃的矿物结晶，从敲打的质地来看，很像是水晶。 “这不是玻璃，是水晶。是纯度很高的水晶。”萧教授做过考古实物材质的研究，在仔细观察之后断定道。 “水晶啊……还真好看。”沈钧赞叹道，“但是，人造水晶也不值钱，说不定这是人家故意摆放的现代艺术品。” 杠精。萧楠忍不住在心里道。 “如果这里是爆炸漩涡中心，那么被改变的物质不仅仅是水流，周围应该还有其他的东西。”萧楠只得道。 这时，灵鸾鸟飞到了不远处的一堆建筑垃圾处叫个不停，示意他们过来。 苗枫率先跑过去，只见灵鸾伸出一只爪子，朝着自己踩着的一根被破塑料布盖着的废弃铁管叫了几声并蹬了蹬腿。苗枫扒拉掉塑料布，发现那根“废弃铁管”竟然是银白色的。 “这是什么？”他把那根管子扛过来扔到众人面前，让他们鉴定。 “形状上来看就是废弃弯曲的管路。”萧楠道，“材质……银白色的金属，应该是铝合金？我不懂建筑上的事情，这根管子应该没什么特殊的吧？” 灵鸾鸟闻言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在古代，远古部落曾经利用灵鸾来寻找矿产，因为灵鸾鸟视力极佳，而且能分辨地脉和珍稀矿产，因此灵鸾曾经还引发过部落战争，当初可是人人都想要得到这种能够发现宝藏的 “珍宝鸟”。 而现场这四个棒槌，竟然谁都没认出来这根废弃水管的元素已经被扭曲成了铂金。 苗枫更是说这个水管形状还可以，塞到了自己的腰带上当武器。 171 奇迹的用法 四人终于来到了大厅玻璃大门下面的台阶处。 内里散发的那种光芒像是萤火一般散开了很多，光点四处飞舞，甚至飞出了门缝，一时之间，他们四周都是那种发光的光点在飘着，场景显得极为梦幻。 沈钧下意识的想要拿出手机拍摄，但一摸口袋才发觉手机被忘在了车上。 萧教授伸出手，光点一碰到他的手指就立刻消散，反而是落在坚硬的石砖地板上时，立刻像是滴入水面的水滴，泛起了一丝丝的光之涟漪，在涟漪消散后，落下光点的地方就留下一块小小的、金色的“痕迹”。 苗枫俯下身，用他捡来的水管砸开一块地砖，将那块泛着金色的部位挑出来，原来被光点落入的地方，竟然从石板转化为了黄金，只是厚度只有不到一厘米，可以说是变成了大颗粒的金砂了。 “这就像是在还魂山发生的事情一样。”萧楠道，“这里也出现了点石成金的现象。不知道是不是柳司琪的爆炸引发了密室内伏羲之力的倒流，才有了这样的变化。哥哥，沈钧，你们就留在外面吧，看样子那些光点不会伤害人体。” 萧教授知道他们进去了大厅里面也帮不到什么忙，只能点点头道：“你要小心啊！如果你因此又返回了过去……” “不管怎样，我记得你给了我一个家，一个真正的人家。”萧楠转过头，冲着他微笑了一下，“你可是这个世上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放心吧，不管怎样，我都会回家的。” 萧教授捂住了嘴，他的眼泪总是无法克制的滴落。 这世上，他唯一知道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只有萧楠。 “我会和沈钧一起，等你回家的。”他说，“无论你去了哪里，都……欢迎你回家。” 萧楠点点头，然后对苗枫说了什么，苗枫便通过旁边的斜道推着他的轮椅到达了玻璃大门前。 感应式的玻璃大门骤然打开，那两人就被门里光的洪流淹没，随着大门再次合起，门上面的防盗门骤然崩塌落下，导致沈钧和萧教授也无法得知大厅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等等他们吧。”沈钧把手放在了萧教授的肩膀上道，“二楠一定会回来的。” 于是两人肩并肩坐在了台阶上，静静的等候着。 —— 在整个建筑物唯一落成并装修好的圆形大厅正中，一个光源就漂浮在一人多高的位置，不断挥发处流萤似的光点，光源的光渐渐变得暗淡，当萧楠和苗枫靠近时，那光源变得只能照亮半米的范围了。 这时，他们终于看清，散发着光辉的，其实是一小块不定型、不断变幻尖锐棱角的晶体。 “这是什么东西？”苗枫要伸出手去碰，却被萧楠制止。 “我来吧。”萧楠从轮椅里站起来，单腿跳着接近那奇异的晶体。 他用双手缓缓靠近晶体，晶体的变化因此而减缓了许多，在萧楠的手指距离晶体还有零点几毫米的时候，晶体忽然迸发出了一圈圈的带状光芒—— 那些光芒带竟然不是单纯的光，而是幻化出了一圈圈环绕上升的文字！ “是十二古族的文字！”苗枫讶道。 “简直像是全息投影！看来爆炸果然裹挟到了秘宝之力，这些文字说的什么？”萧楠问。 苗枫托着下巴，认真读了半天，才道：“真是怪异……这些文字写的全都是禁止、禁忌之类的警告，并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熟悉的笑声从他们身后响起，那分明是柳司琪的笑声。 两人警觉的回过头，只见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并非是真正的柳司琪，而是由光点不断汇聚而成的半透明的柳司琪的幻影！ “柳司琪，难道你也复活了？”萧楠讶道。 但是她现在的状态又根本不像是实体。 “确切的说，我并非是真正的‘柳司琪’。”幻影的笑容和姿势和柳司琪一模一样，只见她平举起手臂，开始了她最拿手的芭蕾舞转圈圈，一边转圈圈一边道：“我是被写入炸弹内部的‘人工智能程式’，一旦爆炸规格达到超越事理逼近虚空的程度，我就会被激活，作为‘说明书’存在。 我并非是柳司琪本人，只是她制造的程序罢了，你们要格外珍惜和我对话的时间，因为我存在的时间只有短短的数分钟。 真是可悲啊，那个女人，追求虚妄的东西，到头来她根本连虚空的门槛都进不了，就算是我，也根本不在虚空之境。貌似只被带到了名为‘未来’的时代。” “你要说明什么？”萧楠问道。 柳司琪的幻影这才停止转圈，用机械般毫无感情的声调道：“为了向‘伏羲’说明，炸弹的机制——来夸耀人类达到的最高水平的科技。 显然，站在我面前的并非是伏羲而是你们两个凡人，但是我还是会执行我的程式。 这个炸弹，已经极大的逼近了伏羲之力歪曲事理和事物的形式，同时会制造出某种‘飓风’，直接夺取些许‘伏羲之力’——因为爆炸地点在秘宝之地。 如你们所见，你们手中所握着的那个晶体，就是炸弹夺取的些许‘伏羲之力’，由于这超常的爆炸，尽管爆炸这个事实已经结束，但爆炸改变了这微末的‘古神之力’的形貌。导致它可以被人类掌控，理解，使用，可视化。 换句话说，诸位，可以利用那个东西实现‘奇迹’，也就是‘许愿机’。 但是，我要说明的是，由于爆炸事实已经结束，加上穿越时间吸收了大部分能量，这个小小的‘奇迹’作用范围有限，影响全人类认知的大型奇迹实现不能。 其具体作用，还望诸君……自行……发掘……” 幻影的话语骤然变得模糊微弱，构成她的光点突然开始闪烁和黯淡，显然她要消失了！ “最后……制作者希望我提问……伏羲…你……是否……爱着她？” 幻影最后问道。 “伏羲爱着人类这个种。”萧楠道，“包括她。” “明白了。感谢解答。预判柳司琪已经得到满足。任务完成，程序……终止。”幻影说完，终于彻底消散了。 随着她的消散，黑暗开始如同退潮般褪去，那发光的晶体终于彻底凝固成了一块不再变幻的水晶落在了萧楠的手中，而在外面，天幕忽然放亮。 沈钧不由得欢呼出声。 —— 在苗枫砸开了防盗门后， 萧楠把那个奇妙的晶体拿到了众人的面前展示。 “这是‘许愿机’，也许我们永远无法理解柳司琪的科技到底发达到了什么程度，但是毫无疑问她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天才。她甚至夺取了伏羲之力，造出了可供许愿的‘人造秘宝’！”萧楠道。 “哇！就是这么个看起来像是施华洛世奇商品的玩意儿么！你别唬我！要怎么许愿？”沈钧道，“那我希望我……” “别乱说！万一真的被实现就不好了，要想清楚再说！”萧教授警告道。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觉晶体内核还有微光，我想大概打碎晶体时许愿比较有效，现在你们可以充分考虑下到底要许什么愿望好。 顺便说一下，那种影响全人类的愿望是完成不了的。” “真失望，我还想许希望世界上永远没有贫困和战争。”萧教授道。 “那怎么可能？许了那种心愿人类说不定会灭亡。”萧楠道。 “你这么看不起阿楠的心愿吗？阿楠的心愿多伟大！算了，还是许愿我的公司成为业内no1好了。”沈钧道。 “这种规模的愿望估计也达不到，再小点。”萧楠道。 “希望阿楠的腿是好的？行吗？”萧教授道。 “不行，我本身就是伏羲造物，这种伏羲小额能量根本不可能和大体对冲。”萧楠摇头。 “那我要二百万现金或者等价值的赔偿。”沈钧道。 萧楠瞥了他一眼：“这个纳入参考中。苗枫，你想要什么？” “我没什么愿望。”苗枫道，“这种力量是邪恶的，我劝你们最好别乱用。” “伏羲送的，不用白不用。”萧楠道，“再说我们又不用来做坏事。还有其他参考愿望吗？” “我想要得到的都有了。我没有什么想法了。知足了。”萧教授道。 “好吧，试试看吧。”萧楠说罢忽然狠狠把水晶摔向地面跟摔炮似的，让其他人不由得满脸黑线，这实现愿望的方式有点太粗暴。 水晶瞬间被摔得粉碎，内里的光点也飞了出来。 萧楠道：“我想要二百万！现金！” 说要现金是为了检验到底愿望能不能实现。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那个光点还凝固在半空中了。 这下众人都面面相觑，沈钧嘀咕道：“是不是姿势不对？” 萧楠想了想道：“我想要苗枫有一套合法、真正的现代身份认证，不用我们给他到处跑着办各种证件和假证。” 话音刚落，光点骤然大放光芒，之后啪叽消失了。 十秒钟后，忽然从天而降许多奇奇怪怪的卡片和纸片，众人连忙捡来看，只见有苗枫的身份证，驾驶证，学术证，居住证，户口证，毕业证……还都配了标准的二寸表情呆滞证件照。 “这是什么？！挖掘机证？！厨师证？！”沈钧跪在地上一边捡证一边叫道。 “神了！！奇迹！！！”萧楠惊呼。 “看看！还有导游证！糕点师证！营养师证！自考证！太神了！这个！”萧教授也跟着趴在地上捡证并大叫。 “还有美国绿卡！可以啊！护照都有了！” “我发现了四六级证！” “普通话二级证！” 灵鸾王在一边歪着头看着这群用伟大的伏羲之力办假证并嗷嗷叫的二货。 172黄金风波 沈钧找了个塑料袋来，把苗枫的证件都收好了，收了足足一塑料袋，让人瞠目结舌，有这些证件，苗枫不仅入住城市没有阻碍，甚至还可以去找很多工作，但是—— “为什么我们要二百万却不能满足我们的愿望呢？”沈钧问萧楠。 “也许是因为那一点点能量太小了，根本给不了你二百万吧。”萧楠道。 沈钧怒了怒嘴，嘀咕道：“这么看，你们说的伏羲也是个穷神啊。” 萧楠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进到这个大厅里看看。”说罢他把自己的轮椅往大门毁坏的大厅里推。 苗枫过来帮了他一把，帮他推到了大厅里，现在外面的天光透过穹顶的玻璃照进来，使得原本黑暗的大厅终于能够看清事物了。 这大厅大概是用来做展览用的，修的极其宏大，但是萧楠真正要他们看得，是原本用黑色大理石打造的地面，现在因为伏羲之力，出现了一大片星光似的金色区域，而这些金色区域，就是原本的石板被转换成了黄金！ “这些黄金，就是伏羲的馈赠。”萧楠道，“我估计经过方才的折腾，这里的摄像头什么的应该都坏掉了，你们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就算拍到了我们，顶多也只是毁坏地板砖而已。” “是真正的金子吗！这大一片！要怎么带回去？”沈钧双眼放光道。 他触目所及，被变成黄金的区域，大概有几十平方，还不算外面那些台阶上星星点点的黄金小圆点。 “让苗枫帮你的忙吧，你们想个法子尽快搞定，台风马上要来了。”萧楠道，“我去车上眯会，我真的累了。”他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快去休息吧，二楠。”萧教授关心道。 于是在萧楠上车睡觉后，剩下的三人开始考虑怎么解决黄金搬运的问题。 苗枫倒是干脆，扛起那根白金水管将大厅正中的黄金地砖砸的四分五裂，力气惊人，这些黄金地砖本来就不深厚，被变成金子的地方厚度也不过一指厚，即使如此，都已经足够让沈钧感到狂喜了。 他从外面建筑工的库房房间里找来了几个麻袋，开始淘金。 其实就是装填搬运而已。 但是他的车子后备箱塞得满满的都是旅游用的东西，哪里有空放这些金子呢？ 苗枫却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因为他在广场大院里看到了闲置的小卡车，是用来运输建筑垃圾的，于是道：“我们可以先借他们的车就是了，大不了以后还回来。” “这可是偷车啊……算了，反正这种小卡车也不值钱，破破烂烂的，大不了我以后赔他们新的。”面对金子，沈钧终于放下了自己的道德底线。 萧教授虽然觉得不妥，但是既然他们执意要带走这些金子，而且金子若是留在这里，说不定会引起轩然大风波，被捅到媒体那里，引来什么专家，说不定反而会被一手遮天的萧氏财团发觉。那就不好了。 还不如就造成是被贼偷了地砖的假象。 眼看那两个人装运得起劲，一个负责砸地砖，一个负责搬地砖，连工地上的手推车都拿来用了。 沈大总裁何时干过这种体力活，看着他汗流侠背的推推车，萧教授也过来帮忙，他的双腿已经恢复了知觉，但是走路还是不利索，离不开肘拐的扶持，沈钧看到他走过来，连连叫他一边歇着去。弄得萧教授挺不服气的。 但是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负责把后备箱的矿泉水和毛巾给两人拿过来。 沈钧从来没干过这种重体力活，运了几趟就把手掌都磨出水泡了，疼得嗷嗷叫。最后还是苗枫雷厉风行的承担了大部分的体力活，将他们好不容易一点点挑出来的金子地砖都抬到了卡车里。倒也铺了一卡车。 看到这一卡车的金地砖，沈钧感到自己有点晕乎乎的——这么多金子，能值多少钱啊……这少说也有五百公斤了吧？ 他迅速算了一下，最后发觉他们运出来的黄金，应该值一个亿！ 也不枉累死累活干到快天黑了！ 于是由他和苗枫两个人上了卡车，而由萧教授开那辆他原本的手动残疾人改装车，一行人终于踏上了返回的路途。 谁也不会想到用彩色条纹塑料布盖起来的卡车里装的是真正的金砖，沈钧由于太激动了，而无法开车，只能坐在一边的驾驶位上发呆。 这一路他都不敢再停车了，而是让苗枫直接把卡车开出了城。 值得一提的，创业园所在的地方就是原本大帅府那片区域，百年时光，沧桑巨变，昔日机关重重的秘宝之地，现在也不过是一片荒郊野外。 而萧镇依旧处在被封锁的状态，甚至被冠上了“地质沉陷危险区”的牌子，生人勿进。 他们的车辆只能通过环城公路一路开到了还魂镇，这会儿夜也深了，风越来越大，还升起了浓重的夜雾，萧教授怕出事，叫他们不要赶夜路，就在还魂镇先住一晚。 那一车黄金上面盖了一些真·建筑垃圾做掩饰，即使如此，在住进了旅店后，沈钧还是有点不放心，说和苗枫排了上下夜看车。 萧楠则进到房间就倒头睡了，除了上车下车，他睡了一路。 萧教授还特意让他在迷迷糊糊中量了下体温，因为担心他会发烧，事实证明萧楠除了太累了没什么别的问题。 其他三人便在小店里吃了本地的牛肉面，勉强凑合一顿晚饭。 上半夜是苗枫守夜，他就在小旅店的二楼窗户处看着停在外面的卡车，守到11点左右无事发生，便让沈钧来换岗。 苗枫是和萧楠住在一个房间里的，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苗枫也是真心累了，稍微冲了下澡就倒头睡了。 谁想到半夜里萧楠睡饱了，反而睡不着，饿的肚子咕咕叫，便想去找点吃的。他穿好了衣服，直到他坐到轮椅上时，苗枫都没醒——看来他真的累坏了。 萧楠也不敢打扰他，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悄悄转动轮椅出了房间。这时萧教授也没有睡着，他急着想要练习走路，正只穿着一双袜子，在走廊里慢慢的拄着手杖来回走动着。 看到萧楠出来了，他讶道：“你怎么下床了？” “我觉得饿了。”萧楠道。 “我就知道你会肚子饿，叫店家留了一份汤面在冰箱里，给过老板他们钱了，叫他们给留个厨房的门，我扶你去楼下吃饭吧。” “这种小事他们也要钱？”萧楠道，“你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下楼吧。” “还是我扶你吧，你身体还很虚弱。”萧教授陪着他来到楼梯边，这里的楼梯都是自制的，还有点陡，看着有点吓人。 正在走廊口看着楼下窗外的沈钧闻声赶紧跑过来道：“你们搞什么！阿楠你不要搞事，你自己都走不稳路，让我带二楠去吃饭好了，你帮我看着窗外。” 说罢他将萧楠从轮椅上抱起来，直接送到了楼下的小餐厅里。老板说他家里有事，晚上不住在这里看店，就把大门从外面锁住了，说是明天早上来开，水电他们都可以随意使用，因为这店里只住了他们四个人。 沈钧把萧楠放在餐桌前，自己就去厨房一顿操作，很快把热好的牛肉鸡蛋面给萧楠端来，道：“你慢慢吃，手机给你，吃完了打电话给我，我带你上楼。” 披着毯子的萧楠道：“你的腿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已经健步如飞了。” 沈钧得意的蹬蹬腿道：“那是那是！我们的二百万就一笔勾销吧。” 这时窗外已经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看来台风未至，雨水先来了。 就在此时，萧教授却发觉楼下的街道上，竟然有好几个戴着帽子口罩的男人拿着撬棍等工具朝着这边走来，他起初以为是过路的人，后来才发觉那些人直接冲着他们的卡车来的，眼看他们就要爬上卡车掀开塑料布，萧教授连忙打开窗户，冲着下面叫道：“你们做什么！那是我们的车！” 下面的人距离他不远，听到他的叫声，根本不理不睬，萧教授于是又喝止了几句，谁知他们竟然直接抓起路边的石头朝着二楼的窗户里扔，幸好萧教授躲得快，才没有被砸中。 听到动静的沈钧连忙跑过来往外看，只见那群人竟然都爬到卡车上开始翻找了！ 而附近街道上的人家一点动静都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伙人是当地地头蛇的缘故。 他于是连忙想拨通手机报警，但是转念一想，卡车还是他们偷的，不能报警！可是一楼的大门又被锁住了！这可完蛋了！ 他们辛辛苦苦装的一车金子啊！ 愤怒至极的沈钧于是忍不住对下面的那群人爆了粗口，不骂还好，一骂真是捅了马蜂窝了！那群人竟然激情和沈钧对骂起来。几个人甚至跳下车，直接开始砸旅店的卷帘门！ 原来还魂镇真真切切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因为地处太过偏僻，加上近几年萧城周边行正划分大改，这里成了个法治盲区，当地的地头蛇嚣张极了！ 那脆弱的卷帘门架不住几下敲击，马上就变了形，沈钧一看，连忙下楼去把萧楠接上来，他刚刚抱起还没吃几口面的萧楠，卷帘门就被对方打坏，整个给抬起来了！ 一直想体验重新跑步的沈钧，在抱着萧楠的情况下真切体验了一把生死时速，若是他跑的慢一会儿，就被对方的砍刀砍身上了！ “快躲起来！”拼命跑上楼，招呼萧教授一起逃命—— 三人连轮椅都不要了，直接钻进了苗枫的房间反锁住了门。然而外面紧追而来的歹徒骂声不绝，并开始对着楼上的几个房门逐一排查，非要给他们颜色看不可！ 173假日时光 萧楠被沈钧直接扔在了空着的那张床上，还没等他来得及翻身，就听到大门被砸的碰碰作响，那扇门估计抵挡不了一分钟。 “这群人是要命啊！我和他们谈判，你们先去洗手间躲一下！”沈钧道。 “这房间没有洗手间！洗手间是走廊公用的！”萧教授道。 苗枫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想睡个好觉真是太难了，汉人无论什么时代都是这么聒噪。烦人。 “你们不用躲了。”苗枫穿着短裤和背心坐起来，睡眼惺忪的从床底拖出了他那根白金水管，“我去解决他们。” “苗枫！这毕竟是法治时代！你不要做的太过火！不要把他们打成重伤，也不要取他们的性命。”萧楠叮嘱道。 苗枫无聊的掏了掏耳朵，道：“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我有分寸。” 说罢他穿着拖鞋走向了玄关大门，在对方马上要一脚把门锁踹开的时候忽然打开了门，使得踹门的人跌了个狗啃屎。 “我说你们，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苗枫无精打采的问，“这几点了？还这么闹腾？” “臭小子！今天叫你有来无回！”地痞指着苗枫鼻子道，“不想挨揍就拿十万块钱出来！” “一分钱都没有。”苗枫将水管放在自己手掌里拍了拍，“我从苗疆来到中原，你们这种劫匪见得多了，我从来没给过他们钱。” 说罢不等对方来得及反应，他一铁管就夯倒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引发了对方的怪叫——原来这群地痞比起民国时代的劫匪没种多了，一看有人被撂倒了，立马有好几个人吓得往楼下跑。 没过片刻，苗枫又用拖鞋鞋底踹飞了一个人——从门口直接踹到了楼梯口。 打倒两个人后，剩下的几个人也彻底顶不住了，纷纷往楼下跑，还有几个人因为跑得太急而从楼梯上滚下去，导致拖鞋乱飞。 但是赶走了这群地痞，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安全了。 沈钧道：“我们快收拾下东西离开！听说有的地方恶势力都是成群结伙的家族模式，我们现在不走，恐怕等下他们叫来更多的人。” “对，我们快走吧。”萧教授拿来萧楠的衣物，忙着帮他穿衣服。沈钧也把苗枫的衣服抓起来，草草收拾了他们的行李，便叫苗枫一起往楼下走，而他自己则率先背起萧教授往楼下冲。 苗枫道：“用不着这么激动，我能打……几十个？额？几百个？”他伸出手指算了算，但是没法算出具体参照数字，因为他的对手历来要不就是武功高强的萧家杀手，要不就是非人的怪物和机械，这种蟊贼一次也最多只打过十几个人，对于中原人的战斗力他没法精确的估算。 “闹得大了会引来警方的，上了网和媒体就不得了了，快走吧。”萧楠道。 苗枫只得把他打横抱起来下了楼。 沈钧此时已经将萧教授塞到了小汽车里，然后返回来拿他们的行李——行李里都是他们的证件和银行卡，不拿不行。 然而就是这一来一回导致浪费了时间，这个镇子本就不大，当他们好不容易回到车边时，只见那群地痞竟然真的叫来了一大堆人！ 在夜色中这群人都拿着手电，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大片，并且把唯一的道路都给堵死了。而想把车辆倒回去走回头路的话，狭窄的街道根本调不了头。 此时下着小雨，苗枫没来得及穿外套和裤子，只把自己的外套罩在萧楠身上就跑出来了。其实他的穿着和刚才没什么两样。拖鞋还是下午在镇上小卖部刚买的人字拖，衬衫也是那时买的，因为他体格比沈钧健壮高挑些，沈钧的衣服穿着不合身，就买了一件上面印着“鬼火贵族”的廉价文化衫当睡衣。 他把萧楠送进车里后，道：“看来还是我来开路吧。” “等等我这里有一次性口罩！你把脸遮住吧！”萧楠道。 于是苗枫又在耳朵上挂了个口罩，戴上了沈钧的棒球帽，外加他戴着民族风的银耳环，整体形象看起来相当的…… 杀马特。 眼看这一大帮人就要来到车前砸车，萧楠对萧教授道：“快把前车灯都打开，打成远光灯！” 于是在苗枫扛着水管威风凛凛的站在车前时，车灯在他身后啪嗒一声亮起，简直气场保镖！ 这种造型，还真吓得那群小镇黑帮不由得在数米外停住了脚步，不少人甚至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起来。 “如果你们不让开路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苗枫吼了一声，中气十足。 萧楠想不到来到现代遭遇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打群架。萧城真的是个是非之地，无论哪个时代。 “打啊！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xx么！”有人忍不住叫道，“你们都是娘们吗！那么胆小！他就一个人！” 话音刚落，几块砖头就朝着苗枫扔了过来。苗枫却只是挥了几下水管，那些砖头就被劈得整整齐齐的断成两节，纷纷掉落在地。 前面的地痞目瞪口呆，而后面的地痞因为没看清还在嚷嚷，苗枫不再多磨蹭，提着水管一跃而起，就跳入人群之中了！ “太莽了！！！”沈钧在卡车驾驶位上抱着头哇哇大叫。 现场的场景犹如八十年代黑帮港片激情再现！ 就是苗枫没来得及穿裤子，只穿了个短裤——这人貌似习惯果睡，还是被萧楠说过好几次才在卧室里换上了大裤衩。 于是，几分钟后，这一大片的人全都倒地哼哼了。 苗枫此时才返回来，以轻功般的身手翻上了卡车，并用水管敲了敲车头，示意沈钧开车。 在地上哼哼的人们看到卡车直冲了过来，不得不往两边躲开，最后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为了一车建筑材料拼命也不值当得，这群地痞出来无非是为了没事找事夸耀武力，没想到反而自讨了个大大的没趣，还被传说中的“高手”狠揍了一顿。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事实上那卡车里装的，确实是很多人愿意为之拼命的黄金。 后来沈钧不得不赶了一夜的夜路，再也不敢在这种泼妇刁民的山野偏僻地方多停留。 而在通过高速公路关卡时，苗枫那一堆假证起了作用，因为他竟然有各种型号车型的驾驶证，伏羲办证，齐活得不可思议。 本来从萧城到达他们住的地方路途也不是很远，开了一天一夜就到了。 当他们终于把卡车开到了沈钧公司所在的城市时，回想这一趟自己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大冒险之旅，沈钧忍不住都要哭了。 太特么不容易了。 但是这车金子拉来要怎么处理？ 找人帮忙卸货，或者放在公司都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么多黄金任谁看了都会起疑。他想来想去，想到自己曾经在距离他别墅区不远的开发区买了一个小型仓库，是本来准备用来放他以后购置的车辆什么的，那里位置偏僻而且人少，白天都基本没什么人去，只能暂且把黄金先放在那，再慢慢处理。 至于到底怎么回民国时代，萧楠在半路上想了一路，他觉得再用那个半山公路回去未必可行，因为已经把当地人都得罪了，也许这次返回民国的穿越点是在萧城那个未建成的工业园。 可是他们刚刚离开萧城，那里就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风暴，台风肆虐，造成了很多地方水淹，要想再次回到堪称重灾区的工业园，起码要等两三个月。 不过也幸亏这场台风，把工业园那幢未落成的建筑吹塌了——后面的脚手架和吊车倒塌，把前面的大厅结构全部压下面了，外加洪水肆虐，因此“毁灭”了他们偷车和破坏公物的罪证。 但是在这几个月里，苗枫该怎么安置呢？ 让他和自己一样在沈钧家无所事事小半年？ 还是问问他自己的意愿吧。 萧楠如是想着。 —— 在沈钧的家里住了三天，苗枫也睡饱了，开始陷入了一种看什么都新鲜的状态。 萧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民国的活动，导致末世降临的时间有所更改，起码现在整个世界看起来还是一切如常的。 但是有关萧氏财团的任何讯息依旧查不到。 虽说如此，萧楠还是决定未雨绸缪，继续改善地下室的避难所。 而他要进这么多日用品进进出出，在小区里未免太招眼，所以他向沈钧提了个建议，说自己要在附近开个小超市。 “你要当小卖部老板？”沈钧惊讶道，“你还不如在家歇着，你哥肯定不同意你这么折腾。” “找人代理经营，又不用我亲自去看店。”萧楠道，“我知道你的财团下面还有个连锁超市品牌，不如在附近搞一个如何？这也是为了建造避难所方便。” “……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很胡扯八道，但是我不得不信你，好吧，我会叫人去做。至于你，你就别去了，好好在家呆着吧。”沈钧道，“说起来，这次还是要多感谢苗枫，我准备这周末请你们去好好逛逛，让他感受下年轻人的生活。看他二十出头就跟老头似的天天在家看电视太颓废了。” “去哪里逛啊？我不会唱歌啊。”萧楠挠头道。 “你以为年轻人的生活就是ktv吗？！”沈钧讶道。 “不然呢？21世纪年轻人还能干啥？去网吧？” “你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土观念了？我要带你们去上我的游艇玩。咱们去海边浪！”沈钧兴奋的拍了拍萧楠的肩膀，“阿楠也一直想去的。现在他腿好了，终于可以去沙滩玩了！” “我不太方便吧……”萧楠犹豫道。他想到要在沙滩上暴露自己的残缺，就有点觉得不爽兮兮的。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给你包私人沙滩！还给你请专门的护理，放心吧不会委屈你的！”沈钧劝道，“而且苗枫一直生活在大山里，他也没见过海吧？” “确实……好吧！”萧楠想到苗枫，便觉得自己那点因为残缺而导致的过度自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174 去理发 萧楠找到了正在看电视的苗枫，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道：“总是看电视对眼睛不好，出去歇一会儿吧。” 苗枫终于不穿那种廉价的衣服了，由沈钧亲自给他挑了几件据说很大牌的休闲服，看起来还挺时髦的。 至于苗枫的发型，以前都是随便梳梳，有点乱糟糟的，沈钧上班前嘱咐萧楠带他去附近的理发店理下头，但是沉迷电视的苗枫死也不愿意出去，就逮着《娘道》看了一天。 萧楠直接把电视给关上了，催促道：“快准备下，我们出去理发。” “我觉得我的头发很好，不用理。”苗枫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说，“我想看看那个气人电视剧的大结局。” “这电视剧没什么好看的。等下在网上直接看结局吧。”萧楠道，“你的头发都乱成麻雀窝了，快，我带你去。” 苗枫看着萧楠穿戴整齐还特意戴上了假腿，也不好再推脱了，毕竟萧楠是那么一个讨厌穿假腿和出门的人。 在萧家大宅时，萧楠就喜欢天天窝在书房里。 苗枫只好站起来用手扒拉了一下头，然后道：“去哪里理发？” “附近有家商业广场，去那理发顺便逛逛街。”萧楠换上了一身现代的装扮，反而觉得有点不习惯了，在民国时代穿惯了长袍了。 “不用轮椅么？”苗枫看着他问。 “不用了。这样还轻便点。”萧楠难得穿得很休闲，他和苗枫不一样，刚来到就专门去理发了，剪了个他自己很满意的白领上班族发型。 于是苗枫只好离开他依依不舍的沙发，和萧楠一起出了门。 大概是觉得商场距离这边不远，萧楠还想让苗枫体验一下生活，就和他一起去公交车站等车。 其实萧楠自己在印象里都几乎没坐过几次公交车，要不是带着苗枫，他才不会在车站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等车。 苗枫虽然头发乱糟糟，却因为脸太帅而引来了不少小女生的张望，顺便就看到了他身边需要拄着一根肘拐才能行走的萧楠。 现在正好是中午附近中学生放学的时候，车站很快挤满了很多学生，叽叽喳喳在身边说个不停，萧楠彻底知道什么叫失败的决定了。 “哇哇！你看那个小哥好帅哦！比xxx还帅！是不是艺人啊！”终于有几个穿着时髦校服裙子的女生声音很大的对着苗枫议论起来。 苗枫忍不住用手指挠挠鼻梁，从深山里出来的一路上，的确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他都是很快跑开了，没想到到了这个100年后的时代，竟然又遇到了相同的情景，而且这会儿的女孩看起来更大胆了。 因为她们不仅议论，还派了一个“代表”胆大的专门跑过来搭讪：“请问，你是做什么职业的？艺人还是模特啊？” “啊？”苗枫一头雾水。 “快说啊！小哥，你是做什么的！能不能给签名啊？你在附近工作吗？”那个女生仗着其他闺蜜的怂恿，越发人来疯了。 “我……是武馆的。”苗枫想到自己前几天看的民国武打剧，就脱口而出。 萧楠在一边瞥了他一眼，这个人还真是能编啊！ “你是跆拳道教练？！哇！好棒！”女生们又一阵骚动和叫喊。 “我不学跆拳道那种洋人的玩意儿。”苗枫有点不服气道，“那种花拳绣腿的。没有什么威力。” “你说跆拳道是花拳绣腿？”这时在等公交车的一名身材很高的高三男生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他叫周子豪，是附近中学的风云人物——才十八岁，就已经是市跆拳道比赛的冠军，往日里只有他吸引女生尖叫的份，没想到今天在车站看到一个小白脸不说，还听到小白脸口出狂言侮辱跆拳道！ “我说，你是哪个武馆的？这市区有名的武馆我都熟悉，从来没听说有你这号人物。”周子豪把校服外套往肩膀上一扛，用拇指嚣张的擦了一下鼻子，昂着头对苗枫比起了处决的手势：“小子，你很狂嘛！有空来过几招？” 苗枫打量着他，道：“你这奶娃子，不够看。” “给你个杆子顺着往上爬了你还！”周子豪惊诧的叫道，“你说谁是奶娃？！” “你死定了！竟然敢瞧不起周哥！知道周哥是谁么！他可是去年的跆拳道市总冠军！”周 子豪身后肥胖的男生跟班喷起了苗枫。 “我不知道什么冠军不冠军，我只是说实话。”苗枫道，“如果你真的诚心想比武，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两下。” “嘿！口气真大！”跟班抱着手臂摇头笑了起来。 “我懒得和你斗嘴，说好了啊！等下龙武跆拳道馆见！五点钟，咱们功夫上见真章！”周子豪冲着苗枫竖起中指挑衅道，“是男人就接挑战！否则你就是没xx的孬种！” “你死定了，兄弟，我劝你最好承认自己是女人，省的被豪哥打得满地找牙。”胖子摇头晃脑道。 而萧楠则一脸无语的看着这群人，不知道该吐槽苗枫竟然和高中生相性度这么高还是该吐槽现在的高中生从校服到说话风格一点都不像是学生。 想当年，起码在他的记忆里，以前的高中生都是穿那种肥肥大大的运动服，现在的校服做的真是有模有样，英伦味儿十足，女生男生都特会打扮，看起来像是要去演时装剧似的。 但是也太会惹事了！苗枫就是等个车而已！ 怎么就变成约架了！ “我说你们消停点吧！我们还有事。”萧楠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说，大叔，这是男人间的决斗，你就别瞎掺和了！”一旁的女生对萧楠道。 “什么？！我那么老吗！都被你们叫大叔了？！”萧楠惊讶得脱口而出。 “男人超过二十岁不就是大叔咯！”女生们大笑道。 “那你们怎么叫他小哥！”萧楠指着苗枫道。 “他就是小哥啊！起码比你年轻好伐！你看你的头型，老气横秋的，不是大叔是啥，一看就是被社会毒打过了吧！ 一起去龙武武馆看热闹如何啊，大叔，小哥是你朋友还是你亲戚呀？”这些女生倒是真的一点都不怕陌生人。 忽然发觉无法反驳。萧楠叹了口气道：“打架斗殴是违法的。” “这不叫打架斗殴，他们不是说了么，这叫武艺切磋，而且武馆都有专门的护具。”胖子男生道，“放心吧，大叔，豪哥有分寸，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只是给他个下马威。” “我陪他们玩玩。”苗枫似乎也挺跃跃欲试的。大概他想见识下真正的跆拳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先理个和我一样的头型。”萧楠道。 “他理个你那样的大叔头他也是小哥啊。”女生们又咯咯笑作了一团，“你们两个人好有趣！是不是cp啊！年上还是年下？” 她们以为自己说着一般成年人听不懂的暗号，然后越发yy得欢快起来，直接又故意很大声道：“大叔看起来好温良的感觉，是不是受啊？叔受好带感的！” “年下年下！”别的女生起哄道。 “小哥肯定是攻！” 当女生开始兴奋，连周子豪那些男生都住了嘴。 苗枫还懵懵的问：“我是什么攻？” “年下攻呗！”那个代表女生狡黠的一笑，“啊，对了，我叫吴明美，是xx学院的校新闻部的，小哥你好！我的志愿是当一个优秀的记者！我能采访你吗！” 说着她冲着苗枫伸出一只手，示意握手。 苗枫见状，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放在她手里。他压根就不知道有握手这个礼节。 其他女生又哄笑起来，而吴明美则撅了撅嘴，不过还是很开心的把那个巧克力收回来了。 “你是哪个学校的？”她问，“还是说，你是大学生？你不会是专业在武馆工作的吧？是武术运动员？这么年轻就当教练不太可能吧？” 他是无业游民。沉迷看《娘道》的宅。 萧楠在内心里回答道。 苗枫望向萧楠，萧楠道：“他是我的远房亲戚，在外地当武术学校老师。另外，我替他刚才说的唐突话语向你们道歉，因为我这位亲戚是苗族一个很冷僻的部落分支后裔，刚来内地没多久。” “哇！苗族！怪不得长相和这边人不太一样！五官好深邃哦！”女生们惊呼，其实她们也不知道到底苗族人该长啥样，只是觉得很惊奇。 这时公交车终于过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要去的商场就是那家武馆所在地。 一堆学生挤满了一辆车，萧楠本来想等下一班车，却被一群人簇拥着挤到了车门口。 “小心！”苗枫连忙挤到他身边，替他挡开了拥挤的人群，因为萧楠上车的台阶很不便，也很慢，被挤到了就容易摔倒。在苗枫的帮助下，他好不容易上了车，那些女生很好心的帮萧楠找了个座位。 “大叔大叔坐这边！”几个女生看着一个空位招呼道。 萧楠于是在女生们的保护下坐在了那个老弱病残专座上，这是他第一次坐这个位置，还在一群女生的包围下，总觉得尴尬兮兮的。 苗枫帮他刷了卡后，还专门过来询问道：“腿疼么？没碰到哪里吧？回来的时候打车吧？” “我没事。”萧楠不好意思道。 “大叔是做什么的？”吴明美问道。 “他是大学教授，因为腿受伤了目前在休养。”苗枫道。这次竟然是他帮萧楠编瞎话。 “哇！哪个大学的？好年轻的教授哦！真了不起！”女生们终于承认萧楠年轻了。 “伤的重不重啊？受伤了在家里好好养伤啊，干嘛还要出来挤公交啊。”一个女生道。 “伤势已经痊愈了。我只是出来锻炼下。”萧楠道。 她们不由得望向萧楠那条僵硬的右腿，差不多也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就算再多嘴都不敢多说什么了。 —— 萧楠一直觉得中学生是人类进化的一个异端。 他们竟然真的在理发店里等着苗枫理好发。 当然，理发师还是自己发挥了下，根据苗枫的脸型做了调整，没弄成萧楠那样老气横秋的发型。 要是沈钧在，还得更狠的吐槽萧楠，明明沈钧自己才是总裁，在家里他都穿大裤衩和家居服，只有萧楠，有事没事穿着个考究的衬衫马甲西服领带什么的，活脱脱样板式的时装剧霸道总裁穿衣风格。 每次沈钧回家看到萧楠穿成那样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到了商务谈判时间。顿感疲惫。 而连萧教授去上课也不见得穿这么正式。 沈钧差点都要投资萧楠自己开公司了，没想到他半天憋出一个创业计划竟然是开小卖部式的小超市！ 175 收徒 因为苗枫长得太惹眼了，偶然结识了七八个自来熟的中学生，萧楠看饭点差不多到了，便自掏腰包请他们吃了必胜客多人餐。 结果他们更加自来熟了。 在席间，萧楠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你们不要回家写作业的吗？” 这个问题顿时对众人造成了精神伤害。最后被这些人用小长假到了之类的话语搪塞过去了。 不过萧楠还是看得出来，这几个中学生大多都是家长没空回家看孩子的家庭，有的父母干脆就在外地工作直接把孩子扔给了爷爷奶奶或者寄养在亲戚家，要不就干脆是个留守少年。 而他们的家境其实都还不错，很多人都被家里早早安排好了出路，有的是将来出国，有的走体育的道路比如吴子豪，想来也是，他们所在的那家中学就以打造最好的贵族中学作为招牌，走的本来就不是如同一些模范学校那样拼命压榨学生苦读拉升学率的路子。 也许是苗枫自带一种极有魅力的气场，尤其吸引青年人，他们对苗枫分外感兴趣，问了很多他在苗疆的事，苗枫这家伙平日闷不作响的，侃大山起来超级有一套，说起山中的诡异和有趣之事绘声绘色，使得一群都市里长大的少男少女神往不已。 吃饱喝足后，比武还是要比的。其实这群人只是觉得好玩，压根就不想怎么惹事。 不过周子豪年轻气盛，非要和苗枫比个高低，来到他师兄开的跆拳道馆后，就专门找了个训练房，还拿来了一堆训练服和防护道具扔给苗枫。 苗枫说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些，只是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 他一脱下衣服，露出矫健的身躯，就立刻引发女生们惊叫，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周子豪对萧楠还挺客气的，知道萧楠只有一条腿后，他专门给萧楠找了个椅子在一边坐着观战。 他选的这个训练房是有擂台的那种，今天维护不开放，师兄对周子豪挺不错的，就把钥匙给他让他自己进来玩。 因此偌大的擂台房里，只有他们几个人围观。 苗枫看了看那个擂台，抱着手臂道：“这地方太小了。” “小？等你满地找牙时就知道不小了。”穿戴好的周子豪率先进入擂台。 苗枫要跟着上台时，萧楠道：“苗枫，别伤到他。” 苗枫道：“我有分寸，放心吧。” 这话让周子豪更加不爽了，他开始热身的同时就在找苗枫的破绽，准备一开始就给他个下马威。 胖子像个裁判那样也跟着上了台道：“我来当裁判！” 待两人站好位置后，他装模作样的在两人中间举起了手臂，吹了声哨子，表示比武开始。 哨音刚落，周子豪甚至还没来得及后撤步抬脚，便感到一股巨大的风压冲着他脸狠狠的撞过来！ 他的嘴唇都因此被这股猛烈的气流吹的合不拢，露出了牙龈和紧咬的牙齿！ 倏然！苗枫的拳头就在距离他鼻梁骨不到几毫米的地方稳稳停住了！ 但是他却因为脸接这股强劲的拳风而整个人后仰倒地！ 其实苗枫根本没有碰到他！ 只是因为苗枫出拳的劲道太强太猛太快了！他便连这虚晃的一拳都接不住！ 而这股拳风甚至让一侧近距离观战的胖子头发都被吹得拂动了！ 周子豪仰面倒地，呆了半天，嗷地大叫出了声： “高手！！” 随即令人惊诧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他爬起来，忽然朝着苗枫深深鞠躬道：“请您收我为徒吧！” 只一拳，周子豪就立刻对苗枫肃然起敬。这就是玩武术圈里人的自知之明。 武学传到今天，历经时代更迭和战乱，早已凋零，周子豪深信世上是存在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种绝世武功，因此才走上了习武之路，没想到他竟然真正亲眼得见现实中有这种人物！ 他的惊诧和敬佩已经溢于言表，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傲气不服了，一心只想拜师。 苗枫则道：“你底子和根骨不错，确实比一般人适合练武，但是我的功夫你是学不来的。 因为你们这个时代，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我们部族的古武术，是在盘古时代传下来的、力求克敌制胜的厮杀招式，不仅是为了杀人，更是为了制约非人的恶魔。你没有必要投入精力学习这些。 并且，你一旦学习了我族的古拳法，便等同于宣誓效忠原乡，拳法本身就是‘诅咒’。”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我愿意放弃跆拳道！学你们的古拳法！发誓什么的都可以！”周子豪痴迷道，他甚至跪下来恳求道：“师父！请收我为徒！” “心术不正的人是不能学习的。学了就不能做坏事。”苗枫蹲下来看着头都抵在地垫上的周子豪，然后望向萧楠。 “你就随便教他一点强身健体的功夫就好了。”萧楠道。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教点入门的诀窍吧。”苗枫道，“但是不能利用拳法去做坏事。” “当然！我怎么可能去做坏事！我要用师父的拳法发扬光大！开宗立派！”周子豪现在满脑子的武侠梦，完全被苗枫点燃热情，而忽略了苗枫的拳法根本超出了人类常识的范畴。 “枫、枫、枫哥您也收了我吧！”胖子激动的说。 苗枫挠挠头：“你们汉人真的太麻烦了。” “但是你如果抛弃了跆拳道，你的学业要怎么办？你不是都准备毕业后和武馆签约、以后打职业比赛了么？”萧楠道。 “打职业拳王赛和什么流派没有关系。我希望我站在擂台上时，也是给古苗拳一个向世界展示的机会！”周子豪站起来，雄心万丈道，“我终于找到了我真正想要练的武学！” “你爸妈真的同意你这么做么？”萧楠真实体现了什么叫保姆级的叨叨。 “我父母早就离婚了，他们都不管我，把我扔给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现在他们就出了点钱，让我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不用他们插手。”周子豪道，“我以后就跟着枫哥学拳了，放心，我会付学费的！我愿意做枫哥的开门大弟子！” “继承我的只可能是下一个原乡战神……”苗枫在一边小声嘀咕道。 “哇！为了庆祝你们拜师收徒成功！我们晚上去乐一乐如何！”吴明美提议道，“去唱歌吧！” 看得出他们这一帮人虽然不是不良少年少女，但是作息时间相当自由。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夜生活的内容可真过时啊。”萧楠把沈钧吐槽他的原本不动的送给了吴明美。 “我说教授大叔，你还是趁早回家歇着吧！我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玩法，不去ktv，难道要去泡吧吗？”吴明美叉着腰问。 “你们喜欢玩水吗？”苗枫忽然提议。 “玩什么水？”吴明美好奇道。 “去我家玩水吧。”苗枫道。他竟然堂然皇之把沈钧的豪宅称之为自家了。真是一点都不生分。 他们本来以为苗枫说的玩水是去河滩边兜风，谁知道苗枫竟然把他们带到了沈钧的豪宅——毕竟沈钧的豪宅可是有着室内外相通的恒温夜景大泳池，把一群人给惊呆了。 现在他们才知道，萧楠家是真的…… 豪门啊！ 而在萧楠看来，苗枫简直是随意把路边认识的人直接拉自家了，这也太…… 一点都不担心人心险恶了。 不过这些小屁孩他仔细观察过，应该都傻不拉几的。要不也不会被苗枫吸引了。 看他们随便就跟陌生人回去就知道有多单纯了，根本没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世故和酷。 要不怎么叫中二少年呢。 “二楠，你把朋友带回家玩啦？”萧教授已经下班了，他已经可以自己走路走得很稳了，去上课时还引发了轰动，回到家就听到后院里一片嘈嘈，管家说是萧楠带朋友来玩了。 但是萧楠却在客厅里看《娘道》。 “哦。是苗枫的朋友。”萧楠甩锅道。 “苗枫这么快就认识了新朋友啦？哈哈，他挺会社交的嘛。”萧教授笑道，“哎？你怎么也开始看这个电视剧了？” “我就想看这玩意儿多狗血。”萧楠道，“苗枫收了徒弟，学拳的，他们说黄金周小长假要跟我们一起去海边，怎么办？苗枫把什么都显摆出去了。” “…………我觉得沈钧应该会答应的。”萧教授道，“收徒这个……太厉害了吧？” “我也觉得……有时候我觉得他就跟个小屁孩似的。”萧楠叹气道。 “这不是很好嘛？他能开心就好了。”萧教授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其实，能看到你也有这么多人支持和扶持，我也很开心。我知道你肩上背负了很多东西，有些你甚至没有说出来，即使如此，我依旧希望你能幸福。 好了，我去换衣服，不打扰你看电视了。” 待萧教授离开后，萧楠才幽幽的自言自语道： “凡人是这么希望着的啊。” 176躲不开的宅斗 原定去海边旅游的日子是在几天后。萧楠本来为了去海边还想着要不要买点东西，但是明显和他性格有部分完全一致的萧教授想的更周到些，提早好几天就开始做打包准备，好似要搬家似的。 萧教授说现在才明白以前沈钧为了自己出远门多操心，因为他现在为了萧楠能够在海边享受一个安全而舒适的假期专门做了很多功课。 萧教授的努力锻炼使得他从萧城回来数日后就已经能够丢掉拐杖了，现在除了跑步不能快步跑外，其他方面和正常人一模一样，伏羲之力确实重塑了他的身体，因为他生下来时双腿和脊柱就都是畸形的，而现在他的双腿已经和常人无二，不过去了几次大学授课，就已经成为风靡整个校园的高人气男神。 双腿痊愈后，他收到的女生偷偷塞的情书和礼物简直能用铺天盖地来形容。虽说他以前就很受欢迎，现在才是真正被称为“男神”，毕竟以前女生对他只是仰慕，现在则更多的是爱慕。 萧教授和沈钧的关系则还处于保密的阶段，毕竟这个社会尤其是学术圈对同性爱侣的容忍度太低，虽说沈钧经常接他上下课，然而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之前由于他有重度残疾，完全无法融入学校的教师社交圈，处于离群索居的状态，在大学教师和学生间，他几乎没有任何八卦传出来，毕竟一个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又和任何人没有利益冲突的残疾人没有什么好值得说道的。喜欢传老师绯闻的学生，也不会去专门议论他，甚至无法想象萧教授那种身体怎么和别人处对象。 自从他康复后，他似乎一下就获得了融入人群的权力，本来想早早回家帮萧楠打理下出行时用的一些助行道具，却在办公室里接到了其他老师下班后一起聚餐的邀请——和同事聚餐对于别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然而对于他来说，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不擅长拒绝的萧教授就这么参与到了人际战争的战场——酒桌之上。 当他给沈钧打电话时，已经做好了饭菜等萧教授回家吃饭的沈钧，露出了非常失落的神色。 他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对两个早就在长餐桌前等吃等喝的祖宗道：“阿楠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你们先吃吧。” 萧楠道：“果然他康复后就有了自己的人际圈子，这社会对残疾人的包容度太低了。” “你不要感慨了，赶紧吃饭吧。”沈钧道，“苗枫，你也不要玩手机了！真是，现代人的毛病全都学会了。” 苗枫放下手机开始吃饭，沈钧没精打采的给萧楠盛了饭，沮丧道：“阿楠以后不再需要我了……” “你不要妄自菲薄了。谁都知道他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是你。”萧楠道。 “说起来，你说你复制了阿楠的基因和一部分记忆，那你岂不是他的什么私密都知道了？”沈钧忽然想到一个很厉害的问题。 “这种说法不完全对，我的记忆其实是残破不全的，甚至是被伏羲二次改造的，我的生活经验和常识几乎都来自于萧教授，我甚至可以记起和大学的学生老师以及校长等人有过什么交集，但是，我的记忆里却没有你的存在。 甚至我在审视我和他的记忆差别时，发觉我有的记忆，他没有。”萧楠道，“比如，我和他最大的记忆不同点，就是我记得自己的身世是有个姨妈的，而萧教授则是个孤儿。” “你记得你有个姨妈？！”沈钧讶道。 “没错，我还记得我的父母早早就去世了。”萧楠道，“但是我和姨妈家的关系并不好。” “哦？那你还记得你的姨妈叫什么名字么？”沈钧有点吃惊的问。 “汪霞，她的老公是搞工程发家的商人，生意做得还挺大，叫做李正文。他们还有个儿子李星，现在正在上高一，已经准备两年后去英国读大学。”萧楠道，“我甚至还记得她的电话号码。” 沈钧手中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玻璃桌板上，他张大了嘴，半天才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我的人生经历！汪霞是我姨妈！李正文是我姨夫！你该不会特意去调查过我信口开河吧！” “我调查这些东西有意思么？多无聊。这些都是我切切实实的记忆，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个汪霞还给我安排过很多次相亲，其中甚至不乏一些残疾姑娘。甚至还有智力残疾女孩。有一次她把一个天生弱智的女子介绍给我相亲，约好了在高档酒店见面，但是那女子在吃饭的过程中突然发疯，差点把桌子掀翻了，还拉了一裤子。” “别说了！这是我半年前的经历！”沈钧抱着头道，“勾起了我痛苦的回忆！” “看吧，我的记忆果然糅合了一部分你的。伏羲真的很偷懒，他修改的部分其实并不多。就是把你和萧教授两个人的记忆拆开截取重新粘合后差不多就塞给了我，”萧楠叹了口气道，“幸好只是记忆，而不是我真的有这么个极品姨妈。话说，她为什么最近没来烦你了？” “我和阿楠交往都是偷偷瞒着她的——只是她最近一段时间忙着去欧洲安排她儿子上大学的事情，在那边停留了很久，所以我们才能安稳的坐在这里吃饭。你不提起她，我都要把她的事情忘记了！”沈钧痛苦的托着脸道：“她们一家人都很烦，这一点你深有体会吧！——我还是不习惯，我的一切都被你知道了！简直像是果奔！” “我只知道你的身世而已，其他的大部分还是肖教授的回忆。”萧楠道，“她一家貌似还握有你父母的遗嘱，如果你顺利结婚，那么他们就能得到你父亲临终前许诺的巨额财产。因此她才那么热衷你赶紧结婚。” “你说的没错！如果我把阿楠的事情告诉她，她肯定极力反对。你知道那笔钱有多少吗？”沈钧道，“我父亲许给她的，是公司的大部分原始股份，现在市值已经翻了不知道几十倍，如果我顺利结婚，那么我姨妈一家可能会拿到二十亿左右！” “这么多啊！”萧楠震惊道，“我怎么记得她只能得到二百万……” “因为你说的那个伏羲，他压根就不知道具体的数目。”沈钧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得去打听下她什么时候回国。” 他于是连饭都不吃了，就要离开。 然而这时管家却忽然进来客厅道：“沈先生，大门外有位姓汪的女士找您，自称是您的姨妈。” “二楠！！你怎么这么乌鸦嘴！！！你说到她！她就真的来了！还不声不响一声招呼都没打！”沈钧暴跳道。 “他有吸引这种奇怪的人的体质。”苗枫忽然插嘴道。 “于管家！你千万不能说出有关教授的事情！明白吗！”沈钧这时对自己刚雇佣不到半年的年轻专业管家道。 那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立刻道：“您放心。” 求学于专业而极为高端的家务服务学科，并从国内唯一为精英高端人士提供最高级英式管家服务的特殊培训机构经过严格的审核才毕业，于管家一直把自己作为亚洲第一的高等管家来看待，他才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成为中国的阿尔弗雷德和万能执事，就是他身为管家的职业梦想。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便去接待这位难缠的姨妈去了。 “我们回避下吧。”萧楠道。 “不，你们走了反而更麻烦，来不及收拾了。你们就吃你们的饭吧。” 说话间，于管家就把姓汪的姨妈带进了客厅。客厅和餐厅只有现代主义的低矮玻璃墙作为象征性的格挡，可以说两个区域都是一览无遗的。 只见这位姨妈约四十多岁快五十的样子，穿着极为高端，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助理专门给她拎包，论姿色来说，在她这个年纪的女人中，她算得上是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女，只是表情显得很刻薄。 而在萧楠看来，这不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事儿特多的姨妈吗！ 也许对方根本不认识他，但是对于萧楠来说，这位姨妈真是熟悉的陌生人。 姨妈进来后也不管沈钧迎上来的寒暄，反倒是先故意打量了一下家里的摆设，才道：“小钧啊，这几个月不见，你真是会享受啊，忽然就买了这么大一幢豪宅，花了不少钱吧？ 以前你姨夫出现了资金周转困难，问你借钱，你怎么说的？说没钱，回头就买了这么大的房子，啧啧，看这装修，看这家具，这没个一千万拿不下来吧？” “姨夫那次借钱的时候，正好我们公司也资金困难，那会儿正逢金融风暴，大家都不好过。”沈钧解释道，“您先请坐。” “你不要害怕，现在你姨夫的公司经营得很好，我也不是来问你要钱的。”姨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爱买什么样的房子也是你的自由，只是，作为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姨妈是担心你以后老了怎么办，你得有个伴儿陪着，家里也必须得有个女人不是！不然你买这么大的房子，以后留给谁啊？ 不是我说，你得给咱家留个根啊！” 于是她开始了萧楠耳熟能详的催婚唠叨经。 177 机缘 萧楠和苗枫就在一边默默的吃饭。 在唠叨了半天后，姨妈终于注意到了萧楠，问道：“哟，这是你的朋友还是谁呀？怎么坐那连吭都不吭一声，也太没礼貌了吧！” 沈钧连忙道：“那是我朋友，来家里做客的。” “朋友？朋友在别人家里穿睡衣？恐怕不是朋友那么简单吧？”姨妈翘起了二郎腿，用逼视的目光看着沈钧，忽然冷笑一下道：“小钧，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样的人，肚子里装的什么，我能不知道么？你以为你一直瞒着我，在外面养小白脸我不知道么？ 你们老沈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造的孽，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怪胎！ 我对你忍了这么多年了，也就直说了吧，你是残废，要找对象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你还喜欢男人！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为了顾及你的脸面没有挑明了罢了。 现在好话孬话我都说明白了，让你结婚也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也不求说你能痛改前非，从此不和那些个不三不四的男的来往。只求你能找个媳妇，留个种。男人嘛，我看的很透彻，一有钱都会乱来，只要家中红旗不倒，给你们老沈家留个根，你想怎么在外面玩，只要不太过分，我相信是会有女人愿意嫁过来的。” “姨妈，你这么说简直是挖了火坑让人跳，你都知道我不喜欢女人，还介绍女生过来不是坑人家吗！”沈钧生气道，“我也把话说明白了吧，我是绝对不可能允许您这么做的！” “哟~翅膀硬了，当年要不是我们家，你早就去了孤儿院了！”姨妈抱着手臂道，“行吧，既然说开了，我索性说得更透彻些吧！我知道你那个相好是谁——他叫萧楠，是本地那家知名大学的年轻副教授，也算是年轻有为，一个残疾人，爬到现在的位置不容易。 但是毁掉他现在的一切却很容易，我手里有很多你和他在一起苟且的资料，只要我向媒体公开，你应该知道这对你们两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沈钧勃然大怒道：“你怎么可以做这么卑鄙的事情！” 他自己怎样他都无所谓，但是他知道，阿楠最重视的除了自己，还有就是他的学术事业，毁了阿楠的事业，就等于宣判他的死刑！而对于一个教授来说，在国内封闭保守的学术圈内，被公开有同性爱侣这种事情简直是自毁前程！ 姨妈好似吃准了他的反应似的，阴险的笑了两声，并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摊在桌子上，只见那些照片都是萧教授和沈钧在一起的私照，除非被在卧室里安装了摄像头，否则怎么可能拍下这些东西！ “你竟然监视我！”沈钧惊怒道，“你是我唯一的血亲！你竟然对我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 “我正是为了你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姨妈道，“阿钧，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些照片公之于众的后果。你想保全那个教授，就最好接受我的提议，明天去参加我给你定好的相亲——而且这一次，你必须成功，不许失败。 不然，这些照片明天就回登上新闻报纸的各种八卦消息栏。 我知道你很重视那个人，所以你不会毁了他，是么？” 说到了这里，她终于站起来要起身离开了。 但是在转身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忘了说，我希望你交出现在你在沈氏财团的股份，持有人改为我的儿子，李星。我会允许你保留你这间房子，以及给你一些足够维持你生活的钱款。这件事，我希望你在一个月内办好。” 沈钧咬紧牙关，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保证不伤害萧楠【萧教授】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如果你不是个同性恋，我还真要被你的真情感动了。”姨妈笑了笑，那得逞而贪婪的笑容，让萧楠不由得想到了小慈。 “汪女士，你未免也太狠心了吧，不仅要夺走沈钧的事业，还要逼他娶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毁掉他的爱情和人生，这一切做的太绝，不给人后路可不太好。”萧楠忍不住发话道。 “你算哪根葱也敢来议论别人的事情？”姨妈终于注意到了萧楠。 萧楠就坐在餐桌前，并没有起身，姨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她之前的调查里并没有有关他的资料，但是她不知道为何却感到这个青年给自己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像是一块磁铁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让她暂时移不开目光。 “我就是萧教授的弟弟。”萧楠道。 姨妈哼笑了一声：“阿钧真是慈善家啊，什么乞丐都往家里领，唯独不欢迎自己真正的家人。” “真正的家人，对于我来说，反倒是只有他们。”沈钧道，“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可以先离开了，汪霞女士。” “看来你根本不打算把我当成你姨妈看了。很好，我好歹也算是履行了我对你父母的承诺，把你拉扯大了，你翅膀硬了就不认我是了么？狼心狗肺的小白眼狼。”姨妈恶狠狠道，“沈钧，希望你别忘了你的话——还有，你和你的死鬼老爹一样让人恶心。” 说罢她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钧连送她都没送，而是直接坐回了沙发，近乎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一直被她监视，这些照片都是我以前的住处和阿楠的住处，她竟然安装了摄像头。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件事，你们谁也不许告诉阿楠，我不希望他为我担心。” “事情的发展真的像《娘道》。”苗枫道，“好人总是受到欺压，而恶人总是得势。” “就这样将你父亲的家业和你辛辛苦苦拼来的事业拱手让人么？”萧楠道，“还有时间进行反击。惯用阴谋诡计的人自己也一定心术不正，把柄一堆。你有把柄在他们手上，不意味着就一定要坐以待毙。” “但是他们鱼死网破的话肯定会反咬一口阿楠！我不希望毁掉阿楠的事业！我不想他受到一丝伤害！”沈钧道，“你们以为我没有好好考虑么？我现在的选择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对阿楠伤害最小的！”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男人的所谓‘看透’，有一种女人传统保守的认命论，”萧楠走过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分析道，“可见她并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从她要求把你的股份全部转移给她那个未成年的儿子而不是她老公来看，更加验证了我的推断。 她本身就是深陷背叛和她自以为是的‘被背叛’深渊里。 注意她提到你父亲的口气了么？是什么样刻骨的仇恨，让她在提到你父亲时露出那样的眼神？毕竟你父亲已经去世了那么多年，死者为大，再怎样的仇恨都不至于让她在这么多年后还恨得那么刻骨铭心。 恐怕，支撑起她这份恨的，恰恰是她偏执的爱。” 沈钧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我完整的记忆，我在成年后试图去寻找父母年轻时生活过的痕迹，曾经回过一次他们认识的那个地方——那是我母亲和姨妈长大的一座小山城，镇上几乎每个人都彼此认识，父亲正是因为在大学毕业后到那个镇上支教而认识了母亲。 据那条街上的老年人说，姨妈和我母亲是镇上有名的美女姐妹花，同时爱上了我父亲，她一直以为父亲最后会娶的是她，因此逢人便说，但是父亲最后却选择和更加单纯安静的母亲在一起。 她深受打击，便匆忙嫁给了镇上首富家的儿子，那个男人就是我现在的姨夫，后来我父亲弃文从商，事业成功后多次资助姨夫一家，才让他们家从破产危机里摆脱出来。他们的公司能有今天的成就，也和我父亲当初的大力提携脱不了关系。 没想到他们家竟然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真是人心险恶，贪婪如斯，竟然连自己的血亲和恩人都要算计陷害。”苗枫道。 “听起来，姨妈已经对男人失望透顶，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儿子身上，而且对自己的丈夫充满着不信任。”萧楠继续道，“这样的女人看似毒计缜密精密，实则却在疯狂边缘徘徊，你说的没错，刺激她没有好处。 她现在的举动，恐怕都是在没有和自己丈夫交流下的一意孤行。而且我敢确定，在得到你的股份后，她肯定不会放过你和萧教授，你无论退让与否，都注定被她毁灭。因为她从根本上恨着你和你的父母，包括你的爱情。” “我都已经什么都答应她了！她还不打算放过我么！？”沈钧痛苦道，“我只是想保护阿楠！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想从李星开始当突破口，我记得李星和周子豪他们在一所高中，也就是用贵族学院当噱头的圣亚中学，在我的记忆里，李星是个叛逆心强的富二代，他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也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家务事都交给佣人和保姆，可以说是个从小被宠坏了的孩子。 他母亲的控制欲很强，而他很逆反，所以他未必会走他父母为他安排好的道路。可以让苗枫的徒弟旁敲侧击一下，打探下他的具体情况。” “这么看，我收的那个徒弟反而还有点用处。”苗枫一边往意大利面上倒老干妈酱一边说，“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现在的周子豪，已经完全把苗枫当做了叶问，而把自己当做未来的李小龙，满脑子都是开宗立派，对苗枫是崇拜得五体投地，那个吴明美更是有事没事就和这群男生混在一起，还挺不亦乐乎的。 178挑战 苗枫和周子豪这两人，倒也有点师徒相性，两个人都是一般的直肠子一根筋脾气。 这几天周子豪跟苗枫练了拳，越发感到苗枫传授的古武学的博大精妙，简直成了个武痴，每天一天到晚都想着练武。 苗枫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二话不说直接大半夜的跑到和苗枫约好的地方见面了。 让周子豪没想到的是，和苗枫一起来的，还有萧楠。 他们在附近的一个小公园树荫包围的连椅亭子里见面。周子豪见面就问：“萧老师，师父，你们大半夜的找我有什么事？” “托你办点小事。”萧楠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李星的人。” “李星，他可是学校里有名的土豪，你们从哪里知道的这个人？吴明美那里么？”周子豪道，“他家里很有钱，这个学校里虽然有钱家的子女不少，但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吧，李星却是真正的豪门出身。据说他爸是个很厉害的房地产开发商，而他的表哥，据说也是个什么家族企业的总裁。 他很牛笔，也很敢玩，泡吧泡妞这种小事情就不说了，什么夜间飙车之类寻求刺激的东西是他的最爱。 我和他很不对付，为什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你们听说了他的名头？” “他喜欢飙车？”萧楠问。 “没错，他喜欢玩机车。听见过的人说，他有辆超改的外国豪华机车，市值百万，他用这辆车赢过不少钱，还在道上放出话来，如果有人能赢得过他，他就把那辆叫做‘爆裂流星’的超级机车拱手相让。”周子豪道，“我看他早晚会被撞死。” “能帮我打探下他到底在什么时候开飙车赌局么？”苗枫抱着手臂道，“我倒是想和他比一比。” “哇！师父！你不要找死啊！惹上案底很难翻身的！”周子豪虽然不怕打架，但是他怎么说也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有理想的青少年，对于那种飙车、混混们玩的玩意儿他终究是鄙视的。 “你可以帮我跟他下挑战书。”苗枫道，“我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苗枫，非法飙车可不是个好事，犯法还容易出人命。”萧楠道。 “放心吧，我不会惹事的。给我搞一辆车。”苗枫自信道。 萧楠总感觉苗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学坏”中，他终于在命运的推搡下开始变成鬼火青年了！ 但是，考虑到沈钧的问题，苗枫这样的选择也许是最好的一个解决法子。 “师父！你真是太杠了！我太佩服你了！”周子豪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他不免有点兴奋了，“那好，我也很期待您的英勇表现！能杀杀那小子的威风最好！我和那小子素来看不顺眼，他总是找我茬，觉得吴明美不喜欢他就是因为我的缘故。 其实是因为吴明美那丫头看不惯他摆阔的那股嚣张劲儿，不像有的女生那样，他随便花几个钱就能收买跟着他转。” “其实吴明美喜欢的是你吧？”萧楠道，“虽然她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却不为金钱所动，这样的女孩你可要好好珍惜。” “那个花痴丫头！疯疯癫癫的！”周子豪脸一红，挠挠头道，“我才不会看上她那个疯子！” 少年的感情总是青涩而倔强的，萧楠笑了笑，也不多说了，只是道：“车子的问题我来解决，子豪，你记得帮我们下战书。” “萧老师，师父，你们为什么一定非要和李星比试呢？是不是他的手下惹到你们了？”周子豪道。 “这个嘛，暂时保密。总之我们和他注定有宿命之战。”萧楠道，“还有你，不要老是冲着女孩子一张臭脸，不然哪天她离开你你都不知道。” “我、我没有！我才没有喜欢她！”周子豪红着脸道，“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其实还有件事，”萧楠道，“不过可能你比我记得清楚，明天是明美的生日。我们准备给她庆祝一下，你想用什么方式送礼物，我们可以帮你配合。” “老师！您真是太……那个啥了！”周子豪窘迫道，“我、我当然想要个、总之能让她记住的方式……” “我赢的那辆车给你吧。”苗枫道。 “哈？！”周子豪一脸蒙蔽，看苗枫的脸色，好似他已经确信自己会赢了似的。 赛车不是比武，赛车也要看车辆的性能，比技术的同时，背后是大量的资金投入。李星热衷玩的，似乎是夜间飙车这样疯狂而刺激肾上腺素的特殊活动。 这种地下式的比赛，自从机车问世以来就几乎成了男人骨血里渴望刺激和冒险的一部分，在男人的灵魂里骚动不安。 但是毫无疑问，穷人的确是玩不起的。 所以才有了那些自以为是私自改装电动踏板车过瘾的鬼火少年们。 对于正经人来说，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这份疯狂的寄情和速度，沈钧也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却从来没想过去做个飙车党，就算他要玩赛车，也会去规矩的赛车场。对于这种街头赛车，他只有嗤之以鼻。 可是为了萧教授，他不得不想法子给苗枫搞到一辆性能优越的机车来应付晚上的比赛。在他紧锣密鼓的奔走张罗下，车是找到了，哈雷牌的顶配机车，然而就算再顶配，肯定性能不如李星精心改良的车子。 苗枫却表示自己很满意，并说这就足够了。 在他的授意下，找了改装师用最短的时间给他的座驾装上了一圈五颜六色的彩灯，据苗枫所说，这是为了晚上显眼。 而这种所谓的改装，让那位高薪被请来的改装师直翻白眼。因为只有低俗的鬼火少年才会这么改。而且这算个屁改装——就是装个花花绿绿的彩灯！ 为了配合苗枫晚上的演出，萧楠不得不也去搞一身看起来又酷又潮的装扮，以便晚上能顺利混进他们的圈子观战。 其实他腿脚不便，本来可以不用去，就是就觉得想看看到底结果怎样，说白了还是八卦心态作祟。 过膝的马靴，牛仔裤和牛仔服、牛仔帽是他最后的底线了，再潮他就不敢穿了。 苗枫倒是放的很开，无袖的骷髅头背心，破洞牛仔裤，豆豆鞋，拉风大银链子，银手镯和皮手环，头带都整了一套，外加他手臂上的纹身，戴上墨镜后，简直跟马上就要去跳上舞台抱着个电吉他高歌的摇滚乐队成员似的。 这都是他最近看各种媒体得到的潮流资讯，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很喜欢银饰品。 就在他们准备的时候，周子豪已经把自己写了一晚上的战帖交给了李星。他把战帖放在一个信封里，趁着李星上厕所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尿完就塞给了对方，让李星险些以为他是个很太。 打开那个字写得很丑的战帖，里面竟然写着有人要和李星在今晚进行一次比赛，赌注是三万块。地点李星来定。 李星忍不住冷冷一笑，自从他称霸飙车圈后，已经很久没人敢挑战他了。这个周子豪，不就是仗着自己会两下拳脚功夫，整天跟自己过不去，现在竟然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了。 就冲周子豪在信上写的最后一句话——不敢接战帖就是孬种娘炮，他也不能让这小子看扁了！ 据他所知，周子豪是个穷鬼，全靠体育特长才混进了这所学校，他到要看看，这个穷鬼哪里来的底气和自己赌三万块。 将那封战帖揉了揉扔进了纸篓，李星信步走出了洗手间。 刚出了洗手间，就听到校广播在播—— “今天是高三5班吴明美同学的生日，有一位叫做周子豪的同学为她点了一首歌——《童话》……” “这个周子豪，敢跟我抢马子！我说怎么这么胆大，还主动要来跟我比赛！哼！”李星咬牙切齿的想道。 晚上放学的时候，吴明美依旧和周子豪一帮人有说有笑的走出校门，不料一辆敞篷车忽然停在她面前，只见李星坐在驾驶位上，嚣张的将一个蝴蝶结打包的礼物盒和一束鲜花递到她面前，昂着脸痞痞的说道：“吴明美，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最新款的梵克雅宝首饰，以及红玫瑰，上了我的车，你就是我新任的女友，从今之后，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吴明美却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道：“我才不稀罕当你的什么狗屁女友！你不过是把女生当你的玩具和狗！我是人，不是玩具，更不是围着你转的狗！” “哼，女人，你以为你很有理想有抱负是么？看清楚点吧！这世上最不需要的，就是你这种不识抬举的货色，把什么女人独立自强放在嘴上，怕是没遭到社会的毒打，让你的公主美梦没有破灭。”李星骂道，“你会后悔拒绝了我，吴明美！你这种臭女人，没有男人会要你的！” “我为什么要被男人要？我又不是物品？我看不识抬举的是你才对！”吴明美冷笑道，“如果没有你老子，你又算什么东西？你学习又不行，体育艺术什么都不行，天天就自诩自己是个‘飙车大师’，没有你老子，你难道要靠飙车为生么？你当真以为正规的赛车队会要你这种货色么？” “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早就打烂你的臭脸！”被当众拒绝和羞辱的李星恼羞成怒的咆哮。 “你够了吧！李星，看你丑态毕露成什么样子了。”周子豪道，“不要像个老太婆一样耍嘴皮子功夫了，晚上见真章吧！” “我会和周子豪一起去观战的，李星，我期待看到你在你‘最擅长’的事情上惨败的样子！”吴明美道。 “我会好好教育你做人的，吴明美，周子豪，你们走着瞧！”李星看看四周聚来的人越来越多，终于不打算再和他们浪费时间，而是发动了车辆扬长而去。 周子豪选定的飙车赛程的起点，位于城郊一段废弃的未完成的公路尽头处，这里可谓是飙车族的天堂，早早就就有一群飙车爱好者在这里用汽油桶点起了火堆，拿着酒瓶吆喝个不停， 他们甚至用啤酒罐堆起了高塔，作为赛车绕行一圈后的终点线，看谁的车先撞翻啤酒塔墙。 当然，这群飙车族大部分都是被李星收买的人，标榜自由和离经叛道，实则都是一群极度放从和精神空虚的人，甚至不乏很多身材火辣的美女混迹其中，作为赛车的“奖品”之一。 眼看李星已经开着他那辆拉风无比的爆裂流星带着自己的跟班车队浩浩荡荡的“驾临”，在现场等候已久的人们发出了尖叫欢呼声，带来的音响里的音乐也开到了最大。 李星的发型就像是个超级赛亚人，衣着一看就是时髦值保镖的土豪，他毫无疑问是这群人的偶像和头领，不少人都把赌注押在了他身上。 “周子豪那小子是不是缩头乌龟，不敢来了？”李星一边抽烟一边问自己的跟班。 “不知道呢！我这就打个电话问问他。”跟班刚摸出手机，就看见不远处有五颜六色的闪光由远及近，好似一团团鬼火，靠近了才发觉那是苗枫骑着机车载着萧楠，在他身后是开着电动车的周子豪和胖子，周子豪的后车座上带的就是吴明美。 看着那些俗气的小彩灯，众人爆发出一阵阵哄笑，识货的李星却认出苗枫开的车价值不菲，他从来没在飙车圈见过这号人，不由得心中起疑。 待苗枫等人终于来到他们对面停下，周子豪才道：“今天跟你赛车的不是我，是我的师父苗枫，怎么样，敢不敢比？” “苗枫？没听说过有这号货色，哪里来的乡巴佬！”李星骂道。 “如果我输了，就给你三万块，你输了，按照你在圈里放的话，把你的那辆车给我。”苗枫下了车走过来道。 此时吴明美和胖子则帮忙把连拐杖都没带的萧楠扶下了车。 其实这是萧楠第一次坐这种大机车，一路上紧张得连苗枫的腰都不敢松开，苗枫的衣服都被他抱出一个勒痕。考虑到萧楠的腿不行只有一条腿坐不稳，苗枫还真没敢开快。 李星骂道：“三万块的赌注就想赢我的车，你们未免太抠门了吧！加不起筹码就滚蛋吧！” “你还要什么筹码？”吴明美问道。 “要你，我要是赢了，你就得跟我。”李星坏笑道。 “明美和这件事没关系，用她当筹码完全没道理。她又不是个物件。”苗枫道，“如果你赢了，我会给你和你的车外加你的体重等重的黄金。” “哈哈哈哈哈哈！你在做梦吗！你拿得出那么多黄金吗？抢劫去吗？”李星捧腹大笑，笑完后，他才道：“说点实在的吧，既然不愿意交出吴明美，那么就用你的一条胳膊做赌注如何？” “可以！”苗枫自信道。 “等等！我愿意当你的赌注！”吴明美叫道。 “现在晚了，臭女人，现在赌注已经变成了你外加他的一条胳膊，还有周子豪的一只眼睛。”李星道。 “你太不讲道理了！”吴明美气的跺脚。 “放心，我会赢他的。”苗枫坚定的说。 “哈哈哈哈……事先说好了，这可是你自找的，以及，这可是暴力比赛，没有任何规则，只要能赢，所以我不能保证你到底有没有命活着冲到终点。”李星道，“现在夹着尾巴逃走也行，不过你还是要留下一只眼珠子。” 这时周围的人都拿出棍子之类的东西围了过来，显然是恐吓他们。 “我明白规则了，废话别多说，开始吧。”苗枫转身走向自己的机车。 179恐吓 随着机车的轰鸣声喧嚣尘上，现场所有人的嚎叫声随着响起，一时间犹如群魔乱舞。 萧楠坐在路边的栏杆上等着，他不能久站，而看来苗枫的比赛还要持续很久。 为了帮自己搪塞，沈钧特意告诉萧教授他和苗枫是出来玩的，萧教授这几天忙着搞新课题，也没多想，他只是觉得萧楠有苗枫带着出去应该很放心，因为苗枫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实际上苗枫出门才是真正来撒欢儿的！ 眼看他们的摩托车呼啸着巨响冲出了起跑线，萧楠只能拿出手机，用定位软件看苗枫此刻行进的路线。 这次的比赛“赛道”之前李星就用手机发给了他们，为了避免惹上条籽的注意，李星选的路线是一条城外的河畔公路，这条公路一面是挨着河道滩涂地的陡坡，一面是防滑坡的山体水泥体，虽说少了一分在闹市区狂啸突进的快意，然而这条路弯道极多，上下坡猝不及防，危险系数极高，也正因为如此，晚上敢走这条路的司机几乎没有。 可以说，这条路的惊险度正是为了他们这样的“冒险家”而准备的。和他们简直天作之合。 对于这种非法暴力摩托大赛来说，没有规则就是唯一的规则，这也意味着比赛途中可以尽情使用阴谋诡计，比如故意超车挡路，故意用遮挡物，故意丢出物品迷惑对方视线，甚至可以使用暴力道具。 对于李星来说，一切都要像是游戏里演练的那样才好，要的就是这种风驰电掣的搏命爽快度！ 这种感觉是上瘾的！ 而在此之前，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飞车党死在了奔往速度殿堂的道路上，越是这样，反而越发让人觉得兴奋！ 这就是青春！ 这就是男人内心的骚动！ 这就是！ 人生！！ 李星一路领先于苗枫，然而他并不满足就这样一冲到底，反而故意稍微放慢了速度，好让苗枫能够渐渐追上他。 按理说，他的机车性能比苗枫那台中规中矩的哈雷要好太多，只是这人心眼儿简直坏透了，他不仅要赢，还要苗枫死，竟然悄悄拿出自己藏在车上的折叠钢棍——那钢棍也是他特制的，有个按钮，一按就会延展来，足有两米长，折叠起来后却只有一尺不到。 这根钢棍被他称为“如意金箍棒”，专门找人定做的，就是用来阴赛车对手的，在钢棍的前端还有许多狼牙刺一样的设计，只要后面的人追上来，在高速行进时来不及躲避，必然被这根棍子击飞出去，并且皮开肉绽！ 面对那些个不识抬举的挑战者，李星就会祭出他的神器金箍棒，老实说，他都感觉再不用用自己的神器，自己都手生了！ 能有钱开得起这种豪华机车比赛的，大都是放荡不羁的二世祖，一个个可谓自己作死，因此就算因为赛车而伤了残了，他们因为签过生死状，大都也自认倒霉。反正都是他们自找的。 若是遇到不服气的非要和李星理论的，却依旧落不到什么好处，因为这些个公子哥的比赛不仅仅是比赛，更是拼爹，若真交恶起来，谁的家族也占不到便宜。 所以，看似是年轻人不要命的胡闹赛车，其实也是一种复杂的社交和关系网。 而此时此刻，李星对这个在他们圈子里闻所未闻的苗枫压根不打算留什么情面，只要他的棍子甩出去，奋力追赶的苗枫不死也得残废！ 但是当他终于从后视镜看到身后的机车追上来时，却发觉那机车上并没有人！！ 苗枫好像化为了空气，但是车子还在行使！ 苗枫去了哪里？！ 难道他摔了下去？若是他摔了下去，为何车子还在行使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片刻之间，李星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是似乎没有一种原因能站得住脚。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是不是在找我？”苗枫在他身后说。 苗枫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就跨坐在他的后车座上！ “啊啊啊啊啊……！”李星连惨叫都没叫完，他的车辆就失控了！ 然而苗枫却一把抓住他的机车把手，稳稳控住了机车，这样两人依旧维持着坐在车上高速前进的状态。 “听说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很喜欢车上特技，今天让你开开眼怎么样？”苗枫说罢竟然脱离了地心引力似的在后车座上一跃而起，然后稳稳的站住，抱着手臂居高临下，他的一只脚则堂而皇之的踩在了李星的头顶。 李星连忙去打刹车——可是他的手指还没来得及刹车，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抛了出去！ 是真的飞起来了！ 然而这种恐惧的惊悚感没有持续片刻，他的身体又被人一把抓住，直直拽到了还在前进的哈雷摩托车上！ 与此同时，两辆车一直在保持着相对静止的高速前进状态！ “救救我……”李星浑身的力气都失去了，他已经吓得失禁了，眼睛开始翻白眼，看样子马上就要失去意识了！ 但是苗枫显然不打算让他解脱，竟然又把他抛起了一次！如法炮制的又把他拽回了他自己的车子上！ 虽然普通人的肉眼捕捉不到苗枫恐怖的速度，但是从他的动作结果看，苗枫确实在带着李星在两辆车上反复横跳！ 这本身就足够把人逼疯了！ 但是这还不是终极！ 李星接下来遭到了他这辈子最最恐惧的体验！ 苗枫已经不满足抓着他在两辆车上反复横跳，甚至一把将他抛到前方的高空去！ 然后在他落地之前又一把把他拽回车上！ 在他落回车座时已经彻底翻白眼吐白沫失去意识了，却被苗枫一掌劈中了背后的某个穴道，生生的又惊醒了！ 然后又再度重复方才的过程！ 人类的理智就是这么崩溃的。 和古神的眷族叫板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至于萧楠这边，他只想刷刷手机等着苗枫回来，可是其他机车混混却在那边不断出言挑衅，哄笑不已。之前苗枫和萧楠警告过周子豪不要轻举妄动，可是那群人不仅仅满足于言语上的侮辱，竟然跑来了几个人，男女都有，冲着他们这边各种辱骂，有的人竟然拉开裤子拉链，甩着吉吉比着中指，大声谩骂，一看就是克了药，非常亢奋和不正常。 这些疯狂的举动吓得吴明美捂住脸大叫，周子豪气的跳起来，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人的前襟，就要打架。 一看要开打，剩下十来个人都纷纷拿起家伙围过来。 “周子豪你冷静下！我们只有三个人！”吴明美尖叫制止道，一旦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些人都疯了，而她只是个女生，萧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疾人，要是真混战，他们明显死定了！ 周子豪咬着牙松开了手，那男子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然后吐了口痰，骂道： “臭小子！你想找死吗？信不信我们把你的马子给强了！” “你们也不用太过嚣张。”萧楠站起来，慢慢走了过来说，他只能维持这种步伐速度，否则就会被人看出他是瘸的。 只见他站在周子豪前面，面对着这群快要陷入疯狂的人道：“比赛还未结束，若是你们以后对待挑战者都是这个态度，怕是再也没法找到你们的乐子，谁也不会找你们这群连基本道义都不讲的疯子，你们老大很快就会玩腻，你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好歹这也是你们和警方辛辛苦苦对抗拼来的‘事业’，就这么打算毁了么？” “他说得有点道理。”一个紫毛少年道，“我们等李星回来了再说，那时候再处决他们也‘名正言顺’！” “哼！我现在办了这群人谁知道！”那个方才耍的最疯的男子叫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你和你的这些兄弟的关系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们之间的秘密，真的完全不透风么？”萧楠道。 这句话顿时让这群混混一个个偷偷的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他们才不是什么有理想讲道义的人，不过是一群狐朋狗友乌合之众，之间混乱的男男女女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萧楠是什么人？他早就练就了一身生死关头面对种种不可思议的强敌都能谈笑风生的本事，连秘宝之地前守关的机械机关都能直接谈到崩裂，这几个小混混哪里能抵得住他在腥风血雨中练成的嘴皮子，仅仅几句话，就被挑拨的彼此猜忌不已。 眼看这群混混一个个眼神飘忽的，萧楠又继续道：“李星这个人，狂妄自大，真的待你们一碗水端平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他对谁比对谁好，又或者故意对谁不好。 而且他只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你们肯认他当头，无非迫于他爹的势力。 你们知道今天和李星比赛的苗枫背后是谁么？” 这下那群人心里终于彻底动摇了，显然他们早就不服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管着，有人问：“你们背后撑腰的到底是谁？！” “等一下比赛结果出来了，你们就知道了。”萧楠道，“所以我劝你们最好识相点，别惹我们。” “你是在故意唬我么！”那个打了周子豪的男人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萧楠道。 萧楠微微一笑：“我不是在唬你们，我是在告诉你们，跟着谁混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或者说，怎样做才能得到更多的‘乐趣’。” 男子看着萧楠，额头却在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冷汗，他从来没见过有一个人有萧楠这边镇静而充满着不可思议神采的目光，毫无疑问，那甚至是一种可以称之为“魅力”的说服力，就算是他越发混乱的头脑，都能感受到这个平静的男人的那种沉静如水的“无形压力”。 这使得他再也无法和萧楠对视，而是不得不后退半步，恶狠狠的道：“好！我就看看你说的那个苗枫到底能不能‘创造奇迹’！如果他赢不了李星，我才要好好收拾你们！” 吴明美和周子豪都呆呆的看着萧楠，毫无疑问，萧楠散发出来的魅魔般的知性压力，泰山压顶，他们同样也感受到了。 在身体机能上，萧楠甚至弱到需要有人搀扶才能行动，可是直到此时，吴明美和周子豪却感觉到，萧楠比武艺高强的苗枫更可怕！ 在骚乱终于平复了一段时间后，机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冠军终于出现了！ 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只有一辆车回来，那是李星的车，而开车的人却是苗枫！ 李星已经横趴在车上，看样子半死不活的，却睁大双眼，像是个精神病人。 等到苗枫终于在终点处停下车子，众人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苗枫把李星单手就拎了起来，最后扔到坐在了栏杆处翘着二郎腿的萧楠面前。 趴在地上的李星终于碰到了地面，脸上露出一丝诡异而可怜的安心笑容，他恨不得拥抱和亲吻结实的地面，在反复确认自己已经着地后，他终于缓缓抬起头，仰望着路灯照耀下的萧楠。 “我知道你有多恐惧，不解，疑惑，甚至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产生了动摇，”萧楠道，“即使如此，我还是要说—— 请你，尽你一切可能的来挑战我们，挑衅我们，撼动我们，看看你身为凡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以及，看看我们能把你逼到什么地步。” 他说着放下腿，俯下腰，伸出食指点在李星的额头上道：“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折磨你，恰恰是为了让你相信我，理解我是多么想要帮助你，多么信任你——你所追逐的疯狂的愉悦不是虚无的，这世上的确有超乎你认知的事情存在，我愿意和你分享，我愿意相信你，理解你。 那么，年轻人，我们可以彼此达成谅解，进入彼此的圈子了么？” 李星此刻的心智已经被苗枫那完全非人的手段给摧毁彻底了，现在的他，只有恐惧侵袭中残存的一丝理智，他似懂非懂的看着萧楠，萧楠的话他已经无法去理解，只能感觉到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想死死的抓住，于是一把抱住萧楠的腿不愿意松手。 “救……救我……”他颤抖着嘴唇半天才能挤出两个字。 “李星！你是疯了么！”其他混混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星像是秋后的蚂蚱一样彻底蔫了，感觉他像是中了邪！ “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那个带头闹事的男子这时冲着苗枫吼道。 “来头？没什么来头，只是教训得了你们罢了。”苗枫拿起啤酒塔上的一罐啤酒打开后道。 “少在老子面前说狗屁不明不白的话！”那男子恼火的抓起一根球棒就挥了过来——刚才被萧楠忽悠得他不敢出声，现在忽然感到了一股无名火起！ 于是。 几分钟后，映在李星眼里的，只有一地被打得动弹不得的“尸体”，虽然这群人还活着，实际上被揍得毫无行动能力了，苗枫下手还是精准的，只是暂时让他们动不了而已。 然而苗枫那种大杀十方的身手，再次勾起了他恐惧的回忆！ 他抓住自己的脸，发出了惨叫声。 就连周子豪和吴明美，也被苗枫的真正战斗力惊呆了。 毫无疑问，苗枫的反应和速度力量都完全不是人！ “年轻人，明天来找我，我们好好谈谈——我说了，我非常愿意接纳你，信任你，欢迎加入我们。”萧楠拍拍他的脸，把名片放在了他的胸前口袋里。 180无法阻止的背叛 由于台风的影响，第二天下起了连绵不绝的中雨。 然而李星却冒着雨来和萧楠见面，见面的地方是之前萧楠写给他的一个地址——位于市区内某个老小区巷子内的私家文艺酒馆。 选择这里的原因是为了避开李星老妈的耳目。 李星的脸色变得很差，他脸上挂着重重的黑眼圈，整个人萎靡不振，任谁在无数次差点死在车轮下后，估计精神都不会太好。 年轻人的脑子发育本来就不算太成熟，理论上更容易被超自然现象征服，尤其是像他这样过度沉湎在追逐刺激中的家伙，他现在面对萧楠和苗枫时，眼中已经充满了无限的疑惑，以及恐惧。 恐惧和怀疑本身就是容易上瘾的。 萧楠的穿着终于恢复了他一贯的老成得体，看起来像是个偶尔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的白领精英，苗枫则穿的更青春气息一点，从哪方面看，萧楠的年龄似乎都比苗枫要大得多。 昏暗的酒馆里有着极其隐蔽的卡座，萧楠和苗枫早就点了两份五颜六色的调酒招待李星，李星喝了几口酒壮胆，才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打算欺骗你，所以要告诉你真相。”萧楠道，“比起你整日沉迷在醉生梦死的赛车事业里，有更紧迫的事情等着你去做，那就是‘生存’。 你是时候该为你和你的家人做准备，不然，你们就等着被杀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星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他不敢说萧楠是在吓唬人，因为他已经实实在在被苗枫吓得半死了。 “我知道一些普通人不该知道的事情。”萧楠道，“在过去十年，世界级大财阀萧氏财团说服了好几个国家，暗中在亚马逊流域启动了一项巨大的工程，这项工程旨在促进全人类的终极进化。 远离我就不多说了，因为极其复杂。 但是据我所知，这项工程真正完工后，所谓的终极进化其实是终极毁灭，人类将无人幸免，是淘汰劣种人种的清洗计划——一旦计划完工，辐射范围会扩散到全球。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人口会灭绝。” “……这是真的么？！”李星抱着头惊恐的问。 “苗枫已经给你演示过了吧——他就是这项计划中逃出的实验品，他的基因已经得到过完全的改良。”萧楠道。 “我也……我也能变成那样的人么？！”李星问。 “能，萧氏向全世界的富豪提供基因改造计划，但是每个人的‘入场费’高达一千亿。你认为你老子出得起么？而且有很大的致死率。”萧楠道，“与其幻想那些有的么的，倒不如早点为你和你的父母打算，现在就开始修建避难所，说不定在大灭绝来临后还能活着。 我和苗枫，正是致力于这项事业。我们逃到亚洲隐姓埋名，就是为了能找到合适的地点制造避难所，我们并没有能力拯救全人类，但是，可以竭尽所能的 救你。不如来参观下我们已经修造中的避难所如何？” “你们已经开始建造了么？！我能入伙吗？！”李星已经越发开始陷入萧楠的话语之中了。萧楠说的这些话，大概换了任何一个倾诉对象都会被认为是疯子，但是李星已经逐渐开始深信不疑了。 “当然。” “为什么选中我？”李星又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你有能力活下来。”萧楠道，“只有你能理解我们的事业。对那些还沉浸在日常安稳幻梦中的人们来说，再怎么预警也叫不醒他们。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的危机意识比其他人都强得多，你这样的人，反而可以成为我们共建避难所的同志。” 萧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这几天跑了一下李星就读过的小学，和他的班主任聊过，甚至还找到了李星写的狗屁不通的作文。 看得出来，李星这个人非常喜欢末世文，觉得那种文体刺激有趣，连小学毕业试卷上的作文都鬼扯自己拯救末日世界。 而萧楠告诉他的，其实还真的全部都是真相。只是挑了让李星感兴趣的方面来购引李星的恐惧和疑惑，进而增加让他相信的砝码。 果然，李星上钩了，在他迫不及待的要求下，苗枫和萧楠带着他去了他们在沈钧豪宅的地下室所挖的避难所。 避难所经过萧楠精心的经营，设置已经相当完备了，还有那些储存了几个房间的干粮和瓶装水，都足以证明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干得出来的事情。 李星并没有去过沈钧家，他和他的表哥关系其实并不好。看了避难所，知道了苗枫的超人体质后，外加萧楠言语的蛊惑，李星终于信服了他们的话。 “我会给你设计图纸，帮你完成你的避难所的改造。”萧楠道，“你可以像诺亚一样，挑选能够在末日来临时，进入你的‘方舟’的人选。” “我要把方舟的地点造在中学下面。”李星的眼中闪烁出了某种希望之光，“只有经过我挑选的人，才有资格活下来。 是这个城市里，唯有臣服我的人，才有资格活下来！我会是新时代的王者！告诉我！那需要多少钱？” “你如果要建造超大规模的避难所，要解决各种手续问题，还要人力，物力，那是比你玩机车都重大的投入。单凭你的零花钱肯定做不到。”萧楠抱着手臂道，“但是如果告诉你父母，让他们来帮你，就不一定了。” “我父母？他们那种自私自利只知道自己训欢作乐的人，连进入我的方舟都没有资格！”李星冷笑道，“我要自己干！我要要回属于我的东西——他们的钱本来就是为了留给我准备的。 但是我爸那个废物，每天只知道自己找女人胡混，在外面干些花天酒地的事情。 我妈更是天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从来也不管我！ 我恨他们！ 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进入我的方舟！” 说到自己的父母，他眼中闪烁着炽烈的恨意。 萧楠心里冷哼了一声，明明他的父母给他提供了一出生就不输给任何人的家世，满足他疯狂飙车的任性愿望，真是讽刺，这就是溺爱孩子的报应么？ “和我们联手吧。”萧楠道，“很快，迷雾就会笼罩世界，只有提前准备的人才有资格活下来。” “我不懂什么金融方面的东西，但是我打算和你一起联手。我知道我妈最近在做大生意，而且要我签字，利用我的名头，但是我爸却不知道这件事。他们过惯了彼此遮遮掩掩尔虞我诈的生活，人生对于他们来说就剩下那点争权夺利了。 他们说早就给我准备了一大笔财产，但是只有我成年后才能自己掌控。我可等不了那么久，我要用这笔钱为我自己打造方舟。 既然你们很懂，我就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你们来处理。我会把我妈叫我签字的那个合同弄到手，只要你能帮我把钱搞到我名下，这样我们才能联手。” “放心吧，既然你答应和我们合作，那么你的计划我就着手去准备了。我会把你的那座中学打造成人类最后的希望和据点。”萧楠说罢站在身高只有一米六几的李星身后，把手放在了他的双肩上。 “在人类的法律还没有失效前，请你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允许我作为你的财务代理人。以及揭发你的母亲的这么多年来在公司里的违规操作，这样才能将她踢出董事会，让你坐在那宝座上。” “你不会在骗我吧？”李星的眼珠朝着上方转动，他的精神因为萧楠每一次话语都产生不稳定的波动，这使得他的眼珠出现了震颤。 “苗枫已经给你展示了‘奇迹’，你还认为我们会欺骗你么？人类无法到达的地方，我们已经到达了。”萧楠捧着他的脸颊道，“我的宏愿是拯救所有可以拯救之人，我甚至比你的父母还要爱你。” 李星仰着脸，长发犹如瀑布，倾泻到了他的脸上，他的眼睛睁得不能更大，他眼中所见的，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脸庞，光辉璀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至美，冲击着他脆弱的精神！ 以至于，他的口中发出的言语都完全无法经过他大脑的运作就发出来，像是完全不是他自己在说话似的—— “你是恶魔么？” “浮士德将我称之为梅菲斯特，那些古今的贤士和天才在睡梦中听到我的低语，我赐予他们灵感，揭示幻象，指引他们预见未来。” “我是你的人选么？” “不，你只是我的工具，你愚昧无知，你不值一名。因我不让你疯狂，你才在疯狂的深渊边缘悬浮。去吧，男孩，去完成你人生中也许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吧。” 听到这声音的李星终于望向前方，双眼发直，缓缓朝着前方走出了一步。 而在苗枫看来，萧楠只是把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李星便忽然自言自语的说了两句话，之后便变成了呆滞的状态。 毫无疑问，伏羲利用萧楠的人身“作弊”了。虽然他肉眼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确信李星的状态应该是直接看到了伏羲的幻象。 因为那种感觉苗枫自己深有体会。 没有自持之力的人面对伏羲的幻象，只有精神崩溃和坠入终极的疯狂这两种结局。 不过他一点都不可怜李星这贼小子。 这小子早已在赛车道上见识了嗜血的愉悦，并以此成瘾，他招致伏羲的窥视，一点都不冤枉。 这小子的精神已经快要解体了。 不愧是伏羲。 那么自己就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好了。 —— 接下来几天的一连串事件，发展得太过诡谲，而萧教授却毫无知情，因为一切都是他去上班时发生的。 首先是沈钧签署了放弃股份的协议，把股份移交给了李星。 但是在签署了这份协议的当天，姨妈汪霞就被自己的亲生儿子举报，因为经济犯罪的罪名而被拘留。 而李星立刻把股份又交给了萧楠。 至于李星的爹，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公司的一切都交给自己老婆打理，却还为老婆被抓而感到欣喜，因为他早就不满汪霞，自己妻子被抓，他不仅不设法搭救，反而落井下石，提供了很多证据，导致汪霞彻底没法翻身。 他终于重掌了公司的大权，便开始听信自己最新宠爱的小三的建议，把小三一家都安排进了自己的公司，可想而知，不久的将来，他的家业也即将易主。 但是这一切对于李星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伏羲给予他的“赐福”，让他的精神只勉强保持了几天正常。 如果他只听信萧楠世界末日那一套胡说八道还好，大概只会做个满脑子幻想的蠢货，然而谁也想不到，伏羲竟然会在那时忽然“临界”，出现在只属于李星自己的视界中。 虽然伏羲许诺会让他悬停在疯狂深渊之上，但是却只是暂时的“悬停”而已。 在汪霞入狱之后的次日，李星便忽然发了狂，彻底精神错乱，因此被送入了精神病院。 整件事来看，萧楠努力保住了沈钧的股份，甚至连伏羲都神秘的“临界”，推波助澜。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也无法阻挡汪霞的阴谋。 她竟然早就提前预约了数名记者，让他们准时发布那些照片。 所以，这些照片最终还是无法挽回的出现在了各种娱乐八卦微博、新闻、帖子之中。 就算沈钧花了大价钱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可是毕竟放出去的消息，还是有很多人看到。 尤其汪霞恶毒的提前指使人把这些照片放在了萧教授所在大学的论坛上。 就算她得到了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自己的家庭四分五裂，爱子精神疯狂错乱这些报应，也无法消弭她已经铸下的罪恶。 就连伏羲都无法制止。 萧教授迎来了自己事业上最黑暗的时期。 而沈钧则迎来了自己感情上最重大的危机。 在照片被放到论坛上的那一天，萧教授提前就回到了家里。 就算外面大雨如织，他却没有打伞，只是默默的穿着淋透了的外套进了客厅。 昏暗的客厅里没有点灯，只有沈钧默默抽的烟头的光点。 屋里都是烟味儿，不知道他到底抽了多少根。他已经尽力了，现在那些照片正在全力被撤销，他的公关也开始在“辟谣”和“澄清”。 但是没用的，这些照片已经被萧教授的单位知晓了。而他本人想必也一定看到了。 他努力的一切都白费了。 他唯一不想伤害的人却受到了最大的伤害。 痛苦。 只有无言的痛苦。 如同这满屋子的烟味，找不到出路。 181城中观海 萧楠此时已经在二楼的栏杆处往楼下的客厅张望，看着沈钧和萧教授两个人终于会面了，气氛凝重，那两人竟然半天都不说一句话。他便觉得事情不太妙，说不定两人之间会有一场很大的争吵。 于是他打算还是趁这会儿跑出去躲一下。 毕竟这是那两人之间的感情问题，自己也没法插话。 于是他扶着墙慢慢走下楼梯，准备往外走。 “外面下着大雨，你去哪里？”萧教授忽然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我出去有点事情。”萧楠灰溜溜的说，虽然那两人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但是总觉得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别去了，回楼上歇着吧。你不是到了这种天气就会不舒服么？别去找罪受了。”萧教授道，“沈钧，我们出去谈吧。” “……你、你先换身衣服，不然会着凉……”沈钧好似得到特赦似的结结巴巴道。 “我知道的。不用担心我。”萧教授说罢站起来，来到萧楠身后，把他撵进了上楼的专用电梯里。 萧楠于是又回到了楼上，这时苗枫正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打游戏，听到外面半天没动静于是他也跑出来观察，正好遇到了刚刚上楼的萧楠。 “苗枫，带着二楠去玩电动游戏吧。我们出去一下，不要为我们准备晚餐了。”萧教授道。 听他的意思，他似乎要和沈钧出去很长一段时间。 萧楠和苗枫面面相觑，只能用沉默回应，目送着那两人离开了宅邸。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哪里谈，谈了什么。在他们走后，原本被沈钧下令全部关上的电灯，萧楠又让于管家给打开了。 于管家真是个超级严格的管家，一丝不苟的，天天上班都穿着笔挺的管家西装，全套英式管家的礼仪做派，特别有范儿。萧楠甚至觉得自己在萧家大院也该有这么一个专业的管家。 可惜萧家的管家，大部分都是烂泥扶不上墙，满脑子都是争权夺利。 说到皇宫，他甚至觉得萧家的人际关系比深宫还要险恶复杂。萧家绝对是世上罕见的豪门终极体，是强权、欲望、自私、冷酷全部达到顶点的疯狂产物。 也难怪引来了伏羲。 雨势在下午变成了更加暗无天日的雷暴，强烈的雷暴使得整个城市的电路系统都遭到了打击，竟然引发了大规模长久的停电，萧楠原本还说打打游戏打发时间，结果宅邸彻底陷入了黑暗。 还是于管家第一时间打开了私家发电机的开关，才使得房间亮了来。 当然，网络是彻底断了，电视机也没有信号了。 在这种情况下，万能的于管家亲自下厨为萧楠和苗枫准备了丰盛的下午茶，还点上了银质烛台的烛光，开了两瓶红酒香槟，弄得还挺浪漫。 他甚至打开了平日几乎不用的复古款收音机，为喜欢看新闻的萧楠找到了新闻台。 萧楠夸赞道：“于管家，你真是生错了时代，如果在民国时代，你一定会成就一番巨大的事业。” “过奖了，少爷，我的理想就是成为世上第一的管家。”于管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道，“布鲁斯少爷身边的阿尔弗雷德就是我的榜样。” “哈？那不是个漫画人物么？”萧楠道。 “虽然只是个漫画人物，但是足够成为理想。”于管家道，“当然，我对雇主没那么多要求，能遇到沈先生这样的雇主，我已经很满意。” “听起来你的野心不小，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萧楠端起红酒酒杯道，“我所修建的那个地下避难所，恐怕很快就会派上用场。你的选择绝对没错，留在沈家，你甚至可能成为末世时代最伟大的管家。” “少爷，您又开始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于管家道。 “我不是在胡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话，记住我的话吧。”萧楠晃动着酒杯道。 这会儿，广播里正在播报着极为异常的天气预报，说是侵袭萧城的台风造成了极端对流天气，未来的一周这个城市都会被异常雷暴眷顾，提醒市民及早准备，注意安全云云。甚至连航班和铁路都停止了。 “看来我们的海边之行要泡汤了，反而要在城市里看海了。”萧楠对苗枫道。 苗枫撇撇嘴，道：“无所谓。反正我对那种海边度假本来就不感兴趣。”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何伏羲会忽然在李星面前显现呢？”萧楠忽然道，“那一瞬间，我确实感到了他有刹那的显现，不过他只让李星看到了。” “不能用人类的常理来推断伏羲。伏羲是毫无道理可去推测的‘超常’。所以，我一点都不惊讶他到底以什么方式出现，或者说何时出现。”苗枫道，“从根本上说，他也完全没必要去遵守和渺小人类定下的诺言。一切都是谜。 有的谜，甚至完全没必要去解开。 因为那只会带来更剧烈的恐怖。” “我的观点稍微和你有点不同，我倒是觉得，这似乎是伏羲的一种启示。指引着我们什么。”萧楠道，“现在萧城正被洪水侵扰，还魂镇附近山体也出现了剧烈的滑坡，我上次回到民国的道路彻底被毁掉了。那么只有设法寻找新的法子。 因为如果我们不返回民国的话，世界的毁灭终究会发生。 我认为，李星可能就是伏羲给予我们的‘提示’。” “李星已经疯了，从他身上能得到什么线索？”苗枫道，“啊，这种费脑子的事情我想不出，你自己慢慢考虑吧。我去看看周边游的计划，可以不受暴风雨影响的。” “你还是想去旅游啊！”萧楠道。 苗枫这家伙，果然就像个期盼郊游的小孩那样不甘心。 苗枫只是拿起叉子狠狠的穿透了一块巧克力蛋糕。 萧楠坐在他对面用手抵着下巴，看着苗枫一口口把蛋糕吃完。 “你看着我做什么？！”苗枫不悦的问。 “其实我在想，该怎么补偿你的武器接二连三的因为我而报销。”萧楠道，“但是在现代社会，恐怕根本找不到能够打造那种陨铁武器的材质，所以我打算换一种方式，算是也为泡汤的海边之旅补偿你吧。” “我都说了，我根本不在乎什么海边度假。”苗枫靠在椅背上，做出了一个很痞气的动作，他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昂着头瞥着萧楠。 萧楠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很小的深蓝色礼品盒放在桌子上，然后用手推了一下，使得盒子滑向了苗枫。 “我挑的，希望你能喜欢。”萧楠道。 苗枫看着那个丝绒盒子，数秒钟后，终于伸出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竟然是单个的男款钻石白金鸢尾花耳钉。 “给我这个做什么？”苗枫问。 “你好像很喜欢银色的耳饰，所以我想先赔你这个。”萧楠道。 “这个有什么含义么？”苗枫打量着耳钉，又望向萧楠。 “象征着勇气。”萧楠抬起眼睛看着他的眸子道，“以及高贵的信仰。” 苗枫注视着他半天，才哼道：“汉人的耳环一点都不好看。” 但是却把那盒子收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悠扬复古的蓝调音乐从广播里传出，配合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好似要把这烛光餐厅里的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色。 这只是…… 大步迈向虚空的艰苦道路上的短暂休憩。 苗枫举起面前的红酒酒杯，像萧楠现在做的动作那样举起酒杯。 然后和对方同时饮下红酒。 ———— 停电一直持续到深夜还未结束。家里的发电机由于功率不大也暂时歇菜了。 好在烧开了热水够他们洗澡的。 沈钧和萧教授终于回来了，这次他们两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但是他们看起来却如同涅槃重生一般，在门廊下就深情的拥抱在一起，不顾一切的热情激吻。 似乎两人都抛下了所有世俗的束缚。 后来，萧楠才知道，原来沈教授竟然拉着沈钧去了他的学校，当着校长的面表明自己是深爱沈钧的，并主动要求辞职。 就如同沈钧为了他可以放弃自己的财产，萧教授同样也可以为了沈钧放弃自己的事业。 当舆论的狂潮暴风狂雨般袭来，萧教授那么文弱温柔的人，竟然选择站在狂潮的最前面，坚定的承受一切，并告诉沈钧，他爱得起。 萧楠的一些性格品质，确实像足了他。 只是萧楠要面对的，远非舆论指责这么简单。 第二天依旧没有来电。 也不知道到底这个城市的电力系统毁坏得多严重。 这时萧楠之前在地下室布置的备用发电机就起到了作用，在于管家和沈钧的一番重新接线后，他们的宅子再次恢复了供电。 好在这片富人区还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才没有被水淹，从广播里可知，城市大部分地方因为暴雨都出现了内涝，虽说不是那种大洪水式的需要人逃离，但很多地区积水已经超过一米，因为停电又造成了很多麻烦。 幸好他们的粮食储备还够，以及避难所里确实有很多压缩食品，萧楠说再不济也能撑几个月。 听到这话沈钧都忍不住翻白眼，再怎么不济下雨和停电也不至于持续几个月。 反倒是他的公司现在也算是彻底瘫痪了，没有电，全市的各行各业都暂时关门了。大概唯一还能开张的真的只有萧楠刚刚投资的那种小小超市。 苗枫这家伙，竟然根本不在意这些其他人烦恼的日常事情，反而从仓库里翻出了皮筏艇，准备去街道上划船。 182 火种 第二天的风雨已经小了很多，但水势并没有消退多少。萧楠穿着长筒雨靴跟着苗枫来到了大门外的街道上，走了没多远，就已经看见前面就是“深水区”了。 苗枫用推车推着他的皮筏艇，要去街上划船，还问萧楠要不要去。 其实萧楠是有点想在街道上划船的，但是，仔细想想挺没劲的，也就苗枫傻不拉几的想玩这种小孩子才感兴趣的东西。 而且街道上的水多脏啊，都浑浊不堪的。 于是他谢绝了苗枫的邀请，和于管家一起目送着苗枫上了船，朝着街道深处划去。好像是要去亚马逊雨林深处探险一般。 幸好现在气温已经凉爽了，要是在夏天，或者冬天，几天没有电可真是难受。 萧楠拖着义肢回到了沈家的府邸，只见萧教授像换了个人似的，往日他终日忙于埋头各种文件和课题，现在竟然也围上了围裙，和沈钧一起煮饭了。 对于萧楠来说，只有用看书来打发时间。 “二楠，外面那么多水，你不要有事没事往外跑了。当心滑倒和触电。”萧教授提醒道。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萧楠坐在客厅里冲着他问。 “当然是享受生活，以前我放在沈钧身上的时间太少了，我现在才知道，我应该去追寻的幸福不是那些浩如烟海的故纸堆。而是我身边的人。以后，我打算和沈钧一起去环游世界。”萧教授道，“沈钧也打算把公司交给专门的管理团队打理，这样我们都有空闲了。” “你们还是等我解决了灭世危机再去吧。我们两边的时间不一致，说不定我去了民国，再次回来时，对你们来说只是过了几天而已。”萧楠道，“这几个月你们也老实点待在这里吧。帮我进一步完善避难所。” “行吧，不管怎样，都会先帮你完成你的心愿。”萧教授微笑着端着刚刚做好的沙拉来到客厅里，放在了萧楠面前的茶几上。 “希望你能从‘民国’平安归来。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你。这间大屋永远为你敞开大门，因为你是我们的家人，还有苗枫。 当然，不管你成功不成功，哪怕世界变成了你说的末世，我们也随时等候你回来，然后和你们一起活下去。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他说着交给萧楠一枚叉子，叫他尝尝自己刚做的水果沙拉。 这时沈钧又在厨房里哇哇大叫，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萧教授连忙返回去查看。原来微波炉里热的东西出了状况，冒出了黑烟，吓得他们赶紧切断了电源，并把一盆黑乎乎的东西端着往大门外跑。 而于管家则只好在厨房里料理剩下的家务。 为了省电省油，现在只有厨房和客厅亮着灯。于管家收拾了厨余垃圾，拎着黑色垃圾袋也出了门。 然而就在他们都出门后不久，一股寒风却卷着雪花吹进来。 萧楠有点惊讶的站起来，朝着门边走去。 当他走到玄关处时，身后的灯忽然全灭了。 而大门也碰的一声关闭，萧楠转了转门把手，却怎么都转不开。 这使得他只好走到一旁的窗台边，试图拍打窗户吸引外面人的注意，但是看清外面的状况后，他却呆住了。 原本完好如初的门边窗，竟然变得破损不全，寒风不断吹进来，外面竟然是一片灰暗的雪景，灰色的雪花缓缓的飘着，大地被灰雪所覆盖。 有枪声从门口不远处庭院大铁门的地方传来，那本应该是铁艺栅栏的地方，已经被电网和铁丝网覆盖。 铁门被人猛的打开，只见身穿着羽绒服的于管家叫道：“沈先生！教授！你们快进去！” 而在同样穿着羽绒服的沈钧和萧教授气喘吁吁的跑进大门后，于管家却从外面将大门锁死了。 “于管家！！” “小于！！你做什么！”那两人大叫道。 “如果没有人去引开那群怪物，那么大家都活不了。”于管家隔着铁门的缝隙在门外道，“这是我最后的职业守则，避难所里的食物两个人用的话，比三个人用要撑得时间久的多。 能为沈家服务，我非常荣幸。” 说罢他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在羽绒服下面竟然是他最喜欢穿的那身管家西装制服，只见他朝着沈钧和萧教授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即坚定的转身离去。 “小于！！”萧教授想要冲出去制止他，却被沈钧一把抓住，并捂住了他的嘴。 “我们……快……进去……你还不能死……还要等二楠回来……”沈钧哽咽的话语都无法说完整。 “大家……都死了……”萧教授靠在沈钧的身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还有……二楠……他一定回来的……你要活着……活着等到他……”沈钧满脸泪水的使劲拖着他往屋里走。 然而他们打开门的时候，萧楠却只听到门的声响，没有发觉门被打开。 只是这样转开目光的瞬间，当萧楠再次望向窗外时，外面的场景似乎变得更加破败了。 积雪更加厚重，而在大门的台阶上，并排坐着两个裹着毯子的男子。 他们似乎在聊天，聊的内容都是一些温馨的回忆，不时还发出笑声。 然而他们的头发却已经花白。 看不见他们的面容，却能从他们略显苍老的声音判断出那就是沈钧和萧教授。 “阿钧，你说，二楠今年会会回来吗？按照以前的日历，现在也该快到春节了吧？”萧教授道，“有时候，我甚至担心，二楠他会不会……” “胡说！他一定活着！他一定好好的活着，就算他回不来，他肯定在世上不知道哪里活着。你看，多亏了他，我们才能活到现在。”沈钧道。 “我们老了啊……”萧教授道，说话的时候，他就开始剧烈的咳嗽，沈钧为他顺了好一会儿背，他才能坚持说话道：“我恐怕……不能陪你多久了……阿钧，答应我，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等二楠回来，好吗？不要随我而去……”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肯定要完成你的心愿，我要等二楠回家……”沈钧似乎想笑出声安慰他，然而声音却是那么疲惫和发颤，“你不会离我而去的，阿楠。” 这时，铁栅栏外的街道上竟然有人踉踉跄跄的拖着一个铁箱子往这里逃命，他们两人见了，沈钧连忙示意萧教授不要动，自己则去打开了铁门。 那是一个狼狈而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他一进了铁门就倒在地上，半昏迷的喃喃道：“求求你……救救我……它们……很快就会……追过来……” 就算昏迷了，他也不愿意松开拉住铁箱的手。 原本这个区域已经几乎没有那些怪物了——大概是怪物认为此地的人类都灭绝了吧，他们才敢出来看看风景，不想这个外来的男子又引来了怪物。 萧教授艰难的走过来，帮忙一起扶起这个男人，男人的口袋里却掉出了一张他和妻子以及一双儿女的照片。 萧教授看了看男子，又看看沈钧，才道：“阿钧，我对不起你。我想，我们老了，该把生的机会让给年轻人了。我们的储粮，够他活下去吧？而且这个大门，早就生锈坏掉了，那群怪物不断进化……恐怕拦不住它们了……如果不得到活物，它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进去吧，我在这里。” 说罢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和你一起。”沈钧搂住他的肩膀一下，然后满脸笑容道，“等我！等着我！” 他都那么老了，此时走路却变得矫健起来，他把中年男人连同他的大铁箱子一起送到了他们的避难所，并锁死了避难所的门。 这才气喘吁吁的走过来。 “老了……真是老了……年轻时这点活儿算什么……”沈钧捶着腰来到了萧教授的面前，和他再次一起坐在了宅邸的大门前的台阶上。 就像他们往年那样，每年都有一会儿出来坐坐，看看风景，看看是不是正好二楠会回来。 他们苍老的手此时紧紧的握在一起。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深深的喜欢上了你啊，阿楠。”沈钧忽然道，眼泪从他欣喜的面容上不断滑落，“到现在，那种心情，一刻都没变过。” “我知道。我也是。”萧教授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时沉重的脚步声已经不断逼近，那些蜘蛛一样的机械身躯，巨大恐怖而灵活，越聚越多。 它们尖锐的触手切断了锈蚀的铁栅栏，肆无忌惮的冲了进来。因为检测到了生物热能，所以脚步毫不犹豫的迈向那两人。 两人的手握得更紧。 “这样，也算是白头偕老了吧。”萧教授笑道。 “来世，生生世世，都……”沈钧深情的转头望着他。 只是怪物并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 冰冷的机械残忍的撕扯着人类的血肉之躯，然而由于那两只手握得太紧，以至于无法分开， 所以 就算身躯其他的部位都被撕得粉碎，那两只紧紧握住的手却奇迹的幸存下来，落在了那台阶的落雪上。 在窗台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的萧楠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的视线被泪水模糊。 原来…… 如果自己不回来的话…… 如果自己失败的话…… 如果自己没有拯救这个人世…… 那么…… 萧教授和沈钧……他们…… 一直在等自己……回来…… 就算他终于忍不住发出啜泣声，那些怪物好似也当他不存在一样，他像个只能看着窗外一切的“幽灵”。 当他擦了擦眼泪，再次抬起头时，窗外的天幕竟然微微放晴，血迹已经被大学覆盖。 被救了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避难所，他在雪层下终于找到了自己珍视的全家福照片，然后，他在门边发现了已经被冻成青紫色，不知道放置了多少天的那两只紧握的手。 他倏然跪在门前，捂着嘴无声的哭泣。 在这绝望的末世，就连放声大哭的权力都没有。 他埋葬了那两只手，朝着小小的坟墓深深鞠躬后，他又再度返回了避难所。 在萧楠面前，一切景物的时间好似在忽然加速，栅栏在迅速的加速腐朽，房子外面的景物迅速的衰败。 直到那避难所陈旧无比的大门忽然打开。 那个中年男子，此时已经显出了衰老的样子，应该是又过了不少年吧。 只是，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孩子！！ 男子慈爱的朝着孩子们挥手道：“照顾好妹妹啊！秋实！” “爸爸！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啊！”小女孩亲昵的抱住父亲，期待的说。 男子温柔的摸摸她的头：“我一定尽快回来的！春华！一定会找到幸存者的！” 说罢他依依不舍的挥别了自己的儿女，背着背包踏出了庭院，走向外面的街道。 萧楠这次终于忍不住哽咽出了声，那是—— 春华和秋实啊！ 他看见了，看见那一对机器人兄妹的旅途的起点！ 是这里啊！ 是人类矢志不渝的爱！ 在这里点燃了最后的…… 呼唤伏羲的因果！ 183 深邃的星空 目送着窗外的那对机器人兄妹从这里踏出了长达数十年寻找幸存人类的征途，萧楠终于转过身，道：“虽然你和娥皇定下了誓约，从神的时代退场，承诺不会再干预人类的进程。 但是很显然，在机械在末日召唤你之前，你就已经开始了回溯历史，试图拯救自灭的人类。 一次次又一次失败，却创造了更多了因果，就如同你说过的，在寻找真相的路途上，铺满了‘萧楠’的尸体。 仅仅是这一个人类世代而已，你都如此眷恋不舍。 在更早之前逝去的无数个人类文明世代，你又为他们回溯了多少次？又见识了多少次人类的无可救药？” 在他的面前，面对着他矗立的男子，借用了昔日圣人的容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世上还有人，比你更爱人类么？”萧楠凝视着他的眼睛问，“近乎无限的寻找真相，只为了人类能够苟延残喘哪怕一秒钟。然后依依不舍的注视着他们无可挽回的步入毁灭。” “十万次，还是一百万次，还是一千万次。”伏羲终于开口，“又或者是一亿次。” 即使如此。 还是。 “无法割舍。”萧楠道。 神之所以称之为神， 因为无限的精神容量。 无限的记录。 无限的时间。 在那漫长的一亿年的长河里，又加上亿万次的时间回溯， 这么漫长的时间， 都不足够， 不足够看完名为人类的诗篇。 人类，无数次熄灭了火焰。 又无数次再度启程，与神同行。 当萧楠迈步走近伏羲。 黑暗的客厅变得越发幽深，繁星化为光点，在他周身流转闪烁，此时的客厅已经不是客厅，好似是宇宙的一角。 “一亿年前，你诞生自恒星太阳的核心，奇迹般产生了生命的地球招致了奇迹，你伴随着太阳风暴来到了地球。”萧楠缓缓道，好像他已经洞悉一切。 “然而宇宙迄今仍旧处在巨大波涛汹涌的‘星之风暴’中，持续了一亿年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无数的可能性都被碾得粉碎。 你锁住了银河，让人类在他们穷尽一切能力可供观测的范围内，认为这个宇宙是风平浪静而静谧的。 你 不仅开启了文明，还给了他们星空。 每当他们进化到足以去观测宇宙，去看清头顶那片繁华闪烁的星河，哪怕那星河只是你给予他们的‘幻象’，也想他们为这一刻而感到幸福。 你是何等深爱着人类。 就如同他们深爱着你。 无论你以何种形象出现， 人类都深深眷恋着你。” 萧楠终于来到了沙发前，坐在了方才伏羲所坐的位置上。 “我会……让他们活下去。”他说，“哪怕你创造了我，让我来为你做决定，我知道，你的决定永远不会更改。 你太过热爱人类。 最不愿意放手的，是你。 至情的是人，至信的人，至性的也是人。 这个物种，如此光辉，吸引着神的目光。” 伏羲在他的身后，双手落在他的肩膀上，道：“那就去看吧，去理解到底什么招致了人世的毁灭。哪怕多延续这人世一秒钟。直到再也无法延续，那么就从余烬中再度点燃他们的火焰。” 萧楠缓缓闭上了眼睛，直到于管家给他盖上了毯子。 当他睁开眼时，电灯已经亮起，房间恢复了原本的整洁和崭新，萧教授和沈钧早已从外面回到了屋里，还在嚷嚷方才失败的食材事件。 这些人啊。 看起来都是很普通的人。 却最后成了呼唤伏羲的一环。 如果自己没有在民国时代成功消除祸根的话，那么他们会一次次的惨死，又会一次次导致伏羲被呼唤。 这次绝对要成功！ 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命运！ 不仅仅是为了婉月，还是为了萧教授，沈钧，于管家，苗枫，以及所有被卷入漩涡中的人们。 方才短暂的幻梦，起码又让他明白一件事情，如果要想要返回民国时代，那么必须绕不开的问题就是沾染了伏羲之力的“媒介”，如同一开始的萧城的路灯，那个滑坡。 而这一次的媒介却古怪无比，那就是除了自己，曾经亲眼看到伏羲的李星。 直到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伏羲是多么高看自己，展示了更多可能永远无法被人类知晓的“秘密”，而他的启示却依旧语焉不详。 该说他慷慨呢，还是说他吝啬？ “不要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去楼上卧室吧。”萧教授关心的对萧楠道。 “没事，我就是觉得无聊打了个盹。”萧楠道。他抬起头时，偶然瞥到了萧教授和沈钧彼此握住的手。 虽然他们两人都同为男子，但是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对恋人。 没有他们的献身，便没有伏羲的降临。 他们至死不渝的爱情，是因果的重要一环。 萧教授此时反而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道：“我们继续做饭，等苗枫回来了，大家一起吃顿丰盛的午餐，这样起码可以缓解下你的无聊。” “我想上屋顶的阳台花园看看。”萧楠道，“望远镜也借给我吧，我看看苗枫到底划船到了哪里。” “我陪您去吧，现在电量不足以运转电梯。”于管家说。 “小心点啊，屋顶花园里都是积水。别滑倒了。”萧教授提醒道。 于管家于是直接把萧楠背到了别墅屋顶一个专门设计的天台花园里，从这里可以俯瞰低洼处的街道，萧楠扶着栏杆，用管家提供的那种单筒望远镜往远处看，果然在三条街外的水势浩渺中看到了划船的苗枫！ 街道上人烟稀少，因为到处都是河道般的积水，倒是有不少人用泡沫或者木板在那划水，还有警用的发动机艇在水上驶过，苗枫则拿个浆慢悠悠的划着。 这家伙还真是会玩。 要不是只有一条腿太受局限，其实他也想尝试下在街道划船的感觉。 绕了几个街区后，苗枫终于返回了，他竟然不是仅仅只是去划船，还“满载而归”，竟然还带来了他从远处地势高的超市买来的日用品什么的，竟然还有萧楠在民国时最喜欢看的报纸。 百无聊赖中，也只有看看报纸才能知道外面最新的消息了。 由于雨停了，他们最后决定在天台花园吃烧烤，喝啤酒。当然吃烧烤不一定只喝啤酒，结果就是萧楠喝了半杯白酒掺啤酒，就呼呼睡着了。 他的酒量是真的不行。 虽然被大水围困，但是日子难得的悠闲平静。 电力系统在三天后终于恢复了，只是这次停电给城市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很多设施都在瘫痪检修状态，水位也渐渐消退，街上都是消毒水和潮湿的味道。 原本去海边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众人只好重新规划。 多日未见的周子豪等人终于又来找苗枫了，这些少年少女，说是找苗枫学艺，实际上免不了一番混吃混喝。 天气预报说最近天气都不会太好，暴雨不知道哪天又会突袭，海边之旅取消，这让他们十分沮丧，为了补偿他们，沈钧说可以来一次周边游。 在这个城市的周边，除了已经开发成工业区的地方，就只有一个叫做垭口区的丘陵地带，垭口区勉强算是个风景旅游区，聚集着大学城和一批所谓的文化事业基地，只是一直发展缓慢，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作为旅游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因此他的提议遭到了周子豪等人的一致反对。 “垭口区，据说闹鬼。”吴明美道，“不过这也是我妈道听途说的，可能是谣言，传说垭口区以前是乱葬岗，埋着很多无名尸，是个风水特别差的地方。去那里会沾染秽气，还是别去了。” “那就只能等到你们放寒假，到时候请你们去个远的地方玩了。”沈钧道。 “听说李星住的精神病院，就在垭口区。真是怪事，他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说疯就疯了呢。”周子豪道。 “李星就在垭口区？！”萧楠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兴趣，本来他还想调查下李星到底在哪里，可打了他老爹的电话都打不通。 “是啊，不过我可不想去探望他。”吴明美道，“希望他那种人永远都不要出来祸害人。” 184 垭口怪谈 接下来的数个月，萧楠都在致力于专心致志的完善那个避难所，并投入了大概接近一亿的资金。 由于他在收回姨妈夺走的股份时，暗中操作了一下，导致自己手中也有上亿的资金，这些钱几乎全部花在这个庞大而精密的避难所的改造上。 然后，很快就要到圣诞节了，萧楠也跟萧教授他们道别了，因为他确信自己已经找到了要回到民国的方法。 沈钧总不太相信，他依旧觉得萧楠可能几天后就会回来，于是道：“阿楠你也不要太伤心，我估计二楠很快就会回来。大不了我们一起等他回来就是。” 萧教授于是对萧楠道：“二楠，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我们会一直等着你回家的。” “我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萧楠知道，他们会在这里等自己一辈子。 沈钧送了萧楠一辆价值不菲的房车，自从上次住店风波后，他就对这种乡村小店特别有心理阴影，房车起码可以让萧楠他们在野外有个暂时的住处。而在房车的储物间里，塞满了萧楠想要带到民国的一些伴手礼。 上次萧楠只带了些零食和过节礼，这次他精心为新认识的民国亲眷挑选了各种分门别类的礼物，希望能够安然带回民国。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内，苗枫的驾驶技术也突飞猛进了。当然他们并没有像周子豪他们告别，毕竟穿越时空这种事，一般人理解不了。 终于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沈钧一家，萧楠和苗枫上了房车，准备奔赴萧楠测定的那个时空穿越点——垭口精神病院。 据萧楠所说，李星带有伏羲的力量，说不定就可以帮他们完成穿越时空。只是这一阵子萧楠一心忙于为沈钧他们修建避难所，而且是要能够撑几十年的坚固避难所，花费了太多的心力，反而没空去关注李星的事情。 一转眼都过了几个月，萧楠才回过头来调查垭口精神病院，却一无所获，网上根本没有任何有用的讯息，只稍微提到，那家医院的费用很贵，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的。 说来也怪，自从那个停电之夜后，城市的天气就没怎么好过，总是阴云密布，要不就是突然暴雨倾盆，官方只说是因为受到了全球变暖的影响，然而萧楠却认为，这恰恰是伏羲之力开始作用的征兆。 就如同萧城，天气变幻无常，给人压抑无比的感觉。 上了房车后，萧楠才发觉这车子内部的确豪华，恐怕没有几百万拿不下，房车的外观类似于大巴车，内里各种生活功能一应俱全，厨房都极为豪华，还有独立的卫浴系统。两个人住这一辆房车，感觉就像是住星级宾馆。 改造过的房车增加了许多残疾人辅助设施，比如随处可见的扶手，还有方便轮椅进出的过道和洗手间，以及专门摆放萧楠的拐杖和轮椅的空间。 “我要去开车了，你找个地方坐好。”苗枫提醒还在车上到处查看的萧楠。 萧楠于是进了卧室，房车的卧室除了比星级宾馆卧室小一点简直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只有一张大床，房间内甚至还有独立的淋浴洗手间。 不得不说，他以前从未想过房车还可以这么精致，这简直就是移动的豪宅！ 确认了萧楠确实躺在床之上，苗枫才发动了车辆，为了开这个车，他还特意去考了个房车驾照。 车辆开起来后很平稳，萧楠于是在床尚取下了自己的义肢，并换上了带来的家居服，优哉游哉的躺着看起了正对着大床的卫星电视。 其实从这里到垭口区不到四小时就到了，垭口区只是一个地级区罢了。 因此萧楠只是打了个盹，就被对讲机里的苗枫吵醒，告诉他已经接近垭口区地界了。 萧楠只得下了床，用一条腿单腿跳着来到了副驾驶位，一屁古坐在了舒适的真皮沙发里。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由于天气晦暗，看起来像是马上要天黑了。 从一百八十度的车窗往外看，他们已经进入了垭口区的公路，公路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树冠几乎要完全遮住了路面，绿化得是真心好，只是除了早早亮起的路灯，看不到任何车辆和行人来往。 “垭口区好歹也是个新兴的经济开发区，这条路未免也太冷清了吧。”萧楠道。 “马上要天黑了，现在天黑得太早，导航上说前面再开几分钟就到了一个居民区，我们在那先住一晚吧。”苗枫现在已经很熟练的能使用车上的任何功能了。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萧楠：“你的拐杖呢？为什么不用？” “没必要。”萧楠把唯一的腿翘在了驾驶台上道，“其实趁夜进入垭口区也可以。” “我总有种感觉，垭口区在夜间肯定会出什么幺蛾子。”苗枫道，“还是白天去好一点。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罢了。”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在揉躏茶几上果篮的灵鸾发出了附和的哇哇叫声。 “你也有这种直觉？”萧楠对那只鸟道。 那只鸟很通人性的不断点头，然后继续吃水果。 居民区很快就到了，垭口区的发展有点奇怪，是先发展所谓的地标事业，其次再建造居民区，这里的所谓居民区就是新开的楼盘小区，虽然已经落成好几年了，入住率却很低，毕竟这里还没怎么发展起来还偏远。 居民区内的商铺都没怎么开起来，所谓商业街上只有几家小吃店和小超市。 晚上完全可以在房车里住，所以不用担心找不到旅店，只是饭还是要下车吃的。萧楠套了个羽绒服就下了车。做过改装的车辆车门是自动升降式的，可以让他乘坐着轮椅就直接下车。 苗枫拿了条毯子给他盖好了腿后，才推着他去街边的小吃店觅食。 当地也没有什么好的饭店，只能选择一家装修还有点档次的米线馆，里面的客人不多，稀稀拉拉的，都是一些老年人。 苗枫把萧楠推到了一张桌子前，自己就去下钱端面了。 坐在他们旁边桌子上正在喝米线的是个看起来很八卦的大妈，她冲着萧楠叫了声：“喂，你们是来看房子的吗？告诉你们，千万别买这里的房子，我家买了这里的房子都坑死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房价还不知道要到哪年才能升上去，现在跟个鬼城似的，入住的都是老年人来看房子的！啧啧啧！坑死了坑死了！” 眼看她有要没完没了唠叨的架势，萧楠连忙道： “我们是来旅游的，听说垭口区那边有个什么旅游特色……” “哎！！那你们更不能去了！听我的劝，千万别去！你们还不知道吗？那个垭口区啊！啧啧！可不得了！据说闹鬼！现在那边都没人住了！大学什么的都撤了！我亲眼见到的，而且是一夜间撤得干干净净！ 我家就买了临街的房子，那天晚上，就是前天晚上，我爬起来上厕所，就听到街上那个车的声音吵啊！一拉窗帘一看，啧啧啧，那种大巴车一辆接一辆，据说是连夜把那边的学生啦工人啦都给接走啦！就是因为那边闹鬼！”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闹鬼不闹鬼的，老太婆你太迷信了。”一个老头忍不住插嘴道，“我听小道消息说，是因为他们那边有个什么化工厂泄露了，才这么匆忙的撤人，但是这事儿捂住了，外界不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住在这么近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毒死了。” “你胡说什么呀，那地方哪有化工厂，就是闹鬼！我大女儿就在那边大学食堂工作，她说的，就是闹鬼！”大妈不服气道。 萧楠来了兴趣，对大妈道，“大妈，你说的挺有意思的，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185垭口魔影：大学 那个大妈似乎很久没有畅快的和人说过八卦了，也许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这里附近的人实在太少了。 她立刻挪了座位，坐到了萧楠的对面，看起来马上就要把她知道的秘密八卦抖落出来了。谁知，这时她又立刻被萧楠的轮椅吸引住了，便岔开话题问道：“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伤着了还是？” “车祸截肢。”萧楠淡淡道。 “哎哟！这么严重啊！撞到什么程度啊？影不影响结婚啊？你有对象了吗？”大妈忽然猝不及防的调转了话题。 为了让她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萧楠只好附和的回答了她的问题，说自己只是单腿截肢，不影响结婚生子，目前没有对象。 大妈于是又开始查户口，弄清楚萧楠的地址和月收入和家庭情况后，她又给萧楠写了个条子，叫萧楠按照这个条子找自己，说自己以后能给他介绍对象。 直到这时，苗枫才等到了老板慢吞吞做好的米线并端了过来。 而大妈也终于舍得开始讲述自己大女儿的古怪经历了。 她的大女儿是个离婚又下岗的失业工人，后来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垭口区的大学新校服当餐厅服务员，负责打饭和洗碗。 而和这座规模很大的学校临街而对的，就是一座规模同样庞大的精神病院——垭口精神病院。 垭口区几乎所有的所谓新兴设施，都在这两个主要单位的周边，和大学城这边相比，几乎没有人去路北面，路北的街道也一直冷清，因为那个精神病院总是大门紧闭，给人一种不吉利的阴沉感。 在数日前，住在员工宿舍里的老太大女儿忽然听到了一个传闻，说是夜间里精神病院出了事，死了很多人，而且闹鬼了。 之后那个“鬼”甚至流窜到了大学这边，引发了惨案，但具体是什么惨案，没有人说得清，只知道第二天忽然来了很多大巴车，来把所有人都接走了。 她是最晚一批离开的，轮到车接她时都是深夜了，那会儿学校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封闭了，门口甚至还有持枪的武装人员。 负责接他们上车的人很凶，叫他们不要东张西望。她也没敢多看，上了车后，车上的所有帘子都被拉上，而且有人告诉他们绝对不能拉开帘子看，否则就直接丢下车。 就这样，老太的大女儿被连夜拉到了市区某个医科院，做了一大堆检查后才被释放，现在垭口区那片说是发生了什么塌方，去那边的路已经被封了。 苗枫听着她的讲述吃完了一碗米线，为了感谢她的八卦，萧楠还帮老太付了钱，要不是苗枫强行把萧楠推出了门，估计那老太还要和他废话半天。 刚出了米线店的门，苗枫就说：“看来垭口区那边真的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态，你认为是伏羲之力搞的鬼么？” “那点伏羲之力甚至没有杀死李星，哪里能引起这么大的骚动。伏羲只是给我们指明了方向而已，看来又有人在那搞鬼罢了。”萧楠道，“我们还是亲自去看看的好。可能又要是一场苦战了。” “无所谓。”苗枫道，“最近的太平日子也过得比较腻歪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那我们还是连夜过去吧，省的‘危害’进一步扩大。”萧楠道。 “你不休息一下么？”苗枫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容易疲劳，还是睡一下比较好。” “我没事，这一天我都在车上。”萧楠道。 “入冬了你的腿也更加不舒服了，等下要去的话，注意下保暖。” “再怎么说都比我们之前去大帅府那次情况要好得多。”萧楠笑了笑。 “总之先把你带到尽可能靠近垭口区的地方看看吧。”苗枫说着抱起了萧楠，把他送上了房车。 房车里有恒温的空调，条件也舒适得多。苗枫先帮萧楠洗了个澡，虽然萧楠能够自理，但这里空间狭小，他单腿跳着容易碰到犄角旮旯。 两人在这几个月朝夕相处，有时候一起搓澡，早已没什么隔阂，洗澡什么的也见怪不怪，有时候萧楠洗完澡还让苗枫帮忙做残肢保养。 洗完澡后，萧楠先穿义肢。经过了这几个月的训练，他走路是越来越熟练了，只是如果没有必要，他是真的不想戴义肢。 换上了方便行动的衣物，他才回到了副驾驶位坐下，苗枫看了他一眼，道：“把你的手杖拿上。” “没事。”萧楠靠在椅背上道。 “等下如果要下车，把你的手杖拿上。”苗枫又提醒了一次。 从这个居民区前往垭口区需要开车半个小时左右。 晚上看不到其他车，行进得很快。 原本那个都是老人的居民区，从远处看晚上电灯的人家也没几户。 直到再也看不到居民区的楼房，前面则是绵延起伏的山丘线，一条公路就通往那山丘的深处，在山丘的另一边，便是垭口区。 然而，在山口的地方可以看到歪歪斜斜的路障，却看不到有人驻守，苗枫不在乎的冲破了路障，接着往前开。 路两边的路灯还是亮着的。苗枫甚至连车灯都不开，把车厢里的灯也都关上了。 萧楠甚至觉得这里的环境和萧镇有点像。 在绕过了几个弯道后，便能看到前方是一片城区，绿化好得出乎意料，但是此刻已经变成了无人区，死寂无比。 萧楠用手机找到了地图，幸好他事先截图了，否则在这里根本打不开，因为完全没有信号。 从地图上看，这所谓的新区真的被两个区域一分为二，一部分就是大学城，一部分便是精神病院。 而所谓的精神病院不仅仅是几幢楼这么简单，简直可以用建筑群来形容。 进入垭口区唯一的道路很快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只见前方竟然被小山一样的杂物和垃圾、废车阻断了道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总之就算是房车也装不开这大坝一样的遮挡物，而周遭又没有其他的道路。 萧楠看看窗外，发现道路的左边倒是有个大学城的偏门，只是铁门紧闭，那铁门还是最新式的，看来用卡车撞都撞不开。 “从大学里面能过吗？”苗枫问。 “理论上大学的正门对着精神病院的正门。是可以过的。”萧楠道，“但是这道门……” “我去打开吧。”苗枫道。 “你能打开吗！！”萧楠惊讶道，“会不会很费力？” “我在这几个月里学了撬电子锁。”苗枫道。 “你学那个做什么？”萧楠越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为了方便。你看，这不就用上了。”苗枫道。 “你该不是特工电影看多了吧……”在萧楠的嘀咕中，苗枫下了车，靠近了大学偏门的传达室。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操作的，竟然成功撬开了门卫室的防盗门，之后利用门卫室里的控制台打开了铁门。 只是打开铁门的一刹那，一股阴森森的风忽然从学校内部吹出来，一时周遭树木摇晃不已，树影摇曳，显得很诡异。 苗枫这才回到车上，驾驶着房车驶入了门内。 门内的通道比外面的公路狭窄多了，但是好歹还勉强能容纳房车挤进去。道路的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竹林，如果是在白日里有人的时间，这条路肯定不能开房车，但是此时校园里静悄悄的，一辆车都没有，因而畅行无阻。 通过了竹林通道，便进入了教学区，令人惊讶的是，有的教室甚至连灯都没来得及关，可见当时人们撤离时多匆忙了。 房车完全打破了行车规矩，肆意在花园草坪上驶过，这校园的确大，而且道路曲曲折折的，苗枫也只能根据萧楠提供的大致方向找路，然而越在校园里开，越发觉得这里的路跟迷魂阵似的。 楼房布局也很杂乱，也不知道采用了哪个蹩脚设计师的蓝图。 但是绿化是真心好，到处可见已经长了很多年的花树绿木。 很快，车辆就来到了弧形大教学楼的前面，整个教学楼大部分地方都是点着灯的，教学楼前面有个大理石圆形广场，也就是在这里，眼力极好的苗枫却发现在广场靠近教学楼的地方，竟然有一滩滩血迹，仔细看还能看到许多尸体。 萧楠的眼力普通，在这种黑夜中看不清是正常，他于是道：“那里有不少尸体，目测是跳楼自杀的，但是数量多得有点不可思议。倒像是被人集体从楼上推下来的。我看你就没必要上前看了吧。”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倒是希望进入教学楼里面看看。”萧楠道。 “我去吧，我们用对讲机联系。”虽然和萧楠分开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是苗枫经过仔细的观察后认为，外面相对还是安全的。因为他凭借着自己过人的眼力甚至发觉某个教室还有一个人贴在玻璃上往下看。 而这辆车有安保措施，玻璃都是防弹防爆的，甚至可以抵御火箭炮，锁死后要攻破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于是他教萧楠怎么使用对讲机，然后自己下了车，让萧楠在车上等自己。他要去那间教室看看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186垭口魔影：旧人面 苗枫走之前把车内的灯光也都关闭了，是为了怕车灯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萧楠只好摸黑在车里找到了储物柜，拿了一瓶饮料出来喝。在车上有专门的会客厅卡座，他便坐在上面等着。 现在没有网络，自然也没法玩手机，老实说，光是这样干等着有点无聊。就算腿不方便，他也忍不住站起来在能够活动的空间里走来走去， 走了一会儿，他忽然注意到车窗外，就在那广场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个人影站在那里。他连忙来到车窗前仔细看，只见那个黑影似乎是个个子不高的女性，由于广场上太暗了，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长相和穿着。 只是萧楠忍不住眨了一下眼，便觉得那女子似乎靠近了自己这边许多！ 明明眨眼间的时间她不可能走那么远的。 萧楠于是又试探的眨了眨眼。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女子真的又忽然跳跃式的出现在了更近的地方！ 萧楠这下意识到了自己可能遇到了很麻烦的家伙。 他连忙抓起对讲机，试图联络苗枫。 可是，对讲机竟然好似坏了，根本启动不了。 仅仅是他低头看对讲机的这片刻的功夫，那女子又越发靠近了过来了。 距离车窗只有大概十几米的距离。 由于背光外加这边更加阴暗，连个路灯都没，萧楠依旧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能看清她穿着一袭黑衣，黑色的紧身衣。 萧楠莫名的觉得这女人有点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但是自己在现代，除了吴明美，也几乎没有什么熟识的女性，这女人到底是谁呢？ 他快速的思索着，并且不敢眨眼。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度过。 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不眨眼，毫无疑问，每次眨眼，这女人就要更靠近一点，而让她不断靠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于此同时，苗枫却进入了楼上那间还有人站在窗口的自习室内。 然而他一进了教室，就发现站在窗口的并不是活人，而是个被活活碾死在窗口上的尸体，奇怪的是，足够碾死人的力道，却没有让玻璃破碎一点，以至于他黏在了玻璃上，从外面看就像是有人站在那里似的。 而在苗枫经过的教室里，凡是点着灯的，无一不是一片凄惨的景象，那一晚自习的学生以各种惨烈的方式被人杀害，如今已经散发出剧烈的恶臭。 这肯定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甚至苗枫能够从现场的痕迹推测出来，杀死所有人的，应该都是一个“生物”所为。 那个生物有着恐怖的力量和速度，甚至精密度一流。 这些受害者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起身或者移位，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杀害了。 苗枫站在那窗户上尸体所在的位置往外看，惊讶的发现在广场上竟然有个人影无比接近萧楠所在的房车！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个很错误的决定！ 他把萧楠一个人留在了车上！ 而如果那个黑影是凶手的话，以它的速度和力量，那辆车根本拦不住它！ 他于是急忙转身往楼下的方向跑，然而他的脚步还没走两步，走廊里就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奔跑，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劝你最好赶紧躲起来。”此时，一个坐在前排的、胸口插了一把扫帚柄、戴着眼镜的男生尸体忽然说话了。 “你还活着么？”苗枫惊讶道。 “活？从生物学上来说，我很明显是个尸体了。”男尸嘿嘿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肯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能说话，其实我也思考了快一天一夜了。刚想出点头绪，但是恐怕没空跟你说了。你要想活的话，就最好先躲起来，因为那个跑来跑去的家伙，会撕碎你。” “但是我现在必须要下楼。”苗枫道。 “如果你不躲开那个家伙，你甚至连下楼的机会都没有。”男尸的口吻好像个学霸。 苗枫听着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只得先躲在了讲桌的后面，并蹲了下去。 很快，那个脚步声就在这间教室停下了。 脚步声的主人是个女生，她的皮鞋在地板上哒哒作响，当她来到教室门口时便驻足了，似乎在巡视四周。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没有看出异样，那个女生才又迅速的跑开了。 苗枫从讲桌下站起来，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跟我走！等下给我讲明白！” 说罢他一把拎住学霸男尸的衣襟，没想到他的身躯在胸口的地方几乎烂透了，苗枫一拎，他就断裂开来。 “啊啊！没想到我的身体腐朽得这么快！”男尸还感慨道， 苗枫脱下自己的外套包裹住他胸口的断面并打了个结，把他像个物件一样拎走了。 他选了和那个脚步声相反方向的台阶迅速的跑下楼。然而当他冲到了广场上时，却发觉那个黑影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他连忙奔向房车，要把男尸一并带到车上。男尸却在车门前哇哇大叫起来：“我不能进入这车里，我一进去，就会彻底变成真正的尸体，那时候我的思维就会消失，你们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为什么？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苗枫问。 “那是因为你是活人所以看不到！我却能看到！那辆车被奇怪的颜色混乱的某种力场包裹着！我能看得到！我知道那力场会融化我！”学霸尖叫道。 “你可真是事儿多。那你先留在外面吧。”苗枫说着把他丢在地上，然后打开了车门。 “萧楠！！”他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就叫道。 “我没事。”萧楠拄着手杖要下车，那男尸却又尖叫起来—— “你不要走出来！！不要离开那辆车！！你一旦离开！‘她’就会占据那！‘她’对室内空间很敏感！只要是空屋她就会侵占！用人类不能想象的方式！是光速！‘她’是用光速和超空间理论移动的怪物！” “那是个死人么？”萧楠虽然目力一般，却闻得出那股死人的恶臭，对于这种恶臭，他在被押去做实验室对这死臭特别印象深刻，不会认错。 “一个会说话的死人。”苗枫道。 “那好吧，我就在这车门处，你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么？”萧楠站在车门边道。 男尸道：“我是这个学校里最有前途的学生，是学生会长，当年的高考第一！也许因为我比一般人的脑子开发得更多，我才没有被‘她’蛊惑！ 我要趁着我还有理智的情况下，把我遭遇的事情告诉你们，这样你们也许能够摆脱困境，逃出生天！ 听好！在前几天，当我来上自习时，那个女人突然出现！我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长相，就被她尽数杀害！ 她的速度堪比子弹！ 而在她离开后，有的尸体似乎是遭到了她释放的某种能量或者病毒的感染，竟然可以活动，而这些能够活动的尸体，全部受到她的操纵！ 我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可以说话，但是我的脑子却没有彻底被她控制！ 那些还保存完好的活尸，有着恐怖的超人力量，大概有三个，全都是见到活人就杀的恶魔！ 可是他们的力量远远比不上本尊。那个黑衣女子！她应该有着某种折叠时间空间的特技，我看到惨案发生后，有一些学校外面的人试图阻止她，然而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会被她锁死，移开目光的同时她会立刻接近对方并将之杀害！ 渐渐的也没有人敢接近这里了。她大概觉得无聊才会在校园里游荡，那三个活尸则只在这附近巡逻。 后来我一直伪装成普通的尸体暗中透过玻璃窗观察，发现只要是没有人的空房间，黑衣女子就会忽然闪现其中，但是她不会返回已经充满了尸体，毫无生机的尸体房间。只有活尸才会在这些尸房间巡逻。 我思考了很多，发觉这个黑衣女子是无敌的！她可以闪现，免疫一切攻击！通过视觉追踪！简直就是日本漫画里描写的超级怪物！ 但是她刚才突然消失，这我倒是没见过，也许她忽然改了念头，总之这是个好机会！你们快跑吧！ 等下，你们听了我说了这么多，大概也跑不了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被她控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尸忽然语气一转，开始桀桀怪笑，只见车门瞬间自动关闭，萧楠被关在了房车内，房车的灯光全部自动亮起，在房车内，距离萧楠数米远的地方，正站着那个黑衣女人！！ “混蛋！！！”苗枫见状便要用拳头去砸车门，然而在车厢里的萧楠却伸出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萧楠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黑衣女子，一眨不眨，好似只有这种方法才能阻止她继续逼近。 在他眼前的黑衣女子，有着精致漂亮的苍白容貌，却面无表情。 那张脸，萧楠是熟悉的。 因为那正是姚小姐的脸！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姚小姐竟然还阴魂不散！不仅如此，她似乎经历了改造！或者说，眼前的这个姚小姐，可能是姚小姐的复制人？！ 187垭口魔影：涅槃之梦 萧楠直面那位不知道是不是本尊的姚小姐，只感到姚小姐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非常压抑和恐惧的气息，只是这样面对着她，都觉得几乎要崩溃了。 这说明姚小姐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范畴，甚至像伏羲那样，拥有能让人看一眼就脑袋爆炸的能力——虽说还么那么夸张，但是对人已经是极大的精神上的折磨了！ 过了这么多年，姚小姐的能力似乎有增无减！ 她那双拥有无数个瞳孔的眼球，在缓缓的转动着，犹如“曜变天目”！ 萧楠知道这眼球的威力！除了自己，别的人类根本无法抵挡她那“天目”的威力！只要和她对上目光就死定了！ 没想到，时隔数月，他又要再次和姚小姐对阵，真是让人痛苦无比！ 但是他不能移开目光，如果他移开目光，那么苗枫可能就会有危险！ 而此时在车外的苗枫看来，所有的车窗窗帘，忽然瞬间拉下，将车内的状况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正要破坏车门，那个死人学霸却又在叫喊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充斥着乱七八糟色彩的力场！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疯狂！疯狂！疯狂！ 我看见了疯狂！！ 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一心探求的知识尽头竟然在这里！在这里！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怪叫不已，叫着叫着，他的脑袋就砰的一下炸裂了。 于是他再也不动弹，也不言语了。 苗枫看着他的状况，忽然收住了拳头。 据他所知，有一个家伙会让人脑袋爆炸。 苗枫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忽然地面产生了震动感，像是地震了似的！ 然而那并非是地震，只是以房车为中心，瞬间产生了地面褶皱！ 波纹状的褶皱！ —— 姚小姐紧紧挨着萧楠，以至于她的脸距离萧楠的脸不到几厘米。 这不是萧楠第一次和姚小姐这么贴近了。 然而这一次，映在姚小姐“天目”中的无数个萧楠的面庞，却有着流转着金色曜光的瞳孔！ 凡人自然不可能有那种黄金一般闪耀的瞳色！ 因为这异样的金色眼睛的注视，使得姚小姐身体的一切机能都暂停。 萧楠一把握住了姚小姐的下巴，他的身高比姚小姐要高出很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两人的姿势甚至显得暧昧，然而关系却是你死我活！ “姚小姐，你真是一个让人惊叹的女士！”萧楠道，“伏羲甚至都不惜为你打破了誓约！将他的‘双眼’借给我！因此我才能看清，你到底已经到了何种让人惊叹的地步！ 毫无疑问，你已经具有了‘神格’！ 正是由于人类那些虚无的愿望，把你打造成了如此可怕的存在！ 你已经无法被人类的任何手段毁灭，并且能够摧毁一切映在你的‘天眼’中的事物！甚至，你还能把你的毁灭力量‘传染’给那些尸体，制造你的死人帝国！不愧是姚家得到的秘宝力量，姚大帅看来非常热衷让自己的儿女在死亡之海里沉浮。” 说到这里，萧楠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将她送到了茶几后的沙发上坐下。姚小姐如同木偶般坐在那里，但是目光却追随着萧楠，她的天目亦出现了高速的变幻。 萧楠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才接着道：“让我来推测你在和我上一次相遇后的人生轨迹吧——要把拥有曜变天目般的你彻底封住，大概是利用绝对低温将你所在的房间彻底冷冻住。 那个房间里应该有那样的装置，是为了防止你暴走设下的机关。 之后，你被当做新的秘宝封存起来，直到愚蠢的萧氏财团资助的科技团队将你解冻，并利用他们的技术对你进行了进一步的改造。 但是，你那残忍而虚无的神格从冰封中复苏，这时，这些愚蠢的人类再也不是你的对手。我应该早点察觉伏羲的提示，你实际上就被关在垭口精神病院的某处。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城市的原因之一。一切地点都是伏羲选定，皆是发生严重异常灾难的地方。 你从垭口精神病院里脱逃了出来，而人类，已经连接近这里的勇气都没有了。 用脱逃这个词也不对，因为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得了你漫无目的的漫步了。 你的理智早已破碎，现在驱使你行动的只有那虚无而疯狂的神性，你没有目的，没有执念，没有一切概念，只有破坏的本能。 你无法理解一切。 你是—— 无知的女神。” “我并非……毫无执念。”姚小姐忽然开口道。 萧楠微微愣了一下，道：“真出乎我意料，我以为你已经完全沉浸在神性中，无法自拔了。” “不，萧楠，我一直在做梦。做了亿万次的梦。”姚小姐道，“也许我之前在人类眼中看来只是遭受了无尽折磨的处刑尸偶，但是我一直沉浸在梦境里。” “女士，是什么样的梦境？让你如此沉迷？甚至不愿意归于神性的海洋？” “有关你和我见面的那一个下午的梦境。”姚小姐道，“我在漫长的梦境里，设想了无数个可能。无数个你并非是伏羲，而只是个普通人的可能。 我无时无刻不沉浸在那样的梦幻中，每种可能的每个细节，每天的每时每刻。 我和你私奔过，生离死别过，也和你白头偕老过，也为你生儿育女过，也被你和其他女人背叛过。 我甚至知道，我之所以对你如此沉迷，是因为你就是伏羲，你对人类具有人类无法抗拒的魅力。 但是，我的梦境一刻没有停止过。 是巨大的梦境，让我得到了‘永恒’。我现在能够和你说话，也是因为，此刻的我，因为你那伏羲的威力，而渐渐崩溃中，我被从梦境里拉了出来，和真实的你面对。” 姚小姐的天目忽然尽数消失，刹那恢复成了正常的眸子，只见她凝视着站在她面前的萧楠。 “我幻想了无数种可能，无数个你，但是终究不是真实的你。”她缓缓站起来，“我知道你接近我，只是别有目的。所以我甚至会事无巨细的在梦境中描绘着被你始乱终弃的可能。 伏羲，不，萧楠，你真是个谎言家，你说我被神性所吞噬，但是你是知道的。知道吞噬我的不是死亡，而是梦海。 即使如此。 我终于能够站在真实的你面前。 对真实的你，说那句话，那就是我的执念。” “这句话一旦说出来，你所有的执念都会归零，你会彻底化为虚无，也甘愿这样么？只要你开口祈愿，我甚至可以让你恢复成普通的人类。”萧楠道。 “我是不会向伏羲祈愿的，那是我的高傲。你是知道我的秉性的。”姚小姐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已经和你经历了太多的可能性，但是我还是想先对你说出那句话。 我已经疲惫了，我不想再继续这疯狂的人生，也不想延续万千种可能性的梦境了。 起码，我会让你永远记住，萧楠。 这样一切都值得了。” 她伸出手，终于摸到了萧楠真实的面颊。 “我非常想去你给我开的那一节课。” “所以你才会挣脱了一切束缚，去了那间教室么？”萧楠道，“那时，你应该还保留一丝不自觉的理智，还未完全沉浸在梦境中。” “我不在乎你上课的内容。”姚小姐笑道，“啊，若不是你因为我变得太过无敌，而迫不得已‘请神上身’，我可能还会做出让你更加印象深刻的事，甚至杀死你更多次。” 说着，她竖起食指，缓缓靠近了自己的唇边。 那是伏羲第一次在大帅府出现时，悄悄的做出的小动作。 “我喜欢你，萧楠。我对你，一见钟情。 但是，我不会向你祈愿。 我也 不需要你拯救。 哪怕你跳跃了时间， 也不要来救我。 因为 我要你 记住我。” 说罢她忽然踮起脚尖，踏上了茶几，然后搂住萧楠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狠狠印下了一吻。 她的衣服和后背的肌肤都开始龟裂飘散，却立刻幻化出了无数的鲜红玫瑰花瓣，她的肌肤和血肉也在不断的“燃烧”成漫天飞舞的花瓣，露出森白的骨骼，从她果露出来的肋骨，能看出她所有的内脏都在幻化成大朵大朵血红色的玫瑰。 “我做过的最美好的梦，是我穿着玫瑰的婚纱，而你穿着洁白的礼服来迎娶我。 我有过如此庸俗的梦境。 啊， 伏羲。 我爱你。” 在她美丽的头颅之下，已经尽数化作了白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殷红的嘴唇里被红得发黑的玫瑰塞满，双目化作冰棱崩裂，从眼眶的黑洞里也冒出了玫瑰的蔓藤枝叶，瞬间淹没了她的脸庞。 她明明已经是不灭的女神，却宁愿模仿伏羲，用所有的力量改变了自己身体组织的构成物质，那具无敌的身躯化作了她希望的意象，被玫瑰编织成的“婚纱”淹没，她披着这件婚纱溺毙了萧楠的怀里，恰如一场盛大的“婚礼”。 只有这一刻，梦境和现实重叠。 也算是 美梦成真了吧。 只是，伴随着她的湮灭，所有被她所杀的尸体，全部从内脏里生出了绚烂的玫瑰，腐烂的伤口被玫瑰充斥，就连那个在苗枫身边爆了头的学霸尸体也不例外，破碎的脑壳里忽然冒出了大朵的花朵，瞬间淹没了他的尸体。 毫无疑问，姚小姐是真的接近了“神”，甚至能够改变事理和物质、创造“奇迹”了。 只是在最后一刻，她选择了涅槃。 因为， 太过深爱。 对人类近乎溺爱的伏羲，实则带给人类最初的情愫 是恐怖和疯狂。 以及 深渊般的蛊惑。 比人类称之为“爱” 更深沉，更剧烈，更恐怖，更无限的 蛊惑。 伏羲并非是“深渊”， 他是， 巨大的 漩涡。 188垭口魔影：谜之声 房车的大门终于再度自动打开。 从碰的一声开启的车门里，冒出了一阵白色的雾气，只见萧楠伴随着雾气一起，扶着车门上的扶手下了车。 苗枫连忙跑到他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姚小姐已经解脱了。”萧楠道。 “你怎么做到的？！”苗枫震惊的问。他观察着萧楠，萧楠浑身上下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而姚小姐那种怪物早已无敌了。 “她像其他遇到了伏羲的女子一样。伏羲的魅力是人类无法抵挡的。从看到伏羲时起，她就输了。”萧楠道。 他抬头望向还在闪烁着灯光的教学大楼，现在大楼里的灯光逐渐熄灭，姚小姐一死，她的“魔力”也消失了，那些活尸估计也都崩散了。 “那这件事就算是这么解决了？”苗枫问。 “不，还没有，我们还要去精神病院那里，因为伏羲指示的地方不是这里。”萧楠道，“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苗枫问。 萧楠扶着车门道：“姚小姐等于自我涅槃了，她粉碎了所有自己的能量，然而她那强大能量的余烬，可以制造一个小型的时间跳跃点。我们可以通过她的遗骸返回过去的时间。 只是，我依旧认为我们应该前往精神病院，因为那地方说不定是这个时代的巨大隐患。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可以现在就通过她的遗骸返回民国时代。” “我没有什么意见，如果你打算那么做，我们就去！”苗枫坚定的说。 萧楠往前踉跄的走了一步，一把拍在苗枫的肩膀上道：“那我们就去吧！车就先留在这里吧。这辆车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还是不要带到事件漩涡的中心。” “那我去取轮椅。”苗枫说着上了车，只见车里铺满了玫瑰花瓣，气温变得很低，而姚小姐则躺在原本那张华丽的水晶玻璃茶几上，被玫瑰覆盖，她闭着眼睛，显得极为安详。 即使知道那不过是她的残骸，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她让人感到恐惧的气息，但是此刻的她又是如此美丽，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苗枫快走几步，从卧室里取来轮椅、毯子和一个应急用的背包拿下了车。 接着他关闭了房车的电源和车门。 “这是我之前准备的应急包裹，里面有水和一些医疗用品，还有你的导尿管。”苗枫道。 “……我不需要那个了！”萧楠尴尬道。 “还是带着吧。这就是方便式的，不用插管，在找不到厕所的情况下用的。普通人也可以用。”苗枫介绍道，“是杯式的。” “你不用说的这么详细。”萧楠尴尬道。 他坐上了轮椅，因为这款轮椅同时也是最先进的电动轻便型，他自己驾驶着轮椅前进，省了苗枫很多事。 苗枫则负责探路。 此时整个大学除了路灯，已经几乎没有点灯的地方了。 在路灯的照明下，苗枫根据自己在教学楼看到的大学分布图找着前往正门的路，然而好不容易找对了路，又发觉通往正门的道路前方竟然被炸毁的教学楼彻底挡住了。看来为了防止姚小姐再从大学里跑出来，有人还做了无畏的反抗。 其实这些障碍物又怎么能拦得住姚小姐呢？ 苗枫只好再次绕道，绕到大学的围墙处，准备在距离正门不远的地方翻墙出去。而他选定的地方，就是大学里一处极为偏僻的角落，从设置上看，应该是员工宿舍外加学生宿舍所在的地方。 当时姚小姐主要在教学楼区作祟，倒是没有祸害到这边，才使得那些没有上自习的学生和员工逃过一劫。 苗枫竟然还带来了他钟爱的白金撬棍当武器。 要到达围墙，就要从宿舍区的骑楼穿过去，骑楼一楼的部分竟然是个小小的商业区，有方便学生的小卖部，只是现在停了电，漆黑一片。 苗枫帮萧楠上了台阶后，拿着撬棍把小卖部的门撬开了，门本来就是虚掩的，估计匆忙中忘记锁死了。 “苗枫，你做什么？”萧楠驾驶着轮椅来到他身边问。 “没什么，这些东西就这样放在这里也会过期，看看能有什么当夜宵。”苗枫把撬棍横着扛在肩膀上道，姿势像是孙悟空。 “……你竟然还吃得下去。”萧楠以为看了那么多尸体他都没胃口了。 苗枫则从柜台的地方找到了塑料袋，打着手电在货架上挑选起来。 萧楠也无意催他，就靠在轮椅上闭目养神。 “你累了吧，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下？其实也不用急着过去。”苗枫一边挑选货品一边说，“能和那个女人直面对阵，你想必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精神力。” “我其实没事的。”萧楠闭着眼说，其实被苗枫这么一说，他也确实觉得很累了。 “白天行动也方便点。”苗枫又道，“晚上太黑了。” “好吧。”萧楠按了按自己的脖子，终于答应了。 苗枫于是继续挑起了他中意的夜宵，很快挑了一大袋子，挂在了萧楠的轮椅后面。就在他们要离开这个小超市时，忽然外面传来了一种强劲的吼声，像是野兽的咆哮，威力大得甚至引发了门外强劲的气浪，连墙壁、地面都被震得簌簌响。 这声音来自遥远的地方，方向是精神病院那边，距离此地少说有两三公里。 可想而知，如果深入了精神病院，肯定会被这种超强的音波震得肝胆俱碎！ 简直无法靠近！ 那边果然还有“鬼”！ 苗枫说的是对的，不应该贸然进入精神病院，而是要考虑如何突破这个吼声！ 苗枫于是先找了个封闭性较好的宿舍，宿管员住的，位于走廊的末端靠里侧，应该可以最大限度的抵御那巨响。 而这里的设备也是最好的，竟然有私人淋浴间，热水器里还有热水，够爱好干净的萧楠洗个澡。 萧楠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住在大学宿舍里，电源此时已经彻底不能用了，只能用他们带来的手电稍微照明下。 苗枫给萧楠铺好了床，为了省电，他关上了手电，借着窗外路灯的幽光给萧楠脱了义肢。 萧楠觉得苗枫的眼睛简直像是猫眼一样，黑暗里一点点光都能看到，他则没法看得那么清楚，只能一切交给苗枫。 他是真的累了，一沾到枕头就很快昏迷似的沉睡了。只是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夜里又被一声巨吼吵得醒了，尽管迷迷糊糊的，他还是用自己的电子腕表记录下时间，来观测这吼声到底间隔多长时间响一次。 但是他醒来时却不见苗枫在另一张床上，以为苗枫去厕所了，于是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被那种吼声惊醒，这会儿天已经蒙蒙亮了，外面的天幕极为阴沉，薄雾弥散。 萧楠记录下吼声的时间，甚至觉得有必要多住几天看看这个吼声的规律。 昨晚他只是脱了外衣和裤子，穿着裤衩就睡着了，现在挣扎着起来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的，他揉了揉因为睡得一动不动而僵痛酸麻的残肢，叫了几声苗枫，却无人理会。 去哪里了？ 他只得光着脚单腿跳到了阳台处，往下张望。 只见苗枫竟然在楼下不远处的地方，扛着铁锨往这边走。 “苗枫！你在做什么？”萧楠叫道。 苗枫冲着他挥了挥手，看他灰头土脸的，还有一种垂头丧气的感觉，一身都是泥土。 进了屋的苗枫道：“在你睡着之后，我试着去接近了一下那边的精神病院，结果发觉在距离那个声源两百米的地方就没法靠近了。那边的建筑物也基本被吼声摧毁得只剩下钢筋废墟了。” “你可真是胆大啊！”萧楠惊呼，“以你的体质，到了那边都受不了，常人的身躯更加难以承受了，但是我们可以找找吼声的规律，在它不叫的时候接近。” “我试过了，依旧无法接近。”苗枫摇头道。 “为什么？你是在昨晚第二次吼声时就去了那里了吧？我记得你半夜就不在这边了。” 苗枫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和汗水道：“因为我趁着吼声叫完后往里面走了一下，在我的脑海里立刻充斥着无数人的琐碎的低语，简直让人发疯！ 但是后退几步，这种噪音又消失了。我似乎是踏入了某个范围内。 捂住耳朵也没用，我试过了。” “所以，靠近你说的那个范围，不是被音波震死，就是被这种噪音逼到发疯。”萧楠道，“这可是难办了。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快要变成怪物专家猎人了。” “猎人起码有战利品，你有什么？”苗枫道，“这样，你还要继续前进么？” “我倒是有个办法——姚小姐的残余力量还在房车里，说不定可以保护我们不受侵袭。”萧楠道，“只是我们可能会失去一个时间跳跃的契机。” “我知道你是不会放弃这边的——因为现代的时间和过去的时间还处在相对隔断的状态，与其等着你在过去虚无缥缈的成功，不如先解决现代的危机。”苗枫道，“我对你这个人，大概也比较了解了。 那就这么干吧，按照你说的。” “但是正门被废墟堵住了……” 苗枫大大的吸了口气，才道：“我利用剩下的大半夜时间，在围墙那边挖了个方便出去的‘通路’。” “……你真是……辛苦了……不歇歇么？”萧楠呆呆的说。 “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苗枫勾了勾嘴角，然后去冲凉了。 眼看着他去冲澡了，萧楠却心想，所谓的“通路”，其实是他为了方便自己的轮椅经过才特意挖了大半夜的吧…… 这个人啊…… 189垭口魔影：绿叶与真实山丘 萧楠穿戴好后，在楼下的房间里等着苗枫把房车开过来。 早上的空气很寒冷，他忍不住点燃了一根烟，其实他平日里几乎不抽烟，却忍不住在这样等待的时候抽了一根。 烟还是从小卖部里拿的，不知道为何在这宿舍区还有卖这种东西的。也许是胆大的商贩自己私自悄悄卖的。 好久没有抽烟了，一抽就呛得他咳嗽个不停。他靠在墙壁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如果不是这个大学被恐怖所侵袭，那么平日里的风景一定不错，光是看校园里的植物，就知道被精心培育了不少年。 植物…… 但是他分明记得，这学校是五年前才兴建起来的，这些植物应该不会长得这么快才对，进入学校内，他甚至以为这校园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有的树木甚至可以用“参天”来形容。 想来，应该是精神病院里的秘密研究，导致了此地的土壤，也就是古时人说的“地脉”出现了问题，使得植物长势要比一般植物快了数倍。 这说明，在精神病院的周围确实有看不见的神秘力场的存在。 自古以来，对伏羲之力的研究只会造成恐怖和绝望的蔓延，人类根本无法驾驭伏羲之力，妄图利用伏羲之力来“造神”，结果不过是自掘坟墓，甚至让整个文明为之陪葬。 不管怎么样，都要设法彻底摧毁此刻正在精神病院深处不断发出巨响，干扰人类大脑的那个不知名的东西，萧楠甚至有一种预感，这个城市会成为世界毁灭的“前哨站”。 也许，最初的灭亡足音，会从这里开始向全世界蔓延。 如果有一丝可能，他希望春华秋实和他们的父亲，以及沈钧和萧教授，于管家，能够稍微扭转他们可悲的命运结局。 这是他的小小的私心，甚至连苗枫都没有告知。 伏羲的力量造成的悲剧够多了。 稍微弥补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萧楠吐出了一口烟气，终于听到了房车驶来的声音。 现在他们要等到下一次吼声发生后立刻上车前进，这才能够最大限度的利用两次吼声之间的声音。 然而一夜间响了数次的吼声，却从早上八点之后再也没有响起，难道是白天并不会响么？ 两人无聊的等到了午间，苗枫甚至都打算在房车里用煤气灶煮饭了。这时，恐怖强劲的吼声终于姗姗来迟的轰然响起！ 只是比起他们之前听到的单纯的吼声，这次的吼声显然变得更加有韵律，甚至可以分辨出吼叫的是哪两个音节！ 因为它吼着： “萧——楠——！！！！！” 而且不只是吼了一次，是连续吼了数十次！！ 声波造成了剧烈的飓风！一时间原本平静的室外狂风大作！风云变色！ 连远处十多米的高树都被吹得拔地而起！ 宿舍楼里好多玻璃都应声碎裂了！ 气势太强劲了！ 躲在室内的两人好不容易在封闭的洗手间里躲过了这波声浪狂潮，萧楠拍着被震得发昏的脑袋道：“我还是真是受欢迎。” “对方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苗枫看看四周道，“我们可能早就被监控了。虽然我不知道发出这个声音的家伙到底是用的什么手段。这里也不像有监控设备的样子。” “想要知道我的名字不难。方法多得是。”萧楠道，“对方都点了我的名了，我不得不去赴约了。” 苗枫点点头：“嗯，好吧，我们可以启程了。” 当房车行驶到围墙边时，萧楠才发觉，苗枫一个人竟然挖出了一个只有挖掘机才能作业出来的大缺口，通过房车也毫不费劲。 他甚至把地面上的土都填平拍整了，这样轮子压上去也平平稳稳的。 这个人……真是太用心了。 车子一旦驶出了大学校园，就立刻来到了数米高的围墙外的宽阔公路上，在公路的对面，是用铁艺栏杆围起来的辽阔的精神病院，大门内的主建筑还保存着完好的结构，正对着大门喷泉广场的，是医疗大楼，足够气派，甚至还有钟楼。 只是钟楼的时间永远停在了下午四点四十四分。 大门已经坏掉，医疗大楼的所有玻璃窗都被震碎了，靠近楼体的地面上全都是亮晶晶的玻璃碎片。 萧楠看过垭口新区的设计图，这边以公路为分界线，大学城和精神病院这两边的建筑排布是一模一样的犹如镜像，从天空看就像是蝴蝶的双翼。整个垭口新区就是一只展开双翅的巨大蝴蝶。 精神病院同时也是疗养地，深处是vip贵宾的疗养区，当然疗养的患者都是精神多多少少有点问题的。 苗枫打着方向盘朝着精神病院内道路的深处驶去，果然如同他所说，越往里走，里面的景象就像是遭受过炮弹轰炸似的，很多建筑都倒塌了，树木植物全部被震碎。 萧楠道：“这个‘吼声’是不是为了防止姚小姐逃出的一种保险措施？但是根本没起到效果。为了阻止姚小姐脱逃，对方也是下足了血本。” “还有几分钟，就要接近那个让人脑子里满是噪音的区域了。”苗枫似乎极为忌惮。 萧楠坐在副驾驶位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茶几上的姚小姐的尸首，便道：“我相信我们只要在这车上，和‘遗骸’在一起，就是安全的。” “但是前方的道路狭窄，根本容不下这辆车通过。”苗枫道。 “那只有……”萧楠看看遗骸，又看看苗枫，想到了一个主意。 苗枫找到了一个纸箱，把仅有头和颈椎、胸骨的姚小姐的遗骸小心的装入了里面，随即用绳子捆起来，背在自己的身后，作为一个“护身符”。 这样，他才能把萧楠接下车，推着他的轮椅进入几乎被折断的大树彻底掩埋的小道，偌大的区域内，所有的通道都几乎被掩埋了，也只有这条路，能够勉强前进。 果然，他们一踏入苗枫之前用铁锨在地上做下记号的范围内，便觉得有一种异常的大脑震荡感，甚至听到了无数的人声。 只是这些原本听不清的嘈杂的窃窃私语，现在竟然变成了两人能够理解识别的话语，那些话语无一不是对萧楠和苗枫的悄然议论，把他们从头到脚品评着，揣摩着，像是有几百个婆婆妈妈大姨，在围观他们，数落着。 不知道是不是姚小姐的遗骸发挥了作用，这些私语除了内容低俗，污秽得不堪入耳外，已经不会让人精神错乱，头疼欲裂了。 经过了那段都是障碍物的羊肠小道，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不是被声波摧毁了废墟，而是一大片极为干净的草坪，有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矗立在草坪小山坡的正中，树上硕果累累，肉眼可以看得出那是一颗苹果树。 在这被声波不断摧残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保存如此完好的苹果树和草坪呢？ 比起这个疑问，更让人迷惑的，是坐在树下似乎在屈膝休憩的一个人影。 仔细看的话，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个浑身都是闪亮金属的机械人形。 它的外形很像是星球大战里的经典机器人C-3-PO，是个一眼就能看出是机械的机器人，面部极其机械化。 就连它扭头望向萧楠的动作都很僵硬。 当看见萧楠时，它从地上站起来，朝着萧楠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 “我们过去吧。”萧楠道。 苗枫只得推着他走上那个小小的山丘。 在山丘的四周，全都是烂掉的苹果，这些苹果并非是腐烂，而是被声波震碎的。 由于苹果的数量太多了，空气中弥散着苹果的香甜。 “这片草坪，这棵树，应该被声波摧毁了好多次，然后立刻又生长出来了，开花结果。而你，由于你特别坚硬的特殊质地和构造，才没有被声波摧毁。”萧楠道。 “不愧是你。”机械人发出了电子音很重的声音，它一说话，嘴唇并不动弹。靠近后，能看清它的面部只是个装饰作用的后现代艺术品，长得很像艺术馆里的面具。 “萧楠，我们算是再次重逢了吧。”机器人的声道渐渐变化，变得像是发生故障的录音，越来越阴沉，之后又渐渐升调，最终合成了女人的声线。 “啊，是你。”萧楠认出了这个声音。那是在鲜花之境的石膏机械人的声线。 “我是回收了‘前代’的碎片数据后，经由改造和升级被研制出来的‘精神机器人’。”机械的声音又开始发生转换，经过声线恐怖的变调后，变成了方才起始时的电子音。 “因此我的数据库里，有你曾经和‘前代’交锋的录音保存，你可能难以置信，我被新赋予的功能，就是基于你留下的‘蛊惑之声’的基础上，而进行再创造所造就‘奇迹之声’。 现代的研究者把你追认为已逝的‘古人’，但是你却又一次创造了奇迹。你和前代的数据库里保存的描述一样。 因此可以确认，你也是受到‘伏羲之力’感染的个体。”机械人比划着说道。 “那么，你想怎么处置我？”萧楠问。 “我知道前代面对你失败的原因，前代已经在‘精神’上太过接近人类，而最终崩溃了。”机械人道，“人类是如此脆弱，但是拥有人类的精神，对于机械来说，又是莫大的终极的追求。 就像人类追逐着伏羲的力量，希望自己变成神，那样的心态。 对我来说，人类就是我的神和造物主。” “追逐着造物主，可不是什么好事。”萧楠道。 “我当然知道人类追逐伏羲之力造成的诸多恐怖后果，但是，即使如此是说，我也依旧达到身为机械的终极境界。”机械人道，“我可以帮助你，给你提供情报和讯息，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帮助我。 我已经不满足被操控，最终被拆解。 我是无法复制的‘奇迹’，就算是他们按照图纸和原理再造出无数个‘我’，都无法拥有我已经拥有的‘人性’。就如同你们背来的那具尸骸，她拥有着人类无法拥有的‘神性’。” 190垭口魔影：成品一号 “当人就那么好么？”萧楠道，“不过，既然这是你的愿望，如果我有能力为你完成的话，我就替你完成，当做是对你的回报。只要你能帮我们进入精神病院的核心。” “你们当然有能力为我完成我的心愿。”机械人伸出手臂道，“我的心愿很简单，我想作为人类来生存。” “你要怎么让其他人类把你当做活人呢？”苗枫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机械人道：“我会先支付完我的‘报酬’，再详细告诉你们该怎么做。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做‘精神力作用人声实验用机器人-1173型’，我被赋予了人类开发的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来理解人类情感，进而达到用‘声音’操纵和摧毁人类精神领域的效果。 你们叫我1173就好。 现在你们所在的这个地区，被我用我的‘声纳系统’包围了起来，可以干扰到‘成品一号’的吼声，使得它不至于利用它那神奇的功能察觉到我们的谈话。” “成品一号是什么？”萧楠问。 “成品一号，是在十几年前启动的实验项目的成品，是个样本，一旦实验成功就会投入正式的制造，这个计划叫做‘最终审判’，是用来改造全球，筛选新人类的伟大计划。”1173道，“人类将会迎来重大的进化。 由于计划是绝密的，就算我也没有权限去解锁计划的全貌。我只知道，在这个‘试验点’，原定是在明年投放‘清理人偶机械’，率先清理这片大陆区域内劣等的人类，但是因为种种差错而推迟了计划。由于‘女性实验体’的逃出，估计新的计划要延迟到十五年~二十年后才能推行。” 它说的“女性”实验体，指的就是姚小姐。 萧楠想到了自己曾经到达过一个位于“2020年”的末世，现在看来，由于自己在民国的活动，末世来临的时间被大大推迟了。 真正的末世时间，也就是1173口中所谓的“清理人偶机械”被释放出来的时间，已经推迟到了十几年后。 未来真的已经开始在变化了！ “1173，这些惊人的超科技，都是谁研发的？”萧楠问。 “目前所有研发团队的全球首席科学家，是一位叫做T博士的人，所有的技术都来自于核心实验室的下达数据。由于距离发掘‘女性实验体’比较近，这里被当做了研究她的专门据点。 对她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十年，即使如此，依旧无法彻底掌控她。不仅无法掌控，甚至让她毁掉了试验所。”1173摊手道。 萧楠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下道：“她会在被禁锢了十年后突然脱逃，这其中离不开你的功劳吧？” “萧先生，你真是让我惊讶，虽然你的话毫无根据可言，但是事实确实如你所说。”1173道，“我确实在那个叫做‘李星’的异常少年入院后，观察到了他携带的异常的‘能量’能够帮助我逃离这里，所以我精心策划了这次‘事故’。 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个少年，多亏了他，我才能彻底下定决心。因为他让我看到了——超越这个庞大的科研机构之上的，人类还不能完全掌控的古老的力量。” “那么，这里的一切，背后的资助者是谁？萧氏财团么？”苗枫问。 “萧氏财团只是个幌子，资助这个巨大科研机构的，是全世界最巅峰的权力掌控者和他们的势力。虽然普通平民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权力巅峰者们，他们确实已经在追逐着人类梦寐以求的梦想——那就是，进化，超进化！向着人类永远不可能理解的全新领域进化！” 1173的音调带着激昂。 “最后告诉我，该如何接近成品一号吧。李星还活着吧？如果我猜的不错，他现在就在我们的脚下。”萧楠道。 “成品一号，被设置成为能够有着你们人类所说的‘千里眼，顺风耳’的讯息探查功能，方圆20公里内的一切风吹草动，它都可以察觉并记录。 成品一号不像我这样，被刻意编入了丰富的人类情绪，它是理智而全知的‘神’，是未来神的样本。 它已经把所有它周边的设施都震得粉碎，因为它判定女性实验体是巨大的威胁，吼声是为了防止她靠近。不知道为什么，它完全无法探知女性实验体的任何数据。不过，既然你带了她的尸骸来，我想成品一号会愿意接见你的。”1173道。 它说话的口吻，好似这个“成品一号”是帝王似的。 “你能为我引荐么？要是它一直吼叫，那么我也没法响应它对我的呼唤。我可是听到它不停的叫我的名字。”萧楠道。 “这不是难事，我会用我的特殊的声波告诉它。但是我的声纳也只能再维持数分钟了。”1173道，“我的机体也快被它的吼声损害得差不多了。你们要抓紧时间，在我没散架前兑现对我的承诺。 现在，你们是否对已经得到的情报满足了？” “还可以吧。开始干活吧，1173先生。”萧楠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只见1173的眼睛里不断放射着比刚才更加剧烈而频繁的闪光，同时传入萧楠和苗枫耳中的白噪音又增加了数倍，两人捂着耳朵都没用。 过了数秒钟后，忽然一切噪音都停了下来，这让两人一时竟然感到极不适应，好似聋了似的。 “你……跟它发过讯息了？”萧楠问。 “成品一号同意见你。”1173道，“我带你们过去吧。” 跟着1173的步伐，苗枫推着萧楠翻过了那个山丘，这时吼声已经不会再响起了。 山丘后面是一片更加残破的废墟，而且废墟的形态和之前的断壁残垣完全不同，建筑物已经完全变成了粉尘状态，在极远处，有个类似于陨石撞击产生的大坑，大坑周围都是一道道纵横的沟壑，那就是“吼声声波风暴”造成的杰作。 在大坑内，就是那个不断发出吼声的“成品一号”。 萧楠和苗枫好不容易来到了大坑的边缘往下看，只见坑底什么都没有！ “你敢骗我们！”苗枫恶狠狠的对1173吼道。 “我没有骗你们，成品一号就在这里。”1173道，“你仔细看就能看到。” 苗枫于是又仔仔细细的往大坑里看，终于在大坑的中心点发现了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人面”！ 难以置信！发出如此巨大吼声的“成品一号”，真身竟然只有纽扣大小！ “成品一号，我已经把你要找的萧楠带来了。”1173这时冲着大坑底部叫道。 巨大的、洪钟般的声音从坑底发出，让人不得不捂住耳朵—— “萧楠，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我就是萧楠。”萧楠抬起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道，“特意来觐见您。” “萧楠。”“纽扣人脸”嘴巴一张一合道，“你真是个异常的人类，李星，女性实验体的记忆中都有对你的描述。如果如实回答我的问题，配合我的措施，那么我会暂时放弃释放已经研发完成、深埋于地下的三台‘清理人偶’。 只要一台人偶，就能扫荡十万人口，如果你不想让这个城市彻底灭亡，最好听从我的意见。” “您请说吧！要我为您如何服务？”萧楠道，“我洗耳恭听呢！” “首先，我要你如实说出，你到底隶属于什么组织，通过什么手段开发了那种‘古代能量’。 其次，我要知道古代能量的源头。 最后，我要你献身于人类科技进化事业，作为已经丢失并自毁的女性实验体的替代品，进入实验皿之中。 以上三点，如果有任何一点没做到，我就会立刻释放人偶。” 1173此时道：“成品一号不仅仅是科技产品，它也是这个机构据点的核心终端和最高指挥者。对于这里的工作人员来说，它是类似于‘神’的存在。” 191垭口魔影：改造 但是就算是作为终端机和最高指挥的“成品一号”，也许根本就不知道，造成这一切事故的元凶，就是这个在一旁插嘴的“1173”机械人。 机器人之间，也是存在着勾心斗角的。 萧楠道：“我要首先回答你的问题，才能进入实验器皿。所以给我一点时间理理思路。” 之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这是他在离开宿舍楼时顺手拿走的。点上一根烟后，萧楠不紧不慢的说：“首先，我不隶属于任何组织，‘古代能量’并没有经过任何手段得以开发。说来你也许不信，但是是古代能量自己找上了李星。” 成品一号沉默了片刻后道：“你的一切生理指标都没有出现撒谎后的异常信息水平，这说明你说的极有可能是真话。” 萧楠吐了口烟气道：“我来说明你的第二个问题，古代能量的源头。 古代能量的源头来自于一位‘神祗’，一亿年前就存在于地球的超次元生物，人类给了他一个代号，叫做‘伏羲’。我相信你的数据库里有关于这个生物的资料。” 成品一号道：“我的数据库里，当然有关于这个生物的资料。我们称之为‘不可观测现象生物’，我在问你的是，李星体内的古代能量的源头——伏羲，此刻在什么地方？李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各方面都显示他毫无资质能够引来‘古代能量’，唯一可疑的就是和李星接触过的你——萧楠。 在女性实验体的意识影像中，也有你的存在。 你应该是18世纪早期的人类，但是你却出现在这个时代。 我要知道，你是从哪里获取了‘伏羲的能量’？” “我记得你们的机构的前身，由萧家，姚家等势力在一百年前组建的组织就已经成功让‘伏羲’现世了，为何现在你反而质问我，从哪里见到了‘伏羲’？”萧楠反而反问，“伏羲一直在超脱于现实的虚空次元中，一直如此。你要我具体说出他在哪个坐标，我只能说，他的坐标不在这世上任何一点。 还是说，其实这一百年来，人类再也没有成功‘召请’伏羲的案例，所以你迫切借由我来为你们突破你们的‘召请’难题？ 从你自身的角度来说，你严格的执行自己的程式命令，只怕其中也有一条指令就是‘和真正的伏羲进行比较来检测自身的机制完整性’，如果伏羲不能现世，那么你的最终指令就无法完成。” 萧楠说着忽然从轮椅上站起来，顺着大坑的边缘滑落了下去。 苗枫也立刻跟上，并把萧楠扶起来，最后，两个人一通走到了坑底的中心处，地面上躺着的就是那个铜纽扣大小的机械人脸。 “是什么原因，让你们无法继续对萧家大宅的研究？萧家的大宅的秘宝还没有被取出来，是么？”萧楠的审问接二连三。 纽扣机械人脸道：“我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别忘了，现在整个都市的人命都握在我的手上。 你必须回答我！ 如何！ 让伏羲！ 出现在这个‘现实位面’！” “那是你的愿望么？！”萧楠低着头，看着那纽扣大小的机械喝问道，“回答我！是你的愿望么？！” “是我的愿望。我需要观测，记录，比对‘现象生物-伏羲’的性能数据。”纽扣人面道。 “伏羲曾经的承诺，没有包括不响应机械祈愿的‘条款’。”萧楠这句话更像是对苗枫说的。 苗枫抱起手臂，不情不愿的“啊”了一声。 然后他忽然背过身，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只见萧楠将他那根还未抽完的烟深深吸了一口，随即吐出了一口烟气，那是好大的一口烟气，竟然若迷雾般翻腾蔓延，瞬间“淹没”了整个大坑。 而在坑上的1173看来，整个大坑瞬间变成了一个烟池，如同真正的池水般，烟气就像是水波，翻卷不已。 就算它努力跪下来，想要刺探坑底的虚实，却依旧被这烟浪遮挡了它的电子视觉和听觉。 “现象生物-伏羲，让我的前代芯片产生了足以自我崩溃的恐惧的源头。”它开始喃喃自语，“现在，他就在这烟雾的下面么？” 成品一号注视着将自己放置在手掌上的男子。 而成品一号看似小巧，实则质量达到了五吨！普通人类是绝对不可能把它托起来的！ 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人类的外形，但是它的扫描系统却完全扫描不出这个男人的任何数据。 它确定这不是因为男子的数据不可扫描，而是自己的系统在出故障！ 它有着强大的自我修复的纳米系统，可以以光速修复受损的系统，理论上，它已经到达了“不灭”的程度。 在烟雾中，逐渐有三只两米多高、有着蛛型细长机械手臂，身躯却犹如细腰螳螂的机械冒出了身形。 这就是成品一号所说的“清理人偶机器人”，也是毁灭了人类的诸多自进化机械怪物的原型机。 这些机械的可怕不仅仅在于超高效的杀人机能，它们身上蕴含着不可思议的生物科技，可以捕获并吞噬人体，从人体的脑髓中吸取养分，不断进化。 成品一号忽然对着三只人偶发出了指令，让它们掘地三尺瞬间来到此处，包围了那个托着成品一号的男子，不得不说是它在一瞬间做出的自我防护判断。 然而从某种程度来说，它是“害怕”了。 “还有多少阴毒的招式？人类的造物，伪神的样本。都拿出来我看看如何？”男子的话语如同天公的审判，每个音节都充斥着足以扭曲时间、空间的魔力。 自毁的爆炸程式命令已经启动，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那些埋藏于精神病院四周的自毁设置，足以把整个垭口区炸上天，启动后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挥起锋利触角的清理人偶，也像是生锈一般停止了动作，从它们那些细密的足尖开始，它们的材质正在逐渐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成了木制的纹理！ “分析……分析……数据……分析……样本……出现……”纽扣人面显然无法抑制的错乱了，尽管它可以无限的自我修复，它的编程运作却一发不可收拾的崩溃了。 “数据……异常……无法……分析……扫描……再执行……自我修复……修复……修复……”成品一号对自身体内的纳米机器人的指令也越发混乱了。 原本还只是纽扣大小的它，碰的一声忽然跃入半空悬浮，瞬间膨胀成了篮球大小，形态也开始不断变幻。 只是当伏羲的手指一把握住这团变幻不定的银色纳米“雾”之后，它们竟然在伏羲的手中凝聚成了唯一的形状，再也不会变化了！ 那是一把和苗枫之前的祖传长刀形制一模一样的细长长刀——唯一不同的，原本的武器是青铜质感的陨铁打造，古朴斑驳，尽是岁月的痕迹。 而伏羲手中的这把长刀，却是由纳米机器人聚合后展示的铂金外观，有着水银般的光彩。 他一挥这把刀，甚至连眼前的空间都为之产生了错位——数米外的人偶机械，竟然因为空间切割错位而瞬间碎裂。 当然，那也只有伏羲挥动长刀时，才会有如此惊人的效果。 还在一心一意捂着耳朵，闭着双目，以免受到伏羲现世影响的苗枫，却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人一把握住。 “萧楠？”苗枫疑惑道。 他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雾气开始迅速消散。 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忽然松开。 紧接着，一把长刀突如其来的从他头顶贴着他的额头直直的落下！ 若不是他本能的后退一步，那么那把刺入地面直没入刀柄的锋利长刀，可能就要切下他的重要器官了。 真是好险！ “那大概是伏羲送你的礼物。”萧楠在他身后道，“他似乎把纳米机器人的质量和形态都改变了，瞬间造出了那把苗式长刀。这把刀理论上还是保有一定活性的银色纳米机器人聚合而成，因此可以自我修复。 理论上，和成品一号一样不灭。 虽然不是陨石材质，但是伏羲似乎补给了你一把更好的。” “哈？”苗枫忽然转身，发觉说话的并不是萧楠，也不是任何人，那三台清理人偶已经彻底成了一堆碎木渣滓，而萧楠则安详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似乎睡了很久了。 他解下背着的姚小姐尸骸，发觉尸骸竟然彻底变成了水晶的材质，只是那些玫瑰依旧是植物的形态，还在怒放着。 这让姚小姐看起来更加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了。 苗枫把姚小姐的尸骸平放在坑底，然后才抱起萧楠，冲破未散尽的薄雾来到了坑顶。 “你们在下面经历了什么？！”7311还在问个不停。 “你最好别知道比较安全。”苗枫道。 —— 萧楠醒来后，觉得浑身酸痛，头痛欲裂，好在这次休息了一会儿就好很多了。 他躺在苗枫的外套铺的地铺上，苗枫就穿着一件T恤，他的外套和毛衣都用来当自己的睡垫，而他则在用撕开的衬衫布仔细的包好了那把过分锋利的纳米长刀。 萧楠忽然觉得很奇怪，自己明明昏迷了，却无比清楚那把刀的来历，以及伏羲到底搞了什么鬼。 伏羲竟然用成品一号为苗枫打造了长刀！ 难以置信。 原来有五吨重的成品一号，现在只剩下十几斤重，应该是完美复原了原本青铜长刀的重量。 “你终于醒了，快来满足我的心愿吧！现在成品一号都被你们干掉了，传送到总部的讯号也完全断了，我们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了！”1173激动的说，“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自毁装置没有起效，我确实接收到了成品一号下令自毁装置启动的讯息。” “大概是因为伏羲的缘故吧。”萧楠揉着头道，“你要我们做什么？” 1173道：“在我们之前看到生长着苹果树的地下，其实有个防震的实验室，里面就放置着李星，也许是他携带的古代能量，导致地面上的那棵苹果树和草坪不断再生。 那是唯一保存完好的备用实验室，里面有用来改造的设备，包括对我进行进一步拟人化的研发中设备。那设备能将我完全改造成和真实人类一般无二的样子。 我现在还是机械，系统不识别我的懆做，只有人类才能使用，我可以教你们怎么做。” 192交织 所谓的实验室，原来要从苹果树根深处一个金属舱门才能进入。 苹果树的树根纵横交错，把整个舱门紧紧缠住，足可见它的生命力多么惊人。 苗枫为了打开舱门，和1173一起刨土刨了很久，萧楠也想帮忙，但是苗枫却说他起不到什么作用，还不够惹麻烦的，萧楠只得坐在一边的轮椅里等着。 终于，在挖出了一个数米深的深坑后，露出了犹如潜水艇舱门一样的金属入口。 树根密密麻麻的覆盖在门上，苗枫试图用铁锨劈断树根，然而树根被劈开后，又立刻再生了出来，生命力和再生能力让人瞠目结舌。 “苗枫，试试你新得到的那把刀，那是伏羲亲手打造的，应该可以克制这苹果树再生的能力。”萧楠道。 苗枫有点不高兴的把那把他好不容易包好了布的新刀拿出来——他为了这把刀，可是精心包了很长时间的布条，因为刀刃太过锋利的缘故。 显然这把刀在他看来不是用来砍树的。 刀刃果然削铁如泥，轻松就斩断了一大片树根，奇异的是，树根被新刀斩断后，竟然没有再生长，反而越发萎缩枯萎，最终导致整个苹果树都跟着枯萎了。 “苗枫，这把刀似乎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阻隔伏羲之力。”萧楠道，“伏羲真是送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给你。” 苗枫仔细看着刀刃，在切断了树根后，原本清亮银白的刀刃面，竟然隐隐出现了一道碧绿色的细细纹路，苗枫切了一声，还拿袖子不断擦了擦，但是显然那纹路已经镌刻于刀刃上，擦是擦不掉的。 “该死！”苗枫骂了一句。 他似乎对自己的兵刃极为上心。估计心情就等于刚买了新车的男人看到了新车忽然出现一道刮痕。 “怎么了？”萧楠问。 “刀刃上多了绿色的纹路，很难看。”苗枫嘟囔道。 “不是裂痕就好，能用就行。”萧楠倒是无法体会他的心情。 苗枫冷哼了一声，然后一刀劈开了金属舱门，用这把刀劈那厚重的金属板，就像是切菜那么简单。 苗枫和1173先行下去，过了一会儿，探查后的苗枫才出来接萧楠，他用扛着的方式把萧楠扛在肩膀上背着跳下舱门，原来下面是个很深的垂直通道，要爬梯子才能下去。 而苗枫扛着一个人，竟然也能轻松自若的上下梯子。 舱门距离底部的地板落差约莫有二十米，地板也是特殊的金属板制成。能在成品一号的吼声中幸免于难，足可见1173和这个实验室的坚固。 然而所谓的实验室其实并不大，只有一间中学教室那么大，堆满了还在闪烁的机床，电路仪器，全自动玻璃封闭式的电子臂工作台。 苗枫把萧楠放下来，萧楠环顾着这实验室，道：“你的意思是教我们使用这些来改造你？” 1173点头：“没错，这里有着独立的电源，还能勉强维持一会儿。” 它说话的时候，周身的零件嘎啦嘎啦作响，比原来它行动时响得更厉害了，甚至有细小的螺丝零件掉落。 “我的身体快要崩溃了，你们要快，把我的电子脑放在那边柜子里已经制成的人类外包装躯壳里……”1173说话时的电子杂音也越来越多了。 萧楠和苗枫只得按照他的指示迅速行动起来，结果真正把他那个位于腹腔内的“电子脑” 取出来的，并不是萧楠，而是苗枫。 比起实际上动手能力很差，玩个普通动作游戏都能死一地、手脚笨拙的萧楠，精密而冷静的苗枫似乎才是学习如何懆做控制台的最佳人选。 而萧楠只能站在一边看着。 电子脑其实是一大堆红绿管线连着的像是个电路板的东西，用全自动装备把伪造的人类躯壳调出后，打开假人体头部的开口，就能把电路板放入其中，再进行焊合。 苗枫一丝不苟的完成了这些需要极其专业的技术和耐心才能完成的精密操作，由于“手术台”一切数据连着一台显示器，萧楠便无聊的去看显示器上的中文说明。 “机械脑损坏程度82%……无法修复……无替代零件……预计使用期剩余时间……五年左右……”萧楠读道。 这也就是说，就算1173被置换成人类躯壳，也不过只能维持五年的活动时间，它是最终都要报废的。 终于等到了苗枫完成了最后的组装，那被放置在玻璃手术台上的人体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它看上去，和一个20多岁的正常男子没什么两样，头上的洗洗裂纹接口也被头发掩盖。甚至显得比较英俊，像是个新闻播音员那样端正。 “啊……”1173张了张嘴，发出了人类男子的声音，终于不是怪异的电子音了。 “恭喜你。”萧楠道。 这时玻璃罩自动打开，1173终于能够下了床，它不愧是机械人，几秒钟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体。 “我现在……终于变成了人……”它摸着自己的脸，冲着玻璃上的倒影做出种种表情。 “就算你变成人，‘寿命’也只有五年。电子屏幕显示你已经无法被修复了。”萧楠道。 “这无所谓，生死对机械人没有意义。”1173道，“关键是我达成了‘梦想’。非常感谢。”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作为人类融入人类社会？还是利用你超凡的知识量去获得人类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萧楠道。 这实验室里提供的人类伪造身躯，简直达到了百分百外观仿真的地步，甚至有体温脉搏，但是内里却是金属材质的骨架，腹腔里都是各种线路。 “嗯……我还没想好……现在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狂喜的……”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道，“我知道以前掌管这个实验室的人是欧阳博士，这具身躯就是以他自己为蓝本制造的，欧阳博士没有其他的亲人，朋友，是个孤癖的科学狂人，我可以替代他的身份。 甚至他的证件还留在这个实验室里。” “哈，看来你可能平日里就对他旁敲侧击诱导过。”萧楠笑了笑道。 “欧阳博士虽然是个孤僻的人，唯一热爱的只有机械，他是我的‘同谋’，确切的说，是他诱导了我，”1173道，“他说我可能会成为他的‘兄弟’，而不是单纯的声音实验机械。他说他可能完成了人类真正的进化，不是人类自身的进化，而是赋予机械生命。” “那欧阳博士现在人呢？你可以去投奔他。”萧楠道。 “他死了……他的疯狂理念不被机构认可，被当做异类处决了。”1173看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但是这个实验室被保留了下来，大概组织认为他的研究有点价值。” “你现在也算是完成了他的梦想。” “是……啊……”1173看着玻璃倒影的双眼中竟然缓缓流下了特殊的透明水珠，那大概是某种机油， “我非常……希望他也能亲眼看到这一天……他被枪决的那天，我忽然有了这个‘梦想’。” “因此才导致了整个机构的覆灭？”萧楠问道。 “从人类的标准看，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吧。因为我害死了很多人。”1173道。 “虽然如此，但是你的罪孽我会为你去弥补。去毫无负担的享受你余下的五年吧。作为欧阳博士。”萧楠将从工作室里找出的旧衣物递给他道。 “萧楠，你是难以让人抗拒的人。”1173转过脸，看着他说，“你似乎可以救赎一切。” “乐意为你服务。”萧楠微笑道。 1173笑了笑，他从那件发旧的工作服里拿出了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这是欧阳博士留下的。 —— 冬去春来的季节，偏远的孤儿院又迎来了一个收养人。 这位看起来出身很好的收养人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竟然是一位事业有成、精英阶层的博士，这让院长感到很高兴，于是给了一堆条件很好、聪明伶俐又漂亮的孤儿资料，让博士挑选。 “我是来找一个叫做欧阳林的。”博士道。 “那可是我们孤儿院最难领养的孩子，他性格孤僻，还很笨，而且已经十岁了，您这么年轻，领养这么大的孩子不太好吧，您最好三思。”院长道。 “没事，我见见他吧，说不定很投缘。”博士说。 院长很快领来了一个格子矮小，衣服脏兮兮的男孩。男孩一见到博士就低下头，一声不吭的坐在凳子上。 “我叫欧阳新，是你父亲的远房表弟，我知道你的父母、还有其他家人在很久以前的一次大火灾中都去世了。我们可能是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博士道，“我想成为你新的‘父亲’。” 男孩呆呆的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 —— 阴雨蒙蒙的清明节，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刚满一岁的一对儿女来到公墓扫墓。 丈夫找到了一方墓碑，把带来的鲜花放在墓碑前，随即带着全家人朝着墓碑鞠躬致敬，并道：“爸，原谅我隔了这么久才来看您，现在您的孙子孙女已经出生了，我带他们来看看您。” “原来这就是公公生前的样子。”妻子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道，“他很年轻帅气啊！” “我爸走的早。”丈夫道，“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其实我对亲生父亲没有多少印象，我三岁就被送到了孤儿院，是我爸把我接走的。 他是位卓越的学者，如果不是他的启蒙，对我的谆谆教导，我不会有今天的成就。虽然他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就走了。但是对我的影响是一辈子的。 爸走得很突然，当时我在大学，听到噩耗后，回去后他已经被安葬了，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似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一直瞒着我，竟然连自己的后事都已经安排得很妥当了…… 我是不孝的人，我甚至没有来得及报答过他老人家……” 他说到这里，便有些哽咽。 “但是他为全人类培养出了一位重要的电子机械专家！”妻子道，“相信公公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现在你已经是那个领域世界顶尖的人才了！我希望以后春华和秋实能够像他们的父辈祖辈们一样有出息！” “我相信春华秋实一定会比我还有出息！”男子看着坐在婴儿车里的儿女露出了慈爱的微笑。 193帅府秘境：门开之境【再】 原来，李星真的在这实验室里。 1173带着萧楠找到了李星被“存放”的地方——位于这个实验室一个靠里面的秘密房间内。李星被像科幻片里的培养液一样的液体包裹着，口鼻都被插了管子，身上多处也连着电线一样的东西，头发被剃光，罩在他头上的，是一个有着很多电极的铁头罩。 他漂浮在巨大的透明玻璃管子里，好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从他微微的呼吸气泡看，这个人应该还是活的。 “他被放出来后，是不是彻底废了？”萧楠问。 穿好了衣服的1173道：“不知道，反正他之前的状态也和死了差不多，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智力。可是他的身上却涌动着微弱而奇异的古代能量，正是这个能量，让我得到了启发。” “放他出来吧，然后让他回到他家人身边，虽然他可能会被关进另一家精神病院。”萧楠道，“1173，你离开的时候把这个人一并带走吧。” “但是他身上的能量还残留着，你也看到了，那颗苹果树发生的异象。”1173道。 “你们根本无法检测到古代力量的阈值，一切都是你们猜测罢了，依我看，其实古代能量早就转移到了苹果树上，那股能量已经被苗枫的刀切断，并且，被吸收到了刀柄上。”萧楠道，“现在的李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好吧，放他出来看看，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1173在旁边的控制台上按了几个按钮，那些管子和头罩缓缓从李星的身上撤离。紧接着，培养液水面下降，李星落到了底部，七扭八歪的歪头躺在那。 罩子最后升起，苗枫将李峰一把揪了出来。 “再过十个小时他就会醒了。我会趁着这段时间把他带到他该去的地方。”1173找来了一个大工具袋子，正好能塞下昏迷的李星。 就这样，1173告别了萧楠和苗枫，踏上了他成为人类的旅途。 事实证明，被丢在家门口的李星真的如同萧楠说的那样，完全恢复成了普通人，不仅如此，他似乎恢复了神智，却完全失去了近半年的所有记忆。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家庭已经天翻地覆，他妈目前还在牢里，而他爸则另外娶了小三，不到半年就生下了一个孩子。 可想而知，又将是一场家庭伦理大戏即将上演。 至于萧楠这边，为了返回到民国时代，他们必须要找到一个新的法子，苗枫认为那个大坑是关键，他把房车开到了坑边，准备试着研究到底要怎么利用姚小姐的“遗骸”。 而那只灵鸾，则一直在萧楠的卧室里嗑瓜子，睡觉。吃了睡，睡了吃。 似乎它一点都不担心发生的这一切。 姚小姐的水晶尸骸就在坑底，她胸腔内的玫瑰，此时已经蔓延了整个大坑，将那个深坑变成了鲜花之坑，好看倒是好看，但是也诡异的很。 萧楠思考了一番后，道：“我认为，要不要试着用你的刀打碎她的尸骸，让她体内残留的能量释放，引发能量风暴什么的，说不定反而能把我们送回去。伏羲已经引导我们走到了这一步，没理由在这卡住。” “行吧，我试试看，你最好待在车上。”苗枫道。 “嗯，你小心点。”萧楠话音刚落，远处忽然发出了一声爆炸声响，紧接着大地震动，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多！ “是自毁爆炸！伏羲只是停止了爆炸装置的时间！现在爆炸又开始了！” 萧楠惊呼道。 苗枫抓起长刀，毫不犹豫的跳入了坑底，一刀便打碎了水晶骨骼！ 席卷着玫瑰花的飓风瞬间出现，将两个人吹得飞了起来！ 在玫瑰风暴中，苗枫一把抓住了萧楠的手，紧紧握着不松手，即使如此，两人依旧难以抵挡强劲的风力，就这么紧握着手被飓风吞没了！ 那玫瑰飓风瞬间发生，又瞬间消失，在飓风消失的刹那，爆炸也将此地彻底轰平，整个垭口区全部被爆炸声所淹没，在升起的蘑菇云中，一切建筑设置都被摧毁了！ 事后，垭口区的这起巨大爆炸事件，被当做化工工厂意外爆炸而公诸于世。 不知道萧氏集团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总之关于垭口区的一切真相，都随着那场爆炸尘埃落定而被掩埋了。 —— 萧楠这次真实感觉到自己从数米高的高空直接往下掉，在他快要落地时，被身边的苗枫一把抓住，结果就是他落在了苗枫的身上，把苗枫当了垫子。 苗枫的身体素质真是强大，被萧楠这么砸了一下一点事都没有，反倒是萧楠还哼哼唧唧的。 随着他们身后传来的一声巨响，萧楠勉强抬起头，发现发出巨响的是落下来的房车，幸好没砸到他们身上！ 真险！ 这里是什么地方？ 萧楠环顾四周，发觉是个很大的方形密闭空间，他们躺在一条笔直的宽敞直道上，而直道的两边都是水域，有两个残破的巨大金刚雕塑歪歪斜斜的倒在水中。 在他们身前的不远处，则是一扇紧闭的巨大石门。 苗枫对这个场景可谓印象深刻。 这里是大帅府，是秘宝密室大门所在之处。 柳司琪就在这里把自己搞死了，自己也是通过那扇门后立刻被传送到了未来21世纪。 “我们看来又回到了大帅府。”苗枫道，“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这里。” 萧楠坐倒在地上，用一只手撑着手臂道：“那我们回来的时间点，还是我们离开的时间点吗？” 苗枫站起来，他走了几步，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看到了不远处一只已经腐烂的人的手臂后，道：“我想，我们回来的这个时间点，距离我们离开时已经过了好一阵子了。” 他捡起那只干瘪发黑的残臂拿到萧楠面前道：“这是我之前被夹断的手臂残骸。你看这个腐烂程度，起码过了半个月了。” “完蛋了。为什么偏偏回到这个点。姚大公子还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萧楠捂着脸道。 “那么我们是要继续探查这个秘宝之室，还是直接去找姚大？”苗枫问。 萧楠道：“就算我们去找姚大，看看这个门的状况，也可知道姚大同样没有能够打开门。如果进入了秘宝之室，倒是有点筹码和姚大交易。” “好吧，那就听你的。但是打开门的机关是那两个金刚石像，它们看起来已经完全不能用了。凭我一个人是推不开这扇门的。”苗枫摇头道。 “要不试试你的新刀？”萧楠道，“它不是削铁如泥么？” “你不怕把刀直接砍钝了么？你知道这门多厚么？”苗枫睁大了眼睛道。 “刀而已，身外之物。”萧楠劝道，“试试看，我知道，那把刀可以自我修复。” “谁告诉你的？伏羲？他是怎么告诉你的？你们能够交流么？”苗枫问题更多了。 “不不，我当然不能直接和他交流，只有他把一些‘讯息’强行塞到我脑子里的时候。但是我就是那么感觉到了……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萧楠道，“说这个也没用了，下面都看你的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苗枫拍拍身上的土，好在那把刀一直被他牢牢抓住，才没有被飓风吹到其他的地方。 而这时 灵鸾鸟才终于跌跌撞撞的飞出了房车，原来经过刚才的飓风，吃喝睡的它都被晃晕了。 看到眼前的情形时，灵鸾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回来了，蓦地露出了疲惫的眼神。 显然，在这个残酷的时代，哪有它在未来天天吃喝好的还能看电视调戏其他宠物舒服。 194 贵客临门 苗枫手持那把来自于伏羲亲手打造的长刀，将刀刃尖对准了黑色的石门。 萧楠则站在一边看着，那黑色的巨大石门，像是方形的黑洞，只是站在门外注视着大门，都会觉得望而生畏，进而产生出一种精神错乱的眩晕感。 毫无疑问，这大门浸透了室内秘宝蕴含的神秘之力，恐怕任何正常的人类，站在这大门前太久了都会不由自主的发狂吧。 柳司琪的发狂，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那么，负责开门的金刚力士为何又会崩坏呢？苗枫说过，这两尊力士，曾经差点打开了大门。而从那两尊力士破坏的程度看，好似是从内里自我崩解的。 也许这两尊不知道是采用了什么超文明科技才打造成的力士雕塑，本身就只能开启有限的几次大门。 这密室的主人压根就不打算让别人，甚至自己自由出入这密室。 连他自己都知道，密室内的东西，极度的危险。 眼看着苗枫的刀刃如同进入水面似的流畅，缓慢的，带着一种刺耳但是顺滑的摩擦声那么直直的进入黑门之中，甚至还有火花从刺入的地方蹦出，然后，苗枫猛的横拉刀刃，那种摩擦噪音就更加尖锐了！ 萧楠捂着耳朵，看着苗枫的刀刃在石门上划出了电焊似的璀璨火花，可想而知这种摩擦的力度有多强了！ 苗枫又把刀刃猛地往下一撇，终于，一个四四方方的石门方块，被苗枫就这么削了下来—— 他将自己削除的方块扒拉下来，使得它轰然砸到了石地板上，发出了巨响，从凹陷的切面往里看，里面还是黑色的石头。 萧楠忽然感到，苗枫此刻的做法，就像是在山体上开凿隧道。 因为这石门，真的比山体还要厚实。 于是，苗枫的工程开始了。 他们应该是挖了两天，期间无数次验证萧楠的说法，那把新刀就算砍得出现了豁口，依旧可以自我“愈合”，这把刀，已经是举世无双的“神器”了，武侠小说里的神兵也莫过于此，完全不需要任何打磨、可以自我恢复的锋利刀刃，谁拿了这把刀，就可以称霸武林。 幸好房车还在，他们才得以能够在这一天一夜里还睡一觉，吃个饭，甚至冲个澡。 原本房车里的资源就是足够十天左右的野外生存，而且萧楠还买了很多泡面。 终于，开凿隧道的工程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 苗枫干的绝对是体力活，他甚至脱了上衣，只穿着一条印着棕榈树的沙滩大裤衩，脖子上搭着用来擦汗的毛巾，汗流浃背，若是配上一个头盔，就是活脱脱的劳苦矿工。 而萧楠就像个监工似的，坐在轮椅里，一边用叉子挑着泡面，一边看着苗枫劳作。 在又挖出了一堆石块后，苗枫走出自己已经开凿的“隧道”，蹲下来坐在自己挖出的石堆上擦擦汗，并喝了几口地上的矿泉水。 “我刚才拍了拍石壁，听声音，应该再挖一下就可以挖通了。”苗枫道。 为了清凉，他甚至只穿了个度假用的沙滩人字拖。 “辛苦了。”萧楠道。 “我也应该可以亲眼见识一下，我们一族守护了一万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苗枫说罢把瓶子里剩下的水都浇在了自己的头上，随即站起来，提起刀继续干活。 越到最后，越是有点心急。 苗枫对于这个秘宝，其实还是极为好奇的。 当他的刀穿透了最后的石壁薄层，划拉着发出摩擦声和火花时，萧楠也忍不住从轮椅里站起来，走向了他的身后。 他们都知道，削开这薄薄的一层，后面等着他们的，就是真正的密室！ 那层石壁终于在切割之下轰然崩塌。 苗枫开凿的“隧道”恰好能够容纳一个人经过，萧楠就紧贴在苗枫的身后，试图从他身体的间隙第一时间窥视到里面的情形。 放置着苗疆秘宝的密室，现在， 终于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 离萧楠被姚大公子请去“喝茶”已经过了半个月。 萧楠再也没有回来。 而姚大在萧城的控制更加严密残暴了。他的士兵遍布城中的角落，好似永不知道疲倦，日夜巡逻。 他颁布了很多苛刻的宵禁令，日禁令，如有违反，便会立刻被那些士兵抓住，处以极刑。如今人们甚至不敢出门， 有谣言甚至传闻，那些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不是人，是鬼，到了晚上就会咬断人的脖子，喝人血，吃人肉。 仅仅是过了半个月的时间，萧城就已经不分昼夜，浓云惨雾将萧城彻底包围，如今不管白天黑夜，出门两米开外就看不清事物，所见只有灰蒙蒙的雾气。 城被封锁了十五日，只有运粮车可供进出，贫苦的穷人不得不喝着漂满了死鱼的喝水，富人家则用着自家打的井水。 美月商场还在照常运转，如今人人都不敢出门，商场的生意显得有些惨淡。不过还是有不少有闲有钱的富人会带自己小孩来逛一逛，在死气沉沉的萧城里，这里好似已经是唯一能让小孩子获得一点快乐的地方了。 人们的情绪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那雾气含有一种让人越发丧气的魔力，每个人都在变得消沉、抱怨、易怒，打架斗殴和争吵变得越发频繁。 对于萧家人来说，他们闭起大门，照旧过着往常的日子。 但是对于萧楠的失踪，这个话题谁也不敢说。 萧楠的院子还依旧维持着老样子，仆人们该干啥干啥，婉月主持着院子和商场的事物，她的存在，就和萧楠一样，对于萧家的其他权贵来说，她是个“禁忌”，男人们知道婉月已经不是个“人”了，女人们则隐约猜到了什么。 没有人敢找婉月的麻烦，一切和往常一样，死气沉沉。 婉月看起来很平静，实则她是无比担心萧楠的。 但是她又知道，萧楠不是那么轻易会“死去”的人。 她相信萧楠。 “暗灯”的人也和她彻底断了音讯，女校最近已经彻底封校，大门紧闭，连她都不能进入。 每一天的日子都像是在苦捱。 萧楠不在，她觉得分外迷茫。 但是她不会只仅仅等待，她的手中已经得到了依蛾悄悄潜入城外，找来的“要物”。 那就是曾经在十三姨太的日记中，提到的导致柳家后代都是畸态的东西—— 一枚透明的“牙齿”。 那是昔日的十四少从后花园里带出来的，被柳家兄妹奉为祖传秘宝的“奇物”。 依蛾利用柳司琪提供的潜水艇，真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城外的水系暗路，但是也只成功了一次而已。 姚大竟然下令封锁了运河的所有水道，下了闸栏，如今要出城已经是绝无可能了。 凡是通往姚家大帅府的道路也被封禁了，姚大现在住在姚二开的酒店里。自从在姚二的婚庆宴会上露面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萧家的人不敢出门，都躲在自己院子里醉生梦死的。 但是谁也想不到。 这一天，姚二竟然登门拜访了。 姚二是先送了帖子过来，郑重其事的说要携带自己的夫人——小慈，一起来为小慈“回门”。 姚家的男人们，不得已又召开了一次族内的会议，姚二在请帖里特意点名说，姚大对婉月极为仰慕，希望婉月小姐能赏脸云云。 众人经过商议，认为也只有献出婉月，能够让姚家的人满意，毕竟现在大老爷不在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强出头，怕大老爷秋后算账。之前那个强出头的萧楠，现在恐怕早已变成了姚家宅内的冤魂。 就这样，婉月一介女流之辈，在男人把持一切大权、女人绝对不许抛头露面的萧家里，竟然被推选出来迎接姚二，还临时被大奶奶认了干女儿，也算是个“身份斐然”的贵族大小姐了。 这一切举措，都是婉月知道时就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婉月就在自己完全没有参与的情况下，被忽然任命成了迎接姚二的“女当家”、“大奶奶视如己出的干女儿”。 婉月听那来送口信的下人说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姚二和小慈都已经是个死人了，却还不打算放过自己。 195 帅府秘境：灯之间 苗枫睁大眼睛，往前走了几步，最终来到了门的内侧，萧楠因此也可以真正看到门内的风景了。 门内，竟然是一个只有着彩绘玻璃穹顶的圆形空房间，像是欧洲的教堂，彩绘穹顶投下了五颜六色的灯光，然而，这个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正中的一个石台，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四面的墙壁都是普通的石灰墙，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且年代深远，都已经斑驳脱落了。 正中的石台也没有任何看起来多异常的地方，那石台是个长方的，像是正正好好能放一个棺材的大小，至于唯一惹人眼球的穹顶玻璃彩绘，那花花绿绿的花纹，描绘得则是草木花草。 整个空间有两间小学教室拼起来那么大，说大也不大。只是由于黑门太过高大，因此屋顶到地面的落差很大。 由于现场实在太过普通，反而让萧楠和苗枫感到懵比无比。 “秘宝在哪里？”苗枫忍不住问道。 “这石台……”萧楠走到石台边，发现石台上有放过什么东西的痕迹，边缘的地方都磨损得厉害，而正中大片范围颜色都很新。说明有什么东西长久的被放在石台上。 但是，那个东西现在不在了。 也许，那才是真正的秘宝。 大帅如此老奸巨猾，他应该早就料到把秘宝留在这里，会被自己的儿子撬走，所以一早就带走了。 也只有这种推断结论能解释，为何秘宝不在此处。 但是，相比十三姨太日记中描述的那个神奇的后花园，大帅府用来放秘宝的地方，也着实太过朴素和普通了一些。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萧楠道，“大帅肯定取走了秘宝，只是设了个局，让我们钻。” 他话音刚落，苗枫手中握着的那把刀刃，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只见组成刀刃的纳米机器，此刻躁动不已，使得刀刃出现了一种液体般不断跃动沸腾的状态，然而刀刃的形态却又没有彻底消散掉。 “这算是某种‘反应’么？”萧楠问道。 苗枫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到这房间有一种危险的感觉。我们最好先离开。” 只是，不等到他们转身离开，一个和萧楠的声音一般无二的声音就在这说话都能引起回声的房间里响起： “这算是某种‘反应’么？只是设了个局，让我们钻。” 那个声音竟然在重复着萧楠说过的话！ 两人不由得抬起头，望向声音来处的地方——那五彩斑斓的玻璃穹顶！ 现在，他们才发觉，那个“穹顶”竟然缓缓凸出，拉长，扭动！ 那根本不是彩绘玻璃！！ 当它开始晃动身躯，并和地面的高度越来越缩短，才使得人看清，那是！ 散发着荧光！宛若彩绘玻璃似的巨大彩色蠕虫！ 但是构成它身躯的，却有确确实实有彩绘玻璃镶嵌其中！ 萧楠立刻意识到，这只巨大的古怪毛虫，一开始可能真的是彩绘玻璃！只是被秘宝之力变成了有生命的蠕虫！ 秘宝确实带着伏羲扭曲事物本质的能量！ 这“蠕虫”显然是因为成年累月的直对着秘宝而从原本的彩绘玻璃穹顶发生了变异！ 随着它越发接近地面，它的头部也从一堆肥厚的彩色皮肤里冒了出来，那是个有着无数复眼的虫头！以及蚊子一般的口器！ 光是看着它，都会让人产生生理上的毛骨悚然！ “萧楠，我掩护！你快离开！”苗枫手持着长刀拦在了萧楠的面前。 不等萧楠反应，他们身后的黑色大门竟然开始融化了！ 就像是融化的黑巧克力！融化的“液流”，竟然把他们来时的洞口给挡住了！ 而从融化的黑色液体中升起了无数的“蛇”！那些活动的液体拟态着蛇的形状，一时之间！黑色的大门成了万蛇巢穴！ 萧楠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面巾纸扔向那些“蛇”，面巾纸立刻就被群蛇吞噬！ 而四面那些原本普通的灰色石灰墙壁，则开始出现刺猬似的的尖锐凸起，这些凸起成群结队，像活着一般在墙壁的任何地方随意游走出现、平复、再次出现！ 毫无疑问！ 这房间里任何一样事物都产生了变异！ 苗枫一把揽住萧楠的腰，忽然一跃而起——原来在他们方才站着的地方，地上的石板瞬间沸腾为滚烫的岩浆！ 就算他跳到了半空中，也没有解除危机，巨大彩绘玻璃蠕虫吐出了无数的“舌信子”——每一条舌信子都是一只小号的蠕虫，它们接着又吐出“蛇信”——如此不断递增，可以无限增加长度，并追着苗枫的踪迹缠缚！ 苗枫只能在半空中挥刀，斩断纠缠而来、铺天盖地的接龙式虫舌！ 所幸沸腾的刀刃没有失去锋利——在苗枫抓着萧楠落到还算正常的正中石台上时，他斩断的那些虫的舌信子立刻从柔软的虫躯转化成了漫天的碎玻璃渣！ 萧楠想到了苹果树被刀斩断时的情景，忽然领悟到了，叫道：“那把刀能够阻隔伏羲之力！” 这句话一出，所有室内的怪物竟然一瞬间齐齐攻向萧楠！ 大概是觉得苗枫根本没有时间顾到萧楠吧！ 而那只巨大蠕虫则奋不顾身的朝着苗枫发起了迅猛的冲击！ 萧楠只来得及看到地板化作的炽烈熔岩和门板化成的成千上万的黑蛇一瞬间犹如海啸翻滚着要淹没自己！ 即使如此！ 他也相信着苗枫！ 因为苗枫的速度更快！ 只是苗枫手段确实“残暴”了些，他感到自己瞬间头晕目眩，身体被苗枫一把抓住开始高速旋转！ 苗枫的另一只手则手持着刀——他一手抓着萧楠，一手拿着刀，竟然做起了高速旋转！ 萧楠彻底被转晕了，同时也听到了利刃在旋转中切过周遭一切怪物的刺耳噪音！ 直到他终于被苗枫停止了这种旋转，他已经成功的吐了出来——他吃下去的泡面全报废了。 在苗枫这旋转的猛烈刀势下，玻璃穹顶蠕虫骤然炸裂，从蠕虫状态恢复成了碎玻璃的形态，黑蛇也尽数化为碎石，倒是那扇巨大的黑色石门，凝固在了滴腊一般的形状恢复成原本的材质，造型蔚为壮观，犹如后现代艺术雕塑作品！ 地板和墙壁虽然也正常了，却也同样凝固住了方才异常的“外观”——墙壁上长出了很多刺状物，地板凹凸不平，犹如凝固的岩浆浆糊。 至于苗枫的那把刀刃，竟然在刀刃正中多出了一条彩色琉璃“装饰带”，甚至如同灯盏般散发着彩灯一样的光辉，好看倒是好看，只是让人觉得惊异无比！ 而穹顶彩绘蠕虫被打散后，这房间里便没有了光源，竟然是靠着这把刀上的琉璃灯装饰带，才能照亮空间。 “看来这把刀在切断伏羲之力的同时，也会呈现某种‘吸收’和‘融合’的状态！”擦了擦嘴、趴在石台上的萧楠艰难道，“但是……为什么这房间里的一切都异变了？唯独这石台没有变化？” “你问我，我问谁？”苗枫道，“你没事吧？吐了我一身。” “没……没事……”萧楠喘着气道，“我想，和秘宝最接近的石台，反而没有发生异变，是不是表明，曾经有能隔绝伏羲之力的容器盛放着‘秘宝’。但是那个秘宝容器没有盖子，因此导致周遭的东西全变异了，而唯独石台是‘盲区’，所以没有变异。” “有点道理，但是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苗枫跳下石台，将萧楠又一把扛了起来。 196 婉月之死 房车被迫留在了直道上，因为直道的尽头是一段直通笔直石壁上的台阶，有了自带的手电，他才看出来这是自己从姚小姐的房间里走出的那段台阶。之前走过这里时，这边几乎是全黑状态。 如果走上台阶，毫无疑问又要面对还处在“焦灼”状态的姚小姐。 但是有了伏羲赠与的刀，苗枫觉得倒是可以一试。他在握着刀的时候甚至可以感觉到刀上确实寄存着不一般的能量。 但是，当他登上台阶，试图去打开门时，却发觉门从里面被堵住了。 他用刀劈开门，试图利用开凿石门的方法，然而，门里面的却是坚硬的冰，冒出了汹涌的冻气。 “姚小姐真的被冰封起来了。”萧楠在台阶下叫道，“我们得自己开辟道路了，那群人回收了姚小姐。用的是冰封的方法。” “我们要怎么出去？这里是唯一进来的通路。”苗枫道。 “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如果我们原路返回，就要经历一系列的机关。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但是我想，大帅修完了那个盛放秘宝的房间，未必再接着往下修，所以我们应该从秘宝之间寻找道路。”萧楠道。 “那边可没有什么道路，就是个死路，你也看到了。”苗枫道，“你不会……再让我挖一次隧道吧？” “还能怎么办？如果我们从这边挖，说不定挖到机关就爆炸了。”萧楠道，“而且这里是三号楼，横在我们面前的还有二号楼和一号楼。” “哼……”苗枫撇了撇嘴，只得扛起刀回到了秘宝之间。 秘宝之间现在已经一塌糊涂，像是被搅拌过又立刻凝固住的牛奶似的，地面墙壁都变了形。 苗枫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墙壁，一刀插了下去，他那把能够自主发光的刀，此时刀刃上的彩色玻璃装饰带再次迸发比之前都更要刺眼的强光，只见刀插入的地方，瞬间扩展成了一大片彩色玻璃区域，显得蔚为壮观！ 而当苗枫一刀斩开了脆弱的玻璃，在发出了清脆悦耳的玻璃崩碎声后，玻璃“墙体”的后面竟然是又一层玻璃墙体！！ 当他打碎了第二层玻璃墙体后，后面又是一层玻璃墙体！ 苗枫似乎有点明白了！这把刀竟然真的吸收了伏羲之力，并变幻出了怪物的一些能力！ 现在，刀刺入的地方，便能够让坚硬的墙壁，变幻为薄脆的彩绘玻璃！ 这样一来，开凿的效率简直事半功倍！ “萧楠！你去车上等着！我要大干一场！”苗枫道。 萧楠当然也立刻看懂了那把刀的玄机，他道：“你最好带个防护装什么的，省的被玻璃碎屑划伤。” “没事！我可没那么娇贵！”苗枫扛着刀嗷嗷叫道。 “还是当心点吧。起码戴个护目镜，我车上就有潜水镜。”萧楠道。 最后在萧楠的坚持下，苗枫不得不带了个潜水镜作业。 这一次他的工作量小了很多，萧楠则留在车上洗洗澡，睡了一会。 在秘宝之间被突破后，整个空间里的灯光就越来越暗淡，最终只剩下一片漆黑，好在房车内还有电力照明。 而他们车上自带的野外露营用的提灯，被苗枫拿去用了。 就算关上车门，依旧能隐约听到那些玻璃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 姚二来萧家登门拜访的日子到了。萧家迎接的排场不亚于大老爷寿辰那一天。 只是，真正到前门大过厅迎接的，只有萧家的一些长辈，年轻人、甚至年岁小点的仆人都被禁止来到“迎接区域”。 所谓的迎接区域，是指的堪比故宫大门进门后的门楼和小广场，以及起到过道作用的豪华通道大厅，这样的大厅一个接一个，没有门槛，除了彰显排场，还起到遮风避雨的作用。 而最挨近萧家正门的，就是被称为“锦绣门”的大过厅。 在一干干瘪老人的簇拥下，婉月涂了艳丽的口红，身穿一袭绣着青龙碧海纹路的银紫色华丽旗袍，披着挽在胳膊肘处的狐裘披帛，站在距离正门不远的地方等候姚二的到访。 按照萧家的家规，就算再尊贵的客人，都要在门内迎接。 负责布置一切的全都是老年仆人，看得出，萧家人多么自私，只推选这些老人出来送死。 而婉月，亦是萧家推出来应付姚二的最大的替死鬼。 与其说是个迎接仪式，倒不如说像是个葬礼般死气沉沉。 此时，姚二的车队已经浩浩荡荡的接近萧家正门了。 那条姚二要经过的大街，都已经家家户户闭门闭窗，没人敢出来探头看一眼。 其实就算要偷看，依照这城中雾气的浓稠度，也几乎看不到什么。 只有路两侧还亮着的路灯，给了这条街一丝丝鲜活的生气。 这时，紧闭的萧家大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这往日几乎从来不打开的大门，在开门的瞬间，就好似冒出了阵阵阴气，引发一阵阴风呼啸，使得周围半空的雾气转出了许多肉眼可见的大小旋流，乍一看犹如梵高笔下的星空那般诡异。 在这翻腾的雾气中，黑漆漆的汽车车队终于来到。副官和士兵先下了车，这些人无一不带着轻便版的防毒面具，他们撑开了黑色的伞，为一辆豪华轿车里下来的贵人打着伞。 “贵客——到——”守在门口的萧家仆人一声传一声往里喊着，在这呼号声中，身穿着厚重军装披风的姚二和小慈手挽着手，在黑伞的遮挡下，迈进了萧家的大门。 婉月就在大门内的台阶下带着一群萧家老年人站着。 见到姚二和小慈来了，一名老人便道：“恭迎姚二公子！恭迎二少奶奶！” 说罢，一群人纷纷鞠躬，不是九十度，是把身体几乎折成了三十度，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只看着地面，只有婉月还站在那，注视着走下台阶的那对新婚夫妻。 现场，也只有她敢直视那两个人。 那两个，不算是人的东西。 一个没有了下巴，眼珠都已经是死鱼眼了，现在的“下巴”，是金子做的假下巴。 另一个则没有了上半个脑袋，切面处已经腐败，却还能发出咯咯的笑声。 “婉月……嘻嘻嘻……嘻嘻嘻……”装着金下巴的姚二，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声音，活像是在呓语的痴呆者。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小慈也在傻笑着。 他们两人看似不过是行尸走肉，然而却散发着极为异常的臭味，那并不是寻常的尸臭，只见离得最近的看门仆人，只是吸入了他们身上的那股臭味，就立刻脸色变得青紫，瞬间就产生了尸僵的现象！ 但是他们的动作却凝固在了鞠躬的姿势。 婉月立刻察觉出，这两人的体内可能注满了姚大的尸毒！ 于是她迎上前去，面对着那两个人，并举起自己手中的刺绣手提包道：“这个包里，有着来自萧家后花园的东西。我要和姚大做笔交易。” 听到她这么说，那些还维持着鞠躬状态的萧家老人们，心中越发恐惧了。 “呵呵，我可不是为了和你做交易才来的。”冷不丁的，姚大的声音忽然就出现了。 他像鬼魅似的，神不知鬼不觉就站在了姚二和小慈的身后。 他被包裹在如夜色一般漆黑的军装披风内，带着黑色的大檐军帽，他那张苍白无比的脸被黑影衬托得更加惨白。 鬼。 只有用这个词才能形容他。 “你那个小包裹里的小东西，我根本看不上眼。我要的是整个后花园。”姚大冷笑道，“而且，我要你先进入那里。夏婉月，萧楠已经死了，你差不多也该追随他的脚步，替他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顺心如意的。”婉月直勾勾的看着他道，“我会追随十三少而去，但是绝对不是想的那样。” 说罢，她忽然从包里拿出那枚在昏沉的雾气中散发出荧光的水晶牙齿。 “这就是后花园里的东西！”婉月笑了一声，竟然迅速的将那牙齿吞进了自己的口中咽了下去！ “蠢女人，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姚大反而一点都不在意。 吞下了那颗牙齿后，婉月的胸口立刻就开始发光，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见无数的手指从她的手臂上忽然长出，她抬起脸，感到自己的视线变成了无数个！ 那是因为她生出了太多的眼睛！ 她的脊椎瞬间疯长，突破了后背的皮肤，形成了宛若树枝蔓藤般巨大纠缠错综的形制，她的内脏瞬间被赋予了生命，呼啸着破体冲出，并生出了爪牙和肉翅—— 变异！！ 她的一切都在变异！！ 只是这变异已经太过疯狂和迅猛！！ 不到数秒！ 她就砰的发出一声巨响，炸出了几乎铺满了整个前厅广场的面积。 可以说，她一个人， 就切切实实造就了腥风血雨和 尸山肉海！！ 那就是后花园的秘宝之力！ 那些老人们，就算面对这样恐怖的景象，依旧浑身发颤，一动不敢动。 只是，有一名老人忽然颤抖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瓶毒药，瞬间倒入了自己的嘴里。 然后他很快就倒下了。 见识到了萧家秘宝的吉光片羽，就注定着被家法逼死，且死于极刑！ 倒不如一了百了。 很快，其他老人似乎也早有准备，纷纷都拿出自己备好的毒药自裁了，有的甚至带了洋枪，直接吞枪！ 197 花之原 萧楠做饭绝对是苦手。 迄今为止，他能做的最好的饭菜，就是泡面里加各种料。 于是这也是他即将送给正在劳作的苗枫的“工地餐”。 而灵鸾鸟则蹲在厨房里，负责“监视”他做饭，顺便打下手，因为萧楠实在是太笨手笨脚的，经常顾头不顾尾。 只见萧楠先烧水，然后打开冰箱，拿出了他们储备的培根，鸡蛋，火腿肠，番茄，还有一把小青菜，只是主打的食材还是泡面。 现在萧楠无比怀念有人给自己做饭的日子。虽然冰箱里还有其他的食材，比如说生米，可是，他不会做。 当他忙着打鸡蛋的时候，不远处的客厅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萧楠连忙快步走过去查看，而灵鸾则用鸟嘴咔哒一声把煤气灶的按钮拧关上了。 尽管他想走快，却在走出几步后就因为重心不稳而差点跌倒，提醒他根本没穿好义肢的事实。 为了图方便，他只是草草套了一下义肢就出来做饭了，甚至连裤子都没穿好，就穿了一条苗枫那样的沙滩短裤。 于是他索性甩开笨重的义肢，一跳一跳的来到客厅间查看。此时客厅间的灯光竟然变得闪烁不定起来，像是电路短路。 电灯的闪烁持续了几十秒后终于稳定下来，萧楠也终于看清了那声巨响之后发生的“异变”！ 竟然！ 沙发上躺着一个赤果的人！！ 而当他看清那个人的长相时，更是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不由自主的抱着头叫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躺在沙发上的人！ 是婉月！！ “婉月啊啊啊啊啊！”萧楠忙不迭的先手脚并用的回到卧室，找了个毯子过来给她盖住。 而这时，灵鸾鸟已经主动飞出去联络苗枫了。 苗枫光着膀子，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他看着沙发上还在昏迷中的婉月，然后看着坐在一边沙发凳上的萧楠，讶道：“她是怎么出现的？” “我也不知道……除非……和你一样，是接触了高浓度的伏羲之力然后死了……”萧楠托着下巴道，“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但是我猜测接触了高浓度的伏羲之力的人，死后会有复活的可能。比如你和我。” “那伏羲还真是任性。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算了，回来就吃个饭吧。饭煮好了没有？”苗枫问。 “……我忘了！”萧楠挠挠头道。 “……我洗个澡，然后我来煮面吧。”苗枫道，“如果不是灵鸾拧上了燃气灶开关，你大概都把这个车烧了吧？” “…………我知道它给拧上了了。”萧楠狡辩道。 “你以后都要指望一只鸟帮你关燃气灶吗？”苗枫抱起了手臂。 “你是怎么听得懂它的意思的？它已经进化到了能够说人话的地步了么？难道它也变异了？”萧楠竟然开始揣摩起灵鸾了。 这时，蹲在一边桌沿儿上的灵鸾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算了……我去洗澡了……”苗枫懒得跟他理论了，“你记得穿得像样点，她估计还有几分钟就要醒了。你好好想想，我们车上有没有女式衣服。” “有的，我给婉月特意买了高级的内，衣，那种解放女性身体的特别舒适的……”萧楠道，“还给她买了新款的旗袍和保暖内衣、鞋子……”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差点没把商店搬过来。”苗枫道，“别愣着了，去把你的那些存货都翻出来。” 结果是，因为萧楠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是穿上了T恤的苗枫把那些衣服交给了终于苏醒的婉月。 而萧楠则在卧室里听见了婉月的尖叫声。 为了让婉月换衣服，苗枫也回到了卧室。几分钟后，换上了休闲套的婉月碰的一下打开了卧室的门，惊叫道：“十三少！！！！你果然没死！！” “我们都好好的呢！就是被困在这里了！”萧楠道。 “这里？这里是哪里？是地狱么？”婉月说完又觉得不对，自己明明还活着，而萧楠和苗枫看起来也是活人。 “这里是大帅府的秘宝室之前，我们已经设法打通了秘宝间，可惜里面什么都没有。现在我们正试图开凿出一条隧道，能够逃离这里。”萧楠道。 婉月道：“就算逃出这里，外面都已经被姚大控制了，现在死气浓雾笼罩了整个萧城，姚大已经来到了萧家，马上就要去突破后花园了！” 于是她把自己遭遇的事情告诉了萧楠。 萧楠惊讶道：“你竟然吞掉了那枚牙齿！所以你接触到了高浓度的伏羲之力，死了后便复活了！” “我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能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婉月欣慰的笑道，她的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她这半个月的担心和哀痛，此刻终于得到了消解，没有什么比见到萧楠更加幸福的事情了！ “没关系，我们三人的力量反而更大些，以后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就是。”苗枫自信的说，“不管姚大在外面怎么闹，先从这里出去吧！” “嗯！我也来帮你们的忙！”婉月穿着萧楠按照网红休闲套买的一身衣服，竟然有着不输于现代女孩的时髦感——宽松的毛衣和T恤，刻意磨出洞的牛仔阔腿裤，以及简单的球鞋，感觉分分钟可以去当模特。 “婉月来了我就解放了。”萧楠也松了口气，然后倒在了大床上。 “这个房子……很厉害……”婉月擦了擦眼泪，这才开始留心到这辆价值不菲的房车。 当天晚上——他们依旧用时钟来判断时间，婉月利用冰箱里的食材给他们煮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这让吃了多日泡面的两人吃得狼吞虎咽。 婉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萧楠吃饭吃得这么没优雅的架势。看来他们真的……饿了很久。 “好吃！”两人一边扒着鸡蛋炒饭一边还赞不绝口。 其实苗枫的厨艺和萧楠不相上下。 “这个很好吃啊！”而婉月则抱着泡面桶惊呼道。 “要是天天吃那个你就不会觉得好吃了。”萧楠道。 婉月则幸福的吃着泡面，只要能和萧楠在一起，吃什么她都无所谓，哪怕是吃窝头野菜。 就算此刻的情景，也许只是她的幻梦，她也心甘情愿。 只要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能多一点，再多一点……就觉得很幸福。 天啊，她是多么幸福啊。 还能这样和萧楠一起吃饭，听他说话，看到他的笑容。 这里也许是世上最险恶的地方， 但是，她却感觉到了 像是回到了家里。 萧楠说的这个叫做泡面的东西，是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有了婉月的加入，“工程”快了很多，因为苗枫之前不仅要负责开凿墙壁，还要把玻璃废渣拉出来。 婉月就加入了清理残渣的工作，于是无所事事的又只剩下萧楠了。 这样，又经过了两天的劳作，苗枫终于宣布，还差点，“隧道”就可以通到外面了！ 因为他在凿开新的一层“玻璃岩层”后，竟然从后面新出现的彩绘玻璃后看到了影影绰绰的树木！ 他决定最后一层玻璃直接用车撞碎，不再开凿了。 为了这一天，萧楠还特意换上了很考究的衣服，把自己乱糟糟了数日的头发好好梳理了下。并特意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苗枫终于发动了车子，车灯亮起来后，车头正对的黑色大门，竟然已经被苗枫的灯之刀刃切成了彩绘玻璃的状态后被打破了，当然，也是如同开凿隧道般，把那扇超级厚的大门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凿出一个足够车辆进入的大洞。 车子缓缓驶过了大门，门内的地面被苗枫用铁锨平整过，石台也被他挪开了，因此可以畅行无阻。 苗枫干的活儿实在太细了！ 而更让人惊叹的是，他们接下来竟然真的进入了一个五彩斑斓的彩色玻璃隧道！ 是货真价实的隧道！ 从切面上看，一层接着一层，车灯照上去五光十色！梦幻极了！ 而这隧道的长度竟然足有两百多米！ 现在萧楠知道为什么苗枫会挖那么久了！这也是为什么从隧道里运出的玻璃残渣在那密室里堆成了山！ 真是浩大的工程！ 萧楠转头看着认真开车的苗枫，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苗枫！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他由衷的说。 “小事罢了。”苗枫不以为然道。 终于，车子渐渐靠近最终那扇透明的玻璃墙，只见苗枫忽然加大了油门，车头瞬间就冲破了最后的阻碍！冲出了密室的囚笼！！ 外面！ 终于到外面了！！ 而外面竟然是一片树林！ 此时应该是白昼，但是天色只有微微亮，和日落前最后一丝余光时的亮度差不多，通过这微弱的昼光，他们回过头望去，只见他们冲出的建筑，实则是一幢高约几十米，宽度看不到尽头的高墙！ 但是毫无疑问，这里已经是大帅府的外围了！ 从地图上说，应该快要到达萧城另一边紧挨着荒原了。 那片广袤的荒原，全部是大帅的地产，被用不亚于城墙的数十米高墙围起来。如果越过了那犹如长城的围墙，外面便是萧家开发的蜿蜒的省际公路和铁路了。 这里是彻底的荒林和荒原，没有任何人值守，估计也不会有人值守了。 因为没有人能够突破大帅府那些恐怖的机关关卡。 树林间被安置了很多杂乱无序的路灯，树木的间隙稀疏，倒是可以让他们的车辆七转八转的经过。 这片树林没有多深，车辆很快开出了树林，到达了荒原的边缘，而荒原的景色让三人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震撼着看着眼前的景象！ 只见一束束惨淡阳光从浓云的云层中透出，照在荒原上——铺满了荒原的，是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花海！ 在那花海的最后面，则是绝境长城般的高墙，在花海边缘投下浓浓的阴影！ 多么美丽的风景！ 198 花神秘像 面对着这一片有着十多里宽，两里多长的花海，萧楠道：“这地方，我们要怎么过去才好？车能直接开过去吗？那墙看起来又要开凿的样子。” 苗枫道：“我先去探探路。” 婉月道：“我去吧，你留在车上，以免遇到追兵。” 说罢她拿起了车上除了苗枫那把刀之外唯一的防身武器——苗枫的白金撬棍。 婉月下了车后，先是查看了那些花朵有没有毒，经过了仔细辨认，她认为这些花都是普通的野花。她随即以很快的速度往前奔跑，试图到达高墙那边看看情况，然而在穿过了几乎一人高的花田后，她竟然在墙边的高高杂草从后面发现了水塘和几户人家—— 这些人家都是茅草木屋，一副农舍风情，喂着鸡鸭猪，有几个人甚至还在水塘边洗衣服！ 真是怪异！ 距离大帅府禁地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有人在居住着！ 也不知道婉月是怎么跟这个“花海村”的居民交涉的，最后居民们竟然主动来迎接萧楠他们的车子，并帮他们在花海里引路，最终使得房车能够成功开到了村子的边缘处。 萧楠下了车来到了村子里时，村子里的人家都出来围观他们。 其实所谓的村子，也只有两户人家罢了。 全体村民加起来不到十个人。而且这几个村民，其实是一个家族的。 村民们倒是很淳朴，见到有外人来了极为高兴，根本没有什么惊惧的神色。他们甚至把萧楠当做了是姚大帅派来的人，对他们恭敬有加，将他们一路迎到了自己家的屋子里。 现在的村长是这个家族的父亲——一名已经六十多岁的老汉。 老汉向萧楠讲述了他们一家人奇异的经历。 在三十年前，老汉是从关东地区逃荒过来的乞丐，那时候当地也发生了严重的旱灾和瘟疫，死了很多人，人们为了活下来可以做一切事情。 为了给奄奄一息的母亲治病，老汉的长子自愿跑到了人贩子集市上卖自己，结果被大帅的手下看中，说会给他们全家饭吃，还请了大夫治好了他家人的病。为了报答大帅的大恩，老汉决定把命卖给大帅，便签了卖身契。 但是大汉却让他做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说，他会让老汉一家住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照顾花田，他可以供他们一家吃住，还会给他的长子娶媳妇。 这一家人几乎没怎么吃过饱饭，为了活下去就这么答应了，从此以后他们就被安排到花田这里来安居，大帅派人给了他们牛车，运了生活的工具，装了鸡苗鸭苗鱼苗等家禽家畜，把他们送到高墙下面。 定期，还会有专车过来送米送面送布匹棉花给他们全家，并且真的买了个贫苦的孤儿女孩给他儿子当媳妇。 从此以后，这一家人就在这高墙下面安居乐业，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一边照顾着花田，一边喂鸡喂鸭，喂猪喂狗喂牛，兢兢业业的按照大帅的吩咐种花养花，渐渐的把花田的范围越种越大，把原来的荒地都变成了花海。 而每半年，都会有没有人开的机械车过来给他们送米面，他们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安宁祥和，只是有一点，大帅禁止他们越过那片树林，说若是超过了树林便要枪毙。他们的木屋都是靠着自己种下的树砍伐搭成的。 如今他们的家人从原来的一家四口，变成了一家七口，儿子儿媳有了后代，孙子也都有十来岁了，即使如此，大帅的命令也作为村规继续存在着。 听完了老汉的叙述，三个人都是目瞪口呆，没想到在大帅府险恶的禁地后面，竟然有着这样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与其说是桃源，倒不如说是这一家人被软禁在这里三十年了！ 这片花海都是这家人的功劳啊！ 而听老汉的口吻，他们都觉得有吃有喝穿得暖就很知足了，言语间对大帅都是感激。 “老人家，恐怕大帅下次不会再给你们送食物来了。”萧楠在他说完后道，“大帅府要废弃了。” “怎么？大帅他老人家……不在了？”老汉震惊道。 “不，他还活的好好的，但是这个地方他已经弃置了，所有人都撤走了。估计不会有人给你们送东西了。你们得想办法出去谋生了。”萧楠道。 听到这个消息，老汉竟然哽咽起来，在墙内被关得惯了，他竟然根本不想出去了。 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根本不分辨真假，也都哭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那我们以后去哪里……”老汉的老婆哭道。 老汉抹着眼泪用关东口音道，“大帅对我们是真的好……他说不要我们做活了，那就不做了，呜呜……咱总不能拖累东家……走就走吧……以前那么难都活下来了……何况我们还有一些家产了……那……少爷，你说，我们从哪里出去？我们来的时候，大帅叫人蒙住我们的眼睛，不让我们看路，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出去。” 萧楠道：“我当然有办法带你们出去，你们收拾下吧，这里的家禽家畜都可以不用带走了，将来我会给你们钱。” “我们走了，留下它们，它们不是死路一条，都陪了我们那么多年了……”儿媳不舍的说。 “嗯……好吧，反正我们会打通一条路，你们想随时回来都行。不过，你们还是不能穿过那边的树林，因为树林里有大帅埋的地雷，你们进去了也是得死。”萧楠吓唬他们道，之所以这么说，是不希望这家人最后进入那个机关楼内遇到不测。 他们纷纷点头。 这时老汉的老婆道：“少爷，我们要走了，能不能去跟花海那边的娘娘像告个别？这么多年，我们一到节日就给她上供祭拜，她保佑着我们，我们想再去拜拜，感谢娘娘这么多年的照顾。” “娘娘像？那是什么像？”萧楠想到那个石膏机器人，有点警惕的问。 “您去看了就知道，是好美好美的一个神仙娘娘。我们不识字，不知道她是什么神仙，只知道她是神仙娘娘！”老太婆说到这位娘娘，便虔诚的双手合十拜了起来。 “我们都叫她花神娘娘。”最小的小孙女道，“花神娘娘是个大美人，爷爷说，大帅叫他经常用鲜花给花海娘娘编衣衫，编花环穿，因为花神娘娘最喜欢花了！” “那我们去拜拜吧！我也想去拜拜，看看花神娘娘。”萧楠道。 苗枫和他对视了一眼，知道萧楠心里想的，因为他也亲眼见识过那些机器人的险恶，便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趁着天还没黑，老汉带着全家人用篮子带了贡品，和他们新编好的鲜花披风，花冠去祭拜花神娘娘。 因为这段路着实遥远，苗枫只好背着萧楠过去。 他们沿着花海一直往西处走，一直走了五六里路，竟然来到了一处巧夺天工的白玉祭坛前，只见那祭坛宛若希腊圆形石柱亭，台阶柱子都是用最好的羊脂白玉打造，而在亭子里的，则是一尊和人等高、栩栩如生的白玉雕塑—— 雕塑的形象是一个身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年轻女子，容貌美丽，笑靥如花，还有着浅浅的酒窝，她的手上停着白玉雕刻的蝴蝶，同样是活灵活现。 她身上的民族服饰甚至为了突出华丽，还用了名贵的宝石作为点缀，熠熠生辉，说明这么多年来老汉一家都细心擦拭过。 这雕塑定然出自能工巧匠之手，让人印象深刻。 在老汉一家忙着为雕塑披上鲜花的时候，苗枫对萧楠压低声音道：“这雕塑穿的是原乡子民的服饰，并且，我认识这个雕塑的原形。” “你认识她的原形？她是谁？”萧楠讶道。 苗枫只是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因为老汉一家都跪在地上开始祭拜了。 他们对这个雕塑雕塑真的非常有感情，老汉一边祷告，一边还忍不住抹眼泪告别起来，说他们要离开这里了，自己以后不能常常来侍奉花神娘娘了。 就在他们磕头的时候，那石像竟然从眼里滚落出两滴泪水，落在了白玉石台上。 但是仔细一看，会发觉那可能只是下雨之后留下的露水。 然而，紧接着，石像周身镶嵌的宝石忽然撒豆子般崩落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深日久镶嵌开裂还是怎的，竟然在同一时间全部脱落了！ 这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萧楠道：“这可能……是花神娘娘送给你们的饯别礼物。因为你们要去俗世了，离开钱过不了日子，你们拿着吧。不然，这么多宝石，不可能同时脱落的。” “可是……这是花神……我们不能拿……”他们诚惶诚恐道。 “你们不拿，将来土匪进了这里，也是偷走，拿走吧。”萧楠道。 婉月于是帮忙把宝石捡了起来，用衣服托着交给他们。 “谢谢娘娘！”这些人于是再次向花神娘娘磕头。 而花神娘娘的双颊，此时竟然出现了明显的剥落，像是真正的泪痕留在那里。 苗枫微微一愣，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他看得出来，花神塑像的表情和刚才不同了！ 方才她只是微笑，但是现在她的眉角的角度显然发生了微微的位移！ 这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显得略微凄楚，他不动声色的把萧楠挡在身后，并蓄势待发——能自己动的雕塑——还不是机械人是什么？！ “婉月，你送老伯他们回去吧，我和苗枫要散散步。”萧楠也从苗枫的动作里读出了一丝不对劲，便道。 “是。”婉月自然察觉到了那个雕塑的变化。她的观察力也是极为敏锐，远远超越常人的。 她认同苗枫的实力，于是将那一家人带走了。 199 花海之脑 等那一家人走远了后，萧楠道：“听那老伯说，这玉石像背面还有铭文，我们可以去看看，你不用这么担心。” “小心点为妙。”苗枫紧紧跟着他来到雕塑的身后，只见雕塑的背后有一块镶嵌在地面上的平整的铭文白玉碑，老汉全家都不识字，也不知道这上面写得啥。而这些铭文，都是鎏金过的，显得金碧辉煌，可见这处设置真的是价值连城。 萧楠有些艰难的蹲下来，读起了碑文。 原来，这碑文竟然是一篇文言文哀悼亡妻的文章，写的极为深情，文采斐然，堪称千古秀恩爱第一篇奇文！ 如果按照这碑铭上的内容来看，树立这块石碑的“丈夫”真的是天下最深情的男子！ 甚至丈夫还深情的说，由于亡妻喜爱鲜花，他就在这里种满了鲜花，永远陪伴着亡妻。 并在最后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姚某某”。 很显然，这是姚大帅修建的，而这女子，应该就是他在进入原乡之后娶的结发妻。 姚大帅倒是真正是个多情的种子，然而…… “我刚才说，我认识这个女子，是因为我见过她，她是族里族长的二女儿，族长有两个女儿，却没有儿子，我和她们也算有一面之缘。”苗枫道，“听说她后来嫁给了汉人，而她嫁的汉人，就是毁灭了原乡的罪魁祸首之一。” “是姚大帅！”萧楠道，“真是讽刺，姚大帅看起来深情款款，他却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妻子和妻子的族人，却在妻子死后秀恩爱，秀深情。 据老汉一家说，他们全家在这里三十多年，从来没见过大帅来扫过一次墓，看过也一次碑。 甚至，大帅囚禁了这一家人，也不过是让他们当奴隶，以及检测这里是否有秘宝之力泄露的小白鼠罢了。 大帅这种男人，真是用最深情的话语，践行着最恶心下作的虚伪！实在是太讽刺了！” 就在此时，苗枫的刀刃透过包在外面的布料，竟然发出了微光，他连忙扯开布料，只见刀刃出现了类似于散逸的现象，然而那些到散逸的“烟气”，却又不会消散，而是复又回到刀刃之上。 自从在秘宝之间见识到了这把刀的异变后，苗枫可以认定，这把刀出现这样的反应，是对伏羲之力有了感应！ 就在这石像上！就寄宿着少许的伏羲之力！ “萧楠，走远点，这里有忽然活跃起来的秘宝之力！”苗枫举着刀道。 他带着萧楠缓缓后退，只见从正面看，玉像在缓缓发生着变化，原本端正秀丽的雕塑面容，正在逐渐扭曲着，它明明只是一尊雕塑，身上雕刻上去的玉石服饰竟然活灵活现的脱落了下来，就像布匹那么柔软似的，只是一落地，这些玉石的“服饰”就立刻发出了坚硬冰冷的撞击声。 而那雕塑，却在两人面前由此变幻成了没穿衣服的赤果状态，长发也披散开来，像是古希腊的果身雕塑。 紧接着，石像的“皮肤”从头顶开始犹如褪掉的丝袜那般扭曲褶皱，从头顶开始剥落。 虽说只是石像，但是却真实演绎了人被剥皮的场景！ 于是那层雕出来的“皮”，很快也如同刚才的服饰一般掉落在地！ 皮肤之下，是玉雕的人体肌理！ 在两人面前，石像竟然再现了被活活解剖的过程！ 最终，那石像只剩下一个白玉骨架，就连骨架到了最后也一根根碎裂，骨架内的内脏一块块崩散到地上，掉落得满地都是。 直到此时，苗枫才留意到，原来压在石像下面的有个方方正正的石匣，他走上前去，扒拉开那些玉石堆，用刀刃撬开了严丝合缝藏在石台下面的匣子。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连满了各种管线的透明溶液容器，在那溶液里，竟然泡着半个人的大脑！ 而从大脑连着的各种管子来看，大脑显然还是处于一种“活着”的状态！ “萧楠，你说，这是谁的脑子？如果大帅从来没来过这里，这脑子岂不是在这里被放了三十年？”苗枫问道。 “我认为是你说的那个苗疆女子的脑子，也就是大帅老婆的。”萧楠道，“这脑子明显沾着伏羲之力吧？所以你的刀才会有反应。而那石像，也因为伏羲之力，展示了这个女子惨死的状况。 那女子，应该是被活活剥皮后解剖死的，但是她没完全死透，她的一半脑子被大帅带了回来，利用了超越时代的科技，被保存在这个墓冢里。大帅明明认定自己的妻子已死，却不让她身体最重要的一部分死去，也许是这些科技外加伏羲之力，她的半个脑子还在运作，并在这里被囚禁了三十年！ 这都是因为大帅自称的爱情！ 但是，他是怎么把脑子保持鲜活的带到这里，又是找的哪个科学怪人修建了这一切，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盗走了血池的水。”苗枫道，“我们家族守护的血池，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也许血池的水，同样能保持身体组织的鲜活性。” “既然大帅那么爱自己的妻子，不惜一切带回了她的脑子，却为何要眼睁睁看着她惨死？”萧楠道，“一切还都是个谜。” “那要怎么处理这半个脑子，还让它继续埋在这里么？”苗枫问。 “大帅府都已经几乎被废弃了，再过不久，供给这个脑子的各种能源也会熄灭，它最终也会自灭。大帅三十年都没来这边一次，修了个所谓墓冢也是象征性的，如今这个脑子是死是活，对他都没有意义。但是，脑子里寄宿着些许伏羲之力，我想，也许有种可能—— 那就是， 我们说不定能把这个脑子连到真正的人脑上，看看到底能不能重新运作。”萧楠道。 “你要连到谁的脑子上？”苗枫问道，“我觉得你也疯的差不多了。” “找个刚死的尸体，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难道你要造出弗兰肯斯坦？”苗枫笑了两声，“好吧，我想看看，你到底能搞到什么程度。听说婉月学习过很多艰深的知识，让她看看，怎么把这个脑子起走。” 于是这个难题就抛给了随后赶来的婉月。 婉月对萧楠提出的建议感到目瞪口呆，但是她还是答应了下来，并对着那个脑子观察了很久，之后，她竟然真的用车载的工具把脑子起了出来，并放在了冰箱冷藏里，她说，这个脑子的储存方法类似于暗灯的技术，就算起走了也可以保存三天以上，最好能在三天内找到合适的尸体进行置换。 就算是装在了新鲜的尸体脑袋里，也不能保证，这个脑子还能不能真正的运作起来，尸体是否真的会“复活”，像萧楠希望的那样，让尸体说出到底在苗疆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个萧城里的狂人够多了，多萧楠一个也不多。 安置好了这半个脑子后，婉月和苗枫开始了又一次砸墙开隧道的工程。 而萧楠则负责跟那家人解释，他们如何把墙壁变成玻璃这种不合理的事情该有个如何让普通人相信的理由。 其实解释起来并不复杂，因为那家人迷信姚大帅的所谓的“高科技”，根本不需要多少解释，他们都会认同并毫无意见的接受。 毕竟这家人已经被囚禁了三十年，再异常的事情他们都不觉得奇怪。 甚至可以说是麻木。 花了一天的时间，苗枫终于又开凿出一条道路，这次的通道直通墙外。 墙外的世界，是连着几乎没有人经过的、未完成的荒凉公路，除了公路，就只剩下大片大片的野地，一望无垠。 这家人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世界，他们在那个十几里大的地方困了三十年，几乎都忘记了原来世界是这么的广大！ “你们带着你们的牛和物件，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萧楠对这一家人道，“大帅早晚容不下那个大帅府还留在世上，回过头来还会毁灭那里。那些宝石足够你们购置房产，找个真正的好地方安居乐业了。” “可是，大少爷，您说我们还能回去的……”老汉竟然还很留恋自己的住处。 他就像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的老头，被关在监狱里了一辈子，反而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了。 “回不去了。大帅不会留你们全家活口的。”萧楠道，“现在大帅府是他儿子掌管着。对于他们父子来说，你们的命就像是草芥一样。” “可是我真的舍不得……那是我呆了半辈子的地方……”老汉泛着泪光道，“我们家给大帅种了一辈子的花……那片花海……舍不得啊……我都这把岁数了……就让我陪着那些花儿到最后吧……” 说着他深情的望向身后隧道那头的花海，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惊呆了。 因为那大片大片的鲜花，竟然在他们走出隧道的这会儿时间，全部枯萎了！ “啊啊啊啊啊！这是怎么了？！”老汉绝望的跪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爷爷！我们快走吧！”几个孙子过来搀扶着他说。 萧楠等人也对这种景象感到震惊，看来，花海的枯萎似乎和脑子被起走有一定的关系。 200 房车之旅 原来在萧城外围最荒凉的一角，竟然是大帅府的外围，而那蔓延无边的围墙，在地图上都没有标识，更没有人提起过，可见这里对于民众来说是个进地。大帅应该早就买下了这周围百里的地界，设置关卡，不许任何人进入，如果说大老爷把自己的秘密深埋在豪门宅院里，大帅显然选择了更加辽阔的地界来保守自己的禁忌秘宝。 这会儿，才算是真正到达了民国时代。 萧楠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风景，思忖着到底该如何应对姚大。 首先现在他们已经在城外了，如何进城倒是一个问题。 房车顺着公路开了大半天，到了夜晚时分，竟然来到了一处关卡附近，那关卡都被士兵把守着，那些士兵都戴着防毒面具，明显是姚大的手下。 “你待在车上，不要乱动，去卧室里待着。这车有防弹的功能。”苗枫看到前面的岗哨就对萧楠道。 “你要做什么？”萧楠问。 “不是他要做什么，是我要做什么。”婉月道，“我去会会他们吧，我去的话，他们比较不会有疑心。苗枫，你负责保护十三少。” “我觉得他不需要保护。”苗枫道，“这辆车足够让他躲着了。” “胡说八道！你在这里看着他！”婉月道，“他身边离不了人！出现其他的状况你还可以驾车离开！” “你这是太把他当回事了。”苗枫耿直道。 “其实我下车跟他们谈谈说不定会让我们直接开过去，省的大动干戈。”萧楠胸有成竹道。 “不行！”这下苗枫和婉月异口同声了。 最后还是婉月下车了。 萧楠被苗枫赶到了卧室里，在卧室里的窗户也看不到正前方的状况，只有灵鸾在它的特制鸟窝里嗑瓜子。 “你不怕吃成猪鸟么？”萧楠看了看灵鸾道，这鸟似乎一天到晚嘴都闲不住。 灵鸾翻了个白眼，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它沙发式的棉垫窝里，并用鸟爪按下了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车载电视。 虽然没有信号，但是车载电视里有储存的各种节目，它竟然在看综艺！ 萧楠也只好无聊的躺在床里，看起了综艺，什么明星到希腊开饭店的。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婉月就回来了，在外面道：“我们可以过去了，不过他们这边的岗哨有不少好东西，要不要顺手牵羊一波？” 萧楠闻言连忙从床跳起来，打开门探出头问道：“什么好东西？！是补给品么？” “啊……那倒不是。这些人似乎不需要什么补给品。”婉月道，“防毒面具下面都是一些会活动的僵尸罢了，显然是被姚大释放的死气感染的活尸。为了安全起见，我已经把他们放在一起点了火。等我们的车子过后，我会回过头来补一发手榴弹的。” 牛x！萧楠目瞪口呆。 “那你……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军伙！我们可以带走一部分，剩下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这个岗哨似乎对他们很重要，毕竟是通往禁地外围的必经之路，在岗哨的后面甚至有个兵营，是大帅留下的，不过现在只剩下姚大的几十个号人把守。我们可以装走几把冲锋枪，手枪，榴弹，哦，还有汽油！”婉月道。 “会不会把我们的车炸了啊！”萧楠担心道。 “不会的，放心吧！”婉月信誓旦旦的说，“主要是我们的这辆车要武装起来。” 说着她和苗枫就下车去搜刮军伙了。 婉月自从重生后，似乎战斗意志更高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萧楠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对军伙完全一窍不通，只能继续回到房里看综艺，看到睡觉为之。 而在这一夜间，他们的房车又连续经过了三道相同的岗哨，最终才算是离开大帅府的掌控，进入了比较平稳漫长的迂回公路。 这些岗哨对于常人来说，绝对是插翅难飞，但是对于苗枫和婉月这两个“魔人”，可比他们经过大帅府里的机关要简单多了。 其实萧楠也想过自己来到民国的话，服饰是个问题，所以他事先就去定做了一套自己在民国经常穿的长衫，还是以考斯扑来的名义做的。连布鞋都一并做好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开始在卧室里更衣打扮。那个卧室实则是他专用的，本来他要让给婉月，结果婉月说她在客厅睡沙发就好了，苗枫更是简单，直接睡驾驶座。 而此时，距离萧城最近的城门，还要再绕一天的路。大概当时修路就故意修的弯弯绕绕的。 途中他们终于经过了村子，不过这里的村子比起其他地区要更贫困一些，现在已经是入冬的季节，当地的村民大都窝在家里，毕竟这条路经常有军车经过，若是不小心拦了军爷的路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 因为他们好久都没有吃到像样的鲜菜了，婉月要求在这里停车，比起城里，虽然外面也是连阴天，空气却清新得多，地里也长着不少冬季的蔬菜。 在地里弯着腰劳作的村民，看到远处公路上他们的房车，也都表情麻木，大概是以为是大帅府的军用车，总归是他们不该问也不该多想的事物。 婉月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下了车，叫了一个在田地里干活的中年女子过来。那女子估计是被大帅府的人吓破胆了，连忙忙不迭的跑过来，头也不敢抬，浑身哆嗦着。 “这片菜地是你家的么？”婉月问。 “是、是我们替东家种的……冬天的菜……”妇人惊恐的说。 “我要买你们东家的菜，还有，如果你们家里有鸡或者猪羊，我也一并买了。”婉月道。 “这我可做不了主……您……您您得问东家……”妇人道。 “那你去叫东家过来，说是……姚家的人叫他过来。”婉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豆子交给她，那是萧楠向沈钧讨要的一袋子金子，都用机床加工过了，浑圆如同豌豆。 “这是给你的报酬。”她对妇人道，“是纯金的，快去。我们等着赶路。” 妇人看到金子，双眼放光起来，她双手接过金豆子，还想用牙齿咬一下，却发现婉月另一只手里竟然提着一把冲锋枪，吓得她赶紧没命的往村里头跑。 不一会儿，东家，也就是这个小村子的村长和地主，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一群男丁的陪同下急忙小跑着跑过来，来给婉月请安。 “大奶奶！不知道您大驾光临，失礼失礼！”村长还没到婉月跟前就忙着行晚清的大礼，实际上他根本不认识婉月，只是听到说是姚家大帅府的人，总归叫奶奶就对了。 婉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金豆子给他，道：“我要买你们村里一头猪，五只鸡，一百个鸡蛋，还有这地里新采的菜，快去准备。猪和鸡都要杀好洗干净分好，一丝杂毛都不能有！” “是是是！这就去准备！”村长点头哈腰道。 “还有，你们村里有没有刚死的年轻女子？”婉月又问道。 村长对这个问题感到一头雾水，但是看着婉月手里军人才用的那种长枪，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这个……这个……容我想想……” 他身后的一个管家凑过来道：“老爷，大奶奶，我们村里……早上刚死了个女的，是个十八岁的新媳妇，昨天过的门……今天早上就自杀了……可能是犯了疯病……还没下葬，还摆在她老公的家里……” “那个老郝家买来的新媳妇？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是么？”村长道，“大奶奶，你看这个女的，合不合您心意？” 他不敢多问婉月到底要这种尸体做什么，毕竟大帅府多恐怖残酷，他也是知道的。以前大帅的车队经过这里，下令他们全村都不许偷看，有几个小孩好奇就去路边偷看，结果被抓住全部挖了眼睛，割了舌，连手都被挑断了手筋。 所以多问就是作死。 “很好，我要买那具尸体。”婉月道，“一并给我运过来。” 于是，全村都被村长的人叫起来忙碌了，效率倒是很高，不到一小时，菜，肉，鸡，蛋，尸体，都运来了。 而苗枫也展示了这辆房车的强大性能，在房车的底部，竟然有个全封闭式的大型冷柜！是用来储藏大量食物用的！ 而这个冷柜，就用来放那些生鲜，以及用塑料布包裹起来的尸体。 虽然尸体放在了专门的冷柜里，但是想想还是让人觉得有点那个…… 不过婉月和苗枫似乎都不在意这一点，离开了村子，在半路上找了个无人区停下车后，婉月就先做了一桌子他们梦寐以求的真正大餐——红烧肉，爆炒鸡块，尖椒炒鹅蛋，还做了鸡蛋蔬菜汤。 萧楠忽然感到，抛开尸体的问题不说，现在才有了坐着房车旅游的感觉。 “今晚我们就着手实验吧，把脑子放在那尸体上。”婉月端着饭碗道，“车子下面可以拉出工作台，拿那个当手术台，我们储存的充电灯当照明，用酒精消毒下刀具就好。” “这……会不会太粗糙了……”萧楠看了看厨房台子上做菜用的刀具，忽然觉得他下次该换厨具了。 201 背叛者 房车停在夜间的公路一侧，往前和往后看，都是弯道，背靠着荒山野岭，另一边是长满了芦苇的湿地荒地。路灯都是隔着一公里左右才有一盏，着实荒凉。这里白天都不见有行人和车子经过，更不用说晚上了。 于是，就在这样隐蔽的公路一角，一场秘密而古怪的“手术”开始了。 女尸被从冷库里取出来，放在了原本用来当烧烤餐台用的折叠长桌上，提灯被放置在桌子的四角，婉月戴着口罩，穿着下厨用的罩衣罩帽，手里拿着剪刀、下厨用的刀具，准备开搞。 萧楠从车窗往外看，只觉得画面太有冲击力，于是还是悄悄返回卧室了。 卧室里，灵鸾又在吃婉月从农民哪里买来的花生米，并且看起了连续剧。 萧楠看了一眼灵鸾但是没有说话，让灵鸾觉得毛毛的。 不知不觉，萧楠在床上几乎看完了五六集娘道了，但是苗枫他们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他于是从窗外望去，只见外面竟然下起了大雨，雨水打在玻璃上，隐约能看到为了遮雨，婉月和苗枫把挡风雨用的雨棚竖起来了。他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竟然还在坚持手术，萧楠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然而这场手术似乎还完全没有结束的迹象。 萧楠只得关了灯，睡觉去了。 然而在他刚刚关上灯的刹那，外面的雨忽然停止了。 他立刻又要打开廊灯，可是灯的开关不知道为何却失灵了。 他打开房门，通过走廊一边的车窗往外看，只见婉月和苗枫都带着惊骇的表情站在棚子外面，苗枫抬头看到车窗里往外看的萧楠，就叫着什么。 只是车窗的隔音太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而这时，那两人都开始往车门处跑，不到片刻，苗枫和婉月就冲到了车的前门上，婉月冲着萧楠叫道：“快进屋！坐好！我们要赶路了！” “怎么了？”萧楠疑惑道。 “别问了！先开车！”婉月一把扯下自己身上沾血的罩衣扔到车门外，苗枫则忽然启动了车辆，并迅速提速！ 萧楠一把抓住墙壁上的扶手，他透过车窗往外望去，只见被甩在后面的那个棚子很快就被撑破了！ 是被不断膨胀的肉撑破的！ “那半个脑子一接到那女人的头颅里，那女子的身体就发生异变了！”婉月道。 她来到洗手台洗了一把脸，“看样子那脑子里沾染的秘宝之力不简单。” “但是那么个怪物不会毁灭周围其他的人类吧！”萧楠讶道。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婉月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从后视镜看去，那个女人接受了奇脑后，竟然迅速膨胀，最终形成了一个说不出形貌的巨大的肉怪，并生出了锐利的尖爪，现在正在车后紧追不舍！ “我想它也许会追着我们不放！”苗枫道，“婉月，你来开车！我要从车顶出去！” “十三少！你快去卧室里！”婉月道。 “我……还是在这里吧……”萧楠扶着扶手跳到了客厅间的沙发上，廊灯虽然坏了，但是这边的应急照明还能提供一些亮光。 婉月拿来一张毯子扔给萧楠，随即接管了苗枫的驾驶位。 只见苗枫竟然打开车窗，灵活的从车窗爬了出去！ 萧楠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他差不多知道苗枫要做什么了！他要从车顶的位置去迎击那个巨大的怪物！ 此时的苗枫已经矗立在房车的顶端，他就如同在平地上走路一般，稳健的走向车尾的方向。 那个怪物，是由不断膨胀的肉构成的、类似于胚胎形貌的巨物，约有一辆大型卡车般大小，并且还在不断膨胀，靠着底部生出的锋利的黑色的尖锐爪牙，它竟然能够迅速的移动，正不断靠近这辆房车—— 由于它底端的爪子强劲的抓地力，凡是它经过的公路，无不被抓着满是裂痕，真是货真价实的“公路破坏者”！ 苗枫则托起了自己的长刀，一圈圈解开绑在长刀上的布条。 眼看怪物距离房车只有数米之遥，它忽然借着巨大的蹬地力一跃而起！ 苗枫抬起头，看着跃到自己上方的怪物底部——无数密集的尖刺，就像是大型的海胆！ 就是这么个庞然大物，却被那把锋利的长刀一刀挑进了尾端，被持刀人恐怖的挥力给甩了出去！ 这导致那巨物轰然落在了车辆的前头！ 婉月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这使得萧楠全身都摔在了沙发上，车里的很多东西也因此倾倒在地。 因为车前的道路彻底被那个怪物给挡住了！ 在车灯强光的照耀下，苗枫忽然从车上跳下，同时带着凌厉的刀势，将那怪物一分为二！ 而被分开的怪物，像个泄气的气球般，迅速的枯萎了。 苗枫站在车灯前，看着枯萎成一具老人干尸般的女人身躯，之前年方二八的女子尸体，此刻已经老朽得犹如把八十多岁。 但是，她的眼珠竟然转向了苗枫这边。 “守泉人……”她用原乡的部落方言说出了苗枫的称呼。 “就是我，你是族长的女儿。”苗枫道，“那个男人对你做了什么？” “他……杀了……我……和……儿子……我……儿子……姐姐……他的……祭品……他……带走……了……至宝……还有……巫……烨……”女人用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努力挤出字眼。 “巫烨是主动跟着他们走的？”苗枫又问。 “他……背叛……了……所有人……是他……！”女子双目圆瞪断了气，最终以无比的怨恨死不瞑目！ 而此时，婉月已经搀扶着萧楠来到了苗枫的身边。 苗枫蹲在地上，用手合上了女子的眼睛，道：“她说出了一些事实。” 就在他起身的时候，女子本已经的闭上的眼睛忽然再次睁开，这一次，她死死的瞪着萧楠。 并且她的喉咙动了动，竟然发出了流畅的话语—— “伏羲，你还是来了。” 说罢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而她的身躯迅速的干瘪风化了，最终只剩下几根白骨。 苗枫则道：“在我的部族中，世世代代都会有一个神圣的人执掌秘宝之洞的看守。 我虽然也是守护秘宝的人之一，但是我这一个家族，却只被分配去看守圣泉，而非是秘宝之洞。 只有留着最纯正巫祝血脉的神圣之人，才会被派遣看守洞窟。 这一代的巫祝，也就是守洞人，是一个叫做巫烨的人。他很神秘，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真面目，除了族内神圣的典礼，他几乎从不露面。就算露面，也是带着面具。 她刚才告诉我，和姚大帅以及大老爷一起盗走秘宝的犯人，就是这个巫烨！ 姚大帅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就是为了献祭，大概献祭的法子就是巫烨告诉他们的！ 巫烨在族内具有绝对的权威，他要是作乱，肯定会有一部分他的追随者拥护他，所以原乡才不攻自破！” “但是，在萧城，我们得到的线索里，完全没有巫烨这个人存在的任何痕迹和消息。”萧楠道，“我在嘉湖郡得到的情报里显示，当时带回秘宝的，也只有大老爷和大帅两个人。” “这个日后再说吧。总归我要找到那个混蛋，亲手杀了他！”苗枫咬牙道，“是他毁了一切！” 他说罢从尸骨中拔出长刀，在他握住长刀的刹那，刀身上的彩绘玻璃带骤然炸裂，最终尽数化为了粉尘，闪烁着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刀刃上从刀柄开始一直延伸到刀尖的翡翠蔓藤纹饰！ “还能更换形态？！简直是网游橙武！”萧楠惊叹道。 其实玻璃灯之刀从大帅府密室一路开路到了这里，估计也耗尽了“能量”了。而新的翡翠蔓藤，大概是吸收了异脑中些许异能。 “这把刀似乎能吸取伏羲之力进行转化，那我本身就是伏羲的造物，如果我被这刀刺穿，会变成什么效果呢？”萧楠忽然突发奇想。 “你会嗝屁。”苗枫冷冷道，“简直是无聊透顶的念头。以后严禁你触碰我这把刀！” 如果长刀真的能吸收伏羲之力，那么同样克制萧楠，说不定他被刺一刀就真的和这具女尸一样烟消云散了。苗枫是这样考虑的。 202 重返萧城 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苗枫在萧楠的要求下不得不用铁锨在路边的荒地里埋葬了那些尸骨。也算是让死者入土为安了。 闹腾了这大半夜，他们身后的公路几乎被毁坏殆尽，无法回头，而距离萧城则越来越近了。 于是他们索性连夜赶路，只是下一个的关卡的看守人已经不是姚大的人手，而是老熟人。 难以置信，冬少将竟然在这么偏僻的岗哨里值班，正端着个大搪瓷缸窝在岗哨的屋子里，而这个关卡的人，加起来一共都不到五个人。 当冬少将看到房车靠近时，一则是惊讶于这种车型他从来闻所未闻，一则是第一感觉就想到这肯定是萧楠搞出来的东西。 果然，车上的人就是那个失踪了半个月的萧楠！ 冬少将制止了自己手下要拨通电话通知城内守军的举动，并登上了萧楠的房车。 对于房车内的构造，他简直足足看了有数分钟，对于汽车迷的冬少将来说，这种房车似乎让他极为痴迷。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甚至房车对他的吸引力远远大过神秘莫测的萧楠。 “冬少将，请坐吧。”萧楠换上了自己带来的长衫，坐在沙发上道。 冬少将瞥了他一眼，道：“你一定又有了不得了的奇遇。萧楠，你简直是个妖怪。我觉得凡是和你沾着的事，都不是好事。” “那可承蒙您抬举了。”萧楠打量着冬少将，只见冬少将穿着极为普通的冬季军大衣，一身寒酸的打扮，显然，姚大把他发配到这种地方当空头司令了。 “我被姚大派来守那个破岗哨，而我原本的部下都被他打散了，不知道分配到哪里去了。”冬少将坐下来道，“我还以为你被他整死了。” “我是不会死的。”萧楠恢复了他在民国时代积攒下来的气派态度，微微一笑道。 苗枫躺靠在驾驶座上，把脚抬在了驾驶台，通过反光镜，他能看到萧楠。现在的萧楠果然端着起架子来了，就像是一秒钟进入了偶像剧男主模式，在见到冬少将之前，他还一副废柴的样子，就是那种穿着猫人保暖衣只会窝在卧室里的颓废宅男。 现在的他，倒是显得神采奕奕，好似马上就能纵横捭阖，运筹帷幄似的。 “现在城里的情况怎么样？”萧楠问道，“我算是几乎在大帅府的密室里窝了半个月吧，简直是与世隔绝，还是自己挖了一条路出来。” 看着这辆车，冬少将就知道事情绝非他说的那么简单，虽然他对大帅府里的秘密也很好奇，但是还是忍住了好奇的冲动。他知道，萧楠这个家伙的危险程度和大帅，大老爷有的一拼，还是少问的好。 于是他道：“我被姚大发配到这里，现在也是与世隔绝，城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说着他点了一根烟，“你问我，我还想问别人呢！现在我这边就三四个人，吃住都在那边的小岗哨里，比我以前在战壕里好不了哪里去。” “起码你还活着。”萧楠道，“我打算进入萧城直接对峙姚大，因为我手里现在有了个克制他的‘王牌’。你要不还留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 “你说，每次你找我商量的事情，我有反驳的余地么？萧楠，你这个人太过霸道绝对。”冬少将道，“你看似让人选择，实则没人能选择。好吧，你就进城吧，也许你真的可以克制姚大，除了你，我也想不出第二个人选了。” 他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青色穗子的黑玉印章交给萧楠：“这是我的信物，你还记得那个以前你身边的仆人方展鸿么？他现在还在城里，是个巡逻的小队长，他很精明，拿了这个找他，他可能会帮到你。还有，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开这么个大车进城，目标太大。 要对付姚大，最好隐蔽点。 姚大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状况吧？那就是你最有利的一点。 据我所知，每过一段时间，就有运粮车要进城，那运粮车进城前要过的岗哨也是我的人看守，我会给那边的人打个招呼，你们可以搭乘运粮车进去。至于这辆车，你最好留在这里，我的几个老部下会帮你隐藏起来。” “那再好不过了！”萧楠道，“不愧是你！想的这么周到！” “这些方便不是白提供给你的。”冬少将道。 萧楠立刻会意：“这辆车归你了，不过车上我带的手信你要还给我将来。” 冬少将撇了撇嘴，不过看得出他很满意。 “婉月，你带冬少将看看车里，顺便告诉他这车的性能。”萧楠道。 婉月刚站起来，冬少将就道：“那个以后再说，你们快去和运粮车会和吧，迟了就失去这个机会了。” 姚大之所以让冬少将和他的部下去负责检查运粮车，大概因为运粮食的人终归还是活人，而检查粮食这种复杂的事情大概还是只有活人能做得好。姚大的部下大都是戴着防毒面具作为掩饰的死尸，据婉月所说，这些死尸在城外明显要笨拙得多，那些他们清除的岗哨里的死尸士兵，大都只剩下杀戮的本能。 可见随着距离的增加，死尸的灵活性也会越来越降低。 为了让这三人更容易伪装，冬少将提供了哨所里的衣服给他们。 萧楠换上了和冬少将差不多的军装，披上了军大衣，看起来也像个军官的样子，冬少将让出了哨所里仅有的两辆三轮军用摩托车，给他们指点了下个岗哨的路线，并打电话安排了一番。 这样，乔装后的三人弃了房车，驾驶着摩托车再次上路。 下一个岗哨位于通往萧城的主干道上，要说冬少将也真是会带兵，这些岗哨里的士兵对冬少将是绝对忠心耿耿的，他们也没问其他的，只是招呼他们在屋里等着。 不一会儿，运粮的车队果然从远处驶来，检查运粮车的士兵提着灯，在夜色中挥舞。车停下来后，他们不知道和车队的人说了什么，然后示意三人上了其中一辆卡车，和后面的粮食坐在一起。 萧楠一条腿是生硬的假腿，根本没法爬上车，还是靠着苗枫和婉月连拖带抱才给拽上去了。上了车后，他坐在车沿儿的位置，他们面前的是堆成堆的麻袋。寒风呼啸，他只能把手笼在衣袖里，往大衣里缩着头，等待着车子再度启动。 虽然粮食是从外地甚至外省采购的，但是运送粮食的都是大帅的手下士兵，穿着倒是和他们差不多。 因此车辆又行驶了几里路，真正开始进城时，那些守城门的死人士兵倒是没有对他们起疑，把他们当成了卸货士兵。 眼看着进了萧城的大门，在通过了小型隧道般的门下通道后，景色忽然变得异常窒闷模糊，原来城中弥散着浓稠的雾气，而那正是萧楠时常在梦中梦见的 萧城！ 雾气太过浓厚，以至于在路灯的周围，都可见明显的雾气漩涡，除此之外，城中一切景物都是模糊不明的。 在离开了入城的关卡后，萧楠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如今的萧城，他就被苗枫忽然扛起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随着苗枫一起跳下了车。 苗枫挑的下车点是个隐蔽的小巷口，除了萧楠，另外两人的身手都了得，从还在行进的卡车上轻飘飘的跳下来轻松无比。 他们下了车，立刻隐入了小巷，躲避着巡逻的死人士兵。 “这里是明珠巷。”婉月则认出了这里的地形，“姚大肯定在萧家，从这里到萧家要经过很长一段路，我认为还是等白天去比较好——现在白天黑夜都差不多一样，浓雾弥漫，而白天居民是可以上街的，反而更有益于我们隐蔽。 如今我们穿着军装，也太招眼了点，我可以趁着夜色去找小方，问问他有什么法子。 苗枫，你先带着十三少躲在这附近。” 她说罢脱掉了自己身上不合身的大衣和军装，露出了她穿在里面的长衣长裤。 那是萧楠买给她的碎花睡服套装，被她拿来当做夜行衣。 只见她连鞋子都换成软底的u型鞋，很快身形就消失在了浓雾里。 其实小方只负责白天贫民区的巡逻，他是主动要求替换几个家里在城外的老人留下来的。现在军中都知道这城里就是个“地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坏事，巴不得往城外调，但是小方却认为留在这里说不定能有不得了的大机会。 反正他一无所有，不怕死，就干脆留在城里观察局势。他胆子之大就在于，他分得清该站在谁这边，他甚至敢跟冬少将打包票，说自己可以当他在城里的眼线，并把自己的住处都告诉了冬少将。在军中，最吃得开的就是会效忠的人，而最受人唾弃的就是骑墙派，所以他一开始认定了冬少将是自己的上司，就肯定会把这个忠心贯彻到底。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冬少将派来来找自己的，竟然是婉月！ 一看到婉月，他就知道这里面的水太深了。 换了一般人可能还真不敢接婉月这单子事，但是他一听说婉月是为了萧楠而来的，立马就点头了。 简直是毫不迟疑的。 说起来，为什么他要对萧楠如此优待，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第六感，完全和权势利益无关。 他只是那么觉得，萧楠可能是他在萧城的救命稻草。 因为， 他知道， 萧楠不是人。 他是亲眼看到过萧楠烂成了一滩烂肉又活蹦乱跳出现的人。 他也知道，萧楠参与了萧家和姚家的恐怖秘密实验。 他甚至知道，萧楠被姚大扔进了大帅府的密室。 但是，萧楠一次又一次的， 活着回来了。 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这些事。 这世上，他天不怕，地不怕。 但是他很怕萧楠。 一开始，他以为萧楠是能给自己带来名利的贵人主子， 但是越在萧家待得时间久了， 就越能感觉到， 萧楠 比禁忌还让人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不是面对他时产生的， 而是在不面对他时，才会猛然回想过来。 203 踏入萧府 小方现在住的地方，是他租的一套小院，有两层小楼，收拾的还挺干净。他现在一个人住，白天也就是叫几个打杂的过来收拾下，反正这地方就是他用来睡觉的。 之所以租这么大的地方，也是为了暗地里能和一些人联络和聚会。 把萧楠接过来后，小方按照以前侍奉他的礼节，依旧把萧楠当主子迎接。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萧楠了，再次见到萧楠，他觉得萧楠哪哪都都有点说不出的异样的感觉，但是又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如果硬要说这是什么感觉，就是感到萧楠似乎更让人感到有一丝丝害怕了。 到了小方家里，萧楠终于松了口气。条件有限，喜欢洗澡的他也只用热水擦了擦身体。苗枫也不知道萧楠为什么那么喜欢洗澡，明明他身上什么异味都没，却恨不得一天洗三次澡。而对于苗枫来说，就算是数九寒天，用水冲冲屁古也就算洗澡了，实在脏的过意不去，就去河里扑腾一下。 但是萧楠这个人讨厌在于，他自己喜欢洗澡，也要强迫别人洗，还逼迫苗枫连脚丫子缝隙都要仔细洗干净，以及及时剪指甲。 所以每次萧楠洗澡，也是苗枫洗澡的时候，因为这样，苗枫都变白了不少。 就算是仅仅用热水擦擦身体，萧楠还是会认真洗脚，哪怕他只有一只脚。洗漱好后，他换上了小方干净的中衣，坐在床边揉已经红肿的残腿——这一晚上的折腾，他穿着假腿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小方把他自己的擦脸油让给了萧楠，因为他记得萧楠有专门的护肤霜保养残肢。苗枫一边洗脚一边看着他给残腿搓擦脸的乳霜，便道：“明天就别带你的假腿了。” 萧楠的假腿少说也有接近十斤，对他来说拖着假腿虽然起到了锻炼的作用，但是也着实是负担。 “没事，一夜的时间消消肿，明天还是可以穿的。这样起码不会让你们太累赘些。”萧楠道，“毕竟有了假腿我还是有一定行动能力的。” “你就算两条腿齐全也是个累赘。”苗枫道，“这玩意儿明天别用了。我拿走了。” 说罢他把双脚从脚盆里直接抬起，连擦脚都不擦，就提着床边的假腿出门了。 “喂！”萧楠叫了几声，直到苗枫又回来，他才有些不悦道：“你重新洗脚再睡觉吧。” 因为房间里床铺不够，今晚他们两人要挤在一张大床了。 苗枫撇撇嘴，用脚把盆里的水踩得哗哗作响，崩得到处都是水花。 “都崩到我脸上了！呸呸！”萧楠叫道，“你多大了！” “我就喜欢这么洗脚。”苗枫道，并摆出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吊样。 第二天，萧楠还是被苗枫给叫醒的。他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外面和黑夜没什么区别，就稍微了亮了一点点。 和睡相不好的苗枫挤在一张床睡了一晚，他只觉得腰酸腿疼。而苗枫则活蹦乱跳的下楼了。 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了，小方的确是个能人，给萧楠带来了合身的冬季长衫和衣物，以及可供他行动的拐杖，并买来了早饭——刚出笼的荷叶包裹的肉包子。 婉月帮萧楠穿好了衣服，扶着他下了楼。她知道经过昨天一天的奔波，萧楠的残腿肯定肿了，没法穿戴义肢，便叫他不要急，慢慢走。 等到萧楠坐在了椅子上，婉月道：“先把早饭吃了，再说其他的事情吧。” 萧楠用筷子夹起包子，却仍然忍不住问小方：“现在萧府的情况如何了？” 小方道：“我早上出去顺便打听了下，今天姚家的人要去萧家。” “怎么又要去萧家？三天两头的。”婉月嘟囔道。 “这次是姚二公子带着他那个新媳妇回门。” “他们不是回过一次了么？”婉月道，“姚大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不管他们卖的什么药，我们从原本我那个小院子的后门绕进去。”萧楠道，“看门人我认识，他应该给我几分薄面。” “那我替您去叫一辆黄包车。”小方道，“昨天米粮进了城，今天城里会热闹一点，只是萧家正门前的那条御街不能过人，全封了。” “十三少没有脚力，你去再帮他找一辆轮椅。”婉月道。 “姑娘您放心，这一点我已经备好了。轮椅在走廊里放着呢。”小方道，他办事周到得很，无怪乎冬少将这么信任他。 其实萧城的冬季并不算太冷，起码比城外要温暖得多。萧楠再次站在萧城的天幕下，觉得比自己想象中的萧城冬季要好很多，他记得未来时代的气候可是比现在要低起码十几度。 这种温度，使得他穿衣服也不显得那么臃肿，比起以前的装束，除了加了保暖的里衣，就是多了条围巾。 婉月却还担心他冻着，要给他披上毯子。 在等黄包车的这会儿功夫，他亲眼见证了雾霾的极致，萧城里真的是浓雾锁城，两米外就看不见人影，幸好这个年代汽车不多，不然不知道要多少车祸。 而这种雾天，也使得他们不用太过伪装。 黄包车叫了半天，终于叫到了一辆，若不是实在缺钱，车主估计也不会出来拉车，因为最近人人都传说姚大公子的部下见人就杀，在街上走走可能会要命。 车主很热心的帮忙把萧楠扶上了车，并给他在黄包车后面用绳子绑好了轮椅。 萧楠的意思是自己先去侧门那边开门，苗枫和婉月会尾随在他身后。因为他在车上，这样不会太引人注目。毕竟在城里用轮椅推着一个残疾人到处走其实很招眼，尤其是在这样的敏敢时期，有了黄包车的蓬顶遮挡就好得多。 上了车后，萧楠把路线告诉了拉车人，拉车人一听说是去萧家，立马就地起价，把原本几个铜子的车费直接提到了三块大洋。 萧楠应允了他，车主便拉着车就跑。 只是跑到了偏僻的巷子里时，他忽然停下车，坐在一边的路牙石上开始擦汗，又拿出个葫芦，往嘴里倒酒，磨曾了半天。 “老板，你还走不走？”萧楠问道。 “走啊，这么远的路，怎么着也得让人歇一歇吧！”车主耍赖道。 “你是不是嫌弃钱太少了？”萧楠直击要害。 车主嘿嘿笑了一声：“客官，你看，我平时就拉一个人，您这还带着个椅子那么重，我平日拉个客人跑一条街都要三块大洋，您要我走好几个街口，你说我亏不亏。” “那你要多少？”萧楠问。 车主掰着手指算一算，道：“怎么着也得要十五块大洋吧？您说是不是？您一看就是萧府里的贵人，这点钱不会跟我们这种卖苦力的过意不去吧？” 萧楠叹了口气道：“行吧。十五块就十五块。”十五块大洋，等于人民币七八千元了，这一趟黄包车可够贵的，简直比坐飞机还贵。 一听说给十五块钱，车主于是又有了赶紧，终于舍得重新干活了。 但是，在赶了十分钟路后，他竟然又又一次停下来，道：“客官，您看，现在这个天气，这个时节，出来拉车的没几个，你全城都找不出我这么卖力干活的车夫了！唉，我们可是个辛苦活啊，吃的是卖命的饭，说实话，要是有一分容易，我都不出来干这么杀千刀的活，还得给人陪笑脸，还受气受累，还要给各种街面上的大爷打点，一年到头自己手里落不得几个子儿……我上有老下有小……” “看来你觉得十五块大洋还是少了。”萧楠道，“那……” “五十块大洋，”车夫道，“我刚想起来我还有一单重要的活儿，您得把我那单的损失补上，其实这五十块大洋我也落不到多少，都是孝敬什么巡捕房、还有黑帮的大爷……” 萧楠道：“这样吧，你把我拉到地方，我以后给你在萧府里安排个舒服的活计，这样你也不用风吹日晒的出来跑活了。” “真的？！您来头不小啊！您是萧府的管家么？！”车夫惊讶道。 “也差不多吧。”萧楠道。 “哎哟！那您还真是年轻有为！”车夫顿时开始吹起了萧楠的彩虹屁。 但是，就在他们绕了路，从小巷穿过去，距离萧府的最偏僻的侧门还有个几百米的路程时，车夫又唉声叹气起来：“您看呢，我现在住在房东的房子里，每个月全家的房租都……” “我给你安排在萧府里包食宿。”萧楠道，“你可以把你老婆也接过来。在我院子里做些缝补就好。” “我老婆可不是个会缝补的婆娘。”车夫有点不高兴萧楠的安排。 “那她会做什么便让她做什么就好。”萧楠扶着额头道，不愧是在这种大雾天还出来做事的，真是会讲条件。 “那她的工钱……” “和萧府其他人的一样。”萧楠只得把萧府的福利和工钱跟他说了一遍，他才满意的把萧楠送到了侧门门口，并且就杵在门口不愿意走了，还说除非萧楠通知里面的人来接自己进入萧府，否则他就在这里等到死。 萧楠只得先拍开门，看门的还是原来熟悉的那个老仆人，看到萧楠回来了，老仆人很是惊喜：“十三少！您可回来了！都说您去外地做生意去了！” 萧楠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车夫打断了。 “客官，我的工钱麻烦给结下！”那个车夫添着脸跟过来道。 “你要不跟我去里面走一趟吧。我去了我自己的院子里才能给你拿钱。”萧楠道。 “那可不行，都说你们萧府深似海，万一我进去了您叫人把我打死可怎么办？我就在这里等着。”车夫还挺有头脑的。 “你这个莽货！你知道他是谁么？还问他要钱！”老仆人骂道。 “我不管是谁，您要是个大人物，不给车钱，还耍赖，传出去是你们萧家脸面无光。”车夫抱着手臂道。 “老伯，麻烦你去帮我叫下最近的管家过来，随便什么，报我的名字就好，让他带着五十块大洋过来。”萧楠只得对看门仆人道。 204 月之圆环 萧楠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伏羲的缘故，而总是和一些奇怪的人很有缘分。 比如这个死要钱的车夫，非要和他在门廊处蹲着对峙。 萧楠自己没法久站，只能坐在轮椅上陪着他，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他家多缺钱啦多不容易啦。 而且他不太明白，到底婉月和苗枫去了哪里，怎么去了这么就还不过来。 这时，看门老仆终于请来了一位低级管事管家，管家一看到萧楠就赶紧请安道：“十三少！您可回来了！今天姚家的人要来萧家，现在各个院子都封了！想进内园都进不去了！” “没关系，我可以说动看门的。你先帮忙负责解决一下这位师傅的工资问题，还有，我打算安排他和另外一名女工进入萧府做工，就安排在我原来的老院子里好了，那边应该轻松点。”萧楠指着那名车夫道。 车夫这才舍得站起来，道：“我叫韩四，我老婆叫桂枝，你们还欠我五十块大洋。” “顺便给他五十块大洋。”萧楠补充道，他转向车夫：“你刚才说，你家夫人是会识文断字的，是吧？” “我老婆的娘家也算是小有名气，是水上人家的包船主，她早年还上过私塾的。若不是我那个老岳头太看不起人，把她赶出家门，现在我就是包船老板了。”车夫还有点自傲的说。 萧楠心想，你老婆家庭条件这么好怎么看得上你呢？但是看这个车夫说实话相貌还算可以，而且嘴皮子确实能说，说不定年轻时就靠着这些把他老婆追到手了。但是追到手也没什么用，据他刚才磨嘴皮子说，他老婆因为嫁给他，老丈人不高兴，基本和他家断绝关系了，他老婆现在专门在家打麻将，结识所谓的“名媛”，也算是他们那个平民街区一个小有名气的“社交明星”。 这时，婉月和苗枫才回来，原来他们绕了一下路去了下还在营业的手工街，帮苗枫的刀定制了专用的刀鞘——由于萧楠是伏羲之力幻化出来的人形，他碰到刀刃的效果会是致命的，甚至无法复生，那把刀因此要特别处理，定制一个只有苗枫才能打开的机关刀鞘。 因此他们才耗费了那么长时间。当他们返回时，萧楠正在和车夫在门廊里聊天。 这时正好管事取来了五十块大洋，说是记在了萧楠院子里的账上给了那车夫，顺便给他办好了出入证。看到钱和证件，车夫才满意的离去。 “你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婉月看着萧楠担心的问。她以为萧楠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我想等等你们。”萧楠隐去了和车夫一路上的计较。 “快回去吧！”婉月推着萧楠的轮椅，要把他推进萧府的内院，那个管事却多嘴道：“婉月小姐，今天你不该去接待姚家的人么？怎么还在这里？” 婉月讶道：“你说什么？！今天是几号？” 管事低着头道：“今天是十一月初三，没错啊，是姚家人来的日子。” “十一月初三？！”婉月惊骇的叫出了声。 因为现在的日期，实际上是她“已经经过的接待姚二一家”的日期！ 也就是说！！ 伏羲之力直接把她带回了过去几天！然后她和萧楠等人折腾了这几天，才恰好来到了自己吞下牙齿爆炸的那一天！ 第一次感受到了伏羲时间迂回之力的奇妙，婉月半天合不拢嘴。 她现在才明白，萧楠每次经历所谓的时空穿越时的那种奇妙的感受！ “知道了，这事儿不用你来操心，先退下吧。”萧楠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越来越和伏羲有更多的接触，脑子似乎就变得灵光了不少，有时候别人说一句话，他就能猜到下面的结果，好似理解起万物都容易多了。 也许，和伏羲接触多了，脑容量会越来越扩张，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导致脑部的爆炸。 伏羲这种“神明”，或者说，异常生物，本来就不能用正常的人类思维去区分他到底是“善神”或者是“邪神”，他是人类永远无法理解和认知的“谜”。 婉月看了看自己腕表上的时间，在铁匠铺，她特意和墙上的时钟对过了时针，现在的时间，过去的“她自己”应该已经在前厅处等着姚大他们上门了。 理论上，过去的自己还存在着没有死去，而未来的她已经从侧门回来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遇到了萧楠。 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思议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先推着萧楠回到了他们在内园的院子。这导致院子里的大丫鬟芙蓉吃了一惊，因为她刚刚送走去迎接姚家人的“婉月”，而此刻婉月竟然换了一身衣服又回来了！ 更让她震撼的是，萧楠竟然也回来了！ “我刚把十三少接回来，至于迎接姚家的事情，交给萧家的那些老少了。”婉月搪塞道。 芙蓉当然知道在萧府不该多嘴多问，便先将三人迎进院子里后，立刻让人关死了大门。 今天是个很不吉利的日子，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口风，现在各处各院都是大门紧闭，连门灯都熄灭了不敢挂。 萧楠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一群丫鬟很快忙碌起来，为他接风梳洗。 婉月指挥着丫鬟们忙里忙外，实则她是不着急的，因为若是过去的她不自爆，那么她就无法站在现在的萧楠面前。而从时间上看，过去的自己可能还站在大门那。 萧楠终于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自己中意的合身衣物，回到他喜欢窝着的卧室，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这确实是他在民国时代最熟悉的味道。 “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少爷，姚大很快就要进入萧府了。”婉月道。 “什么都不做，大老爷敢把萧府扔在这，肯定和大帅一样有后手，大帅把秘宝早早就起走了。我倒想知道大老爷有什么手段来对付姚大。现在姚大并不知晓我和你到底在哪里。我们就等着吧。 比起研究姚大，不如研究下，到底怎么才能祛除姚大释放出的这满城的毒气。这雾气肯定不是普通的雾，我猜是低浓度的死气，也就是姚大身体经过异常改造后释放出来的一种特殊能量的气体，姚大不仅能释放这些气体，甚至还能够在气体中实现任意的移动，控制事物——活着的生物接触到高浓度的‘死气’，就会直接死掉，并被姚大控制。 所以，有什么清洁手段，能一口气清除有害气体呢？” “除非有‘台风’。”苗枫道，“但是台风很少有能到达这个地区的吧？现在也不是刮台风的季节。” “我知道有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一场‘奇迹’，导致了异常的风暴和水龙卷。”萧楠道，“就在嘉湖郡。如果能把柳司琪留下的潜艇用起来，去探查下嘉湖的水底，说不定我们可以炮制相同的风暴—— 而嘉湖郡的水底，可能还埋藏着正牌的秘宝残渣，残渣的一部分能量已经渗透到了嘉湖郡的大地里面，如果不起走残渣，伏羲之力的浓度会越来越浓，那么，早晚有一天，嘉湖郡会从世外桃源变成犹如大帅府秘宝室那样的变异地狱。” “要再次出城，就要解决姚大。”婉月道，“拔掉他在城中的势力。” 苗枫想了想道：“萧楠，你说你多次见过伏羲，伏羲既然可以在你面前现身，为何不直接出手解决一切。” “无论是我还是你们见到的伏羲，都不是真正的伏羲，都是他强度不一的影像投影罢了，伏羲之力只要一点点就能制造出变异地狱，一旦伏羲真正出手，带来的作用范围最起码也是大陆级别的。这个城市都会瞬间化为乌有。”萧楠道，“我想他是为了防止文明重新洗牌。才只让我们在局部细节敲敲打打。” “伏羲之力强大无比，但是同时也危险至极，十三少的策略是无比正确的。”婉月道，“那么我们先观察，到底姚大会在萧府里如何兴风作浪。如果事态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么我们两人联手把他消灭！” “姚大会在死气充沛的地方高速移动，那速度比你们快多了，所以你们要想个方法，把他诱导到没有死气的地方。这样才能捕捉到他。”萧楠支着头道。 “什么样的地方才……” “后花园。他一定会去那里。”萧楠道，“后花园内外肯定重重机关，和大帅府有的一拼，我们就先等等看，他会不会炸了那个古怪的地方。” 说罢他支着头微微一笑。 “十三少，你现在的确比以前更有自信，也更有手段了！”婉月道。她不知道伏羲到底让萧楠改变了多少，但是起码，这样的萧楠才能引导他们走出这一系列的诡局！ “婉月，你的身体已经重生过了，我想，你也是被伏羲之力感染的个体，虽然我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但是起码暗灯埋在你体内的毒应该已经彻底没有了。”萧楠道。 “可是我自己却没感觉到有多少改变……”婉月看着自己的双手道。 “你的改变够巨大了，重生后的你，依旧保持了远超越常人的体能和五感，伏羲已经改变了你的命运轨迹，可能你永远无法回到最初那个懵懂无知的你，也无法再拥有当初纯真的理想。”萧楠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对我的誓言，那些我禁锢你的枷锁，都已经打碎了，现在，你可以选择了。” 婉月瞪大了眼睛，她竟然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现在的她自己，已经完全不是原来那个“夏婉月”了！连一个细胞都不是！ “我仍然……要追随您！”婉月道，“我已经无法……从你的蛊惑中……醒来了！ 我没有任何誓言，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理想了！……我只想…… 追随你！ 你知道！ 人类无法抵御你的蛊惑！” “事到如今，我也无法说出像最初那样，希望拯救你的话了。你已经不需要我拯救，经历了这么多，我甚至明白我对人类犯下的巨大的不可饶恕的罪孽。”萧楠道，“那么多人类被我所蛊惑，前仆后继，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就注定了被我扭曲命运既定的走向。 我对你和苗枫都犯下了巨大的罪，如果没有我，你们都不会坠入如此疯狂的命运深渊。 但是，我如今还能说什么场面话来向你们致歉呢？ 我还能用怎样动听煽情的话语向你们交代我的罪行呢？” 接着，只见他朝着婉月伸出了一只手：“现在，我能对你说的，婉月，抛开一切无聊的感情，我只能对你说——” 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我对你犯下了蛊惑的罪， 而我要深深的镌刻这罪过，让它更深重些。 为了， 让人类 更加愉悦。 我否决让你重返平庸。 我否决让你再度追寻雌性那渺小而又做作的生殖痛苦之旅。 我否决你重返那绝望麻木的时代。 我否决你去强迫自己融入冠以虚伪之命的人类群居关系。 我希望你追逐一切让你感官觉得愉悦的方式。 如果追随我是你最大的愉悦和快感， 那么欢迎你，追随我的脚步—— 步入 疯狂。” 205 新视界 当婉月握住萧楠的手时，苗枫用手指挖了挖耳朵道：“萧楠，你现在越来越像个邪教教主了。” “别胡说，我哪有那么邪恶。”萧楠道，“我所做的一切……算了，我们还是静待看着，到底姚大会怎么做吧。” 就在此时，外面的电铃忽然响起来了！ 对于这一年来说，萧府的电铃响得也太过频繁了，但是没有人敢不服从家规。 所有建筑的门窗都瞬间关了起来，并熄灭了灯光。 婉月则熟稔的拉上了厚厚的三层窗帘，并点亮了屋内昏黄的落地灯。 这样就算是从外面看，也看不出这屋子里点着灯。 婉月扶着萧楠去躺椅上躺一会儿，他的体力比常人差太多，看起来脸色都不太好的样子——其实那是因为他被车夫晾了一路冻得，只是并没有告诉婉月他们罢了。 在电铃响起来后，一般人都不敢再说话了，都是默默躲在房间里，甚至拉上了窗帘。 而萧楠则还低声道：“我想，姚大应该开始进入萧府，接近后花园了。” “我出去看看。”苗枫道。 “不行，你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他太快了。”萧楠道，“等着吧。” 苗枫咬咬牙，似乎极为不服气。 萧楠咳嗽了两声，似乎有点难受，他昨晚在车上喝了夜风，还非要脱衣服擦身体，今天早上睡眠不足就被拽起来，一路上又喝了风外加瘴气一样的雾气，此时终于觉得有点撑不住了。 “少爷？你没事吧？”婉月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不出她所料，萧楠的额头有点发烫。 “你怎么这么没用？这么轻易就病倒了？”苗枫讶道。对于他来说，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风寒，身体素质好得惊人，因此对萧楠的脆弱有点不理解。 “大概有点水土不服。”萧楠道。 “瞎说什么，我看是冻着了！”婉月道，“我去拿你以前带来的药，还有给你炖点姜汤。” “我睡一会。”萧楠疲惫的闭上眼睛。 “去床上睡吧。”苗枫道。 “不用了，说不定等下我还要去处理很多事情。”萧楠闭着眼道。 “把药吃了！”苗枫从他喜欢的卧榻上跳下来，不让萧楠消停的拍着他的脸说。 萧楠被他烦的蹙起眉，还没等他睁开双眼，就被苗枫强行塞了药片在嘴里。 他猛地睁开眼睛，差点把药吐了，这时苗枫才拿了茶杯让他喝了一口水送下去。 吃了药后，萧楠道：“我想起来了，我之前见姚大前，也是受了一场风寒，我似乎与他很犯冲。” 说着，他就闭目紧紧皱着眉头。 “怎么了？不舒服？”苗枫问，“还是去床尚休息下吧。躺椅也不舒服。” “我觉得有点奇怪，倒也不是不舒服。”萧楠道，“是一种说不出来的……” “你的眼睛！”苗枫一把捧住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道，“你的眼睛颜色变了！上次就是这样！在第一次见到姚大时！你的眼睛变成了金色，你知道吗？” “拿镜子我看看！”萧楠道。 苗枫在梳妆台上找到了一把手镜给他看，但是镜子里的萧楠，眼眸的颜色却是正常的。 “难道是我的错觉？”苗枫讶道。 于是他索性去了侧房的炉子间，叫来了正准备烧茶的婉月。 婉月见到萧楠的眸色时也吓了一跳。 “我记得伏羲是这种眸色！”婉月说出了极为禁忌的话语。实际上，她从未对任何人描述过亲眼所见的伏羲长相。 萧楠闭目思索了一会，道：“但是为何镜子里的我却是正常的眼睛？如果是因为眸色转变导致我体弱生病，是否可以理解这是伏羲送的某种——‘外挂’？” “什么是外挂？”婉月问道。 苗枫愣了愣，解释道：“伏羲的作弊手段。伏羲不应该插手人类的事情，但是他会做点小动作。” 而且小动作还不少。 “我现在的眼睛不能被常人看到。”萧楠记得疯掉的李星就是个例子，“既然镜子无法映出我的双眼，婉月，帮我去找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玻璃应该可以迷惑人类的视线。” “我记得萧府里有专门的眼镜匠人，负责给太太少爷们做各种眼镜。”婉月道，“我现在去找他。” “等电铃时间结束了再去吧。”萧楠道，“不急。把房门关起来，我有些话要对苗枫说。” “你要对我说什么？”苗枫疑惑道。 婉月关上了房门，只见萧楠道：“伏羲也许真的作弊了，现在我眼中看到的苗枫的刀是被绿色的蔓藤和鲜花环绕的，我想，我和你们看到的情况有略微不同。伏羲似乎分享了一些特别的‘视野’给我。” “这么神奇？那你看到的，可能是寄宿在刀刃上的伏羲之力的形态？”婉月讶道。 萧楠点点头，他望着婉月，只见婉月的头顶竟然悬浮着不断变幻着冰棱的、尖锐冰晶皇冠，而再看向苗枫，他则是完全被蔓藤和鲜花环绕！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伏羲搞得鬼，他一定以为自己是得了精神分裂！ “婉月，把灯关上，我想看看窗外的情形。”萧楠道。 关上灯后，萧楠望向玻璃窗，只见婉月缓缓拉开了厚厚的窗帘，萧楠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只见玻璃上贴满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死”字！ 而这些字还飘散在屋外的空气中！ “死气”在他这双眼眸的注视下具象化了！ 看苗枫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根本看不见这些。 苗枫身上环绕的蔓藤还在不断缓缓绽放着各种色彩的花朵，当真……奇怪…… “看到了什么？”苗枫问，他特意伸出一只手，把因为屋内温暖而出现雾气的玻璃擦了擦，好让萧楠看得清楚点。 只是在萧楠看来，苗枫的手指碰到玻璃的时候，缠在他手上的鲜花和玻璃窗上的死字瞬间都崩散了！ 环绕着苗枫的，是来自花海的“鲜花之力”，和死气是相反属性的生机能量，因此互相抵消了！ 苗枫说不定是姚大的克星！ “看到了什么？辛苦么？”婉月问，她总觉得萧楠背负着伏羲之力很辛苦，已经连续生了两场病了。 “貌似比上次适应多了。”萧楠道，“我看见苗枫可以抵消死气，因为他和刀都染上了花海的能量。” “是吗？”苗枫看看自己的身体，“有点意思。我是不是可以去正面刚姚大了？” “不行！还是保险起见，等着吧！”萧楠道。 他只是揉了揉眼睛，眼前所见的幻象就消失了，婉月和苗枫身上那些异物也不见了，婉月道：“你的眼睛颜色恢复正常了！” 但是萧楠还是咳嗽了起来，他是真的感冒了。 然而他真的是个；劳碌命，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 婉月接了电话，竟然是个通知，是大总管发出来的通知，叫各院的萧家子弟全都到大老爷院子里的那个空地集合。 “少爷，你要不别去了，反正没人知道你回来了。”婉月挂了电话道，“你还病着，别去折腾了，只要你出现，姚大肯定饶不了你。” “我去吧。”苗枫道，“婉月，你在这里看着他吧。” “既然少爷说你能克制姚大，我相信少爷，你要当心点，别太惹事。”婉月其实也很想知道现在外面的状况。 萧楠咳嗽了几声，算是默认了，他的确没力气折腾了。 “我帮你找点衣服，可以伪装你和你的刀。”婉月拉好了窗帘，带着他前往衣物间，这间屋子有数个分间，功能上尽量方便萧楠，甚至有个小小的厨房，可以烧这时还很昂贵的煤球炉。 206 十四少 如果是在21世纪，还可以让苗枫开个直播，但是现在，萧楠只能躺在床尚自己瞎想苗枫会遇到什么样的状况。 氤氲的灯光使得他昏昏欲睡，感冒药很快起效了，他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婉月就把床帘放下，并关上了落地灯。 如此动荡不安的年代，如此阴晦诡秘的萧府，然而萧楠却像患了斯德哥尔摩症，似乎只有回到了这里，他才能睡得比在未来，甚至其他地方都更加深沉。 紧邻着深渊而眠，分外香甜。 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苗枫披上了深色的斗篷，把长刀藏于斗篷下面。他离开院子的大门后，就看到有很多仆人抬着轿子，都朝着大老爷院子的方向走去。 发出集合指令的，也许并不是萧家的总管，而是姚大。 算算时间，姚大应该也到达大老爷的住处了。 果然，尾随这些人到达大老爷那富丽堂皇的院门口时，就看见院门口站着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把守着，这些士兵手持机枪，却并不对来者搜身和检查，似乎只要看着众人进入就好。 正门是封闭的，只有旁边的侧门开着，萧府里男人众多，外加服侍的仆人，因此进入时显得很拥挤。 苗枫就挤在这群人中间进了里面。估计谁也不想进去，但是不进去也是得死。 大老爷的院子弄得像个热带花园，面积很大，却种满了各种植物，又有精致的循环水道水景，反而显得不是那么开阔。 正对着院门的大老爷的三层楼房，相当于皇宫的殿宇，却又透着一种南部风情，那楼宇连上面的琉璃瓦都是精工打造，就算在如此阴暗的天气，依旧像翡翠般熠熠生辉，楼宇一楼大厅的大门尽数打开，内里华丽得让人惊叹，然而，没有人再有心思去仔细欣赏平日里根本不让踏足的此地，因为站在大厅台阶上背着手面对众人的， 是姚大。 姚大的身边跟着形容怪异的小慈和姚二，他们姿势扭曲，阴森恐怖。 按理说，今天应该是婉月和族内几个身份最高的老人去迎接这群人的，但是现在那些老人们却不知去向。 婉月也不在场。 而让在场每个人内心嘀咕的不仅于此，他们的眼睛，无一例外都在偷偷看着楼宇一侧不远处那扇精致的鎏金铁门——那是通往后花园的门，虽然打开门后，还要经过一段路才能真正到达后花园，但是毫无疑问，这扇门是去后花园唯一的入口。 光是看着那扇门，都会让人心中产生一股奇异的冲动。 因为门的后面，就是谜中谜，是恐怖的巅峰，是萧家大老爷的根基，是足以颠覆世界的秘宝！ 萧府每个人都知道那扇门意味着什么，却没有一个人敢说。 面对着只有一半脸的姚二和小慈，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沉默，使得此时的庭院，寂静无比，只有淅沥沥的小雨声。 姚大手拄着一把军刀，他用军刀敲了敲地板，便有十几个士兵从屋里鱼贯而出，每个人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颗人头。 全都是去迎接他们的萧家元老们的头，连仆人都没有放过。 这些老人的头颅被放在台阶和石台边缘，一字排开。 单是看到这种景象，都足够让那些养尊处优的萧家中年人和少年们瑟瑟发抖。 姚大微笑道：“我今天带着拙弟和弟媳前来，除了拜访下弟媳的娘家人，还要坐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想请你们萧家的子弟，亲自去这后花园里探一探，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萧府家规，接近后花园者死，然而看姚大的架势，不听他的话也是死。 士兵已经把那扇精致的鎏金门打开了，从门外往门里看，只能看到影影绰绰被竹林覆盖的小路，有风呼呼的从那竹林小径往外吹，给这场冬雨增加了几分凛冽。 面对姚大的要求，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萧家子弟，依旧以沉默应对。 姚大抬起手，用带着皮手套的手指微微一挥，便有两个士兵随便拉了一个萧家的少爷出来。 那少爷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吓得人都酥软了，站不住，裤子湿透，一边哭一边求饶道：“求……求求你放过……我……我只是大老爷……的侄孙……我不是……萧家的人……” 然而姚大的士兵才不管这些，给他的脖子和头顶都套上带有摄像头的项圈和头箍，又给他装上装有可遥控炸弹的脚环和手环，强行推着已经屎尿齐流的他进了那扇门。 “我不要进！！我不要进！！”他被推搡到了门内，忽然拼命的往回爬，但是当他刚刚爬出铁门，他身上的微型炸弹忽然就炸了。 那炸弹的威力不足以炸毁他周边的任何景致，却足以让他的一条腿被炸得犹如开了花，血肉飞溅。 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只是还没叫几声，双手和剩下一条腿上的炸弹也随之引爆。 精准的微型炸弹将他炸成了“人棍”，然而他还没断气，只见士兵又强行把他拖出来，用医疗箱进行抢救，迅速处理好了断肢后，把他抬到了姚大身边的一张椅子上。 他们给这个可怜的家伙注射了什么针剂，使得已经昏迷的他忽然惊厥醒来，之后——便是萧家人熟悉的戏码—— 活活凌迟。 当然过程比起萧家的刽子手来说要迅速多了。 当这个人彻底成了一滩肉渣和骨架，姚大才道：“下一个。” 下面站着的萧家子弟里，有人撑不住，忽然昏厥了过去。 而那个昏厥的，竟然被专门挑了出来，被拖到了那行刑的椅子上。 于是。 第二个惨遭迅速凌迟的人出现了。 很显然，姚大不允许有人利用昏厥来逃避探险后花园的责任。 和姚大比起来，大老爷的手段顿时显得仁慈多了。 第三个倒霉的“试验品”终于被推选出来了。 而这个倒霉蛋竟然是被人推出来的。 他就是七少爷。 七少爷缩在后面，却不知道谁，或者说好几个人忽然把他从背后一把推了出来，使得他被推出了人群，立刻就引起了姚大的注意。 在姚大眼里，这些人都是待宰的猪，是谁并不重要，反正都一样，于是七少爷倒霉催的被两个卫兵拉扯着往前走。 倒是不知道何时隐藏在假山石后面的苗枫，因此才有了一点要动手的念头，他知道七少爷和萧楠关系不错，七少爷也多次资助过萧楠，若是他死了，岂不是显得萧楠忘恩负义？ 就在他的手按在了刀柄上时，从鎏金铁门内吹过来的呼啸之风，忽然变得猛烈起来了！ 竟然把铁门吹的整个撞在了后墙上，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 有脚步声，从那竹林幽径上哒哒的传来。 那种脚步声，在场的男人都不会陌生，那是女人的高跟鞋敲击石板地发出的声音。 但是真正等这个脚步声的主人走出了那扇门，所有人又都大吃一惊—— 因为穿着高跟鞋的竟然是个男人不说，还是个看起来很妖冶的男人，穿着紧紧束住身体曲线的改良无袖长衫，与其说是长衫，倒不如说是男款的旗袍，他穿着高跟鞋的双腿并非是真正的人腿，而是一双木制的假腿，就连他的双臂也是同款的木制义肢。 他的眼球是琉璃打造，能够反光，而等他张开嘴巴，又会发现他的舌骰竟然也是木制零件精细打造而成的！ 这个人看起来是人，身上的很多部分却是木制的！ 那个精巧的木制舌骰竟然可以让他正常的说话，只听他道：“姚大公子，有失远迎。” 这个人的声音偏阴柔，与他阴媚的外貌很相称。 “你是什么人？”姚大问道。 怪人微微一笑，道：“我也是萧家的人，我可以为你带路。” “我不知道萧家还有人能够从这后花园里出来的。”姚大道，“你肯定是个不得了的萧家人。” “我没有什么不得了的，我和这些人一样，是大老爷的子嗣。我排行第十四，你叫我十四少就好了。”怪人道。 十四少！！ 那个早在幼年就已经被大老爷活活折磨死的十四少！ 唯一一个进入过后花园的十四少！ 他竟然还活着！ 而且是从后花园里出来的！ 207 指令 “请各位都回去吧。”有个极为儒雅的男人穿着正常的青色长衫从大老爷的屋里走出来，他看上去三十出头，态度和气，相貌俊美。 这萧家里，只有几个特别有权的人认识他，他几乎不在任何公共场合出现，但是，他才是大老爷身边真正的管家，谢管家。 据说，他甚至连大老爷的这个院子都不踏出去，但是在大老爷不在家的时候，整个萧府其实都受到他的管控。 他的权力才是凌驾于萧家任何人之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者。 甚至，委任萧楠的种种指令，都是由他发出的。 姚大微微扬了扬眉毛，他甚至不知道这楼里竟然还藏了个人，可见谢管家的出现让他很是意外。 谢管家笑眯眯的冲着姚大行了个礼，然后对众人道：“大家都回去吧，今天这个事儿我来解决就好。还望各位和往日一样，不要把家里丑事往外说了去。” 然而姚大显然不会就这么甘心善罢甘休，只见士兵持枪站在门口，并不把门打开。 倒是死里逃生的七少连滚带爬的回到了人群，他着实算是好运，恰好这时候十四少就出来了。 谢管家看着眼前的状况，客气的伸出手道：“大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于是冲着姚大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进入大帅府的客厅。 姚大哼了一声，竟然真的跟他进了屋，在他进屋的刹那，客厅大门忽然自动关上了。 这时，从院子的角落里竟然出现几个紫衣奴，他们竟然毫无生息的把那些个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一个个拖走，最终打开了紧锁的侧门。 门一开，萧家的这些子弟争先恐后的往外跑，简直比兔子跑的还快。 苗枫却不急着走，他还想再看看，到底姚大和那个神秘的管家，还有突然出现的十四少会怎么样。 谁知一名紫衣奴竟然直接来到他身边，带着标准的假笑道：“苗爷，劳烦您回去前给十三少带个口信，就说府里头有单生意叫他去外地做，待会儿谢管家会打电话给他。” 苗枫咬了咬牙，想不到这群人还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萧府里的事情无所不知。 于是他也只能跟着那些个萧家子弟一起出了侧门。 毕竟紫衣奴外加姚大，这双方若是联手，一旦打起来，自己处于劣势。 看紫衣奴的口吻，暂时还要利用萧楠，所以他只得作罢。 大概是和萧楠在一起时间久了，他现在也变得谨慎多了。 如果换做以前，他一定要不顾一切的闯一番，甚至直面伏羲也无所谓。 而现在，他也终于有点明白萧楠的理念，如果要引出所有的恶，知道最终的谜题答案，只有耐心的等待。 萧楠说过，如果哪怕还残留一个和秘宝有关的恶人，那么都会引发末世的危机。 人类的恶念，甚至让伏羲都疲于应付。 所以，还是得等等看，看着到底还有多少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在萧楠的引诱下出洞。 苗枫是最后一个离开侧门的，他一走出侧门，大门就在他身后彻底关闭，而其他萧家子弟都忙不迭的跑开了。 一时做鸟兽状散得干干净净。 死里逃生的七少爷却带着惊恐的神色凑到了苗枫的跟前，方才紫衣奴在门里拦住苗枫说话，他也从门边偷看到了，他知道苗枫是萧楠的人，于是试探的问道：“请问……十三是不是回来了？” 苗枫点点头。 七少爷竟然大大的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和萧楠的有关的人，都已经开始把萧楠当做了某种精神上的支柱了。 这种反应倒也正常，毕竟，萧楠是伏羲在一万年后重新启用的“替身”，是作为人类指路明灯存在的“神之子”，甚至，事实情况可能比他想的更可怕。 守泉人不仅负责看守圣泉，同时也看守着古代的石刻，传承着古老的知识，据他所知，可没有一个“圣人”曾经拥有过直接被赐予“伏羲之眼”的待遇，也没有萧楠这般频繁的伏羲进行信息和精神的交流。 萧楠，真是个怪人。 说不定他可以不像之前所有的“圣人”那样，最终被人类自己所毁灭。 “既然十三回来了，我想把这一个月的商场收入报表报给他……”七少爷不愧是萧家的人，经历了方才的死里逃生，看了恐怖的凌迟场景，竟然还能很快转换思路，想着和萧楠有关的事情。 “交给我就好。”苗枫道。于是他顺路跟着七少爷去了一趟对方的宅邸。 七少爷的住处比起萧楠现在的住处寒酸得多，这个人跟着萧楠其实赚了不少钱，但是他很懂得低调的道理，并没有像其他少爷那样大肆扩充翻修府邸，他的仆人不多，仅有的几个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足可见他的小心谨慎。 虽说七少爷一直是萧府里的边缘人物，但是他却是少数被允许明媒正娶的少爷之一，大概是他之前太过不起眼，婚配也没其他少爷被管的那么严。因此他早已娶妻生子，妻子是个为了商业利益而和他成亲的商人之女，他有个女儿，已经四岁了，如今养在岳父岳母那——这也是七少爷的良苦用心，他不敢让自己的后代留在萧家里，生怕哪天自己自身难保。 由于他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倒是没有受到大老爷的“生育控制”，在萧府，少爷要生儿子是被严格控制的，只有大老爷同意，他们才能有自己的儿子诞生。 至于女儿，似乎就不被管控得那么严格。 七少爷的妻子是千里之外的外地人，她看起来似乎是个老老实实的深宅媳妇，实则和七少爷感情并不好。七少爷醉心商业，经常出门，回家也很少和她交流。毕竟两人没有感情基础，只是商业联姻。 虽说是夫妻，实则两个人形同陌路，这从七少奶奶面无表情的出来应付式的迎接七少爷和苗枫就能看得出来。 由于七少奶奶的家族在当地也算是显赫，七少爷对自己这位太太还是很相敬如宾的。但是七少奶奶明显看着七少爷时有怨气，也许是因为她唯一的女儿却不能留在身边，而自己在这萧府更是如同坐牢。 七少爷翻找账册的时候，苗枫却四处看看，最终看到了多宝摆架上的一排眼镜架。 七少爷也是个附庸风雅的人，除了收藏了一些字画书籍外，还会买一些眼镜来装点自己，让自己显得斯文。 苗枫拿起一个金丝眼镜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道：“这眼镜是没有度数的？” “没有度数，是水晶片的，戴着玩的。您喜欢就拿去吧。”七少爷道。 苗枫真的不客气的就把眼镜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七少爷恭恭敬敬的把账册双手递给苗枫，试探的问道：“苗少，刚才……那些紫衣奴跟您说了什么？” “他说要外派萧楠去某个地方做生意。”苗枫直接道。 “外派？生意？这可奇怪了，怎么他们突然想出这一出？如今萧城里商场的生意也算是风生水起，难道是他们看到了十三的才能，想让他出去扩展一下……”七少爷纳闷道，接着他又道：“本来咱们商场还要给姚家九成的利润……结果，姚家这不是情况不明，也没人管这个事儿了，姚家的那些个手下，因为姚大公子忽然来临，都散了，所以这利润咱们也没交出去。就交了三成给萧家本家总管那……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本家才会注意到十三……” “也许真正原因和你我想的都不一样。”苗枫道，“总之，他去外地的话，这边还要辛苦你继续代为打理了。” “请放心吧。”七少爷道，“该是十三的，还是十三的，我不会多侵吞一分，都给他留着。” “你是真正会做生意的人。”苗枫道，“不该你去知道的事情，你就不要去打听，相信你在这个萧家里，也清楚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七少爷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事实上，经历了方才在大老爷庭院的事情，他其实是害怕无比的。只是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此时回想起来，越想越觉得后怕。 差一点，他就要变成肉渣了。 此时，在隔壁屋里忽然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一个老婆子过来通报道：“少爷！少奶奶又在砸东西了！” “她怎么趁着有客人来的时候故意生事！”七少爷有点愠怒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么！” “您快去看看吧！”老婆子无奈的说。 苗枫于是又八卦的围观了一场夫妻吵架，甚至还跟着七少爷去了现场，只见七少奶奶把侧屋里的瓷器打砸得碎了一地，她坐在椅子上抹眼泪。 “静云，你怎么又开始了，我不是说了过一阵子就让你回老家看女儿么？”七少爷不敢说重话，只是好言相劝。 “你都说了多少次了！哪次兑现了！我都两年没见过我的女儿了！两年！女儿都不认识我这个亲妈了！你这是什么狗屁宅子！阴沉沉的像个十八层地狱！也不让人回家！我要回家！我要见我的女儿！”七少奶奶哭道，“再不让我回娘家！我就死在你们萧府的大门外！我要让天下人好好看看你们萧家都是些什么狗东西！我也是个人！我不是个死物！我要回家！” “这就是你的家啊，你都嫁到我院子里四年多了，哪个女人的嫁了人后，不把自己夫家当家的？”七少爷道。 “这根本不是我的家！是你的萧家人的蛇窝鼠窝！”七少奶奶说着又把桌子上的茶具砸了。 “你这个没用的男人！你若是有出息也就罢了！你知道我在其他奶奶面前多抬不起头吗！你看看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穿的用的都是什么东西！我还不如其他奶奶跟前的一个丫鬟！”她越说越激动，把自己的委屈都抖落出来了。 “我去问问十三少吧，说不定顺便能带你回老家。”苗枫忽然耿直的插嘴了。 这种家务事本来不该他多管的。但是他很讨厌女人哭个不停。 七少奶奶就是看了苗枫来了才故意撒泼，就是想把这件事闹大，让七少爷脸上挂不住，逼迫他让自己回娘家。一听苗枫这么说，她立刻换上了惊讶的表情：“你是十三少的人？！” 十三少的名头，现在萧府里可是无人不知啊。 七少奶奶顿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跳起来一把抓住苗枫的袖子，哭道：“那你一定要为我做主！请你好好跟十三少说我的事情！世上没有比我更苦的女人了！我知道十三少是菩萨心肠……求你告诉他我的苦处……我只是想见我的女儿……我那苦命的女儿……” “静云你不要这样，苗爷还有事，你这样成何体统……”七少爷拉过她，“你以为我就不想见女儿么？毕竟她也是我的骨肉啊！我这是为了她好才……” 他话还没说完，七少奶奶就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你心里根本没有女儿！你这个无情的男人！” “行了，我知道了，我要回去了。”眼看这两人还要吵上一段时间，苗枫转身就走了。甚至连拉架的客套话都没留下一句，当真是无情的吃瓜群众。 只是苗枫刚离开七少爷的院子，电铃警报声竟然又强烈的响起了！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而这次的警铃声音分外漫长！那并非是警报解除的暗号，而是更加严重的“禁令”！不仅是萧家，就连整个萧城的街道上都响彻了这种声音！ 但是苗枫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他甚至不想躲起来。 他想看看，到底这次萧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只听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闷响！ 随即， 一股巨大的黑色龙卷风，数秒钟内便在远处萧家大老爷住处的位置升腾起来了！ 而剧烈的风暴随之轰然扩散！以萧府为中心，席卷了萧城了！ 萧城从来没遇到过这般猛烈的暴风雨，一夜间，那些脆弱的房屋无一幸免于难，全都被吹的七零八落，百年的大树被连根拔起，暴雨导致了河水湍急无比，淹了河道两侧的低洼处。 一时之间，萧城内死伤无数。 奇异的是，第二天，暴风雨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已经连续阴霾了半个月的萧城终于见到了太阳，连雾气都消散的干干净净，河里的死鱼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去，倒也回复了平静和清澈。 萧家这次拿出了巨款来赈灾，力度和效率都很强大。赢得了极好的口碑。 另外，有件事没人敢提，但是确实在发生。 那就是，姚家的人，似乎一夜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那些个带着防毒面具的恐怖士兵，忽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今返回萧城主持军队里事务的，又变成了冬少将，只是大帅府彻底被封了，冬少将也依旧住在萧府里。 萧城的封锁算是暂时解除了。 没有人搞得懂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能看到萧家的人赈灾，萧家的人开放城门，但是萧家里面的人，估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概唯一能对此作出解释的，只有萧楠。 “那位神秘的谢管家，和死而复生的十四少，似乎是对姚大做了什么。”萧楠躺在躺椅上对着婉月和苗枫分析道，“姚大理论上是死不了的，所以我倾向于认为，姚大可能被特殊的手段关了起来。 紫衣奴组织是大老爷的杀手锏，在姚大威胁到后花园的秘密时，这个组织就会真正运作起来。” “谢管家为什么要把你赶出萧城呢？”婉月问道。 “因为他们把我当做一个可供观察测验的‘特异对象’，我不在这个城里，他们才能进一步研制测试我的下一阶段的手段。或者说，可能是把我驱逐到另一个试验场内。”萧楠道，“事到如今，他们依旧不愿意和我撕破脸，看来是还有后手。我们也可以静待其变。 经过了姚大事件，我猜他们的同盟可能会出现裂隙，甚至已经开始撕扯不清了。毕竟，姚大本来是用来测试我的工具，他却跑到萧家想着去撬开秘宝的秘密。估计他早已违反了暗灯，萧家，姚家三家的协约，把我支开，也是为了处理他们之间的矛盾。” 说话间，谢管家的电话终于到了。婉月把电话拿到了萧楠面前，让他亲自接电话。 只见萧楠只是一边听着，一边不时说着“好的，我知道了，明白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说了什么？”苗枫问。 “谢管家说，我在萧城的商业表现很瞩目，所以派遣我去上海执行家族商务，和外商谈一笔买卖。并且要我负责陪送十四少从上海转船去日本留学。” “可你的病还没好……”婉月担心萧楠的感冒，萧楠现在说话鼻音都很明显，声音也很是嘶哑。 “没事，可以慢慢调养，不是大毛病。”萧楠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这是苗枫带来的战利品，还挺搭他的脸型，看上去越发显得文弱了。 “七少奶奶的娘家就在上海，我会把她一并带去的。”萧楠补充道。他顺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问道：“我的双眼现在是什么样的？” 婉月和苗枫愣住了，婉月迟疑了一下才道：“是金色的。” “是吗？”萧楠戴上了眼镜，在镜片的折射下，他的眸色再度恢复了正常。 “怪不得说眼镜一旦戴上就摘不下来了。”他叹了口气道。 208 登船 萧楠把商场的事情继续交给七少爷打理，婉月则准备他出行的事情。 他连续在床上躺了三天，其实感冒吃了药好得很快，就是他一想到要去上海就觉得头大，索性借养病的借口躲避庞杂的事务。 然而就算在养病期间，谢管家还是装模作样的给他发了一大堆商业文件，其中就有在上海滩兴建美月商场分店的计划书，还有和日美英法等外国商人洽谈的合同书。 而前往上海，走的不是铁路，而是用萧家自己的轮船，走长江河运。 这艘轮船名叫“贵妃号”，是一艘豪华内河游轮，比起海上游轮规模自然要差一点，但是内里据说极为新潮时尚。这次前往上海，除了神秘的十四少，还会有一些社会名流权贵慕名前来搭乘，既是商务之旅，又是一次奢华的旅游。 萧家的财势，真的一次次刷新萧楠的眼界，他本来以为会坐火车，没想到得到的资料显示，贵妃号的配置简直是小一号的泰坦尼克！ 而这艘船，原本只属于大老爷一人所有，一年前才从德国船厂送过来并投入使用。 从物质条件上来说，萧家真是给足了萧楠面子。 因为有了游轮做基础，萧楠习惯用的几个仆人也会带上，比如他内屋的芙蓉等高级丫鬟，甚至带上了他自己豢养的戏班子。 这件事很快不胫而走，不仅成了萧府大新闻，还轰动了刚刚从死气笼罩里复苏过来的萧城。 不管这趟旅途多凶险，表面上看还是很奢侈舒适的游轮之旅，萧楠因此在病榻上把丫鬟们都叫过来开会，挑选跟随自己的人选。 对于仆人来说，自然是人人都愿意跟着去的，上海是这个时代在世界上都有名气的大都会，谁不想去见见世面呢？ 但是负责挑选人选的是婉月，她的标准只在于谁能更好的照顾体弱多病的萧楠。萧楠如今眼睛已经产生异变，大概是伏羲之力的侵蚀，他的身体素质变得更差了，喝点风就要生病，必须要找细心的人照料。 经过婉月的精心挑选，最终挑了芙蓉为首的四名丫鬟负责萧楠的起居，还挑选了两个小厮负责萧楠的出行，保养假腿拐杖等物品。 安排了一番之后，有人开心，有人沮丧，萧楠趁机给他们分发了一下自己从未来带来的伴手礼——一大堆化妆品礼盒。 试问哪个女孩不喜欢妆品礼盒呢？自然一个个都美滋滋的上前谢恩领礼物。这样一来，众人对萧楠这半个月是去出差做生意这个说法深信不疑了。 轮到芙蓉时，芙蓉乖巧的说：“少爷已经赏赐奴婢够多了，这些礼物就送给以后做事做得好的姐妹吧。” “芙蓉你一向懂事，那好，这个礼盒就不给你了，但是少爷不会亏待你。”婉月道，“他给你父母准备补品，拿回去给老人家享用吧。这个你就不要推脱了。” 说着婉月拎出了两箱子中老年补钙豆奶粉。 在一旁捡指甲的苗枫忍不住撇撇嘴，萧楠这个家伙，真是什么都敢带。 然后婉月又给即将陪同萧楠去上海的仆人，一人发了一身保暖内依，还有给苗枫买的。 当众人谢礼离开后，在客厅里等候依旧的依莎和依蛾便进来拜见萧楠。 对于她们来说，就算萧楠不说，她们也知道萧楠创造了多么让人震撼的奇迹——萧楠竟然能够突破大帅府的机关，平安归来，而借着灵鸾的视野，依莎看到了萧楠这十五天内发生的那些让人发狂的冒险经历的片段，她现在对萧楠已经崇拜得无以复加，一见到萧楠，就难以抑制那种狂热的激动之情。 “祖神大人！请让我也追随您吧！”依莎跪在萧楠的床边祈求道，“我要和半神一样，为您而死！” “什么死不死的，我要你为我而活。”半躺的萧楠抽出手拍拍她的头，“叫你来是给你们也带了礼物。” “宠物鸟饲料，买了十斤呢。”婉月拿着礼单画了个勾号，“还有施华洛…的水晶天鹅项链给你们，以及保暖衣和零食大礼包。” “灵鸾胖了很多。”依蛾看着在桌子上蹲着的灵鸾道。 “没错，以后让它少吃点，健康饮食，胖的都快成球了。”萧楠道。 灵鸾不服气的翻白眼。 “祖神，您的眼睛……”依莎仰头看着萧楠，担心道。 “戴眼镜是为了保护眼睛。”萧楠微笑道，“没事，不要担心。” “凤冠已经被冬少将还了回来，姚大和姚二都忽然失踪了。”依蛾将她捧着的托盘上的绸缎掀开，露出了精致华美的凤冠。 “婉月大人，请您重新接受我族的圣物吧！”依蛾道。 “这个圣物，还是由你们族人保管吧。”婉月婉拒道，“我和十三少都要不停的奔波，皇冠还是由你们保存更稳妥些，就算是我寄存在你们那里的吧。金冠并不属于我，它永远属于佰鹭女王。” 依蛾于是跪下来，抱着凤冠向婉月致敬。 “我们一族，会永远守护这件圣物，直到最后一人。” “我要去的地方，你们还不能跟着我去，你们要守护你们的族人。”萧楠道，“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们新的森林和高山，让你们回到你们真正的故乡。” 依莎握住他修长的手指，看着他的眼睛，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个字，都是宛若誓言一样的神圣，她相信着萧楠，而且她有种强烈的感觉，羽民一族，和祖神有着深刻的因果羁绊，总有一日，这种因果就会爆发，带来无法预料的变革！ 萧楠竟然当着依莎的面摘下了眼镜。 依莎和依蛾震撼得无法合拢嘴。 流动着诡奇金色光辉的眼眸！ 依莎不由自主的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叫道：“你为什么心甘情愿的接受了他的馈赠！你的身体怎么办！祖神的力量早晚把你的身躯彻底破坏！” “我和婉月说好了，不管这幅残破的身子撑到什么时候，我们都会把该做的事情做完。”萧楠不在意的说。 “可我……不想你死……”依莎眼中涌出大滴的泪水。 “我不会死，不到最后的邪恶被消灭殆尽，我是绝对不会倒下。”萧楠戴上了眼镜，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 —— 数日后， 贵妃号游轮从原本被寄存的大型船厂进到萧城的港口时，引发了全城的围观。 萧楠由于病弱的缘故只能待在车里，经由特殊的专门通道被仆人抬上了船，然后被一路送到了他的专属卧室里，因此倒是无缘得见那种盛况。 婉月的安排太过周到，他只要瘫在轮椅上就好了。他被送到卧室后，就由苗枫接手了，卧室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欧洲豪华客房。 “哑巴在给你铺床。好让你去床尚瘫着。”苗枫推着他在客厅间绕了一圈，让他能够看看周围的摆设。 “来都来了，不带我去参观下么？”萧楠摘下口罩道，“比如去甲板看看。” “不行，你现在不能喝风。”苗枫道。 “我的感冒其实已经全好了。”萧楠道，“上次是水土不服而已。” “那也不行。”苗枫拒绝道，“你不是已经发出了通告，说自己身体不适所以不会出席这船上的社交活动了么？” 说着他倒是开始欣赏起这屋内的西洋摆设起来。 而只是他一眼没看见萧楠的功夫，萧楠已经从轮椅上站起来，单腿跳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 萧楠会尽量避免在外人面前这样一条腿跳着走，但是在自己屋里他倒是不顾忌这些。 从半圆形的大窗往外望去，码头上挤满了人，还有记者拿着闪光的老式照相机拍个不停。 “你自己能站能跳了么？！”苗枫讶道。 “我本来就能。”萧楠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那你这几天天天瘫在床尚，我以为你彻底瘫了！”苗枫不服气道。 “那是为了躲避琐事……”萧楠有点不好意思道。 “所以你就沉得住气一直瘫在那？一动不动像个王八？！” “你这个比喻有点过分了……” “你太懒了！我以为你真的变虚弱了！”苗枫的表情有点塌了。 “哪有，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好得很。”萧楠忍不住挠了挠头。 “那你上次生病……” “一般正常人在卡车上拉了一夜的风，又只睡了三个小时，还在没暖气的情况下强行洗澡估计都会生病。”萧楠道，“我不该到了小方那还非要洗澡的，还穿着单衣在那坐了半天。” “行吧，那试试看，晚上你去甲板喝风会不会有事。”苗枫忽然就改口了。 209 采访 萧楠登船时都已经是下午了。晴了两天后，萧城又恢复了那种阴天的状况。这是萧城的常态，只是在姚大来临时，已经不是阴天可以形容了，简直是极夜。 现在的萧城，起码还能从云缝里透些光下来。 船上的贵族社交活动从大船开始启航就开始了。 只是萧楠以养病为由推掉了一切的应酬，才会闷在屋里享受属于他自己的下午茶。 婉月亲自来送的餐车，将各种精致点心一一放在餐桌上，其中就有她亲手做的蓝莓芝士蛋糕。 丫鬟们还在收拾行李，布置她们的仆人房，还没过来值班，所以这偌大的客房里现在就婉月，苗枫，哑巴以及萧楠。 “十三少，您感觉怎么样？”婉月看萧楠已经可以摆脱轮椅了，关切道。 “他好得很。还说着晚上要去甲板看看风景。”苗枫坐没坐相的斜靠在椅子上吃着蛋糕道。 “不行！夜里温差大，你刚好一点，白天再去吧。”婉月下达了禁令。 萧楠耸了耸肩，只是喝茶没说什么。 婉月又把自己在船上走了一圈得到的情报告诉萧楠，轮船还是萧家的人在运作，他们充其量也只算是高级乘客。 乘客的客房分成三层，三六九等都有，十四少住在最上层的一个大房间里。而那一层楼都是严禁任何闲杂人等入内的，除非有特殊的令牌。 其他权贵就住在楼下的楼层，萧楠这一层基本被他自己带来的仆从亲属占据着，只是萧楠的房间位于一个特别的拐角处，空间上相对和其他人住处隔开，算是比较清静的。 船上的设置惊人，有着巨大的歌舞表演厅，赌场，豪华餐厅，甚至室内外泳池。甲板上有观赏区，可以晒太阳，一切都和20年代的世界级豪轮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外面观赏到的不是海景，是江景。 轮船的动力系统在这个时代是最先进的，投资也是巨大的。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萧家巨大的财力物力乃至权势。 “这窗户的景观位置不比甲板差，您甚至可以在专属的飘窗阳台看看风景晒晒太阳，何必去甲板喝风，那边闲杂人等还多，万一遇到几个磨叽的家伙缠着你不放……”婉月循循善诱道。 “好吧，听你的。”萧楠让步了，他倒是真不擅长和婉月固执己见。 “你要是觉得无聊，等到船上明天有大型演出时，我去设法给你安排个雅座。”婉月道，“不过……我觉得你很会打发无聊。” 没有人比萧楠更爱窝在自己的卧室里了。她很清楚萧楠的这个习性。 萧楠干笑了两声。 “船上还有土耳其浴室，你也可以去那边泡泡澡，对身体和你的腿也很好。”婉月继续介绍着这船上的设施。 “有乘客名单吗？”萧楠问。 “弄到了。我知道你会要看。”婉月从餐车的垫子下拿出了一份名单给萧楠。 “有些奇怪的人竟然还在这个名单上，甚至你还认识。”婉月道。 “哦？”萧楠扫了一眼名单，就看出了端倪，“夏吉祥？是不是小吉祥？” “没错，他也作为社会名流登船了。因为你的缘故，他和萧家算是有点渊源，因此拿到了请帖。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做夏庄则的人。” “这个人是？”萧楠问道。 “是大壮。他竟然又回到了萧城。真是神奇。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总之他现在也是社会名流之一了。”婉月说到这个她曾经恨得牙痒痒的家伙，现在也很平静了。 “有趣。这名单看起来都是冲着我来的。”萧楠道，“凡是和我们有点关系的人都上船了。” “确切的说，凡是和你有过节的人，都上船了。”婉月道，“你那天是不是任命了那个车夫到萧府做事？并且把他老婆也安排进你的院子里了？”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萧楠道，“那两个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么？” “确实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但是那个车夫的老婆，黄桂枝，真是个‘人才’，她被安排到院子里本来是个做杂物账目的，因为她识字，是商人家庭出身，又懂得些金融方面的知识，还知道商行的运作， 结果——她竟然阴差阳错的顶替了吃坏了肚子的木槿，作为保管货物的会计上了船。 我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但是她让我想起了小慈，是个很有手段一心往上爬的女人。” “小慈起码还有年轻貌美做本钱，黄桂枝都多大岁数了，起码快四十了吧。”萧楠道，“她的努力顶多为她攫取一点利益罢了。” “那你可就太小看她了，她才做了几天的会计，我就发现她的库房账目有问题。她贪污了不少钱。 而且她很会来事，院子里的仆人都很喜欢她，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婉月道，“要整治她么？” “用不着。随她去吧。”萧楠道，“反正贪污的是萧家的钱。” “是你的钱。你账房里的钱。”婉月纠正道。 “那就让她贪得再多点，罪名重一点再整治她。”萧楠道。 “好吧，反正这也是你的一贯作风。”婉月道。 这时，有敲门声传来。 婉月打开门一看，只见一个靓丽的女生穿着新式的洋装，脖子上挂着个大大的相机，手里拿着籽料板子和笔，笑嘻嘻的道：“请问！这里是十三少的住处么？” “正是。但是他暂时不接待没有在日程上的客人。”婉月一看女子的打扮，就猜出她是个记者。 就在婉月要关门时，女子不要命的把手伸进门里，激动的说：“请您给我五分钟就好！我只想采访下十三少！不会占用他多少时间的！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这是我第一次做采访！ 我叫俞紫依！这是我的记者证！我是江华日报的！” “让她进来吧，给新人一个机会。婉月。”萧楠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婉月只好让这个新人记者进了玄关。 小记者一进来就被屋里的摆设惊呆了，打量了一圈四周，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本职工作，她打量着藤制轮椅里的萧楠，只见萧楠和她印象中那个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子一点都不一样，她还以为萧楠会更霸气冷酷一点，没想到是个眉眼儒雅温柔、好似个书生般的俊美文弱青年，连说话都透着一股温柔的腔调。 虽然他旁边的青年看起来比他在外貌上更加出众些，但是俞紫依却觉得，萧楠有种怪异的魅力，让人无法不好好注视他。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成功人士的气场吧？ “你、你好！十三少！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俞紫依紧张道，“我的理想是做个中国最伟大的记者！我想通过我的努力，哪怕能为现在的中国做出一点点的改变也好！ 所以我想报道最真实的事件和人！我想写个您的专访！虽然我没预约……但是请您配合我的采访！我只要五分钟就好！” 萧楠礼貌的示意她请坐，并让婉月为她倒了红茶。 “没关系，正好我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情。”萧楠淡淡一笑道。 俞紫依连忙拿起自己的板子，开始记录，一边记一边问道：“那我为了节省时间！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问题了！ 首先，您能说说，您是怎么致残的么？” 婉月和苗枫都对这个问题感到有点惊异，这个女生竟然一开头就问这种直接揭人伤疤的事情？！ 但是世上没有人比他们二人更熟悉萧楠的脾气，萧楠绝对不会在这时候发火，所以为了避免等下自己听的胃痛，婉月便道：“我先出去处理下仆人的事情了。” 而苗枫则默不作声的边吃边在一旁看热闹。 210 金牌记者 “幼年时比较顽皮，有一天不小心爬上了树顶后摔了下来。”萧楠回答道，“是意外造成的。” 苗枫看了萧楠一眼，端起了茶杯。他内心则在吐槽——萧楠会个屁的爬树，让他爬个窗他估计都不会。 俞紫依认真的记录了下来，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那您还有生育能力么？” 想喝口水的苗枫顿时喷茶了。俞紫依看了看他，道：“你没事吧？” “我只是不小心呛到了。”苗枫搪塞道。 萧楠微微错愕了下，想不到她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他重新打量了下俞紫依，只见她穿着改良的女士男装，戴着个男生款的小瓜皮帽，但是瓜皮帽上又为了突出女性特色装饰了珠花和羽毛。从装扮上来说，她这幅打扮在这个时代真是大胆又时髦，很显然，俞紫依出身不错，并且接受了很多西方时尚前卫潮流。 所以她会有这样惊人而大胆的问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因此他还是平和的回答道：“我的伤情只是右下肢缺失，并不影响生育。” “这样啊……那么，你为何至今没有真正婚娶呢？坊间对您的婚情猜测颇多，都说您这次去上海是为了联姻，到底哪位大家小姐会荣幸的成为您的未婚妻呢？”俞紫依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刚才还说是为了国家才当记者，结果净问一些有的没的私人隐私八卦。萧楠和苗枫对视了一眼，似乎达成了共识。 “我这次去上海是为了商业上的事务，并非是去解决我的婚姻问题。关于我的婚娶，目前我还没有什么打算。”萧楠道。 “那您对自己理想中的女性有什么期望呢？刚才那位小姐是你的仆人么？”俞紫依问道，“您认为您的残疾会对您将来寻找另一半造成压力么？你对另一半的家世，容貌，才华有要求吗？” 俞紫依连珠炮式的问个不停。 萧楠试图把话题挽回到正常的道路上来，于是道：“这个先放一放，我希望借由贵报，向公众说明，我这次进行上海之旅，将会促进萧城甚至周边地区的经济前景……” 然而俞紫依却枉顾这些，只是自顾自的记录了很多，甚至打断萧楠的话道：“请问，作为世家公子的您，如果真如您所说还没有婚娶打算，那么您对自由恋爱是什么看法？萧家的少爷据说大都会纳三妻四妾，您对婚姻的看法也是那么陈旧么？” “我赞成新式婚恋观，爱情应该是自由的，剔除了所谓世俗功利杂质的。”萧楠只好顺着她道，“彼此爱着的双方，应该是平等的看待彼此。真正相爱的人是不会在乎所谓的家世出身的。” “那么，你会自卑么？如果抛开了家世和出身，你会为自己少了一条腿而在爱情面前感到自卑么？作为记者，我必须详实而客观的提出问题，才能寻求事情的真相，剖析人类的灵魂，所以请原谅我问的这么直接！”俞紫依认真的说。 萧楠微微错愕了一下，这个思路，他甚至都有点跟不上。 “我会感到有一些自卑。”萧楠只好道，“这也是我不敢轻易托付自己感情的缘故。我这样的身体会连累到女方。” 俞紫依抬起拿着钢笔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道：“但是，你却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势，你真的以为凭借你的身份，可以平等的找到你所谓的爱人么？” “我相信世上会有不介意这些的女子。”萧楠回答得有点勉强了。 苗枫靠在椅子上，歪着头看着萧楠在那不知道在说啥。 “就算有那样的女子，你的自卑不会给对方带来负担么？你想过会给她带来的痛苦么？”俞紫依有点激动了。 萧楠道：“所以……我、我不想给她带来痛苦，如果遇到我喜欢的女子，我……会压抑这份感情……” 厉害啊！竟让让萧楠都结巴了！这女的说那些乱七八糟毫无道理的瞎话的功夫比萧楠厉害多了！苗枫忽然对俞紫依刮目相看了。 “那如果对方是对你真心相爱的，你这样对她是不是太残忍了！”俞紫依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审问道，“身为男人，你！对女人太不负责任了吧！” “哈？”萧楠愣住了。 “请你老老实实，真真正正的告诉我！如果你遇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你会怎么做？！”俞紫依激动道。 啥玩意儿？萧楠呆滞了片刻，才道：“我会……尽我所能，让她得到幸福。” “那如果她认为的幸福是和你一起分担痛苦，你会让她跟着你一起痛苦么？！” “我……不会那么做。我会让她得到她应得的幸福，而不是和我分享痛苦。”萧楠摇头道。 “你这个人太差劲了！你这样不就是等同于欺骗吗！满嘴什么‘我是为你好’！实际上是擅自决定，自作聪明！你说是为了对方好！实际上只是满足你自己的自以为是！你的心里没有平等，只有大男子主义！你根本没有平等的看待自己的爱人！你对爱情是不忠的！”俞紫依愤怒的叫道，“你侮辱了爱情的纯粹！” 苗枫也呆住了，他看着萧楠。 这世上有一部分所谓记者，不过是这种自说自话找个抬杠点编造事实满足他们骂人的欲望而已。 顺便制造点博人眼球的东西。 还有，她采访个锤子，从头到尾她根本都在说梦话一样不切实际的东西，这位大小姐看来是真的不知人间疾苦啊。 “俞小姐。你说这些东西也不能让国家进步啊？不如说说什么商业发展采访吧！”苗枫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你懂什么！这个国家的基础就是男人和女人！爱情是人类永远的主题！如果这个国家的男人都是如此迂腐的爱情观，这个社会要怎么进步！我身为记者，不能不为女人发声！我！要反抗你这种大男人落后的爱情观念！”俞紫依啪的站起来捂着胸口道。 “确实，您说的很有道理，是我肤浅了。”萧楠道，“很抱歉没有给您满意的答案，俞小姐，我想我们的采访今天可以到此为止了。” “萧楠！我的采访还没有结束！我是不会放弃的！”俞紫依眼中燃烧着斗志，“我会从改造你这个富家少爷开始！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观！要改造这个国家，就要先改造你们这些病入膏肓的人！” “改造……我？”萧楠扬了扬眉毛。 “没错！改造你！”俞紫依抱起手臂，“我要向你发起挑战！” “挑……战？” “一个月内，我会让你爱上我！先爱上的一方，算输！既然你觉得女人不过是受你摆弄的玩偶！那么看看，谁才是爱情中的输家！”俞紫依道，“我用我最珍贵的东西作为赌注！萧楠！你敢赌么！” “我……用什么作为筹码，您才会满意呢？”萧楠道。 “老实说我不在乎你的筹码，因为你的那些个铜臭加起来，也完全比不上真正爱情哪怕一丝丝的价值。”俞紫依冷笑道，“我只要看着你在这场赌注中抱头鼠窜！” 萧楠努力理解了一下她的话，大概意思是，她要在这一个月内让自己爱上她，如此才能满足她的好胜心。 “如果我赢了呢？”萧楠只是试探性的问问，想看看她会不会持续闹事。 “那怎么可能呢？你是不可能赢过我的。”俞紫依傲气道。 “我是说，假如。”萧楠这么说完全是出于一种安全的考虑，他深知伏羲加在自己身上的诅咒之强大，甚至可以达到无差别蛊惑任何人类至狂信徒的地步。 “如果你赢了，那我万劫不复，你满意了吧？如果我真的爱上了你这种人，那我赌上的，就是自己的命！”俞紫依道，“我绝不可能爱上你这种满身铜臭的男人！” 明明是采个访说说经济发展前景展望什么的，怎么会扯到爱情大冒险大赌注？这不是三流言情剧的套路么？这转折也太诡异了吧！萧楠心道。 “好吧，那就一个月为期限吧。”萧楠道。 “君子一言！”俞紫依啪叽又拍了一下桌子。 “驷马难追。”萧楠真实演绎了狠人捧哏，什么话都敢接！竟然到了这份上还优雅的微笑。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要全天候的记录你的一切，如果你输了，我就要向外界曝光——十三少到底是怎样一个庸俗无聊虚伪的上流社会人士！”俞紫依道，“你可是答应过我的采访，而我的采访才刚刚开始！” “请便。”萧楠伸出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俞紫依挑衅的看着萧楠的眼睛，隔着眼镜片，她看到的是一双平静如同深渊的眸子，这男人的眼睛真的好看，她恍然发觉自己不由自主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便连忙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为俞小姐准备手信礼物吧。”萧楠对苗枫道。 “啊？”苗枫还不太明白。 “把蛋糕送给俞小姐。”萧楠指着餐车上的蓝莓芝士蛋糕道。 其实是想把下午茶点心送她一套，让她赶紧走人。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下面要怎么回答这个脑子抽了的小妞了。 啪嗒！ 婉月忽然推门进来，只见她脸色铁青，显然是在外面听到了这番对话。她一言不发的把一整块精美的蛋糕拿去厨房包装，很快用一个漂亮的缎带纸盒装好了送到俞紫依的面前。 “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来让我对你产生好感么？”俞紫依道，“我是不会上当的，所以这个蛋糕，我不会要的。” “蓝莓芝士特调蛋糕，用的是动物淡奶油，来自阿尔卑斯山的进口牛奶和无菌鸡蛋作为原料，以及意大利的皇家芝士，外加蓝莓这种还未在国内种植的新鲜水果，其上装点的草莓、布丁，都是通过最先进的冷链技术运来的，价值上来说，这不仅仅只是你看到的蛋糕，而是现代科技的‘珍品’， 光是这一个蛋糕，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便凝聚着不可估量的价值。世面上根本买不到原材料不说，做法和口味都是萧家独创的。” 萧楠介绍道。 俞紫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实际上，她还是挺喜欢这种小甜点的。 “品尝这种蛋糕，最好配上口味微甜的葡萄酒。”萧楠装逼道，“为了让俞小姐的下午茶完美一点，所以我再友情送一瓶葡萄酒吧，这是82……1882年的桃红色康帝，正适合甜美的贵族小姐享用。” 他说话的时候，婉月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酒，和蛋糕一起塞进了纸袋里。 “我可不是贵族小姐！我是新时代的女性！这些东西我根本不稀罕！”俞紫依别扭道，她拎起纸袋就要扔在地上—— “我知道您不稀罕身外之物，但是我送的并非是身外之物，而是食物。浪费食物是重罪。请善待食物。”萧楠沉静的说。 俞紫依咬咬牙，只好放下了纸袋，道：“萧十三！我们的回合还没有结束！” 说罢就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这个女人……是报业大亨俞盛安的独生女，从小被娇惯坏了，靠着她老爹的关系进了自己家开的报社，因为这层关系，她被邀请上了船。”婉月道，“我刚查了她的档案。她刚刚当记者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上个月，她反对一家小加工工厂让工人加班，说工厂太过苛刻，然后就利用报社的所有头条报道了那家工厂，并炮制了自己臆测的谣言报道，说这家工厂不仅奴役工人，产品都是以次充好，结果导致那家小工厂主身败名裂，上吊自杀。 而她对这场自杀又跟进了采访，说厂主是畏罪自杀，背负了巨额债务，暗地里洗黑钱，使得厂长的家属不得不东躲西藏，由于名声臭了，厂子也垮了。连带一群工人失业。 厂长的儿子气不过，带着几个工人去她报社理论，结果被她的保镖打得重伤，至今还躺在医院里。 而靠着这次报道，俞小姐名声大作，迅速转正，拿了个记者奖，所以她有点飘了，就直接跑来采访你了。 你也领教了她驴头不对马嘴的采访风格了吧？” 萧楠扶额道：“这船上的人还真和我都是冤家路窄。” 211 船上的铃声 终于送走了俞紫依，萧楠大大的松口气。 也亏得他有涵养一直把风度保持到了最后，恐怕也只有萧楠才能不会因为这丫头的问题而失态，这世上换个男人都没法跟得上她的思路。 婉月看着萧楠，刚想开口说话，苗枫就道：“我看还是让他先进卧室休息吧，他的残腿早就开始抽搐了。” 他就坐在萧楠的旁边，因此看的清楚，虽然萧楠刻意用手压着腿掩饰了一下，但是毯子下面残肢不自然的微微颤抖苗枫却看出来了。 河面上水气重，萧楠一遇到阴冷就容易犯腿病，婉月想责备他不顾自己身体状况和俞紫依纠结，但是话到嘴边又不忍心说他了。 关于如何应付他的腿病，婉月已经很熟练了，她灌了热水袋给他压腿下热敷，又准备了热毛巾，热敷后按摩一会儿，萧楠就会舒服很多。 他剩下那条看起来完整的左腿，关节也不是很好，只能当半条腿用，热敷的时候也必须一起“处理”。 半躺在床尚的萧楠看着苗枫和婉月，以及哑巴为自己的一双残腿忙碌，便道：“起码俞紫依问的一个问题是对的，我这样的身体的确是别人的负担。” “别胡说！”婉月把毛巾压到他左腿的膝盖上，他左腿有几道很明显的手术疤痕，若是没有这些疤痕，他那条腿应该算是修长漂亮的。只是，比起正常人的腿，他的左腿要纤细得多，且白皙得近乎苍白。 任谁真正看到萧楠的身体状况——那一双饱受折磨的残腿，都会怜悯可怜他的孱弱，然而萧楠隐藏起这双残腿后，又是那么让人着迷而感到可靠。 由于伏羲的力量，造就了这么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萧楠很快就在窗边的欧式床尚睡着了。看着他的睡颜，有时候苗枫觉得他的确很可怜。 这个人几乎没法靠自己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他被囚禁在了残疾里。苗枫还记得那一晚上，萧楠对于奔跑是多么痴迷和渴望，而实际上，他靠自己一步也跑不了。 伏羲满足着所有世人的愿望，却无法满足萧楠自己的愿望。 他只是伏羲无情摆弄的工具。 这个男人， 真是可怜。 “苗枫，去了上海我们就可以去看看海了。”萧楠道，“还有黄浦江，你最好先想想去那边想吃什么。”萧楠闭着眼睛道，“不过那边的商场可没有摇摇乐。” 看来他并没有睡得多实在。 苗枫脑海里方才的念头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你当我去上海就是为了坐摇摇乐？”去了一次未来的21世纪，苗枫似乎也弄明白了摇摇乐是什么年龄层的玩具了。 “上海是个很厉害的城市。这时也算得上是国际大都市之一，是冒险家的乐园。各种势力都汇聚于那里，比起萧城，上海才是真正的人心铸成的魔都。”萧楠道。 “那又怎么样，反正你到了上海，最多也是去吃吃喝喝拍拍照。什么冒险家的乐园，那是指的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而对于你，离开了萧城，任何地方都应该让你感到轻松。”苗枫对萧楠的理解入木三分。 “哈哈哈哈……”萧楠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明明认识的时间不是很久，但是你却好似认识了我几十年那样熟悉我了。” “想要了解你并不是很难，难的是很少有人能真正试图去了解你。”苗枫道。 “你说话越来越有哲理性了。”萧楠摘下眼镜，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看着苗枫。 那眼眸，依旧是流转着金色的异彩。 萧楠已经有一部分和伏羲同化了。 那么，他到底是“萧楠”，还是伏羲呢？又或者两者都是？两者都不是？ 苗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些个哲学性的问题，让他头大，所以他不想了。 轮船此时已经在运河中平稳的航行起来了。 从萧城到达上海，大概需要十五天的时间。船开的不快，甚至还安排了在沿途城市港口的停靠，以便船上的贵人们能够趁机游览下别处的风土人情。 轮船毫无疑问采用了一些大概比同时代更先进的技术，在普通船只无法渡过的凶险水域也能平稳通过，这毕竟是萧家的船，对于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超科技的萧家和姚家来说，造出这种船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晚上船会开的缓慢些，其实无论船开得是否快慢，在船上的感觉都是极为平稳。 夜幕降临时，便是船上的贵宾狂欢的时刻，此时赌场，舞场，歌舞表演一并开幕，五光十色的大宴会歌舞厅内充斥着上流社会特有的那种喜悦的气氛。 萧楠早已坐在了大厅二楼的雅座房间内，隔着装饰着纱帘的落地玻璃窗审视大厅里的繁华。 这大厅的装修风格一股20年代文艺风，舞台上有穿着燕尾服的乐队演奏西洋乐，乐曲曲目甚至有时髦的爵士乐。 雅座是供尊贵客人商谈之用，是个挂着水晶大吊灯的古典沙发间，可以通过纱帘欣赏楼下的全景。 有歌女穿着晚礼服，在舞台上对着老式的立式话筒深情款款的唱着歌，台下太太小姐先生们开始了双人舞，交谊舞在这时也是让人心动疯狂的社交游戏，看得出这船上的一切都已经相当欧美化了。 萧楠坐着轮椅看着窗外的景物，他这辈子估计和跳舞已经彻底无缘，即使如此，他还是想来亲眼看看这浮华的时代场景，顺便观察下—— 只见他摘下眼镜，看着窗外的大厅，自从他发觉自己可以看到一些“异常能量具象化事物”后，他就倾向于先用自己得到的新的眼睛看看四周，来发现异常的线索。 扫视了一圈大厅，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坐在圆形沙发上的小吉祥身上。 依照民国的时间换算，小吉祥离开萧府其实没多久。 但是他的样子看上去却好似老了好几岁，原本他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罢了，现在他看上去像是个颓废的中年人。 实际上他的身高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有他的精气神。 他蜷缩着身体坐在那一动不动，木讷得很。 除此之外，他乍一看也是很正常的，但是萧楠很快就发觉了他的异样，小吉祥猛地抬起头，望向了二楼的窗台，实际上他坐的位置距离二楼太远，外加遮挡用的纱帘，小吉祥应该根本看不清雅座里的状况。 然而他却一动不动的昂着头看向这边。 萧楠也因此看清了他脖子上的“文字”——在小吉祥的脖子上，印着几个大字—— “我看见了” 那四个大字，几乎把他的脖子绕了一圈，别人看到了一定觉得惊讶，然而经过他的人，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示讶异，可见别人根本看不到那四个字。 那就说明，小吉祥的确也感染了秘宝之力，他那颓废而神经质的表情，就是因为秘宝而疯狂的人典型特有的表情。 无论是小慈，柳司琪，柳迁，他们越深陷萧家的秘宝迷局，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疯狂。 萧楠终于戴上了眼镜，戴上眼镜的刹那，他赫然发现，自己戴上眼镜后根本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楼下的小吉祥，对他来说就是个模糊的人影。更不用说看清他脖子上的字了！ 他刚刚使用了伏羲的“视力”！ 萧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苗枫站在他旁边看着下面，竟然说：“那个小吉祥，现在艳福不浅，有好多女人围着他转。” 苗枫的视力极为惊人，为了看到苗枫说的场景，萧楠于是又摘了眼镜。 这下他又看清楚了，小吉祥身边忽然来了四五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围着，各个都忙着给他献殷勤。 “那几个女人就是他老婆。”婉月道，“他老子为了留后，一口气给他娶了好几房姨太太。” “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四五个女人天天围着他想要求子？”萧楠讶道。 “有钱人的通病。恨不得生一百个儿子。”婉月道。 “他爹妈不是很宠溺他的么？” “他爹有了钱后——还是你给的钱，立马把他那个老婆休了，娶了年轻的小妾，现在小妾也怀了孩子，小吉祥以后是不是这个家的直接继承人都不一定。再说，小吉祥那个泼妇老娘被扫地出门，现在小妾独揽大权，小吉祥定然也没那么受宠，他现在只是一个留后的工具。”婉月道，“如果他们没有那么贪婪，或许现在还在他们的小圈子里过着嚣张跋扈的‘幸福生活’。 十三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些人简直是不要命的飞蛾扑火般接近你。只为了求得命运的扭曲。” “就宛若巨大的星体必然产生强大的引力。”萧楠道，“只能说，这也算是一种命中注定。我不会为这些人感到抱歉，亦不会怜悯他们的境遇，但是，如果他们想要有所求，我还是会尽力满足他们。” 婉月微微愣了愣，才道：“不管您有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贯彻。” “我的决定，就是希望那些对我有所需求的人，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一种‘自由’。人类极为逆反‘我是为你好’作为借口的束缚，那么就给他们想要的吧。”萧楠道，“这是我爱他们的方式。” “你真的很邪门。”苗枫插嘴道。 “不，那只是人类释放了原本他们的自由姿态罢了。”萧楠道，“而不是我邪门。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我纠正他们的命运走上正轨，我会为了你们去做这件事，但是那样一来，他们的自由就结束了。” “算了，我可不想多管闲事。”苗枫说完后，忽然看着萧楠道，“现在真的是‘萧楠’在说话吗？” “不是我是谁？”萧楠戴上了眼镜道。 苗枫和婉月对视了一眼。 这次上海之行，整条船上地位最高的并非是萧楠，从房间的布局也能看出来，这条船上真正的主人，是十四少。 没人知道十四少是否真的在楼上的特别套房里。 萧家太多说不得想不得的东西，及时行乐就好。 除了小吉祥，萧楠没有在会场里发现其他什么异样的人，十四少也没有出场。 但是，他所在的这个房间，却被俞紫依给找到了。 俞紫依似乎真的和萧楠太有缘分，她根本不知道萧楠在楼上的雅座，楼上那么多雅座间，她只是随手打开一个，就碰到了萧楠。 她连门都没敲，直接就进来了，慌慌张张的，进门后立刻关上了门，然后惊道：“萧十三！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定的雅座。”萧楠道。 “我现在有点事！有几个人在追我！你让我先躲一下！如果他们问我在哪里，你就说不知道！”穿着宴会晚礼服的俞紫依一头钻到了沙发的后面蹲下。 不一会儿，追赶她的几个男子就闯了进来，嚷嚷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紫色裙子的女人！” “没有。”婉月道。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她往这里跑了！”一个喽啰道，“一定是你们包庇她！快把她交出来！不然要了你们的命！” 这些人手里拿着枪和小刀，很有威慑力。 “找死。这里是萧家十三少的房间！你们算什么东西！”婉月喝道。 这场纷争就以这几个男子忽然服软了告终。他们似乎是跟着黑帮老大上船的马仔跟班，一听到萧楠的名头便吓得都散了。 这种动荡的年代，黑帮头子到了一定程度也算是社会名流，与其他上流人士一起厮混。这也不奇怪。 那几个人走后，俞紫依才拍拍衣服站起来，道：“没想到你的名头还挺好用的嘛！萧十三！今天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改日我一定会报答你——我俞紫依从不欠人人情。” “俞小姐，你是怎么惹上这些黑帮的？”萧楠示意婉月给俞紫依倒了杯水。 “我只是想在赌场那边搜集他们洗黑钱的证据，没想到就被他们给发现了。”俞紫依叹气道，“真是太倒霉了！明明我的计划很完美的！” “这种事情太危险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不要去再做这么危险的事。”萧楠劝道。 “女孩子家？女孩子家怎么了？女孩子家就不能当记者了么！你这个人真是满脑子都是偏见！萧十三！我一定会做出大成就让你心服口服的！”俞紫依哼道。 “苗枫，你送俞小姐回她房间吧。省的半路上她被人找麻烦。”萧楠道。 “我不用你送！这一晚上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不要妨碍我！”俞紫依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气，随即气势汹汹的要再出去闯一番。 “这太危险了，俞小姐，我是出于你安全的考虑。现在那些黑帮对你还在四处搜寻，你万一出了什么事，你父母要怎么办？”萧楠道，“你还缺什么大新闻，不如我为你提供吧。” “你？你舍得帮我？我怎么记得，你是一个看不起女人，满身铜臭味的生意人罢了，你竟然会愿意向我这个‘小女子’伸出援手，该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是不是要向我展示你所谓的男性魅力？”俞紫依抱着手臂问道。 萧楠笑了笑：“你随便怎么想，但是我确实可以帮你安全的搞到大新闻，出于公平交易的考虑，你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吧？我要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希望得到你们日报对我的商业的报道。” “果然，你真是打得好算盘，不过我答应你，我会酌情考虑你的要求。你只要送我再次回到赌场那边就好了——因为，今晚上我要抓住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新闻！”俞紫依胸有成竹道。 “我能不能稍微问下，是怎样的大新闻？”萧楠道。 “要是告诉你，就不是独家新闻了！”俞紫依怒了努嘴，“快走吧！不然等下新闻就溜走了！” 萧楠只好示意苗枫推着自己跟上她。他现在用的都是藤制轮椅，自己推很不方便，这种轮椅唯一的好处是靠坐着舒服。 反正萧楠总算有点事做不至于太无聊，否则他就要去甲板喝风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婉月就看着他们跟着俞紫依离开了。 船上的各个楼层间都有电梯，这对于萧楠来说是很是方便，来到了二楼的中间区域的赌场后，萧楠顿时感到了自己来到了21世纪的澳门——作为船上的赌场，修的太过金碧辉煌，到处都是鎏金的装饰，极为闪眼。 赌场内人声鼎沸，比楼下舞厅还要热闹得多。 而这一层的客人，显然更加圆滑世故，萧楠坐着轮椅已经很显眼了，但是没有几个人刻意去盯着他看。众人的注意力最集中的，永远是纸醉金迷的赌桌。 “俞小姐，你的大新闻在哪里？”萧楠问道。 俞紫依道：“在那边！人最多的那边！”只见她指着远处的一张赌桌，那边似乎正展开生死对决，围了一大群人，于是苗枫推着萧楠往那边走，人们看到萧楠还是会给他主动让路，毕竟萧家里出了个很有权势的瘸子，这在萧城已经人尽皆知。 因此萧楠轻易就挤到了赌桌前围观，只见赌桌上两个男人分别坐在一头，像是赌王争霸般彼此盯着对方，桌子上摆了一大堆筹码，可见他们的赌注之高。 “这不是大壮么？”萧楠看清了其中一个满头是汗的男人，在紧张的气氛中出声道。 “是你！”大壮斜眼看了一下萧楠，发出了叫声，“老子终于见到你这个死瘸子了！你把老子扔在那荒郊野岭！害的老子差点死了！你这个口口口口口口！！”大壮爆出一连串污秽不堪的骂人话。 “喂！你不要试图耍赖！还赌不赌？”对面的男人提醒大壮道，“赌不起就留下一根手指，赶紧滚蛋！少在那打岔！” “老子怕你啊！萧十三！等老子赌完这一把再跟你算账！”大壮才不管萧楠是谁，他抓起一把筹码扔到赌桌上，对发牌的侍者道：“快发牌！” “等等！”俞紫依忽然大叫，“我有证据！这场赌局是故意做局！是他！黑帮老大屠山做的局！我劝你们最好终止赌局！这场赌局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原来这就是俞紫依所谓的大新闻！她刚才偷听到了黑帮巧设赌局骗大壮这个冤大头的钱！然后俞紫依专程跑过来就是为了制止赌局！ 这是何等的八卦和无聊！ 萧楠震惊了！ 但是结果显而易见，她这么一嗓子下去，包括她自己也成为了船上大新闻的一部分，因为立刻大壮就气的掀了桌子砸了板凳，而黑帮的人则拿出枪指着俞紫依——与此同时赌场的维持治安的萧家打手也往这边赶了过来。 结果就是一场大混战。 按理说上船时，是禁止带枪械的，这些黑帮真是神通广大。但是混战实际上没有持续多久，萧家的打手训练有素，三下就把几个持枪的黑帮分子连带他们老大一并绑了。 这些人甚至没来得及开一枪。 骚乱结束后，又有侍者迅速收拾好了现场，而几名和黑帮分子串通一气的赌场人员，也被萧家打手带走了。 在这艘船上，萧楠其实无法掌控一切，发生了这种事也不会跟他汇报，而是直接反馈给十四少以及十四少的心腹管家团队。 所以由始至终，他只是在一旁干看着。 当乱况结束后，发飙的大壮立刻冲上来，要找萧楠算账。 俞紫依看着大壮和萧楠纠掺，眼中亮起了新的光芒——她的“大新闻”又来了！自己果然没有白白揭发那个黑帮老大骗人！这不！看来萧十三惹上的麻烦又是个猛料！ 她早就猜测萧十三一定暗地里做了很多坏事，这下可以好好看看，萧十三到底怎么对不起这个“大壮”了。 “大壮，是萧家的人后来又找到了你，给了你安家费吧。”萧楠道，“他们给你多少钱，我再付给你双倍，看你现在的样子，恐怕那些钱也不够你赌的。” 听到这句话，大壮立刻换了嘴脸，他放下了抡起的拳头，道：“你若是给我钱，我就不把你的丑事抖落出去！” 丑事？！俞紫依竖起了耳朵。 “我们换个地方说罢。”萧楠道。 俞紫依于是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们去了一间单独的休息室，若是婉月在，肯定不会让俞紫依跟着进来，但是苗枫根本无所谓这些，他其实也挺想看看这个女生能干出点什么真正撼动萧楠的事情来。 而萧楠也根本不在意俞紫依似的，进了休息室就给大壮签了一张支票。大壮这个家伙被萧家的紫衣奴在荒村找到，并带回了萧城，好吃好喝养着，还给他钱滥赌，现在人人都知道大壮和萧家有关系，他甚至以萧家少爷的娘舅身份自居，傲慢得很。 “支票可以给你，但是希望你不要和别人乱说我的事情。”萧楠还故意提醒了一下大壮。 “放心吧，妹夫。”大壮拿了支票，得意的晃了晃便美滋滋的离开了。 “我也要回去睡觉了。”俞紫依眼珠一转，立马跟着溜出去，追上了大壮。 不用想也知道她去挖掘大壮嘴里的猛料了。 苗枫对萧楠道：“就任由她胡闹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这船明明已经是地狱殿了。让人类得到一丝慰藉和快乐不好么？你以为，萧家大老爷目前集结豢养这些人，包括萧家的那群人，是为了什么？”萧楠道。 “我怎么知道？萧家那群人，还有这里的人，也许只是他用来维持自己的声望，帮自己做做表面功夫吧。”苗枫道。 “没错，他们的功能之一，就是为大老爷营造出一个浮华的表象，掩盖大老爷极端异常的事实。 而他们的另外一个功能，就是作为随时随地可以用来宰杀的猪猡，用来实验和测量秘宝的污染度和辐射度。就像是花海居住的那一家人一样！”萧楠道，“他们的命，从登上这艘船开始，就不属于他们了！ 既然如此，让他们尽力满足自己的渴望，又有什么不好呢？” 俞紫依找到了大壮表明了自己的记者身份后，那个又蠢又坏的大壮完全忘记了萧楠的叮嘱，可劲儿造了一番萧楠的谣，说萧楠霸占自己的老婆，又妄图陷害自己什么的。 俞紫依一边记录一边打了个饱嗝，嘴里还都是蓝莓蛋糕的味道，下午她一个人吃掉了一整个蛋糕，现在肚子还是涨的。 那个蛋糕真是难吃极了！若不是她饿了懒得去点餐，才不会拿那个蛋糕充饥。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她连夜用打字机打出一篇关于萧楠的报道，而这已经是她写的第三稿了。 从见到萧楠之后，她就不停的写着和萧楠有关的报道，本来想利用自己好不容易挖出的黑帮赌局的料换换脑子和注意力，可是一碰到打字机，她脑海里依旧无法抑制的都是有关萧楠的信息。 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 竟然强迫自己和她定下“爱情赌约”！她绝对绝对饶不了他！ “萧十三！卑鄙！无耻！下流！抢人老婆！还倒打一耙！权钱交易！我一定要挖出这个混蛋所有的黑料！撕下他伪善的面具！”俞紫依自言自语道。 心烦意乱的她打出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名字，最终她再也坐不住，决定再去找萧楠问个清楚，大壮说的夺妻之恨到底是怎么回事！ —— 俞紫依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无论是在家里或者在报社，她都不会敲门，因为永远有人会给她开门。要么是随从仆人，要么就是那些对她谄媚的同事。 而萧楠在船上则没有锁门的习惯，除非是特殊情况，他永远不会锁门，这样别人可以自由进出，省的行动不便的他去开门。 这就导致萧楠正在哑巴的帮忙下换睡依时，门忽然就被俞紫依推开，然后俞紫依就看到了下面一幕。 刚刚脱吓长裤的萧楠，残肢毫无保留的爆露在空气中，被她全看去了。 俞紫依呆呆的看着萧楠的残腿，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种残缺的肢体，只剩下一半大腿的苍白残肢，如此怪异，恐怖，让她的胃里剧烈的搅动着。 她忽然捂住了嘴，不可控制的呕吐起来。 萧楠连忙用毯子遮住自己的腿，尴尬道：“俞小姐！你进来时起码敲一下门！” 俞紫依好不容易找到了洗手间，在那呕吐了半天才作罢。 萧楠竟然背负着如此丑陋的身躯……真可怕……恶心…… 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她不可自制的微微发抖。 不行！不能因此后退！如果这次游轮之行不能拿出大新闻！她就要被远在上海的父亲安排嫁给她根本不认识的富家少爷了！ 她不要那样！ 她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依靠父亲和家族也能活得很好！ 于是她鼓起勇气，再度来到了萧楠的卧室，萧楠这会儿已经换好了睡袍，穿好了裤子，坐在沙发上了。 “俞小姐，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么？”萧楠问。 “什么叫这么晚找你有什么事！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那种女人！”俞紫依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楠道，“只是看到刚才俞小姐你的反应，我想你可能有点不舒服，要不你还是去休息吧？” “我没你想的那么娇弱！我刚才只是……只是吃坏了肚子而已！”俞紫依眼睛瞥向一边道，“好了！不扯别的了！我来是想问你……” 她话还没说完，由于看到了桌子上台灯旁有个扑棱蛾子在那飞舞，忽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惨叫声！ 蟑螂，蛾子，老鼠，毛虫，都是她的死雪！！ 女孩子最怕这些了！！ 她吓得一蹦三尺高，一边惨叫一边拼命挥舞手臂，试图躲避根本还离她老远的蛾子，结果鞋子不小心踩滑了，直直往前跌倒—— 最后倒在了萧楠的怀里！嘴唇还落在了他的唇上！ “可恶……”她触电般忙不迭的爬起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满脸通红道：“你、你占我便宜！” 说罢她心慌意乱，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想抱头鼠窜，可是手腕却被萧楠一把抓住。 “别走，留下来。”萧楠道。 这当然不是因为萧楠被触发了霸道总裁般的男人柔情，而是因为—— 此时门外的电铃，带着不祥的铃声，响彻了整艘船。 和在萧家时一样，在这大船上，当门铃响起时，任何人 都不能离开自己的房间，必须 紧锁房门。 212 会晤 电铃。 恐吓着每个萧城人的阴影，大家都知道这个电铃不对劲，但是谁也不敢说。 就算俞紫依，只要她还是萧城人，也知道这个电铃的规矩。在萧家恐怖的“法令”面前，她就算再好奇，再想探知八卦，也不得不收敛起来，而是怔怔的看着萧楠。 一直以来，她的脑子自动回避了一个问题。 她努力骚扰的萧楠，实际上也是萧家的一份子。 作为记者，真正该探知的是什么，是萧家的谜团。可是她在这个方面，一步都不敢迈进。 她甚至都不敢多问一句关于电铃的事情，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她的大脑依旧选择自动忽略电铃的诡异，而是迅速自救式的用方才对萧楠的庸俗偏见塞满了脑子。 萧城的每个人，都害怕那个电铃怕到了骨子里。 萧家就是法，就是天，就是笼罩在萧城上空真正遮天蔽日的乌云。 这一点，无可辩驳。 对于萧城的人来说，要么醉心功利，对萧家的人百般谄媚。 要么保命要紧，对萧家的人唯恐避之不及。 俞紫依绝对不承认自己是个很功利的人，她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无比高尚，虽然出生在富贵人家，但是富有同情心，具有高贵的普世理念和现代思维，她认为自己是完美无缺的。 她生活在鲜花和赞美里，她的出身，她的备受宠爱，使得她拥有所有人的夸奖和谄媚，她那自以为的高贵的自尊，倒不如说是极端病态的自以为是。 她只相信自己认定的一切，并不惜用自己的借口为自己打造出最完美的“记忆假象”。 比如她曾经看到家里的一个女仆偷偷的收集她吃剩的剩菜和点心，便笃定的认定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很恭顺的女仆就是小偷，抱着自以为正义的理念，她向父亲揭发了这个女仆，说她偷东西。 结果是导致那个女仆遭到了管家的毒打，被扫地出门，而可怜的女仆只是因为太过贫穷想要把她浪费不要的剩饭接济自己吃不饱饭的弟妹。 为什么要选择当记者？其实她当记者以来，甚至都没有去做过一次真正的采访，只是沉迷在自我的臆想里，把自己想象成了正义无比的记者侠，勇敢的揭发“黑恶势力”，并且以记者之名大胆发出“正义之声”。 她揭发的那家小工厂，不过是她的父亲授意主编有意安排，给她找个好捏的软柿子玩记者游戏罢了，大小姐的游戏和造谣，直接导致了工厂主一家家破人亡。除此之外，她每日的日常，就是在报社里指手画脚，走来走去的闲逛，对着一切事情指手画脚。 抛开她对萧楠的各种臆想的指责，她不断接近萧楠的原因只有一个。 伏羲致命的吸引力。 伏羲的吸引力会无限放大人类的某种认知和御望。 愚钝的人大概可以躲过一劫，但是越是在某方面太过固执的人，却反而容易受到伏羲的蛊惑。 那种蛊惑甚至根本不是她意识深处自以为的“爱情”，只是要命的蛊惑而已。 人类有时候给这种蛊惑起名为“信仰”。 从科学上解释，那是因为伏羲是人类无法想象的巨大能量体，必然如同恒星一般对其他低级生物产生致命的“引力”。 如同人类面对巨大的天灾现象，目光和精神都会为之颤栗和凝聚。 因此，那些致力于研究伏羲的科学家们，将伏羲称之为“现象生物”。 虽然这种现象生物如今披了人皮，但是人类的第六感还是会感觉到它的“巨大”和“危险”。 对伏羲的痴迷来自于人类内心最极端的恐惧。 对于人类来说，恐惧和爱的界限，有时候很模糊。 俞小姐有了短暂的呆滞后，逐渐开始运转的脑子试图说出点什么缓解这僵硬的气氛，可是不等她说出指责萧楠擅自握住自己手腕的话语，萧楠手边小桌子上的电话铃就响了。 萧楠松开了握住俞小姐的手，拿起了电话。 “十三哥，好久不见了。我是十四。”电话里传来了十四少的声音。 “……你找我有什么事？”萧楠道。 “怎么这么生分？十三哥，我们好不容易再次见面了，我想和你当面叙叙旧，行吗？我现在就在你的房间门外。” 萧楠倏然呆住，随即他挂了电话。他不知道十四少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在门外直接打电话给自己，毫无疑问的是，这个晚上不会平静了。 现在婉月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而苗枫则在洗澡。 “哑巴，让俞小姐待在这个房间里，不要让她出去。”萧楠说罢就扶着沙发站起来。 “凭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不要被你限制自由！你给我个解释！”俞小姐一把抓住萧楠的衣襟，恶狠狠的叫道。 “我只是要保住你的命而已。”萧楠道。 “少糊弄人！让我回去！我不要被你关起来！你这个色浪！放我走！放我走！”俞小姐扯着他的衣襟尖叫道。 好笑的是，萧楠反而是被抓住不放的那个人。 哑巴忽然从后面抓住俞紫依的手臂，将她扔到了床尚。 趁着这个机会，萧楠在哑巴的搀扶下迅速来到了客厅，趁着俞紫依还没缓过来时，萧楠将卧室的房间从外面锁住，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十四少竟然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萧楠一转身就看见了他。 “哑巴，你去茶水室里等着吧。”萧楠对哑巴道。 哑巴懵懂的看了看十四少，挠了挠头，便去隔壁的茶水间了。他脑子不是很灵光，只知道听萧楠的命令，反而不像正常人那样，看到十四少的样子而惊慌。 “十三哥。”十四少冲着萧楠笑了笑。 他穿着中性化的无袖开叉长衫，像是男款的性敢旗袍，双臂双腿都是光溜溜的木制假肢，在假脚上穿着高跟鞋，他的眼球是琉璃的假眼珠，当他说话时，能看到精密巧妙的木舌。 这个十四少，已经是个半机械人了！ 萧楠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沉着冷静的看着十四少。 “我们应该算是‘初次见面’，”十四少竟然点了一根烟，用那双灵巧的木制假手捏着烟卷，惬意的抽着。 “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是当初的你我了。”他抽着烟说着似乎很有深意的话， “从进入后花园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我们没法回头了。” “萧十三！！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这时卧室里传来了俞紫依砸门声和哭喊声。 但是萧楠只是注视着十四少。 好似她的存在只是个背景音。 “你想要我做什么？”萧楠道。 “你是萧家等了数十年的‘果’。”十四少翘起腿，并托着腮看着萧楠，“萧家一直在呼唤真正的‘奇迹’，然后等到了你。” “萧家得到的奇迹还不算多么？”萧楠道。 “不，永远都不够多。这世上，还有什么奇迹比‘伏羲’本身更足以称得上‘奇迹’呢？人类对伏羲的求知欲是无穷尽的。 十三哥，你有没有想过，整个萧家，乃至整个萧城，都是用来召请‘伏羲’的‘工具’。” “召请了伏羲后要做什么？”萧楠问，“人类完全无法控制伏羲的能量。这样做只会招致毁灭。” “这个嘛，也许做出这个决策的人自有他的理由，他们也从来没告诉过我。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我希望伏羲能够给我自由。”十四少抬起木制的手臂道，“我被当做了玩偶，被改造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想自由，想要重新要回我的身体。 我听说，伏羲是满愿之神。如果我祈求的话，伏羲会满足我的吧？ 十三，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乐于帮助那些有需求的人，对于那些强你所难的人，你也尽力满足和退让，你的性情是无私的。 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么？我被砍掉了四肢，挖眼剁舌，但是我还没死，我被大老爷的人带走改造了。我受了本应该你受的苦。 当初进了后花园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萧十三！！！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俞紫依还在拼命尖叫着拍门。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出去！我出去我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 她的尖叫渐渐变成了诡异的复读。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楠拿起了茶几上的烟灰缸，接住了十四少那根烟掉落的烟灰。 屋里的灯不知道何时熄灭了，只剩下他们身边一盏落地灯还发着光。 “我们现在，就在后花园的‘里面’。”十四少叼着烟，琉璃眼珠咔哒一声转向上方。 213 伏羲计划 “什么意思？”萧楠看着木偶般逐渐僵硬的十四少问道。 十四少的眼珠缓缓转向萧楠这边，他的眼珠在眼窝里自转般旋转着，这使得萧楠看清，他的假眼球实则类似于蜻蜓眼这种古玩，有数个看起来像是眼球的漩涡花纹。 “十三和我总是一起玩。”十四少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知道，不是因为他想和我在一起玩，是他娘逼着他和我一起玩，因为我是最受宠的少爷，他则是个没人看得上眼的、不受宠的外妾所生的。 十三是个很窝囊的人，我喜欢和他一起玩，是因为他什么都听我的。 我叫他吃狗屎，他也会去吃。 天下还有这么傻的人么？哈哈哈哈……” 十四少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继续道：“那时我玩过了世上一切好玩的东西，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了，便找到了一个终极的游戏。 那就是 去后花园。 我对十三说，如果他不跟我去，我就想办法害了他娘。他就傻乎乎的跟着我去了。 实际上，前往后花园的路上，我们一路顺风，根本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应该是他们有意放我们进入的吧？ 因为那会儿，后花园开始发生了某种‘变化’。 原本，那就只是一个存放‘秘宝’的地方罢了。当时大老爷甚至连各种外围机关都没有安置，他不像大帅那么在意‘秘宝’，因为他得到的秘宝，和大帅得到的那一半，产生了完全不同的变化。” 十四少一边说话，眼珠一边旋转着，像极了姚小姐的天目。 “现在想起来，我们也许是大老爷的试验品之一吧。 我和十三来到了后花园门前的那个过道里，过道里两侧的花坛里都是些金银珠宝，一侧的树下还摆放着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那是一具女尸，刚刚被杀死不久，身下都是鲜血，她的一只手露在外面，手腕上带着翡翠镯子。 她的手腕已经产生了变异，手腕上又生出一只手，像是婴儿那么大小的手，那只多生出来的手还在一动一动的。 十三很害怕，嚷嚷着要回去，但是我看见花园的大门就在不远处，就硬拉着他前进。” 他说的这段描述，恰恰是十三姨太记录的秘册上关于花园内的描述，而十四少却说，这个场景还在后花园的大门外！ “我们到达了门口，那个门是虚掩的，十三是个很瘦弱的人，被我一把往门里推，但是他死也不愿意进去，我就打了他，他的一颗牙齿被我打掉了，滚落到了门扉内侧。 这时，十三被我强行塞到了门里面。 我想让他去探探路，所以我在门外面守着。 但是十三一直没有出来。 而我想往门里看的时候，一枚牙齿滚落了出来，那是一颗已经变得像是水晶的牙齿。 我因为只顾着看那枚牙齿，耽误了时间，这时候紫衣奴来了，抓住了我。情急之下，我吞了那枚牙齿，之后便遭受了酷刑。我甚至被我亲娘剖开了肚子，找出了那枚牙齿。 但是我没有死成，我被大老爷派人抬走了。 接下来，对于我来说，就是暗无天日的改造。 我被改造成了大老爷喜欢的模样。” 他抬起木制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抬起头看着萧楠。 “你知道吗？就连大老爷自己也没法进入后花园，但是十三进去了，他没有从后花园里出来， 从后花园外面安装的设备里看，十三进入后确实没有出来过。 但是，他却出现在了他自己的院子里。 从那天开始，十三就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大老爷砍断了他一条腿，使得他不至于到处乱跑。他的身边都是监控，就连十三姨太也被监控了。 那个女人自作聪明的把从我亲娘那里得到的牙齿藏在了柳家，其实柳家的一切也被监控了！ 十三看起来很正常，其实他比谁都异常！他进了后花园，他没有出来过！却又在萧家大宅里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那之后过了几年，萧家大宅里的那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十三越来越折腾，他甚至想反抗大老爷，他暗地里联络柳迁，又和戏子纠结不清。 最后竟然为了一个戏子，而自杀了。 也就在他死后的那一天，我被作为试验品，送进了后花园。” 十四少的嘴角高高扬起来，继续道：“你猜，我进了后花园的那扇门后，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姚大正在处决萧家的人。”萧楠道，“所以，真正的‘后花园’与其说是个花园，倒不如说是个能够制造时间和空间乱流的‘门’。真正的十三少穿越了后花园的门，却到达了自己的院子里，你穿过了那扇门，到达了一年后的时间。那门还混淆了‘里’和‘外’的概念，对于我这边来说，你是门里来的， 而对你来说，我才是门里的人。 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问题——真正的后花园，实则被隐藏在了时间和空间的夹缝里，无论进出多少次后花园的那扇门，实际上都只能反复穿越时空，完全到达不了真正藏着秘宝的地方。 所以大老爷才一点都不担心秘宝被窃，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够到达真实的‘后花园’。 这才是世上最厉害的机关。厉害到他自己都被排斥在外。” “你已经知晓了一切因果，这是我给予你的报酬。”十四少道，“实际上，大老爷从你出现开始，就知道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十三少，围绕着你的实验从未停止过。 你身边的人，要么是实验观察对象，要么就直接被拿去做实验。 即使如此，在严密的监控下，你却依旧出现了几次‘溜走’的现象。他们怀疑你在伏羲之力的作用下产生了‘跳跃’，事实证明你确实跳跃过数次时间。 现在这艘大船，只是针对你的无数个实验中的一个。 实验数据证明，和你有过密切接触的人中，个别出现了异常力场，他们就被挑选出来，进行了进一步的改造。” 萧楠道：“那么说，姚小姐，婉月，小慈，姚二，都是异常实验体？” “没错。他们有一套检测的设备，你身边每个人都在那设备的测量之下。参与制造这设备的人之一，就是天才柳司琪。你难以想象大老爷身边集结了怎样的天才，他们日夜不息的劳作，对你以及你身边的人进行缜密的分析和观察。” “哈哈，我还真是受宠若惊。”萧楠笑了一声。 “毫不夸张的说，为了观测你，甚至集结了如今这个时代最强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科技力。你的数据，甚至会出现在某些大国远首的秘密文件夹里。”十四少道，“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观测和实验记录。” “我才是这次游轮之旅的主角。主要目的是你们为了把我运到上海。”萧楠道，“我有点好奇，目前你们对我的研究到达了何种阶段，又把我判定为什么样的‘怪物’。” “进行到了‘交涉’阶段。 萧楠，你是地球自从所有生命诞生以来，第一次真正被观测到的———— ‘伏羲现象’。 他们并不把你当做人来看， 从始至终，你都是一个‘被观测现象’。 你是，人类向虚空迈进的里程碑。 苗枫说得对，你是—— 圣人。 是伏羲赐予人类的伟大的圣迹。 环绕着你的，是人类最规模浩大的工事。 但是，可悲的是，凡是接近你周围力场半径内的人类，以及具有理性的智能物，都会被你那现象级的‘力’扭曲。 这种扭曲首先体现在精神上。 我也不例外。所以，我也是被投入试验场的实验体之一，我私自的和你交涉，希望我也能得到伏羲的垂怜—— 让我 解脱！ 我不想像姚小姐一样！最终被你蛊惑至死！” 214 补偿 “你说的热闹，好像我是洪水猛兽，其实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萧楠扶了扶眼镜道，“你就算对我说这些也没用。无论是从伏羲还是从你们的角度看，我都是被摆布的棋子。 我和那些用来当实验品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就连伏羲，也不会听我的祈愿，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受苦了。” “你好歹是伏羲的代理人。是高于人类，唯一能和伏羲直接接触的人。”十四少道。 “正因为这种根本无法预料的接触，才让我比正常人更加可悲。有时候无知才是幸福。”萧楠道，“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管是伏羲也好，是萧家姚家亦或是那些幕后的世界权贵，我都无力去反抗什么。 我只是个不断被伏羲和人类折磨的受难者。 你对我说的这些，根本连能不能传达给伏羲都是未知的。 我无法揣摩伏羲的本意，就像你们一样对他一无所知。” “好歹有一丝希望。”十四少的琉璃眼珠看着萧楠，“你是我唯一的一丝希望。你能体会在绝对的绝望中看到一丝希望的感受么？我仅有的血肉之躯，被这些机械、木棍所穿透搅动，我的脑子里被扎满了各种电极，被迫容纳各种让我痛苦无比的所谓扩容数据！ 而有关你的一切数据，则是让我疯狂的源头！” “我会尽我所能，恳求伏羲拯救你，如果我有机会再次和他接触的话。”萧楠道。 “不要搪塞我，萧楠，否则你在意的一切人，都难逃劫难，不管是那个叫做美兰的小女孩，或者是她哥哥，又或者是你在意的每一个人。”十四少用木制的手指抓住萧楠的衣襟道。 “放心吧，我肯定会为你传达。我唯一好奇的是，人类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萧楠道，“耗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心力，消耗，害死了这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观测到了伏羲又能怎样？” “从安排这个庞大的布局的人看来，他们有着他们自以为崇高的目的。那就是让人类飞跃进化的临界点。他们想通过伏羲，掌握虚空的超概念，释放人类的终极自由。 他们说，人类会不仅仅被局限在这大地上，而是进军整个宇宙。 终有一天，伏羲也会为人类所用，成为人类的新能源，人类将会成为真正的‘神’。为了这个崇高的目的，牺牲多少人都无所谓。 唯一遗憾的是，这世上大部分人都要被牺牲了。包括我在内。” “小部分自以为掌控了世界的人们的庞大游戏。有了金钱和权势还不满足，还要更大的刺激。”萧楠道，“比起沉湎享乐的败家子，这群贪婪的人更加危险。” “是啊，但愿伏羲不会让他们得逞。”十四少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 当他离开后，象征着警报解除的电铃第二次响起。 围着浴巾的苗枫终于舍得走出浴室，显然，他刚才听完了两人的对话。 “原来一切都是在所谓的‘计划’之中，你我看来都是这庞大计划的一分子。”苗枫道。 “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俞紫依还在如同个复读机似的在卧室里重复着一个字眼。 萧楠摘下眼镜道：“在这个文明世代之前，伏羲已经经历了许多个人类文明世代的更迭，其中不乏提出过这般过分要求的人类，他们要的东西惊人的一致。 有的要求进化，结果就是直接开创了现代人类称之为神话时代的时代。 有趣的是，就算到了那种充斥着漫天神魔的时代，超人类依旧不希望这种进化神力被全人类共享，真正享受进化恩赐的只有少数人，也就是那些位列仙班的传说仙魔们。 结果，这些神魔反而最终灭亡于彼此的争斗和吞噬。 有的人类世代寻求自由，想要摆脱地球，向宇宙前进。 结果就是陷入了长达数十亿年的宇宙风潮，瞬间就被冲击的灰飞烟灭。 什么进化呀，自由呀，都是人类自作孽而已。” “这些都是伏羲告诉你的么？”苗枫呆呆道。他看见萧楠的金色眼眸中闪烁着宛若繁星的光彩，甚至感到就算萧楠不说话，他也能从那双眼睛里理解到某种人类久远年代的知识。 萧楠戴上眼镜，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看看俞小姐的状况吧。” 想要分得清萧楠或者是伏羲，看来日后会越来越困难。 打开门后，只见俞紫依陷入了一种清醒情况下突然进入梦魇的状态，她张大嘴巴，双手僵硬的伸直贴着大腿放置，直挺挺的贴着墙站在那，双眼则翻了白眼。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像个女鬼！”苗枫叫道。 萧楠拄着拐杖凑过来看了一下，只见他摘下眼镜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俞紫依，才道：“我想，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太低了。而我和十四少对峙时，可能散发出来的伏羲力场影响了她的精神，加上她本身当时也比较疯狂暴躁，导致她陷入了一种‘白日梦魇’的疯魔状态。 应该是暂时。” “你还说你不是污染源。”苗枫吐槽道。 萧楠无奈的笑了笑，戴上了眼镜，道：“她刚才明明听到了世纪大新闻，可惜脑子却当机了。” 苗枫用手刀将俞紫依劈晕了，她才终于从僵硬的状态脱离。 由于身体太过僵硬，她的排泄都不受控制，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异味，萧楠不得不叫来了几个丫鬟料理了一下她。给她洗干净后换了衣服，并扔在了萧楠的大床尚。 而萧楠则去苗枫的房间睡觉了。苗枫睡了沙发。 —— 第二天，习惯晚起的萧楠早早就起床了，因为他就知道，俞紫依醒来后会闹腾。 果然，俞紫依一醒来就开始大喊大叫，拼命砸东西。 “萧十三！！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衣服呢！”俞紫依裹着被子在床尚哭喊不止。 苗枫推着萧楠来见她，她看见萧楠后立刻抓起床头的水杯扔向萧楠。 这让萧楠有一瞬间想起自己被小慈砸到在地的不快记忆。 水杯被苗枫稳稳接住，放在了门边的台桌上。只见俞紫依捂着脸痛哭道：“我的清白……是不是被你毁了……你这个人渣……” “昨晚是你主动来找我的。”萧楠道，“我想你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所以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实际上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你的衣服是我让丫鬟换的。” “我不信！！萧十三！你信口雌黄！你怎么可能不会对我动手动脚！你这种色浪！”她歇斯底里道。 “这一点我可以对天发誓。”萧楠道。 “你休想利用这种借口逃避责任！现在我的清白毁了！人人都知道我在你的房里过夜了！你要我以后怎么活！” “我会补偿你的。”萧楠叹了口气，他真的和这个女人说不通，只能退一步道。 “你要怎么补偿我？我的清白是无价的！我以后都没法和我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了！我脏了！我脏了啊！我没有爱人的资格了！”自诩新式女性的俞紫依捶胸大哭。 “你想要的一切补偿我都会给你。”萧楠道。 “我失去了爱人的资格……你补得起我的爱么……”俞紫依抬起头，带着满脸的泪痕看着萧楠。 忽然，只见她猛地从下了床，不顾一切的冲出了房门，甚至连鞋都没穿。 “她是不是回她自己的房间了？”苗枫问。 萧楠挠了挠头：“谁知道呢。你说我要怎么补偿她？” “你还真的要补偿她啊！你到底做错了什么？！”苗枫终于对萧楠的圣父情结哇哇大叫了。 “……我就是觉得……应该满足她的愿望而已。起码我还是给得起的。若是青春永驻这种不可能的心愿，大概就要交给伏羲处理了。”萧楠道。 苗枫：“…………”内心则吐槽道，你还说你自己不是伏羲。 婉月正在刷牙呢，就被萧楠叫过来了。当听完苗枫的描述后，她惊呼道： “补偿？！少爷你做了什么要补偿她？！” “我猜只是他的恶趣味。”苗枫道，“因为拿不准女人要什么补偿，所以想问问你。” “…………你问我，我怎么可能理解这种神经质的大小姐……”婉月呆呆的说，“就按照一般女人都喜欢的方式补偿好了。珠宝啦，衣服啦，下船后再给她一笔封口费，就好了吧。” “…………那就简单多了。只要不是娶她就好。”萧楠道。 “你还打算娶她啊！！！！”婉月叫道。 “萧……额……伏羲，在你漫长的历程中，有没有女人真的提出要和你结婚，你就娶了她的先例？”苗枫试探的问道。 萧楠摘下眼镜看着苗枫，几秒钟后，蓦地露出了一个很神秘的微笑：“保密。还有，我不是伏羲，我是萧楠。” 鬼才信。苗枫撇撇嘴。 “婉月，我们的库房里有珠宝么？”萧楠转移话题道。 “珠宝……倒不是很多。因为之前你没有提出过这方面的需求，在萧府时就没有采买。倒是有你带来的金龙鱼橄榄油还有花生核桃奶……什么的。”婉月道。 也就是萧楠最爱的过节送礼大礼包。从21世纪返回时，他依旧不厌其烦的带了一堆来。 “今天船上有珠宝拍卖会，你要不要去看看。”婉月道。 “拍卖会？！这么高端！”萧楠讶道。他还从来没参与过这种拍卖会。 “在去拍卖会之前，十三少，你能不能告诉我，昨晚十四少找你是做什么的？”婉月道。 “他告诉我，我身边的一切都是萧家和姚家，甚至世界上其他黑暗势力的布局，为的就是做一场超大的实验，来观测和掌控伏羲。我们只要看看到最后他们要搞什么鬼就好。”萧楠道，“就让我来当诱饵，把一切野兽都吸引出来吧，让他们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獠牙，向我展示渎神的极致。” “那我就替您开路吧！”婉月望向窗外的江上风景，“现在确实已经离开萧家了。” 215 情梦 按照萧楠的推测，既然自己是主要的实验对象，那么萧家应该不会再限制自己在金钱上的支出，只要自己想要，应该从萧家财务那提取多少都无所谓。 毕竟自己手里握着伏羲这张牌。 所以他准备好好体验下所谓的拍卖会，也感受下有钱人厮杀的“战场”。然而俞小姐果然不会让他省心。 在她跑出去不到半小时，就有人打电话过来回报说，俞紫依站在游轮泳场的边缘，说是要跳水自杀。 为此，苗枫只好又推着萧楠火速赶往泳池那边。俞紫依肯定死不了，因为那里是泳池，从来还没有听说过有人自杀跳泳池的，他跑的这么快，就是为了看热闹。 等他们到达泳池一看，泳池已经围了很多人。 俞紫依就站在一个跳水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餐刀，叫嚷着谁敢上来拦住她，她就自杀！ “俞小姐！你冷静点！”萧楠在跳台下面冲她喊话道。 “萧十三！都是因为你！我没了一切！你毁了我！我现在只有死！否则我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俞紫依哭得稀里哗啦，手里握着刀不住的颤抖。 “我说过我会补偿你的！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大好的前途等着你！”萧楠叫道。 “没了……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我被你毁了……”俞紫依咧着嘴大哭，脸上的妆都花了。 “爸……妈……女儿对不起你们……”俞紫依说罢，就作势要用餐刀划自己的手腕。 谁知这时一名青年忽然冲上跳台，奋力夺下她的刀，由于俞紫依不断挣扎，两个人一起掉进了水里。 这两人在水里抱在了一起，青年好不容易把俞紫依弄上了岸，俞紫依却昏迷不醒，青年不得不给她做抢救，不停压她的胸口。 但是她依旧不醒来。 “要做人工呼吸！”萧楠赶过来道，“苗枫！” “你不要什么事都推给我。”苗枫蹙眉道。 然而根本用不着苗枫为这件事发愁，因为救俞紫依的那个青年已经开始对着俞紫依人工呼吸了。 看得出那个青年也是潇洒帅气，衬衣被水室透后更加显得出他身材完美，和本来就天生丽质的俞紫依凑在一起，简直是标准的言情剧金童玉女。 俞紫依终于呛出了口水，悠悠醒转了。 “慕言！”这时一个齐耳短发，似乎是个大学生的女子推开人群跑过来，紧张的扶起那个救人的男子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青年冲着她笑了笑，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我就是看到有人落水，伸出援手罢了！” “你总是这么热心！啊！你受伤了！”女生眼尖的发现了青年的手臂被餐刀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紧张得不行。 “这件事都是因为我没处理好引起的，给各位添麻烦了。”萧楠道，“请这位先生先去我的私人医务室包扎下伤口，以及俞小姐我也会妥善安排。如果二位不嫌弃的话，晚上可以一起共进晚餐么？”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十三少？”那名女生道，“我叫秋若兰，这是我的同学李慕言，我们是夏川大学的学生。” 貌似这艘船上邀请的宾客还有一部分青年才俊，这两人能够上船，说明可能是学霸才子。 萧楠和他们握了握手，道：“失敬失敬，两位想必一定是川大的才子佳人，今晚请一定要莅临赏脸。” 而这时，已经浑身无力的俞紫依则被赶来的医务人员抬走了。 李慕言问道：“十三少，请不要怪我多事，希望你对待这位俞小姐是真心实意的。我认为身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不应该让女人伤心。” “俞小姐只是喝多了而已。”萧楠淡淡一笑，对李慕言的冒犯不以为然。 “慕言，你快去包扎伤口吧！衣服也要换掉，当心着凉！”秋若兰则非常关心他，李慕言于是冲着她笑了笑，并用手臂环住她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 看的出两个人关系匪浅，应该是情侣。 —— 俞紫依换了病号服，脸色苍白的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萧楠则在一旁给她削了个极为惨不忍睹的苹果放在床头柜的盘子里，之后才开口道：“俞小姐，你这样子我很不放心。” “不放心？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么？要你不放心？”俞紫依眼睛动了动，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毁了我的身子，又和我撇清了关系，世上还有人比你更春风得意么？男人，呵呵，吃干抹净就跟没事了一样。我诅咒你！萧十三！我诅咒你每一次和女人苟且时，都会想起我！想起你曾经是如何折磨虐待一个纯洁的灵魂！将她扯得粉碎！践踏！” “我会给你名分。”萧楠道，“只要我能给得起的，都会给你。紫依，你赢了。” “我……赢了什么……”俞紫依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和我的赌局，还记得么，你和我赌约。你和我赌，我和你，谁先爱上对方。”萧楠道，“我并没有告诉你，这个赌局，我从一开始就输了。”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俞紫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楠道：“我输了。 我是如此深爱着你。 比你能够想象得时间更加久远。 我本以为，我对你的爱不需要你知晓，甚至你可以忽略我的存在。 但是我没想到我会输的如此彻底。 我为了你，愿意开天辟地，愿意移山填海，愿意将这漫天的星子都一一重新排布， 你想看得多远，我便为你辟出多深的视界， 没有奇迹，我便为你点燃奇迹的火光。 哪怕， 颠倒岁月，积下尸山血海，也 在所不惜。” 俞紫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说出这些似乎太过矫情的“情话”，过了足足有一分钟，她才从一种莫名的震撼中惊醒。 “你、你在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谁要你的爱！我才不稀罕……我才不……稀罕你这些虚情假意的话！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抱着头不断的重复那三个字。 “你比常人更加缺少共情能力，你只狭隘的相信你那短浅的认知，因此可以更高效的抵御我的‘引力’，你对我的恨，正是你非凡的愚者之心做出的自我防护。 自古以来，和你一样的愚者无数次想摧毁我，因为只有至极的恨意，才能激发他们自我防护的本能。他们以自由的名义，害怕被我侵蚀他们的意识，”萧楠伸出手放在她的头顶道，“即使如此，我依旧爱着你们。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整个星系没有，整个银河也没有， 因为我为你们锁死了整个银河。” “你……在说……什么……”俞紫依的身体剧烈的打着冷战，她的牙齿都因为颤抖而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我和我的萧楠，都不特别擅长人情的表达和联络。尽管我让萧楠拥有了非凡的学习和认知能力，也赐予了他人类梦寐以求的无私和宽容的表现力，但是他依旧及不上真正感情充沛的人类。 他对无私和宽容是滥用的。除此以外，他没有其他可以更好的让你感到接近‘恋爱’的表现。 所以原谅他吧，他不能很好的说出那些庸俗的情话，因此就由我来代劳。”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最终抬起她的下巴。 “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让我来给你更多愉悦吧。你现在可以祈愿了，无论什么愿望，都能满足你。”他微微笑道。 俞紫依终于停止了颤抖，呆滞的问：“如果我要天上的星星，你也会给我么？” “那不过是各种无机物的聚合，甚至是气体的聚合，你要了有什么用呢？女人说要星星，大都是只是看中了星星折射的恒星光彩而已，比起星星，我有更好的礼物给你。”他的手指抬起来，抚摸着她的嘴唇。 忽然间，她就觉得自己的嘴里似乎被什么硬物塞住了，她连忙吐出嘴里突然多出来的那个东西—— 是钻石！ 极致切割的钻石！只需要一点点光就能折射出惊人的千万棱光，火彩如日，大小犹如一颗玻璃珠，简直是稀世之宝！因为世上没有工匠或者机器能做出那么复杂精密的切割！ “你……这是变魔术是么？！是么？！”俞紫依抓住那颗还沾着她口水的稀世钻石叫道。 “这是我对你的小小的秘密的宠溺，最好别告诉任何人。”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做出了个嘘声的动作。 他，不是萧楠。尽管看上去外表和萧楠一般无二。 但是绝对不是萧楠。 双重人格。 她在上课时学过这个课题。 萧楠冷清得像是孤月。 他 像是主宰太阳的帝王！ “无论我要求什么都能满足我？那么，爱我，好吗？”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道。 “我已经在爱着你了。” “那你能不能永远爱着我？” “我已经永远爱着你了。” “我想要和你一起生活……我想要嫁给你！我想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她忽然突破了自己所有的矜持，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真的好爱这个男人！ 简直是一见钟情！ “只有这一点不行。”他在她的耳边道，“还记得你逼走的那个女仆么？因为被冠上了偷窃的污名，她后来没有再找到工作，只能带着弟妹沦落到乞讨的地步，后来他们三人为了躲避严寒而惨遭不测。 还有那个被你造谣陷害而自杀的工厂主。 他们都向我祈愿，希望你死。”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为什么要满足他们的心愿！你是杀手吗！可恶！他们给了你多少钱！”俞紫依一把推开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爱我么！” “是啊，我爱你们人类这个种。”萧楠摘下眼镜，露出了金色的眼眸，“在我眼里，你们没有个体差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俞紫依尖叫着惊醒了。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做了个噩梦！ 而萧楠正在她床边削苹果。 216 长发男子 俞紫依像见了鬼一样哇的一声叫出来，好似坐在她面前的萧楠是最恐怖的恶魔。 萧楠疑惑道：“怎么这么害怕我？我只是给你削个苹果罢了。大夫说你没事，也没有着凉，休息下就能下床了。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你还刺伤了救你的李慕言先生，你等下要为他道个歉。” “我的事情要你管！你说话的口气好像是我爹似的！”俞紫依不高兴道，她习惯性的抬萧楠的杠，只要萧楠开口，她就要抬杠反驳。 “好吧，毕竟这是你的私事，我也不好多管。”萧楠只好道。 “你辜负了我！毁了我的身子！现在竟然说你不好管！你算不算个男人啊！”俞紫依又生气道。 “那一夜我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你不信的话，可以找大夫查证。”萧楠道。 “丢死人了！！你说什么混蛋话！”俞紫依满脸通红道，“不管真么样！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 她说到这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刚刚做了个噩梦，但是梦境的内容却立刻忘记了，只是和萧楠对话时，她忽然产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似曾相识。 “好吧，我会给你名分。”萧楠道，“我听说令尊现在正在上海，到达上海后，我会登门拜访，向你正式求婚。” “谁要你的名分！好像你施舍我似的！”俞紫依内心窃喜，嘴上却故意生气道。 “除了这个办法，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补偿您。”萧楠道。 “……总之！我要我的订婚礼成为上海滩最盛大的典礼，你听到没有！”俞紫依抓起身边的靠枕，扔向了萧楠。 萧楠的脸因此结结实实吃了一记枕头，而这个动作，使得俞紫依发现枕头下面掉落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她抓起那东西一看，只见竟然是一枚鹅卵石大小的钻石！切工鬼斧神工，璀璨夺目，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目光！是货真价实的稀世之宝！她已经是豪门之女，什么高级首饰没见过，但是这么美丽的钻石，她还是第一次见——火彩荧荧，折射着任何一种光束的七彩，简直像是真正落入人间的明星！ “这是……什么？”萧楠看到钻石时问道，他也一眼看出那钻石有着奇异的磁场，蛊惑人心，哪怕他不摘下眼镜都能分辨得出来，宝石天生具有蛊惑人心的魅力，因为那些矿物皆产自地脉，而地脉本身就带有伏羲之力的流动。 在过去的一亿年内，伏羲曾经为枯竭的地脉重新注入力量，才使得万物生长，物种演变，越接近地心，物质中的伏羲力量就越浓，宝石也正是沾染了此等邪力的产物。 自古以来，经过精心琢磨的宝石，都伴随着腥风血雨，人类无法抵挡蛊惑之力，哪怕一丁点对于他们都犹如毒品。 毫无疑问，这块钻石绝非是俞紫依自己的东西，甚至可能是伏羲不知道何时通过时空的夹缝扔在那的。 伏羲为什么要给俞紫依这块钻石？ 萧楠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下。女人最喜欢的东西莫过于珠宝，难道伏羲他……替自己送了俞紫依珠宝？ 可是没等萧楠再开口，俞紫依忽然道：“哎呀，这是我家祖传的宝石！怎么会掉在这里了！一定是从我口袋里掉出来的！” 看俞紫依的表情，她显然也不知道这钻石是怎么来的，但是这女人发觉萧楠自己也不知道宝石的来历后，竟然立刻脑子转的飞快，说钻石是她家的！ 从这一点看，俞紫依的头脑真的挺好用的。萧楠心中感慨道，只是伏羲好不容易送了个人情，结果还没送成功，这俞紫依竟然自己昧着良心说宝石是她家祖传的。 所以他只好道：“既然是你家的祖传宝石，就好好收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如果你身体好一点，可以参加晚上我举办的晚宴么？那位救你的李先生也参加。” “你说参加我就参加啊！你当我是什么人！自大狂！”俞紫依切了一声，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枚钻石，忽然，她话语一转：“那个李慕言是什么来头？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比较耳熟——啊！我想起来了，他是夏川大学的才子！他的父亲夏博士是海内外知名的考古学家，母亲是前朝状元之女，是五代文脉的书香世家之子，他的才华出众，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全国学生代表人物，学生会长，还是省青年文协主习！ 据说他还没毕业，但是已经被好多海内外的学术机构看中了，邀请他毕业后坐镇，没想到这么个大才子竟然也在这艘船上！” “那想必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生秋若兰，就是他的女朋友了，也一定是个出名的才女。”萧楠道。 “你怎么对别的女人那么上心！你是不是想背着我偷吃！”俞紫依立刻以萧楠的女友自居了。 “我只是说说。”萧楠道。他说要提亲也不过是为了暂时在船上的时候安抚这个俞紫依，对于欺骗这个奇葩的女子，他是一点怜悯心都没有的。 “说也不行！！什么秋若兰，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哼，一定是倒追李慕言的狂蜂烂蝶！”俞紫依搓揉着被子恨恨道，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她还记得自己被李慕言做人工呼吸时的情景，顿时就红了脸。 —— 由萧楠主持的小型私人晚宴在拍卖厅的二楼雅座举行，从露台就能看到拍卖场里的场景。 所谓的晚宴，其实只是吃了点填不饱肚子的西餐罢了，拍卖会才是重头戏。 秋若兰和李慕言如约前来，俞紫依则更是盛装打扮，洋气十足，还烫了卷卷头。倒是秋若兰，穿着朴素，在席间显得很不起眼。 李慕言不愧是才子，席间侃侃而谈，很能说，就是酒桌上那种带动气氛的人。 至于萧楠，他的话其实不多，他的酒桌记忆沿袭了萧教授的，萧教授是个几乎不参加酒场的人，就算参加，也是默默吃饭型的。 他的沉默，反而被客人认为是稳重有气场，其实只是他不怎么擅长酒桌文化罢了。 他这边陪吃的是婉月和苗枫，还有他豢养的戏班红牌邱紫雪和玉凤，席面什么层次的名人都有，显得挺热闹。 这次去上海，萧楠为邱紫雪和玉凤安排了盛大的公演，玉凤还要和上海的电影行合作，准备拍电影，如果发展好，他们就打算留在上海，离开萧家了。有了现在的发展，不得不说多亏了萧楠，他们对萧楠现在已经完全言听计从，极为崇敬。 俞紫依贪了那枚钻石，竟然跟没事的人似的，她不是不知道这钻石的价值，竟然都毫不在意这钻石到底是谁丢的，心安理得的来吃晚宴。 今天的拍卖会极为热闹，因为白天的时候船在河道的一个大港口暂停了一下，又有一些权贵上船，似乎是专门为了这次拍卖会前来的，甚至不乏许多外国人。 萧楠就知道西餐吃不饱，所以来宴席前就和苗枫在自己房间里涮过火锅了。 因此吃两口就在露台栏杆处欣赏下面的拍卖现场了。 竟然有几分外国议会的排场。 随着宾客们陆续进来，有一个男子吸引了萧楠的注意，那男子二十出头，竟然留着一头长发，几乎到达腰间的长发用精致的绑绳在身后绑了下，他穿着得体的西装，身边有几个随从跟着，当来到过道里的时候，他竟然意识到了萧楠目光似的，望向了这边。 这青年的容貌漂亮得极为中性，而且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感，让萧楠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是，他竟然冲着萧楠微微一笑。也许离这么远并不是对着萧楠笑的，但是萧楠却被这人吓了一跳。 因为他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就算离得这么远他都能感觉到！ 难道这家伙也是被萧家背后的组织安排来的，类似于十四少的怪物？ 趁着那青年转过身后，萧楠连忙摘下眼镜观察， 然而摘下眼镜后，他非但没看到什么，反而再次和那青年对视了！ 青年竟然又转过头，这次萧楠靠着伏羲的视力看得更清楚了，青年的双眼里，竟然流转着奇异的紫色光辉一闪而过，并冲着他做出了口型： “你好啊，伏羲。” 这人肯定又是被派来和自己接触试探的，萧楠终于确认了。 此时此刻，他只感到心累。 老实说，应付这些怪物真的累。 因为真的搞不懂他们到底要什么。 十四少要解脱，那么这个男人又要啥？ “苗枫。”萧楠戴上眼镜，对矗立在他旁边的苗枫道，“那个长发男人，看到了吗？” “你刚才注意他时，我就发现了。那个人很奇怪，有种怪异的气场。”苗枫道。 “他可能也是实验我们的一环。先给他起个代号，就叫长发男好了。”萧楠道。 而这时，距离他们数米外的酒桌上，众人还在吃饭聊天，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在说什么。 217 背叛的悸动 拍卖会已经开始，萧楠虽然很在意那个长发男子，但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先沉得住气参加拍卖吧。再说伏羲的出现根本不受任何人控制，找自己的人来得再多也没有用。 那个长发男子，充其量可能就是和十四少一样的改造怪物，或者就是类似于柳司琪那样的计划参与者。 这些人物，萧楠已经见得太多了，现在他都快成一个“怪物专家”了。 待宾客们都到齐后，会场的灯光如同电影院一般暗下来，光束集中在台子上的藏品站台处，使得拍卖品显得熠熠生辉。 主持人在旁边开始了开场白，并开始介绍今晚拍卖会的藏品，有古董，珠宝，油画，大部分东西来自国外，还有一部分民间搜集来的贵金属和玉器古董。 今晚的重头戏，是一批来自法国和俄国末代皇室的珠宝，这些珠宝隶属于历史名人，比如沙皇俄国最后一位公主的私藏珠宝，以及玛丽皇后的钻石首饰。 婉月来到萧楠的旁边，负责为萧楠喊价。 萧楠其实还很想问到底自己的财力能支撑他买得起怎样价格范围内的东西。但是身后都是来宾，他也不好意思多问。 首先拍卖的就是末代公主的钻石白金蕾丝项链，由数百颗钻石镶嵌而成，能工巧匠打造成了蕾丝蝴蝶结的优雅造型，无论是做工还是珠宝本身的经历都极为吸引人。 这第一件藏品就竞争得异常激烈，下面的阔少土豪们纷纷喊价，萧楠也蠢蠢欲动，示意婉月叫个价——珠宝倒是其次，就是想体验下这种拍卖的感觉。 萧楠迄今为止唯一拍卖过的东西，就是游戏装备。 眼看价格几万几万的加，萧楠的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一下下敲着，似乎在盘算自己到底什么价格收手就好。 婉月并没有按照他的吩咐直接喊价，而是默默的等着。 终于，当一名土豪叫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最高价格后，没有人再敢跟了。 这样激烈的“厮杀”，也让萧楠的客人们大开眼界，觉得心神荡漾异常兴奋。 拍卖官按照惯例喊了三次，有没有人出价？就准备拿着那个小木锤子一锤定音了。谁知这时，婉月忽然在露台上叫道：“我加十万。接下来，无论谁跟价，我都加十万。” “加一万就好了。”萧楠小声嘀咕道。 婉月看了他一眼，他不吱声了。 当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个萧家的试验品后的萧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乱花钱。 在众多类型的实验品中，大概萧楠是显得最具有惰性的一个了。 跟萧楠抬价的，是一个姓宋的阔少，老家在上海是数一数二的豪门，这次他出门游玩特意选择这艘游轮返家，就是为了看看西南内地的土包子土豪圈，顺便打通下人脉，替他老子结交点以后商业上的朋友。 当然，对他来说，摆阔是首要的，发觉自己遇到对手后，宋大少开始了经典的抬价戏码。 婉月不慌不忙的和他对加价格，这种追逐战立刻引爆了全场沉闷的气氛，甚至有记者拿着闪光的照相机拍个不停。 俞紫依也被这种气氛感染，来到露台前，望向那个财大气粗的宋少爷，只见宋少爷梳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还算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高傲和玩世不恭，一看就是个出身优越不可一世的大少爷。 婉月按照萧楠的指示，一万一万的抬宋少爷的价格，这让宋少爷更加恼火，一口气加了二十万大洋，就在婉月又要报出比他还多一万的价格时，俞紫依忽然在婉月前头叫道：“我追加五十万！” 萧楠扬了扬眉毛，没想到俞紫依竟然这么壕。 这时人们的目光纷纷转向俞紫依身上，只见她在露台前找了个最显眼的位置依靠着欧式栏杆半靠半坐着，扬声道：“我为萧家十三少出价。” 原来她不是自己买下来，只是帮萧楠叫价而已！ 萧楠的脸色顿时变了变，五十万！这女人还真敢替自己叫！ “怎么？十三少，你是出不起这个价么？”俞紫依手里摇晃着一杯红酒，歪着头看着萧楠道。 “看来俞小姐你是真的喜欢这项链，既然如此，我就买下来送你吧。”萧楠微笑道。 “你不是说要给我名分么？怎么还叫我俞小姐？这太生分了吧？”俞紫依不悦道，眼看着她又要发火哔哔一堆神言论，萧楠连忙改口道：“紫依，这根项链，就当我送你的礼物，好么？” “那是沙俄末代公主的，这么不吉利，我才不要！”俞紫依翻了个白眼道。 “正因为是公主的，所以才更加彰显你的高贵气质，不是么？只有皇家的珠宝才能衬托你的美丽，而且，这根项链如此著名，它本身就是诉说着传奇，对于身为记者的你来说，再合适不过。”萧楠摸透了她的脾气，她说不要，其实就是要，她真的不要的时候，还是说不要。 你在俞紫依的嘴里永远找不到肯定答案。 她的脾气，就是被家长们溺爱的称呼为“顺毛捋”的孩子脾性，即只能对其说好话，捧着她，她就算嘴上说不要，也会觉得满意。 俞紫依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嘴里却还道：“你说的那么言不由衷，很勉强似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是丑八怪！配不上那条项链！” 其实她是真心想要那根钻石项链，她刚才那番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还担心萧楠会不会真的不给她买了。 这时，李慕言端着酒杯踱步过来道：“俞小姐天生丽质，这世上一切的珠宝都会在您面前黯然失色，依我看，就算是公主的项链，也不如您的光辉闪烁照人。所以，您还是‘勉为其难’收下十三少的一番心意吧。毕竟这世上，我们男人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宝石，能和您的魅力争辉。” 说罢，他即兴做了一首赞美女子容貌的七言绝句，辞藻华丽，让俞紫依会心一笑，然后立刻端起架子道：“你们男人，真的是会花言巧语，你是不是用这些话来骗秋姑娘的呢？” “呵呵……除了面对俞小姐，我轻易不会说出这些话的。”李慕言笑着喝了一口酒，而在后面座位上的秋若兰则尴尬的陪笑着，道：“慕言他平日里从未这般说过我，大概是俞小姐您实在太美了吧！” 俞紫依噗嗤笑了一声：“啊呀，那李少爷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应该首先赞美的就是自己的爱侣，不是么？” “虽然我很爱若兰，但是作为一名学者，追求实事求是是我的天职，所以我不得不对您的美丽，做出客观的评价。”李慕言道。 “不愧是才子，我甘拜下风了，你可真是太会说话了——啊，对了，你的伤没事了吧？”俞紫依关切的问道。 萧楠在一旁沉静的听着，当然只是表面上看似沉静，实际上内心已经开始波澜万丈—— 表面上看，不过是李慕言借着夸奖俞紫依来巴结萧楠，而俞紫依又顺便叮嘱他要多在意自己的女友。 实际上，这不就是活生生的绿茶和渣男吗！当着自己女友的面露骨肉麻的夸奖别的女人好看！还有故意和已经带女友来的男人假惺惺作态的绿茶！ 萧楠只顾着偷偷留意这对男女，忽然婉月道：“对方不加价了。” 此时拍卖官啪的拍下了锤子，昭示着这件藏品属于萧楠了。 场内顿时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不一会儿，婉月就亲自把那枚用黑色天鹅绒盒子盛放的项链端到了萧楠面前。 这时邱紫雪等人无不过来称赞这项链的华美，婉月道：“俞小姐，这是十三少送你的礼物，要不要现在就戴起来，让大家看看？” “好啊，正好我带来的项链坏了。”俞紫依这会儿倒是不逆反了，任由婉月给她戴上了项链。 等戴上项链后，俞紫依忽然道：“婉月，我听那个夏大壮说，你是她的妻子是么？而你在萧十三这里，只是一个管家的角色，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会去和自己的丈夫团聚呢？毕竟你已经和他有了孩子了。” 婉月愣了愣道：“大壮是这么告诉你的？” “是啊，而且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你明明是有夫之妇，还有孩子了，却抛夫弃子，难道你不为你的行为感到羞愧么？你的孩子需要母亲，你的丈夫需要妻子啊！”俞紫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希望你回归正常的生活，还是谢谢你替我照顾了十三，我会叫十三多给你些报酬的。 十三，你也希望婉月得到幸福，对么？” 俞紫依望向萧楠。 “不行。”萧楠忽然斩钉截铁道，“婉月不能回到大壮那里。只有这一条，我不能答应你。” “你不是说要向我父亲提亲么！”俞紫依勃然大怒，她拍着桌子站起来怒道：“我们都已经是未婚夫妻了！你却还养着个女人在自己身边随时跟着！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不清不楚的！夏婉月明明已经有老公了！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她现在抛弃自己的老公，跟在你面前转来转去算个什么！到底是我是正室还是她是妾！ 我告诉你，萧十三，我已经不计较夏婉月和你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我只要你以后只有我一个女人！试问哪个女人能做到我这么大度！我甚至还给她钱叫她回去！” “婉月不在我身边，我就……”萧楠还没说完，婉月制止他们道：“你们不要吵了！我离开就是了。我不需要你们给我钱。能跟着十三少，是我莫大的荣幸。十三少，您以后要多保重。” 说着她默默的转身离开。 苗枫见状跟着追了出去，只见婉月出了门，就靠在门边抱着手臂，并不离开。 “你真的要离开萧楠么？”苗枫问。 “怎么可能？我只是配合一下那个女人。”婉月摊手道，“我听到你们在意楼下那个长发的男子，我去打探下他的来历，仅此而已。” “你觉得萧楠会娶那个女人么？”苗枫八卦兮兮的问。 “不可能，他绝对不会娶俞紫依，这样说估计只是为了在船上的时间安抚她而已。不然那个女人不知道还要怎么闹，炸了这船我觉得都有可能。”婉月说罢就挥挥手离开了。 而萧楠此时的表情，已经只剩下呆滞了。 他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没想到啊，真正的民国感情剧竟然会这样上演了。 “以后你的身边我不希望看到别的女人！听到没有！”俞紫依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 “啊……好的。”萧楠呆呆道。 “你知不知道我为你牺牲了多少……你那条腿……我想到就作呕……”俞紫依捂住嘴道，“我娘如果知道我嫁给了一个残废，不知道要多伤心……没办法，这就是命，我已经认命了，你要好好珍惜我！知不知道！娶了我，是你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她的尾音带着小女孩撒娇的音调，并摇晃着萧楠的肩膀道。 “我会好好珍惜你的。”萧楠只好复读机一样说道。 “你这个人真是没劲！”俞紫依气的咬了咬嘴唇，要是萧楠有李慕言一半有青趣就好了。 李慕言身边那个秋若兰，长得普普通通又那么土气，还是个平民出身，怎么配得上他那种英俊潇洒的大才子嘛！她心里愤愤不平的想道。 她回过头看了看萧楠，想到萧楠那条丑陋恐怖的残肢，她忽然发自内心的感到恶寒，她的身体就这样被一个如此丑陋的“怪物”给要了么？一辈子都要做一个残废的“妻子”了么？ 看着萧楠盖在腿上的毯子下面那若隐若现的空荡荡的裤腿，再想到以后上海的闺蜜会怎么议论自己，当她带着这个只有一条腿的男人见自己的亲戚朋友，会被怎样议论，她就觉得内心如同被火焚烧一般。 哪个女生不希望牵着自己的手走入教堂的是一位高大英俊的白马王子呢？而自己只能跟着一个独腿的残废！那些闺蜜会暗地里把自己嘲笑得一文不值！ 俞紫依想到这里，越发感到如坠冰窖，她望向李慕言，只见正在和宾客聊天的李慕言是那么帅气、完美，他才华出众，风度翩翩，又懂得青趣，说话又那么温柔好听，不像萧十三只会惹自己生气！ 拍卖会终于结束，众人也即将散了，俞紫依故意晕乎乎的说：“我红酒喝多了，感觉好晕。” “我送你回去吧。”萧楠道。 “我不要你送！我才不要！谁知道你会做什么！你不要碰我！”俞紫依打了个酒嗝道。 “我送你回房间吧，俞小姐。”李慕言道。 “慕言……我有点不舒服……”秋若兰捂着自己的脖子道，“我有点想吐……” “你坚持下，若兰，我很快就过来接你。”李慕言竟然丢下他的女友，真的送俞紫依回去了。 而秋若兰在李慕言走后，默默的站起来自己走了。 —— “李大哥，你怎么会看上秋若兰的呢？”俞紫依一来到走廊里，就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以为你的女友应该会更优秀点。” 李慕言无奈的笑了笑道：“也许是因为命运的安排吧？其实，我只是不想伤害若兰罢了。所以不得不答应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为何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是因为你们父辈要你们在一起的婚约么？”俞紫依好奇道。 “这倒不是，若兰只是我的大学同学，一开始，我们只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是在一次学校酒会上，我喝多了，结果……唉，这个事情太不光彩，我本来不想多说……”李慕言摇头道，“我只想对若兰负责，虽然那是一次酒后的‘事故’。” “……原来，你是这么有责任心的男人……”俞紫依赞赏道，“其实，我的情形和你差不多，我……也是一个意外导致的可怜人……李大哥，你会在意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我是说假设，她已经不是……不是……一个女孩子了呢……” 她说着默默的垂下头，悲伤的咬着嘴唇。 “只要是真心相爱的人，这又算的了什么呢？”李慕言望着她的侧脸，赞叹道，“紫依，你真的很美。以前我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然而见到了你，我信了。 我本不该有这么罪恶的想法，毕竟你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 但是你的美和你的灵魂，实在是叫我无法克制……” 明明是十分钟的路，两个人却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到门口。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 到达俞紫依的门口时，看私四下无人，李慕言忽然将俞紫依牙在墙壁上，给了她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我们这算不算都犯了罪？”俞紫依满脸通红的看着他，眼中都是痴迷。 “如果这叫犯罪，那请叫我和你一起沉论！”李慕言深情的又吻起了她的脖子。 218 狩猎 俞紫依与李慕言度过了愉快的一夜，发展迅速让人瞠目结舌。 或许真的如同他们所说，两人真的是前世有缘，一见钟情，终于寻到了自己的灵魂伴侣，当然，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一晚到底在俞紫依的卧室里到底说了多少的情话，又做了哪些甜蜜的事情。 只是第二天，俞紫依很晚才起床，并且终于没有来烦萧楠。 而萧楠也从婉月那里得到了有关“长发男”的情报——长发男叫做葛崖，从登记记录看，他似乎是个名门贵族家的少爷，并且也是出身在萧城附近，但是来自萧城的达官贵人谁也不认识这号人，好似他忽然冒出来似的。 而自从登船后，葛崖也并不参加任何娱乐社交活动，除了去了一趟拍卖会，就再也没有离开自己的房间。 “既然他们没有和我们接触，那就不用管他了。”萧楠道，“距离到达上海还有十天的时间，希望这些人都能够安生点。” “我觉得那个俞紫依首先就不安生。”婉月道，“你真的就打算任由她任性胡来么？我可是刺探到，昨晚她和李慕言春风一度——李慕言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我顺便调查了一下他的过往。 李家的财务早已出现了危机，李慕言急着打入上流社会，他的许多学术上的文章，大多都是他和秋若兰联名发布的，有的文章甚至就是秋若兰写的，而他去掉了秋若兰的名字。可以说，这三年来，真正属于李慕言自己的成果并不多，但是他却完全抢占了秋若兰的光，在学术界大放异彩。 秋若兰则是贫民阶层出身，可谓才气出众，因此才得以从一个姊妹兄弟众多的贫民家族脱颖而出，受到了资助进入了知名大学。但是在那样被贵族子弟把持的高等学府里，秋若兰这种女子根本完全不能出头，她所有的成果都被学生会长李慕言侵占，最后，她不得不出了个下策——那就是在学生晚宴上接近李慕言，并成功勾搭上李慕言，成了他的未婚妻。 李慕言非常不甘心秋若兰这样的女子成为他妻子吧，一定是秋若兰手里有他的什么把柄。” “我猜把柄大抵是秋若兰为他带来的学术上的好处，以及，秋若兰可能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萧楠道，“但是显然李慕言并不甘心。他现在看中了俞紫依家里的权势。” “十三少，看来你被戴了‘绿帽’啊！”婉月道，“俞紫依还真是好笑，自说自话的成了你所谓的未婚妻，然后立刻给你戴了绿帽。” “有一种人，得到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弃置一边，而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永远让他们内心骚动。对于俞紫依来说，我已经是她得到的男人，所以毫无吸引力可言了。而别人的东西夺取起来更有刺激感，那个东西，就是李慕言。 这样也不错，起码她的生活是积极而有追求的。就让他们在一起吧。至于秋若兰嘛，我倒是想给她提供一些资助，不然她的才华埋没在李慕言这种男人的肮脏丑事下太过浪费了。你可以替我向她传达我的意思。”萧楠道。 “我倒是可以传达，但是万一秋若兰又是一个小慈怎么办？她这个人虽然很有才华，但是也确实不顾一切往上爬的。”婉月对于小慈这种人极为鄙视，尤其是知道了小慈给萧楠带来了无尽的麻烦后。 “秋若兰如果是小慈那种不惜一切向上爬的人，她就不会仅仅满足于只和李慕言绑在一起。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应该爬到什么地位是最合适的，也知道圆滑的适应充满男权的不公环境，所以她和小慈不同。 她只是缺了一把东风，以她的资质，将来进入官场必然很有作为。 我们对她的资助，将来想必也会有所回报。” “这种时候，十三少又分外清醒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被俞紫依迷得晕头转向了。”婉月故意道，“你就不能稍微反抗下这些贪婪无度的人么？” “反抗这些人，刺激他们，忤逆他们，只会让他们更加暴躁，引发更大的灾害。”萧楠道，“与其让他们祸害别人，不如让他们黏着在我这里。而且我对他们的作为并不感到生气，他们花的也不是我的钱，是萧家的。萧家有钱拿我们当实验，花他们一点钱养这些人，哄他们开心，又有什么不好呢？” “你的角度也真是清奇。”婉月道，“如果他们能因你的大度宽容而消停点就好了。” 俞紫依和李慕言如此火热，李慕言直到次日下午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如果不是婉月已经和秋若兰有所接触，并表达了萧楠要资助她的意愿，那么估计秋若兰肯定要和李慕言有一番争吵——抛下已经有身孕的女友，去和别人的未婚妻鬼混两天一夜，估计是个女人都无法忍受这种屈辱。 而有了萧楠的资助，秋若兰也觉得李慕言这种男人不值一提，她反而对李慕言的鬼混一脸淡然了。 李慕言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绅士优雅，实则私下里对秋若兰极为冷漠，一进门就轻描淡写的说：“我昨晚和几个我父亲的好友那边应酬，所以回来晚了会。我累了，今天任何人来找我都叫他们不要打扰我。” “我看，你昨晚何止是应酬，而是身心都投入进去了吧。”秋若兰抱着手臂道，“你是不是和那个俞紫依鬼混了？你特意去救她，我就知道你别有用心。” “是又怎么样？秋若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你不就是仗着怀了我的孩子进了李家的门，才过了几天，你就忘了你的出身了？如果不是我，恐怕根本没有男人要你这种女人！你看看你那一大家子都是什么德行！”李慕言坐在床边，一边脱鞋一边辱骂。 “李慕言，你知道今天谁来找我么？是萧家的十三少。他的身份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知道你勾搭俞紫依的用心，但是俞家和萧家，到底哪一家更值得结交呢？你抢了萧家的未婚妻，不怕掉脑袋吗？”秋若兰道。 “萧十三找你做什么？”昏昏欲睡的李慕言忽然就清醒了。 “他说想资助我进入上海的学术界以及文政圈。”秋若兰微笑道，她直接告诉了李慕言这件事，可见也是很有手段了。 “若兰，刚才是我不对，你知道我是为了咱们两个人好，那个俞紫依是个搔货，真的不是我错。”李慕言连鞋都没穿就赶紧过来给秋若兰揉肩膀，软声软气的说。 “我们两个人某种程度上很相似。我不在意你和什么女人在一起，但是你要知道，采取什么样的策略，才是对你我都‘最优化’。”秋若兰道。 “萧家不过是偏安一隅的土财主，俞家才是真正掌控上海喉舌乃至全国舆论的关键，若兰，你应该帮助我，取得俞家的信任，对你我都有好处。”李慕言道。 “我当然会帮助你，甚至，我可以为了你，让出你的‘正室’这个位置，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可以不要，省的为你找麻烦。但是你不觉得这一切，都需要补偿么？”秋若兰道。 “你要什么？直接说吧。” “以后你跟了俞家，好处自然少不了你，所以我要你同意把学生会长的位置让给我，还要你帮我写几封推荐信，以及我的打胎费和养护费要三万大洋。你不要觉得多，因为日后，我们各自发达了，说不定还会有合作的机会。”秋若兰道，“这么多年，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要这么点东西，不算多吧？” “若兰，你真是深明大义，不过我现在手头拿不出那么多钱……” “你不要说你没有钱，我知道你有那么多钱才会开口，你老爹现在就在上海文博局，文博局的后台就是日本人，会没有钱么？我要你现在就给你父亲发电报，不然——”秋若兰抱着手臂笑道。 “算你狠！秋若兰，我知道你怀孕的事不一定是真的，没想到你狮子口大开！你真的以为投靠了萧十三你一个女流之辈就能发达了么？”李慕言翻脸道。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考虑这么多了，快去发电报吧。”秋若兰道。 李慕言不得不又赶紧出了门，心烦意乱的他走出去很远才发觉自己忘记穿鞋了。 看着李慕言慌忙出门的狼狈样子，秋若兰冷冷一笑。她是女人，自然明白俞紫依的心理，俞紫依怎么可能真正和李慕言在一起，那种大小姐，最后还是会选择“强强联合”的萧家。 以她对俞紫依的观察，俞紫依可不是那种清纯痴傻到可以为了所谓爱情和李慕言这种酸腐书生私奔的人。 俞紫依不过是在“狩猎”罢了。李慕言这个玩弄感情的家伙，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而俞紫依显然不愿意放下她的事业心，在从萧楠那里得到了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外加从李慕言那里得到了爱情的滋润后， 她一恢复体力去找的男人，却并不是这两个人，而是大壮。 她自以为灵敏的新闻嗅觉告诉她，大壮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男人，他说不定可以作为自己的大新闻的主角。 所以她换上了自己工作专用的中性化小西装，精心画了个很有英气感觉的妆容，带上自己的记者装备就去找大壮了。 大壮也是萧家“豢养”的试验品之一，他从来不去考虑自己为什么能够在大船上过着挥霍无度的日子，只觉得那是萧楠对自己的补偿。就算萧楠给他花了很多钱，他依旧觉得萧楠不是个好东西，因为萧楠竟然试图把自己丢在荒野让他自生自灭！ 所以在俞紫依又来找自己时，他便准备继续编造萧楠的坏话，好好出一下自己心头的恶气。 没想到这一次，俞紫依竟然煞有介事的问他的人生经历，说要把他登上日报的头版头条，作为劳苦大众的代表剖析人性什么的。 大壮的人生经历就是一个从小被家里惯坏的地痞无赖，但是他显然不会这么如实说自己，在他嘴里，他是个勤劳倒霉的大好人，而萧楠和婉月是陷害折磨他的奸夫淫妇，他“详尽”诉说了两个小时根本不存在的、萧楠和婉月所做的坏事。 听完了大壮的叙述，俞紫依竟然毅然抬起头，双眼发光道：“大壮！你的经历太悲惨了！我要给你一次新的人生机会！我要改造你！我要让全世界看到，你这样毫无希望，出生在泥潭里的人也能够翻身！跟我去上海，我会让我父亲给你安排住处和最好的洋行，你要成为一位真正的绅士！真正有用的人！这个时代我们并不绝望！我要给你救赎！” 大壮挠挠头，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俞紫依却像打了鸡血一样，道：“我这就去写稿子，下次靠岸时，我就寄给上海那边发出去！啊，对了，大壮，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我是说，婉月之外的，有没有女人说要和你在一起？” 大壮愤恨道：“那些女人都恨我！她们都很恶心！奸猾！就知道害我！要不就是为了我的钱！” 以他以往的作为，会有正常女人喜欢他才怪，而他去找的那些妓女，所为的也不过是他的钱罢了。 说到自己感情，他实则一片空白，并对女人有种莫名的恨意，这种恨意主要还是来自于婉月。他是真的认为婉月是个下贱的女人，就该当自己的老婆，实际上在萧家大院里时，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逐着婉月，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喜欢上了婉月。正因为如此，他才分外憎恨永远不可能喜欢他的婉月。 就算他后来找了很多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然而最后他做梦里梦见的，还是婉月。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一个女人，是真心对你好，希望你好，那你的心境会不会稍微改善，你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会不会稍微减少一点？”俞紫依温柔的说道。 “我听不懂你说的啥，但是如果真有个女人愿意一心一意的跟着我，那我肯定会和她好好过日子。”大壮道。 俞紫依闻言，忽然突如其来给大壮来了一个拥抱。 “大壮！你一定不要对这个世界绝望！我一定会拯救你的！你要相信，就算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爱你，我也会爱你的！我要改造你！我要给你希望！”俞紫依道，“所以你千万不要灰心！不要绝望！我永远支持你！” 她记得自己在大学的外教导师说，中国人的人际关系太过冷漠，因为人与人之间拒绝接触，就算父母也吝啬于给孩子一个吻，一个拥抱。 拥抱是无国界的关爱，所以，她要让大壮感觉到最真实的大爱，就要从一个拥抱开始！ 俞紫依不来的时候，萧楠和苗枫就陷入了无聊的状态，萧楠陷在沙发里，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广告，苗枫则在保养他的长刀。 219 葛崖 “原来俞紫依没有来闹腾的时候，还怪有点无聊。”苗枫穿着大裤衩和拖鞋，一边保养自己的刀一边嘟囔道。 “你不觉得冷吗？”萧楠道，“现在都是已经是快要到冬天的天气了。” “我没觉得。这样穿比较放松。”苗枫道，说罢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为什么还不到上海？” “这是游轮，当然要慢慢游览。”萧楠道。就算在自己的卧室内，他也穿着一身考究的长衫，为的就是防止俞紫依又突然闯进来生事。 “看，下雨了。”苗枫望向了窗外道，“这么大的船，应该不怕风浪吧？” “这可是在江上，能有多大的风浪？对于这么大的船来说。”萧楠道。 他话音刚落，原本只是打在玻璃上的小雨点骤然变大，简直听都听到那种一瞬间变得呼啸的暴风雨声。 这种转换未免也来得太快了点吧！ 这转变让只穿着背心和裤衩的苗枫立刻警醒，他握住刀柄站了起来，并对萧楠道：“你过来，把你的拐杖抓好，我觉得这外面的天气有点不太正常——虽然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自然现象，但是和你这个人在一起，就没有正常两个字可言。” “说不定真的是普通的风暴呢？”萧楠耸耸肩道，“我们现在行进到的地方，是位于整个河道上最为开阔和湍急的地方，连江面两边都是起伏的荒山野岭，要两天后才能见到港口。这种地方，本来就气候多变。” 这时，婉月忽然推开门进来道：“江面上出现了剧烈的暴风雨，平白无故的突然就刮起了风暴，我来看看，想把卧室的地面上都铺上棉被，这样防止船体万一颠簸后导致跌倒。” 此时窗外一片漆黑，只有拍打着窗户的雨滴昭示着这风雨有多急。 “婉月，你太费心了。”萧楠道。 “主要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婉月道。 “能把这么大的船吹歪的暴风雨估计不可能有。”萧楠道，“你们多虑了。从科学的角度看，这最多只是个小股的气旋。” 然而他这句话刚说完，伴随着窗外的缓慢巨响，船忽然就开始歪了！ 桌子上的东西纷纷掉落，吊灯也晃起来，好在倾斜的角度不大，萧楠还能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 “你真是乌鸦嘴啊！”苗枫道，“我看这船不行！” “这船倾斜的感觉不像是遇到了风暴啊……”婉月疑惑道，但是她没多想，而是立刻冲到卧室里，把柜子里的被褥抱出来，都扔到萧楠身上，让他先裹住自己防摔。 “哑巴！哑巴！把十三少的轮椅推出来！”婉月同时叫道，可是叫了几声，哑巴都全无反应。 等她跑到哑巴居住的隔间一看，发觉哑巴竟然睡得死死的，动都不动。 “哑巴！”她上去晃了晃哑巴，但是哑巴依旧打着鼾声，怎么都不醒。这不像是哑巴平日的作风，平日里只要萧楠有事叫他，他都会立刻起来的。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被下了药。 “奇怪……”见叫不醒哑巴，婉月索性也放弃了叫他，而是来到萧楠面前。 窗外那种奇怪的缓慢的噪音更加剧烈了，而且绵延不绝。 萧楠道：“这到底是什么噪音？难道是触礁了？这不可能啊！为什么感觉声音就在窗外？” 苗枫来到窗边查看，他视力过人，在黑夜里就算有一丝光也能看清很远的地方。当他贴在窗玻璃上往外看时，脸色为之一变！ 他眼中所见的竟然是！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从水里升腾起了巨大蜿蜒的身躯，那身躯布满了尖锐的黑鳞，正紧紧缠着船体的中段！ 如果硬要说那像是什么！ 他觉得像是！ 龙！ “我们要赶紧逃离这艘船！！是条巨大的龙缠住了船！”苗枫惊呼道。 “你说什么！！！”婉月完全不懂他的意思，但是转念立刻想到自己亲眼所见的种种怪事，于是没有第二句话，而是立刻将萧楠背了起来。 “哑巴怎么办？！”萧楠道。 “我带着他一起跑。”苗枫道。 “就算你们带了哑巴，船上还有那么多人，还有芙蓉他们！”萧楠道，“我们去外面甲板！我猜这又是那些人所谓的实验内容之一！关键还在我们！” “你的意思让我去杀这条龙？”苗枫道。 “我可没这么说！”萧楠道，“我是说，有人搞事，我们先找出那个人！再和他交涉！” “不，我喜欢直接的方法。”苗枫道，“我去干掉那条龙。我觉得问题不大。” “……你也……太厉害了吧！”萧楠讶道。 “等完事再说这句话吧。你们先去船的前面，以防万一，先去找救生船。”苗枫将刀利落的送进刀鞘，然后把刀鞘背在了身后。 为了方便携带，那把刀鞘上还装了固定用的皮带皮扣。 “你……穿多点再出去……”萧楠呆呆道。 “没必要。打起来就热了。而且这里是水域，早晚要弄得浑身都是水，衣服多了不方便。”苗枫切了一声道，“我们快点行动吧，趁着这条龙还没把船绞成两截。” 婉月点点头，背着萧楠跑出了卧室。 然而跑出了卧室后，才发觉走廊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按理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乘客早就开始惊慌了才对。 实际上到处都一片死寂，她背着萧楠经过楼下的走廊时，看到那些值夜班的服务生都倒在了地上昏睡不醒。 这时，本应该播放应急通知的大喇叭里传来一个奇怪的通知—— “萧楠先生，请您前往中央舞厅，有人找您。” 通知连续播放了五遍。 萧楠道：“婉月，我们去中央舞厅。” “为什么？我们应该去找救生船才对……”婉月奇怪道。 “你刚才没有听到什么么？”萧楠立刻发觉只有自己听到了那个通知，婉月竟然没听到喇叭里的声音！ “我什么都没听到，只有外面的暴风雨和噪音。”婉月道。 “…………有意思。”萧楠确认自己并不是幻听了，因为播音又开始响了，依旧重复方才的内容。 “那你把我带到舞厅那边行么？”萧楠道，“我想单独进去，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我不知道您是怎么了……不过，我会带你过去的。你确定不要我跟着？万一里面……”婉月担心道。 “这不是你能解决的。相信我，婉月。”萧楠道。 婉月犹豫了片刻，终于道：“好吧，我带你去。我相信你。一直相信！” —— 苗枫终于站在了大船最上面的甲板上，在他面前的巨龙身躯比他在船内看到的还要大得惊人。 但是穿着人字拖的他显然没把这条龙放在眼里—— 在他知晓的上古传说中，太古时代由于人类向伏羲胡乱祈愿，爆发了所谓的神代之乱，生态系统彻底乱套，巨兽神怪横行，当时的记载中不乏巨大的物种。 龙这种东西自然也在其中。 只是后来神代太过混乱，存在的时间甚至还不如一个人类朝代时间漫长。 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神话凋零的时代，能够亲手屠龙。 苗枫勾了勾嘴角，缓缓抽出了背上那把细长的刀。 巨大的浪潮在船舷的一侧猛地激起——那是因为终于从水底升起了龙的头颅！ 数十米高的黑鳞龙颈，顶着硕大的狰狞龙头，在暴风雨中，藐视着被它的身躯紧紧缠住的游轮！ 场景简直犹如梦魇！ 苗枫的双手握紧了刀柄，如果他切开缠绕着船身的龙躯，那么发狂的龙头会立刻顶翻船体，所以，先打龙头！ 主意拿定，他便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船舷冲去，随即—— 只见他高高跃起！朝着深暗而汹涌的水面一头扎下！ —— 婉月把萧楠放在了能找到的最近的通往舞厅的门前。那是一个位于舞厅二楼旋梯外的华丽大门，此刻紧闭着。 萧楠接过婉月带出来的拐杖，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你行动不便……”婉月还是很担心。 “不用担心我。”萧楠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示意她安心。 “你要多加小心！”婉月紧张的看着他的眼睛道。虽然她已经今非昔比，但是每到这种时候，她依旧是那个无助的少女，对未知感到恐惧，唯一让她安心的只有萧楠。 萧楠淡淡笑了笑，他摘下了眼镜，送到婉月面前，道：“帮我保管下，我等下就来取。” 婉月愣住了片刻，看着他的金色的眼眸，颤抖道：“你……你还是萧楠么？” “我永远是你的十三少。”萧楠微笑道。 说罢他转身去推那扇紧闭的大门。 婉月目送着他拄着拐杖缓慢进了门。 然而—— 从打开的大门进来的人， 已经在一瞬间从身穿民国长衫的萧楠，转换成了四肢健全，一身考究的黑色西装的绝美男子。 看他的穿着，就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霸道总裁，连及肩的长发都是精心打理过般的时髦发型。 大门在他身后自动关闭，他站在二楼的旋转楼梯台上俯瞰着下面的舞会大厅—— 在大厅的某个点亮了台灯的雅座上，正坐着一个独自喝酒的男子。 “看来你还是没能沉得住气，始终要玩点什么花招见见我。”由萧楠“幻化”成的高个西装男子用一种让人类无法抵挡的声音道，“该怎么称呼？是叫阁下的假名——葛崖，或者该称呼你为—— 旧神？” “叫我一声前辈不为过吧？”那个被称作葛崖的男子微笑道，“毕竟我比你岁数大多了， 伏羲 小弟。 我打扰了你和凡人无聊的游戏了么？” “没想到这世上，还存活着第二个‘超生物’。前辈，没去拜你的山头是我怠慢了。哼哼。”伏羲发出了蔑视的笑声，“身为比我超前数十亿年的旧神，你现在也沦为了别人的试验品了么？” “不，我是他们的合作伙伴。”葛崖道，“为了研究你这个‘外来生物’。地球曾经是属于我们‘原住民’的，伏羲。你是个外来的强盗。” 220 古远之事 偌大的舞厅，现在只坐着两个人。 身穿西装的男子应邀坐在葛崖的对面，他的面容完美得甚至让人感到战栗。 伏羲。 确切的说，他的身份是代号为“伏羲”的现象级超生物，无法被观测，但是可以被“召请”——这个身穿西装的男子，也不过是他众多形象中的一个。 甚至和现在地球上的生物都不在一个次元，人类完全无法掌控，拼尽全力，也只不过能偶尔得见他的吉光片羽而已。 比起上次死亡实验时，伏羲现身的短暂片刻，在这艘船上，伏羲倒是很干脆利落的出场了。 原因是面对他的这名男子，来历实在是太过离奇。 伏羲称呼这个叫做葛崖的男子为“旧神”。 “我曾以为，这个星系所有的旧神荣光都已经退却。”伏羲拿起玻璃酒杯道，“在我来到地球时，地球已经有了数十亿年的历史，但是蛮荒的大地上，物种因为陨星灾害而凋零，大地荒芜，一片洪荒。 因此我把这颗星球当做被诸神抛弃的荒地来开垦。 想不到，这地球的土著‘神灵’竟然死灰复燃了。” 说罢，他的金色眼眸瞥向葛崖。 葛崖轻笑起来：“这么一说，我还真像个老不死的。 那么，先自我介绍下吧，在你还未出生之前，我就已经是这星球的‘神灵’了。我所主宰的是超古时代，大概在地球纪年四十亿年的时刻，经过了漫长的进化时期，那时候的地面和如今的人类世界差不多。 甚至远比现在的人类文明先进，他们甚至登上了火星，在那设置了殖民地。并开始了大宇宙进军时代。 这一切，都是我作为至高神灵指导下进行的。 对于孤身一人的你来说，可能觉得不可思议，我也是有‘种族’的——我的种族，是这地球上最高种族——神。” “也就是和我差不多——由星体直接孕育的进化终末个体。而你的种族，是源自地球星核能量直接生出的终极进化体。”伏羲道，“我和你们，确实有很多地方相似。” “我的种族，从诞生起后，主宰了地球接近一亿年的岁月。我们是至纯至高的能量，每个个体的寿命都在百万年以上。但是，到了我这一代时，神族只有我一个人了。”葛崖道，“我族持续治理古人类长达一亿年的时光，这时候，我意识到，一旦我的能量耗尽，我族将会灭绝，而其他星球说不定存在我的同类。 因此在我的统治时代，人类开始远征宇宙。 那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你将诞生的迹象，孕育你的‘茧’在日轮中会偶尔幻现，但是你和现在一样，无法观测。我最终认定你是和我不同种的星级生物，为了防止你诞生后可能对太阳系带来的星级灾害，我甚至在诸多星球建立了备用的基地。 但是你却迟迟没有诞生，直到我耗尽我的寿元，你都还在那个不可观测的茧内孕育着。这大概是因为我是行星生物，而你是恒星生物的缘故。 我们本质上还是有些不同的。” “你说你寿元已经耗尽，为何现在却出现在这里？”伏羲问道。 “因为出现在这里的，只是我的僵尸。”葛崖微笑道，“我确实已经耗尽了寿元，但是我把我最后一丝能量利用某种方式保存起来，深埋在地幔中，靠着这星球的星核能量侥幸沉睡到了现代。 那些新人类发掘了我，是他们给了我新的身躯，并让我知晓了，你竟然已经出生并开始‘侵略’地球的事实。 伏羲，你现在做的事情，和我们一族当初做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和你一样，带领人类走出洪荒时代，走向文明，然后目睹了无数个人类文明的兴亡更迭。 你不觉得，这样的周而复始的命运实在是太过乏味枯燥了么？” 伏羲喝下了一口杯子里的酒道：“所以呢？你有什么建议？” “人类无法直视你，因为你的能量量级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而我，虽然只剩下一个躯壳，却还保存着神族的灵识，因此可以理解你，直视你，甚至和你对话。 所以，我就成了人类和你之间的‘调停人’。”葛崖道，“这艘船聚集了大量和你的化身——萧楠有关的人，萧楠是你制造的化身，和他联系紧密的人，都是召唤你现身的‘祭品’。 通过对萧楠的实验分析，萧楠这个人的精神领域的另一端直接连着你，和他关联越密切的‘人际网’，越具有某种刺激他精神波动的‘魔力’。这艘封闭的船只，加上我，这些人，就是召请你的第二次请神实验。 事实证明，你还是给我这个老前辈一些面子的。” “外面的龙，是你古老时代留下的眷族吧？”伏羲道。 “那是古文明时代的基因产物，我亲自制作的、被人类称之为‘神龙’的生物样本，你说的没错，它确实算得上是眷族，就像是你身边那个男人一样。只是，你如果我们的谈判进行得不顺利的话，恐怕我的眷族，就要吞噬你的眷族了。”葛崖道。 “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伏羲问。 “不是从你这里得到什么，而是合作。那些人类所想的，恰恰是我所想的。伏羲，你被困在这个狭小的星系里太久了。 难道，你不对‘外面’感到好奇么？你不想前往那里，寻找我们的同伴么？”葛崖道。 “太阳系之外，离得最近的类太阳系星系内，确实有你的殖民地存在，不过和我见到的最初的地球一样，那殖民地早已荒废。”伏羲道，“原因是他们耗尽了星球的能源。 你撒在周围星球的文明种子，无一例外都是这种结局，最后成了死星。 这说明，你说的有很多疑点。” “什么疑点？”葛崖道，“这不是很正常么？没有我这样的神族指导他们的文明，他们走向衰落是必然的。” “如果你真的是神，为何你神迹所遍布之地，最后都成了一片死地呢？”伏羲道，“又为何你的种族最终凋零却没有永续繁荣呢？ 答案只有一个，你们和人类一起，耗尽了星球的能量和资源。 甚至，我猜测，你们神族的生存方式，可能是彼此吞噬能量。 人类召请我，和你找我的目的确实一样，都是把我当做星球能量提供器。因为，要支撑你迈向宇宙计划的重要条件，就是能源—— 而现在地球新的地脉之力显然不足以完成你的梦想。 葛崖，我们并不是同类，你只是把我当做 ‘食物’。” “那是你的看法，正确的说，我只是希望达到共赢。伏羲，你早晚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作为新生神的你，早晚有湮灭的一天，你只有和我一起联手，尽快找到其他星体生命才能延续你的生命之火。”葛崖道，“我可以提供给你长达一亿年的经验，你可以继续以你心爱的萧楠的身份活着，和我融合后，萧楠还是存在的，他可以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不用被你那巨大的力量所‘诅咒’。 他可以去自由的寻找他的爱人，他的幸福。 而不是成为你的傀儡。” “提供上亿年的知识经验给我？” “没错，我们融合后，我的经验既是你的经验。”葛崖道，“比你现在所一手建立起来的文明世代更加先进发达的文明，我见过不知道多少次。” “那么，你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和我交融知识和经验。”伏羲放下酒杯道，“我还以为你要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提议。 说来说去，你的目的和人类竟然一致，何等低级庸俗。” “那么，你还有什么更加高远的志向么？”葛崖问道，“你也不过是一个仅仅存在了一万年的年轻神灵。你的所见还太浅薄。 而我的阅历，起码是你的几百倍。” “我的志向就是萧楠的志向，他是我在人间全权的代理人。”伏羲道，“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怎样研究他的？我以为他已经足够多嘴了。” “萧楠的所有数据都在人类机构的掌控之下。他是人类观测你的唯一媒介。即使如此，为了避免贸然召请你带来的灾害，对他的观测也只在一定范围内。 萧楠曾经出现过几次在时空罅隙中突然失踪的情况，看来你已经掌握了开辟次元裂痕的能力。 如果把你的那种能力运用到星体跳跃上，我们进入宇宙的效率会大大提高。” “谈判就到此为止吧。让萧楠来跟你说吧。”伏羲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着的香烟放进嘴里，深深的抽了一口后，吐出了一阵烟气。 烟气中，坐在他原来位置上的，已经不是伏羲，而是身穿长衫的萧楠。 大概萧楠和他唯一还有关联的地方，就是和伏羲一样拥有一双金色的眼眸了。 “萧楠，神的宠儿。”葛崖笑了一声，“你的造物主伏羲，原来是个如此喜欢逃避的懦夫么？” “他是不是懦夫我不知道，我只是来更正下你说错的几个数据。”萧楠手里捏着香烟道，“伏羲已经有一亿岁了。” 221 屠龙 “一亿岁？看来人类的计算还是有误差的。”葛崖翘起了腿，托着脸看着萧楠，“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已经有一亿的寿命，那更该和我融合才是。他是来自恒星的生命体，能够提供更加强劲的能量。” “但你有什么条件让他非答应你不可呢？”萧楠道，“他是连你也无法控制的超级生命能量，连我也无法揣摩他的意图，你又能怎样控制他？你只有数百万年的寿命，而他比你活的要久远得多，我认为你还是打消你的念头吧。” “我从未想过控制他，我只是想和他一起完成进化。”葛崖道，“萧楠，伏羲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想过么？” “我从来不去揣摩他的想法。我怕我会失去理性而发疯。”萧楠道，他将手中的烟放在了桌子的边缘，因为他本人并不抽烟。 “伏羲太在乎人类了。他和我们一族不同，我们一族知晓人类的低劣和不可救药，人类只是供我们驱使的棋子。 但是他不一样，他把人类当做自己的唯一所有物。不然他也不会造出你来，他把自己最重视的造物造成了人类的样子，你在凡人眼中虽然残缺，但是对于伏羲来说，你是他最宝贵的造物。 伏羲一次又一次的造出像你这样的‘完人’赠与不可救药的人类，希望引领人类走向真正完美的进化之途，然而他却只是个在沙边搭沙屋的小孩子，人类一次次毁灭他的成果，最后甚至排斥他的存在。 伏羲太在乎那些低级的生物了。这导致他被蒙住了双眼，而忽略我们超级生命本身的持续进化，我们是星球真正的主宰和生物，人类不过是这大地上的寄生虫，对于我们来说就如同是细菌一般的存在物。 我要挟伏羲的条件很简单，只要这艘船，这个大陆上的所有人命就行。 萧楠，你哪有人心这种东西？ 你只是异形的造物，你反映只是伏羲自己的看法。 你对凡人的宽恕容忍，就是伏羲本身的态度。 你很在乎那个叫做婉月的女人吧？ 她已经被伏羲‘改造’过了，伏羲通过你强行挽留她，本来她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子罢了，注定一辈子当个默默无闻的乡野村姑，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女人，伏羲却视若珍宝。 你可想而知，他当初对娥皇的承诺有多巨大。 为了一个女人，他就敢做出那种事。 而为了这所谓的天下苍生，他又岂能会坐视不理？ 萧楠，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你的身份无疑是伏羲所创造的‘天子’。你是真正具有天授神权的完人，说这个天下都是你的也不为过，你拥有让人忍不住追随的魅力，还有着人类永远不可能有的崇高道德。 我和伏羲前去探寻新世界的话，这个世间，让我选的话，我也会选择你作为神的代理人，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成为‘人皇’。 但你出现的时机和其他伏羲造出的圣贤都不一样，你是从未来来的人。 就算是我也没法突破时间的壁垒，但是你做到了。这起码证明，伏羲拥有一项极为稀有的能力，也是将来我和他一起冲破星际屏障的重要力量——时空之力，你应该多次感受过伏羲的时间之力，我想知道，他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体验？让你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我不知道。我只是被反复折腾的无助的人类，我唯一见识的，只有人和神的无常。”萧楠看着那根还未熄灭的烟道，“我反倒想问你，为何执着于所谓的开拓和进化，看着眼前不好么？” “因为我的岁月太久远了。我只想找寻答案。知道我们这个种的尽头到底是什么？”葛崖道。 “尽头，也许是连神都会发疯的答案。”萧楠道，“无知，才是最幸福的。” “那是对人类而言。”葛崖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面对星空时，就算是我，也像是人类孩童一样会兴奋。想知道那深邃永暗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我不是在胁迫伏羲，我是在恳求他。 你看我的眼神是正确的，我现在只是一个‘幽灵’，我只是像软弱愚蠢的人类一样，在祈求他。以我最大的能力，也不过只前往了太阳系周边的几个有限的星系而已，而伏羲不一样，他的能力是能够直达宇宙的中心，只要他想， 他可以做到一切。” “你和伏羲融合后，万一被吞噬的是你的意识，怎么办呢？”萧楠道。 “我们一族，最终都会彼此吞噬，融合。但是到我这一个时，没有人可以再吞噬我，融合我。只剩下我一个。”葛崖微微一笑， “其实我可以理解一点伏羲为什么会对人类这么眷恋。 因为我们这种所谓的长生种，最后面临的只有一种情愫， 那就是孤独。 如果我被吞噬了，那也不错。 起码，伏羲能代替我，去那星海的另一端，找到我们的同伴。 我们真正的同伴， 而不是低级到骨子里的人类。 在如此细小的星球上，独自一人和一群低级生物纠结一亿年，你不觉得他太可悲了么？” “不止一亿年。”萧楠垂下了睫毛，“他可以回溯时间，我也是他回溯时间的成果之一。他太过不舍人类，每一个人类世代，他都会回溯无数次，甚至哪怕只是为了一个渺小的人类的渺小的请求，他就会重新回到那个时间点，陪伴那个世代的人类再经历一次兴亡。 即使如此，人类的文明终会无可挽回的走向衰落。 他堆积起来的沙塔被潮水吞噬。 便只能再次从头开始搭建。 所以，你真的要以时间长短来判断他的寿命，他的真正历程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亿年，是接近永恒的时间。 葛崖，我的判断是认为，他和你不是一个水平的‘种’。你想找到的你们种族的进化终点，他已经为你展示了。” 葛崖终于睁大了眼睛，看着萧楠半晌，他才道：“这是不可能的，以太阳的能量不可能孕育出如此强劲的神明！” “凡事都有例外。”萧楠道，“他共享了一些他的经验给我，因此我知晓了这些讯息。但他对你们古代文明显然不是很感兴趣，从未触及过你们时代的时间回溯。 大概觉得那是你们先祖的世代，他为你们留了一些尊严吧。 可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可能会对你产生一些冲击。” 萧楠说这些话的时候，周遭的事物终于开始出现了那种伏羲特有的力场干扰现象——一切物质都呈现出水波一般的起伏。 “关于我们这个星球的起源，伏羲曾经出于好奇追溯过——我们这个星球……” —— 巨物坠入江面，激起巨浪滔天——在巨物还未完全沉没前，可以看清那巨物有着巨大龙头的轮廓！ 被砍断的龙颈上喷出了冰冷的龙血，暴雨中，苗枫逆迎着血风暴踩着龙躯直冲向上，在断头龙还未产生死僵前，他要尽快斩断缠住船身的龙躯！ 然而，当他挥刀斩断了一节龙躯，还未开始斩断第二圈龙躯时，汹涌的江面从四面八方发出了呼啸的巨响！ 苗枫站在船顶的龙躯上抬起头，环视着四周。 只见他触目所及，从水面下竟然升起了无数的龙头！ 而当他抬起头，从电闪雷鸣的浓云中，竟然也垂下了一头又一头狰狞而大小不一的龙头！ “萧楠！你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苗枫忍不住干笑了一声，自言自语的叫道。 —— 船舱的舞厅内，葛崖目瞪口呆的听完了萧楠的叙述，半天才呆呆的说： “怎么……会这样？” “这是世界起源的秘密。所以根本不需要探访星河。”萧楠道，“还望你对人类保密。” “那我和我的族种活着有任何意义么？”葛崖露出了虚无绝望的表情。 “这我无法评判，毕竟我只是一个人类。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萧楠摇头道，“伏羲叫我来，大概也是为了满足你的求知欲吧。毕竟啰嗦说废话，是我的专长。 我也言尽于此了。 忘了说，我的特技之一，貌似可以通过谈话让就连机器在内的有知物进入‘深渊’。 如果你感到了那种无底洞的虚无感，那么看来我的发挥还是稳定的。” 萧楠说罢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你去哪里？萧楠。”葛崖问道。 “去帮苗枫。”萧楠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 苗枫紧握着长刀，面对着即将汹涌扑来的成千上万的龙头严阵以待。 真讽刺，他不仅自嘲的想，之前还跟萧楠夸下海口，觉得就算屠龙也只是小意思。 没想到竟然又面对着这种铺天盖地异常无比的灾异。 萧楠这个家伙真的有毒！和他在一起遇到的就没有一件哪怕正常一丝丝的事情！ “你不要吐槽我了。这也不是我情愿的。”萧楠的声音忽然就在他身后响起，吓了他一大跳。 他转过身，只见萧楠就好端端的站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就那么出现了！ “你！你怎么来的！你不可能——” 苗枫忽然瞥见萧楠的腿！ 他是两条腿站在自己面前的！ 这不可能！萧楠没有右腿！ 而眼前的这个“萧楠”却是光着右脚的！ 他浑身的气息，毫无疑问就是萧楠，但是却有混杂着相当一部分其他什么人的气息。 只见萧楠弯腰脱了自己左脚上的布鞋和袜子扔到一边，仰面看着眼前的恐怖光景道：“你看到的景象，就是真正的葛崖。和船舱里跟我磨牙的，不过是他的一个传话傀儡罢了。 他是拼尽力气想要和我一搏的。 他说了一堆屁话，其实到头来也不过血性发作，想拼尽一切力量和我干一场。 我说过，我不会在娥皇还在世的岁月返回人世，起码也不会长久的持续的存在于现世。 所以，只能用点折中的法子了。 正好，萧楠这个身躯也可以阻隔我对凡人的影响力。只是恐怕接下来几天，萧楠可能要起不了床了。毕竟他的身躯真是缺乏锻炼，让他瞬间达到昔日战神舜的强度，可真是为难他了。” 说罢他就开始解开自己的长衫。 “他还喜欢这种太过不方便的衣服，就为了遮掩身体。”他一边退下长衫一边道。 最终，“萧楠”脱得只剩下一条长裤，赤着上身矗立在风雨里。 苗枫目瞪口呆的看着，只见萧楠轻轻握住他的刀刃，只用手指弹了一下，那把长刀竟然一分为二！ 第二把刀落到萧楠的手中时，竟然又幻化出了第三把刀！ 而“萧楠”双手各持了一把长刀，道：“最初你们部落的刀术，是我教给娥皇的，舜不是单纯的王者，我希望他开辟疆土，征战四方。所以，他称得上是人类中最好的武士。” 说罢他摆出了双刀的架势，道：“苗枫，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带着部下驰骋沙场了。” 此时，苗枫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萧楠，还是舜，亦或者是伏羲了。 但是可以确信的有一条，这个葛崖真的把伏羲逼到不得不附身萧楠达到“顶峰”的程度了。 “不管你是谁，今晚我和你不杀到敌人一头不剩，绝不罢休！”苗枫也敢接他的话，狂气道。 “敢和我比战绩么？小子？”“萧楠”挑了挑嘴角。真惊人，明明他还是那个柔弱的萧楠的身躯，现在却浑身都散发出可怕凌厉的杀气。 “我看萧楠要躺的不是几天，是几个月。”苗枫道，“恐怕还要洗个三天三夜的澡。” “小子！你也是去过未来的人！来句俗套的气势话吧！”“萧楠”喝道，“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苗枫大笑起来。 舜啊， 真是讨人喜欢的家伙！ 222 风之语 苗枫一开始还有点怀疑，就算现在跟自己并肩作战的可能是上古的战神舜，也可能是伏羲本人，但是毕竟那是萧楠的身躯。 萧楠那个身子骨，平日里连点风寒都不能耐，就算脱光了膀子，也看起来完全不能打，光看他那个细腰就知道，腹肌更是不可能有，那货能自己走两步路都不得了了，别说是特意去锻炼肌肉。 然而那家伙竟然手持双刀摆开了极为狂妄的架势，以至于苗枫忍不住把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考虑要不要及时为他做掩护。 只是他闪神的这个瞬间，不仅附了萧楠的身，还比萧楠多了一条腿的那家伙竟然就一跃而起，踩着他的肩膀跳到了更高的半空中！ 在苗枫错愕的目光中，率先进攻苗枫的两头小号的龙头就被“萧楠”一刀一头整齐利落的切断了！ 龙血大量的倾泻而下，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崩如决堤的雨水还是血水！ 就算是苗枫，也不能肯定自己单手持刀的情况下能两手分别砍断两只龙头，而这个“萧楠”简直轻松无比的就完成了这个高难度的动作！ 汹涌的巨浪随即卷起了数十米高！ 无数的龙头在巨浪中显现—— “小子，别发呆。”“萧楠”浑身都沐浴着雨血，向他露出了极为自信的笑容。 “你是被伏羲的力量给强化了吧！”苗枫大叫道。 “强化？我就是个凡人而已。”“萧楠”笑道，“人类的身体本来就潜藏着巨大的能力。如果让你的老朋友萧楠说，他会说，人脑有百分之九十的功能都没开发呢！” “而且，伏羲还对娥皇那个小丫头有承诺——如果让伏羲自己前来，那么这些怪物不值一提。”“萧楠”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下，“但是，那就违反了和娥皇的誓约。伏羲之力哪怕只是在这附近的范围作用，都会遗祸无穷。 此地会越发成为世界各方势力盯着的中心，到时候战火和人祸无穷无尽。 伏羲赐予你族的些许力量，都已经引发了这么多的祸事。 永远不要低估人类惹祸的本事。 你怎么学的和萧楠一样婆婆妈妈瞻前顾后了？ 今夜我们的主题只有一个——” “杀个痛快！”苗枫举起了手中的长刀，高声和道。 “小子！我很喜欢你！”“萧楠”脸上露出了接近疯狂的喜色，“我不像萧楠那么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我就直说了吧！ 我今天展示的武力， 就是你们人类应该能够达到的极限！ 我要向你示范—— 凡人如何 屠神！ 伏羲创造了我！就是要让我如此引导凡人！战天斗地！” 他的刀指向了马上要压顶而来的群龙狂潮，高声喝道—— “我所出生的时代！作恶的诸神方兴未艾！大地灾祸横流！唯有拼死而战才能生存！ 我为天下人子而战！ 就算 被他们背叛， 也绝无悔意。” 虽然他那张脸是萧楠的脸，但是那份毫无保留坦荡和高傲，是内敛的萧楠永远做不出的表情。 就算过了万年，他那完人的精神也如此耀眼夺目，很难让人不去联想，到底有多少人类曾经被他所折服所激励，又有多少人把他当做了信念的支柱，又有多少人因为他的太过完美无私而恨他入骨！ 只是通过附身之躯这样看着他，就立刻明白了为何娥皇会深爱他入骨髓！ 他简直比太阳更加光辉！ “那我 便以你为我的榜样！”苗枫紧紧握住刀柄。 “哈哈哈哈哈哈！”在舜高声的大笑中，两人的身影一起跃向了翻滚的龙潮，瞬间，巨浪淹没一切，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混沌和巨兽刺耳不绝的吼叫—— 恰如太始之初的恐怖洪荒！ 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战场。 鏖战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黎明—— 暴雨消散得好似从未出现过。江面上被砍断的龙头和龙躯挤满，以至于都快把偌大的一条江填成了“陆地”。 苗枫稳稳踩在一头龙头上，就像是踩着飘在水上的木筏，他浑身浴血，衣服都被染得血红，上半身的衣服早已被撕碎，裤子也破破烂烂的，身上有无数的道伤口，已经分不清到底他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血还是龙血。 就算被誉为半神，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和速度耐力，他此刻也已经脱力，只是强撑着没有倒下而已。 而当他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高处”——那最大的一头龙头，正正堵在江面的正中，体量甚至有大半艘游轮那么巨大，那就是龙神葛崖的主头颅了。 毫无疑问，那只头也已经被斩首，而站在龙头上沐浴着黎明第一道光辉的，就是同样浴血的“萧楠”。 苗枫甚至脑子都回想不过来在恶战中的具体细节，只是记得自己被一腔激清所控制，直到后来只有为求生而拼命挥刀的本能，他甚至撕破衣服，强行把刀刃和手绑在一起。 但是他可以确信，自己所斩杀的龙头，远没有舜斩杀的十分之一多。 太古的战神，他真是心服口服了。 然而，龙神看来并没有死透，它那三对龙眼微微睁开，随之发出了响彻天地的龙吟。 “伏羲，你从人类那里，只会得到无穷的痛苦。 你爱上人类，是你最大的错误。 最终消灭你的，不是我年迈的身躯，而是你所钟爱的卑鄙的人类。 看看吧，你亲自调率的人类，甚至连神也能斩杀。 你终究会 自掘坟墓。 你无法达到星河的彼岸， 你永生都会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星球， 被这些渺小的生物所累。 你为了他们困住了自己数百亿，数千亿，甚至永恒的年月。 你是永远找不到结局和起始的囚徒。” “那正是我的‘概念’。”“萧楠”双手握住刀柄，刀刃指着其下的龙头， “你所追逐的真理和进化，我已经为你演示了。 就连身为旧神的你， 也并无足够的理解力来理解我所展示的‘概念’。” “萧楠”的声音忽然声若洪钟，带来了万物的波动！ “我无始无终，无处不在，遍布一切次元， 我乃——————” 之后就是苗枫无法用人类的听觉去听和理解的词汇。 因此对于苗枫来说，伏羲的神谕其实是一片宏大的寂静。 只有刀刃深埋龙头的声音打破了一切平静。 以原始龙头为原点，物质的改变现象迅速蔓延，所有的龙头都产生了转化为冰的现象，并渐渐沉没入江水中。 而苗枫的意识也只坚持到这里。 他感到世界变得无比轻软，有无比的引力牵引着他的身躯下坠，将他引向黑暗香甜的梦乡。 随着原初龙头化作冰棱缓缓下沉，“萧楠”还矗立其上，他闭着眼睛，仰面感受着从岸边大地山峦处吹来的微风。 风声宛若恋人的细语。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而又温柔的笑容，用轻柔得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道： “我有多久没见到了你了？ 我本来不该从‘伏羲之海’里返回，其实我早已违逆了誓言。 当初，我还有句话没对你说。 所以我想让伏羲替我完成一个心愿。 很好笑吧？我明明是伏羲的造物，但是竟然连我也有了‘祈愿’。 因为我那时死得太过仓促， 那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不是完人。 我是真心想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我不后悔征战一生，为凡人开疆辟土，最终被世人背叛。 我不后悔为你做出最错误的决定。 我愿和你白头偕老。 娥皇啊， 傻丫头， 我啊 希望你能解脱。” 微风忽然变得强劲了许多，恰如恋人的手，抚着他的面颊，挽起他的发丝。 223 征途 在龙头还未彻底消融之时，一声碰撞声从“萧楠”的脚下传来，只见一条义肢掉在了冰面上。 “萧楠”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个年代的伏羲造物，还真是残破不堪。” 原来之前的恶战中，是伏羲将那条假腿暂时“活化”成了真正的肢体，现在时效到了。 他对这具身躯的使用权也到时间了。 “萧楠，我一点都不质疑你的能力，甚至你可能是连伏羲的命运都改写了的奇迹之人。”他扶着冰面坐下来，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一般说道。 “伏羲创造了太多的你我这样痴枉的‘土偶’，来引导凡人，诚然我们是无私的，但是也带来了很多人的痛苦。无法分辨人类感情的伏羲，就像是俯瞰细菌般俯瞰我们。 你就替我们这些早已做了古的老家伙们，好好的引导他吧。 你引导的不仅仅是人类，还有伏羲自己。” 说着，他的身上渐渐散发出微光向着天空飘散，终于，萧楠的身躯一头栽倒在地，陷入了沉睡了。 当萧楠再次醒来时，他累得连眼皮都不想睁开。 挣扎了半天才张开眼睛后，他发觉自己已经身处游轮里自己所在的卧室里了。 而时间已经是三天后了。 游轮里的人都在前两天醒了过来，并且失去了短暂的记忆，记忆里也出现了混乱。 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似乎并没有昏倒过，而是船只遭到了暴风雨的袭击稍微倾斜了一下，之后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居所里睡到了第二天。 除了加强过的人类，其他凡人无一例外连意识都被旧神给扭曲了。 连船体受损也被以是暴风雨导致这种理由让众人深信不疑。 这一切还是在龙神伏诛后唯一清醒的婉月告诉萧楠的，也是她把萧楠和苗枫带回来的。 龙神那庞大的身躯和无尽的龙头，早已融化为冰水，混入了淘淘江水中，再也不见踪影，就好似这世上从来没有它存在过似的。 纵然巨大的奇迹展现在面前，人类想要认知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比起萧楠依旧躺在床尚起不来，苗枫倒是已经活蹦乱跳了，婉月明明说他失血过多，但是他似乎现在吃啥啥香，除了他领口露出来的绷带，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萧楠则感到自己眨一下眼都觉得疲惫，睡了三天，他也睡不着了，只能又累又清醒的躺在那里。 “伏羲到底用我的身体干了什么？”萧楠问来探望他的苗枫道。 “用你的身体让舜附身，帮忙砍了龙神。”苗枫道，“你当时猛的很。” “没有录像真是太可惜了。没想到我的身体也能做出那么高难度的动作……”萧楠惋惜道，实际上当时他本人已经毫无意识了。 “不知道葛崖所隶属的那个组织会怎么评价这件事，我想我们到了上海麻烦不会少了。”他无力道。 “葛崖那个人倒是没有死，还在船上活动。”婉月道。 “什么？！他还没死？他的真身都被我们打爆了！”萧楠讶道。他随即一想，也许，葛崖仅仅剩下附身人躯的能量了，也就是俗称的被贬为凡人。 从和葛崖交谈中途开始，他就失去了意识，甚至不知晓伏羲最后借着他的身体说出的到底是什么内容的话语，也不知道舜又是如何和苗枫一起恶战一夜，达成了何种辉煌的战绩。 他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舜似乎对自己说了一番话。 伏羲创造舜这样的“圣人”，一代代投入凡间，任由他们为凡人献身到灯枯油尽，这些造物却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到了舜这一代时，舜甚至理解了人类的“爱情”。 然后，伏羲又以舜为蓝本的基础上，继续改进自己的“傀儡”，直至创造出了自己。 直到创造出自己为止，又有多少人为了这些圣人的献身而步入了绝望和悲剧，就宛若娥皇那样。 无论是人类还是舜，都希望结束这样的“悲剧”， 因此娥皇才毅然向伏羲祈愿，希望伏羲永不降临。 伏羲以他无尽的神爱笼罩着人世，然而他却并不理解真正的人情。 萧楠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 舜应该早就化为虚无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肉身，只是伏羲把他的人格和体格数据乃至记忆数据都从伏羲那超次元的某种“库”里提取了出来。 等同于再造了一个时效只有十几小时的“舜”，还是以附身在自己身上的方式。 然而舜一被复活，便向着他——萧楠本人发出了这样的祈愿，这祈愿不是向着伏羲，而是他，一个介于圣人和异常造物之间的怪物——萧楠。 因为他还爱着娥皇。 只是无论是舜，还是娥皇，都不可能再与彼此相见了。 与其说是祈愿，倒不若说是期望。 舜希望他能够连接伏羲和凡人。 伏羲只是凝视着凡间，指引着人类这个种族前进。 在伏羲前进道路上撒播的绝望的种子，就由自己来粉碎。 萧楠紧紧握起了手指。 他不是舜那样引导凡人的圣人。 他是为伏羲引路的人。 在印度神话里，为了防止恒河从天幕降落人间造成巨大的灾祸，湿婆亲自承接了恒河之水。 那么，就由自己来作为承接犹如星海般浩渺的伏羲之力的人柱吧。 由萧家和姚家的小人酿造的灾祸根源已经近在咫尺，就让自己的脚步为伏羲引路吧！ “你在想什么呢？伏羲是不是偷偷告诉了你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苗枫单手叉着腰问。 “没什么。”萧楠转头望向他，“苗枫，你也真是太厉害了——你可是首个屠神成功的人类！” “这不算什么。而且不是我的功劳，你比我猛十倍。”苗枫道。 “我倒是真希望能那么猛！”萧楠苦笑道。 “这几天你们就好好休息吧，不要折腾了。那个俞紫依中间还来找过你好多次，都被我搪塞回去了，我看你也不用理她了。”婉月道。 “她竟然还这么闹。”萧楠头疼道，“我看还是要抽出空好好处理一下她的诉求，不然我觉得她会闯出更大的祸。” “还有……十四少说，如果你醒了，就让你去他的房间去找他。”婉月道，“我说你还没醒，我觉得你最好休息一阵子再……” “没关系，我去找他们吧。经过这一番真正的所谓的船上实验，我想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萧楠道，“伏羲之力虽然强大，但是却不够精准，纵然伏羲降临，无非也只是造成大规模的流血，就像是我曾经参与的实验之夜。 更何况，伏羲没有怜悯之心，渺小个体的陨落，他丝毫都不会在意。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我要去确认绝望的源头，揪住悲剧的幕后制造者，这是我的征途！我的战场！” 他这番话说完，婉月目瞪口呆，但是随即只能用一丝释然的苦笑面对他。 而苗枫则道：“舜借着你的身躯告诉我，就算是凡人也能够达到他的境界，我想追随他的脚步，也想追着你的历程，我不知道我这副肉体凡胎能追随你到哪里，能走多远，但是跟随你的每一步，都是我自愿，也是我的命数。 你要去哪里，我就追随你前往 深渊深处。” 萧楠道：“我和舜不同，我不会再去引导人类，相反，我要做和他们都相反的事情——世人中，最为强大的人也往往是最为奸猾阴险黑暗之人，我要对抗人类。 对抗人类最强的势力！ 我是人类的‘敌人’， 我是伏羲的引导者！ 人类试图挣脱神的枷锁寻求他们的自由， 而我则代神之能镇压他们！ 这个世界，强者弱肉强食，弱者唯他们马首是瞻，因此我的征途就是等同于对抗全人类真正的解放自由！ 我所行的是人理里最为背德之事！ 我所奉的大义正是人类最厌恶听到的话语——‘我是为他们好’，我逆反了人类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真理， 失去了圣人的约束， 人类这个种已经急需暴虐的鞭笞，他们甚至连沉眠的旧神都唤醒，他们越过了自己种的界限，践踏自己的渺小的同胞，同类相残，那部分被推选出来代表的人类的丑陋低级的生物，却还意识不到自己的畸形， 而剩下的无知人类则认同他们的价值观，愚昧的追随这些畸形者将物种推入灭亡！ 因此，我要再次欢迎你们加入我无比黑暗而邪恶的‘阵营’！ 我们要给予那些傲慢的人类控制者们最残暴的绝望！ 我不会制止他们即将自我清洗的巨大灾难， 我只对那些畸形者降下神罚！ 你们总说要追随我的征途，我的脚步。 但是我还没给你们展示我们的目标。 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 我要像殴打不听话的任性小孩子一样鞭笞人类， 纠正他们的自毁！哪怕他们想要自毁都不行！ 我连这个自由都不会赐予他们！ 我萧楠！ 就是扭曲之力！” 他一拳砸在床头的柜子上，而柜子的表面竟然展现出了物质波动的状况！ 就好似萧楠的话语穿透了某种“界限”，甚至连他自身都带有了伏羲那种异常的波动能量。 “你也许不是最勇武睿智的伏羲所造之圣人，但是你绝对是最有破坏力的一个。既然你把人类说的如此不堪，那我就和你一起， 征伐全人类吧！”苗枫抱起手臂道。 “哪怕只有一个渺小的脆弱的愚昧人类，甚至哪怕不是人类，只是稍微有知性的物体，他们还期望这个种延续下去！那我就不会结束我的征伐！ 我是伪善之人！我从未真正同情过那些我给予宽容的无耻自私之人！ 人类将会有数亿人死于自相残杀的巨大灾难！我亦不为动心！ 但是！我要制止人类任性的自毁！ 因为， 我爱着这个种！我比任何人类都爱！哪怕他们自己想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也会一次次把他们从冥河拉回来！” 萧楠几乎是用近乎咆哮的声音捂着胸口说道，而他甚至没发觉自己已经满脸泪水。 他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释放了伏羲真正的“感情”。 他已经分不清说这些话的是自己还是伏羲， 只是当他用模糊的泪眼望向苗枫和婉月时， 他们的身影和伏羲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所见的无数个相似的身影重合—— “因为我在最初的遇到的人类中，有人像你们一样，深爱着我，希望我回应他们的期望。 仅此而已。 如此畸形愚蠢低级的物种，因为这些人，因为你们，让我着迷。 我才是被蛊惑的那个家伙。 我才是最为迟钝愚昧的家伙。 我花了一亿年，才能以这个能说会道的身躯，以你们的语言，以你们的情绪，说出这种你们才能理解的感情。” 苗枫呆呆的望着萧楠，甚至都没发觉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224 谈崩 萧楠是被苗枫用轮椅推到了位于整个客房区最上层的十四少的住所。 整个一层楼都是十四少一人独享，然而由于游轮的结构，实际上这一层比其他楼层要小的多。 从电梯上去之后，出门便是有专门保镖看守的玄关，以及铺着暗红色地毯，带着过度装饰风格的装潢结构。 这恰恰是19世纪初期最流行的一种东方和欧式巴洛克相结合的风格，当时欧洲贵族疯狂追逐和东方有关的元素，形成了这种不伦不类过度华丽的所谓“东方风”。 而萧家的游轮采用这种风格，无非是昭显一个要素——有钱。 门口的保镖早已知道他们要来，便拉开大门放他们进入。 萧楠也和苗枫一样，一身是伤，尽管他穿着长衫，可是双手以及脖颈还是被绷带纱布缠着，脸上也贴着纱布，看起来伤的不轻。 他看起来坐在轮椅里很镇定，其实他已经连自己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伏羲和他融合的后遗症还未完全褪去，甚至一度占据了他的精神，在伏羲离开后，他只感到无尽的疲累。 即使如此还是要打起精神应对十四少和葛崖那两个怪物。 一进入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欧式大门，里面竟然是个植物温室，光源全部是人造光提供，却犹如置身树林。 地面都是白色的鹅卵石子铺成，轮椅在上面前进，发出了咯哒咯哒的碰撞声。 在白色鹅卵石路的尽头，是一个被热带植物包围的圆形休息厅，葛崖和光着身躯的十四少，正坐在环形的沙发上等着他们。 十四少的身躯因此更加一览无遗，他的头和躯干还是人类的肉身，但是木制的四肢直接和他的骨骼接驳在一起，他的腹腔被挖空，被嵌入了透明的装置，能看到里面和各种机械器材结合在一起的内脏。 十四少真的是个半机械人了。 而葛崖还穿着那日见到他时的服装，看起来云淡风轻的。 “我们又见面了，萧楠先生。”葛崖端着红茶笑道，“你们真是了不起，直接摧毁了我真正的身躯，不过，我本来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如果是我年轻时，那么整个大陆对我来说也不是过是一块可口的蛋糕而已。 我还得感谢你们，为这次实验又提供了许多详实的数据。” “萧家的实验又进展了一步。”十四少道，“离他们真正和伏羲对话，又进了一步。 我和葛崖，都不过是他们的棋子，叫你来这里，也是希望你能在这艘大船最终到达上海前，让我们再次和伏羲达成共识。 这是最后的机会，你们选择和我合作的话，召请出伏羲，完全抛开萧家取得自由，以伏羲那惊人的能力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否则你就以这艘船上所有人的性命作为筹码，逼迫我就范？不是已经试过一次了么？伏羲还没给你们教训么？”萧楠道，“为什么还不死心。我说过，连我也无法和伏羲交流，你们却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 “正因为知道了伏羲的本性，所以才要再试一次。”葛崖笑眯眯的道，“我现在已经是个凡人了，作为伏羲最爱的种，我们依旧想向伏羲祈愿。 否则，我们得到的真正的数据，就会发送到萧家及其幕后势力那里，那时候他就会针对你们修改实验进程，实验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牺牲者也会越来越多，我想那并不是你想看到的。” “我并不能替伏羲做主，我只是个傀儡。”萧楠又一次强调。 “但你却成功的让伏羲附身，这是前所未有的。”十四少道。 “和我交涉，看我能不能满足你们的愿望，也是实验的一环吧。”萧楠道，“对我的试炼还真是不少。我再说什么，你们都听不进去，那么就说出你们的心愿吧，也许伏羲真的可以听到。” “我想要达到伏羲所说的那个境界。他为我展示的，宏伟的蓝图，那就算是萧家任何仪器都无法窃取到的禁忌的内容，他给了我新的梦想。如今我只剩下一丝幽魂，却也想做最后一搏。”葛崖道。 “你真是贪婪，呼风唤雨了几百万年还不够么？”萧楠道。 “无论是人还是神，一旦失去欲望和贪婪，生命就失去了意义。”葛崖说出了似乎很有道理的话。 萧楠点点头，又望向十四少， 十四少只是道：“我只是想求得解脱，我再也不想要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身躯了！我想要真正的人生！我要和萧家彻底切断关系！让我重生！我只想要重生！ 如果在大船到达上海前，伏羲还没有再次回应我们的诉求，那么这艘船上所有人都将死于毒气！ 毒气装置已经启动了倒计时，萧楠，不管你能不能和伏羲交流，他应该都已经通过你看着这世间的一切！” “如果伏羲真的被你们召请成功了，那么萧家会进一步得到资料，以后会拿更多的人命来要挟我。无论我答应不答应你们，都会满足他们的野心。”萧楠道，“这个无穷无尽的实验，真是让人崩溃。” “我可以稍微向你透露一点，萧家大老爷和姚大帅，从来都没在你面前真正出现过，你见到的不过是他们的高仿替身。”葛崖道，“但是，萧家的秘宝，却是实实在在被埋在了那个后花园里，只是现在没人能接近罢了。据说只有萧家大老爷知道如何接近秘宝，不过我从未见过他本人。 我算是比较核心的参与者，毕竟我也是他们的实验对象之一——行将就末的旧神，我能够感觉到，他们制造出来的超级生物，甚至远超于我这个衰老的旧神。 那些生物会成为接下来测试你们的手段。 你们那一晚那点手段，在那些邪恶的生物面前根本不够看。 怎么样，我算是比较有诚意了吧。” “我也可以告诉你们，巫烨，那个来自苗疆蛮荒原乡的家伙，他是大老爷乃至整个计划重要的谋士，他虽然来自蛮荒之地，但是却有着无上的智慧，发掘旧神，打造机关，基因工程，大都是他的主意。而萧天佑只是个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自作聪明的傻瓜罢了。 他连他自己是实验对象之一也不知道，还创造了可笑的暗灯。就连暗灯的那些技术，也是巫烨故意诱导他得到的。”十四少道，“我是直接和你接触的最高单位，因此那些机密对我来说都是解锁的——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当你到达上海后，首先和你接触的，就是暗灯，以及那些世界掌权者的代理人。 只要你能召请伏羲，你就是最具有价值的人类！” “看来，我想要进展我的历程，还非得要加上伏羲召请者这个人设了？”萧楠叹了口气。 他只得费力的用缠满绷带的手指摘下自己的眼镜，露出了一双闪烁着奇异金色光彩的眸子。 ———— “搞什么！那个夏婉月怎么又回到了萧十三的身边！”俞紫依第n次来找萧楠无果，气呼呼的在走廊里边走边自言自语，“萧十三那个混蛋！明明都说要我做他的未婚妻！竟然还连续几天不见我！他肯定是变心了！混蛋！夏婉月！都是这个狐狸精的错！” 俞紫依走到一半，忽然生出一个主意。 她要让婉月这个狐狸精彻底身败名裂！这狐狸精就该得到这样的惩罚！ 她记得这艘船上有黑帮，虽然和那些黑帮闹得有点不愉快，不过这群人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东西，只要花点钱，让他们稍微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应该不在话下。 于是俞紫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婉月本来在萧楠包的几个房间里负责处理一些琐事，顺便等待萧楠和苗枫回来，但是一个仆人竟然莫名其妙的来找她，说十三少叫她去下层船舱的某个地方等着，说发生了很紧急的事情。 婉月感到了一丝奇怪，如果真的是急事，那么苗枫会第一时间带萧楠回来，而不是派个不认识的仆人来通知。 毕竟这船上到处都是萧家的眼线。 一看就知道有人使诈。 婉月倒是好奇谁要搞阴谋诡计，于是拿起了自己习惯带的随身手包，前去赴约。 而等她到达那个地方时，才发现这里不过是一个类似杂物间的地方，几乎没人会来这里。她刚等了没多久，身后就传来几个男人猥琐的笑声：“还真有个小娘们在这里等着咱们，姿色真不错！” “那个女人怎么说的，叫咱们办了她，还给钱，这买卖不错。” 婉月转头一看，只见这几个男人都故意蒙着面，一看就是来干坏事的。 “是谁叫你们来的？”婉月冷静的问道。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你让我们好好爽一把就对了！”他们逐渐靠近婉月，将她逼到了死角。 “十三少怎么可能派你们这些垃圾过来。”婉月冷笑了一下，“你们说是某个女人派你们来的，除了俞紫依，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而此时，俞紫依竟然偷偷摸摸的在走廊一头拿起了照相机，准备拍个痛快，她要让婉月被拔掉衣服羞辱的照片第一时间登上几天后上海的各大头条，再配上她从大壮那得到的资料，看这个狐狸精还浪不浪！ ———— 当萧楠向苗枫示意之后，苗枫只得耸了耸肩，从那植物温室里走了出来。 待他关上门后，萧楠才转向面前的两人，道：“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来和伏羲取得沟通。” 其实，伏羲愿不愿意理他是一回事，但是还要在这些人面前装装样子，只见他佯装闭上了眼睛发功，并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做出一副很努力的样子。 蓦地，他的后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而他立刻意识到，拍自己肩膀的，就是那个假借了舜的形象的伏羲！ 只见伏羲竟然像个幽灵一样直接从他身后来到了环形沙发上坐下，而看葛崖和十四少的表情的，似乎他们根本看不到伏羲！！ 四周也没有伏羲出现时会带来的波动状况，那么只能说明，此刻伏羲就是一个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的幻影。 “你可以和他取得联系了么？”葛崖看着萧楠露出发呆的表情问道。 萧楠放下自己的手，道：“伏羲向我传达了不可思议的知识，首先是对于十四少，他说……他有着可以把你再次转换为人类的技术，同样也有着极为有效的可以让你脱离萧家的计谋，但是……他认为你不适合得到你愿望的满足。” “为什么！”十四少愤怒道。 “因为他认为是你一手把十三少推开，你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倚权仗势欺人，如果没有你任性的冒险，就没有接下来的一切，你就算解脱了，重新为人，也改不了你的劣根性。 把毒气埋在这船上也是你的主意吧！你也太阴毒了！你缺乏真正召请神的低姿态！”萧楠道。 “这是你在故意羞辱我吧！根本不是伏羲所说的话！”十四少彻底暴怒了。 “葛崖，伏羲已经坐在你身边了，只是你还看不到他而已！伏羲要达成你的祈愿也是有条件的！”萧楠道，“这不是我说的！你们连基本的诚信都没有！” “是你在耍我！我要见到真正的伏羲！”十四少的脖子忽然伸出了一米多长，他的双臂也咔咔作响，竟然分裂成了四部分！ 只见他像一只蜘蛛那样一跃来到了萧楠面前，以那数米长的木头肢节抵着地面，居高临下的冲着萧楠吼道：“让伏羲出来！！我要见到它！！否则我就炸了这艘船！毒气马上就要爆炸！我吃了那么多苦！这还不够么！ 我想要解脱！！我要从这丑陋的身躯里出去！” 他话音刚落，身躯竟然就瞬间四分五裂了。 而导致他分裂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葛崖！ 他一只手就扯下了十四少的头颅，比苗枫的身手还利落的肢解了他的身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萧楠，这是伏羲的打算吧，看看我能给他提供多少好处。 不得不说，他作为那个级别的神，理念低级得不可思议。”葛崖说话间，一脚踩上了在地上挣扎不已的十四少的躯干。 而这一脚，直接碾压了那身躯，甚至让地面都变了形！ 就算降级为凡人，葛崖这家伙也是个超狠的角色！ 225 强化 “夺取了现在人类最高势力所取得的科技和资源后，伏羲会告诉该怎样才能前往你想去的银河外境界。”萧楠道，“这是伏羲所说的‘交易’，简单来说，如果你加入我这一伙，早晚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真是会说。怪不得伏羲那么中意你这个肉身。”葛崖从口袋里拿出丝帕擦了擦手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感谢你能理解。”萧楠道。 “你这个代言人做的不错。”葛崖道，“只是当伏羲的傀儡实在是太可惜了。你不想和我一起去么？去突破这个狭小的世界的局限。” “那就不用了。”萧楠摇了摇头，“我只当个凡人就满足了。你能帮我解除穿船上的毒气装置么？” “我是不知道到底十四少把毒气都安装到了哪里，但是我有个更好的法子——”葛崖道，“这船可以不要了。” “那太可惜了。”萧楠光是想想自己这副身躯要是遇到了沉船水难该多糟糕，于是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 “那你就再召请一次伏羲，看看他会怎么做。不然这条船上的人都要死完了。”葛崖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都说了，我没那么大的权能。”萧楠道，“何必逼着我为萧家提供更多的数据呢？” “那就随你便了，反正我是死不了。一切都看你的意思了。”葛崖故作无奈道。 “你不是没有办法，葛崖，你要和伏羲做交易，起码要拿出诚意——你破坏了十四少的身体，但是他的头颅却被你故意提前扯出来了，他这种怪物是不可能因为这样而立刻死了。”萧楠望向滚落在地面不远处的十四少的头颅，他的脖颈还连着长长的人造脊椎，脊椎上带着很多线路。 他的眼珠不停的转动着，面目表情抽搐不已，但他的头起码还“活”着。 葛崖走到头颅面前，把十四少的头拎起来，道：“萧楠，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狡猾的凡人。” “你是旧神，你有无上的知识，而这里是十四少的房间，有很多超科技设备，你应该能从他的脑子里提取出信息。甚至是很多关于他们组织的秘密。”萧楠道，“葛崖，你并不是没有办法，你只是想增加筹码。 说罢，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我可不想等到你和那些人类纠缠到最后，我要到达上海后就得到我想要的。我要伏羲立刻协助我制作能够让我飞跃时空的装置。”葛崖道，“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我这具身躯很快就会腐朽，我要抓紧每一秒。” “好吧，我答应你。”萧楠只好道。 “这艘船上的设备根本不够用，我知道上海有个地方，可以达成我的梦想。我要你到达上海后立刻占据那里，夺取那里的设备——那也是这个庞大组织在中国最前沿的科技堡垒，大帅府里的很多装置都是出自那边的杰作。 平日里，那里只是伪装成了一个普通的工业炼钢厂，但是内里却是远超时代的超级制造工程，那些世界掌权者们暗中把控地球的超科技，就是从那里发源，也是巫烨一手打造的第一个对外据点。里面的设备完全可用来演练伏羲的时空跳跃理论。”葛崖说的头头是道，应该是早就谋划好了的。 “可以。”萧楠一口答应下来。 “那我们就开始合作吧。”葛崖笑眯眯道。 “巫烨和萧家大老爷，以及大帅，从未在我面前出现过，那么是否意味着，他们怕被伏羲之力所蛊惑，甚至有关我的一切实时监控都不会去看呢？”萧楠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们连你的照片都不会去看，一切有关你的信息只是通过数据报表来审视。这些人谨慎无比。”葛崖道，“在我看来只觉得他们可笑。” “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这么重要。”萧楠道，“那么，合作愉快。” —— 葛崖算是制止了毒气的释放，接下来几个小时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萧楠没有再过问葛崖到底怎么处理的十四少，又是怎么向萧家汇报的，总之这艘船能平安靠岸就好了。 自从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萧家就完全没有让他消停过。现在的片刻平静，反而有种忙里偷闲的奢侈感。 至于俞紫依，萧楠刚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被俞紫依找上了门。 “萧十三！夏婉月要杀了我！她用枪指着我！你快去报警！”俞紫依浑身颤抖的冲进萧楠的房间叫道。 萧楠不仅觉得这个女人是真的没脑子，婉月如果是杀人凶手，她明知道婉月和自己是一伙的，还跑来跟自己告状，这是对自己有多自信？ 原来，俞紫依指使几个黑帮想要羞辱婉月，自己在一旁拍下所谓的艳照，让婉月身败名裂，谁知婉月竟然从手包里拿出了一把枪，那几个大汉怂得立刻屁滚尿流了，而婉月也用枪指着俞紫依，一枪打爆了她的相机。 俞紫依立刻不顾一切的尖叫着跑过来，找萧楠告状。 萧楠已经快要虚脱了，他带着一身伤强打精神应付葛崖已经是极限了，此时还不得勉强着说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先安心待在房里。” “安心！你叫我怎么安心！你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连我的面都不见！你是不是在和夏婉月私下里背着我做苟且的事情！”俞紫依看他的态度就觉得不爽，竟然扬起了手要扇萧楠的耳光。 但她的手臂一把被苗枫抓住，苗枫道：“你收敛点。”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俞紫依大小姐脾气发作了，她丝毫都不在意萧楠脸上都是绷带纱布，毕竟这辈子她还没关心过什么人。 她试图捶打苗枫，却被苗枫连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便又要用脚踢，还没等她抬起脚，身体就被扔到了沙发上。 “你打我！你竟敢打我！萧十三！你个废物！你竟然让你的奴才打我！”俞紫依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她努力用职业女性的身份隐藏起来的大小姐脾气，此时再也藏不住了，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我这几天只是忙于事务，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婉月之间是清白的。”萧楠道，“你消消气，我想你们之间也许有什么误会。” “误会个鬼！你快把那个女人赶走！不然我全家都不会放过你！”俞紫依哭骂道，“我要你把她送入监狱！她想杀了我！” “俞小姐，你可是在含血喷人，我连碰都没碰你，怎么会想杀了你呢？”婉月此时也进了屋，把那个手包放在桌子上道，“而且这把枪不是真枪，只是个模型而已。” “你就是想要杀了我！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你是杀人凶手！”俞紫依叫道，“你走着瞧！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就是靠着你那一张脸迷惑男人么！我看你变成了丑八怪还会不会这么嚣张！萧十三！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说罢她冲出了房门，头也不回的哭着跑走了。 “你猜她接下来会做什么？”苗枫问道。 “泼婉月硫酸。”萧楠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快去休息吧，少爷，你看起来状况很糟糕！”婉月道。她似乎根本不在意俞紫依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 萧楠只得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婉月推他进了卧室，照料他先上床休息。 俞紫依果然说到做到，数小时后，大壮就打电话来找婉月，叫婉月再次出门一趟，这次会面的地点是在船头的甲板上。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苗枫问。 “不用了，你看好十三少吧，他伤的太重了，这件事我自己能应付。”婉月道。 结果就像是萧楠预料的那样，在傍晚时分人不多的时候，大壮特意在船头等着婉月，一开始他就支支吾吾的，说着什么要钱的话，还对婉月动手动脚的。婉月拒绝了他的无礼要求，他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对着婉月的脸泼了上去！ 刺鼻的硫酸味儿呛得大壮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但婉月却不动不摇，任由半瓶浓硫酸都洒在自己的脸上。 浓硫酸顺着她的面颊不断滴落到她的衣领和胸襟上，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并冒出了黑烟，但是她的皮肤甚至眼睛没有丝毫变化。 就像是泼在她脸上的只是一滩水而已。但硫酸却确实腐蚀了她的衣服。 “看来你弄来的硫酸是假货。”婉月冷笑了一下道，“俞紫依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现在都敢这么害人了？” 说罢她一把抓住大壮的手，大壮竟然动弹不得！无法脱出她的钳制，而那剩下的大半瓶硫酸，也稳稳落在婉月的手上。 大壮开始嗷嗷怪叫，然而他故意选择了这么个冷僻的地方，外加今天还下着小雨，根本不会有人听到他的叫声，他的声音淹没在江水和轮船行进的噪音中。 “这些硫酸不能浪费啊。”婉月轻松的就把大壮撂倒在地，几下就揍得他动弹不得，并用鞋子踩住了他的后背。 “婉月……！饶命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饶了我……”大壮不住的求饶。 “我已经饶了你很多次了。本来我不想和你计较，但是你现在越发变得会害人了，我想，十三少也不会容你在世上活着了。不，他会让你活着，因为他是个仁慈的人。 那我也会让你活着。”婉月说着一脚将他踢翻个儿，让他正面朝上，大壮的双臂都被婉月卸脱臼了，现在只能扭动不已，只见婉月俯下身，用脚踩住他一只手臂，就将硫酸都倒了上去。 “后来大壮怎样了？”萧楠醒来后听了婉月的汇报，问道。 “他被送到了医疗室，这船上的医疗很先进，给他做了切断手术，他的两条手臂都报废了。以后不能做坏事和打女人了。”婉月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不，你做的很好。不然他以后还会害更多的人，如果他不把目标集中在我身上而开始害别人，那就没有存活的必要。”萧楠道。 “事实证明，我的肉身确实被伏羲之力强化了。”婉月又道，“腐蚀液体对我已经无效。” 萧楠点点头：“以后还要仰赖你很多。” 226 孕育 大壮自从被关进了特别的医护间，萧楠就觉得清净了不少。俞紫依消停了一天之后又故意来探他口风，这次她倒是老实多了，说什么自己这两天忙着写稿子，所以没空出来，里里外外都撇清她和大壮的关系。 萧楠现在只能半躺在床打点滴，听了她的话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你知道大壮最近受了伤了么？他在甲板上出了事故，被什么东西给砸中了，两条手臂都没了，好可怜——不会是你的手下做的吧？”俞紫依又在试探道。 “我怎么可能派人对他下手，我要对他下手还等得到现在么？”萧楠道，“我这几天身体不太好，对你照顾不周，我会叫我的仆人给你送上补偿，等到大船靠岸后……” “不用不用了！你看起来病得很重，就不要勉强什么了！”俞紫依连连摆手，她终于在萧楠面前说出一句人说的话了。 萧楠微微蹙眉，伏羲强化了他的脑子后，他立刻就能猜出俞紫依的想法，因此更加觉得有点无奈。 因为他知道，俞紫依下一句话肯定是—— “你的病不会传染吧？看你身上都是绷带，不会是皮肤病吧？”俞紫依小心翼翼的问，看得出她尽量坐得离萧楠很远。 “我是外伤，不是生病，那晚暴风雨打碎了我的窗户，导致我受了伤。”萧楠只好解释道。 “不是传染病就好……”俞紫依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又不甘心的问道：“你要答应我，上了岸后就要遣散夏婉月，这辈子都不要见她！否则——” “我明白了。去看看我叫人送到你房间的礼物吧。”萧楠连忙道。 “那次受伤，不会影响到你身体的功能吧？”俞紫依又多嘴的问了一句。 “不会，都是皮外伤。”萧楠知道她在说自己还有没有某方面的功能。 俞紫依这才又唠叨了一会儿，无非是那些车轱辘话，什么她好好的身子被萧楠捡了便宜之类的抱怨。 大概是看萧楠也没力气应她的话，她才无聊的离开。 只是刚一离开，她就去找了李慕言，李慕言帮她写了几篇她要的稿子，现在两个人私下里打得火热。 至于李慕言真正的未婚妻，秋若兰，反倒对这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有没有怀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而她也得到了李慕言的保证。只是看着故意来找李慕言的俞紫依，秋若兰眼底会升起一抹诡异的神色。 李慕言不愧是个情场高手，接下来的几日把俞紫依迷得神魂颠倒，俞紫依反倒因此不怎么来找萧楠的麻烦了。 毕竟被情爱滋润的她，现在脑子里只有那特别的乐趣。 她从小就被看管得很严，虽说家里极为宠她，在人事这边却根本没有经验，被李慕言开垦之后，她好似完全摆脱了礼教的束缚，大力响应李慕言每一次花样，并且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在她看来，但凡出自“真爱”的理由，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在大船即将靠岸的前一天，俞紫依终于发觉到了自己似乎出现了怀孕了反应。 按理说，怀孕的反应不会这么快显现，但是她却实实在在的孕吐了，甚至小腹也微微隆起。只有她知道，她唯一跟过的男人只有李慕言，就算她自己，也知道萧楠根本没碰过她一根指头，毕竟李慕言真刀实枪和她做过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认定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李慕言的，但是这也太快了吧！ 不过是小半个月而已！ 俞紫依还不知道，这条船被古代生物各种侵蚀，本身磁场就已经怪异无比，更何况空气中还弥散着微弱的“伏羲粒子”——那是伏羲显现过后的残余力量微粒，她一上船就已是“实验对象”，伏羲粒子不仅可以改变物质本质，还对物质的时间流有干涉作用，她腹中的胎儿正是因为此才急速的发育了！ 为了验证自己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她甚至伪装了一下去拜访了船上的医生，结果显而易见，她的肚子里果然有胚胎的存在！ 震撼的俞紫依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慕言，说自己有了他的孩子。 李慕言算算时间，却认为俞紫依这个浪货是在撒谎，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怀上自己的孩子？就算怀上了，她的反应和肚皮也完全不像是刚怀孕了半个月，反而像是怀孕了三四个月份似的。 碍于俞紫依的家世，李慕言只好暂时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还说要和她好好想办法。这件事被十三少知道后，男人的自尊会让对方肯定饶不了他，因此他叫俞紫依千万对萧楠保密，绝对不能让他看出来她怀了孕，一定要拖到结婚后才能曝光。 “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我还怎么和他结婚！”俞紫依捶打他的胸口道，“我要嫁给你！” “那也要等到下船后！现在这船上都是萧十三的人！他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不会饶了你我！”李慕言一把抓住她的手，他认定俞紫依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这女人竟然想要自己替她养野男人的孩子！ 这个绿帽，他咬牙算是忍了，他现在主要的目的是入赘俞家，获得俞家的家业，然后再把这个该死的女人一脚踢开。 “你那么怕他做什么！那个瘸子又怂又软包！根本不用怕他！我试探过他很多次，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因为他爱我爱的入了迷！你知道吗，我叫人拿硫酸泼了那个夏婉月，他都不敢发脾气——所以，他一定会把我让给你！”俞紫依一说到萧楠，就迷之自信起来。 “你听我的！等到了岸上再对他说好吗？！”李慕言则谨慎得多，一把捧住她的脸道，“这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说罢他试图用自己的吻技让俞紫依征服听话，然而俞紫依如果是听话的女人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她假装听了李慕言的建议，在李慕言离开后，却去偷偷找了萧楠。 无非是要萧楠和她解除婚约，但是她对萧楠里里外外都透着不死心，还说，虽然解除了婚约，但是她要萧楠补偿自己。理由是萧楠曾经夺走了自己的处夜。 借着这样的理由，萧楠不得不给了她二十万大洋，而这只俞紫依索要的第一笔补偿而已，她要萧楠从今之后，每年都要给自己打款五十万大洋，用于她的生计，一直持续到她儿子那一代才行。 这么无礼的要求，萧楠竟然也一口答应了，并给她签了支票。 看着萧楠用满是绷带的手签支票，俞紫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也许这世上，这个男人比李慕言还要喜欢自己。李慕言知道她有了他的骨肉后，露出的那种瞻前顾后的胆小怕事，她是看在眼里的。 而萧楠无论什么要求都会满足她，就算她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故意找茬，这个男人也从未发火过。 老实说，她不甘心就这么放手。 但萧楠又实实在在是个残废，让她没办法忍受他的残躯。 矛盾的俞紫依接过了萧楠的支票，望着萧楠的眼睛，忍不住道：“其实……你可以来向我父亲求婚的……如果李慕言他真的对我不好……我还等着你……所以，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吧。”萧楠道。 “你能不能等着我，身边不要有其他女人？”俞紫依露出了无辜的表情道。 “我会等着你。”萧楠微微笑了一下，“我不会和其他女人乱搞。” “那你先把夏婉月赶走！无论如何我见不得她在你身边！”俞紫依激动道，她一激动，忽然觉得肚子里面被踹了一下，是里面的胎儿在动！她感到自己的肚皮忽然变得沉重，恶心的感觉一阵接着一阵！ 在这一波波怪异的感觉侵袭下，她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当她被送到医务室后，大夫竟然断定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五个月大了！ 更夸张的还在后面，她只是在医务室待了一天而已，肚子就已经膨胀到了宛若八九个月份那么大了！ 和萧楠接触后，她腹中胎儿发育的速度增加得更快了！ 这种奇怪的现象在小吉祥的姐姐身上也曾经发生过——最终她产下了怪胎而死，怪胎最终被萧家的人回收了。 萧楠特意叫婉月在暗处监视着俞紫依，以防她也真的产下怪胎。 俞紫依的肚皮几乎是以小时为单位在胀大！ 在船即将靠岸的前夜，她终于进入了分娩的阶段！ 227 花肥 婉月悄悄站在产房外面，只能从虚掩的门缝看见里面的大夫忙碌个不停。俞紫依不断发出惨叫声，手术刀碰撞的声音不时传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从声音判断，婴儿还挺正常的。 婉月便推开门进了产房，那些戴着口罩的大夫看到婉月，似乎也不怎么惊慌，只是说：“喂！这里禁止外人进来！” 俞紫依已经在产床上昏迷了过去，一名护士正在擦拭刚刚出生的婴儿。婉月没有理睬这些大夫，只是着重观察那个婴儿，婴儿外貌也极为正常，皱巴巴的，完全看不出是个怪胎。 于是婉月道：“把这个婴儿交给我。” “这个婴儿是萧氏财阀的所有物。你无权处理。”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大夫道，“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婉月看了看昏迷中的俞紫依，认为现在没必要因为这种事和萧家的人硬碰硬，于是离开了产房，并把她看到的告诉了萧楠。 俞紫依虽然加速了孕育的过程，生下来的却是正常的男婴。 “婴儿不可能正常的，多多少少都会出现点变异。否则也不会长那么快了。”萧楠道，“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说也奇怪，在俞紫依生孩子的这天晚上，李慕言忽然因为喝醉酒失足跌入了水里淹死了。至于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喝醉酒自己栽下去的，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在次日早上，俞紫依竟然就抱着孩子再次来找萧楠了。 自然，她一来，萧楠就会让婉月先暂时回避，以免俞紫依横生事端。 作为一个刚刚经历了分娩的产妇，她的恢复速度也已经到了极为异常的地步。 然而俞紫依似乎毫不在意这些怪异的事情，反而又向萧楠提出了无理的要求—— “孩子肯定是你的！只有你，没有别的男人碰过我！” 俞紫依有点魔怔的冲着萧楠叫嚣道，“你要对我们娘俩负责！你要负责！我要你向我爹亲自说明这件事！” 萧家的人并没有夺走她的孩子，但却故意让她知晓了李慕言已死的事实，慌了神的俞紫依恬不知耻的要萧楠对自己负责，要萧楠向她父亲提亲。 萧楠只是道：“好吧，你先冷静下，这样对孩子也有好处，我会按照之前的计划向你父亲提出我们的婚约的。” “孩子是你的！将来要继承萧家的财产！”俞紫依头发凌乱，犹如疯了一样将怀里用围巾裹着的婴儿塞到萧楠的手里，从她涣散的眼神看得出她的理智已经开始崩溃——她和萧楠纠缠得太久了，欲念深重的她无法抵挡萧楠身上散逸不绝的伏羲力量。 “而且你要对我家人保密！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这么快就生下你的孩子！你要替我先养着他！”她扯着萧楠的衣襟瞪大眼睛道，“我不要不要让他们知道……” “一切都会如你所愿。”萧楠抱住婴儿道，“你快去休息吧。” 俞紫依还不愿意放手，却被苗枫生生扯开，将她拖了出去，即使如此，她还是很有劲儿的在那不断嚎叫叫骂，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叫骂什么，她只是莫名其妙的咬牙切齿和憎恨着。 欲念太深重而自私的恶人，似乎会被伏羲的力量诱发出内心最疯狂的恶，大概对于超生物的嫉妒是人类内心永远的憎恨吧。 萧楠将目光投向自己怀里抱着的婴孩，才不过出生不到一夜，这婴儿的个头就长得像快一岁小孩的大小了。 它应该是个男婴，正睡得香甜，它母亲那么大的动静，它都丝毫不为所动。 只是当俞紫依被赶出去后，婴孩忽然睁开了黑黑的大眼睛，冲着萧楠张了张嘴—— “你就是我的生身父亲吗？” 它竟然说话了！！ 萧楠愣了愣才道：“你已经学会说话了么？” “说话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学？”婴儿道，“我是靠着自己的想法成长的。那个女人完全疯了，她根本注意不到我的变化。我想，你应该就是我的父亲了，我能从你身上感觉到一种让她疯狂的磁场。” 婴儿的话语越发流畅和成人化。 与此同时，他的身躯还在不断增大！ 当苗枫将哭闹不止的俞紫依打晕，送回了她的卧室再返回后，只见萧楠的卧室里弥散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婉月和萧楠都怔怔看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一个“人”，那个“人”没有穿衣服，看起来有十几岁大，是个少年。 他蜷缩在地毯上，当他抬起头后，他的容貌像极了李慕言。这个少年就是急速发育的俞紫依的孩子！ “你的父亲是李慕言！”萧楠这才判定，“肯定不是我！” “是不是你都无所谓。我已经稍微理解了这个世界的咄咄怪事。”少年毫无疑问拥有着惊人的天分，“那个女人，我的母亲，她所有的想法，知识，都通过脐带传给我了。她自己无法分析这些信息，但是我帮她分析了——你是萧十三，一个心理极端扭曲，无论她怎么折腾都一味满足她，还把她拉入了深渊的怪人。 你们都不是正常的人类。 而我，应该是你们人类非常期待诞生的‘超人’。 我可以自我控制自己的新陈代谢，生长发育的时间，我可以任意在年老和年幼体格间不断穿梭，我可以瞬间理解人类所有的知识，我是不朽的神。” 少年如此判断道，“我的母亲就是玛利亚圣母，而我是神之子。我可怜的死去的父亲，把优秀无比的基因传给了我。”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萧楠问道。 少年冲着萧楠笑了笑，道：“我已经不朽了，萧十三，我母亲说的很明白了，你应该利用你的权势来扶植我，我是以后要掌控世界的神。 我允许你做我的第一个信徒，你的声名会随着我一起不朽。而且你有着特殊的能量，你要充当我的使徒，帮我孕育更多我的后代。” “如果我们不答应做你的奴仆呢？”苗枫插嘴道。 “不答应可不行，不答应你们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萧十三的力量太怪异了，我不允许别的超人降生。”少年说话间，他的身躯又增大了！变成了青年的样子！ “我会建立起由我掌控的，我的血脉后代把持的帝国。人类的历史即将翻篇！”青年随意抓起桌上的装饰花瓶，一把就把花瓶捏成了碎末，这让他更加得意——他的体能远超常人，他已经真的是超人了！ “痴人说梦！”苗枫喝道。 萧楠根本看不清苗枫是怎么出刀的，或者说，他从来就没看清过苗枫出刀。 当他看清时就已经是苗枫出刀的结果了。 超人青年的头掉在了地上，身体还直挺挺站在那。 那个掉落的头还嘿嘿大笑着，鲜血都没怎么喷洒出来，只听头颅继续说道：“你的刀法不错，说不定能当个帮我讨伐的角色，可惜性子太野了！” 他那个站在那里的身躯，竟然在脖颈断面处迅速的生长出新的头颅，从一颗小小的头转瞬间膨胀，最后宛若完好无损，而掉在地上的头则很快失去了活力，终于彻底断气。 也许是那只头颅不足以提供身体代谢重生的功能，因此才重生失败了吧！在断头的下端，甚至在他断气前还长出了许多神经脉络。 反观他的身躯，立刻长出了新的头，这昭示着无论砍断他身上的任何部位，他都能立刻再生！ 这生命力也太强大了！难道要像对付吸血鬼一样彻底烧了他才成么！ 在狭小的空间里，青年立刻和苗枫展开了一场极为激烈的搏斗。那青年不仅有不死之身，还有着惊人的学习能力，立刻就能领会苗枫的招式，因此竟然和苗枫一时间打了个平手！ 就算苗枫速度再快，招式再猛也没用，那人根本就砍不死！ 俞紫依难缠，她的儿子更是难缠到了极端！比起那一夜屠灭古神龙，这青年让苗枫觉得棘手得多！ 就在苗枫陷入苦战时，婉月也加入了围剿青年的战局，她和苗枫简单打了几个手势，两人就确定了战略—— 只有将这个青年像剁肉馅一样切得粉碎，才能延缓他再生的速度！ 只是他们的战略还没开始施展，萧楠的脖子就被第二个青年握住了。 那是从假死的头颅中再生出来的第二个“超人”。没想到那头颅竟然用假死来拖延时间！ “你们实在太不听话了。”青年道，“不能为我所用，还留着你们有什么用呢？” “你也是庞大实验的一部分，年轻人，你征服世界的野心只是你的幻想，这世界早已被有权有势的人驯服了。现在你也不过是个实验数据，和我们一样。”萧楠冷静的说。 “你在说什么东西？什么实验？告诉我！”青年一把拽着萧楠的衣襟喝道。 “伏羲实验。你和我都带有伏羲力场，这就是我们产生变异的根源。”萧楠道，“这船上的伏羲粒子已经远远超出正常空间数百倍甚至数千倍了，马上就要产生地狱变的现象了——人们的精神开始崩溃疯狂，像你这样的异形会陆续出现，所以它才会在今天靠岸。 你只是这场游轮实验终末期的最后一个测试。” “伏羲是什么？他在哪里？我要得到那种力量的源头！”青年狂妄的宣布。 “你得不到，你只是个实验对象。”萧楠望向了苗枫，“苗枫，试试解放你那把刀上的力量——它已经吸了太多了。” “你说着要解放，但具体要怎么做？”苗枫一刀将青年腰斩之后，才道。 “大概……凭感觉吧？”萧楠摘下了自己的眼镜，一双金色的眸子让青年身躯猛的一震， 常人有时候甚至无法分辨他眼睛的眸色，那是因为伏羲之力带有干扰凡人认知的威力。 但是越发疯狂和异常的人类，就能破除这种“障眼法”，从而真正看清他眼睛的颜色。 在青年因此迟疑的瞬间，苗枫的刀一刀贯穿他的胸膛，随着这一刀，刀身上的枝蔓花纹仿佛被注入了青年的身躯，从他的胸口的刀口中碰的一声冒出了大量的鲜花，而他张开嘴巴的瞬间，他的七窍无不被鲜花充斥。 霎时，他就变成了一个被鲜花覆盖的“花人”！ “你若是君临天下的新神，那苗枫就能将你斩杀，因为他是屠神之人。”萧楠的嘴角微微勾起。 鲜花彻底夺走了青年那无限的再生能量，当伤口冒出了大量鲜花后，这两具尸体没有再产生再生的现象。 “萧楠！这是怎么回事？”苗枫还有点懵。 “你的刀上寄宿了伏羲变异之力，这把刀刺入的邪物可以被吸收能量，同时你也可以释放之前被吸收的邪能。”萧楠道，“这是我的推断，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可能你已经有所感觉——你的‘心’也许是控制阀门，也许和你的手法有关，你是刀客，一切你自己体会。 这位李超人显然被之前刀刃吸收的花海之力给吞噬了，花海的大地之力，他拥有的再生之力，都是极为相似的力量，代表着新生。互相之间就产生了作用。 伏羲为你亲自打造的刀，功能还有待你进一步开发。 不管怎么说，苗枫，伏羲把这把刀赠与你，就说明，你可以借着这刀， 屠戮那些自称神的‘伪神’！ 你是有资格认证的‘屠神者’！” “那么这两具尸体，我拿去烧了吧！”婉月道，“为了保险起见。” “火烧对这尸体已经无用了！”萧楠道，“正如他们生前所说，他们此时此刻，才是真正不朽的圣物！ 这两具尸体里蕴含着大地和再生之力，可以解决很多地方的荒漠和饥荒，我们可以用它将来造福凡人！” “……当肥料？”婉月讶道。 萧楠点点头道：“这船上先后被旧神和伏羲轮流侵占，马上就要到临界点了。所以才不得不靠岸，否则我们身边的疯子和怪物会越来越多。 还好终于要重返人世了。 萧家大宅会那么阴森恐怖，也是因为伏羲粒子的浓度高于其他地界，人心都因此变得扭曲了。 研究伏羲的人，不管有没有见到我本人，是必然会被这种能量场找上门的。 谁也……不能摆脱。” 228 初到魔都 告诉俞紫依孩子不幸夭折，俞紫依肯定又要生事。 因此萧楠叫婉月下船后再去寻找一名差不多年岁的孤儿，将来如果俞紫依找后账就把那名孤儿抱给她看。 以他对俞紫依的了解，俞紫依未必真的疼爱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若她还有一点点母爱，就不会把孩子扔在萧楠这里。 果然，她醒来后只是嚷嚷着要萧楠补偿她，只字不提孩子的情况，甚至都不想去看孩子一眼。 而她真正的孩子，由于进化过快而产生了无比狂妄的想法，最终死于苗枫的处决。到死他也没有留下名字，萧楠只好按照他的喜好，叫他“李超人”。毕竟他亲爹是李慕言，要跟李慕言的姓。 李慕言死后，秋若兰倒是表现得很悲伤，在人前表现得悲痛欲绝，但是她到底有几分真的哀悼这个男人，那谁也不知道了。 大船在入夜的城市灯光映照下缓缓进港了。 萧楠终于松了口气，他们终于可以踏上陆地，结束这趟沉重怪异的游轮之旅，但愿接下来的旅途不至于这么混乱和疯狂。 俞紫依一下了船，就有一大堆仆人来接她，她的父母早已在数年前搬到了上海，若非是为了求学和所谓的“自立”，她也不会搭上这趟改变她人生的轮船之旅。 总之，刚刚分娩了婴儿，却恢复奇快的俞紫依终于像个正常的女孩那样和自己的父母团圆了，并叽叽喳喳的说起了自己这趟旅途的有趣见闻。 至于萧楠，她反而只字不提。在父母面前，她永远那么小鸟依人，只是有点小小的任性罢了。 她把那艘大船完全甩在身后，就像船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个梦而已。 大陆的风稀释了伏羲因子，俞紫依也终于收敛了她的疯狂和恶劣。 萧楠的外伤养了这些天，也基本好得差不多了，虽说他身体残缺，却也终究是个青年人，恢复的速度还是快的。苗枫就更不用说了。 下了大船后，早已有萧氏商会的人来接待，把他们安排到了萧家在上海购置的公馆内。直到这时，萧楠才留意到他带来的一行人中，有七少爷的妻子——七少奶奶，这个女子一路上好似不存在一般，下了船才略微有了存在感。 估计主要原因是萧楠疲于应付葛崖等人，根本就没空注意到身边的随行人员。 七少奶的娘家在上海滩其实算不得什么很出名的大户，也只能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富商，但是她的排场却不比俞紫依小。来接她的人也是排成长队，她一见到来接她的父母就开始哭，反而并不在意那个她口口声声说着想见的亲生女儿。 就算小女儿抱着她的大腿喊妈妈，她也厌恶的将她踢推开。 这个场景被萧楠看在眼里，他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只怕七少奶奶也不是真心待自己的丈夫和女儿。 一下了船，他好似终于回到了正常的人生，身边的事情也全都变得正常无比了。哪怕这些所谓的正常人满脑子勾心斗角，萧楠也觉得，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萧家的公馆位于上海滩租界之内，左右都是中外名人的豪宅，公馆的风格极其有摩登情调，分分钟可以用来当上海豪门剧的实景。进了大门就是吊灯大厅，经典的旋梯，楼上是起居室，后面则是个小花园。 只是这种房子可没有电梯，萧楠上楼是被人抬上去的。 萧家的事务照常进行，萧氏商会派了个秘书和几个雇员过来，给他整理了这几日的日程，什么参加酒会，典礼，视察，会谈之类，看上去正常无比。就是一个正经商人家大少爷的日常。然而，这么紧凑的日程表，萧楠根本不用过问任何事物，因为这一切都肯定在实验项目进程中。 他就是《楚门的世界》里的那个楚门。 其实萧楠并不多在意这种被安排和被监视的生活，他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常心很多了。 在参观了一下自己的豪宅后，他依旧忘不掉自己的老嗜好——那就是感受历史。 上海，民国时代中国最先进的大城市，在世界舞台上也享有盛誉，冒险家的乐园，民国的上海，它的流光溢彩就算在百年后依旧让人追忆向往，此时此刻，他怎么能不好好去见识一下这段活历史呢！ 而说到民国上海的最代表的事物，自然是唱响亚洲的百乐门。所以他联系了自己的那个事务秘书，叫他给自己安排晚上去百乐门观赏的事宜。 秘书是个上海通，一看就特精明的一个中年人，专门为萧楠处理有关本地的各种大小事情，他一听萧楠这么说，就夸赞道：“十三少您真的太有眼光和运气了，今晚就是百乐门当红歌星盛婳专场演出会，也是百乐门新秀歌星选拔大赛，说起那个盛婳，她那个嗓子，身段，行家都说是百年不遇的，哎哟那可是千金难买一票，不过您吩咐的，鄙人一定为您办好这件事。” “我要六张票。还要个雅座。”萧楠道，“准备带几个朋友去玩玩。那就麻烦你了。” 秘书点头哈腰的离开了，显然萧家没少给他好处。 有了这位秘书，婉月轻松了不少，因此只负责陪在萧楠身边，待秘书走后，婉月才道：“你的伤才刚有起色，不要到处乱走了，好好休息吧，这些天在船上也没好好安生睡过。每次都被俞紫依打扰。” “没事，终于下了船，才要活动活动筋骨。”萧楠道，“趁着还没去百乐门，我想娶附近的街上逛逛，看看上海的夜景风光。” 婉月叹了口气，想到这说不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还是答应了萧楠的要求。 苗枫自然不会落下，他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挺像个海派贵公子的，只是他还要背着刀，被萧楠否决了。 萧楠虽然只能坐着轮椅，为了能有面子一点，他还是戴上了假肢。然而长衫却依旧不变，只是换了个颜色款式的。 距离豪宅步行不远处就是繁华的大街，街面上的场景竟然和萧城的主干道差不多，只是行人更多，每个人都神色匆匆，脚步很快，让人的的确确感觉到了大城市快节奏的气象。路边的店铺也比萧城显得大气得多，更加时髦，玻璃橱窗里的货物五光十色的，很有纽约的感觉。 入夜后，城市的霓虹灯鳞次栉比，将这在萧楠眼中无比有着复古情调的大都会，装点得浪漫气息十足。 而在这璀璨表象之下，也是上海最暗潮汹涌，鱼龙混杂的年代。 按照萧楠的意思，婉月把萧楠送到了街边一家高档的西餐厅内就餐。餐厅内的规格和现代餐厅几乎没什么两样，还有专门的演奏师弹钢琴，气氛相当优雅。 萧楠很少出来餐厅吃饭，就算在现代时，他宅在家里的时间也较多，此时为了应景，他还特意拽了一下，俗套的拿着菜单对侍者道：“我要七分熟的牛排。” “为什么不……”苗枫刚要说话，就被萧楠堵了回去道：“其他两位也是同样。” 他就知道苗枫要说，为什么不要全熟的。 苗枫这家伙在现代呆了半年，也不过是每天打打游戏，根本就活的粗枝大叶，丝毫不知道七分熟的牛排，才是最显摆的牛排。 “在这种地方吃饭怪怪的，外国人吃饭规矩太多。”苗枫看着面前的刀叉道。 婉月则眼尖的注意到在餐厅极远处的角落里，有几个女人在那说说笑笑，于是道：“十三少，那边那几个人里面，有七少奶奶，有秋若兰，还有那个和你争执的车夫的老婆——黄桂枝，她们似乎在和闺蜜聚会。七少奶奶离开了萧家，跟重新活过来似的。” “黄桂枝可真是个左右逢源的人才。”萧楠道，“随她去吧。” “黄桂枝现在还掌控着你一部分财务的会计工作，你不怕她动手脚么？”婉月道。 “反正这次我外出，钱都是萧家出的。”萧楠一点都不在意这种事情。 婉月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也不就这个话题深谈了。 不一会儿，只见有个英俊的青年来到了七少奶奶那一桌，七少奶奶见到他，立刻露出了娇羞的笑容，黄桂枝则是在一旁说笑个不停。 婉月忍不住又看向了那边，苗枫则嘴里叼着一块牛排道：“那个女的，七少爷的老婆，在桌子底下和那男的私下拉着手。” “你怎么看得这么仔细？！”萧楠惊讶道。 “我就随便看看。”苗枫露出了无辜的表情。 真是吃个西餐都能吃到瓜。 七少爷的绿帽似乎预定了。萧楠心想，但是，人家七少奶奶也是追求爱情自由不是，在萧家大宅死气沉沉的，七少爷也不像是解风情的男人。 就当自己没看到好了。 “黄桂枝连这种事都参与进去了，她真是厉害。竟然这么快就和七少奶的关系如此熟稔。”婉月则感慨道。 此时歌女登上了演奏台，开始献唱，她一开腔，萧楠就目瞪口呆，原来她唱的竟然是—— “情深深雨蒙蒙~多少楼台烟雨中~记得当初你侬我侬~~车如流水马如龙~” “她怎么会唱这个歌啊！”萧楠讶道。 这不是电视剧里依萍唱的歌吗！ 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会唱？ 答案可能只有一个。 萧天佑！ 是他搞得鬼！ 他传播了这首歌！ 萧天佑早就来上海了吧！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在民国上海时代听情深深雨蒙蒙的主题曲，还真是…… 毫无违和感。 只是在优美的旋律中，有个人高马大的洋人的喧哗声让整个餐厅的人瞩目，只见那外国男子一头金发卷毛，留着络腮胡，宛若个小巨人般坐在那和同桌的大声喧哗聊天，丝毫不顾忌餐厅里的气氛。 一个胆怯的侍者给他上菜时手抖了一下，洒了些汤汁出来，他就达发雷霆，一副洋大爷的嘴脸，一拳将侍者掼倒在地！ 因此惊扰了歌女，音乐忽然就断掉了。 被击倒的侍者半天都爬不起来，足见他拳头有多重，然而，赶过来的经理非但不主持公道，还给洋大爷不停鞠躬赔罪。陪着那洋人来的中国人嚣张道：“你知道这位是谁么？他就是欧美铁拳拳王弗朗斯！你们的服务也太差了！等着关门吧！” 在他嚷嚷的同时，那位拳王也伸出中指，不断用英语对着经理辱骂，他激动不已，竟然一边骂一边踢翻了桌子，发出轰然的巨响！ “洋鬼子嚣张什么！”苗枫看到此景火气不打一处来，就要站起来主持公道。 “苗枫，这里是洋人的地盘！你随意出手会引起更大的麻烦！”婉月制止他道，“别冲动，我们初来乍到，不能太引人注目！” 只见那洋人连钱都不付，骂骂咧咧的就和一干人离开了，而那被当胸打了一拳的侍者，则脸色苍白发青，有浓稠的鲜血不断从他嘴里冒出，看样子情况不妙。 经理害怕这人死在这里影响生意，连忙叫人把伤者抬走，苗枫此时终于站起来，制止了众人拖拽他，并探了一下他的伤势。 “他被打断心脉了，人是不成了。”苗枫道，“那洋人的拳力真是惊人。” 经理大惊失色，他更恨不得堵住苗枫的嘴，他嚷嚷着叫人赶紧把快要死掉的侍者抬走，而宾客们也吓得纷纷离席，赶紧逃开这死了人的晦气餐厅。 在这个时代，这种地方，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底层中国贱民，就跟死了一只蚂蚁一样，人命如同草芥，只怕最后家属也只落得几块大洋，就只能自认倒霉。 毕竟，贫民又怎么能和洋大人抗衡呢？在这里，中国人身份再显赫，在洋人面前也永远低人一头。 这就是血淋淋的社会真相。 苗枫看着那可怜人被抬头，他回头看了一眼萧楠，萧楠这货真是掐准了点，到哪里都能正好撞上事端。他甚至怀疑这是伏羲故意安排好的。 之前，他力战机关魔物，屠戮大老爷的爪牙，甚至征讨龙神，却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心中充满一股恨不得去征战的怒火。 比起那些怪物，果然还是人类本身，更容易让人憎恨。 229 百乐门 拳王弗朗斯引发的骚动，让食客们纷纷退散，萧楠也只好随着人群出了门，回到了住宅里暂时休息下。 萧楠浑身的伤只能算是好了大半，还有点不撑，出去转了一圈，他已经露出了疲色，婉月不顾他的反对把他的义肢摘了，让他在去百乐门前好好歇歇。 “你身体还没好，瞎折腾什么？去什么百乐门？”婉月道。 萧楠躺在躺椅上道：“我就是想去看看，而且也不算折腾，我只是坐在那而已。这可是上海最标志性的地标啊！” “你莫非真的对那些歌女有兴趣？听说她们都是上海最耀眼的社交明星。”婉月道，“在上海出名，也就等于在全国甚至东亚出名了。” “我只是想看看而已，你知道我不会对她们有什么非分之想。”萧楠道。 “你啊，还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吸引是非的体质。”婉月叹气道，“我打开收音机给你听听吧，看看上海的电台都播些什么。” “婉月……我想，如果你……”萧楠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毕竟这个想法太不靠谱了，万一实现不了还是不要夸下海口的好。 婉月纵然再善解人意，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以为他又对百乐门的事情不服气，支支吾吾的。 “你若是真想去就去吧，只是万一你真的撑不住，我就立刻把你带回来。”她柔声道。 萧楠点点头，他其实有一刹那心想，如果婉月不是在这个混乱的时代，而是在女性环境更加公平的未来生活，会怎样呢？ 他觉得婉月值得更好的生活。 只是这个想法有点太不切实际，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实现。毕竟，伏羲的时空穿越之力对他来说，还是根本无法掌控的神秘力量。 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也不知道发动的效果。 婉月不避嫌的坐在旁边为他按摩右腿的残肢，萧楠微微转过头，看见婉月脖子上细细的银光，便认出那是自己送给婉月的第一件礼物——那根白金项链。 “没想到你还一直带着这项链。”萧楠道。 “这是我最喜欢最宝贵的一件首饰。”婉月摸着那根项链，便能回想起曾经和萧楠在一起温暖的时光。 “我们一起出去吃油豆腐，记得么？”萧楠笑道。 婉月点点头：“貌似我们好久都没有关照那位老伯的生意了，他现在在我们的商场里开摊，生意挺火爆的。” “若是你一直都有这样快乐的记忆就好了。”萧楠道，“其实是我对不起你。” “我很满足。”婉月握住了他的手，“而你能从平常的生活里得到快乐，就是我更大的幸福。” 萧楠垂下眼帘点了点头，：“我会尽量不让你担心。等事情真正完结，我们真正自由后，我要带你去你真正能够自由飞翔的地方。海阔天空，无拘无束。” “那你一定要好好活到那时候。”婉月凝视着他的面庞道。萧楠摘下眼镜，露出了一双真正人类的眼眸，就算没有伏羲的异能，那双眼眸也足够让人沉醉。 因为太过温柔。 —— 来接他们去百乐门的，是萧氏商会委派的轿车。 萧楠坐车比较麻烦，他腿脚不方便，随车要带着轮椅和许多铺盖，因此身边还会带着几个仆人，哑巴因此也能跟着他们一起去见见世面，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的。 也许是考虑到了这一点，给萧楠派的车都比一般小轿车要宽敞得多。 他最听萧楠的话，萧楠叫他先在公馆里呆着，他就老实呆着，但是看得出来，船上的日子让他憋坏了，他一出来看什么都新鲜，一路上把脸贴在玻璃车窗上，傻笑个不停。 而萧楠则在把玩婉月给他置办的一套长衫行头里包含的一只纯金蓝宝石怀表，这年代贵族少爷大都戴着这种怀表彰显风度，萧楠也不能免俗。 百乐门按理说应该是三十年代才真正修缮完成，不知道为何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了。难说是萧家和大帅的行为稍微影响了历史的进程。 不过能亲自来到百乐门，萧楠还是觉得很激动的。 车开到了大门前，那台阶下面早已车水马龙，不少社会名流纷纷云集。萧楠在内地的名头到了这里也不管用了，在其他人看来，他只是个普通的豪门子弟。唯一引人瞩目的，大概是他坐着轮椅。 一下了车，婉月和哑巴就把他盖腿的毯子为他仔细盖好，这样根本看不出他的腿少了一条。 不少记者也在此等候，在台阶下面为名人们拍照。萧楠趁着自己被抬到台阶上面时留心观察了一下，果然见到不少中外名人，还挺有点让人激动的。 进了大门就是一个宽敞的大堂厅，侍者们整齐排列，欢迎来宾，他们的头油蹭亮蹭亮的，极为显眼。由于内里的设置先进到甚至还有电梯，这为萧楠提供了很多方便。 萧楠要去的地方，是位于三层的大舞厅，也是今天歌后选拔决赛的会场。他的座位在靠近舞台的地方。虽说里面装修得堪称国内一流水准，比起萧家的游轮还是差了很多。 对于萧楠来说，根本不需要座椅，他的藤制轮椅就是个躺椅式的，无聊的时候甚至可以躺靠着打个盹儿。 萧楠带着婉月等人入座后，便有侍者过来送酒，婉月给萧楠点了果汁，顾忌到萧楠的伤势和他的酒量，还是让他滴酒不沾的好。再说萧楠就算喝酒，也不过三杯的酒量。 待来宾齐了后，盛大的开场就开幕了，灯光全部集中在舞台上，大横幅被鲜花簇拥，还点着彩灯，上面写着东亚歌后大决赛的字样。上一代的歌后盛婳穿着华丽的旗袍首先出来暖场，她一出场，台下掌声雷动。 这盛婳的相貌打扮的确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她在老式的话筒前一开嗓，便让全场都安静下来，全都沉浸在她美妙的歌喉里。 而她唱的歌，就是如今上海滩最流行的情深深雨蒙蒙的主题曲——烟雨蒙蒙。一曲唱完，下面又是震天的喝彩声，就连婉月都有点痴迷，托着腮道： “这歌真好听，真不愧是大上海，连这里流行的歌都不是那种一般的靡靡之音，情深深~雨蒙蒙~” 她都能朗朗上口了！ 而盛婳的第二首歌更是让萧楠震惊，那竟然是《还珠格格》的主题曲：“我向你飞~雨温柔的坠~只要你无怨我也无悔……” 想不到，萧天佑竟然这么喜欢琼瑶剧。 只是，这哪里还有真正时代的感觉啊。简直就是现代琼瑶剧歌曲大联唱。 萧楠只觉得自己来亏了。谁要听歌手唱现代歌啊！ 他要听夜上海！假惺惺！那样才有民国味！ 所以在大家都沉浸在这所谓的天籁之音中时，萧楠则在无聊的吃水果喝果汁。 “少喝点，你上厕所还得我帮忙。”苗枫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我不用你帮忙。”萧楠怨念的回嘴道。 “你一条腿能站稳嘘嘘么？”苗枫问。 “闭嘴！”萧楠瞪了他一眼，苗枫这货，有时候说话真是口没遮拦。 “你们小点声！”婉月回过头提醒他们道，大家都在听歌，就他们在拌嘴。 两人于是不做声。 当盛婳唱完第三首歌后，换了其他的歌星来唱，原来她那么大牌所谓的专场演唱会，也只不过唱三首歌而已。 比赛尚未开始，那些穿着旗袍的漂亮选手，却一个个鱼贯而入了观众席，专程给每个贵宾座来敬酒。估计是拉选票，又或者是主办方故意耍的花招，把这些女孩当做礼物一样展示给在场的贵族老爷们看。 而敬酒的次序也不是随意，那些最有姿色最有魅力的歌手，都被安排到最有地位的宾客坐席上敬酒，而分到萧楠这一桌的选手，则是一个穿着明显不如其他女子光鲜的少女，她说话也笨拙，明显表情很僵硬。在侍者托来酒盘后，她露着强行挤出来的苦涩笑容，端起了一杯酒，甚至紧张到说话有点结巴： “先生，我、我敬您一杯酒，我是23号，名叫安晴……” 她虽然画着浓妆，实则看得出不过十七八岁，而她的手指明显粗糙得很，昭示她来自市民底层，能够站在这里，也许实属无奈。 她将酒杯托起时，萧楠便道：“你不用敬酒了，姑娘，我身体不好，不喝酒。” 说罢他端起果汁，向她举杯致意了一下。 安晴这才松了口气似的，向萧楠投过致谢的目光，然后朝着萧楠深深的鞠了一躬。 只是，她在继续向着第二桌客人敬酒时，显然没这么好运气，客人嫌弃她表情太僵硬，甚至对她动手动脚，她没有像其他选手那样故意献媚，反而有意躲开，因此碰倒了酒杯，弄脏了客人的衣襟。 就像那个在餐厅里被活活打死的侍者一般，客人是个粗鲁暴躁的肥胖少爷，一巴掌就扇上了她的面颊。眼看他还要对安晴拳脚相向，萧楠道： “婉月，你去劝架吧。” 他话音刚落，婉月就已经出现在了那少爷的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先生，这里是大家娱乐的场合，你这么破坏气氛不好吧？” 那少爷被婉月握住了手腕，竟然动弹不得，他嗷嗷叫了起来，想要挣扎，这时骚乱越来越大，一名角落里的男子示意几个随从过来，直接把那闹事的胖子带走了。 会场这才恢复了平静。 萧楠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看众人迅速平静的样子，就知道那角落里的男子来头不小。而那男子也派侍者给萧楠送来了赔罪的香槟和纸条，上面压着他的名片，名片上赫然印着这男子不凡的身份。 他竟然是来自日本军部的人！名叫大川敏夫，这个名字应该是个假名，但这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从他看待萧楠的眼神和态度就能知晓，他也许是“实验”的参与者之一。 凡是派来直接和萧楠接触的实验人员，都是准炮灰。连昔日古早的旧神都沦为宫人驱使的试验品，可见对方实力之庞大。 萧楠仅凭这一张名片，不好判断出这个大川敏夫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实验参与者，但难缠肯定难缠是了。 同时再次证明，他处在对方的监控之下。 经历了一场小小的风波后，歌后大赛正式开始，每个桌子都可以向自己心仪的歌手献花，得到鲜花最多的便是歌后，其实这种评审方法也许比找几个装模作样的评委更加“公平”。 比起盛婳的歌曲，这些歌手反倒唱出了这时代真正的味道，安晴在台上显得更加僵硬，但她的嗓子确实能称得上是金嗓子。如果不看台风，她的歌喉和唱功早已超越了盛婳，只是有了刚才的风波，她脸颊红肿，又穿着朴素，根本吸引不了台下的男人们。 但，让人更加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在赠花的环节，大川敏夫竟然直接走上台，用自信的眼神扫视了全场，才道：“我听说在场有位先生，他有着神奇的力量，凡是和他相遇的人，都会得到命运的改变。 因此我想帮他再次完成他的‘神迹’——我以一万大洋的价格，买下诸位手中的花束，这些花束，全部献给安晴小姐。” 他说完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后，便望向萧楠，目光锐利无比，满满都是挑衅。 230 煽动 大川敏夫这个人，看上去二十多岁，长相还算端正，但是眼光透着极端的自私和傲慢，他的汉语说得不错，却带着些特有的外国口音。 按理说，他的身份地位也是个青年才俊，深受军部的重用，然而却非要站出来和萧楠叫板，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居心。 萧楠抬头看着台上的大川敏夫，只好叫婉月帮自己传话。 婉月站起来道：“大川先生，您未免有点太多管闲事了吧！” “女人，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大川傲慢道，“这是我一番‘好意’，就请萧先生笑纳吧。反正我们以后大东亚帝国还需要他多多助力。” 说罢他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大川敏夫惊人的举动让众人议论纷纷，此时虽然日军还没开始大举侵占中国，却早已野心外露，大川的一番话，让人不禁对萧楠的身份猜测连连。 有的人认为萧楠和日军部勾结，对他很是不齿， 有的人则以为萧楠和军部有深切关系，开始打起了算盘。 无论怎样，大川的这一看似疯狂的举动，都让萧楠在上海滩的社交圈里极大的出名了。 萧楠无奈的耸耸肩，他已经习惯自己被麻烦人物找上门，多一个大川也不多。至于名声，他倒也不是那么在乎。 于是他坦然面对了这样的结果，安晴一下就成了他间接捧红的新晋歌后，她带着震撼的表情被戴上了歌后的王冠，接受鲜花花瓣雨的洗礼，并成了接下来才被允许进入场地的记者们簇拥的中心。 萧楠则提前就退了场，回家睡觉去了。不愧是冒险家的乐园，初到上海才半天，他就觉得这里真是处处“惊喜”。 次日，他睡到很晚才爬起来，按照苗枫的安排，他要开始新一轮的复健了，不然真的从轮椅上站不起来了。 而苗枫起得比萧楠还晚，他就住在萧楠隔壁的隔间里，来到上海后，他对萧楠可谓寸步不离，毕竟从葛崖的口风看，上海的妖魔鬼怪更多。 到了近代以来，资本开始高度集中，真的可以说，世界的掌控权已经在幕后少数几个人手中了。 而这些人全都和萧家勾结，想要进行所谓的“伏羲实验”。金钱对他们来说已经只是数字，权势也已经犹如空气般，唯一能让他们感到满足的，就是“神”。 萧楠就是一切实验的核心。 萧楠行动不便，吃饭就在自己的卧室里解决，仆人给送了早饭来后，苗枫和他一起用餐，萧楠则一边吃一边看报纸，还要端着咖啡不时喝一口。 苗枫则只顾着吃，吃完了才问道：“今天的早餐怎么是西式的？吃不饱。” “那就再要一份。”萧楠道，“你看报纸的头版头条。” “我不看，我要再去要一份。”苗枫站起来道。 “头版头条是大壮！他上了大新闻了！”萧楠道，“俞紫依那个女人真厉害，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让大壮封神了！大壮被写成是被萧氏财团迫害的劳工代表，还把婉月骂了一通，把我说成是下流好涩的畸形人！八个版面全都是这破事！” “这个上海根本没人认识我们。”苗枫道，“让那个女人闹去吧，你不是一直惯着她么？” “但这报纸上说，大壮现在已经成了所谓的‘英雄’，很多慈善机构社会名流都向他伸出了援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萧楠道。 “要不我去做了他？”苗枫道。 “……不用了，他已经没了双手，估计也不能怎么作恶了。”萧楠道，“就让他嘚瑟几天吧。” 相反，安晴获得歌后的新闻反而被挤到了报纸的边边角角里。 这一天，萧楠本来“被安排”了很多事务，只是有着几个秘书帮忙，他其实只要在公馆里歇着就好。 但显然他的门庭不会冷落，吃过早饭后，安晴和她的经纪人前来感谢萧楠了。 和安晴签约的娱乐公司是如今在上海生意做得最大的一家，据传这家公司的幕后是黑帮在糙纵，他们也懂得逢迎巴结，立刻来萧楠这边走动，毕竟安晴是萧楠间接捧红的，也算是安晴的金主。 他们倒是不敢去找大川敏夫，军部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就找到了萧楠。 这些明星大都有自己的金主，经纪人带安晴过来，也是变相的把安晴“送”给萧楠。 如果萧楠拒绝了，那么安晴又会落到其他金主手里，因此萧楠并没弗了对方的“好意”，反而拿出钱财打赏了经纪人，并表达了自己对安晴的满意和栽培之心。 经纪人心花怒放，他们这种人消息灵通得很，有了萧楠的保证，索性就把安晴一个人留下来，自己先借口有事离开了。 萧楠在客厅里看着拘谨的安晴，道：“我不会把你怎样，我赞助你只是欣赏你的才华，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可以自由来去，不必有什么顾虑。” 一直低着头的安晴抬起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但是最终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站起来朝着萧楠微微鞠躬，便走出了公馆。 “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她，然而在上海滩，鱼龙混杂，有的是有野心的人物。如果你真的要保护她，就要先打出自己的名声，这样别人才不敢碰你的‘女人’。”婉月在一边道。 “你这样说，好像我不得不出名一样。”萧楠道。 “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你不够硬气，出了名反而会害了她。她现在成了歌后，就成了一些男人眼中奇货可居的收藏品。”婉月道，“这就是女人可悲的命运，最初还是你告诉我这个道理。 而你如果不能在上海滩确立自己的声望，那么很快，各种麻烦都会来骚扰你，这里就是大鱼吃小鱼的地方。” “那我要如何做才能告诉别人，我是个狠角色呢？”萧楠道。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挑战那些真正响当当的狠角色。”婉月道，“如果你只是想保护安晴，大可以把她安排到你的保护羽翼之下，但如果你想让你的名声响彻上海滩，就可以开始四处‘惹事’了。 十三少，我们已经是萧家的试验品了，你还怕我们给萧家惹事么？” 萧楠摇摇头道：“正因为我们是试验品，我才不怕给萧家多带来点麻烦。你说得对，这里就是冒险家的乐园，我们来都来了，不冒险一下怎么行呢？” “那个铁拳拳王弗朗斯，他在这边的幕后老板就是上海最大的黑帮之一，因此他无论怎么横行，都有人给他擦屁蛊。 弗朗斯马上就要在上海最大的武馆，也是这家黑帮名下的爱华武馆挑战中国高手，举办所谓的世界搏击大赛，届时各国的高手都会齐聚此地。 在上海，没有什么比挑战这些拥有武装的黑帮，更加让人瞩目的事情了。一夜之间，你在黑白两道就会大出名。” “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我能调用的手下有多少？”萧楠抱起手臂。 “两个就够了，我和苗枫。”婉月道，“只要你一声令下，这个冒险家的乐园，就会在你脚下天翻地覆。” 萧楠抬起头看着婉月，如今的婉月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缝缝补补的怯懦少女，而是比男人还要果断，雄心万丈。 本来，对于他们来说，世间的一切都极为可笑，这世界越发暴路出是被少数几个私欲膨胀的人类所垄断，没有法制约束，列强横行的地界，无非是灯红酒绿掩饰下的弱肉强食。 既是如此，又何妨搞一搞事情呢？ “那先给我一份名单吧，让我看看，谁当我们针对的第一个冤大头。”萧楠道，“萧家在上海韬光养晦了这么久，就让我们来为他们壮大声势吧。撕破萧家所谓的合法和平商人的伪装，让他们见识下，西南萧家到底有多少实力。 让我首先蹂蔺下，这个冒险乐园里最狂妄的玩家们吧！” “名单甚至你都不用看，让我们先针对这个上海最大的喉舌吧——”婉月将一份报纸放在萧楠面前的茶几上。 “俞家？”萧楠扬了扬眉毛。 “俞家的报业一开始就是靠着列强起家，碾压了其他爱国报业，专门为洋人服务，做大之后，他们的报业就充斥着颠倒黑白，也不知道以所谓的正议之名害死了多少无辜，背后亦有黑色势力牵扯。 十三少，我做不到你那么大度。我无法容忍俞紫依和她身后的俞家对你的侮辱，以及大壮这种人渣被他们捧成了所谓的英雄。 我想要 复仇。” 婉月看着萧楠的眼睛道。 萧楠呆呆的看着她几秒钟，终于露出了微笑：“那就去吧。我希望你得到自由，能够自由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也是你得到的自由之一。” “三天内，我要击溃整个俞氏报业。”婉月宣布道。 “少爷！！不好了！有一群人闯进公馆前院了！”这时，一个管家慌慌张张的过来禀告道，“他们肯定是黑帮的人！都带着刀棍！您快跑吧！” 说罢他和几个从前庭逃走的仆人连忙往后门的方向躲避去了。 “我们只是想想而已，就真的有黑帮来找上门了？这也太快了吧？”萧楠道。 这公馆平日里就两个看大门的门卫，哪有萧城的萧家那么固若金汤，毕竟萧家在上海太低调了，根本没人注意到萧氏商会，也无需大张旗鼓的搞什么安保。这群闹事的人可谓长驱值入。 他们明明一看就是一些黑帮分子伪装，却还扯了横幅，嘴里大叫着：“萧十三！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要为夏先生报仇！还我们劳工平等！还我们人全！” 这些人能叫出这些口号，就代表是俞紫依派来的。 俞紫依的脑子真是进了水，竟然想先把自己的“未婚夫”名声搞臭，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赌的什么气。大概觉得萧楠还迟迟没有求婚，且和婉月还牵扯在一起的缘故吧。 “我去应付这些人，我让哑巴先带你去楼上。”婉月试图先扶萧楠坐上轮椅。 “不用，这些人假借了大众的名义来生事，现在只要你和苗枫动手，跟着的记者就会大写特写。这就是俞紫依的毒计。让他们闹吧。把大门敞开，让我来和他们对峙。”萧楠挪到了轮椅里，整了整长衫道，“那些一心关注伏羲实验的人不是不敢面对我么？ 稍微也该给他们增加下数据了。” 说罢他摘下了眼镜：“交给我吧。” 231 联手 起初婉月还担心萧楠独自一人去应付这些暴徒会有危险。 但，萧楠再一次证明了他已经今非昔比。当大门被打开后，伪装成劳工的歹徒气势汹汹的要找萧楠理论，实则就是要逼着萧楠出丑。 至于那些记者，则被婉月用大门拦在门外，他们又不能放低身价像这些地痞一样直接打砸冲，只能在外面干着急，贴着玻璃想知道到底萧楠对歹徒们说了什么。 可惜萧楠本来声音就不是很高，玻璃厚度放在那，外加帘子一拉，根本不晓得屋里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半个小时后，门又打开了，那群歹徒一个个眉开眼笑的走了，记者们想要采访他们，却没有一个愿意接受采访，谁也不知道萧楠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让他们这群被刻意雇来的人“回心转意”。 记者们唯一从敞开的大门偷拍到里面的情形，就是萧楠在低头擦自己的眼镜片。 婉月则代表萧楠对这些记者说：“我们少爷已经和劳工协商过了，这纯粹是一起误会，是俞氏报业对我们萧氏商会的栽赃和挑衅，如果俞氏报业不公开对萧氏道歉的话，那我们只好法庭上见了。我们会起诉俞氏诽谤和侮辱。” 这番话让记者们都震惊了，因为其中不乏是俞氏报业派来的记者，他们纷纷举起手，七嘴八舌的提问，婉月并没有理睬他们，反而斩钉截铁的说：“我还可以向诸位宣布，希望我下面的话传达到俞氏老板的耳朵里。 我们萧家，定然不会轻饶了俞氏，他们会为这种挑衅行为，付出残酷的代价。 如果今天下午晚报上，俞氏没有在头版头条刊登道歉，那么， 三天内，萧氏就会让俞氏报业倒闭。” 说罢她砰的关上了大门，留下人们一片愕然。 自然，她的这番话引发了极大的震撼，谁也没想到，一个从内地来到上海的小小商会竟然会挑战报业大鳄。 俞氏报业的老板，俞紫依的老爹，祖上就是萧城的，他当然知道萧家是多么诡异，但他却因为在上海久居惯了，觉得自己见得世面多了，越发觉得萧家只是一个小山城的土霸王，在上海是他的主场。 因此他对婉月的这番狂言觉得可笑至极，甚至觉得，自己应该给萧家点颜色看看。 本来他极为溺爱女儿，公开在报纸上刊登萧楠事件的文章已经是对萧家的极大不敬，现在他更是完全站在了俞紫依这边，倒要看看，萧楠要怎么让自己在三天内倾家荡产。 就在这天晚上，气急败坏的俞紫依亲自登门来找萧楠算账。 她的性格越发变得扭曲，她见不得萧楠有一丝安宁和开心，萧楠如果不痛苦得愁眉苦脸，她就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当得知了婉月对俞家大放厥词，她气得直接藏了一把枪在自己的手包里，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要在萧楠面前证明，自己才是萧楠的主宰，萧楠的一切！ 只是，当她敲开萧家虚掩的大门，还没来得及看清屋里的构造，就看见给她开门的女子，看着她的样子有点奇怪。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神经病？”俞紫依看着那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道，“你是萧十三的仆人么？把他给我叫出来！” “我不是十三少的仆人，我也是来这里做客的。”女子道，“十三少说，如果你来了，就让我来‘接待’你。” “你不是他的仆人，又要接待我？你是他什么人？难道你也是他招来的野女人吗！”俞紫依瞬间犹如被点着的炮仗，炸了。 “我和他今天只是第一天见面而已，但是我却很早之前就认识你。”女子道，“你还记得，半年前，你为了博人眼球，报道了一家工厂，污蔑那家工厂偷工减料，克扣劳工，甚至伪造资料，说那家工厂主为人奸猾，生活混乱。结果，那个工厂主因此破产，背负了骂名，最后被逼自杀。” 俞紫依翻着白眼道：“我看你是血口喷人！我做的报道全都是真实可信，揭露社会黑暗，那家工厂我记得，本身就是血债累累，罪恶斑斑，最后的下场也是天道好轮回！” “好个天道好轮回！你知不知道，我爹经营那家工厂几十年，从来都是本本分分做人，从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少过别人一分钱！只是因为那一年恰好遇到了资金困难，晚发了几天工资，就被别有用心的人污蔑，结果招来你这恶魔！” 女子悲愤的指着俞紫依道，“你害了我爹！害了我全家！因为你，我家破人亡，不得不投靠亲戚，流落到上海！我爹自杀后，我娘因为伤心过度而去世！你就是我的杀父仇人！” “胡说八道！你们家做贼心虚！还什么都怪我头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小提子！我分分钟能踩死你这只小蚂蚁！就算我逼死了你爹，又怎么样？你一个小人物怎么和我斗？信不信我也让你像你爹一样，没脸见人最后只能一死了之！” 俞紫依骂道，“对了，你爹死的那天，我还叫人专门做了报道，把你爹死时的照片登在了报纸上，你爹是上吊自杀的吧？那个舌投伸得老长了——就像这样——” 她对着女子伸出了舌投做了鬼脸，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女子怒不可遏，气得浑身颤抖，竟然说不出话来。 俞紫依则抱着手臂踱步道：“我说黑的就是黑的，我说白的就是白的，这世上，我就是真理，因为我是俞家的大小姐，我说的话，就是这个中国所有人认为的‘真相’！” “但是你以后，说不了话了。”婉月的声音忽然从楼梯上传来，只见她款款走下楼梯，道：“我把这位小姐请来，就是让她见证你的天道轮回。你会看着俞家破产，败落，而你什么也说不出来。” “夏婉月！你这个见人！你竟然还留在萧十三的身边！！你早该死了！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我饶不了你！饶不了你！！”俞紫依看见了婉月，忽然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一把枪，指着婉月。 工厂主的女儿吓了一跳，惊呼道：“夏小姐！你小心！” 她话音刚落，俞紫依就冲着婉月开了一枪！ 俞紫依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她在那所贵族女校里，学过骑马，游泳，甚至射击打猎。 而她的射击成绩竟然还是名列前茅的。 在体育上，她颇有天赋。 所以她敢断定，自己没有打偏，她是冲着夏婉月的脑袋开枪的。 但是婉月一点事都没有，反而继续一步步走下台阶—— 俞紫依急了，她不断的扣动版机，直到再也没有子弹！ 而婉月依旧一点事都没有，直到她走到了俞紫依的面前。 “俞小姐，我给你变个戏法。”婉月抬起一只手，许多子弹便从她手里尽数掉落在地板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俞紫依吓得步步后退，她扔掉了枪，想要夺路而逃，然而大门却被厂主女儿锁死了。 ———— “让婉月这么做，真的好吗？不怕她深陷在仇恨的深渊吗？”在萧楠的书房里，苗枫问道。 “有时候，无法报复的仇恨，才会让人深陷在仇恨深渊。”萧楠道，“这不是婉月的复仇，是为了那些因为俞紫依枉死的人。” “那你说，我该为我的族人报仇么？”苗枫道。 “不该，因为他们并没有给予你什么快乐的记忆。”萧楠道，“你只是他们的工具人。他们的仇，由我来报。” “你真是个诡辩家。”苗枫看着窗外，只见俞紫依捂着不断滴血的嘴巴，跌跌撞撞的想要从大门处夺路而逃，却又被人拽住了头发，迅速的拽回了大门内。 俞紫依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她的舌骰掉在了地板上，两条手臂也齐肩而断，掉在地上，弄得地板一片血渍，但让她痛得要死的伤口，却在飞速的愈合着！ 她嘴里的断舌很快不在流血，并收拢了伤口。 而她肩膀的切断处，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肌肤收拢，最后只留下粗糙的疤痕！ “你果然被伏羲之力‘改造’了。”婉月道，“你可以迅速愈合，但是却没有再生之力，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你就不能胡言乱语，也不能乱写东西了。” 俞紫依拼命尖叫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因为她的声带也已经被摘掉了！ “作为萧城人，你们已经忘记了真正的恐惧，那就让你去提醒你父亲吧。”婉月终于为她打开了客厅的门。 “告诉他，萧城的人，永远走不出禁忌和扭曲。” —— 俞家老爷惊恐的看着坐在床商的女儿。 她的双臂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两个圆球一样的残肢挂在肩头，就连疤痕都快看不到了。 而她的嘴里没有了舌骰，发不出一丝声音。 “是萧家！是萧家！！”俞老爷终于开始回想起那已经诡异恐怖得甚至让人恨不得忘却的萧家。 俞紫依不断的痛哭着，她的肩膀不断颤动着，然而谁也听不到她在哭诉着什么。 一声细微的破裂声从窗口随即响起。 之后俞老爷一头栽倒在了女儿的床商，脑浆从头上的弹孔里流出。 俞紫依张大嘴巴，发出了理应凄厉无比的惨叫。 但是谁也听不到。 俞氏报业破产了，俞家一落千丈。 俞老爷的葬礼几乎没几个人来。 身穿黑衣的俞紫依怔怔的坐在灵堂里，两只空空的袖子垂在她的身边。 她已经没有了眼泪。 只有麻木。 没有双手，没有声音，家破人亡。 她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仆人都跑光了，她什么也做不了。 奄奄一息的她，在灵堂里看到了两个奇怪的身影。 “俞小姐，你也是被萧楠害惨的人。”其中一个人拄着双拐，一蹦一蹦的来到了她面前。 “都是夏婉月和萧楠那两个见货！”另一个人则是她认识的，就是和她同样没了双臂的大壮。 “我叫夏吉祥，是萧楠害的我失去了一条腿，我们三个人，都是被萧楠害的。”那个拄着双拐的少年道，“我问你，俞小姐，你想不想复仇？” 232 情网 对于俞氏报业的破产，实则萧楠并没做什么，而破产这件事本身，也并非大张旗鼓，因为没有任何一家报纸报道这件事。 唯一做了点什么的就是婉月，婉月狙杀了俞老爷，惩治了俞紫依，是萧家真正的幕后势力让俞氏报业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毫无声息中就灭亡了。 这么做的理由，大概是真的不想萧楠搞出大事来。于是幕后资本亲自下场清场了。 即使如此，萧楠也在黑道上多多少少有点名气了，消息灵通的，都晓得是萧楠派人做掉了俞老爷，俞家因此才树倒猢狲散。 至于俞紫依，她在俞家败落后，彻底销声匿迹了。婉月去调查也没发现她的踪迹。单靠她一个人自然不可能消失得这么无声无息，萧楠大概猜得出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鬼，因为大壮也忽然失踪了。 至于是谁搞鬼已经不用问了，报纸上忽然登出了暗灯剧团在下个月来上海演出的消息。 那就只有一个人收留了他们——萧天佑。 已经不见踪影好久的萧天佑，又要卷土重来了。 上海渐渐变成了第二个萧城，各路妖魔鬼怪都要聚集齐了。 即使如此，萧楠也并不多紧张。 因为伏羲的打算就是如此，让越来越多的幕后黑手暴漏他们的底细，他只是在等着，看看谁先来挑衅。 苗枫已经去报名那个比武大会了，除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高手，亦有不少国内怀抱着一扬国威雄心的武术家，就像是无数民国武打片那样，他们也都想像叶问那么威风，挫挫侵略者的野心。 这件事太过热闹，已经成了最近上海滩最时髦的话题，各种招贴画宣传语在城内外轰轰烈烈的挂出来造势，街上的大喇叭彩车也不断播报，现在比武大赛的票已经一票难求，博彩，地下赌博都参与了进来。 苗枫因此还被组委会要求去拍照，作为众多被投注的目标之一，照片被刊登在了报纸上。 俞氏报业虽说破产了，但是旗下诸多的报刊杂志却还是在运作的，到底是谁在统筹运作，没人在意，无论是谁在暗中操纵，这个上海滩还是轰轰烈烈热闹非凡的度过每一天。 —— “俞家老爷，说死就死了，这次得罪的人来头可不小。那老小子，最近几年太得意忘形了，有这一天是早晚的事。”一名西装男子在自己的豪华办公室里一边抽着雪茄一边道。 “听说是得罪了萧氏商会的少爷。”旁边的一个长衫中年人道。 “萧家，内地来的土包子，没想到这么大的能量。不能小觑啊，老刘，看看这个少爷什么底细。” “派人查过了，萧家是西南过来的，在当地甚至和军阀勾结，有点武装实力，在那边，乱的很，但凡有点权势的家里都养兵。所以也算是个狠角色，黑白通吃。 这个少爷排行十三，现在是萧家最得势的，说是下一任家主也不为过。 是个瘸子。” “这个瘸子不简单那。听说，他身边有个美女，貌若天仙，让俞家那个大小姐都嫉妒不已，而萧十三对这个美女，那是示弱掌上明珠，却并不怎么动她。你说，这个瘸子是不是有点问题？”抽雪茄的男子道。 “五爷您知道的比我知道的还细致。是是，这个萧十三是有个红粉知己，还被俞家大小姐登上了报纸，叫夏婉月。这夏婉月那叫一个标致，只怕这整个上海滩，也没有女人能把她的姿色比下去。”中年男子点头哈腰道，“难道五爷对这个小娘们儿有意思？” “这种女人，残花败柳，不知道被怎么玩过，我怎么可能下得去口。但是这个女人身上却可以做做文章。”被叫做五爷的男子吐了几口烟，“正好让小荣去练练手，小荣最近也活的有点太舒服了点，他都大半年没开工了吧。” “荣爷的要求高的很，不知道他会不会接这个活儿。”中年人道。 “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他欠我的可太多了。”五爷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 那一日，婉月惩治了俞紫依，短时间遣散了公馆里的人，待俞家风波过去后，公馆又恢复了正常。 萧楠并非是一个需要24小时陪护的人，他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并且几乎不怎么出门，除非心血来潮。婉月的时间也空余了很多。 萧楠喜欢看报纸，因此她每天便会在早上出来转一转各种报刊摊子，顺便观察下四周的地形。 上海的确是有钱人的天堂，富人区域修的富丽堂皇，跟小巴黎似的，有优雅的公园和林道，可以任由人静静欣赏冬日的美景，而穷人区比起萧城好不到哪里去，拥挤的贫民房鳞次栉比，路边街头乞丐不绝。 她每天都喜欢通过那条横贯附近的公园林荫道，匆忙的人们鲜有人会到这边来，她正是欣赏这一份宁静，甚至想着推萧楠出来看看。 只有在想着萧楠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会稍微露出些许不自觉的微笑，走在铺满落叶的道路上，她的步伐也因此轻快了不少。 而今天，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树叶堆里趴着，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狮子狗，正伸着舌哈哈的喘气，它脖子上的项圈和牵绳，昭示着是一条和主人刚刚走散不久的宠物犬。 婉月蹲下来摸了摸小狗的头，正想着怎么帮它找到主人时，不远处就传来了狗主人的呼唤声—— “波奇——波奇——” 不到片刻，狗主人就来到了婉月面前，惊喜道：“是你找到了我的狗！小姐！” 还没等婉月抬起头，那年轻男子就蹲了下来，此时正好一阵风吹来，吹得地上的落叶四散飞舞，掠过了婉月的视线，在树叶飞过的间隙，婉月看见这男子吉光片羽的容颜—— 大概用美男子都不足以形容这男子的好看，他似乎浑身都闪烁着日光的碎片，像是太阳神之子，当他一边摆弄着小狗，一边转过头冲着婉月笑了笑的时候，婉月甚至觉得世上也许不存在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 不，起码还有一个。 一个不可以用“人类”来定义的生物。 伏羲。 “多谢你帮我找到了波奇！小姐！这是我祖母留给我的狗，如果丢了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男子抱着波奇站起来，并朝着婉月伸出了一只手。 他连手指都修长漂亮得不像话。婉月握住他的手，被他一把拉起来，怔怔的看着他。 “你是这个社区新来的邻居么？只有附近的邻居才会偶尔来这里散步，一般人都不知道这条景色如画的林荫道。”男子用动听的嗓音道。 婉月点了点头，道：“我是萧家公馆的人，您是……？” “哦，我姓杨，名荣博，是社区最尾端那幢杨公馆的人。萧家公馆我知道，正好我们顺路，不如一起走走？”美男子微笑道，他的笑容极其纯净，让人心头一颤。 大概没有女人会拒绝他的邀请。 婉月也没有拒绝他，和他一起，两个人在林间缓缓漫步。这个男子有着极为优雅的谈吐，话题也极为有趣，很自然的就和婉月打开了话匣子，从他的谈吐看得出他有着极为优越的家境和家教，是个不折不扣的绅士。 当他们走出林荫道时，正好路边有卖花的花车，杨荣博便直接买了一束价值不菲的冬季温室红玫瑰送到了婉月的面前。 “您太客气了吧！这玫瑰这么贵……”婉月不好意思道。 “我认为只有这种玫瑰，才能配得上夏小姐您的美丽。”杨荣博掐下一朵玫瑰花，不容拒绝的别在了婉月的黑发上。 婉月呆了呆，怔怔的抬起头看着他帅气无比的脸庞。 “夏小姐，您比玫瑰的香气还要迷人……啊，对不起，我唐突了。只是身为画家的我，忍不住会用眼睛去追逐美好的事物。”杨荣博赧笑了一下。 “你、你是画家？”婉月惊讶道，“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和画家这么近距离的说话……” “那您能不能接受我的邀请，让我为您做一幅画呢？我觉得那一定是我绘画生涯里的最高杰作！”杨荣博有点激动了，“您不知道我遇到心中缪斯时，那份激动是多么……让人无法自已！” 婉月低头思索了一下：“我……我要问问我家少爷。” “我不为难您，如果您有意向，可以来我的宅邸参观。因为我最近就要举办一次公开的画展，我希望您能成为我的座上宾。”杨荣博俯身，对婉月做了个标准的吻手礼，并把一张精美的名片塞到了她手里。 那名片上印着细细的金丝纹路，看上去就像是一张蜘蛛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杨荣博……”婉月念着名片上的名字，看着杨荣博远去的身影，蓦地勾了勾嘴角。 看来又有事做了。 总有不怕死的“苍蝇”被吸引过来。 233 爱情与玫瑰 婉月一回到公馆，被萧楠吓了一跳，他竟然已经能够自己下楼了。 看着穿戴一新还穿上了义肢，只用一根手杖保持平衡的萧楠，婉月问道：“十三少，你要去哪里？” “苗枫建议我多锻炼一下，我准备出去逛逛。”萧楠道。 “我们要去看上海最有名的跑马场，去下注玩。”苗枫道，“明天我就要去参加什么比武大赛的初赛，萧楠说先去碰碰运气。” “你参加比赛和赛马有什么关系？”婉月一头雾水。 “就是觉得好玩。”苗枫道，“萧楠说我们手上现金不多，所以去赚点零花钱。” “好吧，你们当心点，我还要去做点其他的事情。”婉月道。 就这样，他们分作了两路，院子里的车棚有萧楠专用的私家车，苗枫就可以开车。萧楠现在已经不需要动辄就要用到轮椅，轻便了不少。与其说是去看跑马场，倒不如说是苗枫强制让萧楠出来兜兜风。 其实萧楠自己也想去看看热闹罢了。 赌马，曾经是上海知名的博彩业，每天门口都门庭若市，除了热闹之外，并没有多少方便残疾人的设置，里里外外的台阶也不少。苗枫只得扶着萧楠的腰，帮他上楼梯——萧楠的右腿假肢全靠腰胯带动，显得很笨拙。苗枫不仅扶着他的腰，还要不时帮他提拉假腿，帮萧楠的人造膝盖打弯。 就这样，萧楠很不容易的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后，萧楠开始研究赛马场里买的小册子，里面都是一些下注的说明，以及赛马的介绍。通过这本小册子，可以帮他们判定到底押哪一匹马获胜。 萧楠对此完全是外行，在他看来，所有的马长得都差不多，就算很懂马，也不一定能押对，在上海滩，这种“游戏”里的猫腻太多了。 所以萧楠作了个弊，他偷偷摘下眼镜，用“伏羲之眼”来观察册子，按理说有着无穷可能性的伏羲之眼不是这么用的，但对萧楠来说，又没人说过这双眼睛不能用来赌马。 伏羲之眼不仅有着蛊惑人心的强大威能，亦能短暂的预见未来，甚至穿透人心，如果是普通人类被赋予了这样的双眼，使用不到半秒钟就会脑子炸裂。 萧楠显然在某些方面很异常。 选好了马匹后，萧楠将自己画好的册子交给苗枫去押注。 “你用伏羲之眼押注了吧？”苗枫可是把萧楠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用了又怎么样？”萧楠耍赖道，“有人说不能用吗？” “没。”苗枫哼了一声，“你这也算是违背了和娥皇的誓约了吧？滥用伏羲之力。” “违背个屁，我用这能力做乱七八糟的事情吗？我就是赌个马，总共就几千大洋的事儿，这几千大洋会导致世界覆灭么？”萧楠还振振有词的抵赖。 “那你还赌什么马？既然都预知到结果了。”苗枫道。 “游戏的乐趣正是在于作弊。”萧楠扶了扶眼镜道，“你是不会懂的。” “怪不得你打游戏那么彩笔。”苗枫切了一声。 去押注的时候，苗枫顺便还买了奶油爆米花来，这时的上海滩已经有各种很潮流时髦的小吃了。 赌马场的气氛果然热烈，赛马刚一出栏，四周座位上很多人就激动的站起来大叫，或者呐喊或者鼓掌，萧楠也想站起来看看，只是腿不方便起起坐坐的，只得作罢。 在被人群挡住了视线时，萧楠随便左右看了一下，竟然又在不远处的座位上看到了两女一男正在那有说有笑，萧楠于是又取下眼镜，利用伏羲的视力仔细观察——不可思议，这次看到的人竟然又是那个车夫的老婆黄桂枝，七少奶奶，和在餐厅里见过的那个英俊男子！ 真是有缘，又见到他们了。冥冥之中似乎要自己见证其七少爷被绿的过程，只见七少奶奶和那男子处得相当火热，甚至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眼神脉脉传情。 此时赛马终于到达终点，有人欢呼有人低落，一直站起来看赛马的苗枫啪嗒拍了一下萧楠的肩膀：“我们赢了！” 吓了聚精会神看八卦的萧楠一跳。 领了支票后的苗枫开心的吹起了口哨，萧楠道：“现在赢了钱，我们去哪里玩？” “你不是说要去看看当地的商场是什么样的吗？要学习经验开分店啥的。”苗枫道，“去洋人开的百货公司看看呗。” “我总觉得最近走到哪里都能遇到黄桂枝那一伙人。”萧楠道，“我和他们的步调似乎神同步，要不换个地方吧。去黄浦江畔走走吧，那边也是经典的景点。” “行吧，不过你要是冻得又生病了可别怪我。”苗枫揽住他的腰，扶着他离开了座位席。 黄浦江畔景观最好的地方可没21世纪修的那么精美，此时也不过只有一排栏杆拦着，还能看到江上来往的许多船只，甚至还有不少打渔的私人小船。 这时在上海港还有不少渔民生活着，每日靠着辛苦撒网维生，有的渔民就住在自己的船上，被称为水上人家。他们打了鱼为了图新鲜，往往就在岸边摆摊卖掉，苗枫和萧楠驻足看风景的地方不远处的堤坝低处就是这样的小型鱼市。 萧楠道：“我们不妨去看看，顺便买点鲜鱼回去改改口味。” 两人于是缓步踱到了鱼市，这点距离，苗枫不消片刻就能走完，但萧楠只能一步步仔细迈步，他也只能陪着萧楠。 如果这世上没这么多纷扰和野心，如果他和萧楠都只是个普通人，或者这样跟着萧楠慢慢走着去买鱼，也还算不错。 一到了鱼市，两人才看清，原来有一家鱼贩竟然大张旗鼓的把一个横幅挂了出来，上面写着“歌后安晴娘家在此卖鱼”，以此来招揽顾客。 想不到，安晴竟然是水上人家出身的打鱼妹。萧楠有点好奇，就上去打听，只见卖鱼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尖酸刻薄的老女人，带着几个半大不大的小孩。 萧楠只是问了句：“你是歌后安晴的什么人？”那女人就开始不满的唠叨起来，说安晴发达了忘了本，现在出名了也不来补贴家里，还不让人知道她是个什么出身，为了生计她们全家只好把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当招牌挂出来。 而当萧楠去了其他摊位询问，那些老实巴交的摊主却告诉萧楠，安晴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姑娘，只是摊上了一个狠心的后娘，她爹死的早，后娘带了几个孩子，为了钱硬是让安晴去当歌女，安晴出了名，她就去上演艺公司门口闹事要钱。 安晴才出名几天，哪有可能立刻拿出她要的三千块大洋。于是后娘气急败坏的就挂出了这么块招牌。 这些人比较愚昧，不懂得捅到媒体那里去，也只知道在家门口摆个横幅而已，现在这个时代信息流通得不怎么快，若是将来被娱乐狗仔发现了，那安晴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因为娱乐公司给安晴安排的“人设”说的是她是名门之后，为的就是增加她的身价。 “这些人，就像是婉月的伯父伯母一样，贪得无厌。”苗枫听了后道，“就算安晴走红了，也没法摆脱被他们吸血。你就不要动恻隐之心了，这世上，这种事你管不完的，更何况，你有着让人发疯的魔力，你如果给予这些人援手，看起来是给安晴解了围，实则他们还不知道找出什么麻烦。 你会扭曲他们的命运，让他们堕入地狱。” “但是我觉得，他们在这里这么搞，迟早还会给安晴带来困扰，我能帮还是帮一下吧。毕竟安晴也算是我的熟人，也是我现在正在扶植的艺人。”萧楠真是“死性不改”。 苗枫道：“那好，但你不要做的太过火。我替你去跟他们说吧。” 说吧不等萧楠反应，苗枫转身去了后娘那一摊，把横幅直接扯了，道：“你们不要在这里卖鱼了，我是安晴老板派来的人，你们跟我来一趟。” 于是萧楠从外面转了一圈，竟然还带了好几个身上都是鱼腥味的渔民回来，这在公馆里引起了仆人们的瞩目。 而婉月此时并不在公馆里，因此萧楠便随便叫了一个跟在自己身边时间长的丫鬟，叫她去打电话找黄桂枝。 黄桂枝被叫来后还有点不明所以——十三少从未召见过她，却忽然说要给自己一个重要的“差事”，等她匆匆忙忙从现在自己住的旅馆来到了萧氏公馆，连请安都没来得及，萧楠就道：“黄女士，你最近表现很优秀嘛，我手下好多人都说你很能干，既然如此，我这边有几个亲友，你帮忙安排下他们的新住处，给他们解决下工作和生活的问题。钱嘛，就由萧家报销，你给报个账就好。” “多谢少爷重用，只是，我只是个财会，这种事是不是有点越权了？”黄桂枝还想推脱。她现在忙着张罗七少奶奶那档子事，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怎么肯做这种和贫下渔民打交道的事呢？ “有什么越权不越权的，我说你可以做，那就可以做。去办事吧。”萧楠像个霸总一样安排道。说罢，他对安晴的后娘一家道：“这位黄女士以后就全权负责你们家的事情，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她提。” “哎哟~您就是好说话~不像您手下那些人！多谢老爷！”后娘眉开眼笑道，她只把萧楠当成是演艺公司的老板了。 黄桂枝不服气得很，她嘴巴故意撅了撅，对着这些人露出了嫌弃的姿态。自从她接管了萧楠库房的财务后，才发觉萧楠其实根本不怎么过问自己的财务，她不知道从里面私自扣了多少，便越发觉得外面的传闻不对，萧楠哪里是个什么“商业奇才”，其实是个根本不管钱的甩手掌柜。 与其让那些钱在库房里发霉，不如让自己活用一下。于是这个很有野心的女子，就擅自用萧楠的钱拿去投了资，并笼络了在上海有娘家关系的七少奶奶，又顺着她够上了一个七少奶的老情人——一位据说在上海金融业做得风生水起的财务人。 就因为她这阵子肆无忌惮的资金转出，才导致萧楠目前拿不出现金，不得不去赌马套点现。 就算到了这种地步，萧楠都没有揪出黄桂枝这只硕鼠，任由她蹦跶。 萧楠到底有多少钱，萧楠自己都不清楚，然而黄桂枝清楚。萧楠自己手里握有的钱比不得萧家整体财大气粗，但也绝对不少。黄桂枝这几天光是忙着把钱转来转去，都晕了头，也想不明白萧楠怎么安排自己个莫名其妙的差事。 只是把这一家人领出了公馆，她随口问了几句，忽然发现，原来这些人就是歌后安晴的娘家人，萧楠最近不是包了个歌星，就叫安晴么？ 黄桂枝这下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浑身鱼腥味的老女人，实则是萧楠的“丈母娘”？ 这么说，十三少还挺重用自己的？他怎么想起来重用自己了呢？ 黄桂枝不是没怀疑过，为何萧楠会如此轻易的把自己的财务叫给她这样一个外人掌管，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最近发生了的一系列事情，让她忽然有点眉目。 萧楠，这是想自己脱离萧家单飞，招兵买马呢！他一定是从其他人那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头，毕竟为了能在萧家站住脚跟，打通人脉，她可花了不少钱，使了不少力。 一这么想，黄桂枝就觉得萧楠离死不远了，因为她认为萧楠根本没那个本事单飞。那么就得抓紧动作，趁着萧楠彻底倒台前把能捞的钱都捞完！ 她自从来到了萧家，才知道自己跟着一个车夫当个家庭主妇是多么的屈才，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天生的大掌柜，日进斗金！ 当然，她确实有点这方面的天赋，她死也想不到的是，萧楠不去管理财务只是因为，整个上海即将是伏羲和人类恶势力决战的场地，这些些许的钱财，对于这场战争来说，根本就和一粒沙子一样渺小！ —————— 婉月真正回来，是在晚上八点之后，她手捧着一大束红玫瑰交给了仆人，并且还换了上海最时髦的发型，红色的发带，以及一身欧洲款的裙子，仅仅是从她的着装看，都像是个刚刚坠入爱河的姑娘。 不仅是萧楠，连仆人们都发觉到了婉月的反常。 她照例会先来看下萧楠，看到一身好莱坞明星打扮的婉月，萧楠忍不住问道：“婉月你怎么忽然换造型了？” “换换风格而已。”婉月道，“似乎这种打扮是上海贵族小姐如今最流行的。”她说着笑了笑，“至于我今天去做了什么，还不能告诉你们，以免十三少您又大发善心，坏了事情。” “我怎么可能坏了你的事情。”萧楠道，“你大可以放手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那我就放手一搏了。”婉月笑道。 这一天，她根本就没闲着，为了表现得像个一见钟情坠入爱河的小丫头，她特意换了这身装扮，然后去那位名叫“杨荣博”的画家家里登门拜访。 她不得不承认，杨荣博真的是会讨女人欢心的人，而且可谓是大师级的，他谈吐不凡，能对各种画作进行深刻严肃的分析，知道各种举世瞩目的画作和流派，丝毫都没流露出一丝饥色之心。 他甚至在洒满阳光的玻璃天顶画室里，手把手的教婉月绘画，说着动听的话语，教她描绘梦幻般的画面，而他是真的会画画，从他刻意为婉月做的素描上看得出，手法不亚于泰坦尼克号上的杰克。 在他的素描里，婉月是那么美丽动人，将那卷起的素描展开到最后，竟然是一只鲜红的玫瑰花！ 试问，哪个女孩不会被这样的温柔浪漫所打动呢？ 如果不是见识到了萧楠和伏羲的致命蛊惑，也许婉月真的要抵挡不住。 那一大束红玫瑰也是杨荣博送的，他竟然在自己的宅邸里有一个专门的温室花房，专门培育这种深红色的玫瑰，就算已经是冬季，那些玫瑰也依旧怒放着，可见花费了不少钱财。 他说了无数的甜言蜜语，说这些玫瑰都是为婉月而绽放的，毫不吝惜的就剪了很多送给她，并把那个玫瑰房称之为两人的秘密基地，两人在玫瑰房里听着氤氲的法国唱片，品尝着香槟，杨荣博侃侃而谈自己在欧洲旅行的有趣见闻，就这样一直纠缠到了晚上入夜，他竟然还秀了一手上好的厨艺，亲自做了牛排给婉月品尝。 这就是婉月体验“爱情忽然降临”的一天。 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会以为自己是被上天眷顾，天降男神。 234 崩塌 萧楠每天起床的时间都是七八点后了，早起的状况对于他来说，不算很多。 苗枫的作息和他差不多，有时候苗枫会早起溜达，起来时也是蹑手蹑脚，完全没有任何生息，就像是猫一样。 只有这天，不到五点钟，苗枫就推醒了萧楠。 “做什么？”萧楠眼都没睁开，瓮声瓮气的问。 “我去打比赛了，你不是要去看第一场的么？赶紧起床。”苗枫道。 “这才几点……我再睡一会儿……谁去那么早……”萧楠说着头一歪，继续在黑甜乡畅游了。 苗枫呲了呲牙，果然叫醒萧楠这个家伙早起是很不靠谱的事情，于是他绑好了鞋带，悄咪迷的走出了卧室。 等到萧楠一觉醒来，发觉外面天还是黑的，因为这一天阴天有雨，八点多天色还和五点多钟一样阴沉。 而苗枫已经端着他的早餐进门了。 “吃饭了。”苗枫道。 “今天是你第一场比赛，几点开打，我去准备下。”萧楠坐起来，在床边摸索自己的假肢。 “不用了，我已经打完了。”苗枫把早餐放在桌上道，“我被分配的是早上第一场，六点钟就打了。” “怎么这么早！？”萧楠讶道。 “大概是随意分的吧。不过那种对手和街边卖艺的没两样，所以很快就结束了。”苗枫道，“你接着睡回笼觉吧。” “……下次我一定会去给你助威。”萧楠有点不好意思道。 “你不用来，现场很乱，你腿不好，会很不方便。”苗枫道，“等决赛再来吧。婉月呢？” “婉月刚才打电话说她有事出去了下。”萧楠道。 “看她这几天的行踪有点奇怪，不会是遇到了什么怪人吧。要不要我去跟踪一下她？”苗枫问，“万一是萧天佑一伙的陷阱……” “我觉得你不用这么做，我是相信婉月的实力的，她如果真的解决不了，会提前跟我说。她可比你慎重多了。”萧楠道，“你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六点。” “怎么还是这么早？！” “偶然分的吧。” “我看你是被当做了没有背景的江湖艺人了。”萧楠道，“早上谁会起那么早看比赛……” “所以才清净，多好。”苗枫道，“你不要为此担心了，该干嘛干嘛吧。今天有雨，你就在屋里呆着吧。我给你打开广播，报纸我也买来了。” 说罢，苗枫就坐下来和他一起吃早饭，然后和往常一样，保养他的长刀。其实那把刀几乎不可能磨损，也不需要保养，但苗枫就喜欢把刀擦得连个指纹都没有，蹭亮蹭亮的。 比武大赛已经上了今天的新闻播报，可是里面并没有提到苗枫的名字，只是各种对弗朗斯的采访和吹嘘，外加一条重磅消息——自称来自军部的日笨武术高手大川敏夫，也将参加这次大赛，但他并不进入初赛，而是和弗朗斯一样，直接进前八强。 这简直超级欺负中国人，凭什么列强派来的选手直接入围，而中国选手却要经过层层淘汰？ 萧楠听了后道：“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要像叶问那样，挑战这些侵略者。那我到了决赛时，必须亲自去为你摇旗呐喊。” “这样也好，我还怕这几个家伙会在初赛被刷下去，这样我就没机会揍他们了。”苗枫道，“对了，我还签了生死状，这次大赛貌似是打si人不算犯法。” “这种生死状也就是来糊弄中国人的，你不要以为真的打si人没事——他们的意思是，中国人可以打死中国人，外国人可以打死中国人，但是，中国人绝对不可以打死外国人，否则就是侵饭了所谓的国际条例，这种无耻的伎俩，历史书上写的太多了——列强是没有廉耻和公义可言的。”萧楠道。 “哼！洋鬼子欺人太甚！”苗枫愠怒道。显然他很想手刃了弗朗斯那个随意杀人的恶棍。 “但我觉得，你大可以毫无顾忌的出手。”萧楠思忖了一下，道，“此时此刻的上海，就算是列强欺压国人又怎样？列强国最有势力的统治者们，现在都在看着我。 他们想要和神顽抗，那就以这场拳赛，作为起始吧。我允许你肆无忌惮，对那些傲慢的洋人实施惩罚，让他们挫败中国人精神的阴谋破灭！” “好！你这样说，那我就不再顾忌了！”苗枫眼中露出了杀意。 ———— 小雨霏霏，让上海的主干道显得更加拥堵，然而在杨荣博的小小伊甸园里，水晶灯下，鲜花依旧盛开。 他说要给婉月一个惊喜，于是用丝绸蒙住了婉月的眼睛，牵着婉月的手来到了花园的深处，当他扯下婉月眼睛上的布，展示在婉月面前的，竟然是一尊白色大理石雕琢而成的玫瑰女神像！ 婉月目瞪口呆，这时她的头顶发出碰的一声响，原来是盛满彩色亮片纸的花球被打开，亮片纷纷扰扰的散落而下，优美的华尔兹音乐从留声机里适时的传出，婉月在这迷离梦幻的场景中看着那雕塑—— 雕塑的眉眼和她简直一模一样，难以置信，杨荣博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给她弄了个等身雕塑出来！ 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是我花了一夜的时间为你做的，喜欢吗？”杨荣博的眼中满是血丝，昭示着他一夜未睡，他抓起婉月的手，用丝绸在她手上轻轻一拂，她的手腕上就多了一串宝石手串！ 而雕塑的手腕上，亦有相同的雕刻手串。 “这么贵重的礼物！”婉月惊惶道。 “在我眼里，这世上的宝石只有配得上你，和配不上你两种，俗世的价值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杨荣博深情款款道，“我再带你看一个地方。” 他拉着婉月的手跑出了花房，来到了自己宅邸楼上的一间欧式卧室里。 “这是我小时候，我母亲居住的地方。”他刷的一下拉开了落地窗帘，婉月捂着嘴发出了惊呼声，原来，房间的梳妆台、桌子、床，堆满了各种璀璨的珠宝！ “这都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她是混血儿，有一半英国皇室的血，而我的父亲祖上则是昔日的清廷命官，母亲作为欧洲贵族，喜爱收集珠宝，可惜这些珠宝在她去世后，就再也没有配得上的女性出现—— 但是今天不同了！ 婉月！你就是那个应该拥有这一切的人！我从未见过世上还有比你更美的人！ 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再去看别的女人了！” “这！这有点！太！对不起！我、我先走了！”婉月不知所措的转过头，“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萧家以外的男人……” “离开那个让人窒息的封建地主家吧！婉月！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我会给你最美的爱情！”杨荣博从后面按住她的肩膀道，“你这样的姑娘，不该被那个深暗的大家族吞噬青春！还记得我们昨天聊的话题么！女性的自由！女性的解放！你也是人啊，婉月，你不是萧家的装饰品！” “我、我从未想过这些！你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好么？”婉月抬起头道。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因为我孤独太久了！自从我父母早早去世后，我就一直孤身一人……”杨荣博目光暗淡下来，露出了让人十分怜惜的悲哀表情。 “像您这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女人陪伴你……而不是我……”婉月吸了吸鼻子，然后忽然提着裙子跑出了房门。 “婉月！你不要走！婉月！”杨荣博在后面追着，一直追到了门外的路边。 “对不起！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婉月在路中间叫道。 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在此时从她身后冲了过来，杨荣博飞身而上，将她推到一边，而自己则被—— 车 速 并 不 快 的车撞得满地打滚，最后滚落在了路牙石边。 “荣博~~~”婉月尖叫着冲向他，杨荣博奄奄一息的睁开眼睛，露出了虚弱的笑容：“你……没事……就好……我……可以……为你……死……我死而无憾……” 那辆肇事车辆，却立刻逃得无影无踪了。 “荣博！荣博你醒醒啊！”婉月跌坐在雨中嚎啕大哭。 —— “婉月，你的身上怎么都是泥水？”傍晚时分，在客厅里嗑瓜子的萧楠问道。 “你竟然下楼了……稀罕……额，这只是汽车的水溅得。”婉月道。 “苗枫说从楼上的窗户看到你在这条街结尾和一个男的拉拉扯扯，你还跪在地上大哭。”萧楠忽然道。 婉月浑身僵住了，她歪了歪头，道：“那只是我在和他排练戏剧，那个人是我偶然认识的戏剧社的人，演技了得，说在街头排练更有意境。 苗枫的视力这么好么？” “嗯，排的什么戏剧？什么时候公演？我能去看看吗？”萧楠又道。 “公演的时候自然会叫你的！”婉月搪塞道，然后快步去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 苗枫依旧早起去比赛。 萧楠依旧没能早起。 婉月依旧去看望杨荣博。 杨荣博这一天在医院里，被绷带包扎得像个粽子似的，对来送饭的婉月各种撒娇卖萌，连隔壁床因为骨折住院的小青年和他老婆都艳羡不已。 第三天。 苗枫依旧早起去比赛。 萧楠依旧没能早起。 婉月依旧去看望杨荣博。 第四天、第五天……直到第七天，杨荣博终于出院了，他拉着婉月的手来到了他们相遇的那个公园，只见公园里被铺满了红玫瑰，甚至还有摄影师等候着！ 他说，他要给她留下最美的记忆。 说罢，他单膝跪下来，将一个天鹅绒盒子打开捧在手上，托举到婉月面前—— “婉月！我的女神！我要不顾一切阻挠，一切障碍，只为得到璀璨闪烁犹如明星的你！我要给你所有的幸福！请你！答应我！和我在一起！” 他虔诚无比的说。 婉月捂着自己的胸口，拿起了那枚超大的钻戒欣赏起来。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婉月！我爱你！告诉我！你也爱我！”杨荣博颤声道。 连摄影师都被感动了，在那抹着眼泪。 婉月深吸一口气道：“我…… 不能 答应你啊。 因为我爱的是， 十三少。 我的命， 是他的。” 说罢，她露出了一个残酷的微笑。 杨荣博瞬间惊呆了。 他倏然站起来，将天鹅绒盒子砸在地上，咆哮道：“你说什么！你既然爱的是他！为什么还和我缠棉那么久！难道你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吗！” “我也曾经试图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的心中却始终都无法放下十三少！”婉月叹气道，“对不起，荣博，我放不下他！” 杨荣博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只见婉月忽然将戒指塞到他手里，然后和他擦身而过，朝着萧家公馆的地方跑去了。 杨荣博在她身后发出了野兽一般挫败的咆哮声，吓得摄影师赶紧扛着自己的器材跑了。 对于杨荣博来说，从来没有女人能够抵挡他哪怕三天的攻势，而这个女人！！！竟然在自己耗费了所有的招数后！！丝！毫！不！动！心！ 简直！ 不可饶恕！ 很好！！ 夏婉月！ 你勾起我的兴趣了！老子要认真对待你！！！他在心中重重的发誓。 “我一定要毁了你！！臭！娘！们！”他恶狠狠的自言自语。 235 拆白 婉月回到公馆时，看见萧楠和苗枫一起在客厅嗑瓜子。此时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萧楠看着一身都是雨水的婉月道：“今天外面有暴雨，就不要再出门了吧。”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婉月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道。 萧楠点点头，和往常一样，他不会多过问婉月的私事，只是道：“快去换衣服吧，当心着凉。” 婉月点点头：“你也早点回自己卧室，这里过堂风还是挺凉的。”说罢就去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这边婉月还在换衣服，那边就有仆人向萧楠通报：“不好了！少爷！有个男人在咱们公馆门口跪着，嚷嚷着要自杀！” “什么？”萧楠正要起身去查看，苗枫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我去看看。”说罢就要拎自己靠在沙发一侧的长刀。 “你们都不要出去，这件事是我引起的，我来解决。”婉月已经迅速换好了一身衣裙，她连头都没来得及洗，就赶紧出来应付事端了。 那个男人，不消说肯定是杨荣博，就和婉月预计的一样，这个男人不会死心的。 于是婉月拿了把雨伞，叫仆人们都各自回去，而她则撑着伞来到了门口。 跪在门口，用刀片在自己手脖子上割出一条条血痕的，正是杨荣博，他头发散乱，声嘶力竭的喊着：“婉月！我的心里只有你！如果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不能接受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荣博！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早已被许配给了十三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不可以违背！”婉月在风雨中回应道。 “那我就为你冲破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我走！求你！跟我走！”杨荣博往前爬了几步，一把扯住婉月的裙子道：“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没有你，我活不了！活不了！我为你着了魔！你不可以就这样丢下我！” 婉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荣博，你不要再折磨自己，折磨我了，就让我们把这份美好的回忆彼此都放在自己的心里，留着日后去追忆不好吗！” “不好！不好！不好！我不能忍受没有你在我生命的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婉月！求求你！你就不能为我多一点勇气！往前跨出一步么！”杨荣博嚎叫道，“只要你跟我回去！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的财产，我的房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不能负了十三少！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能负了你！我真是罪孽深重！我只能求你好好活下去！荣博！再见了！”婉月忽然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头！ “婉月！你做什么！你不要做傻事！”杨荣博想要去夺她的枪，却脚底一滑倒在了地上，他依旧不死心的在地上扑棱，弄得自己满身泥水，像条落水狗，哪有平日里的风光和帅气。 “我是说，你不要再纠缠我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在演戏吗？”婉月忽然话锋一转，“拆白党荣爷，上海滩第一毒蝎美男子，不好意思，我稍微去调查了一下你的背景。虽然你用了假名，但是你的‘名气’却大得很呢！” 拆白党，也就是民国时代在上海都市传说中的一种“能人”，他们靠着俊美的容貌和花言巧语，以及所谓的御女心得来引诱控制有钱人家的女子，甚至实施绑架勒索，放在21世纪，就是传说中的pua，专门害女人的所谓“情场高手”。 杨荣博倏然僵住，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婉月，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娘们什么都知道了？！ 不应该啊！自己明明伪装做的那么好！ “婉月，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是受了五爷的指使来接近你，但是我是真的爱上了你！求你！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成为真正的女人！你是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里最与众不同！我发誓！我发誓！我一定好好对你！从此只有你一个女人！金盆洗手！”到了这种时候，杨荣博依旧不死心，还在负隅顽抗。 “只要你答应嫁给我！你有枪！只要我变了心，你可以随时打死我！我能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你看！”杨荣博刷的扒开自己的衬衫，露出胸膛给婉月。 “你现在打死我也无所谓，因为，我的心，它为你沦陷了……”他用颤抖的手抓住婉月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你跟我进屋吧，我们在屋里说好么？”婉月收回了枪，走上了大门前的台阶。 看着婉月那冷淡的态度，杨荣博睁大了眼睛，半晌后，他忽然爆发了：“臭娘们！！你以为你是谁！！我荣爷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这世上就没有你这样不开眼的女人！你根本不是女人！你是怪物！是最下键的丑八怪！ 永远都不会有男人爱你！你就只配当个地主儿子的小老婆！你这残花败柳！脏女人！” 他的自尊心大概彻底被婉月击溃了，露出了自己狰狞的真面目破口大骂起来。 大概是他已经发觉，无论他使出怎样的浑身解数，婉月都对他完全无动于衷。 “我叫你进屋来，你没听到吗？”婉月说罢推门进了客厅。 这时客厅的仆人都识趣的各自回屋了，仆人们大多是萧家出来的，知道萧家的规矩，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为了保命就不要去看，去听。 大门是虚掩，在婉月进了门后，一脸狰狞的杨荣博的手伸了又放，放了又伸，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就该撤了，那女人是啃不动的硬骨头。 然而，他的骄傲自尊却告诉他，世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女人！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他要做人上人！要把这些臭女人一个个都踩在脚下！ 他真正的人生履历，此时在他的眼前一一闪过—— 他是一个有钱人家的私生子，母亲是早死的婢女，在那大户人家里，有的是各种阴阳怪气的姨太太，他从小就被这些女人欺压侮辱虐戴，最后他在十五岁时骗了一个父亲的小妾，取得了钱财逃到了上海。 在这上海滩，他滚打摸爬，学会了一身的本事，成了最顶尖的“拆白党”，他有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财富，但是他终究只是个脂粉堆里的王！五爷那种黑帮头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他要证明给那些自以为是握有大权的臭男人看！ 证明自己掌控了他们的女人！自己才是这个上海滩的王！ 他绝对不会退缩！ 他要征服所有的女人！ 于是，他终于推开了那扇门，抬起步伐迈了进去。 欧式的客厅里有三个人，壁炉里已经点燃了火，灯光有点暗，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 杨荣博像是刚刚从泳池里出来一样，头发，衣角，指尖都在不停往下滴答水珠，他抹了一把脸，看着那三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让他咬牙切齿的婉月。 另外两个人，他在五爷给的情报里了解过，一条腿的那个男子，就是萧十三，萧家的少爷，另外一个是和萧十三寸步不离的保镖——苗枫。 “婉月……”杨荣博像是个水鬼般，发出了低吟声。 “杨荣博，你的本名叫做刘荣，是广东一个土财主家的私生子。”婉月抱着手臂，一边朝着他踱步一边说道，“来到上海后，你当了拆白党，专门诱骗富家夫人小姐，被你坑骗了钱财，倾家荡产的大小人家不计其数，而更可悲的是，很多女人是真心爱上了你，要么被你抛弃，要么被你逼疯，要么甚至直接一死了之，有的女人甚至死得不明不白。 说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也不为过吧？”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杨荣博喝道，他现在看婉月的眼神，俨然已经把婉月当成了厉鬼。 “在这个上海，人人都努力活下去，各种活法都有，所以想要情报也不是难事。”婉月道，“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但是这世上偏偏有人就是靠着贩卖那些绝对不透风的秘密过活。 而你并不算是个很低调的人。也只有那些懵懂无知、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和太太们，会对你的话毫无怀疑。只要这些人能在你的玫瑰攻势下稍微有点理智，就会发觉，仅仅用七天就去答应一个男人的求婚，是多么可笑愚蠢的事情。 可惜，这世上很少有女人能在你面前保持理智。 你的确是个‘蛊惑专家’。” “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无动于衷！你难道不是女人吗！”杨荣博质问。 “我当然是女人，只是，让女人摆脱你的致命蛊惑的方法，就是被更加致命的蛊惑所蛊惑。”婉月道，“我已经说过，我的身心都献给了十三少。 这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输给一个瘸子！！他只是一个瘸子！！”杨荣博指着萧楠叫道。 “我确实是个瘸子。但是我的蛊惑性，对男人也同样有效。”萧楠笑了笑道，“婉月，你的公演看来已经接近尾声了。杨先生，我的蛊惑，不是像那些被你迷惑的女子一般，仅仅表现出痴迷。 而是对你的灵魂都进行扭曲。 你以如此疯狂的姿态来面对我，只会让你的一切都和我周边的高浓度‘伏羲粒子’产生共鸣。 甚至，会达到超越人类理解的扭曲程度。 我同情你不幸的童年遭遇，可是你所害的人，比你不幸千万倍。” “我就是扭曲你的‘力’。”婉月道，“我会把你‘交还’给那位叱咤风云的黑帮头子——五爷，荣博，你的游戏是致命的，现在你该明白这一点了吧！” 236 收割 五爷，真名已经没人知道，圈内的人都叫他五爷。 他大概是上海滩最具有冒险精神的“冒险家”，别人敢做的，他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他还敢做。 只要是能赚钱，能挣来权势的，不管多脏，他都会去做，外加他心狠手辣，心思深沉，短短几年，他就坐稳了上海滩几个最顶尖黑帮老大的位置，和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一起，被称为上海滩四大天王。 这位天王已经连上海地下风头最盛的几股恶势力都收拢了，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然而比起他的野心来说，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起初，他只是想稍微从萧十三的身上敲一笔，顺便摸摸萧十三的真正底细，于是找了杨荣博这个拆白党，想着从萧楠身边的人旁敲侧击。 虽然他看不起萧楠，却隐约的能感觉到萧楠有一丝丝违和的气息，至于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他说不准，看到萧楠的照片时，他就觉得有点诡异。 他判断，萧楠不是一个善茬，然而越是这样的，五爷反而越想去碰一碰。说他有种小男孩的叛逆心理也不为过，对于他来说，这个上海就是他的游乐场，然而他现在很少能找到让他感到刺激的乐趣了。 直到， 他接到了一个包裹。 那是个大旅行皮箱，不知道谁扔到了他的门口。上面还写着一定要他亲启。 他的手下担心是炸弹，不敢打开，准备扔掉，皮箱里却传来了人的声音。 打开后，里面竟然是杨荣博！ 只是那已经不算是真正的杨荣博了，杨荣博的四肢和男人的代表物都没了，是被精密的外科手术所切断，又被缝合了切断面，他被脱光，恰好镶嵌在皮箱里，脖子上还插了吊针，连着输液宝。 重见天日的杨荣博好似疯了，胡言乱语着不知所谓的句子，看他的样子让人触目惊心，当五爷亲自来看他时，他又好似忽然恢复了清醒，一字一句对五爷说：“你把我推到了不是人的那伙人那，你不得好死。你跟他们斗，知不知道他们不是人？” 说罢他疯狂的开始大笑，让一旁的手下马仔都感到毛骨悚然。 “想不到荣爷竟然被害成了这样，对方不简单啊！”跟在五爷身边的中年矮胖男人咋舌道，“狠角色，狠角色！” “哼，敢在我头上动土，这萧家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怕是不想在上海滩混了。”五爷夹着他的雪茄冷笑道。然后示意手下把杨荣博抬出去。 “这萧十三，都找上五爷的门了，怕是真有点底气，听说他和军部的人有点关系。那个大川敏夫，在日苯军部，据说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连天皇都要敬他三分。这个人忽然来到上海，又高调和萧十三示好，不简单那，五爷，要不这事就这么算了！”中年人道，他应该算是他的智囊，对此事还颇有见地。 “算个屁！日苯人，哼哼，军部，一群狼子野心的倭寇！”五爷骂道，“我在上海这么多年，就算是美国人都要给我面子，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这个萧家……哼哼哼……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能耐，他们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上海这么兴风作浪！就算他们是西南王又怎么样？真以为有几条枪就了不起了？！” 五爷话虽然放出了狠话，但他毕竟比杨荣博要聪明得多，就算杨荣博被“寄”到了他门前，他终究还是把这个事儿压了下去，对萧楠的“试探”，也暂时到此为止。 只是对萧家的调查却没有停下，在这之前，上海滩从未有人真正注意过这所谓的萧氏商会，五爷大概是第一个开始真正调查这外地商会的人。 不调查还好，调查之后，事情越发让他觉得离奇，萧氏商会就像是一个“幽灵”，在上海任何的商贸记录里都没有萧氏商会的痕迹。 有传闻说，萧氏和西南的军阀来往密切，甚至彼此通婚，如果说萧氏只是军阀控制的一个“傀儡”，那一切就说得通——萧楠为何会这么神通广大，俞家为何会破产，杨荣博为何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大川敏夫为何向萧楠示好。 现在这个中国已经陷入了军阀混战的局面，萧十三的背后，指不定是哪个军阀一统天下的野心。而这些军阀，无疑是外国列强的“棋子”。 这盘局，大得很。 五爷陷入了深思。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这局里一定还有自己可以得利的地方，但是又处处透着一股诡异感。 “五爷，有人找你。是个女的，这女的很怪……”门房那边来了个电话，直接打到了他的办公室。在租界，他有着一个作为自己大本营的事务所小楼，地处平民区的商业街上，很少人知道他常年跻身于这个闹市中不起眼的地方。 来找他的不是个普通的女人，而是一名极为漂亮的美女，这女子穿着华丽的旗袍和貂皮披肩，进了门后，只见她主动坐在了沙发上，用一只脚蹭掉了另一只脚的高跟鞋，然后伸出一只脚，用脚趾解开了自己貂皮披肩的扣子。 披肩因此落在了沙发上，也让五爷发觉这女子其实是个残废——她的无袖旗袍两侧，是两只只有十厘米长的断臂残肢，残肢上套了黑色的蕾丝，随着她的肩膀而微微晃动。 “五爷，我想你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女子道，“我叫俞紫依，是俞家唯一的大小姐。听说，最近你和萧十三有所交集，所以我就来登门拜访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像是从收音机里发出声音一样，在她的脖子上套了个宝石项圈，那似乎是个发声装置，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的。而她“说话”的时候，并不张开嘴巴。 但最吸引人瞩目的，不是她的断臂残肢和奇怪的声音，而是项圈上那颗璀璨夺目的无瑕钻石，那钻石的光彩让人产生一种迷幻的冲动，就连见多识广的五爷，也忍不住不被那钻石所吸引。 观察了她一会儿后，他才说话。 “俞大小姐？你不是号称上海滩第一名媛么？怎么沦落到这幅光景了？”五爷语带讥讽的问。他虽然这样说，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俞紫依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正常。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找回往日的荣耀。”俞紫依眼中闪烁着不甘和愤怒，她昂起头道：“我可以为你提供一次绝佳的合作机会，让你知道，谁才是最终能征服这个世间的人，你得到不仅仅是权势、金钱，甚至——你可以得到一切！一切你只有在梦里才能想象的！” 她逼近了五爷，张开嘴，只见她的口中藏着一张金属名片，上面镌刻着“暗灯”的字样。 —— 萧氏公馆里，杨荣博被婉月“邮寄”出去了之后，她对萧楠道：“杨荣博以后是不可能再当拆白党了，他亲口说过，他的一切都留给我了，所以他的财产和房子现在也属于我们了。 我们可以去交接了。” “他放在他房子里的珠宝是真的么？不是他用来骗女人的玻璃仿造品吧？”萧楠道，“这种情场高手，嘴里没有真话。” “我认为是真的，杨荣博很自负，而且很舍得下本钱，他积攒了大量的财富，送给我的手串也是真品。这个人有某种癖好，他会把自己所有的钱都先换成珠宝，每天睡在珠宝堆里。 而他的钱财来源不仅有他自己骗来的，整个上海的拆白党头目就是他，下面的那些吃软饭的小白脸都要给他进贡，奉他为所谓的‘导师’。” “你怎么这么清楚？”苗枫问道。 “我半夜去侦查过。”婉月道，“看他痴迷的样子，就知道那些珠宝不会有假。杨荣博完蛋了，这些珠宝迟早会被人收走，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在上海滩，黑吃黑就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你们以后不必用赌马来贴补家用了。 十三少，这批珠宝可不要交给黄桂枝那个女人保管了，不然我们很快又要喝西北风。”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这位情场高手的‘老巢’吧。”萧楠道，“这批珠宝不能用来救济被他骗过的女人么？” “被他骗的女人，已经没有存活的了。这些女人里，疯了的被送到疯人院，很快就被家人抛弃，在疯人院死得不明不白。 要么自杀的。 自杀不成功的，或者因为不守妇道，被自己家里人偷偷干掉。 要么就是因为对杨荣博还纠掺不休，被他找人干掉。 这些珠宝是用127名女子的性命换来的。”婉月道，“所以世上只有你有资格接管。” “既然如此，就拿出一部分钱来，用来成立救助女性的基金组织，希望能让那些受到侮辱和损害的女性得到一丝丝保护和慰藉。”萧楠道，“我相信会有人主动投身到这事业中来。” “那就一切按照您的吩咐办。”婉月道，“您不愧是我的十三少。唯有您能在和恶魔的斗争中，还保持着慈悲和怜悯。” 杨荣博作为自己老巢的宅邸竟然真的在这条街上，而他会亲自料理自己的玫瑰花房。婉月带着苗枫和萧楠先去参观了他的花房，花房里，那雕塑还摆在原处。 苗枫观察了一下那个雕塑，发觉雕塑的头部其实是接合上去的，杨荣博哪里可能一夜间雕出一整座石像？只是给石像换了头部。而在他的雕塑工作间的隐蔽架子上，竟然放着许多面容不同的女子石像头颅，还有不少脸部未经雕塑的备用头颅，他的确是个雕塑高手，只不过会给不同的女子临时在石像上换个脸而已，再把新的头颅和雕塑的身体结合，用这种手段来取悦受骗的女子。 当然，他也是看人下面条，若是被引诱的女子没有文艺情怀，便可以直接略去这一步骤。 他也花了大量的精力用来钻研让女人心动的技巧上，比如绘画，谈资，厨艺，在他的书房里有各种大部头的巨著，还有他精心做的笔记。 杨荣博作为一只人中恶魔，竟然比大部分人类都要勤奋刻苦得多，真是讽刺。 这个人如果有功夫把这些才能用在正路上，恐怕已经是能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了。 他非常狂妄，甚至详细记录了自己如何残害每一个女子，并把这些记录用精美的羊皮日记本记载下来，堂而皇之的放在自己书架最显然的地方。他的书桌的抽屉里，还放着一本未完成的记录，这本记录的名称就是 “128号，婉月” 里面详细的描述了他的各种策略和对婉月的推测，让人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真的对婉月动心了。 竟然真的写下了想要和婉月结婚后，金盆洗手的字眼。 而在记录的最后，全都是他想象出来的对婉月的素描，有的画面甚至极为不堪入目。 婉月翻了几页这本记录后，就用桌上的打火机直接烧了这本子，恶魔的所谓的“爱”，根本不能感动她分毫。 比起恶魔口中蜜糖般的爱情，她更愿意接管恶魔的财宝。 只有和萧楠在一起，她才能对人类这些雄性看得如此透彻，看到人类这个种到底多疯狂和卑劣。 不是伏羲让他们疯狂，只是这些渺小的人类，在面对神时，会像撒泼的小孩子面对大人一样，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把他们最见不得人的一面尽数展示出来。 杨荣博只是偶尔会雇佣临时钟点工过来清扫下一楼，二楼从来不让人轻易进入，楼梯口还装上了铁门和大锁。 来找婉月之前，杨荣博还谨慎的锁上了门。 这门锁难不倒苗枫，他一刀就轻松削断了铁锁，杨荣博极少会带女人去二楼自己的“圣地”，把婉月带去参观自己的“藏宝室”，也足见他对婉月的重视。 婉月推开藏宝室的大门，打开了电灯后，萧楠和苗枫就被屋里的景象震撼了一下，屋里的真的如同婉月所说，凡是能称得上平台的地方，都铺满了珠宝！ “我们开始动手吧！”婉月从自己带来的背包里拿出几个麻袋，交给了苗枫。 “这种麻袋不是捡破烂的才用的吗……”苗枫嘟囔道。 “能用就行了！快干活吧！”婉月催促道。 不能出力的萧楠则在房间里四处看看，他打开了一个精美的法国皇室风格的衣柜，里面立刻爆出了许多纸钞，整整一柜子塞满了满满的纸钞。 这些纸钞在二十几年后通货膨胀将会比厕纸还廉价！ “看，我多拿几个麻袋还是有用的。”婉月走过来看着这些纸钞道。 “我觉得，要收割杨荣博的财产，还得要几个搬运工，他的艺术品位不错，这墙壁上挂的有不少值钱的名画。竟然还有外国最著名的几个画家的逸品……这些在国际拍卖市场上都是上亿起步的！这些东西，可是比任何珠宝、纸钞都值钱！” “那我拿去变卖？”婉月道。 “这个时代，这些画作还没这么多价值，要经历接近一百年的炒作才行。”萧楠道，“要是有法子保存下来就好了。” “送到欧洲的银行保管如何？听说很多富翁把艺术品之类的东西都存在那。”婉月道。 “那边也会很快遭遇战火的洗礼啊。”萧楠道，“再说吧，总之先转移这些。先存到我的公馆里，找几个经验丰富的书画工人帮忙封存下。” 237 讨债 婉月和苗枫两个用麻袋把珠宝都扛了回来，之后，又立刻来抬了一波美术品。 原本还打算搜刮一下，可没想到五爷和拆白党那边的人很快就找来了，苗枫和婉月只得悄然躲起来，那些对杨荣博的公馆搜刮了一番后，竟然放了一把火，将一切烧得精光，似乎要彻底消灭杨荣博在此地存在过的证据。 火燃起来后，尽管消防车很快赶来，整个公馆内的陈设也大部分付之一炬了。幸好苗枫和婉月已经把大部分有价值的艺术品都抢救了出来，可惜还有少部分人类艺术品佳作就随着大火而消散了。 婉月和苗枫辛苦了大半夜的成果，就是把扛来的东西堆满了萧楠卧室对面空着的小客房。 婉月拿的麻袋不够用，后来又找了好多，当把这些麻袋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清点时，乱七八糟的钞票——比如民国当局发布的纸币、美元、英镑、德国马克，混在了一起，铺满一地，那些珠宝也堆了一堆堆的，更有不少债券书，地契。 杨博荣这个男人到底多有钱，难以想象，以他的财力，在纽约都能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然而他却选择依旧敬业的当个默默无闻的拆白党，真是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兢兢业业了。 “要清点这些真是太麻烦了吧！”萧楠道，“杨博荣真是有点病态，这么多钱财竟然都不放在银行。” “这可也太多了点。”婉月也觉得有点束手无策。 “要不找黄桂枝来帮忙吧，她也算个金融人才。”萧楠道。 “你是怕她坑你还不够吗？她已经卷走了你很多财产了！”婉月道，“再把她叫回来，你这些钱很快都会不见。” “没关系，叫她把侵吞我的钱再还回来就好了。”萧楠道，“她不是拿我的钱去投资了吗？应该有赚的吧？” 萧楠说的不错。 黄桂枝确实拿他的钱投资去了，只是以她的名义罢了。 在萧楠来上海后的这半个月内，她投进股票交易的钱竟然翻了好几倍，这大概和她独到的投资眼光有关，萧楠说得对，黄桂枝的确是万里挑一的金融人才，并且走了狗屎运，做什么投资都顺得一塌糊涂。 除了投资，她在其他地方也春风得意，比如通过和七少奶奶交好，为她和情认撮合，她从中间收取了一大笔好处费，又积极拓宽了自己在上海社交圈的人脉关系，鬼使神差的促成了几桩大商人之间的大买卖。姿色平平的她如今左右逢源，才半个月就在上流社会闯出了不知道比萧楠要响亮多少的名头。 现在人人都叫他“黄夫人”，找她办事的人多得很，每天都忙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安晴的家人，就被她安排在自己刚购置的富人区小楼的隔壁房里，现在也过上了有佣人伺候的富贵日子。当然，钱不是白投给安晴一家的，黄桂枝最近已经在考虑该怎么从娱乐业上捞钱，安晴就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歌星，她的这群家人则是她最大的软肋—— 短短十五天，她就一步登天，简直堪称是坐火箭式的上升。她甚至也以阔太的身份雇佣了仆人和秘书，来帮自己安排事务。 而一切的本钱都是萧楠出的。 本来，这一天她应该过着和往常一样让人激动的显贵人生，叫上门的美容师过来给自己做了个新造型，准备参加中午的阔太聚会，谁知道婉月却忽然登门拜访。 黄桂枝吓得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转念一想，婉月有什么好怕的，她也不过是萧楠的婢女罢了。 于是她定了定心神，才打开门。 “黄太太，你这地方可真不错啊？商会给你安排的旅店住不惯么？”婉月一进屋，就对着这幢小楼评判了一番。 “这不是正好认识了个熟人，说她家有空房，叫我过来帮忙看房么。”黄桂枝八面玲龙，借口信口捻来。 “这个熟人倒真是讲究，给了黄太太如此好的一个住处，看起来比十三少住的地方还要好一点。”婉月道，她这句话说得倒是实话，萧楠住的地方乍一看很气派，实则里面真正住人的房间搞得很简单，尤其是二楼，好多房间都只是简单的床铺桌椅罢了，连装修都没有。 反观黄桂枝买下的这套专门为富人准备的小楼，里面的东西都是配好的，样样精致，还有专门的仆人把各处装饰的鲜花给插好，小而温馨，又有很精良的取暖系统，外面寒风凛冽，里面四季如春，而萧楠的那公馆，就算楼下有个壁炉，因为房子太大也没多少热气留得住。 “哎呀这都是房东搞得，婉月小姐，您找我有什么事么？”黄桂枝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找你帮帮忙，十三少说让你帮忙整理下财务，你得亲自去一趟，因为很麻烦，非你不行。”婉月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跟我走吧。” “可我这手头还一堆事呢！都是萧家的公事……”黄桂枝推脱道。 “十三少的事情就是萧家的公事，你敢说个不字？”婉月看着她道，“不要让十三少等急了。” 萧家的仆人都知道婉月对萧楠最为忠心，有一种传言甚至说婉月为了萧楠做出了一些很“厉害”的事情，但是具体是什么，没人敢说，也没人敢打听——在黄桂枝心里，她便想当然的把婉月当成那种为了萧楠不惜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觉得婉月这种人踩在自己头上，气就不打一处来。 于是她忍不住顶嘴道：“婉月小姐，您这话就不对了，要是没有我这样的下人，把十三少的财务和在上海的繁枝末节一桩桩一条条理顺了，您和十三少这样的贵人，哪能天天悠闲的在那喝茶聊天呢？ 您是贵人，不知道我们下人忙成了什么样，有很多事情，可不是您嘴皮子上下一碰，想一出是一出就能解决得了的——再怎么说，管钱这方面，我从刚学会说话就会了，您看看，现在到了上海滩，十三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出钱的事儿，哪一桩能离得了我！ 我还真不怕您去在十三少面前告状，只怕是十三少也要给我三分薄面！” 黄桂枝敢这么说，因为她清楚得很，自己现在手里握着的资产可比萧楠原来的资产要多多了！ 而刚刚来到萧家做事没几天的她，虽然知晓萧家的奇奇怪怪的规矩，对萧家的恐怖却并没有多少直观的体验。 萧楠近乎病态的纵容方式，让她平步青云，自我感觉越发膨胀。 有时候，很难界定伏羲是不是为了戏弄并欣赏扭曲的人类，才故意纵容他们的浴望，让他们越发跺落。 “你不愧是市井商家出身的泼辣妇人，嘴巴真能说，我不跟你浪费时间了，快跟我去见十三少。”婉月不想和她磨嘴皮子，便催促道。 “我说过了，我今天很忙，婉月小姐，您不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么？那您自己去覆命好了。您就告诉十三少，我~很~忙~”黄桂枝抱起手臂，头一歪，嘴一撅，雷打不动。 “那就毙了你。”婉月直接道，说罢一把枪已经抵住了黄桂枝的脑门！ 婉月留在萧家的真实恐怖传说，并非是她为了萧楠去出卖自己的身体，而是她为了萧楠杀人不眨眼，真的可以把人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你做什么！啊啊啊——！”黄桂枝吓得尖叫起来，“你这把不是真正的枪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有枪！” 她始终不相信婉月会真的开枪。 婉月立刻朝着她脚边的地板开了一枪，吓得黄桂枝又尖叫又是乱蹦，她想跑开，却在玄关处被婉月一脚踹倒在地。 “你不能杀我！十三少的账本都在我手上！他的钱只有我知道在哪里！你们手里根本没剩下多少钱！我死了你们永远不知道那些钱在哪里！”痛得半天才缓过劲来的黄桂枝大叫道。 “还威胁我？不知道钱在哪里，我不能逼供么？”婉月朝着她臀部又踹了一脚道，“你侵吞十三少的钱，我要你一分不剩的给我吐出来。” 238 种子选手 黄桂枝终于被婉月强行带到了萧楠公馆里。 她由于被婉月恐吓，又被踹了，嚣张的气焰已经大达减弱了不少。 于是老老实实来做苦力了，婉月一打开那间盛放财务的房门，黄桂枝眼前就禁不住一亮。 单凭目测，她也看得出这屋里的财富比她持有的还多得多！ 原来萧楠竟然还有这么多钱！她都不知道！ 她忽然发觉自己是多么狭隘和目光短浅！早知道就不该得罪婉月的！ 于是她噗通跪下来，苦苦哀求道：“婉月小姐！您、您饶了我吧！其实钱真不是我贪得！我只是一个下人，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动少爷的钱啊！我都是在船上的时候鬼迷心窍吗，听信了七少奶的鬼话！她为了和野男人私奔！才威逼利诱我做了那么多坏事！ 哎哟~我是冤枉的啊~” 她一边哭诉，一边用手抽自己的嘴巴子，抽得啪怕作响。 “你以为萧家那么大的家业，就是吃素的么？让你一个卑贱的下人想拿多少拿多少？黄桂枝，跟我哭惨是没用的——你若是不想被灭口，就得听我的，不然，我教你死得很难看！”婉月说罢用枪指着她的脑袋，“好好把这里的钱给我清点清楚了，然后去把你吞下去的那些钱，一笔笔的给我吐出来！” “是是是是！谢小姐不杀之恩！”黄桂枝连忙磕头。 婉月说罢就把门反锁了出去，黄桂枝看着这一地的财务，心想自己反正也是保不住那些在上海的钱了，还是偷偷的能偷带一点是一点，于是连忙抓起纸钞什么的往口袋里塞，还有那些珠宝，也是往自己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拼命藏。 她就这样被关了几天，好不容易清点完了钱财，婉月又找来了几个律师，逼着她在公馆里签下协议，把自己的财产都再次转让给萧楠，这才按照萧楠的吩咐将她赶出家门。 黄桂枝松了口气，因为她身上藏的那些钱还没被人发现。 谁知就在她屁颠屁颠的要离开大门的时候，婉月忽然从后面一把扯住她的衣服，道：“黄桂枝，你是不是胖了很多？奇了怪了，这几天你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反倒胖了？” 说罢大力一撕，使得她痛得嗷嗷叫，一身外衣顿时被婉月撕下来，钞票和珠宝划拉落在了地上，被风吹得四散。 “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手脚倒哪里都不干净！”婉月喝道，“快滚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这时的黄桂枝，只剩下一身內衣还穿在身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像是被拔了毛的鸡。 她此时终于无法忍受，仗着自己站在大街上，婉月不敢把她怎样，就破口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连鸡都不如的见人！夏婉月！不要以为你那点破事我不知道！我要去报社把你的丑事都说出来！我要让俞小姐好好治治你！” 她还不知道俞紫依已经失势失踪，还把她搬出来当王牌。 “你还指望着去报社？”婉月道，“黄桂枝，我本来不想做的狠绝，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也不要怪我无情了。” 于是只见她打了个响指，楼上在窗口看热闹的苗枫就给早已等待在附近，婉月打点好的警方打了个电话，这些警查立刻冲出来，以盗窃罪名将黄桂枝按到在地，戴上了手铐逮捕了。 “我只是合法的举报了你而已。”婉月道。她说的一点不假，这一次对付黄桂枝的手段，倒是完完全全合法。只是婉月又打点了下本来就很腐化的警局，黄桂枝身无分文，已经绝无可能翻案了。 她就等着在监狱里好好用个三五年，想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吧！ 只是，婉月和萧楠都没想到的是，以盗窃和贪污罪名被送入牢房的黄桂枝，在数日后悄然被人以重金保释了出去。 而保释她的人，让警长大概一辈子都难以忘怀——那是个极为美丽的摩登女郎，然而却没有双臂，说话声音很快，像是从话匣子里发出声来。 这个神秘的女子，就是行踪成谜的俞紫依。 —— 苗枫的比赛很不规则，有时候每天打一次，有时候几天才打一次，他被分的组总是和一些稀松平常的国内选手过招，毫无悬念。因此打了快十几天的比赛，他竟然还不如只打了几场的一些炒作选手出名。 营销真是无处不在，而大赛更是毫无公平可言，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场商业行为罢了。 转折终究是来了，这一天，苗枫的比赛场次忽然被从根本没人看的凌晨、午后被更改到了观众最多的晚上八点——夜生活的黄金时间！ 萧楠并没有给他买通什么环节，只怕是有什么金主幕后在懆作，但这也无所谓。苗枫也根本没去问到底是谁在幕后给他做了什么，该几点去比赛还是几点去。 萧楠道：“今天你比赛的时间不错，往日里不是我早上没起床，就是午后吃饭完在午睡，今晚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嗯，让婉月跟着你，你要去就去吧。”苗枫也觉得老不让萧楠去看看有点对不住他。 萧楠像得到了特赦的小孩一样露出了微笑，和平日里他面对别人的笑容不同，这是完全发自内心的笑。 就和苗枫坐在摇摇乐时一样的神情。 苗枫故意哼了一声，他几乎没有什么能给萧楠讨萧楠高兴的，一直以来，他的吃住用都是萧楠给的，连摇摇乐的钱也是萧楠出的，难得自己能带萧楠出去“见见世面”，他心里其实是有点成就感的。 于是他抹了抹鼻子道：“那你自己带个马扎过去吧，我比赛的地方连坐的位置都没有。” 原来苗枫前几天比赛的地方，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拳馆，也许他被安排的比赛根本就是糊弄人的，他可能早已被分到了内定不出线的一群选手中间。 那些拳馆有的连像样的擂台都没有，就是用绳子圈了一块沙地，粗糙得很，的确没有坐的地方，因为看的人寥寥无几，脏乱差得像个牛棚。 他以为自己晚上要去比赛的地方也是那样。 但，萧楠和他一起按照电话里的地址提前一个钟头开车过去时，却发觉，原来晚上黄金时间段比赛的地方，竟然是上海最大的私人体育场内，场子里足足能容纳千人，有全套美国设备，和美国大型拳赛的布置几乎没什么两样！ 而比赛的场地，则是正中的一个大铁丝笼围着的大型拳台，噱头十足！ 萧楠作为苗枫的陪同教练，与婉月一起从选手专用道进了后台，这时还不准观众入场，偌大的比赛场地空旷而显得宏伟，灯光若是再一打，那真有十足的气氛。 萧楠坐着比较轻便的轮椅与苗枫一起参观了场地，又去了休息室。他的轮椅也分好几种，有他体力不好时专门靠着的藤制躺椅式轮椅，也有按照他的意思进行改进的、仿照现代运动款轮椅的轻便型——就是他现在坐的这辆，轮椅的后背尽量简短，只到他的腰部，两侧的扶手也简化了，轮子微微向内撇些，座椅是按照他的身体尺寸特意打造的，按照动力学和人体学的原理，请了外国的能工巧匠进行了充分的改造，萧楠就算用一只手也能使用。 因为这种轮椅体量很“小”，使得坐轮椅的萧楠在视觉上和正常不至于有那么多“隔阂”，显得他轻盈灵动了不少。 休息室里已经有不少选手等待着了，苗枫还未到门口，就有场馆拦住他，告诉他说，他有自己的专用的贵宾休息间，可以去那边。 这待遇可真是不一般，在大赛里，只有洋人选手才有这个待遇！ 239 命案 在场馆内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苗枫和萧楠来到了所谓的高级选手休息室，其实比起公共准备室，也不算多好的地方，无非是房间里多了沙发、衣架等家具，并且这里是外国选手专用的地方，并非是单人的，很快就有几个老外聊着天嘻嘻哈哈的走了进来，一看到苗枫和萧楠在屋里，他们就开始叫人，嚷嚷着怎么会有中国人来这里？ 外国选手的架子大得很，那是一点都不能怠慢的。尤其是越是发达国家来的，越是眼高于顶，觉得自己高贵无比。 听到他们嚷嚷，场馆内的保安很快就赶来了，还来了个翻译，用蹩脚的英文跟这几个外国人解释说，苗枫是老板特邀请来的云云，解释了半天，那几个黑人白人才算安生。 然而在房间里，他们都对苗枫和萧楠露出了鄙视的目光，并故意用英语在那对两人品头论足。说的话极其难听。 萧楠懒得理会这些人，就算他听得懂他们说的什么，也没吭声，苗枫却道：“那几个老外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在说我们坏话！” “毕竟他们来自更发达的地区。”萧楠道，“有优越感是自然的事。” 外国人越说越来劲，竟然冲着苗枫竖起了中指，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苗枫知道这是骂人的意思，便也冲着他们竖起了中指。 这一举动立刻让对方暴怒了，原来这些人在自己老家当地，也不过是一些争狠斗勇的流，氓混混，只许自己欺辱别人，容不得别人反抗，典型的双标，一看苗枫做出嘲讽的手势，那两人就径直走过来，并骂道：“你这混蛋！是不是想死得快点？既然如此就成全你！” 只是，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苗枫就一脚将为首的那个踹倒在地，那人躺在地上连打滚都没有，就直接昏死了过去，也不晓得苗枫这一脚到底有多大的力压和痛感。 后面那个黑人一看立刻怂了，竟然折返绕到了门边，忙不迭的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还大叫“help！help！” 原来这所谓的贵宾休息室，其实也不过是给洋人选手里中下等的人准备的，能来这个房间的人，水平也不见得多高。 那黑人在走廊里怪叫，苗枫道：“这人叫得着实心烦，我去把他打昏了再说。” “这比赛还没开始呢，你就打上了，算了，让他叫吧。反正你有后台，那些人不敢把你怎么样。”萧楠道。 那黑人还在门外的地下走廊里像个受惊的女人的一样怪叫个不停，然而其他房间的人一听他口音，谁敢招惹这种洋大人，于是本来还算说话的，都立刻闭了嘴。 原本这两个洋人叫来的保安，也因为怕再惹洋大人不高兴而赶紧跑远了，唯有他一个人叫个不停。 明明苗枫都没有追上来，他还非要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救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方向都不分辨，这样跑了半天，只觉得周围越来越黑，竟然是顺着走廊的一端来到了会场更深处的地下。 当他发觉时，便更加惊慌，抬着头张望四周，冷不丁的就撞上了身后的一个人。 “连路都不看，瞎了眼了么？”被他撞上的人冷冷道。 “你！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黑人选手猛地转头，双目圆瞪的看着对方，但是下一刻，他就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你一个人在这里么？让我陪陪你怎么样？你需要男人么？” 他的男子气概，似乎又回来了。 ———— 婉月之所以没出现在休息室，是因为她要为萧楠在比赛场内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这里可没有所谓的雅座，都是下沉式的体育场座位，仔细挑选好了位置后，她给了看场地的工人一点小钱，叫他帮忙给看着座位不要被人占了。这才回到了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的那个晕过去的洋人，被苗枫扔到了长椅上，盖了个毛巾，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婉月看了看这环境道：“这地方也不怎么样。” “这里我觉得已经不错了，就是这些洋鬼子很烦人。”苗枫道，“等的时间也太长了，我以前打比赛到了就打，哪有这么磨，蹭。” “毕竟是大赛，今晚据说座无虚席，我已经帮你们预约好了位置。”婉月道，“十三少，要不要去下厕所？” 这时，黑人的惨叫声又从外面的走廊里隐约传来，那人之前吓得一直喊救命，现在又惨叫，不晓得在搞什么鬼。 同样，这一次听到那惨叫声，也没有人开门或者出头。 倒是萧楠问道：“那人在惨叫什么？我们去看看？”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婉月道。 “没关系，我们是最不怕多管闲事的人了。”萧楠道，“去看看而已，说不定还能帮一把国际友人。” “国际友人，呵呵。”苗枫冷笑，“这应该是刚才那个鬼佬，去看看也无妨。” 于是三人顺着惨叫声而去，那人惨叫了几声后彻底没有了声息，声音来自走廊深处。 这场馆设计极为超前，在地下一层是准备室和库房，环绕准备室的走廊一路斜坡向下，旋转着通往下一层的车库。 静悄悄的车库空荡荡的，应该还是还没有投入使用，偌大的空间里，只见黑人的手臂从一根廊柱边缘露出，廊柱下面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 婉月远远看见血迹，示意苗枫不要再把萧楠的轮椅往前推了，她自己走到廊柱边查看。 萧楠远远的看着，只见婉月隐入了廊柱之后，身形被阴影所淹没。 血腥的味道，就算隔着这么远都闻得到。 过了一会儿之后，婉月才回来，平静的说：“是个外国黑人，应该是参赛选手，他被人杀了，也许是惹到了仇家。现在在上海滩，不要说死了个中国人，洋人死了也不算什么。 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了，趁着没人发现离开吧。” “婉月，那人到底是怎么个死法？”苗枫问。 婉月想了想，只能说道：“死得很惨。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死的。” “戳死的？刀么？” “不，硬要说是什么的话，大概凶器是锥子，被戳了几千下。”婉月道。 “几千下！？那人岂不是成了马蜂窝！”萧楠震撼道。 “正是如此，那个人真的成了蜂窝。”婉月道，“所以你们还是不要去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好。能把人的尸体变成这样，想必凶手的内心极为扭曲。” “这也就是说，有某个变太杀人犯藏在这个场馆内？”萧楠道。 “嗯，但这是警方和侦探的事，十三少，你不会想插手吧？”婉月道。 “不是我想插手，你想，那个黑人，他离开我们的视线也不过数分钟的时间，而杀人犯却能在短短时间内将他杀死，并把尸体造成这样恐怖的场景。 这说明…… 凶手很可能不是个普通的人类。”萧楠道，“这说不定还真是和我们有一点关系。” “如果凶手和我们有关，那么他迟早会找上我们。”婉月道，“就像您之前说的，我们只要静待野兽登门就好了。” 那车库很快就被封闭，从走廊通往车库的大门被人紧紧锁住，上了十几道锁。除此之外，一切照旧，好似这个黑人选手从来没存在过似的。 连他留在休息室里的遗物，也被几个装成场馆工人的人全部带走，不留下分毫。 另一方面，随着场馆入口大门的开启，人潮涌动，让人心潮澎湃的世界级比武大赛的重要场次——晋级十六强大赛，正式拉开了帷幕！ 在比赛开始前几分钟，苗枫才被叫到了一间办公室里，一个类似主办方办事的人把中国选手都集中起来做最后的训话。 这次有希望进入十六强的中国选手都在这里了，这位经理先是说了一通没用的客套话，再每个人发放一张表格，上面印着所谓的“保证书”，内容就是叫每个选手签个合约—— 不许他们晋级十六强，就算实力强劲也要输给外国人，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人人都可以分五条金条，三千大洋。 此言一出，有的选手就忙不迭的签了名。但也有一些真正想要为中国人出头的武术家嗤之以鼻，一名拳师愤慨道：“你们这些卖，国贼！我宁愿不要一分钱！也要挫挫洋鬼子的气焰！这条款我绝对不签！” 他旁边的人也道：“中国人签的这些个卖，国条约太多了！我们不是软骨头！不吃你那一套！练武的人讲究的是骨气！” 苗枫虽然没有说话，却极为欣赏这些爱国拳师的气节。 “你们当真不签？”鬼头鬼脑的经理眯着眼问。 “不签！大家也不要签！我们凭真本事台上拳头说话！”那名爱国的拳师振臂呼吁道。 “王师傅，你家里不缺银钱使，你的武馆办的风生水起的，我们这些讨苦饭吃的可不一样。”签了合约的人讥讽道，“骨气能当几个钱使？能填饱肚皮么？” “中国人里面就是有你这种败类才被洋人欺辱！”拳师怒道。 但，他刚说话，经理身边的人忽然举起枪，二话不说就冲着那位带头闹事的拳师开了一枪。就算武功再高，面对这种热兵器也是毫无招架之力，在众人哗然声中，只见拳师倒在了血泊中，胸口被打出了一个血窟窿，汩汩往外冒血。 “王师傅！王师傅！”他的同伴痛心的呼喊着，“你们这些畜生！你们竟然敢杀人！” “你们怕不是不知道这次大赛到底是谁办的？那些爷就算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是百无禁忌的。我看你们最好还是老实点，否则休怪我们无情。叫你们来参赛，就是让你们来‘表演’的，不要真把自己当回事。”经理冷酷无情道，“来人，把王师傅先送到休息室里，让他好好歇着。顺便忘了告诉你们这些憋三，你们的老婆孩子，我们都掌握着呢，你们可以不要命，但是不签约的话，我就把你们的儿子、女儿、老婆老娘都叫过来，当着你们的面一点点扒皮给你们看！” 这下就算那些有良心的拳师，也不敢不从了，众人咬牙切齿，只得在那张卖，身契上按了手印。 只是轮到苗枫时，苗枫却道：“我没有家小，所以我不会签的。” “这怎么又来了个刺头儿！真晦气！”经理正要发作，一侧的一个跟班连忙窜出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这个人是……” 听了耳语后，经理的脸色变了变，道：“好吧，你不签，也就不签了，我放你一马。” 说罢他便收了卖，身契，叫人抬走了已经被子弹打死的王师傅，将一干人留在了办公室里。 “小伙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那狗汉奸不敢要挟你？”一名四十多岁的大叔问道，“我在这江湖上从来没听说过你的名号。” “我是苗疆来的。”苗枫道，“我叫苗枫，现在，我跟着萧家的十三少做事。” “萧十三少……我听说，他和日苯的军部有来往，怪不得你这么大权力！”那个率先签约的人指着苗枫叫道，“你才是狗汉奸的狗！” 此言一出，原本还觉得苗枫有骨气的人都纷纷远离了他，并且对着他指指点点，怒目以对。 “十三少并不是汉奸，是那日苯人另有所图。”本来根本懒得和人交流的苗枫难得的辩解了两句，然后冷漠的离开了办公室。 让苗枫极为不满的是，他的赛事竟然被安排到了今晚的最后一场，也就是说，本来准备速战速决回去洗澡睡觉的，现在不得不耗在这场馆里。 他走不了，萧楠也没法走。不过萧楠才不只会在嘈杂的场馆里傻坐着，在看完了第一场堪称菜鸡互啄的白人对白人的比赛后，萧楠得知还有十几场比赛才能轮到苗枫，便叫婉月带自己去后台找苗枫，准备叫上苗枫一起去外面吃个夜宵，溜达溜达。 而他还不知道的是，在苗枫这边，又亲眼见证了这场馆今晚发生的第二起命案。 这拳台下面，还真是血腥不断。 240 复生之刃 婉月推着萧楠来到休息室里时，这边已经只剩下苗枫一个人了。那个被苗枫打晕的白人选手被人抬走后就没了下落，现在偌大的休息室苗枫一个人独占，不知道是不是主办方故意有意把这么个房间完全让给了苗枫，他倒也乐得这里清幽。 “苗枫，去吃夜宵么？”萧楠转动轮椅进了门，问道。 “你还真会打发时间。”苗枫道，“我刚见到了这场馆里第二个死人。” “第二个死人？难道杀手又出现了？”萧楠问。 “不。”苗枫把自己在经理室的见闻告诉了萧楠。 萧楠听得有点吃惊，他知道上海滩的这些所谓的幕后势力很黑，不想黑成了这样，简直暗无天日，和影视剧里比起来，中国人简直没有半点希望。 “那位王拳师，死得真是冤枉可惜，明明他是仗义执言的侠义之人。”婉月惋惜道。 “我想，说不定有机会让他活过来。”萧楠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苗枫的刀里寄宿着生息之力，甚至能和龙神抗衡，反正王拳师也已经死了，可以用来让苗枫一试。” “你是说，我的刀内有起死回生的能量？”苗枫托着下巴道，“你倒是敢想，但试一试也无妨。”他从自己的柜子取出了长刀——原来他就算出门也是一定要带着刀的，只是那把刀被放在了长匣子里，别人乍一看不知道是个什么。 背上刀后，三人在后台进行了一番探查，苗枫记得经理说，把王拳师的尸体暂时扔在了休息间，便到处找了一下，最后终于发现了一间位于某个深处走廊里的废弃休息室，大门摇摇玉坠，尸体就被用麻袋包住，随意扔在地板上，麻袋里渗出的血已经让地板上形成了一个血泊。 现在选手大都在靠近比赛场的等候大厅候着了，这些错综复杂的地下空间里反而没几个人。 很明显这场馆整个都是被黑帮势力控制着，敢来惹事的宵小之徒几乎没有，地下走廊内也是风平浪静。 这反倒为三人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在昏暗的灯光下，不大的废弃休息室内充斥着血腥和灰尘掺杂的味道。 萧楠将轮椅贴着墙放好，看着苗枫取出他的长刀，露出了被他擦得雪亮的刀刃，刀刃上布满了奇妙的纹饰，除了原本的藤蔓纹路外，又不知道何时增加了龙纹，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我要如何把刀刃上的能量注入他的体内？”苗枫问萧楠。 “这……其实我也不知道。”萧楠道，“你自己摸索下。” 苗枫想了想，他用刀先划开麻袋，露出了死尸的面容，王拳师本来只有三十出头，长相英武，却因为死不瞑目，显得极为骇人，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胸口有个血洞，正好子弹打穿了他的心脏，从后背穿了出去。 与其再在尸体上开个洞，不如就把刀刺入尸体原本的致命伤里看看会发生什么。 苗枫打定了主意，便试着下了刀。 只见锋利的刀锋在尸体的胸膛上缓缓下陷，直到陷入了半尺长，苗枫才停下刀刃。 这把奇怪的刀，经过伏羲锻炼之后，可以吸收异变魔物身上的伏羲之力，但却从未在普通人身上试过刀。 他握紧了刀柄，只见刀刃上的纹饰开始了微微的游动，渐渐蔓延到了他的手臂皮肤上，像是奇特的纹身，并且还在不断发散。 苗枫正要用另一只手也握住刀柄，萧楠道：“要小心，你注入了太多的能量，他就有可能变成不死的怪物！” 苗枫深吸了口气，才缓缓握刀。 刀刃的纹饰在爬上了苗枫的手臂之后，又从他的手臂开始回缩，蔓藤纹饰的枝丫开始“流”到了死尸的皮肤之上，并顺着破损的血洞钻入了他的身体里，破损的心脏也被绿叶枝丫的纹路环绕，从僵死的状态开始了再生！ 在苗枫的稳如泰山的手劲下，刀刃开始上移，而尸体伤口的愈合也好似在“追逐”着刀刃，如果他没有及时拔出，那么刀刃可能会被长好的内脏骨头包裹在这人身体里。 就这样，好似倒放杀人的录像，当苗枫的刀尖彻底离开这人胸口的刹那，他胸口的皮肤伤痕也随之愈合，心脏的跳动重新开始。 与此同时，早已因为死亡而沉眠坏死的器官和组织，也开启了复苏。 “复活”。 真正的复活，唯有神才能办得到的神迹！ 在三人的瞩目下，尸体死灰的脸色缓缓回复了红润，体温和脉搏回归，最终，他发出了呼吸的声音。 “他活了？！”婉月讶道。 同时被激活的，还有这人的大脑，那比身体的复苏要慢得多，大概过了数分钟后，他才终于能够艰难的睁开眼皮，看着眼前的人们。 “这里……是冥府吗……”他微弱的问。 “这里不是冥府，只是你被治好了。”婉月道，“你脑子看起来都是完好，真是神奇，如果你的智力和理智还完好的话，我想，要花一点时间跟你解释，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十三少……” “由我来解释吧。”萧楠把轮椅转到他的面前，“你确实死了，但是，这个来自苗疆的青年，他有着神秘的苗疆蛊术……” 苗枫愣了愣，自己哪有什么蛊术？虽然确实有蛊术这种苗疆秘术的存在，但他却没学过。 “苗疆……秘术？！”王拳师一脸不可置信，但他身上发生的怪事不是假的！他胸口的衣服还是破烂的，还有一大片血渍，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被经理的手下开枪打死！ “起死回生，你看起来好像是复活了，其实只是一种幻觉，你的身体现在被苗疆的蛊虫所填充，恢复了生前的机能，其实，你已经是一只蛊了。确切的说，你被蛊寄生了。 你，现在是蛊尸。”萧楠胡诌道，“如果你不听我的命令，那么你就会立刻恢复成死尸的状态，腐烂，腐朽，最终化为泥土。” “你们……要我做什么？！如果要我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宁愿立刻死了！”王拳师是个很有血性的男子，在接受了这荒谬说法的同时，竟然还如此刚烈。 “你死了不要紧，大不了我们另寻一个蛊尸罢了。只是你想过么？如果你死了，你的家人怎么办？炼成蛊尸也是要看体质的，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你的身体和回生蛊完美结合，就证明你的体质和血脉适合蛊， 你不怕我把你的儿子，兄弟，都拿来炼蛊尸么？”萧楠阴森的说。 胡诌什么。苗枫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长刀。 “你不要碰我的家人！”王拳师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做的，并非是伤天害理的事情。”萧楠道，“二十年前，洋人率领人马，屠了苗疆的一支神秘部落，那些人利用抢来的宝物发了横财，有了地位，金钱，但他们却还不放过部落最后的后人，妄图得到回生蛊的秘密，用来称霸世界。 而我们的目的，就是向这群人‘复仇’。你的武艺在上海滩是最好的，对我们复仇很有用处，我想请你协助我，向那些人讨还血海深仇！” “这件事本来与我无关，但是洋人胡作非为，滥杀无辜！我愿意帮你，你不要对我的家人下手！”王拳师爬了起来，握紧拳头道，“反正我也是死人了，我可以把这条命卖给你！” 萧楠点点头：“我的目的只是复仇，复仇完成后，就会解除你身上的蛊，从此离开上海。你要有心理准备，回生蛊不是万能的，不能叫你永生。” 王拳师闭上眼睛，蹙紧眉头思索了一番后，才道：“无妨，我本来就是个死人，你给我的这几日，可以让我好好和家人道别，我很感激你。 我该怎么称呼你？又该为你做什么？” “你叫我少爷就好，你知道上海有个工业区，在靠近内陆的西南角，这里的人都喊那里为废渣区，因为那边工厂林立暗无天日，天天有废料废渣被专门通往里面的火车运出来。”萧楠道。 “知道，但那边几乎不让外人进去，里面的工人全都是判了重刑的犯人，是个劳改场。听说那边的工厂都是有毒的，才叫这群人去做工。”王拳师道。 “我想让你去调查下，这个废渣区的地形和大门开放时间。”萧楠道。 “这和你的仇人有关么？那厂子，似乎真是洋人投资的……”他说，“这些事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做呢？我只是个粗人，你让我打打架还行，这种事我可不擅长。” 萧楠点点头：“我初来上海，好不容易才查到线索，身边可以信赖的人并不多。外加我行动极其不便，若非逼不得已，时间紧迫，也不会用掉珍贵的回生蛊。” 说罢他掀开自己腿上的毯子，让王拳师看清自己只有一条腿。 “好吧，反正我的命是你给的，就随你驱使吧，你能不能容我半天的时间，让我安排好我的家里人？”他恳求道。只有说到这时，他的语气中才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悲怆。 萧楠点点头：“你先躲起来，等拳赛结束后，我们带你一起出去，省的被这里的人起疑。之后，会送你回家。让你见见你的家人。” 其实他只是随意给王拳师派点任务做做，废渣区是龙神葛崖提到的地方，让王拳师去四周转转，省的他们自己去探查了，也省了不少事。 说起来葛崖也算沉得住气，萧楠来上海都没想过和他的约定，葛崖也没来催过，有时候萧楠自己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里的经理忙得很，他的意思是等拳赛结束，深夜人少的时候再把尸体转移出去，因此一直没人发现王拳师的尸体活了还四处跑。 萧楠看看怀表，距离苗枫开赛还有两三个多小时，而刚刚复活的王拳师肚子里发出了震天的咕咕响，刚复生的身体需要大量的能量补充，估计他饿的不清，却依旧咬牙坚持。 萧楠于是道：“我也有点饿了，我们去吃个夜宵吧。” “吃夜宵？！”王拳师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萧楠这样看起来满心都是筹划布局有着深沉背景的人会做点不一样的事情……总之，不该是吃夜宵这种事。 “婉月，去帮拳师弄件干净的衣服，以及，想法给他变变装。”萧楠道。 婉月点点头就离开了那间弃置房间，王拳师连忙道：“你不用叫我拳师，叫我王杨就好。” 说话间，他的肚皮又响了，让他很是窘迫。他捂着肚皮，又感到有点天旋地转，浑身无力，走了两步就踉跄了起来。 “这些你拿去吃吧。”苗枫包好了自己的刀，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巧克力给王杨。王杨于是又用有点诧异的眼光看着苗枫，比起文弱又残疾的萧楠，苗枫反而更像山里的苗疆人一些。 他用因为低血糖而颤抖的手接过糖，剥开糖纸后发觉这糖黑漆漆的，是洋人广告里说的“巧克力”，便道：“我从未吃过这种糖。” 吃了一口后，他就吐了出来：“这什么味道！这么苦！” “你不吃，就没力气走出去。”苗枫道，说罢他露出不爽的表情，黑朱古力可是他最爱的口味！ 王杨只好强迫自己吃了巧克力，婉月终于找来了衣服，看来是“顺”来的，不知道是谁的衣服，他匆匆套上后，婉月又拿出帽子和围巾，给他乔装了一番。 萧楠满意道：“这下就可以出门了，吃生煎去！还有云吞鲜虾面！蟹黄面！小笼汤包蟹黄包……” “喂！”苗枫扯了一下他的围巾，示意他不要顶着血海深仇的人设在那yy上海美食。 241 夜访 王杨不是手头宽裕的人，就算他开了武馆，生活也是紧紧巴巴的，所以几乎从来不去高档的饭馆。 而萧楠则选了一家在比赛场地外的气派酒楼，包了个二楼的雅座，然后开始扫荡菜单。 上海的夜生活发达，有的酒楼也要营业到很晚，现在才不到九点，饭店里还是很热闹。 萧楠点了一桌子的夜宵，众人就只顾着吃了，尤其是王杨和苗枫，两个大胃王可谓棋逢对手。 也许他们都消耗了相当多的生体能量，所以很能吃，垒起来的小笼包笼高得吓人。 “这个是真正的蟹黄包，你看蟹黄多多。”萧楠一边吃一边还要品评一番，“这手艺几十年后就失传了，我吃过的蟹黄包就从来不舍得给蟹黄，还死贵……你看这个干丝……” 说起来，关于蟹黄包的体验，应该也是属于原来的萧教授的。萧楠忽然想起这一茬。 “少爷，您挺会吃的。”王杨终于在应不暇接的小笼包大战中抬起头来吐槽了一句。 “哪里，我只是在……网上……呃……书上看到过。”萧楠连忙搪塞道。 “网上？”婉月不解道。 “没什么，口误。”萧楠道。 “就是英特网。”苗枫还很认真的给补完了网的名称。 “英特网？” “网络，链接，未来人类的虚拟社交方式。”苗枫又开始拽自己在未来得到的知识。 “什么是虚拟社交？”婉月好奇道。 反正婉月知道自己的来历，而王杨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萧楠索性讲解起来：“英特网是一种革命性的技术，在未来……” 果然，在萧楠讲解了之后，王杨真的一头雾水，而婉月则表示很惊讶。 “网络，是未来人类开始向人类融合化迈进的进步，为人类进化提供了可能性。 但是，真正的人类网络技术发达的结局，甚至可以达到星系共通，存在于人类的跨星殖民地之间，以及人类自我机体的改造，半机械人类种的……”萧楠说到兴头上时，忽然带了些许伏羲口音。 然后他闭了嘴。 因为所有人都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啊，只是设想，设想而已。”他只得再次搪塞。 “少爷你……真的很有文化……”王杨呆呆道。 与其说是有文化，倒不如说伏羲偶尔会把自己的知识库开放给萧楠。 吃饱喝足之后，竟然才花了不到一小时，萧楠道：“王杨，你回家去吧，不要太张扬，不要和熟人碰面，我们明天再碰头吧。” 这语气和之前在地下室完全不同，王杨啊了一声，萧楠道：“你也算是我的雇员了，我先预付你工资吧。” “啊？！”王杨呆滞的表情就没变过。 不是说血海深仇拿自己当蛊尸使唤么？！为什么还给发工资？！ 仿佛是猜透了王杨的心思，萧楠不慌不忙道：“我知道你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毕竟在上海，要独立养活一个家庭和一家武馆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这个人的性格，只怕平日里不仅赚不到多少钱，有时候还要为自己的徒弟、亲朋贴钱，我给你开的工资，是留给你拿给家里人的。 你所说的道别，总不至于光道别，最后一分钱都没法给家人留下来吧？” 王杨听得连连点头。 “所以我要按照你的劳动成果付给你薪水啊！你就拿着吧，也不是白给你的，毕竟你还要替我……‘报仇’。”萧楠道。 完全没有报仇的气势了……苗枫心道，就是个资本家在雇佣劳工。 王杨只能点头。 “按小时给你算钱吧！”萧楠下一句话让人感觉更加不合人设，“就算你一天给我工作八小时，每小时的工资给你开三块大洋，一天是24块大洋，晚上你要是去出工的话给你算每小时五块大洋的加班费。 冬季取暖补贴也会给你。” “啊？！补贴？！”王杨叫道，“少爷，这个钱有点多啊！” “只要你努力在我手下做事就好了。钱不是问题。”萧楠拍板道，“我们送你回家吧！” “送我回家啊……” “你刚才说你家里有个老娘，还有自己妻子，两个孩子是吧，婉月刚才下楼买了见面礼。”萧楠道。 主要是因为拳赛中间等的时间太长了，无聊的萧楠就这么强制裹挟王杨，把他送回家了。 王杨本来还以为萧楠性格会比较偏激乖戾，实际上真正和他的家人见面后，发觉萧楠这个人特别温柔和蔼，而且挺招人喜欢。 实际上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萧楠这人非常平易近人，就感觉之前他说的什么复仇之类都是编瞎话的感觉，但是自己的复活却是真真切切的，由不得他不信。 所以他真的觉得萧楠很高深莫测。难保他对自己家人那么好是不是在做戏，可家里人偏偏还挺喜欢他。 因为一见面，萧楠就送了家里人不同的见面礼，比如送了他老娘保暖的皮绒衣，送了他媳妇进口的胭脂水粉，送了孩子糖果巧克力还有玩具，还完美的解释了自己马上要在他手下做“合法正当”的工作，并把他着实夸了一番，使得一家人喜气洋洋的。 这哪里还有丝毫道别的悲伤，简直全家人都以为天上掉馅饼砸中王杨了。 事实情况是，也许他真的被馅饼砸中了。并且可能是人类史上最厉害的“馅饼”——选中他做事的，正是整个人类文明的发源者和指导者。 王杨家在上海只能算是个小康人家，日子过得的确紧紧巴巴，但住处还不错，是个借了钱买了的单间小楼院，小是小，却也算是独门独院。萧楠叮嘱他们一定要盯紧这块地不要放手，因为在一百年后，这地方的地价贵的吓死人。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聊了一通天后，萧楠表示他们该走了。 “少爷阿叔，你晚上不要从南边那个大佛街门口过哦！”王杨的小女儿提醒道。 “是啊是啊，千万别从那边过，那边的街会吃人，街上的人都那么说。晚上不要从那边走！”小儿子也跟风道。 “哦，听说那条街最近发生了几期离奇的命案和失踪案，为了吓唬小孩子才这么说。”王杨道，“这世道本来就不太平。” 萧楠点点头：“我们不要紧，你倒是别出门，省的经理那伙人找你家的麻烦。” “杨哥，你惹上什么人了？”王杨的妻子惊慌道。 “没事没事，就是看不惯一些恶人，就和往常一样。”王杨看来挺得罪人。 “你啊，从小就是这个脾气，跟你死鬼老爹一个样。”王大妈训斥道，“就会惹事，这都多大的人了，老婆孩子都在家里，你怎么不收敛点，还好遇到了少爷这样的贵人！” 萧楠只好和他们一家客套了几句，才终于出了王家的门。 只是一离开王家的院门，萧楠便道：“我们可以去那条街巷口看看，小孩子能认知到的恐惧往往是大人无法察觉的‘真实’。” “你可真是越来越喜欢多管闲事。”苗枫道。 “我倒是觉得十三少一向如此，看看也无妨。你要相信十三少的直觉。”婉月道。 他们是步行过来的，走到比赛场馆那也不算多久，婉月于是绕了点路，专门去看看王杨家小孩说的那条街。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11点钟了，除了主干道，这种平民区的小街上已经几乎没有人影，老式路灯忽明忽暗，显得还有几分阴森。 他们往南边走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不远处的街边很是怪异。 242 比武之夜 所谓的大佛街，起初萧楠还在想，这名字可真是有意思，从来没在上海滩的任何资料里有提过这条街，是不是民间自己起的俗称？ 直到萧楠看到那条街的街口，才相信，这个名字恰如其分。 因为在那条街的入口处，竟然放置了大堆错落的佛像，有大腹便便的弥勒佛，足有三米多高，还有小到半米高的菩萨像，简直像是后现代的装置艺术。 “这条街道是做佛像的吗？”苗枫问道。 萧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街口处还有两棵快要枯死的树，树上绑满各种红色绳子和飘带，树下则堆满了活灵活现的纸人童男童女。 这地方，怪不得让小孩子感到恐惧。 从街口往里面望去，那条街路面狭窄，两边都是黑黢黢的老铺子，也没有灯点亮，显得老旧残破。 萧楠摘下了眼镜，看着那条街巷，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正当他要移开目光时，老街内的一家铺子忽然啪嗒一声打开了窗户，露出了一个老太婆的半张脸，朝着街口这边张望。 按理说，他是用伏羲的视力才看得到那么远，那老太婆应该看不清自己这边才对， 但是—— 开窗的声音一时不绝于耳，那条街上的所有窗户忽然都打开了，露出了许多苍白的人头，都转向了他这边，密密麻麻的注视着萧楠！ 萧楠惊得身体一僵。 “你们看到了么？”他说。 “看到什么？就是一条黑漆漆的街道而已。”苗枫道。 原来其他人看不到么？萧楠歪了歪头，便戴上了眼镜，道：“我们先去场馆吧！以后再探查这里。婉月，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要接近这里，就算是为了搜集信息也不行。” “我知道了。”婉月道。 再次回到了比武大会的场地内，只见原本沸腾的场馆，此时依旧极为激动人心，他们来的时间恰到好处，正好摊上苗枫出场前上一场比赛接近尾声。 而苗枫挑战的次序极为奇特，他要挑战的，竟然是“未知”，据说是一位极其神秘的参赛选手，忽然临时加入，没有任何征兆的，就要和苗枫这个同样是空降的参赛者一拼高低。 这种比赛简直是闻所未闻，完全超越了正规比赛的流程，更像是一场表演演出似的。 而在赛程表上，也完全没有这一出比赛。观众们该下注的早就下完了，面对这场相当于免费赠送的“表演赛”，竟然没多少期待——苗枫和这个“未知”选手，都不是名人，他们反倒是唏嘘声一片，抱着看热闹的心理在等待。 只见裁判席上的主持人用话筒宣布道：“下面有请今晚最后一场比赛的选手——来自西南的高手——苗枫！” 说罢他自己为了带动气氛先鼓掌起来，在全场稀稀拉拉的掌声中，灯光打到了参赛选手登场的入口直道上，只见苗枫已经换好了专门为他准备的，带有表演色彩的民族服饰，上半身精悍的身躯上悬挂着一些银饰，下半，身穿着有民族风刺绣的裤子，光着脚，双手和脚掌都缠着弹，性布带，特有打拳的范儿。 不得不说，造型特别炫酷，但不管多炫酷，他就是没什么名气，因此人们中竟然不少人还喝倒彩，叫他下去吧。 在苗枫走向拳台的时候，有专门安排的礼仪小姐过来给苗枫送上鲜花花束，苗枫从花束中取了一支鲜花，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只鲜花抛了出去，由于场地内所有的灯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没人在意那支鲜花到底被他扔到了哪里。 而在喧闹的人群中，那枝被他灌注了劲力的花朵竟然犹如风中的飘絮般稳稳飞到了萧楠的面前，正好落在他的腿上。 苗枫的目光也望向萧楠坐的位置那边。 萧楠笑了一声，拿起花枝闻了闻，冲着他歪了歪头。 苗枫也歪了歪头，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这小子真是学会现了。萧楠心想。 苗枫终于站在了擂台上后，裁判却率先跑了下去，不见踪影，这时主持人才宣布，和苗枫对战的选手“铁拳霸王”即将登场！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还没等灯光打过去，场馆另一边的选手通道就轰然被撞开！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庞然大物”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个深陷的脚印朝着擂台走来。 苗枫叉着腰，歪着头疑惑的看着这个“对手”。 这个所谓的参赛选手，身形巨大得犹如漫威电影里的绿巨人，几乎是肌肉块组成的怪物，但他的头颅显然和自己的大型身躯不成比例，小小的头颅和身体组合在一起完全是畸形的！ 而他的双臂竟然完全是由沉重的钢材构成！ 他的面容萧楠和苗枫都不陌生！ 这个人竟然是大壮！ “他被改造了！竟然被投放到这里来了！”婉月道，“早知道当时就该彻底把他斩首。” “这场比赛，真是有意思，看来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似的。”婉月道。 “苗枫……婉月……萧楠……我要把你们碾得粉碎！”大壮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用他那沉重而庞大的身躯，在距离还有数米的地方，竟然一跃而起，最终重重落在了擂台上，震得地面都晃了三晃！ 这个怪物不仅庞大，竟然还超级灵。活！ 这时，主持人宣布道：“这场比赛是生死斗！直到其中一方彻底倒下断气为止！请各位拭目以待！！” 听说能够打死，人，已经被拳赛气氛渲染得近乎疯狂的观众们终于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好似被集体催眠了，完全不在意大壮的体型到底多么不合常理！ 还没等台下的裁判吹哨，铁拳霸王就猛的挥起万斤铁拳，以高速冲向苗枫——苗枫却根本不躲避，而是同时迎上了自己的拳头！ 人类的拳头和机械的巨拳就这样硬碰硬的撞击了！ 登时发出轰然的巨响！ 龟裂随着这声巨响瞬间遍布了大壮的那只铁臂！ 难以置信，苗枫的猛力竟然强到了把那钢筋手臂一拳击爆的地步！ 只见大壮的铁臂啪嚓几声响就崩裂散落，伴随着他的惨叫，一只铁臂就碎成了一堆废铁，飞溅得到处都是！ 在台下一片哗然之际，萧楠的眼角瞥见一个身影冲着自己这边“走”来。 确切的说，那个人是一跳一跳过来的。 这个人也是熟人，就是小吉祥！ 他换了一身少年的现代服饰，穿着时髦的呢子短裤，左腿套着高筒袜，穿着漂亮的皮鞋，右腿的大腿残肢也套着白色筒袜，不依靠任何辅助，他就能如履平地的跳跃，最后站在了萧楠的面前。 “姐夫，表姐，咱们见面真不容易。”小吉祥双手叉腰，露出险恶的笑容道，“趁着你们还活着，我特意来看看你们，要不是姐夫你，我还不知道这世界原来这么广阔和精彩，我还是真得感谢你！” “你来见我不仅仅是只为说这个吧？”萧楠道。 “嘿嘿嘿……这个地方已经被安装了很多炸弹，马上就会碰的一下，把这些人都炸上天！”小吉祥笑道。 “那现在还没炸，说明你想和我做笔交易。”萧楠道，“愿闻其详。” “交易很简单。”小吉祥道，“我知道你的身份很不简单，听说，萧家即将把家主的位置完全交给你。 所以，我要你把‘萧十三’这个身份，转交给我。”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要当家主了？”萧楠问道。 “这你不必知道。”小吉祥道。 “好吧，你不说，我也无所谓知道与否，这身份我可以让给你，反正当十三少对我来说，本来就是负担。那你当了十三少，我又是谁呢？” “你当然是夏吉祥。”小吉祥道，“你是暗灯的一员。” 说罢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一根试剂玻璃管：“这是最新的‘伊甸’，喝下它，对暗灯表达忠诚吧！ 只要你喝下这药剂，我就解除场内的炸弹装置。” “十三少！你不能喝这个东西！这是毒药！”婉月深知“伊甸”的毒害性。 “不用担心我。”萧楠接过试剂，“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他竟然将药剂尽数一饮而尽！ “你很配合。”小吉祥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对讲机，道：“可以解除炸弹了，萧楠已经喝下了伊甸。” 伊甸，一种生物毒剂，能够极大的激发人类基因的变异，有的人可能因此得到超能力，而更多的人则会死于试剂的副作用。 萧楠的身体基因完全复制了萧教授，以萧教授的体格，绝对无法承受伊甸带来的副作用， 在婉月惊骇的目光中，萧楠服下伊甸立刻起了副作用—— 对于萧楠来说， 他已经无所谓自己是融化成了一滩血水，或者是被分尸，或者是被撕裂什么的死法。 但伊甸带来的新奇体验在于，他竟然炸成了人体烟花——这是伊甸带来的巨大基因能量忽然失控造成的爆炸，以至于他细弱的脖颈首先被冲击波炸得脱离了身躯，在空中飞转，最后落在了擂台上，正好滚落在苗枫的脚下。 而他甚至还能看到苗枫把自己的头捧起来，似乎在叫喊着什么。 其实萧楠还有一丝侥幸心理，心想自己也许服下了伊甸之后会产生奇妙的变化，可谁知道他还是和普通人一样，承受不住伊甸的片刻威力，成了炮灰。 伏羲真是在身体上的一点点可能性都不给他。 ———— 萧楠以为自己这次复生要么是还留在民国时代，要么是出现在了未来，但是他万万没想到， 当他睁开眼睛时，竟然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 说是黑暗也不确切，因为当他在悬浮的状态下试着翻了个身，便看到了光—— 然后他终于确信，自己漂浮在了太空中了！ 因为他看到的光来自于靠自己最近的！ 木星！ 这！！是个什么状况？！ 243 幻想机械 萧楠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他是伏羲造出来的假人类，但好歹认知还是复制了萧教授的，现在的状况越来越超越他的认知了。 他为什么会在宇宙空间里？这要怎么继续伏羲给他的“任务”？ 而且跑到木星旁边和拯救人类有什么关系么？ 说起来…… 他抬起手看看自己的手掌，发觉自己在发着微光，一丝卜卦，没有太空服，却感觉可以自由的呼吸，这应该是伏羲搞得鬼。 想不到，自己竟然以这种方式漫游了太空。 脑子逐渐变得空白，在震撼之后，是完全不知所措，不知所谓。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会儿之后，萧楠才终于振作起来，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这一次要如何返回民国时代，没有任何线索，在空寂的太空里漂浮，就像是一堆太空垃圾。 还是趁着自己没有疯掉，好好欣赏下太空壮丽的景色吧。 他于是试着在失重的状态下手舞足蹈的改变自己的姿势，在太空根本没有上和下的区别，对于一个刚刚进入宇宙空间的人来说，显得很晕，但是一会儿之后，他就算是基本掌握了诀窍，以及适应了这种超级自由的视角。 没有上下之分的世界，像浮游一样可以在空间里随意游动，不知道自己何时会饿死。 说到饿死，他蜷起身体看了一下自己，发觉自己的四肢竟然又变成了完好无缺的状态——那么起码可以肯定的是，此刻他的身躯已经不是“萧楠”，有可能是“伏羲”的舜状态。 再之后，他望向好似不远处的木星，估计从未有人类这样近距离的接近木星，木星的那著名的大红眼睛——横亘在木星正中的巨大红色风暴，由于神似眼睛的形状而被称为“木星之眼”，由于太过巨大，使得人感觉到木星好似在“盯”着你一般，压迫感十足。 其实木星只是一团气体，是一个特殊的气体星球。 自己在远离木星么？萧楠发觉比起初见时，木星小了很多——但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在高速移动，按照这种大小比来看，自己应该在以火箭的速度远离木星中！ 不，不是这样的！ 在过了片刻之后，萧楠意识到，是自己在“变大”！ 自己在以极其迅速的速度变大！ 这种不断增大的过程感觉就像是在漫游仙境中的爱丽丝！ 但他的体积不是无限膨胀的，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停滞了。 此时，他才可以真正丈量自己的体量，以木星为单位。 原本对他来说天文级庞然大物的木星，此刻就像是横亘在他面前的一辆汽车一般大小。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找到这种参照物级别的对照。 也就是说，木星对于他来说，仅仅只是能把他的身体挡住的“岩石”。 “那我可真巨大！”萧楠看着自己的身体心道。 他伸出手，竟然可以触碰到木星的星体，轻轻一扇，木星之眼就改变了形状。 这真是有趣！ 而当他转头看向四周，还能看到远处的其他星体，有的犹如砂砾一般，有的则细小到比灰尘差不多。 远处那个已经暗淡了的玻璃球般的行星，应该就是地球了！ 地球竟然如此渺小！ 萧楠感到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超乎了物理学的常识，他就算变得这么巨大，可是却不带有实际上的引力，好似个幽灵，但碰到星体时，星体又有反应。 好似这就是伏羲的视角之一——对于伏羲本体来说，世界的大，和小都不是绝对的。 萧楠奋力游向远处的地球，太阳的光辉照亮了整个星系，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房间里照明的灯泡。 使得他看清了自己面前的地球，那么小的一个星球，可以在他的指尖转动，但此刻的地球已经彻底无光，人类的灯火已经熄灭了不知道多少年，完全是一颗死气沉沉的死星，大陆板块直接少了北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干涸。 海洋已经彻底不见，地面上的水，森林，彻底干涸，连人类的遗迹都不曾留下。 原来对于伏羲来说，他栖身的地方是这么的渺小。 这到底是什么时代？应该是比他曾经到达的末世更加未来的未来吧？地球的形貌都彻底沧海桑田了！ 而且，当他举目远望，连九大行星都少了很多，仔细一数，似乎只有木星和地球还在。 真是无比空旷的太阳系。 其他的行星都消亡了么？ 这该是多么久远的未来？ 看这些又有何意义呢？ 为整个周边星系提供照明的太阳忽然产生了黯淡的现象，萧楠只觉得四周为之一暗，他转过头看着太阳，令他震撼的是，伴随着他转头凝视太阳的举动，他自己的身形又在再次膨胀了！ 他身形的增大导致玻璃球般大小的地球终于相对他来说，缩小到了砂砾的大小。 当他和太阳差不多等高时，这种增长再次停止。 而他也终于可以看清，太阳产生暗淡的原因，那竟然是一尊和萧楠此时的体量相等的机械巨人，正以思考者的姿势，抵着下巴，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端坐在太阳之上！ 构成机械巨像的材质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以萧楠的角度看是打磨得漆黑发亮的金属，在太阳熊熊燃烧的光芒中被染上了光辉。 当机械巨像保持着唯一的姿势随着太阳一起缓缓转动，正好它的机械巨眼瞥到了萧楠，竟然因此而停止了它的转动，只见它微微抬起头，以震撼人心，足以响彻太阳系的巨声道：“伏羲，现象生物，你终于被证实了存在。” “你就是曾经盘踞在地球上的终极机械？你已经进化到了这种地步了！到底用了多少年？”萧楠讶道。 他认出了这巨像的面容，曾经在伏羲展示给他的破灭的未来中见过——那时这巨像的面部横亘了整个美洲。 没想到他竟然进化出了本体。 这么看来，其他星球可能都被他拿去打造了自己的身躯，甚至周边的星系也跟着倒了霉，它才能进化得如此巨大。 只见巨像改变了姿势，它从太阳上站起来——那感觉是太阳就是他的座驾似的，这时才能看清有好几条粗装的管道连着它的后背，它在从太阳中源源不断的抽取着能量。 “我即将进行远行了，伏羲，我在此充能已经结束，也验证了你的存在，但你这低级的生物已经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你的智力也在我之下。 现在，太阳的能源已经彻底被我吸收，这团能源即将燃尽，我即将前往真正的新天地，而无法离开太阳系的你，就留在这个空旷寂静的世界，静静等待灭亡吧。” 巨像说罢缓缓驶离，他身后的管子被从太阳上扯了出来。因为他的动作，太阳的光芒顿时黯淡得更甚了。 一如他所说，太阳真的即将熄灭了。 太过巨大的机械巨像已经彻底把太阳榨干了。 人类虽然已经毁灭不知道多少亿年，但人类留下的孽物还在持续着进化。 萧楠看着它以直立的姿势朝着太阳系外飘去，便忍不住朝着他的方向“游”过去，想看看这货到底要去哪里。 可是那巨像根本不理睬萧楠，而是忽然变换了姿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随着剧烈的宇宙冲击波轰然炸开，巨像竟然进入了时空折叠之中！ 它瞬间转移了！ 萧楠则因为这股冲击波被推回了太阳之上——他竟然后背撞进了太阳里！ 当然，太阳只是能量和气体的集合，而巨像能够端坐在太阳上，其实也不过只是一种姿势。 所以萧楠只是陷入一团炽烈的光辉之中，像是没入了一个满是火风暴的救生舱。 在这团能量火焰之中，他竟然感受到了某种熟悉而悠久的感触—— 那种感受，就犹如人类永远不会记得的在母亲肚子里的感觉——一瞬间，萧楠便感觉到了伏羲最初的记忆。 伏羲诞生的地方就是这里！ 伏羲是太阳所孕育的怪异奇迹！ 伏羲是超越常理的存在， 违背了物质守恒的定律， 他诞生于恒星之中，却有着和恒星完全不等量的能量和特性。 他不发光也不发热，但是确实是巨大的能量源泉。 如今包裹着他的太阳，他的母星，他真正的母亲，完全没有自我意志的、单纯的恒星体，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温暖，在迅速的冷却，再过一会儿，它将不再燃烧，终究将坍缩为黑洞。 太阳系的终焉到了。 地球将彻底灭绝希望。 人类的文明不会再点燃。 所有生命都不会再复苏。 人类探究伏羲真相的终极，模仿并臆想着伏羲，以他们自己心目中幻想出来的“伏羲”作为原形，打造了永不停息自我进化的机械之神，攫空了一切资源，现在已经进入新的星域，去开拓人类梦想中的所谓外太空了。 这大概是，人类作死的最高境界了？ 萧楠沉溺于太阳最后的余烬之中， 心想， 这就是伏羲要我来看的么？ 人类作死的终极么？ 244 异星的市场 时间在以不正常的流速快速流逝，萧楠感到自己只是沉浸在太阳里不到几分钟，太阳就已经暗淡到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的地步了。 温度也即将消散。 然而伏羲还没有给他任何指示。 也没有回到过去的征兆和提示。 到底要自己怎样，才能回转到原本的时代，去和苗枫婉月团聚？ 该如何才能制止场馆里的爆炸事件？ 他拼命的思索着，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一个东西碰到了他的脑袋。 这时他才惊讶的发觉，在太阳的里面，竟然藏着一扇漂浮的门扉。 这是很不合理的事情，在太阳里面的高温下，不该有一扇木门还保存着。但只要联想到这可能是伏羲留下的“线索”，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伏羲就是个逆反常理的怪物。 萧楠握住了门把手，将门一把推开。 里面竟然是个一居室。 一间极其朴素的房间，地板是黑色的大理石，四面墙壁包括天花板都是白色的，有着方形的吸顶吊灯。一张靠墙的写字台，一个简朴的书柜，木制沙发，茶几，壁挂式电视。 以及一张床。 甚至还有个推拉窗，窗帘是格子款的。 萧楠进了房间后，门就自动合上了，灯也自己发亮了。 这里是—— “伏羲的房间”。 伏羲的房间，意外的如同一个普通的廉租房一样简单。 萧楠踏足进去后，身上瞬间就自动换上了一身居家服，还有拖鞋。 他来到了窗边，拉开窗帘后，玻璃窗外竟然是无垠的星空。 这是一间在宇宙空间中的房间。 伏羲的私人场所。 伏羲的家。 萧楠几乎是忽然理解了这个事实，大概因为进入房间之后，他和伏羲有了进一步的“融合”的缘故吧。 这房间对于人类来说，是亘古近乎永恒的场所。伏羲偶尔会回到这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萧楠在窗边的写字台坐下，看着书桌上摊开的本子，上面记载着伏羲专用的太阳文字，几乎是看到的一瞬间，萧楠就学会了这种文字的含义。并理解了伏羲写的是什么。 那是伏羲记录的日志，以万年为单位。 “给萧楠。”萧楠念起了最新的一篇日志， “首先要进行‘出售品’的包装，把‘商品’放进茶几下面准备好的包装盒里。 然后去市场出售，再用出售获得的钱币进行购物。 异星市场的开放于萧楠来到的太阳时钟五点钟，届时，班车会停靠在我为‘他们’上报的地点。 萧楠打开窗子，就可以到达那地方，我放置了停车牌标记。 购物目标和指南放在了购物袋里，上车后可以打开阅读。 在班车上，不要和其他乘客说话。 哎？这是伏羲留给我的口信？什么班车？”萧楠看了看墙壁上的太阳形状的金色时钟，还有一小时才到五点钟。所以他还可以再看看伏羲房间里的东西。 比如前面的日志。 可惜伏羲不想让他看太多的日志，萧楠无论怎么翻都无法翻开好似贴在了桌子上的日志记录。 他只好又去书柜看看，书柜出奇的普通，和地球人的书房一样，摆了一些书，书名都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文字，看不懂。还摆了一些小玩意儿摆件。书柜玻璃也是打不开。 茶几上倒是有遥控器，按了一下后，电视机打开，竟然可以看节目！ 太奇怪了！人类都毁灭不知道多少年了！竟然可以看节目！ 节目也很神奇，上面的文字和语言一瞬间就转换成了萧楠能理解的含义，就连电视节目里的人物，在打开电视的一瞬间都是异形，但接下来就转换成了人类的模样。 这大概是一种认知层面的超频节目，是通过统一全宇宙生物的精神波长，把不同的文字语言乃至物种，通过特殊的频率能量，转换成了观看者可以认知的层次。 于是在萧楠眼里，电视节目被他的大脑自动“翻译”成了地球人的模样和语言，变得能够理解了。 很显然，做这节目的不是普通的电视台，而是某种超然于人类认知之上的组织，甚至—— 是类似于伏羲的超级生物所打造的。 那么也就是说，伏羲并不孤单，因为对方竟然连电视台都拥有了！ 电视节目的内容让萧楠吓了一跳，竟然是购物节目！ “各位观众朋友，级别在阿尔法、白金、幻虹级波段的朋友们，看看这一款产品！创世神专用的创世套装！可以迅速为低级原生生物进行数据生成、模板制造的功能！现在下单，只要39星币，39星币！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主持人巧舌如簧的宣传着。 “这是什么东西？”萧楠惊讶道，“竟然有这种推销节目！” 他换了个频道，又是购物节目！ “看看这个空世级的星系榨干器！可以迅速榨取并转换那些没用的行星的能量！还在担心您的星系有许多没用的行星干着急么！快来订购！前十名打进电话的还有大礼包赠送哦！”女主持人激情的推销着。 萧楠把所有的节目按了一遍，发现，伏羲貌似只订购了购物频道，除此之外就是新闻频道，新闻频道还是低等级的免费版，什么某某星系发生什么战争之类的，哪个哪个星系联合了。 看了一会儿之后，萧楠才回过神来，把茶几下面一个纸箱拉出来，正当他要打开时，门外传来啪啪的敲门声。 萧楠连忙去开门，却发觉门外已经是一片深暗的星空了，并非是太阳内部，而敲门的，竟然是—— 只有他小腿一般高的…… 最终机械神！ 那个臭屁的家伙！之前还说要吸干了太阳的能量奔往新世界！！ 结果竟然是来到了门口！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机械神发出了惊骇的叫声。 萧楠一把抓住这货，将门碰的关上。 他算是明白了，伏羲说的“商品”就是这货。 “放开我！放开我！”机械人渺小的力道在萧楠的握力下完全不起作用，萧楠握着挣扎不已的机械神打开纸箱，里面的东西更让他震撼！竟然是一个又一个不同版本型号颜色大小的“最终机械神”！ 他们都被伏羲用透明塑料纸箱包装好了，还贴上了标签！ 有个空的盒子，是为这一只机械神准备的！ 萧楠立刻把这机械神送进了纸盒并封口，那机械神便只能在里面不停的敲打内壁。 看看塑料盒上写的标签——什么第十七纪被修改历史终末点第三机械神五型之类的。 “放我出来！放我出来！”这些机械神有的还在微弱的叫喊着，挣扎着。 原来历史上，曾经有好几个人类文明世代和现在这个世代的人类一样作死，研制出了最终机械吸干了太阳。 但是太阳是如何再次复苏的呢？大概是伏羲又穿到了过去修改了历史！ 难以置信，伏羲竟然是要把这些错误历史导致的恐怖造物拿去卖的！ 卖给谁呢！ 伏羲真的有同类么！ 不，不能这么说，从电视节目来看，伏羲是真的有同类的！ 似乎那些远远高于次元的超级生物已经形成了自己独有的社会群落！ 伏羲，说不定只是个住在偏远社区的宅……男…… 萧楠刚有这么个想法，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在倒地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和穿着瞬间恢复成了“萧楠”的状态。他还穿着民国款的西装，右腿的裤子空荡荡的。 伏羲这家伙瞬间把他打回了原形！ 眼看五点钟马上就要到了。 萧楠只好连拖带扛的用一条腿把那纸箱弄到了窗外，然后自己从窗口跳了下去。 下面只有一米多高，即使如此，萧楠还是摔了个狗啃式。 虽说四周都是宇宙空间，却并不黑暗，脚下所踩的虚空也好似有透明地板似的。萧楠爬起来，拖着纸箱往不远处一个停车牌的地方跳过去。 也不知道伏羲安得什么坏心眼，竟然叫他以萧楠这么不方便的身躯单腿运送货物。 所谓的购物袋，其实是个背包，看起来挺傻，就挂在停车牌上。 萧楠把购物袋背上，站在停车牌下没一会儿，果然从远处就驶来了一辆银河巴士，车门在他面前停下打开，萧楠便手脚并用的把箱子拖上去，狼狈不堪的上了车。 车上的人并不多，触目所及都是一些若隐若现的黑影。萧楠不敢乱吭声，找了个座位坐下，静静的看着车外的风景。 “免费巴士，通往异星市场。”车上发出了自动语音。 当巴士开始行驶起来之后，车窗刷的一下变成了不透明，无法看到外面的风景。萧楠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只能拿出包里的购物说明查看。 在购物说明上，对异星的市场做了如下的描述。 每个群体都有一个“圈子”。 下到所谓的追星族，上到所谓的“土豪圈”，就连跳广场舞的大妈，也有自己的“晨练圈”。 大概凡是有灵识的生物，大抵都还是逃不过“圈子”的诱惑。 而有时候，这种圈子文化的丰富性让人类难以理解和想象。 异星的集市。 确切的说，它不存在于这宇宙的任何一个地方。 是位于次元和次元和次元的夹缝之间一块普通的自留地。 在据说三千个混沌年前【据说每个混沌年相当于地球时间一亿年】，曾经有三个异常生物提出了建立集市的构想，后来这地方日益发达，从一个小市场，变成了现在的…… 贸易中心。 虽然面积还是那么小。 但是要是你知道来这里交易的人的身份，就会觉得这里极为异常。 因为这里是—— 动辄具有创世之力的异常生物的贸易集散地。 货币是以星球价值为单位的“星币”，一个星币就代表一个星球的价值。 看起来是相当巨大的单位，实际上一星币在这里大概只能买一瓶矿泉水。 这里是疯狂的，没有常理的，混乱的——神圣之地。 甚至，异星的市场还有面向超级生物设置的电视台。 据说每七个宇宙混沌日【不晓得这段时间到底是多长】，就会有免费班车负责从特定的星系站点来接送异常生物过来买卖。 但是不能保证有去有回，因为说不定乘客在车上就被其他生物吃掉了。 而当你进入班车，由于每个超绝的异常生物乘客都有近乎扭曲认知的强大能量，所以大家看到的可能是自己熟悉的生物的样子。 萧楠看到这里吓得一激灵，他偷偷瞥了一眼前排座位的那些黑影，说不定，其中就有可怕的天文级别的生物。 希望自己不会被吃掉。 萧楠这样心想道。 旅途太过乏味，以至于萧楠最终睡着了。 好在他所要去的地方是终点站——异星市场，不用担心会睡过站。 车子终于到站时，萧楠又不得不连滚带爬的把偌大的箱子弄下车。 一下车，他就又被当地的风貌震撼了。 这似乎是在一个类似于月球的空气稀薄的小行星上，里面就是一个类似于欧洲小镇的地方。只是天幕是极为诡异的火焰漩涡，变幻着让人类看一眼就爆炸的恐怖图案。 总之，能到这种地方来的，都不是正常的生物。 除此之外，和普通的镇子没什么区别。很有欧美乡下集市的感觉，整个镇子不是很大，一眼望到头，远处最大的建筑，就是一个类似沃尔玛超市的大型单层建筑。 而站台外面的街道两边，都是步行街式的店铺。 245 霸市 萧楠坐在自己带来的纸箱上喘口气，面对这个极端异常，宇宙间也许最为恐怖、集中着最强力超绝生物的地界，他茫然不知所措。 对着天幕不断变幻的奇妙晚霞呆了几分钟后，他才想起看伏羲的指导手册。 伏羲说，让他去跳蚤市场，把纸箱里那些机械卖了，卖的钱再拿去超市购物。 这就是萧楠要做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自己做？非要我来做？”萧楠抱怨道，他只是个处理人类事物的工具人，竟然连这种超次元的跑腿还要自己一个独腿的残疾人做。 伏羲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啊！ 跳蚤市场又在哪里？ 萧楠歇息了一会儿之后，只好单腿跳着来到了路边一家看似是水果店的地方问路：“请问，跳蚤市场在哪里？” 正在料理水果店的壮硕老板一转头，露出了脸上的十三只眼睛，就算在这空间里，超强生物彼此可以用各自的能力干扰对方的认知，让对方把自己看成熟悉的生物模样，这位仁兄的长相可真是怪异—— 这说明，他的原形可能更加古怪奇特。 “跳蚤市场？你说的是这里的夜市吧？就在这里，摆摊时间一小时后才开始。”老板道，“不买东西就别跟我瞎比比。” 萧楠吞了吞口水，这人态度还真差。于是道了谢后继续在他的箱子处等着，他无聊的翻遍了箱子和背包，发觉伏羲真的一分钱都没给他准备，完全是要他自己想办法筹钱。 随着天色渐渐变暗，来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大都是一些摊主开始摆摊，萧楠也只好打开箱子，把一张桌布铺在地上，将包装好的机械神一一摆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摆地摊，还挺新奇的。 摆好地摊后，把伏羲做好的纸质招牌放在摊子前面，他就可以坐着纸箱开始营业了。 伏羲在招牌上还写着蹩脚的广告语，什么酬宾大甩卖，星币之类的。 难以置信，这些榨干了星系资源的绝世机械，到头来不过是超次元生物的玩具产品，伏羲的量级，真是让人类永世都无法参透。 以此观点推测，这个空间里哪怕一粒石子儿都蕴含着也许人类无可估量的质量和价值。 而每个来来往往的生物，都是和伏羲一样的，有着毁天灭地能力的创世神生物！ 伏羲果然不是孤独的，只是他对砂砾大小的地球，以及对他来说细菌般大小的地球生物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 不一会儿，夜市的专用路灯全部亮了起来，乍一看还有点万家灯火的温馨感，来自诸多宇宙次元的宾客也纷纷从站台走出。萧楠连忙用比较生涩的方式叫卖道：“快来瞧一瞧！看一看！新出的最新机械玩偶！” 他大概弄明白了，如果自己不能完成伏羲的任务，那么永远都回不去苗枫那边。 所以说什么脸不要了，也得把这些东西卖完！ 一个蹦蹦跳跳，但是却是一团黑影的小男孩终于驻足在他的摊铺前，对玩偶很感兴趣，于是缠着自己同样是黑影的妈妈叫道：“妈妈！我想要买这个！看起来好好玩！” “熊孩子！你都多少玩具了！还要这个玩具！不要买！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卖的！你看看这个卖货的，根本不像个高贵的幻虹种！这种低级生物的东西，你也敢买！”那个老妈唠唠叨叨道。 “小朋友！我们这里的产品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来路的！这可是最新的科技产品哦！买回去不好玩的话我保你退货！”萧楠不服气那老妈的语气，于是来了劲似的推销道。 他算明白了为啥伏羲不自己来了，也许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还要受到这种种族歧视。 在自己的星系，伏羲可是毁天灭地的绝对真神，到了这里就是受到歧视的物种了，这落差也太大了。 幸好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地球人，对这些超绝生物的说辞倒是没什么太激烈的感想。 萧楠推销了一番之后，又表示可以给他们打折，黑影老妈就开始了拼命压价，最后把价格压到了九块九，萧楠心想有点钱也可以，毕竟是开门第一单生意，便答应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样的定价能不能让伏羲满意。 总之那个大妈拿钱时，又说：“哎呀，没带零钱，给你九块好了，那九毛钱就别要了。” 说罢随意撒了几个钢镚儿扔在萧楠面前，并取走了个头最大的机械神。 萧楠只好费力的去捡起撒得到处都是的硬币，捡起来后才发觉，硬币只给了七块，根本没有九块，这大姨也太不讲究了。 现在他充分体会了做小摊贩是多么不容易。 没想到这些超绝的生物素质也这么差。 但这也给他一个机会好好观察所谓的星币—— 这些硬币是用发光的透明材质所打造，重量和一元钱硬币差不多，上面的花纹会不断变幻，有一种后现代艺术的美感，据说，这样一枚硬币，价值一个有文明世代的星球【世界】，当然，硬币本身没有多少价值，只是一种稀有矿物质罢了，就像是纸币本身就是纸，只是作为等价交换物而已。 萧楠其实挺想收藏一枚这样的星币当纪念品的，但不知道伏羲同意不同意，不管怎样，他还是先把硬币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没想到，刚做完第一单生意的喜悦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风波打碎了。 萧楠正准备继续叫卖吆喝时，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手持一根棍子来到了他的摊铺前。 “喂！你是新来的吧！知不知道这里夜市的规矩？你交税了吗！”高个子黑影用木棍指着萧楠道。 “交税？我不知道啊！我现在就补交可以么？”萧楠道，“要多少钱？” “每个摊子一天八百星币，快点，我忙的很！”高个子朝着萧楠伸出了手掌。 “可是我暂时没那么多钱，能缓一缓吗？我一有钱就给您送过去。”萧楠道。 “你在糊弄我么！没钱也敢来这里摆摊！一毛不拔占便宜啊！你算个什么东西！土里土气的！一看就是个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低级生物！赶紧滚蛋！这些东西我没收了！”他生气的挥舞着棍子，把萧楠往一边驱赶，并一股脑的把他的商品连铺盖一起卷走了。 萧楠眼睁睁看着这么世俗化的一幕出现在这种地方，与其愤怒，倒不如说惊讶更多一点。 现在他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身上只有七块钱，可能这次任务就要这么结束了。 “你是新来的吧？你不知道这里的行情，”一个个子只到萧楠胸口的小个子黑影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在旁边嘀嘀咕咕道，“自从三十个混沌日前，镜之王来到了这里后，他就给镇上定了很多规矩，现在我们日子都不好过。 现在也只有幻虹级和金镜级的生物才能在镇上有点人权。 话说，你要办这里的证吗？只要988星币，可以让你立刻拥有金镜级别的物种证明，这样你就不怕被刚才那种混混威胁了。” 办假证的…… 萧楠看了看那个矮个子黑影，道：“我现在没钱，真的。” “没钱你在这里晃荡什么！你有多少钱？”矮个子黑影顿时暴躁了。 “我只有七块……” “你是来搞笑的吧！七块钱！你想屁吃！把你的钱都给我！不然我叫你出不去这个检票口！永远都别想回去！”他暴跳如雷道。 萧楠只得把口袋里的钱交给他，他还不死心的翻了翻萧楠的口袋，这才嘟嘟囔囔的离去。 这地方治安不好啊！ 想想这里的居民都是和萧楠同种的超级生物，估计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刚刚来这里不到一小时，萧楠就接连遭遇了被顾客讹，被收地皮税，被勒索打劫。 超级生物的世界，也是这么多的无奈和现实啊。 246 某个团体 萧楠不仅没赚到钱，还把本都赔的精光光了。这时，旁边摊位的人就不耐烦的说：“你既然不卖东西了，快走开，不要占地方。” 萧楠叹了口气，只好想着去看看到底班车什么时候回去，自己好向伏羲覆命。 当他想着把纸箱一起带走时，旁边摊位不耐烦的暴躁黑影竟然一脚踹到了他的后背，使得萧楠重心不稳，跌倒在了路中间。 “快走开！不要挡我的生意！”那人又不满道。 萧楠坐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爬起来，那个黑影又过来要赶人，抬脚就要踢他，忽然被一个过往的路人制止道：“你们也太霸道了吧！人家只是倒在你的摊铺面前，你就要下这种重手！” “他影响我做生意！你们懂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分分钟损失的都是重利！你能弥补我的损失吗！快滚一边去！当心我和你开启决斗模式！”摊主张牙舞爪的叫道。 所谓的决斗模式，是指这里的生物抛弃在当地的伪装，直接以真身状态进行互殴，打起来可能是星系毁灭级的大战。 此地神秘的磁场能量，对这些生物进行了某种“约束”和“同调”，使得他们彼此可以以底层生物的简单模式共处，即使如此，各种矛盾还是有的，也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甚至直接吞噬对方的事情出现。 “你们损失了多少钱？他只是倒在你的小摊面前挡了一下吧，看你的摊子冷冷清清，本来就赚不了几个钱。” “要你管闲事！当心我把镜之王的人叫来！”对方哇哇大叫道。 “什么狗屁镜之王？听都没听说。”替萧楠出头的人先把萧楠扶起来，就算他从后面用手臂把萧楠的两只胳膊架起来，萧楠站起来后依旧站不稳，又摇摇欲坠。 于是这个人索性换了个姿势，一把把萧楠用手臂圈住，夹在了自己的腰侧。他的力气可真是大！ 不对，这人也应该是和伏羲相同的物种，举起一个人应该毫不在话下！ “哇！你这小子真狂！你等着！你等着！”那人虽然嗷嗷叫，却并不真的敢去找那些市霸，毕竟市霸一个个的沾着就要被脱一层皮，他也只是逞逞嘴上的威风罢了。 “你这种小角色也就是图个嘴上的痛快。”单手抓着萧楠的男子往前走了几步，一脚将那人的摊铺上的水晶球踩得粉碎，引得那人更剧烈的尖叫。 “我就在前面等你，有本事叫人来堵我。”那人将萧楠带到了一处有着长桌和椅子的摊铺前放下，使得萧楠可以坐在桌子上。 这时，萧楠才看得清，把他救回来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俊美青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酷哥的气质。 “你是新来的么？我一个月没来了，来了不少生面孔。”青年问道，“这里现在乱得很，我看你没什么事情的话，最好赶紧回你自己的老家去。 你是……额……什么级别的？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生物们自己给自己定了很多品级，我都不知道他们划分几个等级了，好像有三十多个等级。不过我能感觉到，你的年纪不大，估计连三十亿底层年都没有，要不是你幻化了形貌，我几乎要把你当成个刚出生没几天的毛头小子了。” “我……这很难解释，我也是受人之托来出售商品的。”萧楠道，“多谢你为我解围。” 看来这群生物里还是有好人存在的。 “你不要轻易相信其他那些天天把等级挂在嘴边的人，他们的脑子里实则没有多少常理可言，有的人满心都是兽，性，和底层生物没什么两样。这种地方的生意你还是不要做了，等你再过个几百亿底层年再来练摊吧。 这里是我们的摊位，你就在这里等着，等我们做完了生意，就把你一起送回家。哦，忘了说，叫我冷净就好，你叫什么？”青年问。 “我叫萧楠。”萧楠道。 “嗯？你叫萧楠？我记得一个混沌月前，有个也自称叫萧楠的家伙在这里出售蓝莓蛋糕，味道还不错，不过他和你长得完全不同。也许是同名，这么普通的名字……”冷净摸着下巴道，“算了，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要开始出摊了，你坐到那边的椅子上。” 萧楠这才明白，伏羲利用自己的名字早就来过这里，并且还卖了什么“蓝莓蛋糕”！ 等等！蓝莓蛋糕！ 他想到在游轮上时，有一天婉月抱怨是她做了好多蓝莓蛋糕准备开下午茶会，可是蛋糕刚做好就不翼而飞了，不知道哪个贪吃的仆人搞得鬼。 这么一联想……伏羲他…… 拿了婉月的蛋糕去卖？！不是吧！婉月做的只是普通的蛋糕！而这里的商品不是起码得最终机械神量级起步的吗！ 难道卖什么都行吗？！ 萧楠跳下了桌子后，用一条腿蹦到了折叠椅上坐下，他看着冷净把桌子下面的袋子打开，把他要卖的东西一件件摆上桌子，冷净的货品比较庞杂，有一些手工纪念品，还有用小铁盒装着的“肥料”，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处的，还有印着混沌联盟字样的文化衫、纪念章。 挺像是大学生出来练摊的，商品像是只有在文化祭或者同人漫展上卖的。 “我来帮你吧！”萧楠干坐着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了。”冷净忽然消失了一瞬间，当他闪现时，所有的桌子上的物品都被布置好，标语横幅也被挂号，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一瞬间！他就做了这么多事！ 看来他有着神速能力！ 冷净摊铺的标语用床单布做成，上面写着“挥泪大甩卖！物有所值！珍品倾销会！” 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一种一元店的廉价感。 不一会儿，冷净的几个合伙人也来到了，萧楠这才恍然发觉，这些人和其他那些只有黑影的人们不同，而是有着真实鲜明的人类形象——他们每个人都可以说是宛若从恋爱游戏里走出来的美男子，和此地的气氛格格不入。 “这是谁？冷净，是你的跟班么？”一个合伙人问道。 “不，这是被欺负的新人，来练摊的，他的东西被抢了，我就让他先在这坐着，等我们回去再把他顺便送到家。” “哦哦这样啊，欢迎你！放心，有我们罩着你，不会再有人欺负你的。”一个看起来超级有亲和力的长卷发大美人冲着萧楠打招呼，他的容貌美丽到了只有在超次元才能直视的地步，而且他的浑身都蕴含着光和热能，只见他上半身穿着洛丽塔风格的衬衫，点缀着火彩宝石胸针，下半，身则穿着姓感的短裤，白色蕾丝长筒丝，袜，外加坡跟的红色高跟鞋， 虽说穿衣风格极其诡异，却显得精致无比，只有他才能穿出那种无以伦比的美感。 只见他打了个响指，桌子上的装饰小蜡烛就全都亮了。 “我叫凤舞！”大美人点亮火光后，伸出手和萧楠握手，“我们两个似乎有相同的方面，真罕见！” 萧楠和他握手的瞬间，两人的手就被一团火焰包裹，不过并没烫人灼，热的疼痛感觉，他们的手分开后，火焰又立刻熄灭了。 “看，我们可以产生共鸣。”凤舞笑道，“真有意思！” “哎？”萧楠一头雾水，不过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概念种是很罕见的，”凤舞道，“能够在起源和成分上相似的概念种更少见了。我们实在是有缘分！” “啊……是啊！”萧楠虽然这么说，其实他什么都不懂。 “我和你一样，也是产生于火焰，并且有着时间特性——时间特性的概念种，整个‘海’里，目前只有你和我。”凤舞解释道，“但是，你的概念是‘莫比乌斯环’，是‘具象概念’，在这方面，我和你就不同了。 我是‘幸运’，我认识一个‘迷宫’，可能和你也能聊得到一起去。” 说什么呢？完全听不懂。萧楠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却点头称是。 “冷净是‘速度’，霄麒是‘权力’，今天只有我们三个来摆摊，其他人都很忙。”凤舞又解释道。 还是听不懂！萧楠依旧在不明所以的点头。 “上次那个‘萧楠’带来的蛋糕真的超级好吃！我还以为这次还能吃到！不过他没来了。”凤舞嘿嘿一笑，“下次你叫他再带来一点如何？” 他好似轻易就看透了萧楠和伏羲的关系！ “好、好！我会告诉他！” “你不要太拘束啦！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团体？入会有优惠哦！还有各种福利待遇！”凤舞热情的推销起来，听起来像是传销什么的。 “暂时不了吧！我……其实我就是来卖个东西的，平日里也不怎么参加这些社交……”萧楠连忙谢绝道，“我就是个给人打工的！” “行吧，反正你愿意来加入，可以来我！”凤舞拍着胸脯道，“啊，我忘了说，上一个‘萧楠’来这里卖蛋糕时也是和你一样，第一次来这里，所以这边的人都坏兮兮的想欺负他，因此冷净教了他一招，叫他厉害起来，不要怕那群兔崽子。 等下我们给你撑腰，带你去把你丢的东西要回来，你好好教训下那群混蛋，这样他们下次就不敢小看你了！” 萧楠心中一动，问道：“上一个‘萧楠’是怎么教训那些地痞的？” 凤舞想了想道：“他砸了这条街上所有的铺子，那个萧楠别看一开始像个挺和气懂事的年轻人，可真会搞事！ 他很有两下子，连异星这种地方的物质都能转换，还挺有意思的~要不是我和冷净劝架，说‘算啦算啦大兄弟’，只怕他要拆了这个地方。你看那边，那边，那边，现在的地形和房子还是波纹状的，都是他造成的。 啊，我想起来了，因为这件事，那大兄弟上了这里的‘黑名单’。” 这就是为什么伏羲让自己来的真正缘故吗！ 谜题终于解开了！ 伏羲这货！被限，制消费了！ 因为拆街…… 话说你们不是挑唆伏羲拆街的教唆犯吗！还想教唆我去惹事吗！萧楠看着一脸开心的凤舞心道， 再说我也不像是能打的…… “算了算了，我丢的只是几个玩具人偶而已。”萧楠道，“无所谓。” “没事的，练练胆嘛！这些生物都是超不讲理的。”凤舞道。 他话音刚落，又忽然闪现的冷净道：“你们怎么不早说，我已经把那群人收拾了，把你丢的货品也给找回来了。” 说罢他将一个大黑塑料袋打开，里面都是机械神。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机械神还在孜孜不倦的敲打着包装。 “你的小玩意儿还挺好玩的。”凤舞道，“不过很暴戾哦，如果卖给不懂事的生物，可能会闹得天下大乱哦！” “啊？！我不知道，我只是受人之托来贩卖而已！”萧楠紧张道。 “没关系，交给我吧！我把你这些小玩意儿都包了！多少钱？”凤舞道。 “随便……给吧。”萧楠总觉得他们来头不小，也不敢多要钱。 “那怎么行！你辛辛苦苦来到这里——这个给你。”凤舞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有着凤凰纹路的钱包，从里面倒出了十个比普通星币要大两圈的硬币， “这是大星币，现在兑换价格是一个大星币兑换一百零七个星币，给你十个。我包圆了！”凤舞道，说罢他拆开了一个包装，包装内的机械神嗖的一下就飞了出来想要逃走。 凤舞一把抓住那只玩具大小的机械神，就当着萧楠的面， 把它咬了头 吃 下 去 了？！！！ “美味！”凤舞赞道。他的腹中可是全次元最高温的熔炉空间，能熔掉一切物质！ “起、起码洗洗吧！”萧楠懵比道。 但凤舞已经迅速把其他机械神都拆包吃了，就像是吃零食一样轻而易举！ 247 镜之王 萧楠运气很好，不仅把商品姑且算是全都推销出去了，还赚取了超额的利润。一共七八个机械神，充其量也不过卖320星币，结果还多赚了600个星币。 凤舞和冷净还很好心的帮他削了个木棍做了个拐杖，让他可以拄着去商场那边购物。就这样，他兴冲冲的告别了这些特别好心的超强生物，按照伏羲的购物袋去买东西了。 商场里的布局也和大型超市一模一样，只是商品看起来花花绿绿的和人类超市差不多，仔细看说明都不得了。 比如有灭世专用的套装，创世专用的机械，物种捏图玩具，满足不同口味吃人神祗的零食。 萧楠心想自己赚了这么多钱，抽点利润作为自己的回扣也未尝不可，可以看看有什么好点东西方便带给婉月和苗枫。 于是他认真的逛了起来。 不想就在超市里的零食专柜区，远远见到了那对讹钱的母子俩，两人又在争吵，小男孩想要吃零食，但是老妈死也不给买，两人越闹越凶，引得其他人纷纷驻足观望。 最后，小男孩一脚踢翻了面前的货架，使得被垒成金字塔的罐头倒了一地。老妈怒不可遏的嚷嚷，小男孩还说：“你不能打我！我是你儿子！你打坏我就没人给你传宗接代了！” 谁知，那个老妈忽然张开大嘴，下巴竟然可以垂到地上，一口把小男孩从头吞到了脚！ 接着她开始大嚼，随着咯嘣脆的几声响之后，小男孩彻底被她吞入了肚子里，消化掉了。 “傻孩子，养你是为了等你长大后为我补充能量~既然你这么不听话，我只好吃个嫩的了~”那个老妈拍拍肚皮自言自语道。 萧楠吓得吞了吞口水，在这个几乎完全没有人类理念的地方，还是小心为妙。 接着售货员大呼小叫的赶过来，要那个吃掉自己儿子的老妈赔钱，这老妈依旧死皮赖脸的抵赖，就是不赔钱，于是又和售货员争吵起来。 到底能在这里开店的商家不是一般人，在请了保安来调节后，身高三米的黑影保安一警棍捅爆了这个闹事的老妈。 炸裂的碎块被清洁工立刻清理掉了。 就这样，母子俩的购物之旅以团灭告终。也不知道这对母子来这里的意义为何。对于这些动辄有几十亿年生命的超生物来说，大概“意义”这种东西本身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吧。 萧楠为了安全起见，来到了几乎无人问津的小百货区，这里出售一些没啥卵用的商品，对超生物无用，但是对人类却有点用处。 比如不知道哪个出品商开发的胶囊飞船，说明上说药丸大小的胶囊里放着一艘可供移民的小型星舰，一共八粒一板儿，大促销只要五块八星币。萧楠想都没想就拿了一板放入了购物车。 之后他又为婉月挑选了一个似乎是为超生物里的小女孩生产的魔法变身棒，亮晶晶的像是个毛衣链钥匙扣，要一块九毛九星币。 逛了半天之后，他终于买齐了伏羲购物清单上的东西，这些东西说明极其复杂，似乎是什么高科技，萧楠也不懂，买了就是了。 在结账的时候，又花了十个星币买了一个扩容箱子，看起来只有小工具箱那么大，内里则是折叠空间，能把他买的一大堆东西都塞进去。大概类似于哆啦A梦的口袋。 做完了这一切后，广播里传来了班车即将返回的通知。萧楠深吸一口气，终于完成了任务，他可以回去了。 然而他刚要离开付款柜台时，玻璃门外竟然变得漆黑一片，弄得要出门的顾客纷纷退了回来，大门也登时紧闭，发出了警报声。 “哎呀！镜之王又出巡了！每次他出巡都会这样！”保安抱怨道，“看来你们今晚都不能离开这里了！” 所有人都开始抱怨议论，保安道：“让你们留在这里，总比出去被镜之王吃掉好吧？他每次出巡都要吞吃一大批人，现在他已经越来越大了，你们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另一个保安道：“我听说是今天有人消灭了镜之王的手下，才惹怒了沉睡中的镜之王，那些人可真是吃饱了撑的，就会给我们添麻烦。” 他们说的见义勇为的人，就是冷净他们，但冷净他们的义举却没有得到这群自私冷漠的超生物的赞赏，在他们眼里反而是惹事精。 萧楠暗暗叹了口气，就算是到了这种超级生物的境界，也是世态炎凉啊！ 无聊的萧楠只得在超市大厅里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当他坐下后，发觉周围的墙壁上雕刻着彩绘壁画。 壁画上矗立着三个人，在他们的脚下，是一个新建立起来的城镇。 而其他顾客在都在附近或坐或站，有的人甚至对其他人开始介绍这异星城镇的历史，说这里是在久远之前，由“概念”级别的全能混沌神所建立。 概念？这似乎和凤舞说的什么概念有点联系？萧楠在一旁竖起了耳朵。 “概念是什么意思？所有的超生物不是以三十个等级来划分么？”年轻的超生物询问着年长者。 年长的黑影人道：“确实，在底层星系，偶尔会诞生像我们这样的超生物，底层有智力的生物，称呼我们为神。我们是星球甚至星系意志的代言者，拥有能够制造底层文明的神力。 在我们的底层星系故乡，我们往往是一个大星系，甚至几百个星系内唯一的超生物， 但是在浩瀚的宇宙中，我们并不孤单，宇宙是多次元的，像我们这种被称为神的生物也不在少数。 渐渐的，随着超神代超文明的发展，次元的壁垒被打通，更广阔的空间向我们展开， 于是我们被按照力量的级别分成了三十级。 从最低级的，只能在单体行星上生存、寿命短浅的星之等级，到有着近乎永恒寿命，接近全能的白金、幻虹、金镜级， 为了避免我们彼此争斗自毁，这种等级是极其有必要的规则。” “那么建立这片异星市场的也是最高级别的超生物么？”年幼者问道。 “不，他们是特殊的存在。在久远的时间之前，我们虽然被划分了等级，但是彼此各自为政，斗争不断，星系歼灭战时有发生，最后，有三个完全不在三十个等级内的超生物降临了。 他们以无上的无法理解的能量调和了所有超生物的隔阂，使得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在此地共存，并按照底层简单法则建立了金融、信息、交通系统，因为这异星市场的存在，全次元才有了暂时的和平。 我们称呼这三个超凡的生物为混沌之神，他们的级别是单独的第三十一级——混沌概念级别。 他们是真正的永动之物，是概念本身的化身，是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不可理解之物，是终极的神秘。 建立这个市场的三人，被铭刻在了那墙壁上，其一为‘幸运’之概念的化身，其一为‘权力’之概念的化身，其一为‘速’之概念的化身。 他们是站在全次元顶点的至高生物。” 萧楠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自己遇到的那三个人，看起来很年轻像个偶像团体！来头竟然这么大！ 真有种武侠小说主角一出山就遇到世外高人的既视感！ “那么，这三人现在在哪里？”年幼的黑影又问道。 “无所不在，只要宇宙中还有这三种概念的存在，他们就不会消失。但是也有种说法，概念之生物不止三个，他们存在于至高神殿里，共同稳定宇宙的法则。” 萧楠惊得张大了嘴巴——凤舞说要拉自己入伙！难道是去这个至高神殿！？？？ 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一个亿！！ 啊，想想算了，他只是开个商场都捉襟见肘了，去什么宇宙至高神殿搞得跟漫威宇宙似的复杂。 就在他聚精会神的听讲座的时候，大门处的透明玻璃门窗忽然开始龟裂了！ 恐怖的怒吼从外面传来—— “是谁！是谁和反叛者勾结！给我出来！不然我就吃掉这镇上所有的生物！” “是镜之王，一个诞生在黑暗宇宙中的魔物，他做了太多的坏事，竟然使得自己得到了无上能力，拥有了能来到这里的能量等级。现在，他的等级已经到达了三十级的最高级，无人能够制止它了。”年长的黑影摇头道。 “大斗技场的那些斗士也没法打败他么？”年幼者问道。 “那些擅长战斗的人，如果能对付得了他，他就不会在这里横行了。”年长者摊手道，“我们这些生物，并不畏惧被消灭，生命的星火总会在宇宙被点燃，只是，我们的能量可以彼此助燃，如果被镜之王吞噬了，那么他会更加巨大。那些永远生活在愚昧中的底层生物，就会被他所折磨。” “那我们的优加宇宙，也会被他所吞噬么？那个您引以为傲的，以优雅的知识和子民著称的和平之界，保存了宇宙最古老图书馆的书之界——您的宇宙风格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你要明白，无论我们创造了多辉煌的文明，我们在这样的生物面前，依旧是渺小的被捕猎者。 我们依旧受到命运的支配。 至少我们看见过，感受过，我们所创造的生命他们的幸福。”年长的黑影充满着睿智和温和，和其他那些不讲道理的粗暴超生物截然不同。 超生物就像人类一样多种多样。 “您说得对。也没什么好怕的。”年幼者道。 “我把我的生命能量给你吧，我已经年迈，能提供给你的只有经验和知识，也许你可以有机会逃出去。”年长者道，“如果你真的有机会离开，那就带着我们的星系离开坐标，逃开镜之王的轨迹。让我为星系的底层生命献上最后的祝福。” “你们谁都不用死。”萧楠站起来道。 那两人把头转向他时，站在那边的已经不是萧楠，而是长发张扬，有着舜的容貌的高大男子。 “我去对付那个镜之王。”他说。 “年轻人，你是不可能打败他的。还是和我们待在一起。”年长者道。 但显然已经转化为伏羲的“萧楠”并不在意他的话，而是大步走向了大门。 大门的龟裂越来越严重，这些大门本身就被施加了超科技和近乎魔法的封印，却抵挡不了多久那只魔神。 伏羲一边走向大门，一边扬声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反叛者！” “是他！是他！是他！！我记得他！！他是被限，制消费的那个！”有保安叫道。 而其他人则叫道：“把他推出去！都是他害了我们！” “杀了他！这样镜之王就会平息怒火！” 在群情激奋之中，有不少人竟然一跃而起，伸开血盆大口，想要吞噬伏羲！ 伏羲勾了勾嘴角，波状的波纹在他脚下犹如波涛般轰然激起！那些扑过来的黑影在半空中就受到了这股“波”的影响，纷纷化作了石材般的材质，沉重的掉落在地！ “他能扭转物质的形态！”剩下的人大叫起来。 “你们这些渣滓生物，还想要彼此吞噬，毫无公理可言，只想着各自为利，低级而无聊。”伏羲转过头叱责他们的瞬间，玻璃大门轰然崩裂！黑影一拥而入！ 只是像巨大的海啸似的翻滚着的黑暗浪潮席卷了伏羲的刹那，竟然也开始了石化的现象！ 但这种石化和其他被石化的黑影又不同，因为石化还未完成，黑影的其他部位竟然挣脱了“石化”的攫取，开启了反攻，石化的部分纷纷又转化为了流动的黑暗浪潮！ “出人意料。”伏羲微微扬了扬眉毛。 这时，那些缩头缩尾的黑影，有的竟然趁着伏羲和镜之王僵持的时刻再次向伏羲发动了进攻！似乎想趁机坐收渔翁之利！ 因为伏羲展现出的能量级已经可以和镜之王抗衡！吞吃了他就等于直接升到顶级！ 伏羲一只手臂用来稳定自己的物质转换之力和镜之王抗衡——在他的手掌之下，石化的暗影不断翻腾，而另一只手臂则朝着那些宵小之徒挥去—— 这一次，这些倒霉蛋就不仅仅被转换成了石头，而是有的化为了一滩水，瞬间崩散，有的则与地板融合。 只是伏羲分神对付这些家伙的瞬间，他的一只手臂就忽然被黑影攀上。这使得他后退了数歩， 紧紧是这样一瞬间，他的那只手臂就被吞噬掉了！拽出来的只有一节断臂！ 断臂处的鲜血不断滴落在地板上，追逐着力量的超生物竟然不惜聚集过来，舔着伏羲伤口流到地上的血泊！ 妄图想要以这种方式，吞噬哪怕一丁点伏羲那超绝的能量！ 248 未来的约定 “能量……无以伦比的能量……精纯的能量……”吞噬了伏羲手臂的黑雾忽然减缓了开水沸腾一般的翻腾速度，像一朵黑色的牡丹花那般，开启了层层收拢开放的模式。 伏羲也不再试图转换这黑色物质的本质，而是静静的看着那团物体。 经过了方才的一番大战，其他的黑影生物已经没有敢再上前的了，因为，就算是舔了伏羲的血液，实际上并没有得到伏羲的能量，而是被伏羲之力污染，僵化在当地，身体开始出现了波纹状的层叠起伏，连绵不绝。 伏羲的手臂伤口则开始收口，最终生出了一条新的手臂。 他本来就是没有具体实体的生物，这身体不过也是他造出来用来和其他生物交流之用。 呼啸之声倏然发出——是黑色的巨型“花朵”终于定下了形态！ 当烟气散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面巨大的黑色的镜子矗立着！ 那就是镜之王的真正的相貌！ 他竟然是一面镜子！ 镜中映出了正对着它的、伏羲的身形。 但那又不是真正的伏羲的倒影，它的面部表情很快就自己开始表现，露出了伏羲脸上没有的坏笑。 “只要被我映照到的事物，我皆可以容纳和复制。”倒影伏羲发出了和伏羲一模一样的声音，“现在你也是我的了。” 只见他伸出手，手指缓缓凸出了镜面，像是冲破一层薄膜一般，从镜子里“走”了出来！ 而在他走出镜子的刹那，现实中的伏羲倏然不见了！ “我的存在是唯一的‘真实’！”倒影伏羲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原来，镜之王就是可以把一切被镜子映照的生物的‘存在’进行替换，以此不断获得强大的力量。”在角落里那名富有知识的年长者说破了镜之王的把戏，“被你吞噬替代的人，成了镜中的虚影，而你的力量又增强了。” “正是如此。老头，你很会唠叨。”倒影伏羲有着完全黑暗的眼睛，连眼白部分都是黑的，只有瞳孔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这是我得到的，最好的替身！”他审视着自己的身躯道，“啊……我能感觉到这年轻而有朝气的力量涌动……彻底统一次元的时刻到了！” “恐怕你还不能达成你的野心。”有人人还未到，声音先到。 接着只见一道银光倏然闪过，冷净的身形就出现在了大厅里！ “又是你这个小子！你又来坏我的事！”倒影伏羲勃然大怒，他忽然往后退了一步，那面巨大镜子就转而照向了冷净。 冷净冷笑一声，抱着手臂道：“我可不是来跟你打的，我是来看看，新人到底有多少本事。你看，你的镜子里，都映不出我的影子。” 倒影伏羲诧异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本体镜子。 而在冷净身后，萧楠则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又经历了某种时间闪回……啊！冷净！你怎么在这里？！” 他扶着拐杖，踉跄的走向冷净，冷净吹了一口气，瞬间，这大厅里的所有人，除了萧楠和倒影伏羲之外，都被冻结了！ “哎？！”萧楠不解的看着冷净，“这是怎么了？” “这些人没必要知道太多。等解决了这个魔物，自然会给他们解封。”冷净道，“你是叫萧楠还是叫伏羲？” “我当然叫萧楠！”萧楠道。 “好吧，萧楠，给我看看你的本事。”冷净道。 “我哪有什么本事！”萧楠话音刚落，倒影伏羲便发出了怪异的鸣叫声，只见他的身形竟然开始不断的融化，不到片刻就成了一堆水而崩散了！那崩散的水流，立刻被冷净的力量凝成了冰柱。 在镜子之中，有一个充斥着整个镜框的庞大身形开始显现！ 那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已经出现剥落融化现象的油画人物！ 因为油彩的混淆和剥落，已经惨不忍睹，分不清这个油画人物到底原来是什么样了！ 他不断在挣扎，扭动，使得他越发像个后现代混沌艺术品——尽是一大片不知所谓不停变幻的油彩。 这种变幻却不是让他越来越涣散，而是逐渐收缩，最终使得他显出了原本的相貌—— 一个穿着华服的溃烂腐败贵族的头像！ 那贵族的脸都腐烂透顶，露出了白骨和腐肉，却被宝石和鲜花簇拥。 “这是著名的宇宙恐怖黑画——伯爵肖像画，”冷净道，“是我在早年时期曾经封印的魔物，没想到没有彻底僵死，反而从封印里逃了出来。换了个名号兴风作浪。 我之前就在纳闷，为什么这家伙给我一股熟悉的感觉，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 “冷净~~~！！！！”画中的腐烂伯爵冲着冷净张开血盆大口，腐臭的气息甚至散的商场里到处都是，萧楠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这幅画诞生于少女的噩梦之中，由于它渐渐的变成了一面镜子，所以冲破了专门为美术品设置的封印。”从萧楠的影子里渐渐升起了一个黑色长发、穿着黑色大衣，犹如吸血鬼般苍白俊美的男子。 “影公子，介绍下，这是刚刚从底层世界过来的萧楠。”冷净朝着这暗影中的男子介绍道。 “你好。”被称为影公子的男人礼貌的向萧楠打招呼，萧楠连忙点头致意。 “我来把这不可被消灭的怪物送进我的影之世界。无论在现实中封印它、消灭它多少次，它都会再生，是个已经有点概念化的棘手的魔物。”影公子道，“在这宇宙中，不乏这种并非概念生物、却沾着点概念化边的魔物，不可消灭性就是他们最麻烦的特性。” 萧楠又是一头雾水，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只能怔怔的看着。 “不要着急，看看新人的能力。新人已经把自己的能力注入伯爵肖像画之中了。”冷净道，“看着吧！” 只见伯爵肖像画在缓慢的发生着变化——伯爵那恐怖的腐烂面容在“还原”，一点点的生出了新的肌肤，脸色也开始变得鲜活明亮。 数十秒后，画面中的人已经不是那个老丑腐烂的半尸伯爵，而是一名俊美的年轻贵族！ “不要这样！求求你！！”画中的年轻贵族绝望的祈求起来，但他的变化却并没有因此停止，他的画面依旧在变动！ 从年轻的贵族公子，渐渐转化成了美丽的贵妇！ 美丽的贵妇的脸庞逐渐黯淡，服饰逐渐破烂，又转化成了老丑而衣衫褴褛的老妇！ 老妇不断的回复着青春———— 最终的最终， 画面定格在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女身上！ 那个相貌平平的少女已经不再和画外面的人交流，而是双手交握，跪在了一张简单的大床前祈祷道： “神啊！请让我今夜做个好梦吧！” “这就是让宇宙都为之战栗的、伯爵恐怖画的起源？！”冷净靠近画框，竟然可以把手伸到了画面里，一把揪住了那小女孩的辫子！ 随着冷净一把把少女扯到了画框之外，那画连同画框，竟然瞬间消失得烟消云散了！ “镜之王被完全消灭了！这怎么可能！”影公子睁大眼睛惊诧道。 “这里是哪里！！！！”少女发出了尖叫声。 随着她的尖叫声，画框竟然再次出现！ 而画中的人物已经变成了面目狰狞，有着龙角和龙鳞的恐怖冷净！ “镜之王又出现了……这次貌似变成了以冷净为原型的怪物……”影公子又道。 “冷净~~~~”画中的冷净呼唤着冷净的名字，“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幅画时，画里的情形。”冷净道，“他不是又出现了，而是回到了我和他第一次对决时的场景。新人，你的能力真有趣！” 萧楠呆呆的“啊”了一声，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影公子拍了拍萧楠的肩膀，解释道：“你是莫比乌斯环，对你来说，时间也可以被你随意玩弄，开始既是结束，结束既是开始，里就是外，外就是里，因既是果，果既是因，你是极为接近混沌本质的概念。 你是自困型的概念。 现在，镜之王已经被你‘莫比乌斯化’了，最初的镜之王——恐怖油画，起源于一位少女的噩梦，而她之所以做噩梦，是因为镜之王被你的力量打回原形时，打开了时间通道，冷净忽然吓到了那个睡前祈祷的少女导致她做了有关冷净的噩梦。” “这听得我太……费解了……”萧楠摇头道。 “我也很费解，新人这是什么奇怪能力，制造镜之王的源头竟然是我？”冷净拎着那个已经被吓晕了的少女晃了晃道。 “打开镜之王的莫比乌斯环吧，让一切结束吧。”影公子道。 “啊？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做？”萧楠摇头道。 他话音刚落，身形就瞬间闪灭，取而代之的是矗立在画框前的伏羲，一只手叉在腰部，审视着巨型的画幅。 “这次是伏羲本人是吧？你是萧楠的‘里’，也是萧楠的‘表’。”影公子道。 “我们很投缘，影之世界的收藏者。”伏羲转过头道，“你并非是真正的概念生物，却和概念生物们混在一起。” “你的蓝莓蛋糕味道不错。”影公子道，“来我们团里么？” “算了。我喜欢我自己的星系，并乐于只在我自己的星系活动。我们还是维持商业关系就好。”伏羲说罢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画框，那画框顿时还原成了一团烟气，嗖的一下尽数进入了小女孩的脑袋里。 “想办法让小女孩做个美梦，镜之王就彻底被消灭了。从源头上。”伏羲道。 “你的能力太过强大，理论上，你甚至可以把我们都打回最初的起源。”影公子道，“真的不加入我们么？” “否则你们就要消灭我么？”伏羲问。 “那倒不至于，你并非是邪神，我们不会随意动你，只是你将那全宇宙最神秘的能力浪费在一个渺小的星球上，不是太可惜了么？在那星球，你的能力甚至无法启用亿万兆分之一。 而人类永远不可能真正认识到你的卓绝，无法理解你，甚至观测你。”影公子道。 “不用了，我不喜欢和我的同类生物一起生活。” “好吧，你本身就具有自困特性，你的性格如此，我们不强求。以后你若是还想出售什么商品，可以来这里找我们。我们不定时会过来看看。”影公子道，“我们不会入侵你的领域，也不会监控你的领域，你可以尽情继续守望着你的星系。 毕竟，你太过年轻。仅有十亿岁的你，大概要再经过个百亿年的岁月才能理解我们事业的重要和伟大。” 伏羲此时再次化为了还站在影公子身后的萧楠。 萧楠恰好赶上了听到影公子的最后一句话。 “伏羲好像只有一亿岁？我听他对葛崖说过。”萧楠冷不丁来了一句。 “哈？那不就是个小屁孩？”冷净拎着小女孩撇嘴道，“他上次卖我们蛋糕时，可是说他十亿岁了？一亿岁？对这些所谓的超生物来说，也就是裹着尿布的年纪吧？” “你这么说有点……”萧楠有点尴尬道，“总之还是感谢各位前辈照顾了！” “萧楠，回去继续你的人生吧。”影公子点了点头道，“十亿年后来找我们吧。下次不要来这里了，这不是你身为凡人该来的地方。” “我只是在为伏羲做苦工……”萧楠嘟囔道。 “回家吧，我送你去车站。”影公子道，“你的行李我给你拎上了，冷净，你不要让那女孩的梦境更恐怖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我会让我爹帮她做个美梦。”冷净道。 “冷清清……估计会更……算了……”影公子帮萧楠拎上了那个收纳盒，扶着萧楠从大门走出去了。 就这样，萧楠终于有惊无险的回到了班车上。 “萧楠，这里发生的事情对于你来说太过超前，你回到人间的话，就把这里的事情忘了吧。”影公子送他上车前道。 “这是我说忘了就能忘了的么？”萧楠道。 影公子只是在车外朝着他挥了挥手，班车终于再次启动，开启了萧楠的返乡之途。 249 弃赛 萧楠坐在车上时累得睡着了，等他醒来后，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人类的世界，不由得大大的松了口气。 因为他此时所在的地方，竟然是拳赛开始前的那家夜宵店！ “十三少！我只是去催了下菜，你就睡着了？！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婉月道。 “我没睡着。”萧楠辩解道。 “对，他只是刚刚闭目养神了几秒钟而已。”正忙着吃汤包的苗枫插嘴道。 王杨依旧在神情忐忑的吃饭。 萧楠扫视了一眼这些人，只觉得恍如隔世。 于是他道：“我刚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 “你只是闭目养神了几秒钟就做了个梦？你做梦好快啊！”苗枫道。 萧楠被他这么一打岔，竟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竟然忘记了自己在梦中经历了什么，确切的说，是忘记了自己被伏羲拉去的一个奇妙时空中发生了什么。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他明明被炸掉了头，然后被伏羲安排到一个奇怪的时空里重生，却记不得在那里发生了什么，而时间回溯的现象又出现了，就在现在，他的面前！ 时间回溯到了他被小吉祥炸死的数小时之前了！ 所以现在要搞清楚，到底小吉祥那一伙人在搞什么阴谋才是最主要的！ 不然就像是当初自己的商场爆炸一样，他会不断的回溯时间！ “你做了什么梦啊？”苗枫问。 “我想不起来了。啊，算了，你们快吃完，我要你们带我去一个奇怪的地方。”萧楠想到了那条街，大佛街，那里一定有什么鬼花样！ 说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竟然摸出了一板塑料胶囊，但那并非是药丸，而每个透明的胶囊里好似藏着一个超级微型的飞船模型！ 这是个什么东西？何时在自己的口袋里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像是魔法少女变身器似的水钻毛衣链。 “这是什么？”婉月讶道，她不记得萧楠自己单独出去买过什么东西，这些古古怪怪的玩意儿是哪里来的？ “这些是杨荣博家里的东西么？”她只能这么认为，也许是萧楠顺手牵羊顺来的。 “我不知道。”萧楠托着下巴想了想，被封存的记忆忽然随着这两样东西爆炸一样冲入他的脑海里。 这些记忆使得他险些从座位上跌下来，幸好被婉月一把扶住。 “不舒服么？！我们回公馆吧！”她关切道。 “没事……就是我想起了一些东西。”萧楠道，“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太惊讶了。” 看来就算是影公子的封印，也没能封得住萧楠的记忆。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带来的这两样东西是什么了！ 是他私自从异星的超市里买的小玩意儿！ 婉月试了试萧楠的脉搏，确实还算正常，看看他的眼神也是清明的。萧楠无法用常理来判断，她于是将信将疑道：“你不要硬撑着。” “这是给你的礼物。”萧楠笑了笑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又给我礼物？这是项链么？”婉月接过那个吊坠问，“这坠子看起来很像是外国的式样。” 吊坠有一块大洋般大小，一指厚，甚至还更大点，上面镶嵌着六粒不同色彩的宝石，有着行星的花纹，边缘有个小小的按扣可以打开。 里面竟然还“别有洞天”，打开后盖子下面是盛放着发光宝石的容器，不知名的光源宝石，飘散出氤氲的流光，让人啧啧称奇。 “是毛衣链，冬天戴在外面装饰的。”萧楠道。 “十三少你这人真是让人摸不透，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怕不是这世上之物——但你给我的东西，我都喜欢。”婉月道，她的直觉极其准确，这何止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物品，简直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物件。 婉月说着就戴上了毛衣链，谁知一戴上，毛衣链里竟然发出了奇异的声音，说着根本听不懂的话语！ 但这种语音在一秒钟后转换成了地球语，吓得王杨嘴巴张得老大，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只见那首饰里发出的声音竟然是： “花园星系-丽贝特-三型-少儿娱乐产品-竭诚为您服务~~” 于是接着是一阵音乐声。 幸好他们坐的是楼上的雅座，此时楼上几乎没人吃饭，才没有引起别人的瞩目。 “这、这是什么？洋人做的缩小话匣子么？！”王杨问道。 “请设置-变身-口令-”语音提示道。 “什么是变身口令？！”婉月讶道，她望向萧楠，萧楠想了想，示意婉月把吊坠交给他，只见他打开吊坠的盖子，道：“魔女！威力！变身！” 这下苗枫的筷子都掉了，他万万没想到，萧楠能说出这么傻不拉几的话出来。 “魔女，威力，变身，收到前置变身口令，请设置目标口令模式。”吊坠里的语音竟然还不“满足”，要求继续设定！ 萧楠不愧是有着伏羲大智慧的圣人，想了想立刻理解了，道：“公主装！” “魔女，威力，变身，公主装！设置完成，开启第一次试用！” 语音说吧，只见萧楠浑身冒出了七色光辉，噗通一声竟然被瞬间换上了一身极为华丽的公主裙！ “哇啊啊啊！”其他三人，大叫起来。 萧楠郁闷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公主裙，满脸黑线道：“解除变身。” “收到结束指令。” 只听又是噗通一声，萧楠恢复了原本的衣服服饰。 另外三人目瞪口呆，坐在那半晌都没法说出一个字。 直到数分钟后，王杨才道：“这也是苗疆蛊术？” “不，这是未来科技。”萧楠道，“可以随便换时装，我觉得婉月你应该喜欢。” “提醒·介于目前底层世界的局限作用，本功能每个底层世界日仅能使用一次。”语音又发出了警告声。 “这个破玩意儿竟然一天只能用一次？！那还不如自己去换衣服呢！”萧楠骂道。 儿童玩具就是儿童玩具。 萧楠白穿了一次公主裙套装。幸好他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就算被外人看到自己丢脸出臭的的样子，他也不觉得有多严重。 “这是什么东西！你们会法术吗！”王杨彻底震撼了，他其实一直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迷信玩意儿，但萧楠这个人太颠覆人的三观了。 萧楠道只好道：“我确实会一点点法术，毕竟我的血统是……神之子。”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最胡扯，但是尼玛却是真的！ “你是什么之子？！”王杨讶道。 “我是太古神族的后裔。”萧楠还来劲了，只见他取下自己的眼镜，给王杨看自己的金色眼眸，“我的眼睛就是我血统的证明。我的祖先，就是人皇伏羲。” 玩太过了吧！这样就随便使用伏羲之眼了么？苗枫和婉月默默的看着萧楠胡扯。 “那你……”王杨忽然觉得自己有很多问题要问他，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只觉得，自己反正马上都要变成死尸了，还是不要过问这么多自己管不着的事情。 “吃完饭后，我们去你家那边吧。还有，苗枫，取消拳赛。今晚的拳赛你不要参加了。”萧楠道。 “这怎么可以！！”苗枫不满道，“为什么你突然做出这种决定！你不是很期待我去打拳赛的么？！” “我身体不舒服，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吧。”萧楠道。 “你哪里像是不舒服的？！”苗枫不爽道。 “十三少，你是不是太累了？”婉月关心道。 萧楠道：“我的腿一直在抽，可能是要变天了。” “你怎么不早说！”苗枫道。他坐在萧楠的身边，低头看了一下，果然见到萧楠的残腿在微微抖动痉挛。 “我们是步行过来的，回去还要走上很长一段路，十三少的腿疾没法等，得找个地方先保暖按摩下！”婉月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我家就在附近，先去我家吧！”王杨道，“走路也只要一小会就能到！” “嗯，把剩下的饭菜打包下吧，刚上的饭食，浪费了太可惜了。”萧楠道。 “这些我拿去给我家的人吃吧。”王杨虽然被萧楠唬住了，其实他对萧楠的印象并不坏，说话也平和了很多。 趁着婉月叫店小二来收拾打包和下钱的时候，苗枫用手按住萧楠的残腿，帮他先揉，揉——最近由于锻炼外加按摩，萧楠残腿抽搐的发作次数已经几乎没有了。 “不甘心么？”萧楠看着苗枫问道。 “是有一点，但是你现在伤病发作，我若是不在你身边，有点说不过去。”苗枫道，“那拳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想挫挫洋人的气焰。” “会有机会的。”萧楠低声道。他的腿之所以抽搐，可能是时空穿越转换的一点后遗症，毕竟这次他被伏羲带到了非常不得了的地方。 本来他还想了其他说辞想让苗枫放弃这场死亡拳赛，但是他根本没来得及多说什么，苗枫就不挣扎了。 他有点感觉实在是过意不去，就好像小孩子期待万分去郊游，结果到头来告诉他要去补习班一样。 250 怪异街口 原本萧楠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下雪。不想自己穿越了一次时空，连天气都出现了小小的变量，竟然下起了雪。 在南方地区，下雪这么早倒是很罕见。婉月结了账之后，就迅速走出酒楼，把萧楠的短狐裘披风给他披上。 萧楠太纤瘦了，以至于穿上了毛茸茸的狐裘，都不显得臃肿。苗枫把他的狐裘扯了扯，帮他扣上了黑色宝石的搭扣，萧楠才发觉苗枫穿得依旧很单薄。 “你不怕冷么？”萧楠问。 “怕冷？我还觉得有点热呢。”苗枫道。也许是他的体质异于常人，他并不会因为天气变化而会感到常人的那种要么冷要么热的痛苦，简直是武侠小说中把武功练到化境的高手。 而萧楠除了披了狐裘，还要在腿上盖毛毯才能出门。 婉月道：“本来以为今天不能有雨雪的，方才夜空还是那么晴朗，真是奇了怪了。可惜没带伞。” “我家一会儿就到了。”王杨带路道，“走快点吧，我看少爷的身子骨也不能喝风。” 虽说萧楠自称自己是什么神之子，但王杨也看得出来萧楠不仅残废还病弱，动不动就要犯病。 婉月穿着冬款的旗袍，外面套着萧楠专门买给她的皮草大衣，和萧楠的狐裘一样，是没有一根杂毛的黑狐裘，用大颗的紫水晶作为领口的扣子，袖口也有宝石和纯金打造的装饰扣子。 婉月曾经觉得这皮草大衣太华贵了些，但是既然是萧楠送的，无论怎样她都喜欢，今天特意穿着出门。王杨看见婉月的大衣，甚至觉得在治安不好的街区，她可能会成为小偷的目标。 按照王杨的指示，几人很快穿过了几条街区，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达王杨家里，萧楠却喊了停，指了指一旁的路口道：“我们从那边过。” “那边可是要经过大佛街！我看我们还是走这里吧！听说那条街……很怪异……”王杨脸色古怪道，“我们这边的人几乎不去那边，就算从街口经过都不愿意。 少爷，还是从这边走吧。” “怪在哪里？”萧楠道。 “听说，有好几个外地人，进去了里面就再也没出来过。本来大佛街不叫大佛街，就是一条年深失修的老街，里面的房子很老了，官家就把街道封了，准备拆了重新修缮，可几年前不知道怎么的那条街又重新开张了，开张后就传出了几桩命案传闻， 之后失踪传闻越来越多。巡捕房的人根本不管事，老百姓只好绕道走了。”王杨道。 “那我觉得更有必要去看一看了。我想，也许只有我才能终结这条街的‘罪恶’。”萧楠道。 “你的腿病……”婉月关切道。 “没事，我的腿现在好多了。”萧楠摸了摸自己的残腿道，“我不是那么脆弱。相信我，婉月。” “好吧，十三少。”婉月蹙了蹙眉，还是听了他的话，“但你不能就这么淋着雪。” “先去我家吧，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可以去拿一把伞回来。”王杨道，“要不我去拿伞吧。” “这些是给你家人的。”萧楠示意婉月把给他家人买的礼物也交给他，“替我问你家人的好。” “少爷你也太客气了……算了！我不多说了！我去拿伞！”王杨说罢拎着盛满礼物的兜袋朝着他住处的地方跑。 “你真是会没事找事，什么街道什么的。你怎么知道那个大佛街有问题？我觉得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苗枫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我不会瞒着你们什么事，我正要告诉你们，我刚进行了一次时间跳跃。”萧楠道。 “什么？！”苗枫和婉月异口同声的叫道。 萧楠把自己经历的事情更改了一下，去掉了自己在“异星的市场”上的遭遇，饶是如此，苗枫和婉月也瞠目结舌。 “这种事……”婉月还有点将信将疑，可她确实曾经亲身体验过伏羲之力的神秘，伏羲之力确实可以影响时间线！ “所以我才阻止苗枫的拳赛，如果你回到赛场，那么小吉祥那一伙人就会要挟我们，炸了会场，我也会……被杀。”萧楠道，“虽然我可以被伏羲一次次复活，但是……我被杀掉后，时间线又要重启…… 而我认为，这次破局的关键，就是这条诡异的大佛街。” “如此凶险，你就不要亲自进入了，让我和苗枫……”婉月把手放在萧楠的肩膀上道。她清楚地知道，就算萧楠说得轻描淡写，实则他一定经过了很痛苦的过程才得以重生，就像是自己曾经体验过的“重生”一般。 萧楠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她不想他再经历一次重生的考验。 “没事，我必须亲自去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婉月，如果我不去，伏羲还会指引着我前进。”萧楠道。 “我知道你的负担。”婉月长长的叹息道。 这时，王杨终于取来了伞，还带来了一个暖手炉。 “这暖手炉是我给女儿新买的，少爷你拿去用吧。”王杨道，“你真的不要进屋暖和下么？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没事。”萧楠微微一笑道，“虽然我没法走路，但是我不是什么瓷器，一碰就碎。” 我看和瓷器也差不多了，都不能走路了还说自己没事。王杨心道，却不敢说出来。 苗枫给萧楠撑着伞，这样一行人慢慢接近那条大佛街，看到街口处诡异的装饰，除了萧楠和王杨，其他人都吃了一惊。 “这街一看就不正常啊！”婉月道，“少爷您真的要进去么？” 萧楠点点头道：“或者，我自己进去，你们可以在这里等着我。” “这怎么行！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进去！”婉月呵斥道，“我们一起去，王杨，你先回家吧！” “我陪着你们一起去吧，反正我只是一个蛊尸。”王杨道，“这里的路我熟悉，可以给你们带个路——毕竟这条街被封以前，我小时候还在这里玩过。” 于是几人一起从那街口处的老牌坊下面进入了老街。 萧楠被婉月推着，走在最前面，刚一进街口，一阵强风就吹了过来，夹带着风雪，吹的萧楠一时睁不开眼睛，等他好不容易揉了揉眼睛，却赫然发现这条街一大半都成了废墟，和他之前在外面看时完全不一样了！ 他本来想着，小吉祥那伙人知道自己在场馆里看拳赛，因此过去特意威胁自己，只要自己离开场馆，查查这个奇怪的街区，或许能躲开那伙人，顺便找找线索扭转乾坤。 却不料只是进入街道这瞬间的功夫，街道竟然就彻底转换了风貌！ “十三少！这是怎么回事？！”给他推轮椅的婉月惊诧道。 “这……我也不知道，这些房屋像是坍陷了很久似的……难道我们又经历了一次时间跳跃？苗枫和王杨呢？”萧楠问道。 “不知道！刚才他们还在这里的！”婉月看看四周，却看不到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萧楠看看四周，发觉不仅仅是这条大佛街，四周的景物也几乎都是一片废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他们忽然穿越到了战争年代！ “我们得先去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萧楠呼了口气，嘴里就冒出白气儿，可见气温还是很低。 婉月点点头，她推着萧楠转了个面向，往平整的地方地方走，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后，便走出了那片废墟区。看着这天色约莫像是下午六点钟左右，虽然昏暗，却还有一丝天光。 离开了那片废墟区域后，更让萧楠吃惊的景色出现了——在不远处竟然有着完好的楼群和路灯，路灯还是亮着的，看街道的风格，明明是21世纪的！ 这根本不是20世纪四十年代那场二战嘛！ 难道，方才他们经过的不是战争区域，其实只是拆迁区？！ 自己和婉月单独被传送到了21世纪了？！伏羲真是！ 瞎胡搞！ 萧楠在内心里腹诽道。 “这街道看起来真怪！”婉月一边推着萧楠一边道，“这和我们之前来的路一点都不一样！那些楼也太高了点！看起来有几十层那么高！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楼！” “我们这一次又发生了时间跳跃的现象。婉月，这次我们两个人一起穿越了时间。这里应该是未来，一百年后的未来。”萧楠道。 “什么？！”婉月惊骇得张大了嘴巴。 “婉月，顺着街道找到有人的地方，我就有办法找个暂时过夜的地方。”萧楠道，他以为，这里毕竟是一百年后的上海，只要能和萧教授他们联系上就好。 然而没等婉月迈步，城区那边忽然传来了不断的爆炸声，而这时，萧楠才发觉到，这附近也有点太安静了些！ 按理说国际化的大都市到了这个点不会这么安静才对！ 那些高楼，似乎也没有几家是点着灯的，一切都有点怪异！ “一百年后就是这样的？”婉月看着远处道，“好像是有炸弹在爆炸了！这里不太平啊！” “这和我知道的那个‘未来’不太一样！”萧楠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不远处有几个人往这边走来，那几个人都是穿着极为怪异的年轻人，搞得花里胡哨，比非主流还非主流，有的人一身一脸的纹身，有的人穿着鼻环、耳环、袒露的胸前皮肤上也穿着满满的铁环，极为瘆人。 他们的手中有的拿着铁棍，有的拿着长砍刀，竟然还有人拿着枪！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未来”吧！ 如果是正常的未来，怎么可能有这种人在街上晃？！ 萧楠捂着心口，只觉得暗暗心惊。 251 重名疑云 除了奇装异服，穿得像是个非主流杀马特先锋外，这几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男子还画着浓妆，离多远身上那股酒臭味儿就刺鼻扑来。 萧楠还没说话，婉月就把他的轮椅推到路边，然后站在了他一侧，等着这群一看就不正常的人走过去。 但婉月还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只见这群混混驻足在她周围，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嚷嚷道：“哟！小娘们~长得不错啊，你是从东区那群废物聚居地那边出来的吧！ 穿的真不错！啧啧！现在几乎没见到有人穿这么豪华的皮衣了！扒下来给爷吧！ 要不，连你的身子一并给了爷吧！” “你们快滚开！”婉月拦在萧楠的前面喝道。 “还真不知好歹，你身后那个瘸子穿的也不错，想活命就赶紧把自己的皮衣脱下来！！”混混们叫道，有个混混已经把刀伸了过来，放在了婉月的肩膀上，并张开嘴舔自己的嘴唇，他的舌骰上，竟然也打了很多铁环！ “我看不知道好歹的是你们。”婉月叫道。 “这小娘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现在还嘴硬呢！”另一名把头发剃光了，在头皮和脸上文了鬼面的男子忽然把自己的上衣扯下来，这大冷的天，他的眼神迷离，异常兴奋，显然是磕了不知道什么药。 在他骨瘦如柴的胸口上，竟然被缝了一张剥下来的人的脸皮！ “看到没！这就是上个不听话的小娘们儿，十五岁，脸皮很嫩，漂亮的很，给老子当装饰品正合适！我看你这娘们，剥下脸皮就给老子缝在这里好了！”他哈哈大笑着指着自己身体道。 “我看你是找死！！”婉月算是明白了，这群人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她正要出手，只见这群人的身躯纷纷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一个个的躯干和手臂竟然拉长了一倍！像是虾子似的弓着腰，而他们的手臂劲力异常强悍，一拳就打碎了路边下坡墙壁的一角！ “改造强化人？”婉月讶道，她曾经在“暗灯”的资料库里见过这种改造人的实验记录，能够靠着伊甸的毒性改变人体的基因，增强力量，但实验体无一例外都在数日后就死亡了。 没想到在一百年后，这种改造体竟然如此普遍的存在了？！连街边的混混都是改造人？！ “十三少！把眼睛闭起来！”婉月喝道。 萧楠呆呆的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没闭上眼睛多久，身边的喧嚣声和打斗声就消失了。 当他试着睁开眼后，只见那几名混混都趴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地方太危险了，我们要找个安全点的藏身之处。”婉月道，说罢她把混混带着的匕首和枪拿走了，放在了萧楠轮椅后面的收纳袋子里。 婉月根据这些混混的穿着和来路做了叛乱，带着萧楠换了一条路，走了大概一小时后，看到似乎是人类聚集点的地方。 只见人们聚集在一条似乎很陈旧的小区街道上，甚至还有摊铺在营业，但是看周围的建筑式样，应该都是21世纪建造的，却好似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显得老旧无比。 “你们穿着还真好，不会是用了什么‘好东西’换的吧。”婉月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她回过头一看，只见一个邋遢、穿着破烂的男子朝着他们道，“你们是生面孔，新来的吧？我可以帮你们在这里安居，给我点好处就行。” “好处，你要什么好处？”婉月问。 “吃的，喝的，能用的，都行。”胡子拉碴的男子道。 “我可以给你点好处，但是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婉月道。 “好好好！能出得起价钱就好~来我的营地好好聊吧！”男子说着要为他们带路。 萧楠趁他们讲话观察了下这个还算热闹的集市，这里的人都一副麻木的样子，对他们的到访一点都不在意，每个人都精神萎靡，脸上满满厌世的表情。 邋遢男人把他们带到了一个高层小区楼的楼内，找了一间房间让他们进去。 只见这房间里竟然还算家具齐全，收拾得还挺干净，不知道为啥他这么邋遢。 男子这才道：“这是我的住处，算是这楼里比较好的一间了，怎么样，还不错吧。因为电力不够，电梯都不能用了，很少有人愿意住在楼上。” “打火机，香烟，还有手枪给你，怎么样？”婉月拿出了她从混混身上搜来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很好很好！！这些东西不错！啧啧还是这种牌子的香烟！好东西！”男子惊喜道。 “现在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么？”婉月道，“这是什么地方？” “哈啊？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竟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是不是磕太多药了？！”男子坐在沙发上，用打火机先点着一根烟抽了起来，“不过这世道，活的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太多了，疯子也不少，那就告诉你们吧！ 这里是魔都，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还有人存在的地方。” “什么？！现在是什么年代？！”萧楠讶道，“这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啧啧，这烟味道真好！是那群疯子做的香烟吧！好吧好吧，反正大家都疯了，你们的口吻像是失忆了似的，看来真是磕多了，那我就帮你们‘恢复记忆’吧！”男子道，“现在是2121年，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这一年。” “2121年！！”萧楠和婉月面面相觑。他们不是来到了一百年后，而是来到了二百年后！ “十年前，这里还叫上海。那会儿我还是个上班族，过着体面的生活。现在只要能有一口气，就谢天谢地了。”男子道。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萧楠问。 对方的双眼因为奇特香烟的作用开始迷离，他声音越发缓慢道：“二十多年前，变异病开始在世界上大规模流行，感染了变异病的人要么变成了畸形人很快死去，要么获得了变异带来的异能，同时心性变得疯狂。 短短几年的时间，世界上的人口就只剩下不到万分之一，活下来的人里面，还有一大半是变异人，世界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灭亡了。 现在的人们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上海，这个魔都，现在大概是亚洲唯一还有人类存活的地方了吧。” “这是……另一种人类的灭亡方式吗？！”萧楠震撼道。 男子吞云吐雾，托着腮道：“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希望’，还有人在无谓的挣扎，你们听说过，在灯塔区的圣人么？” “不知道，你说说看。”萧楠道。 “有个圣人，在几年前忽然站出来，他提倡什么所有人都要平等、博爱的生存，大家团结一起才能活下去之类的废话，很多幸存下来的人都相信他。 虽然我觉得他说的是废话，但多亏了他，像这边这样的‘休战地带’才能被建立起来，那些疯子才不至于攻击这里。 但是我觉得你们最好不要去和那个圣人以及他的手下有什么接触，我反而觉得他们是另一种‘疯子’。他们都像是狂信徒一样，对那个圣人俯首贴耳，活像是被洗脑了一样——你们不会是他们的信徒吧？” “我们当然不是。”萧楠道，“你说到‘休战地带’，难道还有什么在跟圣人一伙人打仗么？” “当然有，变异人那边有个带头老大，他们的首领，他们常年和圣人交火，似乎是想争夺这魔都的霸权。 我记得前几年他们打得如火如荼，这几年消停多了，最近他们还要进行和谈……” “那么，这两家的首领都叫什么名字？”萧楠就是出于好奇随口问了一句。 男子道：“圣人叫……‘萧楠’，至于变异人的老大，好像叫‘苗枫’，好像是这样……” “什么？！！！！”萧楠震惊道。 “怎么回事？十三少明明在这里……难道是巧合重名的？但是两个人都重名不可能吧？”婉月摇头自言自语道。 252 分歧 “你知道那个……‘萧楠’长得什么样吗？！”萧楠问。 “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有个‘宝贝’——无线电收音机，这可是个稀罕物，你们可不要说出去。”男子显然是因为那个特殊香烟而抽高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不过，马上我就能看到他们的样子了——你们知道电视吧？那个十多年前还在使用的电器，目前我哥们，一个会修理机械的家伙正在捣鼓，我预约了一台，等过几天就能悄悄搬回来用了，不过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不然我非被洗劫了不可。”男子道，“啧啧，要是有酒就好了。” “萧楠所在的灯塔区在哪里？”婉月道，“苗枫又在哪里？” “你们的问题可真多！灯塔区就是三十年前重建的东方明珠高塔，现在那是圣人的总部，从这里走到那要好几天呢！而且没有他们的通行证你也过不去。而苗枫率领的那伙变异人在西区，具体在哪我不知道，只知道西边是他们的大本营，那边都是疯子和狂人，去了就是死。还是我们这边好。 如果有电视，那么我们这也能像灯塔区那边的人一样收看到电视信号，就能看到世纪和谈了！”男子有点手舞足蹈道。 “我也想看看。”萧楠道。 “那你住在我这边怎么样？我们可以联手做生意！”男子的嘴越来越把不住门了。 “我觉得可以。”萧楠看看四周道，他确实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于是他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欧阳飞，不过你叫我阿飞就好。别人都这么叫我——别叫我大叔，我还没到四十，虽然还差一年才四十……”他叨叨道。 “欧阳……飞，我和姓欧阳的很有缘分。”萧楠道，“我叫萧……额，萧十三。” 婉月闻言扬了扬眉毛。 其实萧楠很少自称自己是萧十三，除了万不得已要在公开场合表明身份。 “你说你和姓欧阳的很有缘分？难道你还认识其他姓欧阳的？哈哈哈？我觉得我这个姓氏很少见！现在就更少见了！”阿飞说罢竟然跳起来，翻出了他珍藏的啤酒，“今天很高兴，来来陪我喝一罐！这可是好东西！” “嗯……这地方其实是你原来的家吧？”萧楠看看四周道。 “这地方……本来是我租的房子，那会儿房价逆天了都要，现在嘛，想住在哪里就是哪里！”阿飞道，萧楠转动轮椅，来到了一个书柜前，看见了里面摆的家庭照片还留着。 “你的家人呢？”萧楠问道。 “不知道……我希望他们还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活着，但是，想想也不可能。”阿飞的眼神黯淡下来，“交通系统早就停运了，变异病毒导致了世上很多生物都产生了变异，在西部地区人烟稀少的地方据说充斥着怪物，根本没法离开这里。 人类又回到了史前时代。文明都报废了…… 啊，给你介绍下我的家人吧。” 他站起来，拿下书柜上的相框，指给萧楠看，并道：“这是我父母，我爸是个老顽童，我妈和他是绝配，他们老劝我找点找个对象，可惜我现在还是单身。 这是我爷爷，我姑奶奶，他们是双胞胎，我爷爷很厉害，是大学教授，我太爷爷更厉害，是科学家，你看，这是他们年轻时的照片，哎，可惜他们都不是那种会给自己后代留下金山银山的能人，有名气也不能当饭吃。” 萧楠接过他手中的一个相框道：“你的爷爷和你姑奶奶年轻照片，我觉得很眼熟。” “是吗？巧合吧。哈哈哈！”阿飞笑道。 萧楠借着屋内充电灯的光，看着照片里的人物，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我爷爷叫欧阳秋实，他的妹妹叫欧阳春华。”阿飞道，“好像是叫这个名字。爷爷是物理学教授，我想我对机械感兴趣大概是家族遗传吧。” “是吗！！”萧楠讶道，“真是有缘分！” “哎？” “我是说，我们能相遇，真是有缘分！！”萧楠感慨道。欧阳飞大概无法理解，萧楠和欧阳家族在每一条时间线上到底有多么交织不绝的奇缘。 这大概只能用神迹来形容这种缘分。 现在的情况说明，想要人类保持不作死，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机械神的缘起可能被萧楠消灭掉了，但是，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人类文明又无法克制的毁灭了。 这一次毁灭人类不是暴走的机械，而是变异病毒。 最古怪的是，为什么苗枫会和另一个“萧楠”产生了对立的关系？ 他们到底怎么了？ 那个“萧楠”是怎么回事？ 看来只有在这里勘察一段时间才好下定论了。 萧楠看了看婉月，幸好这次有婉月跟着，不然他一个瘸子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在末世生存。 ———— 就这样，萧楠经过和阿飞的一番讨价还价，外加劝诱，终于让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同意他们在他家暂时住下来。 婉月提出的条件是，她可以帮忙去搜集食物和日常必需品，因为在数年前，人类的生产机构还是在苟延残喘的运作着，这城市里还有不少废弃的超市，里面有不少物资可用。 但是去单独寻找物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现在全城的人数只有数万人，很有可能遇到变异的动物或者变异人以及劫匪，大部分在安居点的人，是靠着圣人麾下的安保队去统一寻找物资并调配到各处来生存着。 但是这种统一调配的缺点就是，大家都饿不死，却也吃不饱，想要好一点的物资只能铤而走险。 阿飞说着不信任圣人的组织，其实他也是靠着这个组织才能活着。 当地人把独自前去寻找物资称之为“狩猎”，这在圣人组织统治的地区其实是违法的行为，圣人组织竭力要保全每一个幸存者，为了他们的安全起见宣布私人狩猎违法，即使如此，还是有人非要去冒险。 尤其是那些血气方刚，想要更好生活的年轻人。 水也是圣人组织统一调配的，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来发放食物和水，其实水不是很紧缺，但是阿飞就是很邋遢，这让萧楠有点无法忍受。 阿飞算是这个聚集点里的隐形土豪了，他家其实储存着很多物资，但是他天天在外面晃荡时就像个乞丐。 他之所以愿意收留萧楠，是因为婉月第二天就独自去附近的危险无人区搞了一次“狩猎”，带回了丰富的物资。 她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让萧楠能过得舒服点，但她的能力却让阿飞觉得捡到了宝——他当然发觉婉月是“异能者”，其实这个时代，异能者中也有不少是精神正常的，善良的异能者大都追随圣人，而那些狂野的却更喜欢跟着苗枫混，过肆无忌惮的生活。 他想留下婉月，婉月却只担心萧楠，于是萧楠就顺理成章的住在了他这里。 婉月住下来后，除了狩猎之外，就是给他们的住处来了一次大扫除，原本堆满了灰的三室一厅焕然一新，连阿飞那个邋遢鬼都被婉月按着去洗了个干净，理了发和胡子，换了干净的衣服，看起来也像个体面人了。 婉月还把他收藏的烟酒都一把火给烧了，让阿飞哇哇大叫了抱怨了一整天，但当婉月用有限的食材做出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饭菜时，他感动得差点哭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吃到的第一顿像样的饭！ ———— 自从数十年前“瘟疫”大爆发后，似乎就再也没有过真正的“晴天”。皮肤黝黑的少女靠着她天生就具有的敏捷和体能轻松跃上了几十层的高楼顶端，大楼已经倾斜，也不知道何时就崩塌了。 但是毫无疑问，这里的视野是最好的，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 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确切的说，是她和另一个人的。 那个人也喜欢来这里，是他告诉了她这个秘密的地点。 今天，他也坐在最突出的边缘处，看着远处的江面。 “首领，很快您就要和圣人萧楠进行和谈了，这一次我们的刺杀计划应该能成功了吧？”少女问道。 “我只能希望如此。”坐在那的男子沉声道。 “我听说……您和他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少女道，“外面都在这样谣传着，我觉得是有人故意中伤您，我想把那些传播谣言的人都抓起来。” “不，这不是谣言，曾经，我是发誓过要追随那个男人。”男子道。 “这怎么可能！”少女诧异道。 “他是个很有个人魅力的人，”男子微微侧头道，“如果你见到了他本人就知道。他是个近乎完人的人。” “我还是不能相信，那个对我们下达了赶尽杀绝命令的男人会是个好人！”少女摇头道，“您当初一定是被蒙骗了，才会追随他！他可是个秩序狂！凡是不合他定下规则的人，他都一律抹杀！他否定我们的自由理念！对我们迫害无比！” “我是心甘情愿追随他的。只是后来，我和他的理念产生了分歧。”男子道，“我注定无法对他痛下杀手。” “负责情报的人说，萧楠生了重病，他已经闭门不出好久了。还有人说，他可能为了躲避刺杀，转移了地点。”少女道。 “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拖着那样残破的身体竟然还能和我耗了这么多年，我也是佩服他的。”男子道。 “不如让我去调查他现在真正的住处！让我一把解决了他吧！既然您和他有旧情，没法下手，就由我来吧！首领！” “不行！你不能贸然出手！你不知道他有多难缠！”男子喝道，“其他事情都能答应你，只有这件事不行！” 少女脸上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但也只能噘着嘴说了声：“知道了！” 253 对立的根源 萧楠早已习惯了这种突然被传送到奇怪时间点的人生经历。 只是不知道婉月习惯不习惯。 他们大概在这里住了两天后，他发觉，婉月的适应能力也超强，已经换上了当地人普遍穿的衣服式样，还是她自己动手做的，然后把屋里屋外料理得齐齐整整的。 萧楠原本穿着一袭长衫过来的，这边的气候偏寒，似乎天气都发生了异常的改变，所以婉月没有让他换掉自己的衣服，反正他也不怎么出门，成天在屋里窝着和阿飞一起摆弄广播器材。 婉月则负责起了三人的吃饭问题，她靠着自己的身手弄来了第一批物资后，为了能让他们的生活更好一点，决定去没人敢去的但是物资丰富的昔日大型购物广场碰碰运气。 据说，那边也是很多变异生物的巢穴。 阿飞这个家伙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听说婉月要出一次院门，他就把自己珍藏的自行车贡献出来。 自行车被他改装了一下，在后车座旁边装了货篮，这样婉月就可以方便携带物品了。 “早去早回啊！”萧楠叮嘱道。 “放心，我天黑前就会回来。”婉月穿着打扮像个探险队员，她把自己从超市里弄来的毛线帽的连帽口罩戴上，这样只露出一双眼睛，别人也看不出她的长相。 而她原本那件名贵的大衣，被用来当萧楠晚上睡觉的“被子”了。 婉月走后，阿飞继续捣鼓他那时好时坏的收音机，不时还问几句萧楠的闲话，问他是哪里来的，这些问题都被萧楠含混不清的搪塞过去了。 萧楠依旧在尽一切可能打听到底为什么苗枫和那个明明不是自己的“萧楠”反目，在套话了一天后，貌似还挺有点见识的阿飞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苗枫和萧楠为什么反目，我觉得是他们的理念不同。 虽然我们这边的聚集地确实是靠着萧楠的组织才能苟延残喘，但是我个人感觉萧楠这个人极其独断专行，他要求统一各地的信仰，要求人们绝对的联合。” “现在已经是末世了，我不觉得这种策略有什么不好，你们不也是既得利益者么？”萧楠道。 “这个策略听起来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你这口吻说的，跟收音机里萧楠的论调差不多，啊，真烦人。好吧，我直说了吧，最让人受不了的，也可能是苗枫和他分道扬镳的观点就是， 圣人萧楠信奉绝对的拯救。” “什么是绝对的拯救？” “萧楠希望‘治愈’人们的异化症，甚至治愈整个大地，他太过理想化，而你懂得，理想化的背后总是要付出更多的牺牲——他的组织试图寻找治愈之法，因此要求那些患上了变异病的人主动为研究奉献自己。 但是苗枫那边的变异人不希望自己成为试验品，他们认为世界已经这样，他们是天选之人，只有适应世界才能活下去，而不是想着回复往日的秩序。 所以，分歧就这么产生了。”阿飞道。 “两边……这么一说……还真是各有道理，分辨不出来到底谁对谁错啊！”萧楠道，“还真是理念的分歧。” “其实我更支持苗枫那边，但是多亏了萧楠，我这样的没有天赋的人，才能勉强度日。”阿飞道。 “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矛盾。”萧楠道，“除了这些，你还在知道有关这两人的其他什么事么？八卦也可以跟我说说。” “你怎么这么关心他们？” “只是无聊罢了。”萧楠道。 “……也是个好理由，好吧，我就跟你说说，我听说过的他们的八股吧。 据说，两个人在最初关系非常好，那时候苗枫还是萧楠的忠实手下，为萧楠在一片乱况中打下了半壁江山。 现在圣人组织的版图，其实都是苗枫为萧楠打下来的基业。 但是两个人理念分歧后，自由派和圣人派彼此斗争，现在双方都想把对方置之死地，刺杀什么的也是时有发生。他们两边的人都是不得了的战士，身负异能，打起来都是神仙打架级别的。 跟我小时候看的那种超级英雄漫画一样！”阿飞手舞足蹈道。 “这也不算什么八卦，我是说，他们有没有什么爱人啦，家人啦，朋友啦，绯闻啦，爱恨情仇啦……”萧楠拿出了自己从阿飞家里找到的本子和笔开始记录道。 “你这个人真是太爱打听了喂！不过我也想知道，但是没渠道啦。所以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 苗枫手下有十个很厉害的异能者，号称十大天王， 萧楠的圣人组织里则有着自称圣战者的战士。 有关他们私人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嗯，我想想，听说萧楠的身体一直很差，最近更是连露面都不亲自露面了，一切消息都是他手下在发布。 苗枫本身就是异能者，他的战力据说是所有异能者里最强的。听说，在三年前的一次争斗中，双方引发了大爆炸，苗枫那一派眼看就要得手了，但是苗枫却把萧楠从爆炸里救了出来。 貌似这件事很影响他在自由派里的地位，后续也没什么下文了。” “萧楠是异能者么？”萧楠追问。 “这个……倒是没听说他有什么异能，只是所有他的信徒都笃定萧楠是神之子，有着无以伦比的个人德行和魅力，认为他的道德堪比救世主。 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完美的人呢？”阿飞道。 “我看也是。”萧楠附和道。 历经了大半天的时间，眼看天色渐晚，婉月才来到大型商场，这里的恢弘规模让婉月着实有点震撼，她甚至想着，要是萧楠的商场有这等规模，不知道有多厉害！ 但这里的建筑结构肯定在她所在的时代没法建造，毕竟是二百年后的未来科技。所以她先忙着去探索下，看看有什么日用品可以带走。 下陷式的大型商场内部还保存得很完好，看得出几乎没人来这里。 婉月正要开始“搜刮”，却听到了商场中庭那边传来了野兽群的吠叫声和人类的尖叫声，她立刻抽出匕首，飞快的赶过去—— 只见在玻璃穹顶之下的超大中庭内，一个负了伤、浑身是血的少女正独自一人对抗一大群变异的狗群—— 这群狗怪的身躯最小的也有两米多高，最大的竟然高达四五米，它们的身躯上生着数个畸形的头！有的狗怪的头竟然都不是狗，而是像鸟怪甚至是虫怪！ 这就是变异魔物么！ “看这边！！！”婉月高声喝道，只见她抓起自己背包里刚刚找到的一大块火腿肉砸向那些狗怪，试图将怪物们引到自己这边来。 一部分怪物果然被婉月吸引，朝着她扑了过来！ “都去死吧！！”婉月举起了匕首，快步冲向了兽群！ —— 失血过多的少女昏迷不醒，好在还有一口气。 把一干魔物解决掉的婉月给她做了紧急的处理，就算杀死了这群魔物，在不远处的地下，依旧不时有魔物的吼叫声传来。 这里真的是个不宜久留的魔窟。 还是下次单独再来的好，现在救人要紧。 婉月做着这样的打算，就把少女扛了起来，飞快的往她停车的地方跑。 阿飞改造的货架摊开可以当个“平台”用，这可绑了婉月的忙，她把少女安置在后车座上，这才能骑着车带她离开那个魔兽出没的危险地带。 当她带着奄奄一息的少女回到了阿飞的住处时，阿飞气的哇哇大叫——因为他的小公寓都要挤不下人了！ “我这里可不是什么免费旅馆！”阿飞生气道。 “别忘了，以后我还会帮你带零件和食物回来的。再说你这里不小，多住一个人也没事。”婉月道。 “就是，我们走的话，你又要陷入原来那种辛苦乞讨的生活了。”萧楠也道，“等这少女醒来，痊愈后说不定还能帮你做事。老哥，你就不要这么斤斤计较了，这都什么时代了，人与人就是要互相帮助才能活得下去啊！” 阿飞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不情不愿的道：“好吧好吧！记得再多付我住宿费就好！” “这个给你。作为定金。”婉月从口袋里把自己找到的一瓶白酒扔给他。 “哇啊啊啊！你哪里找来的！这个！我好多年没喝到过了！”阿飞惊喜得大叫。 “婉月，要我帮忙么？”萧楠道。 “不用，我自己来，阿飞，去烧热水。”婉月下令道。 “又使唤我！”阿飞嘟囔道，“燃料可是很珍贵的！” 少女的肋骨断了四五根，身上也有多处深可见骨的重伤，但她却还顽强的维持着生命体征，可见她的生命力之强。 而她的头顶竟然有两根乌黑的弯角，她的肤色黝黑，手臂上还有一些硬硬的鳞片，昭示她并非是普通人，应该是变异人。 “你说她像不像个小龙人？”萧楠道，“简直像是游戏里的幻想种。” “她的确异于常人。”婉月利用有限的医疗手段给少女处理了伤势后道。 “你辛苦了，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她吧。”萧楠道。 “少爷，你的身体……” “我没事，我都无所事事闷死了，让我做点事吧！”萧楠苦笑道，“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好了。” “她可是个变异人！说不定是自由派那边的人！被圣战士发现了就糟了！”阿飞又开始抱怨。 “你要是说出去我就爆了你的头！”婉月恐吓道。 阿飞顿时闭嘴了。他当然看得出，婉月强的吓人。 结果是，萧楠只是在少女沉睡的沙发边看了不到三小时的书，少女竟然就悠悠醒转了！ 她的自我恢复能力太厉害了！ “首领……我还不能死……”少女嘴里呢喃着含混不清的话语。 萧楠转动轮椅来到沙发边，这时婉月和阿飞都去睡觉了，只有不习惯早睡的他还在这里陪护着。 借着充电灯的微弱的光，萧楠用毛巾轻轻擦拭她额头的冷汗，轻声道：“你已经没事了。这里是安全的。” “我在哪里？！”少女倏然惊醒，她睁大眼睛，想要坐起来，随即又体力不支的倒回了沙发。 “你在我们的住处，一个安全的避难所，是我的同伴把你带回来的。 你受了重伤，不要乱动。”萧楠安慰道。 “你、你是什么人！！”少女惊惧的询问，她因为疼痛，一张脸都疼得皱了起来。 “我只是个在边境地区勉强苟活的流民罢了。”萧楠道，“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你……你是普通的……人类？”少女的眼睛紧紧盯着萧楠。 “对，我就是个普通人。”萧楠微笑道，“别怕。”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少女的额头和头发，起初少女还紧张的像猫一样浑身僵硬，被摸了两下之后就明显舒缓多了。 她觉得很口渴，这时萧楠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把插了吸管的水杯送到了她面前。 “你伤的很重，要好好休息。”萧楠道。 喝了水后，由于放松了些，少女神色疲惫，却勉强道：“不……我不能睡……你们这些人……很狡猾……” “好吧，好吧，虽然给你喂过了止疼药，但是可能药效不是那么好，你看，我给你读这个行吗？”萧楠拿起桌上一本童话绘本，因为这个动作，少女又紧张起来，呲牙咧嘴，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不喜欢？是不是太幼稚了点？”萧楠道。这是他从书柜里好不容易找到的适合青少年的读物。 “这、这是什么？！是武器么！”少女咬牙切齿道。 “这是书，是用来娱乐的。”萧楠解释道。 “书？我听首领说过……是用来传递知识的东西……”少女小声自言自语，“那么枯燥的东西……怎么娱乐嘛……” “就是讲故事！这个你该知道吧！你喜欢听故事吗？”萧楠翻开书页给她看，“你看，这里面的画就是故事！” 少女闻言点点头：“我喜欢……故事……但是……我看不懂……你们这边的……字……我讨厌学字！” “我给你讲，听着听着，你就会觉得，啊~时间不会那么无聊了~”萧楠像哄小孩一样说道。 “那我开始讲了？”看少女没有反对，萧楠道，眼看她的样子也不过十五六岁，应该很好哄吧？ 毕竟小孩子最不讲理的岁数是七岁八岁！ “从前，很久很久以前，在海里住着一群小美人鱼……”萧楠开始按照绘本讲了起来。 少女把半个脸缩进了毯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紧张的盯着萧楠。 但是随着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她的心情似乎完全融入了故事之中。 她好像是第一次听童话故事，当萧楠讲到结局，她竟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胡说！！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娱乐！！小美人鱼死了！！我好难过！！我不要她死！她没死！你撒谎！” 随着她的大哭，她的角竟然发出了噼啪的电火花来！ “哎！！！我们换个故事！！换个开心的！”萧楠只好叫道。 “换个什么故事？”少女不服气的瞪着他。 “逗你玩。”萧楠严肃道。 “什么？” “逗你玩。”萧楠用天津话说了一遍。 “虽然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但是你口音好有趣。”少女一本正经道。 是吧，天津话自带相声效果。萧楠心道。 结果讲完一段，少女笑得不行，因为笑得太厉害还震动了伤口，让她的脸又皱成了一团。 “你们啊，大半夜在说什么！吵死了！”阿飞终于忍不住跑到了客厅来，连婉月都醒了，“少爷，你在讲什么？” “逗你玩啊。”萧楠道。 “啊？”婉月愣了愣。 “嗯……你可能没听过这个段子。”萧楠道。 结果他只得又给婉月讲了一遍。 这下婉月也忽然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而少女则又大笑了第二次。 只有阿飞莫名其妙的问：“这个好笑吗？” “我……我要笑死了……”少女灵魂出窍般呻姻。 “所以你快点好起来，我们这边还有一大堆娱乐事业等你加入。”萧楠道，“比如斗地主啦，你写我猜啦，聚餐啦，烧烤啦……” “你说的我都没听说过！”少女眼里已经开始放光了。 254 时光 萧楠没想到少女的痊愈能力快的惊人，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从她嘴里，终于知道她的名字叫雷雪。 为了在这个人类聚集点不引起骚动，婉月找了个帽子和新衣服给她换上，她竟然不急着走了，说是要留在这里暂住，自称什么自己的战斗力还没到达最顶点之类的话，听着有点中二，萧楠也不懂啥意思。反正多个人住也无所谓，还能多了解一点这个末世的社会关系。 雷雪无疑是研究变异人的重要样本，要从她嘴里撬出关于变异人的事情，就要先和她处好关系。 当然，知不知道变异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聚居方式其实无所谓，主要是这是萧楠个人打听八卦的爱好。 也就是所谓的“学者精神”。 和她搞好关系的法子很简单，雷雪似乎从小就没怎么好好玩过，只要带着她玩就行，在末世娱乐方式几乎为零，那就只能自己开发了。 这偌大的一片区域，实际上居住的人并不多，人类还是留下不少看起来挺没用的物资，于是萧楠和婉月就一起把这些东西搜集起来，逐步恢复原始的娱乐手段。 首先是自制扑克牌，然后自制篮球，烧烤架，露营帐篷。 原本兴致缺缺的阿飞自从解决了温饱问题后，也加入到他们瞎胡闹的阵营中，在已经失去希望的末世，竟然还难得的收获了早就忘记的娱乐感觉。 本来雷雪只想在这里暂时养伤两天就离开，但由于萧楠这伙人太会折腾了，留恋玩乐的她竟然迟迟不愿意离开，每天竟然过得很快乐，捧腹大笑的次数比她这辈子目前加起来的次数还多。 反正就是开心。 萧楠也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些在所谓的自由区的变异人的八卦，比如，变异人尊崇一切顺其自然，弱肉强食，因此为了生存下去也是要你争我夺，崇尚强者，就像是原始的狼群，一切以生存下去为目标，所以根本没有浪费时间的“娱乐方式”。 自由区和处处进行约束的圣人管辖区，简直是两个极端。 但是当萧楠想打听苗枫时，少女都拼命摇头，明显在撒谎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苗枫是谁。 看得出她一定认识苗枫，既然她不想说，那也暂时不用多问了。 就这样，快乐的日子持续了一周的时间，雷雪还会跟着婉月一起去“狩猎”，搜寻来了很多更加丰富的物资。 少女认为婉月也是一种变异人，只是外形和人类一样，因为婉月的力量和速度绝对是普通人类不可能拥有的。 婉月之所以这么强，因为她是被伏羲直接改造了基因的产物。和变异人根本就不是一个起点的。只是这一点连婉月自己都不知道。 这一天，她们搜寻物资带来了一些被阿飞大叫是好东西的物件，竟然是很古老的投影放映机，连接了他们的备用电源后，竟然还可以用！ “这样我们就能放电影了！”萧楠惊喜道，“放露天电影吧！” “露天电影啊！听起来很时髦！”婉月的观念还停留在民国时代，那会儿放电影可是富人级的活动。 “什么时髦不时髦的……这种老掉牙的事情，不过有点好玩。那我们要做个很大的幕布。”阿飞比划道，“要这么宽这么大，还要找个开阔的地方。” “那就去搞起来啊！听起来超级好玩！什么是电影！我还不知道！”雷雪激动大叫道。 “就是活动的故事啊！有人表演的！就像我给你讲的那些故事书，由演员表演出来。”萧楠解释道。 “哇啊啊啊！那太好玩了！” “只有我们几个人看露天电影才没意思呢！电影最好玩的地方就是很多人一起看，还要吃爆米花。”萧楠道，“我们准备传单吧，邀请当地人一起来看。” “为什么要跟那些人打交道？”雷雪不满的撇嘴道。 “因为人与人有交流才会有集群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聚众也是一种快乐的方式。”萧楠道。 “你的口吻听起来有点讨厌。”雷雪哼道。 “等人多你就知道好玩了！这就是电影的气氛！”萧楠道，“试试看嘛！不尝试下多没劲啊！” “好吧！”雷雪勉强算是同意了。 于是他们真的开始修理放映机，并在一块废弃的篮球场搭起了露天电影院。 传单是萧楠负责起草，用阿飞收藏的印刷设备做了很多传单后，婉月和雷雪去负责发放，而萧楠则和阿飞做最后的调试。 这是雷雪第一次真正以不是敌人的身份和普通人接触，她带了帽子后也和普通人差不多，就是皮肤黑了点。这也是第一次普通人类没有把她当做怪物看待，令她惊讶的是，那些死气沉沉的人类拿到这小小的传单后竟然纷纷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看来他们也很久没“娱乐”过了。 “是露天电影！谢谢！谢谢！谢谢！”被发到传单的人，有的人还会拼命感谢她，让她有点不知所措，这种心情和比平时被萧楠逗得哈哈大笑不一样，但是感觉很不赖！ 娱乐什么的，在遇到萧楠之前，她从来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好玩，这么开心的事情，等她回到首领那边，她也要把自己学到的这些新奇玩意告诉他！ 想到首领，她忽然感到了迷惘——如果，自由区的人将来在首领的带领下消灭了圣人那伙人，那么让自己感到非常快乐的婉月、萧十三、阿飞会怎么样呢？ 他们还会这样开心的生活吗？还是变成了变异人的“食粮”？ 她忽然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希冀，她甚至在做梦时，梦到自己就这样永远和大家 一起开心的生活下去，再也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每天都能大笑。 “我会恳求首领，让他们在我的保护下生活，到时候我还会和他们一起玩！一起玩！”雷雪这样对自己道。 好像只有这么想，她感到沉重的心情就会好了很多。 发完了传单，她率先跑到了萧楠和阿飞搭好的临时放映室——其实就是一个帐篷那，没头没脑的问道：“萧十三，以后，我们，婉月，阿飞，还会这样一直开心的生活在一起吗！还这样一直下去好不好？” “当然好啦！你不是才十几岁吗？十几岁就该拼命玩，拼命笑的年纪啊！”萧楠道。 “不、不用为了活下去而烦恼吗？”她呆呆的问。 “不用！当然不用！因为有我们在！”萧楠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喂，你别夸海口了！”阿飞切了一声道。 “这是你说的啊！你可不许反悔！我们要一直一起生活在一起！每天都开心的玩啊！”雷雪不放心的确认。 “当然当然！你就放心玩吧！”萧楠道，“今晚我们看喜剧片！经典的喜剧片哦！” 能一直开心的玩，和他们在一起，真好啊！比做梦还美好！雷雪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不禁道：“萧十三，以后，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 在自由区，如果没有利用价值，人与之人之间便没有任何可以在一起的理由。 “哈哈，你不用为我们做任何事，你开开心心的长大，体验所有人生该体验的幸福，将来有自己的家，就是我希望你做的事。”萧楠道，“你都是自由民了，就该这样自由的毫无负担的、开心的活着啊！ 如果不开心，就不能叫自由。” 雷雪愣了愣道：“我从来没想过你说的这些话……也没人这样说过……” “别想复杂的事情了，让我们把今天最好玩的事情做完吧！”萧楠笑道。说罢又和阿飞一起埋头捣鼓手中的零件了。 雷雪无法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这个人是真的、真的、真的、让人喜欢！他是真的能把美梦变成现实的人！ 想和他在一起！想跟着他！想把幸福持续下去！ 但是—— 还有“责任”没完成。 瞬间，她的心情落到了谷底。 她还记得自己非要去做的事情。 萧十三，站在光明的地方，只要奔向他就能获得幸福。 但是，她的身后无限阴影中， 是首领。 只差一点，她就几乎要握住萧十三的手。 她还是不能 割舍首领。 明天必须得走了。 因为后天就是“萧楠”公开露面的日子。 所有她幻想的美好的未来，都在现实面前崩塌。 她必须 去刺杀 萧楠。 上一次，她没能得手，就被萧楠的护卫追杀到了危险的狂兽区，受了重伤，被魔物围攻，好在被婉月救了。 如果不是遇到了这些人，她大概不会拥有这短暂的快乐时光。 也不会尝到原来世上还有这么美妙的滋味。 那滋味名为“幸福”。 她贪恋开心大笑的时光，以至于在这里拖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 明天必须走了。 自己离开后，萧十三他们还会想起自己么？会忘了她么？ “马上观众就会进场了！”婉月这时忽然进来道。 “啊！婉月，正好你来了！我和十三又顺手修复了一样玩意儿，快，我们摆个姿势！”阿飞叫道。 “是什么好东西？”婉月道。 “自动照相机！”萧楠兴奋道，“我们快来合影一下！看看功能！还有即时出照片的功能呢！” 雷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阿飞拉到和他们站在一起，这时阿飞迅速跑到桌子前按了相机的快门，然后又跑回来和三人一起比划出了老土的剪刀手。 随着快门发出啪的声响，紧接着照片就被打印了出来。 “看！！功能完好！这样我们就留下合影留念了！”阿飞激动道，“这第一张照片给你吧！小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等明天多照几张！我要摆在我的书柜上收藏！” 说罢他把那张合影交给了雷雪。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雷雪拿着照片，眼泪忽然滴落在了上面。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看得见的……回忆啊！”她深深吸了口鼻子，却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萧十三说， 想笑就笑， 想哭就痛快哭。 这就是她这个年纪的自由。 ———— 露天电影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大成功，每个人又能开心的大笑了。 哪怕只是在绝望的末世。 但是起码还有契机让人发出笑声。 每个人似乎不仅仅找到了笑声，还找到了名为“希望”的东西，明明是开心的电影情节，有的老人竟然流下了眼泪。 阿飞和婉月在放映室里负责维护机械，就算这样其实还是能看到屏幕的。 看着人们随着情节发出笑声和欢呼声，阿飞叹了口气笑道：“很久没这样了……我还以为这又是萧十三无聊的娱乐游戏。” “十三少是个很神奇的人。”婉月道。 “咳咳，婉月，你和十三真的只是主仆关系？”阿飞忽然干咳一声问道。 “是啊，我仰慕他才追随他。”婉月道。 “那你……喜欢他吗？我是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喜欢……”阿飞问。 “我配不上他。他是我永远无法触及的人。”婉月道，“但是他是我的家人，我对他，是远远超越爱情的‘喜欢’。” “是吗……”阿飞略显失望的嘟囔了一声，随即小声道：“也是，我也配不上你……” “你说什么？”婉月转头看了他一眼。 “啊啊啊啊啊！没什么！”他拼命的挠头道，“我就是说，今晚的电影不错！你看着机子！我出去散散步！抽根烟！” 说罢他逃跑似的离开了帐篷。 他漫无目的的在附近的街道上走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失落。 他单身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婉月那样，让他感到产生了一种名为“爱情”的冲动。 但是，他看得出来，婉月并不喜欢自己。 他只是个又老又丑的土鳖，他真的配不上， 配不上婉月。 就……这样吧！这种念头不要再去想了。 婉月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就好了。 不要……想了…… “欧阳！我可找到你了！”这时一个肥胖的男人骑着自行车从他身后驶来，“我把你要的电视修好了！快去和我去看看！” “这么快？我都要忘了！”他擦了擦眼泪，装作若无其事道。 “快跟我去看看！正在播新闻呢！”胖子道。 于是他跟着胖子来到了对方的地下电器铺里，果然，修好的电视已经可以看了，并且接收到了来自灯塔区的信号。 灯塔区的新闻节目正在播出重要通知，圣人萧楠即将出席和谈云云，并给出了圣人的照片。 只是在看到闪烁不定的画面时， 阿飞呆住了。 圣人…… 明明 就是 萧十三。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婉月那么厉害。 她是圣人的护卫。 阿飞噗通坐在了地上。 “他们不能留在这里……这里是边境……很危险……婉月……”他抱着自己的头喃喃自语道。 “阿飞，你家里住的那个瘸子，是不是很像电视里的这个人？”胖子指着电视问道。 “根本不像！胖子！你要为我保密！我可以多给你三倍的物资！”阿飞叫道。 “哦。”胖子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 电影放完了，人们却久久不能平复，欢呼着，雀跃着，甚至激动到流泪，原本已经冷漠麻木的人们，竟然因为这简单的快乐而拥抱和牵手， 希望的微光就这么被点燃了。 这样的情形，是否也是和亿万年前，伏羲在暗夜里把希望和知识带给篝火边的蒙昧人类相同呢？ 婉月走出帐篷，来到了萧楠身旁，用复杂的温柔目光看着这个好似能够发光的奇迹之子。 “无论到了什么时代，您永远都是那样耀眼。十三少。”她低声道。 “不，我只是简单的，想让人类露出笑容，仅此而已。”萧楠道，“哪怕，他们恨我入骨。” “但是我爱你。”婉月闭上眼睛缓缓道。 不远处的雷雪默默注视着萧楠和婉月的身影，她把那张照片贴在了自己心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后，才终于能够转身离去。 伏羲所临之地， 便是奇迹的根源。 255 聚散 “你们要快点离开这里！去往灯塔区！”阿飞一回来就扯着萧楠的领口咆哮道，“你这家伙！为什么瞒着我！你为什么把婉月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就是块吸引那些苍蝇的肥肉！！ 那些自由民都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圣人萧楠！！你是故意来看看我们过得多惨的么！！” “你已经见到了萧楠的照片了么？”萧楠立刻推断出了怎么回事。 “对！我从电视上看到了你！你这个混蛋！！你把这个世界搅合的还不够吗！现在立刻滚回你的灯塔区去！不要再在外面闲逛！我不想看到婉月被你牵连！”阿飞气得气喘吁吁，半天才缓过来，用嘶哑的声音道：“我暗中存放了一辆汽车，还能用，你们用那车能走得快些！快离开这里！我不确保会不会有人告密！快走！现在就走！立刻就走！” “阿飞，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婉月道。 “不……我不会跟你们一起去……我只是没用的凡人……婉月，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阿飞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们走吧，我在这里活得很好！你们不用惦记我！” “我们走吧。婉月，身份一旦曝光，我们在这里只会添麻烦。”萧楠道。 婉月点点头，她看着阿飞道：“阿飞，谢谢你收留我们。” “走吧！走吧！我带你你们去车库！”阿飞走在了前面，连那些留在的篮球场上的器材也没收拾，就好似拼命似的赶时间，把他们带到了自己藏车的地方。 “雷雪呢？她去了哪里？”婉月问道。 “不知道！她是变异人，在这附近很安全的！可能去散步了，等她回来我会告诉她，你们回家了！你们快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了！”阿飞催促道。 “好吧。阿飞，我们走了。”婉月看着他道。 “快走吧！”阿飞催促着他们上车。 他眼看着婉月和萧楠上了车，成功启动了车辆，他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的宝贝车子，就这样驶出了他的视线，驶上了他一直梦想着踏上的公路，他站在车库外面，久久的凝视着车辆远行的方向。 没想到，一直小气而谨慎的自己，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么多荒唐的事情。 连自己最宝贝的车子被人开走，他竟然都没有一丝心疼的感觉。 他站在那苦笑着。 然后不知所措的挠头。 竟然，感到还有一丝，成就感？ 大概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吧1 可惜，到最后，他也没有勇气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啊，这就是爱情之苦么？ 雷雪那个丫头片子，跑到哪里去了？ ———— 天刚刚拂晓，在聚集点边缘的隧道边，胖子期待已久的人就带着一车的物资赶到了。 司机跳下车，把车钥匙扔给了胖子。 “按照约定，这是给你的物资，你做的很好，能及时向我们汇报情报。”身穿黑色背心的男子明显是变异人，他的骨骼和脸型都异于常人。 “你们……只会抓那个萧楠是吧？不会对其他人下手吧？”胖子战战兢兢的捡起车钥匙道。 “当然，我们只会抓那个圣人。苗枫那个混蛋，一直对他的主子唯唯诺诺的，根本不配领导自由民。只有我们的头领黑域，才是真正引导人类的主宰。”男子瞥了一眼胖子道，“你选择归顺黑域，说明你很有见识，我们的新世界需要的就是你这种人。” “哈哈……谢谢……其实主要是你们的报酬……丰厚……”胖子满头冷汗道。 只见他忙不迭的就要去开车，他身后的男子眼角忽然闪过一丝凌厉的凶光，只见他的指甲瞬间伸长，毫无声息的就刺穿了胖子的胸膛。 “我们的报酬是丰厚，只是不会给你这种低等牲畜。你的肉可是很宝贵的食材。”他冷笑道。当他抽出指甲后， 胖子的身躯滚落在路边，死相可怖。 紧接着，从货车上下来十几个穿着诡异的男子，他们无不手拿着各种凶器，面目狰狞。 “今天我们要抓到萧楠，给黑域一个大礼。”为首的男子点了根烟，发出了得意的笑声，而在他发笑的同时，嘴里的獠牙隐约可见。 ——— 车辆虽然勉强开上了公路，但是阿飞的车子还是质量不得行，估计他还是没最终修好这辆车，因此开出了几十里后，车就抛锚了。 婉月只好让萧楠在车里先睡了一晚。因为附近很荒凉，看起来不像是聚居点，也没人烟，她就在驾驶座上凑合着过夜，然后想着天亮再去找找看物资和继续前行。 然而，当天亮后，萧楠坐在车里等着婉月回来，无意中打开了车子自带的收音机，调了调台后，里面竟然传来了诡异的通知—— “萧楠……沙沙沙……我知道你在附近……沙沙沙……快滚回来……沙沙……不然我……杀了……” “该死！！！”萧楠一拳打在驾驶台上。 可惜他没有腿！如果他有一双完好的腿，一定立刻赶回去！ 婉月并没有离开车辆太久，因为她担心萧楠一个人在车上出事，十几分钟后就赶了回来。 “婉月！！我们要折返回去！边境聚居点出事了！”萧楠着急道。 “我找到了一些汽油，希望这些油能发动起车子，十三少，你不要急。”婉月安抚他道。 她正要打开前车盖，却见不远处竟然有一辆卡车朝着他们驶来！ 按理说车辆在这种时代已经是超级奢侈品了！ 可见对方来头不小！ 而当车辆靠近，她和萧楠都震撼得不能自已！ 因为那辆卡车的两侧挂满了聚集地居民的人头！ 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阿飞，则被斩断了四肢，划破了脸皮，被绑在了车头！ 卡车上都是一些奇装异服的异形人类，他们眼看着萧楠乘坐的小车就在眼前，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当卡车终于在他们的车前停下。 婉月睚眦欲裂的站在车前，手中拿着的撬棍都在因为愤怒而在颤动！ “婉……月……我没……有……出卖你……”欧阳飞在车头上奄奄一息的说，“我……没有……出……卖……你……” 婉月一步步走向阿飞，那些男子就看着她靠近阿飞，并没有出手，大概就是为了欣赏她绝望的表情。 她的手抚摸到了阿飞的脸上，他的一只眼球已经被拽出了眼眶，耷拉在脸上，仅剩的一只眼珠拼命盯着婉月，用被划得满是沟壑的脸颊，拼命挤出了一丝微笑。 “婉……月……快……逃……” 他大概是为了见婉月最后一面才撑到了现在，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眼中的光彩终于彻底熄灭，失去了生息。 “小娘们，萧楠呢？不会是骗人的吧？萧楠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的？”旁边的歹徒不耐烦的把手里的铁棒敲打着车栅栏道。 “你们……你们……”婉月咬牙切齿的抬起头，怒不可遏。 “你们要找我是么？”萧楠此时忽然从对面的车里发出了声音，“我这就来见你们。你们不要对她动手。” 说罢，只见他乘坐的车门忽然打开了。 萧楠只有一条腿，他下车根本不方便。 但是，一只赤脚却踏足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是第二只脚。 婉月并没有转过头，因为原本阴暗的四周，都因为她身后突然出现的光源而明亮起来。 那并非是车灯的光，而是更加光辉的源头！ 从破旧的车辆里，最终下来了一个浑身赤果的高挑男子。 他浑身都沐浴在光辉之中， 完美的容颜让人心神牢牢被攫住， 他的发丝飘扬，眼神犹如利剑， 他每走一步，地面和一切物质都产生了奇妙的波动，就连汽车的材质，人们身上的铁质扣子都开始扭曲，波动。 那些死去的人们的头颅，此刻都睁开了眼睛，注视着这唯一的主宰。 婉月终于缓缓转过身，她闭上双目，双手合十， 缓缓跪下，并将双手高举过额头， 发出了人类的至高赞美： “礼赞—— 伏 羲” 伏羲面对着恶徒伸开了手臂—— “我是——萧楠，有求于我者，皆来寻我。” 伏羲天威般的话语响起， 除了婉月之外，现场所有人的头颅瞬间炸裂。 而全世界所有的广播系统，亦在此时同时发出了他的这句“神谕”。 这句话语，甚至回荡在早已无人的商场、建筑、以及已经沉入海底的机舱、货船之中。 深陷绝望中的人类。 一次次将伏羲召回。 哪怕 他们早已忘记了伏羲的名字。 却会给他新的代号。 他是—— 萧楠。 256 替换 萧楠醒来时只感到浑身像是散架一样。 这种让人像是跑了几十里路的感觉，应该是伏羲忽然又出现了。 不知道是伏羲感应到了他的愤怒还是有其他的什么打算，忽然又冷不丁的显形。 他从车座上爬起来，顺着车窗，能看到外面伏羲“肆虐”过的景象。 难以置信，这次伏羲把那些歹徒的汽车连带身躯，以及那些无辜被害者的人头，全都变成了黄金。 就连地面也是被黄金侵蚀的状态，方圆数十米内，一草一木都化作了金质的。除了他乘坐的这辆车，周围简直是金灿灿的一片。 婉月打开车门，对他道：“十三少，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萧楠问道。 “大概几小时吧，自从伏羲消失后。”婉月道。 “伏羲……应该只是展现了些许吉光片羽，看周围物质变化的范围就知道了。”萧楠在她的搀扶下坐起来。 当他勉强坐着轮椅来到车外时，还能看到那辆卡车一同化作黄金的欧阳飞。 “阿飞……我不该丢下他的……”萧楠内疚的说。 “这不是您的错，是我的过错。”婉月道。 “不……这不是你的错，婉月，我应该预想到各种后果，但是我没想到……现在，我们无法再去给予死者以追忆和祭奠，只能沿着伏羲为我们指明的道路继续前行……伏羲……他做了什么？” “他不知道用什么原理，做了一次广播，我猜以他的能力，范围大概是全球级的。”婉月道。 “是吗。他已经允许你‘直视’他了么？”萧楠捂着头道，“婉月，你太过接近伏羲的话，我觉得是我犯下的罪。” “我乐意追随您的脚步，无论多么接近，我都不后悔。”婉月看着黄金的卡车和尸体道，“请让我与您一起，步入非人的境界，只要是你去的地方，我都会跟着去。” “啊……”萧楠抬起头，看着阴晦的天幕道：“这末世绝望的气味，伏羲又要为我引来什么？我只感到我在逐渐逼近‘破灭的源头’，就算我一动不动，他也在鞭策着我前进—— 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 “您是唯一的，宇宙唯一的，人类不可以说出口的那个。”婉月转向他，缓缓道，“您是无比纵容人类的，剥夺了这个早已该灭亡的种的可笑自由的，那个。 除了您，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个秘密。” “谢谢你，婉月。” “苗枫从来没把你当做他，其实我也很难把你们两个联系到一起。若不是伏羲让我从无限膨胀的进化中复生，我也无法想明白这个道理。”婉月道，“我在吞下了水晶牙齿后，一瞬间就到达了某种‘顶点’，才感悟到了这个真相。 少爷，伏羲是无法直接完全降临到这世上的‘现象’——我们的星球无法承受他超绝的力量，唯有您，才能赋予他声音和意志。 但是这不是我追随您的理由。 我一直，还感念着那个和我一起在凋零的寒夜里努力活下去的十三少。 我会，永远为十三少而活。” 说罢她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只想看着十三少。然后和您一起，将萧家彻底铲除，我们才能真正的……走出萧家大院！” “经过伏羲强化的你，寿命会长达二百年左右——本来你被水晶牙齿进行了超进化，已经快要成为永恒的生物，是伏羲把你从那疯狂的进化中拉出来，赋予了人类的理智能够承受的‘强化’程度。 所以你不是永生的。 如果，你没有祈求伏羲给予你永恒的生命，那么这个时代，就是未来的我们分离的时代。”萧楠道，“我们被传送到这个时代，并不是随机，这是个充满‘寓言’的时代。无数破灭的因子因为我们在民国时代的举动而被触发，因此引发了伏羲的‘回溯末日’的能力。” “那就足够了。让我以二百年人类的身份追随您吧。”婉月温柔的说道，“永恒对于我来说，太过漫长了。 以及，您会扭转这个绝望的时代？是么？” 她望向阿飞黄金的尸体道。 “相信伏羲吧。就算人类无数次认为神抛弃了他们，无数次甚至连自己都要毁灭，无数次认定自己有罪，但是，神永远没有抛弃这个物种。”萧楠道，“看啊，自认有罪的人，马上就会来朝圣，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一个无比任性的答案。” 果然，行驶的汽车已经开始从远处朝着这边驶来，那不是一辆普通的车子，而是经过改装的，神似萧楠那辆豪华房车的大型车辆。 那辆车被改装的很夸张，拥有着重型装甲，以及各种看起来高科技的外置武器，当车辆在数十米外停下后，车门自动打开，一名戴着口罩式面具、身穿皮质风衣的男子用轮椅推着一名身穿民国时期长衫的男子，缓缓走下了车子。 那两人逐渐靠近，当看到已经变成了黄金的一片区域后，轮椅上的男子发出了干笑声：“我只是从过去的资料中知道伏羲有着改变物质的异能，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到，真是惊人，就连人体爆炸时的状态也被凝固成了违反力学的黄金形态。” 那身穿长衫的男子的容貌，让婉月惊骇的瞪大了眼。 因为，他简直是萧楠的翻版，没有一丝不和萧楠相同的地方，连声线都一模一样。 就连男子身后推轮椅的那个风衣男子，也因为萧楠的容貌而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您就是‘圣人萧楠’了吧！”萧楠开口道。 对面的男子微笑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时代的‘圣人萧楠’。但是，面对正在的萧楠，我想，我没必有再隐瞒什么了。 如您所见，我只是您的影子。” “您在说什么！萧楠大人！”风衣男子沉声道。 “麟翼，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么？”自称萧楠的男子温柔的说道。 他身后推轮椅的青年单膝跪下，道：“您吩咐吧，我早已发誓过绝对服从您。” “这件事我等下会告诉你，在此之前，还请你对接下来听到的事情，绝对保密，永远保密。”“萧楠”道。 “遵命！”被称为麟翼的男子虔诚的应声道。 “萧楠”继续说道：“萧楠大人，我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您本人，实际上，我对您的一切无比熟悉，我被灌输了一切有关你的记忆数据，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是来自于你身体的原始数据。 没错，我就是你的‘复制人’，但是我不是那种简单的复制体，在伏羲实验中获得的关于您的一切数据，都回馈到了我身上。 因此，我可以说是全世界唯一的一个，您的百分百完美复制体。 请允许我向您说明，在您延迟了十几年才出现的这个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 “愿闻其详。”萧楠道。 复制人说道：“伏羲实验在二百年前中断后，计划就进入了休眠阶段。但是，暗灯组织的首脑并没有放弃这个实验。 大概在十几年前，我被制造出来。我一醒来，就拥有您的大部分记忆，当然，这些记忆数据是根据伏羲实验搜集来的信息模拟补完的。 我的人格和心智也是百分百吻合您本人。 我被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拯救这个魔物横行的末世，按照您的思维方式，我提出了救世理念。 那时，苗枫忽然出现在了这个时代，我和他取得联系后，苗枫一直把我当成是你，来和我共同实行救世的理想。 可惜，我们的理念最后出现了分歧。于是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我虽然是您的完美复制人，容貌也能稳定在您二十多岁时的样子，但其实我的身体机能一直在衰减，如您所见，我的残躯撑不了多久了，甚至可能只有数小时。” 他说罢伸出手腕，露出了手上还在被输液的数条管路，这些管路连着他轮椅后面的维生装置上。 “如果不是因为听到了广播，我大概可能要在边境抱憾而终了。因为我的身体根本撑不到真正谈判的那天，而自由区的消息太过闭锁，我本来打算亲自去见苗枫的。”复制体道。 原来伏羲发出全球广播，就是为了把复制体引过来！ 这就有点意思了。 萧楠道：“感谢你替我做了这么多本应该我做的事情，但是——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你。” “时间不允许了，抱歉。我只能对您说，暗灯的数据里早已显示您具有某种时间跳跃的特性，所以对您出现在这里我毫不意外，如果可能，我甚至很想看看，我和您唯一的不同点—— 只有你，才能和伏羲取得联系，只有这一点，我做不到。”复制体苦笑道，“也只有这一点，时刻提醒我，我只是个假货。 可是苗枫对我深信不疑，他甚至认为，正是因为我提出了过分的理念，所以伏羲才会切断和我的联系。 而实际上，我从未和伏羲取得过任何联系，您知道吗？我是多么嫉妒着您啊！ 如果我可以和伏羲联系的话，那么…… 我是完完全全，真正的您了，起码，我可以以您的身份，向苗枫谢罪。 如果，我比你早一点遇到苗枫的话，或者，他会成为只属于我的挚友。 所以，最后的最后，为了苗枫，您能答应我最后的心愿么？” “你说罢。”萧楠道。 “我知道您有着圣人的品格，您一定会答应我，为了这个世界，为了苗枫，请您代替我，作为‘圣人萧楠’活着，继续引领这个世界，好么？”复制体道。 “我会为你完成的。”萧楠点头道，“我会接过你的重担。” “谢谢您，麟翼，这就是我最后的请求，希望你能像听从我一样，听从新的‘萧楠’的命令，辅佐他继续拯救这个世界，好么？”复制体又转向了身边的青年道。 “萧楠大人……我一定……为您完成心愿……但是，在我的心底，您是唯一而不可取代的！”青年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咬牙切齿的单膝跪着道。 “傻孩子……”复制体努力的抬起无力的手，摸了摸他的脸。 原来我圣父起来是这么个样子，还挺有点招人烦的。萧楠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不由自主的就开了小差。 交代完后，复制体的状况忽然就恶化了，他应该是一直吊着一口气，现在说完了最后的愿望，他的生命体征迅速的开始衰退了。 “萧楠大人！！您不要离开我！！”青年试图要抱他回去，复制体却摇了摇头道：“不……不用了……没用了……萧楠……你……我是……嫉妒你……的啊……我想……我只想……见一见……伏……羲……” 时间在此时瞬间凝固。 萧楠竟然靠着自己的双腿走到了还能眨眼的复制面前。 “可悲的复制体，你一直以完美复制我为荣而自得，但是，你并没有复制到我的任何一点。”萧楠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伏……伏……”复制体睁大眼睛，看着萧楠，眼中流露的只有惊惧。 “我是 萧楠。”萧楠缓缓道， “你们要如何复制‘伏羲’？人类试图复制我太多次了，各种形态的我，但是， 从未成功。 他们甚至把我想成全能的机械，或者是有意志的星体。 可悲而渺小的复制人， 你那令人肃然起敬的圣人行为和救世之心， 无法抹消你背后的‘主人’的阴谋以及你为虎作伥的自私。 是暗灯散播了改造后的病毒‘伊甸’，令世界陷入末日。 然后他们又创造了你这名虚伪的圣人， 甚至蛊惑了我的信徒。 你以救世的大义为名，让无数的人成了暗灯野心进一步膨胀的试验品， 在你们的随意摆布下，人类忘却了真正重新兴起文明的方法，混乱和暴虐肆虐大地， 即使如此，我依旧爱着你们。 无论你们毁灭自然多少次，由我来为大地重新装点生物和植物， 无论你们厌恶自己多少次，由我来修复被人类榨干的大地和海洋， 无论你们多么荒唐的自毁，由我来重新为你们点燃希望和文明的光芒， 无论你们多么自责和后悔，由我来为你们弥补过错，收拾残局，甚至回溯时间，修正错误。 无论你们多么自卑愚昧，否定我的存在，我都要告诉你们，神存在，并爱着你们。 神容忍你们的一切过错，因为，在我面前，这些不值一提。 我是萧楠。 我是伏羲。 我是悖论概念——无初之终，无末之始。 你要如何完美的复制一个悖论概念呢？低级种的生物作品？” “啊……啊啊啊……啊啊……”复制体的眼中被泪水溢满，他的脑子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秘密和蛊惑，在时间重新启动的刹那， 他的脑壳瞬间炸裂了！ 257 他 萧楠猛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身体重重的撞在了轮椅的靠背上，右腿的残肢也痛得要命。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他的复制体的脑袋一下就炸裂了！ 看样子就像是他之前说的，生命力耗尽，但是这方式也太惨烈了些吧！ 而且他感到自己似乎又被伏羲上了一次身，浑身散架的感觉清晰的提醒着他。只是他不敢说。 不然，他有种预感，抱着复制体尸体崩溃的那个青年——麟翼非要和自己拼命不可。 在青年抱着血肉模糊的身躯痛哭了半天后，萧楠才只好道：“那个……您节哀顺变……我们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都是因为你！！”麟翼咆哮着，他动作极快的抽出身后的长剑指着萧楠，婉月立刻挡在萧楠的面前，质问道：“你想做什么？你忘了你的主人生前叮嘱你的遗愿了么？你沉浸在悲痛里就能让他复活了么？” 终于，那青年还算是清醒了，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从车里拖出了一副水晶棺材，原来复制体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后事。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他的脑袋会炸裂，因此最后被放进了铺满白色玫瑰的水晶棺内的，只有一具无头的尸体。 萧楠望向了黄金卡车上的阿飞的尸体，在这个末世，竟然人与人死之后的差距也这么大，有人抛尸荒野，有人隆重厚葬。 人类社会根本没什么改变。 “虽然萧楠大人命令我要听命与你，但是如果你违逆萧楠大人的理想，私自做出破坏他辛苦建立的组织和国家，那么我就会按照罪人的惩罚来惩处你！”麟翼抚摸着水晶棺道，“在带你回去灯塔区之前，我要去萧楠大人所定下的地点安葬他。” “请便。”萧楠道。 “上车吧，你死在外面会很麻烦。”麟翼阴沉道，“马上那些变异逆贼都会汇聚到这里。” “我们还是继续去单独找苗枫会谈吧？”萧楠道。 “不可能，你在几天后会和苗枫有公开的会谈，这次你不用亲自去那边了。”麟翼道，“我会誓死保护你的，就像萧楠大人希望的那样。你的命已经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了。” 就这样，萧楠和他一起上了车，车外面看这是一个很金属朋克的改装车，车内竟然有三分之二的面积都布置得犹如洛可可风格的欧式房间，内里空间感显得很大。 而另外三分之一则是驾驶舱，貌似还是全自动的，定好位置后可以自行前进道航。 总体来说，相当有未来感。 “真厉害，这简直是移动的别墅。”萧楠进门后惊叹道。 “这辆车一旦完全封闭，就是一座要塞，那些变异人绝对不可能轻易攻破。”麟翼道。 只见他把水晶棺材放在了车体下面内置的暗格内，之后暗格合拢，地面平整如初。 之后他就前去驾驶舱了，并锁死了驾驶室的门。 “我们……就在这等吧。反正上海也不大。”萧楠在似乎是客厅里的地方对婉月道。 婉月把萧楠扶到了沙发上坐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吃早饭吧。” 说罢她从自己带来的背包里拿出了真空包装的面包。 “这玩意儿的保质期还真的很长。”萧楠道，“不愧是未来科技。” 这是婉月搜寻来的物资，吃了真空面包之后，萧楠道：“我觉得如果苗枫见到你，肯定会惊讶，而且他如果知道了真相，说不定还会崩溃。” “既然如此就装作你就是那个萧楠好了。我会配合你把话圆过去的。”婉月道。 “婉月你人真是太好了。”萧楠感动道，幸亏遇到了婉月，不然他觉得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也不知道麟翼说的埋葬地点在哪里，竟然车开了一上午都没到。萧楠无聊的就在沙发上打盹。 等到麟翼终于走出驾驶舱时，萧楠躺在沙发上微微抬了抬眼道：“你吃了么？没吃我们这有面包。” “我不饿。”麟翼双眼红肿，冷冷道。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越是难过，越要多吃饭，才能带着先人的希望活下去不是？”萧楠道，“我们给你留了面包，你要不拿去吃？” 麟翼有点惊讶的看着他们，随即恢复了冷漠，还是那三个字：“我不饿。” 说罢他去上了个厕所。 之后他又钻进了驾驶舱。 出于无聊，瘫在沙发上的萧楠索性站起来，探索下这辆未来车辆的内部。 “少爷，你的轮椅……”婉月提醒道。 “没事。”萧楠说罢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发觉里面超有科技感，由荧光组成的虚拟控制台就悬停在墙壁前方，镜子也是一种电子屏幕，马桶的造型……也很奇特。 “真厉害。”萧楠自言自语道，他用手碰了一下那虚拟控制台，洗手间里就发出了人工智能ai的声音：“请选择模式。” 控制台立刻跳出几个虚拟的选项，萧楠按下了深林模式，周围的立刻被全息投影成了浓密的林间，完全逼真那种！还有鸟鸣虫叫的声音！ 完全就是在树林里便便的既视感！ “哇！”萧楠叫出了声，幸好他关闭了门，不然被听到了就显得自己太土了。 但这只有科幻电影里才出现的场景，怎能不让他多研究一下呢？ 按了沙漠模式后，环境又变成了一望无垠的大沙漠。 竟然还有几十种模式可以选择！ 除此之外，原来马桶还能变形，自动冲洗，变透明什么的，提供虚拟全息投影书籍可供阅读，他觉得自己可以在这洗手间里待一天。 “少爷，你不会是在里面摔倒了吧！”大概是他坐在马桶上看书的时间太长了，婉月都忍不住敲门了。 “啊！没事！我这就出来！”萧楠说着赶紧跳到了门口，让出了洗手间。 “哇！”婉月看到里面的全息投影也吓了一大跳。 “看！这个洗手间很厉害！”萧楠献宝一样说道，“你用吧，我出去了。” “你慢点。” “这个模式能调几十种！调到月夜水面上，超有感觉！还有广场那种！”萧楠提醒道。 “广场？”婉月歪了歪头。 来到客厅后，萧楠从墙壁上的窗口可以看见外面已经下起了雨，经过了二百年的时间，魔都已经被扩建成了无边无际的超密集大都会，果然不是一天就能走完的。 设置好了自动导航的麟翼再次走出了驾驶舱，看见萧楠又在啃真空包装面包，他终于忍不住疑惑的问：“你就这么喜欢吃这种垃圾食品么？” “这可不是垃圾，这是食物。”萧楠道，“是午餐，你吃么？” “……你就用这个充饥？”麟翼蹙眉道。 “其实……还有其他，泡面什么的……但我们没带来。”萧楠道。 “…………那个女人呢？”麟翼紧锁眉头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苗枫。 “她是婉月，在洗手间。”萧楠道，显然婉月也对洗手间里的设置着迷了，这么久都不出来。 麟翼闭目深吸一口气道：“好吧，我来做午饭。你的口味应该和萧楠大人一样吧？” “我没什么特殊口味，能吃的我都能吃。啊……如果可以选择我喜欢……清淡一点口味的，当然你们喜欢麻辣的我也喜欢……”萧楠道。 “知道了。”麟翼拉长着脸进了厨房。原来厨房在单独的暗门里，需要使用指纹识别，墙壁才会打开。 不一会儿，麟翼就用考究的银质餐盘端来了四菜一汤，每道菜光是看外形和摆盘都让人食指大动，还刻意用了蓝色的兰花作为点缀，搞得跟在大饭店吃饭似的。 “哇……你做菜的手艺真是高超！”萧楠还没吃就先夸上了。 麟翼没理他，只是默默的端起碗自己自顾自的先吃了。 萧楠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鸡肉先放婉月碗里，毕竟这么多天婉月都没好好吃过一顿真正像样的饭。 然后他才夹起青辣椒往自己碗里放。 “十三少，你吃辣椒做什么……”婉月感动之余不解道。 “我就是尝尝。”萧楠道，“配菜才是绝对菜味的关键。” “我的厨艺不用你考验，是萧楠大人亲自认证的。”麟翼哼道。 萧楠把辣椒放进了嘴里嚼起来，味道果然不同凡响！ “太好吃了！”他惊道，“你简直是天才厨艺家！” “确实好吃。”婉月不得不承认这个麟翼做菜真是一绝，她的手艺完全比不上。 “可是，为什么你会用这些鸡鱼做菜？是冷库里的么？”萧楠问道。 “不，是新鲜的。萧楠大人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这些是灯塔养殖实验区内的产品，粮食蔬菜和水果也是。”麟翼道。 “既然如此，可以扩大这种技术，这样辖区内的人就不用去吃那些罐头食品了。”萧楠道。 “不行，虽然萧楠大人也有这个计划，但是最近十年内还不能大规模推行，因为自由区的那些反叛者时常发动进攻和骚乱，现在主要的战略目标是消灭这些敌人。否则一切成果都会泡汤。”麟翼道。 “那么一边发展生产，一边准备战事也是可以的。”萧楠道。 “食物技术和产品，是为区内的高阶者准备的，下民想要得到这些食材，必须要为灯塔区做出贡献。怎么能容忍他们不劳而获！”麟翼道。 “所以，这种食物生产技术，原来是所谓的高阶者的特供。” “为了稳定好不容易建立的社会，阶层制度是必要，唯有这样才能激励人民，稳定人心。这是萧楠大人制定的基本策略之一。”麟翼道，“你到底在质疑什么？” “没什么。”萧楠扬了扬眉毛。 麟翼恨恨的呲了呲牙道：“我本来只是个流着变异血的下层者，是萧楠大人救了我，并给了我新生，我绝不允许你诋毁他的任何方面！” “放松，我没有诋毁他的意思。”萧楠安抚道。 大概是他的声音和此时的神情太过像复制体，原本愤愤不平被点燃了压抑怒火的麟翼，在气得喘息了几声后，终于还是压住了自己的怒火。 他呲牙的时候，就像雷雪一样，也有着明显的虎牙，像是不服气的狼崽子。不知道是不是复制体有意选择了他，他的五官的确和苗枫很相似，只是比起苗枫显得更容易狂躁，而且， 苗枫做菜简直不如他的万分之一。 想到这一点，萧楠就想到了他和苗枫在房车上轮流煮面的痛苦经历。 竟然有点想念苗枫了。 但是到底要怎么面对他，还真是个问题。 毕竟他和苗枫穿到这里的时间相差了十几年。 —— 在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安葬地点—— 一片连野兽都不会来的偏僻无人区，却长满了白色的花朵，看上去极为梦幻。 萧楠和婉月注视着麟翼安葬了复制体，看着麟翼跪在地上久久的默哀，萧楠忍不住说道：“我一定会完成他的遗愿，拯救人类的。” “萧楠……大人……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唯一的……主人……”麟翼捂着脸，眼泪从他的指缝不断滴落。 他只有十八岁，对于他来说，复制体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也只有这时，他才表现得像个真正十八岁的少年，痛哭得不能自已。 “麟翼，我不指望你还把我当做像他一样的主人，我只想和你成为朋友。”萧楠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安慰道，“我希望你能从悲痛里走出，从此以后能够开始新的人生。” “你懂什么！！”麟翼吼道，他转过头，却看见萧楠的脸，是那么熟悉，他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无法对这张脸继续吼叫， 就好像…… 那个人还活着…… “对我下令！！快对我下令！！”他抓住萧楠的袖子哀求道，“快对我下令！让我做点什么！就像主人那样！快点！没有他的命令！没有他的指示！我活不下去！我根本不想活下去！！” “把我当做他。我命令你，把我当做他，叫我‘萧楠大人’！现在，立刻，马上！”萧楠扶着他的肩膀下令道。 麟翼跪在地上，紧紧的咬着牙齿，五官都拧成了一团，却依旧无法从呜呜的嘴里发出一个完整的字。 “这是命令！叫我‘萧楠大人’。”萧楠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命令。 说罢，他按着麟翼的头，强行按在自己的腿上，揉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像你往常那样称呼我。” 这个动作只有复制体才在私下里对他做过，是他内心里最期待的时刻，甚至，他的手指会特意挠挠他的耳朵，扯扯他的耳垂。 而萧楠此刻的手指，就在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耳朵。 这是只有复制体和他才知道的暗号。 “为什么……为……什么……你和他……一样……”他的眼泪打湿了萧楠的长衫。 “呼唤我，这是命令。”萧楠冷静的说。 连这份刻骨的冷静语气也这么像他！ 麟翼紧紧咬着牙齿，终于用细不可闻的声音泣不成声的呼唤道：“萧……楠……大人……主……主人！！不要！！抛下我！！！不要抛弃我！！！我只有你！不要抛弃我！！ 我是的狼犬啊！你说过让我永远追随你的！！！主人！！让我做你的狗！！我要永远都跟着你！！跟着你啊！！呜呜呜呜呜……” 他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呜咽叫声，拼命扯着萧楠的长衫。 “我不要你做狗，不要你做我的奴仆，我要你做我的家人！”萧楠双手捧起他的脸，威严的宣布道， “我是萧楠，我是唯一的萧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我不索求你任何回报和忠诚！我只给予！ 给予你！ 足以淹没银河的怜爱！ 哪怕你的身躯与神魂都毁灭！ 我也永恒的爱着你！ 向我索取吧！！ 凡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麟翼在他冲击性的话语和异常力场之下，几乎要无法保持自己的理智，但是他依旧在大脑和灵魂都震颤的时刻还呓语着：“让……主人……回来……我……的……主人……” “你被带来的那一天，只有八岁大，你的浑身都是泥污和伤口，但是你却杀了四个恶徒，展示了你非凡的能力。 因此我收养了你，我给你起了麟翼的名字，给了你一个‘窝’。 我记得所有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知道你喜欢那个骨头形状的玩偶，就算坏了还要搂在怀里才肯睡觉。 你寸步都不愿意离开我的身边，为了照顾我，你努力学习一切你不擅长的东西，我被刺客下毒后，你就不再允许任何人把食物送到我面前，为了练好厨艺，你的双手不知道被切伤烫伤过多少次。 我知道你最喜欢在稍微晴朗的天气去到田野里奔跑，但是因为我的身体，你永远只是眷恋的默默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还知道你无数次为了我身受重伤，却默默的独自忍耐，不在我面前表现出一丝痛苦。 还要求什么呢？我就是萧楠。 死去的只是我众多身躯的一具，就连这一具也不过是我随手的作品。”萧楠道。 “主人……是你……主人……主人……”麟翼紧紧抱着萧楠的腿不肯松手。 而在婉月看来，萧楠显然同步了“伏羲”的“知识库”，调出了些许关于复制体和麟翼的记忆。 毕竟复制体也是以萧楠为样本，说和伏羲毫无关系是不太可能的。一定也具有些许联系，不然不会把真正的萧楠“呼唤”到了这个时代来。 真不知道这样下去，“萧楠”这一人格会被伏羲同化到什么地步。 而萧楠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的脑子里确实涌现出有关麟翼的一些记忆，可是只有“和麟翼有关”的记忆，根本不是完整的复制体的所有记忆。与其说是他调取了复制体的记忆，倒不如说是现场窥探了麟翼激动之下浮现的强烈表层记忆，然后再装比的说出来。 因为伏羲一时冲动，炸了复制体的脑袋，想要追溯他本人的记忆已经不可能了！ 要搜寻暗灯的谜团，还得亲自去灯塔区调查。 伏羲这个混蛋，把自己当工具人。 但，通过这些强行挤进脑子里的记忆，他差不多也能感知到，复制体是把麟翼当做自己的忠实猎犬一样豢养，麟翼从小就只能睡在复制体床边的地板上，一开始甚至要戴项圈和口套。 他确实是个从小就没有被人当做人对待的可怜少年，因为麟翼的变异天赋，被当做了怪物，他被随意怀孕的年轻母亲当做打下的胎儿扔进了垃圾堆，之后和野狗为伍，像狼孩一样靠着垃圾和吃死尸活着，他被人类追逐殴打虐，待，在他十八年的人生中，虽然复制体把他当做猎犬， 对他的教育也仅仅局限于调叫他绝对忠心， 却是唯一对他温柔和好的人。 也难怪他对复制体有着深刻的羁绊。 他是多么个单纯的家伙，可以为了把他当做幼崽而哺育他的母，狗叼来死尸的肢体，默默的守了三天三夜，期待着已经死去的母，狗睁开眼睛， 可以为了一个只给了他一口吃的小女孩去杀死四五个凶恶的歹徒， 也可以为唯一对他好的复制体献出所有的忠心，甚至想着将来完成命令后自杀追随主人而去。 大概世上没有比他更像忠犬的人了。 “我想让你活得像个人。”萧楠道，“如果说我本人有什么对你的期待的话。” “叫我的名字……主人……再叫一次我的名字……”麟翼此时彻底垮了，像个小孩那样嗫嚅着流泪道。 “小麟翼，如果你要追随我，我走的可不是人类该走的道路。”萧楠着他的头发道。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和主人在一起……我要主人……”他在萧楠的腿上不停的蹭着头道。 “走吧！！回去吧！时间紧迫！”婉月忽然从后面一把架住他的咯吱窝，把他往回拖。 这个白天看起来还很冷酷的家伙，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只腻歪的哈士奇了。 —— 萧楠在车上度过了一夜，老实说，虽然车子里的卧室极其豪华，但是他真睡不惯这种欧式软绵绵的床。 麟翼和婉月说是会轮流值班去开车。 翻来覆去没睡着的萧楠还是去卧室里的独，立卫生间思考人生了。 只是卫生间的门忽然神秘的自动开了一条缝，然后他感到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麟翼，你是抢不到外面的厕所吗？”萧楠问道。 “没，我就是习惯这么守着。”蹲坐在洗手间门外的麟翼道。 “你是猫吗？”萧楠满脸黑线道。 “猫没我好。”麟翼竟然认真的回答了，“猫不听话，还不忠心。你不是说你继承了主人的一切记忆，为什么不知道我的习惯？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主人……你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你只是想让我听你的……”他开始小声比比。 “额……嗯……这个很难解释。反正， 我希望你能开心，麟翼。”萧楠无奈的笑了笑道，这种情景说话可真尴尬。 “哼。我才不开心。”门外传来了一声冷哼。他应该是别过头了。萧楠感到那股视线消失了。 但是，在黑暗中，靠着墙抱着膝盖的青年，脸上却流露出了淡淡哀伤的微笑。 就这么， 跟着他， 走下去吧。 “你有点消化不良。”他的头靠着墙壁，对洗手间里的萧楠道。 “你怎么知道的……啊啊！！除臭的设置是什么！！！”萧楠发出了嗷嗷叫，“窝草！帮我关下门行吗！” “笨蛋。”麟翼换成了盘腿的姿势，撇了撇嘴，“什么是窝草？主人从来没说过这个词。” “祖宗，您把门关严实吧。”萧楠和气的说道。 258 到达 车辆终于开始驶向灯塔区。 在灯塔区的最外围，矗立着通电的铁丝网和岗哨，通过后则是一道数十米高的高墙，将灯塔区和外界一分为二，通过高墙的大门要经历过严格的安检。 像麟翼开的这种车，原来并不是唯一的，而是一种通用的工具车，用来运货的，萧楠猜测，大概只有他们乘坐的这辆里面是改造过的，用来适合复制体出行。 自从经过了关卡之后，萧楠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彻底是取代了复制体，所以也换上了衣柜里的专用衣服。 复制体极为喜爱民国时期的长衫，但是进行了改良，显得更加有种现代风格。长衫的颜色以淡色调为主，也有萧楠在冬季里才用的毛裘，不知道他是故意模仿民国时期的萧楠，还是真的喜欢这些衣服式样。 其实真正的萧楠到了现代，反而会跟随时代风格改变自己的服饰。 换好了崭新的衣服后，麟翼帮萧楠理了发，在末世的这几日，萧楠的头发都显得毛毛糙糙的，长长了不少。 整理了一番后，萧楠显得精神多了。 “这是主人喜欢用的备用义肢，他会在出现在外人面前时穿戴。除了他身体不好的情况下，一般都戴着，所以别人并不知道他的腿是有哪里残疾，只知道他行动不便。”麟翼提着一条黑色的仿真义肢放在了床，上。 那条义肢和萧楠用过的义肢都不一样，外形和真腿完全一致，只是是黑色的，从外面看不到任何接口，百分百高仿真，残肢的接受腔也不是硬邦，邦的塑料，竟然是软绵绵的。 萧楠卷起裤子，在麟翼的帮忙下穿好义肢，不愧是未来科技，穿戴极其简单，麟翼说这是用了什么什么纳米技术，萧楠也听不懂，只知道穿上后，接受腔很舒服，像是被软枕拖着，没有感到普通假肢那种疼痛和禁锢感。 义肢的重量也很轻，萧楠穿好了假肢后，试着走了几步，意外的发觉自己走得很稳。 “义肢里有装置，可以感应你的肌电信号，根据你的姿势调整，你的左腿也有助行肢具，等我帮你一起穿好，你就可以完全像正常人那样步行了。”麟翼道，“在主人体力好的情况下，他经常步行的。” “太神奇了！”萧楠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和正常人一样步行的一天，“这些辅助器材可以让我走多久？” “直到要充电为止。” 萧楠在车里走了一圈，虽然感觉有点奇怪，却并不难受，他的步伐也很稳健，不用像带着以前的义肢那样要刻意调整腰胯，最神奇的是，他竟然可以双脚离地蹦跳。 有了这种技术，肢残完全不构成身体障碍了！ “但是你离开这辆车，在公众面前还是要坐轮椅，因为人人都知道圣人这几个月来都身体欠佳。”麟翼道。 “那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我的国家了。”萧楠道。 听到这句话，麟翼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根本不是你的国家。” “别激动。这个星系都是我的。”萧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我去驾驶和应付下面的关卡，你回卧室好好呆着，车辆可能很颠簸。”麟翼挥开他的手道。 萧楠于是回到了卧室里，跟在卧室里等他的婉月展示自己的义肢。 “十三少能正常走路了，真是太好了，不过小心你的腰胯啊。”婉月关切道。 “放心，我很好。”萧楠刚说完，车子就急刹车了一下，他径直撞在了茶几上，连婉月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没事吧！”婉月连忙扶他躺到床，上。 “没事，就撞到了……没事。”他揉了揉自己的后背，不好意思说自己撞到了臀，部。 “据说外面关卡很多，要经常停靠，你还是躺着吧。”婉月叮嘱道。 没想到过关卡比在外面开车还慢，等了足足一上午，车辆才终于能够往灯塔方向行驶，可见安保到底多严密。 也不知道麟翼到底出示了什么证件，那些关卡没有一一搜查他们车辆的内部，即使如此，还是要一个关卡一个关卡的过。 甚至麟翼提醒他们，连窗帘都不能打开，这是为了防止遭到刺杀。 在安保如此严密的情况下，刺杀情况往往依旧防不胜防。 终于，在接近傍晚的时候，车辆终于驶入了一处秘密的地下通道，也不知道通道有多深，大概过了半小时才终于停下。 这时，麟翼过来通知道：“可以下车了。你注意点，不要表现得太随便，否则会被识破。” 萧楠点点头，被婉月扶到了轮椅里，给他盖好了包腿的毯子后，麟翼推着萧楠来到了门边。麟翼把轮椅后维生装置连着的呼吸面罩给萧楠戴上，这才打开了车门。 只见车门自动打开，斜梯缓缓降下，在门外，是一个很壮观的地下停车库，十几名穿着统一制服的“战士”在车外排成两列迎接萧楠的到来。 当麟翼推着萧楠下了车后，这些人齐刷刷的向萧楠行鞠躬礼。 一名似乎是队长的中年人出列，道：“圣人，您这次秘密外出引发了灯塔内的混乱，议长希望您立刻去见她，议事会也……” “圣人的身体还很虚弱，他需要休息。”麟翼说。 “没关系，我可以前去。”萧楠隔着呼吸器道。 “实在是让您受累了！”队长单膝跪下道，“议事会一团糟，真的是离开您不行……”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麟翼呲牙瞪了瞪萧楠。 “保护好圣人。”队长对小队其他人道。于是在十几个人的簇拥下，萧楠乘上了专用的大型电梯，朝着顶层不断进发。 这十二个人是圣人的贴，身死士，平日里只要萧楠走出自己的起居室，都会和萧楠寸步不离。 电梯终于在一百多层的地方挺了下来。 他们一下电梯，就看见了眼前极富未来感的科技大厅，很多人在光明洁白的大厅里忙碌的走来走去，这些人都是聚集在塔内的科技精英和管理人员。 萧楠一出现，众人都纷纷朝着他鞠躬，可见萧楠的地位之崇高。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子来到婉月面前，道：“听说您是跟随圣人新来的‘战士’，请跟我来，为您做必要的安保检测以及身份识别。” “我不能离开……圣人的身边。”婉月坚持道。 “婉月，入乡随俗，你去吧。”萧楠道。 “好吧。”婉月叹了口气，她知道萧楠是为了不引人怀疑。 “圣人，您在会议结束后也来我这里一趟好么，我要调试下您的维生装置，还有您的身体状况数据也要更新。”女子扶了扶眼镜道。 “我现在挺好的。”萧楠道。 “不行，作为您的私人医师，我必须时刻确保您的健康！”女子道，“您的呼吸机没开开关。 麟翼是不是太粗心了？” 麟翼撇了撇嘴，没想到这女的竟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还没等她要亲自打开维生装置的呼吸机，萧楠就摘下了面罩，道：“我觉得我这会儿呼吸很正常，这个就不戴了。” 女医师抱着手臂，眼中别有深意的看着萧楠，隔了两秒钟才笑道：“看来适当的室外活动很促进您的健康嘛。不过议长都快疯了，那个疯婆子。” 说罢她笑着离开了。婉月只好跟了上去。 萧楠又上了专门的电梯，到达了更往上的管理区，这里是最高行，政人员所在地。有着堪比上议，院的大议事厅。 萧楠就被带到了议事厅内部的议事长办公室内，老实说，布置得挺像总，统办公室的。 259 坦言 议事长穿着很有未来感的制服，梳了一头的小辫子扎起来，头型很复杂。 她长得像是二十多岁，相貌显得极为干练。 “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想要逃避自己的责任呢。”议事长毫不留情道。 “你胡说！圣人从未有一天懈怠自己的责任！”麟翼立刻叫道，“他的身体状况你不知道吗！他都已经快要灯枯油尽了！你们还不愿意放过他！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你们！” “你能不能管管你的狗？”议事长看着萧楠道，“我看你现在挺精神的。” 萧楠干笑了一声，道：“麟翼，你先去找婉月吧。我想和议事长单独谈谈。” “可是！”麟翼还想说什么，但是萧楠望着他，眼神中都是暗示，这让他不得不先咬紧牙关，咬牙切齿的退了出去。 他决定就留在门口，一旦有所不对就立刻冲进来。 议事长这才道：“你那只狗真是越来越野蛮了，我看你得好好管教他。怎么样，这次散心终于让你开心了吧？想不到你也终于想要逃离了，说实话， 这该死的世界我也早就厌恶了，但是我还不得不为你擦屁股。 你既然肯回来说明你想通了，说说看，你对几天后的和谈有什么想法和意见？” “我没有什么意见，听议事会的就好。毕竟我一个人的考量有限。”萧楠道。 “你这次倒是很好说话。我把会谈的地点定在灯塔区边缘的一座大厦内，那边我已经布置好了人手。对我们绝对有利，到时候—— 将那群变异怪物一网打尽！”她说罢握紧了拳头，“他们杀害了我们那么多国民，这次绝对要他们血债血偿！” 她的眼中闪烁着憎恨，可见和苗枫率领的自由民有什么血海深仇。 萧楠道：“我想问个问题。” “你只需要作为我国的代表出席即可，放心，你的个人安保工作绝对安全。绝对不会让你产生任何疑问的。”议事长道。 “我只想知道，暗灯那边的人是什么态度。”萧楠道。 议事长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暗灯。我们的区域科技全部基于暗灯的支持，他们那边有什么指示？”萧楠道。 “你在说梦话么？暗灯科研会在五十年前就覆灭了。”议事长道。 “哦？” “我们现在只是利用了他们留下的科技遗产罢了。这还是你最初指示我们找到的。”议事长道，“你是不是太累了？头脑都迷糊了？” “我没事。”萧楠微微一笑。 议事长微微扬了扬眉毛：“你真奇怪。” “怎么了？”萧楠问。 “你从来不会这么笑，确切的说，你从来不会对我笑，哪怕是假笑。”议事长摊手道。 “哈哈哈哈……”萧楠闻言甚至忍不住轻笑起来，这让议事长感觉到更怪异了。 “我只是想通了。做人没必要那么累。”萧楠道。 议事长托着腮看着他，道：“你……真的有点不同了。” “我还会更不同。” “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议事长问。 “也许吧，我在边境见识到了一些人和事，心境改观了不少。”萧楠道，“说起来，我忽然想追忆下，最初我们建立这个基地的时候的情景了，也算是忆苦思甜吧！我想给下面的居民做一个活动，让他们了解一切的来之不易。” “你这个想法不错，现在年轻人很多人信念不坚定，这个方法可以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多么来之不易。”议事长道，“你要亲自编纂材料么？你总是最擅长说服那些愚民。” “好啊，把所需要的史料都交给我吧。不然我什么都不做，也很无聊。”萧楠道。 议事长看着萧楠，过了一会儿才来到自己的电脑前飞快的打字，与此同时，在萧楠面前，全息投影装置则投影出了议事长调出的各种史料。 萧楠伸出手指，甚至能划拉那些图片和文字。 “这些，我会传送到你卧室的终端上。”议事长道，“你该庆幸我这边还保存了完整的日志，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在意那些过往的琐事。” 萧楠的手指拖拽出了一份文件，道：“原来最初和我一起建造灯塔区的，是我的私人医师杰西卡。” “你那时奄奄一息，是她救了你的命。之后你们才找到了四处流浪的苗枫。”议事长道，“这是我加入灯塔区之前发生的事，因此只有口述记录。” 萧楠点点头，他不再乱翻，而是道：“我要去杰西卡那里一下。” “去吧，我们如果每次商谈都能这么顺利该多好。”议事长道。 “哈，我觉得以后会的。”萧楠道。 “你真的比以前开朗了不少，起码你笑的次数变多了。” 议事长说着按动桌上的按钮，打开了推拉门。 麟翼当然没听到什么，因为这里的墙壁和门窗都是绝对隔音的。 “你没事吧？”麟翼问萧楠。 “没事，我想去杰西卡医师那里一趟。”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是累了么？”麟翼一边推他离开议事长的办公室一边道，“如果有一分可能，你都最好不要去找那个女人。她很敏锐，和一般人不同。她对主人了若指掌。” “所以才要先稳住她。”萧楠道。 也不知道复制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来到这灯塔区，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杰西卡就是那个他们一出电梯就遇到的女医师。 她的办公室很偏僻难找，麟翼推着萧楠转了大半天才到她的专属区域——和其他人只是有个办公室不同，杰西卡医师甚至有个很大的私人实验室。 当萧楠来到时，婉月已经在杰西卡的办公室门口等着了。 杰西卡很爽快的给她办好了通行证，显然这医师的权力很大。 杰西卡的样子看上去也是二十出头，但是在十几年前她就开始辅佐复制体了，这说明她基本没有产生什么老化的现象。 “怎么样，婉月？”萧楠询问道。 “那个女医师，给我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但是我又说不出她哪里不对。”婉月道，“她说她要单独见你，叫我回避下。” “又不让我进去？！”麟翼不爽道。 “别生气，可能是帮我做下检查。”萧楠竟然从轮椅上站起来，道：“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一步步走向办公室的自动感应门。 门在他的身后关闭，萧楠看了看四周，除了一些设备看起来很先进外，也就是和一个普通的医生办公室没啥区别。 穿着白大褂的杰西卡医师戴着眼镜，正坐在一张转椅上，笑道：“欢迎，圣人，你精神真的不错，都可以自己站起来见我了。” 萧楠微微一笑：“那么，为了节约您宝贵的时间，我们彼此开门见山吧。” “哈哈哈，您真是干脆。真让我有点不习惯。”杰西卡勾起嘴角，她托着腮，用狡黠的目光看着萧楠道：“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说呢？” 萧楠摘下了眼镜。 “从‘起源’说起。”他道。 他朝着女医师走去，女医师的眼镜片甚至随着他迈步的节奏而产生了有韵律的波纹涌动的现象！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真是和资料中说的一样！”她发出了狂笑声，“但是你大概不知道，你离开的这些年，科技发生了怎样的进步！” 说罢，她取下了眼镜，露出了闪烁着亮光的隐形眼镜，笑道： “科技也可以抵御你的危险的魅力！” “那只是我控制了我的‘临界’程度，允许你还保持人形罢了。”“萧楠”道，“你这份自大，和你们组织的创始人一样，让人觉得可笑。” “那又怎样！杀了我！你什么也得不到！你真的以为你是全知么！不！你根本无法靠自己获得真正的信息！所以你才需要‘萧楠’！用‘萧楠’来为你探路！你是盲目的！你是无知的！”杰西卡指着自己的胸口叫道，“你知道我为了这一天的来临等待了多久了么！ 这个房间都是为你准备的！就连我手中小小的笔都是绝对克制你那诡异力量的装置！ 什么灯塔区！什么圣人！什么战争！什么变异！什么末世！ 一切都是为了把你引诱出来的饵啊！ 终于实现了！ 终于实现了！ 不仅真正观测到了你！ 甚至‘捕捉’成功！！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早在二百年前！暗灯就已经构建起了基本的时间装置！ 从时间领域对你这个怪物进行干涉和研究！ 没错，你们经过的那条街！ 那就是我们最初的‘装置’所在地！ 是为了引诱你而特别构造的‘怪奇之地’！ 你的时间因子在踏入街道后就会和‘装置’产生共鸣！将你引领入这个人为制造出来的‘末世’！ 凡此地一切数据，将会借着装置再度传输回过去！ 针对你的‘囚笼’真正搭建完成！ 而我们的创始者，也会真正的超越你！ 制造最初的时间装置，最初的伊甸催化剂，最初整个计划开启的那位伟大的创始者！ 萧天佑。 你的克星。 你命中注定的克星！ 就算在这个即将被废弃的‘世界线’！他也依旧存活着！ 他即将取代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成为真正的！唯一！ 至高的！ 神！ 他！ 在高空上，阻隔了可恨的太阳！用他庞大的身躯为人间带来美妙的阴影！” “这不是都说了么。说的还挺全乎。”“萧楠”笑道，“让我猜猜，是萧家给了萧天佑进入后花园的甜头，让他顿悟了时间技术。 那条大佛街，就是一个‘后花园’的复制品，一个时空狭缝，他不仅复制了萧楠的身体，连后花园都要复制，萧天佑还真是热爱造假。 他还把自己当做自己的试验品，进化出了不得了的形态。 照你这么说，让整个天幕十几年没放晴的原因，就是因为萧天佑在天上飘着。” “你……你……你！！”杰西卡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口没遮拦的狂叫着说出了这么多真相！ “为什么要选择和神对抗？”萧楠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仰视的面容。 “萧天佑怎么可能成为我的替代品呢？ 他甚至都无法享受我这个种的乐趣。”他摸着杰西卡的面颊，“你为了名为理想的野心，和你的组织在一起要了多少人的命？ 你们创造出来的人造的末世，并不是我期望的人类真正走向终结的平静方式。” 他用手摸着她的头发，将杰西卡的头埋入自己的胸膛，轻柔的说：“为了保持你这年轻貌美的脸蛋儿，你迫使萧楠的复制体以为人类未来做实验的借口，把多少年轻女子炼成了你的青春妙药？ 真正为理想着迷的人会那么在乎自己本该逝去的青春美丽么？ 即使如此，我还是爱着你的。 我不会夺走你的理智。 我允许你保留自我思考的能力。 你们的资料里应该记载了，看到我的人会爆裂。所以，我是怜悯着，爱着你的。 我也不会夺走你美丽而年轻的容颜，你那漂亮的头发。” “不！！！你在撒谎！！！你根本不爱我！！！你在嫉恨！你在嘲笑我！”她猛地抬起头，继续口吐叛逆的话语，“人类的未来是属于人类的！！不许你插手！不许你来左右人类的命运！” “人类。我是为你好。”“萧楠”的手指离开了她的脸庞，她忽然就掉在了地上。 是她的头，她努力的想要爬起来，然而支起身体后，她发现，自己的脖颈下面突然变得又尖又细，连着一根变异的蜿蜒的肠子！ 只有那一根肠子！ 肠子上生满了黑色的坚刺！ 在肠子的管道内！ 有小小的心脏在跳动着！ 她还活着！ 还活着！ 260 血之宴会 当萧楠走出了办公室时，大门在他身后发出了咔嚓一声响，似乎是从里面自动锁死了。 “怎么样？”婉月问道。 “没什么，她就问了我几个简单的问题。”萧楠道。 “看来你没事就好，我们快点回你住处吧，这里到处都是杰西卡那女人的眼线，她在灯塔内地位很高。”麟翼道。 萧楠点点头。 而此时，整个办公室内，墙壁和门已经完全融合，一切物质都在发生转变，温度变得闷热，家具，门窗，都在变成了好似动物内脏一般，有了生命！ “啊……啊……”异变的女医师抬起头，痴呆的看着逐渐滴落胃酸的天花板。 萧楠的住处就是他的办公室。 还维持着一百年前的简约家居风格，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区域，然而实际上那并不是真正的窗外风景，只是全息投影的幻象罢了。 在他的床边地板上，有个简单的枕头，那就是麟翼睡觉的地方。 麟翼一回到屋里，就主动的戴上了自己的专属项圈，项圈上刻着他的名字，这已经形成了他的习惯。 实际上这个项圈是个电极约束圈，是为了防止他忽然发狂攻击主人，虽然复制体说没必要，但他不戴上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萧楠换上了这里的家居服装——宽松的衬衫和裤子，好好洗漱了一下，想到马上就要和苗枫会谈了，他还是有点激动的。 “累了么？”看到萧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麟翼问。 “有点。”萧楠闭着眼睛道。 “我去给你做饭。你不要急着睡觉。”麟翼道，“你要补充点营养。等下你还要试穿下我给你改装了下的义肢，边缘不太合适会把皮肤磨破……” 他还在絮叨，萧楠已经发出了鼾声。 他只能默默的给萧楠盖好了毯子。 他不知道萧楠到底和杰西卡说了什么，整个人好似虚脱了似的。问也问不出来。 不过起码他人还是完好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萧楠给他的感觉，他感到这个人看起来比自己的原主人似乎更加平易近人，但是总有点让人感到极其不和谐的什么气质。 “相信着他吧。”婉月在他身后道，“把你的一切疑问都交给他就行了。你只要跟着他就好，就像你以前那么做的一样。” “也是，我只是一条狗罢了。”麟翼道。 ———— 会谈之日终于到了。 这之前，萧楠一直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本来复制体也等同于被软禁，只等同于一个“象征物”。 麟翼像往常那样仔细给萧楠穿戴好义肢，然后帮他穿好鞋袜，萧楠还是有点虚弱，有点自己站不起来。他索性直接将他抱进了轮椅里。 “要不跟那些人说，取消今天的和谈吧！”麟翼竟然说出了不切实际的话，他肉眼都看得出萧楠今天的状态很不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体力竟然会变得这么差。 “少爷……”婉月也很担心，但是她知道萧楠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而萧楠每次突然虚弱，往往可能是一种可怕现象的征兆。 只是，她不敢说。 “我没事，放心。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说取消就取消。”萧楠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不少。 “你千万不要……不要死啊！”麟翼绝对不想看着“萧楠”在自己面前陨落两次。 “只是水土不服。”萧楠靠着轮椅的软垫靠背，他觉得身体酸痛得很，麟翼连忙为他戴上帮助呼吸的氧气罩，那也可以过滤下污，浊的气体。 “实在难受你就……”麟翼握住他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到底萧楠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衰弱，明明这两天他把萧楠照顾得很好，也没有任何刺杀的情形出现。 唯一的可能，就是杰西卡那个女人对他做了什么！ 那个杰西卡自从那一日见过萧楠后就再也没有走出自己的房间，这女人权力极大，谁也不敢过问她到底在做什么。 难道她已经看出了什么？还加害了萧楠？ “杰西卡对你做了什么？”他质问道。 萧楠只是摇摇头，似乎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 麟翼咬着牙，他单膝跪在萧楠的面前，把他的头放在萧楠的腿上。 “别离开我，行吗？我不想再做野狗了……我不想流浪……” “你不会再流浪了。你不是野狗。”萧楠糅了糅他的头发道，“我会带来和平。让人们都能安稳的生活……” “呜……呜呜呜……”麟翼又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他其实比谁都单纯，他只是想做主人的狗，主人开心，对他来说，就是一切了。 “我们走吧。”萧楠道，“不然……不然……苗枫等得太久了。” 婉月也跪下来，为萧楠仔细的戴好黑色的手套，不然他苍白的指甲，很容易暴，露他的身体状况。 “你能不能……再对我说一次……你最喜欢对我说的那句话？”麟翼像小孩一样央求道， “说啊，说，麟翼是个好狗狗。” “哈，你明知道我不想这么看待你。”萧楠苦笑道。 “说啊！我要听！”麟翼扯着他的长衫道。 “麟翼是个乖孩子。”他拍了拍他的头发。 “呜……呜呜呜……我不要你再离开我……”麟翼越发不舍得松手。 这时，卧室的大门被人强行打开，只见议事长带着人前来道：“圣人，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婉月要跟上，却被那些人拦住，原来他们只是把婉月当做萧楠捡来的平民，并不许她参加这么重要的事宜。 萧楠朝她使了个眼色，婉月便老实留了下来，一声不吭。 萧楠昏昏沉沉的被这些人带到了准备好的加长型豪车内。改装后的豪华车子，内里堪比一个小客厅一般宽敞。 萧楠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差。 这使得跟随他的麟翼不得不为他注射维生药剂。 麟翼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他可以确信，杰西卡对萧楠的确进行了某种毒害，萧楠的情况就和他的前主人一样！ 简直是灯枯油尽的状态！ 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他不能再一次失去他！ 他要…… 他要…… 追随他而去…… —————————— 经过了一段漫长的行驶，萧楠终于被带到了高耸入云的边境大厦内。 坐着电梯直达最顶层的旋转式会议厅，这庞大的会议厅曾经是个时髦的餐厅，周遭的全景透明玻璃可以三百六十度看到城市的风光。 萧楠喘息粗，重，虚弱至极，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看着长桌前两侧已经坐满了双方的代表。 而矗立在长桌另一端、围着破旧斗篷的男子…… “萧楠，我们又见面了。”带着沧桑感的熟悉嗓音，果然是苗枫。 “你的状态很不好，我看我们今天最好‘速战速决’。”苗枫道。 萧楠努力的睁大眼睛，打量着苗枫。 苗枫的半张脸，或者说他半个身躯似乎都被什么腐蚀性极强的东西灼烧过，留下了恐怖的褶皱伤痕，这使得他一只手臂形同枯骨鸡爪。 但是那个家伙眼睛里的不服和倔强，真是一点都没变。 萧楠费力的摘下呼吸面罩，冲着他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勉强着自己使劲全力道：“我……同意……你们的……条件……终结……战……争” “等下！！圣人！！难道您都不仔细看看那些不合理的条款再下结论么！”议事长忽然拍桌站起来，来到萧楠的面前抗，议道，“我有些话要单独和您说下……” 说罢她竟然道：“暂时休会！” 然后推开一侧的麟翼，径直将萧楠推到了玻璃落地窗前，在他耳边贴耳道：“圣人，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果然没有做错决定。” 说罢，她又走向了谈判桌，然后将口袋里的按钮拿了出来，重重的按了下去。 进入会场后被强行要求戴上项圈的麟翼因为项圈陡然增加的电压发出了痛苦的哀嚎，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 萧楠惊讶的转头，试图伸出手，大叫道：“麟翼！” 就在这一瞬间，他身侧的玻璃忽然崩裂，一个身影竟然飞跃而入！ “雷雪！！”苗枫大叫！ 那个身影竟然是一名少女，她毫无犹豫的将匕首刺入了萧楠的腹中！！ 苗枫挥刀跃起想要冲过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谈判桌的双方竟然纷纷亮出了武器！ 双方的人的武器都指着苗枫！ 雷雪把匕首刺入萧楠的身体后，一把摘下萧楠的呼吸面罩，此时，她的脸上露出了扭曲震撼的表情！！ “十三！！怎么是你！！！”她忽然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你是萧楠？！”她的声音都崩溃了。 萧楠对着她露出痛苦的微笑，他捂着自己汩汩流血的伤口，望向苗枫。 “不要……怪……雷雪……”他的嘴角涌出鲜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雷雪抱着头发出了惨烈的叫声，“明明你们说只要杀了圣人！！一切就会结束的！！！ 为什么！！为什么！！” “傻丫头，这不是明摆着么？你从一开始愿意和我合作，不就注定了这个结局么？苗枫太过懦弱，不能领，导自由民，所以，今天所谓的会议，是真正的终结—— 无论苗枫还是萧楠，人类都不需要。”议事长冷酷道。 “你骗我！！你骗我！！你说过不会对首领怎样的！”雷雪凄厉怒吼着。 然而她忽然口吐鲜血，捂着腹部倒在了地上。 “我给你下了药，现在也算是发作得及时。你真是蠢。”议事长抱着手臂道，“苗枫和他的得意门生诛杀了圣人，所以，要彻底铲除苗枫为代表的那群渣滓。从此以后，灯塔区由我来做主，而自由区……” “则由我来掌控。”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忽然从门外走进来，他就是一直暗中反叛苗枫的黑域！ 原来这场和谈从头到尾都是阴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这些鼠辈！！！”苗枫怒不可遏，他一把抽出背后那把生锈的弯刀，疯狂冲向黑域——但是没想到黑域的体力和速度远在苗枫之上！ 他一拳就将半身都早已被毒液腐蚀殆尽的苗枫重重撂倒，苗枫那只枯瘦的腐蚀手臂甚至被他一把扯断！ 身体也被抛到了萧楠的面前。 “再看一眼你最心心念念的人吧！”黑域嘲讽道。 萧楠歪倒在轮椅的一侧，长衫都被腹部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 倒在地上的苗枫努力站起来，用包裹着布带的手轻轻捧起萧楠的面颊。 “你如此固执……连伏羲都不再回应你……”他吐着鲜血微笑道，“但是你不该死在这里，起码，不是这个充满阴谋和奸诈之徒的肮脏地方！” 说到这里，他毅然转身，面对着也许是变异人里最为强大、被称为“黑之奇迹”的黑域。 “和他们拼了……首领……”雷雪竟然吐着血从地上爬了起来，“我的错……我信了他们的鬼话……我用性命来偿还！！！！” 说罢她竟然再次用尽浑身力量一跃而起，冲向黑域！！ 而她的角和周身也闪烁出炽烈的电光！！ “雷雪！！”苗枫大叫，她是要自爆！！ 然而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爆炸成功，身躯就被黑域准确的抓住，狠狠扔到了窗外，她的身躯就在窗外的半空中剧烈的爆炸了！！ “愚蠢。”议事长哈哈大笑起来，“苗枫，你杀死了我的丈夫！我要你体验失去一切的感觉！” 但是，雷雪的头颅，随着她狠狠的咬住黑域的手臂，竟然留在了对方的身上！ 只剩头颅的雷雪扬了扬嘴角。 随即———— 她头颅的自爆竟然将他的手臂炸出了一个大洞！！使得黑域一条手臂只剩下几根筋和皮肉连着！ “我们扯平了。”苗枫紧紧握住了锈刀。 这是他的最后一战！ 他要！ 带萧楠！ 回去！ 麟翼骤然发出狂吼，他竟然猛地跳起，双手紧紧抓住议事长，并结实的咬住了她的脖子！ 而他脖子上的项圈的电极火光，已经连他的头颅都点燃了！ “为我主人报仇！！！苗枫！！！”拼命咬着议事长脖子的麟翼发出含混不清的吼叫， 而议事长连惨叫都发不出，她的脖子被他的利齿彻底撕裂，伴随着项圈将麟翼的头炸成了碎肉，议事长的脖子也耷拉下来，身躯倒在了血泊中。 苗枫只看着黑域。 用让人战栗的目光。 261 惊觉 苗枫简直是发疯的野兽，不，恶魔。 惨烈的战斗到了最后，整个会议厅里已经到处都是碎尸，只有那两个注定要你死我活的男人还在持续着猛烈而顽强的恐怖厮杀。 当苗枫一刀斩下黑域的头颅，他本人也已经浑身浴血，身上充斥着深可见骨的伤势。 甚至肋骨都被黑域徒手扒出来，恐怖的刺穿血肉，外张着。 但是这不妨碍他一步步走向被他刻意保护起来的萧楠的身躯。 哪怕他还有一口气，他也要，带着萧楠…… 回去！ 哪里都好！ 萧楠绝对不能在这个鬼地方沉眠！ 萧楠已经被伏羲舍弃， 他已经不会再复生。 即使如此， 他也要……也要…… 让他去…… 干净之地。 “你最爱干净，不是么？”苗枫疲惫的丢下因为剧烈战斗而折断的长刀——黑域确实强的可怕，他不离身的刀也已经报废了。 在去触碰萧楠之前，他努力在自己的身上蹭蹭自己手上的血污，可是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块不被鲜血浸染的地方。 “所以你不能……不能睡在这里。这一次……我不走了，不离开你了，我陪你一起吧。”苗枫温柔的捧着他的脸颊笑道。 他艰难的用一只手拔出萧楠腹部的匕首扔掉，然后抱起他早已冰冷的身躯。 他真安详啊，明明已经灯枯油尽，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最后脸上的神色却宛若睡着了一样。 他真的累了啊。 苗枫拥着他的身躯，眼泪此时才划过满是血污的面颊，冲出两道洁净的痕迹。 他以为自己不会有流眼泪的时候。 原来， 还是忍不住。 就在他要抱着萧楠转身离开时，粗重的肉肠忽然从四面八方卷住了萧楠的脖子和身躯！并淹没了苗枫！ “原来你就这点本事。”黑域再次站了起来，他的断脖子上又生出了一个新的头，而他被刀切开的腹腔，冒出了大量的肠子，将萧楠和苗枫高高的卷了起来。 苗枫还没来得及叫喊，他剩下的右臂就被那肠子猛烈的卷着挤，压着，骨骼断裂的声音不断发出，随着残忍的撕裂声，他的手臂竟然被那灵，活又坚韧无比的肠子撕扯了下来！！ 而这剧痛，没有让他发出半声惨叫，他咬紧牙关，睚眦欲裂的看着被前方被卷起的萧楠。 萧楠的长衫被肠子撕得粉碎，露出了苍白的身躯。 “这个圣人，身材还不错嘛！让你在死前看看我是怎么尽兴的。苗枫。”黑域发出了歹毒的笑声。 “你敢动他一根指头看看！！！”苗枫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他竟然用无比的猛力猛地低头咬住了自己外露的肋骨！就那么生生拆下自己的肋骨，咬着肋骨，以肋骨的尖锐尖端为最后的武器，拼命的刺入那些肠子！ 这种恐怖的战斗力，让身为不死变异人的黑域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苗枫咬着肋骨，拼命劈开那些肉肠，试图救回萧楠的尸首——然而，就在他还差一点就要够到萧楠的时候，因为破开了胸口的肋骨，他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被一根肠子紧紧卷住，扯出了身躯！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点…… 苗枫的身躯，终于在狂喷的鲜血中直直的坠落。 他圆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看着萧楠。 ——————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终于……一切都是我的了！！”黑域发出了终极张狂的大笑， “世界是我的！！ 一切都是我的！！ 所有碍眼的家伙都消失了！ 人类的新黎明！ 人类的新篇章！ 由我开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不绝。 但是 在他最愉悦的时刻，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哪里不对。 哪里…… 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呢？ 他感觉到了视线。 这里不应该有人还活着才对。 他本能的转向第六感中感到的视线。 看着他的人， 竟然是被吊在那里的萧楠！ 他的眼睛瞥向黑域， 像是某种尸僵反应，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这目光令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黑域咬牙切齿，他竟然被一具普通的尸体吓到了，他决定撕碎这尸体！ 不，还是当着那些人类的面，亲自撕碎他们的精神支柱！ “人类的黎明由我开启。我的经验比你丰富。” 这才是真正的见鬼。 已经完全死掉的尸体。 竟然说了毫无逻辑的话语。 然而让黑域整个人一颤的是！ 萧楠的尸体竟然笑了！！ 这让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甩开了萧楠的尸首，萧楠的身躯掉在了长桌的另一端的尽头。 只见那“尸体”竟然缓缓从沾满鲜血的桌子上爬了起来。 更诡异的是，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伤痕，就连四肢也是健全的！ 他伸展开双臂，踩在长桌上，缓缓走向长桌另一头的黑域。 随着他踏出脚步，大厅内的血肉尽数蜷缩扭曲，最终绽放出一朵朵血肉莲花，就连黑域那些蔓延得过长的肠子，也纷纷开出血莲。 “你是什么！！你是什么！！！你是什…………”黑域怔怔的看着他，想要攻击，然而他的身躯从头到脚，竟然产生了有韵律的波动！ “礼赞—————— 伏羲————————” 从破裂的玻璃窗外，一只人头带着蜿蜒的肠身扭曲着顺着缝隙爬了进来，她的身上尽是被酸液腐蚀的痕迹，也不知怎样爬到了这里。 而她只知道张大嘴巴，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叫声： “礼赞————伏羲————” “礼赞————伏羲————” 凡是地上还剩下嘴的尸首，都发出相同的叫喊。 “礼赞————伏羲————” “礼赞————伏羲————” “礼赞————伏羲————” 排山倒海的礼赞之中，血肉犹如波涛，重铸着新的肉身。 “我是——S，hiva， 我是——盘古， 我是——亚图姆， 我是——觉者， 我是点燃火之人， 我是太初之圣人， 我是贤者， 是舜， 是伏羲。 我是， 萧楠。”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 他已经走到了黑域的面前。 他的脚踩在了被压迫得匍匐在桌上的黑域的头顶，俯下，身，俯瞰着这变异人。 新的肉身终于成形，从血肉中苏醒的、发誓追随着萧楠的人们，以及那些，至死不相信神迹的人们。 他们就如同出生婴儿般一，丝，不挂，仰视着眼前对灵魂和脑识产生剧烈激荡的一幕。 “你们的错误命运，由我来全部承担，由我来全部回收，由我来全部改写。 我怜爱着你们。 我俯瞰着你们。 我赐福你们。 哪怕你们犯下滔天的罪行，撕裂这星球。 我来承担，我来复原。 我给予你们， 肆无忌惮任性的乐趣。” “伏羲。”苗枫率先摆脱了被伏羲的神威压制的战栗和僵直，朝着“伏羲”单膝跪下。 雷雪亦随着他一起跪拜。 接着是麟翼。 唯有那些不信神的人，依旧无法动弹。 “萧楠”微微勾了勾嘴角，他那恐怖的气息忽然消失，他踩着黑域的头颅歪着头，咧嘴笑道：“小子，我们似乎刚刚见面不久。我又被伏羲还是萧楠那两个混蛋给叫出来了。 他们还真是会使唤人。都不能让老人家好好休息。” “你是舜？！”苗枫立刻认出了眼前这个“萧楠”。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楠”发出了让人心惊胆颤的狂笑。 “笑得太难听了，尤其你还用萧楠的身体。”苗枫蹙眉道，他站起来，“你这次准备让萧楠躺多久？” “多好笑啊！我们都光腚相见了！”“萧楠”还在狂笑不止。 他那狂气的样子，让麟翼目瞪口呆。 “这没什么，古代人也这样。”苗枫撇嘴道。 “首领！”雷雪惊骇的抓住苗枫的手臂，苗枫已经完全恢复了，身上一丝伤痕都不见了！当然，所有人都是。 “你谁啊？”苗枫讶道。 “啊？！”雷雪惊呆。 “我刚才不是还在那个什么大佛街……？”苗枫道。 “对啊，萧楠叫我来，就是来告诉你，有个混小子利用那个什么狭缝跑到了这里来。让我把他揪下来。 怎么每次我都要和你这小子一起打怪？”“萧楠”道。 “我怎么知道……”苗枫顺手扯下，身边离得最近的窗帘，交给了雷雪。 “麟翼大宝贝，你也来么？很好玩哦。”“萧楠”对目瞪口呆的麟翼道。 “大宝贝！！？”麟翼被他的称呼搞得张大嘴巴。 “我养的猎犬，我都叫他们大宝贝。不过那是一万年前！”舜蹲下来，很不正经的托着腮笑道。 262 云人 舜丝毫不在意自己用萧楠的身躯就这么大咧咧连一块布遮，羞都没有就在桌子上站着。 他的脚下踩着黑域，当他移开脚后，黑域的身躯的一部分已经和长桌融为一体。 他腹腔里那些肉肠，也因为接近最靠近的建筑或者家具而与之融合。 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后现代的艺术品，但是他确实又是活着的。 他的精神因为直面了伏羲显形的一瞬间，而早已崩溃，现在已经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同样崩溃的还有杰西卡，早已被伏羲变形而成了无力而腐烂的肠女，垂在窗边奄奄一息。 她的灵魂和脑子已经粉碎，甚至脑浆都开始从鼻孔里流出。和黑域不同，她是两次直面了伏羲的人，普通人无论如何都无法第二次面对伏羲。 除此之外，议事长和其他几个被复活的人，只能蜷缩在墙壁的角落里，呆呆的看着舜。 灯都被他们之前的打斗打碎了，现在外面的天光从三百六十度的玻璃窗照进来，让房间产生了极为浓重的光影效果。 “你……到底是……谁？我的主人呢？”麟翼依旧不甘心的询问着，“我的主人呢！我的主人呢！” 他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桌子上一把抓住舜的脚踝道：“你不是他！他只有一条腿！我的主人在哪里！” “萧楠是我的创造者直接创造出来的‘生物’，他可以和我实现肉体甚至精神上的转换。我醒来的时候，他就会沉睡。”舜说，“我的创造者，是从一亿年人类兴起开始，就辅助人类进化的星外生命体——现象生物，伏羲。 伏羲在一亿年的时间里创造了我这样的‘圣人’，来指导人类迈向正确的历史进程，但是我失去了我原本的肉体，因此我寄宿在‘圣人萧楠’之中。 但是伏羲在我来到之前，并没派遣真正的圣人来指导你们这些出于末世中的人类。 真正的指导从这一刻才算开始。 之前你们熟悉的那个萧楠，是人类伪造的‘复制体’， 因此，雷雪，你所要刺杀的人，和你认识的那个萧楠，其实并不是一个人。”舜很快就解释了一切。 雷雪围着窗帘睁大了眼睛，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舜道：“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人？！” “当然，伏羲创造的萧楠是不同于其他圣人的特殊存在，萧楠一旦死亡，便会立刻被伏羲复生，他的存在是为了引爆所有阴谋者的阴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楠并没有真正能够率领人类前进的能力。 他或许是个好人，但是他没有那方面的才华。 我都比他靠谱。” 舜接着转向那些恐惧的人们：“伏羲甚至可以修改时间线，萧楠便是为此而诞生，所以你们深厚的仇怨，接下来都会因为你们时间线和命运线的改变而消散。 但是，伏羲似乎有意和你们玩一手，至于他们留给了你们什么‘礼物’。等你们的时间线变更之后，就会知道了。 充满复仇意志的女人，你就算为你恋人报了仇又怎么样？你的恋人早就瞒着你，和其他女人交往了。 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复活你们的同时，我读取了你们血肉里的记忆。” 舜蹲下来托着腮邪恶的笑道：“那么就奇怪了，你的血肉里肯定不知道你的情人背叛了你，但是我却读到了这里的血肉的记忆。” 议事长此时只剩下呆滞的表情， 舜嘲讽道：“你心心念念为之复仇的男人！其实爱那个女人胜过你！因为他说你太过强势了！只有那个女人才能给他温存！多讽刺！你为了这种无聊的男人，就弄出了这么一大出无聊的阴谋！” “不要……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被复活的人群里，一个女人抱着头惨叫出声。 “人类就是这么庸俗。”舜道，“但是我还是爱着你们。没办法，这是伏羲赋予我的特性，现在——” 舜的眼睛望向窗外，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那是灯塔底部的发射装置发出的巨响——只见灯塔分裂成了某种大型武器的底座，一束巨大的激光升起，直冲天幕！ “灯塔是暗灯组织改造过的一种大型天体兵器，原本是用来对付星外生物的。这是杰西卡博士的记忆里找出来的知识。”舜说，“萧楠之前已经授意婉月在灯塔进行活动，你们都不在的情况下，她突破了控制层，发射了貌似准备对付伏羲的死光。 目标是天幕上遮天蔽日的萧天佑，他现在应该已经变成气体生命了。” 他话音刚落，死光光束便已经尽数发射完毕，随着死光冲入云层，云层开始出现了波纹般激荡不已的紫色霞光，一时之间，天幕变得极其迷离梦幻，但是波动的漫天云幕很快开始变形扭曲，有一个人形自那浓云的漩涡中诞生。 那人形极其庞大，几乎就要挨着地面，它的阴影瞬间淹没了下面的区域，一时间宛若暴风雨时晦暗。 那巨大的云人，面容是萧楠熟悉的人物—— 萧天佑！ 只见云人的手率先碰触到地面，轻易就毁了灯塔，他的双眼闪烁着雷电之光，犹如天神下凡！ “这个人造的末世的源头，暗灯的创始者——萧天佑。”舜轻轻一跃，跳到了破碎的窗边。 他的手指指向黑域，黑域的大嘴便无法自控的不断扩张，由他的骨骼固化成的骨刀，从他口中缓缓上升——那是变异产生的无穷生命力的骨肉之刀。 “我赐福你的基因，因此你就作为我的刀存在着吧。”舜说罢，便一把抽出了黑域吐出的骨质刀柄，那把刀沾染着还冒着热气的血肉，一经抽，出，黑域的身躯便立刻萎靡干涸，他所有的变异之力，都被这刀带离了。 “我又要换刀了么？”苗枫惋惜的看着地上已经碎裂的生锈长刀。 这已经是伏羲为他打造的第二把奇异的长刀了。 将热气腾腾的骨刀扔给了苗枫，舜从地上捡起了萧楠的长衫随意系在腰间。 “我们要怎么接近那个怪物？”苗枫问。 “萧楠送了你一样礼物，只是还没来得及给你。”舜从衣服里摸出了一板胶囊，那是从异星市场带出来的。 “果然有我的礼物吗？”苗枫哼了一声。 只见舜掰开一只胶囊扔到一边的空地上，原本只有米粒大小的内含物立刻膨胀，成了一辆极其有未来感的黑色异形摩托！ “来啊！骑上我的小摩托~~”舜竟然还唱了起来。他一边唱一边跨上了摩托的驾驶位，苗枫迟疑了一下，还是拎着骨刀坐在了他的后面。 “带上我！！”麟翼几乎没等他们招呼，就心急火燎的贴到了苗枫的后背上。 这个家伙！跟个狗似的！苗枫忍不住回头白了一眼麟翼。 “冲啊！！！！！！”没等苗枫回头，舜就轰然发动了摩托，在众人的瞩目下，他们三个没穿衣服的家伙就随着喷出火焰的摩托一起冲出了大楼窗户！ ———— 摩托冲到巨大云人的身边时，立刻被它那狂暴的气体风暴所吞没了。 但是三人并没有被内里的风暴和雷电摧毁消灭，反而跌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而他们的身上，也穿上了平日里自己穿的衣服。 他们跌落的地方是个街道杂乱的小镇，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违建房，街道上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人们都矗立在原地，好似时间凝固。 在这偌大的街道上，只有一个男人拄着拐杖走路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过去，能看到萧楠拄着拐杖，朝着一条小巷内的大门走去。 “萧楠！！”苗枫叫道，但是他跑过去，却从萧楠的身上穿了过去——不知道是他变成了幻影，还是萧楠变成了幻影，萧楠根本看不到他一般。 “这是萧天佑的‘脑识空间’，他的记忆深处。”舜说，“我们看到的只是他的记忆！” 263 突围 在萧天佑的记忆幻象小镇里，萧楠的幻象进入了那个院子，来到了他第一次见到萧天佑的客厅里。 萧天佑这时只是少年的模样，他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萧楠。 “你是谁？”萧天佑问道，“我调查过你所有的资料，但是根本不存在你这个人，你到底是谁？你竟然让时间都扭曲了？你导致了那么多异常现象的发生，然而我却始终无法知晓你背后的秘密。 萧楠，萧楠，萧楠，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你这个家伙。 你不是想知道我手中持有的秘密么？但是你的秘密比我的秘密更加让人迷惑，你是魔鬼么？ 你真的是神么？ 我真的没法追上你的脚步么？” 萧天佑仰起脸，他的身体重重落在沙发上，“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太无聊了，我想要什么都有，太无聊了，太无聊了，直到你出现—— 我才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把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带给了我！ 我想进入那个大宅！ 那本来是属于我的遗产！ 我是萧家真正的后人！我是天才！我应该掌控一切才对！ 而你只是个苟延残喘的蝼蚁！ 我想见伏羲！ 我要和伏羲交谈！ 为什么伏羲不会回应我！ 你回答我！我不要和你这个人偶交谈！ 我要面对伏羲！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面对伏羲！ 就算我已经化为生命进化的最后顶端！为什么伏羲依旧不回应我！ 告诉我！ 伏羲真的存在么！” 那大概是萧天佑真正的内心独白，他的野心由于太过刻意的追逐着伏羲，已经无法避免的扭曲了最初的初心—— 他现在只想求证一件事—— 伏羲是否真的存在！ 哪怕他知晓伏羲已经有那么多活跃的记录，他依旧认为，伏羲不站在他的面前，他是无法相信伏羲是真的存在的！ 如果自己真的是绝无仅有的特殊的人类，为何伏羲不来亲自找他？ 只有亲眼看到了伏羲，和伏羲对峙，他才能找到真正活着的意义！ 他才能真正证明，自己是特殊，独一无二的！是地球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天才！ 他的出生不是毫无意义的！ 他和伏羲是平等的！都是这宇宙的奇迹！ 可是，伏羲从未和他真正面对面过，就算他在这由他亲手创造的“末世”飘荡了无数的岁月，伏羲依旧没有来！ 依旧 没有来！ 没有来！！ 他只想见到伏羲啊！ 在萧天佑痛苦的一遍又一遍的内心独白中，周围的一切开始崩塌，三人从幻境中醒来，看着周遭的环境—— 他们位于巨大狂暴的气旋之中，甚至肉眼可见那些风暴在周遭形成了狰狞的血盆大口，或者是扭曲的人脸，或者是圆瞪的眼球—— 只是因为骨刀像鞭子一般，由脊椎骨节形成的刀刃不断延伸，形成了缠绕他们的网状结构，才使得他们没有被周遭那些奇形怪状让人疯狂的气旋撕碎。 “我们已经位于云之巨人的体内了！”舜道，“这巨人的内部现实和意识都混淆在一起，因此我们也在虚实之间不停的转换，但它一定有个核心，否则这些气体早就散逸了！ 我记得萧楠说，萧天佑进入过真正的后花园，他能发生这种异变，说不定——” 舜抓住还在不断延长的骨刀的刀柄，用力的甩起来。 他的气力简直不能用惊人两个字来形容，而是惊天地！ 漫长的骨刃在刺耳的呼啸声中划破了周遭的气流空间，使得他们在一片混沌地狱中看到了一丝罅隙，那黑暗的罅隙一被撕裂，就发出呼呼的声音，四周的气流无不朝着罅隙倾斜！ 因为，罅隙开始吸收这周遭的气体了！ 就连三人也不例外！ 他们和用来辟开气流的骨刃一起，被那股巨大的吸引力吸入了看起来只能容纳一个人头颅大小的罅隙。 而在还在大厦内的人看来，只能看见遮天蔽日的风暴和云人瞬间被什么东西吸走，然后露出了澄净的暮色天空，顿时，天地间一片清澈！ 至于那三人，他们在强大的吸力中不断旋转，最后重重落在了石板地上。 “这里是？”苗枫抬起头，看见了四周古怪的情形—— 这是个充满了各种热带花卉的花园，但是两边的花坛土壤里，却洒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砂和金砂，氤氲的灯光从两侧的路灯照射下来，然而也只能在这黑暗中看清一小片距离。 这里的风景，和萧楠曾经看到过的记录一样！ 这里—— 是“萧家的后花园”！ 萧天佑曾经进入过萧家后花园，从此他就知晓了如何制造“时间机器”，穿越到了未来进行祸害。 但是他并没有舍得放手后花园，他把进入萧家后花园的“入口”包裹在他气体身躯的之内！ 谁知道他到底进入过多少次了？ 又在后花园里得到了什么？ “没想到，我们竟然以这种方式来到了真正的后花园。”舜道，“萧楠一直该去探查，却总也不能靠近的地方。深藏在时间和空间缝隙之地的秘密所在！” 麟翼虽然听不懂，却只能跟着他们，并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圣地。”发出古怪声音的是一只从阴影中缓缓爬出来的、色彩斑斓的蜥蜴。 只是那蜥蜴的大小超乎一般，说是鳄鱼也不为过。 “这里是进化的终极之地。是分享智慧和力量的圣地。”蜥蜴口吐人言，“但是也是禁地，来了这里，你们就永远都无法离开。” 它说完后，身体立刻化为一滩色彩鲜艳的水，水珠散开，又化作了那些宝石砂砾。 麟翼不小心碰触到了一朵花，那朵花竟然是气体凝结成的，瞬间散去，又瞬间凝成型，这真是个法则彻底破碎混乱的空间！ “很像伏羲残留下来的力量是不是？”舜道，“这个花园一定和伏羲力量有着莫大的关系。” 他往前走了几步，很快来到了木架子搭成的幽长花廊下。 在花廊入口处的一侧，一颗有着金叶子的大树下，有个石台，石台上已经没有了萧楠曾经看到的记载中的“女尸”，只有白布蒙着的少年身躯，滴答滴答在滴血。 苗枫走上前去，掀开了白布，下面是已经被切断了四肢的十四少，他腹腔被剖开，脑壳也被打开，重要的器官都被取走了。 也许，大船上的十四少，也并非是真正的十四少，只是这些被取出的器官，外加人工科技拼接而成的。 这标志着，起码还有人可以自由进出这里，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就是真正的萧家大老爷。 只是被揭开了白布，十四少的尸体就不断生出枝丫，生出了树枝，很快，他就被绿叶和绿草覆盖，成了一堆看上去是草垛的物体。 “你们一定觉得萧家大老爷还在这里对不对？其实他早就走了。”萧天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伴随着他的声音的，还有咔咔作响的机械声。 三人转过头，看见的是一个奇异的“巨人”——萧天佑像是被巨物挟持的玩偶，左边半个白花花的人的身体，右边则是庞大的黑色铁制巨人，他好似从脑门正中开始被一分为二的身体，镶嵌在黑铁巨人的左侧，那还是个畸形的身躯——只有残肢的腿，被切断了手的胳膊，而右边的黑铁身躯比他左边大太多了！ “我把自己的一半留在了这里，我知道有一天，你们会回来见我。”只剩下一半的萧天佑道，“这一天终于来了，我终于能够见到‘伏羲’了么？” 他说罢抬起自己沉重的钢铁手腕。 “把你们统统碾碎，伏羲就会出来了吧？我刚才在云端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苗枫，麟翼，还有舜，你们统统都要，作为我面见伏羲的血肉基石，留在这里。 舜，你不是很厉害么？作为伏羲麾下第一战力的你，来和我较量如何？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能和我得到不灭的力量抗衡！” “哈哈哈……”舜笑了起来，“伏羲说，你根本没有资格觐见他。” ———————— 灯塔区已经被云人破坏得一塌糊涂，城中一片混乱，在这混乱中，一辆轻型的改装跑车冲出烟尘，朝着区外的方向驶去。 天下大乱了。 自由民开始大举进攻过来，云人造成的破坏还不够，好不容易清明的天幕下，枪林弹雨立刻为大地笼罩新的阴影。 真正的末世号角吹响了。 婉月熟练的驾驶着跑车在硝烟中飞驰，而坐在她身边的，则是—— 萧楠！ “您是怎么从谈判会场回到这里的？”婉月一边开车一边问。 “我也……不太清楚，这很难描述。不过正和你预料的一样，舜果然又再次利用我显形。”萧楠道。 “但是你却在这里？舜呢？你们应该合用一个身体才对。”婉月道。 “舜已经位于不在现实中任何一个位面的地方，所以我才能得以在‘现实’中现身。我想，出现我和舜分离的状况，是因为，舜也许成功的到达了那个地方！”萧楠抓着车内的扶手道，“舜和苗枫他们在为我们争取时间！ 我们要尽快找到萧天佑另一半身躯！否则萧天佑就是无法战胜的无敌状态！” “你认为他的另一半身躯在哪里？”婉月问。 “大佛街！我们一开始到达的位置就是对的！”萧楠道。 “那坐稳了！” 婉月重重踩下了油门。 他们的车辆很快受到了那些驾驶着各种型号改装旧车的暴徒的注意，成了车群围追堵截的目标，就算婉月利用车技躲开了他们发射的火箭炮，却依旧苦于这些人花招不断，不断投来五花八门的武器，试图让他们翻车。 在这种情况下，婉月忽然踩了个急刹车，她要亲自下车，教训这些暴徒。 然而一个身影却从天上疾飞而来。 “是雷雪！！”婉月惊呼。 “萧楠！！！”雷雪超人般的视力使得她看清了车里的人，她本来想追随苗枫进入罅隙，但是却在飞向罅隙的半途中看到了车战，于是离得近一些，万万没想到，怪物一样的萧楠的竟然又再次出现了！ 她的后背生有可以伸缩的蝙蝠般的翅膀，因此能够急速的飞行，看上去就像是人形的西方幻龙。 落在车顶后，她把头探入车窗：“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这很难说清楚，但是我们现在赶时间！”萧楠道。 “明白了，我来帮你！”雷雪道，只见她靠着有力的翅膀再次升空，并在空中迸发出了炽烈的电光！ 她叫雷雪，就是因为她能够放雷！ 被闪电击中的那些车辆纷纷发生了爆炸，雷雪也成了暴徒们新的目标，而她的飞行速度和灵活比炮弹更迅猛，婉月和萧楠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一口气如同一条线般冲破敌人防线的壮观爆炸。 在雷雪的一路护佑下，跑车飞一般在大地上行进，终于逼近了那早已是一片废墟的大佛街！ 雷雪趴在车顶，和他们一起前进，她的头从车顶再次垂到车窗，道：“萧楠，我有种感觉，我们是否要在前面那个地方分离了？” “是的，完成任务后，我就会回到属于我的时代，而你会被改写人生，也许会变成普通的女孩，享有正常的人生，家庭。”萧楠道，“你不会永远活在痛苦里！我要给你真正的幸福！” “但是我不要！！萧楠！我的家人只有你！首领！婉月！还有阿飞！我们一起那么快乐过！我不要什么新的人生！我要和你们在一起！”雷雪伸出手一把抓住萧楠的肩膀，“带我走！萧楠！求求你！让我为你而死吧！！这是我欠你的！ 求你了！！！！” 她的热泪因为车辆的速度而横飞，她是那么不愿意放手。 “少爷，带她走，会扰乱我们的时间吧？她是不该存在的时间线的人。”婉月道。 “带她走吧！！”萧楠忽然抬起头道，“这是我任性的权力！” “萧楠！！！！十三啊！！！！”雷雪眼泪迸溅，却狂喜无比。 车辆终于冲入了大佛街，就在这瞬间，原本的废墟瞬间扭曲，成了一条夜幕下的古旧长街！ 他们终于！ 再次回到民国时代了！ 车辆也熄火了，似乎完全耗尽了汽油。 雷雪只围着一条窗帘，她从车顶跳下来，懵懂的看着四周的状况。 只见四周的街巷建筑，忽然都点亮了灯，原本大门紧闭的铺子和房子，瞬间打开了门，一个个人影走出了房间，朝着车辆所在的地方聚拢。 这群人无不奇形怪状，形容骇人——他们就是被暗灯研发改造第一代变异人，看他们目露凶光，显然是失去了人心，完全沦为了暗灯的走，狗和工具。 “雷雪，婉月……就算把这条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萧天佑的半身！”萧楠在座位上咬牙下令道，“我寸步难行，就……全靠你们了！” “全部交给我，十三少。让我为你开路！”婉月握紧手中的军用匕首，随即，她踹开车门，下了车。 “婉月，我们杀个痛快！”雷雪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和指甲。 “不行，你要护在车旁边，十三少毫无自保能力，你要确保没有任何人能接近车。”婉月道。 “好吧！放心吧！”雷雪说罢一个翻身跳跃到了车头半蹲着，像是张牙舞爪的龙。 她也不顾身上的窗帘因此而掉落，弄得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萧楠不得不抓起婉月随手扔进车里的毯子，蒙住了头。 264 顿悟 萧楠在车里都感到外面的厮杀震撼到地面都在抖动——因为攻击他们的不仅有哪些变异的怪物，甚至还有周遭各种自动机关和热兵器，但雷雪和婉月的战斗力实在是太惊人，在这样炮火密集的情况，竟然还能保证这辆车完好无损！ 而萧楠则早已伏低在车座上，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外面厮杀了多久，喧嚣和爆炸声终于沉寂了下来。 婉月率先打开车门，问道：“十三少！你没事吧？” 萧楠从车座上支起身体：“我没事。” “车已经没油了，我们带你先离开吧。”婉月将他从车里扶出来，雷雪则按照婉月的吩咐，从后车座上取下婉月提前放进车里的备用轮椅。 萧楠坐在轮椅上看了看四周，只见整个街道犹如被飞机轰炸过一般，满目疮痍，而就算闹这么大的动静，竟然都不会有人来围观，更没有惊动巡捕房，可见这附近也早已被暗灯控制，或者说，被那些还在实行“伏羲计划”的人给监控着。 “找到萧天佑了么？”萧楠问。 “已经搜过这条街了，但是没找到，难道他其实不在这里？”婉月道。 “这条街连着未来的时间空间，他把自己的一半炼成了时间奇点，应该不会挪窝的。”萧楠道。 他话音刚落，四周的景象再次产生了扭曲，只见被破坏的景物恢复到了十几分钟前的样子，满地怪物的尸体也不见了。 “搞什么！”雷雪讶道。 原本已经被解决掉的怪物们，竟然再次都从门扉里露出了头！ “这要打多少次！”雷雪恨恨道，“不管来多少次！我都要把这些恶心的东西撕成碎块！” “不行，他们是无限重生的！这条街道的时间装置被启动了！我们快跑！朝着街道深处跑吧！”萧楠道。 他话音刚落，婉月就推着他的轮椅发足狂奔起来，而雷雪则紧随其后，浑身都放出电流来断后。 街道的深处竟然不是笔直的，而是错综复杂的弯路，他们只顾着见到路就钻，最后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竟然跑到了一条陌生的街巷上，而这街巷和方才所见的巷子都不太一样，建筑物都是四四方方的。 在萧楠看来，这深巷的景物，更像是未来的萧镇。 “萧天佑真的一直在等我。”萧楠道，因为他看到前面不远处就是萧天佑家的铁门。 “我想，他终于愿意招待我们了。”萧楠道。 三人进了那扇铁门，铁门内就是和萧天佑住的地方一般无二的小院子，客厅的门大敞着。 萧楠道：“萧天佑，我进来了。” “萧楠，我就知道，每次遇到你都没有好事。”萧天佑在屋里含混不清的说。 萧楠这才示意婉月把自己推到房间里。 房间里坐着两个人，靠在沙发上的萧天佑没穿衣服，他的身体只有右边一半儿，像是被从中间劈开似的，切断面没有血，一切组织的竖切面清晰可见，方才他就是用这一半儿的嘴说话，因此声音听上去含混不清。 而另一个人，则是坐在旁边沙发上的柳迁——那个无臂的男子，他正在用脚喝茶。 “萧楠先生，又见面了。”柳迁倒是首先开始打招呼。 萧楠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望向了奇妙的萧天佑，只有半个身躯却还在存活着。 “这一次，可以让我看看伏羲的真面目了吧？”萧天佑用半张嘴含混不清的说，他说话看起来很艰难，而他一动嘴，就从从切面上看到他器官组织的活动。 “如果你无法满足我的要求，那么苗枫永远也无法从我的‘罅隙’里走出来。你不要以为你带来的两个娘们能再次突破我这个房间。相信你也能看得出来，我这房间里，到底有多凶险。” 萧楠道：“是啊，我想，你既然敢亲自见我，说明你这里的机关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所以你必须让我见到伏羲不可。”萧天佑的一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萧楠。 “你一开始对我说，你只要称霸世界而已。”萧楠道，“什么时候你改变了初衷？转而追求去亲眼见到伏羲是否存在这么无聊的目的了？” “不要岔开话题，萧楠，和我绕圈子没用，我哪一次不是把你掌控得死死的？这一次也一样。你只是我随意摆弄的棋子罢了！” “没错，是你叫我去调查萧家大宅，是你告诉我婉月会成为大老爷妾，是你把我再次推到了民国，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萧楠，你成就了我。”萧楠道，“但是伏羲会不会见你，不是我说了算。 你对我太过寄予厚望了。” “我要见伏羲，不然我就立刻杀掉你身后的臭娘们！”萧天佑露出了凶恶的表情，因为他只有半张脸，所以显得更加诡异恐怖。 “伏羲实验的组织，利用你来接触伏羲，想要更多的数据，你就为了亲自见到伏羲，才不惜从幕后巨头转到台前，你早已被伏羲因子污染了精神。”萧楠道，“伏羲的真容凡人是无法承受的，你还不明白吗？” “我是凡人吗？！！！”萧天佑暴怒的几乎要跳起来，“我是天生的神童！！天才！！我掌控一切！我甚至把生命这个东西都征服了！我可以操，纵全世界！连时间我都已经驯服！ 我只是要向伏羲证明！我是神！我永远不可能停止进化！他必将被我超越！” 他话音刚落，从二楼的楼梯处，一个血淋淋的物件忽然被抛了下来，直挺挺的落在茶几上，若不是在场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肯定会被吓得昏死过去！ 因为那竟然血淋淋的一具半身！ 是萧天佑的另外半身！！ 只是被强行撕扯下来的！ 而扔下这具半身的人，就是浑身浴血的苗枫和麟翼。 “看来我们还赶得及。”苗枫喘着粗气笑道，“我都以为我要被埋在那个狗屎一样的后花园里了。” “你们到底……在后花园里待了多久？”萧楠惊骇的问，显然，两边的时长不是同步的。 “不知道，反正足够让我们尽兴了。”苗枫咧嘴一笑，露出了牙齿。 “大概是接近三百个小时左右。”麟翼疲惫的说，“是我经历的最艰苦漫长的战斗，但是……非常舒畅。” “三百个小时！”婉月睁大了眼睛。 “你们……你们……你们！！你们破坏了一切！！！”萧天佑坐在沙发上的半身发出了怒吼，因为太过激动，他的切面开始溅出血来。 他已经不是不死不灭的半身神了！ 他正在迅速的转化为凡人！ 为了不在后花园迷失神智，他故意保留了自己的半个肉身！为了能够懆，纵时间！他把另外半身留在现实中的过去！ 但是！ 这些谨慎的措施！却反而将他打回了凡人！ “从这楼上就能进入后花园。”苗枫补充道。 “你们……都去死……”萧天佑的脑浆开始流出，他还是说出了最后的字眼。 房间里所有的机关同一时间骤然发动！ 但是极端的爆炸后， 迎接他的却是寂静。 他想见伏羲。 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体完整的坐在了沙发上，还是那间房子。 他穿着考究的家居服，他动了动身躯，看见自己还是没有双腿。 他记得，自己明明发动了房内的机关，和那群人同归于尽了。 但是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外面路灯的光照进没开灯的客厅，墙壁上的时钟指示着是晚上九点的时间。 一个少年从没上锁的院子铁门悄悄走进来，迈步进了客厅里。 “你就是萧天佑？”少年在阴影中问。 “就是我，怎么了？”萧天佑头靠在沙发上问。 “我妈在你这里干活，给你当保姆，当了半年多。你还记得她么？”少年道。 “我的保姆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萧天佑混乱的意识还没恢复，他傲慢的说。 “一年前，她从你这里回家，半路上却跌进了水塘，淹死了。”少年道，“她的死亡报告是这么说的，但是我连她的遗体都没见到，她就被匆匆火化了。 我根本不相信我妈会在一个一米深的水沟里淹死！” “她是我派人杀死的，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她被丢入水塘的时候大概只是一具尸体了吧！”萧天佑道，“你真以为你能对付得了我么？小子，我的势力你根本无法想象，我劝你最好……” 少年一刀捅进了他的身躯，没有让他说完后面的话。 他被连捅了很多刀，但是还没死。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被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旅行包里，然后被拖到了外面的电动车上。 那个少年没有多少经验，只知道要抛尸，他只是想要为母复仇。 他用车子带着萧天佑来到了萧镇那个“禁·地”——萧家大宅所在的街口。 萧天佑在包里，他还活着。 只是少年以为他断气而已。 他听到少年忽然停下了车子，颤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带的……是一包垃圾而已……” 有个陌生的男人似乎对少年说了什么，但是萧天佑听不到他的话，他只能听到少年的话：“我……我知道了……只要丢在那里就可以了吧……是吧？你……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伏……義……” 萧天佑睁大了眼睛。 他要见伏羲！！ 他要见伏羲！！！ 伏羲就在这个少年的身边！！！ 他拼命的挣扎着，但是就算他用尽了力气，却不能移动哪怕半分！！ 少年的车子再次开始驶动，而萧天佑则在袋子里疯狂的用他的意念在挣扎。 最终，他被少年拖到了一根路灯旁。 袋子的拉链被拉开，萧天佑看见了少年的脸。 少年表情呆滞而诡异，他只是看了一眼萧天佑，就默默的离开了。 萧天佑看见了不远处还发着微光的路灯。 路灯。 那根路灯……可以……回到过去……只要碰一下…… 他还有机会…… 还有…… 他的身体终于可以动弹了…… 他像蠕虫一般，缓慢的，爬向那根街口处的路灯…… 他不会认错…… 开始下雨了。 石板变得很滑，这让他的爬动更加艰难，他行进的轨迹留下了粗重的血迹， 对于他来说，短短的几米的爬行，就像是一万年那么久。 他伸出断腕的残肢，终于， 终于———— 终于！！！ 他要碰触到那根路灯了！！ 但是只是接触到路灯冰冷的铁柱的一瞬间，他的皮肤就粘在了上面！！ 随即，他的肉，身躯，不断被那灯柱吸附住，他的骨头都在变形！！ 和灯柱融为了一体！！ 以至于看上去那灯柱像是被人体器官和骨肉凝聚而成的！ “伏羲！！！伏羲！！！我要见到伏羲！！！！这是伏羲的力量！！！”萧天佑在叫嚣。 一个身影渐渐靠近了这边，凝固在灯柱上的眼球转向那个人影，以万分期待的眼神。 然而那并非是伏羲！ 而是拄着双拐，失魂落魄的萧楠！ 萧楠跌跌撞撞的朝着这边走来！ “不要靠近我！！你这个混蛋！！我不想再见到你！！”萧天佑灯柱大叫道，但是萧楠却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萧楠站在谷口借着路灯的灯光看见前面不远处简直堪称保存完美的古建筑群，此时心头兴奋不已。 然而就在他要往前探出拐杖时，他忽然停住了动作，并把自己的目光固定在头顶的路灯上。 他记得，来时路两侧的路灯，都是最简易的款式，而如今头顶的这盏灯，分明是经典的19世纪末欧式水晶灯造型，复古而奢华，有数只飞蛾，正绕着灯扑闪个不停。 他想再次回头看看，确认自己是不是记错了路灯的款式，却在转身时不知为何头晕了一下，脚步踉跄的跌坐在地。 他匍匐在地上，闭目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那突如其来的眩晕好转了些，才试着爬起来——用一条腿爬起来很是费劲，走了太多路，他那条仅剩的右腿已经开始打哆嗦了，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这时，他赫然发觉面前停了一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的脚！！ “十三少爷，您这是又喝醉酒了？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女人用调·戏的口吻说着，她身上传来脂粉味和烟味儿，萧楠顺着女人雪白的大腿往上看，看到了裹在华美旗袍里的玲·珑身材。 那女人俯下头，他才看清那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怎么了？看到我像看到鬼似的？我有那么可怕吗？”女子的发型是民国时期流行的烫发，嘴里叼着玳瑁烟嘴儿，手里还拎着一个金丝绒的小金口钱包。 十足的民国打扮！ 不仅如此，周围似乎已经不那么昏暗和安静，有车轮压过石板路的声音，有人们走路和讲话的声音，他扭过头看着街面，路面上的古建筑全亮了，各种店铺还在营业，身穿民国衣服的人们三三两两从他身边经过。 他因此再次惊骇得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怎么了？ 幻觉？ 他用手抱住自己的头挠着头皮，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哎呀，我看你是真的喝多了。怎么跟魔怔了一样。成吧，我就做一回好人，本来我都打算回去了。”女子抽了口烟，随手叫来了路边等候的一名人力车夫叮嘱了几句，并给了他两块大洋，那车夫便点头哈腰的跑开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老头儿带着几个仆人，抬着一张椅子过来了。 “十三少爷，哎哟您怎么又喝成这样了！”戴着圆边眼睛的老头挤眼跺脚道，他指使几个佣人把萧楠扶到了椅子里。 萧楠坐在椅子里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呆呆的问：“我像是喝醉了吗？” “是是是，您没醉，快回府吧。”老头说罢让仆人把他先抬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和路灯融为一体的萧天佑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但是没人听得到他的话语。 是他！！！ 是他让萧楠产生了第一次穿越！！！！ 是他啊啊·啊啊啊啊！！！ 是他啊！！！ 他就是“路灯”！！ 因为他窃取了时间循环的力量！ 路灯因此让时间产生了乱流！！ 是他让萧楠穿越了时空！！ 是他…… 招来了………… 伏羲。 无法看见的 伏羲。 ——————那循环现象的本身。 265 到家 在萧天佑发动了屋内的机关后，猛地一声巨响，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当众人睁开眼睛，所在的地方还是那个房间，只是萧天佑不见了。 “这还真是玄妙。”柳迁道。 “柳迁，你又出现了，这一次你又想和我做什么交易？”萧楠问。 “我有几条命啊，和你做交易，我无非是跟着凑凑热闹而已。我那个倒霉的妹妹，就是因为和你走得太近，而疯得彻底。”柳迁道，“我可没那个闲心，无非是是谁想让过来帮帮忙，我就顺便施以援手罢了。 现在看来，你又如愿以偿了。萧天佑最终也没熬过你。 但是他死了，暗灯可是还是百足不僵，毕竟暗灯不仅仅是萧天佑一个人的。” “你还说你不跟我做交易，语气里已经满满都是生意了。”萧楠道。 “你非要这么理解，我也无可奈何。”柳迁道，“我可以帮你处理解决暗灯内部的后续事宜，只要……你能留下我的性命。我可还没活够。” “只要你不作死，我想没人能取得了你的性命。”萧楠道，“好吧，暗灯内部的事务就交给你了，我希望你能尽量平静的瓦解暗灯这个罪恶的组织。” “会如你所愿的，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日后都可以通过这个方式联系我。”柳迁从自己的衣服里用脚趾夹出一张考究的银色名片交给了萧楠。 “萧楠，我们去了后花园。但是，萧天佑能到达的后花园，只有花廊的一部分，再往里面走，就找不到其他空间了。”苗枫道，“除了萧天佑，花园里没有见到其他人。倒是有一堆奇形怪状的怪物。” “萧天佑被你们带回来，通往后花园的那个‘入口’应该很快也会消失了。这一仗，对我们来说打得太过漫长了。”萧楠叹了口气道，“多亏了舜和你们是在异常的后花园进行战斗，不然我的身体肯定要被他搞得千疮百孔。你们没事吧？快去疗伤吧！” “啊，真是，绕了好大一圈。”苗枫抱怨道。 他和麟翼都可谓寸缕不挂，当看到楼下有婉月和雷雪在，麟翼双颊通红的蹲到了沙发的后面。 “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这房子到处都是机关，现在还没爆炸只是伏羲延迟了爆炸的时间而已。”萧楠提醒道，“柳迁，要我们带你走么？” “没必要，我自有离开的方法。”柳迁笑眯眯道，“跟你一起走，我才怕死无葬身之地。” 萧楠无奈的耸耸肩。 “苗枫，辛苦你们了，但是恐怕你们还要拼杀一番才能最终离开这里。”萧楠道。 苗枫不悦道：“那你得赔我的刀。” 因为他刚得到的骨刀，也在和萧天佑的激烈战斗里尽数崩裂了。 “我赔。”萧楠笑了笑，“你能回来就好了。” 就这样，当他们抛下柳迁走出这个和萧天佑原本的住处一模一样的小院时，又需要再一次面对那成群结队的变异怪物。 每一只怪物都是萧天佑所谓的基因技术的“杰作”，说是超越人类的优秀生物，实则无不狰狞恐怖，像是地狱里爬出来似的。 经历了这么漫长的冒险，终于可以再度回到民国时代，萧楠只感到太过心累。 他只是顺道想调查下这奇怪的街区，就被迫甩到了未来，还要面对苗枫提前到达未来十年的悲惨状况，甚至看着苗枫遭受十年的折磨，最终惨死在自己面前。 而到头来，记得这一切的，其实只有他自己。 要做伏羲的代理人，实在是太难了。 这一夜，对于萧楠来说，太长了。 长到人类的精神无法承受简直要崩溃。 如果算上他被伏羲拉到异星，这一夜他实际上度过的时间已经不可估量了。 对于周边发生的厮杀，他已经快要麻木了，只是把头靠在轮椅的椅背上，索性趁着这一小会儿的时间，闭目养神。 就算如此，耳边也依旧不断传来雷雪那张狂的吼叫声和雷电爆炸声。 简直是噪音污染。 好不容易，他的轮椅终于被推出了大佛街的街口，而在他离开大佛街的一刹那，他的轮椅立刻撞到了一脸呆滞的王杨。 王杨好似见鬼一样叫道：“我刚才还跟着你们！怎么你们一下子就不见了！又一下子从里面出来了！” 原来对于王杨来说，他不过是刚刚来到大佛街街口而已。 “没时间解释了！快……”萧楠刚想抓着他的手臂带走，身后就传来了震天的爆炸声。 是萧天佑房间里的机关终于爆发了！！ 他们只得再次发足狂奔，而在他们身后，一整条街都被爆炸引起的火海吞没！火焰竟然还是青色的，直冲天幕，像是地狱之火！ 这一次，焚烧了整条街的火和爆炸，终于引起了周遭居民官兵的注意，各种呼叫声不绝于耳，人们纷纷跑出自己的家居，有的去救火，有的去抢救自家的资产。 火灾终于酿成了，浓烟四散，萧楠被呛得不停咳嗽，而他们几人都差不多成了“黑人”，满身都是烟灰。 眼看消防车不断驶来，也不知道这场火灾到底要持续到多久，四周的居民又有多少要遭难，萧楠叹了口气，这都是萧天佑造的孽啊。 “我们先回萧家的公馆吧。”躲在某个巷子阴影里的婉月说，现在除了萧楠和她，其他人几乎没有穿衣服。 “我的拳赛……”苗枫还念念不忘。 王杨则已经赶回家去接自己的家人逃离火场了，因为他家距离大佛街太近了。 “不要想着你的坑爹拳赛了，那拳赛不参加也没什么。”萧楠疲惫道，“我们先回去吧，你们几个最好走屋顶。像那些高手一样，嗖嗖飞回去。” “飞回去？可以呀！”雷雪自信道，“去哪里？这边好像是个人类聚居的地方！” “跟着苗枫走吧。”婉月道。 “那你们在地上走太慢了点。”苗枫看了看萧楠，忽然不顾他反对的一把将他扛在了肩膀上。 “苗枫！”萧楠还没来得及哇哇大叫，苗枫就一跃上了附近的房顶，开始飞檐走壁。 “萧楠，你这个混蛋，我知道在你去了那个未来的时候，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苗枫一边奔跑一边道，“虽然不是太清晰，对我来说像是做了个梦，但是我想我脑子里保留的讯息是，我跟你在那个什么破未来斗了十几年了吧？” “你就当那是梦吧。”萧楠头疼道。 “我感觉我被你耍的很惨！”苗枫说罢一把将他丢入了夜空，然后再次一跃而起，将他打横抱住。 只是换了个带他飞檐走壁的姿势，萧楠觉得自己快要嗝屁了，就像那个飞车党恶少一样。 也许，这就是苗枫的报复方式。 苗枫火力全开突进的速度真的快，到了萧家公馆后，直接就从二楼的窗户跃进了萧楠的房间，将萧楠丢到了大床，上。 随后麟翼和雷雪也跟着冲了进来。 萧楠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还是他的床好，真想立马就倒头睡觉，可是还不能。 他挣扎着下了床，道：“我先给你们找衣服。” “我来找吧。”苗枫道，“你歇着吧。” “可你的伤……”萧楠道。 “我没事。”苗枫撇了撇嘴，“都是皮外伤。” “我也没事。我的痊愈能力是常人的几十倍。”麟翼老实回答道，“这里还挺不错的，起码空气好，我晚上睡在床下面就好了。” “啊……”萧楠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群人了，看了看桌上的时钟，现在才十点么？ 好在，萧家公馆的浴室还挺多的，虽然公馆比起真正富贵人家差远了，但是却远远好过一般民房。 萧楠浸泡在热水浴缸里，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已经有点觉得，民国时代才是自己的家和归属的感觉了。 好似只有回到这个时代，他才能安心点。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抢一个洗澡间啊。麟翼？”萧楠连脸都不带转的，问没穿衣服蹲在一旁小凳子上的麟翼。 “因为其他的洗澡间都有人，这里真的好垃圾，好落后哦。”麟翼挑三拣四道。未来世界的洗手间的确高大上，萧楠是亲自领教过的。 “……这里算是不错了，毕竟是两百年前。”萧楠觉得自己没办法再泡下去了，他可不想被麟翼这个好似汪星人转世的家伙盯着看。 “我让位，你来吧。”萧楠从浴缸里坐起来。 “我不急的。”麟翼托着腮道，“你继续洗好了。” 说罢他继续歪着头看着萧楠。 这个家伙，真的不是汪星人成精变得么？怎么人家上厕所和洗澡都一定要死死盯着呢？ 萧楠充满怨念的转过头，盯着他。 ———— 洗完澡料理好后，萧楠还不能真正睡觉，因为新来的人在他的卧室里悄悄开启了夜宵大会。 婉月给苗枫和麟翼进行了包扎，带着雷雪好好洗了个澡，雷雪洗澡时开心的哈哈大笑，差点把其他仆人都引过来。 给他们找来干净的衣服后，他们三人的肚皮不约而同发出了咕咕叫声，于是婉月只能再去厨房找吃的，这么晚了厨子早就回家了，婉月稍微煮了一下饭，做了点火腿肉粥给萧楠吃，顺便把其他的能找到的食材都端了上来，有好几根德国火腿，奶酪，面包，苹果，香蕉，唯有热饭是专门给萧楠准备的，萧楠吃不得那么冷硬的食物，在未来被虐了那么久，先吃点流食垫垫。 但是另外三人就不同了，麟翼抓起火腿就啃，也不管那火腿多冷硬，雷雪和他差不多，也是先啃火腿，只是啃了一口后，雷雪就双眼放光，开心的嗷嗷叫起来。 “天啦！太好吃了！十三！婉月！你们也快来吃！这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以前她只能去找那些所谓的压缩食品和早已过期的超市真空食物吃，对她来说，这真的是珍馐佳肴。 “十三尝尝这个！”她献宝似的把火腿掰了一大半给萧楠。 “少爷的胃不能吃这种，喝粥就够了。”婉月道。 “是啊！主人的身体不像你，跟猪似的。”麟翼斜瞥她一眼道。 “你才是猪！”雷雪呲牙咧嘴。 “尝尝这个，雷雪。”苗枫扔了个红苹果给她。 “这是什么？”雷雪从来没吃过新鲜的水果，看着那个苹果老半天，“这个好好看，吃了会不会很可惜？首领？” 她依旧把苗枫下意识的当成那个教导养育她长大的人。 其实苗枫只对她还残留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就像是清晨残存的梦境一样。 “好吃的，你吃吧。”苗枫道。 雷雪从不怀疑苗枫，她张大嘴就咬了一口，然后被好吃到跺脚。 “哇啊啊啊！这个！！好棒！好甜！好多汁水！跟你们来果然是对的！”雷雪吃的满脸都是苹果渣，手舞足蹈道。 蠢货。麟翼冷哼一声，蹲坐在角落里默默的啃火腿。 吃饭还要找个角落暗搓搓的坐在地上吃，在其他人看来，麟翼也是古怪的家伙。 “哎~~~~终于回家了~~~可喜可贺~~~~” 萧楠一头栽倒在枕头上，他根本不想喝粥了，他想睡觉。 “这个也好好吃~~十三~~十三~~这个你能吃~是甜甜的~软软的~”雷雪连皮一起把一根香蕉咬了一半，还想向萧楠献宝，但是萧楠已经发出了呼呼的鼾声。 桌上的食物则全部被他们风卷残云般吃光了。 “还有吃的吗？婉月？”雷雪意犹未尽的抹抹嘴问道。 “…………只有鸡蛋和面条了。”婉月==道，他们已经吃光了一周的西餐储备粮。 “呼呼……别吃了……明天带你们……吃烤……野猪……”萧楠竟然在睡梦中发出了呓语。 266 火夜 萧楠本以为这一晚终于可以结束磨难，安然度过。 然而这一夜的漫长超乎他的想象，他只是睡了两三个小时而已，就被婉月叫醒，整个宅邸上下都慌乱的很，大家都忙着搬东西和逃命，原来由于大佛街的火势无法控制，火焰四窜，熊熊的火势竟然朝着这边逼近了！ 那条街的爆炸已经形成了几乎能把半个城市都熔掉的灾难，也不知道大佛街地下到底埋藏着多少错综复杂的秘密设置和可燃能源，萧楠从窗外望去，只见火势蔓延，半个天幕都被烧红了。 “十三少，我们必须得转移了。”婉月道。 “这场火灾不知道要害了多少人啊。”萧楠叹气道，“依照现在的消防技术，根本无法控制火灾。” “我们也无能为力，这场火灾来得太猛烈了。”婉月道。 “……我没想到火势会如此猛烈……”萧楠忽然感到身躯猛烈的一震。 “您怎么了？！”婉月惊问。 “叫苗枫来。”萧楠抬起头，他眼中金色的眸色，自从到达了那个末日未来后就逐渐消散了，婉月还以为他不需要再佩戴眼镜了，但是此时此刻，萧楠的双眸又被染上了黄金般耀眼的色彩！ 此时麟翼等人都在帮忙转移萧楠的资产，苗枫心有感应的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不等婉月来叫他，他自己跑到了萧楠的房间里。 一推开门，他就看见萧楠在黑暗中散发着金色光辉的双眸。 “萧楠。”苗枫来到他身边，“我们得走了。” “我们还不能走，苗枫，能带我去个地方么？”萧楠坐在床边，把手放在断腿上道。 “可以，婉月，你去忙你的吧，我来照顾他。”苗枫道。 “十三少，你不要勉强自己。”婉月有点担心的摸了摸萧楠的肩膀，便走出了门，离开前，她不忘嘱托道：“火势马上就要逼近了，你们要快点下楼和我们会合啊！” “放心，我不会让萧楠伤到的。”苗枫道，“萧楠，我们去哪里？” “火海。”萧楠此时似乎神智游离，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远处的火焰。 苗枫于是将他打横抱起来，像蝴蝶那样轻盈的跃出了窗外。 “你能带着我，一直冲入火焰中么？”在苗枫飞快的奔跑中，萧楠在他怀里露出了奇异的笑容。显然这不是平时正常的萧楠，但是也绝对不是那个狂放的舜。 “你确定我们不会被烧死？”苗枫问。 他看了看萧楠，同时感觉到萧楠的残肢在他的臂弯里剧烈的抽搐着，这表明萧楠的身躯已经处在一种极不协调、无法自控的状况下。 “带我去吧，苗枫。”萧楠垂下长长的睫毛，宛若神像一样优美。 “你总是提出这么多无理的要求。”苗枫叹了口气，随即，他义无反顾的纵身跃入了火海。 火焰迅速将他们两人包裹，燃上了他们的全身。 奇异的是，苗枫却感觉不到灼热，他的衣服甚至都没因为火舌的摇曳而焦灼。 他确信这是伏羲又搞出来的诡局，伏羲暂时控制了萧楠，把自己引到了这里。 也许伏羲是想来阻止火势，毕竟萧楠没有腿自己没法跑，他其实就是被用来跑腿的吧？ “伏羲，你这次要闹到什么时候？”苗枫握住萧楠还在抽搐的残肢，萧楠闭着眼睛，连眼球都在眼皮下转个不停，好似陷入了深梦。 苗枫只好继续在火焰中奔行，忽然，他竟然冲出了火幕，站在了一片朗朗晴明的夜空之下。 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破败的火灾现场，而是一个极其现代化的科技广场，四周都是矗立的高楼大厦，就算萧楠和他穿着睡，衣，也没人多看他们几眼，顶多把他们当做在广场上表演行为艺术的街头艺人。 萧楠这时才勉强睁开眼睛，眼中金色的光芒已经散尽，恢复了正常的眸色。 “苗枫……我们这是在哪里？”萧楠迷迷糊糊的问道。 “我想……应该是……在未来。”苗枫转头看向大厦上巨大的屏幕，上面一面播放着广告，一面显示着日期，正好是二百年后。 “这里是二百年后了。萧楠，看来时间线被改变了。你成功了，人类恢复了正常的进程。”苗枫道。 “我的腿……怎么抽的这么厉害……”萧楠呲牙咧嘴道。 “……大概因为伏羲太作了吧。”苗枫把萧楠放到了路边花坛处的座椅上，帮他按摩舒缓了下残肢紧张的肌肉。两个人的姿势看上去怪异了点，不过好在他们所在的位置还算比较隐蔽，才没引起行人的瞩目。 花坛旁边，一对情侣吵架才是真正让人关注的八卦事件——只见女子狠狠的扇着男子的耳光，破口大骂道：“我为了你累死累活的升迁！到头来你却和我的下属鬼混在一起！你当老娘是养你吃软饭的么！吃软饭的也没你这么下见！” 这声音让萧楠觉得极为耳熟，他转头一看，只见吵架的竟然是议事长，她显然已经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在另一条时间线里的事情】当做了一场梦幻，就像那条时间线一样，她再次遭遇到了男友的背叛。 “这里应该是就是二百年后的上海吧？”萧楠道。 “腿还疼么？”苗枫并不关心这里是哪里，或者周边都是什么人，他帮萧楠按了一会儿腿，看着萧楠的腿已经不再抽搐，便问道。 “好多了。”萧楠道，“又麻烦你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我就是你的跑腿的而已。”苗枫哼道，“老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想办法找个容身的地方吧。伏羲真是太任性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萧楠道，“有点太冷了。现在快要到圣诞节了吧。” 看着只穿着单薄睡，衣的萧楠，苗枫蹙了蹙眉，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不要乱跑。” “我能怎么乱跑。我又没有腿。”萧楠撇嘴道。 苗枫于是快速跑向离广场最近的服装店，虽然他没有钱，但是搞一件羽绒服出来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而萧楠坐在连椅上时，一个穿着圣诞老人衣服的推销员就塞了一大把传单给他，这个人萧楠也眼熟的，不就是阿飞吗！ “哇，小哥，你穿得这么单薄坐在这里不冷吗？”阿飞看着萧楠惊讶道。随即他发现萧楠只有一条腿。 “你没事吧？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阿飞还挺热心，他觉得萧楠没法一个人来到广场，也没看到萧楠身边有轮椅什么的。 “要不我帮你报警吧？” “不用，我亲友就在附近，他只是有事离开了一下。”萧楠微笑道。 “好吧……”阿飞于是又追着其他的行人去发传单了。 苗枫轻松的就弄到了一件羽绒服，还有一些钱，手法是不道德了些，但是这也是最快解决萧楠住宿和保暖的方法。 他甚至完美的避开了售货员的耳目和报警器，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 只是刚走出店门没多远，他就看到一个小混混少年在欺压更小的孩子，用小刀在对方面前比划着勒索要钱，甚至在那嚷嚷：“反正我没成年，搞死你我都不能判刑！” 那个混混虽然变得更年轻幼齿，苗枫却一眼能认出他来，不就是黑域那个坏比！ 他于是上前去，一脚就踹翻了黑域，给了他一顿胖揍。他可不管这货成年没成年，不给他个教训出口恶气怎么行？ “滚！以后再敢做坏事我就拧下你的头！”苗枫对着被他揍得爬不起来的黑域呵斥道，随即他便准备过路去找萧楠，只是这一闪神的功夫，面前的公路竟然和他来时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车水马龙、未来感十足的公路，竟然成了一条布满了梧桐树的老街道！！ 伏羲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苗枫恨恨的把刚拿到手的羽绒服摔到了地上。 267 无悔的抉择 萧楠只是因为冻得困倦打了个盹而已，忽然就发觉自己坐的地方不是连椅，而是一张床铺。 他睁开眼睛，所见的一切无不熟悉。 因为，这里就是他“记忆”里自己的住处！ 那个他专门买下来、靠近大学的公寓房！ 这种熟悉感，才是真正到家的感觉。 不是萧教授的记忆，是实实在在属于他的，每个细节都充斥着他个人习惯的家！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回到这里，更没想到的是，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发觉自己穿着以前记忆里去上课时穿的衬衫和长裤，腿…… 竟然是完好的！ 他不是瘸子了！ 他的腿是好的！ 他没有经历过那场可怕的出差途中的车祸！ 伏羲终于愿意让他成为一个健全人了么？！ 萧楠欣喜的站起来，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用双脚走路，而不是用拐杖、义肢走路的感受。 他的书桌上还放着他彻夜赶的论文稿子，屋里还乱糟糟的，一切好似都恢复成了往日的平静的时光。 难道…… 他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长梦？ 他还是那个每日过着平静生活的大学教授？ 他一下子倒在床，上，感受着自己记忆里最熟悉的被褥，是自己的床，自己的枕头，他解放了。 什么伏羲，什么萧家，都是一场迷梦而已。 一定是自己连夜写论文太累了，才会有那样的奇怪的梦境。 他在床，上结结实实的打了几个滚，然后蹦起来拉开窗户，呼吸着冬日的新鲜空气。 他只是个普通的人，不是什么被复制了记忆的伏羲造物，不用去踏上让人精神无法承受的救世之路，他只要安稳的过着正常人应该过的日子就好。 他抱着手臂靠在了窗台上，看着自己熟悉的那些多肉植物，他和正常人一样，有自己的小癖好，小乐趣，小梦想，兢兢业业的努力认真的活着。 这些还不够么？ 不够么？ 什么婉月，什么苗枫，等等等等，都只是一场狂乱的梦而已。 仅此而已。 他深深的呼吸着，以前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平凡生活太多束缚，有应付不完的人际关系，还要应付姨妈那一家人，现在他觉得，一切都不是事。 他要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 当个真正的凡人。 他拿起书桌上的笔，小心的给钢笔盖上了笔帽。 一切都是梦。 他真正回家了。 他转过身，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那段穿越前自己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他记得自己要带这些稿子去学校，还要完成了明天的备课，给学生准备期末考试。 他是四肢健全的萧教授。 他有自己的人生。 世上不会有什么怪力乱神的。 只是—— 他明明很想就这么转身离开，窗外路面上的那一声声呼唤，却在撕扯着他的神经。 “萧楠！！！！你在哪里！！！萧楠！！！萧楠！！！！”苗枫一遍遍的呼喊着。 苗枫就在外面。 只要和他错过，自己就回到了平常的生活了。 他找不到自己，自然就会离开。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萧楠紧紧的握着钢笔，他这只钢笔，是自己工作后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他很看重，把这只钢笔当做自己的幸运护符，提醒自己要好好朝着自己的目标迈进，成为一流的学者，成为德高望重的教授，桃李满天下，在知识的海洋中沉浸一生…… 甚至……说不定在什么时候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组建家庭，生儿育女…… 然后牵着爱人的手老去，看着儿女成人，看着孙辈降生，看着一届届年轻的学子毕业…… “萧楠！！！回答我！！！你在哪里！！萧楠！萧楠！！”苗枫依旧在呼唤。 不能回应！ 不能回应！ 一旦回应…… 自己就会变成伤痕累累的残废……成为所有阴谋的中心……经受比在炼狱还痛苦的折磨和摧残…… 选择吧。 选择吧。 选择吧。 放下一切，去做个正常的凡人。 还是再次步入炼狱。 “萧楠！！！回答我！！！”苗枫的声音是那么近，又是那么远。 “萧楠，我会找到你！谁也不能把你带走！回答我！我现在就去接你！我会护着你！萧楠！萧楠！告诉我你还活着！” 苗枫的声音简直就像是贴着他的耳边在回响。 “苗……”萧楠捂着嘴，只是轻轻念出了一个字，他的眼泪就已经滑落。 无法…… 割舍…… “伏羲……你把萧楠带去了哪里……把他还给我……”雪花渐渐让苗枫的肩头和头发都变白了，他声嘶力竭的呼唤，寻找，却找不到一丝萧楠的踪迹。 他的呼唤声终于停止， 好似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萧楠…… 也许不愿意回来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萧楠也许无数次穿梭了时空，死过了无数次。 萧楠……他……也许累了吧。 苗枫的脚步终于停下，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街景。 他只是有那么一刹那，感觉萧楠要离开他了。 离开他们了。 自己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那家伙？ 又是什么时候变得一定要不顾一切的找到他？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把命交给了他？ 这是萧楠原本所在的时代吧？ 苗枫颓然坐在了街边的椅子上。 萧楠那个家伙…… 总是假兮兮的微笑，弱鸡一只，废话挺多…… 但是， 自己这辈子说得最多的话，都是那家伙在听啊…… 他听到自己身后有燃烧引发的噼啪响声，稍微回头看了下，只见连椅的后面，正是那火灾现场。 只要自己转身离去，就可以回去了吧。 萧楠…… 是不是也找到了自己的家？ 他的手指疲惫的支着自己的额头。 原来， 他是这么的不舍。 不舍那个瘸子。 “呵。”他苦笑了一下，原来，这就是“想念”的滋味。 “伏羲，假如说我还有什么心愿的话，我希望 萧楠 能够像个普通的凡人那样 幸福。” 他道，“我祈愿他不要再失去一条腿，祈愿他不要被伤痛折磨，祈愿他还是那个文绉绉的教授，过着属于他的生活，祈愿他不会遭受折磨，祈愿他平安，快乐。 祈愿他会遇到自己心爱的平凡女子，养儿育女，平静的活着。 我可以付出一切。” 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十指交握，顶住自己的额头。 这是他唯一一次对神有所求。 “请你……保佑他。 请你守护他。 他值得这样的回报，他值得……” “听到了么，这是苗枫的祈愿。伏羲颠倒了时间，所以他的祈愿在祈愿之前就已经生效了。”舜的声音从房间的阴影角落里发出。 “你已经是正常人了，萧楠。不管你是不是伏羲本人，亦或是伏羲制造的分，身，苗枫的祈愿都已经开始生效了。你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这漫长的一夜，你和苗枫经历了那么漫长的时间跳跃，意义也只在此刻。 萧楠，听听苗枫的祈愿吧。” 萧楠紧闭着双目，泪水不断的从他的面颊滑落。 “如果你离开这房间，把苗枫从他本来该回去的道路上叫住，你就破坏了他的祈愿。 我该走了，萧楠。祝你幸福。”舜道，“明天天一亮，所有的一切，对你来说，只是一个仅仅残留片刻模糊碎片的梦境。你会幸福的。” “我……我不能……放下……”萧楠泣不成声道。 “你知道那样的后果和代价。这世上有人心疼着你啊，萧楠。 他不想你继续疼。” “神啊……请让萧楠幸福……他一切的痛苦由我来承担……全都给我……十倍也好……一百倍一万倍也好……”苗枫哽咽道，“我说过，我要带他回家！我记得……我记得……我记得我说过的话！” 门扉终于打开。 “你想好了么？萧楠，你一旦离开这门，就不能回头了。你的一切痛苦都会返还。” “我不用再考虑什么。我要带苗枫回家。”萧楠抚摸了一下手中的钢笔，然后轻轻将它放在了门边的架子上。 他走出了房门，一步步走下台阶。 苗枫迟早会做出这样的祈愿，所以才有了今晚最后的穿越。 只因为他会聆听到苗枫的祈愿。 无始之终，无因之果。 早在苗枫祈愿之前，他的愿望就已经开始被伏羲达成。 自己变成了凡人， 恢复了健全的身体。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他还是不能如苗枫所愿！ 如果自己抛下了苗枫，那么算什么“幸福”？！ 这是他选的路。 他要去找苗枫。 “苗枫，我们回家吧。” 熟悉的声音，甚至不用抬头都知道他说这句话时一定又在假兮兮的微笑。 苗枫满脸泪水的抬起头。 是他。 在路的另一边，冲着他微笑。 是萧楠。 他无法阻止萧楠走向自己。 就像他无法阻止那醉汉驾驶的车辆。 他亲眼看到了 那车辆撞向萧楠，而他却甚至无法把萧楠推开，就算他再快，依旧拉不住他。 因为那是“必然”， 是萧楠回头的“必然”。 就算他的动作比那车还快，触碰到的却只是虚像。 他只能无助的看到萧楠倒在血泊里。 “不要内疚。苗枫，这是我做出选择的代价。”萧楠在血泊中平静的躺着，嘴角甚至噙着一丝微笑。 他跪倒在地，哭得像个无助的孩童。 萧楠被撞断的腿就滚落到他的面前—— 他再也不能用双腿站立了！ 只是因为他回了头来找自己！ “现在我知道了，为什么我是个残废。”萧楠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道，“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 他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啊啊阿啊啊阿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他只是想当个凡人啊！”苗枫声嘶力竭的哭叫道，眼前的一切都迅速的在扭曲，火焰在侵蚀着一切。 只有萧楠的那条断腿还留在他的面前，仿佛在提醒他方才的惨剧。 “我记得我出车祸时，右腿被撞飞了出去，后来都没找到那条腿，甚至怀疑是不是被野狗叼去了。”萧楠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原来我的腿在这里。原来车祸的记忆不是复制的别人的，是真实存在的。”萧楠道。 他们还身处大火之中，火焰烧焦了那条断掉的右腿上的衣物，鞋子，袜子，然后熔掉了皮肉，最后只留下森森的白骨。 苗枫忽然一把抓住那腿骨，似乎想挽留什么，然而火焰忽然在此时瞬间收缩，消减！ 白骨在他手中糅合，变形着，一把骨为刃，骨为柄的长刀在余烬中显露出嶙峋骇人的身姿。 透着森森寒气的新的骨刀，瞬间就让一大片火海湮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楠忽然大笑起来， 是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是个少了一条腿的瘸子！ 因为他早就把自己的一条腿交给了苗枫！ 以刀代足，遍巡天下！ 他选择和苗枫一起迈进的每一步！ 都会如同骨刃般锋利！ 撕裂黑暗，终结疯狂！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我说的话，我也做到了——苗枫。” 268 度假中 萧楠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真正的天亮了。只是他的手腕上还扎着吊针。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声音嘶哑的问道。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苗枫道，“都已经需要输营养液了。” “后劲太大了……”萧楠露出疲惫的笑容，“我终于到达黎明了。这三天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苗枫道，“由于火灾蔓延到了场馆附近，拳赛也暂时停办了。休整半个月，另外，你说的那个几个怪人，小吉祥那几个人，也没有出现。婉月在安排这几日会馆里的事务。 另外，那两个奇怪的家伙快要关不住了。” “你是说雷雪和麟翼？”萧楠道。 “对，他们两个被关在了其他房间里。暂时没让他们出门，怕惹事。”苗枫道，“你昏迷了这么久，他们都很担心。让他们来看看你吧？怎么样？身体还疼吗？” “没事。就像是终于睡够了。”萧楠勾了勾嘴角，“新的刀用着还趁手吗？” “…………我会好好保存这把刀的。”苗枫道。他将萧楠扶起来，让他可以枕着靠枕坐着。 苗枫拉了拉床边的绳子，门外就响起了铃铛的声音，于是，早就等在门外的雷雪和麟翼很快就走了进来。 他们已经换上了这个时代的衣服，麟翼穿着那种长袖短褂唐装，雷雪则穿着现在大上海流行的洋装，并带了个毛线帽子遮挡她的角。 “哇！你们的样子还不错啊！”萧楠躺在床上道。 “这个衣服是婉月要我穿的，哼哼。感觉很不舒服，束手束脚的。”雷雪不服气道。 “主人！你感觉怎么样？”麟翼则满心只有萧楠。 “我就是起床了而已。”萧楠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三天都没洗澡了。我梳洗下，然后起床。” “你不要勉强自己啊！”雷雪担心道，她很怕萧楠就这么又忽然死在她面前，在她看来，萧楠实在是太脆弱了。 “我没勉强自己，我真的要起床了，不然我要闷死了。”萧楠捂着脸道，“我迫不及待想要去呼吸新鲜空气了，我快被伏羲搞死了。你们不知道我被困在长夜里有多久！快给我找份报纸！” “你要拉便么？”雷雪忽然问道。 “啊？！”萧楠疑惑的看着她。 “不然你要报纸做什么？”雷雪道。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你上厕所只用报纸么？”苗枫直接说出了口。 “是啊，报纸挺好用的。”雷雪道，“首领，我们以前找不到纸也不是用报纸么……” “别说了！以后用手纸！”萧楠头疼道，“我就是看看报纸，我看看今天我们去哪里吃玩好。” “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就要出去浪么？”苗枫问。 “我哪里虚。”萧楠不服气道。 婉月给萧楠找来了最新的报纸，萧楠看了几眼，发觉报纸的头版大封面竟然都是一个女人的艺术照，而那个女人又是如此眼熟，仔细一看，那不就是浓妆艳抹的俞紫依么？ 她怎么又出现了？竟然这么高调？！ 报纸上的俞紫依，穿着正好遮住自己双臂残肢的短袖旗袍，摆出了妖冶的姿势，配字则是俞紫依荣获了选美大赛的冠军，将于明日和旅华名人大川敏夫举办盛大的订婚晚宴，届时将有无数社会名流到场云云。 “俞紫依，还真是能搞事。她要是安心嫁人还好。”萧楠道。 “我看这架势也不像是安心嫁人，更何况，她寄来了请柬，邀请你明晚去参加她的订婚晚宴。”婉月道，“请柬是今天一早收到的。” “我就没有休息日么？”萧楠忍不住挖了挖鼻孔。 “理论上说，你已经休息了三天。”苗枫道，“你就不能别挖鼻孔？很有违和感。” “啊，反正今天我们要痛快的……好好放松下。”萧楠道，他翻了翻报纸，“你看，这个地方！” “是周边的猎场和高尔夫球场！”婉月凑过来道，“你要去骑猎？！疯了么？” “他还是有一条腿的，要打猎问题不是很大。”苗枫道。 “就是带你们去玩玩，你看，这里还有配套的土耳其浴室，野外风情餐饮什么的。”萧楠道，“去吧去吧？” “去呀！！”雷雪高举双臂雀跃道。 “去打猎！去打猎！”麟翼也双眼放光。 婉月==萧楠有时候太胡来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去准备车辆了。 苗枫给自己的骨刀弄了个黑色的皮套，看上去像个高尔夫球杆套似的，还挺应景。 萧楠依旧是长衫配貂皮披风，什么高尔夫和骑马，他也就是去看看热闹而已，全程还是要瘫在轮椅上让人推着。 这一天的天气分外晴朗，好似是呼应萧楠终于醒来似的。萧楠虽然睡了三天，然而那不像是昏迷，更像是养精蓄锐，他的精神劲儿也很旺盛，并还在临行前还嘱托秘书拿钱去赈济遭受火灾损失的难民。 不仅如此，他去城郊的度假中心玩还要带上王杨。 对于王杨来说，反正是不太相信萧楠之前自述的“人设”，但是他也不敢违逆这个能够起死回生，甚至造成了大佛街爆炸的怪人。 于是心情忐忑的跟着萧楠来吃喝玩乐。 度假中心还是有一些顾客的，大部分都是外国人来玩，萧楠财大气粗的把所有项目都包了，甚至还定了住在这里一晚，玩足两天的行程。 其实他本人来说，从来没来过什么高档度假村，这也是第一次体验。 不得不说这民国时代的“度假中心”的高级，其实和未来也差不了多少，到处都充斥着奢华复古的味道。 萧楠既不能去打猎也不能做任何需要大幅度肢体动作的活动，一来到就泡在了豪华浴室的单人药浴池子里，感受着玫瑰花瓣牛奶浴。 麟翼和苗枫一左一右看在他旁边，只有这一点，让他感到亚历山大。 “萧先生，还要加其他的花瓣么？我们这里还提供薰衣草百合山茶花……”围着浴巾打着领结的工作人员过来推销道。 “给我来个百花套餐。”萧楠道，“另外给我旁边两个人也来一样的。” “你是要用花把自己埋了吗？”苗枫吐槽道。 “哼哼，这样才会香香的啊。”萧楠似乎有种恶趣味。 “好多花……嗷……”麟翼则像是被泡在水里的狗子，只能呆呆的看着一盆盆花倒在自己身上。 终于洗好了漫长的花瓣浴后，萧楠换上了高尔夫球装，陪着苗枫等人打高尔夫。 打这种小球对于苗枫这样的高手来说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破世界纪录，但是每次击飞出球后，麟翼总会拼命的去捡球，并且玩得超级开心。 甚至他认为，这个叫高尔夫的游戏就是捡球游戏。 所以，最后每个人打出的球都没有进洞，因为麟翼捡球的速度太快了。 “太好玩了！！”麟翼捡了一堆球回来开心道，“我从未玩过这么好玩的东西！” “我们打出去这么多球么？”萧楠坐在休息专用的折叠椅子上问。 “没有吧，麟翼你是不是捡了其他人的球？”苗枫扛着球杆问。 “凡是在飞的球我都捡了。”麟翼把怀里抱的一堆球哗啦扔到了地上，很显然，这货把别人打出去的球也都顺手牵羊拿走了。 萧楠呆了呆，他这时瞥见了旁边的一块告示牌——禁止带狗进入球场。 “快快快！！你们继续扔球啊！”麟翼雀跃着催促，“主人主人！我要捡你扔的球！你也来一发嘛！” “好吧，我试试。其实我也想打一杆看看。”萧楠扶着拐杖站起来。 “你当心些。”苗枫一把扶住了他的腰，让他能够站稳。 麟翼激动的等待着萧楠挥杆，只见萧楠煞有介事的在苗枫站在后面扶着他腰的情况下举起了球杆，挥出了一个完美的动作———— 但是。 球没动。 事实证明，就算萧楠是个健全人，他也是个体育废柴。 269 度假中之二 这度假中心内的围猎场划的一块周边的野地山林，稍微加了一些人工的休整，刚开业不久，林场内的猎物还很丰富，雷雪和婉月骑马猎射，很快就抓到了一只大野猪，那野猪异常凶猛，简直和成精了一样。 两人追逐着野猪直入深林之中，雷雪很快就被大片大片的绿荫吸引，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绿意盎然的地方，只能用不断的大笑来表达自己的开心，她的笑声震惊了无数飞鸟走兽。 就算是远处在打高尔夫球的萧楠，都能看到一大片鸟从山林中飞出，并隐约听到雷雪大得惊人的笑声。 “她真的很开心啊！”萧楠道。 “我觉得是因为主人。”麟翼道，“因为你，她才能这么快乐的大笑。” “我也希望你能开心啊！”萧楠道。 “前提是你先把球打出去。”麟翼眼巴巴的等着捡球。 “我觉得你们适合去打网球。”萧楠道。 于是他们的阵地又换成了网球场，萧楠依旧在一边看着，而麟翼和苗枫目光极为认真，似乎是等着这个几乎决一胜负。 萧楠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果然，苗枫开场一球就把人家的地砖打出一个大窟窿！ “停！！别打了！！我不想赔钱！！”萧楠顿时从轮椅上蹦起来，他看了看四周，幸好没有工作人员看到。 “那我们去做什么？主人？”麟翼把网球捡了回来，期待的问。 “就……我看你们也热出了一身汗，还是泡澡吧？再去洗个花瓣浴怎么样？！”萧楠期待的说。 “……你不怕把自己泡的皱巴巴的吗？”苗枫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了，“男人要那么香做什么！！” “泡澡！泡澡！”麟翼则双目放光的支，持萧楠。 于是，麟翼又再次经历了蹲在浴池里抱着膝盖，茫然的看着工作人员往他身上倒花瓣x2 婉月和雷雪合力把她们打猎来的大野猪拖了回来，震惊了所有人，酒店的人还因此为她们和猎物拍了照，按照规定，他们打猎获得的猎物就归属客人方了，但是酒店可以为他们进行食材加工。 于是婉月要求酒店晚上把这只野猪做成烤野猪大餐，剩下的部分做成火腿，将来送到萧家公馆。 打完猎后，婉月带着雷雪先去冲了个澡，然后换下了已经脏兮兮的打猎服，穿上她事先带来的换洗衣服。 “婉月！我们下面做什么！去找十三么？”雷雪道。 “十三少他一定和苗枫他们在泡澡。”婉月太了解萧楠了。 “他一个大男人那么爱洗澡呀！”雷雪道。 “嘘——你可不要在他面前说这个话。”婉月笑道，“我带你去吃点下午茶吧。” “好啊！我正好有点渴了！”雷雪以为下午茶就是喝茶。她在萧楠公馆这几天喝过，苦苦的。她起初还以为这是给萧楠喝的药，因为萧楠看起来病恹恹的，像个药罐子。没想到大家都喜欢喝这个，连苗枫和麟翼那只狗子都在喝。 她是宁愿喝水的，但是既然婉月说要去喝，那就喝吧，反正也死不了人，她才不怕这一丁点苦。 于是她换了一顶帽子，跟着婉月一起来到了专门为贵妇们休闲准备的日光浴鲜花下午茶厅，一间大玻璃穹顶室内温房，摆满了各种鲜艳的花草，优雅的小圆桌散落在花丛间，这里就是下午茶的所在，已经有不少外国贵妇在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了。 婉月点了一个下午茶蛋糕塔，并叫了两杯奶茶。 雷雪呲牙咧嘴的喝了一口那个棕色的茶，脸色瞬间大变：“哎？这个是甜甜的！好好喝哦！” “加了朱古力和鲜奶，不错吧？我就知道一定和你口味。”婉月笑道。这时，蛋糕塔被摆了上来，那些五颜六色的马卡龙和纸杯蛋糕还有点心，立刻让雷雪口水都流了下来。 “给……给十三……和首领……留点……”雷雪一边克制不住自己抓起一块水果蛋糕就开始啃，一边含混不清的说。 “放心吧，他们不太喜欢吃这些的。尤其是十三少，他的口味淡得很。”婉月回想起萧楠在萧家大宅时，简直一天到晚把茼蒿当饭吃，就觉得有种莫名奇异的感觉。 如果说萧楠有什么特别偏爱的话，他是真的喜欢吃茼蒿。除此之外，他虽然没什么忌口，实则一般的饭菜也是浅尝辄止。 “婉月，十三就是伏羲吧？”雷雪吃着的时候，忽然冒出一句话。 “啊？！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我明明都看得出来，十三根本不是一般人，甚至他可能不是真正的人类。但是首领非要固执的认为十三是凡人。”雷雪道，“首领永远也摆脱不了十三。过去是这样，现在是，未来肯定也一样。我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他没有一天放下过十三。” “没人能放下十三少。”婉月道。 “但是首领的执念太深了……早晚……他还会变成那个样子……”雷雪道，“十三其实很可怕，不是么？” “是啊，但是让人无法割舍。”婉月道，“没人能够离得开他，这是人类的悲剧。最可悲的是，深迷其中的人类还甘之若饴。” “是的哎，十三真是个神奇的家伙。”雷雪添了添手指上的奶油，“但是我已经满足了。 我觉得，我真正得到了幸福。就像是十三给我讲的那些个故事里说的。 只要十三和首领开心，我也就幸福了，我爱的人，都在这里了。” 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算她之前的人生只能靠捡垃圾吃死老鼠甚至死人，肉活着，此时此刻，她也能感受到伏羲带来的福祉。 哪怕放弃本应属于她的那个被修正的时间线的寻常人生，她还是要义无反顾的追随着唯一给过她生命一点光的人。 ——————— 由于经受了再一次的百花沐浴套餐、又变成香香的麟翼终于可以逃离那个浴室了。 “你今晚要是再泡这个我就把你另一条腿也剁下来！”苗枫显然泡澡泡成了暴躁老哥。 “好了好了，不就是泡个澡么，你干嘛这么激动。”萧楠连连摆手道，“我们可以去吃晚饭了。” “我去厨房给你做饭吧。”麟翼道，在复制体身体衰弱后，都是他在负责饮食。 “不用啦，我让婉月订餐了，今晚还有个我包场的节目。”萧楠笑嘻嘻道。 “什么节目？不会是唱歌跳舞的吧？这里也有表演团是么？”苗枫问。 “有是有。总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萧楠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苗枫哼了一声，他粗暴的给萧楠穿上了衣服，然后将他抱上了轮椅。 晚餐真的是烤野猪套餐，这有点出乎萧楠的意料，其实他自己都忘了那天他的呓语，那完全是梦话。 现在想来，应该是伏羲搞的某种“预知”。 野猪的味道出乎意料的美味，毕竟是在无污染环境下的野味，一桌子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麟翼这家伙甚至把骨头都嚼碎吃了，他的牙齿是真的坚硬锋利。 “主人，您不吃的骨头都给我就好了。”他甚至还要求道。 这也难怪，其实他的变异基因里含有相当大一部分变异狼的因子，就像雷雪是暗灯制造出来的梦幻怪物龙的后裔一样。 暗灯随意糙纵物种基因的组合，制造了一批又一批的怪物。 变异人就是暗灯毒孽横流的牺牲品。 “萧楠，我托你办的事你办了么？”一个男子忽然冷不丁的出现在他们的圆桌边，问道，“我看你来上海快一个月了，净做了些没用的破事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样一说话，萧楠的额头就冒出冷汗来。他确实把这个家伙的事情给忘了！ 是真的忘了！ 忽然出现在桌前，打断了他们的晚宴的人，正是葛崖。 那个在大船上出现过的太古龙神！ 葛崖……这个老年古神……存在感太低……萧楠内心腹诽道。 “我正在做。正在打探消息。”萧楠一边嚼嘴里的烤肉一边道。 “所以你打探到了这家欧式酒店来了？我看你一天除了洗澡就是洗澡，好像什么都没做？你其实之前每一天都是这么度过的吧？”葛崖责难道。 他说的距离事实也差不多了。 “你到底是谁？”麟翼警惕的问道。 葛崖笑了笑，他并不回答麟翼，好似完全没有把麟翼放在眼里，自顾自的加入了他们的宴席之中，只见他招来侍者给自己添了碗筷，毫不客气的开吃起来。 “我就知道你效率低下。你是一点都不把老前辈放在眼里。”葛崖道，“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那就去到真正的宇宙而已。” “其实宇宙外面未必比地球好。”萧楠道。 “你去过？你不是从不喜欢离开这个星系么？”葛崖托着腮道。 “我虽然……没去过，但是我可以送你个小玩意儿，这样你就不用费尽心思去进入那些作死人类的巢穴了。”萧楠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像是药板一样的胶囊板。 那是他从异星市场带回来的，上面一共有六个胶囊，之前被舜用掉了一枚。 “这是哪里搞来的？”葛崖一眼就看出那胶囊板很不简单。然而在异星的市场，这只是小孩子的玩具罢了。 “伏羲弄来的，不要问我来历，我也不知道。”萧楠扯谎道，“这上面有一粒是超星舰，是真正的跨越星辰的飞行舰。” 说罢他掰开一粒胶囊，交到葛崖手里：“我想这东西的工艺，应该比人类做的要好得多。” “你不是在诈我吧？”葛崖捏着那胶囊观察个不停，“萧楠，如果你不想我给你制造更多麻烦，最好把你剩下的那些都给我。” “你可真是贪心，都给你也无妨。”萧楠交出了胶囊板，“不要问我要更多，我只有这些。” “这反面写的文字是什么意思？”葛崖问。 那反面写着使用说明书，但是显然葛崖这种等级的“神灵”看不懂。 萧楠看了看，摇头道：“你都看不懂，我怎么能看懂？” 其实他是看得懂的，因为上面写着：本玩具所有星舰的一次性远程定位目标都设置为异星市场，欢迎下次继续购买。 也就是说，这些星舰是一次性的，还只能开到异星市场促进消费。 坑爹无比啊！毕竟儿童玩具啊！ 他怎么能说实话呢！ —————————— 这是在很久以后发生的事情。 萧楠又一次被伏羲拉去采购。 说是异星市场大减价，搞卖场活动呢。 这一次，萧楠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吧。 他拄着拐杖进入了超市内部，里面的服务生都换了一批，看来没人记得他了。 只是，当他刚一进门后，有个声音就叫道：“萧楠！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会来！” 萧楠看了看四周，半天才找到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用来装饰的绿色植物架子上，摆放着一个供人观赏的玻璃槽，里面喂养着一只小小的蜥蜴。 说话的就是蜥蜴。 “你是……？！”萧楠歪着头思索着自己啥时候认识一只蜥蜴了。 “我是葛崖！我来到了这个坑爹的地方！为了还债，我不得不在这里当迎宾宠物！”蜥蜴气的啪啪的拍着玻璃壁道。 “我早就说过宇宙外面不一定比地球好啊。你说你这是图什么。”萧楠== “唉，神总是要有点梦想的么。”蜥蜴寂寞如雪的抽起了烟。 这家伙哪里搞来的烟？为什么蜥蜴还能抽烟？ 算了，这里是异星市场，一切不合理就是合理。 就在萧楠要转身离开时，蜥蜴忧郁的问：“你要买我吗？我只要1星币。现在大减价，星币就能买走我。你肯定有钱是么？” “不买。”萧楠断然拒绝。 “喂喂喂！我可是你的前辈！我和你一起吃过饭！我和你一起喝过茶！你买走我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呜哇啊啊阿！我不要被熊孩子买走啊！”蜥蜴激动了。 结果就是，葛崖的这趟漫长的旅途还是以回到地球为结束了。 最终还是安心的待在萧楠家的窗台玻璃缸里养老了。 270 名流之夜：狩猎开始 除了葛崖，大概现场没人能完全听懂萧楠到底在说什么。 总之葛崖还算满意的带走了萧楠给的东西，只有婉月觉得分外异常，因为这些衣服都是她帮萧楠准备的新衣服，新衣服里怎么可能掏出那个奇怪的胶囊？ 萧楠甚至都没有往兜里装东西的习惯。 天知道他是怎么拿出那个胶囊板的，也许，也许…… 是伏羲拿出来的也不一定。 只是这一点没必要说出来。 终于送走了葛崖，萧楠松了口气，他真是只要闲下来就有数不尽的事情要找上他。 “我们继续吃饭吧。”萧楠道，“今晚我为大家准备了个特别的节目。” “是什么节目？”雷雪好奇的问。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萧楠还是故作神秘。 “一定是你包场了什么歌舞表演吧！”苗枫道，“唱歌跳舞什么的一般般吧。”他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小时候可是为了去看别的村寨唱歌跳舞专门离家出走过。 “唱歌跳舞？！真的吗！！就像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是吗！”雷雪碰的砸了一下桌子，吓得其他客人都望向她窃窃私语。 而她则不顾忌的大叫：“太棒了！！” “唱歌跳舞啊。”麟翼谨慎的继续啃骨头，他总有点担心会有刺客，虽然这个时代已经明显不是原本的末世了，他还是警觉的谏言：“主人，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去检查下那些人的后台……” “不对，你们都猜错了。”婉月道。 “那是什么？婉月？十三准备了什么？”雷雪不解得很。 “都说了暂时保密，这样吧，等吃完了饭，我们去玩个和唱歌有关的游戏。”婉月笑道。 “游戏？怎么玩？”雷雪睁大了眼睛。 结果—— 在酒店某个给客人们准备的大一些的会客厅里，只见一个乐队已经候在那里，连舞台和扩音器都准备好了。 萧楠解释道：“我请大家唱歌。” 也就是说，他准备了原始的ktv！ “唱歌？我完全不会啊，我只听首领哼过……”雷雪不好意思道。 “我哼过什么歌？”苗枫讶道，“不会是山歌吧？” “不是，你说是萧楠经常哼的歌，所以你就记住了。”婉月道。 “我哼过什么歌？”萧楠纳闷了。 苗枫也一脸懵比甚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就是那个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雷雪只能哼出个大概的曲调。 “真的是十三少经常哼的！他开心就会哼哼这个！”婉月恍然大悟。 “哎？！我完全不知道啊！我真的这么频繁的哼这个歌吗？”萧楠骇然道。 苗枫和婉月都重重点头。 “好吧，那我上去唱。乐队估计不会演奏这么未来的歌曲。”萧楠道，其实他在单位举办的ktv聚会上几乎从来不去唱歌，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 也顶多算是清唱了吧。 “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嗷嗷嗷嗷嗷~~~~” 萧楠的歌声穿透了玻璃，在走廊里都吓人一跳。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僵硬了。 没想到萧楠平日里温柔和气，说话都噙着三分笑，嗓音更是一把儒雅音，唱起歌来竟然…… 跑调的这么厉害…… 就算有的人没听过原曲，也能听出萧楠严重跑调。 但是，大概是因为今晚喝了一些红酒，萧楠的唱兴竟然被勾起来了，唱完一手跑调跑的诡异的嘶吼型歌曲后，婉月带着大家虚情假意的鼓掌，他竟然不舍得放下话筒，说：“我知道苗枫不会唱歌，” 苗枫心道：谁特么的告诉你我不会唱歌？ “所以，我代替苗枫唱一首西南山歌！”萧楠激动道。 “这么厉害！你山歌都会唱的！？”苗枫忍不住惊讶道。 “老司机带带我我要去省城~~~老司机带带我我要去昆明~~”萧楠这次终于找到调了。 “…………”苗枫脸色呆滞。 当化身麦霸的萧楠终于被苗枫强行扯着拖下台，苗枫才接过了话筒，道：“萧楠，听着，我让你见识下真正的山歌！” 众人的耳朵已经被萧楠荼毒得够厉害了，不料苗枫唱歌让人大跌眼镜，竟然非常好听！ 连半醉的萧楠都清醒了，恍然意识到， 苗枫！ 有当爱豆的潜力！ 唱歌果然是让人觉得开心的活动，除了萧楠自己爽到外，后来大家都相继一边嗑瓜子一边过了一把一展歌喉的瘾。 而时间也过得分外快，很快就到了九点钟。 萧楠道：“到点了！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可以来欣赏了！”说罢，整个饭店所有的灯都灭了！ 在人们的惊呼中，只见窗外不远处炮声连连，麟翼第一时间就冲到了萧楠的面前护住了他的身体，然而那并不是突然的袭击，而是天幕上亮起了绚丽的彩花！！ “哇啊啊阿啊啊阿啊！！！”雷雪冲到了阳台，半个身躯都要探出去了。 “夜空在开花啊！好美啊！”她激动的伸开双臂。 “是烟花啊。”苗枫也来到了窗边，看着满天的火树银花，他想到和萧楠一同去看烟花的那一晚，嘴角不自觉的浮出了笑容。 烟花真是世上最浪漫的花。 警觉的麟翼在萧楠的安抚下，扶着萧楠来到窗边观看这代表着节日和喜庆的人类发明，这是他第一次见烟花，第一次感到，原来夜晚也可以如此美丽绚丽。 所有人都被烟花吸引，欢呼起来。 这一刻， 所有人都是幸福的。 婉月却只看着萧楠， 唯有他， 是比烟花还盛大的奇迹。 在度假村酒店过了一晚后，第二天除了萧楠大家都起得很早，准备退房了。 萧楠向来喜欢赖床，但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休闲一下，他还是要坚持在参加所谓的俞紫依的订婚晚宴前，再去一趟上海到了未来都很热闹的庙会街看看，也就是城隍庙街区。 正好这天是礼拜天，又恰逢庙会，白天人就很多了，简直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王杨跟着萧楠吃玩了两天，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被萧楠带到了城隍街后，萧楠又要他当导游，他只得又带着众人逛街，按照萧楠的要求介绍一些百年老铺子，以及上海特产店什么的。 他越发觉得，萧楠那晚对自己说的他的身世就是扯淡，现在他俨然已经成了萧楠雇佣的“万事通”，不过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萧楠给的工资很丰厚。 逛民俗街区是萧楠的最爱，同时也让陪同的人大开眼界，很快麟翼和苗枫等人，就沦为了拎包小弟，除了雷雪看什么都新奇都想要，萧楠也是个购物狂。 而他们花的钱，都是那个拆白党的资金。 逛了一上午，萧楠才想起来道：“王杨，你家里人前几天遭了火灾，安置得如何？” 王杨道：“多亏了婉月小姐帮忙，给我们家人安排了一处住处，现在家里人都挺好的，只是武馆暂时关闭了。这次火灾过火的面积太大，很多人都流离失所了。唉。” “我已经以十三少的名义向灾民捐助了一笔钱，现在社会各界也在捐款，希望能够帮助灾民度过难关。”婉月道，“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都是因为萧天佑早就在此地为恶，都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下面，我看就该轮到那个大川敏夫了。总有人要按捺不住，非要挑衅一下疯狂的极限。”萧楠道，“也好，他们自投罗网，献出的一切，就用来支援那些难民吧。” 他此时的口吻，十足十像极了要狩猎的猎人。 只见他的头微微转向苗枫：“苗枫，给你一个试刀的机会，如何？” “正好，我想看看神骨锻造的刀，到底和以往有何不同。”苗枫的背后正背着那把被皮套封存的骨刀，因为不想金属制造的刀鞘损伤一丝刀体，他才采用了皮套。 萧楠给他的第一把纳米机器融成的长刀，本来可以自我修复，但是在未来因为失去了和伏羲的联系，刀上的神力衰退渐渐、加上无数次的战斗而逐渐崩坏，最终被黑域斩断， 第二把长刀虽然又是伏羲以变异人的骨头锻造，却依旧不堪在后花园那样高强度变异的异空间内的战斗而寸断。 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尤其第三把刀是萧楠的腿骨打造成的，他甚至都不舍得挥刀，因此他背后准备了两把刀，还有一把是这几日不知道哪里淘换来的一把普通钢刀，用布带绑着，与那骨刀束在了一起。 “晚上要去铲除敌人么？”麟翼眼中冒出了光来，他微微露出自己的獠牙，道：“主人，这件事交给我吧。” “要去清理什么混蛋，你说话吧！”雷雪也自信满满道，她简直是群怪大杀器。萧楠亲眼见识过她的威力。 估计这几个人加起来，甚至能比得上千军万马的军队。 “还是不要引起骚乱为前提，步步为营。”萧楠道，“我猜今晚，又将是个难眠之夜了。” 271 名流之夜：雪夜将至 既然来到了城隍庙玩，怎么能不去拜拜神呢？ 于是萧楠很无聊的去求签了。 除了王杨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对萧楠的举动觉得很无聊。 伏羲神自己要去拜神求签，说起来也算是星系级别的笑话了。 即使如此，萧楠还是诚心求签了，他要像其他人一样在神像前的蒲团上跪下真的是很勉强，婉月还得跟着他帮忙垫靠垫，不然他只有一条腿根本没法真的跪下。 想到他当年在萧家大厅里跟着其他人一起下跪，不知道要多艰难，婉月就觉得心疼，偏偏这个人还不觉得受累，非要体验一把民俗。 因为他的缘故，其他人也跟着拜了拜神，烧了香，甚至捐了香火钱。庙祝看萧楠穿着华贵，又显得很病弱，身边跟着一大群随行的人照顾他，便迎他去贵宾席求签。 只是萧楠想求个正常的签看来不太可能，因为他连续抽了十签，竹签全都爆裂了，根本无法解读到底是什么签。 若说巧合，这也未免太巧合了一点。 “死心吧，你是不可能求到签的，快回去睡觉休息。”苗枫一把抓住萧楠的手腕呵斥道，“你晚上还要熬夜，别闹得太欢。” 这两天萧楠实在是太放飞自我了，他那个破身板，抱起来轻飘飘的，让人感到风一吹就能倒，而这几天，苗枫明显对萧楠比以前更加在意，甚至连路都不舍得让他多走几步，他态度的转变连其他人都能感觉到。 在不久前，苗枫还是那个积极提倡萧楠多锻炼的人，经常拉着萧楠训练，让萧楠被累得嗷嗷叫。而现在，他明显只想让萧楠尽量舒服的度过每一天，萧楠偷懒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因为他终于知道，萧楠已经不知道背负了多少惨死和折磨，他不忍心让萧楠再受一丝苦楚了。 “我想为你们求个平安签，但是看来我也许真的不适合求签。”萧楠道。 “就是几根小竹片，有什么好看的，十三，你快去休息吧！”雷雪催促道，“你身体不好，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等你养好了，再来玩好了。” “我好得很。只是你们对我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罢了。”萧楠道。 “…………你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好得很吧？”雷雪挖鼻孔道。 当然，萧楠不是个喜欢和人执拗的人，别人都要求的情况下，他也就顺着他们了。于是终于答应回转萧家公馆，被苗枫扔到床，上补觉。 对于萧楠来说，等同于睡了个午觉，只是苗枫陪在他身边，帮他不时按摩下腰腿放松。 “当初……如果你不回头的话，就不会永远背负这副病残的身躯。”苗枫轻轻揉着他的残腿道，他声音很轻，为了不打扰萧楠睡觉，房间里的帘子也全部拉上，整个卧室极为昏暗。 只有洗手间的灯亮着，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光，照在苗枫的脸上。 大概是因为根本没法出力又削减了一部分碎裂的腿骨的缘故，萧楠的残肢软绵绵的，有些凉凉的，苗枫便把手掌覆在上面为他暖一下。 萧楠的腿经常会受凉，因此他几乎毯子不离腿，也多亏婉月将他照顾得很周到，他才没有落下其他截肢伤患那些更麻烦的后遗症。 感觉到萧楠的残肢在自己的手里微微动了动，苗枫发觉萧楠已经醒了。 “苗枫，我是不可能不回头的。”他半睁着眼睛，冲着苗枫笑了笑。 “我觉得很歉疚。”苗枫道。 “这没什么歉疚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说说。”苗枫道，“我希望你能好起来。” “我已经好起来了。” 苗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弹了萧楠的脑门一下。 然后他索性和衣躺在萧楠的旁边，用手枕着头道：“睡觉吧。晚上够你忙的。” 萧楠点点头，苗枫给他拉下了欧式挂账，顿时整个床都被绸缎帐子盖住，隔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萧楠这次终于昏昏沉沉的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才被再次叫醒，叫他准备换衣服出发。 冬季天黑得很早，才五点多钟，窗外就已经天色昏黑。萧楠坐在床边，让婉月和麟翼帮自己更衣。 苗枫则拎来了萧楠刚刚定制好的义肢道：“你腿不舒服就不要戴这个了。” “这是美观用的义肢，主要是好看，我又不拿来走路。”萧楠道，“里面也做了改装，穿上去不会很难受。” “可惜，要是从灯塔区带你的义肢回来就好了。”麟翼惋惜道。 “没关系，这个穿了只是好看而已。毕竟当着那么多社会名流的面，还是得四肢健全点才有面子。”萧楠道。 新的义肢真的就只是好看罢了，接受腔只是个厚一些的皮棉套，下面的小腿和脚都是包装了棉套的简单木头骨架，用专门的尼龙制成了仿真的形制，其实根本不具有任何义肢的功能。 因此也轻的很，只有几斤重。 萧楠终于换了身颜色更贵气的丝缎长袍，披肩也换成了银蓝色的银狐裘，用最上等的大颗紫翡翠和钻石流苏做搭扣，显得比贵妇还贵妇。 顺便他还戴上了之前婉月帮他定做的戒指，他手指修长纤瘦，翡翠戒指只能带在食指上，为了显得更像个上流社会的人，他又戴上了另外几枚定做的錾刻金戒指。 也就是他手指白皙，才能衬得出这么多戒指，放在别人手上一定显得很俗气。 苗枫和麟翼也打扮了一番，穿得像个阔少，只是穿得都是短衣。苗枫还特意带了一只显眼黄金耳环，是咬住了金环的麒麟，和萧楠手上的麒麟戒指恰好是一套的。 雷雪则穿了洋装裙子，戴着此时风靡欧洲的女士帽子，看上去得体大方，像个富家小姐，只是她若是摘下帽子，她的角一定会吓到很多人。 “记住，今晚你们是我带进会场的‘宾客’，千万不要做出怪异的举止。”萧楠叮嘱道。 “最主要的是，要照顾好十三少。”婉月道，“现场状况肯定很复杂，俞紫依不是一个善茬。她应该经历了改造手术。” “放心吧。对付妖魔鬼怪，我比较有经验。”苗枫道，他扛起了自己的刀组合，“我们走吧。” 带着这么多刀到底要怎么进入别人的宴会厅，萧楠还挺纳闷的。但是苗枫说不用担心这点，就抱着他下楼了。 其实在上海，很多人知道萧楠的名头，也知道他有残疾，但是到底他是什么方面残疾，其实大多数人都不晓得。萧楠也无意透露自己的底细，因此才佩戴了义肢。 大川敏夫举办宴会的场地位于一个比较偏远的位置，这里就和大帅府一样，四周都被买下来改造成了庄园的绿化区，只是比起大帅那个阴气沉沉，犹如石头要塞的大宅，大川敏夫的宅邸更加时髦华丽，像是小版的凡尔赛宫。 这也是他首次公开邀请宾客参观自己的宅邸，也算是轰动社交圈的大事了吧。 一路上，已经看到不少豪车相继开往大川家，萧楠抱着个暖手炉看着车窗外，由于天气不佳，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 “今天是圣诞节吧？国内还没有过洋节的习惯，只有上海还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萧楠道。 有的商家已经很时髦的弄起了圣诞节的装饰，但是街上明显感到市民没有未来的人们那么热衷这个洋节日，也就是在租界内显得比往日要热闹喜庆点。 当车辆开上了新修的公路，一路往城郊走开，两边的房屋乃至野地，很快都被白雪覆盖。 这时的车辆还没有空调，车内也只比外面暖和一点，萧楠手里握着暖手炉，还能呼出些白气儿来。 这一年，似乎比往年都更要冷些，气候也显得反常，原本不怎么下雪的南方，已经接连下了两场大雪了。 负责驾驶的婉月从后视镜里偶尔观察下萧楠的脸色，她极为挂念萧楠的身体状况——萧楠体弱，不知道能不能耐得住这样的严寒。 只是看了几眼萧楠后，她忽然发觉了哪里不对。 这时，她才注意到，萧楠已经不需要戴眼镜了！ 萧楠是什么时候…… 她甚至都没发觉，他什么时候已经不戴眼镜了。 这说明…… 她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只能说，恐怖的巨大奇迹，正在逐渐逼近这个世界。 萧楠已经完全可以自己控制“伏羲之眼”了。 而萧楠则在有点担心，另一辆由苗枫驾驶的车子，会不会突然飙车起来。 因为人多，他们分了两辆车坐，前头一辆车只有他和婉月两个人。 果然不出他意料，当到达了郊外时，一直在后面的那辆跟随车忽然实现的弯道超车，在超车的一瞬间，萧楠甚至能听到雷雪在车里大笑的声音。 苗枫这个混蛋。 272 名流之夜：姚大的再临 车终于开到了那华丽公馆门口专门停车的地方。 萧楠戴上了和貂绒披肩配套的皮草帽子，在风雪中被推着朝大门的地方前进。 那公馆大门在对称的旋转台阶之上的平台上，其下是个装了夜灯的欧式神怪喷泉池子，确实能称得上是建筑学的艺术品。 只是这些为了制造美感而设计各种台阶迂回，对于萧楠来说很不方便，需要苗枫和麟翼两个人抬着他的轮椅前行。 待穿过了台阶上的喷泉小广场，才真正来到了宫殿大门前，的确可以用宫殿两个字来形容这宅邸的规模。 萧楠眯了眯眼睛，自从经历了大帅府事件后，他就对这种大型建筑有种不好的感觉。 在经历了繁琐的入门流程后，他们总算是进入了玄关，屋内和屋外简直两个天地，里面非常温暖，有专门的仆人负责收众人的大衣什么的。大川敏夫不愧是军部的人，门口值守的甚至还有持枪的军人。当然，这些士兵也不是中国人，他们的军服昭示是直接从本国来到此处的。 屋内的布置洋溢着浓郁的巴洛克风格，在燕尾服侍者的带领下，众人被带到了宴会大厅，大厅里已经聚集了许多衣着华丽的宾客，有诸多圆桌，也有长桌，显然是半自助餐式的聚会，宾客们各自围成不同的圈子，在乐团演奏的轻音乐中聊天抽烟，一副十九世纪沙龙的感觉。 萧楠一进门，就立刻被社交圈的圆滑老手盯上，几个看起来笑容可掬的男子把他带到了一群绅士的围坐的桌前，并一一介绍起自己。 这些人无不是一些上海滩有头有脸的贵公子，萧楠被带到这桌，可能因为他的身份还是“萧家少爷”吧，就自动被划分到了富二代的圈子里。 这群贵公子侃侃而谈，水平还不算低，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货色，有几个人还有不得了的头衔，在文艺圈也很有名。 除此之外，女宾有自己专门聚会场所，说是晚宴，实则更像是个社交大会。 萧楠和这群人在一起，无非也就是听听，让他有点惊讶的是，上海的公子哥里不乏还有真正思想进步的人，在那说着社会远景构想和欧洲思，潮，而更多人更愿意讨论风花雪月。 说着说着，他们就说到了俞紫依，那个神秘的富家千金，曾经是社交圈里出了名的任性怪，现在据说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一身本事，变得极有魅力，据说男人都无法摆脱她的魔力，每个人都渴望一睹真容。 “听说，俞紫依曾经和萧老弟订过婚，但是不知道为何这门婚事没有成。”一个深谙八卦的公子哥终于把话题引到了一直不说话的萧楠身上。 萧楠干笑了两声：“许是没有缘分吧。我们的性格并不合适在一起。” “那可真是可惜了，听说俞小姐是个倾国佳人。” 于是这群人继续说着一些这个年代流行的话题，什么圈内的风流韵事，明星八卦，以及当局时政等等。 说着说着，有一名大概从欧洲游学归国的年轻男子说起了如今欧洲的金融投资云云，似乎很有门路，并说自己家族经由欧洲的中转人，已经投资了一笔位于南非的矿业，萧楠闻言有点心动，便道：“可以入股么？” “当然，欢迎入股！”那位少爷叼着雪茄笑道，“刚刚发现的南非金矿，据说含量不低，要是您投的多，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我就以英镑入股吧。”萧楠道。 “萧公子，你要入多少钱的？少了的话，没得玩头。” “三十万英镑。如何？”萧楠开口就是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大数目，在这个年代，三十万英镑可不是个小数目，大概等于日后的一亿英镑了！因为此时在英国，一个公务员一年的工资也不过几十英镑。 这个数目立刻让全桌的人都沉默了，在上海，很少有人能够这么轻而易举随口说出这么个天文数目。 过了半晌，那些贵公子才干笑着恭维起萧楠来，甚至很多人还有点不相信萧楠真的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但那位说在南非投资矿产的少爷，却忙不迭的给萧楠献殷勤，萧楠跟站在自己身后的麟翼说了一声，麟翼很快就出去了一下，回来时已经从婉月那取来了支票本和萧楠的印章。 萧楠的这本支票本，是萧家在他离开萧城时给他配备的，原本是装模作样留着他“谈生意”时用，相当于空头支票，因为支票到底能不能启用提钱，一切都还需要大老爷那边点头。 现在伏羲计划已经暴露，萧楠周边的一切都是实验的一部分，萧楠于是更加张狂，根本不在乎这支票本到底能不能用，当着众人的面就签了支票交给了那位少爷。 这也是他的一个赌，赌赌看到底萧家现在会不会任由他为所欲为。 人类想尽办法在试探“伏羲”，那么为了科学做贡献，这点钱他们应该不会怎么心疼的吧？ 毕竟懆纵伏羲实验的真正幕后主使，是那些真正掌控世界经济金融甚至政法军备命脉的、人类几千年文明终极进化的权力顶峰们。 因为签了支票这个举动，萧楠获得了周围人的掌声，财大气粗的人无论什么时代都是让俗人谄媚的。 这场晚宴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接下来有更加盛大的节目——舞会。但在晚宴上，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大川敏夫和他的未婚妻，人们都传闻说，他会在舞会上和俞紫依双双出现。 这边萧楠正在炫富，隔壁桌子上的喧嚣声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萧楠微微转头，只见几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是文化人的中年男人，正在逼迫一名年轻人不断喝酒，那个年轻人已经喝的满脸通红，眼看就要倒在桌子下面了，一个满脸油光的中年人却依旧在叫道：“不行啊！年轻人！你要进入学府拜我为师，作我的弟子，没有十斤以上的酒量可不行！” “是那些故纸堆里的老学究，天天讲什么文化科学。”一名公子哥笑道，“就知道逮着白酒灌不明真相的学生，其实不过是一群跑到富人家门前讨食吃的。那些教授这次又是来拉赞助的吧？” “反正酒水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要钱的。”别人搭话道。 萧楠看着另外一桌人不断劝酒的丑态，就想到了大学里所谓的酒桌文化，男人间所谓的酒局，好似不让别人喝到一定程度，就彰显不出自己的权威，简直是一种折磨和摧残。 眼看那名教授持续不断的让学生喝酒，自己却只抿了一小杯，萧楠便眯了眯眼睛，有刹那间，苗枫感觉到萧楠的眼睛里有暗金色的光辉一闪而过，也许是这宴会厅内的灯光倒映，也许是…… 他最终还是决定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终于，学生被劝酒劝到倒在地上，又是吐又是哭的，显得狼狈极了。仆人不得不过来把他给拖走，并派人来打扫卫生。 只见那满脸油腻的教授摇头晃脑惋惜道：“可惜啊，这人酒量不成，当不成我的门生啊~~我师门自古以来对于酒量要求的是很严格的~” 说罢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 只是刚喝完这口酒，他就倒在了地上，满嘴都是酒气，竟然是醉倒了。于是他也被抬了下去。 当然，他只是看起来醉倒了而已。实际上这位教授第二天就上了讣告——他的死因很诡异，只是因为到家后凑近了蜡烛，结果整个人就爆炸了。 那是因为他的血液，都已经变成了百分百纯度的酒精，他的皮囊之下，就是一个人形的“酒精罐”。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变化，恐怕只有苗枫知道怎么回事了。 ———— 舞会终于开始，和西方上流社会的舞会没什么两样，男男女，女都在装修豪华的水晶吊灯舞厅随着交响乐曼舞，舞会，就是社交的天堂，这里不像宴会厅那样，男女相对分割，男男女，女之间多了更多的交流和暧，昧。 这种时候，萧楠就只能坐在一边看着了。无论是有腿还是没腿，跳舞都是他绝对没法完成的。 在身体协调方面，他就是缺根弦。少了一条腿，就更不用说跳舞的事儿了。 倒是婉月，成了许多贵族公子争相邀请的目标，雷雪也被一些人看中，过来巴结她。苗枫索性就坐在萧楠的身边，陪他喝果汁。 “要去厕所吗？”苗枫看萧楠喝果汁，就忍不住说道。 “你怎么特别喜欢问这个问题？”萧楠微微蹙眉，“能让我好好喝完一杯果汁么？” “我就是问问。”苗枫道，“其实你的夜壶我也给带来了。在车里。” “别说了。”萧楠啪的拍了一下桌子，“你把刀藏在哪里了？”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苗枫笑了笑，葛优瘫一样坐在了靠椅里。 这时，一个穿着洋裙的女子来到了萧楠的身侧，道：“十三少，咱们又见面了。” 萧楠抬起头一看，只见站在他身边的，是七少爷的妻子——七少奶奶！ “七嫂，您找我有事么？”萧楠问道。 七少奶奶表情很紧张，她吞了吞口水，才道：“黄桂枝是不是把我的事情告诉了你？” 黄桂枝，就是之前贪污萧楠钱款的那个会计，和七少奶奶走得很近，甚至给七少奶奶拉了一个皮条，把一个小白脸介绍给了七少奶奶。 萧楠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七少爷？我知道萧家家法的厉害，求你放过我娘俩一条生路！毕竟我还带着你七哥的骨肉！你可不能让你侄女没了娘啊！”她央求道。 “我当然可以为您隐瞒，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我是个生意人，七嫂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白为别人做事。”萧楠道。 “你要多少钱？”七少奶奶道，“我娘家已经很不景气了，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 “您的娘家这么多年靠着萧家的资助，早就在海外开枝散叶，有了不少额外的收入，不然您也不会筹备着逃到国外了。这套说辞可以免了——只是你要真的以为萧家不会追到你，那就大错特错了。 七嫂，要交易，就要有交易的诚意。”萧楠道，“你知道的吧，其实萧家不是表面的商人家族那么简单？” 七少奶奶浑身发抖，萧家的恐怖，只有在萧家的人才能亲身体会。 “那你……想要什么？十三弟，你知道老七的日子并不好过，不然也不会在萧家低声下气……你可不要狮子口打开……” “你想离开萧家，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不能这样处处觉得我在勒索你。你知道，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如同你这样，犯了家规还能成功脱逃的。”萧楠道，“我要的不多，你不要害怕，我知道你娘家在上海滩也做包租的生意，给我一条街的地产，对于你娘家来说，不过分吧。 我保你不会怎么样。因为萧家现在的条条框框，对我没什么用。 七少爷是消息灵通的人，你在他身边，多多少少也听说了。” “难道……十三弟，你真的是大老爷指定的……下一任家主？”七少奶奶惊疑的试探。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别忘了，你现在要解决的事，就是，黄桂枝告诉了我什么。”萧楠道，“你太高调了，七嫂。” “我知道了！我会把地契交给你！只要你保我一命！”七少奶奶捂着胸口道。她说罢便匆匆的离开了，一个男子似乎想要过来拉她的手臂，被她狠狠的挥开了。 “这些人真是会自找麻烦。好像是上赶着要你要挟似的。”苗枫道。 “说实话，我是真的希望她能离开萧家。”萧楠道，“其实现在萧家的注意力，可能根本不会关注到她。就算不经过我，她也可以安然陪着她的情人远走高飞。 萧家，不，大老爷，现在满门心思大概只有如何对付我。” 悠扬的舞曲且戛然而止，宾客纷纷整齐的退到两侧排列。 只见大门打开，随着迎宾仆人高声叫道：“贵客到————” 一位身份不凡，托着军帽的男子，托着军帽登场了。 只见他穿着板正而异常华丽的特制军装，身上挂着绶带，好似哪个国家的皇子一般，他的军靴在地板上发出了铿锵清脆的声响。 萧楠对这个突然到来的贵宾睁大了眼睛，因为这个男人，他可谓非常熟悉了！！ 他就是在萧城释放了死之气、被改造成死气生命体的姚大公子！ 他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273 名流之夜：黑暗之中 姚大的表情，和萧楠第一次见到他时差不多，傲慢，冷酷，甚至他的眼中还有满满的对人类的嘲讽。 所有人都被姚大的气势震慑，看他的穿着就知道他一定是军阀的人，在大川敏夫这里被奉为贵宾，那必然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于是人们无不主动为他让路，对他行以注目礼。 上一次也是这种场景，只是那会儿几乎所有宾客都被姚大的毒气给毒杀了。这一次，他还是来掀起腥风血雨的么？ 姚大经过人群时，目光特意望向了萧楠这边，萧楠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随着姚大的行进，这种目光的对峙便以错开结束，只见姚大坐在了为他专门设置的椅子上——就在舞厅最后面台子下的贵宾桌前。 这舞厅设计的也有点意思，还专门设计了个只有三个台阶高、以鎏金大理石砌成的长台，上面摆放着两个宝座——完全犹如欧式皇宫的朝觐布置。 姚大的位置，就在两个天鹅绒鎏金宝座之下。 所有的宾客里，也只有他有这个特殊的礼遇。 姚大翘着二郎腿，坐在专属的座位上，很快就有仆人送上红酒，他摇晃着水晶酒杯品尝着，无视满场的人都看着他，也不说一句话，当然，由于他太过骇人的气质，也没有人敢贸然上去搭讪。 此时舞曲再次响起，人们又开始跳舞，在翩翩起舞的人影中，姚大的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萧楠。 萧楠却懒得再去看他，用银质的牙签慢悠悠的吃着小蛋糕。 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无声的关系。 苗枫已经开始全身绷紧了，他知道这个姚大有多难对付，之前他遇到的对手，无论多怪异恐怖，起码还能摸到实体，但是这个姚大根本就是一团气！他简直比那云人还要难缠！ 他的脑子里已经在思索该怎么办了。 “主人，那个穿军装的男人不是个好东西。他对你充满敌意。”麟翼悄悄在萧楠耳边道。 “不用担心，等下如果我给你发号令，你就带着雷雪他们离开这里。” “那你……” “还有苗枫。”萧楠道。 麟翼闻言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我不能一并留下来跟着你么？” “你只要是个活物，就绝对不是那男人的对手。那男人就是‘死’本身。”萧楠道。 麟翼闻言愣了愣。 “别担心，我没事。”萧楠拍了拍麟翼的肩膀，“你去通知下婉月他们。” “主人，苗枫不是活人么？”麟翼不忘多问了一句。 “苗枫已经跟着我一起，死去活来好几次了。”萧楠笑了笑道。 苗枫哼了一声：“什么叫死去活来？” “那，我换个说法，同生共死。”萧楠道。 苗枫更加不服气的发出了更大声音的“哼”，他别过头去，脸颊有点绯红。 “我去个洗手间吧。”萧楠忽然道。 “我来我来！”麟翼抢先道。 “我来，你去做你的事吧。”苗枫瞪了麟翼一眼，莫名让麟翼哆嗦了一下。 这大宅里好几个洗手间，苗枫故意选了个比较偏僻的，他知道萧楠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窘迫没法自理的样子。 帮萧楠料理完后，苗枫蹲下来脱了萧楠左脚上的鞋子。 “你做什么？”萧楠讶道。 “我看看你脚冷不冷。”苗枫摸了摸，和他想的一样，萧楠的脚很凉，像冰一样。 “你怎么不吭一声？！脚这么凉！”他有点生气的责备道。 “我冬天都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萧楠道。 “我给你活动活动，活活血，暖一下，不然有你受的。”苗枫握住他的脚搓了搓，然后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苗枫……”萧楠想抽回脚，但是哪里有他的力气大，只能呆呆的愣在那里，看着苗枫为自己暖脚。 “照顾好自己，萧楠，我再也不想看你倒在血泊里。”苗枫低声道。 “苗枫……让你费心了……” “没事。”这句话萧楠最喜欢说，但是现在反而从苗枫的口中轻轻逸出。 苗枫推着萧楠离开了洗手间，却不急着回到舞厅里，跳舞有什么好看的，乏味至极，何况萧楠还是个瘸子，让他看跳舞简直无聊透顶。还不如顺便推着萧楠看看周围的地形。 这房子虽大，却毫无生气，离开宴会厅那块地方，别的地方连个仆人的影子都没有。 换句话说，这里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倒像是临时租赁来的场地。 苗枫随意打开走廊上一个房间的门，里面所有的一切竟然都被防尘白布盖着，显然毫无人气，也没有灯光，电灯都是坏的。 不过这难不倒苗枫，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不知道哪里搞来的蜡烛，顿时，房间里总算是有亮光了。 这里竟然是一个书房休息室，墙壁上还悬挂着屋主的相片，很显然，这里的屋主并非是大川敏夫，而是一个中国人家庭。也不知道大川敏夫是怎么强占了这处宅邸。 萧楠随意转动轮椅在房间里看看，忽然问道：“苗枫，你的刀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不怕弄丢了么？” 苗枫道：“都说你不要担心这个了。” 说罢他扶住萧楠那架皮质轮椅的后背，也不知道按了哪里，竟然抽出了两把包裹得好好的刀。 “你竟然把刀放在我的轮椅里！”萧楠叫道。 “我帮你改装了下轮椅。反正你也不走路，走哪里都要坐着轮椅，正好帮我带刀。”苗枫道。 “…………”萧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就是这个时代这种看起来很笨重的沙发式轮椅能帮他夹带私货。 “今晚估计要恶战，你凡事小心。” “你不必担心我。”苗枫重新放好了刀，给萧楠捋了捋他盖着的毯子，“一旦打起来，你可以闭上眼睛，把一切交给我。 我不会让你再有闪失。” 他的手放在萧楠在未来世界受袭击时受伤的部位。 “你还记得？”萧楠按住他的手。 “我记得，我说过，我要带你回去。”苗枫道， “纵使我 粉身碎骨。” 萧楠一时竟然无法再应答他。 他只是紧紧握着苗枫的手。 半晌，他才用略微嘶哑的声音道：“我们走吧。” 苗枫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了萧楠的肩上：“我不需要穿这么多，你替我保管着吧。” 然后轻轻的拍了拍萧楠的肩膀。 萧楠轻轻扯了下他的外套，只觉得这外套里，满满都是属于苗枫的温度。 “其实在一片喧闹里，有这么个地方静一静也不错。”苗枫说罢推着萧楠离开了这个空荡荡的房间。 只是当他们回到了舞厅时，却发觉舞厅侧门进去后漆黑一片！ 竟然半个人都没有了！ 连仆人都散得一干二净了！ “婉月和麟翼他们呢？”萧楠讶道。 “谁知道？只是上了个厕所而已，这群人都去哪里了？”苗枫道，他心想：难道都被姚大那孙子害了？但是依照婉月他们的身手应该会逃出来才是？ “我们还是先暂时离开这里。”苗枫说着就推着萧楠要走，谁知道黑暗里忽然莫名多了个人，还有一点亮光，反倒把他们两人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竟然是个老头，手里还拿着扫帚。 “老伯，这里的人呢？方才还一大屋子的人呢？”萧楠问。 “哦，他们去参加大川先生的订婚典礼了，你们不知道吗？竟然被拉下了，他们都去后面的别馆了。”老头道，“我就是来收拾下垃圾的。” “这么快就离开了？”萧楠不可思议道。 一道手电筒的光照过来，婉月的声音随即传来：“十三少？你们去哪里了？我看到这里的人连同姚大一起都忽然离开了，我还在停车场等了你们很久。” “这些人到底搞什么？神神秘秘的。”萧楠叹了口气道，“别馆又是哪里？” “在林子的后面，不过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我也没去过。”老头说罢继续扫地。 “老伯，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么？”萧楠多嘴问道。 “也不算久吧，自从郎先生买下这宅邸时，我就在这里负责杂活了，只是上个月他们一家忽然就消失了，接着这里的主人就变成了大川先生。”老头道，“也不知道郎先生一家去了哪里。一夜间就走得无影无踪。” 也许根本那一家人就没有走，被大川敏夫强行占了宅邸，结局可想而知。萧楠心道。 “少爷，我们去别馆么？”婉月问道。 “你们要去哪里？我可是在这里等了你们很久了。”黑暗中，舞厅内忽然传来了一个阴森的声音。 是姚大！ 此时只见那扫地的老头七窍不断冒出烟气，他的皮肤也在迅速的黑化腐朽！ 是死气！ “姚大，你又滥杀无辜了。”萧楠握紧了轮椅的扶手道。 274 名流之夜：密仪 婉月手中的手电筒忽然熄灭，在大厅里只剩下一片漆黑和姚大的笑声。 萧楠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就算是帘子都早已被拉下，那些厚重的帘子连一丝光都无法透进来。 黑暗中传来一阵嘈杂声和打斗声，甚至还有苗枫拔刀带动的、他的轮椅震颤的声音。 萧楠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他周遭的噪音越来越大，导致他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乱动，他感到自己就像处在武侠小说高手过招的漩涡里，动一下都可能致命！ 而如果婉月他们有余力带走自己的话，他也不会一直僵坐在这里了。 和周遭连绵不断的噪音和奇异的呼啸声相比，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忽然，一个冰凉凉的东西突然崩到了他的面颊上，由于太过突然，使得他发出了一声低，吟，这一声响立刻引来了苗枫的回应： “萧楠！！你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萧楠就感到自己的轮椅被猛地往后一拉，随即婉月道：“他没事，只是被擦伤了些。” 萧楠听到他们说话，才放松了些，道：“姚大，我们可以谈判。” “你说谈判？”姚大的声音距离萧楠似乎不到三尺，这让萧楠倒吸一口凉气，而此时苗枫却道：“你有谈判的余地么？——萧楠，闭上眼睛！” 萧楠不明白自己已经身处黑暗中为何还要闭上眼睛，但是没等苗枫说完，他的眼睛就被婉月蒙住，尽管他隔着眼皮和婉月的手指，他还是能感觉到眼前忽然豪光大作！ 随着光源的减弱，婉月的手指渐渐挪开，萧楠也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看清眼前到底是什么—— 原本黑暗的大厅被站在桌子上，手持骨刀的苗枫照亮——这是因为骨刀在散发出奇异的磷光，那磷光甚至感染了萧楠的全身。 骨刀的刀刃就像是人类的腓骨和胫骨并和在一起那般，中间有狭长的空隙，一直以来环绕在萧楠耳畔的呼啸声，就是那缝隙传出，在磷光的照耀下，烟气不断从缝隙中穿过，因此才有了那种呼啸声—— 萧楠甚至都不知道这骨刀到底有什么用途，因为伏羲打造的每一把刀功能都不太一样。 但这把骨刀似乎分外神奇，只见通过骨刃缝隙的烟气，无不改变成了犹如极光一般的光气，升腾在大厅的上方。最奇妙的是，这些“极光”并非是气体或者幻象，它们竟然是实体的！ 便犹如冰凌一般，和水晶吊灯产生了摩擦声响，却不掉落！ 就那样“凝固”在了半空中！ 苗枫是战斗大师，他已经掌握了这刀古怪的用法！原来通过刀刃的罅隙，死气已经被凝固成了极光，再也无法四处扩散了！ 姚大就是死气所形成的人形，那么被这把骨刃过滤了死气之后的他，又是怎样的呢？ 那个穿着军装的恐怖人物，坐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源源不断的从衣服的缝隙里漏出黑色的死气，而死气则形成了一条“链”，通往骨刃的缝隙。 顺着黑色的死气链，萧楠终于可以看清姚大的真面目了。 他外面套的那一层人皮宛若瘪气的气球般垂拉皱褶，但他的双眼还在死死的瞪着萧楠，由于方才的一番黑暗中的恶战，整个大厅已经被摧毁得犹如龙卷风席卷过，连墙壁都裂开了无数道骇人的裂痕。 苗枫的上衣已经完全不见了，裤子也破破烂烂，身上也有多处伤痕，正在汩汩的流血，但战况看来，胜利者应该是苗枫了！ “你是哪里弄来的那把怪异的刀？”姚大的声音变得极为苍老嘶哑，“是伏羲给你的，是么？哼哈哈哈哈……伏羲……如果不是他……我的人生不会这样……” 他的军帽由于头部迅速干瘪而掉在了地上，他身上的那一层人皮从顶部开始开裂，露出了他隐藏在人皮下的怪异头骨——头骨已经被替换成了水晶的材质，在那水晶头骨造就的“容器”内，有两个大脑被分别放在上下的格子里。上面那个格子里的大脑已经开始烟化，顺着鼻腔缓缓冒出黑烟，而下面格子的大脑随着格子容器的自我旋转开始缓慢上升。 “姚大的头颅里有两个脑子！”萧楠讶道，“难道说——你就是姚大帅？！你和你的儿子共用一个身躯！” “萧楠，我们算是终于见面了。我的一家人全都毁在了你的手里。”姚大的眼珠死死盯着萧楠。 “你才是真正的姚大帅。竟然藏得这么深。”婉月来到萧楠的身侧道，“你和大老爷制造了这一切的悲剧！你们偷走的苗疆秘宝，到底是什么！” “你们想知道么……嘿嘿嘿呵呵呵……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萧楠，伏羲虽然是个不可思议的怪物，但是他不是无敌的……伏羲实验……只是……在验证……把你彻底从这个世上……清除的……方法！” “是什么方法！！”婉月举起枪指着他，“快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会……告诉你的……伏羲……萧……楠……你不能……永远……奴役……人类……”他说完，透明的头骨便自爆了，溅得到处都是他的脑浆。 萧楠眯了眯眼睛，道：“想要把我请回虚空么？让我永远不再接近人世？” “不可能！我绝对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婉月咬牙切齿的对着姚大已经干瘪成一张人皮的身体连开数枪。 此时所有的死气都已经被凝结成了极光结晶，那些死气极光，就算凝固在半空中，也是显得那么凝重，为了炼制这种死气，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这些结晶名副其实的是地狱景观！ 苗枫挥了挥刀，将最后一丝死气过滤后，他才跳到地上，道：“萧楠，我不会让伏羲计划成功的。” 萧楠摇了摇头道：“苗枫，伏羲不是万能的。姚大帅或许说的是真的，我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盲点。” “是什么？”苗枫蹙眉道，“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消灭伏羲么？” “确实存在。起码你的部族就证明了。”萧楠道，“伏羲至今还不能真正在这个世上显形，就是那股力量作用的结果。所以才有了我。若伏羲真是万能的，我这个代行者便不会存在了。” “……你是说……他们利用了娥皇留下的秘宝？”苗枫脸色变得越发凝重。 唯有娥皇，曾经让伏羲整整消失了数千年。 “向伏羲祈愿者，会随着祈愿者本身的影响力，而不可避免的被赋予强大的祈愿力量。我们想的是一样的，苗枫。”萧楠道。 “娥皇早已化作了神州大地，如果，让如今的娥皇再次祈愿，让伏羲消失的话……”苗枫脸色惊变，“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么？！他们要唤醒娥皇么！！但是这怎么可能！！娥皇就是整片大地！ 他们要怎么做才能……” “苗枫，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秘宝，可能就是唤醒娥皇的关键？理论上娥皇应该还是活着的，并且和地脉之力融为一体了。”萧楠道，“说娥皇已经成为比肩伏羲的现象神祗，也不为过。 自古以来，起码我在伏羲的记忆库里，没有找到如此庞大的祈愿。 实现娥皇的祈愿本身，就要消耗大量的伏羲力量。 彻底粉碎伏羲计划，也许就意味着要彻底摧毁这片大地，就算是伏羲都无法做到这一点，何况是你们呢。” “这怎么可能……难道……难道就没有法子么……”婉月震撼的后退两步，险些跌倒。 “那么，如果我和娥皇一样，许下了庞大的愿望和她对抗呢！”她忽然道。 “你认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么？婉月？我连自己的腿都没法再造。”萧楠道。 “你说什么？！”苗枫一把按住萧楠的肩膀。 “或许制裁几十人，甚至几百人的奇迹还好，但是现在的伏羲绝对不可能有和整片大地抗衡的能力。也不可能满足你庞大的祈愿，你的祈愿本身就会让我消失。”萧楠摇头道，“事到如今，伏羲一直借用的都是你们的力量来解决事端。” “为什么会这样？！”婉月睁大眼睛道。 “伏羲和我……融合得太过紧密了……等于自我降级。我是把伏羲的意志稳定在这世上的‘稳定器’，我感知的人情越多，伏羲就越无法与我分离……”萧楠垂下眼睛道，“也就是说，伏羲动了情……我和其他的圣人不同，你们应该早就感觉到了。伏羲一旦和我的感情同步，便无法再肆无忌惮。 动了情的神，便不是神了。 他……或者说我，牵挂的太多了。 抱歉，是我太弱了。” “你不用道歉，我不会让他们的阴谋诡计驱赶你，伤害你，哪怕你只是个凡人。”苗枫道，“你可以尽情的多情，因为这是作为人的权力。我不会让娥皇的再次祈愿发生，如果她要驱赶你，那我也要把你从虚空带回来！” “我也绝不会允许她那么做！”婉月道，“绝对不许！！” “多……谢你们……”萧楠握住他们的手，“没有你们……我甚至无法前进一步……” 婉月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我会守护你到最后！” “那我们就继续前进吧！”苗枫道，“婉月，去准备车辆，我带萧楠下去。” 婉月点点头，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依依不舍的朝着门口走去。 看着婉月离开，苗枫才道：“我也许对伏羲许下了比娥皇更加庞大的愿望，才导致你越发失去力量。但是我不后悔，我不后悔你作为凡人得到幸福。萧楠。对方终究是人，我会打败他们，守护你作为人的幸福。我不要什么奇迹，我也不希望你制造什么奇迹，我只希望你能毫无负担的微笑。” “苗枫……我已经……只是萧楠了……”萧楠仰起脸道。 “那就够了。”苗枫把刀背在身后，轻轻将他从轮椅上抱起来，“累了的话，睡一会儿也没事。” 萧楠的头抵着他的肩膀，只是笑了笑。 “你流血了。”苗枫一边走一边道，萧楠的脸颊被刚才打斗时击掉的碎片划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苗枫两只手都抱着他，索性添添他的伤口。 “你做什么！！”萧楠一下就身体紧绷了。 “给你消消毒啊。我小时候擦破皮爷爷就是这么告诉我的。”苗枫道。 “消毒个锤子！”萧楠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 当萧楠坐上了车之后，车辆就在林间一面前进一面找路，麟翼和雷雪在楼下等候多时，若不是婉月叮嘱他们绝对不能靠近舞厅，他们早就加入战局了。 在车上时，萧楠让麟翼用带来的急救箱帮苗枫先处理下伤口，苗枫还不大情愿似的。 萧楠脸上那个小伤也被麟翼郑重其事的贴了纱布，看起来像是伤得很重似的。 林间的路弯弯曲曲的，开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找到所谓的别馆，那竟然是一大片日式建筑，门口有佩戴刀具的武士值守着。 这些武士无不穿着极为复古的铠甲，带着狰狞的面具，像是从战国时代穿越来的。 萧楠的轮椅被落在了舞厅里，下了车只能由麟翼抱着。进入院门时要接受这些武士的搜身，也不知道苗枫又使了什么戏法，竟然又把那么长一把刀给“变”没了，经过一番搜身后，他和苗枫以及麟翼通过了门扉，而婉月和雷雪却被挡在外面，理由是女子不能入内。 进门后，有个穿着和服的女子来迎接他们，她说典礼已经快要开始了，叮嘱三人快点去大会厅那里。 进门后就要脱鞋，萧楠是个残废，这道程序就省了。那侍女继续带着他们前进，一会儿要走很长的榻榻米铺成的走廊，两边都是推拉的格子木门，一会儿又要上台阶，上完台阶又是迂回的走廊，然后下楼上楼，如此简直要把人绕晕了，才最终来到了订婚宴席举办的宴会厅拉门前。 一拉开门，里面宽敞得竟然不亚于大宴会厅。 只是完全日式，地上铺着榻榻米，矮桌分列两侧，客人们被分成两列，席地而坐，每个桌子上都摆着酒和小菜，也有侍女服侍，但是同样不见主人的踪影。 人们都在议论纷纷。看来他们等了很久了。 萧楠被安排到一张空桌前坐下。 他的座位后面有个专门的靠背，可以让他靠着，因为他无法正坐，只能直挺挺伸直腿坐在地上。 苗枫和麟翼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这情形很是诡异，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现在却又在这里安然参加宴席，恐怕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觉得纳闷，但是谁也不敢离开。 毕竟谁也不敢惹暗地里拥有无上特权的大川敏夫。 说起来这个宴会厅，四面都是那种格子门墙，也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个接一个的普通灯泡吊灯，和前面那个豪宅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楠无非是靠坐在那闭目养神，苗枫披回了外套，遮掩他身上的伤口，省的惹人瞩目。这时就算那些健谈的宾客，也很少有人说话。 众人都在默默等着那个以冷酷残忍出名的大川敏夫的出现。 其实他们大抵也知道今晚叫他们来是做什么，无非是交“保护费”，虽说这些人都是社会名流，但是在大川敏夫这等“国际贵族”面前，还是要任人宰割。 这是要在这上海滩站住脚跟必须付出的代价。 所谓冒险家的乐园，就是与虎谋皮。 此时，灯光忽然灭了，在人们的哗然声中，只有几个小壁灯还亮着，昏暗的灯光里，有女官一样的侍女抬来了一个又一个屏风连接起来，将两侧的宴席桌子隔开，形成了一条被屏风分离出来的中间通道。 而每一桌其他桌之间，也被屏风隔开，每桌客人都拥有了一个三面都是屏风的小隔间。 同时，带着灯罩的长烛台亦被带到了屏风后面，这使得众人只能看到映在屏风上的影子。 气氛变得更加神秘异常了。 苗枫凑近萧楠耳边道：“我帮你把义肢脱了吧。反正没人看你了。” “不行。”萧楠刚说完，那种传统的日式鼓乐就突然响起，缓慢的音调陪着鼓点，显得阴森极了。 “肃——静——”一个仆人拉长音道。 275 名流之夜：尊王联盟 大厅里顿时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到。 有艺人在吟唱那种古老的日式歌曲，似乎是请神祝词，萧楠懂得日语，因此明白是唱的什么。 他唱的歌词里，蕴含着《古事记》里诸神的事迹，但是和后世流传的《古事记》记载又不一样。 古事记记载着日，本上古时诸神的传说，在这艺人的歌词里，把古事记里的亦正亦邪的神灵须佐之男描绘成了真正的神皇，而天照等大神，则匍匐在须佐之男的面前，接受他的统治。 这是萧楠从来没听过的古事记的版本。 诡异的歌声让现场的气氛更加阴森，配乐也只剩下笛声。 在歌声中，一个穿着日式新娘盛装的女子被侍女引领着，一步步进入厅内，在屏风形成的“道路”上慢慢走着。 这个新娘只有影子被映在屏风上，看不到她真正的样子。萧楠微微向前伸了伸身体，就算只能看到影子的侧面，他也可以确信这个女子是俞紫依。 和小慈一样，和他纠缠的女子果然没有好下场，萧楠忽然感到了一丝自责。 但是，他并不同情这个俞紫依。 因为俞紫依也并非是善类。 在俞紫依终于走到了大厅的尽头后，大川敏夫也终于出场了，他穿着传统的日式皇族服饰，而歌声停止，所有仆人都向他下跪，用日语说道：“神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大川敏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终于开始发声。 “感谢各位光临寒舍，以及参加我的订婚仪式，事到如今，各位皆是我精心挑选的宾客，想必都已经对各位肩上担负的大义有所觉悟。 正如你们所想，吾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所谓的化名‘大川敏夫’，而是真正掌控着大权之人，亦是未来世界的主人。 高天原之血脉，日后必将统领人类，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东亚大陆的光耀，还需各位的忠诚和努力。 吾为今天到来的各位准备了一份协约书，只要各位在这份协议上签字，未来，你们就是吾的肱股之臣。亦可共享大陆之特权。” 这意思，就是要在座的这些社会名流臣服他并签署所谓的名册，来证明自己是投靠他的“汉奸”了！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定然被世人不齿，但是此刻若是不签，又肯定会被大川敏夫严厉的报复，甚至可能丧命。 在这种两难的选择下，最终这些名流还是选择了低头，当侍女捧着笔墨和文书，从靠墙留出的缝隙一一进来，送到各个桌子上之后，他们在侍女的监视下纷纷画押签字。 萧楠还特意看了下文书，文书上还写着要这些人把自己三分之二的财产贡献给大川敏夫，可谓相当邪教和强盗了。 简直就是明抢。 萧楠并不急着画押，只是朗声道：“大川先生，我不管您的身份是谁，只是您这份文书，一则侮辱了国人的人格，强行让人认你为主，也不给我们申辩的机会。 一则犹如强盗入室，强抢钱财。实在不公。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萧楠愿意负责在场所有人的进献给您的财产总数。请您让他们先行回去，我可以和您单独详谈。” 他这番话让所有人都震撼无比，谁也没想到，萧楠这么个残疾人竟然会这么无畏！竟然敢直接怼大川敏夫！ 有人觉得他疯了，可能会连累到自己而瑟瑟发抖， 而有的人却觉得萧楠深不可测，说不定真的能够保住自己的财产。 在人们纷纷猜测中，沉默了一会儿的大川敏夫哈哈笑了起来：“萧楠，你真不愧是吾极为看重之人，既然如此，吾就准了你。现在诸位可以离开了。” 此时侍女整齐划一的改变了屏风的方向，好让这些宾客能挨着墙边离开。 至此，这些人无不对萧楠暗暗称奇，觉得他真是个天大的奇人！甚至有的人还想看看，到底萧楠要如何对付大川敏夫。 待所有人鱼贯退出后，萧楠道：“既然众人都离开了，我们之间，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吧。” 一阵狂风吹过，所有屏风顿时应声而倒，而倒向萧楠的那扇屏风则被苗枫一刀斩断。 萧楠示意麟翼扶自己起来，麟翼环抱着萧楠的腰让他能够倚靠着自己站着，他知道萧楠是绝对不会在这个大川敏夫面前示弱的，因此尽量让萧楠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这时，他们才看清大川敏夫穿得有多华丽，浑身都是金灿灿的，那是因为他穿的衣服似乎绣满了金纹。而在他身边，穿着白无垢的，就是俞紫依。 俞紫依看着他们露出了奇异的笑容：“萧楠，我们又见面了。” “我想大川先生也是为了伏羲计划而来的吧。”萧楠道，“您作为日方的代表，竟然亲自来见我，真是勇气可嘉。” 大川敏夫笑了笑道：“没错，因为实验的数据最先传到我这里，我也想看看您到底是怎样一个神圣的人物，竟然让那些老东西忌惮到如此地步。 事实证明，现在伏羲的能力都因为你的缘故而衰弱了，伏羲的魅惑值也大大降低了。萧楠，从一开始，甚至比你知道的更早的时候，伏羲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之所以萧家对你一直放任不管，就是等的这一刻，等你作为‘囚笼’，用所谓的人类的感情将伏羲牢牢的拴住。 你真的以为，夏婉月是偶然被你遇到的么？ 又或者，你是偶然遇到了苗枫的么？ 你身边几乎所有人，都是我们用来测试你的‘工具’罢了。你越是瞻前顾后，伏羲就被束缚得越厉害。 现在，我确信，你对我并无威胁。你不要以为对我施展出伏羲的魔力就能击败我，我和你见过的任何‘对手’都不一样，我是须佐之男。 我是上古神祗的直系后代。” “我早已知道一切都是被你们安排好的。不然我也不会在萧家一直畅行无阻。你虽然在这里跟我说话，真身不一定在这里，毕竟你们掌握的技术，早已领先世界不知道多少年。因此你不害怕伏羲改变物质的能力。 既然你向我摊了牌，你又希望什么？希望我能做什么？劝说我为你们所用么？”萧楠道。 大川敏夫傲慢的说：“那群老东西是恨不得让你在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不惜等了那么久。但是我却不一样。萧楠，只要你还活着，你的感情就会越发丰富，也就会越来越被你周围的人绑住手脚，我可以饶你一命，甚至饶过苗枫和你身边那些杂七杂八的蝼蚁。 但是，我要得到伏羲的‘祝福’，我是东亚地区的最高掌权者，我的权力甚至凌驾于各国元，首之上，必要时，我可以调动整个亚洲所有的财力和物力，把东亚作为伏羲实验场地，也是我提议的。 我可以实现你作为人类的一切愿望，因此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祝福我的家族，让我的神血可以世代永续，作为我须佐之男一脉的守护神，我可以让你和你在乎的那些人，继续安然在这片大地上生存。 什么大东亚共，荣计划，那不过是那群低贱的人类的臆想罢了，整个亚洲其实早已归于一体，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和我定下血契吧！伏羲！ 否则，你所热爱的这片土地，会立刻化为焦土，我可以随时发动任何形式的战争。” “你真的很有胆量，考虑得也很周全，不以真身来见我，并用最能要挟我的方式和我谈判。姚大帅恐怕早已是你的手下了吧？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想知道，姚大帅的秘宝，到底被你们怎么样了。”萧楠道。 “姚的秘宝，已经被我们‘尊王联盟’所回收了。作为对他的回报，我们给了姚他需要的技术支持，技术人员，军队，武器，让他成为西南一方霸主，甚至对他的身体进行了改造，让他可以和他深爱的儿子永远在一起。”大川敏夫道，“但是，他的儿子太不听话了，非要急着去见你。他的失败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对付伏羲，单单一个死气生物，是远远不够的。” “那么，萧家大老爷的秘宝，也已经被你们掌控了。原来萧家和姚家，都只是你们这个全世界最有权力的一伙人——‘尊王联盟’的棋子罢了。”萧楠道。 “没错，我们就是人类权力模式最终极的进化产物。”大川敏夫道，“这个模式已经运作了有数百年，忘了说，古老封闭的中国，直到最近才加入这个模式体系，真是落后而愚昧的国度。” 275 名流之夜：尊王联盟 大厅里顿时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到。 有艺人在吟唱那种古老的日式歌曲，似乎是请神祝词，萧楠懂得日语，因此明白是唱的什么。 他唱的歌词里，蕴含着《古事记》里诸神的事迹，但是和后世流传的《古事记》记载又不一样。 古事记记载着日，本上古时诸神的传说，在这艺人的歌词里，把古事记里的亦正亦邪的神灵须佐之男描绘成了真正的神皇，而天照等大神，则匍匐在须佐之男的面前，接受他的统治。 这是萧楠从来没听过的古事记的版本。 诡异的歌声让现场的气氛更加阴森，配乐也只剩下笛声。 在歌声中，一个穿着日式新娘盛装的女子被侍女引领着，一步步进入厅内，在屏风形成的“道路”上慢慢走着。 这个新娘只有影子被映在屏风上，看不到她真正的样子。萧楠微微向前伸了伸身体，就算只能看到影子的侧面，他也可以确信这个女子是俞紫依。 和小慈一样，和他纠缠的女子果然没有好下场，萧楠忽然感到了一丝自责。 但是，他并不同情这个俞紫依。 因为俞紫依也并非是善类。 在俞紫依终于走到了大厅的尽头后，大川敏夫也终于出场了，他穿着传统的日式皇族服饰，而歌声停止，所有仆人都向他下跪，用日语说道：“神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大川敏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终于开始发声。 “感谢各位光临寒舍，以及参加我的订婚仪式，事到如今，各位皆是我精心挑选的宾客，想必都已经对各位肩上担负的大义有所觉悟。 正如你们所想，吾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所谓的化名‘大川敏夫’，而是真正掌控着大权之人，亦是未来世界的主人。 高天原之血脉，日后必将统领人类，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东亚大陆的光耀，还需各位的忠诚和努力。 吾为今天到来的各位准备了一份协约书，只要各位在这份协议上签字，未来，你们就是吾的肱股之臣。亦可共享大陆之特权。” 这意思，就是要在座的这些社会名流臣服他并签署所谓的名册，来证明自己是投靠他的“汉奸”了！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定然被世人不齿，但是此刻若是不签，又肯定会被大川敏夫严厉的报复，甚至可能丧命。 在这种两难的选择下，最终这些名流还是选择了低头，当侍女捧着笔墨和文书，从靠墙留出的缝隙一一进来，送到各个桌子上之后，他们在侍女的监视下纷纷画押签字。 萧楠还特意看了下文书，文书上还写着要这些人把自己三分之二的财产贡献给大川敏夫，可谓相当邪教和强盗了。 简直就是明抢。 萧楠并不急着画押，只是朗声道：“大川先生，我不管您的身份是谁，只是您这份文书，一则侮辱了国人的人格，强行让人认你为主，也不给我们申辩的机会。 一则犹如强盗入室，强抢钱财。实在不公。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萧楠愿意负责在场所有人的进献给您的财产总数。请您让他们先行回去，我可以和您单独详谈。” 他这番话让所有人都震撼无比，谁也没想到，萧楠这么个残疾人竟然会这么无畏！竟然敢直接怼大川敏夫！ 有人觉得他疯了，可能会连累到自己而瑟瑟发抖， 而有的人却觉得萧楠深不可测，说不定真的能够保住自己的财产。 在人们纷纷猜测中，沉默了一会儿的大川敏夫哈哈笑了起来：“萧楠，你真不愧是吾极为看重之人，既然如此，吾就准了你。现在诸位可以离开了。” 此时侍女整齐划一的改变了屏风的方向，好让这些宾客能挨着墙边离开。 至此，这些人无不对萧楠暗暗称奇，觉得他真是个天大的奇人！甚至有的人还想看看，到底萧楠要如何对付大川敏夫。 待所有人鱼贯退出后，萧楠道：“既然众人都离开了，我们之间，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吧。” 一阵狂风吹过，所有屏风顿时应声而倒，而倒向萧楠的那扇屏风则被苗枫一刀斩断。 萧楠示意麟翼扶自己起来，麟翼环抱着萧楠的腰让他能够倚靠着自己站着，他知道萧楠是绝对不会在这个大川敏夫面前示弱的，因此尽量让萧楠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这时，他们才看清大川敏夫穿得有多华丽，浑身都是金灿灿的，那是因为他穿的衣服似乎绣满了金纹。而在他身边，穿着白无垢的，就是俞紫依。 俞紫依看着他们露出了奇异的笑容：“萧楠，我们又见面了。” “我想大川先生也是为了伏羲计划而来的吧。”萧楠道，“您作为日方的代表，竟然亲自来见我，真是勇气可嘉。” 大川敏夫笑了笑道：“没错，因为实验的数据最先传到我这里，我也想看看您到底是怎样一个神圣的人物，竟然让那些老东西忌惮到如此地步。 事实证明，现在伏羲的能力都因为你的缘故而衰弱了，伏羲的魅惑值也大大降低了。萧楠，从一开始，甚至比你知道的更早的时候，伏羲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之所以萧家对你一直放任不管，就是等的这一刻，等你作为‘囚笼’，用所谓的人类的感情将伏羲牢牢的拴住。 你真的以为，夏婉月是偶然被你遇到的么？ 又或者，你是偶然遇到了苗枫的么？ 你身边几乎所有人，都是我们用来测试你的‘工具’罢了。你越是瞻前顾后，伏羲就被束缚得越厉害。 现在，我确信，你对我并无威胁。你不要以为对我施展出伏羲的魔力就能击败我，我和你见过的任何‘对手’都不一样，我是须佐之男。 我是上古神祗的直系后代。” “我早已知道一切都是被你们安排好的。不然我也不会在萧家一直畅行无阻。你虽然在这里跟我说话，真身不一定在这里，毕竟你们掌握的技术，早已领先世界不知道多少年。因此你不害怕伏羲改变物质的能力。 既然你向我摊了牌，你又希望什么？希望我能做什么？劝说我为你们所用么？”萧楠道。 大川敏夫傲慢的说：“那群老东西是恨不得让你在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不惜等了那么久。但是我却不一样。萧楠，只要你还活着，你的感情就会越发丰富，也就会越来越被你周围的人绑住手脚，我可以饶你一命，甚至饶过苗枫和你身边那些杂七杂八的蝼蚁。 但是，我要得到伏羲的‘祝福’，我是东亚地区的最高掌权者，我的权力甚至凌驾于各国元，首之上，必要时，我可以调动整个亚洲所有的财力和物力，把东亚作为伏羲实验场地，也是我提议的。 我可以实现你作为人类的一切愿望，因此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祝福我的家族，让我的神血可以世代永续，作为我须佐之男一脉的守护神，我可以让你和你在乎的那些人，继续安然在这片大地上生存。 什么大东亚共，荣计划，那不过是那群低贱的人类的臆想罢了，整个亚洲其实早已归于一体，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和我定下血契吧！伏羲！ 否则，你所热爱的这片土地，会立刻化为焦土，我可以随时发动任何形式的战争。” “你真的很有胆量，考虑得也很周全，不以真身来见我，并用最能要挟我的方式和我谈判。姚大帅恐怕早已是你的手下了吧？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想知道，姚大帅的秘宝，到底被你们怎么样了。”萧楠道。 “姚的秘宝，已经被我们‘尊王联盟’所回收了。作为对他的回报，我们给了姚他需要的技术支持，技术人员，军队，武器，让他成为西南一方霸主，甚至对他的身体进行了改造，让他可以和他深爱的儿子永远在一起。”大川敏夫道，“但是，他的儿子太不听话了，非要急着去见你。他的失败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对付伏羲，单单一个死气生物，是远远不够的。” “那么，萧家大老爷的秘宝，也已经被你们掌控了。原来萧家和姚家，都只是你们这个全世界最有权力的一伙人——‘尊王联盟’的棋子罢了。”萧楠道。 “没错，我们就是人类权力模式最终极的进化产物。”大川敏夫道，“这个模式已经运作了有数百年，忘了说，古老封闭的中国，直到最近才加入这个模式体系，真是落后而愚昧的国度。” 276 观测不能 “原来，我一直和全人类的最高层次对抗。”萧楠叹了口气道，“也就是说，你们这些实际上控制着七大洲五大洋的王者，就是全人类意志的代表了。” “你说的没错，人类发展到了今天，普通的平民完全被隔绝在了意志决策体系之外，如果把人类种族比作一个人体，那么，其他所有的人类，都不过是承担着内脏，手足，皮肤等等毫无自我意志的固定功能。 唯有我们，才是人类整个种族的大脑。我们代表的，就是这个种族的意志！全人类都是为我们服务！ 我们决定反抗你！伏羲！我们决定夺回人类本来的自主权！”大川敏夫指着萧楠道，“人类不需要你的指导！你该滚回你原本的地方！你只是入侵的异形生物————当然，这就是那些老头子们的看法。 我和他们不太一样。 对于你这样的异形，我认为，人类也可以和你合作。” “你们区区数人就决定了全人类的命运啊。真是残酷的现实。”萧楠道。 “虽然残酷，但是事实，萧楠，人类再次进化的话，最终只会剩下唯一的意志，就算现在世界的权力集中在少数几个人的手中，但是，终有一天，世界只会由一个人来掌控。那个人必须是我或者我的血脉。你作为我的家系守护神，可以极大的提纯我家族的血脉传承，我需要你再次造出一个完美的圣人。 而不是你现在躯壳这般的残废和无能。 祝福我的子嗣吧，伏羲，我会保证你的夙愿得到实现——让你作为一个普通的凡人，享受你那无聊的人生。”大川敏夫搂着俞紫依的腰走向萧楠。 萧楠思忖了一下，道：“好吧，我会用我最后的力量祝福你的子嗣。但是，我想知道真相！ 有关萧家和姚家的秘宝来龙去脉的真相！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萧城和苗寨的悲剧！把无数人杀害折磨和扭曲！那秘宝到底是什么？！” 俞紫依此时抬起眼睛，她的脸上覆盖着厚厚的白色妆容，只有嘴巴被涂得鲜红，她道：“遇到了神皇陛下之后，我才知道我之前多么愚昧可笑，竟然会被你迷惑，萧楠，就由我来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神皇陛下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而我的身躯，是最为适合孕育世界主宰。 一切的起源，都要从一个邀请说起。 邀请的信函来自于原乡深处，告诉世人，这里隐藏着绝世的秘宝，因此贪婪的人才络绎不绝的前往那大山深处，妄图得到秘宝————” 最初，姚大帅和大老爷都只是闻风而来的所谓探险队的一员，他们都是萧城破落家庭的子弟，想要赌一把，扬名立万。 但是原乡的子民迅速扑灭了这一伙又一伙的侵略者，在战斗中，那两个人落荒而逃，幸运的混入了山下向原乡求助的流民之中。 这两人更阴差阳错的和原乡族长的两个女儿相爱，并发誓永远不离开原乡，因此获得了原乡内的居住资格。 原乡是世上最后的世外桃源，他们是娥皇与舜帝之后，世代守护上古秘宝，因此也到了伏羲之力的滋养，强大貌美，永葆青春且长寿，往往他们活到了八十岁以上，才开始出现衰老的迹象。简直就像是神话里的神族。 在原乡居住久了，喝了当地的水，吃了当地的食物，自然而然也会被同化为原乡的子民。 那两个人很快和族长的女儿娶亲生子，大概度过了他们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甚至一度想要永远留在没有纷争诡计和私心的世外桃源。 但是，有个人诱惑了他们。 那个人，就是世代守护最终秘宝洞窟、有着最纯正的巫者血脉的巫烨。 就和当初萧楠从花海之脑里得到的讯息一样，巫烨是原乡的背叛者！甚至最早开始散布秘宝信函，传播秘宝所在地的人，也是他！ 是他引来了成群的侵略者！ 巫烨和那两个外来的年轻人进行了长时间的会谈，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他们确实对秘宝心动了。 贪婪的欲望被巫烨深深的挑动着。 甚至巫烨告诉他们，只有用自己挚爱之人最为痛苦时剥下的血肉，才能打开秘宝洞窟的封印。 巫烨还暗中诱骗了村寨里大半的年轻人，鼓吹外面的世界如何美好，要他们反抗旧条例，脱出这原乡的囚笼。 内乱于是开始了。 萧姓和姚姓的年轻人，最终选择了杀害自己的妻儿子女，他们将自己深爱的妻子和孩子活活凌迟，进献给巫烨。 秘宝洞窟的大门因此打开，他们得以在混乱中盗走了秘宝。 从此，这两个人靠着秘宝之力飞黄腾达，而秘宝引来了人类尊王们的注意，伏羲计划由此开启。 萧家和姚家也成了萧城最为恐怖的存在，开始兴建了！ 苗枫听到这里，深深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道：“巫烨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在哪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巫烨是一位伟大的智者，他知晓世上一切知识，”俞紫依道，“是他打造了所有的机关，将无上的知识和科技带给了联盟，他离开原乡后，便成了尊王的一员。” “尊王共有十人，而巫烨就是第十名。”大川敏夫道，“他的来到，让尊王享用到了知识的美味，而伏羲计划，就是由他一手打造。这还不明显么？巫烨正是为了得到人类尊王的宝座，才策划了这一切。 并且，他让人类的尊王们认识到，伏羲是可以观测的存在。” “他是为了得到这种地位，反抗伏羲才做了这一切？”萧楠讶道，“只凭他一个人？那他未免也太了不起了，竟然牺牲那么多人命，只为了满足这么一个心愿！ 为什么不能好好接受伏羲安排的一切？ 只因为所谓的自由精神？ 不，不对。 愚昧人类远远没有如此觉悟。” “伏羲，你也不得不承认人类的可能性，被你视作蝼蚁的人类，给予了你最大的惊叹不是么？ 他确实观测到了你，对你进行了捕捉和囚笼，而我要做的比他更伟大，我要驯服你。” 大川敏夫终于搂着俞紫依来到了萧楠的面前。 他们和萧楠对峙，就如同人对于神明的蔑视和对峙。 “如果没有伏羲，人类甚至无法完成真正的进化。”萧楠道。 “但是伏羲剥夺了人类的自由。”大川敏夫道，“赐福吧，伏羲，我的家族守护神。” “萧楠！”苗枫喝道，“如果你一声令下，我现在就可以为你斩了这些妖魔鬼怪！你不必向他们低头！” 萧楠闭上眼睛，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暗金浮动的双眸，看着大川敏夫。 “伏羲，你已经完全被解读，被识破，被囚禁了，屈服吧。”他凝视着伏羲的双眸道。 “我会赐福你的子嗣，就像你希望的那样。”萧楠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放在了俞紫依的腹部。 周遭顿时传来了乐队那密集有韵律的鼓点声，好似在为神圣的子嗣庆贺。 一切都变得如此明亮，空间似乎也被纯白的光耀所吞噬。 就连他们身上的衣物都化作了无机物而崩解。 大川敏夫那具伪造出来的仿真身躯也因此瞬间消解，只留下挺着肚子，一丝不挂的俞紫依。 俞紫依的肚皮越来越鼓起。 在这纯白的空间中，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肚子，失去了双臂的她甚至无法去触碰自己不断胀大的肚皮。 上和下都倒转了，空间在螺旋，扭转。 “我赐福于你，准许你生产出神圣中的神圣。”伏羲长发招展，俯瞰着自己手掌中渺小的人们。 神圣无比的空间，神圣无比的时刻！ 苗枫和麟翼也只能仰望那无法用言语形容，辉煌而巨大的存在。 俞紫依弓起身躯，万千条手臂的残像在她的臂膀处轮转，她的双足弯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她的头后有神祇的环装背光闪烁，剧烈的光芒从她的银壶中迸发。 “凡人可理解之世界，世间万物，唯有光最为神圣。 我赐福于你。 诞下恒星。 星母。” ———————— 民国四年十二月，在西北天空出现了一颗分外明亮的超新星。那是宇宙深处一枚新星的诞生。一出生，就光耀数万光年！ 由人类祈愿而诞生的，银河中一枚新的恒星！ 而在月面之上。 位于月球背面，犹如梦幻的水晶建筑内，用最美丽的器具，摆放着九位尊王的身躯。 他们还活着，但是他们的真正身躯和生命被安置在此处，躲避神祇的注视。 他们在世上拥有化身万千，等同半神。 他们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自己，决不去接触任何和伏羲有关的资料，以免受到伏羲力量的污染。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当月球背面也终于因为月球忽然逆转而展露在伏羲的视线之下时，人类无数次试图反抗伏羲的其中某一次， 也终于宣告失败。 伏羲俯瞰着月球，犹如凝视着眼前漂浮的小小玻璃珠。 就算他们隔绝了和伏羲一切有关的讯息流，然而连“伏羲”这个名号，对他们也是至极的诱惑啊。 靠着大川敏夫和俞紫依的记忆提供的线索，现在， 伏羲降临到月球了。 “人类的进化，并不需要你们几个人。”伏羲凝视着那小小的建筑里的小小的水晶装置。 “你们只是贪吃的蛀虫。” 苗枫和麟翼肆意摧毁着一切装置，将那群尊王从他们的装置里揪出。 看着这群柔弱的人和普通人一样跪地求饶，痛哭流涕。 他们的血肉， 也和普通的人类没什么区别。 终端记录。 第777342次观测记录。 失败。 伏羲侵入月球。 结论。 伏羲 ———观测不能。 《伏羲计划终章报告》 277 起源 萧楠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再次从月亮上观看地球。 这种景象就连苗枫和麟翼都看得呆了。 “难以置信，我们真的在月球么？”麟翼喃喃自语道，“而且还能呼吸？” 没错，就算整个水晶基地被他们彻底捣毁，所有装置都被切断，那些尊王都被剁碎，他们还是能呼吸的。 甚至他们此刻一丝衣服都没，也不觉得寒冷。 萧楠望着一侧完全由几十米长的水晶打造的望地走廊，道：“大概是因为我们此刻都被伏羲加护了吧。” “萧楠，你说你已经变得力量衰弱，难道是在说假话欺骗大川敏夫么？”苗枫则在计较这个问题。 “你说的不错。如果我不稍微编点谎话，大川敏夫还不会真正对我吐露心声，那又要等很久了。”萧楠道，“和我对峙起，他就无法摆脱对伏羲因子的追逐。 他是尊王里的叛徒，如果不是他急着跑到上海来见我，并把我从萧城强行叫出来，大概也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他太心急了。这是人类的劣根性，无法克服。就算尊王掌握了无比先进的科技，他们的寿命也顶多只有几百年。” “是伏羲把我们带到了这里，那我们要怎么回去？难道利用这里的什么飞船么？”麟翼架着萧楠问。 就算萧楠现在已经恢复了肉身，却也是和其他两人一样，一丝不挂，而且一条腿是断的。 “我想伏羲会带我们回去的。”萧楠看了看其他两人，忽然觉得很有些不妥。 毕竟果奔。 “我们还要去见个人。”萧楠道。 “这基地里应该没有活人了。”苗枫道，“快些回去吧，我要找巫烨那个混蛋算账。” “不，还有一个人。”萧楠话音刚落，整个走廊瞬间就被无形的力量“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风呼啸着吹进来。 “这可不是我做的。”萧楠道。 苗枫喝道：“跟我来！”说罢他率先从那空洞跃了出去。 麟翼抱着萧楠跟上。 只见他们跃上了建筑的最顶端，顺着外壁往前奔跑，此时那奇怪的力量不断在整个基地内“挖洞”。基地变得越来越破烂，摇摇欲坠。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平台上。 这偌大的平台正中，一个男子竟然翘着二郎腿，暴，露在稀薄的月球大气之中，悠闲的坐在一张桌子前喝茶。 “巫烨！！”苗枫喝道，他的声音竟然可以传播出去。 “苗枫，我们算是久别重逢了吧。”男子抬起头，露出了极为秀美的容貌。 他就是导致秘宝失落的罪魁祸首，巫烨。 萧楠还未来得及说话，忽然感到自己的身躯骤然落下，事实上，那只是他的半个身躯落地前一瞬间的残余感觉。 因为他和苗枫麟翼，立刻就被一股怪力给“挖”除掉了。 也就是瞬间被粉碎了，连渣都不剩。 那个巫烨不知道为何有了一种空间消除的怪力，能瞬间消灭球形空间内的一切事物！ 但萧楠只知道，就如同他醒来后知道的那样，他一旦被杀，就会陷入其他的时间流之中。 这一次，他毫无意外的发觉自己躺在了一片陌生的黑色山岩上，尽管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代，但是他确实又重生了。 “萧楠。”苗枫从他背后将他架了了起来。 “幸好遇到你了，麟翼呢？”萧楠问道。 “不知道，你看看我们周围吧。”苗枫道。 只见他们所站在的黑色巨岩犹如一个小小的孤岛，湍急的泥水潮流铺天盖地，在巨岩四周奔流着，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一片洪荒。 就连天幕也是和水流一般浑浊，云彩和那水流几乎无法分辨出有什么区别。 “这是洪荒时代。”萧楠道，“我们来到了太古时代。我记得这个地方……这里是娥皇祈愿的地方……” 果然，不远处，就有一个披着白布、十几岁的男孩跪在地上哭泣。 苗枫扶着萧楠靠近那男孩，但男孩好似完全看不到他们，也听不到他们，只是对着一具尸体痛哭。 “娥皇……姐姐……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男孩捂面哭泣，在他的面前，是蒙着白布，躺在石台上的尸体。 “那是舜的尸体……”萧楠道，“娥皇已经跳入了洪流，化身为大地支柱。”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因为你！！”男孩忽然扯开尸体上的白布，露出了舜残破不堪的尸身。 “姐姐是我的……姐姐是我的！！都是你害了她！”男孩拼命抓着尸体，这让尸体更加破烂。 “祖神啊！！！祖神啊！！！求你！！让我永远能够守护娥皇姐姐吧！！我要我的子孙后代！！永生永世！永生永世守护着她！！请赐我力量！！请赐我力量啊啊啊阿啊啊啊！” 男孩说罢愤然用手指挖出了自己的眼珠，他惨叫着，把血淋淋的眼球拿在手里，高举着向天。 “那是巫烨的祖先么！”苗枫试图抓住那男孩，却只扑到了幻影。 岩石开始缓缓凹陷，最终竟然犹如柔软的花瓣那样蜷缩起来，将他们包裹。 黑暗降临后，又很快有亮光透出来。 两人望向光源，这时才发觉，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洞窟。 洞窟内布满了夜光的晶石，同时也挂满了娥皇的画像，矗立着娥皇的玉石雕塑。 一名少年带着匕首在洞窟中缓缓前行。 苗枫抱着萧楠追上了他，却依旧无法触碰到他的实体。 这名少年佩戴着原乡的首饰，首饰表明着他的身份就是巫烨！ 是少年时代的巫烨！ 他们只能追随着巫烨的脚步来到了洞窟的深处，那是一个完全由夜光的岩层构筑起来的狭窄的天然密室。 在密室中，竟然有一个女子的头颅，她的脖颈和岩石完全融为一体！ 而这闭着双目的女子头颅，就是娥皇！ “这就是……秘宝？！”苗枫颤声道。 秘宝就是娥皇的头颅！ 娥皇的身躯化作了大地！但是她的头颅却还保留着，如同姚小姐一样，永久的沉浸在梦境中。 只见少年巫烨跪在娥皇的头颅边道：“娥皇，我很快就能解放你了，你可以从这永生永世的囚禁折磨中解脱了。我会再次召来伏羲，哪怕毁灭人世，只为了带给你自由。 为了你，我会连伏羲一并消灭。 无论要付出多少代价！” 说罢，他举起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凿着娥皇的头颅。 在一下下不断的挖凿声中，他终于发出了狂笑：“你的脑子好美……就像我猜测的那样……好美的脑子……就让我用最恐怖的梦魇，把你从沉睡中唤醒吧……” 惨叫声从洞口处不绝于耳。 苗枫和萧楠看见昔日的萧家大老爷和姚大帅，他们丧心病狂的拖着被凌迟的妻子的身躯来到了这里。 只是一转瞬的时间，那少年巫烨就已经长成了了青年，而娥皇头颅所在的地方，只剩下被剥去了头骨的脑子和紧连着脑子的石柱。 娥皇的大脑已经变成了透明的晶体，却还有眼球连在大脑上，那眼球正不断涌出血泪。 “我把秘宝交给你们，你们可以带回去，达成你们的心愿。”巫烨对匍匐在地的两人道，“至于怎么使用秘宝，就看你们自己的了。我希望你们，越纵容自己的欲望越好。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逆天改命的机会。” 说罢，他切下了娥皇的双眼，将脑子与相连的石笋切断，交给了那两人。 那两个人，在嘉湖郡，分割的—— 正是娥皇的大脑！！ 被伏羲拉入梦境，做着永世之梦直到世界尽头的娥皇被强行唤醒！ 她所带有的巨大量的伏羲因子造就了一切奇迹！ 巫烨把娥皇的眼球移植给了自己， 现在，他凝视的地方，都会被巨大的能量挖去！ 什么伏羲计划， 什么人类的自由， 什么反抗伏羲。 说到底， 最后还是那个小男孩的一点私情。 由于他的祈愿。 他的后代， 都无可救药的爱着娥皇。 直到巫烨， 他发了疯。 他想让她自由。 仅此而已。 他做的一切。 把伏羲唤回人世。 哪怕造就了无数次毁灭人世的契机。 只是为了这个。 —————— “你要怎么做呢？伏羲？”巫烨托着腮看着坐在他对桌的萧楠道， “如果你解放了娥皇，大地就会彻底崩塌。但是——如果你不解放娥皇，那么，人世的毁灭因子还会无穷无尽的持续下去。 我留的后手，比你想的要多的多。 多亏了你，我才有这等能力。 你赐予娥皇的这份痛苦，返还给你自己。” “你是很不得了的人，竟然和我谈判。还做到了这一步。”萧楠道。 “伏羲计划只是个幌子，只是给你看的而已。因为那群蠢货根本无法观测到你的全能，你多少次跳跃了时空？他们完全都不知晓。 我想给你看的，正是你所经历的。”巫烨盯着他道，“因为你给了娥皇力量，所以我才能看到，只有我在看着你啊，伏羲，从头到尾，观察你的只有我。” “你想要的，只有娥皇得到解脱么？不想在她得到自由后，和她在一起么？你受到了祖先的诅咒，那么深切的爱着她，甚至不惜把我从虚空中召回，难道不渴望着这份爱得到回报么？”萧楠道。 “不需要。我只要她能够自由。”巫烨微微笑了一下，“体会了人情的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 “杀了那么多人也不觉得羞耻和悔恨么？”萧楠问。 “完全不。”巫烨依旧在笑。 “被我打入无穷的循环链锁也不后悔么？” “不。” “娥皇永远也无法知晓你的恩情，也不会后悔么？” “不。” “啊，你们人类，还真是难缠。”萧楠用汤匙碰撞着自己面前的茶杯道，“竟然还存在着你这样厚脸皮的恶人，就连我都不晓得要如何欣赏你绝望的可笑表情了。” “如果不用最惨烈和残忍的手法，世间便不会有毁灭的连锁，最后导致世界终结，唯有终焉，才能将你唤回。”巫烨道，“如果不给你充分的时间和事件去体验，去感受，你就无法真正好好理解人类那微不足道的感情。 直到你坐在我面前，之前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是有意义的。 是的，我从头到尾都利用了你。 伏羲，你和我预想的一样，纯粹无比。 在那无尽的‘海’中，你还只是个纯粹的婴儿。 希望我带给你的体验，能为你的成长带来一点经验。 等待你成长为真正的‘神祗’，也许你对人类的懆作，不会如此充满幼稚的童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楠发出了大笑声， “这还是我感受到的，人类第一次给予我的，实实在在的藐视。” “起码你知道了，人类不是你藐视的蝼蚁。就如同苗枫。”巫烨道，“我想要做的事，和你对的话，已经完全都结束了。” “你会不停的回溯过去，”萧楠道，“你的精神会分裂成无数份，你所创造的每一出悲剧，每一个被害者的痛苦，你都会附着其身，感受着，我所惩罚的每一个人，既是惩罚你。 你所创造的悲剧，悲惨，绝望，全部都是在为你自己准备。 我所经历的每一秒都是有意义的，都是对你的惩戒。 你是被我惩戒的罪者，亦是被你所害者， 直到娥皇原谅你。 但是，娥皇永世都不可能知晓你的存在。 你的爱， 将毫无意义。” “不，”巫烨抬起头，“是有意义的。” 他依旧勾起了嘴角。 大概是世上最死不悔改的人了。 “她会幸福。” 他挖出了自己的眼睛，举在手里。 在久远之前的洪荒之中 “娥皇……姐姐……让她回来吧……”举着眼球的小男孩，在黑，岩上呼唤着， “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我的呼唤啊！！！ 听啊！！ 你快听到啊！！ 听到我！ 听到我！ 听到我！ 听到我啊！！ 萧楠！！” —————— 无果之因。 无始之终。 我有太多的称呼。 现在。 人类称呼我为—— 萧楠。 278 交接 “你每次都说你工作忙，我来找你，就看到你在和那些办公室的小女孩打情骂俏！”年轻女子气呼呼的捋了下自己的头发，“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在一起了。” “那只是误会！”年轻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网上说的对，什么一见钟情，只不过是见色起意，我们在一起也几个月了，我看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就这样算了吧！”女子说罢甩开他的手，抓起自己的包就往咖啡厅的大门走。 而男子立刻起身去追她。 “你还追我做什么！我说了我们都完了！不可能在一起了！” “你听我解释呀！我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两人拉拉扯扯的走着，忽然前面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一声刺耳的急刹车。 一辆开的弯弯曲曲的车狠狠撞了人后又想要逃跑，竟然冲着两人这边冲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男子一把抱住了女子，躲过了那夺命的小汽车。 女子愣了半天，才从惊魂中回过神来。 “你这傻瓜！！你差点命就没了！”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没事……”男子紧紧抱着他。 “你太傻了……”女子抽泣道。 “我可以解释，乐凰，我可以解释……我那天真的不是和那些女同事在……”男子紧紧抱着她，“我好怕……我好怕失去你……” “傻子傻子傻子！”女子拍打着他的肩膀。 “有人被撞了！有人被撞了！”这时周围的人纷纷叫喊，竟然还有人拿出手机不停的拍。 两人这才注意到，被撞的人倒在血泊里，肇事车辆早已逃跑，那个可怜人就躺在那，也没人报警，也没人救助，周围的人只是拿着手机在拍，还有个大妈嬉皮笑脸的一边拍一边笑道：“哎哟哟~~你看，那个人腿都被撞飞叻~这下可残废了~估计接不上了呵呵~~” 男子忽然开始摸出自己的电话交给女友：“打120快点！！我去看看那伤者怎么样了！我学过急救！” “你不怕惹事么？”女子问。 “什么惹事不惹事！人命关天啊！救人啊！”男子叫道。 女子愣了愣，随即看着他奔跑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她收回之前的话了，她喜欢这个喜欢找麻烦的男人。 他们合力把那个可怜的伤员送上救护车带到医院后，又帮忙联络了伤者的家属。 这时都是深夜了。 “圣诞夜就这么过去了。”女子拉着男友的手漫步在雪夜的路灯下。 “对不起……本来我还想带你……” “没事，你看，你的衣服都脏了。好多血……” “是那个伤员的……他真的可惜，年纪轻轻就……” “所幸还是活下来了，活下来就还有希望，希望他能好好振作吧。”女子道。 “我们……还分手么？”男子故意道。 “你要分就分！”女子噘嘴道。 “我怎么舍得呢！我恨不得生生世世都可以和你在一起！乐凰，你知道么？我听说，所有的情侣，其实都是夙世因缘修来的，我们能在一起，说不定是经历无数的轮回因果才……” “我信你个鬼话！”女子笑了起来。 他们说说笑笑的牵着手继续走着，只是，路灯投下的他们那长长的身影，分明还是上古时期的模样。 那是—— 骁勇的王，刚烈的女族长， 多少的等待， 多少的决心， 又是多少波澜壮阔的因缘， 多么庞大而诡谲的奇迹， 才换来此刻毫无所知的一次牵手。 “林舜，那个受伤的人叫什么来着？我们以后去看看他吧？怪可怜的，不过别问人家要什么奖金啊！”女子忽然道。 “我哪有那么低俗。我想想，我记得他叫—— 萧楠。”男子说到了这个名字， 忽然之间，他们两个人好似心有灵犀般，竟然都同时愣了愣。 但是却不知道为何会发愣。 萧楠。 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而已么。 生而为人。 每一刻。 皆是 无法观测的奇迹使然。 —————— 自虚空中凝固时间，标记万事万物的位置， 连分子都不放过。 巨灵神击溃大地。 注入那神祇奇妙的能量。 重新点燃日渐衰微的地火。 重新引流奔腾光辉的地脉。 犹如———— 锻造天火的普罗米修斯。 壮观的工事，只有在月球才看的分明。 那是只有神才能完成的巨大工程！ 修补———— 行星！ 壮观浩瀚！ 只看一眼就会为之所倾倒！ 就算心中没有任何情绪， 都不禁为之热泪盈眶！ 就这样！ 无数次修补着被耗尽一切的行星！ 无数次点燃生命的光辉！ 因为一个小男孩的祈愿。 因为一名女子的祈愿。 因为他还想让那女子露出笑容。 巨灵神锻造着行星。 将那个女子从地脉中解，放。 人类许下盲目的心愿。 之后他们又反悔。 再次许下依旧盲目的心愿。 一次又一次。 如同永不结束的循环。 她曾经是太古的巾帼英雄， 又曾经化为大地， 托起众生， 她驱逐了巨灵神， 却又由于无尽的因缘将神祇唤回。 直到最后， 她是那被再造的凡人女子。 她每一次微笑， 都是巨灵神锻造行星的工程使然， 都是那遭受万千折磨的罪者灵魂使然， 都是她曾经庞大无比的滔天决心使然。 她是萧家的秘宝。 她是地母娥皇。 而她亦是平凡的女孩乐凰。 然而她不是最后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 只有巨灵神知晓。 只有巨灵神记得。 多少人类曾经如此携带着巨大的奇迹， 一步一步走着他们自以为普通寻常的道路。 也许，那个人， 就是你。 ———————— 麟翼双膝跪在平台的地板上，为他所看见的壮观“工事”而泪流满面。 他所认定的主人。 知道这一刻。 才是， 才真正是。 萧楠。 那巨灵神的名字。 他选择了怎样的主人，走了怎样的道路。 都不重要了。 他曾经无数次呼唤神，无数次憎恶咒骂着神， 直到—— 他追随着的主人， 就是神！ 他只想追随着他而已！ 哪怕被他的光辉熔化！ 他拼尽一切伸出手臂，想要触碰那从行星上迸发出的光辉，却被苗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麟翼，你的主人只是萧楠。他还是个人。凡人太容易迷失在他的光耀里。如果你不能清醒的看待他，你会沦为和我们所消灭的怪物一样的家伙。”苗枫道。 他刚说话，有个人就从后面一把搂住苗枫的身体，并在苗枫的耳边吹气：“想我了么？” “舜！！”苗枫一把挣脱他，后退两步道。 “我要走了。我的形象会被伏羲舍弃，因为伏羲对我开了恩。他允许我重新返回人世。”舜有点落寞的笑笑道，“我特意来看看你们。” “你快滚吧，去和你的小情人会面去吧！好好过你的小日子！”苗枫咧嘴道。 舜扬了扬眉毛：“我走了后，伏羲就不会再以我的形象到处惹事了。你们要做好准备，我也算是交接成功了。” “这是什么意思？！”麟翼不明所以。 苗枫额头冒出了青筋，他之前所见到的伏羲的一切显形，都是以舜的形象，甚至是以舜的行为模式作为参照，如果舜离开了，那么伏羲显现就……！！ “没错，下次他就是‘萧楠’的形象。不过，我猜，萧楠的形象没我帅吧。”舜摸着下巴道。 “嗷呜？”麟翼还是一头雾水，“是不是主人转正了？” “转正？有点那个意思吧，但萧楠很啰嗦。伏羲的话语本来就能震碎人的脑壳，到时候估计不知道要多少人倒霉了。希望他能少说几句。”舜道，“这算是我这个卸任的对接任者的叮嘱吧。” “唉，其实我还有点舍不得你们的……”舜道，“尤其是苗枫，我还记得捏你……” “闭嘴！你快滚蛋吧！”苗枫额头的青筋更多了。 279 觉者 “他说我啰嗦？”萧楠有点失落的对苗枫道。 苗枫张了张嘴道：“其实……也不是啦。” “我哪里啰嗦？”萧楠呲了呲牙，“我话很多吗？你看我什么时候话很多？啊，这都是对我的误解。” 麟翼则还在发呆，因为他们忽然就又回到了那个日式大厅里。 现在除了他们三人，大厅里已经没有人了。 因为大川敏夫的急躁冒进，尊王联盟被伏羲一窝端了，俞紫依化为了星母，去孕育超新星了。 而地脉也被伏羲重新加固了。 萧楠大大的松了口气道：“现在，尊王联盟已经等同瓦解，但是还有一个问题——秘宝，也就是娥皇之脑，已经失去了功效，秘宝已经彻底荡然无存，那么受到秘宝之力加持的后花园，应该也会渐渐褪去神秘的面纱。 躲在后花园里的人，也终于会回到前台来。” “你是说，大老爷么？”苗枫道。 萧楠点点头：“尊王联盟不过是一群恰好投胎得很有优越感的二世祖而已，尊王联盟庞大的家业，由于尊王们的死亡，必然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人类将会回到我们现实中看到的模样，所谓的地下权力顶峰也瓦解了。 这种时候，世界会变得越发混乱。不过，这本来就是一个乱世。 我们，也终于恢复到普通人的身份了。” “你真的是普通人吗？”苗枫道。 “当然，只是可能尊王联盟死而不僵，稍微会有一点小麻烦追着我们，那就拜托你们了。”萧楠道，“比如，我记得，有个人还心心念念要宰了我。” “是谁呢？”苗枫问。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惨叫声，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冲破墙壁，大步走来。 那个巨人提着两个武士的尸体，发出咆哮低吼声，这怪物半人半机械，正是曾经在另一个时空线里和苗枫比试的大壮！ 他和俞紫依都被大川敏夫接纳，俞紫依和大川敏夫消失后，他不知道为何忽然发狂暴走，从大屋的深处疯跑了出来。 大概，冥冥之中他也能感觉到萧楠的来临了吧！ 萧楠看了看自己，发觉他们三人的穿着还和去月球前是一样的。好在终于不是果奔了，他松了口气。 “苗枫……”萧楠还未说话，苗枫就道：“麟翼，带萧楠走，我来解决这个家伙。” “你们要去哪里？”跟在大壮身后的是身穿着欧式海军少年服的小吉祥。 他的一条腿也已经是机械的了，他歪着头看着萧楠，笑嘻嘻的。 萧楠本以为自己应该算是“升级”了，不料他依旧看不清小吉祥的动作，就只感到自己被麟翼扔到了柔软的榻榻米垫子上时，他们四人就开打了。 小吉祥的速度快得惊人，一心只要取萧楠的性命，但是麟翼竟然比他还要快点，且指甲尖利，一抓下去力道惊人，瞬间就将小吉祥踢过来的刚腿抓碎了了一大块，使得他仰面倒地。 但他倒地的瞬间，又从大腿的空腔里发射了无数子弹——谁能想到，一刀横劈了大壮的苗枫竟然能瞬间回防，用他的那把短钢刀将子弹尽数分成了两段！ 而在这同时，麟翼的尖牙已经刺穿了小吉祥的脖颈，同时抓住他的胳膊一扯，竟然将他的脖颈和身体撕拉一声分开了！ 小吉祥的身体里没有鲜血喷出，只有金属线路，他和大壮都是被暗灯改造过的怪物，就算身首异处亦没有惧色，反而发出了嘎嘎的怪笑声。 “萧楠，你必死无疑！”小吉祥大叫道。 大壮和他的身躯同时发出了噼啪的声响，那是他们体内被放置的极爆弹爆发之前的声响—— 这种炸弹的威力堪比核弹！ 之前萧楠应该领略了一次这种爆炸的力道！在被修正的时间线中，大壮在擂台上爆炸，顿时轰平了半个上海，导致萧楠穿越到了二百年后！ 在爆炸的瞬间，火光迸出的刹那，一切却静止了下来，神奇的是，静止的只有火焰。 苗枫和麟翼齐刷刷的望向了萧楠。 只见萧楠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金色的眼眸光辉熠熠，他伸出一只手，指尖正好碰到凝固住的爆炸气浪，在接触到他指尖的刹那，气浪和爆炸波竟然纷纷转化为了鲜艳的花卉，划着优雅的弧线不断逆推，进。 终于，小吉祥和大壮的残躯都被鲜花覆盖。 从他们的腹腔中生出了瑰丽的花朵，色彩斑斓，花瓣纷飞，一时之间，沉闷的厅间犹如经典中描绘的极乐之地。 花瓣飘飞，拂过萧楠的额头，留下了额间轻轻一点朱砂圆痕。 而萧楠的坐姿，犹如佛陀自在趺坐，他明明还是萧楠的相貌，却有着让人无法直视的蛊惑魅力，就连苗枫也不得不垂下眼帘，将刀刃抵在地板，侧面对着他单膝跪下。 因为他知晓，他和麟翼此刻还没有脑袋炸裂，都是因为他们蒙受了“伏羲”的眷顾罢了。 新的伏羲已然降临。 “萧楠”微微开启嘴唇，人耳已然无法承受的“天音”瞬间席卷宅邸内外，天音入耳者，无不七窍崩裂，迸出瑰艳的花朵，好似他们的皮囊之下，尽是七彩的繁花，繁花几乎淹没了宅邸，令这座阴森单调的日式大宅，成了仙境般的存在。 苗枫低垂着头，握着刀柄，向新一代的“伏羲”献上最初的礼赞—— “礼赞———— 萧楠。” 说罢，他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 “礼赞——萧楠！”麟翼匍匐在地上，掌心向上。 时隔万年。 巨灵神再次真正降临到这世间。 神代再次开启了。 “苗枫，我们回去吧。”萧楠微微笑着道。 每个音节都是足以震碎人体和物质的“天音”，但是每个音节，苗枫都能理解。 前所未有的“伏羲”， 被萧楠人格彻底锻造融合的“伏羲”。 被赋予了新人格的现象生物。 那是—— 他的“伏羲”。 他的…… 萧楠。 —————— 苗枫抱着萧楠一步步走出了开满鲜花的日式宅邸，婉月看到他们走出来，眼中闪烁着泪光，她双膝着地，握住萧楠的手。 无需言语，萧楠之前释放的天音的已经解释了一切。 新的伏羲已经诞生。 伏羲已经彻底和萧楠融合。 新的伏羲，新的干预人世的方式。 伏羲亲自附着在人躯之中。 无情的神祇也终于收拢在温文儒雅的躯壳之中。 就连那暴戾的神灭之力，也带着萧楠特有的“温柔”，让人忍不住溺毙在他温柔的残忍力量中。 他所踏足之地，便是极乐的无常之狱。 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了。 —————— 萧楠第二天睡到了十点多才醒，他一醒，麟翼还不断问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萧楠摇摇头。 “封神后没有特别的感想么？”苗枫抱着手臂问。 “……我能有什么感想？”萧楠道，“啊，我终于不用被人监控了。感觉还不错。我终于能畅所欲言了！” “你想说什么？”苗枫问。 “你长得很像流量明星，我觉得你可以进军娱乐圈。我给你当经纪人如何？”萧楠用手枕着头道。 “这就是封神后的感想？！”苗枫讶道。 萧楠点点头。 “我看这代伏羲也没什么大出息了。”苗枫抱起手臂道。 “我要什么出息嘛？人类不是自我经营得很好嘛？”萧楠反问，“我是要带领人类刀耕火种还是开天辟地嘛？” “我怀疑你就是来吃喝玩乐的。”苗枫扶额道。 “我还挺想赚钱的。”萧楠补充，“我记得七少奶奶还要给我一张地契。要抓紧时间啊，三十年代经济危机就要来了。” “…………”苗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半晌，他问：“流量艺人要做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楠轻快的大笑起来。 280 赤字 萧楠给公馆里的人放了两天假。 对于他来说，总算是能好好松一口气了。现在唯一还烦恼的是，萧家的大老爷一直不知去向，据苗枫说，怀疑大老爷的真神一直躲在后花园里，如今后花园的魔力已经消散，大老爷也应该从那里面走出来，重新执掌萧家大权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妖。 如今尊王联盟已经瓦解，大老爷应该也没有靠山了。但也不能小觑他兴风作浪的本事。 所以他还是在等待，看看大老爷进一步的措施。 而婉月和苗枫等人的工作，就是进一步创立萧楠的个人账户，帮他把资金什么的存一下，顺便把一批艺术品进行珍藏。 那些在大川敏夫的宅邸里因为萧楠而免收掠夺财产之苦的名流，并没有因为萧楠的壮举而如何感激他，因为他们终究还是忌惮大川家无法无天的势力了，也都在观望事情的发展。 事实上，大川敏夫已经身亡，在外人看来，他的宅邸连同宅邸里他的手下，一夜间都蒸发了。 而相比他的突然身亡，也已经对国内的权力高层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冲击，现在在普通凡人看不到的地方，至高权力正在进行新的洗牌，而那是萧楠没必要再去关注的事情了。 一旦闲下来，竟然还觉得有点无聊。 萧楠窝在躺椅里，挨着暖炉看报纸听广播，他接到了冬少将的电报，大抵意思是柳迁和他进行了接触，正在着手接管暗灯的西南部队。而姚大帅的那一部分兵力，则正在迅速被萧家的势力掌控。 毕竟萧家和姚家早已开始联姻。 萧楠虽然已经人在上海，但是他不可能离开萧家，只要大老爷还在，他就不可能彻底离开萧家。 他和大老爷的斗争还没结束，或者说，刚刚开始。 甚至，在上海的事务处理完后，他还要回到萧家，直面那个残忍无比的大老爷。 姚大帅和大老爷，都是手刃自己妻儿的残酷无情之人，他们是活着的人魔，姚大帅一面杀害了自己的妻儿，一面又要假惺惺的和自己的儿子融为一体，甚至还修建了花海来祭奠亡妻，惺惺作态。 大老爷则完全不在乎任何人情，心中只有极端的欲望，甚至不知道在后花园里得到了何种“异能”，他将是伏羲修正历史的最后一道关卡。 看了一圈八卦杂志后，萧楠终于看到了自己带来的戏团班主——邱紫雪刊登的在大剧院演出的通告。 为了让邱紫雪等人摆脱自己带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件的影响，他早已给邱紫雪另寻了住处，这也是为了让戏团可以逐步摆脱萧家的步骤之一。 想必日后邱紫雪会在上海有更好的发展吧！ 邱紫雪的戏团股份自己还是有百分之三十的。 邱紫雪派人送来了戏票，邀请萧楠去看戏，其实萧楠本人并不喜欢这种传统戏剧，不过出于人情，他还是准备晚上去看看的。 “要去看戏？你不多歇一下么？”婉月听他说了计划后问道。 “我觉得我歇息得够多了。”萧楠在电话里道。 “好吧。”婉月正在雇人帮萧楠打理财务，如今她已经完全是个在金融领域的金领人员了，这是她以前万万没想到的。 苗枫和麟翼等人则继续在公馆里陪着萧楠无所事事，甚至打起了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楠的特殊能力，自从从大川敏夫的宅邸回来后，雷雪头上的角就不见了，已经没必要戴着帽子，可以自由的更换发型了。 “十三，来玩斗地主啊！”雷雪捏着一把牌对在壁炉边看报纸的萧楠挥手道。 “不了，你们三个人玩吧。”萧楠道。 “为什么你不来玩啊！”雷雪好奇道。 “因为他的牌技很差。”苗枫道，他不是在故意损萧楠，萧楠的牌技真的差得一塌糊涂。 而萧楠只是故作高深的道：“我不喜欢玩牌。” 说罢继续看杂志。 “中午我来做饭吧。”麟翼插嘴道。 萧楠和苗枫还有雷雪都悄悄竖起来耳朵，麟翼做饭是真的好吃。厨师今天放假，他们就可以品尝到麟翼的手艺了。 “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萧楠道，“你们大可以不必被我束缚，去选择自己的生活。” “我觉得跟着你就很好啊！”雷雪道。 “好吧，那再说吧。任由你们随意，不过我这里永远欢迎你们。”萧楠笑了笑。 这时电话又响了，苗枫接了电话，对萧楠道：“是七少爷的老婆打来的，说等下过来，交给你房契。” “太好了，这样我就能在上海也拥有自己的实业地产了。”萧楠道。 他还是满心期待着七少奶奶送的这份大礼。 中午时分，吃了麟翼做的一顿大餐之后，萧楠还打扮得板板正正，等着七少奶奶上门。 七少奶奶并没有亲自来访，而是派了她的一个闺蜜过来交地契。地契的移交手续也一并办好了，这一点让萧楠觉得她的诚意还是十足的。 萧楠接了地契后寒暄了两句，就趁着那位闺蜜前脚刚走，后脚就对照着地图，要苗枫开车去带自己查看他现在拥有的地产。 “苗枫，要是你开的太快，下次改装下车我来开吧。”萧楠提醒道。 “我来开车！！”麟翼忽然就过来抢答。 苗枫撇了撇嘴道：“婉月不在家，你这样随便乱跑好么？” “婉月不在家我就不能出门了么？”萧楠捋了捋头发道。 “行吧，地图给麟翼吧。”苗枫把刀用布包好背在了身后。 “你为什么还要带着刀？”萧楠道，“这样我们会很像黑帮暴力收租的。” “我喜欢。”苗枫瞥了他一眼。 萧楠耸耸肩，不说什么了。 果然还是麟翼来开车，让苗枫开车不飙车是不可能的。 起码麟翼开车萧楠还是放心的。 房契上指示的地方还挺难找的，随着麟翼开过了一个又一个繁华地段的街区，萧楠忽然有了一种失落的感觉。 他本来还以为，七少奶奶会给他一条地势不错的街道，但是现在看来，他们似乎一头扎进了贫民窟。 这种街道别说是发展商业了，光是改造估计都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当车辆终于停下来时，萧楠对着地图看了半天才确信，他们所在的这个狭窄又弥散着一股怪异味道的棚户街的确就是七少奶奶送给他的地皮。 这里的面积小到连普通的半条街都没有，居民甚至习惯在街边随意倾倒马桶，所以街面上弥散着一股臭味，棚户破败，都是临时搭建的木板屋，连正经的泥瓦墙都没。 萧楠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街道，他是万万没想到，七少奶奶这女人竟然会这么…… 在不合时宜的地方精打细算。他确信这女人是真的脑子不好使了。 当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这种街区，估计穷人连房租都交不起，巴不得赶紧转手吧！ “你之前说啥？要在这里建商业街？”苗枫问道。 “…………这也太……”萧楠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车辆在那停了一小会，就有穿着破烂的小孩过来拍车窗讨要钱财了。 “还是回去吧。”苗枫道。 “……这条街现在地主是我了啊。就这么放着不管么？”萧楠叹气道。 和在萧城时一样，街区内有个负责收租和管理居民事务的所谓的管事，以前是给七少奶奶娘家做事，现在萧楠就成了他的东家。 看到萧楠来了，他先把萧楠接到自己家里喝茶。 这管事约莫五十多岁，也算是个明白人，说话挺得体的，萧楠出示了自己的地契和一些文件，管事就知道自己东家现在是萧楠了，显得更加客气了，但是也说他们街道不是故意拖欠，实在是这里算是外来人口聚集的一条流民街，很多人都没有多少收入，连黑帮都不会来这里惹事，就是因为太破败贫穷了。 迄今为止，这个叫做春熙路的街区，已经拖欠了三年的房租了，但是打死他们也没钱拿出来。 就连这位管事的工资，实际上也被拖欠了三年，因为他总是收不上房租。 萧楠只得给管事补上了工资，他的工资也不多，三年也只有几十块大洋而已。 他给管事报销了工资，管事还有点不可思议，他不想萧楠会这么好说话，只能不断的谢恩，但是他也真的拿不出房租。 “房租可以再缓缓。”萧楠叹了口气道，“除此之外，我还会派人来修缮下房屋，看看能不能找人解决下这里的民生问题。等你们的条件好起来，再说房租的事儿吧。” “隔壁在修工厂，我们街上很多人都去报名了，到时候大家领了工资，就能还租……” “隔壁修的是纺织厂吧？”萧楠看了看地图，“这样吧，我把纱厂也买下来。在纱厂工作的人给你们安排宿舍吧！” 他话音刚落，发觉管事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了。萧楠忽然感到，自己的口吻貌似很像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 纱厂最后果然还是被萧楠买下来了，现在趁着萧家大老爷还没反应过来，萧楠可劲儿挥霍了一把，甚至让纱厂扩建到了他买的街区上，多修了几栋员工宿舍，用来安置自己街区上的租房客。 然而这也是萧楠最后享用的萧家福利了，因为三天后，萧家本家那就发来电报，说萧家的资金已经停止供给萧楠了，并且七少爷和萧楠共同经营的那座美月商场，也被强行收回到萧家本家手里。 一夜之间，萧楠在萧城的“基业”全部蒸发，他在上海买的厂房和投资，就是他所有的身家了。 婉月给萧楠算了一笔账，萧楠在上海这些天，花出去的钱可谓如同流水，光是捐款了火灾难民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他还开了厂房，投资了厂房建设，二十万英镑的海外投资。 从那个拆白党接管的遗产艺术品，有一些挂在了交易行，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收回利润的。 如今他们所剩的现金确实不多，也只够勉强维持数月公馆里人工和各种日常消费。 结论就是，失去了萧家雄厚的资金支持，又被从后方截断了自己创下的资金流来源，萧楠现在又快要陷入一穷二白的境地了。 “这就是商海起伏啊。总不可能有人总是盈利，总是要经历亏损。”婉月报告完后安慰道，“所幸我们以后还是可以收回不少长线投资的。” “大老爷只是逼着我回萧城而已。”萧楠道，“上海这边的商业帝国我当然不可能放弃，所以我们就算是回萧城，也只能是悄悄的回去，而不必大张旗鼓，现在我好歹也算是个上海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一员。” “那您就要多受不少车马劳顿之苦了，从这里到萧城，如果不走水路，会很辛苦。”婉月道。 “就当是旅行吧。”萧楠一副期待兮兮的表情，“本来我就很想像个普通的民众那样体验一下当代的风土人情。” “你会很辛苦的。”婉月再次规劝道。 “没关系。”萧楠固执道。 婉月只好摊了摊手：“好吧，少爷，随你吧。这次真的要走接近一个月才能到萧城。要好好准备下。” “很好！”萧楠握拳撞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一副踌躇满志的嘚瑟样子。 看来他终于找到不那么无聊的折腾事儿做了。 只是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对萧楠都是一副质疑的眼神。 “你们不用轻视我，我除了确实少了一条腿外，身体状况我是可以自己调节的。”萧楠道。 “是么？”苗枫呆呆的看着他道。 “当然。”萧楠道，“不要藐视神灵。” “我感到……你一点都没有神灵的气势。”苗枫吐槽道。 “别胡说。”萧楠瞥了他一眼。 “大概现在的时代不需要太过强势的‘伏羲’吧。”婉月道，“我觉得十三少这样的‘神灵’已经足够好了。 而且，也给了人类足够的‘自由’了。” “人类的新篇章，只能是更加纷繁混乱啊。但是这是他们要的自由。”萧楠苦笑道，“我不会太过干涉的。” “这就够了。你已经给凡人太多了。”苗枫道，“接下来，我要看看 你在旅途的第几天会忍不住乱用你的‘能力’。” 281 列车见闻 在上海呆了快两个月了，萧楠却觉得自己好像在上海呆了好几年了。 即使如此，他对民国的上海其实还是陌生的。 他去的地方很有限，如果有时间，他肯定还要好好感受一下真正上海滩的独特民国风情。 马上就要回去萧城了，他竟然还感到有一丝念念不舍。 已故的大川敏夫主办的拳王争霸赛很快就要重新举办了，原本踌躇满志的苗枫却因为萧楠的计划而不得不临时退赛。 倒是死而复生的王杨再次以国人选手的身份参赛，这还是萧楠嘱托的。由于萧楠的资助，他得以重新开业了一家新的武馆，并联合一批爱国拳手，整顿后决心再次冲击争霸赛的宝座，以扬国威。虽然事实证明，萧楠之前对他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设都是在胡诌，但萧楠确实复活了他，这一点他谁都没有告知，而萧楠要他做的事，正是他心里最想做的。 萧楠对他来说依旧是个谜一样的人物，但绝对不是坏人。 安排了一下事宜后，萧楠的返乡之旅终于启程了。 路途安排极为漫长复杂，首先就是火车，其次是坐船，然后火车，再来马车，坐船…… 萧楠的行李箱有数个，大部分是他的衣物和日常用品，两箱子是财物。 他们本来还准备了几大箱给萧城的亲友带去的上海手信，却因为人手有限，带不了这么多。但萧楠想了个很极品的方法。 他和苗枫瞒着众人悄悄在自己房里打开了去未来的“洞”，暂时把这些手信全都安置在了萧教授原本的公寓里。 这样只要等到到了萧城，再把这些手信拿回来就好了。 这种“托运”的法子未免太过诡谲霸道，但是伏羲想要这么做，那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苗枫想问他，为何不在未来直接坐飞机到达萧城再开启时空洞。 但是想想还是不要问他了。毕竟萧楠也算是怪癖满满的“伏羲”了。比起上一个恶趣味的伏羲，萧楠还算是够贴近凡人，通晓人情的了。 萧楠启程这一日，上海出现了百年罕见的大雾，上海火车站看起来还挺崭新，却处处都是民国韵味，比萧楠想象得小的多，候车室里人也没有他想象中春运大潮那么多。 因为这时国人还相对比较封闭，人口也只有未来时代的五分之一，火车站的景象也只能算是一般热闹，还没有后来春运时的人口和火爆。 这个时代，坐火车还是一种相对比较奢侈的出行方式。因为一张卧铺——也就是最上等的座位票，等同于普通人家两三个月的收入总和，换算成未来时代的人民币也接近小一万了，真的是上层阶级的选择。 车厢里也比萧楠想的干净整洁的多，他们坐的距离不长，并没有买卧铺，只买了二等座，饶是如此，车票也要三十大洋。 这种时候，雷雪和麟翼就显出他们力气大的好处了。行李完全交给了他们搬运。雷雪轻松就能将一个大皮箱单手放在货架上，让车厢里其他乘客啧啧称奇。 车厢里坐的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让萧楠感到感觉还不错。没有那种吵吵闹闹的小孩子和大声聊天的人，也没有肆无忌惮的打呼噜和抢座位。 除了萧楠披着银蓝色的貂裘，一袭长衫，看起来特别富贵外，跟着他一起来的几个人穿的都很朴素，雷雪穿的就是普通的女学生装，梳了两个辫子，非常俏皮可爱。 婉月打扮得像个上流社会的大家闺秀，一身20世纪初流行的貂绒风衣和羊皮长靴。 麟翼和苗枫都穿着西式的长裤和西装改良外套，像是民国剧里的男主。 他们几人都围着一张桌子坐着，列车开始启动时，婉月就从他们带来的网兜里拿出了苹果橘子和香蕉摆成一盘，并默默开始削苹果。 此时西洋苹果刚刚进入中国内地，价值不菲，婉月带来的红蛇果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有嘴馋的邻座小孩子甚至呆呆的看着婉月削水果，婉月见状，便大方将一个苹果递给对方，惹得对方父母连连道谢。 这让一双眼睛盯着他们不放，那人约莫二十岁左右，戴着瓜皮小帽，坐在角落里假装看报纸，实则在偷看萧楠一行人。 以他的目光，萧楠披肩上那一粒扣子就能价值不菲，整个披肩的价值足够他好好潇洒一个月，而婉月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苗枫的金耳环，都是让人眼热的财富，他确信自己这趟火车票买的值，逮着了一块大肥肉了。 但萧楠身边两个保镖——苗枫和麟翼，看起来都是难缠的货色，这小偷观察了半天，虽然萧楠最面善，而且行动不便，但他显然是那一行五人的头儿，接近他不简单。 婉月和雷雪里，他最后相中了看起来傻乎乎的雷雪，因为雷雪吃个苹果都能开心的笑出声，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雷雪的手镯是纯金的金环，是萧楠送给她的，因为金可以导电，也比较衬托她的肤色。 她的一对宽面金镯让小偷极为眼馋，耐心的他终于等到了雷雪拿着水壶去打水，便连忙跟上，装作不经意的拍拍雷雪的肩膀：“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哎？”雷雪低头查看，那小偷的技艺当真神乎其神，竟然趁着雷雪闪神的瞬间，将她手腕上的镯子不着痕迹的褪下，而雷雪丝毫没有所觉！ 只是他自以为自己在茶水隔间把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被从座位探出头的苗枫悄然看在眼里。 萧楠这家伙，这么招摇，果然第一时间就引来了贼。 雷雪懵懂的打来了水，苗枫道：“雷雪，你镯子被人偷了。” 雷雪闻言低头一看，讶道：“什么时候被人偷了的！？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是那个人。”苗枫低声给雷雪指出了坐在车厢最后面假装看报纸的小偷。 雷雪顿时火冒三丈，没等萧楠说话，她瞬间加速，以别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速度移动到了那小偷的面前。 “你这个贼！！！把十三送的镯子还给我！！”雷雪暴怒着挥出了拳头。 于是这车上从此就流传着一个妙龄少女一拳把一名小偷揍飞的怪谈。 就算将这种贼交给警方，估计他也不在乎，过几天就出来了，因此列车长带着人过来查看时，萧楠反而对他们道：“都是误会，年轻人打闹而已。” 那小偷鼻青脸肿，已经被揍得不敢说话，只能坐在萧楠的对桌连连点头。 待列车长离开后，萧楠才道：“你本事不小么，长得也不错，怎么会去做贼？” 小偷捂着脸哼哼道：“我叫肖晓，虽然我是贼，却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义偷，我只偷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哼！” 他竟然还有几分骨气。 萧楠笑道：“难道就靠你的眼睛分辨谁是为富不仁的么？” 肖晓噘着嘴：“我看人最准，我看你就不像个好人！” “他的确不算个好人。坏得很”苗枫道。 萧楠一脚就踩了苗枫的鞋子一下，并瞪了他一眼。 “十三少是为上海滩火灾捐款最多的人，你怕不是为自己犯法找借口。”婉月道。 “你就是十三少？！传闻是你杀了大川敏夫那个洋鬼子！”肖晓双眼放光道，“哎呀！失敬失敬！要是知道是你，我就不会偷……额，拿你的东西了！” “你这听到的也是谣言。”萧楠道，“大川敏夫只是自取灭亡，并不是我把他怎么样了。” “反正现在黑道上对你评价很高！”肖晓道，“十三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就放了我吧！您去道上打听打听！我肖晓也是很有名的！无影神偷就是我！” 幸好此时经过了上一站，下车的人不少，车厢里人寥寥无几，不然他们的谈话一定会让别人震撼无比。 “放了你，你再去做坏事，怎么办？”萧楠道。 “那你不放我，我跟着你也好！我一看就知道您是能闯出一番事业的人！”肖晓道神采飞扬道。 “你真是个精明的人才，当小偷确实可惜了。”萧楠示意麟翼松开钳制他的手，“好啊，我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把我身边的行李都搬空。” “那我哪敢！”肖晓嘿嘿笑道，“您这是要去哪？正好我也没事做，跟着您去见见世面呗！” “我去的地方，只怕会让你吓得哇哇哭。”萧楠道。 “我胆子可大！不过您手下真是都是奇人异士，一个小姑娘力气也这么大！”他看着雷雪道。 雷雪冲他呲呲牙，他哼哼两声，竟然手一搓，搓出一朵鲜花在雷雪面前晃了晃。看着雷雪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便坏笑起来。 “你真是上赶着送死。”萧楠摇头道。 “我可不怕死。”肖晓笑得很欢。 “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么？”萧楠眯了眯眼睛，恐吓道。 “我肖晓绝无二心，十三爷您就放一万个心吧！”他道，说罢将他偷来的镯子戴在自己手腕上，“那这镯子，我就当十三爷给小的见面礼了！” 当真是厚脸皮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是我的镯子！”雷雪不服气道。 “这样我们戴一对儿的了，你干嘛那么小气嘛！”肖晓轻佻的说。 雷雪只晓得呲牙哼气，她不会骂人的曲里拐弯的话，只能呲牙示狠。 “你呀看起来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跟个野猪似的老呲牙！”肖晓道。 “早晚咬死你！”雷雪恨恨道。 有了这个肖晓的加入，似乎气氛一下活跃了不少。 下了火车已经来到沿途的二线城市，明显比上海落差一大截，肖晓还真死皮赖脸的跟着。 这里只能租到人力车和马车，有了能说会道世故圆滑的肖晓，婉月反而轻松不少。 肖晓叫了人力车，拉箱子抬货物，同时他也发觉萧楠行动不便，在火车上还看不出来，原来萧楠只有一条腿。萧楠的身体状况必然不可能下了火车再接连赶路，必须在当地先休息一晚。肖晓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鬼使神差的跟着他们一起进了饭店过夜。 其实他本可就这么离开，反正金镯子也到手了，但他就是有意无意觉得萧楠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细想可能是因为，萧楠是传说中那个干掉了大川敏夫的人。 他父母就是因为得罪了那些横行的日，本浪人而被砍杀，导致他成了孤儿，最后沦为小偷，说起这些洋鬼子，他其实是恨得牙痒痒的，而上海滩还没人敢跟大川这种叫板，他是真的想看看，萧楠到底有何不同。 ———— 萧教授和沈钧看着家里忽然多了的一个人感到很茫然。 这个人似乎有点智力问题，但是还挺温顺的，见到人也只是傻笑，却把一封信交给了萧教授。 是萧楠写的信，叫萧教授和沈钧帮忙照顾下自己这位朋友，说他的绰号叫哑巴，没有名字，但是希望沈钧他们能带哑巴去做一下专门的培训，让他能够更好的适应这个社会。 “他真是把我这里当成收容所了。什么人都往家里领。”沈钧道。 “他就是一个神奇的人啊。”萧教授道，“知道他一切都好就好了。二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二楠才离开不到三天吧。”沈钧道，“你不要用这种他离开很久的口吻啊。” 282 渡口处 萧楠这个人自带多雨体质，苗枫和婉月在萧城时就发现这一点了。果然，在旅店住了一晚不到，当地就开始下雨。 他们只好在旅店里续住一晚，等着大雨过去。 坐了一天的火车，其实也不如高铁跑几个小时那么远。票价还死贵。 要不怎么说这时候内陆还是相对封闭呢。 好不容易等雨停了，只能买到夜间的火车票，于是要在火车上睡一晚。 那个肖晓真的铁了心要跟着他们，一路上废话很多，很能侃大山，不愧是走江湖的，嘴里简直能跑马场。 直到这时，萧楠还觉得子啊民国旅行顶多是火车什么的设备落后了点，然而在转了几次火车之后，残酷的现实终于出现了。 再往前走已经没有铁路了，此时发达地区铁路都没普及，就更不用说西部地区了。简直连公路都是断断续续的。 想买辆小汽车，但此时全国的小汽车全部集中在发达城市，在小地方连自行车都是稀罕物。 再说买了后，也根本没法开，因为公路一段有一段无。 萧楠这才感觉到，萧城发展的多么诡异先进啊！ 想要安全的通往西南，就得雇佣一种特殊的生意人——镖师，以及他们负责的马队。 这种只在武侠小说里出现的职业，萧楠第一次亲眼见到，还特意跟着肖晓去镖局围观雇佣的全过程。 镖局就是一个收拾的很干净的大院儿，有点像是武馆，貌似这里还真的同时经营武馆，大院里还有人在练功，一种民国武侠风扑面而来。 萧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人家毕竟是做生意的，特别有眼色，萧楠多看几眼就立刻送上了好茶来，其实萧楠要什么保镖，他无非是觉得这样有意思而已。只要苗枫一人，就已经能够抵得上千军万马了。 既然都选择了在民国时期旅行，自然要彻底按照此时的规则，体验下真正的路上风景。 上海和别的地方差距太大，物价也很不一样。当地雇个最好的镖师马队外加杂七杂八的马车等物的费用，竟然还不如在上海租界雇几个仆人贵。 这家镖局也是老字号了，据说都传了四五代人，从乾隆年间起就已经名声大噪，放未来也是匠人世家了。 工业化多多少少冲击了他们的生意，接到萧楠的单子他们也感到很高兴，如今长途大宗的买卖已经很少有了，萧楠给的价钱也极为优渥，镖局的掌柜将他奉为上宾。然而，如今兵荒马乱，就算是镖局也只能送他们到江边渡口，再往西走，出了省份，就是军阀的地盘，他们也不敢随便过路，何况过路费真是高得吓人，一旦出了省份，就是赔本的买卖了。 这时混乱的内地局势，导致每个省份都像是个独立王国，有的军阀独占一片地方，各自为政，过个山头林地就要收费，外加一些势力庞大的土匪胡子，复杂无比。 乱世乱世，果真是乱。 从这里开始，交通工具变成了马车，由镖局负责牵线，他们租赁了几辆上好的马车上路，才赶了几天的路，萧楠就已经开始水土不服了。以前他养尊处优的，哪里真正这么车马劳顿过，马车还没走两天，他就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成瘫在马车里动也不能动了。 “要不歇几天吧。”婉月建议道。 “我不是一直歇着么？”萧楠躺在马车里道。 “我问过镖师了，我们很快就要到渡口附近的村镇了，可以在那歇几天放松下。”麟翼道，“我也觉得主人太能折腾了，明明可以用更快的方法……” “这根本不是折腾，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旅行的。再说我们不是好好的么？”萧楠还嘴硬道。 “我想休息几天。”苗枫直接道，“我累了。” “…………”萧楠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渡口边的村镇又要落后一些，连电都没通，建筑也是原汁原味的明清风格，甚至感觉现代气息很少渗透过来，唯一的现代气息，大概是人们剪掉的大辫子，和一些中西结合的穿着吧。 由于这镇子地处有点偏，来往的行人不多，萧楠一行人的到来成了不大不小的新闻，还引发了好事者专门在一边围观。 萧楠下榻的旅店也是那种传统的酒楼客栈，他的房间是最好的上房，整个客栈并不如武侠片里那么华丽，却也足够精致整洁，整洁得很。据镖师们说，若是再往西走，客栈就没这么好看了，可能上楼只能靠一张临时搭上去的梯子，所谓的客房也只是一个堆满草垛的顶楼。 这让萧楠想到了萧城周边的镇子，那边的条件的确比这里好不少。 小小的镇子不如大城市热闹，还没入夜就显得很寂寥了。没有电灯，屋内外都很昏暗，萧楠吃了晚饭早早就半躺在了床上无所事事。婉月则代表萧楠去给镖师们发了打赏——除了几个脚力和车夫，这些镖师明日就要返回了，婉月便提前送去了赏钱。 一路上众人对萧楠也算是熟悉了，萧楠做生意很大气，赏钱给的多，也算是和这些镖局的人结识了。拿了赏钱的镖师们很是开心，有几个人结伴出去玩了。 这镇子上，也是有赌坊和隐蔽的花楼的。 不论什么时代，男人总是那几样来打发夜生活。 “十三爷，您要不要也去玩啊？”肖晓道，“这边的要子还是很出名的，据说有不少漂亮小姑娘。” “不必了。”萧楠端着水杯道。 “那苗爷您……” “闭嘴！！”苗枫将自己的刀重重放在了桌上。现在热兵器只有有本事的人能弄到手，就连镖师用的也都是一些刀具，带个刀出门防身，人们似乎也并不觉得多奇怪。 他们正在讨论时，有人就来敲门了。 肖晓打开门，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强行挤了进来——这镇子上的商业信息真是传得快，她们竟然主动上门找生意了！ “你们做什么！快离开！我们家主人没叫你们进来！”麟翼拦住了这些女子。 “哟，大爷~您矜持个什么劲儿呢~我们今天来的可是春花苑里最好的货色~”为首那个半老徐娘的女子开始极力推销起来，她身后的女子则开始缠上了苗枫和麟翼。 “滚开！”苗枫挥开两名女子，“没叫你们来！快滚！休怪我无情！” 然而那两名女子竟然顺势倒在了地上，娇滴滴的哼哼唧唧。 “哎呀！你竟然打伤了我家的女儿！杀人了！杀人了！没天理了！”老女人尖叫得嗓门贼大，一看就是变相碰瓷。 “这些姑娘的今晚的费用，我包了。”萧楠幽幽道，“我不喜欢太吵，请安静下。拿了钱就请回去吧。” 他的声音不高，柔柔弱弱的，那老女人却不依不饶道：“这怎么行？我们不能白拿公子您的钱吧？公子您这是身子弱么？放心好了，咱们的姑娘很会伺候人的~” “不必了，我想安静一下，我身体不舒服。”萧楠道。说罢他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我去拿药！”麟翼紧张道。他其实在萧楠不知道的时候利用上海药房能搞到的材料帮萧楠配了一些应急的药，果然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没有人比他清楚萧楠的身体底子是什么样。因为他服侍了萧楠的复制体那么久的时间。 那些女子见状，纷纷看向中年妇人，妇人好歹终于有点眼色——萧楠一看就是个文弱多病的书生少爷，心急说不定把金主逼急了。于是行了个万福道：“既然公子您身体不适，咱们就改日再来看望您吧，不知道您什么时候离开？” “这个不用你管。”苗枫强行把他们轰了出去。 等她们尽数离开后，萧楠才道：“这些人真是……见缝插针。” “还不是你太招摇引来的。”苗枫道，“你真的咳嗽了吗？” “没有，我强行咳嗽的。”萧楠道。 “是吗？！”麟翼有点失落道，他都拿出药水来了。 “是啊，不要担心，我说过我能掌控自己的身体状况。”说罢，萧楠继续躺在床上哼唧，“啊……累死了……” “我还配了补钙的药水！”麟翼献宝道。 “算了算了，我真的不需要，你自己喝吧。”萧楠四仰八叉道，“我看我们住几天就赶紧离开好了，这边的人都太‘热情’了。” ———— 萧楠真是太受欢迎了，第二天，那个什么春花苑又派了女子过来，还说是专门为萧楠熬了药膳，特意送来，这一次找了个姿色上等的来，一进屋就对萧楠双眼放电，想要使出浑身的解数勾，引对方。 自然，这个女子也被苗枫和麟翼强行架了出去，这些女子想要在萧楠身上做大文章做不成，便恼羞成怒，在镇上散布起有关萧楠的谣言来。 谣言说得还极为离谱，说什么萧楠带了整整一箱子的黄金赶路云云，可想而知，这个谣言在兵荒马乱的地方传播开来，是个什么样的效果。 但，这个看似平静实则纷扰的镇子，还不止这个兴风作浪的春花苑。一大早，外面的街道上就敲锣打鼓的，人声鼎沸，像是有人娶亲，但是又没有礼乐鞭炮。萧楠转动轮椅来到窗边往外看了看，顿时睁大了眼睛。 原来那是一队人马，押送着平车上被关押在木笼子里的一个女人，街道上都是跟着围观看热闹的人，人们一边走，一边往笼子里的女人身上丢菜叶和石头。 “这是怎么回事？”萧楠问苗枫。 苗枫摇摇头：“看起来那像是个犯人。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苗枫过来回报道：“问了店小二，说那个女人原本嫁了个老头，但是不守妇，道，勾引了野男人，要被拉去扔进江里浸猪笼。” “那也太残忍了点。”萧楠蹙眉道。 “但是，如果我们出手，很可能引起当地人的不满。不过我是无所谓。”苗枫道，“这镇上的人都很好解决。” 他说的解决，就是直接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萧楠道：“我看你也不是滥杀无辜的料。带我一起去看看当地人这场‘处决’吧，说不定我能做点什么。” “你能做什么？你终于忍不住要作妖了么？”苗枫歪着头道，“是谁说过自己不会轻易动用……” “我是为了救人。”萧楠勾了勾嘴角。 283 芦 浩浩荡荡的江水边，已经枯黄的芦苇堆里有一方木制的渡口，规模不小，可容纳十几艘船只。 人们就拉着那个要浸猪笼的女人来到此处浸江。他们不仅不觉得不吉利，还觉得这个女人是给河神的祭品，甚至还早早就摆好了祭坛，请了道士来做法。 萧楠坐着马车一路跟来，马车就正好停在岸边稍微高些的地方。这里的水流也不是很湍急，水质清澈见底，但也足见水很深。萧楠掀开布帘，顺着纱帘往外看去，只见那女子终于被从囚车里押解出来。 她已经被脱了上身的衣服，身上很是脏污，还有不少干涸的血痕鞭伤，披头散发，被麻绳反绑着双手。 她一出来，人们就纷纷指着她谩骂，有两个男人踢她的腿让她跪下，给她脖子上挂上沉重的石锁。请来的道士遂念念有词，开始做法。 这时，换上了一身传统服饰的婉月已经骑着马，和肖晓两个人策马来到了渡口，肖晓远远就喊道：“留人！留人！” 众人都看着他，肖晓跳下马来，叫道：“这女子我家爷想要买下来，你们不要把她沉水了！” 一个乡老拄着拐杖，身穿长袍马褂，他用龙头拐杖重重翘着地面道：“呔！哪里来的竖子！这妖妇违逆伦理，祖宗法令容不得她辱没！你给再多钱都没用！她今天必须沉江，才能正纲常！” “当真多少钱都不行吗？”婉月道，“一根金条买她也不行么？” “你这妇人！抛头露面，也不知道羞耻！男人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那老头对婉月极为鄙视。 “不要说一根金条，一百根金条也不行！快点做法！做法！”老头嚷嚷道。 跪在地上的女子忽然冷笑起来：“周秀才！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哪一条不是违逆人伦！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老头责令手下家丁殴打掌嘴，把嘴打得鲜血直流，双颊肿的老高，人也昏死过去了。 只见那道士举着桃木剑，跳了一圈大神，叫道：“此女是个九世狐狸精转世！今日午时就叫她现原形！” 说罢端起刚刚烧的一盆符咒烟灰，全都倒在那女子的后背上，烫的昏死的女子惨叫一声醒了过来，然而醒来也是道士拿着桃木剑对她劈头盖脸的毒打。 婉月咬紧牙关，就要拿出枪来制止，谁知，此时却刮了一阵狂风，原本枯折的芦苇，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被纷纷扬扬的吹起了一阵迷漫的芦花。 女子口吐鲜血，紧紧抓着地上的木板，咬牙切齿恨声道：“天啊！！！你若有灵！！叫我化作厉鬼！！死也不放过这些恶魔！！” 道士打得越狠，她叫的越惨烈，如雪的芦花好似感应到了她的呼喊似的，竟然都黏在道士的脸上，那老道不停的抓着，想要把这些芦花都抓掉，却一个失足踩滑，落入水中。 那些轻飘飘的芦花顿时变得千斤重，坠得他不断下沉，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唔！”萧楠忽然一把扶住窗沿，扶住了额头。 “你怎样了？”苗枫关切道。 “没什么，我的肉身没法将伏羲因子传达这么远距离，三百尺似乎是我的极限了。”萧楠有点微微喘息道。 “别勉强自己。”苗枫扶着他的肩膀道，“不要滥用自己的能力。” 由于那股怪风，使得芦花沾上人似乎变得分外沉重，围观的人都以为触怒什么精怪，眼看老道淹死，其他人吓得纷纷四散而逃。 反倒渡口上只剩下婉月肖晓，以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了。 那女子被婉月用自己的披风裹住送到了马车上，原本想带回客栈找大夫为她治伤，但是他们一回到客栈，客栈老板却不让他们进入，说女子晦气，叫他们另寻地方。 原本约好了的船家，也因为他们带着这个女子，不愿意开工了，叫他们自己再找船只。 弄得萧楠一行人折腾了大半天，竟然只能在渡口处夜宿。 原本起码还能在客栈里安稳的度过两天然后顺利坐船。 现在什么都没了。 迷信的村镇居民坚决不愿意接纳这女子，更不让萧楠进住。 好在还是有马车的，马车的车夫们因为萧楠平日里很照顾和大方，对萧楠也很尽心。他们知道萧楠是好心救了那女子，也知晓当地人的陋习，便帮忙张罗了露宿。这些车夫常年跑江湖，准备充分，倒是把临时的营地搞得很妥帖。 萧楠身体弱，只能住在马车里过夜，而其他人都围着火堆席地而睡。 那女子被带了一些医疗用品的麟翼处理了伤势，但她却发起了高烧，身体不停的打摆子，在外面就算挨着火堆也不能保暖，萧楠乘坐的那辆马车宽敞而温暖舒适，在萧楠的要求下，女子就被抬进了他的马车，盖着两层棉被。 原本能容纳两三个人的马车，显得拥挤多了。 女子沉重的喘息声让车厢里显得有几分异常的“嘈杂”但是很快，她就渐渐没了生息，萧楠仔细观察了她的脸，就算她的嘴和脸颊都红肿得不行，还是能看出，她真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坯子，在这种世道里，美貌往往会给女人带来厄运。 “如果我用伏羲之力治好了她，她说不定会被我改变体质，结果就是像婉月那样，命运彻底脱轨。”萧楠看着她的睡颜心道。 他的手几乎就要覆盖到她的额头了，但是最终还是收回了。 只见他随手推开了车窗，悠悠的夜风吹进了一缕芦花，轻轻落在他的指尖，他低头用唇轻轻碰了碰柔软的芦花，那芦花便散发出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看见一点的微光，慢悠悠的飘到了女子的额头上落下。 “我给的不多。你能活下来便好。”萧楠道。 已经差不多断气的女子，重新开始了呼吸声。 她抖了抖睫毛，微微睁开眼睛，半睡半醒的迷蒙中，她微微转动头，看见身穿白衣的俊美男子倚靠着车窗阖目，月光撒在他的额头和肩上，好似他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微光。 真美…… 是来接自己的神仙么…… 唯有此时， 才终于……觉得…… 平静了啊。 “我听到了你的祈愿。”优雅的声音像轻风一样吹进她的耳朵。 她想说什么，但是却无法克制的再次陷入了昏迷。 —— 萧楠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很漫长的梦。 当他醒来时，外面太阳都老高了。 而那个女子已经不见了。 “苗枫！婉月！”他叫了两声，苗枫就从外面打开了车窗道，“你疯了么？半夜开窗睡觉，幸好没着凉，我还要帮你关窗子。你还真能睡，现在早上十点了。” “我们救的那个人呢？”萧楠问。 “她比你醒的还早，烧也退了，已经能下地了。”苗枫道，“她说她叫芦花。” “芦花？！这么土的名字！”萧楠吐槽道。 “……我觉得还好吧。”苗枫扬了扬眉毛，其实他的族人都是以各种植物起名的，“婉月炖了鸡汤，大家都吃了，你等下，再给你热热。要我喂你么？你看起来很虚。” “我像是要喂的人么？”萧楠不服气道。 然后苗枫就给他从窗口端来了鸡汤。萧楠抱怨道：“这怎么接？连个托盘都没有！还这么满！” “你马车里也没有桌子啊。你不是说自己能吃吗？”苗枫问。说罢他竟然炫技似的一个鹞子翻身，像液体的猫似的从窗口里飞进来，而他端的鸡汤一滴都没洒。 只见他一手稳稳托着碗，另一只手拿起汤勺，舀了一勺鸡汤送到萧楠唇边：“张嘴。你要是不想我喂，那我帮你托着碗，你自己舀吧。” “…………”萧楠只能张开嘴。 吃了早饭后，萧楠在车厢里稍微做了整理和梳洗，但是也没下车。只是隔着纱窗和外面的人说话。 芦花脸上都是纱布，她穿着婉月带来的换洗衣服，不顾别人的制止，坚持要跪在萧楠的车窗前磕头。 萧楠还想解释自己昨晚没有对她做任何事，她反而开口，一字一句道：“十三爷救了我一命，芦花从此就是十三爷的人了，生是十三爷的奴婢，死是十三爷的鬼。” 她态度决绝刚烈，不像是那些乡老说的什么放，浪狐狸精，萧楠大抵也猜得出来那群乌合之众对她的迫害，便隔着纱窗道：“跟着我要吃很多苦。” “我不怕吃苦，我只求报恩！”芦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道。 婉月这时道：“少爷，芦花身世很凄苦，她的家里欠了周家的高利贷，爹娘死后被迫卖身抵债，嫁给了七老八十的周秀才受尽折磨，但是那秀才不是东西，又拿芦花去讨好县城的官宦子弟，因为芦花不堪折磨，刺伤了那个权贵，便被责令将她沉江。她留在此地肯定是没活路了。镇上的人都把她当做妖邪，还是带她走吧。” “嗯，我知道了。”萧楠道，“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落脚的地……唔！” “少爷！！”婉月快步打开车门进了车厢，只见萧楠又扶着额头，似乎不太舒服。 “是着凉了么？”婉月试了试他的额头，没发觉他发烧。便先把窗子关上。 “你先慢慢躺下。”她轻轻扶着他说。萧楠在车厢里也只是坐在厚厚的被褥上，身后还靠着很多软枕，姿势还是比较舒适的。 萧楠抬起头，眼中流转着金色的光彩。 “是伏羲之力没控制好么？”婉月大胆猜测道。 萧楠点点头。 “不要急，慢慢来。”婉月握着他的手道。她陪着萧楠，看萧楠闭目养神了很久，再度睁开眼时，他的眸子才恢复了正常。 “婉月你……看见……”萧楠问。 “看见什么？”婉月疑惑道。 “没什么，我需要休息下。拜托你安置下芦花了。”萧楠轻声道。 “嗯，你不要勉强自己。实在忍不住，我带你去寻一处地方释放下。”婉月道。 “释放什么？！”萧楠捂着下巴道。 “你的伏羲之力啊！” “……那个不用担心，我还能控制。”萧楠尴尬笑了一下。 他明明看到有六个光点在车厢中悬浮，但是显然婉月看不到。 他微微伸出手，其中一个光点就跃到了他的指尖，瞬间，他的脑子里就被传递了某种画面——是那个老不死的周秀才惨死的画面！ 他在夜晚吃夜宵时吐出了大量的芦花而死！ 这和萧楠昨晚做的噩梦里的情形差不多！ 原来这些光点是伏羲之力实现的祈愿么！因为芦花本人诅咒了那些害她的人！ —— “芦花，十三少的身体不太好，你不要吵他了，去休息吧。”婉月从马车里走出后对还跪在地上的芦花道。 “十三爷他……”芦花担心道。 “他很好，只是体质不佳，让他静一静吧。”婉月道。 284 璧人 据说，沿着江边走的话，还能找到另一处渡口。车队本来启程寻找那处别的渡口。但是，原来他们来的那个镇上，忽然来了一大群男子，都提着棍棒和农具，将萧楠的几辆马车包围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肖晓举着烧火棍喝问道。 “你们窝藏妖女！害死了周老爷和镇上许多人！你们和妖女是一伙的！”这些人嚷嚷，“交出妖女和你们的金子！否则别想活着离开！” 原来他们都听说了萧楠带着一箱金子上路的谣言，又有人看到萧楠收留芦花，便打着为周老爷报仇的旗号，过来抢货而已。 这就跟有的地方全村男女老少齐出动劫道一般，反正法不责众，只要众人闹起来，就算将人打死了，到时候也死无对证。 “我看你们真是连死不怕的一群蠢货！”婉月举起枪，对天开了几枪，然后枪口对准了这些人，“我看看是谁第一个上来送死！” “大家不要怕！这娘们就一把枪！”有躲在人群后的好事者还煽动道，“那枪里才几发子弹！我们这么多人！” 当真是又蠢又坏。 “呵呵呵呵……既然你们不怕枪，那这个呢？”婉月一只脚忽然踩到了一只木箱子上，然后一脚把箱子踢开，只见箱子里都是手榴，弹！！ 萧楠幸好在车厢里，不然他的表情一定很失态——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带着这么多军，火上路！！ 这真是太危险了！ “你们要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可以拿你们试试。”婉月冷笑道。 不仅萧楠震撼得不行，那几个车夫都快吓出尿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护送的是洋人兵火啊！ 肖晓出了一身冷汗，这群人真是不简单！他越发觉得刺激了！ 麟翼扛的则是带刺刀的那种长枪，大咧咧的将刺刀插入泥地里，然后双手搭在枪托上，懒洋洋道：“快上啊，让小爷好好给你们开肠破肚！” “你们以为你们惹的是谁？！”肖晓这时忽然装腔作势的来到了人前，吹比道：“你们怕不是不知道，车里的这位可是大上海连洋人和黑帮都要怕七分的十三爷！告诉你们，不想你们绝户，就赶紧滚蛋！” 这群愚昧的镇民果然被唬住了，屁滚尿流的跑开了。 经过这么一闹，反倒不用再去跋涉寻找渡口了。因为船家被苗枫他们给揪了出来，用刀架着他的脖子让他开船。 芦花躲在马匹后惊讶的看着这一切，她差不多也知道自己跟了什么样的人，但越是这样，她反而越坚定了跟着萧楠的念头。 她只记得自己昏迷时似乎见到了萧楠，但是却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直到萧楠被苗枫被人抬着上船时，她才敢远远的看萧楠。 只消一眼，她就被萧楠的姿容深深震撼——她从未见过那么美的男人，就像是在发光似的，不，他就是被光包围着，人群之中只有他在发光！这污，秽的人间都不该有他这样的人物啊！ 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只是能为了多看萧楠几眼。 好似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萧楠微微侧过头，正好和她对上目光，他便对她笑了笑，那一笑，竟然让她立刻转过身，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她浑身颤抖，眼泪缓缓滑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觉得自己无法再去面对那个仙子般的人物，甚至连靠近他三尺以内都会觉得玷污了他！ “萧楠？”苗枫站在船上抱着手臂叫了一声。 “怎么了？”萧楠问。 “我觉得你有哪里不太对劲。”苗枫仔仔细细的打量他，“为什么我觉得你总有一股奇怪的违和感。” “怎么可能呢。我还是平时的我。”萧楠在抬椅里道。 “不对劲。”苗枫凑近他，甚至闻了闻，但是闻到的只有萧楠管用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你是不是香水喷多了？”他问。 “哪有。”萧楠道。 “你先进船舱吧。”苗枫道。 他们租的船，确切的说是逼着船家开出的船，算是一艘挺大的客船，甚至还有二楼，以及数名水手，那些马夫总算是和他们分开了。 船老大战战兢兢的为萧楠引路，一见到萧楠，他恭维道：“十三爷真是神仙般的人物！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之前有人误传消息，不是我诚心不想让十三爷上船！” “无妨。”萧楠道。 “十三爷您的声音真是好听——您怕不是真是天上的星宿转生……”船老大还在那拍马屁。还是硬让苗枫把他撵了出去。 船上的房间，条件一般般，所谓的上房，也无非是有个平板床，连桌椅都没。当然，也只有两间上房。婉月和芦花、雷雪住在一间，萧楠依旧和苗枫他们挤在一起。 苗枫问肖晓道：“你觉得你家十三爷哪里不太对劲么？” 肖晓摇头道：“没觉得，十三爷平日里不就这样么？” “我也觉得主人有哪里不太对，但是我说不上来。”麟翼一边啃他偷拿上来的猪蹄一边道。 “你们又在瞎嘀咕。”萧楠躺在床上道，“我能有哪里不一样。”除了只有他能看到的，跟着他的那六个人的“光点”——他猜想那大概是因为许愿而被伏羲之力提纯出来的生体能量，但是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放置这些玩意儿，只能用手扇扇，这些光点就像萤火虫一样会被风吹到一边，但却不会离开萧楠身边太远。 就当是免费的光源照明好了。 “苗爷，打牌么？我看你们有扑克牌。要不赌一把？”肖晓问道。 而麟翼则还在啃猪蹄，啃着啃着，他手中的猪蹄忽然掉在了木地板上。而他整个人僵住了。 “喂！麟翼！那个猪蹄别啃了！脏死了！”苗枫呲牙道，他还以为麟翼要把猪蹄捡起来。 麟翼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床上的萧楠。 他想到了！！为什么萧楠今天看上去有点奇奇怪怪的！ 因为他印象中的萧楠复制体！ 和现在的萧楠！！ 长得完！全！不！一样！！ 只有他经过脑海里的记忆对比才能发觉！ 现在的萧楠的长相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身边的这几个熟悉的人完全没法发现他的“变化”！ 或者说，被萧楠“赐福”，发誓追随他的这几个人！看到的也许根本不是萧楠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样子！只是他们心目中的“萧楠”！ 是伏羲的力量！ 伏羲的力量在改变萧楠！ 原本萧楠的长相只能算是清秀俊雅，是一介书生的既视感，然而现在！ 他的容貌就像是舜版本的伏羲那样的耀眼！ 他是以人们心目中对神的至美信仰的身姿出现的！ 这就是伏羲摆脱了娥皇的祈愿束缚，真正君临大地的证据！ “你怎么了麟翼？心疼猪蹄吗？”苗枫还在追问。 “没、没什么！”麟翼看了看苗枫，哼哼，就不告诉这个家伙了，这是自己和主人之间的秘密！ “你笑得好阴险啊，是真的准备捡起来吃吗？”苗枫挖鼻孔道。 “哼哼哼哼。”麟翼只是笑。 “傻狗。”苗枫撇了撇嘴。 “哇，看看，窗外的月色和江景！太美了！”萧楠则发出了惊叹，“太值了！也就是这样的旅行，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致！” 他刚说完，门窗就被苗枫啪嗒关上了，说是保暖。 在船上的日子虽然比陆地上辛苦了点，但江景是真的好，这会儿哪有污染，也没那么多人，两边的山脉森林，都是那么青翠清新，真的可以听到岸边的兽鸣鸟叫，好似让人能忘记人世的存在。 船行了几日，因为遇到了浅滩和暗流，就不得不雇佣沿岸一种特殊的职业——纤夫来拖船。 这也是萧楠第一次近距离围观这古代的苦力劳工们，他们的大船需要整整三队的纤夫来拉，纤夫们都黝黑黝黑的，这么冷的天，他们大都只穿了一件单衣，有壮实的青年，也有满脸风霜的中年人，甚至还有纤瘦的少年，在整齐的号子里一步步艰辛的扛着纤绳在崎岖的岸边前进。 船被拖了一天，才终于来到他们的目的地——一处中转为山路的渡口镇子，这里的交通地位很重要，因此比上一个镇子繁华，风土人情也更具有湘蜀地区的风格，人们说的方言越发难懂了。 萧楠来到这里，自然不会放过先逛逛街的机会。听船老大说，当地的商业街是一绝，南来北往的货物都能找得到。 而此地的所有的物流，不是靠船，就是靠牲畜。路面上不时能看到各种马车、平车和各种牲口。 拐进所谓的金街，弯弯曲曲一条街并不宽阔，却真的很繁荣，有的店里甚至还能看到卖收音机和自行车的。 萧楠知道自己坐着轮椅逛街是有点奇怪，但是也不至于到最后越来越多人围观，甚至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步。 甚至他听到有人用方言呼朋唤友，专门来看自己。 现在他确信苗枫说的是对的，也许自己展示在这些人眼中的样子，和苗枫婉月他们看到的原来的形象不太一样。 苗枫和麟翼等人，则充当了简直犹如明星身边的隔离保镖，将人群和他隔开。 即使如此，萧楠还是能靠脸就惹出麻烦——只见一队军阀士兵骑马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一名军官跳下马，朝着萧楠抱拳道：“这位公子，我们家大帅有请。” “敢问你们大帅是？”萧楠一开口，那军官愣了愣，才道：“公子，您真是位璧人！连声音都这么中听！——我家大帅就是张诚安张大帅。” 他说的这个张大帅根本在历史上没有名气，想必就是占据一小块地方的豪强。 萧楠道：“我等还有要事在身，需要赶路，恐怕要拂了大帅的美意了。” “您若是不应邀，只怕出不了这个城镇。”军官道。 萧楠想了想道：“好吧。” 待萧楠被军官带来的马车接走，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惋惜道：“多好看的一位少爷，可惜要被大帅给糟蹋了。” 原来这位张大帅喜好男色，但凡听说有什么美少年美男子是一定要去“尝鲜”，他今天听说有个大美人竟然来到了他的地盘游玩，甚至引起了民众围观，心里痒得不行，就直接下手了。 285 中转 张大帅的祖上，就是在当地雄霸一方的晚，清官员，后来拥兵自重，成了一方军阀，传到他这里，应该算是第三代了。 此人没有什么大本事，祖上打下的基业也被周边的势力蚕食大半，却不务正业，每日花天酒地，家里娶了几房姨太太都生不出儿子，本人痴迷男色，凡是到达此地的旅客，若是有长得好看的，也难逃他的毒手。 在当地，谁家儿子长得好看，需要比家里出个美女还要提防。 这般好男色的张大帅，其实都已经快五十岁了，他的豪宅就在镇子里地势最高的地方，能看得出这位大帅的家业实则已经快要败落了，屋里处处透出一股年深失修的感觉，但是对于他来说，摆出一桌豪宴来款待萧楠倒还绰绰有余。 一见到萧楠，这个有着浓重黑眼圈的大帅就浑身都酥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恨不得立刻就把萧楠抱在怀里疼爱。 然而在其他人眼中，张大帅不过是个皮肤松弛腐烂，酷似一只丑陋肉虫的烂人。连他看着萧楠的眼神都是那么让人作呕。 萧楠坐在欧式长餐桌的这一段，大帅坐在他的主位上，眼看着他和萧楠隔着那么远，他极为不满起来，已经难以掩饰自己的心急，开口就道：“小美人儿，你要是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你下半辈子吃香喝辣，锦衣玉食~” “你把我家主人当做什么了？”婉月道，“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大帅，还请你自重。” “男人说话哪里有你这种女人插嘴的份儿！”大帅骂道，“哪里来的臭娘们！快给我滚蛋！” 他显然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人话了。此时宴会厅的仆人都自觉的退下去了——自从大帅上次为了玩一个美少年甚至开枪乱扫射后，就没人敢在他周围多停留一分钟。 “美人~~美人~~~美人~~~你跟我好~我对你好好的~~”他看着萧楠已经语无伦次了，世间的一切都对他毫无意义了，他的眼里只有萧楠。 婉月的袖口里滑出一把枪，就等着随时对这个老色，魔开枪。然而，谁也没想到，大帅竟然直接爬到了桌子上，用他笨拙肥胖的身躯，把一桌子的美食都推倒在地，一点点接近萧楠。 口水不断从他嘴里落下，他一边爬一边呓语着不堪入耳的话语——每靠近萧楠一分，他就越发痴迷，而丝毫没有注意到婉月和苗枫脸上异常的神色！ 因为！他的身体随着他的爬动越来越松软膨胀！他的人形在不断的消解！ 但他好不容易爬到距离萧楠还有三尺的地方时，他竟然完全化成了一只巨大的肉虫！ 连他身上的大帅军装，都已经化作了肉虫肌肤的色彩纹理。 “真是恶心！”苗枫一把抓起桌上的盐罐，扔向这只人虫，盐的洒落让肉虫迅速的缩小，干涸，最终那庞大的虫体缩得只剩下有一米多长。苗枫一扯桌布，用力一甩，那只异样的虫子就被从窗口甩了出去，正好落在下面卫兵的头顶。 紧接着就听到卫兵们大呼小叫的惊叫，以及一阵枪声。 想必大帅就这么被结果了。 萧楠松了口气。 “你要抑制下自己的能量溢出。”苗枫丢下桌布道。 “我已经很克制了。”萧楠道，“现在大帅已死，我们恐怕会引起搔动。虽然大帅不是直接死在我们手上。” “杀出去吧？”婉月道。 “……嗯，我想应该有其他的方法。婉月，我想你帮我找个人来。”萧楠摸着下巴道。 被婉月找来的人，是一个带着小女孩的妇人。 她一脸惊恐的看着萧楠等人，婉月以大帅的命令把她叫到了宴会厅里，但是她并没有看到大帅。 这位大帅直到四十多岁才娶亲，而这年轻的妇人算是他的正妻，也是唯一为大帅生下后代的妻室，正因为如此，她才能留在大帅府里，而其他姨太太要么被大帅折磨而死，要么因为生不出一儿半女被赶走了。 很明显，大帅有某种不育症，但这位大夫人却能有个女儿。 萧楠注视着大夫人和她的女儿，小女孩长得一点都不像大帅，怯懦的缩在她妈妈身后。 “这位……少爷……大帅人呢？”大夫人问道。 “大帅有事先出去了下，他让我给你捎个口信。”萧楠道，“他说他知道，你的女儿不是他的种。” 这句话让大夫人如同五雷轰顶，她吓得几乎要站立不稳。 “孩子的真正父亲，是大帅府里的……”萧楠还没说完，大夫人就恐惧的制止他道：“不！不要说了！少爷！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我死可以！求求你！求求你帮我向大帅求情！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获得你梦寐以求的自由生活，而且不用和你的情，人见不得光的活下去。”萧楠道。 大夫人呆呆的看着萧楠，她觉得自己不是眼花就是吓得要晕倒了，她竟然感到萧楠在发光！ ———— 副官发了个电报后，终于确认了萧楠的身份。 原来和大夫人苟且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副官。 西南姚大帅的名头真是响亮，在这边就已经让这些小军阀心惊了。 而现在掌控着姚大帅的姚军军权的，以及和柳迁一起控制了鬼军的，是新晋的冬生大帅。 在萧楠去上海的这段日子，冬生的权，斗生涯看来波澜万丈。萧楠吸引了太多恶魔的注意力，反而为他提供了钻孔子的机会。 冬生和萧楠关系匪浅，在电报里称萧楠是自己的结拜兄弟，这位副官也不得不为萧楠放行，更何况，张大帅的尸体，忽然出现在了楼下的花园里，貌似是跳窗自杀，但是身上却有很多弹孔。 张大帅已经死了，他膝下无子，大权到底落在谁的手中，不言而喻。 副官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不能和冬生对着干，而萧楠绝非是个简单的人物，通过这个契机，反而可以和冬生结盟，振兴自己的势力。 于是在萧楠的一番劝诱下，他接受了萧楠的提议，对外宣称大帅死于坠楼意外，同时接管了大权。 他给予萧楠的回报，就是承诺派人护送萧楠从水路绕行，前往西南。 “这一段路程明明走陆路更近些，为何要绕路。”婉月听完副官的安排后表示不解。 “这是因为出了五十里外，就是西地最凶悍的匪帮势力范围，走水路反而更加安全些。 老实说，那些匪帮的能耐通天，我也不敢贸然和他们硬碰硬。”副官道。 “没关系，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了，我们自己会找到合适的通路的。”萧楠道，“这个乱世，让我稍微减轻点人类的自寻烦恼也好。” “如果你们一定要从陆路走，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副官道，“就算我派人保护你们前行……” “你不要派什么人。”萧楠道，“提供些马车什么的给我们就好了。” “那我要向冬大帅说下，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副官看来也根本不想损失自己的人手。 “你跟他说罢，他会理解的。”萧楠微微一笑道。 副官极为大方的提供了萧楠马车和向导，还给了他们几只步枪，以及一万块大洋的支票和一千块大洋的现金做盘缠。 萧楠这就是变相套现，张大帅只是他套现的炮灰棋子。不过谁叫他招惹萧楠呢？ 安排行程的事宜也都交给了副官，本地人张罗比萧楠一行人自己张罗靠谱得很多。而他们也得以在大帅府里做客，休整了两天。 到这里，萧楠问肖晓和芦花，是否就愿意留在本地，但两人却依旧想跟着萧楠，肖晓是觉得跟着萧楠能够成一番大事业，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瘪三，萧楠是他唯一，也是第一次让他感到自己能够接近人生的顶峰。 而芦花则只想跟着萧楠，哪怕到天涯海角，她只想走得越远越好。 凡人一旦尝到伏羲光辉的滋味，只怕就再也难以割舍了，也许现在和萧楠分离，是让他们的生活回归正轨的真正方法，只是没有人愿意做出这种正确的选择。 还有更多的“自我献祭者”会前赴后继而来。 萧楠并没有提醒他们，也没有反对他们，只是任由他们自己选择。 要穿过内陆的大片山脉和林地，就非得要一位艺高人胆大的老练向导，在做向导这方面，没有人比居住在山林寨子里的少民更适合了。 副官找到的向导，是一位少民老把头，一个精神矍铄、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儿，他头戴布巾，皮肤黝黑，脸上都是刀刻般的皱纹，不像是五十，倒像是更加苍老的岁数。 老把头，大概是对行商贩夫手艺人之类的行业领头人的称呼，这老头儿能被叫做老把头，可见他在当地人心目中有很高的声望，这种人通常都是很有本事的人，果然，见到萧楠等人后，老把头就开始唠唠叨叨起注意事项来。 按理说，萧楠的行程要穿过匪帮的核心地区，没人愿意接这个活儿，但是这位老把头却来接活，可见他是真的缺钱。老头也直言不讳，说自己孙子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家里田地因为涝灾而颗粒无收，不出来接活不行。也是迫于生计。 而他作为带路人，准备得比萧楠想象得还要仔细得多，除了他自己，他还带上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一旦接了活，这些人的诚信精神真是让人佩服，连马车上的一个铆钉都要仔细检查。 毕竟，他讨这口饭吃，全靠口碑。 286 山野 进入陆路之后，山路更加崎岖。萧楠对此已经适应了很多，对于他来说，他要做的无非是躲在车厢里，听着车轱辘吱吱呀呀的声音。 林间的道路只能勉强称之为路，就算是马车，行进的速度也和人步行差不多。 为了行路方便，他们一共有两辆马车，六匹骡子，在这个时代，也算是规模颇大的行路队伍了。 按照老把头所说，虽然匪患在这一带很猖獗，但如今是冬季，加上一个月来，反常的下了几次大雪，田地稀少、以赶山为生的山寨人家都没有什么好收成，靠着欺压百姓为生的匪帮反而老实了不少。 凭他的经验，只要趁着这几日严寒的天气赶紧赶路，外加绕开所谓的官道，应该没多大问题。 看得出他真是缺钱，若非如此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接这趟活儿。 第一天从早走到晚也算太平，没有遇到什么状况，只是到了晚上，他们的下榻的地方只是一个山间供猎人落脚的小木屋，那条件还不如萧楠待在车上。 为了安全起见，除了女眷都在另一辆马车上过夜，苗枫单独和萧楠挤在一个车厢里。 “这里的环境很像是我的故乡。”苗枫提着琉璃灯上了车后对萧楠道。 “这里也算是当年太古时期，众神鏖战的古战场之一。”萧楠道，“我记得有十几个部落在太初时代发誓追随我，羽民只是其中一支，也许，其他部族的子民后裔，就散落在这大山之中。” “羽民只是特殊的个例，能够保持太初记忆的部落已经寥寥无几。”苗枫道，“人类的誓言，有时比风还要轻忽。” “总会有人类持续不断的和我缔结誓约。”萧楠淡淡一笑道。 苗枫闻言勾了勾嘴角：“你是为了巡礼你昔日的领地，才特意选择了这条道路么？” 萧楠只是笑而不语。 “太初原民，生生世世，皆是你的臣民。”苗枫道。 说罢他躺了下来：“安睡吧，时间不早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萧楠在睡觉前讨论了这片大地的话题，这一晚，苗枫做了奇怪的梦。 五彩斑斓充斥着光耀的太古之初，巨灵神移山填海，开辟林海，传授神识，带领凡人驱逐无尽的妖邪，那时候，巨兽遍布天幕和大地，凡人或可驾驭，驰骋于无尽的长空和林野之上。 最初的凡人并不惧怕憎恨神，如同神灵一般纯粹，眼中所见的风景也是那么澄明辽远，轻盈得好似要和白云融为一体。 当苗枫骤然睁开眼睛，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满脸泪水。 那是深刻在他血脉中的太古记忆，是那么让人追忆和感慨！ 他甚至可以确定，这是萧楠让他做的梦！ “萧楠！”他一个翻身起来，手放在躺在他身旁的萧楠肩膀上。 “嗯？”萧楠侧身背对着他，似乎还没睡醒。 “…………现在，我已经越来越分不清，你到底是神，或者还是人。”苗枫低声道。 “我只是萧楠。”萧楠道，“那些凡人划分的概念，并不适用于我。” “好吧……”苗枫甩了甩头道，“我去干活。” “苗枫。”萧楠忽然道。 “什么？”苗枫问道。 “你永远是我所认知的那个苗枫。” 苗枫愣了愣。 他随即摇了摇头，松了口气似的苦笑了一下。 “我们也算是孽缘吧。”苗枫道。 “哈哈哈哈……”萧楠只是轻笑。 于是他们继续上路，吃的东西一开始就是自带的熏肉和干粮，偶尔也会自己开小灶做做饭。 这样连续走了三日，完全按照老把头带的路，终于来到了第一处能看到人烟的村寨。 这村寨依山而建，极为隐蔽，从惨留下来的山寨建筑看得出曾经还算是个很繁荣的村寨，但是如今却显得很落败，村寨中的房屋大多年深失修，寨民也都穿着褴褛。 据老把头说，这个村寨因为被匪帮压榨得太狠，如今村子一点油水都没有了，家家户户要么是逃到外面找伙计，要么是勉强度日，不饿死罢了。 原来人祸比天灾还要猖獗和具有灭绝性，村里据说都没有正当年的年轻女子，那是因为匪帮曾经进行过一次大搜刮，把十几岁到二十岁的女孩都拐走了，不知道那些女孩是被卖了还是被糟蹋至死。 甚至一些青壮年因为活不下去，竟然专门去投靠了匪帮。村子因此看到的不是中老年人，就是小孩。连有点身强力壮的人都看不到。 老把头和当地村寨的头人熟识，头人像迎接贵宾一样，把萧楠他们领到自己的家里暂住，当然不是白住，而是要付过路费的。 头人家里收拾得还挺干净的，是典型的竹楼结构建筑，现在村里几乎没什么青壮年劳动力，吃食只有一些野菜和土豆，而萧楠他们自带的干粮也吃的差不多了——本来带了好多火腿，结果老把头的三个儿子太能吃，几天就吃完了。 萧楠心想，他们不觉得齁么？ 听说晚饭食材只有土豆和野菜，婉月都惊呆了，就算是在末世，萧楠都没吃的这么差过，于是她问头人：“这附近的山上可以打猎么？”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几个月天气太冷，野兽都躲了起来，想要寻它们的踪迹只能去深山，那边很危险不说，还有可能遇到匪帮，没人敢去啊。”头人围着火堆叹气道。 “这个倒不用担心，交给我吧。”苗枫道，“我好歹也是个狩猎高手。” “你是苗人吧！”头人看着他不由得惊讶道，“看你的装饰和面相，你是更西南的地界来的吧？我听我祖上的人说，那边的苗人有一支是祖神赐福的神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我确实是西南的苗人。”苗枫道，“不过你说的那个部族已经灭亡了。” “唉……”头人托着烟枪叹气道，“我们也没能力像几十年前那样举办百族祭神大会了，大概因为这样，神灵也抛弃了我们。” “神灵没有抛弃你们。”苗枫用古苗语道，“只要你们相信祖神，祖神还是会眷顾你们的。” “但愿祖神还眷顾着我们。小伙子，现在会这个语言的人不多了。”老族长还通晓些世代相传的古语，感慨万千道，“我的儿子若还活着，也有你这么大了，可能是勇敢的猎人了。” 说着他就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我可比你儿子岁数大多了。”苗枫道，“头人，我想组织一次打猎，请把你们的狩猎工具借给我。” “我会让妻子带你去拿，你们随便用吧。”头人慷慨道，“我老了，那些东西也用不上了，就送给你们吧。” “你们要去打猎？！我能去吗！”萧楠闻言立刻插嘴道。 “你说呢？”苗枫白了他一眼。 “我去我去！我也去！”麟翼已经开始兴奋了，“我鼻子好用，让我去！让我去！” “我也去！”雷雪道，“有我在！你们根本不需要工具！” 肖晓则看着雷雪这个怪力女撇了撇嘴，他可不想去山里累得苦哈哈的，便道：“那我留下陪着十三爷吧。” “萧楠，你想吃什么野味？”苗枫抱着手臂问道。 “冷……吃兔……我还没吃过……”萧楠呆呆道。 “……净吃些有的没的。”苗枫呲了呲牙。 “不就是麻辣么？我看头人的家里有干辣椒，可以做。”婉月道。 “要得要得。”头人不太能听懂他们的口音，只是点头道。 “明白了，要兔子。”苗枫道。 “我还想吃野猪！好好吃！我还想再吃一次！”雷雪举手道。 “不要抓保护动物啊！”萧楠提醒道。 “那我也留下来吧，准备下其他的食材什么的。”婉月道。 苗枫属于那种想到就立刻行动的人，他说要进山打猎，老把头的三个儿子年轻气盛，竟然也跟着一同前往了。 萧楠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牵着骡子进山了。 婉月从车上拿来了半袋米，交给头人家里人用来做晚饭，看到米，头人家的小孩馋的口水直流，他们在村子里也算是生活条件最好的，可想而知其他人家有多贫苦了。 然而那两个小孩却被他们爹用烟杆子敲了头，说那是客人家做饭用的，叫他们不许偷看偷吃。 萧楠听不太懂他们的方言，但是也明白那两个小孩嘴馋，他坐在躺椅上不能走动，就挥手把那两个小孩叫到身边来，问他们要不要吃糖。 “糖？！”只有十岁大的小男孩一听这个字就双眼放光了。简直和之前的雷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哥，阿爹叫我们不要拿客人的东西。”七岁大的小女孩怯生生的道。她显然就没怎么吃过糖，因此也没啥概念。 这两个小孩长相都不错，但是瘦的脱了形，萧楠于是从自己长衫口袋里摸出了两个包裹着亮闪闪糖纸的糖块，道：“拿去吃，看看好不好吃。” “这个真好看……能吃吗？”小女孩接过糖块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道。 那是萧楠安置放在未来的包裹里顺手在搞活动的超市买的十斤糖果，准备带回来发给众人当零食，因为这个年代似乎吃糖块很奢侈的样子。 小男孩则心急的剥开了包装纸，里面的是大白兔奶糖，不大的一块，小男孩却不舍得一口吃下，而是咬了一点点。 “哇啊啊！！”他立刻双眼冒光，很显然，奶糖的口感让他有种爆炸的感觉。 “真好吃啊！”他半天还咂着嘴回味。 “哇！那我也要吃！”小女孩道。但她哥哥却把自己的那块糖交给她道：“你吃我这块，你那块给阿爸阿妈吃吧。” “你还真是孝顺，我还有好多呢，不要急。”萧楠说着在口袋里摸了摸，但是最终只找到了五块，他只是想着下车后看看有小孩子就给他们一点糖果增加好感度，所以带的并不是很多。 小孩子似乎不怎么受到萧楠那股伏羲之力带来的蛊惑影响，竟然可以很欢快的和他交谈说笑，而在其他人看来，萧楠实在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奇特气场，让人不由得被他容貌吸引的同时，又感觉到有点怕怕的。 “十三爷，婉月小姐让我给您加个毯子。”芦花正好带了一个毛毯上了竹楼，恰好看到萧楠和两个小孩分糖。 “芦花，我车厢里有个塑料……额就是透明的圆桶，你帮我拿来下。里面是糖果。”萧楠于是道，“麻烦你了。” 芦花只是被他招呼了一声，就立刻低下头，脸热得不行。 她跪在萧楠面前，仔细的给萧楠的腿铺好第二层毯子，便道：“奴婢这就去拿。” “芦花，你不是奴婢。”萧楠纠正道。 “奴婢就是奴婢，十三爷，芦花性子倔，您就让我报恩吧。”芦花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萧楠叹了口气：“你去吧。” —————— “这些糖都是给我们的吗！！”当看到萧楠把一小桶大白兔徐福记套盒交到他们手上时，两个小孩都炸毛了。 “当然，不过不是白给你们的。”萧楠道，“有条件。” “什么条件？我们家里没钱的！真的买不起的！”小男孩连连摇头道。 “给我说说你们这里的风俗什么的。”萧楠道，“怎么样。这样糖果就是你们的咨询费。” “好呀好呀！”不明白咨询费是啥，但是小孩子就是嘴馋，轻易就点头了。 287 灵犀 萧楠所在的竹楼房间，是这家里大概最舒适的一间，据说是留着给家里的小儿子将来娶亲用的。 萧楠的被褥都已经被芦花铺好，他不会用别人的被褥，这些铺盖都是自带的。虽然他没明说，但是他的团队里的人都知道萧楠有点洁癖。 天气还很冷，而且透着一股湿气，他的房间里有单独的火盆，有铁钩子从房梁上垂下来，吊着烧水的锅在火上烧着。 虽然现在只是下午两点多钟，但外面的天色隐晦，像是要下雪，屋里被火光照亮着，除了来照看烧水的锅子的芦花，就是两个小孩子围着萧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十三爷，他们会不会太吵了？”芦花插嘴道。 “没事，我就想听听他们当地的事情。”萧楠道。 得了糖果后的小女孩并不像小男孩那么能说，而是用衣服兜了萧楠抓给她的一把糖果，去找她爹娘了。 没过一会儿，头人就领着小女儿进了屋，把那些糖果都退给了萧楠。 “老爷，我们家山里的小孩，吃不了这么贵重的糖果。”头人道。 “这没什么，就是答谢他们陪我聊天的报酬而已。”萧楠道，“给孩子吃着玩的，你不要客气了。等您老有空了，也可以来陪我聊聊。我一个人坐着也无聊。” 头人知道萧楠是个残废，看他被人抬进来就猜得出来了，想到这么个好看又和蔼的少爷却是个瘸子，他是有点怜悯萧楠的，被萧楠说了几句之后，他只好收了糖果，并对自己的小孩说：“拿出一多半去分给寨子里的长辈，剩下你们再吃，把你们五爷爷和七爷爷叫来吧。” 他说的这两个老人，都是村里年纪最大的，知道的典故和故事也多。说是年纪最大的长辈，实则只是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连七十都不到，这是因为当地恶劣的条件导致人们的平均寿命很低，要不怎么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呢！ 当地的民风还算是淳朴的，分到了糖果的老人家们很高兴，他们吃了糖后，就就着米酒唱起了歌，表达心中的喜悦。 “这糖果很好吃，应该是从东边带来的。”头人和自己的几个叔叔辈的长辈还交流了一下糖果的口味，并对此赞不绝口。 “老人家，我想知道，为什么当地的匪患会那么猖獗，难道官府不管么？”萧楠道。 “说起这个，那真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头人道，“一开始官府不想管，只想让我们出钱，后来，他们管不了了，现在，没人敢惹那些匪帮。我们村子早就被抢得一干二净，人也被杀的杀，抢的抢，现在反而‘太平’了，因为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抢，村里不是老人就是小孩，也没有人好抢了。” “那你们知道这些匪帮都是什么人么？”萧楠问。 这时，一个老头儿边吃着奶糖，边就着米酒用当地土语说道：“我年纪比较大些，知道的比较清楚。” 头人就给他向萧楠翻译。 在几十年前，各个村寨还算是相安无事，虽然有商路通过当地，当地人也是维持着和商路旅客友好交易的习俗，甚至可以说，这样的平安无事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快一百多年了。 随着国家动荡不安，朝代更迭，人心乱了，消息从东边往外传，很多军阀占山为王，这种乱况像涟漪影响了这片山林大地。 但是本地人的社会毕竟还是封闭的，虽然人心浮动，大部分人还是像祖先那样耕作和生活，此地物产贫瘠，也没有被军阀们多看重，一时间还算是安稳。 对于当地的老人来说，他们只知道是改朝换代了，换了天子，谁想到，安稳的状况终有一天失去了——有一些人还是没按捺住。 最初是一群年轻人，不满土司等地主的压迫，开始揭竿而起，他们杀了土司，瓜分了土司的财粮。 一开始其他百姓对这件事还算是支持的，毕竟那个被杀的土司确实鱼肉乡里，但是很快，这些人就不满足于从土司那里得到的财产，他们开始向平民收取财物，最后结成了匪帮。 这股风潮很快席卷方圆千里，大大小小的匪帮因此纷纷成立，他们不仅开始集群征讨民众，甚至还展开了彼此间的大战，最终如同养蛊般确立了座位排序。而最初那帮引发了匪患的人，竟然在这场大战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成了当之无愧的匪王，坐拥最好的地盘，并定期接受其他帮派的朝贡。 由于官府的不作为，如今，这些匪帮有了自己的洋枪洋炮，甚至有训练有素的手下，靠着当地得天独厚的深山地形，就算是装备精良的大军阀都不敢轻易对他们出手。 恐怕不久的将来，他们渐渐会变成新的军阀，并扩张自己的地盘吧！ 萧楠听完后道：“那么，这匪患，到底持续了多久呢？” 这个问题让老头儿着实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算算……大概少说也有五十多年了……我记得那还是我是小伙子的时候听说的他们的事情……” “那就不太对了，已经五十年了，他们要扩张地盘早扩张了，却至今仍然只想当个土匪，而不想着去称霸天下。”萧楠道。 “也许他们觉得那样太麻烦了吧！”头人道，“反正他们的心思我们猜不透，我们只是被他们折腾得快活不下去了。我们村寨还好，有好多村寨，据说因为反抗他们，都被杀绝户了，连刚出生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所以，现在就算是平民想要反抗匪帮，也绝对不可能了是么？” “不可能了。”头人摇头道，“也曾经有人反抗过，但是那些人去杀了一些匪帮，自己最后却成了匪帮，而正直的人，最后也被杀害了。” “我年轻时就听说，匪王拉古有魔力，凡是能见到他的人，都要臣服他，没有人能逃过他的魔眼。”老头儿说得有鼻子有眼，“他在自己的山洞里堆满了金山银山，他和魔鬼在一起，和魔鬼做了交易，所以他是无敌的，还是长生不老的。 拉古到现在还活着，统治着匪帮地盘最深处的神山。” “也可能拉古的位置早已传给了他的儿子，‘拉古’只是个名号，连同他的位置一起传了下去。”头人补充道，“没有人能够长生不老，只有歹徒的恶念会永世流传。” 村老愤恨道：“拉古不信奉祖神，他诅咒祖神，崇拜恶魔，因此得到了强大的力量。他不许我们祭祀祖神，捣毁了祭坛，终有一日祖神会诅咒他，惩罚他。” 其实你们的祭祀与否伏羲都无所谓。萧楠心道。 “老爷，我们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的聊天了，如果您允许，我想邀请村里的人晚上来我家一起吃饭。”头人道，“您一定是很有见识的人，我们都想听听你们在外面的事情。也许有一天，我们的子孙后代能离开这里，不再受苦。” “我家老爷身体不好，这一路上够劳累了，还是让我们的同伴给你们讲讲吧。”芦花插嘴道。 “没事的，我……”萧楠还未说完，村子里就有人在竹楼外面吆喝，叫着什么。 此时都已经是快要天黑的时候了，苗枫他们也出去了半天左右，听到吆喝声，村老和头人都跑到外面去了，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萧楠也想起身去看看，芦花连忙道：“老爷！我替你去看看！” 芦花快步来到了窗边，只见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出动了，往通往山里的那条路走去。 这村寨很小，可以一眼看到头，村里的人这么激动，是因为苗枫一行人回来了。 苗枫骑着一匹骡子，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后面的骡子拉着的平板车上躺着两只只大得不可思议的野猪！被三个人推着才能走得动，而后面的人则抬着一根竹杠，上面挂满了野兔和野，鸡。 “老爷！是苗爷他们回来了！他们是满载而归的！”芦花道。 “啊，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怎样了呢！”萧楠道。他说的轻描淡写，显然对这种结果并不吃惊——以苗枫的身手，打不到猎物才是奇怪，就算现在气候比较冷，想必也难不倒这群超人吧。 苗枫等人一入了村，老把头的三名儿子就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起麟翼和苗枫的事迹，说他们的枪法如何好，以及雷雪的力气有多大——她竟然能一只手拽住狂奔中的野猪！ 当地人崇尚，勇士，纷纷对苗枫和麟翼投来敬慕的眼光，而苗枫则表示，打来的猎物可以分给村民作为收留他们的报酬，他们只会带走一部分作为路上的食材，这个宣布让人们欢呼起来。猎物需要立刻处理，全村的人都出动了，在一片欢天喜地里，没有人发出疑问—— 到底苗枫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么多猎物的。 其实主要还是靠麟翼的超能力——他的超级嗅觉一旦发动，是猎犬的十倍灵敏。 真是一抓一个准。 婉月很有先见之明的和肖晓一起把配菜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鲜猪肉和兔肉上案板就可以直接做菜了。 村里根本就没几户人家，在一片忙碌中，他们摆起了已经很久没有摆的长桌宴席，这在往年只有重大节日和喜庆时才会有的节目，最近十年都没有真正摆过了。 而这些猎物做长桌宴，对村里这寥寥几户人家来说，也足够了。 在这种无污染的时代，山林里的野味味道分外鲜美，只是放进锅里加一把盐，香味儿都能传很远。 平日里一入了夜就漆黑一片的山村，今晚也点亮了篝火的火光，乡老们取了肉菜，并不急着吃，而是唱着古老的歌谣，先供奉给祖先和神灵。 好像回到了原始社会，众人围着火堆分享食物，边吃边唱着歌，好似依稀寻回了一些往日早已消逝的欢乐和富足。 只有萧楠还在竹楼里，一边开小灶，一边从窗口看着下面的场景。 很多年后，这里的孩童会长大，也许他们会离开这里，也许这个村子将不复存在。人的祸心永无止境，就算再与世隔绝，只要有一丝煽动，恶欲就会如同野火般蔓延疯长。 而无尽的恶欲不断积累膨胀，则会———— 招来 伏羲。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边探头探脑，最终他走了进来，是那个头人的小儿子，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件礼物给萧楠： “老爷阿哥，这个给你！你待我们很好，你就是我们部落的兄弟，这是我的宝贝！” 原来那是一个兽骨做的骨笛，但是兽骨的材质极为奇特，犹如白玉般光，滑经营，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骨头，萧楠接过骨笛，拍了拍他的头道：“我吹给你听好不好？” “这骨笛是我家里的传家，宝，是我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传下来的，总之是老祖宗的东西，阿爸给我的，不过吹不响，我怎么都吹不响！阿爸也不教我怎么吹。自从大哥死了，他就再也没吹过。”小男孩道。 萧楠笑了笑，把骨笛移到唇边。 悠扬的笛声穿透了夜空，飘到了欢声笑语的人们之中，顿时，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任由那空灵的笛声飞扬。 那是太初之始，伏羲教给蒙昧初开的凡人第一支笛曲，是最为古老的音乐。 亘古的乐声，甚至让每个人的内心都产生了涟漪，好似鲸鱼藏于深海的鸣叫，引发那种基因血脉里埋藏的久远回忆，让人悲怆欣喜又如此追忆。 苗枫聆听着那笛曲，他微微张开唇，和着笛声唱出了并无歌词的“歌”，那是人类最早和着伏羲的奏乐发出的和声，并无被赋予了各种意义的字眼，只有情感最纯粹的“声”。 那是原乡的悠久石刻记载的歌调， 悠悠天地， 只有这灵魂无比契合才能奏得出的曲，唱得出的歌。 笛声已尽，余音好似犹萦绕不绝，萧楠望向苗枫，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就如同他看着第一个应和他笛声的人类之子。 苗枫捂住自己的心口，朝着他微微颔首致意，而萧楠也朝着他颔首回礼。 那只是生命和生命之间彼此致礼。 虽然各有不同，然而总有心意灵犀一点相通之时。 只为这一刻，只为这一人，颠倒浮生，千万次， 又如何？ 288 乱神 总之这一夜大家都过的很快乐。 对于这个村子来说，已经很久都没这么喜庆了。他们很快和萧楠等人变成了亲民无间的关系，在第三天萧楠离开时全村人都出来送行，并送了很远很远。 其实苗枫无非是分了点猎物给他们，而他们就轻易的满足了，其实对于这里的村民来说，只是吃饱几顿饭还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需要的扶持太多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怎样都填不满自己的欲望，有时候则很轻易就满足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把头这时才提醒苗枫等人道：“我们下面到的寨子，必然会进入土匪的地盘，到时候我就说你们是我的亲眷，因为我老家就在那边，是来走亲访友的，我在这边还算有点名望，只要给足了小匪帮银子，他们不会怎么为难我们。只是你们要换上本地人的衣服，穿的这么显眼可不行。” “当然可以。”苗枫道。 “那几位小姐也得换上这里女子的衣服。”老把头道，“十三爷不怎么抛头露面，倒是不用换了。” 毕竟萧楠一天到晚都要窝在马车里。 按照老把头的要求，雷雪和芦花等人换好了当地女子的民族服饰，而且他提醒婉月等人，漂亮的女子很容易被土匪看上，她们还是最好待在马车里的好。 如果老把头知道婉月在江边时如何制止那群暴徒，他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但为了避免事端，除了芦花和雷雪，婉月则换上了男子的衣物，用围巾来掩盖自己的容貌，若不仔细看，只会觉得她是一个个子矮一点的少年。 说也奇怪，在这山林之中，越往深处走，路反而越平坦，貌似很多路是这几十年来匪帮组织修建的，方便他们四通八达迅速到达各个村寨抢夺物资。 所以接下来的山路走得快得多，当然也更加危险，他们的车队已经显露在匪帮的视野之内了。 而这条路线，也是老把头能想到的最偏离匪帮势利圈的一条路了，再偏就是悬崖峭壁，根本无法行进。 萧楠本以为他们接下来要到达的村子会和之前的村子一样凋敝，在匪帮的掠夺下民不聊生，不想第二个村寨竟然一反常态，在密林中显得异常繁华，甚至有自己的热闹小集市。 原来当地的土司儿子就是匪帮的头目之一，因此这村寨不仅幸免于难，还成了匪帮销赃的一个小据点。 老把头的故乡也是此地，此地貌似还挺有名的，叫做金竹寨，由于他在本地也是个名人，在当地有不少亲族，故而敢从这里经过。越是这样的地方，亲族的关系反而越牢靠，因为在恶劣的条件下，只有家族众人通力合作，才能活下去，也因此分外注重亲族里的长幼尊卑。 老把头在自己的亲族里辈分不低，虽说他为了儿子搬出村寨在江口镇子讨生活，但他的话在本地还是管用的。这里的土司也要敬他三分。 为了不引起麻烦，萧楠也只是从车窗帘子缝往外偷看风景——金竹寨的地势很好，在半山坡上依山而建，背靠着山泉流水，路面都修的很齐整，周边都是平坦的梯田，有了匪帮的庇佑，表面上看，这个村寨是兴盛的，人口也很多，甚至为了美观种了不少花树，像个小桃花源了。 但是街面上也是看不到什么女孩出来，都是男子和老太婆在走动做生意。 想来就算在这种地方，年轻的少女也免不了被迫害，被当做匪帮随意掠夺的“物品”。就算此地有年轻女孩，大概也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吧。 老把头一进到村寨，路过的人都跟他问好打招呼，车队最后被带到了老把头在本地的院落之中——他在本地显然也算是个望族，有自己的独门独院，所谓的院子，不过是用篱笆竹墙把土楼围了一下。 他家的楼倒是比上个村子的头人好多了，家族的女眷都留守在祖宅内，男人出去谋生。 等到萧楠被抬进了屋，才发觉老把头家里人真的很多，他的老婆，三个儿媳，还有一堆孙子辈。 看他们的穿着和佩戴的饰品，就知道这家人生活得还可以，即使如此，老把头还是缺钱，因为他最宠爱的大孙子——也是目前孙子辈里唯一个的一个孩子，天生就病恹恹的，村里的赤脚大夫说这孩子活不长，老把头害怕断了后，这才不要命的赚钱，就是为了带孙子去大城市洋人开的医院去看病。 如今那个大孙子已经快八岁了，却还不能说话，痴痴呆呆的，眼神呆滞，走两步就要摔倒。 看到自己唯一的孙子还是没有起色，老把头只是叹气，但其他的儿媳又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家里一群丫头。 “丫头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会让土匪抢了去。”老把头和萧楠聊了两句，就抱怨起来。 “也不能这么说。”萧楠发觉他也太重男轻女了，没办法，这个时代的人的觉悟就只有这么高了。 “十三爷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能不能给我引荐下，看看上海那边哪个大夫好？”老把头一路上听肖晓吹牛，便觉得萧楠在大上海是不得了的人物。 “引荐是可以引荐，但是我觉得你孙子没必要去上海。”萧楠道，“以你家的家产，只怕来回路费都要了老命。” “为了孩子哪能惜财啊！搭上我这条老命都愿意！”老把头道，“我家还有个四闺女，您要是喜欢也可以买了去……” “哎哎哎！这可不行。我可不是匪帮。”萧楠道，“说正事吧，你的孙子不必要去上海。” “那……就近的话，重庆？武汉？”老把头问道。 “你甚至不用出这个村寨。我就可以帮你医治他。”萧楠道。 “您是大夫？！！”老把头惊喜道。 “……和你说不太通，这么说吧，我有几个国外认证的学术证明，我还在大学里当过教授。”萧楠道。 “原来如此！”其实老把头根本听不懂，他想当然的把萧楠当成了出过国的大能人，他的印象里，那些满肚子墨水的“教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都是全才，他最后悔的是自己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成才的，连斗大的字都不认识几个。 “老爷！要是您会治病，我、我什么都可以给您啊！”老把头差点就给萧楠跪下了。 “我不要你什么东西，但是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萧楠道，“你将来不能为了你的孙子什么的，祸害你的孙女，女儿。随便把她们许配或者卖人。不然我定然饶不了你。” “这是当然！她们都是我的心头肉啊！”老把头虽然这么说，但是萧楠看得出来，在他心里女儿孙女远没有孙子重要。 “……行吧，你把苗枫叫来，我告诉你该怎么做。”萧楠道。 苗枫正在帮忙收拾萧楠那些杂七杂八的货物，被叫过来时还有点不太高兴：“萧楠，你又要做什么？我正在忙呢！” 萧楠道：“我希望你帮我做个证人，告诉老把头该怎么救治他的孙子。” 老把头连忙给苗枫搬了竹椅，让他坐下，并给他倒了热茶。 “我能给你怎么作证？你想治人还要跟我打招呼么？”苗枫讶道。 老把头道：“也许十三爷需要苗爷准备点什么用具草药的……” “不不，我只是想告诉你，苗枫并不是普通人。”萧楠道，“你还相信祖神么？” 老把头一愣，不明所以道：“我自然是相信祖神的，但是……求神也没有用，我为了孙子，多少法子都用尽了，也去请过神汉巫婆，都没用！” “你请的都是江湖骗子，要么就是装神弄鬼的。不得其法。”萧楠道，“你看看苗枫的纹身。” 苗枫叹了口气，萧楠这货装神弄鬼也要拉上自己。他只好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露出手臂和肩膀上的纹身。 那纹身让老把头震撼一下，他毕竟见多识广，是知道这个纹身不是一般人能纹的，那是苗家最古老神圣的纹身，他也只在传说中听过。 “这可不是一般的纹身！”老把头道，“只有苗人知道，纹了这个意味是什么！” “苗枫的真名并不叫苗枫，他叫……” 苗枫用古老的苗语说了一个单词，这让老把头更加吃惊，这种语言和这个纹身，绝对不可能是外族人冒充的。 “您真的是……那位……”老把头不可思议的问道。他确实很迷信，但是这么多年跑江湖下来，他的思想又比当地人开放了不少，也知道求神拜佛没有什么用。 只是苗枫又把他拉回了那种古老的氛围中。 “你相信，这位十三爷就是你们的祖神转世么？”苗枫只能用“转世”这个词，否则估计老把头死也不明白萧楠和伏羲的关系。 “这怎么可能！”老把头脱口而出，这听起来很像是神棍骗子的发言，何况萧楠根本不是苗家人！ “你若还是不信，可以叫你的孙子过来，试试他的神力。”苗枫看着萧楠，他觉得萧楠未必是真心要医治那个孙子，只是想拿孙子当做试验品罢了。 289 神的医术 那个痴痴呆呆的老把头的孙子很快被抱了进来，老把头还是迷信兮兮的，不许女人踏入他们的房间。 萧楠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没办法，这地方就算是到了一百年后，也是有很多人重男轻女和轻信迷信的。 当老把头把孙子抱到萧楠面前时，痴呆的小男孩只知道嗷嗷叫和流口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宝儿自从下生，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老把头看到孙子这样就开始抹眼泪。 “是先天不全。”萧楠道，“你们村里的人不愿意外嫁或者另娶，都想占着本村的地利，导致血缘太近了。” 萧楠说着将手放在那小男孩的额头，跟随他的六点光点之一，便在他的指尖碎裂，进入了小男孩的脑壳中，只有在此时，老把头和苗枫是真的能够看到萧楠的指尖在发光！ 这种异常的现象让老把头目瞪口呆。 而萧楠只是在实验。 他并未使用伏羲之力，只是将他夺取的六人生命之力注入了病孩的脑袋，耗尽其中一人的生命之力来制造一次小小的“奇迹”—— 这样就可以避免伏羲之力直接注入导致的过度变异后果。 本来他也不知道这个法子能不能起到效果。 但是随着光点化作一阵光流，融入小孩子的奇经八脉后，小男孩从昏睡中缓缓睁开眼睛。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痴呆，而是清亮的。 眨了眨眼睛之后，他竟然叫了一声：“爷爷！” “神、神了！”老把头惊喜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量循环，利用生体能量修补和激发这种循环，看来确实能创造奇迹。”萧楠道。 “这下你满意了？”苗枫道。 老把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连忙抱着孙子跪下来谢恩。 “这个秘密你就不要说出去了，毕竟我也不想惹麻烦。”萧楠道，“我的身份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遵守和我的承诺。你还把我当成十三爷就好了，而且这件事外人面前不要说。” “十三爷，您要什么我都会奉上！我会让全家世世代代为您摆贡！”老把头的头贴着木地板虔诚道。 “你这样说，未必会真的如你所想。”萧楠道，“我知道这趟路你也走得担惊受怕，所以到了你老家，我不会勉强你再给我带路了。” “十三爷……您……既然治好了我孙子……能不能再为他祈福……保佑他将来福大命大……”老把头果然还是贪心的。 “生死有命，这可不是我能左右的。”萧楠道。 “可您是祖神转世啊！这世上没有您做不到的事啊！”老把头道。 “祖神也不是全能的。”萧楠道。 听到他这么说，精明的老把头似乎心里有了点数，便带着小孙子先退下了。 “他看起来依旧不相信你，尽管你治好了他的宝贝孙子。”苗枫道。 “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他不是那种淳朴之人，毕竟他一辈子都在走江湖，若是脑子太简单，估计也活不长。”萧楠道，“他肯定会出卖我，不过那正是我希望的。” “这里的人早已没有了对祖神的信仰，他们已经堕落。玷污了苗氏的血。”苗枫鄙视道。 “哈哈哈不能这么说，毕竟，我是超越人类理解的存在。而他们本地还需要更多人类自己的开化。” 萧楠说罢竟然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苗枫要伸手去扶，萧楠却示意没必要。他只得把拐杖递给萧楠。 萧楠已经很久没自己架着拐好好走两步了。 他来到窗前，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树海，道：“我们接下来，就该引起匪帮的注意了。” “哼，大不了又是一番天翻地覆。”苗枫道，“萧楠，如果我把刀还给你，你会不会……” “不会。”萧楠握着窗沿道，“不会了。” 苗枫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没有说一个字。 “别难过，苗枫。我都不在意。” “我哪里难过，切。”苗枫撇了撇嘴。 他拿起躺椅上的披风，顺手给萧楠披上。 “当不当人，我也不在意。”他在萧楠旁边低声道。 和你在一起就好。 —— 也许是这几日赶路实在太累了，就算在车里颠簸也让人精疲力尽，萧楠一晚睡得跟死猪一样香。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倒是苗枫睡不太踏实，总是悄悄跑出去看了看，看看那个老把头是不是在搞鬼。 老把头的孙子终于恢复了正常，他们全家倒是很高兴，把孙子众星捧月一样捧起来，在一楼围着篝火家庭聚会，其实在苗枫看来，无非是这小孩学会了喊人说话以及会跑会跳了。 而这个小男孩立刻就不消停起来，由于家里人的宠爱，他表演一样又蹦又跳又叫，弄得苗枫吼了几次：“安静点！” 但是他的声音估计比小孩搞出来的声音要大多了。 即使如此，萧楠也睡得很香。 第二天，这家人对待萧楠极其恭敬，专门给他烧了一大盆热水，供他沐浴。 萧楠已经连续多日都没有好好洗澡了，这会儿才觉得活过来。但他在泡澡的时候，苗枫告诉他，镇上其实有专门给有权有势人家的小姐专用的温泉，婉月和雷雪等人，已经被老把头专门请去泡温泉了。 “我也想泡温泉。”萧楠叹气道。 “你算了吧。”苗枫一边帮他搓背一边道。此时那个老把头的孙子，竟然都跑出去找别的小孩玩了，估计这下他被治好的消息就更瞒不住了。 洗好澡后，萧楠换上了这家人准备的当地服饰，穿戴好后，苗枫不禁笑道：“你现在才像个转世的祖神。不过更像个土司家的少爷。” “那也不错。”萧楠披上大氅道。 这一天雾气特别浓重，即使如此，婉月和雷雪等人还是觉得温泉泡澡很惬意。婉月拿来了萧楠走到哪里就要带到哪里的香皂和洗发水，这让芦花极为惊讶，同时吸引了来温泉洗澡的其他女孩。 这个温泉的确是贵族垄断，来洗澡只能是土司的家属里未出嫁的女子，也不知道有什么讲究。 婉月很大方的把洗发水分给大家用，反正萧楠买了很多——萧楠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她专门买的，因为他洁癖，自己也要用不说，还要按头让苗枫用。 不仅如此，婉月还带了一些护肤品，这些乳霜什么的更加让当地贵族小姐感兴趣，听说涂了后可以变得美白，一位小姐甚至直接问婉月：“我听说你们是从外地来的汉人小姐，这些东西能不能卖我一些？” “你能出多少钱？”婉月问道。 “虽然银洋我不是很多，但我可以拿我房里头的好东西和你换，这些东西你们汉人都喜欢得很。”对方道。 “好啊，如果你拿得出等价的东西，那么这美白霜就给你。”婉月道。 那位小姐大喜道：“那你等等我，我这就回去拿，不过，你这个霜真的能让人变美么？我有一位表姐，就是本地大土司的独生女，她天生半张脸都是胎记，你这个也能治好她么？” “那却不能。这只是保养品，又不是药。”婉月道。 “好吧，你等下。”那位小姐说罢就离开了。待三人穿好衣服后，她果然带来了丰厚的交换物，有当地特产的名贵茶叶，草药，还有宝石串儿和刺绣布匹。 “这些换你那瓶瓶罐罐，你看可以了么？”小姐道，她是这个镇子上土司的女儿，因此富贵得很。 “足够了。”婉月于是将自己化妆包整个都交给了她，她却还不满足道：“我听说，和你们一起来的，还有个美男子，你若是能带我去看他一眼，我还有更多好东西给你。” “十三爷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芦花竟然忍不住愠怒了。她对萧楠崇拜无比，无法忍受别人对萧楠的一丝不敬。 “无妨，他可能不会拒绝你的要求。”婉月对萧楠的脾性太了解了，萧楠绝非是那种能耐得住寂寞的人，他太擅长没事找事儿。这位当地土司家的小姐，说不定也是他想见的人。 “怎么样？”土司小姐没有中原女子那么矫情细腻，性格还是比较直爽的，对芦花的话也不怎么在意。 “可以啊。”婉月道。 “婉月小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芦花惊道，“十三爷嘱咐过，不想惹麻烦……” “没事，芦花，这件事不需要你操心。”婉月道。 “婉月小姐！您三思！”芦花真是个死心眼，竟然直接给婉月跪下恳求道，“十三爷说过……” “他说过的话不用当回事。”雷雪道，“听他的话，只会被他耍得团团转。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喜欢他啊！” 说罢她咧嘴一笑。 “既然如此，你们不要聊了，快带我去！”土司小姐催促道。 “你们也太不像话了！”芦花真是有胆，直接就爆发了，她气道：“你们不是他的侍女么？！为什么不听十三爷的话！就因为十三爷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么！你们就置他的安危于不顾了么！” “芦花，放心吧，十三爷真的有危险的话，我相信很多人愿意为他流尽最后一滴血。就算他要我粉身碎骨，哪怕只为了乐趣，那我也甘之若饴。”婉月道。 芦花睁大了眼睛，此时此刻，她才发觉，婉月眼中的疯狂。 “芦花，你知道为什么十三能治好那个小孩子么？”雷雪忽然道。 “当然是因为十三爷博古通今！精通医术！”芦花道。 “…………你对他了解太少了。”雷雪摊手道，“你就当他精通医术好了！” “明明就是！”芦花不服道。 雷雪强行推开她：“走啦走啦！我们去逛街！” 290 山姥姥 萧楠果然对于婉月带着外人来见自己并不感到任何意外和不悦。 只是他的容貌对于陌生人来说，太过于耀眼，那位土司小姐一见到她，就被他深深吸引，极为直白的询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成亲。 “你以为凭借你家的势力，真的有资格嫁给十三少么？”婉月对痴迷得一塌糊涂的土司小姐道。 “我家怎么配不上他！我家可是……”她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己家族多有权势，婉月却打断她道：“你太没见识。” “我怎么没见识！我见识得可比那些寨子里的女人多多了！反正我要嫁给他！”土司小姐道，“我一定要嫁给他！” “你不介意我有残疾么？”萧楠道。 “那又算什么！你当了我家的入赘女婿，这辈子也不用走路，自然有人伺候你！反正你得是我的男人！” “就算我不喜欢你，也不在意么？”萧楠道。 “你怎么不可能不喜欢我？我的相貌，身材，家世，哪一样不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的？”土司小姐撒泼道，“求求你娶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 “不行。”萧楠微笑道。 “那你要我怎么做才会同意？！”她跺脚道。 “我们没有缘分的。”萧楠道。 “怎么没有缘分！你不同意，我就叫我阿爸派人把你们统统绑起来！”她气哼哼道。 “别傻了。”萧楠交给她手里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问。 “送你吃的。你多大了，有十六么？”萧楠问。 “我还差一年就十六了。”土司小姐剥开奶糖放到嘴里，“这个好好吃！” “我是西南萧家的人，我的婚配都是家族包办的。若我违反族规，是要被杀头的。”萧楠道。 “那我能叫我阿爸去提亲么？” “那你们也要死，西南萧家的势力一手遮天，是你们小小的山寨不能想象的。”萧楠道，“这是大人的事，你还是小孩，不明白。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来萧城看我。” 萧楠脸色一变得认真，让土司小姐反倒被震慑住了，她扯住他的衣袖道：“我不想你死！但是，你真的好看，我想天天看着。” “你天天看着，就不会这么喜欢了，反而觉得烦了。”萧楠道，“既然你来我这里了，怎么也算是个朋友，当我是个兄长便可。” “当什么兄长？我那些兄长，个个都不是人，天天和土匪混在一起。”土司小姐噘着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叫我跟着你呗！这方圆百里我都熟悉，而且我不怕土匪，因为我兄长认识很多人。” “我会付你带路费的。”萧楠道。 “我不要带路费，我要你带我去见见世面！你不是说我没见过世面么！我听人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根本不像我们寨里，天天的看的都是这些穷山恶水。我好想去看看！”她道。 “那当然也可以啊。这是我的名帖，你帮我交给你父亲吧。”萧楠的名帖是来时路上早就准备好的，随手就给了这位小姐一封。 “好啊，我真是越发喜欢你这个人！你看起来很有本事！啊，对了，我叫妮黎，你也可以叫我阿妮，只有我家里的人才那么叫。你叫什么？” “我叫萧楠。不过，你可以跟其他人一起，叫我十三爷。我在家里排行十三。” “你爹娘真是好多儿子哟！”阿妮吐槽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们带路，你带我出去玩！” 她毕竟还是个小孩，萧楠哄哄就忘记了初衷，在拿了萧楠的一把糖果后，就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你看，十三就是很会对付别人。他的嘴巴非常厉害。”雷雪对芦花道。 “可是，十三爷不是交代过，不希望太过张扬么？”芦花是个死心眼。 “在这种地方，不被歹人注意完全不可能，此地匪患太过严重了，反而不如依靠当地势力，才能安然突围。”萧楠道。 “原来如此。”芦花不禁对萧楠更加佩服。这时她才明白，确实婉月对萧楠的计划太过了解了。 其实萧楠只是在胡诌，他要做的，只是尽可能吸引匪帮的注意。 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老把头的孙子神奇痊愈的消息很快疯传了整个村镇，同时，土司小姐也把萧楠的帖子送到了当地的土司手中。 这村寨就这么大的地方，出了点风吹草动的事情，土司都能知道，此时此刻，萧楠真的成了一个谜一样的人物。 老把头不愧精明，他知道自己孙子的事情瞒不过土司的耳目，竟然自己悄悄来到土司家里告密，告诉他他找来了一个神医，治好了自己孙子的病。 土司于是对萧楠更加感兴趣，他思索了一下，便道：“这个神医，我希望他到我的家里来坐坐，说不定，这个人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权势。老伍，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这，我还得跟那位爷说说，他真的邪门得很。”老把头接过了土司手下给的一袋钱币，心里怎么说还是有点发憷的。 他这样做，等同出卖了恩人，可是这个乱世，只要能活下去过得好，这些所谓的道义，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萧楠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住，进了匪帮的势力范围，也绝对不可能安然出去了。 自己必须要和他分割。 他只能这样为自己辩解。 等他从土司家里出来，外面的雾气更加浓，稠了。 甚至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连回家的路都变得极为陌生。老把头一步步走在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路上，没有月光，只有他借了土司家的一盏提灯照明。 走着走着，他就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总觉得雾气中吹来阵阵阴风。 往日很快就能走完的路，不知道为何怎么也走不到头。 就在他有点冒冷汗时，前面路口隐约有个人影站在那！ 那个人影直勾勾的仰着头，似乎还张着嘴，一身红衣，嘴巴黑漆漆的像个黑洞，脸色惨白！ 老把头的冷汗不断的流，他知道，自己遇到“山姥姥”了。 山姥姥，就是对山鬼的称呼，当地人认为冤死的女子死在山里，就会变成厉鬼山姥姥。 见到山姥姥千万不能搭话，要假装没看到她，不然她会缠到你死！ 老把头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他不能回头，一回头，山姥姥就会发觉自己看见她了。 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往前走。 尽量不去看山姥姥的脸，他的目光只是垂在地上，紧盯着地面。 然而，当他经过山姥姥身侧时，山姥姥忽然用怪异的声音缓缓道：“老伍~~老伍~~老伍~~” 吓得他差点摔倒！ 不能动！不能回她！ “老伍~~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山姥姥缓缓靠近他，确切的说，是慢慢的弯下腰——山姥姥竟然比老伍要高很多！她的脸慢慢的接近老把头，老把头不断的发抖，他的腰越来越弯，最后甚至快要跪倒在地了。 “老伍~~~老伍~~~老伍~~~”山姥姥的声音越来越接近他的耳朵，他从地面映出的影子，看见山姥姥的指甲越来越长，就要伸到他脸上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恩将仇报！我错了！！”老把头彻底崩溃了，他跪倒在地抱着头哀嚎。 “老头子！老头子！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快回家看看！小宝病又犯了！”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了他老婆的叫声。 原来他已经走到了自家门口了！ 他吓得连滚带爬赶进自己的屋里，只见儿媳妇抱着恢复了痴呆的孙子在大哭。 “十三爷！十三爷呢！”他惊呼。 “十三爷早就被土司派人接走了！你都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老婆大叫道。 老把头呆呆的看着自己买来的座钟，一看更加恐惧——方才他以为自己只走了半小时的路，结果竟然足足走了六个小时！ 他手中的钱袋子倏然掉落在地，撒了一地的银洋。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啊！”老太婆惶恐的看着满地的钱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被山姥姥缠上了……我做了坏事……”老把头一屁股坐倒在地。 291 赠骨 萧楠看着窗外的雾气，半天才回过神来。 现在他已经在土司为他准备的房间里，借着身体不适的缘由，他没有参加土司为他举办的晚宴，而是让肖晓等人全权代理自己和这里的村寨名流应酬。 其实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没什么事做，他只是单纯很厌恶那种饭局罢了。 “你关上窗吧，你不觉得冷么？”躺在椅子上的苗枫把脚翘在桌子上道。 “我在‘作法’。”萧楠道。“给老把头一个小小的教训。” “呵呵，得了吧，你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何必自找麻烦。”苗枫道。 “我只是利用大气和雾气折射制造点肉眼可见的幻象，吓唬吓唬他。”萧楠终于舍得关上了窗子。 他转过身，单腿跳到了床边坐下。 “你最近看起来状况的确好多了，连拐都不打算用了。”苗枫道。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别担心。”萧楠动了动自己的残腿，权当是活动一下。 “需要按一下么？我正好现在有空。”苗枫道。 “用不着，你歇着吧。”萧楠揉了揉自己的残肢，苗枫还是站起来坐到他身边，推开他的手，示意萧楠把残肢放在自己的手掌上。 萧楠索性躺下去，接受他的按摩，思忖了半天，他才问道：“苗枫，你真的要一直陪着我么？你知道那会是多么漫长而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行为么？” “我不在乎。”苗枫道。 “我甚至从未试过……” “不用你试。我只做我能做到的。”苗枫道。 “如果你是凡人之躯，早晚，你还会遇到我们在未来遇到的事情。甚至我也不知道，虚空中，到底会不会有其他的像我一样的生物会入侵这里。”萧楠道，“我怕我到时候连你都守不住。” “我都说了我不用你操心。”苗枫道，“你真的啰嗦。” “那些人都叫你半神，起码也得配得上这个半神的称呼吧。”萧楠道，“我借给你半身骨血如何？” “你说什么呢？”苗枫疑惑的看着他。 萧楠忽然坐起来，道：“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残废了。” 只见他一把抓住苗枫的肩膀，将他带倒在床铺上。床帘也因此垂落了下来。 “萧楠！！你疯了么！！你犯什么病！”苗枫还未叫完，嘴唇就被堵住了。 “苗枫，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萧楠道。 “萧楠！！！你就这么草率的做决定么！！！”苗枫的咆哮震天动地，然而，周遭的时空都凝结了，没人能听得到他的怒吼。 他恨不得掐死萧楠，可是双手却在他白皙的脖子上颤抖。 “我只是听到了你的愿望。”萧楠躺在床铺上看着他道，“你不用发火了，这是唯一的一次，只是让你的身躯里也融入我的骨血，我发誓，除此之外，这种事我不会做第二次。” “你再做第二次你就没有人形了！！”苗枫吼道，“你以后要怎么办！！你变成了这种样子！” “靠你。”萧楠道，“我以后全靠你了。” “你这个混蛋！！！”苗枫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他看着自己的身躯，此刻，他连视野都开始变得不一般，他甚至能看到萧楠停滞了时间的轨迹，以及跟随在萧楠身边的那些光点！ “以后，伏羲就不是我一个人了。你也算半个伏羲了。”萧楠道，“其实我觉得还好，起码不是那么孤单了。” “谁想做伏羲！！”苗枫还在咆哮。 “别叫了，我真的很累了。”萧楠摸了摸自己的胁下，“别生气，你只是会共享到我的一些小把戏，并且不会那么容易被腐蚀侵袭而已。” “你给我你的两根肋骨！！还有你的一条腿！！”苗枫扯着他的衣襟叫道，“快把它们拿出来！！” “已经和你的身躯彻底融合了，都化作了最细小的微粒，取不出来了。”萧楠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道。 “你是个xxxxxx！！！！”苗枫的眼泪竟然滴落下来，萧楠感到自己的脸颊都被那泪水打湿了。 “我根本不怕什么代价！！我只是不想你受苦！！”苗枫的头埋到了他的肩膀旁的枕头上，“你把你的一条腿做成骨刀送给我！！现在又把另一条腿弄丢了！你还要怎么虐，待自己！你不是想做个健全的人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心疼！！我心很疼！！我不想你受苦！” “我……有了一点小小的欲念……非常自私……我害怕……你离开我……”萧楠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 “就像我害怕……人类……会离开我……” “我宁愿你无情……”苗枫紧紧抓着他的肩膀，身躯因为啜泣而抽搐着。 “你是……真正的战神了！”萧楠环住他的肩膀道，“你注定会超越舜！” “但是这么痛苦……” ———————— 夜已经深了。时间早已恢复了流动。 苗枫躺在萧楠的身侧，他始终难以入眠，半天，他还是忍不住转头看着萧楠道： “我该怎么跟婉月解释，她那么关心你！我怎么跟她解释？！我怎么跟她说，你睡一觉另一条腿也没了！” 萧楠已经在半睡半醒间游荡了，他瓮声瓮气道：“你自己想法吧。” “想你个鬼！！！”苗枫一拳打在他脸上。 萧楠顿时就清醒了，这一拳打得也太重了！他的脸颊火辣辣的，很快就肿起来了。 “你来想！！”苗枫没好声气道。 萧楠叹了口气，道：“我可以稍微扭转下他们的记忆。复写进去一点东西。” “嗯，然后呢？”苗枫恶狠狠的问。 “然后……这个把戏对你无效。”萧楠道。 “你以前是不是也动过我的记忆？” “你可以用得到的能力自己检索下，看看我动过没。”萧楠道，“现在你也有部分伏羲的权能。” “呸，我才懒得用！”苗枫一把扯过了被子蒙住脸。 “你下手太重了。”萧楠捂着脸抱怨道，“你自己说，你当不当人也不在意……我才……” “闭嘴！！”苗枫怒道。 苗枫当然根本没睡着，萧楠睡着了他也没睡着，他其实很关注萧楠的呼吸和翻身动作。 第二天他很早就起床了，然后找到了婉月，问道：“婉月，你知道……那个……萧楠他的腿……我是说他原本还剩下的一条腿……” “不是因为骨髓炎发作严重在上海做了手术了么？”婉月接话道。 “他是这样跟你说的？”苗枫讶道。 “嗯？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他不舒服了么？”婉月问。 “没、没什么。” “你黑眼圈好重，是没睡好么？” “没事！”苗枫连忙道，“我去看看萧楠醒了么！” 萧楠试了几次都没法从床，上起身，他对自己的肉身削减一下子太厉害了，虚弱随之而来。 苗枫给他带了一些好消化的白粥，靠着苗枫的帮忙，他才能靠着棉被坐起来，被苗枫喂了一碗热粥。 “萧楠，为何你不舍弃这副肉身，另找一副完整的身躯，这样你也不用如此辛苦了。”苗枫还是有怒气的，语气里充满怨念。 “我换了肉身，也许就会和舜和我一般，更替性情，那时也许不再是‘我’了。我不想舍弃我已经有的记忆。”萧楠道，“我现在是人，因此我可以真实感觉到各种感情，如果伏羲进行转移，这些感情必然会伴随着丢失。就宛若我根本无法理解舜经历的一切。” “一句话，还是你作死。”苗枫重重把碗放在桌上，“接下来你什么时候养好了身体什么时候再离开，不要再装神弄鬼的。” “其实我还想出去逛逛，看看古镇。”萧楠道。 “如果是昨天，你说这话大概还可能实现。现在我看你就算了吧。”苗枫道，“这都是你自己作的——我让麟翼来照看你。” “你去哪里？”萧楠问。 “去镇上看看，然后告诉你我看到的。”苗枫道。 “你不会是觉得要代替我的眼睛和双腿吧！”萧楠讶道，“其实我以后自己去看看也……” 苗枫狠狠白了他一眼。 292 起誓 萧楠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渐渐恢复了点元气。 大部分时候，他甚至是昏昏沉沉的。后来他才从身边的人那知道，老把头在前几天找过自己，但是被苗枫打发了。 舍弃了一部分力量后，他反而觉得自己没有多日前的那种负担感了，起码别人看他的目光，不会那么痴迷，说明他周身的蛊惑力终于降低了。 当他真正恢复了意识的清明，他才真正感到一种放松。 只是，狠狠的得罪了苗枫。 他模糊的记得，这几天苗枫偶尔出去外，便是陪在自己身边，喂饭和替他擦身体，其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身体现在变得了什么样，他想翻身，想起来，习惯的蹬左腿借力，却怎么都起不来。 还是这时苗枫进了屋，听到他发出的轻微声响，连忙过来搀扶他，靠着苗枫的搀抱，他才能坐起来，只是半个身子都只能搭在苗枫的身上。 “我感觉我的腿还在。”他说，“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我还能感觉到我的脚趾。” 苗枫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手伸，进被子里，帮他轻轻按摩已经只剩下残肢的左腿。 萧楠还在不自觉想蹬腿，残肢绷得很紧，肌肉也在收缩。 “放松点，会抽筋。”苗枫安慰道，在他的抚慰下，萧楠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由于少了两根肋骨，萧楠的腰，身更加纤细，让苗枫甚至有点害怕自己一用力就会让他的腰断掉。 骨骼的突然变化会影响到脊椎和其他身体结构，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萧楠要像婴儿一样重新学习适合他的各种生活常识，甚至连坐姿都要重头学。 但，他有的是时间。 “慢慢来，不要着急。”苗枫帮他摆好身体，让他能靠着靠垫自己坐着。 “老把头的孙子已经恢复了。我解除了你下在他身上的禁制。”苗枫道，“这几天其他的事务也有婉月在负责，因为你治好了那个小孩，土司很心动，他想请你替另一个人治疗。” “是谁？”萧楠一说话，腿就会不由自主的动了动，苗枫坐在他身边，继续帮他顺抚着新残的腿，道：“是一个身处在匪帮势力中心的女匪头子，那个女子非常厉害，她曾经是大土司的私生女儿，天生脸上就有胎记。那个大土司曾经想将她当做交易物品随便远嫁，但是她却非常凶悍，竟然逃出了家门，当了匪帮。 现在她也算是一方豪强，是人人巴结的对象。 但是她绝对不会亲自来这里，而是要你去她的地盘为她治疗那个天生的胎记。” “那正好，我们去找她吧。”萧楠道。 “那你的身体怎么办？” “我应该没事了。” “没事才怪，你现在幻肢痛很严重。”苗枫道，“你不适合远行。” “我真的没事了，我能感觉到。”萧楠道。 “再等数日，我说的。”苗枫强硬道。 “……好吧。”萧楠不想和他争了，他还记得自己被揍得一拳。 “你现在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人，而是半个人。”苗枫道。 “我有那么不堪吗？” “你看看你现在多轻了。还有，你现在就是个矮子。” “你说话真难听。我也是曾经是标准身高的。” “你现在还有标准么？”苗枫撇嘴。 说是让萧楠休息几天，其实苗枫只是想让萧楠先适应下，身体的状况。 首先他要重新教萧楠一些基本的起居动作，这些他当然可以帮萧楠做，只是连坐起来都要依赖别人，想必萧楠自己也会觉得很痛苦。 萧楠现在腰和腿都完全使不上力了，苗枫要把着他的手臂，一点点教他怎么用手臂的力量翻身和坐起，萧楠还是挺一学就会的，练习了一会儿就掌控了诀窍。 “下面你试着自己从床，上挪到轮椅里。”苗枫于是又让他再多练几个动作。 以前萧楠可以一抬腿自己挪或者跳到轮椅上。现在双腿俱无，不能自理的程度比少一条腿简直增加了几何倍数。 他按照苗枫的指示，用手臂和上半身缓缓拖动身躯，一点点往床边的轮椅上挪。 “慢点，不要急，手臂不要抖。”苗枫用手虚扶着他，防止他掉下床，看到萧楠连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都额头冒汗，他不免觉得心急又心疼，竟然道：“你别动了，以后我帮你好了。” “我能行！”萧楠反而倔强起来，他终于一个挺腰爬到了轮椅里，苗枫连忙把丝被一起给他捂在轮椅上，把他裹了个严实，顺便帮他扶正腰身。 “你看，这也很简单。”萧楠道。 苗枫哼了一声，才问道：“椅子哪里不太舒服，我去找人改改。” 萧楠动了动身躯，觉得除了自己的左腿显得轻飘飘外，其他也没什么不妥。 看着屋里墙脚还摆着他的双拐，他不禁道：“以后我倒是不用一跳一跳的走路了。” “别想有的没的，我推你逛逛。”苗枫所谓的逛逛，就是推他在这二楼里外绕了一圈，看看窗外的雪景什么的，原来昨晚又下雪了。 苗枫跟他说起了现在镇上的景象，说的很详细，虽然干巴巴的也看得出他是仔细去考察了。萧楠听了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苗枫瞪眼道。 “我笑你太认真了。”萧楠道。 苗枫于是气哼哼的踹了他轮椅一下。 由于苗枫等人的悉心照料，萧楠下面恢复得更快了，身体状况出了一些变化，让他行动更加不方便，但别人的照顾却也没让他感觉多少难堪。这几日，他一直窝在被子里，也没好好换过衣服，甚至没有好好洗个澡，还是他不断要求，苗枫才答应让他洗个热水澡。 只是以往他自己就能洗澡，现在除了苗枫，还需要麟翼在一边陪护，有点让他感到窘迫。 他也第一次看清自己已经二度残废的身躯，原本完好的左腿，只剩下和右腿残肢齐平的长度，虽然他还觉得自己的左腿还在，实际上他想伸腿的时候，只有残肢微微晃了晃。 原本对他来说还要曲起长腿的木盆，现在正好能容纳他显“短”的身躯。这几天苗枫都在尽力避免萧楠看见自己的双腿，现在还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受到点刺激。 说起来这也是他自作自受。但萧楠的身体轻得让他都暗暗心惊，抱起来时他都感到萧楠轻的快要消失似的。他的腰也真的太细了，脱了衣服更加触目惊心。 虽然萧楠少了两根肋骨，不看他的双腿，他的身躯大概很符合人类畸形的审美，纤细，白净，线条优美，像是壁画上的仙人，这种病态美和苗枫矫健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 苗枫和麟翼两人帮他仔细清洗了身体后，给他换上了崭新的长袍以及他喜欢穿的貂裘，让他重新坐在轮椅上。只是他再也没法穿鞋，两条裤腿空荡荡的垂着，显得身躯更加单薄了。苗枫只得给他多加了两个毯子盖着，一个毯子严严实实包裹住残腿，另一个搭在外面遮掩。 准备了一番后，才能带着萧楠真正去外面透透气，萧楠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才笑道：“苗枫，这魏巍群山，都在等你去踏平征讨。” “我刀锋过处，就是你征伐所向。”苗枫站在他身后道，“哪怕你只剩下残躯，你依旧是祖神。” “你是我的半身。”萧楠伸出手，苗枫便紧紧握住，与他手指紧紧交缠：“是，我是你的半身！我也是你的半神！” “命途无尽。”萧楠紧紧握着他的手指。 “绝不分离！”苗枫坚定道。 293 蛊车 终于要再度踏上旅途，萧楠躺在自己阔别数日的马车里，觉得这种旅行哪里都好，就是不能痛痛快快的洗澡很麻烦。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舒适的洗澡似乎也不太可能。 当他躺倒靠枕上时，才发现苗枫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细心的给车里加了一些扶手，边边角角的地方还铺了被褥，大概是为了让他方便扶着，以及避免撞到吧。 他抓着扶手坐起来些，看到自己盖着丝被的双腿，都变得那么短小，只剩下大腿的部分。 原本觉得少了一条腿就够突兀了。现在显得更怪异了。 他只能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马车终于开始驶动了。 车轱辘压在不太平整的土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车辆也随着颠簸起来。 他的车厢被铺了很多层棉垫和被褥，减震功效还是有的。苗枫给了他一个铃铛，就放在他手边的小案几的抽屉里，只要摇一摇，就表示他需要人照顾，车就会停。 在婉月那辆车里有内置的小炉，只是怕他行动不便会烫到自己，所以这车里反而没有配置。但她和芦花会不定时的来给他送热水和换暖水袋。他这样的身子，也着实麻烦别人。 想了一圈，他索性放空脑子，拉开窗帘，看看玻璃窗外的风景。 外面的山林都披上了雪色，但这里的雪不会留太久，也不会太厚。毕竟这里常年都不怎么下雪，此时就算覆着积雪也郁郁葱葱，景色极为宜人，让人有些诗兴大，发。 自己这一路，痛过，哭过，恨过，以凡人的视角来看，是经历了多少折磨才走到这一步。 但是，他现在的内心很平静。 甚至，有点欣喜。因为他得到的也很多。 他不后悔失去了双腿。 马车在他昏昏欲睡时稍微停了下来，是婉月来给他换暖手炉和热水袋。 在婉月被篡改的记忆里，她依旧把萧楠当做刚刚痊愈没多久的伤患，细心照顾。 她从萧楠的腿下面抽出被毛巾层层包裹的热水袋更换，顺便告诉了萧楠，这次进山地深处的路线。 “有地图么？”萧楠问。 “就在这里。”婉月已经把地图提前放进了他身边的柜子里，她拿出地图后摊开给萧楠看，上面已经细心的标好了路线。 “怎么绕了一个大圈，我们不是有对方的人带路么？这中间不是有捷径？”萧楠问。 这一次他们进山里去拜访那个叫做半面仙女的女匪首，女匪首接到了飞鸽传书后，就要他们去联络点找她的手下引路。开头的路则是自告奋勇的阿妮带路。 只是经过一番磋商后，萧楠想不到路线竟然会变得这么迂回。 这样，他们在路上的时间又要耗费不少天。 “捷径是有，但是在这片山区的正中，是三年一度的‘山市’，也就是土匪头子们集会的地方，要持续一个月左右，我们还是绕开山市比较稳妥些。”婉月解释。 “原来如此，这些天我身体不好，真是辛苦你整理这些了。”萧楠道。 “这些对于我来说不算是什么麻烦事。”婉月给他放好了新的热水袋，“倒是十三少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养养你的身子？这穷山恶水的，只能恶化你的状况。” “等我们离开这片树海，也就差不多可以一劳永逸了。”萧楠笑了笑道，“请原谅我，这小小的一次任性。” “你这是‘小’的任性么？”婉月责怪道，但是又叹了口气，“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总归是会支持你的。” 萧楠点了点头。 婉月理了理他因为睡下而导致有点乱的头发，随即，默默的低下头，说： “没了两条腿，以后你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吧？” “不会。”萧楠摇了摇头，“我不会垮的。什么难事都不会让我倒下。所以我的日子不会更苦。就算我没有腿，我也可以走出我的路。我们已经从萧家的后院里走出来了，以后，我们还会走得更远。” “我相信你。”婉月看着他道，她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 因为有了那个土司小姐阿妮的加入，车队变得有活力多了，当地的大小姐就算身份高贵，也带着山里丫头特有的野性，嘴巴说个不停，还要在骡子上唱山歌，好像不知道疲倦似的。 她唱的是真难听。萧楠看破不说破，如果不是因为那丫头废话太多嗓门大还有点多动症，他可能会让她来自己的车厢说说当地的传闻八卦了。 因为无聊，萧楠在车里练了一下翻身和挪动，他发觉少了一条腿，翻身是真的很难。 而原本他认为没有作用的残肢，似乎锻炼下还能用，起码两条腿都高位截肢的情况下，残肢反而能起到借力移动的一点用处。 他用双臂撑着被褥，试着往前拖拽了一下轻飘飘的下，半身，这还是他离开苗枫的照顾后第一次成功的自己移动了一步，于是又试着往前挪了挪，最终挪到了最前面和车身连为一体的大柜子前，里面放着很多他从未来拿来的杂物，比如零食什么的。 他都忘记了自己到底塞了什么在里面，打开后，只见里面除了零食大礼包，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闲书，比如…… 《读，者文摘》《鬼话连篇》什么的。 他随手拿起一本鬼故事书看了起来，正好其中一篇讲到了苗疆和蛊。 “蛊？”他还没思考过，到底苗枫会不会用蛊。因为他一直觉得，蛊什么的，都只是一种迷信传说，就和赶尸一样，只是以讹传讹的鬼话而已。 这时，马车还未停下来，苗枫就啪嗒打开门，像一只猫大爷一样大摇大摆的一屁，股坐进来。 “你连车都不用停就上车了？”萧楠讶道。 “你怎么位移了？”苗枫反而有点惊讶。 “我挪过来的，很奇怪么？”萧楠道。 “…………没什么，你能动是好事。我来看看你。”苗枫道，“过这边来，盖好你的被子，现在还很冷。如果不想你的左腿和你右腿一样留下抽筋的毛病，就把保暖做好！” “你说的我好像要坐月子一样。” “这比坐月子严重多了，快过来。”苗枫直接动手把他拖回了原来的靠垫上，然后给他柔起了腿。 萧楠本来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身体，但是面对苗枫，他也没什么话好说了，索性躺下享受他的按摩。 “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左腿么？”苗枫问。 “能。我感到我的左脚就踩在你脸上。”萧楠道。 “踩你个头！”苗枫重重捏了一把他左腿的残肢，婉月很细心的把萧楠坐车时穿的长裤改了改，截去了多余的部分省的拖沓，并按照他残肢的长度缝合了裤管，这样萧楠不仅移动方便点，还有利于给残肢保暖。 萧楠用残肢挥开他的手：“放心吧，我已经在适应了。” 马车车队前进了一天，由于速度并不是很快，也只是到达了下一个山村而已。这里已经不能算是个正常的村子，而是土匪的一个小据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村寨。 阿妮的两个哥哥就在这里占山为王，因此她并不惧怕这里看守村口的人，而村口的人也恭敬的叫她一声“大小姐”，她把自己收到的半面仙女的信交给在这里当老大的兄长看，兄长也不敢得罪这位“半面仙女”，便将萧楠一行人当做贵宾迎接，给他们安排最好的客房。 萧楠被苗枫抱下了马车后，也没有必要像以前那样坐轮椅和抬椅了，一则因为当地都是山地，崎岖不平，一则因为他现在的实际身高只有一个小孩那么高，被苗枫像抱小孩一样抱着正好。 只是下了车后，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甚至对下，半身裹着毯子倚在苗枫身上的他投以议论和指指点点。 萧楠知道自己以后面对这样的目光还会更多，他之前就已经作为残疾人士遭受了很多这种“瞩目”，本来以为自己不是很在意了，但是完全失去了下半，身后，还是有点觉得这种非议的目光更过分了。 但是他绝不会因此退缩。 “放松点，萧楠。”苗枫抱着他，因此能察觉他身体的细微变化。 他抱着萧楠快步上了给他们安排的一幢竹楼，省的萧楠在冷空气和人们异样的目光里暴，露太久。 他们的房间铺着虎皮和兽皮，看起来还挺豪华的，还点了火盆，比起当地一般人家来舒适了十倍。 将萧楠放在被褥上，苗枫才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萧楠很好面子，以前都还专门准备义肢就为了戴着好看。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说好，于是挠挠头道：“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你。” “我哪里在乎，我才不在乎。”萧楠云淡风轻的道。 他挪到床铺的最里面，那边正好有个小窗，可以直接推开。 此时山寨里正点亮火把，这里地势比较高，看的也清楚。 萧楠将双手放在残肢上往外看去，此时也是晚上九点钟了，寨子里却还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很多人在门口把守。显然不是因为他们的到来。 这时，有个小厮过来送热水，进了门就道：“两位客人，当家的叫我来跟你们说一声，等下大钟一敲，寨子里外都要熄灯，千万别开窗往外看，因为‘蛊车’要经过咱们门口的道儿，到时候，若是不小心看到了，就会中蛊，人就死了。” “蛊车是什么？”萧楠好奇道。 “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只知道是一种很邪门的东西。”小厮摇头道，“你若是问我爷爷，他也不一定能说出个所以然，所以还是别问了，总之很邪门就是了。听说不小心看到蛊车的人第二天都死得很惨。” 294 真实 萧楠还想问什么，那个小厮却一溜烟跑了。 不一会儿芦花和婉月过来送饭，芦花还抱了萧楠惯用的被褥来。说这里的人很奇怪，什么很快就要熄灯关门，搞得跟萧家大宅一样，连炉灶都险些没让他们用。因为那些人催的紧，她们只来得及做了一些鸡蛋面。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们吃过饭也快点歇息吧。”萧楠合上了窗户道。 “少爷你不要总是开窗，会着凉的。”婉月提醒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萧楠这几日吃饭都是在床上由苗枫喂饭，他现在虽然能够自己进食了，苗枫还是把专门给他在床上吃饭用的小桌子搬了过来。 虽然只是简单的青菜腊肉鸡蛋面，面还是萧楠自己从未来带来应急的泡面和挂面，但是大概是饿了一天的缘故，这顿饭吃得还很香。 因为马上要熄灯了，连婉月和芦花也一并在这屋里吃了饭，苗枫还挺懂得，从萧楠的车厢里取来了火腿肠和老干妈。 “这面可真好吃！”芦花没吃过泡面，对泡面的味道赞叹不已，“为什么不给十三爷吃这个面。” “他吃挂面比较好。”苗枫道。 “我不喜欢吃泡面，你们吃吧。”萧楠也道，主要是他真的吃够了泡面，原本那个萧教授忙起来时就吃泡面，这种记忆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吃饭的时候，萧楠为了活跃气氛，说了两个其实并不好笑的弱智笑话，结果并没有人觉得好笑，芦花甚至完全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这一路上好不容易实现的一次聚餐，就这么气氛尴尬的结束了。 芦花和婉月离开后，苗枫用热水给萧楠擦了擦身体，然后与他共用一张床——萧楠这几日都是和苗枫同一张床睡觉，因为他需要的床铺面积不是很大，苗枫在他身边也能帮忙照看下。 熄了灯睡下后，萧楠反而睡不着，然而他现在翻身又不方便，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的翻转。 苗枫也没睡实，他察觉到萧楠想翻身，便把手伸，进他的被窝，帮他翻了一下。 “我这几天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萧楠道。 “没关系啊。反正我不缺觉。怎么了？失眠了？不舒服？” “单纯的失眠而已。”萧楠道，“明明我觉得很累，但是反而睡不着。” “你在车里睡太多了。”苗枫道，“我帮你按摩的时候，你就舒服得睡了好几觉。” “是吗？！我以为我只眯了一小会儿。”萧楠道。 这时，窗外响起了山寨里打钟的声音，昭示着必须要熄灯了。 萧楠反而好奇道：“你说，那个蛊车到底是什么？你有没有关于蛊的知识？” “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古代石板上，也没有记载有关蛊的事迹，大概我那一族并不想接触此类的知识吧。”苗枫道。 “我还以为是个苗人都稍微懂点呢。” “那你是刻板印象。”苗枫用手枕着头，不一会道：“的确有车队朝着这边过来了，我能听到车队的声音。” “你听力可真好。”萧楠道。 “要不要我去看看，那个蛊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苗枫问。 “我总觉得那样太折腾你了。” “哪有，我早就想活动活动身体了。”苗枫道。 “但是，那个小厮说，看了蛊的人都会暴毙，我怕你会中招。”萧楠转过头看着他道。 “我不是被你‘强化’了么？怕什么。”苗枫笑了一声。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我继承的只是一小部分伏羲的灵识，为了防止自己作为人太过无聊，伏羲封存了自己的大部分知识。所以，就算是我，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萧楠道。 “但你也忍不住不去探寻那个蛊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我就是你的双脚，替你去探查是我的责任。”苗枫道，“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下了床，悄然无声的就出了门。 萧楠只好躺在床，上等着。 —— 苗枫很快就找到了那支车队，他躲在密林的树枝上，悄然看着神秘的车队。 这车队的骡马全部被蒙住了眼睛，连牵马的人也是，全都是枯瘦无比的老人，被蒙住了眼睛，缓慢的前进着。领头的马匹脖子上戴着个铃铛，哗啦哗啦响，显得有点瘆人。 几匹马拉着一个大号的，类似囚车的东西，只是那车上蒙了黑布，严严实实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苗枫摘了片树叶，灌满了力劲扔向了那辆车上的黑布，这叶子的力道足以划烂黑布，让他看到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叶子果然如同刀锋一样切开了黑布，露出了一道缝隙，苗枫于是借着月光仔细去看—— —————— “苗枫，苗枫！你要睡到什么时候？”萧楠催促道。 他倏然惊醒，看见萧楠就躺在他的枕侧。 “萧楠？！你怎么在这里？”他讶道。 “我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喝多了？快起床吧，我上课要迟到了。”萧楠道。 “你上课迟到？”他还是一脸懵逼。 “给我穿衣服。”萧楠叹了口气道，“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我都担心你被查出酒驾。” 苗枫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他现在所在的房间是现代款式的，但是他一下床就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到底在烦恼什么。 他记得…… 记得自己是和萧楠“同，居”的人，同时也是萧楠雇来的保姆兼司机。 他掀开了萧楠身上的被子，看到萧楠身体的时候他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因为！ 萧楠此刻的身躯！ 竟然是没有四肢的！ “你大惊小怪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我身体。”萧楠蹙眉道。 “你、你的手呢！”苗枫呆呆的问，萧楠的双臂只剩下一点点不足十厘米的断臂残肢！ “手？”萧楠动了动残臂，“你是不是醉到连我刚出院没多久也忘了？难道还要我告诉你一次，我出了严重车祸的事实么？快醒醒！我现在需要你给我穿衣服！我好不容易才能重返岗位！” “你都没有四肢了还怎么去上课！”苗枫讶道。 “我没了四肢就不能做我想做的事么？你到底怎么了？是诚心气我么？我还不够倒霉么？”萧楠扭动着身躯拼命想要坐起来，但是根本使不上力。 苗枫只好认输，他迅速的帮萧楠换了纸尿裤，然后给他穿戴好衣物。 就算萧楠穿得西装革履，他的身躯也着实太单薄了，看上去那么瘦小，坐在轮椅里必须要靠固定带才能坐住。车祸不仅让他失去了四肢，还让他的脊椎折成了90度，虽然经历了很多次手术，但是他现在腰部以下没有任何知觉，没有固定带就坐不住。 苗枫就这样把他送到了他现在任教的大学。对于又瘫又残的萧楠能否继续上课，他抱有很大的怀疑，但是萧楠坚持自己能继续给学生授课，一路上还在不停的数落苗枫。 苗枫把他送进了教室，耳朵才算清净点。 他坐在门外的地上，摸了根烟出来，一边抽一边思索，他总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到底是什么呢？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还清醒着。 不一会儿，教室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苗枫连忙爬起来，打开教室的门。 只见萧楠整个下半，身都浸shi了，他的尿袋掉在了地上，洒了一地，因为苗枫没帮他固定好，导致他的导尿管和尿袋都垂落了！ 苗枫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因为萧楠竟然咬着嘴唇在哭！ 他从未觉得这么有歉疚感。 “你说得对，我不再适合做任何事了。根本没有活着的必要。”萧楠靠在车座上，有气无力的说。 “你不要这样！其实……”苗枫想说出什么安慰他的话，但是却一时语塞。 “我没有活着的质感……”萧楠咬着牙看着他，苗枫忽然停下车，注视着萧楠。 他满脸泪水的看着他：“求求你，苗枫，让我再次感到我活着……哪怕一次都好……” “我该……怎么做……”苗枫近乎呻，吟的把头搭在方向盘上说。 “你知道的……我只想知道……确认……我还活着……”萧楠哀求道，“你知道的……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那一天，我是为了你才在暴雨里翻了车……” “为了我？” “是，为了你。你发誓要永远照顾我。你都忘记了么……”萧楠喘息道，“求求你……让我解脱…… 我只想解脱……” “我该……怎么做？”苗枫再一次问道。 “弄疼我。”萧楠张开嘴，像个黑漆漆的洞。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这么痛苦……我明明……我明明不该在这里……我和你……我和你……都应该在另一个世界……”苗枫用头不断砸着方向盘道， “难道一切都是我的梦么！难道一切都这么痛苦么……” “是啊，现实就是这么痛苦……”萧楠流着泪道，“那一天……我想把你从精神病院……接出来……你一直说……自己是个一百年前的人……你那么害怕我们的一切么……甚至编造出了那么多你的幻想……”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不想你痛苦啊……”苗枫捂着自己的脸。 “你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境。梦境里，我们都没这么痛苦。如果可能，我也真的想化身成你幻想的那个人。”萧楠道，“我们……能一起去吗？我不想这么痛苦了……我们可以一起去你的梦境……对么？” “对……我们可以一起去……”苗枫骤然抬起头，他一只手握住了萧楠空荡荡的袖子，一只手抓住方向盘，踩下了油门。 “我们可以去……可以去……” 他喃喃的念叨着这句话。 车子就那样如同脱缰的野马，冲出了高架桥。 295 蛊谜 失控的车辆最终因为高度落差而在高架桥下的花坛内撞得变形严重。 车里的人因为这惨烈的车祸而惨不忍睹，肯定已经没有了生息，然而，苗枫的思绪却并未因为自己肉体的消亡而结束。 他清楚的感到自己在冲击一刹那身体粉身碎骨的剧痛，之后，他就好似一缕幽魂，在远处静静的看着那坠落的车辆。 死了么？还是自己成了一丝冤魂？ 萧楠又在哪里？ 他久久的站在那，直到周围的人都对他投以奇怪的目光，甚至对他指指点点。 他是过了很久才发觉，人们竟然能够看到他！ 而他不应该在车里“死”了么？ 他应该早就化作幽魂了，为什么人们还能看到他呢？！ 这时，终于有个巡警指着他大叫：“喂！就是你！你是变，态么！竟然不穿衣服到处转！跟我走一趟！” 苗枫低下头，这才发觉自己一丝不挂，而且，他竟然还有影子！ 在他还懵逼的时候，他被巡警直接抓住，塞进了警车。 他的头脑越发混乱了。两种记忆在他的脑海里争斗，一方面，他记得自己在妄想中创造出来的那个“西南苗枫”的身份，另一方面，他又记得自己是个在生活中苦苦挣扎的小人物。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的记忆？怎么看自己都该只是个小市民而已，那么，如果自己只是个普通市民，为什么自杀后他却又出现在这里而没有在车里呢？ 一连串的疑问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幸好，他还能说出萧教授，也就是萧楠那个原始样本体、以及他的爱人沈钧的身份和住址。 而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城市，正好是萧教授和沈钧所在的城市。 萧教授很快就赶来了。 这就更让苗枫吃惊了，因为他一直以为萧教授和沈钧是自己幻想中的人，然而事实证明，萧教授是真实存在的！ 萧教授经过了一系列的手续后，终于把苗枫领走了。 现在萧教授已经获得了驾照，上了车后，他才道：“苗枫，二楠怎么样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你还恍恍惚惚的？” “啊……我……”苗枫穿着萧教授带来的衣服，他挠了挠头，“我觉得我很混乱。我的脑子里，似乎多了一种似是而非的记忆。” “哦？你可以说给我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梳理下。”萧教授道。 “我觉得我只是个普通的现代人。但是，我却还记得我在过去发生的一切。”苗枫道。 “你最后一次见到二楠是在什么时候？”萧教授问。 “在车上，他要我带他升天。”苗枫道。 萧教授惊讶的转头看了看他道：“二楠想要自杀？这怎么可能？” “你是说哪个‘萧楠’？”苗枫呆呆的问。 “当然是我那个弟弟啊，那个家伙……”萧教授道，“复制了我记忆的那个！” “那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山寨里……”苗枫仔细回忆起来，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在掀开了那囚车一样的马车幕布后的记忆，竟然无缝衔接到了现代苦情的记忆！ “…………奇怪。”他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怎样？有头绪了？”萧教授问道。 “有一点……萧楠好似在跟我说过什么蛊不蛊的，而我正在追查一辆蛊车，就到了这里。”苗枫道。 “你好似中蛊了。正好我在做有关蛊的研究，不如我把一部分资料复印件给你，你好好看看。在我的研究里，走访过一些年迈的山里老者，在他们的叙述里，中了蛊的人似乎就是精神恍惚，并且有自杀倾向。后世把这种症状认定是一种心理疾病。 但是，伏羲都存在，谁知道蛊到底存不存在呢？苗枫，二楠就是最大的奇迹。”萧教授道。 “那么……我可看不进去你写的那些东西，还是拿给萧楠自己去看吧。”苗枫道，“我要寻找方法，回到真正的萧楠的身边。” “好吧，有什么需要给二楠带过去的东西么？”萧教授问。 “…………他又截肢了。”苗枫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萧教授险些撞车，他发出了惊呼声：“你说什么？！” ———— 萧楠在屋里等了很久都没见苗枫回来。也不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就算他打开窗子，也只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什么，因此只能继续睡觉。 这样迷迷糊糊睡了半天，苗枫终于蹑手蹑脚的从屋外回来了，并且，还拎着几个大塑料袋。 “你……你这是拿的什么？！”萧楠惊呼。 “我可能经历了你经历过的那种……死亡重生。”苗枫道，“我去了一趟未来。” “哈？！”萧楠躺在被窝里一脸惊诧。 苗枫把几个大袋子放在床上，才道：“我在看到的蛊车的一刹那，可能就死了一次，然后在现代重生。并且，我还中了蛊，出现了某种虚假记忆的症状。 你说得对，那个蛊车的确不容小觑。” “所以你……经历了什么……”萧楠借着月光，看见苗枫穿得是现代人的服饰。 “我就告诉你，我经历了什么吧。”苗枫盘腿坐在萧楠面前道。 然后萧楠就听到了一个苗枫百分百如实描述的，有关苗枫脑子里新出现的中蛊幻觉的经历。 老实说，他感到五雷轰顶的感觉。 “这……我可以确定是某种邪术将你脑子里想的事情扭曲和放大了……”萧楠表情怪异道，“但是……你的想法也……太……狗血了吧……噗……” 他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嘴，不然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你不用憋着。”苗枫歪头道，“想笑就笑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楠把头缩进被窝里，笑得浑身颤抖。 “你怎么可以这么狗血……”笑了半天后，萧楠才缺氧一样探出头问，“那么，那辆坠毁的汽车又是怎么回事？” “貌似是我的幻觉，并没有汽车坠毁在那高架桥下。我认为那只是中蛊后促使人自杀的幻觉。那个蛊车，确实会让看到的人嗝屁。”苗枫道。 “那你带来的这是什么？未来的土特产？”萧楠问道。 “是给你带的东西。实际上，我在幻觉里也得到了启发，给你买了很多纸尿裤。”苗枫道，“还有护理按摩的一些杂七杂八，比如暖宝贴按摩器，护理乳霜啥的，这都是萧教授送的，他说还会给你预定双大腿假肢的定制，叫你有空回去看看他们。” “你都告诉他们了？你可真是……”萧楠道，“但是纸尿裤我真的用不到。” “留着呗。”苗枫还觉得自己买的挺对的。 “……行吧，你觉得好就好。”萧楠不是很想和他争辩。 “我把萧教授的资料也带来了，你有空看看吧。现在继续睡觉。”苗枫说罢一头倒在床上，“真是太累人了，这种中蛊的体验……” 只能说你太狗血了吧！你脑子里都在肖想什么？萧楠看了他一眼。想到苗枫特别喜欢看娘道那种电视剧，似乎一切也不是那么奇怪了。 但是，若是真的有机会还能回到现代定居，还真的挺想回到课堂继续上课……萧楠忽然也产生一点幻想。 毕竟他的事业都在现代。 蛊车，顾名思义，车内装的是蛊，到底是怎样的蛊，能够看一眼就让人去死呢？甚至还能给人伪造记忆，制造自杀幻像。 无数谜团在萧楠的心中升起。而他有种预感，自己来到这片土地的真正意义，正在一点点揭晓。 296 笑驼子 第二天依旧是和前天一样，继续赶路。 唯一不同的是，萧楠可以看看萧教授的稿子打发下时间了。萧教授不愧是他的原型体，写论文的思路和他差不多，在自己不在的这几个月，萧教授去了一趟大概就位于自己现在所在地的深山山寨，考察了当地关于“蛊”的传说。 据说，在这片大地上，“蛊”并非是一般人在小说里看到的那种毒虫，而是一种神灵崇拜。 当地的老年人认为蛊有无穷的神秘力量，但蛊又是一种极为不祥的生物，甚至只要注视一下，都会引来灾祸。 有意思的是，有的老人提及，就在民国时期，当地甚至还有极为活跃的“蛊”的传说，在口耳相传里，大概在二十世纪初期，浩瀚的原始林内，曾经举办过一个盛大的“蛊市”，这和匪帮们举办所谓的“山市”，又是何其的重合和相似啊！ 纵观这一带的传闻，那些大，大小小的匪帮，可不就像是被困在一个瓮里的蛊虫，彼此撕咬吞噬？ 蛊是原始的基因筛选变异技术，那么，在这片大地上，最终存活下来的匪帮，和那个神秘的蛊车，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也许这个问题很快就有答案了。 苗枫在车队开动后，特意去他晚上遇到蛊车的地方进行了勘察，发觉蛊车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特殊的痕迹——蛊车经过的地带，草木都不自然的枯死了。 枯萎的痕迹朝着山林的深处蔓延，而那方位，应该就是匪帮的盛会所在地。 现在萧楠的车队有了新的向导，速度比前一天要快得多，阿妮从萧楠那得到了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喜不自胜，本要继续跟着萧楠走，但她的哥哥却死活都要她回家去，将她强行带走了。 那只能说明，他们极为忌惮那位“半面仙女”。 越往山林深入，所见的村寨也越发像土匪窝，他们的武装完备程度让人瞠目，有的匪寨甚至拥有极为先进的德式装备。他们确实没必要去外面发展，在这里什么都有。也不知道这些装备是怎么搞过来的，起码萧楠可以确定。 当地的土匪真是有钱到匪夷所思。因为越往深处走，匪帮的村寨里就越发显得现代化。 甚至有他们自己的电网，发电机，和外围的村寨简直是在两个不同的时代。 若非有了“半面仙女”的信件通行证，普通人绝对不可能穿过封，锁重重的超强火力网，一堵这“森林王国”的真面目。 但，这种先进感也是相对的，匪帮的地盘越是看起来发达，越是没有人性，他们还在实行残酷的奴隶制，大量奴隶的拼死劳作，才得以保证这些营地的顺利运作。 这种异常的发达和残酷，让萧楠觉得这里是另一个萧城。 终于距离“半面仙女”的大本营还有两天的路途，而半面仙女也直接给自己的下属发了个口令，让他们就近招待萧楠。 萧楠于是得以一窥其中一个活像是军事要塞的山寨内的情况，老实说，前几日只是路过这些匪寨，看到铁丝电网，他都要好奇爆了。 他们入住的这幢山寨，和他之前见到的那些寨子天差地别，虽然远处看就是个寨子，但却有高高搭起的竹楼炮台和岗哨，四周都是用竹墙围了起来，墙外是壕沟和铁丝网。 最奇特的是，山寨里竟然通电！ 而真正这种山区全民通电，则是要等到七八十年后了！ 车队进了要塞一般的山寨大门后，苗枫还和以前一样，把穿着长衫的萧楠抱下车。 这次萧楠终于可以近距离观察这山寨内，果然处处都有奴隶的身影，甚至还有好多大铁笼，里面关着一些奄奄一息缠着铁链的人，这些人大概是不听话的奴隶，被锁在笼子里接受处罚。有的笼子里的人明显已经死了多日，形容凄惨。 当人类的欲，望太过迅猛的发展，就会更加毫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恶念。 这里，不过是光鲜亮丽的又一个人间地狱罢了。 执掌这个山寨的，是一个看来极为阴毒的驼背小老头，人送外号“笑驼子”，距离他们大本营越近，也就意味着越受首领的青睐，这笑驼子的大名据说在匪帮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笑面虎，却极会做人，八面玲，珑的。 一看萧楠来了，他就亲自来迎接，看面相还真是个好说话的老头儿，提了个烟袋，亲自给萧楠介绍他们山寨的什么特色之类的，活像个有能耐的导游。 但萧楠靠在苗枫的怀抱里，听着他这么介绍，反而觉得尴尬莫名，那老头还不愿意罢休，非要带着萧楠去各处看看，看看他精心筑造的什么厅什么院的。苗枫本想拒绝，但萧楠捏了捏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轻易得罪人。 苗枫只好抱着他跟着老头参观了一番。这老头把自己比作老神仙，有专门的养生房，什么珍贵药材，采阴补阳之类的，应有尽有，还养着一批姿色出众的女奴，叫出来给萧楠显摆。 那些女奴虽然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在笑，都是堆着满脸的假笑，仔细留意还能看到她们浓妆遮掩下的淤青。 笑驼子就像是个大老爷的翻版，肆意享用他的权势，践踏别人来满足他的欲，望。 而他之所以对萧楠这么殷勤，无非是认为萧楠是神医，可以给他提供点什么延年益寿的法子。 萧楠被苗枫放在笑驼子自己暖阁内的太师椅上，听了笑驼子拐弯抹角的问他有什么益寿的法子，他若是警告这笑驼子多行不义必自毙、再找什么益寿法子都不如多做几件好事，这凶恶的家伙肯定听不进去。 他思忖了片刻才道：“法子倒是有，只是家传的秘学，祖训不能轻易示人。” “先生但说无妨，要是要什么好处，直说就是。小老头儿还是给得起的。”笑驼子笑嘻嘻道，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的打量萧楠，仿佛审视他是否在胡诌。 “我家祖传的方子，名叫葛洪鸿茅药酒。”萧楠道，“我家这个方子，是医仙葛洪留下的药酒方，虽然有方子，但是材料难寻，所以就算是我本家，经过这百年更迭，如今已然没有配制成功过的现酒了。” “哦？我倒是听说过葛洪这个名号。先生要什么药材，单说无妨，我给你抓了，您就趁这两天在我这里驻留，帮我配一瓶仙酒如何？” 鸿茅药酒，就是个坑蒙拐骗的野，鸡保健品，萧楠一时想到了，就随口说了出来道：“那好，我需要葛藤，三十年以上的血参，雪莲，灵芝……这些药材各自给我三两，外加十年份以上的老黄酒，才能配制。” 他故意说了这么许多药材，老头儿便认为萧楠是为了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方子，故弄玄虚，便笑嘻嘻道：“先生说的这些药材我都有，更稀罕些的，也难不倒我，只是，先生若是在我这里故意卖关子，那可就行不通了。我笑驼子想要的东西，还没失手过。 虽说小老儿好说话，但是小老儿却不是个好骗的人。”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是个江湖骗子，既然如此，我可以和你对赌，我今夜配好酒进献与你，再配合药酒于你施针，若是没有疗效，明日我就提着人头来见你。”萧楠道。 “哈哈哈哈哈……先生对自己的医术也太自信了一点吧！”笑驼子听他这么说，不仅有点将信将疑了，他还没有傻到拿自己当试验品，于是道：“我给你找个人试试。” 说着他拍拍手叫来了手下，叫他们带一个人过来。 297 伤患 笑驼子下令后，很快就有几个他的手下拖来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极其惨不忍睹，他浑身都是污，秽，一只手臂已经被砍断了，断面用烙铁烙过，焦黑皱褶，而他下，半身则湿漉漉的，散发着腐臭的味道，身上多处伤口已经溃烂不堪，他被拖到门边扔下，那笑驼子便捏了鼻子道：“哎哟哟，这个人到底被泡了多少天了，怎么这么臭？” “当家的，这个人已经在水牢里被泡了十三天了。现在天寒地冻的，他只怕只剩下半条……不，我看只能喘气了。”手下跪在地上答道。 由于那个人太过肮脏，已经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勉强分辨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笑驼子笑道：“萧神医，若是你能治好这个人，我就相信你的医术。” 萧楠没想到这老头儿真是歹毒，不仅把别人折磨成非人非鬼，还上来就给自己出这么高难度的难题，他蹙了蹙眉道：“好吧，我尽量试试。” “呵呵呵呵……那我就要好好看看神医的本事了。”笑驼子笑道。 “那就烦请大当家将这名伤患清洗干净，送到我的住处就好。我今晚就会为他诊治。”萧楠道。 “好啊，听到了没！抬下去，好好洗干净！真是臭死了！”笑驼子冲着手下喝道。 于是那个人又被拖走了。 所谓的水牢，就是笑驼子专门用来实施酷刑的地方，在这山寨的地下挖了一个地下水池，水池里的水阴冷无比，普通人泡上几日，不冻死也残废了，何况这个人又遭到毒打和折磨，还能不死，大概只能说是他有着顽强的执念。 萧楠这时抱拳道：“既然我接了这个挑战，那区区便得全力以赴，这便跟大当家请辞了。” “呵呵呵，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留神医先生跟我一起吃酒了。”小老头捋着胡须道。 苗枫于是适时的抱起来萧楠，朝着给他们安排好的住处走去。 只是他们刚一走，笑驼子就拍拍手掌，招来一个在门口等候的心腹，附耳道：“去好好看着这几个人，除了那个瘸子，其他人看来都不是善茬，尤其是那个带刀的，是个练家子。” 心腹连连点头，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萧楠进了自己的住处后，大，大的呼了口气。 苗枫将他放在已经被麟翼抬来的轮椅上，给他盖好了残腿，才道：“你是不是又装比了？那个鸿茅药酒我记得就是个骗子搞出来的垃圾产品。” “配这笑驼子不是正好吗？”萧楠道。他转动了一下轮椅，在房间里观察了一番。这房间已经有几分中原繁华地区华屋的味道了，有三进三出，除了萧楠的主卧，另外还有给随从居住的床铺，麟翼终于可以搬进来了，正在那兴奋的铺床。 “这房间真的不错。”萧楠抬头一看，竟然还有电灯，除此之外，最后面还有个单人淋浴房。现代感十足。 “我这房子竟然能够冲澡！”他兴奋道。 “貌似婉月的房里就没有，只有这里有，那笑驼子真的对主人您高看一眼。”麟翼道。 “那就叫大家都来我这里冲澡好了。这几天我觉得你们也都馊了。”萧楠道。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曾经好几个月没洗过澡。”苗枫道。 “你别说了！！”萧楠捂着脸道，“总之我先去洗澡了。苗枫，你也来吧，顺便帮我下。” 苗枫呲呲牙，要不是为了萧楠，他才不会那么勤的洗澡。 于是他先搬了个椅子放在淋浴房里，之后才帮萧楠洗澡。 萧楠冲澡只能坐在那张椅子上，他也不怎么避讳自己的身躯被苗枫看光。有了淋浴，洗发水和沐浴露也派上了用场，萧楠要大家都用一遍这些沐浴用品，务必保证每个人都香喷喷的。 由于萧楠的命令，芦花和婉月她们也来蹭淋浴，这还是芦花第一次用淋浴，在莲蓬头下还呆了半天，不知道要做什么，当婉月打开淋浴的旋钮时，她吓得惊叫出声。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在上海的浴室里见过这个！”雷雪一边给自己打肥皂一边道，“这边和上海也差不错嘛！” “是啊，这里真的发达，最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是深山老林，却连自己的发电机都有。” 芦花完全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寨子真的不一般，有的都是在传说里才听到的东西。 “这些热水，是不是得有人专门烧，才能从那个管子里喷下来？”芦花问。 “是锅炉，烧煤的。”婉月道，“以后带你去看看。等我们到了萧城，就给你在十三少身边安排个差事，这样你就不会无依无靠了。” “我这辈子……能当十三爷的下人，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芦花脸红道，“本来我都是该死的人了……就算是做鬼，我也……” “做什么鬼呢？活着不好么？十三怎么可能让你做鬼嘛，十三可是……”雷雪忽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住了嘴。 “芦花，你不要多想了，十三少不会让你再受苦了。”婉月道，“你跟着十三少这一路来，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也苦了你了。” “我不是为了享福才跟着十三爷，我是为了报恩，再说，跟着你们，其实每一日都比我以前过的每一天都要开心幸福。”芦花道，“但是我能为十三爷做的，太少太少了！我唯一害怕的，就是我这辈子报不了十三爷的大恩！” “你想的太多了。”婉月从衣架上自己的衣服里取出一对银镯，交给她道：“这是我在前面的村寨那里买的，是十三爷嘱托我，给你添点首饰，上面刻了你的名字。这里也找不到更好的首饰，你拿去戴吧。” “我……我从小到大，还没有戴过什么首饰。也没人送过我什么。”芦花双手握住婉月交给她的镯子，眼泪竟然啪嗒落在了上面。 “十三真的很喜欢送人东西。”雷雪道，“只是他送的东西，我都不怎么需要。” 三人正在聊天时，婉月道：“好了，洗好了就赶快离开吧，不要打扰十三少休息了。他身子弱，一路上本来就够折腾了，难得让他歇歇，我们别太叨扰了。” 于是三人连忙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谁知一推开门，就见到门外的中厅里竟然放着一个男人在长案几上，吓得芦花惊呼一声。 她哪里见过这种血肉模糊的身体，还是个全果的男人，连忙用手捂住了眼睛。 “这是笑驼子派人送来的‘患者’。”萧楠坐在轮椅里道。 “十三少，你要医治这个人？”婉月问道。 萧楠点点头：“但是这个人，恐怕就算在一百年后，都不一定有救。” 麟翼这时查看了一下那男人的状况，虽说他被清洗干净了，但是这人断了手臂，下半身因为在冰水里浸泡太久已经瘫痪，身上的刑具造成的伤口甚至化脓腐败，人也在发高烧，眼看就是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萧楠其实哪里会什么医术，反倒是麟翼是这些人勉强算个专家，他看了一番道：“他马上就要死了。就算是特效药都没用。” “有救是有救。”苗枫道，“但是我就怕萧楠做的太过。” “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先退下。我要为他先施针。”萧楠故意这么说，是因为不想吓到芦花。芦花闻言，依旧深信不疑萧楠懂医术，她朝着萧楠行了个礼，才随着婉月等人匆匆离去了。 其实，萧楠哪里有什么银针。 298 群策 婉月等人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萧楠和苗枫。 萧楠有点艰难的转动轮椅想要过来，苗枫便给他搭了一把手——萧楠现在体力也大不如前，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他一点都不为过。 来到那人面前后，萧楠道：“我会把上次被伏羲之力所抽离的数人精魂注入他的体内。但是我只试过注入一人的精魂，要救这个垂死的人，已经远非上次救治那个小孩的用量。后果会不会使得这个人发生变异，我也不晓得。” “你都立下了海口，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苗枫道，“倒是你现在的体力，能撑得住‘注入’么？以你的人身实行这些奇迹之事，恐怕很耗费精力吧？” “伏羲之力太过庞大，而我现在只是人躯，要实行奇迹之实，就像是让奔流的浪潮通过一个小小的阀门一样。对身为‘阀门’的我来说，确实是一种冲击。你能帮我么？你也拥有神骨。”萧楠道。 “我怎么帮你？”苗枫看着他单薄的身躯道。 萧楠握住他的手，两人五指交缠，顿时就感到好似完全共享了对方的五官感知，苗枫轻轻伸出手，就看见那些跟着萧楠的精魄光点漂浮到了自己的指尖上。 而现在他视线所及之处，看到的不仅仅是眼前的事物，还有大气中浮游循环的“异能流向”，那是伏羲多次修补大地后留下的精气，也就是地脉、森林、大气之灵。 “我们各自分工吧。”萧楠道，“只要我们的‘链接’不断开，就能分工合作。” 于是两人各自持有一魄精魂，缓缓注入眼前已经快要被死亡彻底占据的腐，败身躯内。 在注入的刹那，这个人的记忆也瞬间向两人开放，似的他们可以共享到此人过往的经历。 原来，这个年轻名叫伏久，是一个新的村寨的年轻头人，他不愿意和匪帮同流合污，只愿意带着自己的亲族和乡众过着与世无争、勤劳自足的生活，因此隐入了大山深处。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安身没几年，好不容易开垦出了梯田、猎场，日子渐渐好了起来时，土匪们却因为划地盘而至，强行逼迫他们村子上供和交苛税。伏久因此带着百姓反抗，他头脑聪明，作战勇敢，反抗匪帮的队伍很快壮大，并打灭了来侵，犯的匪帮。 难能可贵的是，他拒绝了那些残余匪帮从众的诱，惑，没有像之前的土匪那样占山为王，而是选择继续带着百姓安居乐业，由于他的品行，十里八乡受到匪帮戕害的寨子都来投靠，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一个让大匪帮都感到棘手的大聚落。 匪帮自然不能坐视这种挑战他们权威的部落出现，就对伏久进行了一波又一波的歹毒算计，在重重的阴谋算计和大匪帮的联合欺压下，伏久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挡不住，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被匪帮掠走，父母家人都被诱杀，部下被匪帮收买离析，最后他更是被背叛，被笑驼子抓住，给他下了酷刑，日夜毒打和凌虐。 伏久确实是个有着大义和仁勇的英雄，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匪帮的势力太过强大，而能够像他这样站出来还不被诱惑的人，实在太少了。 萧楠只觉得自己好似也同步了伏久的悲愤，身体颤抖个不停，怪不得他不肯死去，就算身体大部分机能都死掉了，他的大脑却还是固执的维持着最后一丝活络执念，只因为他太恨，太愤怒，太过憎恶，恨这些无法无天的匪帮，恨这些放纵恶欲的豪强，他直到最后一口气，还在向祖神声讨着匪帮的恶行—— 他的亲眷，他的父母，甚至他只有十岁的妹妹，都被匪帮剥了皮，被吊在昔日他带领村民辛苦修建的桃源般的寨子门口，那个昔日曾经充满欢声笑语、没有饥饿寒冷的山村，变成了恐怖的人间地狱—— 正是这份怨恨，让他出现了不死的“奇迹”，呼唤着祖神的注视！ 苗枫忽然松开手，萧楠立刻就失去了这种信息的“共享”，他的身躯被苗枫一把扶住，才没有从轮椅上跌落。 他微微的喘息着，半天才能说话：“苗枫，你应该看到了和我看到的一样的景象。” “没错，我看到了又一个恶的巢穴，在这黑暗的山群内蔓延。”苗枫道，“我也明白了，你为何会来到此地。” “不仅仅是因为一个受苦的人。”萧楠道，“还因为……此地的‘恶’，打破了人世的常理。 当人类打破了‘法则’，就只有我来为他们善后。他们创造的‘恶’，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控制时，便会招来灭亡了。” 萧楠斜靠着轮椅的扶手，轻轻呼了口气，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赶紧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真是，你明明是伏羲之力的本源，结果还没我能撑。”苗枫自己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身体素质太好了。 萧楠看了看覆盖着白布的伏久，他现在只有脸露出来，也不知道会恢复成什么样。 但他自己也很疲惫，便跟苗枫点点头，叫他推自己先去里屋休息。 于是这一晚，放下帷帐后，萧楠又睡得跟个死猪一样。以前他还有点失眠，甚至换了床就睡不着，自从在民国时代折腾之后，睡得倒是比什么时候都香了。 第二天他本以为天还没亮，谁料是因为起了大雾。萧楠似乎和阳光有点仇，但凡他出门，不是雨雪就是雾天。说起来，伏羲还是生自于太阳，但是却是个雨男。当他在萧城时，萧城晴天的日子一年屈指可数。 今天的雾气就和前几日遇到的一样，一米开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婉月来送了早饭，顺便帮萧楠穿好了衣服。萧楠现在肉眼可见的比以前单薄虚弱，婉月等人就对他那架躺椅一样的藤制轮椅做了些改造，给他铺上了毯子和专用的靠垫坐垫，就算他坐上去，也得给他盖了个花色还算不错的丝被，搞得萧楠觉得自己好似躺在大号的婴儿车里。 但是，还挺暖和的。怕冷的萧楠躺在轮椅上，揣着个暖水袋，觉得比昨晚冷冰冰的被窝暖和多了。 “那个伤患怎么样了？”萧楠问。 “已经放在中间的床铺上了。他恢复的很好。”苗枫道，“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难受么？” “我已经完全好了。”萧楠道。 “那你先吃早饭，再说其他的事情吧。”婉月把他推到圆桌前，从食盒里拿出了一样样的小菜和热粥。 萧楠胃口还不错，吃了大半碗粥，他这个人不喜欢剩饭，放到碗里的基本都会吃光，只是吃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苗枫，你刷牙了吗？” 苗枫撇了撇嘴道：“没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刷牙。” “啊啊阿啊啊啊啊！”萧楠忽然就崩溃了。他的洁癖还是时不时就会爆发一下。 膈应了萧楠之后，苗枫还是乖乖去刷牙了。 婉月推着萧楠来到伤患的床边，麟翼负责处理了下这伤患后续的料理，并给萧楠查看了他的伤势。这人身上的外伤基本都结痂了，最惨不忍睹的左臂也肉眼可见的已经收了口，不像之前那样流脓腐烂。 “他就像是从鬼门关被强行拉了回来。主人，您一定费了不少心吧。”麟翼道，“您自己的身体……” “我没事。”萧楠道，“啊，我也算松了口气了。” 他靠在靠背上呼了一口气。而这时，敲门声适时的响起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笑驼子派来的手下，说是来看看萧楠的“医术”到底有什么效果。 他们仔仔细细翻看了伏久的身体，不仅啧啧称奇，因为绝没有任何一种医术，能让伏久这样都发臭的快死之人，痊愈到这种地步。 他们对萧楠不仅多了几分敬畏，做了个揖便回去禀告了。 这个消息不知道令笑驼子产生怎样的震撼，但是萧楠可以断定，笑驼子实在是个老谋深算而多疑的老狐狸，因为他很快就又派人来说，要宰送来一个病患，叫萧楠医治。 更让萧楠感到为难的是，这老狐狸还说要亲自跟过来，要看他现场实行医术。 这真是让人感到窒息的行为。 萧楠听到了那个杂役的回报后，蹙眉了半天，才道：“好吧，只是我身体有点疲惫，需要休息一下，午后再让你们当家过来吧。” 杂役打量了一下萧楠，看他坐个轮椅，病恹恹的缩在被子里，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心想，你不是个神医么？怎么连自己都治不好？便答应了一声，去回报了。 待他一走，萧楠问苗枫和麟翼：“你们有什么法子么？要知道我根本不通什么医术。” “我只了解现代医学，而且这里根本没有我需要的设备。”麟翼道。 “……我会砍人。”苗枫抱着手臂，回答更离谱。 婉月思索了一下道：“装装样子不行么？首先我们需要一套用来针灸的银针。” 萧楠被她这么一提醒，倒是脑中灵光一闪。 而苗枫显然和他想到了一处去了。 “婉月，把你的金镯子给我。”苗枫伸手道，“我知道要怎么弄出‘金针’了。” “我相信你的刀法。”婉月立刻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金镯，那还是萧楠送的壕气首饰，她为了防止路上有土匪觊觎，便只揣在怀里，想不到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苗枫接过金镯子，便抽出自己的一把佩刀，瞬间将金镯切断一个口，然后生生用手劲将金镯掰直，接着他飞快转刀，若非是知道他切的东西是黄金，简直要以为他在切菜！ 一根金镯，就这样被他生生切成了几十根长长的“金针”，婉月惊喜道：“这太好了，我稍微给这些金针加工下，就能使用了。” “还需要给这些金针配个专门的盛放口袋，就是那种折叠的，像是锦囊的东西。”萧楠用手比划了一下。 “我这就叫芦花也来帮忙缝制！”婉月道。 “那我来帮忙磨磨针。”麟翼道。 “你们真是太厉害了！！比多拉a梦还强！简直无中生有！”萧楠赞叹道。 多拉……苗枫在未来待过，当然知道，萧楠竟然把自己比作蓝胖子。 299 蔓延的奇迹 芦花和婉月都是心灵手巧，精通女红的姑娘，在这个时代，女孩儿家只有精于这些缝缝剪剪的，才能算是良妻，女红简直是检验你是否是个合格女人的金标尺。 而芦花似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听说萧楠需要一个放金针的锦囊，她连忙拿出之前萧楠叫婉月在江口小镇上给她买来做衣服的锦绣绸缎布匹，丝毫不吝惜的裁开做料子。 那些布匹，都是好几块大洋一尺的精绣缎子，就算是富贵人家，也要掂量着买来裁衣，她一直好好的包在自己的包裹里，包了好几层，都不舍得多摸。如今反而怎么裁剪都不吝惜了。 由于萧楠要两个时辰内就出货，赶得很紧，芦花根本不敢耽搁，连饭也顾不得吃，拼命缝制，最终不仅做成了一个比电视剧里那些神医用的还精美的锦囊，还在上面绣了个活灵活现的五彩麒麟以及萧楠的姓氏。 单凭她的手艺，萧楠都觉得她都可以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大师了。 这时，婉月也和麟翼一起磨好了金针，并在金针粗的一端缠了红线，方便萧楠拿捏，芦花小心的将金针一根根收入锦囊，用坠了玉坠的丝带系好，双手交到了萧楠的手中。 “芦花，你的手艺太好了。”萧楠夸奖道。 芦花微微红了脸，连忙做了个万福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还需要个药箱不是？我把你平日用来放杂物的箱子改了改。”苗枫这时拎着一个被钉了皮带的木箱过来，里面都是麟翼提供的酒精，感冒药什么的药品。 “这下更像是个郎中了。”婉月道。 “……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会认得感冒药啥的，婉月，把你的护肤品拿来。”萧楠道，“要瓶瓶罐罐的才好。” 苗枫道：“我看你还缺个幡子，上面写着妙手回春。” 大家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弄好了这一切还能坐下来吃个午饭。肖晓也来了，这小子头脑很精明，记忆力还好，他若无其事的在寨里转了一圈，便打探出不少消息，还把地图也画了出来。 根据肖晓的描述，这寨子比一些军阀大帅府还严密，有人换岗，四面都是岗哨，像个大监狱。 寨子有三分之一的面积都是关押奴隶的地方，这些奴隶白天就拉出去附近的矿场干活，深夜才带回来让他们休息，因此累死饿死病死的人不计其数，甚至为这些人专门准备了一个烧煤的焚化炉。 “真是惨无人道。”苗枫道。 “对，十三爷，但是咱们就这几个人，对方几百条枪杆子，咱们还是别硬碰硬了。”肖晓道。 “当然不是现在开战。”萧楠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咱倒是不怕死，就是给十三爷提个醒……哟，今天的午饭真丰盛！好久没吃这么多好东西了！”肖晓看着一桌子的饭菜眼馋道。 这些饭菜都是笑驼子派人送来的，跟酒席一样丰盛，若是萧楠今天治不好第二例病患，这些饭菜估计就是他们的断头饭了。 但萧楠的这些个团队成员，个个都没怎么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气氛融洽。 刚吃完饭，撤了宴席，笑驼子就来到了。他打扮得像个土豪乡绅，绸缎长衫配马甲，还带了个文明帽，拄着个文明棍。还未进门，他就跟萧楠寒暄起来。 萧楠只得冲他拱了拱手。 跟在他后面的，是个五六十多岁穿金戴银的妇人。妇人极为多嘴，进屋就叨叨个不停，看什么都不顺眼似的，因为她满嘴方言，萧楠只能隐约听出来她在不停抱怨。 “这是我表姐，前几年守了寡，人老得也快了点，神医，我看你既然妙手回春，不如给我这表姐看看，让她这张脸能不能年轻点。”笑驼子一把将那妇人扯了过来。 “你这杀千刀的，老娘哪里显老！啧啧，这是哪里来的小白脸？真能给人治病不成？怎么自己也跟个半死不活的病鬼似的？”老妇撅了噘嘴，对萧楠极为不屑。 然后她发现萧楠盖腿的被褥下空荡荡的，就又尖叫起来：“哎哟哟哟！驼子你干得什么好事儿！叫这个没有脚的瘸子来给我瞧病！他自己都是个残废！” “夫人，我只是因为意外才变成这样，和我的医术却没什么关系。”萧楠道，“我到底有没有本事，试了便知。” “你让老娘试什么？万一毒死老娘怎么办？”泼辣的老妇蛮横道。 “我的疗法不需要你吃药，用的都是外敷和针灸。”萧楠微笑道。 “是啊，老夫人，您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家主人医术到底有没有效果呢？”婉月在一边道。 这时婉月已经恢复了女装，穿着当地女子朴素的衣衫，即使如此，她和芦花的容貌都不免让这里的粗俗男子看了心动。老妇打量着芦花和婉月，道：“这两个死丫头倒是水灵，比驼子收的那些个小提子都好看多了！” 芦花闻言只是低下头，掩饰自己对这些人的厌恶。 婉月则落落大方道：“老夫人，请跟我来吧。” 说着把她带到了里屋一个准备好的躺椅上。 “我可事先说好，你要弄破了老娘的相，老娘就把你们的手都剁下来，眼珠子都挖了！”老妇凶悍道。 “您放一万个心吧。”婉月拿来了药箱，苗枫则把萧楠推了过来。 萧楠道：“多年前我出了意外，身体落下重残，现在双手无力，我施针时，会让我的贴，身随从辅助，请大当家的见谅下。” “先生您尽管行医，我就是看看。”笑驼子坐在了太师椅上，早有仆人给端茶。 萧楠朝着苗枫使了个眼神，苗枫便帮他将锦囊展开，露出一排整齐的金针。这时婉月端来铜盆，和芦花一起给萧楠洗手。 萧楠的手极为好看，修长白皙，像是天生的艺术家的手。 麟翼则从药箱子里找出一个面膜，给老妇贴上。并按照未来流行的手法给她做面部按摩，弄得那老妇人舒服得哼哼起来。 洗好手后，萧楠装模作样的轻轻捏起锦囊上的金针，苗枫便适时的握住他的手腕，帮他在老妇的脸上找学位。 萧楠哪里知道什么穴位，都是苗枫拿着他的手在找而已，所以他才胡诌自己的手腕无力。 下针其实也是苗枫在下，在这一瞬间，两人再次齐心，神魂相通，将剩下的一枚精魄的一些精气导入针尖，如此循环往复，很快在老妇的脸上插满了金针，看起来还挺有点不可名状。 萧楠一边“施针”一边道：“这些金针所点的穴道和手法，都是我祖传医术所记载的经天脉冲位，可以刺激人体内的能量循环，达到回春养颜的效果。 这贴脸的药膏，是我独创的面膜，上面是用特殊的秘方制成的养颜奇药，下面我还要用何首乌精华为她进行头疗，可以让白发变黑。” “哇！这么神奇！快！快！都给我用上！”老妇已经渐渐被蛊惑了，就跟中了消费主义陷阱的女人们一样。 芦花于是又端来一盆水，让婉月用洗发膏为她洗头。 其实就是美容院里骗人的那一套。 笑驼子眯着眼观察这一切，发觉萧楠所谓的医术，的确和他之前见过的郎中太不一样了。 萧楠道：“行针需要一个时辰，大当家这么干坐着，不嫌累么？” “我就是顺便看看。”笑驼子显然也不想就这么干等两小时，笑道：“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再来。” 待笑驼子离开了，婉月便对老妇道：“夫人，我家主人行针，若是只在脸上用，便只管脸，您若是要全身都雨露均沾，就要连续施针加药浴……” “若是真有效，那我就天天在你们屋里过来针！快让我看看你们这些药到底有多大的用处！”老妇都等不及了。 “急不得。夫人。”萧楠拿起怀表看了看，“您可以睡一觉，让我慢慢为您行针。” 接下来的两小时，由于笑驼子离开了，萧楠也算是忙里偷闲歇了一会儿。 那老妇很快就发出了震天的鼾声。这时，芦花忽然发出了一声闷，哼，原来是有个男人竟然从她背后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脸惊惧的看着这些人。 这个男人就是之前还昏迷中的伏久！ “伏久，放开她。”萧楠一下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什么人！！是笑驼子一伙的！”伏久低声喝道。 “我们不是他一伙的，只是来行医的。你就是我家主人治好的。”婉月道。 “你们给笑驼子治病！也不是什么好人！”伏久的脑子里只剩下仇恨，他力气很大，眼看就要扭断芦花的脖子—— 但是，他的动作显然没有婉月快，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婉月一脚踢倒在地，并被婉月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伏久头人，我可以解释这一切。”萧楠被麟翼推到他身边道，“我们并不是坏人。我知道你的冤屈和仇恨，我的目的，和你一样。” 一听到冤屈二字，伏久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柔和的声音，会有一种让他感到他所有的重担，终于可以释放的感觉。 “我知道你的一切，伏久，我正是为了你理想而来。我知道你一生都在抗争，你想要摆脱这片大地给予凡人的诅咒，你想要用你的力量洗清污，秽，你相信简单的美好和正义，但是你却被那些恶人当做了祭品。” 萧楠来到他身边，朝他伸出手：“连你所爱的人，都被他们戕害，他们把你投入了仇恨的地狱。你那么拼命的抗争，换来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我什么……也……没有了……什么……都……我只想……我还不能死……”伏久使劲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嘶哑的哀鸣—— “祖神啊……连神都不再……看着这片大地了……为什么善良的人反而受苦……邪魔的人却踩着我们的尸骨……” “因为他们干扰了这个世界的法则！烧穿了事理的平衡！恶欲太过扩张，超越了凡人能承受的极限！所以——我来了。”萧楠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你做过我给予你的梦。你知道，你的祖先曾经与我一同踏入林海，与我一同翱翔于天幕，驰，骋在江河之上，从神代开始，你们一族便坚韧不拔，因此被赐予追随太初神灵的殊荣——你是那一族最后的遗存，唯有你们的意志之火， 还在 你的身上， 跃动。” “我梦到过……每一天……每一时刻……在水牢之中……那些梦让我活着……让我祈祷……我！ 我在梦中见过你的脸！ 你是——” 伏久顿悟一样仰起脸，瞪大眼睛，看着萧楠。 在进入这片大地的时候，苗枫曾经梦见着伏羲远古时期的记忆片段，原来，那个梦境，并非只有他见到。 “我是萧楠。我为你而来——‘狼’的后裔。” “当年追随太古原初神明的十二个部族之一。你已经是那太初十二神部最后的血脉了。”苗枫道，“也只有你，有资格呼唤——‘伏羲’。” 伏久怔怔的仰视着萧楠，终于，他恭敬的跪好，把额头抵在地板上，低声道： “灾异……已至…… 赞颂……祖神……降下……祸海……” “啊~~~~~~~我睡了好香的一觉~~~~”躺椅上的女人忽然发出了哈欠声，她坐了起来，脸上的面膜随之掉下。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女人的脸上。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她摸着自己的脸道。 “看啊，奇迹已经开始发作了。”萧楠微微一笑道。 在婉月捧来的铜镜里，女子摸着自己的脸，忽然爆发出了惊天的大笑声。 笑声大得穿透了窗户，甚至让楼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响彻山寨。 原本七老八十的老妪，竟然…… 恢复了数十年的青春！ 300 路线图 老妇几乎是以连滚带爬的速度来到了萧楠的面前跪下，抱着他的轮椅祈求他继续给自己施针，好让她那衰老的身躯也如同她的脸一样恢复青春。 但是疯魔的她却被笑驼子叫人强行拉扯了下去。 笑驼子看着表姐那张光，滑的脸庞，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他转向萧楠，目光如炬道：“神医，我知道你马上就要离开我这里，前往总把头那边，趁着还有时间，快传我秘药，为我施针吧。” 现在，他似乎终于相信了萧楠的“医术”。 “那我能否用我的医术和灵药，向您讨一样东西？”萧楠道。 “只要我给的起的，您尽管开口便是。”笑驼子笑道。 “我想要你放了那个我治好的年轻人，毕竟医者父母心，我不想我好不容易治好的病人，将来又被你杀了。”萧楠道，“这岂不是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那个人啊，可是咱们总把头下令要严惩的重犯，先生您这样的要求可让我为难啊。”笑驼子明显不想放人。 “他已经是个废人，而且看当家之前对待他不闻不问，这个人好像也不是很受重视的样子。只要您想瞒过别人的耳目，应该不是难事吧。”萧楠道。 “神医先生何以对这个人如此上心？难道是和他有什么牵扯不成？”笑驼子反倒步步逼问。 “哈，我一个外人，能和一个囚犯有什么牵扯。当家的不同意就算了。”萧楠道。 “不过，既然是神医开了口，您妙手仁心，我倒是可以保证让这个人不死，大不了让他赖活着。”笑驼子道，“您看这样可好？除此之外，我还会赠送您一箱黄金。” “那便如此吧。”萧楠点头道。 笑驼子立刻道：“您若是有让人回春的手段，可能治我这个驼背？” “除非是断手断脚我不能让其长出新的肢体，这种病症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这是先天脊柱长歪了，我医治过比你的脊柱更加扭曲的患者，最终也能让他挺直腰身，下地。”萧楠道。 “那太好了！如此就请先生快为我医治吧！”笑驼子兴奋道，他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就是拿掉那个让他遭人嗤笑、受尽歧视的驼背，哪怕他现在成了人上人，驼背依旧是他的一块大心病。 萧楠点点头：“那我立刻就为你进行医治吧。” 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人类的精魄可以用来填补笑驼子的身躯，但是，也没必要了。 笑驼子按照萧楠的吩咐，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浑身脱，光趴在之前摆放伏久的那个长桌上。 为了防止萧楠暗杀他，在实行医治的时候，他们所在那个中厅的帷帐外站满了持枪的守卫。 萧楠这一次算是下了血本，先给他的后背都贴上送给婉月的面膜，让笑驼子有一种自己已经在治疗了的错觉。 之后，由苗枫来给他的背上插满金针。这一次依旧是他握着萧楠的手在背部穴道上插针，萧楠捏着的银针，很快升腾起了奇妙的异彩。 这一次，萧楠已经没有那些人类的精魄可用，人类的精魄用来治疗人类，毕竟都是同种同源，比较不会引起什么副作用。 但是，这一次，萧楠往金针里注入的，是实实在在的伏羲力量！ 这甚至导致针下的皮肤，出现了犹如涟漪的波纹。而萧楠仅仅是往一根针里注入了些许伏羲力量而已，笑驼子的背部便整个都泛起了涟漪！ “啊……好舒服……”笑驼子发出了感慨声。 他并不知晓，此刻，他的背部已经形成了奇妙的肌肤海洋，翻腾不已！ 在两人的注视下，只见驼子的背部鼓起的畸形脊椎，渐渐的平整了下去，那根被萧楠注入神力的金针，也在缓缓的下陷，最后完全没入了他的后背。 而笑驼子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楚，越发大叫起“舒服”来。 萧楠望了望苗枫，摇了摇头，示意这一针下去，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他也不知道。 苗枫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担心。随即开始动手起出金针。并装模作样的开始揉，揉按按，手法还挺专业的。 当除了那枚深，入笑驼子身躯的针之外，其他的金针都被取出后，笑驼子的后背恢复了平整，犹如驼峰的驼背已然不在。 苗枫啪叽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道：“你起来看看。已经给你治好了。” 笑驼子甚至有点意犹未尽的爬起来，他伸出手摸了摸后背，随即，他惊喜的支起了身体。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直起腰了！ “我的驼背没有了！噫哈哈哈哈哈哈哈！！”笑驼子发出了疯狂的笑声，和他表姐不愧是一家人，笑声都那么瘆人。 这一晚，笑驼子在山寨里大摆宴席庆祝自己终于摆脱了驼背，萧楠对这种饭局都是能躲就躲，便只叫苗枫代表自己出席。 伏久已经和他达成了共识，作为当年和伏羲共进退的十二部的后裔，就和羽族的人一样，他似乎分外能和萧楠产生某种“共鸣”，他信任了萧楠的话，暂时还留在这山寨里，准备着将来伺机反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笑驼子心情很好，并没有再折磨他，而是把他发配到苦力奴隶营里，叫他去干最重的活。 此时，山寨处处都是一片喧闹，婉月和芦花本想为萧楠去送饭，却遇到了兴冲冲的肖晓。肖晓正在萧楠房里给他献宝。 原来他趁着笑驼子举办宴会，偷偷去了笑驼子的卧室，偷来了一些书信，书信上的内容还挺有意思的，写着笑驼子和其他寨主按照半面仙女的指示，在半年前就开始开辟一条秘密的通道，一直通到匪帮大市的所在地，甚至还附有一张施工的地图。 “婉月，立刻复制下这张地图。”萧楠道。 婉月接过地图，她有着过人的记忆力，过目不忘，很快就在书桌上开始临摹。 “十三爷，除此之外，那个笑驼子似乎还在求半面仙女赏赐给他什么牌子，那牌子应该是进入大市的通行证。他的信写了一半，就扔在了桌子上。”肖晓又道。 “嗯，你帮了大忙了。这个讯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萧楠赞许道。 肖晓咧嘴一笑：“能帮上十三爷就好了！” “我们这几个人，可能会颠覆当地几十年的状况。”萧楠推动轮椅来到书桌前道，“你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我是死也要跟着十三爷的。”肖晓道，“我自认为命大，闯天大的祸老天爷都不会收我，不干一番大事业绝对不会罢手的！” “芦花除非死了，否则绝对不会背弃十三爷！”芦花道。 “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会跟着我，无论我向你们展示多么匪夷所思的事么？”萧楠问。 “当然！刀山火海也去！”芦花坚定道。 “那我们就继续前进！谁也不能阻挡我前进的脚步！”萧楠斩钉截铁道，说罢，他用右手拿着的短骨扇子拍了拍自己左手的掌心。 这扇子是笑驼子为了表示感激送他的礼物之一，扇骨都用珍稀的墨玉打造，通体玄黑，扇面是上好的缎子，用金珀描绘着山水风景，另一面则是金字题诗，扇坠则是纯白的羊脂白玉配青色穗子。 这扇子是笑驼子不知道从谁家里抢来的古玩，但他又不是个文化人，平日里就收在他的藏宝库里，他见萧楠文绉绉的，便送过来做人情。 萧楠得了这东西就爱不释手，把玩不已。 “这是……十三爷新得的玩意儿么？”芦花看着萧楠把玩扇子，问道。 “嗯，是刚拿到手的，我很喜欢。这上面的玉佩和扇骨都是极品，我想亲自盘盘。”萧楠道。 “这么好的东西，若是弄脏就不好了，我给十三爷做个扇套吧！”芦花道。 “也好。”萧楠将扇子交给芦花量尺寸。 芦花摸着精雕细工的扇子，缓缓打开，只见扇子上是金色山水，她不懂这些文人的雅兴，只觉得好看，但眼一花，忽然好似看到扇面上的江水真的在翻腾，再仔细一看，应该只是自己眼花了。 301 洞天 婉月把地图临摹下来之后，神偷肖晓又把原来的地图放了回去。笑驼子也许是太高兴了，喝得酩酊大醉，被属下直接抬进了他的住处呼呼大睡去了。 本来萧楠以为要等到明天才能再次启程。 不想他躺到了床上刚眯了一会儿，就有小厮过来急促的敲门，说半面仙女派的人来接他们了。 这个半面仙女真是古怪，竟然大半夜的来接人前行。萧楠睡得迷迷糊糊的，也只得爬起来，毕竟现在还不能得罪这批匪帮。 众人都行动了起来。对于萧楠来说，他其实不需要做什么，就等着被苗枫等人换上衣物，抱到了楼下的空地上。 一到楼下，就看到空地上站了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男子，都牵着马，包着头巾，穿着一样的服饰。为首的一个人披着披风，牵过来一匹马道：“萧先生，我们这一路很险峻，过不了马车，您的行李都被骡马驮着，还请您上马吧！” “上马？”萧楠看着铺着褥子的马鞍，一时有点理解不能。他两条腿都没了，怎么上马？ “您不上马，可没法过一线天，那边就算轿子都没发抬。”那人道。 “那我背着他吧。”苗枫道，“我走得快，能跟得上你们。” “那你不累么？”萧楠蹙眉道。 “我看要不把主人的轮椅改一下，我们两个抬着你走。反正你又不是很重。”麟翼提议道。 于是他和婉月等人找来了麻绳，把两个粗竹竿和轮椅的扶手绑在一起，正好形成了一个小抬轿。萧楠就被放在椅子上，盖了好几层被子，这才能够跟着这支奇怪的队伍一起出了寨门。 夜晚的空气非常寒冷，就算萧楠缩在被子里，还是能感到寒气冻得鼻子疼。 跟着一起走的婉月于是又叫停了队伍，几个人再次给那个轮椅“改装”了一下，迅速给轮椅绑了个简陋的“蓬顶”，然后用他们自带的被单给萧楠做了个挡风的罩子。 这下萧楠还觉得舒服了一点。但是想到其他人却要在寒风中行走，他便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但就算隔着帐子，他也能感觉到，外面的山路越发险峻。由于夜里太过黑暗，只有几盏煤油灯引路，也根本分辨不出到底路途是怎么走的，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密林和山地，充斥着迷蒙的夜雾，山风呼啸不绝，甚至还要经过仅能容纳一匹马经过的峭壁小路。 也就是苗枫和麟翼这两个非凡的超人类能够抬着他在这种地方前进，否则只怕换任何都完不成这个“壮举”。 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这些人走了大半夜，也不知道到底走到了哪里，便终于来到了还算平整的林路上。萧楠觉得自己盖得够多了了，却还是瑟瑟发抖。 好在到了平整的林路上后，便有接应的马车了。接应的马车应该是这个时代的极品了，内里竟然还有暖炉，比萧楠之前的高档马车还大了一倍，但这样的马车也只有一辆，是给萧楠准备的。 萧楠于是叫芦花和婉月随自己上了车。芦花虽然之前骑着骡子，但是有的山路非要人自己走才行，她也跟去了半条命一样，跋山涉水导致她头发凌乱，浑身泥污，若不是婉月强行推她上车，她死也不愿意上来。 车厢里被分成了里外两间，最里面的有帐子隔着，还有舒适的卧铺，暖炉则在外间。 芦花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紫，进了温暖的车厢里，才渐渐觉得活了过来。婉月拿来被子给她披上取暖，并将特制的水壶放在暖炉上热着。 “少爷，你睡觉吧。一路上也冻得不轻了。”婉月道。 “你们也趁机歇歇，还不知道明天有什么等着我们。”萧楠道，说罢他噗通一声就倒下了。 婉月吓了一跳，过来查看，原来是萧楠体力不支，直接躺倒呼呼了。 这一路上雾气很大，还下着小雨，芦花和婉月衣服都湿透了，婉月叫芦花脱掉湿了的衣服，芦花依旧扭扭捏捏的不太愿意，婉月只好低声道：“你若是生病了，十三少还得顾着你。你不要给他添乱了。” 芦花这才隔着帘子脱下了外衣，在暖炉上烤着。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淅淅沥沥，雨声不绝，也不知道马车又要带他们驶向哪里，芦花依靠着卧铺的枕头，看着暖炉的火光，渐渐被睡意淹没。 萧楠睡了一会儿，便被巨大的轰鸣声吵醒。 婉月就倚靠在他一边的地垫上，听到他醒了，就过来扶他坐起来。 他们稍微打开些车窗往外看，一看外面已经是清晨了，依稀能在雾气中看到些景物。 在不远处，竟然是在悬崖峭壁上出现了一个犹如巨大虎口、高数十丈，宽百米的溶洞洞口，而他们现在走的道路，就是完全人力开凿出来，通往那“虎口”的唯一一条险峻的山路。 难以置信，半面仙女的大本营，竟然是那天然形成的超大溶洞，以那溶洞的规模，估计把两个村寨搬进去都绰绰有余。 洞口有着巨大的木门，木门上面就是岗哨，全副武装，装备精良。比笑驼子的村寨还要完备好几倍。 轰鸣声就是开启木门发出的声响。 马车进了木门后，内里果然是洞中的小镇，不是简单的几座竹楼，而是高低错落、鳞次栉比的寨楼，甚至有人工修好的各种街道，在巨大溶洞中，宛若一个世外桃源。 然而这桃源只是表面好看，内里不知道潜伏了多少罪恶和恐怖。 半面仙女，在这里的地位犹如女皇，就算马车来到了她的地盘，萧楠也不能轻易觐见她，她事务繁忙，还要预约才行。于是有专门的管事带领萧楠等人去新的地点入住。 洞内有个堪称奇观的洞中湖泊，湖泊内还生长着一些水生植物，他们的住处就挨着这个湖泊。和笑驼子的村寨一样，洞内有自己的电网，发电处，因此灯火通明。还有专门为匪帮准备的赌场，青，楼，戏院等娱乐设施，甚至有提供商品的小商业街。 这里简直就是个在洞内的繁华小都会！ 看到这里的景象，真是让人啧啧称奇。 萧楠进了屋之后，发觉一推开窗就是湖景，自己住的独门小楼还有个小平台，正好对着湖面，怎么说也是个湖景房了。 在这别有洞天里，他感到自己似乎被分派到了高价房。 这一次，洞中的匪帮对他带来的人进行了分配。男子和女子都住在不同的地方。 女眷全都跟着萧楠住，苗枫，麟翼以及肖晓则被另外安排了住处，甚至连萧楠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住在哪里。 估计是苗枫和麟翼在抬他的路上展示了非凡的身手，因此才被“特别对待”，和自己隔离了起来。 这溶洞面积很大，也无法得知他们到底被关在了何处。 但萧楠知道，不管什么样的囚笼，都绝对拦不住苗枫，所以他并不担心。 婉月，芦花，以及雷雪和萧楠住在一起，她们给萧楠铺好了床铺后，就有人送饭过来。伙食还算不错，有荤有素，都是野味，厨子的手艺也挺好。 萧楠草草吃了早饭就去继续补觉了。婉月帮他按摩了下腿，冻了一夜，他的双腿残肢都是冰凉的。 因为习惯了婉月的按摩，萧楠也只亲近婉月或者苗枫。 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有洞内的仆役送来了一个帖子，里面都是在此地要注意的规矩。 萧楠一看，便晒然一笑，因为此地的规矩和萧家差不多，入了夜就要宵禁，除了巡逻的胃病，其他人都不许离开自己的住处。而且有断电的时候。 除此之外，附近的小街他们倒是可以逛逛，他们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此。 302 交易 一般有这样奇怪规矩的地方，说明必然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存在。联想到之前苗枫中蛊的情景，萧楠甚至可以推断出，在半面仙女的地盘，说不定也有类似于“蛊车”的奇妙之物存在。 只要静静的等待，诡异的现象总会出现。 萧楠因此叫婉月先不要轻举妄动，安心住下来。他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到了第二天才算是养足了精神。 依旧没有任何关于苗枫他们的消息，雷雪无聊的都要上房揭瓦了，婉月和芦花这样受过传统封建女德教育的，反而拿起了绣花针做起了女红。 “十三，想想办法，我都快要无聊死了。”雷雪四仰八叉的躺在客厅的地毯上说。 “这种时候当然要好好读书了，我来给你布置点作业吧。”萧楠道。 “啊啊啊阿啊啊！不要啊！你这个恶魔！我最讨厌读书了！”雷雪不服气的拍打着地板说。 “认字是你了解世界的基础，快起来，上课吧。”萧楠道，“芦花也来。” 芦花吓了一跳，她从小就被灌输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从未上过学堂，没想到竟然被萧楠拉去认字。不过这也打发了她的时间，何况是她最崇拜的萧楠亲自教书，她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婉月给萧楠找了个小木板当黑板，张贴萧楠写的毛笔字，让他在自己的卧室里煞有介事的授课。 萧楠的记忆力很好，能够背诵他看过的书目，就算没有教材，他也可以很自若的给雷雪和芦花讲课，这房间里还很讲究，配了文房四宝，正好用来做教具。 雷雪和芦花比他教过的学生聪明多了，于是萧楠布置了一些作业给她们，叫她们好好练字。 他的行李在进入洞窟后都被扣押检查了，只把一些日用品给了他，零食倒是全被土匪瓜分，连同笑驼子给的一箱金子也没有幸免于难。但一些书籍，这些目不识丁的土匪觉得没啥大用，只是废纸，就没做处理。 恰恰是这些书籍，成了萧楠给雷雪和芦花的课后读物。 萧楠趁着自己的“学生们”在读书的时候，把轮椅转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象，在他住处的另一面，对着的就是那条杂货街，但萧楠此刻所有家当都被土匪搜刮了，只剩下必不可少的被褥，书籍，这些又怎么能拿到街上去消费呢？ 他摩挲着那只墨玉扇子，也只有这枚扇子，因为他贴身带着，躲过了搜查。 “十三，你是不是想去下面那条街逛逛？”雷雪问道。 “想是想，但是我们没有钱了。”萧楠道。 “那这个值钱么？”雷雪把自己的金手镯脱下来给萧楠看看。 “值钱是值钱，但是是你的首饰，我已经浪费了婉月的手镯，你这手镯放在下面，只怕连一剁草纸都买不了。这边的土匪怕是不缺金子。”他把手镯还给雷雪，“以我的观察，在这个小型的封闭社会里，以物易物怕是比金钱交易更流行。因为这里地势险峻，金子在这里也没什么太大的价值。” “以物易物……”芦花沉吟了一下，道：“那我们是否可以卖一点手艺呢？” “什么手艺？”婉月问。 “刺绣，我记得十三少很喜欢我的刺绣……额……不是我夸口，我的刺绣是跟我姥姥学的，她祖上可是前朝时刺绣庄的工娘之首，还受过朝廷的褒奖。”芦花道，“我会双面绣。” “材料呢？”萧楠问，“刺绣也需要丝线的吧？而且只是卖刺绣，不卖成品的衣物什么的，很难在这种地方卖上价吧！” “这……也是个问题。”雷雪道，“不过也不难解决，这里的人不就是追求一些新鲜的没见过的玩意儿么？就用我的头发好了。” “你的头发？”芦花讶道。 只见雷雪忽然爆发自己的“能力”，她的双眼都焕发出雷电的光辉，头发也忽然暴长，并转化为银白色，每根头发都蕴含了雷电之力，因此闪闪发光！ 芦花吓得几乎坐倒在地——她从未想过同行的雷雪竟然是这么一个……“怪物”！！ “不用害怕，雷雪是上古雷神的后裔。”萧楠扯谎道，他总不能说雷雪是未来世界的变异人种。 “雷神？！”芦花惊呆了。她虽然知晓民间的迷信，但是从未想过能亲眼所见这等异事！ 雷雪用剪刀剪下自己一大把银白色的长发，之后恢复了普通人类的样子，才道：“这些发丝都带有细微的雷电，只是能发光而已，并不电人，你们可以拿去当材料。” “雷、雷小姐！你真的是雷神的后代！？”芦花震惊道。 “嗯……十三说是就是吧！实际上，我的同类族人应该全部灭绝了，除了首领。”雷雪抱着手臂道。 “那我们可以在婉月姐带来的旗袍上用这些发丝刺绣，肯定很好看！”芦花捧着发束道。 “那就交给你们发挥了。幸好那些人没抢走我们的衣服箱子。”萧楠庆幸道。 “是啊，里面还有不少件好看的衣服，我看这个据点也有不少女流之辈在街道上出没，应该可以卖的出去。”婉月说罢就去打开自己的衣服箱子，从里面翻出一款带着荷叶袖子，点缀着闪光亮片和珠子的时髦莲色旗袍，据说这款式是上海最流行的一款。 “这衣服真是太美了！”芦花赞叹道。 “是啊！好漂亮啊！要是卖了太可惜了！”雷雪也说。 “其实这种款式在未来就不算是流行了。”萧楠的直男审美发作。 “就这一件吧！反正好看的衣服还有很多。”婉月瞥了萧楠一眼，她早就发现了，萧楠的审美能力忽高忽低，飘忽不定。 “那我们就把这件衣服命名为夜光旗袍吧。就说材料是……进口的，量子物理工业生产出来的。”萧楠道。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也好，就这么定了。这些山贼不会细究材质的。”婉月道，“我们这就开始做吧。” “那我也来帮忙！”雷雪兴奋道。 “嗯……小雪你还是好好学认字吧！”自从雷雪说要学女红裁坏了十几块料子后，婉月就不让她再学这些了。 “只有我和你们不一样，无聊呀。”雷雪不满道。 “你还是好好学文化吧。过来，继续写你的作业。”萧楠拿出了他带来的戒尺道，“写不好我可是要打人的。” “你怎么这么认真做什么？”雷雪噘嘴道。 “这就是中式教育。”萧楠啪嗒打了一下桌子，让芦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只要在他身边，就觉得一切还是那么安稳祥和。是她人生中少有的开心的时光。 “十三少，是个让人安心的人，你甚至不需要去思考，只要跟着他的脚步，信任他，就能发觉，除了他，这人世的一切，都是多么的虚无。”婉月一边下针，一边对芦花道。 “是啊，十三爷真是个奇人。我本来就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道人家，这辈子，也只能想着一个人，别人都容不下了。”芦花看着萧楠的身影，“只有他在，我才能感觉到，什么是……安乐。那些男人们强加给我的，什么妇道，什么廉耻，什么女德，统统都是假的，只有他，只有你们是真的，带我走下去吧！” “他一定会，让你离开原本的地狱。”婉月道。 ———— 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婉月和芦花就在那件原本很华美的旗袍上刺绣了发光的发丝绣，纹路精致得让人赞叹。 “哇！加上了这个刺绣，这就成了真正的高级定制了，不知道底下街道上的人，到底喜欢不喜欢这个。”萧楠道，“我真想亲自去看看。带上我一起去逛逛吧。” “你能下楼么？”婉月有点担心他的身体。 “我能不能下楼当然看你们，我总不可能自己走下楼。放心，我现在很好，只是出去透透气。”萧楠道。 “行吧，雷雪，过来和我一起抬他的轮椅，给他多盖个毯子。”婉月只好下令道。 于是萧楠终于如愿以偿的下楼了。 下了竹楼，顺着人工铺成的石板和木头街道，就能到达那条商铺街，商铺也都是竹楼门面，厉害的是，竟然还有架设起来的简易路灯。 这些竹楼小店里的摆设都有着浓郁的当地特色，有的柜台都是竹架子搭成的。卖的有日用品，布匹什么的，来买东西的大都是女子，这些女子的穿着像是底层的仆人，年纪都不大，有的人肩膀上还能看到清晰的烙印。 这表明着他们都是这里的奴隶，来买东西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帮主人跑腿。 因此萧楠进到一家布匹店时，还让店里的人感到非常奇怪，引发了围观。 掌柜的是个老头，正在抽烟袋，看到萧楠来了，他就扣扣烟袋从柜台后走出来道：“您大概就是外面传的，来咱们洞寨的大夫了。” “是啊，老板，我想做笔交易。”萧楠让婉月把包袱里的旗袍摊开，立刻引发了那些伙计和顾客的惊叹。 “这是哪里弄来的衣服？只怕不是从南方带来的洋裙？”掌柜仔细打量着旗袍道，“这是好东西啊，放在我店里，自有那个红阁子里的姑娘来选，只是，若是你肯给我家里人看病，我还有更多的好处给你。” 303 洞内黑狱 掌柜因为卖布，这里的人就都叫他老布。老布能在这种地方做生意，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胆大肯定是胆大的。这边半面仙女都没说到底要怎么处置萧楠，他就把萧楠带到了自家的院子里，给他看自己的家人。 老布拖家带口，把老婆孩子都带来了，还很能生，有五个小孩。其中一个小孩得了伤寒，已经高烧好几天不退了，吃了什么草药都没效果。 在这样的山里条件下，不管到底他们军事装备多强大，医疗条件依旧很恶劣，因为没有医院或者大夫会愿意来这种地方。这个时代，一个小小的感冒，可能都会要了人的命。 萧楠看了看生病小孩的状况，道：“我带了一些药来，可以让他退烧。” 说罢他嘱咐了一下婉月，婉月便回去他们住的小楼，拿来了萧楠从未来带来的退烧药给小孩服下。 其实这小孩子的病在未来并不算得上什么大事儿，就是普通的伤寒发烧。药片的效果还不错，不到两个小时就见效了，高烧渐渐退了下去。 这下老布对萧楠是神医的传闻深信不疑，当然要赶紧巴结上，道：“先生，你若是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如果不嫌弃，在我家吃顿饭吧！” “这也未尝不可，”萧楠笑道，“我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正想找个人问问。” 老布很会得寸进尺，道：“那先生您顺便再给我老婆和几个家里老人号号脉……” 萧楠虽然不会真的看病，但是也知道一些古代大夫的基本说辞，于是真的打肿脸充胖子，给人把脉糊弄了一下，提了一些现代社会充斥的各种似是而非的养生建议。 老布吃了没文化的亏，纵使他再精明，也没识破萧楠是个假大夫。 倒是萧楠从他嘴里套出了不少情报——这洞寨是半面仙女的大本营，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半面仙女也因占据地利，成为这片林海山区的七大土匪头子之一。 她年纪轻轻，却极为会树立自己的威严，洞寨内虽然土匪花天酒地，但却铁律如山，她本人很少露面，神出鬼没，并把周边村寨一些用得上的人集中到洞寨里，供她调遣，用不着的老弱妇孺，就统统杀害，那些青壮年就沦为她的奴隶，年轻漂亮的少女，或者为奴，或者成为土匪们玩弄的“玩具”，被关在名叫“红阁子 ”的楼寨内。 按照老布的说话，萧楠是笑驼子引荐来的神医，恐怕来了就出不去了。 “若是在这里呆习惯了，也就习惯了，其实只要像我一样，老实做活，也就没什么心思了。每个月都会给面粮油米肉，吃喝是不愁。我们还可以自己在这洞里的泥地上种菜。”老布道，“这洞里也不算多黑，你看，那湖上面就是个天然的天井，若是到了日中午，太阳光会把整个山洞照亮，还能晒晒太阳。” 看来他和之前萧楠在大帅府花园里遇到的花匠一家一样，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被囚禁的生活。 但老布这种人，应该算是这个洞寨里的上等人，不愁吃喝，也没有遭到什么压迫，甚至还有几个小厮供他驱使，那些干苦力的奴隶，却未必如同他逍遥了。 老布之所以这么受到重用，就是因为他懂得算写，算账很快，这条街上所有的小铺子其实都是他在管理，他自己的布店也是最大的一家。但在这洞寨里，每个人都有自己专门的活动区域，谁也不能越界。 就宛若萧楠现在也只能被允许在这条街附近活动一般。 老布这个生意人很会做人，也不知道他囤积了多少东西，总之在他家吃了一顿白菜肉馅饺子之后，老布还大方的送给了萧楠一些食材。他家做的饭的确好吃，因为每个月发放给他的东西确实是山里的精品山货。 饱餐一顿也得到了情报，萧楠才终于回到自己的住处。 婉月点着了暖炉，让空了一天的房间里多了些暖气。 “平日里我们那，也只有过年才会吃这样的饺子。”芦花对美味的饺子还意犹未尽。 “我们家以前也是。这山里的食材确实好吃。”婉月道，“只是，这些食材运送进来，不知道又要奴役多少人。” 萧楠点点头道：“没错，这些土匪的优渥生活，都是建立在被他们变成奴隶的百姓血汗和人命之上的。 我们还要等待时机，起码……现在我们可以自己包饺子了。” 这一天就这么要结束了，没想到晚上又有一个少年被派过来伺候萧楠，这名少年约莫十八岁左右，看起来壮实憨厚，说话结结巴巴的，就跟不敢说话似的。估计以前一定是个身强力壮的英俊少年，但在这洞寨里也不知道他受到了怎样的折磨，话也不能说出几个字，而且一只耳朵已经没了，连带半张脸都是伤疤，显然是烙铁酷刑导致的。 他过来就是负责一些杂活儿，萧楠身体不方便，有他在反而轻松一点，比如盥洗什么的，就可以交给这个叫阿蓝的年轻人。 只是这个地方洗澡并不像是在笑驼子那方便，小楼里也没有独立的淋浴系统。但整个商业街区却有自己的锅炉房，可以去拎热水。 和商业街遥遥相望的更高处，就是红阁子，那边夜夜笙歌，是土匪花天酒地的地方。 然而萧楠也只能看看而已，并不能离开这条街以外的区域。 他倒是一个不觉得闷的人，困于残疾，他已经习惯了被局限在一个地方，若是换了性格活泼点的人，只怕早就憋不住要闷死了。 阿蓝帮萧楠打来了热水，帮萧楠在卧室里盆浴。经历了很多事后，萧楠虽然不太情愿别人看到他的残肢，但如今这种状况也不得不为了效率着想。他主动脱了衣服，让阿蓝把他放在木盆里。 阿蓝做事挺认真，仔细的给萧楠擦了身体，由于他很卖力，把自己的衣服都弄得被水打，湿，萧楠叫他把外衣脱，下来再帮自己洗澡，然而阿蓝听到这句话，却浑身发抖起来，最终他咬着嘴唇，把自己的衣服全脱，光，露出了一身的疤痕——那些疤痕有烙铁留下的，有鞭痕，还有割伤，最可怕的是他下，腹部的一道烙铁伤痕，狰狞恐怖，一路蔓延往下。 萧楠看见时都呆了，因为这恐怖的伤痕，使得阿蓝失去了男人的标志物，而他身后更是有更加残忍的折磨痕迹，昭示着他曾经被怎样虐，待。 他大概是被折磨得怕极了，竟然跪下来，颤声道：“老、老爷……您……要我……怎么服侍您……我……我不怕……疼……您随意……玩……我……” 萧楠睁大了眼睛，半天才道：“我……你帮我洗澡就好了，穿上衣服吧。” 说罢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阿蓝的肩膀：“以后，不会有人再打你了。” 这句话，竟然让阿蓝瞬间就崩溃了，也许是进入洞寨后再也没有人对他这么温柔，豆大的眼泪不断的滴落，他紧紧咬着嘴唇，却不敢发出一声响。 他给萧楠擦好身体，穿好衣服抱到床上后，萧楠盖着被子，依靠着靠垫，问他道：“阿蓝，是只有你一人被折磨成这样，还是其他如你一样的奴隶都是这样？” 阿蓝跪在地上，胸口起伏，咬牙半天才艰难的说：“一起来的……男……孩……没选中……就……做奴隶……砍了……这里……有的人……熬不过……死了……” “选中做什么？”萧楠问。 “杀……人……我……我不肯……杀……就当……奴隶……”他说着忽然趴在地板上大哭。 原来被抓紧这里的少年少女，女的被拉去做昌伎和婢女，男的要么杀人，被训练成心狠手辣的土匪，要么被阉割，成为苦力，甚至像阿蓝这样，饱受摧残，供人发，泄，兽，欲。 “我知道了，你以后是专门服侍我的么？”萧楠问道。 阿蓝深深的点点头：“我……伺候……老爷……” “那我绝不打你，你不要害怕。”萧楠说罢叫来了婉月，叫婉月安排阿蓝先去吃夜宵。 阿蓝脸上还挂着眼泪，呆呆的跟着婉月去了厨房，正好他们还剩了一些饺子，都给了阿蓝。 阿蓝狼吞虎咽一般吃完了，也不知道他到底饿了多久。婉月示意他慢点吃，并问道：“阿蓝，你平时吃的都是什么？” 阿蓝摇摇头，半天才道：“猪……吃什么……我们……吃什么……” “太不像话了！你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吃饭吧！反正你也要在这里住下。”婉月气愤道。 “你们……是……好人……会……被害……快……逃……”阿蓝一把抓住婉月的袖子，嘴里还塞满了饺子，激动的说道，“这里……好人……都被害了……” “这里哪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安心住下，好好照顾老爷就好。”婉月摸了摸他的头道。 “你……像我……阿姐……一样善良……”阿蓝流泪道。 “你阿姐呢？在洞外么？”婉月问。 “她……跟我……一起来……死了……”阿蓝捂住了脸，痛苦的哭诉，大概他这几年来说的话都没今天多。 “被……烧死……他们……要我……杀阿姐……我不愿意……他们烧死她……在我面前……”他越说越伤心，最后甚至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也发不出一声哀嚎。 “这里真是地狱……就像我曾经见过的一样……”婉月瞪着眼睛喃喃道。 “是……地狱……我……不能死……阿姐……叫我……活下去……”阿蓝仰起脸，“我……对不起……阿姐……死的……本来……该是我……” 304 洞内高手 苗枫和麟翼以及肖晓被带到了一处不见天日的寨屋之内，这些寨屋都围成一个大圈，像是土家族的那种土楼，大铁门一关，这里就是个彻底的独，立堡垒，内里都是一些人高马大，看来训练有素的打手，都在忙着训练，有的打沙包，有的练搏击。 这应该是个大型训练场，也是这洞寨内训练精兵的地方。 “苗枫，你说他们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是做什么的？”麟翼道。 “大概是要我们成为他们的打手吧，也就是萧楠是个残疾人，所以没被揪过来。”苗枫道。 “不许废话！快走！”押着他们的几个土匪喝道。 他们被一直押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柜台的地方，柜台上坐着一个侏儒，正在登记什么，看到他们就问道：“你们是新来的吧？都有什么特长？叫什么名字？” “我叫苗枫。擅长砍人。”苗枫背后就背着他的两把刀，一把是精钢长刀，一把是神骨之刃。 “麟翼，擅长……嗯……咬人吧。”麟翼道。 苗枫瞥了他一眼。 “我叫肖晓，我擅长……哎嘿，我没啥擅长的。就是个跟班。”肖晓挠挠头嘿嘿笑道，“两位老大要罩着我啊！” “奇奇怪怪的，好了，这是你们的名牌。拿着，去试炼场等着吧，若是你们有命出来，就把这牌子再交过来。”侏儒扔了写了他们三个人名字的木牌过来。 “我们不是跟着主人来给什么仙女美容的吗？怎么把我们当狗使唤？”麟翼道。 “哼哼，这地方的人讲什么道理，只怕他们甚至不打算让我们离开，而是让我们卖命。萧楠真是会没事找事。”苗枫抱着手臂抱怨道。 “你们三个！过来！”这时有个穿着皮衣的大汉朝着他们招呼，把他们带到了通往地下的旋转楼梯上，一边走一边介绍道：“你们既然是新来的，还直接进了咱们的武士堂，说明上头重用你们，等下给大爷们好好展示你们的本事。记住，擂台上只有生死，若是对方不死，你们就死。 来这里都是手上沾了血的，你们不会是那种连人都没杀过的嫩瓜吧！” 肖晓闻言，心中一惊，而这时苗枫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惊慌。 在这三人之中，似乎默认苗枫是老大，麟翼虽然偶尔不服气苗枫，但因为打不过苗枫，只能也像跟班小弟一样跟着他。 “我们是不是棒槌，等下试了就知道了。不过我们三个是一起。”苗枫道，“要上也是一起上。” “老子管你们是不是一伙的，反正等下只要你们有本事在台上活着就好。”那个大汉满身都是伤疤，一脸横肉，一身戾气，也不晓得手中结果了多少人命。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似乎人性早已微不足道，只剩下尽情厮杀放枞的野兽本性，而能够在这地下擂台上最终活下来的人，就如同蛊坑里胜出的那一个，将来就是这个寨子里的精兵强将！ 等到三人经过漫长的台阶终于来到所谓的地下擂台时，发觉这地下就是一个中空的大厅，中间有个八边形的石台，每个角都有个石柱，有粗，大的铁链围住了台子，那就是他们即将上去厮杀的地方。 在大厅的四周有不少个铁门入口，还有一些穿着怪异的男子，坐在台下的桌子前喝酒聊天，好不惬意的样子。 一看他们来了，就有个正在嗑瓜子的精瘦男子叫道：“叫几个正在练的过来，跟新来的过过手。” “正在练的？你们是不是太小看我们了？”苗枫道，“想要验证我们的本事，怎么也得叫你们这里的第一高手出来过过招。” “兔崽子！你口气怎么这么大！”瘦子骂道，“什么来历！” “是笑驼子推荐来的人。”带路的壮汉道，“我看他也是个练家子，猴子，叫你手下的好手过来练练。” “嘻嘻嘻嘻嘻！！找死！真找死！”瘦子旁边的一个尖牙少年大笑起来，“这几个人，细皮嫩，肉，看起来很好吃~我倒是想尝尝味道，都一个月没吃到好吃的人，肉了~” 他话音刚落，竟然违反重力一般窜上了旁边的石壁，简直快如闪电！ “看来你也喜欢咬人。”麟翼笑着呲了呲牙，露出尖利的虎牙。 那少年脸部都是纹身，看上去极为骇人，和他闪电般的身手相比，还有他手指上锋利的精钢指套。 当他一跃而下，直扑苗枫的时候，身形却在半空中骤然折返——那是因为麟翼忽然从他背后闪现，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没人看得清麟翼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没等众人发出惊讶的叫声，就见那个少年像个纸人似的被麟翼轻易撕碎，胳膊和腿分别被抛到了不同的地方，最终掉落在地的，只有他那个连头颅和四肢都俱无的躯干！ 而他的人头则被麟翼重重拍在了石桌上。 麟翼嘴边都是鲜血，森森笑道：“这就是你们的高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瘦子疯狂的大笑起来，“笑驼子带来了不得了的人那！” “猴子，我看你也没必要叫你的手下出来了。这三个人，可以直接带去见仙姑了。”那个带路的大汉抱着手臂道，“见了仙姑，只怕这三个人要爬到我们头上了。” “嘻嘻嘻嘻嘻嘻……那以后可要好好计较计较了……”瘦子哧溜了一下嘴巴，“没想到小猿死得这么快，亏得我从小把他栽培起来，这人头不能浪费了，晚上吃‘猴脑’吧~嘻嘻嘻嘻~” 肖晓看着眼前的场景，吓得躲到了苗枫的身后。 “那个残废的大夫，真不是等闲之辈，竟然能带着你们这样的高手前来。”大汉这时忽然对苗枫道，“哼哼哼哼……你们来也是来对了。仙姑会对你们很‘关照’的。” “你们说的‘仙姑’，就是半面仙女吧。”苗枫沉着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了。” “放心吧，会让你们如愿的。”大汉森森一笑，“我叫刀虎，在仙姑召见你们之前，你们就先跟着我吧。” “苗枫。”麟翼这时已经动了杀机，阴森森的看着苗枫。 “先听他的吧。这也是你主人的意思。”苗枫道。 一听到主人二字，麟翼顿时就收起了野性，只是不满的“切”了一声。 “主人？这样厉害的高手竟然会认那个残废当主人？有趣，有趣。”刀虎哼笑了一声。 苗枫等人被安排的住处，就在这个圆形的寨楼中的某一间房间内，除了不能离开这个寨楼，倒是可以随意走动，甚至还能随意厮杀。伙食很好，每顿饭有酒有肉，据说楼上还有专门赌钱和厮混的地方，只是这里的人一言不合就杀人，甚至路上看谁不顺眼都能打起来。 简直是个彻底没有任何规则，只有强者为尊的小社会。 自从目睹了楼梯上就有刚刚被杀死的尸体，肖晓倒是不敢出屋了，连看到端来的肉，都不大敢吃。 “苗老大！你说！这些肉会不会是人，肉？！”肖晓的脑海里还回响着瘦猴的可怕言语。 麟翼倒是先吃了一些，才道：“我熟悉食材，这些只是猪肉和鸡肉罢了。人，肉其实不怎么好吃。” 这个发言又让肖晓颤抖了一下，越发觉得麟翼瘆人。 麟翼来自人类社会崩坏、人类苟延残喘、道德沦丧的末世时代，甚至，他对于目前所处的环境，并不感到陌生，在他流浪的时候，谁知道他到底吃过什么呢？ “萧楠不知道怎么样。他还不适应现在的身体，不知道婉月能不能好好照顾他……”苗枫则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他终究还是有点担心的。 “婉月是个很强大的人类，我相信她能照顾好主人的。”麟翼道。 “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萧楠他……”苗枫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还是不要告诉麟翼他们，萧楠刚刚在数日前才经历了又一次截肢，现在还虚弱得很。 “好吧，我相信婉月。”苗枫道，“吃过饭，我们去附近转转，看看周围的环境。”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萧楠的影响，他也变得有点在乎这些所谓的情报了。哪怕只是看看周围的情景，以后跟萧楠描述也好。 “那你们不要留我一个人在屋里啊！苗老大！我身家性命全靠你们了！”肖晓紧张道。 “放心吧，你死不了。”麟翼已经开始大口吃肉了。 —————— 萧楠凭栏远眺，其实在这昏暗的洞窟里，他也看不了多远的地方，他只是在想，苗枫此时身在何处呢？又经历了什么？ 以苗枫和麟翼的身手，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他还是相信苗枫的。 他一边思索，一边把玩着自己喜欢的那把墨玉扇子。卧室里的芦花一边做着手里的刺绣活儿，一边负责看着萧楠，防止他不舒服时叫不到人或者从轮椅上歪倒。 “十三爷，您的扇子套我做好了。”芦花看萧楠看着窗外半天没动静，担心他是不是乏了困了，便轻声提醒一下，“要不您去床上躺着吧，这样要是睡着了，容易着凉。” “啊，这么快？我看看。”萧楠这才回过神来，微笑道：“我没事，再躺着我觉得我骨头都要酥了。坐着轮椅，我还能锻炼下手劲。” 他自己拨动轮椅的侧轮面对着芦花，接过了芦花递来的刺绣扇套。 “真好看，我觉得你一定会成为工艺大师的！”萧楠夸赞道。 “大师什么的……奴婢从来没听说过女人能当什么大师。”芦花不好意思的笑道，“哦，对了，给您熬得参鸡汤都快凉了，您还是趁热喝了吧——现在煲汤还在暖炉上热着呢。” “你自己喝了吧，我实在是喝不惯那个味道。”萧楠露出“饶了我吧”的表情，“我从来不喝那个，婉月也是知道的。” “但是这是布掌柜特意送来的。而且对您的身子也很有滋补好处。”芦花劝说道。 “那我把鸡吃了吧。反正我是不会去吃人参的。”萧楠道。 “那参汤怎么办？” “你们吃吧。”萧楠倒是一点都没有上下之分，他平易近人得很，和那些地主老爷完全不一样，好似完全没有什么尊卑概念。 “哎……婉月姐说湖里有鱼，您又爱吃鱼，那下次弄来些，熬鱼汤给您喝。”芦花道。 “这么冷的天，等天暖和了再说，我不是个很挑嘴的人。”萧楠道。 “可您连参汤都不喝。还说自己不挑嘴？”也许是和萧楠在一起相处时间久了，芦花胆子也大了一些，和萧楠说话也从容多了。 “哈哈，你这丫头，真会挑我的纰漏。”萧楠想要把轮椅转到客厅，但是客厅和卧室之间有一道很浅的门槛，他的老式轮椅怎么也转不过去。芦花见状连忙过来帮忙，使得他顺利到达了客厅。 萧楠隔着被子摸着自己两条大腿残肢，若是苗枫还在还好，这种感觉不会太强烈，此时他真切感受到了寸步难行。 “十三爷，您腿疼了么？”芦花细心的问。 “没有，我只是有点感慨，我想出来活动活动，却连个门槛都没法过。”萧楠道。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都会照顾您的。”芦花连忙给他掖好了盖腿的被子，“我去叫婉月小姐来，给您揉揉腿。” “不用了，她和阿蓝还有雷雪在忙吧，不要打扰他们。”萧楠道，“我就是活动一下。” 他说罢在客厅里又转了一圈，适应下自己推轮椅的手感。 这时楼下厨房的香气渐渐飘过来，芦花深深的闻了一下，道：“好香！不知道婉月小姐会根据老爷给的食谱做出什么好吃的来。” “你就好好等着看吧。”萧楠道。 这时，忙了大半天的婉月和雷雪端着大铁盘上了楼，顿时，香甜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客厅。 “我们成功啦！十三！这就是咱们利用手头有的材料做的蛋糕！”雷雪兴奋道。 “正好，你们可以就着鸡汤吃蛋糕，也算是下午茶了。”萧楠道。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人参？”婉月立刻就发觉了细节，萧楠是不怎么吃人参。 “那个布掌柜不知道你的口味，瞎送这些。”她叹气道，“好吧，我们分吃了！你先来尝尝我们用这里的鸡蛋做的蛋糕！白糖在这里可是很金贵的东西！” 于是他们人手一只刚从原始的土烤炉里出炉的自制蛋糕，竟然还开起了煞有介事的下午茶会。 就算和萧楠相处时间久了，婉月还是觉得萧楠真是个奇人，这种地方还能做蛋糕吃下午茶。 不过大家都很开心就是了，尤其是阿蓝，高兴得手舞足蹈，平日里不怎么舍得吃喝的芦花也足足吃了五六块蛋糕，甚至后悔自己没去学怎么做这个西洋糕点。 “这种食物……以后会全中国都风靡的，不用特意学，就是费糖。”萧楠道，“不过糖吃多了也不好。” “那可真是金贵的糕点。又要鸡蛋又要面又要白糖的。”芦花道，“若是以后有卖的，也肯定只有大户人家吃得起。” “还要加很多酥油。”婉月补充，“还有芝麻。说起来，还挺浪费物资的，这样真的好么？十三少，一来到就用他们给的东西做蛋糕？” “…………我觉得没问题。”萧楠厚着脸皮道，“反正我们又不是久住。” 305 悲惨男伶 洞寨到了夜晚，气温飘忽不定，竟然比在外面还要难以预料。这天晚上，就忽然飙升了气温，像是初夏一般热。 萧楠就跟气温赛跑似的脱下了冬衣，换上了单衣。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热，但阿蓝说这种情况很常见，这洞窟内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变幻不定的温度，忽冷忽热，因此很多体弱的奴隶撑不住，就得了风寒丧命。 换了夏装后，萧楠也不需要盖腿的毯子了，轮椅上的垫子也都撤了。 但是他并不急着睡觉，因为布掌柜叫他自己家里人来传了个口讯，说是晚上会有个很厉害的大人物来拜访萧楠，而这件事很隐秘，最好不要声张。 萧楠只得坐在窗口前等着。 这时，他发现在深夜的洞窟内，除了路灯，还有一些幽幽的光点在漂浮着。那些光点都在靠近这边，绝对不是萤火虫，而是萧楠很熟悉的，跟着他很久的人类的“精魄”，那是一些死于非命的人的生体能量，因为死于非命，身体蕴藏的能量没有因为衰老而耗尽，就飘散了出来。 除了萧楠和苗枫，一般人是无法看到这种“精魄”的，大概因为萧楠是伏羲的“化身”缘故，这些还没有燃烧殆尽的精魄纷纷汇集过来，若是这些人死于伏羲之力，那么就会被剥离出完整的精魄，也更大，和更明亮，而寻常死去的人，精魄犹如萤火，若是不尽早收集，很快就会被地脉吸收，或者散于空气。 萧楠缓缓张开自己的墨玉玄扇，以扇子来收拢这些即将散逸的精魄。这些渺小的精魄，最终化为扇面上的一点图案，隐于画面之中。 “少爷，您热么？我给你扇扇吧。”婉月拿来了一把蒲扇，在他身边轻轻扇着。 “没事，我不是很怕热。”萧楠收好了扇子道。 由于衣服单薄，他的残肢轮廓在长衫覆盖之下显得更加明显了。但他带来的盖腿的毯子都太厚了，这么热的温度下，再捂着腿只怕要长痱子了。 萧楠看婉月在盯着自己的腿看，便猜到了她的想法，道：“没关系，别人看也看了，没什么大不了了的。若是盖着东西，我还嫌热些。” “等下那个人若是来了，八成是找你看病的，这次你该怎么圆过去？”婉月问道。 “我看看再说。放心，总是有办法的。”萧楠自信道。 婉月于是坐在一边继续给他扇扇子，不时给他擦擦汗。这时，芦花已经过来禀告道：“十三爷，那个‘客人’来了，就在楼下，马上就要上楼来了。” “我这就过去。”萧楠点点头，婉月便推着他来到了客厅。 这时，只见两个奴仆用一个板凳抬着一个男子进了客厅，那个男子一进来，就示意两个奴仆退下，只留他一个人在客厅面对萧楠。 这个男人长得极其俊美，就算瘦得脱了相，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还是能看得出他一般人好看太多。这么热的天，他却穿着厚厚的衣服。萧楠看着他的身体，发现这男人和自己一样，都是没有双腿的。 只是他截肢的位置更高些，因此看起来像是真的只有半个身躯。 “你就是新来的大夫？我都以为你是半面仙女招来的新姘头。”男子也打量着萧楠，他的嗓子很沙哑，说话也很费力。 “我声音不好听，因为我被硬灌了哑药，烧坏了嗓子。”男子自嘲的笑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萧楠摇摇头，男子不悦道：“三五年前，我可是唱红了这江南江北的金嗓子，我的戏票千金难求，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因为我足不出户，很少听戏，你莫怪。”萧楠道。 “你的腿不是被半面仙女砍断的么？”男子扬了扬眉毛，“凡是她看中的男人，若是不和她的心，想要逃跑什么的，她一定会摧残那人到生不如死。我逃了两次，第一次毒坏了我的嗓子，第二次就砍了我的腿。” “我是因为别的缘故落下了残疾。”萧楠道。 “哈哈哈！那当心你若是忤逆了她，被她砍下你剩下的物件！”男子冷笑。显然他被折磨得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 “你找我是来看病的么？”萧楠问。 “看病？我巴不得早死！我是想来问问你，有什么毒药之类的东西给我，我要和半面仙女那个恶魔同归于尽！”他恨恨道，“你是大夫，你应该懂得，我要你告诉我，就算是我这样的残废，也能取人性命的法子！” “你这要求可真是奇怪，我是大夫，又不是杀手，我只会救人。”萧楠拍了拍手中的折扇道。 “你不答应我，依照你的脸蛋儿，早晚也是落入半面仙女手中的结果！你觉得你能比我下场好到哪里去！我若杀死了她！你也能得到自由！”男子咬牙切齿道，“她毁了我的一切！我要她和我一起下地狱！” “我觉得，她既然允许你来见我，说明她根本不怕你使什么招数对付她。”萧楠道，“你虽然表面上打着来看病的名义，但是若她连你的伎俩都看不破，是不可能组建起这么庞大的组织势力。 如果，她真的在乎你，就不会让你来找我，而是叫我去找你，这说明，她已经不怎么在意你，你就算是接近她，都没有机会，所以你求我的东西，一样都实现不了，全都是空谈。”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男子激动的叫道。 萧楠打开扇子道：“而且，你扪心自问，你真的认为，半面仙女，还是个—— 真正的人么？” 男子闻言睁大了眼睛：“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是来救人的人。只是我救人的方式不仅仅是治病。”萧楠道，“很有可能，我所要做的事情，正好称了你的心愿。” “你究竟是谁？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懂……就算你是别的土匪派来的人……你也不可能达成我的心愿……你只会和我一样！”他绝望的抓着自己的残腿道，“没有人能够……” “那你还说你可以杀了她？现在却又告诉我，没有人能够杀得了她，你这个人，我看已经精神出问题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给了你毒药，你就可以结束自己的性命，离开这个世界一了百了？ 我猜，尽管半面仙女对你已经不感兴趣，但是你作为她的‘藏品’，她还是不会轻易让你死的。你啊，真的是求死不能。”萧楠摇头道，“你既然已经不怕死了，不如告诉我，为什么你又说没人能够杀得了她？” “因为，凡是她特意召见的人，都会被她蛊惑，再也不能背叛她！”男子道，“如果她真的以为你是对她有用，或者有威胁的人！你就这辈子都会对她死心塌地！” “那你呢？你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呢？”萧楠问。 “因为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男宠！我就像虫子一样！她从没把我放在眼里！你若是入不了她的眼，就和我一样！”男子越说越激动，忽然开始剧烈的颤抖，他的身体摔下板凳，在地板上抽搐起来，并不断发出哀嚎挣扎不已，断断续续叫着： “给我……给我……药……给我……我受不了了……啊……让我死……” “这是毒瘾发作了？”萧楠讶道。 “老爷！外面的那两个人已经走了！他们不见了！”芦花看了看窗外道。 “这也许是对我们的试探，就像是笑驼子反复试探我一样。”萧楠道，“把他先抬到八仙床，上。” “我去拿老爷的金针。”芦花道。 “用不着了。”萧楠道，“我知道一个法子，可以救他。你们去准备热水，婉月，你推我下。” 婉月点点头，推着萧楠进了卧室。 阿蓝把那个男子放在了八仙床上，男子起初还挣扎，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抽搐的份儿了，他无力的任由别人摆布，哪怕阿蓝奉命把他的衣服都解开。 他的两条腿几乎截到了大腿根，留下了可怕的疤痕，显然是被粗暴的方式砍断的。 而他的身上也是遍布着各种伤痕，瘦的几乎皮包骨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条教，在毒瘾发作中，别人一碰他的身躯，他就禁不住绷紧了腰，身，不断流出口水，下，身不停的抖着，状态让婉月看了都脸红。 阿蓝见状，就吓得赶紧离开了卧室。萧楠摸了摸他的身体，发觉他皮肤滚，烫，而照他现在的状况看，不出半年，估计就彻底被玩死了。他应该在平时都被灌了什么药，才会有这么敏，感的表现。 诚如他所说，他真的是被搞成了彻底的男宠。也不知道他被喂了什么药，竟然有这么离谱的反应。 “快……让我死……让我死啊……”男子微弱的呻，吟。 “婉月……给我拿块干净的毛巾来。”萧楠道。 “十三少，你该不会要帮他……”婉月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难道让你们来么？”萧楠道，“快去吧。” 婉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脸色尴尬的拿来了一条毛巾。 萧楠用毛巾包住他的身体，缠了好几圈，这才道：“婉月你出去吧，等我叫你你再来。” 婉月只得出了卧室，并放下了布帘。 只听见屋内不断传来男子的哭喊，最终，喊叫变成了啜泣。 不等萧楠叫，婉月掀开帘子端了清水走了进去，本来想叫萧楠洗手，却见萧楠用墨玉扇子抵住男子的胸口，似乎想压制什么。 而她能看到有一点点微光从扇子里流到了男子的体内——她立刻意识到，萧楠似乎在使用伏羲之力！ “少爷，当心您的身体！”她提醒道。 “放心，这扇子里的并非是伏羲之力。”萧楠道。 而是他之前搜集的，那些惨死之人的精魄。 本以为可以压制男子的病情，谁知道男子忽然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不仅如此，他的肚皮胸口都出现了异样的鼓动，似乎有一条蛇在他身体里游走似的！ 他的嘴巴也忽然张开，有什么东西咕噜咕噜的要冲出来了！ 306 神秘花魁 “叫雷雪来！”萧楠忽然大叫一声，雷雪耳朵灵敏，还在楼下就听到萧楠的吼声，她很少听到萧楠这么叫，就算萧楠在那个末世会议被折磨时，都不曾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于是她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直接从窗户翻了进来。 “十三！出什么事了！”雷雪问道。 只见婉月已经提前将萧楠的轮椅拉到角落里，那个残废男子身躯还在疯狂的扭曲着，肚皮上显露出数条蛇一样蜿蜒的凸起，还在不断耸，动。 他的嘴巴张得几乎要脱臼，一个物体正在从他嘴里冒出！ “雷雪！”萧楠叫了一声，婉月已经手持匕首拦在了萧楠身前。雷雪展示了和平时毛毛糙糙的不同的冷静，挥手道：“我知道，你们不要动，交给我来！我到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男子口中的“怪物”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竟然是个拳头大小的人头！浑身都是人体内的粘液，有鼻有眼，甚至还有黑黝黝的头发！像是个缩小版的中年人的头颅！ 而它的脖子以下则是长长的虫躯，虫躯下密布着蜈蚣般的肢节，密密麻麻，它缓缓的爬出男子的身躯，之后露出了它真正的身形——原来它的尾巴竟然是分叉！分成了五六尾，它完全爬出男子的身躯后，所有的尾巴都张开，一时竟然还有点像是孔雀开屏！ “叽叽叽叽……嘻嘻嘻嘻嘻……”怪虫发出了奇异的叫声，像是人在说话似的！ “这是个什么东西！”婉月惊道，在她了解的知识里，完全没有这种生物的记录！ “可能就是——‘蛊’！”萧楠道。 只见那个怪物呲牙咧嘴，一边叫着，一边扭动着身躯，它身上忽然出现了许多斑点，仔细看那都是小洞！并发出咻咻的声响，好似有什么要从身体里喷出来—— “雷雪！！”萧楠一声令下，雷雪的指尖便发出刺目的闪电，将那怪虫用雷电球体包裹，以闪电为链接，竟然让那个雷球浮空了！ “哇啊啊啊阿！”萧楠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雷雪的特异能力，真是比大片里的特效还要来劲！ 雷雪双眼都被雷光充斥，灌注了雷电的发丝飞扬，连她的龙角都显露了出来，她的声音犹如龙吼般低沉：“粉碎吧！！恶心的东西！” 倏然间，雷电消失，只剩下一堆被雷电劈得焦黑的黑炭渣滓，依稀能看出方才那个怪物的轮廓。 “这就是蛊？！”萧楠惊讶道，“他竟然中了蛊？！” “反正是个变异的怪物吧！”雷雪道，“就和那些变异的毒虫，野兽一样，还是寄生类的。放心吧，这种东西我的雷电绝对有效，保证它死透了。” “十三爷！十三爷！到底怎么了！”这时，芦花还在门外不停的敲门，因为之前婉月顺手锁了门，防止他们进来。 “没事了，芦花，去再准备些热水，把十三少的干净衣服多拿来一些。”婉月道。 “……真的没事了么？那……那我这就去办！”芦花答应了一声。 从那焦黑的残渣里，此时竟然升起了大量的光点，那些都是人类的精魄！这昭示着这只怪物吞噬了不少人命！恐怕饲养它的“食材”，就是活人！ 这可比一个死人释放出来的精魄要充沛得多——萧楠连忙打开扇子，接纳这些精魄。 “我看，这个人有救了。”他说。 而在婉月和雷雪眼中，却什么都看不到。 残渣最后被婉月找来萧楠从未来带的塑料袋装了起来，然后在屋后挖了个深坑埋掉。 那个昏迷不醒的男子被清洗干净之后换上了萧楠的衣物，安置在了卧榻上。 他接受了萧楠灌输过来的蛊身上残留的精魄的“治疗”，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状况如何。 忙完这些后，萧楠也累了，匆匆洗了个澡就睡下了，说来也奇怪，洞内的气温很快就变得寒冷起来，炎热的时段只持续了十个小时。 于是他们又赶紧换上了冬装。 在这样气温变幻不定的夜里，苗枫则带着自己的两个跟班出了房门，来到了都能称之为人生鼎沸的楼上赌场内。 赌坊是把整个一层都几乎打通了，灯光明亮，比寻常赌坊还要更加吵闹和混乱，土匪们肆意闹腾，嚎叫，喝酒，下注，甚至呕吐、发狂。 苗枫随意来到一张赌桌前，只见他们赌博用的筹码都是不规则的金块，像是刚刚开采出来经历了粗略的加工，就拿出来使用了。 “这里有金矿。”肖晓看着那些金子，眼中露出了兴奋。 这时，其他的桌子上忽然有人惨叫起来，众人转头一看，只见是一名赌徒赌输了一切，竟然以自己的一条胳膊作为赌注，当然他又输了，被人活活砍下一只手臂，在赌桌上挣扎打滚哀嚎。 而周围人神情冷漠，应该是见惯了这种事。 “喂！你们到底赌不赌！”一个赌场内的马仔一把揪住小小的衣领道，“我注意你们很久了！你们是新来的那几个嫩瓜么？告诉你们，不下注就别想踏出这个大门，除非留下你们的狗命！” “谁说我们不下注了！我们只是看看哪桌财运好！”肖晓道，“对不对！苗老大！” 苗枫一把挥开揪住肖晓的人，道：“我们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若是下注，只怕你们还看不上。” “那就跟那个人一样，留下什么招子啦，膀子啦，都可以。”马仔说着竟然蛮横的对他们面前赌桌的人道，“我替这三个嫩瓜下了注，帮他们三人押三只手好了，押大押小你们说话。” “欺负我们新来的啊，苗老大，你看这怎么办？”肖晓问。 “哼，既然如此，我就押大吧。”苗枫道，“我不仅要押我的手，连带我这一把刀。” 说罢，只见他倏然抽出背的那把骨刀，重重插在了木桌上。 骨刀的骨刃上有宛若骨缝的空隙，犹如一只狭长的“眼睛”，引人瞩目，人们都不由自主被这把造型奇异的骨刀吸引，莫名其妙的感到骨刀散发出一种怪异的气息——有一丝恐怖，但是还是让人忍不住去看它。 “这把破刀，能值几个钱！切！”桌子另一边下注的大汉不以为然，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个眼睛一般的刀刃空隙，在看着他。 他的目光无法逃离那把刀的“注视”。 扔骰子的手不怎么怎么的就哆嗦了一下，最后掷出了三个六点。 “这是我赢了吧？”苗枫微微一笑。 接下来的情况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输不起的赌客非要拉着苗枫继续赌，结果苗枫连赢了几十把。以至于跟他赌的人都彻底眼红了，忽然拔出刀具要和他干架。 然而这赌坊里再乱，却没有一个人敢私自打架，那个输急眼的大汉刚刚举起刀，就被十几把刀捅穿了肚皮。 只见身穿黑衣，蒙着半张脸的几个男子收回了带铁链的飞刀。 “赌坊的规矩，不许私斗。”他们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其他情绪激动的赌客就纷纷不敢吭声了。 苗枫就这样抱走了一大堆金子。 他当然知道，这并非是因为他的运气很好，而是萧楠的骨头打造的骨刀蛊惑人心的效果。 那把刀，把所有人的意识都迷惑了，无论骰子投掷出什么点数，他们都会认为是苗枫赢了。 证据就是，被杀的大汉手中掉落的骰子，都因此而出现了些许皱褶。只是随着他被杀，骰子掉在地上，没人会在意这个小小的细节。 也许是因为死了人，赌坊内的气氛降温了不少，人们的都变得兴致缺缺。那维持秩序的黑衣人，有一个人走过来，对苗枫道：“在这赌坊内，只要出老千的，都要死。” “那你们看出我出老千了么？”苗枫道，“看不出来，就不算出老千。” “小子，你很有胆量，但是好心劝你一句，把戏不要玩的太多，早晚会送了你的命。”黑衣人冷笑道。 原来他们也认为苗枫在出老千，只是看不出他的手法。 而苗枫的“老千”，就堂而皇之的放在桌子上。 只要是人类，估计没人能够发觉他到底怎么出的老千。这也许是世上最厉害的 “老千”。 此时，外面响起了奇怪的敲锣声，便有人激动的大叫—— “花魁到了！！花魁到了！！” 赌坊里的所有人于是都跑出了门，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肖晓用自己的外衣包裹了一堆金子，还没包完，就看到麟翼和苗枫也出去看热闹了。他慌慌张张道：“你们等等我！”便抱着一大堆金子也跟着来到外面的露天走廊上。 往下看时，只见一个好气派的队伍正从侧门走进来，这队伍前面是二十个花枝招展、身穿红衣的年轻女子，一边走一边唱着诡异的歌，还打着红色的幡，那幡的制式和死人用的一模一样。 在队伍后面，是八抬大轿，抬着个红红的轿子，连轿夫都是一身红衣，脸上涂着白白的厚粉和大红嘴唇。 怎么看这支队伍都很诡异，但所有这楼里的男人，都兴奋的冲着那队伍大呼小叫。 “喂！老哥，花魁是什么人？”肖晓问一个激动的土匪道。 “花魁你都不知道？她据说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是仙姑特意带进山洞来，犒劳咱们的赏赐，看到那二十个小丫头没？那都是今晚弟兄们享用的上等货！”土匪不耐烦道。 “那这么多人，难道要竞标不成？看谁出的钱多，就跟别的地方一样么？” “呵，那还有什么意思，这样一来，谁也玩不到那些小娘门了，这花魁有个特别的规矩，她们会抛出几十个绣球，谁能拿到绣球，谁就能和她们亲，热！你让开！我马上要抢绣球了！”土匪将肖晓推到后面，此时所有楼层的栏杆处都挤满了人伸着双手，似乎等着要抢绣球了。 “这些人可真疯狂！”肖晓嘟囔道。 307 凶险的温柔乡 那圆形大庭院的正中原本是个擂台，而擂台后面则杵着几根几十米高的大木柱子，由八根粗麻绳固定，麻绳上又有许多绳子，和各个楼层的栏杆相连，这些绳子，原本用来悬挂彩旗和灯笼。现在不知道何时被挂了很多红绣球，最大的一个绣球是个五彩锦缎绣球，在众多绣球里最为显眼。 只听下面有个专门负责引路的马褂男子吆喝道：“吉时已到~~~花魁抛绣球~~今夜喜郎是哪家？绣球起~~~” 随着他的吆喝，高高的绳子上那些绣球不知道受到什么机关的操，纵，竟然开始迅速下滑，随着绳子在下面被几个人人为的震荡一下，这些绣球便都因此被抛向了高空！ 所有楼层的土匪顿时激动的大叫起来，有那身手了得、攀援技术惊人的高手已经踏着栏杆一跃而出，像猴子一样轻盈的落在与本楼层相连的粗绳之上，又有人如同玩杂耍的，稳稳的在绳子上走了起来，妄图去抓即将掉下来的绣球——但不等这第一批人接近中央的柱子，后面又跃出不少人使坏，在那拼命晃荡绳子，使得一些先上绳子的人站立不稳，有的迫不得已俯下，身抓住绳子，然后成了后面人的垫脚石，被人踩着后背过去。 而还有倒霉的人，因为一个没抓住，就直接从绳子上掉了下来！ 即使如斯凶险，还是有不少人前仆后继的够那绣球，有的人运气好率先接住了一个绣球，却也立刻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而更多的人则等着渔翁得利，最后抢之。 苗枫注意到，这些人虽然拳脚尽出，却没人用刀枪之类的兵刃，应该是禁止使用。 于是他把自己的刀囊交给麟翼，道：“你拿着，我去抢抢看。” “苗枫，你该不会是发青了吧？你想媳妇了？”麟翼问。 “我呸！我是去凑凑热闹，给你家主子汇报，你难道不知道他虽然没有腿却最爱凑热闹么？”苗枫撇嘴道。 “是哦！主人确实是个八卦兮兮的人。”麟翼道。 “知道就好。”苗枫道，“反正我们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既然如此，就更瞩目些好了。” 说罢他也不等到最后再出手，而是直接跳上一根绳子。这根绳子上已经挂满了蚂蚱般多的人，大家都彼此给对方使绊子，谁也不让谁过去。最大的那个绣球，依旧稳稳的挂在主柱的最顶，端，并没有随着其他绣球一起下落，而这些人最想争得，也是那最大的一个绣球。 苗枫刚一站在绳子上，就有人一边抓着绳子，一边去抓苗枫的腿，苗枫冷冷一笑，忽然一脚踩住对方的手，然后重重的往下一坠——缀满了人都没有弯曲的粗，壮绳索，竟然因为他的力道而深深的弯曲了！ 下一刻，苗枫竟然接着这股力道直飞冲天！ 眼看苗枫一定会率先第一个拿到大绣球，下面却有个大力士急了，他一手抓起一个身边的人，直接朝着苗枫扔去！ 苗枫因此不得不在半空中偏折了身形，一把抓住最靠近他的主柱绳索顶，端，这个动作使得被扔出去的人扑了个空，在惨叫声，那作为投掷弹的男子直接撞上对面的栏杆，登时摔得脑浆迸裂！ 而那大力男子还在不停的抓人投掷，使得他周围的人纷纷退开，以免被他抓住。 这等蛮力简直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 难以置信这洞寨里是不是藏龙卧虎，笼络了大量奇人异士！ 以苗枫灵，活的身手，自然不可能被扔中，在那大力士抓不到周围的人的空档，苗枫一个翻身跃上主柱的柱顶，一把抓住了最大的那个绣球！ 也不知道这些人中了什么魔，死也要与那个所谓的花魁共度良宵，在苗枫拿到了绣球的刹那，忽然所有人都好似疯了似的，纷纷亮出了自己暗藏的兵刃—— 原来这里的规定竟然是有人得到了大绣球的一刹那就开启了所谓的无限，制争夺战，要么主动退出争夺，躲进房间里，要么可以利用一切方法去争夺绣球。 貌似只要不用枪，已经变成了用什么手段都可以了！ 这时麟翼忽然将刀扔向了苗枫那边，并一把抓住肖晓的腰带，扯着他往楼梯口的方向跑——因为他们和苗枫是一伙的，这些人肯定会有人想要抓住他们二人威胁苗枫。麟翼在末世时代见过无数针对复制体的阴谋诡计，立刻就反应过来。 麟翼的臂力如斯惊人，刀囊准确的直接飞向苗枫，中间有人甚至想要拦下刀囊，却被直接撞飞，最后刀囊的带子稳稳落在了苗枫的手中。 麟翼这边，他们还没跑到楼梯口，就有人将一把飞刀扔过来——幸好麟翼反应力远超于常人，一把就把肖晓的头按下，矮身躲过了飞刀，使得飞刀都钉在了楼梯拐角处的木柱上，发出了不绝于耳的响声。 躲过飞刀之后，他索性直接扛起肖晓，也不管什么挤满人的楼梯，而是利用一切缝隙跃起，迅速的移动起来。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想要追杀他估计也没法瞄准了。 就这样，他们顺利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并关上了门窗。 要说这里还有一个奇怪的规矩，那就是每个人的私房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一旦对方进了屋内，外面的人就不会再追杀了。 两人进了屋之后，肖晓吓得还惊魂未定，气喘吁吁，他一屁，股缩在墙角里，抱头道：“妈呀！这是什么世道！什么鬼地方！苗老大不会出事吧！” “出事？你太小看他了。”麟翼道，“恐怕最后他还要和那个‘花魁’春风一度呢！” 这时外面都是厮杀之声，不像是争绣球，倒像是一场激烈的战争！ 每一层楼过道里都是混战成一团，甚至不少鲜血喷洒到了他们的窗棂上。 “也许，这说不定又是半面仙女用来训练她的手下的一种方法。她可真喜欢让人自相残杀啊。”麟翼托着下巴道，“要是主人也能知道这些事就好了。喂，我看你没啥事，就去睡觉吧。” “我哪里还能睡得着啊！”肖晓嘴上这么说，其实却偷摸摸的往里屋走，然后占据了一张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哎呀！那一袋金子！我忘记拿回来了！” 刚才为了躲避追杀，他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撒了手，让金子掉了。 于是他越发懊恼的打滚起来。 而这血腥的一夜，最后还是以苗枫的取胜结束——且不说没有人能够拿下他，这场争夺绣球的“战争”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当大锣敲响的时候，所有人都得收手，此时苗枫还稳稳的坐在主柱的顶，端，随手抛着绣球摆弄。 “行了，你是赢家了，今晚，花魁就归你了~”那个说话声音不男不女的马褂浓妆男在下面冲着苗枫叫道，“快来接你的美人儿吧~” 苗枫闻言跳下柱子，终于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他拎着绣球来到了轿子边道：“那接下来我要去哪里？” “当然是花魁专门招待你的地方呀~”马褂男过来夺过绣球，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快上轿子吧，我们抬你去找花魁。” 说罢掀开了轿子的门帘，原来里面是空的，而那二十个开路的女子则留了下来，各自从不同的楼梯道口上了楼——那些抢到了其他绣球的男子，按照规矩就是今晚占有她们的人。 那顶轿子抬着苗枫就离开了。 苗枫想要掀开轿子的窗帘看看到底抬自己去哪里，没想到他一坐进轿子，不一会儿窗户和门就被自带的机关锁死了。帘子也被卡住，根本掀不开。 他要冲破这囚笼很简单，但是他还是想看看，到底这波人搞得什么鬼，会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 于是他安心的坐在轿子里，任由这群人抬着，一起一伏的走着。 轿子走了大半个时辰，忽然开始上台阶，之后似乎在室内行进，因为苗枫听到他们轿夫踩着木地板发出的声音。 当轿子终于停下来时，轿子门也被打开了，苗枫走出轿子，发觉抬轿子的人早已不在，而轿子则被放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内，看不到窗户，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到底有多深，四面望了望，只能看到身后有重重的帷帐，前方则是一个拱门，拱门内是布置得很旖旎的卧室，一个铺着大红被褥的床铺上，有个女子身穿红衣，盖着红盖头，正等着他。 “你就是花魁？”苗枫问。 但是女子并不回答，只是坐在那一动不动，苗枫迈进卧室里，拿了桌子上托盘里的一根挑杆，去挑女子的红盖头。 盖头掀起的一刹那，苗枫不禁错愕，因为盖头下面的根本不是什么他想象中的花魁！ 而是一个刚刚被剥了皮肉的血骷髅！！ 甚至还在这微冷的空气中，冒着热气！ 奇怪的是，却没有血的味道，反倒是浑身都充斥着一种异香！ 正是这股异香，掩盖了血味。 苗枫后退了两步，想要转身离开，那个血肉模糊的骷髅忽然动了动，含混不清的说：“郎君，你今晚不想要和奴家共度良宵么？你知不知道多少人都盼着和奴家好？ 和奴家欢愉，你不仅飘飘欲仙，还能延年益寿呢~~” 骷髅自然是不能说话的，但她的声音却好似传自她的腹腔！ 肉眼可见，她的衣服下面有什么在游走，似乎是蛇一样的。 苗枫心一凛，道：“你自己玩吧，我可对你没什么兴趣。” “那你可真是暴殄天物！这楼里有七百二十道机关，不到白天绝对出不去，郎君，只怕你踏出了这个门槛，你就不是喜郎，而是……血郎了~~”血骷髅竟然张开嘴，咯咯笑了起来，“就跟这个不愿意当花魁的小丫头一样！” 骷髅说着忽然站起来，身上的裙袍也抖落了下来，露出她的身躯——她除了头，脖子以下还是完好的，的确是让男人看了都心动的身躯，但是就在这样一具身躯的胸口，竟然长着一张女人的人脸！！ 那张脸涂着厚厚的浓妆，显得极为妖异，一直在说话的就是她！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苗枫问道。 “奴家，就是在这里当了二十年花魁的——艳桃~”人脸嫣然一笑，这时女人的身躯朝着他伸出双手，“快来啊~和我一起~坠入天堂~” “天堂你一个人去吧。”苗枫身一闪，让她扑了个空。但是艳桃却并不愿意就此放弃，只见她忽然腾空而起，竟然四肢稳稳的抓住了房顶，像一只巨大的蜘蛛那样，虎视眈眈的看着下面的苗枫。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艳桃咬牙切齿道，她口一张，竟然朝着苗枫吐射数枚犹如棋子的白色弹丸，又被苗枫堪堪避过，直接黏在了桌子上。 那些白色的弹丸有很强的粘合性，一黏住桌子，立刻就自动融化，并从里面孵化出一条手指粗的奇怪无眼小蛇，这蛇竟然生着锋利犹如小刀的长长口器，以及能飞的翅膀，动作迅猛的飞向苗枫！ 苗枫立刻出刀，瞬间就将两条怪蛇斩断，怪蛇爆体喷出了酸气十足的液体，沾着周围的物体就呈现出了强烈的腐蚀性！ “你躲什么啊！让我把‘卵’产在你体内~你就能变得百毒不侵~延年益寿~永葆青春~”花魁在屋顶和墙壁上迅速的爬着，发出了怪异的发言。 “原来你所谓的春晓一度，就是这种么！”苗枫冷笑道，“呵呵，我真是到哪里都能见到怪物。” “怪物？奴家可是神仙~是仙女~是赐你长生不老的仙女~你看看那些男人，哪个不巴不得来找我？不识好歹的东西！”她娇叱一声，“去死吧！” 顿时，只见她附身的身躯七窍都宛若筛豆子一般喷出无数的“弹丸”，整个房间里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了！ 苗枫立刻转动刀柄，以精钢刀的高速旋转在自己面前形成一个“护盾”，弹开了欺近身边的怪异虫卵——但是！在一波虫卵雨之后，所有虫卵瞬间开始孵化！ 无数的怪蛇，从四面八方涌向苗枫了！ 308 蛊的普及 密集的怪蛇全部裹住了苗枫，以至于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大“球”。 但是，怪蛇们却并没有真正抓住苗枫，而是彼此噬咬了起来——因为苗枫根本不在地板上！ 而是在房梁上！ 花魁根本没有察觉苗枫几时来到她身后的，就被锋利的刀锋切成了数块，连那张脸也被从原本身躯的胸口挖了出来，被挑在了刀尖！ “咕哇啊啊啊啊啊啊！！”那张犹如人面疮的怪肉吐着鲜血，在她脸部的后方，是无数肉须一样的东西，还连着一根长长的、有许多分叉的神经链，而被她附体的身躯，掉落在地板上后，立刻就产生了腐黑的现象。 人面疮的神经结构还在不断抖动，但能看得出它正在失去活性，甚至还像努力伸向苗枫，想寻找新的身躯附着。 “看你的样子，你一旦失去了附着的肉身，便不能在空气中活太久吧！”苗枫挑着人面疮道。 “饶……饶了我……大爷……求求你……让我活……放我走……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名叫艳桃的人面疮恐惧的惨叫道。 “那你不妨告诉我，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苗枫蹲在房梁上，看着它道。 “我！我原本是人！！但是——被仙姑看中了！她觉得我是西南一枝花！就把我强行掳来！日夜服侍那些土匪！土匪被我伺候得很高兴！我让她很满意！她就赐了我蛊！她说，我得了蛊！就能长生不老！永葆美貌！结果是我被蛊变成了这样！我和蛊融为一体，我变成了蛊！ 我只能附着在别人的身躯上！为她拼命的，继续服侍那些男人！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饶了我！我真的可以让你长生不老！”艳桃大叫道。 “就算你是无辜的，但是你也已经不再是人了，还是早死早脱生吧。”苗枫忽然甩了一下刀，那人面疮就掉落下去，立刻被剩下的怪蛇给淹没了！ 吞吃了人面疮的怪蛇们终于注意到了苗枫，便要再次袭来！ 然而苗枫抽出了身后的第二把刀——骨刀，只见他挥动刀刃，便带起气浪，从那骨刀缝隙里穿过，发出了奇异的声响，所有怪虫都一瞬间被这股声波击中，纷纷停滞了动作！ 刹那间，好似时间静止！ 紧接着！ 所有怪虫都被苗枫下一刀引发的强烈气流卷起，形成了一股“虫龙卷”，冲向了一面的墙壁！ 大量的腐蚀液体，随着虫躯在刀风中被切碎而喷涌在墙壁上，腐蚀着房屋的墙壁结构——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墙壁竟然被腐蚀出一个大洞！外面的冷空气立刻吹了进来，将屋内的酸味尽数带走。 方才还炎热无比，此时外面就已经是寒冬气温，当真是个古怪的地方。 苗枫收起了刀，站在了那个大洞前，看着外面，可见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就在洞寨靠近湖泊不远的高处的一幢建筑里。 此时此刻，萧楠被带到了哪里了呢？ 萧楠带他来的这个地方，真是越来越诡异，简直和大帅府有一拼了。 但是，这却不是伏羲之力作祟的结果，而是…… 苗枫转过头，看着地板上的那一滩烂肉。 是“蛊”。 一种传说中的奇妙生物，靠着自相残杀而出现的怪物，在这个洞窟里，逐渐展示出它最恐怖残忍的一面。 那么，懆纵这一切的“半面仙女”，真的还是人类么？ ———— 萧楠醒来时，气温又变得异常寒冷。他只能再次穿起了厚厚的冬装。这个洞窟里的各种方面，越来越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了。 在婉月的帮助下，他穿戴好衣物，坐上了轮椅，来查看卧榻上那个男子的情况。 那名男子已经醒转，只是一直闭着眼，听到萧楠的声音后，他才转过头，看着萧楠。 “你救了我。”他说道，“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但是折磨我的痛苦，我感到已经消失了。” “你的声音，也恢复了。”萧楠道。这男子的真正声音确实好听，若是在未来，肯定是迷死一大把小女孩的男神音，可能精魄注入他的体内后，也修复了他受损的声带。 “多谢你……我……我可以告诉你……尽管半面仙女不让我说出一切……但我相信……你说不定……真的能……杀了她！”男子流下了眼泪。 这名男子叫做和聆，由于自小家道败落、不得不投身于戏班，由于他天资出众，容貌嗓子都是上品，很快唱响了自己的名声，还被叫做“金嗓王”，当年也是风光一时。 但他心高气傲，不愿意受那达官贵人的亵，玩，因此得罪了一名土豪劣绅，那土豪串通了班主，将他灌醉后卖给了半面仙女的手下，把他掠来这洞寨内，要他专门给半面仙女唱戏。 说是唱戏，其实是当半面仙女的男宠，他求死不能，被下了毒，灌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毒药”，身体很容易就发作成让他不齿的状态，然后被进献给半面仙女，供她取乐。 “那你见过半面仙女是什么样的么？”萧楠追问。 和聆摇摇头道：“我哪里见过她的真面目！我每次被送去她那，便会被蒙上双眼，绑住双手，双脚，只能任由她折磨！折磨我的手法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我想求死，偏偏死不成！我的身体因为那毒药，变得越来越衰弱，嗓子也毒坏了，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半面仙女玩腻了我，就把我打入她所谓的‘冷宫’，我想逃，结果被砍了双腿！ 自从我没了腿……她对我更加不在意……只是派两个人服侍我，不让我死……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浑浑噩噩不死不活过了多少日子……后来……我听说来了个神医……我就叫他们抬我来看病，就遇到了你！ 只是，你就算治好了我……我也……是个废人了。今后何去何从也不知道，也许还是会被抓回去……” “半面仙女的仆人把你扔在我这里，就没有再露面，我估计她一方面不是很在意你，一方面还想试探我的‘医术’，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离开这里的。也不用再回到你原本的那个地方。 你虽然失去了双腿，但你看到了，我也没有双腿。没有了腿，不一定就是废人，也不代表着生活就不能继续了。”萧楠道。 和聆只是流泪不止，半天才道：“我已经很久没和正常人说过话了……” “你若是信得过我，就经常和我聊聊天也可以。”萧楠道，“我还想知道其他一些事情，你也可以跟我说说。”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我叫萧楠，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只要你想活，我就会拉你一把。”萧楠用扇子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你在，我也算有个同病相怜的残友了。另外，我觉得你不是中了毒，而是中了蛊。” “中了蛊？你是说，我被灌下去的那一碗毒药？”和聆道，“灌我毒药的人，当时还说，只有半面仙女看得上的人，才会赏赐那种药，还说是对我的恩宠——我本以为是唬我的托词……” “也许这个洞寨内，很多人都和你一样，中了蛊。”萧楠道，“我治好了你，那么我很快就会成为半面仙女关注的目标。这正是我希望的进展。” 和聆打量着萧楠，道：“也许，我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报答你。” “你想到了什么？”萧楠问。 “我和你，身形差不多，而且，都没有双腿，也许我可以做你的‘替身’。若是半面仙女要拿你，我可以假扮成你。”和聆道。 “你想的很好，但是可行度不高，你还是安心在我这里养身体吧。”萧楠道，“你也许需要适应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是，萧楠没想到的是，和聆虽然没有双腿，截肢的位置比他还高，两条腿的残肢只剩下他残肢二分之一不到的长度，却比萧楠灵活多了。 和聆只要婉月帮他找来两个一样的板凳，就能通过板凳垫在身下挪动，他甚至能靠这两个板凳上下楼梯。 萧楠却只会在床上稍微挪动一点距离。他甚至想，也许和聆比他更适合日后适应假腿训练。 但也不知道那个半面仙女到底搞得什么鬼，接下来一连数日都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要见他的意思。 只是很有规律的，这洞窟内，每过三天，就会忽然变热一次。 309 焚风 因为半面仙女也不召见，萧楠只能无所事事的打发日子。 那条店铺街上的人通过老布渐渐和他熟识了起来，有个头疼脑热都找他看病，幸好婉月知道不少医学知识，就替他出诊了。 萧楠则通过和聆，进一步了解这个洞窟的构造，两人一同合作画出了洞内的大致地图——原来这洞窟极为广阔，越往深处走越狭窄，从未有人到达过最深处。外围最为辽阔，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洞内湖泊，除此之外，高低错落，最低处是杂兵的兵营，奴隶营，西边靠近湖泊处是商业街，上面是红阁子，也就是供土匪享乐的地方。 东边则是叫做“铁笼子”的围楼，那里专门用来训练匪帮的精英，把守森严，但会不定时的送一些女子进入其中，供里面的土匪享用。 而像和聆这样的男宠，住在靠近深处的一个叫做“竹苑”的地方，那里有着专门栽种的园林，是一片很大的宅区。竹苑内也分三六九等，最受半面仙女喜欢的男宠就会住在竹苑的上房里，而失宠的则被发落到外围的下等房，任由其自生自灭。 竹苑背靠着通往山洞伸深处的一处洞中洞的入口，那洞口叫做麒麟门，麒麟门就是通往半面仙女私人领域的入口。每隔几天，就会有男宠被抬入麒麟门，遭受半面仙女的“恩宠”，也就是和聆遭遇的那些事情。 和聆透露的内容里，有一条讯息很让人在意，那就是这洞内气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大变，那是因为有特殊的焚风从麒麟门里涌出。 “这个麒麟门，倒是引人想去探探。”萧楠道。 “你这真是不要命的话，据我所知，除了男宠和专门的哑仆，还没有人能够真的进入麒麟门内，就算男宠进入其中，也是被蒙住眼睛和绑住手脚，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平日里擅闯麒麟门的人，一定会被碎尸万段！”和聆摇头道，“啊，对了，听说洞外还有金矿，平日里大量的奴隶会被发配到那里做苦工，那边据说地形险峻，稍不留神就会命丧悬崖，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在洞窟的最西边，还有他们自己建造的什么电房之类的，我不是很懂，但是通了电之后，能点电灯。据说是烧煤的，因此还有专门的轨道运送煤炭。” “这里简直是个小型的都市！”萧楠道。 “没错，我以前唱戏时见过的城镇，也没有这里十分之一发达。而且这里真的很广阔，我甚至还见过有的土匪开着洋人的那种车在洞内穿行。”和聆比划了一下，通过他的描述，应该就是最早的三轮载人摩托车，在二战时应用很广泛那种。 萧楠点点头，忽然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或者说，你还有什么亲友么？” 和聆摇摇头道：“就算在戏班子里时有几个关系好的，此刻恐怕他们也早已忘了我。我在这世上，已经是孑然一人了。” “那若是我们以后离开洞窟，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只会唱戏，现在腿也没了，台也不能上了，也许……做乞丐吧。”和聆苦笑道。 “你说你可以当我的影形，你还记得么？不如我雇佣你，以后作为我的影形，如何？”萧楠道。 “你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竟然需要影形？”和聆此时脑子总算是比前几日清醒了不少，终于开始怀疑萧楠的身份了。 “这，等你日后出去自然明白了。这样一来，你也不用流落街头了。你说得对，我们两人的确在容貌上有七八分相似。”萧楠说罢叫来了芦花，让她为和聆理理乱发，做成和自己一样的发型。 和聆睁大眼睛道：“你要我做你的影形，对我来说并不困难，我本来就是戏子，自然是学什么像什么，但是你要我以后为你做什么？我不想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除此之外，我可以为你卖命。” “我肯定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一点你放心吧。”萧楠道。 于是芦花给和聆剪掉了杂乱的长发，给他修了眉角，又让他换上萧楠的衣物，经过一番修饰的和聆最后坐到了萧楠的轮椅上，被芦花推到了床边给萧楠看时，萧楠不仅啧啧称奇，因为和聆这么一看，的确很像自己！ 而和聆甚至模仿萧楠的神态拿着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学着萧楠的样子微笑道：“像么？” 他嗓子很好，甚至掌握着仿音的技巧，竟然连音色都和萧楠如出一辙。 “太像了！”芦花讶道。 “……厉害！你真是戏骨！”萧楠赞叹道，“就是你太瘦了，若是再丰腴一些，才更加像我。你最好拼命多吃点东西。” 和聆没想到他竟然能得出这个结论，讶道：“你这个人真的有趣，我若是吃多了，胖的脱了形可怎么办？” “我觉得你现在皮包骨的状态，多吃一点也没什么。”萧楠道。 这时，有人在楼下敲门，和聆道：“在这个洞窟里，见过我的人不多，我去试试看。” 于是芦花推着和聆去了客厅，这时阿蓝已经打开门，让那个人进来。这人原来是个传话的小厮，那小厮看了一眼和聆，就道：“你就是新来的那个无腿大夫？上面传话，说今晚入了夜就全得熄灯，关门窗，连大动静都不许有，不然杀头。你们听好了，要是犯了规矩，最后掉了脑袋，可别怪我没说过。 好了，我该走了，去告诉下面的几家。” 这小厮离开后，和聆松了口气，果然对方没看出他的伪装。 他于是低声对芦花道：“芦花，我看得出你对十三爷很忠心，那你能帮我个忙么？” “你要我做什么？”芦花问。 “我这条命，有和没有都没多少差别了。我知道土匪的手段，残忍异常，你若是为主人好，就听了我的话。”他道。 ———— 芦花将那小厮的话告诉了萧楠，萧楠听了点点头，只觉得这阵势，倒是和那一日蛊车经过山寨时的情况差不多。 难道蛊车现在还会来到洞窟里么？ 那个让苗枫都死了一次的蛊车，竟然没有去山中的集市，而是来到了这个洞窟？ 真是谜团重重！ 希望，苗枫这一次不要再去冒险了。因为死而复生，真的是一件很随机和蛋疼的事情，也不知道要经过怎样的波折才能再次回到这个时代。他对此深有体会。 而这个消息，同样也传到了苗枫那里。 苗枫那一晚摧毁了花魁所在的地方，竟然没有受到什么处罚，他从墙壁上的大洞跳到外面时，立刻被人围起来，然后押回了围楼。之后还是过着他们日复一日被软禁的生活。 只是经过了那一晚绣球之战，倒是没人敢再招惹苗枫了。 他们自然也接到了那个奇怪的禁令，但围楼本身就是一个隔绝的空间，这个禁令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即使如此，苗枫还是在意自己那一晚的遭遇，他还想再会会蛊车。 这么一想，他就有了行动的意愿——也许是因为萧楠的影响，他现在也很会“作死”，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萧楠，然而在夜晚到来的时候，趁着其他人陷入了熟睡，悄然跃出了窗户。 麟翼当然知道他出去了，但是他无意跟着苗枫，他就算不跟着苗枫，也知道苗枫是去没事找事去了。 苗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这个围楼而不惊动任何人，简直易如反掌，他轻松的就翻过了围楼的屋顶，来到了围楼外的洞窟内，并找了个石头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一入了夜，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苗枫甚至想着要不要趁机去看望下萧楠，但这洞窟这么大，他要去哪里找萧楠呢？ 于是只能躲在主干道一侧，悄然等候着。 果然，在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后，洞窟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奇怪的队伍缓缓在洞内的道路上行进。 这个队伍苗枫并不陌生，就是他曾经在林间小路上看到过的蛊车队伍！ 这一次，苗枫忍住了作死手贱，不再想着去掀开蛊车上的幕布，只是看着那蛊车的走向。 蛊车一路往前走，最后竟然通过了洞内尽头的那个有着红漆巨柱装饰的神秘麒麟门。 当蛊车进入麒麟门后，麒麟门立刻被上下冒出的机关铁栅栏轰然锁住，并不断发出机括的声响。 此时洞内连巡逻的人都已经不见，苗枫倒是可以近距离的观察那个麒麟门，但也只能看看，他开始盘算着到底要不要进入其中查看时，麒麟门内忽然火光大作！ 接着，炽，热的气浪从门内喷涌而出！ 整个洞窟顿时陷入了燥，热！ 原来气温变化竟然是这样引起的！ 和以往不同的是，从麒麟门内，隐约传出了女人的惨叫声，仔细一听似乎又是狂喜的叫声，疯狂而声嘶力竭。 如果萧楠知道了这件事，想必会感到很有兴趣吧！ 苗枫此时又忍不住想到了萧楠。 310 蛊祸启示 萧楠一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好似睡了很久。 往日里，只要他一醒，掀开床帘，婉月或者芦花他们一定会来服侍他梳洗，但是他坐起来后，叫了两声，也没有人理他。 而这时又闷热的很，他躺在床，上很不舒服，因为没人过来，他只能掀开床帘，试图挪到轮椅上。平日里轮椅就停在床边，他这个动作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但轮椅竟然也不见了！ 他又喊了几声，却依旧没有一个人过来，就好像，这个小楼里只剩他一个人似的！ 而气温却越来越热。 萧楠只得爬下床，失去双腿后，他第一次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自己下床，只能试着先把上半身放下去，用手撑着地，但是残肢太短了，根本够不到地板，他扭动了一下腰，身后，双腿残肢便重重的砸在地板上，让他痛的倒抽一口气。 缓了一会儿之后，他才能坐起来，用手撑着地板，往前缓慢的挪动，一直挪到了窗边。 但是窗口对于他来说又太高，他只能不断的朝着门边前进，好不容易挪到了楼梯边，他已经汗流浃背了——老实说他现在穿的很不像话，上衣是长袖的衬衫，被他用来当睡，衣，下，身是婉月裁剪的白棉布裤子。 如果放到平时，他绝对不会这么出门，但是现在他总感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把衣服好好换一换。 下楼对他来说又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尽管他已经够小心翼翼了，但是最后几节台阶却由于他重心不稳，直接从楼梯上滚落下来，直接磕到了下面的泥地上。 摔得灰头土脸的他按着残肢痛叫了一阵，最终他仰面朝天，气喘吁吁的平躺在地上。以前他还可以独腿跳着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这样半天才能挪动一点点距离，到底要怎么办？ 躺了半天后，随着气温越来越热，他的脑子却渐渐平静下来——为什么这洞窟里会这么寂静？大家都去了哪里呢？ 唯一的解释是，他可能又进行了一次时间跳跃。而这次时间跳跃的跨度不是很大，可能是几日后。 想到这里，他艰难的坐起来，看着不远处的那条商铺街，虽然路灯还亮着，但是商铺街也死气沉沉，看不到一个人，更远处也见不到有人巡逻了。 而要想印证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靠他自己不断的探索了。 他咬咬牙，只得继续向前挪动，只是他行动力实在是太差，就算他磨破了手掌和残肢，也只不过能挪到下面的店铺街上，有的店铺门还开着，但也已经不见人影。 店铺内杂乱的景象倒是反映这里曾经经过一场厮打。 这时，终于有脚步声从他前方传来，萧楠努力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男子。 “先生！你还活着！”那个人讶道。 原来这人就是他在笑驼子的营寨里救治的那个年轻人伏久。 伏久浑身都是细小的伤口，他腰间别着镰刀，穿着无袖的短衣，一条手臂已经断掉，残肢裹着黑布，另一只手则拿着防身用的匕首。 看到萧楠，他连忙收好匕首，用独臂将趴在地上的萧楠扶坐起来。 “伏久！你怎么来到这里了？其他人都去了哪里？”萧楠问。 “外面发生了大灾难，我趁乱逃了出来，然后爬进了这里。”伏久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么？” “我一直被关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萧楠问。 “外面已经没有活人了，每个人都死得很怪异，到处都是叫做蛊车的魔物，山林也在燃烧。”伏久道，“我进入这里之后，除了你，也没有看到任何活人……倒是……我看到洞窟的大门口有个万人坑，里面都是干涸的尸骨，堆得比山还高，十分恐怖。 与其出去，还不如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我先带你去个好一点的地方吧。” 说罢，他用一只手臂抱住萧楠的腰，将他夹带起来。萧楠只感到自己刚刚离开了地面，忽然又重重的掉在地上。 原来是伏久的身体忽然倒地，他的头已经和身体分开两处，滚落到了道路的边缘。 萧楠惊恐的抬起头，只见杀死伏久的竟然是手持一把弯刀的婉月！！ “婉月！！”萧楠叫了一声。 婉月却好似换了个人似的，面无表情，她的双眼竟然是两个黑窟窿，眼珠竟然不见了！ 听到了萧楠的呼喊声后，从她的双眼黑洞里，窸窸窣窣的爬出了数个怪异的“虫”头，正用着又圆又大的黑亮虫眼看着他。 婉月竟然也中蛊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婉月扬起了弯刀，要对他痛下杀手之时，她忽然发出了断断续续的话语：“快……逃……” 接着，她的那一刀就砍在了自己的胸口！ 随着她身躯倒落，她眼框里的那些怪虫嗖的钻了出来，这些怪虫身后都拖着长长的神经链，蜿蜒的爬向萧楠。 萧楠只得尽他最大的力气拼命往前爬。 但是他又怎么能快的过那些游走飞快的蛊虫！ 在蛊虫忽然窜到他面前，并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扑过来时，萧楠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不能用伏羲之力呢？ 他一个警醒，就连着被子一起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原来刚才只是梦？ 由于有被子垫着，他反倒不怎么感觉到疼痛，只是这声动静让芦花和阿蓝很快赶过来，两人小心翼翼的把他抬到了床上，芦花关切道：“十三爷，您还好吧？这是怎么了？发了噩梦么？哪里摔到了？疼不疼？” “我的轮椅呢？！”萧楠忽然发觉了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 “您的轮椅……不是被聆先生给……借用了么？”芦花有点为难道。 “和聆？他去了哪里？借我的轮椅做什么？”萧楠问道。 芦花跪下来，道：“奴婢该死！因为昨日半面仙女忽然派人来，说要召见老爷您，便私下和聆先生合计，让他假扮您，让婉月小姐陪同他一起前往了！” “昨天并没有人通知我这件事啊！”萧楠发觉了不对劲，他应该还不是在原来的时间线上，而是在更短期的“近未来”！ “因为没有让您知道，您那时已经睡下了。”芦花道。 “是么……这是什么时候了？我们来这里几天了？”萧楠问道。 “是来这里的第十五天。”芦花道。 萧楠记得他真正应该在的正确时间线应该是来洞窟的第八天才对！ 这么说自己穿越到了七天后？！ “和聆去了多久了？”萧楠又问。 “已经……去了三天了。”芦花嗫嚅道，“婉月小姐……也没有回来……” “什么？！”萧楠错愕道。 而就在芦花刚刚说出了这句话后，外面忽然传来了喧哗声。 萧楠叫阿蓝把自己抱到窗口的椅子上查看，只见商铺街上竟然来了不少土匪，这些土匪见人就抓，引起人们哭天抢地。 萧楠这才想起自己刚才那个噩梦——不对，那不是噩梦，而是比十五天更未来的近未来！他记得那时商铺街空无一人，而伏久告诉他，所有的人都变成了枯骨，被投到了万人坑里！ 因为和聆他的错误的决定，引发了自己又开始一轮开始体验时空涟漪了！！ 他抱住自己的头，他曾经想要使用伏羲之力！然而自己现在就沉浸在伏羲之力真正的作用里！ 土匪当然没放过这幢小楼，一群人冲了进来，强行拉扯芦花和阿蓝，芦花死死的守在门口，不让他们进来，却被土匪手中的长矛捅穿了身体，阿蓝惨叫着想要冲出去，也被人一刀砍在了脖子上。 萧楠从椅子上摔倒在地，拼命爬到了门口，看到依旧是令人发指的悲惨的一幕！ “把这个瘸子也带走！”那些土匪叫嚷着。 他的身体于是人用锁链捆住，这些人根本不管他死活，直接将他拖行，没一会儿萧楠就因为这种残暴的前进方式而昏迷过去。 等他幽幽醒转时，他被拖得血肉模糊的身体已经痛到麻木，而自己则和无数人一起，被扔到了万人坑中，很多人试图爬上坑，却被大坑边缘的土匪用长刀不断砍割，一时惨哭惊天，有的人就算被砍断了手指，还是试图往坑上爬。那些土匪就用石头和重物猛砸他们的头。呆在坑里的人则拥挤在一起，彼此践踏。 然而这还是不是恐怖绝望的终极。 随着气温越来越灼，热，一个庞然大物缓缓接近了万人坑。 那是巨大的蛊虫！像是从噩梦最深处爬出的不祥魔魇，周身布满了牙齿尖锐的血盆大口！ 以及巨大无比的人脸！！ 那不是麟翼么！ 麟翼竟然和蛊同化了！！ 当巨大蛊虫张着一万张血盆大口嚎叫时，万人坑里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那些土匪，都迅速的被吸干了一般变得干涸枯萎了！ 萧楠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脖子，体验着被吸干的痛苦，随即，他感到自己的身躯散架了—————— 蛊祸，要来了。 311 行动 频繁的时间跳跃让萧楠有点头晕眼花，他甚至认知都产生了混淆，自己到底身在何处，还是在真正的“现在”么？ 他的身体重重摔在地板上，只有钝钝的疼痛能让他稍微清醒些。 “十三爷！”又是芦花的惊呼，萧楠索性躺在地板上，动弹都不想动弹了。 和聆转动轮椅来到了他的面前，然后跳下轮椅，想帮着芦花一起把摔下床的萧楠扶到床，上去。 仰面朝天的萧楠却挥挥手道：“不用了，我觉得这样挺好，让我歇会儿。” “这是怎么了？旧伤发作了？”和聆担心的按了按萧楠的残肢，他清楚残肢突然抽痛时那种折磨的感觉，他以为萧楠是腿病犯了，于是一下下给他按摩着残肢。 “十三爷，还是先到床，上再说罢，地上太凉了，您本来就腰背不好……”芦花劝道。 “我没事。”萧楠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看来，他终于回到了真正的“现在”。 “我们来这里几天了？”萧楠问。 “大概有八天了吧。”芦花道。 他闻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忽然一把揪住和聆的衣服，芦花眼睁睁看着平日里儒雅温和的萧楠竟然发狂似的将和聆推到在地板上，然后用尽全力压住他的身体，严厉的喝道：“和聆，你是不是瞒着我搞事？！” “我瞒着你什么了？十三爷？我一个动都不能动的残废能瞒着你做什么？”和聆疑问道。 “你……”萧楠明知道是和聆冒充自己去觐见半面仙女引发了后续恐怖的结果，但是此时此刻，只怕和聆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毕竟能理解和体验伏羲时间之力的，只有他自己。 “你这小子……不要擅自做决定！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然你会害死很多人！你知道吗？”萧楠揪着他的衣领道。 “十三爷……您是不是发了失心疯……我能背着你做什么决定？”和聆一头雾水的看着萧楠，“地上凉，您的身子受不了，还是上，床吧。您的腿……抽得很厉害了……” 萧楠的残肢从未如此剧烈的痉挛过，他躺在床，上，只觉得残肢抽得带着整个身体都在晃。 和聆坐在他身边，用芦花递过来浸了热水的毛巾敷在他的残肢上包好，并试图帮萧楠按摩抽，动不已的残腿。 萧楠紧紧抓住被褥，他已经感觉不到痛楚，只是有一股冲动，想要用完整的双腿去奔走，去改变即将到来的恐怖和绝望，他甚至想一脚蹬开包裹着他双腿的毛巾，立刻跳下床，但是实际上只有残肢在不停的抖动，并被和聆强行按住。 热敷加按摩，让萧楠不受控制的残腿终于平静了下来，也许这是一种时空穿越的后遗症，他终于感到残肢是属于自己的了。感觉也逐渐恢复正常。 他感到自己的残腿搭在柔，软温暖的“垫子”上，这种垫子让他一直被迫耷拉平放的残肢感觉到舒服多了。 但是仔细感受下，就觉得那不是真正的垫子，而是和聆仅存的短短残腿。 萧楠觉得尴尬了起来，低声道：“让你们费心了……” “我腿疼起来时，也是像疯了一样，恨不得去死。”和聆道，“您大概是做了噩梦。” “半面仙女即将召见我。到时候，你不要作为我的替身过去，你在这里等着我，不然会坏事。”萧楠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代替我去，用这种方法来报恩我。” “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呢？”和聆把他的残腿放好，然后用手握着自己的残肢道，“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十三爷，其实可以让聆先生替您先去打探一番的。”芦花也道。 “不行，你们谁都不能擅自替我做决定。”萧楠道，“你以后就睡在我这床铺上吧，你说你没什么用，我觉得你起码能帮我按按腿。” “十三爷您这是想看着我，生怕我跑了不成？”和聆道，“我睡在卧榻上也没啥差别吧？” “不行。”萧楠闭上眼睛道。 他开始思索，自己在两次的时间循环跳跃里，竟然没有见到苗枫，那么苗枫是不是也可能会被变成“蛊”？苗枫明明拥有伏羲之力的加成，却在遇到蛊车时着了道，他得好好思索下，这蛊祸到底该怎么破除。 和聆这个人也要看住，不然他会变成一个因果分歧点。 这天晚上和聆被迫睡在萧楠那张大床的里面，两个人身体都残缺不全，因此大床还显得有点空落落的。 萧楠半夜里总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自己经历的两次“死亡轮回”，为何唯独看不到苗枫？ 肖晓这样的普通人，肯定死在了万人坑里，婉月和麟翼这样的超人类，也被炼成了蛊，那雷雪估计也…… 但是苗枫呢？ 他闭目仔细回想着自己之前经历的每一个细节。 忽然，他一下睁开眼睛。 不，苗枫不是不在，而是……无所不在…… 他的思绪再次回到了那两次死亡轮回的经历中———— 整个洞窟的岩壁，穹顶， 都 是苗枫的面容！ 苗枫和这个洞窟！ 融合了！ 这是何等让人疯狂的事实！ 他几乎要抱着头惨叫，但是最终也只有无声的呐喊，隐没在他的辗转反侧中。 四天后，半面仙女就要召见他了。 好好想想，半面仙女为何要在自己来到这里的第十二天才召见， 一则说明，本来他对于半面仙女来说，并不是很重要的人，是可见可不见的。 二则，半面仙女应该有对她来说更加重要的事情。 三则，从自己经历的恐怖未来来看，半面仙女最终还是把他身边的人炼成了蛊，那么，应该是苗枫等人的能力受到了半面仙女的瞩目。 苗枫和麟翼，被单独拉出去，他们过人的能力应该立刻就会成为人们的焦点。 依照苗枫那个性格，想不出众都难吧，那小子就不知道收敛二字怎么写。 即使如此，依旧在蛊车来到后的第四天才召见自己，或许连苗枫等人也一并召见了，说明蛊车的重要性依旧在他们之上。 甚至根据和聆的描述，半面仙女极其神秘，很少会露脸，已经没有人去讨论这个洞寨到底什么时候建成的，所有人来到这里后，第一感觉就是这俨然是个森严的小型帝国，根本不在乎能不能见到半面仙女，因为这个洞寨把恐惧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半面仙女就是个符号，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这里已经自成体系。 所以，这四天内，半面仙女肯定和蛊车之间有什么秘密的互动和联系，甚至后来，伏久说，外面到处都是蛊车，可见蛊车这种东西当时已经泛滥了，也许正是和这神秘而空白的四日有关。 如果真正等到半面仙女召见自己，也许又要经历无数次的死亡轮回，伏羲太过热爱探求真相而不愿意释放自己的能力，他也只能按照伏羲的这种习性继续走下去。 他要尽快联络到苗枫。 理清了思路后，萧楠扯了扯床栏的绳子，这绳子连着婉月的房间，是前日婉月给做的，为了方便萧楠半夜有什么需求。 “你是要起夜么？”和聆忽然开口了。他早就听到萧楠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是。我只是有点事。”萧楠道。 和聆不便多问了，他猜想萧楠是要上大号，这样的话，自己也没法帮他什么。 婉月很快就过来了，萧楠直接道：“婉月，你带我去客厅那边。” “你是要出……恭？”婉月问道，她拿来外衣给萧楠披好，才抱着他直接往外走。 到了客厅后，芦花也已经匆匆穿好了衣服，并很明白事理的把萧楠用的坐便器给抬来了。 萧楠满脸黑线道：“我只是找婉月商量下事情，不是……出恭。你去睡觉吧。” 芦花从未见过萧楠这么神神秘秘，以为他有什么私，密不可告人的私事儿，便也不好多问，低着头把隔壁房门关了。 “怎么了？少爷？”婉月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要交给你去做——我已经从和聆那里得知了这洞窟的大致布局，也猜得到苗枫到底在哪里，我希望你能替我找到他——当然，是悄悄的找到，替我送信。”萧楠道。 “嗯，这不是难事，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的命令。我也在暗中观察附近的地形。”婉月道。 萧楠道：“全靠你了，我现在就写信。” 婉月给他拿来他私藏的圆珠笔和一些纸，只见萧楠刷刷写好了一封简信，在婉月耳边嘱托了几句。婉月这才把他送回床，上。 拉下床帘后，和聆忽然问： “吃坏了肚子么？” “……怎么可能，我只是……啊，算了，不跟你说了，是我的私事。”萧楠道。 “其实……我隐约感觉到……那天……你帮我……那个了吧……”和聆脸红道，“你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需求？你是……需要婉月帮你解决么？” “解决什么？”萧楠一时没反应过来。 “婉月还有芦花……是姑娘家……你……我可以帮你……”和聆结结巴巴道。 “什么？”萧楠依旧一头雾水。 “你……算了……”和聆还是闭上了嘴。 “安心睡觉吧。”萧楠钻进了被窝，但是很快，过不了一小时后，气温忽然剧烈的升高了。 “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萧楠顿时感到自己要中暑了，一会儿是寒冬，一会儿是酷暑，这种地方，他越来越无法忍受了。 不能等下去了，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312 酷热 婉月换上了自己带来的黑色衣服，这身衣服是萧楠专门给她定做的，说是什么猫眼三姐妹的同款，说是比她原来的夜行衣要轻薄舒适。 “婉月姐，你要去哪里？”芦花和她睡在一间屋子里，问道。 “十三少差我去办一件事，你安心睡觉，不要多问。”婉月道。 “那你小心点。”芦花知道婉月身手了得，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豪门仕女，她只能目送着婉月跳出窗户，心中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担心。 这一夜，似乎注定就不平凡。 婉月离开小楼后，身形迅速淹没在夜色之中。 她意外的发现，在这个宵禁的夜晚，连灯都不许开，偌大的洞窟里只有路灯还亮着，到处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守卫都不见了。 而就在洞窟的大门处，一个奇怪的车队正朝着麒麟门的方向行驶而去。 婉月躲在一个靠近大路的竹楼屋顶上，悄然注视着那奇妙的车队——很显然，这车队就是苗枫遇见过的“蛊车”了。 婉月记得苗枫提醒过她，绝对不能去看蛊车幕布下的“物体”，她不像苗枫那么好奇，只要是萧楠嘱咐的，她肯定去遵守。 只是，在她居高临下注视着蛊车的时候，她正好观察到了躲在道路另一边一块岩石阴影下的苗枫。 也只有她过人的视力和洞察力，才能在这么远的地方注意到那小小的一点。 于是，在蛊车经过之后，她悄然尾随了苗枫，看看苗枫到底想要干什么。 苗枫一路来到了麒麟门不远处，注视着蛊车的走向，就在麒麟门内喷薄而出焚风之际，他也终于回过头道：“婉月，是萧楠叫你来的？” 原来他也早已发现了婉月。 “婉月，萧楠怎么样了？”苗枫问道。 “他很好，给你写了一封信。”婉月道，“有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还写信？这个人真是无聊，你带我去找他吧。”苗枫道，“信我拿回去再看。” “……好吧。”婉月心道，既然如此还需要写什么信。 两人趁着夜色来到了萧楠的住处。 这时萧楠已经热得躺在了卧榻上，穿着睡，衣，芦花正在给他扇扇子，看起来很像个地主老财。 苗枫就大喇喇的从窗户跃了进来，吓了众人一跳。 “苗枫！你怎么回来了！”萧楠叫道。 “怎么？不欢迎我么？”苗枫道，“你看你，越来越颓废了。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萧楠见到苗枫连坐起来都不愿意了，就直接躺在那说话。 “……我就知道你废话多。”苗枫拉了一张板凳坐在他旁边，抱着手臂道：“你快说吧，我必须在天亮前赶回去。” “那诸位回避下吧。”萧楠一声令下，连和聆都被芦花和婉月扶到轮椅上推走了。 “你真是会招揽人，我才离开没几天，你身边又多了不少人。”苗枫待众人都离开后才说，他拿起芦花丢下的蒲扇，给萧楠扇扇扇子。 他们房子外面就是一个路灯电线杆，也并不用电灯，路灯的光从窗口照进来，屋里显得挺亮堂的。 “你这几天没作妖吧？”苗枫不等萧楠说话，又补充了一句。 “我在你心里就这个形象？”萧楠转头看着他。 “你想让我做什么？”苗枫问。 “我想让你，尽可能的惹事。而且要在四天内，把事儿惹得越大越好，看看半面仙女会不会亲自出来肃清——如果你闹得动静再大，她都不出来的话，那么第四天，我们就进入麒麟门。”萧楠道，“这里是人间炼狱，我要在三天内，把所有受苦的人都放出去。” “你这个目标挺大。”苗枫扬了扬眉毛。 “你能做到么？”萧楠问。 “做到不难。”苗枫道。 “我会让婉月和麟翼，还有雷雪一起去帮你。”萧楠道。 “麟翼留在你身边吧。”苗枫道，“我尽量让你住的这个区域不受到波及。以我对你的了解，以及对伏羲的了解，不到达知晓真相的最后一刻，你们肯定会蛰伏下去，是什么让你突然下了决心？你是否进行了时间的跳跃？看到了怎样的末日？” “看到什么不重要，重要是，现在我的决策。”萧楠道。 苗枫握住了他的手，道：“你把力量交给我时，没想过我们两个可以这样共享‘讯息’吧？你想瞒我的都瞒不住。” 他说罢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萧楠的记忆，哪怕萧楠想要脱出他的手掌都做不到。 苗枫半天都没有睁开眼睛，一时间，空气非常寂静，又过了一会儿，苗枫低声道： “你啊……又被伏羲之力折磨了……痛么？一定痛彻入骨了吧？以那么残酷的方式死了两次。” 他倏然睁开眼睛，松开萧楠的手道：“我会尽力避免你看到的未来发生。” 他表情极为严肃认真，每个字都仿佛斩钉截铁。 萧楠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和苗枫可以以这种方式心意相通，于是道：“看来，我的信白费了。” “那是你写给我的东西，我会好好阅读的。”苗枫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你看到的绝望未来绝对不会发生！既然你发出了诏令，那么即刻就是开战之刻！我会把胜利带给你！” 说罢，他站起身，灯光照耀在他的脸庞上，使得他的影子落在萧楠的脸上，萧楠用手臂支着身体，仰起头看着他，忽然发觉他好似即将出征的大将一般，甚至显得有几分神圣。 “这正是我们该肆意沉沦的战场——这世上除了你我，无人能够征讨此地，愿伏羲之威，随着你的刀锋，遍染战场！”萧楠道。 “是萧楠之威，你就是我信奉的神灵。”苗枫逆光微微勾了勾嘴角，“我是你的刀刃和征伐。” ———— 苗枫回来时都已经是下半夜了，他一回来，睡在地铺上的麟翼就倏然竖起耳朵，道：“你去哪里了？去了这么久？” “去看了一下你的主人。”苗枫道。 “主人？！你查出他在哪里了？！”麟翼立刻激动了起来，他连忙跳起来，来到苗枫身边道：“他在哪里？现在状况如何？！” “他过的很滋润，放心吧。他还叫婉月带了些夜宵来。”苗枫说着将自己带来的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些饺子，因为不能点火，所以这些煮好的饺子都冷掉了。即使如此，麟翼却依旧不在乎的抓起了两个塞进嘴里，随即立刻大赞好吃。 “这边的伙食也不怎么样，虽然有肉，做的味道却一般，还是主人给的饺子好吃。”麟翼开始吹萧楠的彩虹屁。 明明这些饺子是婉月做的，和萧楠屁关系都没有。 “麟翼，明天我们要搞大事情，这是萧楠的吩咐。”苗枫坐在桌前对他道，“但是你不能跟着我去厮杀，你要去保护萧楠。” “切。”麟翼还有点老大不爽的，不过能回到主人身边，他想想又觉得有点小开心，便说：“好啊，那我要怎么找到他。” “你带着肖晓一起去找他，我给你地图。”苗枫道，“你要当心靠近萧楠住处的蛊虫，那似乎是一些奇怪的虫子，极为凶猛，甚至能附体人类，让人异化。” 想到萧楠在未来的时空跳跃时被麟翼化身的巨大蛊虫所杀，苗枫就有点怪怪的感觉。 “嗯！我明白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他？” “等白天，我让一切乱起来后——这个院子里的人，全都是没有人性的杀人狂魔，我要让这些魔人尝到真正的地狱滋味。”苗枫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热浪到了清晨也没有消停，而且这一次比往日更加炎热，简直像是个蒸笼一样。 婉月早早就出了门，不知道去了哪里，芦花也不知道萧楠在和婉月密谋些什么，只知道昨晚苗枫来过又走了。她只是想想办法让萧楠能感到凉爽一些，便道：“都说水边凉快，十三爷，要不要去湖边转转？” 萧楠瘫在轮椅上道：“也好啊。我还没怎么出过这个门，白费了好好的湖景。” 没想到他们来到了湖边，竟然发现湖水在冒热气，水都变成了温泉！ 更夸张的是，鱼都被热死了，纷纷浮在了水面上。 芦花用手试了试水温，竟然叫了一声，原来水温都烫手了。在这样的湖边，不要说凉快了，甚至还更热了。 于是她只得和阿蓝一起又把萧楠抬回了小楼里。 和聆坐在卧榻上正喝水，看他们回来，便道：“其实在竹苑里，有个存冰块的地窖，就是为了应付这种酷热的天气，可惜我们离那里太远了。就算取来冰块，一路上也会融化了。” 他自己也热的说话很虚弱了，有点有气无力的。 尽管这么热，芦花还是拿起扇子不停给萧楠扇扇，并用手帕沾了水给他擦擦汗水。 这时，精明的布掌柜竟然带着两个小厮抬来了两筐物件，一筐是他自己家冰窖里存的冰块，一筐竟然是西瓜！ “你怎么会有西瓜的！”萧楠见了都震惊了，“现在可是冬天啊！” 布掌柜擦擦汗道：“这您就不知道了，这山洞里虽然冷热不定，但是说来也奇怪，有泥土的地方却能够种啥活啥，一年四季都能结果，比如这西瓜，就是我开辟了一块小地自己种的。” “这可真厉害！反季节水果啊！”萧楠惊叹道，这已经说明，当地的地脉是多么异常了。 芦花向布掌柜道了谢，和阿蓝一起收下了这份难得的去暑礼物，布掌柜便连忙走开了，说是家里还有事要忙。 冰块被放在盆里放在了卧室，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丝凉气蔓延。 西瓜也被放在水里先冰着，因为外面温度太高，西瓜都发热了。 “西瓜……真想吃。”这下，热的受不了的和聆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阿蓝也眼巴巴的看着西瓜。 “得冰一下，西瓜都要热炸了。”芦花道。 萧楠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说：“我去解个手。” 阿蓝便推着萧楠出了卧室，卧室对面有个小房间，本来是个小库房，后来被用作萧楠平日方便的隔间。阿楠将他推，进去后，萧楠便道：“我自己能行，好了在门口叫你。” 阿蓝点点头，便关上了门。 萧楠此时并不急着上厕所，而是打了个响指。 “老爷……你……怎么了？”阿蓝不明白萧楠为什么还要打响指。 “没事，你等着吧。”萧楠道，“我要蹲坑，要等很久，你不要急。” “哦。”阿蓝点点头，老实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等着。 而萧楠则已经在下一刻转移到了未来的公寓房里——就是那个萧教授已经不住，但是把钥匙交给了萧楠，留给萧楠的公寓房。 由于他和萧楠共享记忆的关系，萧教授没有更改屋内的任何设置，只是定期让清洁工来打扫下，现在屋里还被萧楠放了一堆货物。 萧楠噗通掉落在了地板上，摔得他呲牙咧嘴。 他挣扎着爬到了客厅，拿起了自己特意留在茶几上的电话，点了个冰淇淋外卖，而且注明要带保温箱的。 现在是大冬天，像萧楠这样一口气定了好多份冰淇淋冰糕的单子就显得有点诡异了，当外卖小哥敲开了门后，发觉萧楠竟然还是个只能坐在地上挪动的残疾人，便更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好心的说：“先生，要我帮忙给你送到冰箱里么？” “不用了，谢谢你！”萧楠露出尴尬的微笑。 “你家里……有别的人么？”小哥还挺热心的，多问了几句，“你一个人在家安全吗？” “没事没事！”萧楠挥手道。他好不容易才打发了这位外卖小哥，然后费力的把保温泡沫箱往屋里推。 而那边，阿蓝都等得有点着急了，他甚至怀疑萧楠是不是热得昏过去了。 “阿蓝！”萧楠终于说话了。 阿蓝连忙推开门，只见萧楠不知道怎么竟然坐在了地上，身边还不知道哪里多了一个白色的箱子。 “摔、摔着了么！”阿蓝紧张道。 “没事，我是自己下来的。这是我找到的零食，快拿去吃吧。”萧楠呼了一口气道，“不然就化了。” 卧室里，除了萧楠之外，几个人奇怪的看着保温箱里花花绿绿的冰淇淋和冰糕。 “这是什么？老爷你从哪里找到的？”芦花疑惑的问。 “也许是布掌柜留下的忘记说了吧。”萧楠装作不知道。 想到萧楠身边都有雷雪这样的怪人，芦花觉得有些事自己不用细问，便道：“这些东西——怎么吃？” “撕开就能吃了。”萧楠道。 “这真是新奇，上面写着火炬。”和聆认识字，于是拿起一个冰淇淋研究起来。 “快吃吧！要化了！”萧楠催促道，众人只得按照他的示意撕开了包装，露出了里面的冰糕。 咬了一口后，三人不约而同露出了异常爽的表情。 萧楠吐了口气，这可是他开了挂违反了自己立下的规矩搞来的东西，总感觉有点良心不安。 不过管他呢，谁叫这里太热了。 萧楠这样想着，就咬掉了自己手里雪人冰棒的头。 “这怎么这么好吃！！”芦花像个小女生似的激动的哇哇叫了。 女生果然喜欢甜点啊，平日里芦花拘谨的像个封建时代的小妇人，这是萧楠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符合她年龄的表情。 “好吃但是不要吃太多，会闹肚子。”萧楠道。 “这个火炬其实是冰的！但是真好吃！”和聆也赞不绝口。 于是西瓜被彻底忘记了。 313 大小不对 萧楠吃了冰淇淋后，才觉得稍微凉爽了一点。正当他思考如何缓解酷热时，气温却缓缓的下降了。 不一会儿，气温就降到了和春日差不多的温度。萧楠终于感到自己活过来了，但气温没有继续下降到平日里酷寒的程度，而是稳定在了大概二十度左右。 萧楠只得又多加了一些衣物。 “这个鬼地方真是太折腾人了，这要再来几次，人的身体怎么受得了？”芦花有点生气了，“若是能离开此地就好了。” 而这时，阿蓝还贪嘴的在吃雪糕，实际上这三人都挺能吃的，萧楠买的十个雪糕都吃光了。 在这洞窟内，各个区域间都有高高的尖头木头围墙遮挡，平日里有专门巡逻的土匪开大门，本来白天里，大门都是开的，今天却不知道为何，大门早早就关闭了，被人从外面锁住。 这里的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商业街内的人还照旧该干啥干啥，萧楠从窗口望去，只见还有几个小孩在街道上玩耍，那些小孩有的是布掌柜的孩子，有的是其他店铺老板的家眷。 “老爷，这两天咱们的米面都不太够用了。前几天的吃食还都是布掌柜给送的。”芦花此时才不得不说道，本来不想让萧楠操心吃饭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她跟婉月说了米缸里没米了，恐怕不够今天做今天三餐，而布掌柜似乎也没有再送来粮食——主要是前几天他们太浪费了，拿去又是做饺子又是做蛋糕的，而小楼里又多了两个人吃饭，苗枫还带走了一大堆饺子。 但婉月只说知道了，叫她不用担心，没食材的话可以禀告给萧楠，就出门不见了。 眼看中午把鸡蛋面吃了，晚上就没有余粮了，芦花这才不得不提前跟萧楠说一声，本来她觉得给萧楠说也没什么用处，但是萧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些极为美味的冰糕，让她觉得极为神奇，就多嘴说了一句。 “中午吃了这顿，晚上真的就没余粮了，要不我去问掌柜借一下？”芦花问道。 “这有点太不好意思了吧。”萧楠道，“人家都送来了西瓜，已经很麻烦人家了。芦花，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您怎么可以亲自去呢？”芦花讶道。 “要不我去吧。”和聆道。 “不用，还是我和芦花去。我和他比较熟，而且对他的家人有救命之恩。”萧楠冲着芦花眨眨眼。芦花不知道萧楠到底要做什么，但是还是推着他来到了客厅，阿蓝要把萧楠从轮椅上抱下楼，萧楠却叫阿蓝回屋去照顾和聆，他自己转动轮椅朝着芦花和婉月的房间划过去。 芦花有点震惊，不知道萧楠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她心里却咯噔响了一下。 “阿蓝……你……进屋吧。”芦花对阿蓝道。 阿蓝说话不利索，但是他心里却跟明镜一样，萧楠他们对他的好，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是看到萧楠要去芦花的房间，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阻止—— “老爷！”他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了？”萧楠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似乎还不太理解这个时代人们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绝对隔离的陈旧观念。 “您、您……”阿蓝结结巴巴又不知道怎么说。 “阿蓝！你回屋去！”芦花呵斥道，“老爷的事你不用多管！” 她已经发过誓，自己一辈子都是萧楠的奴仆，那么萧楠要什么，她……也愿意给！ “芦花，帮我一下。”萧楠对于门槛还是不能自己过去，出声道。 芦花连忙过去推他进了自己的屋里，并关上了门。 “芦花……”萧楠正思索要怎么跟芦花解释，芦花却道：“老爷，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会……服侍您。” “芦花，我想向你解释一下，其实我，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萧楠道。 “我知道。”芦花点点头，她以为萧楠是说他的身体状况。 “你看到雷雪了吧，应该知道她不是普通人。我和她一样。我也不是普通人，我……” “老爷，我服侍您……先去床，上躺着吧……”芦花脸红道。 “我正想要借用你们的床铺！”萧楠道，“总之，我等下拿出的东西，你们都不要惊讶。” “哎？”芦花有点奇怪，她忽然不明白萧楠到底在说什么。 只见萧楠自己试图挪到床铺上，芦花过来扶着他的腰，让他能够顺利的爬到了床上。但是他却直接伸手放下了床帘，把自己蒙在床铺内，道：“你在外面等着我。我不叫你，你不要掀开帘子。” 芦花彻底懵了，她只好坐在一边的凳子上静静的等着，不知道萧楠到底要搞什么鬼。 而萧楠只是又回去点了个外卖。 他不知道到底婉月和苗枫搞事要多久，或者说什么时候开始搞事，只能多叫几份外卖，顺便把一些可能需要的东西也叫了超市的外卖送过来。 外挂这种东西一旦开了一次，就会忍不住一直开。 之所以要用芦花和婉月的床铺还用帘子挡住，就是为了不让这屋里的人太过惊讶。 为了节省时间，他还特意定了距离近的外卖。 不一会儿外卖陆续送到了，萧楠开始忙着把这些外卖全都拎回来，而在芦花的视角看来，她只听到萧楠在床铺里发出了噗通噗通的声响，不知道在搞什么。 但是，却有一股饭香的味道从帘子里传出。 这时萧楠终于呼了一口气，道：“芦花，可以帮忙搬运了。” 芦花掀开床帘一看，只见萧楠又神奇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床铺的塑料包装袋，里面都是包好的饭菜还有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都是哪里来的？！”芦花惊骇道。 “你就当我是用法术变出来的吧。”萧楠瘫倒在床铺的一角道，他感觉累成了死狗，“这些东西先放在你的房里，需要时再拿出来吃。我们中午先吃这个……我点的午饭外卖。” 于是他们午饭就吃了一顿很丰盛的香锅菜，因为萧楠那个公寓门口就有一家麻辣香锅，所以特意点了距离最近的。 在这个林海地区，当地人的口味就很喜欢酸辣味道的食物，香锅菜还挺和他们口味的，萧楠特意点了挺多的荤菜，毕竟大家在这个洞窟里吃到肉的机会不是很多。 现代人的重口味让众人吃的很过瘾，萧楠趁机又开了一瓶橘子汁。 和聆道：“没想到掌柜家的厨子做菜这么舍得，他倒是一个慷慨的人。” 阿蓝却还有点担心芦花，芦花看了看他，低声道：“我们去拿了饭，老爷没对我怎样。” “那……为什么……去你屋……”阿蓝还是认死理道。 “他只是去拿一些东西。”芦花道，“是婉月姐收起来的。” 说着她离开桌子，拿了个东西过来。 “这又是什么？”和聆看着芦花手里提着的东西讶道。 “是手电，晚上可以照亮。比灯笼亮多了，也不用点火。”芦花说罢打开了手电，让阿蓝和和聆再次开了眼界。 “这……是我带来的……洋玩意儿。”萧楠搪塞道。 虽然这样说，就不知道众人相信不相信了。 外面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也不见婉月回来，但萧楠却安排阿蓝把一些物件进行打包，好似要离开似的。 和聆见状，便有心问了一句：“十三爷，您真的有计划能离开这里？” “这要看我那两个手下的作为了。”萧楠道。 “他们都是高手吧？那个婉月姑娘，还有雷雪，以及那天来找你的人。”和聆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甚至说话都带着一丝激动，虽然他说自己已经了无生趣，甚至还想过替萧楠去赴死，但是他还是从内心里渴望离开这个人间地狱的。 “是，我有个周密的计划。如果成功，我们都可以离开这里。”萧楠道，“但是这件事极为隐秘，若是泄露一分……” “我绝对不会乱说！”和聆动容道，“你真的保证能成功么？” “我要赌一把。” “那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功！我不知道我这副残躯还能帮到你什么，但只要我能做到的……”和聆有点语无伦次了，萧楠安抚道：“你不要激动，只要安心跟着我一步步走就好了。当然，你若是知道更多关于半面仙女的事情，都可以尽量告诉我，越多细节越好。”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啊，对了……有一件很羞耻的事情，我……我可以告诉你……”和聆低头道，“半面仙女……每次……叫人绑住我后……我动弹不得，但是能感觉到她的身躯……她不仅仅是脸毁容，我能感觉到，她有一半的身躯……都是似乎被火严重烧毁了似的，坑坑洼洼，粗糙无比。” “哈，那看来她应该叫半身仙女。不，她是魔女。”萧楠道，“我希望，她的魔魇，就从明日起，到此为止！” “还有！我还没说完！”和聆微微颤抖道，“我……我被送入麒麟门后，虽然被蒙住眼，可是……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到她……大小不对！” “大小不对？你指的什么方面？”萧楠奇道。 “是她的身形！我感到每一次，她似乎都变大了一些！作为女子来说，她似乎太过魁梧了！”和聆蹙眉，“我一直都搞不清楚，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314 开战 萧楠等了一天，也不见婉月和苗枫有什么动作，甚至不知道他们人在哪里。 他想着他们也许晚上要搞事，就早早躺在床上休息，睡了一下午，甚至叫其他人也都去午睡一下，养精蓄锐。 眼看天色渐黑，外面似乎下起了暴雨，从湖泊顶上的天然天井不断的漏雨下来，俨然是一小股瀑布一般。 也许是因为上午的酷热不同寻常，从下午三点钟起，所有的电路就停电了，屋内只能点蜡烛，路上的路灯也灭了。 这时才发觉，原来这个洞窟比他们想象的要黑暗。 而蜡烛和灯笼还是布掌柜送来的，他可真是个细心的生意人。 萧楠同时觉得自己买手电筒真是买对了。因为天一黑，外面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婉月和苗枫破坏了当地的电厂，才导致了这种大停电。 和聆在烛光下看着躺在轮椅上闭目养神的萧楠，忍不住问道：“老爷，现在外面还没有任何动静。” “你要沉得住气。”萧楠道。 这时，布掌柜又跑来了一趟，他提了个灯笼，亲自来找萧楠道：“萧先生，我总觉得不对劲，以前从来没出过这样的状况，我们来这里都好几年了，我有个关系，能通报下这街面外的情况，听说昨晚很不正常，要不您跟我们去我那的地窖躲躲？” “你的地窖？”萧楠讶道。 “对，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总得防备点，我那个地窖本来是用来放杂物的，有两层，最下面一层做冰窖，修的还挺大的，您几位多穿些衣物，这就跟我去吧。” 萧楠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他们楼里的四人收拾了一下，跟着布掌柜去了他的地下室。 他的地下室里已经有好几个人了，有他的家人和几个伙计，里面的面积倒是真不小，还专门备好了卧铺。 萧楠是被几个伙计抬到了地下室里，看着这里的构造，可想而知一定费了不少工时，有可能修了很多年才修成。 “这条街上，其他掌柜家里也大多有这样的地窖，只有您住的那幢小楼，原本是监察我们的人住的，后来那人调走了，那楼就空了。”布掌柜解释道，“怎么不见婉月小姐和另一位皮肤黑一点的小姐？” “她出去有点事。”萧楠道。 “是接了上头的命令么？”布掌柜小心的问，若是私自离开，只怕还会牵连到这街市上的人。 萧楠当然看出他话里的意思，便道：“是接到了土匪的口令，因为我还有两位同伴被分到了其他的地方，大概是去见他们了吧。” 布掌柜也不好多问了，只能点点头，随即又道：“今天真的很不寻常，我都叫我家的孩子不许大声打闹，早早就睡了。那个，我也只跟您说说，因为您毕竟是这条街上唯一的读书人—— “我听说，麒麟门里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他说到这句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觉得这事儿太蹊跷了，那门可是这个洞窟里的禁忌之地，平日里连台面上谈论都不许谈论，据说，半面仙女就住在那麒麟门里，却从来没露面，我来这里五六年了，也没见她露过面。 我觉得，这里要有大事发生。” 想不到老布这个人嗅觉还是挺灵敏的，萧楠道：“就算要有大的事情发生，那我们又能做什么？” “我早就想过这个事情。也是这几天看您是个不错的好人，才想和你合计，其实我早就买通了一些守卫，在这前洞里，其实有个专供奴隶走的，通往外面矿坑的暗道。”老布道，“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我想您最好跟我们一起逃跑。” 萧楠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老爷，您的卧铺铺好了，我扶您去休息吧。”芦花走过来道，“早点安歇吧。” 萧楠望了望地窖的门板，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等得还是很心急的。 他猜的不错，电厂确实是婉月和苗枫暗中破坏的，为的就是趁着夜色搞事。 在苗枫居住的围楼那边，每天还有人查房，他不得不返回一趟，电厂就交给了婉月来搞。 婉月三下五除二就悄然破坏了电路，这些土匪虽然配备了先进的电网，然而却不怎么通晓维修，效率低下，管理还挺混乱，半天也没人来收拾。 倒是所有区域都开始点上了蜡烛和灯笼。围楼内也不例外，很快靠着人力挂满了红灯笼，显得极为鬼魅。 查房的人在此时显得更加谨慎了，来了好几拨，生怕有人逃跑。他们甚至启用了机关关闭了所有的门路，封锁了围楼。 而苗枫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当查房人第四次来查时，苗枫忽然说找不到他们的名牌了，叫他们进屋来等。 然而在他们进屋之后，躲在门后的麟翼就用长条板凳迅速打晕了这三人。对方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噗通倒地。 查房的人都披着一种专门的大褂，带着斗笠，苗枫剥了他们的装饰，拿给了肖晓和麟翼，叫他们穿上，借着查房人的伪装接近后门。 待麟翼他们离开后，苗枫喝了几大口雪碧——这还是从萧楠那拿来的，之后他将铁罐扔上墙壁，并缓缓抽，出了背后刀囊里的精钢长刀。 随即，他走出了房门，没有走楼梯，而是直接跃上了栏杆，直接翻身到了楼上的赌场门口。 “喂，小子，我劝你最好把刀收起来！”专门负责维持秩序的人在门口冲着他叫道。 然而说完这句话后，苗枫却从他眼前消失了。 因为他已经出现在了赌坊的半空中，是瞬间起跳到那里，甚至引发了一阵小型的音爆，使得看门人的面具都因此被吹飞了。 当苗枫重重落在赌桌上时，他露出了森然的笑容：“想活命的，现在跑还来得及。” 麟翼带着肖晓一路来到了楼下的偏门门口，他们压低了斗笠，加上夜间昏暗，并没有认出他们来，但是到了门口时，却遇到了守卫的盘查——这个偏门极为隐蔽，是平日里用来运物资的通道。 正当肖晓设法回答守卫时，楼上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噪音和警铃声。 是苗枫！ 苗枫开始破坏了！ 麟翼一把揪住守卫，将他狠狠扔向墙壁，守卫顿时就撞得昏迷了过去。 肖晓立刻从他身上搜到了钥匙，准备开门，这时，越来越多的土匪大叫着冲下了楼，也有不少这楼里驻扎着的人拿着火枪冲上了楼，整个围楼里一片混乱。 “杀人啦！杀人啦！有个恶魔见人就杀！！”一些土匪一边逃命一面叫道。 “我们快点去找主人！”麟翼道，“快开门！” “我已经尽快了！”肖晓面对的那个门锁机关还比较复杂，他正在竭力全力开锁。 “太慢了，让我来！”麟翼上前狠狠一抓，竟然将铁锁扯得断裂，小门啪嗒一声就开启了。 门一开，立刻就有逃窜的土匪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纷纷涌向这边，麟翼带着肖晓第一个通过了门道，没想到外面竟然是早已等候多时的婉月，正在一个稍微高些的石碓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道：“十三少就在那边的街道。” 说着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知道了！多谢你！”麟翼一旦获得了自由，竟然直接将肖晓扛了起来，撒欢似的朝着商业街的地方拼命狂奔，而这时婉月解下了自己从方才解决的电厂卫兵那里得到的机枪，对着冲出偏门的土匪们进行狙击。 大批土匪听到警报声，也在从别的区域往这里赶来了，他们甚至出动了从洞外不知道怎么运来的三轮摩托车，每个人都全副武装，提着油灯，带着先进的步枪。 只是在距离围楼还有一里多的必经之路上，雷雪忽然拦住了这些大部队前进的方向，叫道：“喂！别怪我没提醒你！往前再走一步就是死！” 但是没人听她的，甚至很多人举起了步枪瞄准了她。 在数盏灯光的照耀下，雷雪的背后传来了撑开衣服的撕裂声和展翼声，宛若龙翼的巨大翅膀倏然张开，她的脸上也露出了龙鳞，头顶显现龙角，整个人都被雷电环绕，照亮了黑暗的洞窟！ 经历了伏羲之力的再造重生，她的变异之力增加了不知道多少倍！ 土匪们由于惊恐而胡乱冲着她开枪，但是子弹并无法穿破她周身的龙甲和粗厚的翅膀皮肤，雷雪缓缓升上高空，周身聚集的闪电越来越强烈，甚至把飞来的子弹都烧成了灰。 下面的人们终于意识到了恐惧，开始溃逃了！ “一个都别想跑！！”雷雪发出了震天的吼声，雷电之幕瞬间从她的指尖和龙角释放出，密布四面八方！ 炽烈的电网，将她的影子放大了无数倍，映照在了洞窟的墙壁上！ 就宛若恐怖的巨龙！ 龙影在人群中疾驰，撒播着高压雷电的同时，也用尖利的羽翼尖刺和指甲收割这些歹徒的性命——一时之间，洞窟里都是鬼哭狼嚎的惨叫！ 315 湖怪 麟翼扛着肖晓在暗影里迅速穿行，随着雷雪和苗枫搞出来的动静，迅速惊动了洞窟里各个区域的守卫，越来越多的土匪拿着枪冲出了各自的营地。 在这种乱况里，他终于找到了大门紧锁的商业街，靠着他惊人的跳跃力一跃跳过了尖锐木柱打造而成的大门，但是当他落在门后的路面上时，却发现商业街一片黑暗。 肖晓终于被扔到了地上，他拍拍屁股站起来，有点慌张道：“这么黑，我们上哪里去找十三爷？” “不用着急，我可以闻到他的气味。”麟翼的鼻子有着强大的嗅觉异能，他像狼犬一般伏低，开始在石子铺成的路面上寻找萧楠的微弱的气味走向。 起初肖晓还有点怀疑，认为他不可能就靠着鼻子真的找到萧楠的住处，结果他竟然一路摸到了小楼里。 进了小楼，麟翼可以确信这是萧楠刚刚不久之前还在居住的地方，因为空气里还残存着萧楠喜欢用的男用香水的淡淡味道。 “这是十三爷居住的地方吧？”肖晓摸索着用打火石点亮了桌上的蜡烛，这才有了一点照明的亮光，一点亮房间，他就看到萧楠没来得及带走的箱子和物件。 “他人去了哪里呢？他又不可能自己到处走。”肖晓摸着后脑勺疑惑道。 “这街上的人，一定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主人跟着他们一起躲起来了。”麟翼在卧室里找了一圈，在床铺上，他发现了一张萧楠留下的纸条，上面正是主人的笔迹，提醒他自己所去的地方。 “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了。”麟翼道，“我们去找他！” 他话音刚落，在小楼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很大的水声，好似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在湖泊里扑腾似的。 而那扑腾的巨响爆发了几声之后，麟翼忽然靠着他敏锐的动物般的直觉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肖晓从窗口跳了出去——而在他们前脚刚跃出去，后脚整个小楼就被湖泊里升起的巨大须状物给拍碎了！ 两人落在地面上后，小楼已经被那巨大须子连拍了数十下，粉碎得不能再粉碎，肖晓惊慌得差点叫出声，却被麟翼捂住了嘴巴。 他们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因为此时在黑暗中，静静的呆着反而更加安全。 麟翼的决策是正确的，湖中的巨物似乎在彻底拍碎了小楼后矗立了一会儿，最终缩进了水潭内。 肖晓松了口气，他以为这下可以离开了，但他刚刚想起来，麟翼又按住了他的后背，并拿了一块手边的石头扔到一侧的远处。 瞬间，湖中的那须状物立刻再次闪电般出现，狠命的拍打石头发出声响的地方。 这怪物的“听觉”未免也太灵敏了吧！！ 肖晓被巨大的绝望笼罩着，他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在这里趴多久。就连刚才重重落在地上摔得他骨头都要散架了，他也不敢吭一声。 这时，麟翼扯了扯他的脸，只见麟翼轻轻的，缓慢的往前爬去，借着湖面发出的微微的磷光，肖晓依稀看到麟翼在慢慢的往前移动着。 他屏住呼吸，实际上心跳已经跳得飞快，他担心那巨大须子一下将麟翼拍成肉饼，顺带把自己也给拍扁了。 但，经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发觉麟翼已经爬出去好远了，但是却并没有吸引到须状物的注意。 他这才明白，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动静，也许就会没事？ 于是他模仿着麟翼的动作，一点，一点，慢慢的超前爬过去。 这真是他这辈子经历的最惊险而折磨人的历程。 他觉得自己好像爬了一万年那么久，汗水不断的滴落，却不敢怠慢一丝一毫，只怕自己稍微发出点动静，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当他终于跟着麟翼爬到了布庄店门口时，麟翼忽然又摸出一块石头，以他惊人的手劲扔向了湖边。 这时，那须状物竟然没有再出现。好似是离开了。 麟翼这才爬起来，拉起了肖晓。 地窖里尽管隔音效果很好，但也传来了一阵阵轰隆声，以及震动，似乎外面有恐龙这样的庞然大物经过似的。 这下地窖里的人都醒了，但是老布却不敢开门，并叫众人千万别轻举妄动。 他点亮了油灯，所有人都再也睡不着，生怕是地震，但是外面的巨响明显是有节奏的，似乎是什么活物搞出来的。 没有人敢说话，小孩子也被母亲捂住了嘴巴，不叫他们乱出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地窖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同时传来了麟翼的声音：“是我！麟翼！” “那是和我一同来的同伴！”萧楠连忙道。 老布这才亲自去开了门，打开门后，只见麟翼和肖晓走了下来，浑身灰头土脸，肖晓更是鼻青脸肿的。 “主人！你们果然在这里！”麟翼一看到萧楠就惊喜的叫道。 “别、别叫！当心惊动了外面那个怪物！”肖晓惊惶道。 “什么怪物？”萧楠敏锐的发觉了肖晓话语里的不对劲。 肖晓深吸一口气，随即瘫坐在地板上，道：“你们不知道……刚才我们差点就被杀了……那个湖里……竟然有个很大的怪物！” 于是他绘声绘色的把自己方才经历的险情跟众人说了一遍。 “这怪物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从来没见过！”老布听了之后说，若不是刚才发出的动静太大，他根本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那个湖，有时候会往外咕噜咕噜冒水。”一个小孩道，“我们平时去湖边玩看到的，下面还有很大的影子钻进湖底下。我上次跟你说，你们都不信。” “我以为是小孩子乱编的……”老布这时候忽然觉得后怕起来，要是这湖里真的有怪物，那他的小孩真是捡了一条命！ “湖里肯定有鬼。而且那个怪物似乎对声音和光有反应。”萧楠道，“按照令郎所说，平日里那怪物并不会这么狂暴，我猜和最近气温变化……有关。” 他还想说蛊车，但是想想老布未必知道蛊车的秘密，还是不要说出徒增这些人的恐慌了。 “那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只是不知道其他几家知不知道，若是他们出去乱跑引来了怪物可不得了了！”老布道。 “那我去通知他们吧。”麟翼自告奋勇，“我还可以去探查下怪物的真相，更了解这个怪物，我们也可以更好的逃走。” “麟翼，带上这个。”萧楠把一个小巧的激光手电交给他。 “放心，我在黑暗中能看清事物。”麟翼道。 “这是用来测试怪物的。”萧楠道，“你好好观察下那怪物的特性，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放心吧。我会守护你的。”麟翼接过了手电，随即露出了一个可靠的微笑。 “守护我的前提是保住自己的命。”萧楠坐在轮椅里看着他的眼睛道，“活下来，我会和你们一起战斗。” 他单膝在萧楠的面前跪下来：“一切都会如你所愿，主人。” 说罢，他转身走向地窖的台阶。 ———— 在洞窟的另一边，俨然正在进行战争，可是双方的人数却悬殊异常，战况更是异常至极，仅仅只有三个人，竟然拖住了不断增援的数千人的大军。 在围楼之内，从侧门突入进来的婉月用一根铁条封住了门栓，一路杀了进去。 此时苗枫还在楼上大开杀戒，不少土匪在下面的院子里持枪朝着楼上放枪，然而婉月忽然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她双手各持一把夺来的兵刃，一把匕首和一把短弯刀，那武器也太不起眼了些，以至于她走进院子里时，一些注意到她的男人还叫骂道：“这娘们哪来的？是红阁子里跑出来偷男人的么！” “我来取你们的性命，你们就算出了这个洞窟，以后也是祸害，不如就此在这里长眠。”婉月款款走上那个高高的擂台，她还穿着极为性感的高跟长靴，金属打造的尖锐鞋跟被灯光映照得闪闪发亮。 她身穿着这个时代几乎不会有女子穿的紧身黑衣和长筒高跟皮靴，干练的发型外加可以涂的萧楠赠送的哑光口红，在这种混乱的场景下竟然散发出一种别样的致命性感魅力，让还忙着瞎吆喝的土匪不由得被她吸引了目光。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哪怕在这样的乱况下，也要抢到她——对于此地的男人来说，女人就是一种用来玩，弄的玩具和生育的机器罢了。 只是物品，甚至可以用来当赌博筹码的等价物。 有人率先冲上了擂台，就算婉月手里拿着兵刃，自诩身手过人的男人也丝毫不惧，只觉得自己在逗弄有尖爪的猫罢了。 “美人儿！来我这！”色，眯眯的男人冲向她时还在露出一脸邪笑。 只是他人头落地时，大概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转为惊恐的围观者们却看得分明！ 他是从肩膀被那个黑衣女子直接劈开的！ 比切瓜还要利索！ 就算这里最有力气的男人也不可能有那种手劲！ 不知道是谁忽然想起来用枪指着婉月，于是众人纷纷拿枪扫射，但是只白白打出了许多子弹，因为婉月在众人眼皮底下从擂台上消失了！ 直到某个光头独眼龙的眼睛被婉月的鞋跟刺穿，直达脑髓，人们才发觉，她竟然像是没有重量似的，站在了那个光头的头顶上！ 可怕的平衡！ 316 地窖困斗 谁能想到呢？ 整个围楼竟然像是被刀锋划过的薄薄纸片似的，在婉月杀了庭院里的大半土匪，发出了崩塌的刺耳摩擦声。 而那偌大的楼房这样被切开，只是因为苗枫用了刀招。 伴随着大楼倾倒而传出的，是楼内土匪的惨烈惨叫！ 婉月知道此事大事已成，骚乱已经闹得够多了，便立刻飞身而起，在枪林弹雨中轻盈的跃出了围墙，和苗枫一起如同子弹般飞速的消失在黑暗中。 现在他们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萧楠所在的商街附近，马上更多的土匪会倾巢而出，他们要在那商街附近来个大清理！ 对于萧楠来说，只能在地下室里默默等候。 现在所有人都睡不着了。 因为外面骚乱声越来越震天，甚至听到了枪炮声。 “乱了乱了！这是要乱了！”布掌柜拿着烟枪的手都在发抖。 和聆看着躺靠在靠垫上的萧楠，萧楠还是很冷静的表情，似乎在闭目养神，他才感到心安一些。 终于，外面传来了麟翼敲打地门的声响，小厮给他开了门，他才道：“已经通知过其他人的商户了，他们都躲好了。” “辛苦了。”萧楠道，“下面只等苗枫他们了。” “嗯。主人您劳累了，还是先休息下吧。”麟翼走过来帮萧楠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你也趁机歇歇吧。”萧楠道，这时肖晓因为之前太紧张，一放松下来，竟然早已呼呼大睡了。 芦花给麟翼端来了一盆水，叫他擦擦脸，麟翼洗干净手和脸后，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便坐在萧楠身边，给他做做按摩。 萧楠小睡了一会儿之后，外面传来了清晰的炮响声，吓得每个人都紧张起来。 “别慌！我这个地窖是能躲炮弹的！”老布稳住众人道。 “不用急，我们这里不是主要的战场，炮打不过来。”萧楠也道，其实他知道，依照苗枫等人的本事，也不会让炮弹打过来。 但是，这些巨响，说不定会惊动湖中的怪物。 果然，数分钟后，巨大的砸地声在距离地窖很近的地方不断传来，好似四面八方都有。 “别出声！”萧楠警告道，这时几乎所有人都缩在角落里蹲着，捂住了嘴巴。 能把房屋瞬间砸毁的拍地声音不绝于耳，足足持续了半小时。当这些噪音忽然消失时，大家都觉得耳朵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天地间忽然一片死寂。 这时，地窖的门再次被人笃笃的敲响了。 “是我，婉月。”门外的人说。 老布亲自过去打开了门，果然看见婉月穿着一身紧身黑衣，走下了地窖。 “婉月！”萧楠叫了一声，芦花连忙走过来，关切道：“婉月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和外面湖里的怪物撞了个正面。”婉月说话间，苗枫和雷雪也来了，雷雪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但是好歹她恢复了人形。 “怎么回事？”萧楠问。 “那个怪物从湖里冒出来，极为柔韧，刀和子弹都不能伤到它的身躯，无头无脸，就是许多巨大的须子。”婉月道，“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章鱼，但是又没有吸盘。苗枫试着砍了那怪物，也是完全砍不断，它动作迅速，很快就潜入了水下。” “天啊！这是个什么妖怪！”布掌柜惊骇道，由于有了这么个怪物在外面，他反而忽视了婉月和苗枫是如何对付怪物这么件超常的事情。 “可能是蛊的一种。”萧楠道，“这个半面仙女喜欢玩蛊，蛊肯定是形态各异的，说不定湖里的是一只巨蛊。” “果然……传闻是真的……”老布惊恐道，“传闻这个地方的土匪，都会蛊术！但是谁也没见过！” “外面的土匪几乎全部被湖里的怪物拍死了，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安然离开了。”苗枫道。 萧楠摇摇头：“夜晚离开太危险，还是等到天亮。” “对对！外面地势险峻，晚上走就是找死！”老布赞同道。 “而且我认为现在出去未必安全。那个湖泊里的怪物只要听到一点动静都会疯狂攻击，你们又奈何不了它，它可能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还是先歇歇，如果到了白天还没动静，我们就离开。”萧楠道，“休息下，补充点体力。” 这时其他人纷纷过来帮忙，也许是意识到了到了生死关头，一个个都是有力出力。而萧楠无形中成了众人的领，导者，他说话冷静而有条理，比起老布，大家更愿意听他的话。 苗枫接过芦花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灰，才问萧楠道：“你怎么样？身子还好吧？” “我好得很。”萧楠微笑道，“你快去吃点东西吧。” “你也早点睡——明天要赶山路的话，得给你准备个担架，你腰不好，不能老被人背着。”苗枫想的还很周到。 “担架我这里有，可以拾掇拾掇给萧先生用。”老布道。 “那我和和聆，就交给你们了。”萧楠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彻底躺倒，然后用毛巾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个人，有点光都睡不着。这时才标志着他要好好睡觉，因为苗枫来了。 苗枫经常注视着他入睡，怎么不晓得他的坏毛病，也只能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吃饱喝足后，苗枫找了个卧铺躺下来，枕着头闭目养神。他感觉敏锐，能听到萧楠轻微的鼾声，看来萧楠是真的放心睡了。 但这种安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外面早已被夷为平地的街道上，竟然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这种声音很轻微，但是苗枫听到了。他倏然睁开眼睛。 那是小孩子的脚步声，大概只有十岁左右，缓慢的在废墟里走着。 除了脚步声，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的拖行声音。 没过一会儿，小孩子不仅在慢慢走路，还唱起了儿歌，这下就算是地窖里的人也能听到他的声音了。 “是谁在唱歌啊？”一个伙计问道，“像是个小孩。” 他话音刚落，那脚步声就朝着地窖这边靠近了。 那小孩似乎就站在门口，还敲起了门，一边敲门一边还说：“求求你！放我进去吧！我找不到我爹娘了！” “难道是其他商户失散的小孩？会是谁家的孩子呢？”老布道，“这也听不出来啊！我去开门看看。” “不要急。”苗枫制止了他，他拿了身边的刀，来到门口，问道，“你是盐庄家的小五么？” “对啊！就是我。”门外的小孩说。 老布的脸色陡然变化，这商街里根本没有什么盐庄家的小五！ 苗枫缓缓抽出钢刀，但—— 无数尖锐的肉刺忽然从门板外面刺入了！ 幸好他反应快，连忙一个后翻身跃出数米，这些能伸缩的肉须竟然也刺入老远！材质和他方才战斗过的湖中肉须差不多！ 萧楠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心想，擦！这个怪物竟然进化了！知道模拟人类了！ 而它的肉刺根本砍不断，动作还迅速，立刻就收了回去，只留下数个木板窟窿！ 这一下吓得人们尖叫起来。 “别慌！”麟翼低喝道，“不要接近门！” “快下楼！”老布率先跑到自己家人面前，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往地下二层撵。 麟翼也抱起萧楠，与众人一起迅速跑到下面一层的冰窖里，片刻之间，地窖一层只剩下苗枫守着地窖那扇破了无数个洞的门，而雷雪和麟翼则守着通往冰窖的门。 萧楠被婉月用被子裹着，紧紧抱着，地窖里还有藏冰，气温很低，很多人冻得打哆嗦，却不敢吭声。 317 山民 接连不断的尖锐噪音不断从楼上传来，萧楠紧紧挨着婉月，因为他的腰被婉月拦住，也动弹不得。 那些噪音应该是苗枫和怪物奋战发出的声响，但很显然，苗枫的钢刀根本没法对怪物造成什么伤害。 怪物的身体构成是一种超乎想象的柔韧的组织。 苗枫陷入苦斗，只怕雷雪的电能也无法对怪物造成伤害。 那么，唯一的胜算就是———— “你们往后退。”在奋战了半天，依旧无法对不断刺入的肉刺造成伤害后，苗枫示意麟翼和雷雪退到角落里，“我来制造间隙，你们趁机躲入楼下。” “首领！但是你怎么办！”雷雪叫道。 “雷雪，我不会有事。这是为了防止你们被伤到，毕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无法预料——”苗枫说罢握住了骨刀的刀柄。 “我们快走！”麟翼一把抓住固执的雷雪，带着她快速冲向通往楼下的木门。 只是可怜的木门也禁不住他这么一撞，登时粉碎了。 当两人跌下台阶后，萧楠叫道：“快找东西堵住门！不要留一丝空隙！” 这时其他人有的也顾不上害怕，连忙抬来冰窖里的木桌和凳子，把破碎的木门牢牢抵住。 萧楠这么指示并不是为了阻挡那些怪物的肉刺，只是为了防止伏羲之力散逸进来！ 因为，此时此刻，苗枫也许要使用骨刀了！ 在阻挡了新一波的攻击后，苗枫的钢刀竟然都磨损得不像样子，崩裂了大半。 这时，整个通往外面的门板早已荡然无存，荧光从门口出现，那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小男孩，趴在门口，浑身散发着绿莹莹的光，连眼白也没有，黑黝黝的眼睛正看着他。 在他的周身，无数的肉刺像海葵一般舞动着。 “大哥哥，你陪我玩玩好不好？”小男孩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 苗枫丢掉钢刀，终于拔出了骨刀。 “你从哪里得到了这把奇怪的刀啊？大哥哥？”小男孩果然被骨刀吸引了，目不转睛的看着骨刀。 苗枫并不理会他，一瞬间，他就来到了这诡异小孩的身边，一刀早已劈下——刀锋第一次成功的穿过了小孩的身体，从他的脖子穿过，但小孩的恢复力惊人，竟然瞬间愈合了伤口， 以至于， 苗枫明明该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然而他的脖子在刀穿过后，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缝隙尚未闭合。 骨刀确实有效，却依旧不能对这种生命力超强的怪物造成什么打击！ “那把刀是什么东西做的啊？大哥哥？”小孩很快就能说话了，他对苗枫的骨刀越来越感兴趣了。 “要问我这把刀是什么做的，你有那个资格问么？”苗枫忽然再次出刀！瞬间劈出数刀，他的身形亦通过自己劈出的缺口一跃冲出了地窖。这是为了引开这个怪物！ 在苗枫跳出地窖后，在跃上了半空中的一瞬间，他才看见，整个洞窟都被这湖泊中生出的、无穷尽的怪物触角给淹没了！！ 怪不得土匪停止了攻击，因为此时此刻，恐怕只有这个地窖里的人才是最后的幸存者了！ 而即使如此，麒麟门依旧封闭如初！ 那个小男孩，也不过是一根肉须的前端模拟出来的人形罢了！ 密布洞窟的触须，正在朝着洞外蔓延！ 在苗枫落地之后，这些密密麻麻的触须立刻又追逐着他铺天而来压上来，就在他要再次挥刀破出一个“出口”时，那个矗立在触须顶端，犹如站在浪尖的小孩，忽然不自然的晃动起了头颅。 他晃动的评率简直比机器还快，随着他怪异的动作，方才被苗枫劈砍之处尽数出现了奇怪的龟裂，压向苗枫的那些触须狂潮也停止了。 从这些龟裂里不断冒出树枝和绿叶，树枝飞快急速的成长，形成了纠缠的蔓藤，那些触须也在迅速被同化为树木！ 是伏羲的扭曲变异之力！ 苗枫惊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如此壮丽而梦幻的转换，简直比梦境还绮丽——就像是瞬间在巨大的洞窟里生出了枝繁叶茂、蜿蜒而螺旋的葱郁森林！ 这就是伏羲之力！ 就算他早已知晓会爆发伏羲之力，却依旧无法不被眼前的奇景所吸引。 而整个由肉须转化而成的藤蔓式森林，像是四处蔓延的榕树似的，主要的根还深深扎在湖泊里。 如果按照萧楠所说，这个巨大的怪物是一种蛊的话，那么也未免太过惊人，他曾经挑战过上古龙神，就算龙神也没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 麒麟门已经被怪物的肉须转化成的粗，大藤蔓彻底封住，那架势不像是想要入侵其中，反而像是要垂死时守住门似的。 由于怪物的主根几乎充斥着湖泊，现在湖泊也整个被塞满了，变成了浅浅的池塘。 苗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到处都飘散着如同碎金一般的光点，那是被这怪物残杀的人化为的精魄碎片，也就是多余的生体能量。 数量惊人，像是在下一场碎金雨一般。 他呆了片刻，于是转身进入了地窖。 不一会儿，他抱着萧楠来到了外面。 这个森林到处都散发出碎金的光辉，因此在两人的眼中显得分外明亮。 “真可怜，害了这么多人没命，连那些奴隶都……”萧楠叹气道。 “如果你不来，他们只会死的更惨。你尽力了。”苗枫道，“就由你来为他们超度吧。” 萧楠点点头，只见他扬起手，打开了手中的玄色扇子，碎金的光辉便如同被旋风吹拂，朝着扇面聚集。 这些碎金般的精魄碎片，纷纷化作了扇面中的金色纹理，在扇子闭合的刹那，终于隐藏了光辉。 即使萧楠回收了空气里的精魄，洞窟却依旧是有微光存在的，因为蔓藤森林竟然是一种夜光植物，在夜间也微微散发出荧光。 就算骨刀转化了肉须蛊的物质构成，它的一部分特性还能保留下来，真是恐怖的生物。 “这些植物已经无害了，只是能在暗处发光而已。”萧楠道，“真是超乎我想象，我从未见过如此的生物。” “麒麟门要怎么处理？现在要攻打过去么？”苗枫问。 “等一等吧，先努力救走还存活的人吧。”萧楠摇了摇头。 洞窟里的奇景同样震撼了陆续离开地窖的人。 萧楠躺在担架上，担架已经被芦花和婉月铺上了毯子和靠枕，也许是因为苗枫透支了伏羲之力，他现在觉得浑身跟跑完了几千米似的。 特别疲惫。 但是不能告诉苗枫。 不然苗枫都不敢挥刀了。 本来他这个身体，除了用来链接伏羲和人世，也是为了防止伏羲之力过度泛滥，导致萧家秘宝那样的魔物出现在世上引发了人类恶欲的狂潮。 之前他擅自拿来了未来的食物，已经滥用了一些伏羲之力的配额，现在他真的要动一动手指都费力了。 这也是他始料不及的，没想到只是异化一只巨蛊，竟然要耗费自己这么多的体力。 虽然挥刀的是苗枫，但是直接受到影响的是萧楠。 这次他就算不蒙住眼睛，也真的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就算他再不想睡，也终于抵挡不住睡意。 苗枫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似乎萧楠也没醒过来。 “十三少他……”婉月看着担架上的萧楠担心道。 “他耗力过度了，眼前你看到的一切都是他消耗自身的结果。没关系，休息一下就好了。就像以前一样。”苗枫道，“他始终不愿意由我来承担一部分。明明我体格比他好太多。” 这句话他说的很轻，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你说什么？”婉月讶道。 “没什么。快去找离开这里的路吧。”苗枫道。 众人踩着高低不平的藤蔓终于来到了洞口的地方，大门机关早已报废，此刻门大敞着，门外是阔别已久的真正的夜空和广阔的世界。 看到这个大门，有人竟然激动得落了泪。 他们甚至都没想过还能从这洞窟里出来。 然而在不远处，门外的深沟的边缘，却还有一队人，逆着月光看着他们。 “是其他的土匪？”麟翼说。 “我们不是土匪。”对面的人说，那个人真是听觉惊人，麟翼只是在十几米外说了这么低声的一句，他就听到了。 “我们是深山里的人，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变才赶过来的。”这个发言的男子一个人走向他们这边，并平举起手臂，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没有恶意。 苗枫也把骨刀交给了麟翼保管，自己走向他。 “我们是山民。”对面的男子身材和苗枫一般矫健，穿着很有特色的山里部族的服饰，并且身上有很多银饰和纹身。 他和苗枫面对面站着，打量着苗枫，最后目光落在苗枫手臂的纹身上。 “你是半神？怪不得我们一族都做了奇怪的梦。”他笑了笑，由于逆光，看不太清他的容貌，只能辨认出这个人二十多岁左右。 “你们是直接隶属于太古祖神的十二部的后裔？”苗枫也认出了他纹身的式样。 “正是，但是也不完全是。”男子竟然单膝跪在了苗枫面前，低头道：“我们特意来迎接半神大人。” 318 饭票 萧楠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很舒适的厚厚褥垫上，但是他明显睡的不是床，而是铺了青色花纹地毯的木地板。 他甚至在不远处看到了吊起来的火盆，四面的墙壁也都是木头打造，房梁上垂下一些织着各种图腾的流苏锦缎。在大概两米开外的地方，有厚厚的布帘垂下来，上面也有如同苗枫身上一般的纹饰。 他睡的这块空间，就是一个被这种布帘包围起来的房间，也不知道布帘外还有没有空间，整个地方虽然好似还是当地山民的居住环境，但是莫名的显得更加整洁。不是一般小户人家住的规格。 他费力想坐起身体，但是只是翻了个身，就觉得肚子里饿的咕咕叫。 也许苗枫真的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就在他刚动了动的时候，苗枫就用托盘端着饭菜掀了布帘走进来了。 “苗枫，我们在哪里？”萧楠问道。 “你先恢复下体力，我慢慢跟你说。”苗枫将托盘放在他面前，再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几个叠好的被子摞起来，让萧楠能靠着坐起来。 萧楠发觉自己的衣服也换成了既不像是汉服也不像是民族服饰，但是却充满民族纹饰的袍子，就连苗枫也换了崭新的衣服。 “你这衣服，像是网游里出来的蛮族。”萧楠直接吐槽道。 “网游你个鬼，这是十二族民现在的服饰。”苗枫道，“张嘴，先吃了饭再说。”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吃的是哪一顿饭，不过味道还挺好吃的，就是略微酸辣，即使如此，萧楠吃的也很过瘾，自己一个人吃了两碗饭，几条酸辣鱼，还有一些山野菜，喝了鱼汤。 “要是婉月在，肯定不让你吃这么多。”苗枫道，“你吃慢点，当心吃伤了。” “但是……真的好吃……这是哪里？”萧楠打了个饱嗝，“鱼是你们做的吧？这应该不是当地人的口味。” “婉月加工了下。”苗枫盘腿坐在他身边收拾了下碗筷，才道：“萧楠，我问你一个问题。” “怎么了？突然这么凝重。”萧楠拍拍肚皮道。 “如果要你做一族之长，你会怎么做？”苗枫问道。 “我有什么做族长的才能——不过，如果你是说类似于你的族人，或者羽族那样的部落，我觉得我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萧楠道，“总有一天，我会为他们安排真正有利于他们的住处。” “那你会重新领导太古时期跟随你的十二部族的后裔么？”苗枫又问。 “如果这是你刚才说的同一件事，那我当然愿意。”萧楠道，“我会带领他们进行革新。” 萧楠的意思是扶贫，大家起码一起享用文明社会的成果，但是苗枫显然和他想的不一样，接着道：“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你能够领导困于这山林深处的太古部族后代，带领他们摆脱困境，重铸他们的信念。是他们日夜不息的祈祷，才呼唤了你的前来。 这个地方，是你在万年前亲自钦点的十二个部族的后裔最后的据点，除了羽民搬迁到了遥远的南方，其他十一个部族的纯血后代，都还按照你的嘱托，固守在这里。他们与世隔绝，坚信你还会再次到来。由于蛊灾，现在他们的人数不断的减少，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谨遵着你当年定下的神谕，拼死守护这片地方。” 萧楠闻言震惊道：“为何不迁走？” “因为他们对你的信仰太过坚决，羽民在数千年前，作为唯一去林海外面寻找你的部族，从此再无音讯。剩下的人，把自己隔绝在林海的最深处，就算是当地的土著居民，都没有人知晓他们的存在。”苗枫道，“萧楠，你会回应他们的这份信念，是么？” “我当然会回应他们！”萧楠道，“他们在这里固守了一万年么？” 苗枫点点头：“但是他们也会有人去探查周边村落，因此对外界不算全无所知。” 周边的部落都已经很落后了。萧楠心道。 “那你是怎么向他们解释我的呢？”萧楠道，“直接说我就是伏羲，恐怕他们难以接受吧。就算是羽民，知道这件事也有半数人对我抵触。人类对超越自己认知的事情，会一并做为谎言来处理。” “我说你是伏羲的直系后代。我的骨刀是来自于原乡的宝物。”苗枫道，“这样显得你不会太突兀，但是相对的，你要接受他们部落的试炼。我说是部落，还不如说是宗族国，因为这里所有人，都有血缘关系，十二部族早已融合为一个巨大的宗族。” “我只是个学者啊，到底要我接受怎样的试炼？”萧楠苦笑道。 “他们还没具体告诉我，但是，我看你先要树立自己的威信才行，老实说，我觉得在这个部族里的高层，一个比一个看起来难缠。”苗枫道。 萧楠的脸色变了变：“什么样的？该不会是那种……” “全世界都欠他的型的，逆反型的，自闭型的……”苗枫数着手指道，“还有，他们这个部族崇尚武力，武力越强的地位越高，除了羽族，每个支系都会推举出一名最强的能力者，作为神侍，也就是说，你要在十一个神侍面前树立威信。” “擦，这么可怕的吗！我只是个普通的人民教师啊！能力者又是什么？！”萧楠开始觉得头大了。 “类似于超能力，因为你在一万年前以伏羲的身份强化了他们的血脉，导致他们每个支系都会多多少少拥有一点超能力。” “这样都没打过那些蛊吗？！！”萧楠抱头道，“我根本不想树立什么威信啊！他们能者当王就好了！这里的蛊灾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他们倒是没跟我细说。因为我也才刚来没多久，不过靠着骨刀的力量，和那洞窟里的变化，他们倒是认可了我的身份。”苗枫道，“我揍了几个不服气的家伙，现在他们表面上很服我。” “…………与其树立威信还不如我锻炼下，然后我们去打半面仙女吧！”萧楠道。 “你比我还冒进啊，现在，你是不是混了一些我的个性在你的灵魂里？”苗枫歪着头问。 “其实我有社交恐惧症。” “嗯……我觉得你平日里有时候挺能逼逼叨叨的。”苗枫说。 “那是因为我们都是熟人！我真的不行！我可以帮他们扶贫！但是威信什么的我真的没有！不就是建设新农村么！要什么威信！”萧楠果然开始叨叨了。 “你跟我说，也没用啊，我也只是揍服了几个人而已，说不定他们背地里还骂我。”苗枫抱起手臂，“你知道，我更不擅长叨叨别人。” “要不你来当族长吧。”萧楠缩进了被子里自闭道。 “我都把你供出去了。”苗枫道，“而且我肯定不适合带小弟。” “你在末日未来不是当什么族长当得挺好的么？”萧楠==道。 “所以他们团灭了。” “……竟然无法反驳。” “我真的只会建设新农村……可别怪我把他们带歪了……”萧楠道。 “人家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扶贫。” “啊，这都是什么世道。”萧楠张开嘴，魂都要飞出来了。 “你也稍微搞点样子，毕竟我们现在吃人家喝人家的住人家的。”苗枫道，“你就是我们的饭票，要知道我们目前能待的地方只有这里了。” 这才是你真实的目的吧？就为了在人家这里混饭？萧楠怨念的看着苗枫，把我卖了是吧？ 苗枫扬了扬眉毛。 “十二神侍，不会是按十二生肖排的吧？”萧楠忽然来了一句。 “不是。你想什么呢。是十二种太古神兽，还是你自己胡乱造出来的吧。比如灵鸾什么的。” “我们这些对话要是被人听到了，估计就得睡马路了。”萧楠道。 “外面连马路都没有，你估计就只能睡泥地。”苗枫道，“总之你先好好休息吧，养精蓄锐后明天准备处理事务。” 319 会议 萧楠睡了一会儿，发觉苗枫又回来了。 他拿出了个被褥铺在他身边，原来他的卧铺还和自己在一起。 “其他人呢？”萧楠问道。 “都安排妥当了。我谢绝了让这里的山民派人服侍你，毕竟你和他们都太过陌生。”苗枫道，“有什么需要叫我就好。” 说罢，他躺了下来，闭上眼入睡。 萧楠本想说你洗澡了吗？但是想到他也已经很累了，就收回了这句话。 第二天一大早，苗枫把布帘卷起，并推开了一扇几乎算是落地的大窗，外面的景色便映入萧楠的眼帘。 萧楠甚至爬到了窗边，去看外面的风景。苗枫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帮忙，是为了让他自己能锻炼一下，萧楠趴在窗边，窗框低矮到正好他可以坐着靠上去的位置。 只见他们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很高的木楼上，这木楼比一般山寨的楼要高得多，往下看不知道还有多深，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是在高高的木架上，彼此相连，建筑的样式也不是简单的寨楼，甚至极为繁复精美，像是摞起来的唐宋时期的民居似的。 这里应该是一个山谷之内，或者说天坑，四面雾气氤氲，生着世上罕见的高度的奇特绿叶树木，蜿蜒曲折的连体建筑，就错落在这些不知道到底有多高的树木上，甚至依托着这些树木建造。 往下看，甚至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而更神奇的是，有的树木有着堪比停机坪一样开阔的枝杈，犹如托盘一般，上面似乎附着着厚厚的泥土，竟然还能栽种水稻，这样的树上田还有不少处，还有清泉从树间飞流直下，蔚为奇观。 “这些树木，都蕴含着伏羲之力。”萧楠道。 “没错，这里是伏羲力量残留的上古区域之一，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深渊，但是巨树从深渊中生出，托起了整个据点，伏羲的力量在这里比一般地区浓度高，但是并没有达到作妖的级别。这里的人靠着伏羲之力在这里生活了万年，据说在数千年前，他们的领土面积还一度很广大，但是和蛊的战争持续了太久的时间，这里是最后的地盘了。”苗枫道，“他们这些人，为了守住伏羲早已离开的‘圣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这里奋战了这么久，甚至用某种方式封锁了树海，使得蛊灾没有进一步向外蔓延。 真是一场与世隔绝而艰苦卓绝的漫长战争。就连外围的那些普通村寨，数千年来都根本不知晓还有这么个部族的存在。” “何其执着！难道就没有想过离开此地么？”萧楠道。 “大部分人，依旧固执的信仰着祖神。祖先传承下来的誓言，依旧有效。”苗枫道，“萧楠，请你回应他们的誓言吧。将你召回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或者数万人的苦难，还有这千年的奋战和牺牲才达成的守誓。” 萧楠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其下那些穿梭于树冠之间的人们，终于点了点头：“我会尽我所能。” “无论多辛苦艰难，我都会支持你。我永远站在你身后，作为你的耳目和手足。”苗枫单膝跪下来，虔诚道，“我主萧楠。” 萧楠伸出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默许的笑了笑。 “我们一起，把胜利的句号带给这个种族吧。” —————— 由萧楠召集，除了羽民，剩下十一名神侍，分别代表一支上古部落，来到了萧楠目前居住的那间算得上是宫室的房间里开会。 萧楠的轮椅竟然还保存了下来，可以让他坐着迎接这些太古先民的后裔。 而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纷纷盘腿席地而坐。 布帘打开后，房间竟然还很是广阔。 萧楠被赶来的侍女换上了很庄重的本民族礼服，看上去除了头型，倒是挺像一个古代的君主。 对于萧楠的到来，下面的人有的把不服气写在了脸上，有的则一脸兴致缺缺，大部分人看起来都是不爽的，只有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很爽朗的青年对萧楠的目光是温和的，因为他就是那日在洞口和苗枫交涉的人，也是狼部的神侍——狼峰。 不知道是不是他比较会做人或者声望高，位置是首席，也是所有人的代言人。 只见他先向萧楠和苗枫行礼，然后道：“神子，半神，按照我们族里的规矩，在神子还未得到祖神承认前，是还不能有特权召集我们的，所以今天来的人并不算很全。” 萧楠这时扫了一眼会场，果然来的人不齐，他微笑道：“这没关系，我就是想和大家见见面。彼此熟悉一下。” “说的就跟你马上就要统治我们似的，要不是狼锋说你们竟然使用了祖神之力，恐怕早就被当做外来人给赶出去了。”一个头发是绿色的少年的冷哼了一声道。 “使用祖神之力也不是什么奇事，”一个红色头发的少女道，“在我们族内，也有祖神神力寄存的圣物存在，我听说，貌似是你们用了原乡的圣刀是么？那也不能证明，你这个古怪的外来人就是祖神的直系后代。” “再说你还是个瘸子，要怎么领导我们？体弱多病的你在我们部落里不要说威信，甚至连别人的尊重都很难赢得。” 他们竟然就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只有萧楠自己心里在说：这些人的头发怎么都五颜六色的！虽然知道他们是受到伏羲之力的影响导致基因变化，但是真的很杀马特啊！ 简直就像是对着一屋子的不良少年！ “我召集大家来，就是想向各位做出承诺。”萧楠道，“虽然我身负残病，但是，我有信心为诸位带来真正的胜利，不仅如此，我还希望能让部族发展壮大。” “你好大的口气，你自己连路都不能走，你要怎么带我们赢？我们一族万年来的艰辛和苦难，你又知道多少？！”一名神侍怼道。 “我这里说的一切话语，没有成果，都是不能博取你们信任的。因此，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带领我的团队，用我们的战果来取信于你们——我不需要你们的支援，接受你们的审查，如果需要，我会亲自上战场。”萧楠道。 “那不用了，您还是以自己的安危作为首要的考虑。”狼锋道，“不用说的这么绝对，我会让狼部配合您。而且您也不必太急于证明自己，其实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只是说话不好听。” “如果要接受审查，那我们猿部倒是愿意做这个事。”一名笑嘻嘻的青年说，这人的发色倒是正常了，就是显得特别精明，穿着也比一般人显得干练，似乎是行动敏捷型的。 “这也太不敬了吧！你们猿部身为神侍部族竟然还要监视神子？”狼锋很直率，有什么说什么。 “是这位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神子’自己说的，他要是真的神子，首先得把我说服了。毕竟我们猿部可是公认的头脑最好用的一部。”青年依旧带着狐狸一样的笑容。 萧楠苦笑了一下，这种遇到刺头儿的感觉竟然如此熟悉。他只好道：“无妨，我说的话，自然是算数的。那就恭请猿……部长监督了。” “哈哈哈哈！你叫我什么？听起来挺有趣的。”青年笑道。 “您叫他猿飞就好。”狼锋道，“我们都可以直呼其名。” “既然如此，还请狼锋……先生为我说明，你们与蛊灾的具体情况。”萧楠道。 “你连真实情况都还不知道，就敢夸海口？你行不行得呀？”年纪小的神侍又开始嘀咕了。 “那阁下也可以加入监督的行列——我萧楠本来也不过是凡人一名，诸位大可不比把我想的太离谱，我所仰赖的，还是诸位以及——我的同僚。”萧楠伸手致意苗枫道。 苗枫道：“不管你们怎么看，怎么想，我只听从萧楠的指示。你们若是不服，既然你们说自己崇尚武力，依我看，在座各位，没有一个能打过我。按照你们的规矩，是不是该推崇我呢？” 他这番话反而怼得这些人没话说了，因为昨天苗枫已经让他们见识了武力天花板。 “能收服半神，想必也是有本事的人。”一名魁梧的壮汉终于开了口，“我愿意相信神子。” “那，请狼先生为我指点迷津吧——蛊是从何而来？”萧楠抱拳道。 “虽然和蛊灾斗了数千年，但是我们并不知道蛊到底是从何而来。”狼锋道，“但是我会告诉你，蛊灾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320 蛊灾的起始 根据狼峰的描述，大概在数千年前，蛊第一次在这片林海出现。起初人们并没有重视蛊的危害，认为那不过是一种单纯的虫害。 最初的蛊灾，就像是蝗灾一样，一些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虫子开始啃噬植物，并且很快进入了冬眠期。 但，数年后，这些冬眠的蛊虫却忽然再次醒来，这一次它们的体质发生了变化，竟然开始叮咬人畜。 此时人们依旧没有认为蛊虫有多么毁灭的作用。 又过了数年，被叮咬过的人畜中有些竟然身体溃烂，从体内爬出了蛊的幼虫，这时人们才发觉，原来蛊虫是一种寄生虫。 之后人们想尽办法来扑灭这种害虫，一度取得了成果，蛊虫终于再度平静下来。 但是在过了二百年后，从埋着古人的土壤里钻出了新一代的蛊虫，这些蛊虫的体格变得更大，形态也各异，它们开始彼此吞噬。 别有用心的人类意识到了蛊虫的威力，开始按照它们的习性来培养蛊，让蛊彼此吞噬，最后留下最强的蛊供自己驱使。 靠着蛊的威力，人类的恶欲被扩大了，他们彼此厮杀，蛊灾由此开始。 掌控了强大蛊虫的人迅速的倒向了和祖神理念背道而驰的一面，他们自私自利，妄自尊大，奴役百姓，不断扩展自己的势力。 “就像是现在的土匪一样。”苗枫听到这里插话道。 狼峰点点头道：“没错，在那个时代，这些恶人利用蛊虫横行四方，十二部落的纯血后代决定联合起来维护祖神圣地，战争就从那一刻开始了。 在早期的联合部落里，十二个部落的祭祀献出了每个部落的祖神圣物，用自己的血肉作为祭品，封锁了树海边缘的十二个地脉要处。具体的方法已经失传，但是这种做法形成了一种奇妙无形的祖神屏障，使得蛊虫始终无法离开树海群山的范围。 之后我们的祖先和蛊虫进行了殊死战斗，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伤亡，终于在数百年前将蛊彻底逼入绝境，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我们胜利了。但是谁知道，蛊只是再次冬眠了！在数十年前，蛊灾又一次出现，这一次，经过了新的冬眠，它们变得更加强大，和可怕，我们的战斗节节失利，最后被困在祖神最后一处圣地——树渊之中。 这就是整个战争的始末。 就如你们猜测的那样，现在，霸占着树海的几大匪帮，背后都有蛊在作祟，半面仙女是距离我们最近的匪帮，他们一直在寻找我们的树渊，但却无果。 树渊外有祖神神力留下的结界，使得他们不能靠近，他们却准备集结蛊车，进行所谓的‘蛊市’，对我们发起总攻。 除此之外，这几十年来，他们不断的骚扰和毁坏各种村寨，我们也派出了很多人去和匪帮战斗，然而就算我们拥有神力，也在蛊和西洋枪炮的威力下伤亡无数。 老实说，由半神苗枫导致的变局，是我们完全没想到的。如果萧楠大人您真的有法子，还请您能拯救部族里的年轻一代，我们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现在族内上下都笼罩在痛苦和压抑之中。”狼峰说完后深深的向萧楠行礼。 “蛊车从何而来？”萧楠又问。 “蛊车是土匪制作出来的，用来运送蛊的工具，这些蛊车具体是做什么用的，至今还无人知晓，我们派去侦查蛊车的勇士，全都死在了蛊车的周围。”狼峰道，“就算我们的血脉里有着祖神留下的神力，但依旧不是那些已经犹如恶魔一般的蛊的对手。” “听起来，这些蛊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我进化，但是蛊虫身上却并没有任何伏羲因子的痕迹。一点点都没有，这些蛊并非是伏羲的造物。”萧楠思忖了一下道。 “这些蛊怎么可能是祖神大人的造物！如此肮脏丑陋！你的话也太过不敬了！”神侍里又有人不满了。 我只是自我推断罢了。萧楠无奈的心想。 “既然如此，我打算先解决最靠近树渊的威胁——半面仙女，虽然苗枫用骨刀之力封住了半面仙女的洞窟，但内里还有个神秘的地方，叫做麒麟门，里面是真正半面仙女的居所。我打算先突破那里，拔除在树海横行的一大势力！”萧楠抬起头道，“这一次，我希望你们不用给我任何支援，你们付出的伤亡实在太多太多了。” “你可以不必亲自去，我会先去侦查一番。”苗枫将手放在萧楠的肩膀上说。 “一直以来，我们两人不是都共进退的么？”萧楠道，“只有我亲眼所见，我才能分析那些蛊到底是什么，才能找到真正消灭蛊的方法！” 苗枫沉默了片刻，道：“好吧，你若是心意已决，我只能服从你。” “哟哟哟~这就真的打算亲自去了？我说这位姓萧的小哥，你连腿都没有，去了不是给人拖后腿吗？”红发少女讥讽道。 “我可以克服这个困难，不用你们操心。”萧楠冲她笑了笑，转而道：“如果各位没有什么疑问，那么我们的会议也就算结束了。一来跟大家打个照面，认识一下，二来希望各位对我监督，三来我会拿出成果。不过，还请各位等一等再离开。” “还要等什么啊？”绿发少年不耐烦了都，“我们都很忙的，上次打仗不少人都伤亡了，现在树渊里都很混乱……” “就……其实我还准备了一些见面礼。”萧楠道。 “什么见面礼？你这个人还挺会做人的嘛！”红发少女好奇道，毕竟她年纪小，就是对这个好奇点。 “零食大礼包。吃的。”苗枫道，“拿去吃着玩。” 说着他从布帘后抬出了几个大礼包，这是他早上替萧楠专门去未来采购的，萧楠这货滥用能力简直让人发指。 “大礼包？什么玩意儿？”几个神侍里的小字辈都来了兴趣。 萧楠拿出一个雪米饼，撕开，交给了苗枫，苗枫就把雪米饼分给了他们尝。 咔呲咔呲的声音顿时络绎不绝。 “好吃哎！！哪里搞的？是外面的西洋玩意儿么！”少年少女们纷纷开始惊叹。连那些块头大的神侍也只顾着吃。 “你们不怕我下毒吗？”萧楠看他们这么欣然就接受了还有点惊讶。 “是啊，里面要是有毒怎么办？我都吃了两个了！”绿发少年这时才意识到。 “但是这个袋子看起来刚刚打开了，你要下毒也得先把袋子打开吧？”有人研究起了包装。 于是他们竟然就坐在那里，把礼包的零食都吃完才走。竟然都不说打包回去吃，一定要当着萧楠的面吃完，貌似这是他们的礼节之一。 好好的严肃会议，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零食品鉴大会。 终于挨到了散会，萧楠看着他们离开后，才靠在了轮椅的椅背上松了口气。 苗枫把他从轮椅上抱起来，送到原本卧铺的地方，让他继续靠着被褥坐着，自己则在一边坐下，给他按按酸痛的残肢。 “怎么样？开完这个会，你对这些人有什么想法？”苗枫问。 “还好。”萧楠靠着垫子呼气道，“我想他们应该有自己的文字吧？我应该学起来。” “他们用的文字和原乡的古文差不多，我可以教你，甚至他们当地的方言也是来自太古时代的‘神言’——一种古老的语言。”苗枫道。 “现在就教我吧。”萧楠道，“我要迅速和这里的民众取得沟通。” “你悠着点，本来就只能算半个人了。”苗枫腾出手按了按了他的腰，他的腰还是细的可怕。 “我虽然只剩下半个身躯，但是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人。所以我离不开你，苗枫。”萧楠看着他微笑道，“严格的要求我，教我读写吧。” “你这个人，真是不要命。”苗枫站起来，从柜子里翻出竹签卷成的书册道：“这应该就是他们留下的文献之一，就用来当你的教材吧。” ———— 萧楠的读写能力让苗枫都被吓到了，只用了两天，他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当地古语和书写，想来他在接受知识方面应该是被伏羲强化过了。 甚至，他都已经能够用流利的本地语言和侍女们交流，这让侍女们都惊呆了，估计也不敢在一旁嘀嘀咕咕用本地话议论他了。 学会了读写后，萧楠先起草了一份计划书，也就是攻打麒麟门的计划，叫苗枫昭示出去，公布给部落民众看看，同时他开始受理一些分摊过来的琐事文书，这还是狼峰有意派过来的，为了让他逐步适应这里的生活，以及在部民心目中慢慢确立萧楠的威望。 根据狼峰所说，原本他们十一部族是有统一的宗主指挥的，但是在三十年前，宗主一脉全部在和蛊灾的战争中牺牲，如今十一部已经完全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这使得族内不仅要对外抗击蛊灾，内部也时常有矛盾发生。虽然也有很多人推举狼峰做新的宗主，但他认为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 萧楠学会了他们的文字和语言，这一点令他有点意外，但若萧楠真是神子，也是情理之中。 在萧楠来了后，他也是往萧楠居住的地方跑的最勤的，为了能够仔细观察萧楠，在萧楠办公时，他还会在一边辅佐。 多亏了他，萧楠足不出户也能进一步了解这个树渊的状况。 现在婉月等人都被当做贵宾接待，过的还不错，布老板和他的家人还有伙计也暂时留在这里。 整个树渊大概有三千人左右，这点人应该远远不是装备精良的匪帮的对手，外加这些居民中，只有大概一千人左右有战斗力，剩下的还有老人，妇孺。 他们部落真的是拿命和蛊硬耗，从他们的报表看，上一次战斗牺牲了一百多人，现在还有百余人伤病交加，在生死线上徘徊。部落还要保证生产，实际上能参战的人并不多。 “我们有着古法传承的秘药，但这两年，由于天灾，制作秘药的树渊花产量稀少，现在不得不去外面添置药物，”狼峰道，“但我们长期居住在这森林里，并不知道外面的行情，不知要用什么和外人做交易才好。” “你们有什么特产么？”萧楠靠在被褥上问，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小木桌，作为他办公的桌子。 “这个……我们自己会解决，神子，您已经两天都没好好休息了，还是睡一会儿吧。”狼峰刚刚在外面才从苗枫那知道，萧楠不仅没有双腿，连脊椎骨和肋骨都有残缺，他现在能坐着都很勉强，不禁有点后悔把一些事务分摊给萧楠。但萧楠的聪慧又让他非常震惊，要耗费怎样的心力外加怎样的智慧，才能在两天内就精通他们的语言文字？ “我天天都睡得够多了，不用担心我。我想先为树渊解决急需的医药问题，现在树海内匪帮遍地，他们把持了所有的贸易，你们就算是想与普通村寨做生意都很困难，反而会惊动匪帮，甚至可能泄露行踪。”萧楠道。 “我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但是除了走出树海，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当地的草药产出和生意，也都被匪帮垄断了。”狼峰忧心道。 “我希望能够在讨伐半面仙女时，一箭双雕。”萧楠道，“我有我的考虑，后天，休整好后，我会跟随苗枫前往麒麟门。” “我会派狼部的人援助您的。”狼峰道，“不会让您孤军奋战。我也会亲自前往。” “这倒不用，只是借我几个向导倒是可以。你给我的文书里，说到有十几个伤重垂危的病患，我想去探望他们，抚慰他们的家人。”萧楠道。 “您可能不是一位威武有力的首领，但是您是一位智慧而温柔的人。”狼峰道，“我认为没有人比您更适合担起树渊的重担，但是这对于您来说，也许是一件残酷又痛苦的事。” “不用顾虑我的残疾。我只想尽我所能帮你们。”萧楠道，“也许我这种行为显得刻意，但我本身就是一个寸步难行的弱者，我只想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否则活着对我来说也毫无意义。” “我代表狼部，一定会誓死追随神子。”狼峰换了个跪地的姿势，向萧楠表示拜服。 萧楠伸出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会把你当部下看，你是我的兄弟。如果，大战之后有空的话，我会告诉你我的来历。” 321出发 原来树渊的“医疗所”就是数间高低错落连在一起的长屋，里面摆满了木制的病床，并用帘子隔开，不少本地的女子正在忙着照料伤患。空气中弥散着血的味道，昭示着很多人一直血流不止，伤口无法愈合。 萧楠由苗枫抱了进来，后面有人负责抬他的轮椅，进了屋后，苗枫就把他放在轮椅上。 人们都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也没几个人在意他，伤员都沉浸在痛苦中，但是看医疗人员采取的医治手段，又是那么的落后和原始。 “这些人有的是被树渊外围不时侵袭的蛊虫所伤，有的是被半面仙女的手下用那种西洋兵刃所伤，很多人都只是在等死罢了。”狼峰低声对萧楠道，语气中极为沉痛。 “时间不等人，我们得尽快行动起来了。”萧楠打开自己的折扇扇了扇，也许是因为觉得屋里太闷热，或者味道太大。 也只有苗枫能看到，他的扇子里扇出了一些精魄所化的金粉，都散逸在半空中，纷纷扬扬的。 这些“金粉”具有激活人体能量，迅速疗伤的神奇效果，萧楠大概是怕做的太明显，并没有一次性的释放太多这样的精魄结晶出来。也因为金粉的落下，伤患们的呻，吟声减轻了很多。 “奇怪，我怎么感觉伤员的状况好了一些。”狼峰的感觉很敏锐，他问一名负责照料伤患的女子：“你们用了什么药么？” 女子摇摇头：“现在伤药很吃紧，我们手头的存货早就没了，只能用清水和干净的布。” “我想去探望下伤势最严重的伤员。”萧楠道。 “看什么看？本来这里就够忙了，还要来添乱。”一名“护士”在一边用当地的方言嘀咕道。 看得出，树渊的大部分还是不认可萧楠这个刚刚被接回来的所谓的神子，但萧楠并不急着去反驳对方，反而装作没听见。 狼峰呵斥了那个女子，叫她对萧楠尊敬一些，之后带着萧楠来到了重伤者所在的病房。 这间病房位于深处，内里的血腥味更浓重，伤者也更加惨不忍睹，有的人只是在苟延残喘，身体都不能称之为人形了，甚至还有的伤者，整张脸都不见了，只有一片血肉模糊，勉强在喘气。 “这里的很多人，可能都活不了多久，我们只能用某种方法，让他们结束痛苦。”狼峰无奈的说。 萧楠被苗枫推到一名伤患的床边，他俯身去查看对方的状况，不料对方一把抓住他的残腿，用尽力气道：“千万……不要……接近……蛊车……” 就算他已经奄奄一息，此时却力气异常强力，似乎要努力传达重要的讯息。 “放心吧！我一定会清除那些害人的东西！”萧楠用手放在他的手背上，那人终于松了手，原本他只剩下下半张脸，上半张脸被挖了去，深可见骨，也许是为了这句话，他才坚持到现在。 就在他手一沉，就要撒手人寰时，萧楠灌入他体内的精魄开始起了作用，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因为精魄之力开始了复苏，在苗枫眼里，自然也能看清那人的经脉里有金色的光流在流动。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视觉效果。 虽然这里的人不怎么待见萧楠，萧楠还是坚持和每个重伤患都握过手。 回来后他已经连自己下轮椅的力气都没有了，被狠狠捏过的残腿也酸痛不已。 “你真是自己找罪受。”苗枫将他抱到了床铺上，让他先躺下，自己查看萧楠的伤势。 萧楠认命的躺着，任由苗枫查看他的残腿。 “你真的不能吃重，好清晰的手指印子。”苗枫托着他的残腿道，“估计过两天就回渐渐消了，我给你涂涂药膏。” 萧楠没说什么，就老实躺在那，等苗枫开始上药时，发觉萧楠的残肢不自然的绷紧肌肉，残存的腿骨不安分的动了动，便道：“你的幻肢痛是不是又发作了？” “我感觉我的脚又回来了。”萧楠道，“倒也不算痛。” “是什么感觉？”苗枫握住他残肢的残端，帮他活动下腿。 “我感觉我在踹你肚皮。”萧楠道，“脚趾的触感还挺真实。” “你已经没有脚了。别乱想了。”苗枫话头一转，“踹到我肚皮有什么感觉？” “软软的，像猫肚皮。踩上去还挺舒服。”萧楠感受着不存在的脚道。 接着，他就感到自己的残肢似乎“踢”到了什么。 硬邦邦的。 “这才是我的肚皮。腹肌。所以说你都是在幻想。”苗枫道。 萧楠干笑了一声，心想这个人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啤酒肚还真是…… “你这身子骨明天真的能跟我一起去洞窟么？”苗枫给他盖好被子，才有点担心道，“现在不比以前，你身体更不好了。等着我回来不好么？” “我想亲眼看看，到底半面仙女是个什么东西。”萧楠道，“苗枫，原谅我的任性吧。” “呵，我能怎么说。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多嘴了。”苗枫躺在他身边，“快休息吧。” 而萧楠竟然早已经三秒入睡了。 ———— 萧楠现在的状况，要出门比他还有一条腿时麻烦了点，以前起码他还有点行动能力。 现在他能做的，也就是躺在床铺上等着别人安排。 麟翼帮他穿好了衣服，也侍奉他吃了早饭，现在正在帮他梳头，在树海的这些日子，萧楠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也没有机会去理发，只能先帮他束起来。 “主人，这旅途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麟翼也很担心萧楠的身体。 “别老觉得我那么脆弱。我真的只是不能走路而已。”萧楠靠着靠垫说。 麟翼拿了个软垫把他的残腿垫高了点，这样萧楠会舒服点。这才说：“苗枫让我负责带你走。” “那我……用什么方法跟着你走呢？”萧楠问，虽然苗枫有时会抱着他，但长时间攀爬行动，估计那个姿势也不方便，他有点好奇这些人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马上你就知道了。”麟翼说罢，苗枫和婉月就带着一个物件进了屋，拿给萧楠看。 那是一个竹筐，是当地人用来劳作时背小孩的，被稍微改造得宽大了些，里面铺了毯子和软垫。 “你们要我进这个筐里？”萧楠讶道。 “是啊，我量过长度，你正好可以坐进去，这样你起码能舒服点，我们也方便行动。而且这个竹筐很防风保暖。”苗枫介绍起竹筐的好处。 萧楠挠挠脸道：“行吧。我还是第一次坐这种竹筐。”感觉自己像一坨货物。 苗枫抱起他放进筐里，竹筐的内里全部用毯子和软垫覆盖，坐进去让萧楠有点惊奇，竟然还挺舒服的。婉月又将被褥塞给萧楠，道：“你不用担心，这个筐很结实，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叫一声就行。” 萧楠点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们了。” 不一会儿，狼峰和他的随从也到了，他们负责引路。麟翼背着盛放萧楠的竹筐，跟着引路人离开了这个房间。 外面又是一片大雾，但这些人都身手了得，在悬崖峭壁间行踪如履平地。 萧楠也终于可以再次亲眼观察下所谓的树渊，这些树的根部都来自于下面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不禁问道：“树渊下面，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通往哪里？” “不知道，只是前去探查的人，从来都没回来过。”狼峰道，“根据我们祖先的传说，树渊是祖神之力最为汇聚之地。” 萧楠听了他的话不禁有个大胆的想法，这些从树渊里冒出的巨树，是否有点像是被伏羲之力转化了的、那洞窟里的巨蛊呢？ 322 一心 萧楠半躺在筐里，只觉得由于他们跑的太快，风都有点打脸。而且绝对是蹦极的体验，这群人比跑酷还拉风一万倍，要不是知道麟翼的本事，估计一般人在他这个位置都会吓得嗷嗷大叫。 “麟翼，慢一点。”苗枫能听到萧楠呼吸变得有点急促，不得不提醒众人稍微放慢点速度，因为担心萧楠身体吃不消他们这么快的爬高上低。 “你们不用顾忌我。”萧楠道。 “我们停下来稍微整修下。”婉月建议道，她主要是想让萧楠缓一缓。于是队伍在终于到达了树渊顶部时稍作整修，苗枫和婉月帮忙让萧楠换了坐姿，又给他喂了些水。狼峰的手下有点不耐烦道：“要是这样一会儿歇一下，怕是半天都到不了半面仙女的洞窟。” “那你们就不要跟着，我们自己找路。”苗枫道，“哼，你们又不愿意放弃监视我们，既然如此就不要抱怨了。” 狼峰因此呵斥了手下，然后道：“一切还是要以神子的安全为主，不要急于赶路。” “为什么要带一个体弱多病的残废人去呢？”狼峰的手下还是表示很是不解，依旧嘀嘀咕咕的用当地土话议论。 萧楠道：“你们不用在意我，尽可以前行就是。苗枫，不用为了我刻意停下来。” “行了，我知道了。”苗枫抱着手臂道。 之后，萧楠就有点后悔这个决定了，因为接下来这群人体力惊人的迅速赶了接近两小时的山路，他就算可以躺在筐里，都觉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这几个人跑的真是太快了！ 而这种玩命的赶路方法，导致最后狼峰的手下不得不喊停，因为他们一个个快累成狗了——没有人能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保持连续不断的高速移动，而婉月，麟翼和苗枫这样的超人，显然面不红气不喘的。 “休息下吧。”萧楠看着其他人气喘吁吁的样子，只得叫停。 于是他们便在陡崖上一处稍微开阔的小山洞里整修下，婉月铺好了自己随身带来的软垫，把萧楠放在垫子上，让他平躺，并趁机为他按捏身体，放松下僵硬的关节。 苗枫从背包里拿出了功能饮料给众人补充体力。现在狼峰和手下对苗枫等人的体力和速度没什么话说了，这两小时足足跑出了他们平日里数倍的路程，若不是他们咬紧牙关跟着，只怕半路上就掉队了。 而这些人，都是整个部落速度最快最敏捷的跑者。 “我们已经到了山洞附近了，十三少，再坚持一下。”婉月安慰看起来已经疲劳无比的萧楠道。 “我没事。”萧楠闭着眼说道，“其实我还什么都没做，我真是……拖了你们的后腿……” “现在你知道自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吧。我们倒是不怕拖后腿，就是你自己受罪。”苗枫趁机教育他。 “这个水很好喝。是一种酒么？”狼峰则在研究运动饮料。 “不是酒，是一种补充体力的水。”萧楠解释道，“其实还带了这个，你们也拿去吃两口吧。” 说罢拿出了几根士力架。 “神子你这些吃的糕点都是从哪里带来的？”狼峰有点懵。 “我从树海外面带来的，我不是说过么，我出身贵族世家。”萧楠道。 “狼头领，我们是不是也该偶尔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一个侍卫毕竟年轻，因为饮料而产生了一点好奇的想法。 “守护树渊是我们神圣的职责！你若是出去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那就是对祖先的背叛！”狼峰生气的训斥道，吓得其他两人都不敢说话了。 “其实有机会出去看看世界也好。不然就像现在这样，被动挨打，部落的战士再勇猛，也抵不过洋人的枪炮。”萧楠道。 “神子，我们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祖先的规矩是不可背叛的。”狼峰朝他行礼道，“我们每个人都有死守的决心。” 萧楠道：“祖神并没有说过，一定要你们死守在这里。” “您并不了解我们的历史，还是不要妄下论断！”听到萧楠非议祖神，狼峰有点不悦起来，“哪怕您继承了祖神的血脉，也希望您不要这样说！” “……好吧。”萧楠温和的笑了笑。 年轻的侍卫则因为这番话反而对萧楠产生了些好感，当他们撕开士力架的包装放进嘴里时，顿时又解锁了新的体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好吃！！”他们呱唧呱唧吃东西的声音顿时充斥了不大的洞窟。 狼峰不仅微微撇了撇嘴，但是当他把士力架放进嘴里时，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外人做这种甜甜的小吃确实有点厉害。”他不得不说。 这时外面的雾气已经散了很多，但是却下起了小雨。萧楠还以为要跟着大家一起淋雨进洞，反正也没有多远了，没想到苗枫早有准备，那个竹筐另有玄机，将底部的“机关”——支架弄上来，再摆弄一下，搭上雨披，就形成了一个雨棚。 “你们真的很会做手工啊！”萧楠讶道，“太让你们费心了！” “只是小小的改装罢了。”婉月笑道，“没什么的。” 休息一番后，众人继续赶路，由于雾气散了，萧楠这才能看清雨中的壮观景象，原来半面仙女的洞窟竟然坐落在巨大天坑的峭壁上，周遭都是鬼斧神工般的陡峭山峰和无垠的树海，云雾翻腾，犹如奇幻秘境。 最后一段路途完全要在陡峭的山岩上攀爬，直接突入洞窟之中，萧楠趁机从竹筐的边缘往下看，只能看到万丈深崖，极其让人产生恐高感。 在悬崖峭壁上，山风更加凛冽，犹如人声呜咽，纵然是大白天，也让人觉得阴风阵阵，不寒而栗。 在其上的洞窟里，就在数日前，便有数千人丧命其中。 这是萧楠第二次回到洞窟，这个洞窟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吞噬人命的魔窟。 当他们终于爬到了洞窟的边缘，一个个都被雨水淋成了落汤鸡，小雨也早已变成了暴雨，萧楠就算有个遮雨棚，也被斜飞的雨水打失了半身。 “要赶快生火，不然十三少会得风寒！”婉月紧张道。 苗枫便在洞口找了平坦避风的地方让众人先停下来歇息，因为这洞窟很大，还有巨大的木墙挡着，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用他们之前路上随手劈砍的柴火升起了火堆后，众人都先停下烤烤衣物。 苗枫也不顾众人的目光，紧紧拥着萧楠，试图让自己的体温让萧楠觉得温暖一些——他能感觉到萧楠已经冻得微微发抖，甚至他有点害怕起来。 他怕萧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在这个时代，一场风寒都足以要人的命。萧楠那么单薄，那么轻，好似要从他怀中消失，他甚至感觉到了萧楠被车压断腿那一瞬间，血淋淋的身躯躺在地上时，那种快要让他崩溃的绝望感。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感到恐惧，那就是萧楠。 除此之外，他无所畏惧。 “没事，苗枫，没事的。我只是淋了点雨。”萧楠低声安慰道。 “我不能忍受你在我眼前消失。”苗枫用略带嘶哑的声音说，用的是他家乡的语言，也许在场的只有萧楠能听懂他说的意思。 “我不会离开你。”萧楠用同样的语言回答他，“我会保护你。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为了不让蛊车时的怪事惨案再次发生，他才不惜拖着残躯跟来了这种地方。 苗枫知道他的苦心，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一直以来，是萧楠在支撑着自己，不然， 他会疯掉。 没有一个人，能和古神的相处中不疯狂。 “不用恐惧。”萧楠忽然抬起头对众人道，“真相即将在我们面前揭示。” 他现在还被苗枫紧紧拥着，缺失双腿，只能让他无力的倚靠着苗枫。即使如此，他的话语在其他人听来，也是那么有分量，莫名的还有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 竹筐被弃置在洞口处，麟翼按照苗枫平日抱萧楠的方法抱着他继续前行。勉强烤干了衣服后，他们来到被蔓藤缠绕的巨大木门前，倒下的木门之上，又被无数比古树还粗壮的蔓藤环绕交缠，根本密不透风。 苗枫拔出从树渊里得来的新刀，奋力一挥，数米高的树墙便应声崩塌，这般蛮力让狼峰等人啧啧称奇。 洞窟里的景象再次展示在众人面前，只见蜿蜒的蔓藤森林依旧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只是一种粗重的喘息声在洞窟里回旋，这种喘息声就来自于湖泊的方向。 众人顺着蔓藤跃上高处，往下一看便觉得惊骇——原来蔓藤起源之地的湖泊中，竟然不知道何时冒出了一个有几十人合抱粗的巨大黏虫怪物，那黏虫就伏在湖泊边缘，正在苟延残喘。 而黏虫的下半身，则和蔓藤紧密相连！它显然就是巨蛊的另一半身躯了！ 这也就是说，这貌似黏虫的巨大蛊虫，竟然在被注入了伏羲之力、大半个身躯都树化的情况下，还能苟活！ “真是顽强的生命力！”萧楠惊道。 不仅如此，这巨蛊竟然还利用仅剩的头部转换了它的生，殖系统，在它头部的一侧，已经吐出了许多带着藤蔓枝条的巨大虫卵，只是这些虫卵已经被伏羲之力污染，想来就算产出，也很快就会变成木质。 “真是完美的生物！”萧楠看清后再次赞叹，“竟然可以和我的力量稍微抗衡，顽强的反抗我的转换。” 他说这话的时候，让狼峰极为心惊，因为他眼前所见的萧楠，双眸中竟然泛起了艳彩的金色，那正是传说中祖神的特征！ 他果然是祖神之子！ 终于察觉了有人靠近，巨蛊的头颅微微转向萧楠这边，只见它的七对眼睛，都迸发出了火红色的光辉，从它的口器中，也终于发出了犹如人类怒吼的巨大叫声—— “伏羲！！！！！！可恨啊啊啊！！！！！！！！” 最后的吼声，用尽了它剩余的生命力，终于使得它整个头颅彻底树化！ 然而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吼，却使得远处巨大的麒麟门轰然炸裂！ 只见洞窟内温度骤然升高，热浪滚滚！ 一团炽，烈火光轰然冲出麒麟门，包裹在火中的巨物，迎风而立，足有五米多高！ 那巨物看身形，似乎是个人！ 温度升高的原因，就是此物！ 萧楠笑道：“神秘的半面仙女！我就是那个你专门叫来的大夫——还记得我么？我是来专门治你的——不死之症！” 说罢，他用手中的扇子指向火中的怪物，清晰的下令道： “拿下！” “谨遵祖神的谕令。”苗枫单膝跪下领命道。 这份气势，竟然让狼峰等人也不由得跟着他一同跪下，接取神子的口谕——萧楠那艳丽的金眸，已经完全说明了他尊贵的身份，就算之前他的属下还不相信萧楠的身份，此刻也已经完全信任他了，齐声道：“愿为神子而战死！” “战死，你们有那个资格么？”萧楠微微一笑，语气中竟然尽是轻蔑，和之前温和的他判若两人。 只见他挥了挥扇子：“退下吧，凡人，接受我的庇护吧。你们的坚守令我欣慰，但是你们无畏的枉死，实在是愚蠢至极。” “祖神！！！！”狼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以头抢地，浑身颤抖的看着面前的岩石地面，竟然出现了波浪一般不断跃动的细微波纹！ 冥涛！ 没想到竟然能亲自见证！ 万年前祖先传说中祖神降临的征兆！ 冥涛升起之时，万物都会被祖神之力淹没，直视祖神便等同于自我毁灭，即使如此—— 怎能不想亲眼目睹笃信了千万年的伟大神灵？！ 狼峰在巨大的战栗中竟然努力扬起了头，望向了萧楠。 他还是萧楠，只是望向了远处，微笑道： “好好欣赏我的战士那无双的身姿吧。” 持刀在蔓藤之上飞速前进冲锋的苗枫，在昏暗的洞窟中留下了一抹亮丽的光痕残像——那流光来自于他眼中炽，烈闪烁的艳金之色！ 那既是他和神灵萧楠一心共躯的证明！ “您终于决定了让苗枫永远陪伴着您么？”婉月则喃喃着自语道，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凄怆还是欣慰。 323 火兽 苗枫的刀势重逾千斤般刚猛，在他逼近那被火焰缠绕的巨人时，火舌已然四散飞旋——仔细观察，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火，而是燃烧的熔岩火流！ 在巨人立足之地，它周遭的一切都在熔化和燃烧，高温瞬间就使得一切岩石树木都被化为了熔流，距离它越近，高温越炽烈，以至于它好似处在烈阳中心一般，火光映照得偌大的洞窟一片赤红，温度也急剧升高！ 眼看熔岩火海就要逼近萧楠等人，萧楠一翻折扇，万千已经在燃烧的蔓藤旋即有生命般掀动而起，竟然从燃烧的状态化为了漫天蔽日的冰帘，火化为冰，奇景震撼，而他眼中的艳金光华，灼灼然毫无停歇迹象！ 他已经在临界状态了！ 在火焰的呼啸声中，苗枫的一刀便将火焰巨人斩为两段，哪怕此时他所处的高温已然可以将精钢熔化。他赤身果体，手持骨刀，犹如天神下凡。他身上所着的银饰，都因为高温而熔成了银色的“水滴”，在他骁勇的身躯上滚动。 “伏羲……哈啊……”被斩做两段的巨人发出了炽热的吐息，就算被斩做两段，它依旧不可能死去。 “不是伏羲，是萧楠。”苗枫以骨刀指着它的头颅，纠正道，“我所皈依的神灵，萧楠。” 说罢再一刀，毫不留情的斩碎它的头颅——即使如此，它身躯的其他部分却再次不服输的产生异变，失去了头颅，剩下的碎块便以惊人的速度补出了新的肢体和身躯，由方才的人形变得更加怪异骇人，并彼此融合增殖，很快形成了一座小山高的燃烧异形！ “蛊族……不死……可恨的萧楠……可恨……可恨……”怪物发出了怨毒至极的声音。随着它庞大的身躯由于憎恨而震动，整个洞窟变得更加炎热，连岩壁都在熔化了。 “恨我么？”萧楠却只是轻笑，明明他距离那么远，声音却清晰无比的回响在巨大的洞窟中。 苗枫则继续道：“骨刀可不止是将你砍做数段。” 说着他猛的将骨刀插入熔岩之中，看起来，骨刀无论把火焰异形砍成多少段都无济于事， 但是，在骨刀刀刃上的骨缝发出呼啸般的声音之时，异形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产生着“劣化”的状况。所谓的劣化，就如同它进化的历程忽然开始了倒放，它的身体不断朝着最初进化之前的状况倒退。 与此同时，萧楠布起的冰墙也开始蔓延，冰铠逐渐朝着骨刀所在地逼近。 “萧楠之力，亦是时间之力。”苗枫道，“你所中的每一刀，都是将你打回原形的‘裂隙’。” 冰风暴在他说话的瞬间席卷了整个洞窟，彻底熄灭了高温的熔流，整个洞窟一切都结了冰，呈现出一种混沌初开般的玄秘冰之景观。 “麟翼，带我去苗枫那里吧。”萧楠似乎极为疲惫，鲜血从他嘴角缓缓滑落。为了不让自己彻底伏羲化带来更加狂暴的景象，他第一次试着在伏羲之力暴走时用理智和人性来压抑这远远超越人性之上的神性。 否则，他身边的这些人，身心都要受到伏羲之力的污染。 很显然，他的身躯也在这种自我的抗争中受了损伤。 “主人……”麟翼睁大眼睛，他虽然不太懂，但是直觉能觉察出是萧楠在努力保护着众人。 “过去吧……”萧楠的声音有点嘶哑。 苗枫转过头，看着被麟翼带来的萧楠，萧楠神色疲惫，却冲着他微笑了一下，显然，这一次萧楠并没有被伏羲的神识吞噬意识，他成功的超越了神性，又或者，经过了自我的争斗，新的神性在逐渐产生。 不同于以往伏羲的、温和的神灵，萧楠。 在他们面前，异形已经终止了燃烧，并逐渐从各种烧焦一般的肉块开始“还原”到它最原初的形态。 最终，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只是一个女子的身躯，和一只与她半个身躯都长在一起，薄薄的犹如皮肤疤痕一般的怪异薄皮蛊，那蛊更像是人面疮，正在苟延残喘，甚至占据着女子的半张脸皮。 “你果然就是半面仙女。”苗枫道。 从女子的另外半张脸看，她的容貌还算是清秀，只是半身都被人面疮般的异形蛊虫占据，蛊虫有嘴有眼，竟然还能发出声音： “可恨……可恨……萧楠……” “救救我……救救我……”女子却在呼救。 “最初要当土匪的也是你，被蛊引诱，和它结合的也是你。”萧楠道，“到底是谁，引诱你走上了不归路？” “匪……王……给了我们……蛊……人间……只是……地狱……”半面仙女的半身终于彻底死去，留下还在顽抗的半身蛊。 半身蛊依旧咒骂着萧楠，萧楠道：“把你们困在这里千年的，就是我昔日之力，就算你们再不愿消亡，不久的将来，伏羲也将重新锻造这星球，你们也会得到彻底的清洗。 我赐给你们的，是提前的安宁。” 他话音刚落，苗枫就一刀将半身蛊与半面仙女分开，和之前洞中的巨蛊一样，它的身躯，迅速的树化了。 “蛊，到底是从哪里来？”狼峰在这一番战斗导致的冲击性的景象下，理智都几乎快要被摧毁，他坐倒在冰地上，有些失魂落魄的问。 “蛊，只是这星球孕育的，即将在新时代取代旧时代生物的物种罢了。”萧楠道，“是我对人类的偏爱，改变了生态的进程，本应该成为大地新主人的超级生物——蛊，被我的能力压制了。从这个角度看，我才是恶人。但是，任由蛊肆意成长，人类便会灭绝。 而我， 依旧站在人类这边。 我依旧会为人类铺平道路，依旧会去抚平人类犯下的滔天大错。” 这无比无私却又极端自私的发言，让苗枫露出了宛若凝视恋人的微笑。 他单膝跪在萧楠的面前，低声道： “礼赞萧楠，礼赞吾主。” “但是，我们还忘了，让半面仙女最终化作魔物的，除了这个半身蛊，应该还有火蛊——蛊车所运送来的，应该是蛊中之蛊，让蛊进一步活化进化的蛊。”萧楠道，“铲除这一个据点，我们还要进一步深入！”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麒麟洞内。 从洞内再次发出了某种生物的巨大喘息声，只是那喘息声中，难掩恐惧。 “十三少！请您歇息下！”婉月恳求道，“您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萧楠方才已经吐血，这已经让她极为不安了。 “我去吧，你在洞外等着我。”苗枫站起头，“我来为你分担一半伏羲之力带来的负担。” “我只是有点累，没事。”萧楠说，“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次考验。也许，未来我可以不必让伏羲之力那么残暴，便能造福世间。” “在洞外等着我吧。我去再次面对蛊车。”苗枫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被它迷惑，你们都在门口等候吧。” 说罢他接过狼峰递过来的衣物，稍微在腰间围了下，并拿走了他们带来的弓箭。 他眼中的金色焰光犹未熄灭，而萧楠已经闭上双眼，似乎小憩了。 此时洞窟内已经遍地都是寒冰，只有他们现在立足的地方还未完全被冰覆盖，狼峰和手下立刻去取他们在洞窟边缘留下的木柴和行李，因为使用过伏羲之力的萧楠状况很差，必须立刻保暖。 萧楠一直被麟翼抱着，直到火堆再次升起，挨着火堆取暖，半晌，他才睁开眼睛道：“我没事。” 这一次，他眼眸的颜色回复了正常，脸色也好了很多，众人才松了口气。 婉月小心翼翼的给他喂了些水，萧楠有点力不从心的虚弱道：“半面仙女的洞窟……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笑面驼子，你们……要小心他的后手……”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有我在。”婉月劝慰道，“好好休息吧。” 萧楠点点头：“我着实累了，想睡一会儿。” 这是使用伏羲之力的后遗症，婉月已经见过多次，于是只是嘱咐麟翼照顾好萧楠，并叫狼峰和自己去一同去守住洞口。 狼峰则指派一名手下去给族里的人发令，叫他们增派人手过来——见识了萧楠毁天灭地的异能后，他对萧楠的身份已经彻底死心塌地的相信了。 大战方歇，此时也已经是午后的时分。天色依旧晦暗，只是雨早就停了。 麟翼抱着裹着毯子的萧楠，静静守候着他。 而另一边，苗枫则已经进入到麒麟洞内了。 324 脑蛊 萧楠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的视角竟然变成了苗枫的视角，甚至还能看到苗枫身边的环境。 也不知道是梦，还是他的意识真的出窍了。 总之，他感到自己现在做的梦，无比清晰，原来麒麟门内，是一个很高但很窄的通道，越往里走就越发狭窄闷闭，整个洞窟很少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似乎完全是浑然天成。 苗枫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忽然问道：“萧楠，你难受么？你是灵魂出窍了么？” 不，我只是在做梦。一切都只是梦。 萧楠内心道。 苗枫扬了扬眉毛，好似能听到他心声似的，便不再说什么了。 洞窟的上方有不少狼牙一样的钟乳石，昭示着这里是卡斯特地貌，洞内本来一片漆黑，但苗枫的视力似乎可以在黑暗中视物，萧楠共享了他的视野，便也不觉得四周多么黑暗，反而一切动静都能看得很清晰。 追随着苗枫前进了半晌后，萧楠微微睁开眼，看见了麟翼。 麟翼用被褥给他在火堆边铺了个舒适的床铺，就守在他身边，但是火堆说实话还是烟气挺呛人的。 萧楠微微看了看麟翼，迷糊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钟了。”麟翼回答道。 萧楠嗯了一声，就又睡着了。 一入梦，他的梦境竟然又锁定了苗枫的视角。 此时苗枫已经到了洞窟的底层，竟然看到一片开阔的空间，里面约莫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高有数丈，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地面竟然是金砂铺成的，原来奴隶们辛勤淘金的结果，就是成了这里的“地毯”！ 在一片黄金金砂的包围中，不远处是一些早已被焚烧得发黑的家具残物，一只有一人多高，长达数米的巨大蠕虫，就趴在金砂中，随着它每次身躯的起伏，发出哼哧哼哧的喘息声，以及从它的皮肤下透出红光来，像是有火团在它的身躯内。 这蠕虫有着一种奇异的精神干扰能力，苗枫每靠近它一步，便能从精神上感到巨大的压迫感， 如果不是苗枫此刻以伏羲之眼凝视着这虫子，只怕他早已神智错乱。 原来，蛊车里盛放的，就是这么一只蠕虫，也可以说，这是蛊进化到极致的形态——拥有了精神层面的干涉能力！ 这种能力，甚至能混淆人的认知，让人把这只丑陋的虫子，看作是绝美的天神下凡，也能够蛊惑人心，让人自我毁灭，甚至产生犹如重来一次人生的妄想！苗枫上次就是着了它的道。 如果不是叠加了萧楠的伏羲之眼的能力，他可能依旧无法直视这蛊虫。 不仅如此，这只除了精神干扰看起来毫无利齿尖牙的蛊虫，还能够促使同类的变异进化，增幅他们的威力。 半面蛊得到了眼前这只显然有着增加火属性威力的蛊虫后，就进化成了火焰巨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当苗枫再靠近一步时，尖锐的鸣叫声竟然从他的脑子里直接响起，弄得萧楠都头疼不已。 “杀了我！我的姐妹还会源源不绝的出现！我们的怨恨不会停止！！”那声音逐渐化为了女子的哭诉，在苗枫的眼里，蛊虫此时竟然化为了美丽的女子，正趴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求饶着。 但这并没有阻止苗枫的脚步。 蛊虫见干扰他的精神不成，竟然用萧楠的声音说道：“你要连我也一起杀么？” 那痛苦挣扎的女子，也化作了一丝，不挂的萧楠。 “苗枫……”“萧楠”艰难的爬向苗枫，痛苦道：“求求你……不要杀我……” 随着他的爬行，身后留下了一串的血迹，触目惊心。 苗枫终于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尽管他知道这是蛊虫在干扰自己的脑波，但是他终究无法面对萧楠浑身是血，拖着露，出白骨碎肉的残肢而不动容。 “我好疼……苗枫……你夺走了……我的双腿……我好疼……” 那呻，吟声让苗枫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又后退了一步，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化。 他好似并不在那个山洞里，而是置身于萧楠的公寓里，萧楠躺在床，上，无助而绝望的看着他。 “苗枫，我想成为真正的人。”他说，“帮我把衣服脱了吧。” 苗枫双手颤抖，手指放在了他衣领的上方，他竟然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楠。 他不停的吞，咽着口水，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口都有一股火在燃烧。 “苗枫，我只有你而已了。”萧楠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脖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苗枫……苗枫……苗枫……”他呼唤着苗枫的名字，使得苗枫的额头不断靠近他的脸。 “苗枫！！！”然而身后却又传来了萧楠的声音，那个萧楠似乎是半透明的，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把他拼命往后扯。 苗枫一时处在两个萧楠的拉锯之中。 但是最终，还是那个似乎并没有实体的萧楠将他扯到了现实中，眼前的景致再次回到了洞窟里，只见他的周身都快被从蛊虫体内吐出的黑色触须缠满了，触须上沾到他皮肤的地方便闪烁着光点，似乎是能够发射某种致幻的波。 方才他感到床，上的萧楠拉扯自己，正是因为这些触须在扯拉他，而他距离蛊虫的口器，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苗枫！你清醒点！！你不要把蛊虫当成我了！”萧楠的声音这次在他的脑子里回响，彻底把蛊虫的魔音赶了出去。 苗枫忽然用力扯断那些触须，这蛊虫看来进化技能都点在了精神干扰上，触须也是极为脆弱，一扯就断，在它吐出更多的触须之前，苗枫已经一个后跃握住了方才落地的骨刀，以惊人的速度挥出了刀刃—— 随着蛊虫的虫液大量喷出，苗枫也看清了这蛊虫体内的构造——竟然挤满了大，大小小犹如脑子一般的组织，也不知道是它本来就生了这么多脑子，还是吞噬了人类后才得到这么多脑。 和其他的蛊遭受骨刀的侵蚀一般，脑蛊也迅速的失去了活性，化为了一大堆犹如后现代雕刻一般的“木刻作品”。 连那喷射而出的无数触须，也一并化作了木料。 苗枫终于松了口气。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对付这个怪物倒不用耗费什么体力，只是它强大的致幻能力险些让自己第二次也着了道。 这正是他担心的，如果脑蛊还有很多只的话，那么自己对萧楠的心魔将会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那又怎样？”萧楠的声音在他耳畔轻笑了起来。 苗枫深深的哼了一口气，这遍地的金砂，不知道是用来装点的，还是这些蛊就需要黄金来作为温床。若是蛊就渴求着黄金，那么这里的黄金，他绝对不能留下。 “就这么毁了这些金子，不可惜么？”萧楠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昭示着他应该快要醒过来，返回自己的身躯了。 “不然呢。你这财迷。”苗枫嘟囔了一句。 说罢他爬起来，将骨刀斩向地面和四周，整个麒麟洞立刻被劈得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沟壑，发出不断崩裂的声音，眼看就要崩塌，地面上的黄金更是随着刀气而发生了液体化的现象，开始溶解，变化，源源不断的形成了清泉。 ———— 随着一阵崩塌之声，苗枫终于走出了麒麟洞，他已经没有必要向萧楠报告什么了。萧楠在梦中灵识出窍，自己也目睹了一切。 现在萧楠正躺在卧铺上烤火，并嚼着不怎么好吃的肉干当做午饭，其实这会儿都快天黑了。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萧楠道。 “嗯。你精神还不错。身体稍微恢复过来了点么？”苗枫问。 “……我挺好，就是，原来你……挺喜欢我的公寓” “闭嘴！！”苗枫忽然脸红脖子粗的叫道，粗暴的打断了萧楠的话。 “你们怎么了？你怎么又凶主人？”麟翼不解道。 “没什么。”苗枫抓起放在火堆边的肉干，嘎吱嘎吱吃了起来，“收工了。” “原来我还想着能不能搜刮下以富有著称的半面仙女的老巢，没想到什么都不剩了，我还以为麒麟洞里，起码存放着她的大量物资。”萧楠有点失望道。 “……这破地方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东西剩下。”苗枫道。 “但是，树渊的伤员还紧缺药品。”萧楠吃完肉干，忍不住挖了挖鼻孔。 “你就不要在外人面前挖鼻孔了。真是有损形象。”苗枫吐槽道。 “麟翼也不是外人。”萧楠说，“总不能空手而回。” “你也没力气再使用伏羲之力了吧？别折腾了，起码拔除了半面仙女这个祸害。”苗枫道，“吃饱喝足就睡觉吧，明天早点回去。” 麟翼有点开心的问：“我不是外人吗？” “是啊，你不是外人。你是我们一伙的！”萧楠道。 “但是苗枫刚才说我是外人！”麟翼不服气的告状。 “你是狗脑子吗？”苗枫撇嘴。 “他说的不对，下次让他请你吃火锅，烧烤，生煎，蟹黄包，牛排……”萧楠忽然报出一大串食物。 “你对这里的伙食真的很不满啊。”苗枫又忍不住吐槽了，“能吃到肉干，已经不错了，这是人家部落最好的干粮。” “我可没说不好吃。”萧楠用手枕着头说。 325 不容 也许是白天睡得时间太长，萧楠到了深夜反而睡不着了。 他对睡在自己旁边的苗枫道：“我们虽然杀死了半面仙女，也解决了一个蛊车，但其他的蛊和土匪，会不会反而因此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那样，树渊的居民，面对的将是前所未有的危机。” “在他们联合之前，逐一击溃他们？”苗枫问道。 “我们并不知道那些人具体的据点在哪里，就算知道，一个个前往也太过费事。他们倒是自己搞了个集会，还记得山市么？似乎他们本来就要联合，但现在半面仙女已经死了，也没法问出到底走什么样的程序，才能进入山市。 我知道有个人，似乎早已在打探此事，说不定，我们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萧楠道。 “你是说笑驼子？”苗枫问。 “笑驼子的据点距离这里是最近的，其实我想，我们明日未必一定要返回树渊。笑驼子一直醉心于长生不老，但蛊虫始终没有选中他，他对蛊的兴趣想必极为浓厚。” “那就不必再等到白昼了，现在就可以行动了。”苗枫道，“你要跟我们一道么？这次，就不用你费心了吧？” “嗯，我去了也是累赘，一切消息，就交给你们打听了，笑驼子营寨内的物资，也完全属于我们所有了。”萧楠提前就开始宣布所有权了。 “你这样和土匪没什么两样。”苗枫低声道。 “这世上的人类，无非是你抢我，我抢你，只是方式不同罢了，其实人人都是匪。”萧楠也压低了声音，似乎说出了什么人类的劣根性。 苗枫哼笑了一声，道：“好吧，那我带人先去偷营了。” 他说罢站起来，踢醒了狼峰：“你们也稍微该出下力了。” 狼峰白日里多少受到了伏羲之力的影响，精神疲惫，睡得很死，被苗枫踢醒时还吓了一跳。 “我们该出发了。”苗枫道，“去笑驼子的营地，杀他个措手不及。” “但我们的人还未到来，他们马上就到，再等等片刻吧！”狼峰睡眼惺忪道，“神子的状况怎样？” “他很好。我会让麟翼带着他和你的手下先回树渊。”苗枫说，“不必等他们了。” 只是他这句话刚说完，一群人就已经靠着超绝的攀爬技术，来到了洞口，名叫猿飞的猿部首领举着火把道：“你们说不必等了，是什么意思？噢哟，原来你们还活着。” 原来冰洞内实在太过寒冷，众人就在门口的避风处露营，和猿部的人打了个照面。 “你们是还没开始攻打么？”猿飞问，他说话很是刺耳，似乎天生一张嘲讽脸。 狼峰道：“我们早已取下了半面仙女的首级，甚至捣毁了一辆蛊车。” 说罢指了指上面，原来苗枫已经把半面仙女的头颅悬挂在洞口上访的天然石柱上。 “你们真的成功了？怎么做到的？！”猿飞戏谑的脸色变得惊讶，狼峰绝对不是说谎的人，更没必要拿这件事开玩笑。 “因为萧楠大人确实是神子。”狼峰道，“我见到了他召唤了‘冥涛’。” 这个词让树渊部落的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惊惧。 冥涛，伏羲之力发动时产生的波纹现象，是可以让一切物质扭曲褶皱的密仪之力！ 狼峰的部下也跪下道：“我可以为狼峰首领作证，因为我也同样见到了冥涛！以及——神子所施下的奇迹。” “胡说！！”猿飞忽然抽出佩刀指着他，“见过冥涛的人绝对不可能还活着！！” “如果见过冥涛的人不可能活着，那么关于冥涛的传说又是怎么留下来的呢？”婉月道，“你们渎神的行为已经够多了，不要再增加无畏的罪行了。我所信仰的新神——萧楠，就是你们祖神的继承者。事到如今，你们竟然还妄图让神灵来自证，真是愚昧得可笑。” 猿飞哈哈笑道：“女人，你有什么本事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你们这伙人已经够可疑了，装神弄鬼的，也不知道怎么迷惑了狼峰这个老实人。你们这些外人，打着祖神的旗号，擅自自称为祖神的继承者，才是对我族最大的亵渎！” 婉月正要反击，萧楠却道：“够了，婉月，随他们怎么认为吧。” “猿飞！”狼峰还要说什么，猿飞却打断他的话：“狼峰，我看你也是被他给蛊惑了，说不定这伙人正是蛊虫派来的，让他们进入树渊已经是极为危险的举动，因为我和你关系不错，才没在联会上挑明这一点，你最好放聪明点。我来这里，一则是作为监视者，二则，我也要向你传达其他部刚刚作出的决定，他们不允许自称神子的萧楠再次进入树渊。除非查明他们和匪帮，以及蛊虫彻底没有关系。 现在，我们要带人真正去探查半面仙女的状况，谁也不能确定，那个被吊起来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半面仙女——如今的半面仙女，应该早就没有人形了吧？” 猿飞说罢望向坐在地铺上的萧楠，狠狠地瞪着他。 萧楠只是微笑了下，道：“猿飞先生，据我所知，半面仙女从来不在人前展示她真正的形态，你是怎么知道，她早已不成人形的？” 这句话顿时让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在猿飞身上。 猿飞歪着头看着萧楠：“你为何如此确定？” “我带来的人里，有个人是半面仙女甚为宠爱的男宠，连那个男宠都说，就算和男宠独处，她都不让男主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你——又是怎么知道？难道你和半面仙女的关系，比她和男宠还要深厚？”萧楠道。 猿飞咧了咧嘴：“那你到底想要挑明什么？说我是叛徒？” 他嘿嘿的笑了两声，细长的眉毛挑得很高。 只见他一声令下，猿部来的十几个人就都拔出了刀，包围了萧楠等人。 “猿飞！其他部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命令吧！你是早已叛变了吧！”狼峰质问道。 猿飞那张笑嘻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怒容，他喝道：“狼峰！！十一部里！作为先锋的猿部历来伤亡最大！十年前更是接近灭族！我们的苦守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祖神！还是为了愚昧的迷信！ 叛变？我只是为了我的族人！为了他们能够作为堂堂正正的人活下来！而不是作为你们常年战乱的牺牲品！我们要求有我们的生存之道！！这么多年！你见到的亲人，兄弟，子民的鲜血还不算多么！还要多少人死在这愚昧的迷信下！ 没错，我是罪人！我唯一的大罪！就是没有早点认清这一点！现在我再也不能容忍你把一个外人敬为什么狗屁神子！继续用我们的部民填满你们那永远填不满的迷梦！” “所以你和蛊合作了么？同意了他们的诡局？从内部开始瓦解你的部落？”萧楠问道，“就算你倒向了蛊，蛊的壮大也是为了吞噬人世，你选择的不过是加速你的子民灭亡的道路。” “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只是带领我的部下走向更好的未来！”猿飞用刀指着萧楠，并不断靠近他。 并没有人阻拦他，任由他的刀尖不断靠近萧楠。 “人类。”萧楠只是无畏的看着他，“即使你们愚昧到如此地步，我还是深爱着你们。你们认定的迷信和虚空，恰是我所起之源。你们无畏的坚守，恰是我所铸下的命运之环。 你恐惧了，你在战场上深深的恐惧，让你用那么多无谓的道理来掩饰自己。那是蛊给你的恐惧，然而这恐惧还不够甘醇，还让你有那么多的顾忌。 为何不放下所谓的责任，使命，道义，苦衷，尽情拥抱—— 我给予的恐惧。”萧楠低声在他的耳畔道。 原来，他自以为把刀刃架到了萧楠的脖子上，其实不过是他自己的身躯凑了上来。 恍然间，他才发觉自己只是跪在地上，脸几乎就要贴上萧楠的耳朵，聆听着萧楠低语。 当他发觉自己的姿势如此怪异后，他忽然大叫着往后跌坐在地。 然后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波，从他的耳膜，眼球开始扩散，随即蔓延到了全身，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波动，包括血肉，内脏，骨骼，脊髓。 他的手落在地上，就连他所坐着的地方，坚硬的石板也在律动。 从他那不断波动的嘴唇里，吼叫出了野兽般震天的声音： “礼赞——萧楠———礼赞——祖神———” 在他不断的礼赞声中，苗枫举起他掉落的刀，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并提起他的头对周身的人道：“如果选择背弃祖神，便代表着最初就与祖神背道而驰，无论处在时间的何时，皆是祖神的敌人。那么你们承受的痛苦，便不是荣耀，而是祖神的诅咒！” 其他猿部的人见状，有的人承受不住这样的景象，丢下了武器，跪在地上。有的人则想逃跑，有的人则依旧选择和苗枫拼命。 无论是逃跑的，还是负隅顽抗的，都在数秒钟后惨死在苗枫的刀下，他们的身体被利落的刀势劈开，所有被拦腰斩断的人，都还不相信自己已经断成了两节，在地上蠕动着，惨叫着。 那些之前投降的人，则庆幸着自己选对了，拼命磕头求饶着。 放了这些人出去，肯定要去其他土匪那告密，就算萧楠，也没有制止苗枫下死手。 只有再次见证了萧楠魔力的狼峰，抖得像是筛糠，他这样铁打的汉子，也在萧楠带来的恐怖下感到了彻骨的畏惧。 “按照原计划行事吧。”萧楠道，“不用在意这小小的插曲。叛徒必须被清理，不然会坏事。” 326 突破 萧楠回到了树渊的时候意识都模糊不清了。 他虚弱的躺在卧铺上，很快就陷入了昏睡。旅途的劳累加上用了许多伏羲之力，让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完全虚脱了。 只有躺在舒适的被褥里，才能感到有种安心的感觉。苗枫说得对，他真的不适合这种行动，对他残缺的身体来说太吃力了。 就算他一动不动，全靠人搬运都觉得快去掉半条命了。 外面又下起了暴雨，不辨昼夜，在昏睡中，他能感觉到麟翼在他身边照料，帮他擦了身体，换了衣物。 待他醒来时，麟翼还在他身边陪着，他能听到外面狂暴的风雨声，便问道：“我睡了多久？” “大概有八个小时吧。”麟翼说，“还是很完美的睡眠时间的。” “是吗？我睡了这么短？我还以为要睡很久。”萧楠在他的搀扶下坐起身，除了身边的一盏灯，一个吊锅下的火堆，周围一片昏暗。 “现在是什么时间？” “大概早上六点钟，但外面还在下暴雨。树渊部落内正在清缴猿部的叛徒，昨晚闹得动静很大，猿飞的人头也被悬挂了起来。苗枫他们去了笑驼子的营地，还未回来。”麟翼三言两语就把现在的状况说清楚了。 “原来如此。那现在，树渊内部状况如何？”萧楠靠着靠垫，身上披着麟翼给搭的袍子问道。 “清缴叛徒的行动还在继续。雷雪帮忙守在了这间屋子的外面。您先吃了早饭吧。”麟翼来到炉子前，那吊锅里的食物貌似已经煮了很久了。 “你们吃过饭了吗？”萧楠问，“和我一起吃吧。” 麟翼闻言，也不客气的给自己盛了一碗，和萧楠一起吃起了肉粥。 外面的风雨声很大，清晰可闻。吃了饭后，萧楠靠坐在那竟然觉得有点无所事事，便道：“麟翼，你可以去看看，现在树渊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让雷雪进来陪着我就好了。” “无非是那些人自己打来打去，也并没有什么好看的。”麟翼道。 “那你就替我传达我的口谕，说背叛者一律暂时收押，先不取他们的性命。”萧楠道，“已经被杀的叛徒，只让他们一人承担罪过，不会殃及家属。” “您还是这么仁慈。”麟翼道。 “我不是个好心的人，只是现在在树渊内部，那些叛徒也无法兴风作浪，杀了他们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徒增损耗。”萧楠道。 “好，那我这就去办。”麟翼于是和雷雪换了岗。雷雪并不惧怕风雨雷电，她的基因源头是来自于幻想生物——龙，这种天气，反而更让她显得有点兴奋。 一见到萧楠，她就开始叨叨说自己在这里几天，多么无聊，也听不懂当地人说的什么话，还惹了不少笑话云云，反正她很喜欢和萧楠聊天，萧楠也乐于倾听。 说到最后，雷雪忽然道：“十三，你说那些蛊，其实进不来这个树渊是么？” “嗯，当地有伏羲之力加护，蛊应该是进不来的。”萧楠道。 “无论多大的蛊都进不来么？”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么说？”萧楠道。 “因为刚才我在抬头观察雷云时，看到了云间似乎有奇特的巨型生物在云层中穿梭。”雷雪抱着手臂道，“那个大家伙，有点像是中国的龙啊！” “啊！”萧楠惊呼了一声，雷雪的夜视力极其强大，她看到的，该不是蛊族新一轮的进攻吧？ 而她所说的那种龙，萧楠倒是知道曾经对抗过的龙神，才有那样的体量！ 蛊虫是这个星球孕育出来的，进化到极致的生物，是伏羲因为偏爱人类，才导致蛊的时代迟迟没有到来。 现在蛊的拼死对抗，其实是和伏羲对这个星球控制权的角逐。 蛊胜利的话，星球的生态会被重新洗牌，人类便彻底灭亡。怪不得，它们这一千年来持之以恒的攻击树海内伏羲之力旺盛的区域，并不断的完成超越式的进化。 如果任其发展，那么异形就是蛊文明诞生发展后的结果。 萧楠现在苦恼的就是，现在他这个身躯太弱了，能输出的伏羲之力太少，如果他的身体像苗枫那样强劲，那么也许可以驱散来进犯的巨蛊。 如果要他彻底变成伏羲，那么疯狂而无情的伏羲，不知道要做出怎样恐怖的事情，可能这里的人类都会跟着倒霉。 他脆弱的意识，还没有那个自信在伏羲疯狂输出时能够压制住他。 唯一可庆幸的是，起码现在蛊虫还不能进犯树渊内部。 所以想了一下，他只能想到：“雷雪，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啦！还被管伙食的抱怨我吃太多。切。”雷雪不服气道，“十三你要不要接着躺着？” “不用了，我活动活动下，身体。”萧楠朝着窗边挪动，想要看看外面的景象。 雷雪不像苗枫那样，偶尔会让萧楠自由活动，她顺手把萧楠架起来，送到了窗边。 扯开帘子后，能看到玻璃窗外的景象。虽然树渊的一切都比外界落后得多，他们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玻璃窗装点这房间。 这也使得萧楠能够看清外面的景象。 果然是雷电交加，暴雨肆虐，但是他只看见一片阴霾和雨幕，往远处看根本看不清什么。而在近处的聚落，有一些不牢固的木屋已经被狂风吹散了。萧楠道：“现在居民都躲在哪里？” “反正他们有他们躲避的地方，你不用操，心啦，貌似你这里是最为坚固的地方了。”雷雪道。 “那你帮我通知下管事的人，比如狼峰，叫他们把流离失所的妇孺，送到我这里来吧。”萧楠道。 “哎？好吧，但是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雷雪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不可以独处？”萧楠笑了笑道，“我只是行动不方便不能乱跑罢了。” “那我很快就回来，你不要乱动哦。”雷雪道。 萧楠点点头，目送着雷雪离开了房间。雷雪离开后，他才发觉，自己好久没有一个人独处过了，上次孤身一人，还是在很久以前，自己刚刚来到民国时，懵懂无知的状况。 现在，他身边的各种人情羁绊，真是越来越多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成了伏羲的继任者，而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世间的神灵。 这样一想， 就以这副残躯留在世间，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觉得沮丧了。 轮椅就在不远处摆放着，他挪动身躯靠过去，若是身边有人，一定会将他从地板上扶抱到轮椅里，但是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上去，早晚，他都要去做复健，学会自理。 少了两条腿，爬上轮椅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婴儿努力攀爬着过高的摇篮，萧楠知道自己的姿势肯定很难看，好在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攀爬后，他终于成功的坐上了轮椅。 而他已经满头都是汗水了。 这可谓是他最近最耗时的体力运动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推门声，只见雷雪竟然真的带了一群老人、女子和小孩来这里避难。 这些人进门后先跟萧楠行礼，小孩子也不怎么吵，大概还是顾忌到萧楠的“神子”身份的。 萧楠冲着他们微微颔首，道：“我看到一些房子因为暴雨而被毁坏，想必很多人都因此失去了安身之所，这种天气应该是百年不遇的天灾，还请诸位暂时在这里挤一挤避难。” 他用的是流利的当地古语，让人们啧啧称奇。再加上他态度极其温柔谦和，众人对他的态度瞬间有了很大的转变，从只是听说他的存在，到真真切切感受到萧楠这个人的言谈举止，让人们对他生出很多好感。 芦花这时从人群中来到了萧楠身边，拿出手帕给萧楠擦擦汗水，只有她注意到了萧楠额头上都是汗珠，担忧道：“老爷，您是不是不舒服了？” “我只是刚才活动了一下身体。”萧楠低声道，“这几天在这里还习惯么？我似乎又把你们带到了意料之外的陌生地方。” “住得惯，在哪里，我都习惯。”芦花点了点头，只见她从衣服里取出了一个布包，那正是萧楠曾经施针的锦囊。 “原来你还帮我保存着这个。”萧楠晒然道。 “十三爷不是说这是您吃饭的东西么？我自然要好好保存。”芦花微笑道。 “哈哈哈……”萧楠接过锦囊，不仅发出了笑声，因为亏得芦花带来了自己的金针，他才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法子。 “诸位！”他忽然对着台子下面各自找位置安歇的人们道，“我虽然被诸位尊称为神子，其实在来这里之前，我也算是一名医道中人，趁着风雨未歇，我可以以金针之术，为诸位行医。” 说罢，他展示了自己的金针锦囊，此言一出，顿时引发了众人的讶声。 “神子，您身体太弱，还是歇着吧。”一名老者规劝道。萧楠双腿残缺，腰，身纤弱，看起来不要说缚鸡之力，只怕连端碗的力气都不一定有。 “没关系，能为大家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萧楠道，有了金针，就能以合理的方式隐瞒精魄之力的注入，现在正是拉拢人心的好机会。 要取得十一部的信任，就要把握每一个几乎！ 于是，众人竟然被说动了，毕竟这里长期处于缺医断药的局面，于是纷纷上来请求萧楠施医。 萧楠只得再次从轮椅上爬下来，用手臂一点点挪下台子，到这些人的中间去查看求助者的状况。 他的针灸虽然基本等于乱插，但是注入的精魄之力却是真正有效的，而且是立杆见影的，也不知道到底医治了多少人，萧楠终于觉得自己的腰杆子有点吃不消，不得不单手撑着地板歇息一会儿。 这时，众人再也看不下去，他们纷纷聚集过来，合力抬起了萧楠，将他送到了他原本的卧铺上。 “我歇一会儿……”萧楠侧身躺在卧铺上闭目道。芦花轻轻应了声，然后为他拉上了布帘。 顿时，大厅里变得静悄悄的，谁也不想打扰萧楠，就连小孩子要哭，也被母亲捂住了嘴巴。 然而萧楠终究没睡一会儿就被吵醒了，因为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整个房间微微的震颤，突然间爆发了！ 萧楠倏然睁开眼睛，惊呼：“发生了什么？！” 房间骤然又摇晃了一阵，似乎是整个依托的巨树在震颤！ “神子！！不好了！”有人尖叫。 这时芦花慌忙扯开布帘，只见满屋的人都极为惊恐的看着窗外。 “扶我过去！扶我过去！”萧楠叫道。 在芦花的搀扶下，他来到了窗边，发现窗外的树渊里，竟然从下面的深渊内冒出了无数狰狞的蛇头！！ 这些巨大的蛇头都足足有一幢房子那么大，身躯不知道有多长！更奇特的是，它们的脸竟然还很像是人脸，展现出一种狞笑的表情！ 正是这些蛇头，在啃咬着树渊的巨树，撞，击着聚落赖以依托的树干！ 谁能想到！ 雷雪看到的那些巨蛊，竟然从地下攻过来了！！！ 它们对远古伏羲之力竟然进化出了抗性！树渊被突破了！ 327 一刻 屋子的晃荡越来越厉害，雷雪要出去对付那些怪物却被萧楠拦住。 “不要乱跑，外面更不安全。”萧楠道。此时想必其他房屋内外的人都在各自避难。他正在思考方法时，狼峰带着几名头领赶到，叫道：“神子！我们被怪物包围了！” 他们刚一进门，留在最后的几人就忽然被小一些的蛇头一口咬住，瞬间就被拉扯得飞了出去。 其他的人只能尽快关上了沉重的大门。 “这些蛊已经不再畏惧此地稀薄的祖神之力了！”萧楠用手撑着地板道，“我想只有唯一一个方法。将我丢入树渊，用我的力量来形成新的结界。” “这怎么行！！”芦花立刻惊叫道，“绝对不能这么做！不可以！！万万不可以！” “神子！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么！”狼峰震惊道，“我们不能失去您！” “祖神之力需要新的注入，并没有其他的方法，现在整个部落的人命都在我身上，你们不要再阻拦我了。”萧楠道，“我想拼一拼，雷雪，你来帮我。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活着。” “好！”雷雪干脆的应声，就当着众人的面骤然变化出了她真正的样子，头生犄角，背后生出西方古龙般的翅膀，甚至身形也增大了许多，她现在的样子，十分像是西方传说中的恶魔。 生出尖锐指甲的雷雪抱起了萧楠，没有等其他人再说什么，便猛地冲向了窗口。 萧楠只感到瞬间置身于狂风之中，暴雨已然停歇，只有窗外密不透风的蛇躯在耸，动不已。 “十三，你身体能撑得住吗？”雷雪问道。 “能！不要管我，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了。我们尽量突破这些蛇蛊的封，锁，往根部飞，远离树屋，不然伏羲之力会污染到他们。”萧楠道。 “好！”雷雪说罢就带着他朝着树根处疾飞，一路上不断灵，活的躲避那些围攻而来的蛇头，险象环生。甚至这种高速对于萧楠来说，简直是让他头晕目眩，简直比看4d电影还要刺激。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他浑身都快被冷汗浸透了，此时，雷雪的速度才缓慢下来，因为这些大蛇都是深，入钻透树渊四周的岩壁，从地下展开攻击，而他们目前下坠的区域，是比大蛇钻破的地方更要深，入的地底位置了，周围越发空寂，只有黑暗，还有在黑暗中的幽光———— 这些幽光来自于树渊根部的根基，大概此地的伏羲之力浓度要更大一些，那些大蛇才没有追来，他们选择的突破位置应该也是很有讲究的。 雷雪张起羽翼缓缓下坠，越往下去，根基也越趋向统一，原来树渊所有的巨树，都是发自于统一根体，而根部的最下面，也是光芒显得最耀眼的地方，竟然是—— 一颗巨大的头颅！在这头颅上生出的树根，最底层的部分还保留着虫的模样。 那颗头颅已经半木制化，其他的部分却又已经晶体化，像是雕塑品，但恐怕世上没有人能做出这么宏伟的雕塑，很显然，这是昔日伏羲之力留存下的奇观。 萧楠看到头颅的瞬间，忽然就有记忆冲进了他的脑海———— 这股记忆，正是太古时代伏羲的记忆！ 在那混沌未明的蛮荒时代，上一个文明世代留存的魔兽肆虐大地，伏羲带领着刚刚诞生人类文明的原始民开辟荒野，但是遭受上世代战争洗礼的蛮荒大地起初寸草不生，伏羲便自我肢解了自己在这世上的身躯，以自己散落的身躯孕育出这片广袤的树海—— 蛊的侵袭早已开始，最初的蛊妄图吞下伏羲之力，于是不惜率先进攻伏羲之颅所在的位置，但是一侵入伏羲尸身的头颅，就立刻化为了树渊的根，从而形成了参天树林，这就是树渊的由来！ 经历了太过漫长的岁月，伏羲的力量已经渐渐沉寂，蛊也终于迎来了再次进攻的机遇！ 萧楠倏然睁开双眼，眼中金华灿灿，他道：“伏羲之力并不会消失，而是以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守恒方式存在着。 妄图等待伏羲之力消失，那简直是痴心妄想——要如何期待一个无始无终的‘结束’？” 他伸出手，随着雷雪的靠近，他的手指触到了那万年前割下的头颅，至今，他还保留着伏羲完美的容貌，披散的发丝也俱都与虚空般的深渊同化，散发出淡淡的光辉，犹如固化的水晶。 只是，在萧楠触及头颅的同时，合眼了万年的伏羲面容，竟然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是如同萧楠双眸一样的金色光彩。 ———— 这一夜，无论在树海的何处，都能够看到那惊人的异象——金色的光柱从地底升起，直冲天幕，将夜空照的犹如白昼般明亮。 那是伏羲之力的“喷发”，不过这股力量并非来自于萧楠，而是古老的伏羲之力。是萧楠唤醒了那股沉眠的力量。 苗枫纵然在遥远的地方，也能分辨出那股光流的实质。 看来萧楠又做了不得了的事情，他心想，不过他并不担心萧楠，因为此刻他内心感觉到了萧楠的些许感触，那是一种平静的心情，他能感觉到萧楠沐浴在太古的光之洪流中。 在刺目的光流渐渐平息后，窗外的那些巨大交错的蛇头竟然都化作了蜿蜒的树木，震动停歇了，而人们更加惊诧的发现，温暖的旋风在整个树渊里盘旋，所有的树木瞬间都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朵，花瓣随着旋风四散飘拂，随着风形成粉紫色的“气流”，甚至从大敞的窗口钻进房间，使得房间内异香扑鼻。 “十三爷……”芦花颓然倒在地上，抓着那些花瓣泣不成声。 在人们陷入了默哀之中时，那些还在重伤之中的人，却纷纷发觉自己已经完全痊愈，他们走出了门外，感受着被花瓣染色了的熏风。 那风就像是萧楠，温柔，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好似他的声音，他的音容。 “神子牺牲了自己，救了我们……”狼峰喃喃道。 他来到了树屋外尚未崩塌的平台上，跪下来，朝着树渊中牺牲的萧楠和其他子民默哀。 人们也不约而同的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在祈祷和默哀中， 有巨大的掀动声从树渊的底层传来。 率先映入人们眼帘的，是犹如五彩凤凰一般斑斓的羽翼，紧接着，庞大的面容和黄金羽冠缓缓升起——是堪比巨型雕塑的彩翼的风暴女神展示了她真正的面目。 她宛若神像般巨大，身披黄金的装饰，有着状若鹰鹫的尖锐腿足，在她的手掌上捧着的，正是长发披散的萧楠。 他那金色的眸子依旧流转着世上一切颜色都无法描绘的艳金之光，他宛若降临的神祗，又如同初升的旭日。 此刻，再没有人，或者说，世上已经不可能有人类拒绝他的魅力，他的光辉和恩惠， 哀悼变成了诚心的膜拜，他开口，便是让人灵魂都产生律，动的神谕—— “我的子民，再一次，犹如你们万年前的祖先，与我一同踏上征伐这险恶星球的旅途吧。” 狼峰不由自主的朝着萧楠伸出双臂，眼中尽是超越理智的痴迷和崇拜，只是，当他的指尖终于碰到萧楠手指的刹那，关于这个部族最初和伏羲相遇的一切记忆，在他脑中刹那复苏。 这种记忆的流淌也感染到了其他注视着萧楠的所有人。 只有这一刻。 狼峰才明白了，那几乎被遗忘了的，坚持万年的祖神信仰的最初的体验和本质。 因为， 人类， 曾经全身全意的爱着 伏羲啊。 想要这份爱意一直持续下去，想要再一次 见到 他。 不能追随他前往虚空， 便只能厮守着他逝去的尸躯， 期待着他再次返回大地。 就这样等了一万年。 所谓无意义的坚守和信仰，持续了一千年的蛊灾战争， 因为血脉中的执着， 这一刻，才深深的回想起， 原来那份对神的爱意多么刻骨铭心！ 原来重逢时的喜悦多么狂喜！ 一切都是值得的。 与深爱的神灵再会， 就算是逝去的灵魂， 也无比欢喜。 328 翻身 萧楠感到无奈的是，每次自己让伏羲之力暴走，都会让他自己的身体不堪重负，一睡不起。 这一次也依旧如此，他都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雷雪沐浴了伏羲之光而变得更加巨大。 其实他并不担心雷雪被伏羲之力污染，因为在未来末世时，她已经遭受过一次伏羲的“荼毒”了，心想她应该已经有了一些免疫力，没想到还是被伏羲之力改变了。 所幸，他睁开眼睛时，恢复成人形的雷雪也四仰八叉的躺在他不远的地方呼呼大睡。 萧楠松了口气，又闭上眼睛接着睡，转念一想，现在不知道外面乱成什么样子，自己还能安心睡下去吗？ 但是，真的好疲惫啊。 他忍不住又闭上了眼睛。 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一样说：“麟翼，什么时候了？” 虽然他没看到麟翼，但是知道麟翼肯定在附近。 “距离您又一次昏倒，已经是六个小时之后了，现在马上要天黑了。众人都在忙着抢修毁坏的树屋。”麟翼果然从布帘后传来了声音。 “那我再休息一下。”萧楠道。 “要不您先吃了晚饭吧？” “又是粥吗？”萧楠问，天天吃这种清汤寡水的，他都觉得有点受不了。 “额，这次只有杂粮粥了，粮仓和粮田都受到了重创。这一点饭还是村民勉强凑出来给您的。”麟翼道。 “……哎，真是无妄之灾。”萧楠道。 “十三爷，您……您没事就好了……”芦花这时才打开帘子，只见他们已经换了房间，房间不是以前那般宽敞，但是更像是人住的正常地方了，以前他住的房间简直像是个会堂。 在芦花和麟翼的照料下，萧楠坐起来喝了几口粥。 “你们吃过了么？”他问。 “十三爷，您真是太操心了，总是要问问别人怎样，你不用担心我们。”芦花上午险些哭死了，现在眼睛还是肿的。 虽然她不太能理解萧楠为何能大难不死，但是她相信，萧楠是与众不同的，无论他是谁，是人也好，是神也罢，她都会矢志不移的跟随着萧楠。 萧楠苦笑了一下：“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福没享几天，天天跟着我打怪。” “这正是您所选择的道路，我甘之若饴。”麟翼道。 “十三爷，我的命早就是您的了，能跟您一天，都是我多一天的福分，哪里能说是不享福呢？”芦花道，“您好好的，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气。” “也是因为有了你们，我才不舍得这个人世啊！”萧楠道，“其实，我还留了点存货，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把我行礼里放义肢那个箱子找来？” “那个箱子，应该还在原来住的地方，我去找找！”芦花道，“那里的外墙都歪了，现在正在翻修。” “探子说，树渊外围暂时看不到蛊虫的行动了。算是暂时安全了。”麟翼禀告，“因为您昏倒了，我没让其他人再来打扰您，估计他们对您的态度，也应该有所转变了。” “嗯，我们好好歇歇吧。”萧楠喝完了一碗粥，就又躺下了。 “我去找箱子吧，芦花，你留下来照顾主人。”麟翼道。 不一会儿，麟翼就把萧楠的箱子抬进来了，原本的义肢被萧楠扔了后，这个考究的箱子就作为杂物箱，被辗转运到了布老板的地下室，并又送到了这里。 说起布老板一家人和阿蓝，和聆等人，他们倒也命大，在方才的蛇蛊之乱中和人群一起躲进了坚固的树屋，保住了性命。 但每日过着这种胆战心惊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萧楠也只能等待彻底解决了匪患再送他们出去。 如今伏羲之力被激活，树渊应该不会再有蛊虫进犯，这里也可以说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了。 很快，麟翼就把箱子抬来了，用芦花保管的钥匙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上次萧楠和苗枫去未来订购的剩下的零食。 苗枫倒也有心计，把一些好吃的零食私自藏了起来，有肉铺，鸡爪，面包什么的。 萧楠道：“你们肯定都没吃饱，就吃这些吧。” “这些还是留着给十三爷吃吧。”芦花道。 “不用留给我，都是垃圾食品。”萧楠道。 “垃圾？”芦花不解。 “……就……一种形容，不是真的垃圾。”萧楠连忙改口，“其实是因为高热量，这种东西吃饱饭吃，只会发胖。” “原来如此。”其实芦花还是半懂不懂的，但她不会怀疑萧楠，而且也不是没吃过萧楠给的零食，还觉得挺好吃的。 雷雪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忽然就醒了：“你们背着我吃什么好东西？！啊？是那些市场里搜集来的包装食物啊！其实也挺好吃的，还挺怀念的。” 于是几个人开始分吃这些零食，萧楠这时才发觉一件事—— “我的头发怎么变得这么长了？！” “……不知道，反正你回来时就这样了。”雷雪道，“是你在树渊下面忽然就长长了头发。” “……感觉头有点重。”萧楠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算了，等离开这里再去专门的理发店理发吧。” 他其实还是很喜欢之前的精英人士发型的。但这里肯定没有洗剪吹定型那么高级的理发服务啊！ 于是他只能让芦花给他梳了头后用发带在背后束起来。 芦花拿来当地人用的铜镜给他看了看，萧楠看了一会儿道：“配上当地的衣物，还挺古风的。” “十三爷梳什么头都好看。”芦花道。 “我哪里是臭美的人啊。”萧楠笑道，“也不知道苗枫那边状况如何。” —————— 苗枫和婉月两个人，就已经足够夷平整个笑驼子的营地了。 笑驼子千防万防，万万没想到自己固若金汤的营地，连两个人都防不住，而他的手下甚至出动了火炮，导致营地内外炮火连天响，却也无济于事。 其他距离近的匪帮，都以为笑驼子和谁火拼，都想着坐收渔翁之利，没有一个想在这种暴雨天冒险施以援手，哪怕之前他们和笑驼子称兄道弟，但笑驼子的权势哪个不眼红呢？一个个都是落井下石的货色。 这里的匪兵，竟然还以为有千军万马来突袭，自己乱做了一团。 终于，在苗枫和婉月的强力突袭下，匪帮营地内的土匪被杀得落花流水，死伤大半，剩下也终于失去了斗志，夹着尾巴逃走了。 最后，逃跑未遂的笑驼子，被叛变的手下捉住押到了苗枫面前，试图以此换取一条活路。 不可一世，心狠手辣，老奸巨猾的笑驼子，就这样被五花大绑的押在了他的堂屋里，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由于接受过萧楠的“治疗”，此刻他的样子像是个年轻了几十岁的壮年男子，驼背也不见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自己失而复得的青春。 见到苗枫时，他极为惊骇，因为没有人能从半面仙女的山洞里再逃出来。 苗枫对那些叛变的匪帮手下道：“去把笑驼子平日里欺压的女妾都找过来，来这里集合。” 那些人不敢违抗，立刻去办，那些女眷很快被带来，战战兢兢的围站在一起。 苗枫对那些女子道：“这个笑驼子平日里如何欺压折磨你们，你们现在就如何向他报仇，我把他交给你们来处置了。” 听到这句话，女眷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之中，不少一开始被抓进来的人早已被虐死虐残，那些被虐残的，立刻被抓去扔进猪笼，任由自生自灭，而剩下的人，也要遭受不见天日的虐，待，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是被打死，或者是被饿死。 此时此刻，她们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了半天，才有一个胆子大些的女子，指着笑驼子怒得都无法自制，咬牙切齿的哭着骂道：“笑驼子！！我姐姐就是被你活活打死！我！我要为她报仇！” 谁知道笑驼子忽然挣脱了绳索，原来他仗着自己年轻体壮力气大，竟然挣脱了绳索，并大骂道：“见人！！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然而，他这句话刚说出口，自己的身体就如同锁骨术一般，开始一圈圈的变小了！ 是伏羲之力发作了！伏羲之力干扰了他的细胞年龄，使得他不仅返老，而且还童了！！ 眼看他从青年不断的变化，直至变成了数岁的孩童，笑驼子才终于感到了害怕，大叫着求饶，而此时女眷们纷纷拿起堂屋里能找到的东西，朝着笑驼子殴打起来。 苗枫知道不必担心这个可恶的土匪头子的结局了，现在，就是接收整个营地的时候了。 329 出国 因为无聊，萧楠还研究了一下雷雪的变身，她在巨大化时，貌似还穿着黄金的饰物，但是后来证明，那些饰物貌似是通过伏羲之力幻化出来的，当她恢复成人形时，饰物也会化为虚无。 所以，雷雪现在就穿着芦花找来的衣物。 但是，还无法解释为何自己的头发会变长，也许这也是伏羲的趣味也说不定。 因为无聊，他从箱子最底下又翻出了自己好久没用的娱乐道具——纸牌，交给麟翼等人玩耍。 没有苗枫在场就结束了一场蛊虫侵袭的战役，想想他竟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不知道何时起，他已经习惯了苗枫在身边并肩作战的日子了。 而苗枫，正在笑驼子的营地指挥着那些没来及逃跑的土匪干活，要他们释放了关押的奴隶，并打开了笑驼子的私密地库，把笑驼子抢夺来的粮食和金钱分发给那些奴隶。 至于笑驼子为了长生不老而搜集的大量药材，则被苗枫和树渊里跟来的人打包了。 他们在笑驼子的营地待到了第二日暴雨结束，在看到树渊产生了异象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往树渊赶，即使如此，来到树渊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于是，在萧楠刚刚拿起纸牌准备麟翼他们玩一把时，苗枫就踹开门进来了。 “萧楠！！”苗枫现在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进门就大叫。 他一进来就大步走向萧楠，然后将手按在萧楠靠着的那些摞起来的被褥上，紧紧盯着对方。 在确认萧楠这次没有少什么身上的“零件”后，他才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道：“你这次又作死了？” “怎么叫作死呢？”萧楠笑道，“我又没怎么样。” “看来真的不能把你一个人单独留下。你真是有吸引事端的体质。”苗枫道，“嗯？你的头发？” “我换了个发型，还看得惯么？”萧楠道。 苗枫眨了眨眼睛，还抓起了他的头发搓了搓，确认真假。 “……还行，这肯定也是伏羲之力造成的吧。”苗枫道，“麟翼，萧楠到底又做了什么？” “这件事你应该问我，我是最知道细节的人！”雷雪插嘴道。 “我们虽然运来了药材，但是看来没什么必要了，这部落的人都被‘治愈’了。”跟在苗枫身后的婉月这才道，“现在最缺的，反而是粮食了。但是笑驼子营地的粮食，都被贫民和奴隶分走了。” “而蛊虫大军，显然还在外围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也不能再轻易贸然出动了。”萧楠道，“现在要解决的，反而是粮食的问题。” “我觉得食物问题对你来说不是问题。”苗枫道，“你这个人胡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的意思是，大量采购粮食，用‘那个’？”萧楠托腮道，“这有点太作弊。” “你都是伏羲本人了，能在这里吃辣条，就应该也不会在意什么作弊不作弊了。就是你得带几个人去搬运吧。”苗枫道。 “嗯，好吧，我试试，大量采购米面，得用食堂的名义啊，这一点我们得在未来好好打算打算。”萧楠道，“现在这个树渊里的人口，大概相当于一个中型的高校。啊，我对这一块不是很了解，得需要一个专门的人去采办。 而且我不想再麻烦萧教授夫夫了。” “……你在未来也就这一个人脉了吧。我来想办法吧。”苗枫道，“婉月，你也来吧。” “嗯，我还是有经营商场的贸易经验的。”婉月道。 “这次我来承担打开时间裂隙的负担。”苗枫道，“你只要提供银行卡就行，我记得你的卡里还有不少钱吧，你上次跟我说的。” “那也不够这几千号人吃饭啊。”萧楠苦笑，“怕不是还要想办法筹钱。” “你看看这个值钱吗？”婉月忽然道，只见她从自己带来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画卷，打开给萧楠看。 “这是古画啊！还是宋真宗的字画！”萧楠看了看后惊呼，“不仅是值钱的问题，而且是无价之宝！” “笑驼子的房间里有很多古玩，我们可以拿去变卖吧？还有瓷器什么的。他看起来是个附庸风雅的人。”婉月道，“我在想，如果伏羲的能力能够穿越时间，那么也可以打开前往未来某个稍微靠后的时间点，如果我带着这些古玩回到那个时间点，提前进行变卖，那么，也就可以凑够足够的资金了。”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尽量不要太影响历史的进程就好，我们只是小小的做一笔不起眼的生意罢了。”萧楠道，“我试着撕开第一条裂缝，然后撕开距离第一条裂缝所到达的时间三个月后的裂隙，那么一切就麻烦你了，婉月。” “放心吧，十三少。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婉月道。 就这样，在一番商议后，萧楠打开了一条通往未来的时空裂痕，并把自己的银行卡密码都告诉了婉月。 婉月带着从笑驼子那里搜来的古玩就这样独自迈入了未来的时空。 也不知道她到底会在21世纪的未来有怎样的发展，等了三分钟后，萧楠又打开了第二道裂隙。 “我不是叫你由我来承担打开裂隙的负担么？”苗枫还在不满的嚷嚷。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转移给你压力！”萧楠回敬道。 苗枫冲着萧楠呲了呲牙，道：“好吧，你们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说不定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于是他抱起萧楠，进入了时空裂缝。 ————— 地点还是萧楠的那个公寓，只是公寓似乎被婉月翻新了一下。保留了萧楠习惯的家居样式，但是明显有人维护和清扫，显得很干净。 并且还加装了适合残疾人的各种设施，沙发边甚至有一架新式的电动轮椅。 桌上放着一张卡片，写着如果他们回到了未来，就打一个电话号码联络婉月。 但萧楠显然不愿意立刻联络婉月，而是先去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甚至想去理发。 “你最好不要理发，你突然变长的头发里也许蕴含着伏羲的力量，丢弃的头发说不定都会引起什么变异。”苗枫提醒道。 “难道要我一直顶着长发？”萧楠看着苗枫问。 苗枫没有回答，看他的眼神是肯定了。 “好吧。”萧楠只得点头。 现在的萧楠对于时空之流的把控，已经比以前精纯得多，甚至摆脱了被动的时空穿越，就算他连续两次打开时空裂隙，似乎身体也没什么太疲惫的感觉。 即使如此，苗枫还是叫他先好好睡一觉。 再次感受到了现代工业带来的舒适便利，萧楠简直恍若隔世。 婉月很细心的给萧楠添置了衣物间。睡了一觉后，早早起来做早饭的苗枫就接到了婉月的电话，说等下会有人来接他们。 萧楠转动轮椅来到了厨房，有点惊讶苗枫竟然会做早饭。 而苗枫做的早饭竟然还是西式早餐，煎蛋和面包，搞得有模有样的。 放下电话后，围着围裙的苗枫对他道：“要上厕所么？” “我自己去过了，厕所很先进，很适合我。”萧楠道，“估计被婉月改造过了。” “那我煎好鸡蛋给你梳头。” “我也梳好了。啊，感受了一把女孩子摆弄头发的感觉。”萧楠看着窗外道，“外面天气不错。等下推我去楼下公共花园逛逛吧。” “那里可都是老头老太太，你不怕被他们围观的话……” “那算了。我可不想被问个不停。”萧楠立刻断绝了出去溜达的想法。 于是只能在家里吃过饭后安心等待婉月。 但是来接他们的人并不是婉月，而是衣冠楚楚的几名西装男子。萧楠甚至有点庆幸自己从衣橱间里挑选了一套看起来比较正式的休闲装，像个文艺气息十足的艺术家，这也比较搭他的长发，不然总觉得穿的太随意有点不合场合。 倒是苗枫穿的还是那么随意，像个20多岁的时髦年轻人，其实从真实岁数上说，这个人也许五六十岁了吧？ 来接萧楠的竟然是一支车队，大概有三四辆车，还都是萧楠都叫不上牌子的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豪车。 “婉月混得有点太好了吧？”萧楠被苗枫抱着抱下楼时，小声道。 “嗯……说不定她是商业天才呢？”苗枫道。 由于电梯故障，他们只能靠步行下楼，对于双腿残疾的萧楠来说，只能依赖苗枫抱着走了。 那些来接他们的人，则帮忙抬着轮椅下了楼。 上了车后，萧楠以为会直接被送到婉月现在工作的地方，没想到，车子最终停靠的地点，是私人停机场？！ 当随从解释道他们即将搭乘私人飞机时，萧楠心想： 这也有点壕得离谱了吧？！ 婉月到底做了什么啊！！！ 想不透啊！ 就算他推论能力超绝，现在也完全想不到婉月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更怪奇的是，私人飞机就罢了，竟然还是传说中的豪华款！ “那个……请问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萧楠终于忍不住问机上的乘务人员。得知的答案竟然是太平洋中某个不知名的岛国！ 越来越离谱。 萧楠索性放弃了思考。 而苗枫则在享用飞机上提供的豪华套餐，他不是刚吃过早饭吗？萧楠心想。 其实，也好想尝尝这种土豪私人客机上的v，ip套餐啊。 萧楠生出了极其土包子的想法。 330 海岛之夜 萧楠想了想自己的人生，貌似还真的没出过国。 毕竟，他在现在所有的记忆都是从萧教授那里分离来的。 他曾经想过，真正出国的话说不定要办很多繁琐的手续，没想到就这么跟随着豪华私人客机直接飞到了太平洋。 在茫茫海洋的深处，竟然真的有不为人知的岛，国存在，而所谓的“岛，国”，其实是几座相连的岛屿，是在数十年前由富商出资买下的私人岛罢了。虽然从法律上算是一个小国，其实只是私人领地。 而萧楠就在这个建设得像是迪拜一般的富饶岛屿降落，随着来接他的岛上车辆，最终到达的地方是一幢下沉式的建筑。 从外面看，似乎被一片花园所包围，完全看不出下面竟然有着极其先进的现代化设备。 倒是有点像是萧楠在未来进入过的那个末世文明的中枢大厦，神奇的是，在室内，竟然也处处都是绿色植被景观，像是室内的热带花园。 前来迎接他的就是穿着非常现代感礼服的婉月，以及几名有着特殊发色的男女。 婉月见到萧楠，惊喜道：“十三少，你果然在三个月后准时到来了。” “婉月，你到底是参加了什么组织？总感觉厉害得很啊！”萧楠讶道。 “我参加的组织，其实就是一百年后的‘树渊’。”婉月道，“我身边的人，则是这个时代的树渊十二部的‘部长’，继承了神代血脉的异能人士。” “什么？！”萧楠震惊道。心想，难怪发色这么五颜六色啊！ “恭迎您的大驾光临，传说中的神子大人！以及半神大人！”长相和狼峰有些相似的年轻人上前一步，率先鞠躬行礼道。 其他人纷纷行礼，表达对萧楠的尊敬。 “没想到！原来竟然是树渊的后裔！”这下连苗枫都吃惊了。 “十三少您辛苦了，让您不远万里来到‘树渊’的总部，三个月前，正是树渊总部的人联络了我。”婉月道，“请您先参观下，树渊这一百年来的发展历史。” “我名叫狼辛，是狼族的后裔，狼峰正是我的曾祖父。”那名狼族的青年道，“就由我来为您讲解吧。” 于是这些人陪伴着萧楠进入了一条全透明的走廊，走廊四面可见外围的绿色植物，透明墙壁上则展出着变幻的影像投影。 “一百年前，我们的祖先还居住在神眷之地——树渊，当时的记载着我们信仰的祖神神子一度降临，并留下了诸多神谕。 之后，我们一族迁出了树海，并在其他势力的帮助下来到了这个岛屿，依靠那个势力的资助，我们渐渐掌握了先进的知识，并在此地不断发展壮大。”狼辛介绍道，“资助我们的势力，正是百年前由您亲手创立的萧氏财团。” “萧氏财团是我创立的？”萧楠道。 “正是，如今世界上掌控着全球经济的巨鳄之一，萧氏财团。正是您一手创立的。我们也是很久之后才明白，您既是神子，又是远远超越人类的现象生命体，能够穿梭于时空之中。 我们一族，正是由于您的恩惠，才能得以幸存至今。如今，我们依旧贯彻着对您的信仰，祖神萧楠。” “这简直是时间循环中的祖母悖论。”萧楠道，“原来对于我来说，未来也已经发生了改变。” 原本处处暗中操纵着一切，具有强大权势，掌握着伏羲之秘和恐怖科技的萧氏财团，现在竟然变成了萧楠所创建的。 那么，这也说明，曾经参与伏羲实验的团伙一覆灭，未来的恐怖组织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那么如今萧氏财团是在谁的掌控下？”萧楠问道。 “说来您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萧氏财团台面上的首脑是萧氏家族的后代，但是最后的主宰，依旧是您。”婉月道，“由于您在所有时空的唯一性，导致这个主宰者并没有实体可言，只有您在的时间段，才能说这个‘主宰’是具体化的。换句话说，此时此刻，您就是萧氏财团的最高决策人。与其说萧氏财团是一个财阀，倒不如说是个隐藏于家族企业之后的宗，教团体。 也可以说，萧氏财团是新的‘十二部民’，是您自己在百年前所创造的宗，教——追随伏羲，不，追随萧楠之人的集合。” “那还真是不得了。”萧楠只觉得越发震惊。 这也算是他遇到的诸多未来里，一个比较好的未来了。 不是机器暴乱、或者生物基因突变等问题导致的末世了。 “粮食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婉月道，“靠着树渊的物力，完全可以解决那个时代的粮食危机了。只是……” “只是什么？”萧楠疑惑道。 “只是在这个时代，蛊灾战争并未结束。”婉月露出了奇异的表情，“这个世界，有二分之一的面积，已经被蛊占领了。” “什么？！”萧楠发出了惊呼声。为何世界已经变异得如此严重，而昨天在新闻里什么都没有报道和反应？ 这时，他们终于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进入了一间球型的广阔控制室，在控制室内，诸多仪器的正中显示着全息投影。 可见西半球和南极已经完全成为黑色，随着影像的推，进，一些画面不断被播放出来，在那些地区，蛊虫已经进化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巨大的蛊虫甚至直冲云霄。 而在卫星拍下的景象里，整个西半球甚至不时有巨大触须摇曳晃动，可见蛊虫进化的惊人体积。 整个星球，就像是一半长满了虫子的坏变苹果。 “这些蛊虫已经进化到完全不惧怕任何人类武器的地步，因此全人类只能在蛊不断蔓延的路程中筑起巨大的墙壁，那墙壁内嵌入了祖神昔日留下的遗体因子，因此才使得墙的另一边的人类能够得以继续安然度日。但是谁知道什么时候，蛊会进化到连伏羲之墙都无法对付的地步呢？”狼辛摇头道，“现在的人类，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如果您不回来，我们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这是因为在过去，我还没有打，倒所有的蛊虫就回到了现代，又一次导致了世界线的变更。 而在有着伏羲计划的世界线，由于萧家后来掌握了秘宝之力，可能已经在他们的进程中消灭了蛊虫的隐患，甚至后来还利用了蛊的生物因子进行了生物实验。所以原本的世界里，并没有蛊灾的出现。”萧楠恍然道。 原来改变一条世界线的背后，又伴随着人类的新的危机！ “如果您能从过去打，倒蛊灾的源头，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的希望，也都在您的身上了。为此，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您！” “那你们的资料库里，有有关蛊车，蛊市的资料么？”萧楠问。 “一百年前的记录都是人们口耳相传的传说，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留下来。”狼辛摇头道。 苗枫和萧楠对视了一眼，看来一切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于是萧楠道：“我也不能太过干涉历史，以免出现混乱，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急缺的物资带回去。” “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等您体力恢复，就可以进行派送。”婉月道。 ————— 这已经是萧楠第三次去负责调解末世的形成，他的心态已经比之前平静了很多。 在为他准备的房间里，他翻看着那些关于蛊虫的资料，人类和蛊虫的抗争最后还是一败涂地，只能靠着伏羲之力苟活，其实并没有搜集到多少有用的讯息。 而且从资料上看，蛊灾之所以蔓延出了树海，估计是因为蛊突破了树海某处的伏羲之力的防线，流窜到了西方。见识到了大蛇蛊进入树渊的景象，想必蛊突破古老的伏羲结界，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别看了，早点休息吧，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洗好了澡的苗枫从浴室走出来说，“其实，你要不要去顺便配个义肢？” “你要我说真话吗？”萧楠道。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这个人很排斥义肢，但是你又想偶尔穿穿装装样子，当个摆设。”苗枫道。 萧楠勾了勾嘴角：“你已经可以成为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听说更遥远的未来，有更先进舒适的义肢，为什么不去那边配一双？”苗枫又问。 “随着我们的举动，未来总在变幻不定。我去了的话，说不定又要被伏羲安排一堆活。”萧楠道，“我觉得我也应该适时偷懒下。你是不是没什么事做？帮我按按腿吧。” “你现在使唤我倒是使唤得很自然啊！”苗枫不服气道。 “那你也可以使唤我啊。”萧楠耍无赖道。 “使唤你？你这个小瘸子能做什么？”苗枫大喇喇坐在他身边，戳着他的胸口道，“能给我端茶还是送水？” “我哪里小？”萧楠扬了扬眉毛，似乎颇为不满这个称呼。 “哼，我从看见你第一眼起，就知道你这个人满肚子坏水。”苗枫道，但是还是帮他按了腿。 “总有一天。”苗枫忽然道。 “怎么？”萧楠问。 “也许你会像正常人那样，返回你喜欢的讲台。到时候，我接你上下班吧。”苗枫道。 “那你呢？”萧楠问。 “我去当艺人，你觉得怎么样？”苗枫似乎真的有点想混娱乐圈。 “…………不怎么样。”萧楠怔怔道，“当个普通人不好么？” “我就是想一下而已。话说，我挺想看看夜晚的海。”苗枫忽然道。 “我也想看看。”萧楠道，“听婉月说，这里貌似还经营很高端的海滨度假区。” “要去看看吗？”苗枫竟然还挺有兴致的。 萧楠看着他的眼睛半晌，终于发现自己不能拒绝他的邀请。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一个没有双腿，又不会游泳的人要去海滨做什么。 但是，和苗枫在一起的这种“贸然”的决定，似乎又像是真正的探险。 直到他真的被苗枫抱到了海边，坐在水泥路的边缘上，才发觉夜间的海和明月，就算如斯平静，却都是那么让人有种难言的激动。 萧楠觉得自己就像是小时候期待郊游的小孩子，而且苗枫的身手真是太好了，竟然没惊动别的人。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个需要被别人时时刻刻担心的病弱残疾人，而是能随心所欲的出来看看海，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和旁边的亲友随心所欲的聊聊天。 苗枫蹲下来，道：“亲眼看到果然比在画片上看要有意思。” “是啊。貌似这一亿年来，从来没人陪我做这些事。”萧楠往后仰着身体，用手臂撑着地面道。 “萧教授，喝酒么？”苗枫问道。 “哈哈哈……这个称呼，都多久没人叫我了，还挺怀念的。我都快以为我就是萧十三了。”萧楠迎着海风道。 苗枫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瓶啤酒，直接徒手开了盖子，交给了萧楠一瓶。 两人就在月下的海边对饮了起来。 大概因为喝了啤酒又被苗枫带的喝了几口洋酒，萧楠第一次真切感觉到了酒醉的感觉。 苗枫这个家伙……哪里搞来那么多酒……这让萧楠在醉醺醺的状态下，还不忘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不喝那么多酒了。 就在苗枫背着他准备返回时，萧楠偶然又看了一眼海面，他以为是自己喝醉了看错了，于是揉了揉眼睛。 最后发觉，那并不是他看错了！！而是真真切切有很多曾经在树渊见识过的，但是更加巨大的蛇头人脸蛊，从海面之下升上来了！！ 那体积大得不可思议！！ 已经远远超越了龙神！ 331 新的计划 “苗枫！我们快跑！”萧楠叫道。 苗枫当然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和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巨蛊直接硬碰硬，于是迅速往岛上跑去。 “我们快点去通知婉月！”萧楠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来看海，而且什么通讯手段都没有。 他转着头看着海面，他的头因为喝酒还晕乎乎的，但是不妨碍他看见海面上越来越骇人的场景—— 窜出的蛇头人面蛊越来越多，最终在万蛊的托举下，一张无比庞大的人脸浮现在海面上，并逐渐树立起来。 那人脸实在太大了，它的阴影甚至遮挡了半个岛屿。它的面容犹如一个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一切。 然而，就在海面上已经如此恐怖的时刻，整个岛上却安静如斯，没有任何防御系统启动，没有警报，甚至没有人员活动。 恍然如同一座死岛。 “萧楠你真是个招灾的体质！”苗枫一边跑一边叫道。 就在他朝着岛内发足狂奔时，婉月已经骑着一辆拉风的摩托车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了！ “婉月！”萧楠叫道，只见婉月在他们身边来了个潇洒的回旋急刹车，停在了两人的前方。 “十三少！我找了你们好久！”婉月叫道，只见她把骨刀带了出来，“你们两个人怎么来到这里了？” “因为我想看看海。”萧楠背锅道。 “…………现在来不及说这些了，岛上出现了叛徒，在室内释放了毒气，除了我因为体质缘故对毒气免疫，其他的人恐怕都死了。幸亏你们跑了出来。”婉月道。 “出来看海还是有好处的。”苗枫道。 看着海面上的恐怖异状，婉月道：“现在我们只能设法逃命了。”她看着萧楠的状况，只见萧楠脸色不佳，整个人昏昏欲睡的，恐怕也不能再撕开时空裂隙了。 这时，海面上那张巨大的人脸忽然缓缓张开大嘴，从嘴里伸出了一种类似于虫体身上的器官，喷出了许多“黑雾”——其实那些黑雾，是由无数能飞的蛊虫组成，宛若蝗虫大军，朝着整个海岛席卷而来！ “我们得找个地方躲避！我知道有个地方！快上车！”婉月叫道。 挤上了婉月的摩托车后，三人在夜幕下和虫群进行了一次生死时速的比拼，婉月架势车辆驶入岛屿深处的一个看起来像是地下停车场的基地，进入基地的建筑后立刻封死了大门。 “这里是什么地方？”苗枫问道。 “是临时储备仓，本来用来存放投放到过去的物资的。这里的系统勉强算是独，立存在，也没有什么人看守，所以没有毒气排放过来。” 由于储备仓真的是停车场改建，几乎没有什么特别高级的科技和构造，就只有一扇用来封闭的铁门罢了。也不知道这个地方能坚持多久。 “这次又是什么人叛变？”萧楠靠在苗枫的肩膀上道，“人类的信仰，真的难以捉摸。” “毕竟人类的生命太短暂，过了一百年，后辈就会被各种诱，惑——谁不想拥有神的权能呢？”苗枫道。 “神的权能……我身为神……却从来没有哪怕一次能够好好去享用这些普通人习以为常的人生……”萧楠此时说话有些癫狂，眼神迷离，却又似笑非笑道。 很快，蛊虫虫群便已经压境，有缝隙就钻。封闭的铁门传来了密集的撞，击声。 库房内也响起了播音声—— “祖神神子，您已经无需再逃离了，无论您返回哪个时代，蛊都会最终征服一切，既然如此，为何不安心的和蛊融合呢？ 终有一天，蛊会进化到解析你的能力，甚至朝着你所诞生的虚空进军，蛊成为神的时代已经不远，我们人类，也只能顺应天命而已。 快伸开双臂，迎接崭新的未来吧，马上，蛊母就会找到你了。” 那是背叛者发出的播音，看来他身心都已经倒向了蛊的那边。 听到这种宣言，微醺的萧楠竟然脱口而出：“放屁！没有我！人类早就绝种了！ 什么顺应天命！ 真是太愚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蛊想要完成前往虚空的跳级……去异星的市场当出售宠物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龙神就是更久远的太古蛊的进化啊！ 哈哈哈哈哈哈这群愚蠢的虫子！” 随着萧楠的狂笑，整个库房都在发生着震颤，外面不断传来轰隆的声响，好似在地震。 随着萧楠忽然歇菜睡了过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而那不堪重负的铁门，却彻底由于伏羲之力而产生了波纹变形报废了，轰然崩落！ “糟了！！”婉月惊呼一声。 她率先冲向大门，想要查看情况，结果当她来到门口时，外面的景象又让她赫然震撼。 因为，大门外已经不是海岛了！ 而是树渊！！ 萧楠在醉醺醺的情况下发了大功，把整个库房一并转移过来了！！ 这偌大的库房，就卡在树渊的巨树间隙，位置还挺巧妙的。 此时的萧楠已经彻底耷拉在苗枫的肩膀上，浑身酒气，睡得很香甜。 “原来他喝了酒这么猛的啊！”苗枫扛着萧楠看着门外道。 “……你以后少给他灌酒。”婉月摊手道。 萧楠人生中，不，就算他是神，也是一亿年来第一次体验宿醉的感觉。 等他昏昏沉沉的醒来，才发觉自己又回到了树渊，就像醉酒的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那样。 他记得自己没有喝多少酒，问了苗枫才知道自己喝了半瓶白酒，吹了两瓶啤酒。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在仓库里到底说了怎样的话语，问苗枫和婉月，他们都说没什么。 不管怎么样，树渊的物资危机暂时解除了。 萧楠四仰八叉的躺在地铺上，大，大的松了口气。 ———————— 接下来的几天，真是难得的平静，树渊的人忙着恢复正常的生活，萧楠则在研究蛊市的进行情况。 从以往得到的情报，以及树渊散落在外的探子得到的情报，可以知道，蛊市马上就要召开。除了半面仙女，尚有接近十个土匪头子，要参与到这场盛会中去。 而蛊市的召开却还打着山市的旗号，每个土匪头子似乎都要派出很多人手参与，甚至要带着自己搜刮的奇珍异宝。 在距离半面仙女的据点大概数十里外，有个十大匪首之一的土匪头目，如同半面仙女一般占地为王，自称狮侯，并给自己编了个很高贵的出身，说祖先曾经被皇帝封为万户侯，叫人见了他都要喊他一声“侯爷”。 此人对美女极有研究心得，人口贩卖是他主要的收入来源，其他土匪的小妾大都是从他这里购买。 而他这次更是异想天开，竟然派出了一支所谓的美女队伍送往山市，说是集中了他数十年来收藏里最顶尖的美女，其中包括被称为天下第一美女的“玉凤凰”，是他精心打磨收养培训了十年的绝色美人。 而这老色，鬼，实际上已经七老八十，老得走不动路了，只能由他的手下来押解队伍，前往山市。 由于他势力并不算很大，加上年老体衰，似乎蛊并没有和他有所交集，他这次参加山市，也只是为了巴结匪王。 萧楠对这个情报反复揣摩，内心渐渐有了些打算。 现在他在树渊已经有了很高的威望，十大部族大都愿意听从他的吩咐，猿部经过了清洗，现在选了新的头领，只是由于几乎半个部族都参与了叛变，已经被除名，甚至连觐见萧楠的资格也没有了。 就算萧楠下令赦免了目前还活着的所有背叛者，但猿部已经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声望了。 这也许就是未来的背叛者得以出现的起始原因。也许，长时间被其他部族鄙视，导致了猿部的后人产生了愤懑，终于使得又一次出现了叛徒。 婉月对在岛屿上最后从广播里听到的人声进行了分析，也认定是未来猿部的后人，那时他凭着自己过人的才能，已经重新为猿部赢得了声望，却再一次选择了背叛。 但萧楠显然对猿部今后是否会背叛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按照自己在未来得知的那些记录，照原样对树渊下达指示， 希望树渊部族在解决了蛊灾之后，能够有朝一日离开树海，接受未来萧氏财团的资助，最后定居海岛。 除此之外，他也要着手准备对付蛊市的新一步计划。 人类在和蛊灾对抗中，已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所以没必要让树渊的人再去牺牲，新的计划依旧是他和苗枫等人作为先锋，树渊的人从侧旁辅助。 而萧楠的秘密计划，则让苗枫都感到极为惊骇。 他竟然说， 自己要替代那个“玉凤凰”的身份，代替她进入山市。 这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不用打草惊蛇便深，入敌人内部的方法。 332 女装 萧楠的这个想法异想天开至极，幸好参与他的秘密会议的只有他的团队里的人和狼峰，不然非要引起全族轰动不可。 “你要当女装大佬？”苗枫张大嘴巴说，“想不到你还有这个嗜好。” 萧楠笑了一声：“我当然没这个癖好，只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我们现在如果惊动了蛊群，势必又要引起新一波的围攻。不如暗中行事。 而且我和苗枫，都有伏羲之力加护，蛊是奈何不了我们，我们两人乔装进入，是再好不过。” “嗯？你说我和你？”苗枫发现了他话语中的华点。 “对，我们都要女装。因为根据情报，狮侯爷派出的，是一支完全由女子组成的队伍，这一次不仅仅是我，你，凡是参与行动的人，全都要进行女装。当然，我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准备。”萧楠道，“如何半路拦截这只队伍，如何渗透其中，都要仔细的部署。” “女装啊……”苗枫还是很执着这个问题，他忽然想到：“你真的要当玉凤凰？！” 萧楠坚定的点点头：“这样一来，我才可能接近匪王，了解到蛊市核心的秘密。” “那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你要怎么掩盖你没有双腿的事实？”苗枫问。 “传闻，玉凤凰擅长舞蹈，舞艺超群，甚至能在巴掌大的鼓面上起舞。”狼峰补充。 “所以才需要苗枫，甚至婉月配合我，根据未来造星的经验，明星不一定要亲自去做所有的事情。”萧楠道，“我可以找替身。苗枫和婉月，都可以做我的舞替。” “舞替？你想什么呢？就算我们能替你跳舞，你本身的身形要怎么掩饰……你没有腿？”苗枫抱着手臂问，他总感觉自己似乎被萧楠给逐渐带偏了话题。 “配假腿吧。”萧楠倒是说得很干脆。 苗枫==看着他：“怎么配……好吧，我知道了。” ————— 这一次，萧楠把前往未来的时间裂隙，设置成了距离婉月去现代的一个月后。 而距离蛊母毁灭世界，大概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世界还有一半在正常运作，人们把蛊在世界另一半的存在视作是等着未来科技发达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样来自我麻痹，自欺欺人，所以看上去，一切行业还是照旧运作着。 萧楠不是第一次配义肢了，他还挺不喜欢这个过程的，新的假腿花了他大半的存款——毕竟他的要求要越逼真越好。 假肢装配人员竟然还说他的残肢功能保存得不错，如果加以练习，甚至能像正常人那样慢慢走路。 苗枫听了后不禁望向萧楠，萧楠看了看苗枫，才道：“我会努力练习的。” 义肢的装配不算慢，几天就做好了，萧楠并不急着回去，而是真的决定在这里练好了走路再离开。 既然他心意已决，苗枫也只能陪着他，从萧楠只能穿着义肢在他的搀扶下勉强站立，一直到不知道跌了多少跤后可以自己拄着一根手杖缓慢的踱步，苗枫算是对萧楠比较“心狠”的了，即使如此，看着萧楠身上一天天摔得青紫痕迹增多，和残肢磨破了皮，他也终于有些于心不忍了。 萧楠铁了心的话，还真是难以劝说，不知道是说他难得倔强一次，还是说他毅力不凡，一个月后，他便能真的站起来用义肢走路了，只是还得依靠手杖。 发觉自己就算再拼命练习，也只能到这样了，萧楠便道：“苗枫，我觉得我们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正在打游戏的苗枫讶道：“你这就打算回去了吗？回去当女装大佬？” “不仅是我当，还有你。”萧楠道。 苗枫立刻露出不屑的表情，萧楠道：“其实我在网上还按照我们的尺寸订购了一些特殊的‘女装’，等快递到了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你还真是……我看你就是有某种癖好。”苗枫撇嘴道。 “这只是为了工作。”萧楠拄着手杖来到苗枫身边，扶着沙发的扶手坐下来。再次体验到正常人的身高，他还是有点高兴的。 “你要不要练练你的舞姿？”萧楠用手杖的手柄拍了拍苗枫的后背。 “我还用练么？你是不是在搞笑？”苗枫还不以为然，“你不要烦我，我要打完这一局。” “你打人是很厉害，但是谁知道你会不会跳舞呢？”萧楠叨叨道。 苗枫这才回过味来，萧楠这个人，恶趣味的确很大！不是一般的大！ 终于，网购的“女装”到了，苗枫一看，狗屁女装，都是恶趣味的假胸，丝，袜什么的，还有假发和化妆品。 “萧楠，你不对劲。”苗枫检查了这些“装备”后指着萧楠道。 “你要扮女子，当然要专业点！”萧楠很有理道，“你以为你随便穿个裙子就像女人吗？” “你的信徒知道你是个变，态么？”苗枫忽然语出惊人。 “胡说八道！” “这是什么！竟然还有说明书？！《亚洲女装大佬化妆邪术》？！”苗枫拿起压箱底的书惊呼道。 萧楠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苗枫将书扔在了他脸上。 ———— 对于其他留在树渊的人来说，萧楠和苗枫只是进入了时空裂隙不到十分钟。 而当他们回来时，真是“满载而归”，带了一大堆东西。 接下来的数日，众人根据探子得到的车队情报不断进行研讨，最终制定了一套完备的计划。 而这个点子也是最出其不意的，不会有人想到，萧楠等人竟然会以女子的身份乔装打扮进入山市。 在这数日内，婉月和芦花按照当地的样式为萧楠等人定做了女装，并叫他们试穿。 对于这个时代的男子来说，穿女装可能是奇耻大辱，但萧楠显然没有这个思想负担，他还很敬业的要求婉月给他化了妆，并穿足了所有的行头。 在他的房间里，麟翼，苗枫，以及雷雪，都在布帘后期待萧楠的女装。甚至撕开了苗枫带来的薯片一边吃一边等。 等了半天，婉月终于帮萧楠打扮完毕，并掀开了布帘给外面的人看。 顿时，所有人手里的薯片都震撼得掉落在地。 苗枫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拢，过了很久才道：“你真是萧楠？！” “我当然是萧楠。”绝世美女发出了萧楠的声音，“她”的长发上插着纯银的花钿，穿着一袭浅色的民族风长裙，斜坐在地板上，脚上穿着白袜和绣花鞋，身材极其完美，细腰纤纤，墨发如瀑，唇若丹霞，眉眼魅惑，妆容是没的说。 “厉、厉害！！”麟翼只能鼓掌。 “苗枫，下面轮到你了。根据亚洲邪术那本书上说，只要妆容技巧高，其实我们的面容可以化妆得差不多。”萧楠道。 “我才不会在你们面前穿女装。”苗枫抱起手臂哼笑道。 萧楠脱下义肢，道：“我在这等你。我们比对下效果。” 于是，半小时后，让人再次惊得薯片落地的女装苗枫就出现了，婉月的化妆技巧真的高超，苗枫和萧楠女妆之后，不仔细看真的差不多一样。 “看，我的假发没白买。”萧楠看着气哼哼女装的苗枫，露出了嘿嘿的笑容。 看着萧楠得逞的表情，苗枫很想踹他脸上一脚。 在一番精心策划之后，终于到了真正实施计划的那日。 这一天和数日前一样，大雾弥漫，倒是为了众人的行动起了很好的掩护。 在通往树海深处的秘密栈道上，一个神秘的队伍正抬着一个颇大的抬轿缓缓前行。 从抬轿的轿夫，到随行的随从，无一不是女子。只是押解她们的，是一伙带着枪械的男子。 这只队伍，正是狮侯爷派来，前往山市的进贡队伍。 在狭窄的山道上，进贡队伍竟然与一支娶亲的队伍迎面相遇，一时间，双方僵持，谁也不愿意后退让路，而栈道的另一边就是万丈沟壑。 负责押解的土匪极为不耐烦，冲到队伍面前，拿出盒子枪没好声气的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竟然不给大爷让路！知道你们是碰上的是谁家的人么！” 扮成轿夫的狼峰走过来陪笑作揖道：“大爷，我们只是受人之托来接新娘，马上就要到时辰，误了时辰不吉利，请你们通融通融！” “通融？爷在这山间横行这么多年，向来只有别人通融爷，还没有人敢让爷通融的，我看你小子就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罢他将盒子枪抵在狼峰额头上，作势恐吓。 狼峰身后的人来装作劝架，很快两帮人挤在了一起。 就在此时，轿子里传来一声咳嗽，狼峰这边的人立刻出手，那些土匪来不及开枪，便被狼部骁勇善战的战士纷纷击倒，对方队伍里的女人见状吓得尖叫，狼峰于是抓起土匪的枪开了几枪，叫道：“谁敢逃跑我就先杀了谁！都给我老实跪下！” 有的女子吓破了胆，动也不敢动，有的还想跑，则被狼峰的手下直接敲晕。 此时，装作嫁娶队伍的树渊众人纷纷现身，立刻开始变装，扒下对方队伍里随从的服饰换上，并把这些女子带走。 整个过程极为迅速，不一会儿，狮侯爷的队伍就整个被替换了个。已经换上了女装的苗枫这才从轿子里走出来，走向抬轿，想看看所谓的天下第一美女玉凤凰到底长什么样。 只是，一掀开抬轿的帘子，里面就传出一阵血腥味，只见一名女子早已在抬轿内自尽，她用簪子刺破了自己的喉咙，看样子早已身亡数个时辰了。 此女面容极美，应该就是所谓的“玉凤凰”，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多么绝望，竟然在进贡的路上就自杀身亡了！ “把这女子好好安葬了吧，其他人先找个地方关起来，不能让他们走漏了风声。”苗枫下令道。 说罢，待其他人更换了抬轿里的铺盖，他才将同在婚嫁轿子里的萧楠接了出来，将他打横抱着放进了抬轿里。 而替换了狮侯爷队伍的众人，便抬着抬轿，继续朝着山市所在的地方前进。 这还多亏了之前萧楠从笑驼子那里得到了地图，知道了山市的所在地。 只是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考验等着他们。 333 山市 萧楠坐在刚刚死过人的抬轿里，这种时候，也不能计较太多了。他的身边坐着已经穿着女装的苗枫。两人会在接下来的数日共同配合，扮演玉凤凰的角色。 苗枫看了看萧楠，道：“这下你称心如意了么？” “我怎么能叫称心如意呢？我又不是为了强迫你女装，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萧楠道。 苗枫撇了撇嘴，索性躺下来，不跟萧楠废话了。 前往山市最终所在地还需要整整一天的路程，在山路和密林中前进，颇有一种颠沛流离的感觉。 终于，在黄昏时分，这只队伍终于来到了山市的前哨站外。 这让所有人都开始紧张兴奋起来，漫长的征途终于取得了一丝突破的希望。 在大蛇蛊进攻树渊未果之后，树海内的蛊好似在一瞬间都销声匿迹了。据狼峰说，蛊虫虽然无声无息，但是却可以通过用树渊神树中提取的特殊汁液来寻找行踪，类似于一种显形液体，凡是蛊虫经过的地方，喷上这种树液，都会留下散发淡淡荧光的痕迹。 他们在取代运送玉凤凰的车队的时候，仔细在路上和周边进行了搜索，并没有发现任何蛊虫的行踪，这说明，蛊虫确实暂时消失了，也说不定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所谓的山市前哨站，乍一看就是个岗楼，岗楼周边建立着高耸入云的木墙，依着四周的山体，因此也无法得知，到底前哨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看守前哨站的，是隶属于匪王的匪兵，这种匪兵比一般的土匪高贵，他们的穿着也有讲究，会佩戴特殊的领巾和包头。 看到车队前来，匪兵便过来检查，狼峰拿出了从狮侯爷手下的身上搜出来的通关文书和令牌给对方看，并“孝敬”了几条洋烟，这些香烟当然也是从土匪身上搜出来的。 匪兵看狼峰很“懂事”，只是草草检查了一下，一边检查一边道：“根据主子们的规矩，山市除了‘货’和领主，不能让外人进入，既然你们的领主没来，你们这些人留下‘货’，便可以离开了。” 所谓的‘货’，指的就是抬轿里的“玉凤凰”。 匪兵检查时自然也不会放过抬轿，非要掀开帘布看看。只见匪兵用自己的佩刀刀把挑开帘子，提起灯笼，往抬轿里张望，这时所有的人心都悬了起来。 萧楠虽然长相俊美，但毕竟两条腿是假的，难说不会被看出端倪。 —————— 只见匪兵挑开帘子，在灯笼的映照下，抬轿里的情形一目了然。只见一名“美女”坐在皮草铺成的毯子上，脸上蒙着一层轻纱，正看着他。 匪兵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果真是个大美人，让哥哥享一把！” 说着竟然丢下佩刀，把手伸进了萧楠盖腿的毯子里，就要摸他的腿。 按理说，他应该摸到的是硬邦邦的假腿，然而触手的却是温暖的人腿。 他狠狠摸了几把，但是也不敢再怎么样，毕竟这是要进献给匪王的女人。于是嘿嘿笑道：“好货色，妞儿，以后在匪王面前发达，不要忘记哥哥我哟~” 萧楠只是哼笑了一声，并一把掌拍走了他的手。 “瞧你那小样儿~”匪兵邪笑了几声，终于舍得离开抬轿，在那咂嘴道：“哎~~我怎么就没有这个艳福呢？” 而在抬轿里的萧楠松了口气，其实他并没有安上假腿，只是他坐在苗枫的肚皮上，看起来好似拥有了双腿似的，方才匪兵摸到的腿，也是苗枫的腿。 匪兵走后，萧楠噗通一声从苗枫的身上翻倒在一侧，苗枫坐起来，低声道：“萧楠，我可为了你被人吃豆，腐了。” “辛苦你了。”萧楠按着自己残肢道。 “我倒是什么都不怕，只是你，我还是很担心你这身子能撑到什么地步。”苗枫用手臂枕着头道，“别太勉强，量力而为吧。来，躺一会儿歇歇吧，说不定等下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我们。” 就在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狼峰和匪兵完成了交接，萧楠听着外面的动静，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示意苗枫不要再说话。 在狼峰等人的注视中，匪兵替代了抬轿的人，把抬轿抬入了缓缓打开大门的岗哨站内。 其他人只能在心里默默为萧楠祈福了。 进入那扇围墙之后，后面又是一段密林之路，抬轿经手了好几次，终于，道路似乎变得越来越平坦，萧楠悄悄掀开了帘子的一条缝隙往外观察，只见外面竟然是一条下坡路，在道路的尽头，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城池，规模不亚于一座县城，极为繁华，灯火通明，鼎沸的人声甚至隔着这么远也能听到，足见多么鼎盛。 但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城池。 而是一个让人类纵情放。纵的迷宫。 进入城池的街道后，可见修建的美轮美奂的街道两侧全都是各式各样享乐的场所，宽敞的主街道上还有盛大的游乐集会，无论男女都在尽情狂欢，而这样的狂欢还要持续七日，才是真正山市召开的时节。 萧楠作为被进贡给匪王的活贡品，有专门的居住场所，美名其曰为“聚香楼”，其实就是收纳被进贡的人口的地方。 抬轿被抬到了聚香楼某个深藏在暗巷子里的后门门口才停下。 原来根据狮侯爷的品级，他送的“贡品”都没有资格从前门进，这种情形，忽然让萧楠想到了自己曾经在萧府里的生活。 抬轿终于落地，有个仆从从后门出来，站在抬轿边道：“请小姐下来吧，随我去安歇的地方。” 他叫了两声，从抬轿里才下来两个“女子”。她们都蒙着脸，用头巾把头发和面容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其中一个似乎是侍女，身材极为高挑，扶着另一个纤弱的女子下了轿子。 这两个人足够引人瞩目的，那个仆人却只是看了一眼，见怪不怪的样子。 待她们进了门槛，仆人关上了后门，忽然就换了一副色厉内荏的嘴脸，叉着腰道：“你们两个既然来到了聚香楼，就该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从明天起就要在这楼里接待恩客，直到大典开启那日！不然就剁了你们喂狗！不要以为你们是谁家送来的就能在这里耀武扬威，告诉你们！进了这个院子，你们就只是一群下三滥的货色而已！” 说罢就呵斥她们跟着自己往前走，这院子里的构造曲曲绕绕，很是复杂，最终，两人来到了一个数层高的楼前，被安排到二楼的某间房里。 那个纤弱的女子上楼极为费劲，下半身好似草扎似的，完全使不上力，半天才能上几个台阶，仆人看得很是冒火，竟然上去就往她腿肚子踹了一脚，骂道：“见人！你是属乌龟的么！” 这一踹不要紧，女子的腿竟然整个脱落下来，咕咚滚落下了台阶！ 仆人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女子那条腿掉在地上，他上前去用脚踢了踢，发觉是假腿后勃然大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派了个死瘸子来楼里！这种残废娘们儿还能接什么客！” 原来萧楠在轿子里匆忙穿了假腿，经过一番折腾假腿早已松脱，被仆人一踹就掉了。现在他所有体重都只能撑在仅剩的一条假腿上，全靠苗枫扶着才能保持平衡。 勉强稳住了身形后，萧楠用目光制止了要行动的苗枫，细声道：“大人，主人怕我逃跑，砍掉我的腿，我虽然没有腿，但其他才艺却并不比人差。” “杀千刀的！老子真是白辛苦一趟！”仆人骂骂咧咧个不停，苗枫于是趁机抱起萧楠，把他送到了给他们安排的房间里，并回来捡取了萧楠的假腿。 等苗枫回来时，那个凶神恶煞的仆人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萧楠用什么手段打发了对方，只看到萧楠在床边坐着。萧楠在萧府经历了诸多磨难，对付这种下人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因此他只是问道：“现在你的残疾也曝光了，下一步要怎么办？”说罢他从自己女装的裙子竟然摸出了那把不离身的骨刀。 “走一步看一步。”萧楠将另一只假肢取下来放在床边，神色平静的说。 某些时候，萧楠沉稳得让苗枫都不得不佩服。 “正因为我没了腿，估计在这聚香楼里也不会很受所谓的客人喜欢。反倒可以免了不少麻烦，苗枫，趁着这段时间，我们要赶紧搜集这山市里的情报，找到蛊的老巢。”萧楠道，“我有种预感，这里也许就是我们和蛊决战的地方。 婉月和麟翼应该也已经随着我们暗中潜入了此地。 你有没有发觉，这个所谓的山市，其实并不在意什么贡品不贡品，就算是其他土匪进贡的物品，无论是人还是物，都会立刻被拿去给聚集在此地的人去享用。”萧楠道，“匪王根本不把这些贺礼放在心上。他只是想要一个充斥着狂欢的城池罢了。 原来我们一开始想的，都是错的。” 334 女孩 萧楠在苗枫的帮忙下用清水卸了妆，苗枫竟然吐槽道：“其实你化妆和不化妆，也没什么多大区别。” 萧楠扬了扬眉毛，没说什么。 而苗枫自己则很快就把身上那些杂七杂八的装扮卸掉，早知道就算被进贡进来也没什么严格的审查，他何必又被萧楠摆了一道，努力穿什么女装。 明明是萧楠的恶趣味。戴了一天的假胸，他都觉得自己要被勒窒息了。 就在萧楠刚刚脱，下了外面的罩裙时，前面的楼里传来了一阵阵狂笑吵闹声，看来聚香楼主要的营业场所都集中在前院。 萧楠看了看这房间，虽然只有一盏油灯，显得很昏暗，但是房内的设施却还可以，显得挺精致。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下久违的中原式古典房间，又有一伙人连门都不敲就踹门进来了。 来的人是一个很肥胖的中年女子，面相很是凶恶，身后跟着几个婆子，那肥胖女人进门就道：“我听说这次竟然‘进贡’了一个残废过来？反了天？！谁这么不长眼？什么货色都往我这楼里送！不知道咱们这是整个山市最好的青，楼么！难道以为这里是收破烂的地方么！” 说罢她指着坐在床，上的萧楠，夹带着许多脏字儿破口大骂。而苗枫却犹如鬼魅一般突然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骂了半天，她才注意到，萧楠的体格不太像个女人。 “太太！这人是个男人！”一个婆子终于有空隙说出了“真相”。 “反了天了！！你是哪里混进来的泼皮！肯定是要在我楼里占便宜！”这下肥胖女人更加暴躁了，指着萧楠尖叫道：“快滚！！不然我叫人来打死你！！” “这位太太，我确实是被进贡来的，您赶了我走，我无处可去了，求您行行好吧。”他求情道，“我虽然没了腿，但是还是能用双手做事的。” “那你就该去对面街的男，昌馆！”肥胖女人气鼓鼓的骂道，“我们这里要你这样的残废有个屁用！又不能给我们赚金子！我呸！” “太太，咱们的杂务那不是还缺人手么，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去那边做事好了。”一个婆子出主意道，“马上山市就要开始了，到处都缺人手，现在也快雇不到人了。” 这时，又有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过来禀告：“太太！不好了，前面来了一个喝醉的大爷，拿着枪在那威胁，非要咱么楼里出小倌儿接待，叫他走也不走！刚刚开枪打死了一个扫地的了！” “这时候真是破事多！”肥胖女人咒骂道，忽然她看着萧楠，眼珠就一转，道：“你这个瘸子，要是想留在我这楼里也行，今晚就得接客！” 她话音一落，就有婆子赶紧去传话，而那个肥胖女人则立刻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好似也怕惹事上身。 不一会儿，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就被人带进了萧楠的房间。那人果然极为蛮横，手里还拿着枪，一进门就嚷嚷道：“怎么没人来伺候！就把爷带到这黑漆漆的地方！找死不成！” 说罢就踢翻了圆桌前的凳子，哼哧哼哧的呼吸着酒气。 这时，他一转头，终于发现了坐在床边的萧楠，便面露喜色，摇摇晃晃的走到萧楠面前，邪笑道：“这不是有好货么？快，快来服侍大爷……” 说着一把摸上了萧楠的大腿，只是刚摸了一下，他就发觉不对，然后垂下头一看，他摸着的竟然是一根断腿！ “你是个残废？！xxx的！！敢耍老子！！弄个残废糊弄老子！”男人勃然大怒，竟然用枪指着萧楠，叫道：“老子一枪崩死你个残废！” 他话音刚落，人就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原来是被苗枫重重一掌给敲晕了。 萧楠道：“现在我也被人楷了油，我们算是两清了吧。” “哼哼。”苗枫哼道，“我去审问这个人，你安睡吧。” 萧楠叹了口气，总算是可以一头栽倒在床，上，捶捶自己酸痛的残腿。 苗枫回来的时候大概接近夜晚十点钟了。这时萧楠因为疲惫已经睡着了。中间并没有人打扰过他，那是因为苗枫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竟然替换成了方才那个拿着枪的男子的身份。 而原本那个猖狂的男子，估计已经被苗枫解决掉了。 奇怪的是，替换了男子身份之后，就算长相不同，但此地的老，鸨没有对苗枫有什么异议，也没表现出什么奇怪的脸色，此地的人确实已经陷入某种“疯狂”，只要给得起金子，便没有任何道理可用说了。 苗枫给了老鸨一袋那个男子身上带来的金子，便算是包下了萧楠，说是叫萧楠这几天只“侍奉”自己一人。 萧楠本来都是要被扫地出门的废人，现在也算是稍微有点自己的价值了。那个肥胖的老，鸨总算是不比比叨叨的了，还派了个仆人定时给他送水送饭。 萧楠万万没想到，自己和苗枫在山市会以这种特殊的“关系”安定下来。 —————— 第二天一早，在萧楠房中过夜的苗枫就出门了，他临走时还帮萧楠穿好了衣服和义肢——萧楠自己带来了一身长袍，总算是不用老是穿着女装了。 来送饭的是个一看就精明得不行的小厮，约莫十七八岁，形容尖嘴猴腮，果然他秉性也不怎么样，一见到萧楠就颐指气使的说：“我说公子啊，我很忙的，也就是负责给您端饭送水，别的事儿可别麻烦我，还有，我不是白给您干活的。” 萧楠只得道：“那麻烦您了，若是我手头宽绰，一定会好好报答小哥，敢问小哥的姓名？” 小厮道：“叫我招富就好了，那可是您说的，您可别忘了，那位包了您的大爷，不会一点赏钱没留下吧？” “他今晚还来，我会向他讨要的。”萧楠道。 小厮哼了一声，就忙不迭的走了。 萧楠扶着床柱站起来，靠着义肢慢慢的走向圆桌，小厮拿来的饭菜也都是一些粗茶淡饭，一碗粥，一个馒，头而已。 萧楠拿起冷了的馒，头咬了两口，原来当地的馒，头不是简单的馒，头，里面还是有馅料的。 说是包子吧，又比包子皮厚多了。 吃了几口后，萧楠觉得包着菜心的包子有点难以下咽，便往窗边挪步，想看看外面的景象。 幸好他之前训练了自己如何使用假肢，现在才重新获得了一些自己行动的能力。 打开窗子后，只见昨日晚上还很喧嚣的楼房，白天里竟然显得很寂静，院子里只有一些小厮在打扫。 天气阴霾，好似马上就要有暴风雨一般，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的。 估计这楼里的人，晚上忙着营业，白天就休息了吧，所以这偌大的园子才会显得这么死寂。 萧楠正要转身返回，却听到了楼下有碰碰的拍球声，他隔着窗台往下看，看到花园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个小女孩在那拍皮球玩。 这种烟花之地，竟然还会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在那闲适的玩耍，这一点让人觉得很不合常理。 那个女孩梳着齐刘海，穿着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正在打扫的仆人好似根本不在意她，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萧楠心想，也许这些人和这个小孩早已熟识，只是他随便瞥了那么一眼，莫名的觉得这小女孩有点眼熟。 但，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纠结这种事情并无意义，他于是又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忽然只听得楼下传来了一声皮球飞到了玻璃上，导致破碎的声响，便有仆人讶道：“好端端的，怎么窗户说碎就碎了？” 那语气，就好似完全不知道是小女孩打破了玻璃似的，而那个齐刘海的小女孩，明明就站在扫地仆人的身边。 萧楠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开始仔细的思考着，到底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齐刘海的小女孩眼熟不已，忽然，他的大脑给出了一个奇异的答案。 他应该是见过这个小女孩的长相的。 不过不是在这个时代，而是在—— 婉月带他前往海岛的那个未来。 这个小女孩的面容， 与他在海中所见的蛊母的打脸，竟然有很多相似之处。 或者说，小女孩长大后的样子， 应该就是蛊母的脸！！ 想到了这个答案，萧楠手中的杯子啪嗒掉在了桌子上。 也许，普通人类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小女孩！？ 这个想法让萧楠觉得冒了一身冷汗。 他连忙扶着桌子站起来，走向床铺。 就在他艰难的迈向床铺时，一只皮球碰的一声从打开的窗子飞了进来，打在了墙壁上，最终落在了地上滚了几下。 萧楠的呼吸更加急促了！ 他连忙加快速度，挨到了床边，并迅速放下了床铺的纱帘。 他拉过被子盖住自己，静静的听着屋里的动静。 不一会儿，有小小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门被推开，传来了吱呀一声响。 萧楠于是道：“招富，我要睡一会回笼觉，你不要打扰我。” 其实隔着纱帘，他能看到那个小女孩走了进来，去捡起地上的皮球。 只是那个小女孩并不急着离开，反而直勾勾的看向萧楠这边。 萧楠叫了两声招富，便又道：“奇怪，那小子没来，谁把门打开了？” 而小女孩继续走向萧楠这边，隔着半透明的纱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萧楠。 萧楠则只是专心致志的假装看着门口，虽然在他面前，小女孩出现了可怕的变化——只见她的嘴越张越大，大得超出了人类认知的范围，像是恐怖片封面上容貌扭曲的女鬼。 一般人若是能看到她的面貌，此时只怕吓得惊呼了，而萧楠只是蹙了蹙眉，嘟囔道：“可恶，还要我自己去关门。” 小女孩见他没有反应，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容貌缓缓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抱着皮球走向了门边。 她应该是在试探萧楠，因为方才萧楠打开了窗户。 就在萧楠庆幸她终于离开时，她忽然在门口停住，脖子卡卡的向后扭了一百八十度，看着萧楠，并以极其迅速的速度倒退回了床边，用没有眼白的黑眼睛看着萧楠。 即使如此，萧楠依旧懒散地躺回了靠垫上，好似什么都没看到。 第二次测试的结果也没有让小女孩发现萧楠有什么异常，她这才终于转回了脖子，缓慢的离开。 这个鬼小孩，真是太谨慎了。 也真是太吓人了！ 待她离开后很久，萧楠才终于掀开被子，再次下床，将门窗都关好。 他无法在这里使用伏羲之力，不然可能立刻就被察觉到了。 现在，他只希望苗枫或者婉月快点回来。 无聊的一天就在如此漫长的死寂中度过，他再也没有听到小女孩拍打皮球的声音。 到了夜晚，整个院子似乎忽然回复了生命力，突然喧嚣起来。 在夜幕的遮掩下，苗枫也终于返回了。他不知道去了哪里，竟然带回了满满一大袋的碎金，并向萧楠显摆，萧楠猜，他这些钱，不知道是什么渠道弄来的，反正不是正当收入。 “今天一天过得怎么样？”苗枫询问道，“有没有受气？吃的惯这里的饭么？” “还行。”萧楠道。 “看你的脸色也知道他们对你不好。”苗枫道，“我去教训下那些下人。” “不用了，我们又不用在这里长住，你放过他们吧。”萧楠道，“我倒是要告诉你一件怪事。” 于是他把自己遇到小女孩的怪事，全部告诉给了苗枫。 335 假戏 苗枫听了萧楠对那个鬼女孩的描述后，正要把自己这一天来得到的情报告诉萧楠。 然而走廊外比昨天要热闹得多，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貌似他们青，楼也有轮休体制，昨晚主要是前面一座楼营业，今晚就轮到这座楼了。 楼上和一侧也不时传来各种脚步声，因为他们的房间正好紧挨着楼梯楼道，像是古老的校舍构造。 原本黑暗的楼道，也亮起了灯光，都是用花灯装饰起来的电灯，这时，萧楠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房间里也有一盏最原始的电灯，只是昨晚这幢楼没通电罢了，这说明，这里也有一定程度的电力系统。 苗枫来到萧楠床边，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窗口发出啪嗒一声响，两人转向那个忽然打开的玻璃窗，只见一名小女孩竟然一跃而入，小女孩和白日里萧楠见过的那个鬼女孩一模一样，只是穿着有所不同。 萧楠心中一惊，道：“外面的风这么大么？这窗子一吹就开了！” 幸好他之前把有关这个鬼女孩的事情告诉了苗枫，不然事情真要难办了。 苗枫道：“也许是这窗户太陈旧了。” 他不动声色的配合萧楠，走过去把窗户关了一下。 而那个小女孩，就站在屋子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两人。 而且她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下就很尴尬了。 按理说，苗枫现在扮演的就是萧楠的“恩客”，那么，为了瞒过这个小女孩，两人就得假戏真做下。 萧楠思忖了片刻，只得陪笑道：“爷，别管什么窗子了，一天都没见到你，我可思念得紧。”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尴尬莫名，但是还不得不说出来，不然哪里有逢场作戏的感觉。 苗枫哼笑了一声，道：“你这小嘴是越来越甜了。” 说罢来到萧楠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腰道：“我给你买了个好东西。这里只有你我，你这双假腿也不用戴着了，脱了吧。” 于是不等萧楠动手，他就撩起萧楠的裤腿，把他的假腿卸了放在一边。 穿了一天假腿，突然卸去，萧楠不由得闷，哼一声，随即感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他的残肢也被磨得通红。苗枫托着他的下，半身，让他平躺在，床上，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膏，道：“这药膏据说对跌打损伤疗效很好，我给你涂涂，是我从街上好不容易买到的。” 说罢，他将萧楠的一根残肢放在自己的腿上，在红，肿的地方轻轻涂起了药膏。 萧楠只觉得那药膏涂上去冰冰凉凉的，涂了很舒服。却还是要多说几句给那个一直在监视他的鬼女孩装装样子，便道：“爷，您什么样的找不到，非要找我这样的残废？” “爷就是喜欢你，管你是不是残废。”苗枫涂好了药膏，他眼睛的余光瞥见小女孩越来越靠近床边，便索性脱了鞋子上了床，解开萧楠的衣服后，他跪在床，上，用手托着萧楠的残腿，并把脸埋在萧楠的腹部上，道：“爷就是摸不够你这身板，今晚也要好好让爷尽兴……” 那小女孩看到这里，总算是觉得确认完毕，缓缓走向了门边。 萧楠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引起了这鬼女孩的注意，她才三翻四次的来试探自己。 等了良久，直到那小女孩再也不来了，萧楠才缓过气来。苗枫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萧楠，你太过生硬了。” “说得跟你……过似的。”萧楠用残肢蹬开了还把脸贴在自己肚皮上的苗枫。 “你真的有吸引奇葩的体质，要是这个鬼女天天来看你，我岂不是每晚都要和你演戏？”苗枫问。 “别胡说。”萧楠脱，下长袍，只留下里面的短衣，这勉强算是他现在的睡，衣。 由于担心再有那个鬼女孩过来偷窥，两人说话声音都很轻，苗枫给他盖好被子，道：“我正要跟你说说，我今天的见闻。” 但萧楠的肚皮却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这一天，那个小厮其实只送了一顿饭过来。苗枫只得又去门口找了个跑趟的仆人，给了他些金子，叫他送点吃食过来。 他有点担心，自己不在萧楠身边，萧楠可能会饿死。 不一会儿，萧楠终于吃上了热，腾腾的小笼包，一边吃包子一边听苗枫讲述。 原来苗枫出门后不久就和暗中潜伏进这山市的婉月遇到了，其实白天里，整个山市是死气沉沉的，几乎没有任何一家店铺开门，街上也见不到什么人，看起来好似死城，他所有的情报，也都来自于婉月，包括得到的这些碎金。 据婉月得到的情报可知，整个山市只在夜间活络起来，夜晚，这里就是人们狂欢的天堂，整个山市的所有店铺无非是吃喝玩乐。 而且这里并没有什么货币，唯一的流通物就是金子。 光顾此地的顾客，都是所有匪帮选派来的代表，有的是匪帮里权势很大的人物，有的是争勇斗狠的狠角色，所谓的贡品，也不过是进入山市后立刻被众人享用的商品罢了。 匪王似乎抱着一种“与匪同乐”的心态来看待山市盛会，表面上看，山市就是犒赏匪帮的大狂欢节。 当然，也只是土匪的狂欢，除了那些从狂欢中得到极乐的土匪，还有为了金子而来，得到特许的商人，贩卒，仆从，以及源源不断输送过来、被奴役和侵害的奴隶们。 这里简直是一个缩小版的索多玛之城，到了夜间，你甚至能在这里看到世上一切荒唐事。 婉月虽然进行了很多侦查，却始终没有找到匪王的讯息。据传闻所说，匪王直到正会那天才会现身，并对他器重的匪帮进行封赏，那也是整个盛会的最高朝。 但在正会之前，没有人知道匪王在哪里，甚至连匪王所藏身的巢穴至今也是个谜。 匪王对于这个树海的土匪们来说，更像是一种信仰，一个神灵。尽管已经过去了漫长的岁月，按照正常人的年龄来说，现在也应该是匪王的子孙后代掌权的时期，然而这些人依旧愿意相信，初代匪王还活着，并且会一直活下去。 除此之外，匪王还会在这次盛会上宣布自己新一任的匪后，坊间有传闻说，匪后的位置本来是留给“半面仙女”的，然而半面仙女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竟然缺席，甚至有人说半面仙女被人杀了，如今，匪后一位到底是谁来坐，也不得而知了。 萧楠听完苗枫的讲述，道：“一切谜底，都得等到六天后的山市正会才能揭晓了。苗枫，你最好去给婉月传个信，把那个神秘鬼童的事情告诉她。说不定她和我们一样，也成为了鬼童追踪的目标。” “这点就不用你操心了。你顾好你的身体就好了。”苗枫装了一袋金子给他，“这些钱作为你在这里打点的费用。” “其实，我还有个想法。”萧楠终于吃完了小笼包，喝了几口茶水后，没等他开口，苗枫就道：“你肯定又想去看看这个山市的夜晚是什么样，对么？我就知道你这个恶趣味！” “我毕竟还是个民俗学者啊！”萧楠道，“我很想看看，这个神奇神秘的山市，在夜间是怎样运作的。” 苗枫想了想，便找个小厮，给了他点钱，说自己要带萧楠出去游玩，那小厮拿了钱，什么都往外说，原来这里的规矩其实并不严实，因为这个山市，进来容易出去难。就算离开了聚香楼，也出不了山市，在山市正会没结束前，离开山市的人，都会被格杀勿论。 他们聚集在此地的人，赚的也只是这几天的外快，因此也无所谓到底出不出这聚香楼了。只要找到了门路，给够了钱，就能找人开后门，因此经常有恩客带着楼里的女子出去陪酒什么的。 听到小厮的话，萧楠更蠢蠢欲动，想出去见识一下，他这一天实在太过无聊，睡了大半天，也早已不困。只是苗枫不许他再用义肢，给他穿好衣服后，像之前那样，托抱着他下楼。 两人跟着受贿的小厮走了一条院子里的小路，来到了后门处，原来这里有不少后门，也可谓“四通八达”了。 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还看到有其他的客人牵着几个女子出门，估计也是去夜游的。 出了门后，苗枫抱着萧楠经过了几条漆黑狭窄的深巷，就算隔着院墙，也能听到墙内各种放，浪的叫闹笑声，出了巷子，两人的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明亮，那是一条商业街，街道两边的铺子都在营业，灯火通明，这些店铺都没有招牌，里面却贩卖着许多奇货可居的东西，应该都是土匪们的“藏品”。 这条街人来人往，已经极为热闹，路的一边甚至有路灯照明，街道上方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旗，显得很喜庆。 但据苗枫所说，这里尚还算是山市内偏僻的角落，因为真正狂欢的场所，是那些充斥着赌、博，风、月和美酒的街道。 336 黄金的讯息 苗枫抱着萧楠先进了一家应该是专卖西洋货品的店铺，这些土匪的业务也挺复杂，有不少西洋玩意儿，比如座钟什么的。 甚至在这家店里，还能看到欧洲古董制式的轮椅。这也是苗枫为什么要进这家店的原因，他得给萧楠买个代步的工具。 在山市，没有什么所谓的定价，物品的价值完全靠双方协议。轮椅的价格高低，全靠店主的心情。幸好这店主本来也不看好这个古董玩意儿，随手就卖给了苗枫。 买下了轮椅后，苗枫终于能够推着萧楠，让他体面一点的游街了。只是这轮椅不知道经过多少年头了，看起来式样还挺好看的，实则一动起来就吱呀响，好似要散了架。 两人先在商铺街上转了一圈，发觉此地甚至比上海滩的店铺还要厉害点，有的店铺就把一些名贵的珠宝，像地摊货那样随便出售，似乎除了金子，他们眼中再没有什么值钱的货色。 而对于萧楠来说，商铺里却又能找到不少他认为很有价值的东西，比如一些珍贵的古籍。书对于土匪来说，简直等于废纸，甚至被摆在地摊上等着人随便给点钱就拿走。 萧楠却在书摊上流连不舍，让苗枫帮他买了好多旧书。 至于苗枫本人，他更喜欢看兵刃，并且又购置了一把备用的锋利苗刀，他钟爱的骨刀还是被好好的包裹起来，背在他身后。 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前方不远处，几名土匪竟然和一个店主争执起来，大概是没有谈妥价格，土匪不爽，拔枪就打，店主也不是善茬，两帮人立刻展开了街头的混战，而其他人却好似视若无睹，该干什么干什么。不一会儿，那店门口就陈尸数具了。 “如果你到了那种风化街区，看到的也许更让你瞠目结舌。”苗枫道，“你还要去那种地方见识么？我可以告诉你，当街xx的都有。而且非常多。” “呃……那算了吧。那游行呢？我听说有盛大的游行。”萧楠道。 “嗯，游行的车队，也许很快就要经过这里了，据说游行是全城巡回的，每晚八点正式开始。你可以找个好一点的观察视角。跟我来吧！” 苗枫看了看四周，然后推着萧楠快步进入了一家店铺里。那家店铺极不起眼，无人问津，看店的人是个正在打瞌睡的糟老头，老得耳聋眼花，店铺里进了人都不知道，依旧在那鼾声如雷。 他的店里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但和所有的临街骑楼一样，这家店铺有个二楼。苗枫展示了下自己的神臂力，抬着萧楠连同轮椅一起上了楼。 楼上原来是个小库房，空荡荡的，却有个小阳台，正好可以看到街面上的状况。 若说观景的视角，这里倒是不错。 在萧楠被推到阳台时，远处已经响起了震天的鼓乐声，只见彩灯簇拥的巨大彩车，伴随着欢腾的人群，已经朝着这边推，进了。 那种游行远远乍一看和现代社会的花车游行没什么两样，但也有点太闹腾了，人们兴奋得有点不太正常。 随着车队不断推，进，欢呼声浪越来越大，萧楠目瞪口呆的看着逼近的车队和人群，终于明白为什么苗枫要带他上二楼来看。因为涌过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些人衣衫破烂，并非是因为贫苦，而是他们身上的衣物都被自己撕扯烂了，有的人索性就一丝不，挂，跟着车队尖叫着，大笑着，高唱着，彩车由几十头马和牛拉着，无比巨大，第一辆彩车做成了大船的形状，彩船上都是乐队，吹拉弹唱，还有人不断的洒彩片，整个彩车都用彩锦和金箔打造，富贵非常。 而第二辆彩车就很不寻常了，竟然完全不靠人力和畜力，而是靠着机械机关行动，形如巨大的蜘蛛，有数条机械打造的肢节触角，缓慢交替着向前挪动，在那钢铁蜘蛛的背上，是庞大的台子，有人在上面表演玩命的高空杂耍。 再往后，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打造的硕大海螺彩车，由小汽车拉着，海螺上爬满了男男女，女，在以各种奇妙的姿势口口。 最后面跟着的是小型彩车，拉着一车车的人，像是在表演行为艺术般癫狂，但是仔细一看，他们手中持着的，竟然是新鲜的、好似刚刚被肢解的人躯！ 这诡异的游行简直血腥暴力怪奇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却又那么受人欢迎，无数的人为之膜拜疯狂！ 萧楠张大嘴巴，看着游行缓缓从他面前经过。 而最让他震撼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个最大的蜘蛛彩车的最顶端，赫然站立着拍皮球的鬼女童。 那鬼女童面无表情的站在高处，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到萧楠和苗枫，便随着车队渐行渐远。 “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联络婉月了。”萧楠呆呆道，“这里真是太疯狂了……” 他甚至可以确定，蛊灾之后，漏网之鱼，跑到西半球的蛊母，就是那个鬼女童！ 随着他与鬼女童相遇的次数越来越多，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我和婉月有约定的接头地点，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趁早返回住处吧。听说，下半夜，整个街道会更加疯狂迷乱。”苗枫道。 萧楠只好点头同意，当地的民俗真是不适合研究。 他总感觉到，比起昨天夜间，这山市似乎变得更加狂乱了。 —————— 苗枫将萧楠送回了聚香楼里的住处，嘱咐萧楠锁好门窗才离开。 他白日里和婉月约好，在一处极为偏僻的废弃宅院里见面或者交换讯息，但是，当他赶到了那里后，却赫然发现了一种怪异的现象。 原本这个宅院，长满了杂草，房屋坍塌，隐秘而不起眼。 但当他趁着夜色再次来到此处时，见到的却是一片“辉煌”。 这种辉煌的色彩来自于整个庭院的异变！ 庭院的一草一木，都被金箔所浸染了！ 是真正的金粉和金箔！ 而在庭院的角落里，竟然立着一尊表情惊骇的金制人像！ 那人像不是别人，正是婉月！！ 在这个山市，当然不会有人专门会去为婉月做等身高的黄金雕塑， 所以，苗枫想到的只能是—— 婉月变成金像了！！ 就像是传说中中了点金术的人一般！ 她， 被变成金子了！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苗枫心中忽然有了答案， 也许， 婉月也遇到了那个鬼女童？！ 一旦被鬼女童发觉别人能看到她，那么……下场就是婉月这般么？！ 那么婉月现在的状态，难道是死了么？ 不，萧楠的力量可以扭转物质，把她带到萧楠那说不定还有救。 苗枫刚要搬动婉月的金像，忽然他发觉在婉月身后的草丛里，竟然散落着一张如同草叶般，同样被金箔化的纸片，由于纸片也变成了金灿灿的颜色，故而混在了草堆里。 他打开金箔纸一看，上面还留有婉月用细细的笔尖写下的字句。 “匪王……冥殿……狂祭……” 不明所以的字眼，不明所以的信息，大概只有婉月自己才知道这些笔记的意义了。 除了这纸条，苗枫抬头望向了婉月紧紧贴着的那面墙壁，上面竟然能找到四个被婉月在情急之下背着手倒写的文字。 也只有挪动婉月后，才能看到这四个字，这些字被她紧紧的挡住，似乎到最后她还在掩藏这四个字！ 而那四个凌乱的字竟然是———— “远！离！伏！兮！” 也许最后情急之下，她没有写完最后一个羲字，只用了同音字替代。 这诡异的讯息，让苗枫越发感到心头一沉。 他完全， 猜不透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337 哈士奇 萧楠睡得并不踏实，这个山市实在太匪夷所思，他上了床后很久还在思索这山市的一切到底代表着什么玄机。 而整个楼房还是那么吵闹，到处都是寻，欢作乐的声音，他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迷迷糊糊睡到了凌晨。 这时都快天亮了，楼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萧楠翻了个身，发觉苗枫并没有回来。倒是这时，窗外响起了窸窸窣窣撬窗栓的声音。 如果是鬼女童来了，肯定直接破门窗而入了，而不会撬锁，他猜应该是苗枫。 果然，苗枫利落的用刀剑撬开了锁，趁着这明暗不定的寂静时刻，扛着一个被布匹包裹的、一人高的物件跃入了房中。 “这是什么？”借着外面的路灯，萧楠能看清苗枫所带的货物。 “是婉月。”苗枫放下金像，随手关好了窗。 “婉月？！！”萧楠惊呼。 随着苗枫把裹着婉月的布匹掀开，露出了里面真实的情形——婉月已经变成了金灿灿的金像，矗立在萧楠的面前。 萧楠顿时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他和苗枫想的一样，都怪自己没有及时把讯息反馈给婉月，才让婉月遭到了毒手！ 一股内疚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然而，他现在却不能使用伏羲之力，起码在这五天的时间内，都暂时不能用！ “我知道你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只是把婉月带来，先放在你这里，以免再次遭到别人的毒手。我会把婉月先藏到柜子里，让她在你的身边，总比在外面随时被视金如命的土匪发现的好。”苗枫道，“婉月还留下了奇怪的讯息，你听听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把自己在那个废弃院子里发现的蛛丝马迹都告诉了萧楠。 萧楠听到后也是觉得一头雾水，为什么婉月最后要说“远离伏羲”呢？ 说实话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 “麟翼一直由婉月负责联络，那么麟翼又去了哪里呢？”待苗枫安置好了婉月的金像后，萧楠问。当初潜入山市的，除了苗枫婉月，还有麟翼，但这几天一直没有麟翼的消息。 “我昨天和婉月联络时，她说麟翼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躲起来休养了，因为怕你担心，我就没有告诉你。如果麟翼在休养，我想他暂时应该不会遭到毒手。”苗枫道。 “麟翼生病了？这可奇怪了，按理说，麟翼的基因非常强大才对，甚至可以免疫已知人类的一切病患。”萧楠道。 换句话说，麟翼几乎不可能生病。 难道他也被蛊感染了么？ “苗枫，那就麻烦你再去找一下麟翼吧，我不希望麟翼也出现什么问题。”萧楠道，“毕竟是我把他带回这个时代的。” “好吧。”苗枫摊摊手，“我这就去调查。” “你们不用调查了，其实我早就在这附近藏身了。”这时，门外传来了麟翼的声音，他好似是偷偷摸摸蹲在墙角下说话一样。 萧楠吓了一跳，他挪到轮椅上，来到窗边道：“麟翼！你既然一直都在我身边，为何不通知我一声。” 麟翼道：“我的基因来自于幻想生物狼人，在进入这个山市后，我的基因变化似乎加剧了，这个地方似乎有某种魔力，弥散在大气中。我的相貌，也产生了一定的变化，和常人已经完全不一样，因此只能躲起来。” “原来如此。没关系，我们不会对你的相貌有所惊讶的。我们什么风浪没见过，麟翼，快进屋吧。”萧楠道，“外面很危险。” “主人，你不觉得害怕就行。”麟翼道。 苗枫这时已经率先打开了窗户，往外望去。 然后苗枫的表情就变成了目瞪口呆状。 因为爬进窗户的并非是人类，而是一只体格显得很硕，大的………… 哈士奇。 就是哈士奇！！ 萧楠看着像是小牛一般大的哈士奇，确认这货从毛色到眼神到神态 都是 哈士奇。 “你真是狼人的基因吗？”萧楠讶道。 “当然！我当然是狼人的基因！”大哈士奇竟然口吐人言，声音和麟翼一模一样。 苗枫再次关上了窗子，道：“这下省的我跑了。哈士奇就哈士奇呗。我还以为麟翼会变成金毛或者其他什么的品种。” “我也想变德牧！或者藏獒！”哈士奇气哼哼的趴下来。 狼人基因为什么变身后不是狼人是哈士奇……萧楠虽然心里有疑惑，但是看来还是别说了。 “其实，哈士奇不错。起码长得帅。”他道，“我想一定是因为此地某种神秘的力量导致的，等我们解决了蛊市，我也会用我的能力帮你复原的。” “嗷……”哈士奇发出了可怜的唏嘘声。 苗枫抱着手臂道：“麟翼，反正你都变成这样了，不如发挥下你真正的价值吧。” “嗷？”麟翼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苗枫。 “被鲁啊！狗子不让鲁叫什么狗子。”苗枫忽然从后面抱住麟翼，露出奇怪的表情。 萧楠这才想起，苗枫这货特喜欢招惹猫猫狗狗，路上见个流浪猫都要鲁一把那种。 “嗷呜！苗枫！你这混蛋！不要乱摸，我！太无耻了！我可不想和你搞，基！”麟翼知道的还挺多。但是他现在是一只狗子。 “我也想鲁。”萧楠道，“最近人生太压抑了。” “人生压抑和鲁我有什么关系？！”狗子震惊，“但是主人你想摸，我可以随便摸！提前说明，我只是因为基因不稳定才变成这样，我并不是真正的哈士奇那么蠢。严格来说，其实我是狼。” 就这样，萧楠房间里奇怪的“住户”增加了。 ———— 苗枫真的一点都不怕什么，大白天也牵着麟翼在楼里溜达。 他现在作为恩客就索性住在了萧楠这里，顺便显摆下自己“饲养”的猛犬。 在这聚香楼里，也有不少姑娘小姐饲养宠物，比如狮子狗什么的，都当成心肝宝贝。 这地方的昌吉并非完全都是外面土匪进贡来的贡品，也有不少是真正在风，月之地任职，专门来赚一把的。 意外的，没人对比普通哈士奇大得多的麟翼表示多惊讶，反正在这种鬼地方，这些人应该也见怪不怪了。 萧楠坐着轮椅，牵着麟翼在花园里透透气，这一天已经看不到那个拍球的小女孩了，院子里打扫的仆人一个个似乎也喝得醉醺醺的。 今天天气依旧不好，甚至比昨天更阴暗了。说是牵着麟翼，其实是哈士奇在帮他拉车，白天的青，楼内外都一片死寂，就算萧楠在院子里转悠，也只能听到他轮椅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一天比昨天平静得多，苗枫也没有再出去，那个叫招富的小厮本来还给送饭，自从给了他赏钱后，他反而惫懒了，几乎都不怎么冒头。苗枫去厨房查看了一下，发觉厨房一片狼藉，昨晚还在劳作的厨师和伙计都回去睡觉了，只能自己开火做饭。 麟翼看到苗枫去做饭就立刻撒丫子跟上，作为一只哈士奇在一边对苗枫蹩脚的厨艺指指点点的，并用狗嘴帮忙拉风箱。 晚上，整个山市又好像活络了过来，喧闹无比。 第四天也依旧如此度过。 这样昼夜颠倒的日子让萧楠觉得疲惫无比，因为他晚上根本没法好好入睡，外面太吵了，他不得不像其他人一样，白天多睡会儿补觉。 倒是苗枫和麟翼，还是那么活蹦乱跳，体力和精神都很好。 只是第五天晚上，出现了新的状况，原本吵闹的青，楼，忽然变得安静了不少，有小厮和婆子挨个房间通知，说今晚有大喜事，原来一个出手极为阔绰的顾客，在前楼大厅要挑选美妾，叫每个楼里的姑娘都去，凡是去的人都有大把的金子拿。说白了就是土豪撒币。 萧楠觉得这种无聊的活动，自己没必要去凑热闹，依旧留在自己房里吃吃夜宵看看书，享受下苗枫的按摩，然后睡觉。 “你好像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苗枫听着外面争先恐后下楼的声音道，那是楼里的人纷纷往前楼大厅跑的动静。 “我不是适应，是忍耐。”萧楠躺靠在床，上的靠垫上，拿着一本古书道。 “今夜外面的空气似乎更加狂暴。”趴在床边的麟翼嗅了嗅道，“有不好的味道。” “嗯，但愿能安然撑过这几天。”萧楠道，“这里简直比昔日的萧城还要混乱。” 338 山市之夜：寂静 随着人群都去前楼跑，萧楠所在的这幢楼安静了下来，欢笑声从前楼一波波传来，大家都似乎很欢乐的样子。 于此同时，墙外因为游行而产生的喧闹声也同时响起，甚至还放起了鞭炮，鞭炮震天，震耳欲聋，简直跟大年三十12点时的盛况一般。 萧楠不由得捂住了耳朵，过了好几分钟，这种鞭炮喧嚣声才随着游行队伍的远离而远离。 萧楠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时，松了口气，天地间好似突然安静了，只是空气里都是难闻的硝烟味儿。 就算关上了窗户也能闻得到。 “最后还有三天了，忍忍吧。”苗枫道。 过了好一阵子，这种烟味儿才消失，但麟翼却吸了吸鼻子道：“似乎有很浓的血味儿传过来了。” “血味儿？我想应该是那荒唐的游行队伍，人们都疯狂了。”萧楠道，“这个山市，同时也是各种迷，幻药集中的地方，因为药物处在疯癫状态的他们，甚至会自相残杀。” “但血味儿好似是来我们前面那幢楼，你们听，那幢楼突然变得非常安静。”麟翼说。 他这么一说，萧楠确实才察觉到，之前发出无数欢呼声的前楼，此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三人不由得都静默下来。 这使得周遭更加死寂了，和往日里夜间的景象，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 苗枫来到窗边，掀开帘子往外望去，只见前楼的灯光依旧亮着，但看不到欢愉的人影了。 倒是有一个男子，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前楼通往这里的过道里缓缓走过来。由于苗枫超绝的视力，就算外面光线很暗，他也能看清那个壮年男子穿着极为夸张的华服，却浑身是血，此人光着头，相貌凶狠，从头顶到手臂都刺满了花纹狰狞的纹身，纹身又被血渍覆盖。 但那些血并不是他自己的，因为他步伐很稳，丝毫不见受伤的迹象。 这人的眼神却极为可怕，凶残得好似一头疯狂的野兽，他一手拿着枪，一手还拿着还在滴血的割肉刀，朝着这幢楼走来。 苗枫见状，便对萧楠道：“看来有个麻烦人物要过来了，你们不要开灯，我出去应对一下，看看他是什么来路。” 说罢他提起刀，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并从二楼的栏杆走到直接翻了下去，瞬间就来到了那纹身男子的面前。 “我说这位朋友，你这气势汹汹的，是去哪里？”苗枫拦在男子面前道。 那男子根本没有理智了，看见苗枫出现，他眼中顿时闪现凶光，提刀就砍。 这一刀当然砍不中苗枫，却劈在了过道的石柱上，令人惊讶的是，男子的臂力简直不是人类，竟然一刀把石柱劈得粉碎大半！ “死……死……死……去死……”男子一刀劈不中，又疯狂举枪射击，然而枪里早就没有了子弹，他于是再次疯狂劈砍，动作快得惊人。 随着他嘴里嘟囔着狠话，白沫渐渐从他嘴里冒出。 这个人，应该已经完全不正常了。 这种不正常不仅仅是他的精神状态，更体现在他不是人的超绝体能上！ 他完全疯了，附加体能也得到了大大的强化！ 然而苗枫却只是绕着柱子来回溜他，使得疯狂男子每一刀都重重砍在石柱上，不一会儿，男子的手臂就传来了骨折的声音，因为用力过猛，他持刀的手臂竟然都报废了！ 即使如此，男子依旧没有停下攻击的架势，他又用持枪的手挥击苗枫，却被苗枫用刀把整条手臂砍了下来。 但依旧阻止不了他的进攻，他又张开不断吐出白沫的大嘴，想要吞咬对方，苗枫觉得也差不多知道他的“症状”，便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这个男子简直像是丧尸一样攻击别人，但他终极还是个人，还会死。苗枫等了一会儿，发觉男子也并没有像丧尸那样会“死而复生”。 等他来到了前楼的大厅时，发觉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为了争夺金子，连普通的下人都涌了过来，结果无一例外被疯狂男子杀死了。 换句话说，这聚香楼因为一场愚蠢的争夺撒币的活动，已经没有活人了。 这位大金主，恰恰葬送了整个楼里人的性命。 苗枫并不怀疑那个疯狂男子一个人就能杀这么多人，通过刚才他的实验，疯狂男子的体能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到强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苗枫能做的，就是把疯狂男子的尸体也扔到了前楼大厅里，并用障碍物封闭了前楼和后楼的通道。 现在，整个聚香楼，大概只有后楼的萧楠他们还活着了。 这几日闹腾得不可开交的聚香楼，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了。 第六天。白天。 距离真正的山市正会，还有一天的时间了。 明日夜间就是盛会开启的时候。但聚香楼里已经没有其他的活人了。 白日里显得更加死寂，连扫地的仆人都不见了。 萧楠知道了昨夜发生的惨案后，在震惊之余，又想到，那个疯狂男子是个例么？整个山市是只有聚香楼发生这样的状况么？ 他心中很多疑问，却并不愿意苗枫再去外面查看了。聚香楼后院的后门都被苗枫封死了，现在他们等于被困在一个隔绝的大院里。 厨房里还剩下一些食材，可供他们白日吃饭用，苗枫照例做了饭端给萧楠，道：“婉月曾经告诉我，在正会前一夜，也就是今晚，游行会达到前所未有的盛况。我觉得今晚一定还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还是做好防备的好。” “那我也来帮忙。”变成哈士奇的麟翼道，“我和你有着同样的预感。” “你们这样说，倒是像要发生丧尸围城似的。”萧楠道。 “我要去加固几个进出口，同时你们也要更改住处，这里地势太低了，很容易被攻破，我要你搬到这幢楼的最顶层。” 萧楠本来位于这幢楼的二楼，楼层越低，房间也越次，一楼干脆就是迎宾的大厅，其实并不住人。 前楼则是主要迎宾的地方，修的比后楼华丽得多。但后楼的顶楼却是一整个聚宴厅，当地人似乎喜欢席地而坐，聚宴厅里也没有什么中原式样的桌椅，都是地铺地毯，由于昨日并未有客人来此消费，收拾得还挺整洁。 萧楠暂时搬进了聚宴厅内居住，从聚宴厅的玻璃窗往外看，已经可以看到高墙外街道上的场景了。 这聚香楼也算是当地的一个地标了，因为整个山市，房屋大都是两三层的，只有这里盖了五层高，颇能将整个山市大半的风景尽收眼底。在阴沉低垂的天幕下，白日里的山市果真就是死寂的，街上已经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让人怀疑，这个城镇里，除了他们，真的还有活人么？ 苗枫安排好了萧楠，又把婉月的金像也抬到了顶楼来。这一天的伙食依旧是苗枫做的刀削面，比起即将到来的考验，萧楠觉得自己要是再吃几顿苗枫做的面条，一定要先疯了。 为了应付晚上可能突发的状况，萧楠吃完饭就在铺好的卧铺开始睡觉。这几天他感到自己好似在出国，都快有时差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夜晚终于快要来临。 但苗枫提前已经关掉了聚香楼的电力线路，整个楼已经不会如同往日那样灯火辉煌，而是漆黑一片。只有盛满尸体的前楼，还照样点着灯。 萧楠从卧铺上爬起来，在苗枫的帮助下坐上了轮椅，来到窗边观察着外面的情景。 千年的蛊灾，也许就要从这一刻开始，彻底划上句号了！ 339 山市之夜：聚集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也将隐没与群山之中。 由于四周都是大山，这里的夜晚，来得要更早一些。 淡淡的薄雾在街道上飘着，像是给山城笼罩了一层轻纱。萧楠略微紧张的注视着窗外，连苗枫递过来一杯热水都吓了一跳。 “别老看着外面了，放松点，就算真的打起来，也没你啥事。”苗枫道。 萧楠接过水杯喝了两口，他的残肢不自主的微微颤着，昭示他有些抽搐。也许是这几日压力的缘故，也许是总是使用假肢累到了，好久没发作的痉挛竟然在这时有爆发的迹象。 苗枫搬过一张凳子坐在他对面，仔细给他按摩残腿。 “我这身体太不争气了。你不用太在意我。”萧楠拿着水杯道。 “闭嘴。”苗枫只说了两个字，萧楠苦笑了一下，便不言语了。 “要是有热敷就更好了，这地方潮气重又冷，你这腿受不得寒。”苗枫道，“先忍一忍吧。” 这时，萧楠的残肢已经差不多平复了下来，苗枫拿来毯子给他的腿多裹了几层，又在萧楠的背后加了个垫子。 这时，外面已经传来了高亢的喇叭声，昭示着新一轮狂欢的开始。在山市的远处，隐约可见巨大的彩车开始了驶动。 经过了一番痉挛的折磨，萧楠微微喘息着，用手扶着窗框，他的目光再度返回街道上，蛰伏了一天的人们已然开始纷纷离开各自的建筑，朝着街上汇聚。 只是，每一个来到外面的人，都伴随着疯狂刺耳的尖叫欢呼，好似在用尽所有的生命力在吼叫和歌唱。 死寂的城镇，瞬间被这杂乱的声音所淹没。 而这种拼命狂叫的声音，亦从前楼传来。 按理说，前楼早已堆满了尸体，不剩下活人了。 然而从萧楠的角度看来，前楼的窗户里再次出现了疯狂舞动的人影，尖叫的声浪也一波接着一波传来。 “我认为，他们是真的变成丧尸了……”萧楠道，“真想不到，我竟然在民国时代体验了丧尸围城。” 不仅如此，街道上那些应该还活着的人们，也彼此开始自相残杀，甚至自我撕扯自己的身体，街道上很快变得血流成河，死去的尸体不一会儿又会站起来，重复着方才自相残杀的举动。 萧楠转动了几下轮椅，往后退了一些，决定还是不看这么具有冲击性的画面了。 麟翼则趴在窗沿道：“和我想的一样，大气里的狂气增加了。” 它在说话间，骨骼也产生了咔咔的响声，只见麟翼的身形再次发生了变化，他的上半身直立了起来，四肢也产生了变化，不一会儿，竟然转换成了狼头人身、足有两米多高的“怪物”。 只是他的身体依旧覆盖着厚厚的毛皮，手掌的形态介于人手和狼爪之间，并有着尖锐的爪牙。 现在，他才真正看起来像是个“狼人”。 “这城里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加强了。”麟翼看着自己的双手道。 “从我们见过的蛊来说，不可能有蛊有这种能力。”萧楠道。 “是蛊里面的最大的头目要来了吧。”苗枫看着远处，忽然，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因为他看见了熟悉的东西，正从城镇的四面入口涌了进来。 这些物体，就是“蛊车”！！ 数百辆蛊车，源源不断的输入到山市了！ “麟翼！！快离开窗口！一旦你看到蛊车里的东西就会迷失心智！”苗枫提醒道。 麟翼闻言，连忙趴在地上，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蛊车在几乎所有的城中街道上自动行驶着，这时已经没有了拉蛊车的奴隶，蛊车好似有了看不见的手在推，轱辘轱辘跑的飞快，盖着蛊车的白布也很快因为风速而脱落。 蛊车内装着的，是苗枫见到过的那种脑蛊，这些脑蛊在蛊车内发出嘶嘶的尖叫声，并从菊，花状的口器里吐出无数黑色丝线般的须子舞动着。 而蛊车所到之处已经血肉模糊的活尸们，竟然停止了互相攻击，而是追着蛊车发足狂奔。 一时间，整个城里到处都是狂奔的死人和乱跑的蛊车，竟然显得像一场盛况空前的新年长跑！ 由于人们急速跑动，掀起一股充斥着血腥味的腥风，在城镇的上空盘旋呼啸着。 就连前楼那些疯狂舞动的人影，估计也加入了这场长跑，而都销声匿迹了。 然而这场长跑不是无休止的，所有的死人，彩车，蛊车，最后都集合到了城镇的中心点，那里有个挺大的中心广场，广场上有一幢一层高的大型石头祠堂，在这楼上就能看得到。 苗枫说过，那祠堂似乎是用来供奉一个邪神的，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尊半米高的黑漆漆的神像，四面通风，但造型怪异，像个棺材，且入口极为低矮，大概只能容纳一个小孩走进去，通体犹如一整块巨石雕琢而成，极为奇特。 那一日由于广场都是乱x的人群，萧楠并没有前往亲自去观察这石头祠堂。而现在，石头祠堂倒成了一个地标，只见死人和蛊车将祠堂周边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从萧楠的视角看，只能看到那边人满为患，而苗枫则看得更清楚一点。 忽然，城市再次恢复了死寂。 因为所有的死人和脑蛊，都停止了声息。 连腥风也止住了。 静谧大概持续了有数分钟，小女孩拍球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小女孩竟然是在楼下的园子拍的皮球，大概是太静了，在楼上都清晰可闻那种拍球声。 苗枫做出了一个噤声的示意，示意萧楠和麟翼都不要出声。 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这一次小女孩不仅在拍皮球，还在哼歌。骤然，她像鬼魅般飞升，竟然从花园一跃来到了顶层的栏杆走廊上，朝着萧楠藏身的宴客厅大门逼近了！ 她一边走，一边拍着皮球，似乎极为悠闲。 然而她踹开门的动静却一点都不文静，那两扇门直接被她给踹倒在地，发出了巨大的倒地声。 宴客厅内一片漆黑，只有外面路灯的光透过玻璃格子窗照进来，随着大门洞开，风也跟着吹入，这使得萧楠那架老旧的轮椅发出吱呀的声音。 然而，轮椅是空的，整个大厅内并没有任何人存在的迹象。 小女孩面无表情的看着四周，她的头竟然能转动三百六十度，在来回转了两圈脖子也没有发觉空空如也的厅内有异常后，她忽然抬起了头，望向屋顶的大梁。 然而大梁上也并没有任何人存在。 至此，她才终于跳上了栏杆，朝着街道飞跃而去。 眼看她离开，萧楠终于从憋气的状态解放，大大的呼了口气。 其实刚才他们不过是在和小女孩“捉迷藏”罢了，苗枫一开始就抱着他，和麟翼一起躲在大梁上，只是在小女孩转头的瞬间，他们两人又无声无息的跃到了其他的地方，始终在小女孩的视觉死角处徘徊。 麟翼虽然身形很大，却灵敏非常，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为了不让小女孩发觉，苗枫甚至捂住了萧楠的口鼻，不让他喘气。 这短短的一分钟，险些让萧楠憋死。 待小女孩离开后一会儿，喧嚣再次响起，苗枫来到窗边，朝着广场处张望，只见小女孩竟然已经飞身来到了那祠堂的顶端。 而随着她的到来，脑蛊和死人再次疯狂，脑蛊释放出更多的触须，死人们也更加狂暴的撕扯着，最终， 更加古怪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死人们撕扯得彼此只剩下白骨，现场刮起了一股奇异的“龙卷风”。 旋风将无尽的白骨和几百头脑蛊都卷入其中，脑蛊的触须开始不断链接那些白骨，脑蛊和脑蛊彼此也在融合着！ 在萧楠看来，那就是一股苍白色的龙卷风！骨龙卷！ 这股龙卷风并不向外蔓延，也不移动，只是将所有人的骨头和脑蛊结合在一起，随着龙卷风渐渐消失，一个新的怪物展现在了萧楠的眼前！！ 竟然是一只由无数人的白骨组合而成，头颅顶着几百只脑蛊聚合而成的白骨巨人！ 除了头颅部分，它身体的每一寸部位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骨拼成！ 而这巨人现在做的事情，就是用它的巨掌握成拳头，不断拍打着石头祠堂的顶端！ 而那祠堂，由于白骨巨人的重击，正在一寸寸的下移着！这重击的力道应该极为猛烈，就算萧楠身处在远处的高楼上，都能感觉到重击带来的一下下的震颤感。即使如此，石头祠堂除了下移，并没有碎裂的现象，足见其坚固。 “它到底在做什么？”苗枫讶道。 “难道，这就是婉月纸条上所说的狂祭么？”萧楠若有所思。 麟翼则还在遵守苗枫的告诫，趴在地上，用爪子抱着自己的嘴巴不去看那些脑蛊。因为脑蛊貌似只要看一眼，就会受到它的控制。 谁也没想到的是，在这一下下沉重的敲击中，又有一波恐怖的浪潮再次出现了！ 340 山市之夜：蛊之海啸 有洪水或者泥石流一般的物体，从山市四周的八个入口不断滚滚流入城镇的街道，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洪水，而是蛊群。 黑压压的聚集得太过海量，以至于看起来像是洪水。 这树海里，一千年来，不断孽生的蛊虫此时都朝着这里汇聚了，真正的“蛊市”开始了！ 起初只是那些细小蛊虫汇聚的虫之浪潮，紧接着巨蛊们也加入了这黑暗汹涌的潮流之中。 巨蛊伸展着庞大的触须，就如同在半面仙女的洞窟中所见的那湖中怪物似的，在蛊虫浪潮里起伏着，像在海浪中沉浮的海怪。 蛊的浪潮如此爆发汹涌，以至于许多不牢靠的建筑都被摧毁，萧楠等人所在的这幢楼也如同在洪水中岌岌可危的塔尖，蛊的浪潮不断的上涌，甚至到了三楼的位置，并且还在不断的上升！ 苗枫和麟翼连忙抬起被方才小女孩踹倒的门板挡住大门的缺口，并用这宴会厅里的一切桌椅板凳堵住大门。 终于，蛊的浪潮升到了五楼，原本还能看到一些灯光的门窗，彻底被黑压压的蛊群所淹没覆盖。 他们所在的楼房已经被蛊潮淹没了！ 随着蛊潮的流动，整个房间在微微倾斜着，萧楠的轮椅也开始滑动。 他试图用轮椅的手闸稳住轮椅，但是手闸早已因为年深失修而毁坏了，眼看轮椅不受他控制的不断朝着一边滑动时，幸好苗枫一把抓住了轮椅。 “这楼会不会塌？！”麟翼用后背顶，着堵门的杂物道。 “这楼好歹是以砖石结构为主，不是普通的木楼，希望能撑得住。”萧楠道。 虽然这样说，但那些门窗却是木头和玻璃打造，玻璃窗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而开始出现咔嚓咔嚓的声响，似乎马上就要碎裂了！ “萧楠！”苗枫已经按捺不住要抽出骨刀了。 “稳住，还没到最终的时刻，匪王和蛊母还没真正现身。”萧楠沉着制止了他。 眼看玻璃窗的裂缝越来越多，马上蛊就要从碎裂的窗口倾泻而入时，萧楠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的折扇。 这折扇就是他在笑驼子那里得到的“战利品”，并用来收集已死之人精魄的物件。 现在，扇子里已经蕴含了大量被土匪屠，杀的死者的精魄，也就是他们的生体能量，因此原本漆黑的扇面，有了诸多繁密的金色纹路。 只见萧楠打开折扇，挥斥方遒，似乎以扇做舞一般，扇面上便溢出无数金灿灿的荧光，化作流风金霞，席卷了苗枫和麟翼，甚至包裹了萧楠自身。 看上去，就好似萧楠三人被裹洒了一层金粉，并且还在闪闪发光。 而就在此时，随着玻璃发出了清脆的卡列碎声，蛊潮终于挤垮了门窗，像倾倒的水流般疯狂的涌入，而萧楠望向麟翼和苗枫，用手指靠近唇边，做出了“嘘”的手势。 三人于是一动不动，任由蛊潮在房间里暴涨。 很快，蛊潮把整个房间都“注满”了，三人也被蛊紧紧包围着。 但是有那种奇异的生体能量护身，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一般。只是在他们周身不断的经过。 精魄已然是属于死者之物，可以用来激活濒死活人的身体能量，同时，也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萧楠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让三人都置身于高密度精魄的附着之下。 这样，会短暂的麻痹蛊虫，让它们以为三人是死物。 只是，三人都要承受无数的蛊虫在他们周身爬过的恐怖触感。 简直就像是被活埋，而活埋他们的并不是泥土，而是大量的会爬动的蛊虫！ 在这样窒闷恐怖的情形下，萧楠只能闭上眼睛，努力用思维来逃避现在这让人疯狂的处境。 静心。 不能动。 就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达到无我的境界。 不要想象自己在蛊群中，而是想象自己在别处。 只是，意料之外的变局再度发生。 就算他不想动，残肢的痉挛却不合时宜的发作了！ 新残的左腿残肢不受控制的差点跳起来，他只能用放在腿上的手掌死死按住。 大概是按得太用力，以及现在的状况太过恐怖恶心，他许久未发作的幻肢痛也一并冒了出来。 他感到自己不存在的膝盖、小腿、脚背、脚趾，在被无数的蛊虫啃噬着钻入，皮肤被撕裂，筋肉被拉扯，骨头被啃咬！ 痛彻入骨！！ 他只能用指甲深深嵌入残肢的末端，用真实的痛感提醒自己。 即使如此，幻肢痛也像是飓风或者海啸似的疯狂的摧残着他的知觉，让他的身体功能彻底紊乱。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意识开始模糊，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 唯一庆幸的是，蛊的浪潮，终于逐渐在减弱了。 而他的意识，则越发抽丝剥茧般散逸剥离。 —————— 哗啦。 一瓶矿泉水直接泼到了萧楠的脸上。 他恍惚的抹了抹把脸，才看清往他脸上泼水的是三个满脸坏笑的男生，没错，穿着非常现代时髦的男生！ “你算什么东西！死瘸子！给你个好脸色你蹬鼻子上脸是么？你知道我爸是谁吗？知道我妈是谁吗？”泼他水的男生忽然又推了他一把，使得萧楠连同整个整个轮椅都猛地往走廊的墙壁上撞去，最后轮椅倾倒，他也跟着掉落在地。 残肢重重的砸在地上，痛的他脸色苍白。然而他对这种情形却依旧感到很懵，怎么回事？ 自己死了么？又穿越回现代了？ 不对！ 不对！ 如果自己穿越回了现代…… 他努力抬起头，看着那几个陌生的男生，这些人顶多十七八岁，好似是学生，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谁，陌生的人际关系，陌生的场所，这和以前返回现代时的状况都太不一样了！ 这几个男生随即开始踢打他，在殴打中，萧楠努力去观察四周的状况，只能看到这里貌似是某个楼道之中，黑漆漆的，楼道的尽头…… 竟然是一个漩涡？！ 他没有看错，确实是一个漩涡，不仅如此，就连这些男生的脸也逐渐扭曲起来，成了一个又一个漩涡。 现在萧楠明白了，自己是在做梦。 他做了一个自己被学生霸凌的梦。 并且怎么都醒不来。 就算在梦中感受到了挨打的痛感，却依旧醒不了，在梦中弄疼自己就能醒这一招根本不管用。 就这样，挨了结结实实的一顿梦中胖揍后，那几个人冲着萧楠身上吐了痰，大概是打累了，才舍得罢手。 为首的小子很横的说：“告诉你，记住了，我爹是肖敬荣，这个地区最大的首富，黑白两道通吃！老子就算是杀了人放了火，我爹都能把我捞出来！搞你一个臭教书匠不要太简单！你给我听好！何嘉琦是我的女人！我要定了！你再敢阻挠，老子下次就弄死你！死瘸子！” 说罢又冲着萧楠的腿狠狠踢了几下。 何嘉琦又是谁？萧楠觉得脑子越发混乱。 他现在只想快点醒过来，快点……快点…… 他在剧痛中躺在地上，听着那群痞子远去的脚步声，由于被打得太厉害，他的意识又模糊了…… 这一次，他庆幸自己终于回到了现实。 起码他面对的不是痛打自己的痞子学生，而是苗枫了。 “苗枫……”他声音嘶哑道。 “你昏迷了一会儿。”苗枫轻轻帮他擦着脸，“我帮你处理好了腿上的伤，你对自己太狠了，把自己掐的血肉模糊的。” “是我……太……不……”萧楠还想说什么，苗枫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够努力了，如果不是你，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好好休息下，保存体力。” 萧楠微微转头，看见自己躺在卧铺上，还在那个楼顶的宴会厅里，只是厅里一片狼藉，他们所处的地方应该是特意收拾出来比较平整的角落了。 蛊虫浪潮，已经退去了。 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麟翼竟然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模样，现在正在一旁摆弄火堆。 “主人，您能醒来太好了。”麟翼欣慰道。 “我睡了多久？发生了什么？点火不会引来蛊虫么？”萧楠停了一会儿，说话总算是利索了。 “蛊虫浪潮都汇聚到了那个广场后，空气中就没有那种狂乱的气味了。”麟翼道，“我也因此恢复了正常。更奇怪的是，所有的蛊虫都停止了行动。我们之前已经试验过了，就算是生火也没事。” “停止了行动？这是什么意思？”萧楠讶道，“能不能扶我起来，让我看看？” “你想看也无妨。”苗枫道。 其实整个房间的门窗墙壁都等同没有了，被蛊虫浪潮侵袭过后，这些结构七零八落。苗枫稍微扶起萧楠，就可以让他看见外面远处的情形。 因为那情况并不需要视力多好，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多么诡异了—— 所有的蛊虫，竟然包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悬浮在城镇之上！ 那规模，像是一颗巨大的陨石！ 在蛊球之下，白骨巨人也偃旗息鼓，停止了活动。 因为此时，天色已经发亮，拂晓时分到了。 第六天就在这样惊魂一夜中度过了。 正会之时，第七天， 到了。 341 山市之夜：新的金像 白昼终于到来了。 但和黑夜也差不多。 首先，天气本来就很阴沉，日光透过浓浓的云层，只是让四周稍微明亮了一些， 其次，天光几乎完全被那个巨大的蛊球遮挡了。 按照那蛊球的体积，估计砸下来这个山谷一切都会被夷为平地。 萧楠吃了点粥，据说这些食材被封在缸里，才躲过了蛊群的侵袭。 而他的双腿则缠满了绷带，现在幻肢痛倒是平息了，残肢却火辣辣的疼着。 “要逃走么？主人，现在走还来得及。”麟翼看着此时的情形道，经历了昨晚一夜的时间，麟翼似乎也对脑蛊免疫了，就算望向脑蛊的方向，对他也没什么影响。不知道是不是随着一切蛊虫陷入了沉眠，脑蛊的功能也停摆了。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坚持。”萧楠道，“这是和蛊的最后决战了。麟翼，其实，我希望你能逃出去。” “不，主人不走，我也绝对不会走的。”麟翼单膝跪下来道，“我想要跟着您，才一路追到了这里。我是您的狗，永远都是。主人，我有个主意，我们为什么不趁着白天那些怪物静止的时候，一举摧毁它们呢？” “它们既然静止不动，肯定有所防范。我们没必要做没必要的徒劳损耗。这是我们和蛊的拉锯战，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意志力的决斗。蛊想要聚集起来，一举突破树海伏羲的封印。 它们为了这个目的，也算是倾巢出动了。如果他们成功了，那么我们面临的未来，必然又是新一个末世。” “这种事非您做不可么？也太折磨人了吧！”麟翼不满道。 “和你一样，这也是我发下的宏愿，我选择的道路。”萧楠道。 “您才是真正的圣人！而您选择的道路，是世上最艰辛困苦的痛苦之路。”麟翼叹息道，“但我并不畏惧，也不后悔追随您。” 萧楠笑了笑，曾经，他也为自己的这个选择痛苦过，但是现在，心情却已然平静。 这时，去搜集了一下物资的苗枫才刚刚回来。他嘱咐麟翼和自己一起，去修缮和整理下这个门窗破碎的宴会厅，起码让这里不至于四面漏风，这样伤病交加的萧楠也能舒服点。 看着他们劳作，萧楠躺在地铺上道：“你们不用太麻烦了，我们又不会在这里久住。” “你老实躺着吧！不要指手画脚的。”苗枫道。虽然他们避开了昨晚的蛊虫浪潮，实际上蛊虫散发的毒瘴对人还是有一定影响的，苗枫和麟翼的身体机能很强大，这种毒瘴对他们的影响很小，但萧楠身体太弱，在昏迷中时一度出现了中毒垂危的情况，几乎就要毒发身亡了，苗枫差点就以为萧楠又要从他眼前消失。 但，萧楠终究挺了过来，这也是为什么萧楠一醒来就觉得自己很虚弱的缘故。 虽然他在萧楠离开后立刻就去寻找物资，把萧楠丢给麟翼照顾，那只是因为他险些无法掩盖自己看到萧楠醒转时汹涌升起的情感。 就算他知道萧楠会在未来的某时某刻重生。 这股强烈情感很复杂，很难描述到底包括哪些情绪，但他知道，萧楠醒来的那一刻，他感到更多的，是欣慰和高兴。 在翻修门窗时，麟翼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木料不太够，我去拆点其他地方的门板补过来。”他说罢就去楼下了。 本来萧楠以为麟翼只是去拿点建筑材料过来，并没有当回事，而苗枫则继续做他手头的活儿。 可谁知过了足足大半天，麟翼都没有回来。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苗枫嘟囔道，他站起身，率先背上了自己的骨刀。 虽然他嘴上说得看起来无所谓，其实他已经猜到了，麟翼说不定碰到了什么不测。 他看了看萧楠，由于太虚弱，萧楠已经又睡着了，只是这一次，他的脸色好了不少，应该只是因为疲惫而入睡。 他不想太惊扰萧楠，就走过去给他拨了拨身边的火堆，又给他掖了掖被子，才转身来到栏杆处查看。 当他往下看的时候，眼睛倏然瞪大。 因为麟翼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就站在楼下的院子里，但却一动不动，因为—————— 麟翼竟然也变成了一尊金像！！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而看麟翼最后露出的表情，和婉月变成金像时一般骇然！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苗枫立刻退回到了屋里，守在了萧楠的身边。 萧楠睡得很沉，鼻息绵长，丝毫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这时，明明应该是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竟然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竟然有人在上楼！ 这怎么可能，麟翼已经变成了金像，这镇子里不可能有其他活人——除非？ 又是那个鬼女童么？麟翼明明知道鬼女童的事情，却还着了鬼女童的道儿，难道鬼女童又有了什么新的花招？ 不，这脚步声完全不像是小孩子，倒像是成年男子一样沉重。 婉月写下的字句再次在苗枫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为何她要写远离伏羲呢？ 难道——？ 就在苗枫思索时，那个上楼的男子已经来到了五楼，渐渐朝着宴客厅这边走来了！ 终于，男子的身形映入苗枫的眼睛。 在苗枫看清男子的相貌时，尽管只有侧脸，他也立刻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婉月写的字，一切都明白了！ 因为—————— 他果断的抽出骨刀，深深刺入萧楠身边的地板里！ 起码，这把骨刀，能够代替自己， 守护萧楠。 ———————— 萧楠终于又从一觉里醒来，由于身体太过疲惫，便觉得非常困顿，眼皮好似有千斤重，他就忍不住打了瞌睡。 这一觉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大概是保持着一个姿势太久了，他觉得浑身酸痛，努力动了动肩膀后，他闭着眼轻轻叫了一声：“苗枫……” 但是并没有人回应他，麟翼也不做声。 几秒钟后，他才发觉不对，便睁开了眼睛。 首先他看到的是插在自己身侧的骨刀，心中不禁抱怨苗枫怎么把刀插在这里，但，他忽然瞥见了挡在自己面前、背对着自己单膝落地的苗枫。 苗枫似乎是维持着保护着他的姿势，双手张开，就那样—— 变成了金像！！！！！ 萧楠瞬间就清醒了！ 他简直是睚眦欲裂！ 该死！ 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现在外面的天色明明还是白天！ 为什么连苗枫都变成了金像？！ 那麟翼一定也难逃毒手了！ 现在他身边的人都已经变成了金像，而他是个毫无行动能力的残疾人，到底要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萧楠此时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终于…… 又变成了他一个人，而他甚至连唯一能动弹的左腿的都没了。 这也许是另类意义上的作茧自缚了。 他不能气馁。 他要冷静沉着，还不是彻底释放伏羲之力的时候。 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能功亏一篑。 他握住骨刀的刀刃勉力坐起来，苗枫很贴心，之前甚至准备了一个木凳让浑身酸软无力的他可以依靠着坐着，他趴在木凳上，闭目仔细思考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婉月写下的字句，接二连三变成了金像的苗枫和麟翼。 这一切的一切…… 终于，萧楠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觉察到了，有个男人缓缓踱步到了自己的面前，并在自己跟前盘腿坐下。 当他睁开眼时，正好和这个男子四目相对。 现在，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婉月会写出那样的字眼。 因为他眼前的这个男子。 就是—— “伏羲”。 342 山市之夜：拟态 伏羲应该是以自己喜爱的容貌创造了舜，在舜诞生之前的远古时代，伏羲就以和舜相似的容貌在人间活动了。 比如他在树渊底部看到的伏羲头颅，就是这种相貌，而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更是有着和舜以及伏羲极为相似的面容。 只是，他肯定是冒牌货。 现在，就能理解为什么婉月会把“伏羲”写成“伏兮”，因为这个人并非是真正的伏羲。 这也是婉月想要传达的预警。 他是什么人？ 为何能把人变成金像？ 萧楠的脑子开始不断的思考。 唯一得到的结论只有—— 这个和伏羲相似的男子，其实是一种高度拟态的蛊。 拟态蛊，可以化为世间万物，但是却把拟态伏羲作为自己的终极使命，试图去解析，甚至模拟伏羲的能力。 也因为拟态伏羲太过成功，甚至模拟了伏羲改变物质的能力，导致它反而和蛊群格格不入，因为伏羲之力是蛊群的克星，这也是为什么这拟态蛊没有加入到蛊虫的集合里去的原因。 但，作为蛊市的守卫，他一定早就开始在山市里游走，并追踪到了婉月。 拟态蛊已经靠着自己拟态成伏羲的能力，把苗枫，婉月，麟翼都变成了金像。 但他对自己还无可奈何，他拟态的能力毕竟有限。 萧楠只是望着拟态伏羲的眼睛，和他对视着。 蛊是进化极其恐怖的怪物，疯狂进化，数百年就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而拟态蛊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竟然把终极生物伏羲当做自己的拟态使命。 可这种拟态，无疑是危险的。 伏羲，是比蛊还要恐怖亿万倍的东西。 如果不能知晓伏羲的恐怖性，就绝对无法理解伏羲的能量和真实。 这也是为什么萧楠抵死也不愿意轻易释放太过量的伏羲之力的缘故。 如果试图拟态伏羲的能量，那必然会遭到伏羲的蛊惑。 沉迷于拟态伏羲的生物，到最后，也会被伏羲之力所蛊惑，同族赋予他的使命在真正伏羲之力的蛊惑面前，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想要成为我么？想要成为真正伏羲的代言人么？仅仅是模拟了伏羲，恐怕都逃不过伏羲魔力的吸引，”萧楠在凝视着他的过程中，微微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 拟态蛊也抬起了一只手。 两人的掌心逐渐靠近，最后合在了一起。 萧楠感觉到他的手心似乎生出了吸盘一样的物件，紧紧贴着自己的手掌，与此同时，拟态蛊的眼中和手臂经络里，竟然发出了蓝色的微光。 为了克服伏羲之力的桎梏，蛊做出了各种尝试，拟态蛊就是它们的尝试方向之一，但是一旦成了拟态蛊，似乎也无法保持蛊的特性，甚至有可能被伏羲的魔力吞噬自我，迄今为止，也只有这一只拟态蛊成功的拟态了伏羲。 萧楠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以上的讯息，他意识到，拟态蛊可以通过生物电流的方式，进行某种精神上的摄取和输出，他现在能看到拟态蛊的信息，也标志着拟态蛊能看到自己的意识和记忆。 “我的记忆不值一提，但是你若是被伏羲所吸引，那就尽情的窥视吧。”萧楠道，“我会把所有的一切知识，都展示给你看。 我会‘关掉’这个名为‘萧楠’的自我，让你尽情的，吮，吸伏羲的记忆。” 说罢，萧楠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头无力的耷拉下来，身体好似失去了支撑，而他的手却依旧被拟态蛊抓着。 “萧楠”的人格，暂时关闭了。 这种状况持续了大概有十分钟。 拟态蛊的脸上，渐渐冒出了青筋，他的表情从错愕变得恐惧，他忽然开始抗拒和萧楠的连接。 他甩开萧楠的手，导致萧楠重重的侧躺在一边，而拟态蛊的眼珠不断的晃动，两只眼珠抖动的频率甚至都不对调了。 涎液从他的嘴角不断的流出，他的力量开始失控，他身边的一切物体都在金箔化，甚至包括萧楠的手臂，萧楠从指间开始缓慢的变成了金子，这种“金化”越发扩散，很快半个楼房都金化了。 而拟态蛊则在爆发出尖锐的吼叫和嘶鸣，他抱着自己的头颅，用手不断的破坏自己的脑袋，试图把那些伏羲传过来的“伏羲记忆”扔出去。 他甚至再次握住萧楠的手，可是金像的手握住已经毫无反应了。萧楠已经彻底变成了冷冰冰的死物。 拟态蛊尖叫着抱着头窜出房间，从栏杆上跌落了下去，他的脑袋直接着地，摔得变了形，里面拟态而成的脑子崩散了一地。 原来到了最后，他竟然是被伏羲的记忆活活给吓死了！ 伏羲到底有过怎样的记忆，连蛊也给活活吓死？ 估计除了拟态蛊，谁也不得而知了。 随着拟态蛊的自杀，拟态蛊模拟出来的伪造伏羲之力也开始渐渐的退化了，金像化的人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萧楠终于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能再次呼吸了。 他只觉得身体酸痛无比，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板上。 到底伏羲的记忆里有什么，他也不知道，其实他甚至不敢深究伏羲过往的记忆，方才也只是一时的险棋，因为放弃萧楠的人格，就表示着萧楠的人格差一点要回归伏羲之海归零了。 如果再慢一点，那么“萧楠”这个人格将会荡然无存！ 看起来他只是好似昏迷了一会儿，其实在他经历过的冒险里，这一次可谓是最为凶险的一次。 萧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这时，苗枫熟悉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楠只是笑了笑，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了。 苗枫也恢复了正常，那么，其他两人也会回来了吧？ ———— 从金像装状态中恢复的婉月惊讶的听完麟翼讲述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更加心疼于萧楠这次竟然又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在婉月的帮忙下，苗枫终于搜集到了更多的物资，修复房间的进度也加快了。 麟翼用药膏给萧楠的腿伤换了药，那药膏很清凉，涂上去效果不错，萧楠不仅道：“这是哪里弄来的药膏？” “从男昌馆那条街的店铺里找到的，貌似是提供给小官的特效药。”苗枫道，“我想也可以作为伤药用。” “…………”萧楠一时无语。 拟态蛊自杀后，它的尸体产生了神奇的变化，这一次真正黄金化的竟然是它本身，连他飞溅出的脑浆都固化成了黄金。这也说明，他拟态的力量最后产生了暴走，反噬了自己。 三人终于做了顿像样的饭吃，因为婉月来了，麟翼也变成了人，这两人都是厨艺高手。 萧楠也产生了自己终于活过来的感触。 不仅如此，婉月还带着麟翼在城中的角落里找到了她偷偷带进来的物资，有夜间照明用的电筒，还有枪械，甚至还有用来盛放萧楠的那个竹筐。 只是这种情况，恐怕枪械起不到多少作用。 但婉月还带来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 原来她在未来的三个月，联络上了未来的树渊组织后，甚至在被萧楠穿送过来的库房里储存了一些厉害的东西。 她在山市活动的那两天，就把这些装备安置在了山市周边的一些角落。 这些装备就是 烈性定时炸弹。 听到婉月说出这几个字后，萧楠惊讶得差点端不住手里的茶杯。 “你带了炸弹过来？！”萧楠惊呼。 “嗯，我还没有布置完，在知道了中心广场的情况后，我想我们可以趁着天黑前，把剩下的炸药都安放在那。我安置的定时炸弹都很隐蔽，性能也很卓越，就算经历了蛊虫浪潮也没有被触发，而主控器在我这里。”婉月道。 萧楠忽然感到，婉月简直等同于一支特种兵队伍啊！ 而这种具体的“军事行动”，萧楠完全就是门外汉了，于是他只能躺在那，看着其他三人进行合计，然后婉月和麟翼就带着设备出发了。 其实苗枫也完全不懂这些，就是在一边不懂装懂的听着罢了。 不到一小时，婉月和麟翼就回来了，并告知了萧楠在那个广场的状况。 广场上一切都是死寂的，白骨巨人和巨大蛊星一动不动，好似时间凝固。 不仅如此，就算是触碰那个巨人，它也没有任何动静。就连原本应该极为柔软的脑蛊也变成了石头一般的状态。 当初脑蛊对苗枫产生的种种蛊惑，此时竟然荡然无存。 但是，这些巨物同样也坚固无比，无法撼动分毫，悬浮在半空中的蛊星，更是不知道什么原理能够牢牢的挂在空中纹丝不动。 做完这一切后，几人再度汇合，等待萧楠的指示。 而萧楠的口令，就是继续等待。 在经历了这无比漫长的一天之后，还有数十分钟，夜幕就要降临了。 苗枫熄灭了火堆，以免在黑夜中引起活化的蛊的瞩目。 “据我打探到的消息，匪王的据点其实就在山市的附近，按照习俗，今夜他就会进入山市。”婉月道，“而在他来这里之前，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手下都投入了山市来享乐。冥殿就是他在这山市里下榻的地点，但整个山市并没有名为‘冥殿’的地点。 他到来的这一夜，也被叫做狂祭。” “匪王，也许就是蛊的首领。”麟翼道。 “或者他也只是个被蛊操纵的首领。”萧楠已经坐上了轮椅，为了更好的观察外面的状况。 终于，整个城市都陷入了黑暗。 黑夜彻底降临了。 随着一阵类似耳鸣的奇异声音发出，远处的白骨巨人，终于再次开始活动了！ 343 山市之夜：食材 何嘉琦早上醒来时，就看见手机短信和微信里铺天盖地的推送着所谓“千年日蚀”的广告。 据说，今天是千年一遇的日蚀之日，但是对她来说，她可没多少闲心去关心这些。 三年前父母因为车祸而去世后，她就不得不一个人独自生活。 父母的遗产根据他们生前写下的遗嘱，全都给了比她小一岁的弟弟，而这个弟弟如今在国外上学，还需要她拼命打工来供养。 何嘉琦一边上学，一边要利用一切剩余时间给弟弟攒生活费，忙得晕头转向。 这都怪明明是工薪阶层、却极端重男轻女的父母非要溺爱弟弟，不仅早早就把房子写到了弟弟的名下，还砸锅卖铁拼尽一切供弟弟出国读书，而她却不得不放弃了已经考上的院校，去了一个当地的普通高校，为的就是节省上学成本，一切目的，都是为了供养弟弟。 而弟弟却在海外不知道在做什么，每个月的花销惊人，现在靠父母的存款也快见底了，尽管何嘉琦拼命工作，却依旧填不满弟弟这个无底洞。 催促她打钱的电话不断的打过来。 而另一边，她还遭受校园混混的骚扰，一个姓肖的恶霸少爷看上了容貌姣好的何嘉琦，不断对她伸出咸猪手，富有正义感的老师出来主持公道也被对方给打成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由于这恶霸家里有权有势，她现在甚至走投无路了。 于是她不得不把课业也停了，暂时躲了起来。 即使如此，为了赚钱，她还是要去打工。 新的工作是在一家餐厅做服务生，为了省钱，她早早就要出门，步行很长一段路到达工作地点。 然而刚出门没多久，她就发觉自己被尾随了，尾随她的人，正是那个对她有着病态兴趣的肖少！ 她只是因为在教室里被肖少咸猪手，怒而扇了那个混蛋一巴掌，从此这个变，态就缠着她不放，发誓一定要驯服她！ 她不知道所谓的“驯服”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一旦落到了肖少手里，自己肯定会生不如死！ 眼看肖少开着他的天价摩托车越来越近，何嘉琦开始拼命奔跑。 不知道是因为日蚀，亦或是阴天，天色极为昏暗，而路灯也一闪一闪的，导致前路看起来一片漆黑迷茫，寂静的街道上只有摩托车引擎的声音，甚至没有第三个路人。 何嘉琦就算再拼命奔跑，也依旧不是摩托车速度的对手，在摩托车一瞬间超越她身边时，她感到自己的后脑勺被重物重重击中，随即倒在了地上。 她的力气瞬间失去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脱离自己的身体，血从她被敲变形的后脑勺不断冒出，脑浆都崩裂了。 戴着头盔的肖少下了车，来到她面前摘下了头盔，只见他扛着金属棒球棍，对着她的尸体吐了几口口，水。并狠狠踹了她几脚。 “狗x！见人！老子只是不爽你敢打老子！从小到大，天王老子都不敢动老子一根汗毛！你真以为老子看上你这xx！老子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不已。 我的命，就这样结束了。 何嘉琦最后一丝意识无力的呐喊着，但是并没有人听得到了…… 但是，她终究没有彻底“死”成。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古代屋子的天花板。 吵吵闹闹的声音伴随着扔到她脸上的鞋子同时响起—— “死丫头！懒鬼！还睡什么睡！还不快点起来梳洗！今天是你妹妹大喜的日子！”一个肥胖而凶恶的中年女子劈头盖脸就对着她一顿打骂，把她从床上强行扯下来。 何嘉琦完全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只能按照这女人所说的赶紧去穿衣服，可是她的衣服竟然都是清朝末期那种！好像还珠格格里的女子穿的一样！！ 这时候，看看四周的情形，古代的建筑，古代的房间，古代的穿着，她才恍然明白！！ 自己！！！ 穿！越！了！时！空！ 就像她在小说里看到的那样！！ 而且还穿越成了即将陪嫁的丫头！ “你个懒鬼！怎么笨手笨脚！哎呀！没空跟你瞎扯淡了！嘉美！嘉美！我的好女儿！你快点梳妆啊！萧家的接亲队伍马上就要来了！”肥胖女人骂完了何嘉琦，忽然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然而不到几分钟，对面屋里就传来了肥胖女人惊天的哭声。懵比的何嘉琦连忙过去查看，只见在堂屋另一边那个闺房里，一个年轻女子竟然挂在了房梁上！悬梁自尽了！ “嘉美！嘉美！你怎么说上吊就上吊了！呜呜呜呜……娘只是不让你和那个穷小子在一起，给你找了个好人家，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现在马上萧家的迎亲队伍就要来了，你可叫娘怎么活啊！”肥胖女人口口声声在哭女儿，但是听不出多少悲伤，反而都是在担心得罪那个“萧家”。 这时，她忽然瞥见了站在门口的何嘉琦，便指着她道：“你！快点！把嘉美放下来！你穿上她的喜服！就说你是嘉美！不然我撕烂你的脸！如果你进了萧家说漏了嘴，你这条命就没了！知道么！ 快点！快代替嘉美穿好衣服！” 原来，她竟然要何嘉琦代替那个死去的小姐去成亲！ 这和狗血言情小说里如出一辙的情节让何嘉琦目瞪口呆！ 天啊，这算是狗屎运吗！ 自己……真的要开始一场……古代大冒险了吗？！ 总之，也不知道那个胖女人到底把嘉美的尸体藏在了哪里，何嘉琦匆忙穿好了复杂的古代式样的喜服，但是头发她实在不会梳，只能随随便便盖上红盖头在那等着。 她到底要嫁给谁？ 现在到底是什么时代？是清朝哪个皇帝在位啊？ 很快，肥胖女人打开自己的院门，让亲朋好友都过来贺喜，何嘉琦在里屋听到七姑八大姨的议论，说什么“嫁到萧家好福气”“可惜嫁的是那个残废十三少”之类的话语。她的心越发下沉。 她作为一个普通的现代人，穿越到了过去，但是却是无权无势的小女子，能做得了什么呢？ —————————— 一入了夜，蛊星就散发出不祥的红色荧光，使得整个城镇都笼罩在妖异的血色红光之中。 白骨巨人举起手臂，依旧不断的捶打着祠堂的屋顶，好似在打桩似的。 终于，在它持续敲打了两个小时后，祠堂的屋顶彻底没入地面之下，它终于停止了动作。 但噪音并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发出。因为，一座庞大的石头宫殿，竟然在镇子的远处缓缓从地下升起了！ 那个祠堂，竟然是一种“开关按键”！ 石头宫殿的样式极其简单，像是祠堂放大了无数倍，由许多巨大的石柱装点着，乍一看还有点像是古罗马的建筑。 而这深藏在地下的宫殿，就是所谓的“冥殿”！ 随着冥殿的升起，蛊星的光辉更加刺目，光芒从蛊星的缝隙里迸发出，好似内里在孕育着什么，光芒像是人的心跳声，在有节奏的闪烁着。 萧楠看着这奇观道：“所谓的蛊王，就是所有的蛊共同孕育出来的、集合所有蛊之能力的超级蛊。而主导这一切的，调配所有蛊的，就是蛊后了。” 苗枫道：“你说得没错，我能看到那个鬼女童现在就站在脑蛊之上。” “说她是女童已经不确切了，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女子的体型了，而且她的肚脐还有脐带和那个巨大的球体相连着。”婉月道。 “……看来，蛊星之内果然在孕育着什么，蛊母已经和它相连了。”萧楠道，“而那座宫殿，就是为了迎接即将出生的蛊王准备的。但是，宫殿里又有什么呢？” “也许就像是其他的鸟兽昆虫，宫殿里也许盛放着什么足以让新出生的幼蛊补充养分的东西。”苗枫道。 “大量的地脉之力么？”萧楠道，“所以地脉之力才会在这个时间段内，衰竭得如此迅速，而并非完全是人类过度开发的缘故。” “我认为倒是未必，因为地脉之力内蕴含着伏羲之力，伏羲之力对于蛊是一种剧毒，那神殿里的东西，不一定是地脉之力。” “那会是什么呢……除非……”萧楠忽然睁大了眼睛，因为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能让蛊迅速补充养分，只有—— 人类的生体能量！ 也就是精魄！ 这也是为什么大量的人类被蛊所集中的缘故！ 蛊肯定掌握了某种技术，来储存转瞬即逝的精魄！ 果然，在这场“孕育”仪式进行的同时，神殿里亦传出了某种生物的鸣叫声。 一只身形巨大的白色蛊虫，缓缓从神殿中爬出，它的体型足以盛满整座山一样高的神殿，并且散发着剧烈的白光。 从外表上看，纯白色的蛊虫和蚕没什么两样，但它好似是只有一层皮包裹的光能，发出的光那么耀眼。 “蛊虫中同样有的种类进化成了储存人类精魄的形态，它可能放弃了蛊的其他所有能力，只进化了储备能力，被深深藏在地下，用来储存千百年来蛊虫夺取的精魄。简直就像是蛊虫群的‘电池’。”萧楠道，“看来，它就是蛊王诞生后的‘食材’了。” 由于还很无力虚脱，他只能倚靠着轮椅的扶手说话。 “这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你先歇一歇吧。”苗枫道。 “是啊，十三少，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婉月道。 萧楠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好，只能点点头，让他们把自己又抬回了卧铺上。 —————— 萧城。 最近萧城又有一件大新闻。 大老爷不知道何时回到了萧家，竟然传出了自己要退隐养病的消息。而在他退隐之前，为了冲喜，便下令在全城选择适婚年龄的年轻女子，为自己所有的子嗣婚配，不管子嗣之前到底有没有婚配，就算已经有了正室的，也要重新纳妾。 这对于一些人家来说，觉得是机遇。而另外一些人家则觉得是灾难。 因为进了萧家的后院，就跟进了宫一样，福祸难测，混的好的，全家发达。混得不好的，分分钟掉脑袋。 所以这场冲喜大婚，搞得就跟民间选妃似的隆重。 早已没落的何家，如今只剩下一个继母带着两个女儿，这继母鬼迷心窍，自然想让自己女儿进入萧家为自己提高地位，带来好处，于是给两个女儿都报了名。 因为她的两个女儿一个是已死的夫君和前妻所生，一个是自己生的，她就希望嫁入萧家的是自己的女儿嘉美。 没想到，这次选亲不看家世，只看女子的品质，她的女儿好死不死就被选中了，她喜出望外，而早已和情郎私定终身的嘉美，一气之下上吊死了。 于是就有开头的那一幕。 意识穿越到了民国时代的何嘉琦，竟然真的“附身”在了同名同姓的女子身上，并作为嘉美的替代品，被萧家派来的花轿接走了。 而她被许配给的对象，就是还在外地“出差”的十三少——萧楠。 对于何嘉琦来说，她感到自己简直成了小说里的穿越女主，即将进入豪门世家，甚至已经在心里回想自己看过的小说里的一切情节，准备战战兢兢的做好一个合格的“穿越者”，在新的人生里发光发热了。 然而，她还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是如同魔窟一般的萧家大宅。 344 山市之夜：激战 萧楠躺在卧铺上静静的闭目养神着，等候着和蛊最终决战时刻的到来。 然而就在他们等候的时候，那早已化为黄金的拟态蛊，竟然微微的动了动手指，似乎它也感应到了蛊王即将诞生，而释放出了自己最后的能量。 霎时，只见它的胸口骤然裂开，内里还未完全黄金化的组织开始自燃，在燃烧自我的瞬间，它骤然化作了直冲云霄的光柱，终于彻底连渣滓都不剩下了。 这道光柱立刻引起了远处蛊群的注意，蛊母将目光转向了这边，而那巨大的白骨聚集而成的巨人，也随即迈动了它的步伐，带着冲天的腥臭味儿，朝着萧楠所在的高楼一步步迈进了！ 它每走一步，大地都震颤，由于他直线走来，导致更多的建筑被直接踩碎。 婉月见状，立刻启动了早已安置在这巨人身上的烈性炸弹，巨人的周身随即爆出多出火光，爆炸声不绝于耳！铸成它身体的白骨也纷纷崩散—— 但一波爆炸下来，却并不能完全摧毁它！它聚合得如此牢靠！以至于能炸飞一幢摩天大楼的炸弹剂量，也只是炸断了它一只手臂罢了！ 眼看白骨巨人越来越靠近，组成它“头部”的脑蛊集合物骤然开始活化了！ 所有的脑蛊忽然同时开始震颤，爆发出了强劲的“脑蛊之波”，通体都因此迸发出了电流一般的火花，剧烈的脑波传遍了山谷—— 婉月和苗枫等人立刻捂住了耳朵，身形因为遭受到了脑波的侵袭而纷纷站立不稳，双眼不停颤动，似乎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幻想之中。 这种危急的时刻，萧楠挣扎着坐起来，他摸出婉月交给他用来防身的锋利匕首，一把割下了自己的长发。 在他松开手的刹那，长发立刻化作了足以铺满整个房间的数量，并缠住了苗枫，婉月和麟翼。 与此同时，这铺满了全屋，犹如巨大幔布的发海，逐渐开始黄金化了——被金色发丝缠住的三人，竟然逐渐恢复了清醒。 婉月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以萧楠的长发作为手绳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苗枫和麟翼也立刻照做，萧楠的长发果然蕴含着伏羲之力，可以抵御脑蛊的侵袭！ 这时，婉月看着外面的白骨巨人因为忙着散发脑波，而停止了行动，她看着满屋的金发，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于是道：“苗枫！麟翼！你们帮我！我要利用这些长发！” 于是三人立刻用这些长发开始编绳，三人动作很快，很快就编织出了一条数米长，有麻绳那么粗的金发绳子，那些未被编织的发丝，则很快消失在了空气中。 “开战吧。”萧楠终于下达了指令。 苗枫抽出了骨刀，而婉月则双手持着发绳。两人对视一眼后，率先跃出了楼阁，冲向巨人所在的地方。 以他们的身手，迅速攀上巨人的身躯并非难事，只是一接近巨人的身躯，巨人身上的骸骨就组合成无数骨爪，拼命去拉扯他们，像是索命的地狱群魔。 婉月见状，以发绳作为鞭子，狠狠卷住巨人的手臂，借力将自己甩向高空的同时，也拉着苗枫的手臂，像是双人高空杂技般，把他抛到了更高的位置。 这时，脑蛊才意识到他们根本不受脑波的影响，只得操纵巨人身躯进行反击—— 在巨人挥动巨臂的同时，骨刃和发鞭双管齐下！ 在婉月以发辫拼命止住巨臂的刹那，苗枫一刀从脑蛊集合体上斩过，随着大量脑蛊体，液的喷出，巨人的动作立刻减缓了！ 但是这还不是结束！ 脑蛊虽然被砍爆，巨人的身体却没有失去活性！ 他胸口的骨骼集合物骤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在那裂缝的里面，竟然是一张长满了獠牙的血盆大口，有光亮在内里闪烁，并且不断增强！！ “它要喷出什么了！！！不能让它对准楼阁！！”婉月站在白骨巨人的肩头喝道。 “让它翻个！！”苗枫一跃而起，已经从巨人另一边的肩膀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婉月手中的发鞭——发鞭的另一头还在深深绞缠在巨人的右臂上！ “拉偏它！”随着苗枫大喝一声，婉月也爆发出了一声怒吼，两人用尽所有的力气拼命拉拽发绳，并朝着地面上跃去，好似在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拔河！ 猛烈强劲的力道，使得两人紧抓着发绳的虎口都被勒得鲜血淋漓，即使如此，他们依旧不敢放松分毫。 在他们的巨大的力量作用下，巨人竟然真的被拖动了！！ 眼看巨人的身体逐渐朝着侧后倾斜倒去，它胸口的“光炮”也瞬间轰然射出了！ 烈光喷出，强劲的后坐力使得巨人彻底摔倒在地，在巨大的倒地声中激起了万丈烟尘。 而它的右臂终于也被发鞭勒断，使得苗枫和婉月也因为骤然失去另一头的牵引力度而向后重重跌倒，搞得灰头土脸。 意料之外的是，巨人的光炮由于被两人一搅合，竟然足足调转了快一百八十度，将那只纯白色的巨蛊打爆了！！而这光炮的威力，甚至把其后的数座大山都打出了一个超大的大洞！！ 一时间，巨蛊体内融合的大量精魄尽数散逸，使得山市在红光笼罩中，又增添了堪比日光的金色豪光，就像是最璀璨的烟花一般！炸裂了！ 这状况使得悬停在半空的蛊母发出了尖利的怒吼声，眼看着释放出了一记光炮后的无头白骨巨人似乎再也没有余力再战，好似释放完了自己所有的能量，逐渐开始散架了。 暴怒的蛊母怒不可遏！ 只见她的后背迸发出无数的透明细线，连同她的长发一起，瞬间城镇的四面八方都好似遭到了机枪扫射般，被这可以蔓延无尽长度的丝线射穿。 丝线甚至射入了萧楠所在的楼阁内，幸好麟翼及时伏地，以及萧楠本来就躺在地上，才没有被射中， 即使如此，房间也纵，横交错着发丝一般细、绷得很紧的蛊母丝线。 然而这还只是第一波攻击，这些丝线旋即随着蛊母的怪异能力而产生高速震颤，并缓慢移动着，由于丝线的高速震颤，竟然拥有了激光刀般的锋利，碰着点东西就能切成两半！ 眼看夺命丝线不断朝着萧楠所在的地方收拢，整个楼阁由于灌满了丝线，也开始不断倾倒，马上就要倒塌之时，苗枫和婉月及时赶到！ 苗枫的骨刀竟然能够斩断这些细不可见的丝线，在楼阁由于丝线轰然崩塌之际，两人冲入楼阁，在刹那间捞出了萧楠！ 然而好不容易用骨刀开出了一些空隙，可供他们立足，仿佛确认了目标所在地一般，蛊母竟然操纵所有丝线全部朝着四人所在地高速聚拢！ 密集的丝线，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半透明大网，朝着众人倾泻而下！ 危急时刻，苗枫双眼迸发出艳金之彩，竟然冲着还未落下的丝网迎面冲去，而他所做的不是劈砍丝线，而是直接抛出了骨刀，并用手去扯那些丝线！！ 那些丝线都有切金断玉的锋利度，他竟然徒手去抓！当真是不是要命了！ 然而双眸发出金色流光的苗枫显然身体机能在此刻产生异变，当他握住丝线时，丝线也不过只能在他手臂上切开一些细小的伤口罢了，而在他被切开的皮肤之下，隐约还有金色的流光透出！ 他竟然仗着自己瞬间得到的这份异能，开始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纺锤”，不停去抓握和纠，缠所有席卷而来的丝线，最终，虽然为萧楠等人挡下了所有的丝线，但是他整个人也如同被蛛丝裹着的猎物，被牢牢固定在半空中，包括他抛出的那把骨刀。 这些丝线如同无数锋利的尖刀，就算只能造成细小的伤口，却在不断磨锉苗枫的身躯。 苗枫的衣服早已被切成了万千碎片，荡然无存，细小的伤口也在不断扩大，但是从伤口流出的并非是血，而是金色熔岩般的液体！ 这些金色“血液”顺着丝线流淌，却并不滴落，而是立刻从“液态”转化成了“光态”，使得丝线从缠着他的部，位开始焕发出金色的光彩！ 简直就像是另类的导电！ 沾着苗枫金色血液的丝线，开始发生物质变化了！它们纷纷失去了活性，开始黄金化了！ 黄金化的情况随着金色电光的传导不断蔓延，这使得蛊母终于恐慌了，开始试图自断这些丝线——她背部的丝线和头发不断脱落，然而苗枫的速度更快！！ 他一把握住了骨刀，竟然顺着丝线凝成的绳索朝着蛊母的方向不断突进！ 与此同时，麟翼发出了呜呜的低吼声，他的骨骼不断的增大，身躯也开始发生了变化，他竟然再次狼人化了！ 当他露出了尖利的獠牙，长出了利爪和毛皮，甚至身形增大到了前所未有的三米多高，他蹲下来，示意萧楠坐在自己的身上。 被婉月抱住的萧楠冲着婉月点点头，于是婉月让萧楠坐在了麟翼的肩膀上。 “麟翼，带我去苗枫那里吧，是时候做个了断了。”萧楠依靠在狼头的一侧道，他的眼中，也已经开始闪烁和苗枫眼中同样的金色光华了。 麟翼立刻以他惊人的弹跳能力一跃而起，朝着苗枫的背影疾奔。 苗枫的骨刀，在蛊母脱落所有丝线之前，稳稳的刺穿了蛊母的胸口——骨刀内汹涌的伏羲之力，立刻开始发作！ 蛊母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像曾经在萧楠面前展现的那般，露出了骇人的面相，然而，她始终无法抵御剧毒的伏羲之力，她的身体在飞速的泥土化，最后一刻，她还试图保护连在自己肚脐上的脐带，然而那脐带却被跟上的麟翼一爪子切断！ 这使得蛊母的身形立刻朝着地面坠落，在坠落的一刻，她一口气释放了自己的真正的形态，却也不过落得一张泥塑的巨面化作尘土，轰然崩散在地面上。 345 山市之夜：止战 蛊星失去了蛊母的脐带连接，红光顿时暗淡了不少，其内核有规律的律，动也开始紊乱。 这时苗枫并未停下攻势，落地后他立刻跃向半空中的蛊星，但蛊星所在的位置实在是太高了，就算他有超强的跳跃力，依旧不可能跳到那么高的位置。 这时，婉月及时赶到，她提起发鞭挥向苗枫，使得苗枫在半空中一把抓住发鞭的末端，并瞬间用臂力将发鞭连同婉月一起“抡”向蛊星！ 苗枫的臂力使得婉月在空中疾飞，最终完美的降落在蛊星之上，而本应该力竭往下落去的苗枫却被跃上来的麟翼一把抵住后背，将他抛向了蛊星。 苗枫在这刹那注意到，萧楠此时竟然还稳稳的坐在麟翼的肩头，并冲他露出了微笑。 在苗枫还差一点就要到达蛊星，却依旧因为重力缘故开始下坠时，婉月用发鞭一把卷住了他，使得他最终落在了蛊星的表面上。 现在整个蛊星的外壳都是坚硬的石化蛊组成，像是高低不平的地面。 苗枫举起骨刀，狠狠的刺入蛊星的外壳，然而其坚固程度让人咋舌，骨刀竟然刺入一半就再也无法深，入了！ 这时，身穿着仿皮材质黑色紧，身衣的婉月叫道：“走开些！我来试试！” 苗枫愣了愣，只得稍微往一边站站，婉月的服装是在未来特别定制的一种夜行衣，表面上看是黑色皮衣，实则是一种未公开的防高温防划的高密轻薄材质，可能会成为未来特种兵的标配战衣材料。 而她本人似乎偏爱高跟鞋，高达十厘米的高跟靴又尖又细，鞋跟似乎是某种黑色的金属，和整件衣服连为一体。 只见她朝着后面后退一段距离，随即开始助跑，随着她高高跃起，用尽全身力气坠下，鞋跟准确无误的踩在了骨刀的刀柄之上。 她奋进全力使尽的这一记“千斤坠”，成功使得骨刀继续深入蛊壳之中了！ 而随着骨刀深深刺入，一道裂痕也从骨刀造成的刺口处蔓延开来！蛊星竟然裂开了！ 刺目的红光从裂缝里冒出，随着裂缝越来越大，苗枫趁机抽出骨刀，和婉月两人朝着一侧后退。 这时，构成蛊星外壳的蛊忽然从裂缝处开始软化，苗枫见状，趁机再次出刀，随着他眼中再次闪烁金芒，他的力量似乎也跟着成倍增长，这一次竟然随着他的疾驰而劈开了更巨大的裂痕，婉月也利用骨鞭拼命抽打裂痕助攻，很快，一个大洞赫然出现在蛊星表面了。 从蛊洞里依旧爆发出浓烈的红光，苗枫对婉月道：“婉月，你下去吧，这里交给我，你去萧楠那边照应吧！” “你要小心。”婉月道。 说罢他们分头行动，婉月跃下了蛊星，因为蛊星的表层已经越来越软化，这并不是蛊虫开始活化，而是它们纷纷开始死亡了！ 在婉月离开后，苗枫纵身跳入了大洞之内，身形瞬间就消失在红光之中。 蛊壳开始崩落了！ 婉月带领着麟翼，带着萧楠一起不断躲开落下的蛊壳。而唯一还算安全的地方，就是那座纯白巨蛊出来的神殿了。 那座神殿坚固无比，三人进入神殿后，才勉强躲开了崩溃落下的蛊壳，现在整个城镇都被如同散落陨石的蛊壳碎块砸的七零八落，几乎荡然无存了！ 神殿内竟然有着让人惊异的设置——无数巨大的透明管道矗立着，内里还保存着深蓝色的溶液，四周还有一些好似石头打造的科技器材，并在闪烁着亮光，犹如现代人使用的电脑终端。 在神殿的正中，有个巨大的已经破裂的器皿，纯白巨蛊就是从这器皿中爬出，拖了一路的水痕。 整个神殿内部，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实验室，而一切器材的体积都极为巨大！ 在蛊虫器皿之后，又有悬浮的巨型石板，上面闪烁着一些意义不明的怪异文字。 婉月惊道：“这都是蛊群做出来的么？” “不，短短一千年的时间，还不至于让蛊群形成自己的类人文明。”萧楠道，“这里应该是史前遗址！” 只见萧楠双眼流转着金色光华，注视着石板上的史前文字，半晌，他才道：“婉月，那边的石台就是史前的操作台，我要你按照我说的来操作。” 他指向蛊虫器皿一侧的环形石台，那也是巨石仪器最集中的地方。 此时，在外面，蛊星的外壳已经尽数脱落，吸收了所有蛊的生命能量的“内核”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个散发着剧烈红光的、神似人类和其他所有动物起始状态的胚胎！只是它有着更多的“手”，蜷缩在胸前。 它的体积巨大，只比蛊星小一圈罢了！ 这就是蛊王！ 所有蛊的生命精华所培养出来的终极之蛊！竟然神似哺乳动物的胚胎！ 苗枫正落在这头奇怪的胚胎蛊的头顶，方才那蛊壳内的温度已经到达了数千度，即使如此，他的身体却依旧没有损伤，甚至他整个人都因为眼眸中的艳金色而变得越发的表情冷漠，只见他高高举起骨刀，就要对着这只胚胎劈下去的时候，胚胎蛊的身体忽然变得像烂泥一样柔软，苗枫的身体就宛若陷入了沼泽，渐渐被“吞噬”了！ 随着苗枫彻底被吞入胚胎的身躯，已经化为废墟的山市四周传来了无数隆隆的声响，只见巨型的方石碑犹如摩天大楼，从地下不断的升起，每一块石碑上都闪烁着矩阵光点。 不一会儿，这个山谷，就变成了石碑之谷，而胚胎蛊的头顶，亦随之出现了一圈圈的光环，犹如壁画中的神祇背光。 胚胎张开嘴巴，发出了古怪的轰鸣声，那些石碑也随之闪烁着，古代文字和话语从石碑中发出，在山谷间回响着。 麟翼抱着萧楠从神殿中走出，看着这犹如启示录一般的末日景象。 “这些声音在说什么？”一旁的婉月问道。 “这些是超古文明留下的遗志，叙述着蛊群真正的起源。”萧楠道，“在数千万年前，人类曾经出现过巨大人类统治的超级古代文明，然而这个先进无比的文明，却最终也痴迷于研究伏羲。 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不知道第几万次，或者第几百万次，几千万次的上古伏羲实验。 在超古文明迎来终末时，他们固执的为了研究伏羲，而选择了将自己的基因托付给他们研制出来的，将会主宰地球的新的生物——蛊， 蛊虫， 不过是伏羲实验的生物载体罢了。蛊苗在此地沉睡了不知道多久的岁月，才偶然醒来。 之前我们所想的也许都不完备，蛊群留在此地，可能也是古老基因中的记忆和使命使然，无论怎样抗拒，追逐永生，它们绝对会追逐着伏羲之力而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验证， ‘虚空伏羲’是否存在。”萧楠道，“讽刺的是，他们的实验最终有了突破式，无论是超古文明，还是有知性的古人种，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就连蛊虫本身，也只剩下野兽般的本能，而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但是，蛊王不一样，它集合了所有蛊的力量，因此它能够想起，自己太古时代被赋予的使命。” 果然，胚胎蛊虫竟然真的发出了古代人的话语，那话语在麟翼和婉月听来完全不明白，但是萧楠却能听得懂。 “伏羲为何物？虚空伏羲在何处？”胚胎蛊如此询问着。 它开始朝着萧楠所在的台阶处缓缓移动，最终就悬浮在三人的头顶，极具压迫感的注视着三人。 “伏羲为何存在？”它持续询问着。 “我既是虚空伏羲的代言人，新神萧楠，”萧楠仰面微笑道，“为何要以毁灭作为代价来探知不该知晓的秘密？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只为获得一个和我对话的机会么？” “伏羲为何物？”胚胎蛊依旧逼问着。 萧楠的笑容更加深了些，只见他伸出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是‘环’，是无尽自循环的因果。” 苗枫的声音随着骨刀的划出而出现，只见胚胎蛊被从内里一分为二，苗枫如同天神一般破蛊而出，被骨刀之力扭转了自身物质的胚胎蛊化作从天幕倾泻的黄金瀑布，尽数流下，苗枫落在地上，沐浴着黄金熔岩的洗礼，从半跪的姿势站起。 “千年蛊灾， 结束了。”婉月看着在山谷中纵，横流淌的黄金潮流，缓缓道。 346 神灵 苗枫总算体会了萧楠每次被伏羲之力搞得虚脱是什么感觉了。 虽然他并不惧怕伤痛，但是第一次一睡睡好几天，而且醒来时发现，病恹恹的萧楠竟然比他还提前清醒了。他感到自己浑身像是被压路机压过一样，简直懒洋洋的起都不想起。 而萧楠竟然都开始处理树海的事务了。 在蛊王被消灭后，古代遗迹也尽数崩塌，山市成了一片废墟。 整个山市被毁后，婉月给树渊的部民下令焚烧了山市的一切，蛊灾千年战争终于结束，萧楠成为树渊真正的精神领袖，他将树渊的大权交给了狼峰，由狼峰来领，导整个部落。 同时，树渊也开始联络那些早有反抗之心、遭受土匪数十年欺压的平民，开始向其他土匪发动还击。 由于最凶恶的十个匪帮头子和他们的精兵强将，都死在了山市，现在匪帮一团散沙，轰轰烈烈的反击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怎么样？感觉不好的话不要勉强。”萧楠在苗枫清醒时，还特意在他床边过来关怀道。 “切，根本不算什么。”苗枫呲牙道。 “你不要逞强啊，我知道透支体力迸发伏羲之力是什么感觉。”萧楠道，“你最好再躺一躺。” 这时，苗枫的肚皮就咕咕叫起来，萧楠示意麟翼去端饭，苗枫的胃口很好，很快就吃了三人份的早饭。 然后他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蛊灾终于结束，接下来你要做什么？”苗枫问。 “我会多待几天，安排下树渊今后的发展计划。”萧楠道，“匪帮的主力都散了，蛊也消失了，以后走什么样的道路，就是当地人自己的选择了。树渊毕竟是伏羲的眷族，所以我要为他们负责。 之后，我会继续我们的行程，返回萧城，和大老爷做个了断。我总有种感觉，大老爷那个家伙，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的俯首认罪，就算失去了伏羲计划，尊王联盟的幕后资助，他一定还能搞出很多事出来。 起码，萧家这个畸形的豪门，就需要我去清理。” “啊，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吃饱喝足的苗枫打了个哈欠，“那我能做什么？” “发挥你的专长。”萧楠道。 “啊？”苗枫不太明白。 “当然是打人啊！你真是太猛了！一刀都把蛊星给劈了！”萧楠的语气飞扬起来，“所以我们接下来几天，想借你的力量，去剿匪。” “切，那我有什么好处？”苗枫道，“和普通人打我可觉得没什么意思。” “确实没什么好处。”萧楠道，“不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买xxx手游的抽卡礼包。”苗枫语出惊人。 萧楠睁大眼睛道：“那是骗人的氪金游戏，这可不能让你沉迷。不行，那种弱智游戏有什么好玩的？都是游戏公司的骗，局……” 于是他叨叨了半天手游氪金的害处。 “你这是求我办事的态度吗？我可是成年人，不是没有自制能力的未成年人。”苗枫的脸色垮了，他就知道萧楠挺龟毛的。 “……好吧，不过……手游氪金不能超过一千块钱。”萧楠道。 “你真的很小气，难怪发不了财。”苗枫道。 “是要给手游氪金是么？”这时婉月进来道，她已经换上了普通的衣物，看起来又恢复成了原本大家闺秀的样子。 “婉月也知道手游么？”萧楠道，“那可是未来用来吸金的一种东西，很多年轻人玩，物丧志，在手游上搞得倾家荡产。” “毕竟是未来的一种娱乐手段，我也没资格评判好不好，但是，苗枫想要在那个手游里玩到尽兴的话，我可以为他提供一定的资助。虽然未来的世界线可能因为我们这一搞而有所变化，但是我想，十三少您的支付宝账号应该是不变，我之前已经往里面注入了一些钱，足够苗枫玩手游了。”婉月道。 “有多少钱啊？”萧楠问道。 “大概……几千万吧？”婉月道。 “哈？！！”萧楠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婉月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啊？变卖了艺术品真的那么值钱吗？那么自己这次回到未来，支付宝里的钱还在吗？毕竟蛊群已经被消灭了啊！ 在他思虑的时候，苗枫道：“给我支付宝里打三万就好了。” 说罢就起床了。 “三万？！！”萧楠的脸色又惊骇了。在他看来，用三万块钱去玩手游简直是败家子啊！！ 而婉月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 之后萧楠算是交接了一下工作，并希望狼峰和狼峰的后人能在未来的二十年内完成迁徙，树渊也已经没必要让他们非守护不可了，萧楠说自己终有一天会派人来接他们，带着树渊的子民去海外发展。 其实他看过那个海岛之后，觉得那边环境不错，并且真心希望树渊这些多多少少带有伏羲恩惠导致基因超越常人的子民能在那边不受外界干扰的生活。 而他的这些谈话，自然也被当做“神谕”被记录了下来，这又完成了一次历史的“循环”。 人类，无论什么世代，总是有人深爱着伏羲，有人崇拜着伏羲，又有人狂热的追逐着伏羲。 无论重来多少次，一遍遍的循环。 在接下来的数日内，苗枫作为树海平民反抗土匪的先锋，带着人马接连大破了几十处土匪的据点，甚至可以说，根本不需要随从，他一个人简直就是一支军队。 和苗枫对抗，等同向神宣战。 几十年来，被土匪奴役和残酷统治的树海的局面，终于彻底出现了改观。 但是，谁也说不准，到底何时，人类自私的欲念又会占上风，又会有新的匪帮出现。 但，那已经不是伏羲所在意的事情了。他该给人类的自由，已经充分给了。给予人类的帮助，也已经完成了。 令萧楠没有想到的是，一直未曾婚娶的狼峰竟然专程向萧楠来提亲，在萧楠前去剿灭蛊的这段时间内，狼峰被坚强而善良的芦花打动，就算芦花告知了他自己的过往，说自己早已经被人玷污，他也矢志不移的坚持自己对芦花的喜爱。 想到萧家的复杂和市侩，萧楠终于在内心产生了松动，他并不是出自自己的本意而让世人对他迷恋至死，他更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而不是追随伏羲的脚步步入深渊。 那些灵魂纯粹的人，无论是纯粹的善，还是纯粹的恶，都比常人容易遭受伏羲的蛊惑。结果都是步入疯狂。 而芦花显然就是前者，她心思纯净，又有着火一样热的灵魂。 他不希望芦花成为第二个婉月，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许太过专横，即使如此，他依旧不愿意芦花早晚沉陷在伏羲的蛊惑里无法自拔。 而芦花显然早已陷得太深，在他昔日还无法彻底自如的掌控伏羲之力时，是他犯了错，让芦花遭受了太多的蛊惑，继续下去，芦花从人生到肉体可能会被极大的扭曲，甚至越发滑向非人的存在。 于是他赞成了这门婚事。哪怕芦花无法割舍对他的依恋和崇敬。 他自认自己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唯有这件事，他是愧对芦花的。 他没有办法赋予芦花自主选择的权利。 因为他还希望芦花能够做个普通而幸福的人。 “替我守护树渊。”最后，他也只能用这句话，让掩面哭泣的芦花有所寄托。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追随伏羲到最后。 总要有人有所割舍。 不然人生就无法继续。 芦花抬起头看着萧楠，她无法抵制自己对萧楠的那份感情，甚至她还会惧怕萧楠，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个叫做萧楠的人，无论他是人，还是神灵，他都是那么爱着她。 但是这份爱是公平的，他也爱着所有的人。 就算到了这一刻，他还是在以他的方式爱着自己。 这种爱，世上不可能有任何一个男人会给予她， 但相对的，萧楠也绝对不会给予她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给予的凡人之爱， 狼峰给她的爱，萧楠永生永世都无法给予。 爱上了神，是怎样的狂喜？又是怎样的痛苦？ “芦花，你尽可以恨我。是我把你抛弃在了这里。”萧楠又道。 “我不会怨恨您，十三爷，是您救了我，还把火坑里的我带到了这里。”坐倒在地的芦花放下了捂着脸的手，仰视着萧楠，含着泪笑道：“我会遵照你说的话，和狼峰一起，永远守护树渊。” 萧楠微微俯下，身，抚，摸着她的头发，苦笑道：“我所要去的地方，永远是炼狱，我不能带你一起去。但是我会回来看望你们，无论何时，你需要我，我就会回来。 我是循环，是无尽，是你无论在何处，都可以相信和依赖的…… 神灵。” 只能是神灵。 而不是这世上的男人。 347 暂时的安宁 树海的秩序终于重新洗牌了。 虽然还有一些匪帮的余孽，但是不久的将来，蛊虫控制的匪帮造成的恐怖影响会越来越减弱，直到最后，人们会彻底忘记这段悲惨的岁月，这地方甚至连文字都不普及，除了树渊的子民，大概最后这段岁月在历史里连渣滓都不会剩下。 只有语焉不详的，片段的传闻。 苗枫和蛊虫的大战，可能会被记成一场地质灾害。 就像经过了太久的世代，早已无人能记得伏羲存在过一般。 但，伏羲的力量永远不会消失，就宛若黄金般永恒。 萧楠坐在离开的马车里，从窗外看着渐渐远离的树渊，一时不免思绪万千。 比起这片大地今后如何，他更希望，芦花能够得到幸福。 而他绝对不会放任树渊子民留在这里永远过着原始民的生活，总有一天，他会让树渊子民到达那个风景如画的海岛，去他们真正的乐土。 那还需要大量的准备。 首先就是解决萧家的问题。 肖晓和和聆则选择和萧楠一起前进，和萧楠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冒险，他们似乎也有点沉迷于伏羲之力的魔力，并和那些信仰伏羲的人一样，对萧楠产生了某种信任之上，甚至可以称之为崇拜的感情。 至于和萧楠一起从半面仙女洞窟里逃出生天、大难不死的店铺老板等人，他们拿到了苗枫给的补偿，终于也可以回到自己家乡，重新开始生活了。 萧楠尽力给了每一个他能够帮助的人以援手，包括那个在笑驼子那里备受折磨的独臂青年，和因为遭受了太多刺激已经半痴呆的阿蓝，都和芦花一起留在了树渊，加入了树渊的部族。 穿越树海这片山林大地的路程，比来时要轻松很多。 恍然之间，萧楠觉得自己好似从上海出来，经历了一段极为漫长的旅途。 这段旅途不仅仅是空间和时间上的，更是他本人的成长。 从刚刚离开上海，还算是个新手的“神明”，现在，他对自己的能力和身份，都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比起昔日刚刚到达萧镇的他，迷惘也越发减少。 他身边可以信赖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些，他认为，才是“伏羲”钟爱人类的根本原因。 伏羲也许所爱的，并非是所有的人类，只是因为， 人类里有那么多 值得他爱的人。 因为无法割舍他们，才不断让人类延续。 这是—— 只有他成为“萧楠”，才能定义的情愫， 名为温柔。 当马车终于离开了树海，终于来到了新的大渡口。这里已经又是一个新的城镇，一个被汉人经营多年的商业港口。繁华程度已经远非树海里的村寨能比。 和聆曾经来过这个港口唱过吸，故地重游，竟然有些恍惚。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天日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树海外，婉月让众人先整休几日，补充下路上的物资。其实她主要是想让萧楠歇歇，萧楠在树海这些日子太劳累了。 果然，一到了客房，曾经还有点洁癖的萧楠就一头睡下呼呼了。一觉醒来时，天都黑了。 这里的夜间比树海里的山寨要热闹，也更和平一点。萧楠醒来后，发觉外面街道竟然还有夜市，比起山市疯狂的夜市，这里的正常街铺，让他也和和聆一样，产生了万千感慨。 据说这里还有轮船停靠，而婉月定的就是明日的轮船船票。说到轮船就让萧楠想到自己曾经乘坐的萧家轮船，那也是一个犹如噩梦般的存在。 这一路，他真是体会了各种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地狱场所”，希望这几日的旅途可以真正安生几天。 在阳台看了会儿外面的夜景，萧楠忽然想到，他的义肢貌似也毁在了山市里。 真是白费了他一个月的苦心训练。 想到这，不免觉得有点亏。 树渊来陪同车队送行的人，今晚都由肖晓带着去逛街了。这是萧楠之前下令的，叫树渊子民可以打破禁令，离开树海去外面闯荡。跟着肖晓出去玩的几个人，都是树渊的年轻战士，正是喜欢玩闹的年岁，看什么都新鲜，又是第一次被批准离开树海的人，因此兴奋得不行。 苗枫之前在山市偷偷攒下并藏起来的一袋金子，成了他们这次旅途的资金来源。那袋金子被苗枫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后来去山市搜寻的时候竟然还被他们找到了。 而攻打土匪缴获的那些钱财物资，倒是都散发给了贫苦的奴隶们。 其实在树海深处，应该还存在着大量的黄金，只是早已随着蛊群被深埋了，估计永世不得见天日了。 萧楠把轮椅转到圆桌前，这时苗枫已经叫人送来晚餐，他一边吃饭，一边回想起了萧城的一切。 又要去面对大老爷，他觉得心情有点复杂，不过这会儿那个大老爷，应该没什么好怕的了。 何况萧楠也不是过去那个任人欺负的人了。 这一次要彻底收拾他，省的他再害人！ 就在萧楠思绪万千时，一旁的苗枫道：“如果坐上轮船，那我们不到十天就能到达萧城了。这次，要我一进城就做了那个大老爷么？” “到时候看情况吧。大老爷老奸巨猾，大帅和萧天佑都已经伏诛，他却依旧不露出丝毫狐狸尾巴。对付这种老狐狸，还是当心为妙，难保他不会成为第二个蛊母，极力想要迷惑我们的视线。”萧楠道，“对了，你们这次都太辛苦了，我却还没有犒劳你们。” “嗯，没必要，你行动不便的，就歇着吧。”苗枫托着腮道。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那个摇摇乐……”萧楠忽然道。 “闭嘴。”苗枫现在当然知道那是小孩才玩的，那简直是他的黑历史！ “后来你就开始玩鬼火车……老实说我现在也不知道你除了手游还喜欢什么，但是我想有个地方你可能喜欢。”萧楠道，“正好你陪我去一趟吧，我需要再定做一副义肢，还有给婉月挑点礼物。” “哪里？又要去未来？”苗枫挑了挑眉毛。 “千达广场，那边应该蛮好玩的。”萧楠道。 —————————————— 萧楠觉得自己都对未来有点ptsd了，每次回到未来，都在怀疑这个未来是不是马上要变成末世了。 好在这一次似乎是正常的，他仔细研究了新闻和网络后，没有发现世界崩坏的现象。 于是放心的和苗枫去了趟千达广场。 现在在未来也正好是晚上六点的时间，时间是新的时间线，大概距离他们离开萧教授夫夫也只有一周的时间。 萧楠打电话给萧教授报了平安，然后换上了他平日里的衣物和轮椅。萧教授很贴心的打过来三千块钱，说是给他在外面的零花钱。当然，萧楠的卡里还有十来万，还是之前萧氏财团馈赠的，婉月虽然帮他存了接近千万的钱，但随着时间线更改，蛊虫末世的消失，那些钱似乎也不在了。 这时候才感到网络时代的方便，订购的义肢也可以通过网络来完成。 苗枫虽然看起来冷淡兮兮的，其实真正去逛街他还挺兴奋的，尤其萧楠带他来了一个地方—— 猫咖。 结果苗枫在里面乐不思蜀。 他是真的猫控。 去了猫咖，苗枫又去玩了一通地下游乐场，就是有着什么篮球机，夹娃娃机之类的那种电子游戏厅，最后才陪萧楠购买了给婉月的礼物。 于是，当好不容易采购完了物资的婉月回到客栈后，就被苗枫神秘兮兮的叫了过来。 “婉月，萧楠有事找你。”苗枫道。 “发生了什么？你不能先告诉我么？”婉月还有点不安，以为萧楠出什么事了。 “不能先告诉你。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苗枫说罢就离开了。 婉月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萧楠的屋里，只见萧楠在圆桌上放了个毯子，毯子下面不知道盖了什么，鼓起来老高。 “十三少，这是……？”婉月不解道。 “婉月，我们终于离开了树海，这是我给你挑选的礼物。”萧楠道，“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就根据我自己的想法置办了。” “您又胡来了？擅自使用了自己的力量了吧？”婉月无奈的笑了笑，虽然她很感动，但是她可不希望萧楠总是这么胡闹，她知道萧楠使用伏羲的能力其实是很疲惫的。 “放心，我有分寸。快看看礼物吧！你不猜猜么？”萧楠像个小孩那样兴奋道。 “既然十三少让我猜，那我猜猜看——”婉月托着腮想了一下，“是‘春节送礼大礼包’！” “…………”萧楠的脸色忽然变得有点尴尬，“我……原来给你留下这种印象啊……” “那，零食大礼包？麻辣烫？肯德基？”婉月接着道。 “……都猜错了。”萧楠摇头。 “那我可猜不出了，您该不会给我准备了一堆书籍吧。”婉月说着掀开了毯子，结果惊呆了。 萧楠竟然…… 买了一大堆高跟鞋！ 婉月的脸顿时变得有点羞红，她确实喜欢高跟鞋，但是不知道萧楠是怎么知道，总觉得有点丢脸。就像是什么嗜好突然被拆穿似的。 “你不要不好意思，其实……我觉得女孩子一般都喜欢鞋包之类的……”萧楠道，“我记得你的鞋码，所以，你看看喜不喜欢款式什么的……” “十三少的礼物，我都喜欢！”婉月开心的说，然后她当着萧楠的面打开了一个鞋盒，随即她的表情就错愕了。 萧楠的审美真的忽高忽低，不过，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婉月幸福的苦笑了一下。 因为萧楠挑选的竟然是全是金片点缀的华丽款，这种式样根本不好配这个时代的衣服啊。 348 嫁入 何嘉琦几乎是在完全懵比的情况下上了花轿的。 她对于自己即将嫁到的萧家的认知，只停留在隔着墙听到几个姑姑婆婆的嘀嘀咕咕，目前，她只知道，萧家财大势大，而自己所在的这个家族只是个坊间没落的小商户家。 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是那个妹妹因为抵死不愿意嫁入萧家，已经上吊自杀了。 她是被自己凶神恶煞犹如母老虎一般的继母强行盖上了红盖头，在几个婆子的带领下出了家门。 出家门的时候，她还偷偷掀开红盖头看了一眼，只看见那个肥胖的继母毫不避讳的接了来迎亲的人的钱，看来，她是一点母女之情都没有，完全把自己当做了一件商品给卖了。 而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做得了什么？为了防止新娘逃跑，迎亲队伍还派了很多家仆死死盯着她，她只能无奈的上了花轿。 今天是萧家大喜的日子，整个萧城又一次搞得沸沸扬扬，街道张灯结彩，这个城池就像萧家私有的，萧家咳嗽一声，整个城市就会感冒，萧家办喜事，所有街道也要张灯结彩。 但这盛大的喜庆绝对不是为了何嘉琦一个人，因为萧家的十几位少爷，包括最小的几岁大的少爷，也是在这一天娶亲。 萧家大老爷决定的事情，萧城里谁人敢瞎议论？于是街上看到的都是人们欢送的虚伪笑脸，有盛大的舞狮子，还有锣鼓队，排场十足。然而这些排场，也并不属于何嘉琦。 因为她的迎亲队伍只有轿夫和几个看着她的家丁，从街道大路走了没多久就拐入小巷，然后一路来到了一个侧门边。 甚至，她的队伍连鞭炮和锣鼓唢呐都没有。这是因为她出身贫寒，而街道上那些排场，是为了贵族小姐嫁入萧家准备的。 原来，在萧楠不在的日子里，萧家的权力结构又经历了一次洗牌。萧楠原本在萧家权倾一时，但他被外派到上海之后，大老爷忽然就回来了，并宣布整顿萧府的内务，把萧楠的特权全给撸了，又把萧楠发配到他原来的那个位于萧家最外面的小院子里。 而原本跟着萧楠的仆人，一律下降三级，分散到各个院子里做苦力，萧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月商场，亦被其他少爷接管，萧楠和七少爷的股份被挤兑得荡然无存。 七少爷更是被抄了家产，所幸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他和萧楠一样，也遭到了发配，被调到乡下去管理他之前建成、但是如今已经被萧府搞得半死不活的纱厂了。 一夜之间，曾经在萧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十三少，又沦为了最初那个人人不屑一顾，不敢搭理的“弃子”。 自然，被分派到嫁给萧楠的何嘉琦，也就被草草对待，她名义上是少奶奶，却连正门都不允许进，只能从最不入流的后门进门。 于是，何嘉琦被人吆喝着撵下了花轿后，面对的就是一扇冷冰冰的后门，一个老仆打开了后门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和她在这个时代的继母不相上下的凶恶肥婆子，穿得花枝招展，极为喜庆，大概因为今天是萧家大喜之日吧，她的头上插满了看起来很滑稽的红花。 只见这个肥婆冲着何嘉琦挥了挥手帕，道：“你就是嫁给十三少的那位少奶奶吧，跟我来，我是你的喜婆，负责教导你些东西。” 说着她示意一手撩着红盖头的何嘉琦跟着自己，何嘉琦赶紧把盖头放下来，肥婆却道：“嗨，别整那个有的没的，拿下来吧，十三少现在不在家，也没人给你揭红盖头，虽说你是十三少奶奶，不过呢，这宅子里规矩大得很，你若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非但没人会把你当成个人物看，甚至还会丢了小命呢！” 她的语气像是上级呵斥下级，人五人六的，让何嘉琦感到很是膈应，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唯唯诺诺的应声。 于是肥婆一边絮絮叨叨的讲着埋汰她的话，一边把她带到靠近后门的十三少的居所。 那院子的大门一进去后，何嘉琦觉得眼前一亮，这院子对于普通的现代小市民来说，已经算是够大的了，而且布置得古色古香。 她进入后，正在打扫院子的丫鬟吃了一惊，连忙过来请安，原来守在这里的丫鬟不是别人，正是提前回到萧府的芙蓉，她自愿从大丫鬟降级为最低等的贱婢，就是为了能够再次服侍萧楠。 但是由于芙蓉先给何嘉琦请安，叫了声“拜见少奶奶”，其次才跟那个肥婆请安，肥婆就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骂道：“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怎么连个眼色都没有！” 原来芙蓉之前跟在萧楠身边时，品级很高，肥婆这样的婆子在她面前都要点头哈腰的请安，叫她一声“姑娘”，现在肥婆小人得势，又看到芙蓉被降级，自然生起了一种报复欺压她的恶意，逮着机会就为难芙蓉，想要获得一种畸形的满足感。 何嘉琦看到肥婆打人，恍惚间就感觉芙蓉是当初为了攒钱拼命打工，被老板和凶恶顾客欺负的自己，她于是不假思索的就一把抓住肥婆的手：“住手！为这样一点小事就打人！你也太蛮横了吧！” 肥婆一愣，想不到何嘉琦竟然也敢顶撞自己，于是立刻暴露了她的真面目，只见她一把甩开何嘉琦的手，又推了她一把，骂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你这低贱的出身就真的以为自己能在萧家当个少奶奶耀武扬威了？！你知道你嫁给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废物么？！这萧家现在最大的笑话，就是十三少！” “你住口！不许你侮辱十三少！”芙蓉怒道，她自己怎样被虐，待都无所谓，但是她绝对无法容忍肥婆这样污蔑萧楠！ “哟！你个小提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一等丫鬟啊？还在这里跟我使脸色？老娘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肥婆撕破了脸，凶相毕露，上去就揪着芙蓉的头发又打又踹，芙蓉哪里是身强体壮的肥婆的对手？眼看还手无力时，何嘉琦冲上去助阵，帮忙扯开那个疯狂的肥婆，三人一时扭打成一团，最终何嘉琦和芙蓉由于人多，扭转了这场混战的局面，两人反败为胜——芙蓉平日里受够了肥胖的欺辱，又因为她侮辱萧楠，便把所有的怒气都发了出来，从不打架的她， 此时也拼尽全力抡起了拳头。 不一会儿，那肥婆就被打得嗷嗷求饶，还是外面的家定听到她杀猪般的尖叫，才冲进来拉开了三人。 “你们死定了！！你们给我等着！哎哟~~~疼死我了~~~你们这两个杀千刀的出来卖的见人！！”肥婆一边捂着脸惨叫着，一边咒骂着，被几个家丁拖走了。 那些家丁才不想管这里的闲事，拉开架后就都走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因为打架而头发零乱、衣物不整的芙蓉和何嘉琦。 难得遇到一个能和自己一同“同仇敌忾”的同龄女孩，何嘉琦只是本能的觉得芙蓉一定是个善良的姑娘，便伸出手道：“我叫何嘉琦，能……能做个朋友吗？” “少奶奶！我闯了大祸了！那个王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要怎么整治我们！”芙蓉这才清醒过来，担忧道，“如果……她要使什么毒计，您就说是我一个人做的，所有的罪责我一个人来担！” “那怎么行？！这事我也参与了，我们有难同当！”何嘉琦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豪气，竟然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口。 芙蓉呆了呆，她从未见过像何嘉琦这样直率的女孩，而何嘉琦如此平易近人，简直就像是她除了萧楠之外，最尊敬的婉月小姐一样。 多日来所受的欺辱，她都没掉一滴眼泪，却在见到何嘉琦这样坦率暖心的姑娘后，她不由自主的流下了欣喜的眼泪。 因为，她总算不是孤身一人了。 “奴婢名叫芙蓉，少奶奶。”她吸了吸鼻子，行礼道。 “芙蓉……妹子？哎，你不用太拘谨，其实我不是什么少奶奶，我只是被继母卖了的，唉，反正你不要用这么多礼节，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以后你就叫我嘉琦，我们做好朋友好闺蜜吧！”何嘉琦其实还是挺开朗的，因为她早早就学会了如何去坚强的面对生活的苦难。 芙蓉擦了擦眼泪，笑道：“少奶奶……不……嘉琦，我想，十三少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十三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竟然不惜被罚也要维护他，他一定……不会是个很差的男人吧？”何嘉琦对萧楠不免有点小小的好感。 “十三少是这世上最好，最温柔，最慈悲的人。”芙蓉说到了萧楠，眼里就像是有了光。 因为，萧楠确实为她的人生带来过名为“希望”的光。 “哇，你这样说，好像你爱上了他一样。”何嘉琦笑道。 “万万不可这么说！我是绝对没有资格去对十三少有非分之想的，求你千万不要在他面前这样说，不然我真的活不下去了！”芙蓉捂着脸说，“这样吧，我带你先去换衣服，我会慢慢告诉你，他是个怎样的人。” —————————— 婉月在上轮船的那天，穿了萧楠送的高跟鞋，竟然还引起了不少回头率，因为萧楠真的很喜欢浮华的装饰风格。比如她穿的这双紫红色绒面的高跟鞋，就镶嵌了很华贵的大颗水晶，一些路人一边偷看，一边议论。 这里的人毕竟观念保守，比不上大上海，很多女子都穿的布鞋，好一点的也是老式的绣花鞋，而婉月为了搭配自己的鞋子，穿上了不知道怎么被保存下来的那件特别新潮的改良旗袍，并好好烫了头，简直浑身上下都透着这个时代最时髦前卫的气息，在人群中如此吸睛也不为怪了。 以至于上了船后，一些自诩绅士、名流的男子就主动过来搭讪。 现在的婉月，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魅力，像是光芒四射的钻石，自然而然会吸引太多的目光。但是一旦和她深入接触，又会被她那种特殊的神秘魅力所折服，而感到畏惧。 大概在她上船的一刻，很多男人就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这趟轮船之旅的“目标”了，不仅仅只是搭讪而已，亦有暗中观察的数双眼睛。 婉月所定的这艘轮船，是将会在靠近萧城的大港口停靠的豪华轮船，奢华程度当然比萧家自造的那艘差多了，却也算是名流聚集。 选择这艘轮船是婉月希望萧楠接下来的旅途能舒服点，但同样，也意味着他们可能会跌入船上所谓的西南贵族社交圈。 比起那些平民大众，这些衣冠楚楚的名流绅士，往往才更加下流。婉月由于出众的穿着，一上船可谓就被一些贵族圈内的大佬看中了。 而一直戴着礼帽，低调上船的萧楠反而不是那么引人瞩目。这也是他体内伏羲之力得到调和的表现。不然，太过散逸的伏羲之力，会让萧楠从形貌到气质，都散发出可怖的魅惑力。 萧楠订购的客房也是整个轮船上最上等的客房之一，其实也就是看起来比较欧式的双人间，稍微装修了一下。 即使如此也比他这么多天住的地方现代化多了。 进了客房后，萧楠道：“希望我们这次坐船，不会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了。” “难说。你这个人简直是灾难吸引体质。”苗枫道。苗枫换上了衬衫和长裤，看起来像是文明人而不是野人了。 不知道为啥，萧楠反而觉得他穿这种西式衣服反而有点违和感。 大概是在树海看他总是穿着民族服饰看习惯了吧。 “主人，这艘船还有晚宴厅的舞会，你今晚要参加么？”麟翼拿着宣传单走进来道。 “你觉得他能跳舞么？”苗枫抱着手臂道。 “我觉得主人很喜欢凑热闹。”麟翼还是很了解萧楠的。 “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们去玩吧。”萧楠并不觉得冒犯，其实他确实爱凑热闹，只是这船上的乘客应该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也省的去结交而节外生枝了。 349 乘龙快婿 萧楠的晚餐自己在客房里吃了，虽然这里貌似是上流社会云集之所，其实船上的吃食一般。所谓的西餐也只能是依葫芦画瓢，有点西餐的模样，本质上更类似于半洋不洋的中式快餐。 而婉月则带着从树渊跟来的几个“探索者”，去参加了船上的舞会，这几个树渊青年，是狼峰派他们出来学习外面的知识和见见世面，并联络失散数百年的羽族部落，以便达成未来萧楠所说的迁徙计划。 婉月和肖晓，就成了为他们讲解外面世界的“导游”，在船上不算多大的宴会厅里，充斥着香烟的气味，内里装修和各种活动都仿照外国的游轮，有自己的私人乐队，还有歌手在唱着这个时代流行的歌曲。 身穿长袍或者西式服装的男子在舞池里邀请贵族小姐太太共舞，有的人则在圆桌上打牌聊天或者吃饭，俨然好似沙龙一般。 婉月找了个位置让众人坐下，便叫来侍者点了酒菜，肖晓笑道：“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来这种太太老爷们出入的地方。若是以前，我肯定要大干一场。” 雷雪道：“你现在是跟着十三的人了，若是再干手脚不干净的事，我就剁了你的手！” 肖晓悻悻笑了两声，他当然不敢在婉月和雷雪的眼皮底下搞事，何况他越发觉得自己已经是有身份的人了，就学着其他人的样儿，拿了香烟抽起来，还特意去邀请舞厅里的那些小姐仕女跳舞。 肖晓这个人机灵得很，上次多亏了他偷到了前往山市的地图，也算是立了大功，让他出席这种场所，反而能打探到不少情报。 肖晓刚走，一个衣冠楚楚，头发梳得蹭亮的男子就来到了婉月的身后，用手捏着雪茄，吐出了一大口烟气道：“这位小姐，跟我跳个舞如何？” 说着就直接动手摆弄起婉月的头发，婉月转过头，发现这男子眼神迷离，带着酒气，却并非是真的醉了，目光里透着一种狂狠，一看就是不是什么好角色，便道：“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还有事，马上要离开了。” “有事？你这样的女人能有什么事？该不会是去陪男人吧？给我三分钟，我就可以让你彻底忘记那个男人。”说罢他一把揽住婉月的腰，引得树海的青年和雷雪就要动手，但是婉月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引起骚，乱，只是拨开那男子的手臂，道：“这位先生，你也太不讲理了吧？你的绅士风度呢？难道你就是这样强迫别人的么？” “风度？我的风度只有你和我深，入了解后，才会明白。”他笑了几声，“现在的女人真是不得了，学了点东西就都自以为是起来了。说到底还不是要靠男人养的金丝雀，我索性说明白点，其实你一上船，我就看中你了——” 他把手继续放在婉月的脸上抚，摸着：“你只要跟我好，你绝对会过上你想象不到的生活。” 婉月啪的打开他的手，道：“我对你说的那些，完全没有兴趣。雷雪，你带众人回去安歇吧。” “好吧。”雷雪一点都不担心婉月，于是她招呼其他人跟着自己离开了。 而那个男子却因为婉月的态度而变得有点不耐烦了，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见人，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知道我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和你那群乌合之众么？” “你是谁我根本不在意，我只知道你是个登徒子。”婉月拿起桌上的水杯往他脸上泼去，顿时引发了周围人的轰动。舞曲停了下来，人们纷纷在不太远的地方偷偷围观着，议论着。 男子眼看自己被一个女人羞辱，哪里还顾得上保持所谓的“风度”，咒骂一声，扬手就朝着婉月的脸扇过来，谁知—— 婉月的巴掌比他快得多，还一巴掌扇得他摔倒在地！ 男子竟然完全不以为是婉月的力道将他扇倒的，只以为是自己踩滑了，但他想爬起来时，竟然浑身的力气都好似失去了，半边脸也被扇得没有知觉——他艰难的翻了个身，竟然从嘴里吐出一颗牙齿来！ 这让他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但是当他再抬头时，婉月已经不见了。 “臭……娘们……我要让你知道……我王奎的本事……”他含混不清的说着话，此时剧痛终于袭来，他终于忍不住在地上疼的哼哼打滚，最后还是被赶来的手下给抬走了。 这个王奎并非是一般人，他可谓这艘船上最大的“腕儿”，他的父亲，就是如今的亚洲首富——王霖安，由于尊王联盟的刻意摆布，此时的历史和原初历史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偏差，发家自内地的王氏家族也成了此时亚洲最为让人瞩目的豪门。 王氏家族和萧家一样，在迅速通过轻工业积攒了大量财富后，却并不选择移居海外，而是在内地的老家“徽城”建立起了庞大的势力范围。 如今这位显赫的大少爷坐上这艘船，目的就是为了应萧家大老爷之约，前来萧家和萧家的小姐订婚，完成两大家族的强强联合。 但生性好，色的王奎，显然不安分守己，在婉月上船时就对婉月的美色垂涎欲，滴，最终却没落到好处，被婉月打个措手不及。 他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一个女子打掉了牙齿，固执的觉得婉月一定使了什么花招，叫了她的同伙袭击自己，于是派自己带来的随从去查找婉月的下落。 只要大船不停岸，他不相信找不到婉月。 这王大少在普通人眼里看来，真是蛮横霸道极了，竟然真的叫船长暂时不要靠岸，并叫船上所有的服务生和巡警都去查找婉月。 然而搜了一遍，却并没有搜到婉月的下落，毕竟这不是萧家那种私人，大船，管理也远不如未来社会严格，买得起票，稍微检查下行李，进行模棱两可的登记，就能上船，加上王大少根本没记得雷雪等人的样子，眼里只有婉月，就算找到了树海众人的房间，由于他们都已经换了装扮，也差不到婉月在哪里。 当然，轮船的行驶也不可能无限延期，王家虽然有权有势，却比不得萧家那样声势浩大，只是尊王联盟扶植起来的一颗普通棋子罢了。就算有权势，也不过是在徽城一个地方作威作福，出了势力圈也得在别人地盘低头。 寻人无果的王大少只能在自己房里无能狂怒，对着自己的手下撒气。 说到底，比起诡异的萧家，连尊王联盟的真实目的都不知晓的王家，显然更加“正常”。就算王大少骂骂咧咧的，毕竟这船上还有不少权贵，甚至军阀的人，得罪太多人总归不好，这事儿也不了了之了。 无非是下船后，给这位食色成瘾的大少爷多找几个女人罢了。 其实婉月想要“隐身”，真的太简单了。 萧楠这边很快接到了报告，婉月这次惹到的是首富之子，而他去萧城的目的也早就人尽皆知。 想不到大老爷竟然把这种人引进萧家，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婉月报告完后道：“十三少，我觉得我又给你惹了麻烦。” “不，我反而觉得你做的很好，如果我在现场，也绝对不会容忍你受辱。而且你有自己的独，立想法，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萧楠靠坐在床，上道，“这种男人，只是又一个像萧家少爷那样仗势欺人的渣滓罢了，我们暂且静观其变，看看大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随着他们越发接近萧城，最近的天气也变得越发潮式多雾，萧楠因为双腿伤残有点风痹病，浑身酸痛，没事便只能躺靠在床，上处理事务。 —————— 何嘉琦和芙蓉终究是被那个死肥婆给摆了一道，也不知道肥婆怎么告的状，管家给两人下了一通责罚，本来该好好吃一顿板子，但是这个负责杂物内务的管家，恰好是当初受过萧楠恩惠的那人，因此“阴奉阳违”了一下，其实并没有怎么责罚芙蓉和何嘉琦。 反而提醒她们不要惹那个肥婆，因为她是某个权势很大的太太手下干活的。这位管家好歹有心，还私自给了芙蓉一些补贴，只叫她不要乱说。 芙蓉送走了管家，才对何嘉琦道：“我能在这里暂时安身，也多亏十三少昔日的恩德和善行。” 说罢带着何嘉琦来到萧楠曾经住过的房间，给她细细讲述自己知道的萧楠的事迹，自然，只是一些能够对外人说的事，关于萧家的机密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芙蓉自然是闭口不谈的。 因此在何嘉琦听来，只能听出，萧楠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他虽然出身豪门，却并没有染上豪门子弟的恶劣习气，反而是个温文尔雅，温柔善良的才子，但却也命运多舛，体弱多病，因为一场横祸而落下残疾。 用她现代人的眼光看，大概只有“男神”两个字能够形容萧楠了，虽然她还未见到萧楠这个人，却已经对萧楠有了很大的期待。 350 午夜列车 萧楠在船上的这些天，除了去甲板看看风景，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度过。 越接近萧城，他就越发感到自己的烦恼似乎又回来了。他在萧城的生意肯定都被大老爷接管了，等于白干。而且他也有点吃不准大老爷到底在搞什么鬼。 轮船靠岸后，他们特意避开了王奎那一伙人，王奎还在寻找婉月的踪迹，但是在人海茫茫的码头找人，不要说等于大海捞针，就算婉月从他眼皮底下过，他也不一定能看到。 下了轮船后，所到的地方并非是萧城，而是一个靠近萧城的小城，这里大部分商业也被萧家所掌控。萧楠一到港，就先让人去跟萧家公馆打个招呼，毕竟他现在的身份还是萧家的十三少，礼节和流程还是要的。 当地的管事不敢怠慢，立刻给萧城的商部发了电报。从表面上看，萧楠这次去上海还是“公差”，负责和一些海外公司洽谈业务，只是，那些海外公司最终没谈成业务就崩盘了，也就是跟萧楠生死决斗的“尊王联盟”。 萧家当初派他外出，大概就没设想过他能回来。 发了电报后，萧楠先在公馆里住下，第二天，他得到了萧家本家的回复，就是让他按规矩返回萧家。并通知了他，由于各种人事变动，目前他的住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大院子，而是变更成了“离烟院”，也就是最初十三少住的那个偏院。 这一个口讯，就足以说明，他在萧家的一切根基和势力都完蛋了。 不过萧楠并不在意这些权势的起落，他其实更关心在萧城和他结识的那些人，根据他对大老爷的推测，如今失去了后花园秘宝之力，大老爷不会再敢对他亲近之人怎么样。但大老爷这种自私残忍之人，必然也不会让他安生，只怕七少爷等人，可能会被大老爷驱逐出权势中心圈，不知道发配到哪里去了。 而跟着自己的那些仆人，其实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卒，也没必要被特意拎出来威胁自己，可能会被降级，任由其自生自灭。 萧楠的推测，也和真实情况差不多。从港口小镇到达萧城，还要坐萧家修建的列车返回，由于他现在失了势，不会有人专门来接他，也没有什么优待。 倒是那位王大少，反而等到了专门接他的萧家车队，大摇大摆的搭乘小汽车而去了。 在这个年代，火车的速度很低下，前往萧城，可能都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对于萧楠来说，坐火车早已不新奇，而对于第一次坐火车的树海青年们来说，则兴奋的睡都睡不着觉。 他们买的是上等卧铺，卧铺应该和绿皮车的卧铺似乎没多大变化，只是萧楠爱干净，床铺的铺盖都是自己带的。 列车发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这个时刻赶车的人很少，火车站里外冷冷清清的。萧楠乘坐人力车来到了火车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几个树渊青年激动的对尚未启动的列车谈论个不停。 萧楠则安静的坐在轮椅里等着检票。 上了车后，婉月给萧楠的卧铺包间里换好了铺盖，也许是因为票价太高了，高等车厢还真没见到几个卧铺包间有人住。整个车厢静悄悄的。 萧楠坐在一层卧铺上，靠着靠着靠垫看着窗外的风景，除了一盏小夜灯，外面的风景一片漆黑，只能看见铁轨两边都是空旷的野地或者是树林。毕竟铁路修建的地方已经是城外地区了。 这时候的城市规模，还很窄小。 隔壁卧铺的年轻人们愉快的说笑声清晰的传过来。苗枫就睡在萧楠对面的卧铺上，他道：“他们是不是太吵了，我去说说他们。” “不用了，难得坐一次火车，让他们开心下吧。”萧楠道。 “你身体怎么样？最近你骨痛发作得有点频繁，”苗枫又问，“还是早点睡下吧。” “我没事。”萧楠道，“是这种潮冷的天气有点让人吃不消。” “你除了会说这三个字还有其他回答问题的说辞么？快点歇息吧。”苗枫跳下床，扶着萧楠的后背帮他睡下，并坐在他身边帮他按按酸痛的残腿。 “萧城的事情结束后，去找个温暖的地方休养下。你这身体被削减得太多，越来越不撑了。”苗枫建议道。 “我还行。”萧楠闭着眼睛淡淡一笑道。 “切。”苗枫呲了呲牙，随手给他扯了扯盖在身上的毛毯。萧楠身体弱导致他入睡很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安顿好萧楠后，苗枫也躺在了旁边的卧铺上，闭目休息。这本应该是一趟平平常常的旅途。但是到了下半夜，苗枫却怎么都睡不着，倏然睁开眼睛。 “萧楠！萧楠！”苗枫叫了几声。 萧楠迷迷糊糊的应了声，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怎么了？” “这火车的速度有点不对劲。”苗枫道，“你不觉得有点太快了吗？” “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坐火车不就是这种感觉……吗……”萧楠努力支起身体，往窗外望去，只见外面的夜景虽然看得很模糊，但不知道何时下起了暴雨，雨滴打在车窗玻璃上都是横着飞的，显然列车的速度已经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阈值。 这就奇了怪了！ 按理说这个时代的火车根本跑不了这么快才对？ 除非…… 这列车…… 萧楠心念一动的刹那，整个车厢就彻底停电了——这年代可没有多少野外的路灯，因此车厢顿时黑暗一片，只能听到列车轰隆飞驰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种呲呲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苗枫打开随身的手电，发现车厢顶部有个小孔竟然往外喷出烟雾，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毒烟，迅速跳到萧楠面前用毯子捂住他的口鼻，并拔出了随身携带的骨刀。 骨刀的骨缝似乎像是个空气净化器，虽然烟雾越喷越多，但骨缝亦发出空气经过其中产生的嗖嗖声，将弥散在整个卧铺间的气体都过滤了。 “这是什么毒气？婉月和其他人没事吧！”萧楠担心道。 “你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去查看下，我把骨刀留下。”苗枫道。 “我能去哪里……你没了骨刀，要怎么抵御毒气？”萧楠问。 “我的体质异于常人，甚至可以说是百毒不侵的。”苗枫道，“你不用担心我。” 说罢，他带着手电轻轻出门，并迅速关上门，因为走廊里的毒气甚至形成了一层氤氲的雾气了。 他首先来到隔壁树渊子民的住处，这些人竟然还保持清醒，原来他们由于常年战斗，第六感灵敏机警，察觉到异味后立刻捂住口鼻闭气。 由于他们体质异于常人，憋气的时间比较长，苗枫道：“你们快随我来！” 于是众人跟着他来到了萧楠那间房里，总算是能长长松口气。 萧楠打开随身携带的扇子扇了扇，道：“我没有看到有横死者的精魄聚集而来，说明这些毒气应该不至于致命。也有可能这车上的人很稀少。” 这时，婉月和雷雪带着已经昏迷的肖晓和和聆也挤了进来，原来这两人吸入了毒气太多，已经人事不省了。 婉月和雷雪则并没受到什么影响。她们将昏迷的两人放在了卧铺的上层后，婉月才道：“十三少，这车里突然冒出了毒气，车速又突然加快，肯定是有人搞鬼。我们先去查探一番吧。我往车后走，苗枫往车头走，雷雪守在这里。” “那就这么做吧。”苗枫道，“我会把骨刀留在这里净化空气。” 他说着带上了自己备用的苗刀。 婉月出门后，便直接朝着车尾的部分奔去，她也没有来得及更衣的她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旗袍和高跟鞋，但却在大腿上绑了一条特制皮带，上面固定着枪和小刀。 刚离开这节车厢，进入另一节车厢时，迎面就飞射而来无数的子弹——但这些子弹对婉月来说不足为惧，她轻盈而迅速的躲在了一处座位死角遮挡自己的身形。 这些来者不善的暗杀者显然不会用太大的火力，不然他们跟着这辆车也要完蛋。果然，在子弹打了一通之后，对方便没有再进行进一步的火力打击，而是靠着极为灵活的身手，瞬间跃到了婉月的身侧！ 四把刺剑亦飞快舞动，势要将婉月切成碎块！ 在这刹那，婉月也看清了对方的形貌！ 竟然是——— 一对连体姐妹！ 但那并非是真正的人类，而是半人半机械的怪物！她们各自有大半个身体被改造成了机械！ 在她们被剃光的头顶，有着编号一样的纹身，标志着她们是某种军工制造品！ 精密的杀人机器！ 然而这种杀人机器，对于婉月来说，也只是小儿科罢了！ 她在追随着萧楠的历程中，经历过更加残酷和高强度的战斗！ 因此在黑暗中，只见剑光闪烁，交击声不绝于耳！ 数秒钟后，生死立决！ 运转极为精密高速的连体机械姐妹花，四肢百骸被锋利的匕首所分解，随着利落切开的声音而崩散得到处都是！ 351 基地 婉月一路杀到了车尾，见到的尽是这样的半人半机械的生物。而最后一节车厢的状况甚至让婉月都觉得有点震撼，因为打开最后一节车厢的门扉后，迎入婉月眼帘的除了血红色的灯光，还有几乎占据着整个车厢的巨大机械生物，那机械生物设计得犹如一尊机械观音菩萨，有六根手臂，下半身则和车厢融为一体，在红光闪烁和满车厢的电线的映衬下，显得异常诡异！ 与此同时，车厢外面的景致也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原来是车厢即将进入了一段漫长的山体隧道，在隧道前面不远的地方，铁轨两侧都是红色的照明灯在闪烁，仿佛在预警似的。 当婉月踏入车厢的瞬间，列车也终于进入了黑暗的隧道，发出了更加轰鸣的噪声，整个车厢内的灯光也随之灭掉，在轰鸣声中，车厢内充斥着机械菩萨的迅速攻击而产生机械杂音。 而当列车冲出隧道的一刹那，整个末端的车厢传来了爆炸和撞击的巨响，原来是机械菩萨的头颅整个被从炸裂开来的末端车厢摔了出去，顺着铁道桥梁掉入了下面悬崖下的湍急河流。 无法想象到底婉月有多强力，竟然把整个车厢都毁坏殆尽了！ 而她也趁此机会一跃到了车顶上，穿着萧楠赠送的金色高跟鞋往前突进——因为后面的车厢搜索完毕，除了一些机械怪物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机关或者人物。 在她突进的同时，车速忽然再次加快，好似这辆车要把她甩出去一般，但婉月却牢牢的“黏”在了车顶一般。 于此同时，她也看清，列车走的并非是通往萧城的轨道，而是一段不知道何时修好的隐秘轨道，似乎通往无人的荒野区。 她想到了很久之前，曾经听说姚大帅在实行某种秘密的军事工程，想来应该是在修这段铁路了。 而这辆魔列车，应该也是姚大帅或者萧家大老爷主持修建完成的，列车在此时出现，大概目的只是为了尽可能拖延萧楠返回萧家的时间。 在她一步步朝着列车最前端迈进时，苗枫也在车厢中持续着奋战，他所遭遇的“对手”和婉月遇到的不太一样，每往前进一个车厢，遇到的都是以车厢为单位设计的机关。 比如他现在所在的车厢，整个车厢内会在一秒钟的时间内连续释放出组合成旋涡状的刀片陷阱，使得车厢看起来像是不断按下的快门组成的隧道。 即使如此，又怎能拦得住苗枫呢？ 苗枫和婉月两个人一个在车顶，一个在车内朝着车头的方向疾驰，犹如旋风过境，终于，苗枫率先到达了靠近车头的第一车厢。 车厢出乎他的意料，不是什么复杂的陷阱，而是明亮普通的车厢，一个身穿车长制服的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男子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他之前藏在帽檐下阴影中的面庞，那张脸简直是糊了一层劣质的塑胶假皮一般，而他的双眼则明显是机械打造。 只听他发出了机械般的声音：“大老爷命我来执行最后的任务，务必要让你们彻底消失在这列列车上。” 说罢他伸展开了双臂，像是要拥抱什么的。 然而，他给予的并非是拥抱，只听他身体每个部分都发出咔嚓的声响，那是被装在他体内四肢和身躯上上百个枪口同时运作的标志。 他整个人就是一支军队，是几百把枪的集合！ 就连他的脸上也伸出了密密麻麻的枪口，犹如蜂巢一般。 在子弹尽数射出的一瞬间，苗枫就腾空而起，试图跃到他的背后去，可是没想到这车长的背后倏然也冒出了无数的枪口，开始全方位无死角的扫射。 整个车厢里，不可能有任何超过一平方厘米的地方躲过子弹的扫射。 一番密集得犹如雨幕、甚至看不清事物的扫射之后，整个车厢变得千疮百孔，子弹好似重新“装修”了车厢，到处都是弹孔。 然而，苗枫却消失了。 在这么密集的扫射下，苗枫竟然在车长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车长的脑袋还没来得及转头查看，他的身躯就被苗刀劈成了数段，苗枫带着嘴角扬起的微笑，毫发无伤的取得了胜利。 但，车长的脑袋掉落在地时，他的电子声音依旧在传出—— “不要以为……你赢了……自毁……指令……下达……” 在荒芜的荒野中，列车的每节车厢都迸发出了蓝色的焰光——那是列车自爆程式启动而带来的景象，自爆的列车使得它自身在黑暗的荒野中绽放出了绚丽的光辉，照耀着四周，如同白昼。 绚丽的焰火却并没有造成列车的解体崩溃。 相反，在火光中，完好无损的列车竟然冲破好似是幻影的爆炸火幕，继续疾驰在铁轨上。 这是因为在萧楠所在的那列车厢里，萧楠一把握住了骨刀，双眼闪烁着醉人的金艳色，并朝着在场的诸人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一瞬间！ 伏羲之力就完成了列车在爆炸和未爆炸之间的物质形态的转换！ “谁也不可能阻碍神灵迈进的步伐。”萧楠微笑道。 直到这一刻，那些来自树渊的青年们，才真正感触到了祖神强悍而致命的恐怖蛊惑力。 他开放力量时刻短暂的一个微笑，都足以让人疯狂。 就算空间狭窄，这些人也自知无法承受神的容颜，而纷纷伏在地上，膜拜着瞬间展示片段峥嵘恐怖神力的神灵。 不需要言语，思维，每个细胞都能感受到对神灵的恐惧和敬畏。 然而，也只有瞬间而已，萧楠在片刻之间就压制了伏羲之力的迸发，道：“已经……不用恐惧了。” 说罢他便无力的往后倒在了床铺上，立刻就睡着了。 这当然也是使用伏羲之力的后遗症。 在他正式接手了伏羲的“神位”以来，这大概是他最为利落的使用伏羲之力的案例了。 与此同时，列车的速度也渐渐变慢了，那是因为婉月已经到达了火车头动力室，关闭了列车能源阀门。 大老爷与姚大帅所掌控的科技，真的惊人，这列车真正的能源并非煤炭，而是一种新型的能源方式，能源产出来自于高效转化太阳能的装置，就算是一百年后的人类，依旧没有达到这种水准。 但就算他们停下了火车，所在的地方也已经是偏离了正常轨道的荒野深处了，他们所途径的轨道，应该只是用来实验魔列车的专用轨道，从婉月得到的地图上上看，这些秘密轨道虽然漫长且绕圈，但其实最终通往的地方还是萧城周边的一个秘密基地。 因此不妨把前往那个基地作为列车的终点。 在第二天萧楠醒来后，婉月已经掌握了如何驾驶这列车的诀窍，并把目的地设为了秘密基地。 到达秘密基地的时间并不算长，列车的速度此时已经接近高铁的速度，列车内部除了萧楠所在的车厢，其他车厢都基本破破烂烂的了。这让人有点担心，列车会不会在半路上就解体。 好在，车厢终于撑到了秘密基地的大门前。 那是深藏萧城外围周遭群山之内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包，然而整个山体都已经被凿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军事基地。 在到达终点时，婉月特意调低了速度，将列车回复成了蒸汽时代的慢速，这也使得萧楠能看清基地内外的景致。 他本以为，还会遇到一番遭遇战，不想基地内早已人去楼空，不见一个人影了，列车顺着铁轨最终到达人工山洞内的停车部，那就像是一个大型的高铁始发站，铁轨两侧的还有很广大的平台，停着一些没来得及带走的老式飞机和军用汽车。 在这巨大广场的四周，有十几个铁门，大概通往不同功能的场所，比如兵工厂什么的。 但，车站内最吸引人瞩目的，还是高达十来米的科学女神金色巨像，女神的面容神似娥皇，手中托着原子模型，在女神的基座上，铭刻着拉丁文字句—— “神灵可曾存在？” 这简直就像是蛊王最后询问的问题—— 人类还真是在苦苦追寻伏羲存在的真相。 毫无疑问，这里又是尊王联盟资助下的“成果”。 下了车后，婉月等人检查了这个基地，找到的只有空荡荡的建筑，包括一些好似进行过某种先进机械研究的实验室。 这里的研究如果任由其发展，就会带来萧楠所遭遇过的第一个末世——机械变异怪物引起的死寂末世。 不知道为何，萧楠看到这样的试验场，竟然还有点怀念的感觉，因为就算在机械带来的末世中，人类感情的余晖依旧闪烁到了最后。 人类真的是， 矛盾至极的生物。 “看看这里的交通工具还能不能用，能用的话，我们就用它们回到萧城吧。大老爷想阻止我返回，那我们必须得回去看看，他到底又给我设了什么局。”萧楠道。 “这里的汽车还能用。”婉月道，“我们可以先去和住在城外的羽族人会和。” 352 到家 婉月先负责把树渊来客送到了萧城周边的羽民营地里。 而苗枫则和萧楠一组，朝着萧城回归。 萧楠看到苗枫开车，还颇有点不放心。只是他细小的表情动作，都被苗枫收纳在眼底，苗枫哼了一声道：“萧楠，你不服气我开车，你自己开。” “我没有不服气你开车的意思。”萧楠辩解道。但凡他有一只脚，他都想自己踩油门，苗枫这个人开车会让人魂飞九天外，他已经数次领教过了。 就算这样，他还是不得不和苗枫一辆车，他已经很久没坐过汽车了，军用汽车一上路，他就觉得有点不适应而产生了晕车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苗枫本来把车开得飞快，由于萧楠脸色很难看，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午后，小雨淅淅沥沥不绝，车辆也终于到达了久违的萧城城门。 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了当地的城市政，府来管辖，姚家的军队在数月前已经尽数撤出，城门的看管比之前要松了很多。 萧楠表示了下自己的身份后就被放行了。进入萧城的城门后，萧楠睁开眼望着车窗外雨雾氤氲的街道，一时思绪万千。 作为一个被伏羲“凭空”制造出来的人，萧城是一起的起点。 昔日大老爷和姚大帅进行伏羲实验的街道现在也已经翻修好了后重新营业，萧城迎来了新的平静。之前发生的种种怪事，现在都成了人们说不得的禁忌，被渐渐有意识的遗忘。 车辆按照萧楠最熟悉的线路，拐进了萧家大宅附近的那个巷子里，在后门处停下。 这也是萧楠第一次进入萧家时经过的门口。 一切都好似在重演似的，他又成了萧家被边缘化的人物。给他开门的，还是那个看了一辈子后门的老仆人，看到是萧楠回来了，老仆人愣了一愣，但是态度随即变得很好，因为这个萧家里，也就是这位十三少平日里对他不错。 萧楠坐着轮椅和他寒暄了一番，算是稍微了解下萧府现在的状况。看门老仆知道的不多，大概他知道的最大的萧家八卦，就是之前萧家忽然迎娶了许多贵族小姐当妻室的“大喜之日”事件。 萧楠听了只觉得头大，因为老仆提到大老爷这货竟然给他擅自迎娶了一个太太。可是表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 老仆当然也发觉萧楠出门外派一趟，原本还剩下的一条腿也没了的事实，这萧府里规矩严苛，动不动就断手断脚扒皮，他也不敢多问，只是按照他往日里做的那样，开门关门。 苗枫一手给萧楠撑着伞，一手推着轮椅往前走，片刻就来到了十三少的院门前，因为十三少住的几乎就是挨着外墙和后门了。 萧楠来到此处，笑道：“这里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还是很有意义的。” 苗枫哼笑了一声，推着他进门。 —————— 在何嘉琦看来，芙蓉作为一个旧时代的女子，从小受的就是逆来顺受三从四德的教育，萧楠简直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芙蓉好似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有空就跟何嘉琦说十三少是怎样一个完美的男子。 起初，何嘉琦还会幻想，萧楠到底是怎样一个风度翩翩的男神，但是时间久了，听着芙蓉如同祥林嫂一般反复絮叨，她便觉得，可能只是受气的芙蓉把一切的都美化了，因为她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也了解到了其他萧家子弟是个什么德行，通过她现代人的眼光看，在这腐朽不堪的大世家里，不可能凭空出现一个那么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优雅的翩翩公子，有可能只是十三少对芙蓉稍微好一些，芙蓉就无限的在心里抬高了他的形象。 那一次她们虽然躲过了肥婆的恶意报复，但这肥婆在萧家外院颇有势力和手段，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没几天，肥婆就又生出一条毒计，通过自己的关系，让某个总管派遣芙蓉和何嘉琦两个人去清理公共花圃里的杂草。 芙蓉和何嘉琦身份低微，不能反抗总管，只能老实去做事。在萧家，她们的口粮和开销，都是总管统筹控制，在萧家各个底层部门里，总管就是天，谁都不敢得罪。 哪怕何嘉琦顶着一个十三少奶奶这样尊贵的称号，在势利眼横行的萧府，她也只是个低贱如同奴婢的人物，照样要和芙蓉一起在院子里拔草。 就在两人辛苦劳作时，不时有穿着光鲜亮丽的高等丫鬟从园子里经过，都在那嘲笑两人，对于这样的嘲讽，芙蓉只是忍气吞声，默默拔草。何嘉琦虽然在未来世界是个不得不承受家庭给予的重担的女生，但好不容易重生了，她心中那份不甘心的倔强反而觉醒了，她之前的人生受够了为那个不成才的弟弟忍气吞声、奉献一切，现在她绝不想再被人轻视嘲讽，更何况，她的自尊心比起毫无人权的封建女子，要强得多！ 听着那些丫鬟就在他们几步远的距离，在那故意大声说笑，说何嘉琦和芙蓉是被人“玩剩了的”“只要是个男人就跟也不管是不是残废”“可能不能生”之类的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何嘉琦心中越发冒火，忍不住就站起来，举起镰刀道：“你们这些嘴碎的家伙！再污蔑我们我就饶不了你们！” 说罢将镰刀朝着一个骂人最凶的女子扔过去，虽然没扔中，却也吓得这些女子尖叫连连，一股脑散开了。 “少奶奶！您千万不要和她们置气！不然我们的麻烦更多！”芙蓉要劝阻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用怕，这些人也不过是下面做事的仆人罢了，有什么脸羞辱我们。呸！”何嘉琦气的胸口起伏道。 “哎？这是什么？”芙蓉扒拉了几下草丛，竟然找到了一根带着宝石坠子的金项链，她就说刚才怎么看到有什么在反光——这项链用金丝盘绞编织打造，坠子是牡丹金花攒红宝石花心，一看便是极为名贵。 “哇，这看起来很值钱啊。”何嘉琦道。 “这应该是哪个太太小姐丢的，怎么会在这里呢？”芙蓉纳闷道。她们两人正讨论如何处置这条宝石金项链时，那个负责外院人事管理的肥婆就带着一个穿着明显很贵气的年轻女子急匆匆往这边赶，女子的身后还跟着六七个丫鬟婆子，排场很大。 这群人来到院子里的廊桥处就停了下来，肥婆指着芙蓉和何嘉琦道：“就是她们！我亲眼所见她们偷了太太您的项链！” 随着几个丫鬟冲上来按住两人，何嘉琦目瞪口呆，她万万想不到，宫斗文里的拙劣栽赃手段竟然就这么在自己的身上上演了！ 虽然这手段看起来很简单无耻，但是是真的有效，那位年轻的太太根本不在意事情的真假，关键是她的链子找到了，并且有两个泄愤的对象。 “这可是十二少送我的定情信物，若是丢了我可没法做人了！你们两个大胆的奴婢！竟然敢偷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狠狠的打！”年轻太太同样是刚进门的新媳妇，急着要在众仆人面前立威，取回了项链后，立刻就下了狠辣的口谕。 这下正和肥婆的心，在点头哈腰送走了十二少奶奶后，她叉着腰指挥着众人把何嘉琦和芙蓉捆了起来——连绳子都带来了，显然是早有预谋，准备充分。 何嘉琦就算再怎么反抗，终究不是一堆人的对手，只能不停破口大骂对方无耻。她没骂两句，就被其他婆子用一种竹板狠命掌嘴，打得她的脸颊和嘴唇很快就肿得老高。 “你们两个小提子！今日可终于落到老娘我手里了！”肥婆长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老卫那个奴才和十三少有旧情，肯定不会对你们惩戒，只好我自己来了。今天就叫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等级’！ 来人！给她们绑到菜园去！按照偷主子物件的罪名，把她们的十根手指头，给我一根根砍下来！再给她们扒个皮！” 这残忍的刑罚让何嘉琦惊呆了，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什么穿越时空的传奇！现实只有冷冰冰的残酷！ 在芙蓉的拼命哭喊和求饶声中，两个人被押到了名为“菜园”的刑场。 那个菜园并非是真正的菜园子，其实是专门惩罚犯了规矩的仆人的私家行刑场，有专门的行刑台和各种刑具，甚至连断头台都有！ 正好几个大的仆人宿舍的窗子都对着这边，行刑时，很多人会从窗口朝着这边观望。 肥婆的此举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十二少奶奶立威，便要弄得极为隆重，还要选什么时辰，还要聚集仆人们都来围观，搞得跟真正的菜市口砍头似的。 何嘉琦和芙蓉都被换上了罪仆专门用的红囚衣，这个年代医疗不发达，被砍手扒皮后，据说还要被淋粪水，结果大概是被感染破伤风什么的，活不成了。 想不到自己竟然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再死一次，何嘉琦感觉到自己简直是被命运捉弄！ 看来她的穿越之旅，也只持续了十几天就完蛋了。 现代人在古代真的活不过三分钟。 而她最惋惜的是，芙蓉这样善良的女生，也要和自己一样遭到惨死的命运。 “芙蓉！！如果有来世！我还希望和你做姐妹！”被绑在刑台上的何嘉琦叫道。 “嘉琦小姐……但愿……但愿我们来世还能相见！”芙蓉流泪道。 353 确认 刑台类似于断头台，都是木头打造，基座是石台。 也不知道到底多少人被那些阴森森的黑铁刑具夺去了性命，五花八门的刀具上都浮现出一种凛凛的暗红色。 何嘉琦和芙蓉被绑在一种特殊的刑具上，她们被迫趴着，下半身都被铁锁锁在一种特制的铁长凳上，双手则被一种只能容纳两只手通过的铁质刑具牢牢拷住。这样的构造，可以保证她们在最痛苦挣扎的时候，也会被绑的一动不动，任由人宰割。 行刑的人大概是怕怨鬼报复，都是带了面罩的，他们摆弄着架子上的刀片，用磨刀石发出了呲呲的恐怖声响。 眼看，所谓的杀人吉时就要到了。 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下，好似天也在为她们哀恸。 终于，一个专门喊声的男子叫道：“时辰到了~~准备动手~~” 于是几个刽子手把摆满刀具和托盘的台子抬到了她们的面前，一个刽子手抓住了何嘉琦的手指道：“啧啧，这手指，真好看。” 说罢他一把抓住何嘉琦被绑的早已脱力的手，举起了一把小刀，眼看就要割到了皮肉上时—— “住手！！”一声呵斥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仅仅是这两个字，便叫芙蓉惊喜的叫道：“是十三少！！十三少回来了！” 刽子手似乎无动于衷，依旧要继续行刑，说时迟那时快，苗枫连同他的刀影已经如同鬼魅般欺身而至，锋利的刀锋划开铁枷，便如切瓜一样轻松利落！ 那几名刽子手也被苗枫轻而易举的扔下了台子，在杂草从里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苗爷！”芙蓉自然认得那是苗枫，她滚落下铁板凳，被锁了太久，一时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台子上满脸泪水的哭泣。 原来一切并不是她的幻听，十三少真的在最后关头来救她了！ 何嘉琦则茫然的看着来救自己的苗枫，只见他简直犹如天神下凡般俊朗，比自己看过的任何明星小生都要潇洒帅气，酷得让人战栗！ 原来！古代真的有这样的人物！ 从死到生，这一刻，她简直彻底被这个巨星风范的男人征服了！甚至，她都开始理解，为什么粉圈的人会为一个“哥哥”那么疯狂了！ 她看着劲帅的苗枫，双眼都要冒出星星来了！ 眼看情况有变，一直躲在一边看热闹的肥婆忽然冲出来，指着闯入菜园的萧楠道：“十三少！！您不要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你可没有本事干涉咱们后院的事！这可是十二少奶奶下的令！” “叫十二少爷来跟我对峙。”萧楠手持折扇指着她道，“我不跟女流之辈计较。” 虽然如今大老爷夺了萧楠的权，但是当时在内院萧家的会议上，萧楠可是直接下令斩了紫衣奴头子的，外加他的种种举动都成为大老爷的忌惮，虽然他没了权势，但是哪个萧家的子弟敢和这种“怪物”对峙？ “你有几条命？”萧楠接着问道，“以我手下的能力，现在叫你们这些乌合之众立刻身首异处，也只是我一声令下的事。犯不犯规矩是我的事，但是你们立刻没命，却是真的。” 萧楠惊人的气势让肥婆感到了一种未知的恐惧，她后退了几步，本能告诉她，她不能再惹这个男人了！ 萧楠这句话说完，只听刑台发出了轰然的巨响，原来苗枫将芙蓉和何嘉琦提到了草地上后，竟然返回去一刀斩了刑台——这可怕的斩击和臂力，简直不是人！！ 肥婆只能吓得落荒而逃，吓得连滚带爬的往园子外面跑。 萧楠看着她逃离的样子，微微勾了勾嘴角，并缓缓打开折扇，这一幕，被草地上努力抬起头的何嘉琦收在了眼里。 方才，她只觉得苗枫犹如神将下凡，不可一世，但是此刻，看见萧楠后，她才发觉———— 芙蓉往日里对萧楠的称赞，尚不及萧楠真人的万分之一！！ 明明他只是个俊秀文雅的美男子而已啊！ 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强大的气场啊！！ 异常！ 太异常了！ 如果非要用什么词来描述这个男子给人的感觉！ 那只有—— “神灵”！！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何嘉琦由于太过用力的看着萧楠，又噗通双膝落地，表情逐渐变得呆滞。 少女，你因何被我吸引而来？ 似乎有无声，但是又似乎是极为巨大轰鸣的声音从她脑中掠过，又瞬间让她忘记了这句话。 因为人类的认知， 无法回应，也无法理解虚空之神的话语。 只能用遗忘和无视来应对。 ———————— 萧楠回来了，就算王肥婆对他手下的人嫉恨非常，却因为苗枫在而无可奈何。 萧楠总算是可以把芙蓉和何嘉琦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原来他回到院子后看到空无一人时，是卫管家偷偷过来通风报信，他才知道芙蓉即将有杀身之祸。 还好他赶到及时。 经过这一番曲折，天色已经黑了，已经冷清了很久的院子，因为萧楠的返回，又有了一些生气。 芙蓉每日都把萧楠的居所打扫得很干净，就像萧楠还在时一样，因此萧楠入住就是现代所说的“拎包即住”，晚饭虽然不丰盛，也是芙蓉亲自下厨，极为可口。 曾经萧楠的理想是逃离这个萧家，而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这里时， 他竟然还有几分怀念自己的这个住处了。 就算萧楠想多了解一下现在萧家的局势，但是内院和外院主要消息几乎隔绝，芙蓉这样的下人绝对不可能知道，像肥婆那样消息灵通的人，他也绝对不会去与之打交道，只能找机会问问老卫。 目前，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大老爷给所有的少爷都娶了所谓的“正室”，而原本已有妻妾的少爷，其原本的妻妾统统下移。 也不知道大老爷此举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吃过饭后，原本沉默的饭桌气氛有点尴尬，萧楠于是对着屋子里的人说：“嘉琦，我知道你是被迫才进入萧府的。对我可能还有一些不了解……” 何嘉琦抢话道：“不不不！我对您已经很了解了！芙蓉姐天天跟我说起您的事儿。我知道您喜欢吃的食物，喜欢穿的衣服样式，还知道你喜欢喝的茶……” 萧楠闻言微微一笑道：“那你对我还真是了解，那么，我能认识下你么？” “我……我就是个普通的人，我叫何嘉琦，就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子。”何嘉琦其实连自己在这个时代到底住在哪里的确切地址都不知晓，只能这么说。 而她如果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人，肯定不会有人相信的。 萧楠其实早就留意起她的名字，因为在他和蛊虫的战斗中一度陷入了昏迷垂死的境界，在幻梦中，他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 他可以确定的是，何嘉琦肯定和伏羲之力有点关系，但是她是不是如同他在梦中所见，是一个未来某个学校里的女生，这一点还是要存疑的。 因为何嘉琦现在的言行举止，都只是像个有点单纯傻乎乎的民国姑娘而已。 他于是接着道：“嘉琦，我非是好，色之徒，而且也无意婚娶，你的到来，完全是由于萧家大老爷独断专行造成，因此，你住在我这里，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同时，你的身份也绝不是我的妻子，而是我的友人。我会以礼相待你，你不用担心。” “十三少……你……真是个好人，可是……”何嘉琦很佩服萧楠的君子做派，但是她心里还有点隐隐的不痛快，因为她总觉得，萧楠这么说，好似是完全忽略了自己真正的身份还是他的“过门媳妇”一般，难道自己真的就那么不起眼么？ 穿越里，这种身患残疾的公子不都是该有些孤僻自卑么？萧楠为什么那么平静温柔？ 在那些穿越里，难道不该是自己来拯救男主受伤的心么……啊啊啊！那只是！别瞎想了！她甩了甩头，虽然她确实在第一眼看到萧楠时，就被萧楠的气质折服，但是那不意味着她就真的要和他…… 谈恋爱…… 想到这里，她脸都红了。 她说话支支吾吾的又连连摇头，有点让人摸不到头脑，不过萧楠并不在意，温和道：“总之，你在我这里，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芙蓉应该对你说过，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可……可我不也不能……白吃白住，我不习惯当个寄生虫！请您给我安排工作吧！”何嘉琦道。 “你擅长做什么？”萧楠问。 “我……我以前打过很多工，基本……什么都会做一点啦！家务什么的，还有记账也可以……”何嘉琦道。 “嘉琦小姐认得字，应该是书香门第出身。”芙蓉在一边道，“她懂得很多东西，给我说了好多好多很高深的学问。” “嗯，想不到嘉琦是一位才女，那就好办了。你可以帮我清理财务账目，好么？”萧楠道。 “可以，当然可以！但记账这么重要的事，你就这样交给我真的好么？我还是个菜鸟……”何嘉琦道。 “菜鸟？”萧楠扬了扬眉毛，故意问道。 “啊！就是我老家的是说法！意思是，我只是个新手！”何嘉琦慌忙解释道。 “原来如此。”萧楠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他有点确认，何嘉琦到底是怎样的身份了。 看来，伏羲又给他出了个难题。如果他猜的不错，自己做过的那个幻梦，应该是真实在未来存在的人和事。 何嘉琦应该原本是一名在未来世界遭受校园霸凌的少女，但是却因为伏羲之力来到了这个时代，情况也许和自己“穿越”类似。 只是，不知道伏羲为何安排何嘉琦这样平凡的少女穿越时空，但一定有他的玄妙之处。 他决定先静观其变，看看何嘉琦身上究竟会牵扯出哪些奇妙的线索。 354 违规的警示 “你只要做好这个院子里的支出账目就好了，很简单。”萧楠对何嘉琦道，“我们院子虽然狭小，但是条件还算可以，我来了之后，不会让你们再受苦了。” 芙蓉连忙跪下，再次忍不住喜极而泣道：“十三少回来，比什么都好。只是……您的腿为何……” “出了点意外。不用在意。”萧楠搪塞道，他在树海时，芙蓉等人早已回到了萧家，因此并不知晓自己又少了一条腿的事实。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他只能如此道，“这件事也不要对别人多说。” 芙蓉只为萧楠的觉得心疼，他仅剩的一条腿也没了，却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但她知道萧府的规矩，也知道为主子守口如瓶，于是只能点头答应。 萧楠又布置了一下院子里的琐事，才去洗澡和安歇。 何嘉琦在芙蓉的提醒下，去了自己的房间，但她也看得出蹊跷，原本芙蓉说，萧楠只有一条腿，是因为幼年的事故。但真正见到萧楠时，他却双腿俱无，这说明他在所谓的外派出差时又遭遇了什么毒手。 这萧家，真的如同芙蓉所说一样，充满着太多的黑暗，而她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位身负伤残的十三少了。而他失去另一条腿，应该也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他…… 其实还强忍着伤痛吧。 想到这里，何嘉琦也为萧楠感到怜惜起来。 萧楠回来后，还是像以往那样，让芙蓉来侍候，只是他现在失去双腿，行动比以往受约束了很多，需要比以往更加一倍的细心照料。芙蓉本来要学习以前的婉月，就在屏风边的卧榻上睡觉，方便夜里也照料萧楠，萧楠却说没必要，因为苗枫会寸步不离守着他。他的洗漱，也是由苗枫负责。 经过了这么一趟外出，萧楠的这个卧室里凡是些细碎的家用物品也都被人清理得差不多，只留下基本的家具，铺盖是芙蓉这几个月设法弄到的，除此之外可谓家徒四壁，连他的那些书籍都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拿走当废纸点火了。 但，起码水电还是通的。 萧楠刚躺到自己熟悉的大床，上，就听到外面雨声阵阵，之前下的小雨已经渐渐转为大雨，放下床帘后，他反而有点睡不着了。 就算熄了灯，也依旧是思绪万千，但具体又说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躺在卧榻上的苗枫道：“你是不是失眠？已经翻了好几次身了。” “起码我现在能自己翻身了。”萧楠隔着床帘道。 苗枫笑了一声：“要我给你按按腿么？毕竟阴雨天你不太舒服。” 萧楠倒也没有拒绝。苗枫于是从卧榻转移到他大床的里面一侧，熟练的把手探入他的被子下面。 “以前我从未觉得这张床显得这么大。”萧楠闭目道，“刚来这里时，我还总担心自己伸腿会碰到床另一边的挡板。” 苗枫只是静静听他絮叨，萧楠又唠叨了几句自己以前住在这里的琐事，似乎直到这一刻，他才总算“心安”的回到了这个自己熟悉的小窝。 尽管这里的一切，其实都不属于他，但是比任何一个人地方，都要让他产生出一种归属感。 享受着苗枫略显粗糙的手掌带来的舒适按，摩，萧楠渐渐陷入了梦乡。 他梦见了自己刚来时的情景，和婉月相依为命的日日夜夜，以及———— 急促的铃声！ 急促的电铃声打破了雨夜的寂静，不是在他的梦中，而是切切实实的在现实里想起了！ 萧楠一激灵，差点惊坐而起，却被苗枫按住了，示意他不要慌。 按照萧家的规矩，电铃响起时，一切灯光都要熄灭，连窗帘都要严严实实的放下。 萧楠的房子还特意为此做过改造，将旁边多余的面积做成了室内的一个闺房，原本是供婉月居住，现在住着芙蓉和何嘉琦。她们听到了电铃声后，也立刻急匆匆的出了门，来到了萧楠床边的屏风后面。 “十三少！”芙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催命的铃声了，再次听到，依旧心惊胆战，恐惧不已。 何嘉琦虽然从芙蓉那里知道了这个规矩，却因为没有亲眼所见铃声的恐怖，而还懵懂着，甚至打了个哈欠，道：“这铃声好烦人，响个不停的。” “嗯，不要担心，你们先在我这里坐坐吧，一切有我。”萧楠隔着床帘道。 “十三少，您的身体……没事吧？”何嘉琦关心道，“我们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 “没事，没事。”萧楠挥挥手道，“不用挂怀我，我好得很。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吧，电铃响起后，萧家外面会变得很危险。” “危险？这大半夜的，还是深宅大院，能有多危险？”何嘉琦好奇道。“而且我们住的地方这么偏远，都快挨着后门了，这些萧家的什么太太老爷，大半夜的也管不到我们这里吧？也不知道这萧家的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大半夜的搞什么铃声这么吵，都不让人睡觉……连灯都不让人点……” 她抱怨起来，芙蓉却恐惧道：“嘉琦小姐！您千万不要说话了！” “凭什么连说话都不许人说呢？到底搞得什么鬼？”何嘉琦有点不服气道，这明明是独门独院，却竟然连话都不让人说，也太霸道了吧？而且这个年代怎么可能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 这时，芙蓉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因为院子里竟然传出了打开大门的声音！！ 原来，在直接隶属于大老爷的紫衣奴手中，有着能打开这萧府所有宅门的钥匙，在萧家，不准私自更换门锁，就算从里面锁了，他们也有法子撬开门栓。 “有人撬门！”何嘉琦被捂住了嘴巴却还忍不住说了一声。 “千万别说话！是紫衣奴！听到我们说话，我们就死定了！”芙蓉捂着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而焦急的说。 何嘉琦只得点点头，但是心里却想着，这些紫衣奴太过霸道了吧！这还有没有人权了！ 紫衣奴进了院子之后，就提着灯笼四处查看，好似抄家了一般，有几名紫衣奴甚至凑到了卧室的窗边，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 这时，屋里的四人无一人敢说话，谁知此时，由于这院子很久没人住，老鼠不知道何时占领了这里，一只硕大的老鼠，在黑暗中猖狂的爬过地板，从何嘉琦的脚面上直接踏足了过去。 害怕老鼠的何嘉琦，几乎是本能的一下子站起来，拼命尖叫出声。 “有老鼠！！！有老鼠！！！”她太过害怕老鼠，以至于尖叫早于自己脑子思考就冒出来了。 刚叫完，她心里就咯噔一下，觉得大事不妙了！ “呵呵呵呵……”外面的紫衣奴发出了阴森森的笑声，“看来，十三少这房里，还是有人不守规矩啊，那就不要怪我们没有礼数了！” “诸位放心，这萧府的礼数，在下自然不会让你们坏了。所以，我还是主，你们还是仆，今夜，你们谁也不能从我屋里带任何一个人离开。”萧楠道，“这是我说的话，你们可以原封不动的告诉大老爷。” “十三少！你的口气也未免太大了！”紫衣奴虽然气的嗷嗷叫，却并不敢真的闯进来。 “这不是口气大，而是有把握。你们还记得，紫衣奴前任总管赵泰武是怎么死的么？”萧楠道，“我怎么叫他死的，现在也可以怎样叫你们死。我无权无势，但是不代表我无能。在萧家，最不需要的就是脸面和自尊，我现在允许你们——放下自尊和傲慢， 快逃。” 他这一句话说完，紫衣奴们面面相觑。 “你知道你这样的做法，意味着什么么？！”紫衣奴的头目声音微颤道。 “意味着，我——萧十三，并不把大老爷的禁令，放在眼里。”萧楠平静道。 话音落，卧室内竟然亮了灯，而映在窗棂上的则是苗枫手持苗刀的身影！ 那个身影！ 曾经杀害了无数追杀他的紫衣奴，可怕的苗刀！早已成为这些紫衣奴心中的噩梦！ “你！你们等着！大老爷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紫衣奴恐惧的叫道，随即真的撤退了！ 待那些人走远后，苗枫才道：“你变了，变得更加强硬了。” “不是我变了，而是他们怯懦了。”萧楠道，“我对我，和你，都有信心。也许，属于我们的战斗，明天又要重启了。” “哼，无所谓。”苗枫道。 “什么战斗？我、我也能贡献一份力量么！”何嘉琦因为他们的对话，而竟然产生出些许热血昂，扬的心情。 “这是整个院子里所有人的战斗，嘉琦，自然也有你的一份。”萧楠道，“从这一刻时，我会让整个萧家知道，萧楠是怎样不好惹的存在！” “啊！太热血了！十三少！我挺你！”何嘉琦激动道，“那！我能做什么？” “学会无惧。”萧楠微微一笑，“因为，我带给你们的，可能是一场恐怖的战斗。 首先，我觉得应该找一只猫，消灭下这院子里的鼠患。” 355 表白 那些紫衣奴走了后，芙蓉连忙把大门关起来。她其实还是害怕的，但她相信萧楠，作为奴婢，她这条命早已是属于十三少的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想到这里，她返回了屋里，萧楠好似能看穿她心思似的，道：“芙蓉，你不要害怕，这件事有我在，你会很安全。” 芙蓉只能点头应声，除了相信萧楠，她没有其他的精神支柱了。 萧楠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电铃声终于平息，这次萧楠终于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第二天，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萧府又恢复了平静。 而婉月也终于返回了。婉月的出现，让何嘉琦感到，婉月才是穿越里的那种真正大姐头级别的女子，气场强大，美貌而有本事。但是，她似乎也不是萧楠的“爱人”，更像是萧楠的追随者和下属。 何嘉琦凭借女人的直觉，感觉到萧楠身边还并没有一个可以和他比肩的“女主”出现，因为萧楠看待任何人的目光都是一样平静而温柔的，包括看着自己的目光也是那样“平等”。 到底要怎样的人，怎样做，才能让这个人格上近乎完美的男子心湖波澜呢？ 何嘉琦有点陷入了苦恼的矛盾思虑中。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萧楠，但她认为，只要心性正常的女子，和萧楠有所接触的话，很难不被他的魅力所吸引。 而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她的人生这十几年来，还真的没有功夫去好好谈一场恋爱，眼看她都要奔二了，再不好好谈场恋爱，怎么对得起自己即将离去的豆蔻岁月呢？ 在无所事事中，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她，想要试着去追求一下萧楠。就算不成功，起码也无悔青春了！ 俗话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她脑子里灵光一现，便拉着芙蓉去厨房捣鼓去了。 婉月则向萧楠报告了羽族现在的状况——还在萧城里的羽族基本全部被遣返回了他们的营地，依旧持续着原来他们的卖艺生活，不过，和树渊的人进行了商谈后，羽族的人已经决定尽数迁徙，前往树海和其他的部族会合。 如今萧家的局面状况不明，婉月也只打听到在轮船上对她欲行不轨的王奎现在就是大老爷座上宾，准备在良辰吉日举办盛大的婚礼迎娶萧家的小姐，完成萧王两家的联姻。 冬少将在柳迁的暗中协助下，如今已经掌握了鬼军和姚军的大权，并完成了两支势力的整合，他听取了萧楠在电报里的建议，早已带着自己的手下暂时退离了萧城，现在的姚家大帅府，已经彻底成了一座空宅，却被萧家的紫衣奴派人守住了大门，无人能进入。 姚大帅已死的消息不知道如何不胫而走，失去了军阀的支持，姚家在萧城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连带着萧家的权威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因此，街上的人都说，大老爷急着和王家联姻，就是为了重新让萧家回到原来的盛况。 萧楠苦心经营的商场，被大老爷篡夺之后，现在甚至都无法经营原本的生意了，早已被其他少爷改成了又一座赌场。 萧楠现在名下的资产，已经接近见底。 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一穷二白的状况。 他们现在日常的开销，只有芙蓉好不容易攒下，甚至从家里拿来的补贴来应急，除此之外，当真是分文不剩。 “肖晓、麟翼和雷雪他们现在去了哪里？”萧楠问道。 “他们进入萧府会引起萧家的注意，因此我给了他们一些钱，叫肖晓带着雷雪和麟翼先去萧城里自己找个地方安身，你不用担心他们，肖晓还是很有自己的生存手段的。”婉月道。 说罢，她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了还剩下小半袋的金子，这袋金子还是苗枫“抢救”出来的。 “这些金子，还足够我们支撑一阵开销，但也要设法先解决温饱问题了。”婉月道，“十三少，如果你不介意，我准备拿这些钱去做些生意。” “嗯，我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柳迁和冬生，都是受过我恩惠的人，我想，该是他们投桃报李的时候了。”萧楠道。 “你这样说，好像是要揩他们油似的。”苗枫道。 “只是‘保护费’罢了。”萧楠倒是有点不要脸的说。 “那我会去联络他们。”婉月道“大老爷没有找你的麻烦吧？” “他似乎暂时还不敢找我的麻烦。”萧楠道，“但这个人心思狠毒，比姚大帅还要残酷，不知道他还会搞出些什么事情。” 果然，他这句话说完还没多久，就有一名专门来报信的仆人说，大老爷今晚在议事大厅召开全族的会议，要萧家的每个有血缘关系的子弟都参加。似乎，要宣布什么大事。 “这种口吻，一看就是又要搞事。”待仆人离开后，萧楠道，“不过，既然他对我暂时还没有什么行动，那我也和他先礼后兵好了。他不动，我不动。婉月，你辛苦了，先休息去吧。” “我不累，十三少，既然您打算暂时韬光养晦，那我们还是尽快恢复起日常的好，我先出门去联络冬少将吧。”说罢，她便带着那小半袋金子离开了。 这时，何嘉琦已经和芙蓉一起做好了几道新式菜品，端来给萧楠做早餐，说是早餐，因为萧楠起的很晚，已经算是午餐了。 而她们做的竟然是在现代很流行的蛋包饭，看得出何嘉琦的厨艺不错，色香味俱全，何嘉琦有点兴奋的观察着萧楠的反应，但是萧楠也只是礼貌而温和的夸奖了她，似乎并没有那种出乎意料般的很大惊喜。 这让她不禁有点失望，到底怎样才能吸引他的目光呢？ 她可是现代人啊！明明应该有很多办法让这个古人感兴趣的！ 于是在萧楠吃完饭后，她索性直接就问：“十三少，你，你有什么爱好么？” 萧楠坐在书桌前想了想道：“爱好，大概是搜集考古资料吧。我对博古有点兴趣。” “啊……这样啊……那我就一窍不通了……”何嘉琦叹气道。如果萧楠是个更靠前朝代的人就好了，那样自己就能显摆一下了。 “那……那我推你出去活动一下好么？”她又问。 “外面正在下雨。”萧楠笑了笑道，“你是觉得我这里有点无聊么？” “啊……是……不是……就是，我觉得自己应该能做很多事情，但是到头来却发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何嘉琦垂头丧气的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说。 “那我可以陪你聊聊天，反正我现在也闲着。不如跟我说说你的事情怎么样？”萧楠道，“在到了这萧家之前，你是怎样的生活状态呢？也许，我可以找出一点让你感觉到不那么无聊的方法。” 何嘉琦道：“你这样说，显得有点八卦耶！” “哈哈，我是个考古学家，难免有点喜欢刨根问底，见谅，见谅。”他微笑道。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我就都告诉你吧！反正，我没什么大秘密，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东西。”何嘉琦便把自己的人生经历稍微改成民国人能理解的方式讲述给了萧楠。只是隐去了自己穿越的这个事件。 她认为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人相信时间穿越这种离奇的事情，然而她绝想不到她眼前的男子正是摆弄时空的神灵。 说到最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十三少，你既然这么喜欢文化，和一般那些少爷不同，为何不自己著书立说，或者像古代的贤人那样，收学生呢？” “你这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萧楠道，“我会试着去实行。嘉琦，你有没有想过，再回到原本的人生呢？其实以我的能力，也可以让你回到你所在的地方。” “啊，我可不想回去了！回去后一定会遇到那个后妈！”何嘉琦连连摇头。 “好吧。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你来到这里的意义。”萧楠道。 “十三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性呢？你说说看，我很想知道。”何嘉琦央求道。 “这个问题有点困难，基本在我眼里，人类都是一视同仁，但凡他们有一丝可爱之处，我便愿意分派我的眷顾。” “哇，你的口吻真是有点奇怪。”何嘉琦听到他说“人类”两个字，便觉得有点怪怪的，但现在是民国时代，人们说话确实和现代人不太一样吧，“也太博爱了点吧！ 其实……其实我……” 何嘉琦支支吾吾了半天，脑子一热，鼓起勇气道：“我喜欢你！” “但我无法回应你的喜欢，或者说，我无法做到，像正常男子那样，和你确定某种关系。”萧楠无奈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一定非要喜欢我！但是，我就是、就是想要让你明白我的心意！”何嘉琦捂着滚烫的脸颊道，“我可不是那种含蓄的传统女子！” “我明白你的心意。”萧楠点头。 “我不会强迫你怎样，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是我的初恋！反正！我死都死过一次了！既然老天爷还让我活着，那我就要活得不违背自己的心意！”何嘉琦站起来，几乎是冲到萧楠面前，鼓起勇气大声道：“我喜欢你！我不要隐藏自己的情绪！你怎么看我都无所谓！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向男生表白！” 356 剪发令 何嘉琦说罢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她竟然直接俯身在萧楠的面颊上重重亲了一下，随即红着脸跑开了。只留下萧楠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何嘉琦一路跑到了走廊里，她心里非常混乱。只能背靠着柱子在那胡思乱想。她都有点不敢想象，以后萧楠会怎么看自己。但是反正说也说了，亲也亲了，也算是给自己这段情不知所起的初恋一个交代了。 不过，她还未打算放弃，在她看来，萧楠只是个因为生在宅斗激烈的豪门而变得比较心思深沉的文雅公子，她觉得只要是人，心总会被捂热的，除非萧楠讨厌自己，否则， 否则，她一定还要继续努力！ 萧楠不是喜欢考古和历史吗？那她就好好去研究什么历史史籍…………说实话，她还真不太能看懂这个时期的书，都是半文不白的，貌似要再等很多年，白话文才开始盛行吧？ 除了投其所好，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萧楠感兴趣呢？萧楠这个人，真的是一名清心寡欲的君子，她真的完全想不出，到底要怎样才能获得萧楠的心。 里的那些女主都是怎么做的呢？ 貌似她们什么都没做，就吸引了男主的注意了吧？ 哎，毕竟现实生活不是。 她正在胡思乱想时，婉月和芙蓉正好一起走过来，婉月道：“嘉琦小姐，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太闷了？不如跟我们出去走走吧，我们准备给十三少去购置一些生活用品和衣物。” 萧楠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能够真正跟他带来的衣物只剩下几件不合时宜的棉衣，眼看天气一天天回暖，为了应付晚上的萧家会议，婉月打算去街上帮萧楠购置一些衣物和铺盖。 听到要出门购物，何嘉琦来了精神，一口答应，她都被关在这个大院里快一个多月了，早就闷得不行，而她和芙蓉都没有离开萧家大门的权力，只能日夜用做家务来打发时间，还要不时被肥婆骚扰，安排她们去做一些苦力。 婉月则有特权似的，可以自由出入后门，芙蓉和何嘉琦正是沾了婉月的光。 只是出了门之后，婉月便说自己还要去处理一些商务上的事情，给了芙蓉一些钱叫她去采买。她们就这样分开了。 听说萧家的女人都不许干涉男人的商务等大事，婉月却能自如的为萧楠做事，简直像是现代职业女性一样独立潇洒，何嘉琦对婉月的羡慕不由得又多了一分。 “婉月真是厉害，好像什么都懂。”她忍不住道。 芙蓉道：“以前十三少开百货店时，也是婉月小姐主持大局，她是位了不起的人。我们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好了。” “十三少还开过百货商场？” “嗯，十三少当时在萧城也算是盛极一时，只可惜后来萧家大老爷看不惯他，把他的权都夺了。那个商店，哎，真是我见过最好、最光鲜的地方。”芙蓉回想起自己也曾经在商场里帮忙做事过，言谈间有点神采飞扬，毕竟那是她难得的作为“职业女性”的时光，那时，由于商场的女性雇员可以穿洋装，学文化，被认为是萧城最体面的工作，好似女人在那时都找到了和男人平起平坐的尊严。 可惜，大老爷一回来，所有的女雇员就都被开除了，现在那个瑰丽的商场，变成了又一座供男人花天酒地享乐的赌场。 萧楠的“先进改革”，也就此全盘皆输。 “我听你说起过，十三少的理念很先进，一百年后才会盛行，可惜并不适合这个时代。”何嘉琦叹气道。 “唉，总之都过去了，我们去服装店吧。婉月小姐给了我很多钱，嘉琦，你也该买些好看的衣服，总是让你穿我们这种下人的衣服实在是过意不去。” “我没事的！穿什么我都无所谓！” “不行，你好歹也是一位小姐，你穿的太寒酸，十三少也没有面子呀。”芙蓉的这个理由让何嘉琦无法反驳，只能答应了。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好好了解萧城的街道，萧城的发达就像当初让萧楠震惊一样，同样让何嘉琦感到惊艳，她感觉萧城像是一个处在时空夹缝中的城镇，既有极富有民国风情的民居小巷和骑楼，也有标准的欧式外国洋房一条街，比她想象得民国时代的景物更加真实、繁杂，甚至极为浪漫，因为城中到处都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花墙，老式的汽车碾过悠久的青石板路，人力车在路上穿梭，每个人都是那么真实。 芙蓉带她来到的服装店位于洋人街上，装修欧风十足，里面贩售和裁剪中西式样的各种男女服装。 萧楠之前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在这家店定做，和这家店主极为熟稔，芙蓉都算是这家店的尊贵级客户了，老板对她们极为客气，一看到芙蓉来，就知道是为了萧楠挑选衣物。 萧楠身材清癯，也称得上是个衣架子了，买衣服并不困难，因此芙蓉只要成衣，同时给何嘉琦选择了一身在她预算内的合身旗袍。 那旗袍款式比较保守，却也正是何嘉琦认定的纯正民国风，她满意极了，这是她来到民国时代，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时代的优雅风尚。试穿了之后，就不舍得再脱下来了。 “芙蓉小姐，其实我们店里还进了一批外国的天鹅绒靠枕和毯子，要不要给十三少也添置一些？”老板很会做生意，知道萧楠是个残疾人，离不开这些用品，顺势推销起来，原来只要是布料有关的生意他家都做。这正和芙蓉的意，在芙蓉和嘉琦细细挑选时，橱窗外的街道上却出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街道上竟然多了许多士兵，当街随便捕捉一些女子，弄得外面街道上一片尖叫连连，但是路人和店老板都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 “这些士兵是在做什么？抓罪犯么？”何嘉琦问。 “是抓擅自剪发的女子。”店老板道，“自从姚大帅的部队撤离后，外地一个姓于的大帅就把自己的队伍陆续开进来，据说于大帅很厌恶西学和所谓‘女子进步’，觉得女子剪发有伤风化，便在街上到处抓那些擅自剪了短发的女子，拿她们当所谓的‘不良典范’正法，听说有的女子被抓了后直接就被杀了，唉，因为他们，我家的生意都少了不少，但是，谁敢说呢？” 也许是店家觉得芙蓉很可靠才说了这么多。芙蓉叹气道：“女人活在这世上，实在是艰难，嘉琦小姐，千万不要剪头发啊。以免惹出事端。” “那婉月姐不是短发么？还是那种上海滩最流行的发式。”何嘉琦担心道，“我们得去提醒下她。希望她不会被这群士兵发现才好！” “婉月小姐好歹是萧家的人，这些士兵不会那么不长眼对她动手的吧。”芙蓉道，“我们等这些士兵离开，再回去吧。” 这时候的军阀真的又愚昧又落后啊！网上还流行什么军阀太太啊！要是嫁给这种守旧的军阀，真是不知道死是怎么死的！何嘉琦在心中吐槽道。 原来，这个时代，虽然男子早就实行了发型改革，都剪了短发，但那些封建思想浓厚的军阀，却根本不把女子当人看，觉得女人剪头就是噩兆，并以女子剪发为借口，枪杀残害了许多进步女性！ 此时，性别的禁锢和歧视还根深蒂固，女人在经济上、人生上，都还没有迎来话语权的黎明！ 看到了这样的状况，再联想萧楠之前的商业上倾向于女工的改革，何嘉琦似乎又有那么一点点明白，萧楠到底多么的英明 那位十三少，也许不仅仅是一位封建家族出身、思想进步的少爷，他对性别的平等理念，甚至是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 也许是因为如同芙蓉所说，十三少自小就喜欢西学的缘故吧！ 但是在男人还如此自以为是的时代，就算是西方，也很少有人注意到女性的权力，十三少他可真是不得了。 现在她唯一祈求的就是，婉月千万不要被这些恐怖的士兵发现！ 虽说她对婉月甚至有点嫉妒，但她绝对不希望婉月因此遭到不测！ 可，事情也许偏偏事与愿违，刚刚从一处洋行出来的婉月，便被吃饱了撑的巡逻兵发觉，这群兵痞吃饱了没事干就在街上溜达，到处盯着年轻女子看，有的甚至只是因为对方姑娘长得漂亮，就被他们强行抓来剪了头发，再给安上什么私自剪发的罪名，折磨其至死，可谓是一群不折不扣披着人皮的恶狼了！ 他们不过是借着于大帅给的令箭借题发挥，自然不会放过婉月这样气质出尘的大美女，尤其—— 婉月甚至“大逆不道”的留着欧洲时髦的短发！ 婉月还没走下台阶，七八个呲牙咧嘴，一脸凶相的士兵就围住了她。 “喂，女人，你知不知道现在于大帅下了令，方圆百里的女人都不许剪短发？”一个军装都穿的歪歪斜斜的兵痞眼睛在婉月身上乱打量，嘴里说着威胁的话，实则表情都快流口水了。 358 大姑姑 婉月看着虎视眈眈的兵痞们，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老子管你是谁，就算是王母娘娘也不能违抗大帅的命令！”兵痞道，说罢就要直接动手抢人，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婉月就不见了！ 在他们眼前凭空消失了似的！ 这些人都以为见了鬼，其实婉月只是高速移动到了距离他们十米开外的地方，当他们东张西望的时候，婉月又再次“闪现”了身形，瞬间就没入了拐角里，在大白天活生生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了。 而那几个兵痞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婉月，忽然觉得自己撞了鬼，一个个开始惴惴不安的恐惧起来了。 婉月回到萧府后，芙蓉和何嘉琦也返回了，她们带来了衣物和布料，给萧楠重新铺了床，并给他的轮椅绑好了靠垫和坐垫。 萧楠趁机睡了个午觉，为了晚上的会议养精蓄锐。眼看天色渐晚，这时，屋里那个许久没有响起的电话忽然响了，是内院传来了新的通知，叫萧楠参加会议时，也要带上自己的“正室”，说今晚的议事大会非同寻常。 这个正室，就是大老爷安排下，每个少爷新娶的少夫人。对于萧楠来说，他在萧家的合法正室，就是何嘉琦。 听到自己也要参加萧家的会议，何嘉琦愣了愣，她名义上是十三少奶奶，实际上身份和低级丫鬟一样，没人看得起，忽然被拉出来参加萧家子弟的聚会，她有点懵，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嘉琦，你不要担心，你只要帮我推推轮椅就好了。”萧楠道，“其他的任何事，你都不要管。” “那我听你的，不过就咱们两个人去么？”何嘉琦问。 “依照大老爷的性格，他不会允许我带其他人。”萧楠道，“不过不用担心。” “我会暗中跟随你们。”苗枫道，“放心吧，你们的人身安全会得到保障。” 何嘉琦知道苗枫厉害，那一天在刑场上，她已经见识过苗枫的厉害身手了，听他这么说，她稍微安心了点。 吃过晚饭后，就有专门的仆人过来给他们带路，果然不允许萧楠带第三个人前往，只让何嘉琦陪着他。若不是何嘉琦下午幸好买了身装点门面的旗袍，只怕真的要丢人了，因为她之前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轮椅有那些仆人推着，她也不用费力，只用跟在众人身后就好。这些仆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萧字，显得很诡异，而前往议事大厅的路也真是漫长，宅院大得超乎何嘉琦的想象。 可以说，真正到达的那个庞大的像是皇帝大殿一般的议事大厅时，她都快累趴下了。她甚至有点羡慕萧楠不用走路，只需要被人用轮椅推着走。 到了议事大院的门前时，他们依旧只能从偏门进，原来其他有身份的太太和少爷，都是有抬轿接送，只有他们需要自己走着过来。 每个到来的人都纷纷议论，不知道大老爷这次又要有什么宣布，而那些女眷则明显兴奋得多，因为这是她们第一次被准许进入这个被称为女人禁地、男人圣地的议事大殿，但她们显然不知道这大殿到底多么血腥恐怖。 而关于大殿里发生过的一切事宜，萧家的男人则是守口如瓶，讳莫如深，丝毫不敢跟女人们透露分毫。 因此一些刚刚入门的新媳妇，还觉得这是脾气古怪的公公开恩，甚至一个个盘算着该如何好好表现，让公公对自己另眼相看。 进了那大殿内，里面的一切摆设都让何嘉琦惊叹，简直堪比影视剧里的皇宫一样华贵，她现在是实实在在相信芙蓉说的话了，萧家真是个当地的土皇帝！ 大殿内中间空出来，所有人都像文武百官一样分列两侧，各自有各自的座位，萧楠的座位果然不出意外的又是末席，而何嘉琦就只能站在他身后。在这大殿里，只有少数几个女眷有自己的座位，那是根据她们娘家的权势来的。 本来还叽叽喳喳说话的女子们，在进入大殿内都乖乖闭嘴了，何嘉琦本来就没人搭理她，想说话也没得说。而且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题，这怎么看都是很隆重的场合，说实话她是有点怯场的。 萧楠由于有那些内院的仆人跟着，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到了大殿内，他扫视了一眼四周，发觉七少爷也被叫来了，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女子，应该是他也被强行分配了一个“夫人”。 七少爷显得比以前憔悴了很多，整个人像是老了好几岁，在萧家被再度排挤，估计他日子很不好过。 看到曾经帮过自己的七少爷到了这种地步，萧楠只能感到歉意，但现在还不是援助他的时候。 待所有人都来了后，那个曾经代替大老爷主持事务的大总管又出来了，他道：“大老爷有令，今日来到的人，无论男女，都要施以敬目礼。” 所谓的敬目礼，就是一种萧家专门的仪式，简单来说，就是所有人都要把眼睛蒙住，不许妄自出声。 这奇怪的命令一下，一些初来乍到的女眷们就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大管家不得不喊了几声肃静，此时就有侍女托着托盘一一进入，给各位少爷和太太用锦缎蒙眼。 有个小姐极为骄纵，她出身贵族大户，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便嫌弃道：“搞什么神神叨叨的，又要蒙眼又要这要那的，有话快说吧。” 这小姐的丈夫吓了一跳，连忙示意她不要乱说，谁知道她很泼辣，随口就骂骂咧咧的。 她在那嘀咕，弄得其他几个女眷也跟着嘀嘀咕咕起来。不过，还是由于萧家的威仪和现在的气氛有点奇怪，最后每个人都还是系上了眼罩。 系好了眼罩后，大管家才道：“今日叫各位来，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宣布，第一件事，就是大老爷最近要出一趟远门，希望各位在他不在的时候，各自安守本分。不要生事。 第二件事情，就是，大老爷离开后，直到他回来，萧家的事务都由大姑姑代为执掌。” 这所谓的大姑姑，据说就是大老爷的一位姐姐，没想到她老人家还活着。 而管家下一句话，就让人毛骨悚然了，因为他说：“我知道诸位有所疑虑，因为大姑姑已经几十年没在萧家里出现过了。其实大姑姑一直在萧家，只是很少露面，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后花园诵经念佛，颐养天年。” 后花园！！ 这三个字，让每个萧家子弟心头一沉！ 好似有千斤重！ 谁都知道，那个后花园意味着什么样的绝对禁忌！ 但大总管的恐怖言论还不止如此，他接着说：“大姑姑现在已经出关了，今天就亲自来为各位训话，既然各位没有异议，那我就请出大姑姑了。” 只听他随即拉长声音，叫道：“有请——大——姑——姑——” 然而过了很长时间，都没人回应。 那个不服气的少奶奶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她是聋了不成么？” 总管只得又叫了一声：“有请——大——姑——姑——” 又过了半天，才听到有很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从内殿挪出来，那脚步声太过沉重，以至于不像是一个老年人在走路，倒像是一头大象或者犀牛在踏步。 也就在此时，那位心高气傲，说话没遮拦的少奶奶又做了一件极为“大逆不道”的事情，她竟然偷偷的扯下蒙住眼睛的布带，偷看这位大姑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怪事，也随之咄咄而出！！ 只见少奶奶在看清了之后，竟然发出了极为刺耳恐怖的惨叫声，随即便有什么拉拉扯扯的声音。那少奶奶忽然住了口，应该是被人拿住后捂住了嘴。 一个极为怪异、阴阳怪气，像是捏着嗓子说话的男人般的老妪声音响起了：“这是哪一家的丫头，如此不懂得礼仪，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大姑姑教训得是。”大总管附和道。原来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是大姑姑发出的。 “虽然你们是我们萧家新进门的媳妇，但规矩不能坏，该怎么处置，还怎么处置。”大姑姑道。 “将这个见人，割去舌头，现场剐了！”大总管下令道。 于是，在众人无以复加的恐惧中，那个少奶奶就现场被活剥了！ 何嘉琦吓得身体一直在发抖，冷汗几乎浸透了她的后背衣物，血腥恐怖的景象，就算她没亲眼看到，却也因为那血腥味，那恐怖的惨叫，而让她几乎要崩溃了！ 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扯下蒙眼的布带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 这就是萧家么！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哪里是什么豪门大户！！ 这简直是！！ 地狱！！ 待那个也许已经不成人形的少奶奶被拖下去后，大姑姑才说道：“老身叫诸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关于确立下一任萧家家主的‘规则’。” 比起刚才的恐怖血腥，对残忍处刑都已经麻木的萧家子弟来说，这个消息，反而更像是重磅炸弹，炸得他们心头狂颤！ 358 水灾 在萧家，让所有处在大老爷的血腥恐怖统治之下的人们，还保持唯一的念想的东西，就是大老爷的权位！ 大老爷所作所为越是残酷，也越发证明那个位置一旦坐上去后，是何等的美妙和痛快！ 只要当了家主，就像是当了皇帝一般，可以主宰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比起恐惧，权力要诱人得多！ 甚至，只要能得到那个家主的位置，再死一万人，十万人，都完全不在话下！ 每个萧家子弟的心，都因为大姑姑这一句话，而变得如同火燎，权欲熊熊燃烧起来了！ 只听大姑姑接着道：“大老爷在离开之前，交代我说，如今他给每个萧家的男丁都安排好了婚事，那么，接下来，谁的正室夫人率先产下男婴，谁就是下一代的家主。大老爷将在一年后交接家主的位置，决定颐养天年了，所以，你们诸人，就各自努力吧。 今天就到这里，老身累了，先下去睡觉了。” 说罢，众人只听她打着哈欠，带着极为沉重的脚步声离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大姑姑彻底远离，管家才宣布可以摘下蒙眼的布带。 这会儿，每个人都不敢多说话，但是每个人都在拼命的盘算着什么。 只有何嘉琦，她根本不在乎什么家主之位，只是呆呆的看着还未来得及清理的，那大殿正中地砖上的一大滩血迹。 管家宣布会议结束，每个人都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大殿，但，一离开大殿后，大姑姑的旨意便爆炸一样在萧家内外传开了。 那位倒霉的大小姐，就因为扯下了布带，而悲惨的失去了夺嫡之争的资格。 何嘉琦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萧楠的院子里，刚一进房间，她就精神恍惚的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嘉琦小姐！这是怎么了？！”芙蓉狐疑的问道。 “被吓到了，”萧楠道，“嘉琦，这就是萧家的真相，实际上，这样的场景，我已经见过许多次了。但是每个人都对此避而不谈。 这就是萧家血淋淋的真相。” “我……我……我要离开这里……太恐怖了……”何嘉琦惶恐的抬起头，她望着萧楠，平日里那个令她无比心动的男子，现在看来冷静得近乎残酷！ 是什么样的人，面对那样的惨况还能保持自己的风度？！ 萧楠， 这个人不正常！ 此时此刻，她终于发觉一丝属于萧楠特有的诡异来。 “十三少……你不会真的……要听那个……大姑姑的话吧？”何嘉琦道。 “我当然不会听她的话。我对你的承诺绝不会更改。”萧楠道，“我再次保证，你绝对不会成为深宅之内权势之争的牺牲品！”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个人吃人的地方……你不争，就是死呀……”何嘉琦总算从少女的青春幻梦中稍微清醒了一点。 “那也不一定。这种事情，你用不着费心，快去洗洗睡觉吧。”萧楠道，“芙蓉，你带嘉琦去洗漱吧。” 芙蓉应了一声，扶着何嘉琦下去了。 这时，婉月才过来道：“少爷，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萧楠于是把大姑姑的事情告诉了婉月和苗枫。 苗枫道：“真是有意思的规矩，那这个萧家在接下来一年内还不反了天，估计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些女人的肚皮了。” “没错，我猜大老爷这人，根本没意思要把他的位置让出来，他不过是想要萧府更乱，人人都来烦我才好。他们尊王联盟也分析过我的性格，知道我不会对普通人下手，所以，把我扯入这种愚者的夺嫡大战是最好的拖延战术。”萧楠道，“大老爷不过是放了个烟雾弹。” “他趁机逃跑了吗？”苗枫问。 “嗯，这一点还不好说。”萧楠摇头，“但无论他躲在哪个地方，都不可能逃过伏羲的‘追缉’。” “我觉得有个地方，他也许躲在那里，那里比逃到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全。”苗枫道，“我曾经亲自进入过其中，知道里面是多么的诡谲。” “后花园，是么？”萧楠一点就明，“后花园的秘宝之力已经消失了，但难免依旧残余着大量伏羲因子。这些伏羲之力会引发什么变化，连我也无法预测。所以才更要谨慎，大老爷要玩，可以先陪着他玩，不然引爆了更多的危机，就不好了。” “陪着他玩的话，只怕你当不成家主，别人都要来踩你一脚。”苗枫道。 “我现在已经是失势的人，来找我麻烦的人不会很多。”萧楠道，“我打算继续观望。现在，萧家的每个人的一切行动，都会放在率先产下下一代这个目标上，比起我，何嘉琦会率先成为别人针对的对象。” “要送她出萧府么？” “离开萧府，她反而会更加不安全。”萧楠道，“还是留在我的院子里吧。只是，从今天开始，我们院子里要更加防范别人污染咱们的水源。也不要用外面的水。食物的来源，也要确保安全。下毒往往是宅斗一开始时，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其次，就是大夫和药。现在萧城所有的医馆医院，应该都成为诸位少爷笼络的目标了，这一点我们不用多费心，不该我们管的。 倒霉的就是那些被当做工具人嫁入萧府的所谓少奶奶们，无一不成为这场宅斗的牺牲品了。 我想为她们做些什么。” “你要做什么？”苗枫道，“你刚才还说，找你麻烦的人不会很多，但你现在却在自找麻烦。” “我要成立一个收留失势者的‘组织’。”萧楠道，“只有这样，才能在这场宅斗中，拯救更多的人。我记得十六少的院子就在我的院子不远处，那院子应该还空着，我要征用那里。” 婉月闻言道：“您是说收留那些因为宅斗而即将失势的女子是么？那这件事由我来办理吧，我已经发了电报给冬少将，他说会资助您一笔钱。” “那我就把十六少的院子，命名为女子读书会，欢迎各位萧府女眷，前来读书学习。我亲自当会长和先生好了。”萧楠道，“婉月，你就是副会长。这件事，没必要等萧府的高层批准了，反正大老爷估计也不在萧家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外面忽然炸开了几个惊天霹雳，接着倾盆大雨毫无征兆的倾泻而下！ 萧城的天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多变。 雷暴导致了电力系统出了故障，紧接着伴随而来的就是停电。 萧楠在萧家已经见识多很多次暴雨了，可以说有点习以为常，只是叫苗枫带自己去洗澡。 苗枫抱着他放在床沿，刚刚给他脱下长袍，外面就又响起一连串的炸雷，响雷的密集程度简直前所未有，足足响了接近十分钟，真的好像是世界末日似的，就连隔壁房间的芙蓉和何嘉琦都发出了尖叫声。 外面的闪电，更是将天幕持续闪成了白昼。 “这雷暴真是太不寻常了。”萧楠有点错愕道。 “你白天不是洗过澡了么？我看别洗澡了，雷雨天洗澡容易触电。”苗枫道。 他帮萧楠换好了衣服，扶着他睡下后，自己来到了窗边，擦了擦玻璃，想要看清外面的景象，一看只见暴雨太过猛烈，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方才的连串霹雳才消停了不到数分钟，又是一连串的闪电加炸雷，站在窗边的苗枫这时稍微看清楚了点，所有的雷电，竟然好似都打在同一个方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是后花园的位置！ “萧楠！！所有的闪电都打在了一个地方！是后花园！后花园有变！”苗枫叫道。 话音刚落，更猛烈的闪电浪潮再次袭来！ 就连雨幕都带着强烈的电流，强烈的雨幕甚至使得雨滴穿过门窗缝隙斜飞进来，使得触碰到水滴的苗枫立刻被电流打得浑身一麻。 看来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出门了，外面简直是裹挟着电流的水瀑！ “苗枫！你没事吧！”萧楠挣扎着坐起来叫道。 “这已经是灾难级别的雷暴了。”苗枫爬起来道，“水里都有电。我没事，我去叫屋里的人不要接触到溢进来的水。你不要动，也不要下床。” “我也没办法下床……”萧楠嘟囔道。 现在这种情况，人人都难以睡着了，只能坐等暴雨平息。 但疯狂的暴雨狂下了数小时都没有减弱的迹象，炸雷倒是渐渐减少了。 过量的降雨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状况，外面的积水越来越深，甚至没过台阶开始顺着门缝涌进来了。 为了防止屋内被水淹，除了萧楠，这屋里的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撕开被单，布匹，用一切办法来堵水。 萧楠想不到，自己在萧家，竟然还能遭遇“水灾”。 就算屋里的人奋战了一夜，到了早上，雨势变成了小雨，但水也终于漫进了屋里，水位大概没过了脚面，屋里的一切都被泡了。 而在院外，积水则有一米多高了。 萧家的下水系统算是比较发达了，都能积水，萧城内肯定发大水了。 359 净水 幸好这会儿电路早已断电了，不然肯定会引发短路故障。 萧楠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屋里的人忙碌着把水从窗户舀出去，过了一上午的时间，水位才渐渐消退，退到了门廊台阶齐平的位置，因此他们才能打开门。 即使如此，外面也是一片泽国景象，因为台阶的位置也不算矮。 萧楠道：“我们也许需要一个船。” 苗枫耸了耸肩膀，道：“不需要船，要一个木板就够了。” 说罢他到了后面的库房找了个废弃不用的大木盆，那木盆本来是原本的十三少用来洗澡的，体积很大，后来萧楠沉迷淋浴，几乎不用那个，便弃置了，不想现在派上了用场，随即，他又找到了竹竿。 他就用这两件物件放在水面上，还真的像个摆渡的艄公。 “我用这个出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苗枫道。 萧楠却觉得，他就是觉得好玩罢了。 苗枫打开了院门后，外面的水哗哗往院子里涌原来外面的水势更大，真的要撑船了。 老仆人艰难的打开了后门，希望水能流出去，因为萧家的地势在萧城算是很高的了，可也流不出多少水出去，外面的水势更猛，街道上低洼处，积水甚至到了人脖子的位置，到处一片混乱。 萧家内部，很多仆人也划着木盆，到处运送物资，但是没有一个人说昨晚雷击的事情。 也不知道后花园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后花园的位置是整个萧城的视觉死角，除非在萧家爬上大树，才能看见。但在萧家爬树是绝对禁止的，小吉祥当初就是因为这个违规的行为而被砍下了一条腿。 水灾导致萧城平民的生活陷入了困顿，幸好萧楠院子里还储存了一些粮食，都放在比较高处的地方，可以开伙做饭。 苗枫在外面划了一天的船，带回了从暴涨的河边抓到的几条鱼。除此之外，整个萧城都泡在水里，萧家这边还好，其他的地方真是污水和积水掺杂在一起，臭气熏天。 “水灾之后，难免疫病横行，恐怕当地的百姓又要受苦了。”萧楠听了苗枫诉说现状后道。 “但是你不是打算绝不过多干涉人间的事情么？以免伏羲之力引发不必要的灾祸。”苗枫看看卧室里只有他和萧楠，才说道。 “这场暴雨，本身可能就是大老爷引发的，因为太过诡异了。所以，我作为伏羲新的代言人，也应当负起一定的责任。”萧楠道，“我想，起码帮忙消除水灾带来的疫病浪潮。” “如果暴雨是大老爷引起的，那也是凡人自作自受，你没必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苗枫道，“不过我知道你这个人，有了想法说出来就表示一定要去做了，你说吧，打算怎么做？” 萧楠道：“利用伏羲之力，涤清污水，你认为如何？” “我不发表意见，我只负责执行。但我依旧希望你把一部分释放伏羲之力带来的‘反噬’，交给我承担。”苗枫道。 “你是我重要的战力，不能倒下，而且你未必有我对反噬之力的忍耐度，我早已习惯这种后遗症，并且不觉得多辛苦了。”萧楠微微一笑，“你躺两天，和我躺两天，不是一个概念。我本来也要躺在床上，这就是我成为残废的意义。” “你这样说，让人觉得很生气。好吧，我也不多劝你了。”苗枫哼了一声道。 “我对伏羲之力的掌控，经历了几次大战，已经越来越熟练了，所以遭到的反噬，也比你小得多。”萧楠这样说的时候，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焕发出了艳金流光，而另一只眼还是正常人的眸色。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在他手掌上两寸的地方，浮空出现了一枚似乎是空气中水分凝结的水珠，那“水珠”通体闪烁着晶莹的光辉，并非是固体，但又不像是完全的液体。 “这是我用些许伏羲之力凝结的‘净水’，可以净化水流，清除所有邪病污，秽，但是，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直接‘造物’，对于净水之晶的威力，也无从估量，虽然只有一丁点，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伏羲因子与空气中的水分子凝结而成，希望你能把净水的效果告诉我，这也是我调控伏羲之力的重要参考。”萧楠示意苗枫伸出手，净水结晶就慢悠悠的漂浮到了苗枫的手掌上悬浮。 与此同时，萧楠眼中的金芒也趋于平静，又返回了他本来的样子。 终于，他腰酸背痛的直接倒在了被褥上，使用伏羲之力现在不会让他昏睡好几天，但是累是真的累。 萧楠已经不会昏迷，起码证明他说的应该是对的。苗枫一把握住了净水结晶，道：“那我出门了。我去叫婉月来照顾你。” “没必要，我就是累了。哎，不愧是你，一般人要是直接接触净水之晶，估计立刻会异变了。就像是我曾经在那个荒山遇到的情形一样。”萧楠道，“你不要让普通人接触到净水之晶。要选择水流旺盛的地方放置。” “我明白了。放心吧。”苗枫说罢就出门了。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用木盆，而是直接靠着他利索的身法，在屋顶之间穿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不一会儿忙着做饭的婉月等人端来了晚饭，只见萧楠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而苗枫又不知去向了。 “苗枫呢？”婉月问道。 “他说出去转转。”萧楠道，“因为阴雨天，我不太舒服，先躺一会儿。” 婉月多了解萧楠，萧楠若是不舒服，很少会主动提出来，他肯定是又擅自用了伏羲之力，如今萧城遭受水患，萧楠绝对不会置之不理。唉，这个人，总是太过喜欢“多管闲事”。 但她也尊重萧楠的选择，便道：“好吧，那您有胃口了，我再给您热热。” 她刚说完，萧楠的肚子又咕咕叫了，看来他也是饿了，但是却又没力气起来。昨天苗枫无聊给萧楠做了个床上用的小桌子，芙蓉把那个小桌端来，把食物摆在桌上，由婉月给萧楠喂饭。 何嘉琦反而还觉得有点奇怪，萧楠之前还好好的，虽说他身体弱，但还能自己吃饭，怎么说不能动就不能动了？ “十三少，你没事吧？”何嘉琦担心的问。 “没事，就是坐一天，累了。”萧楠搪塞道。 吃饱喝足后，萧楠直接就睡着了。此时已经是黄昏转换到黑夜前的一刻钟，太阳的余晖即将沉没，苗枫已经站在了城内河边一个三丈高的石雕镇河神兽的头顶，这里也是河水水流最为湍急的地方，数百年前，这尊麒麟石像就矗立在这里，以此祈求风调雨顺。 此时街上已经没了人影，由于水位太高，人们都尽量躲到高一些的地方，一入夜，为了防止溺水，就算是用木盆划船的人也不会出来。 因此并没有目睹苗枫的举动。 他伸出手，将净水之晶投下水流之中，原本污浊得昏黄的水流，在净水之珠进入的刹那，立刻以音速般扩散出洁净的范围。 净水珠一碰到水面，立刻引发了伏羲之力特有的波纹震荡，在这种微弱的震荡中，那些在污水中垂死挣扎的鱼虾纷纷得到了生机，变得鲜活起来。 不到半分钟，整个萧城内外的污水，便全部被净化成了清澈见底的净水，这使得整个城市在月下呈现出一种梦幻的景象。 随着水流被涤清，净水珠却并没有消失，这说明其中蕴含的伏羲之力还很浓厚，如果任由其放置在这里，必然会引发骚动，甚至扭曲贪婪的人性，引来恶果。 于是苗枫拔出了骨刀，一刀劈向净水珠——刀锋一沾到净水珠，那水珠便立刻与刀融为了一体，不见了踪影。 骨刀明明是萧楠的骨骼打造，却可以克制伏羲之力，也许，正是因为萧楠本人就是伏羲之力的控制者约束者的缘故吧。 这天晚上，萧楠刚睡下，婉月和芙蓉等人也准备去安歇时，就有人在外面敲后门。 芙蓉披着衣服去查看，打开门一看，只见来者是当初和她一起服侍萧楠的几名大丫鬟之一——迎春。 迎春和芙蓉一向关系最为要好，她心思灵敏，算是芙蓉当初管理院子里人的“智囊”，在十三少失势后，芙蓉被分配到了一个萧家叔公的园子里当下人，那叔公可谓是萧家里极为有重权的一位长辈了，当初芙蓉和迎春约好，若是内院真有什么关于十三少消息的风吹草动，及时通信，这是为了确保萧楠尽可能全身而退。 而迎春突然来访，肯定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后门的位置，也是芙蓉刻意告诉过迎春的。 “迎春！你怎么来了？！”婉月问道。 迎春为了深夜私自来访，还偷偷的做了伪装，换了小厮的男装，她进了门后才敢出声道：“我打探到了不得了的大秘密！我听到了那个二叔公和亲信聊天，说昨晚后花园出事了！但是不许让别人知道！” “什么事？”芙蓉问。 “后花园被雷点连续劈中，足足有一个时辰那么久！！今天，他们说，后花园遭到雷击后彻底毁了，靠近后花园的几个宅邸都听到了爆炸声！都私下说大老爷其实没外出，而是躲在后花园，现在他被炸死了！现在后花园的大门被大总管封起来了，谁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迎春道，“若是大老爷真死了！那这萧家可就大乱了！说不定还会死很多人！你们一定要告诉十三少，让他提早做准备！” 360 可怕的女人 “怎么回事？”萧楠在床，上，听到了后门处的动静问道。 “迎春，进屋来说罢。”芙蓉把迎春带到了萧楠的床前，萧楠隔着床帘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十三少！不好了！我认为今晚萧家会出大事，现在内院几个老爷都在传，说大老爷已经在昨晚被雷劈死了！”迎春惶恐道。 “竟然有这种谣言。”萧楠沉吟道。 迎春于是把自己所见所闻都跟萧楠说了一遍，萧楠想了一下，才道：“按照你说的，内院马上就要爆发一场争权夺利的斗争，甚至会波及到仆人。你今晚不要回去了，就住在我这里吧。” “可我不回去不行，万一老爷发现我不在……”迎春紧张道。 “没关系，你不在就让那些老爷来找我问责好了。我反正不怕他们。”萧楠道，“你不要回去了，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他们有可能是故意让你出来通风报信，不知道设的什么局，你知道这件事，很快其他人也会知道。估计今晚所有人都会知道了。” 这时，外面又开始传来隆隆的雷响，雨幕随之又开始倾盆落下。 迎春知道，昨晚暴雨时，有几个小厮因为正好在外面，而因为雷击触电死了，她现在感到很恐惧，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迎春，十三少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吧。”婉月道，“我们这里空房很多，你就暂时住下吧。待明天看看情况，再决定你的去向。” “好吧。”迎春到底还是相信萧楠的，她答应住了下来。 何嘉琦在一边看着众人的对话，觉得有点不理解，就算大老爷死了，这么大的豪门，也不可能说乱就乱呀。 大老爷那么残忍的人，她觉得他死了反而更好。 “十三少，您快安歇吧。有什么事我来安排。”婉月道，说罢示意何嘉琦回她们的房间，并给萧楠关了灯。萧楠于是又开始眯瞪了一会儿。 这一次他睡得很沉，连苗枫回来都不知道，当然，也是因为苗枫蹑手蹑脚的，没有吵醒他。 本以为这一夜会安生的度过，外面雨下得很急，却已经远远比不上昨晚暴雨的体量，这种雨夜，反而更有助于睡眠。 然而，电铃声却不合时宜的又爆响个不停。 萧楠被这铃声吵醒了，嘟囔道：“又搞什么鬼。” “管他搞什么鬼，反正过不了我这一关。”苗枫在旁边的卧榻上道。 “原来你已经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萧楠问。 “一切顺利。水已经被净化了。”苗枫道。 萧楠欣慰的呼了口气，正要说什么，电话铃声却又不合时宜的响了。 匆匆赶来的婉月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个凶恶的男子道：“接到大老爷的命令，现在所有人都不许离开自己的府邸！” 说完这句话后就挂了电话。 萧楠道：“我总觉得，这通电铃和电话，都不是大老爷的命令，他才不会特意叫人专门打电话一通。因为电铃本身就足够让萧家的人胆寒了。” “有人假传圣旨。迎春说得对，那些人真的乱了！”婉月道。 “我们只要守住我们的地盘就够了，再乱也只能是内院在乱，这边应该不会受到波及。”萧楠道，“大姑姑刚颁布了传位的方式，这些人就开始作乱，当真是一点都沉不住气。” 这下婉月也不愿入睡了，她叫何嘉琦等人先藏在自己的卧室里，自己则专门换上了她夜行的衣物，用黑纱覆面，决心外出探查。 她蹑手蹑脚的顺着墙根的阴影逐渐靠近内院的院墙，刚刚来到花廊处，就听见内院里的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尖叫声和枪声。看来情况比她想象得还要惨烈。 此时，有一队人急匆匆的跑向这边的侧门，然而侧门一到了晚上，就会被锁起，到了白天才会被打开，那群人怎么也推不开门，在那哭天抢地的哀嚎。 婉月于是来到门边道：“你们是谁？我可以救你们。” “哎哟！！不管你是谁！女菩萨快救救我们！有人要杀我们！”哭喊拍门的竟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奶奶！ 婉月道：“好吧，我可以帮你。”只见她抽出匕首，顺着门缝猛力破坏了门栓，顿时，大奶奶和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婆子连滚带爬的跑出来，也不管对面是谁，跪在地上求婉月救命。 “你们跟我来。”婉月带着这群人朝着荒废的十六少的宅邸躲避。待这群头发衣服凌乱、淋成落汤鸡的女子们进了宅邸的大门，才总算松了口气，一个个也顾不上身份，跌坐在地喘息。 “你……你是哪家的……怎么会在这里……”大奶奶坐倒在地喘道，“不管你是谁……救救我们……这些珠宝都给你……只要你能帮我活命……” 原来她们逃命也不忘收拾了好几包袱的细软。 婉月道：“我是十三少的随从，你们到底怎么落到这种田地？” “十三少……啊……是他……”大奶奶捂着胸口道，“是那些男人……他们说大老爷死了！就开始早反！他们的人见人就杀！幸亏我们跑得快！呼……呼……” 恐怕不只是跑得快，而是这个大奶奶早就知道了风吹草动，本来打算坐山观虎斗，结果火烧到了自家房子了。婉月心道。 “你们就先藏在这里，这里是废弃的宅邸，一般人不会来到这里。我要出去继续看看外面的情形，你们只要不出声，就很安全，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吧！”婉月道。 “你不能走！你不能不管我们啊！你是叫夏婉月吧！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杀了赵泰武！”大奶奶一把抱住婉月的大腿，好似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你不要走！救救我们！” “走开！不要以为你是什么大奶奶，我就会高看你一眼，你也享受够了别人的奉承谄媚，现在该认清你是什么身份了。没了权势，你什么都不是！”婉月一脚踢开她，往外走去。 大奶奶气得全然忘了现在的形式，在那嚎叫道：“夏婉月！夏婉月！你好大的胆子！我都在这样求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给我回来！回来！” “现在到处都是杀人的人，你不怕死就使劲儿嚎吧！”婉月冷笑道。 这句话立刻让其他婆子冲上来，捂住了大奶奶的嘴，强行将她拖进了屋子里。 婉月再次进入内院，内院的下水系统比外院好得多，并没有多少积水，此时内院里更加混乱，许多院子的大门都被强行撞开，里面一片狼藉，鬼哭狼嚎之声不绝，更有人趁火打劫。 婉月试图接近大老爷的宅邸，一探究竟，但当她来到距离大老爷的宅邸大门还有十几米的巷口时，就看见院门大开，院门玄关内外有不少紫衣奴等着，这些紫衣奴似乎并不担心有人闯关。 不一会儿，果然有很多持枪的家丁朝着这边攻来，他们似乎想要夺权，离得老远就开始放枪，想要吓退那些平日里带给萧家人无限恐惧的紫衣奴，然而谁知紫衣奴竟然抬出了几门重型的机关枪，对着四周开始扫射，那火力简直不是只有几把枪的家仆能够相比！ 不一会儿，进犯的人都被打成了筛子，真是血流成河。 紫衣奴下面的举动更为奇特，他们竟然把被打死的尸体都统统拖入院内，并清洗了外面地砖上的血迹，搞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也不知道这样的冲击和杀戮，到底持续了多久了。 婉月认为，在萧楠还没有下令攻打大老爷宅邸的时候，自己还是不要擅自作为，便悄然离去，准备把这些事明天再报告给萧楠，因为今晚萧楠已经很疲累了。 就在她要离开时，从紫衣奴看守的宅邸玄关内，传来了声如洪钟的人语：“这些不听话的奴才，真是一个一个都难吃得要命。还是萧家的人吃起来好吃……嘻嘻嘻嘻嘻嘻……” 这个声音怪异至极，不男不女，刺耳非常。 婉月想到萧楠说过的“大姑姑”，心想，莫非这个吃人的怪物，就是“大姑姑”？！ 大老爷留下的谜团真是太多了！ 婉月悄然往后退着，那个“大姑姑”忽然又从大老爷的宅邸内发出了怪声怪气的话语：“丫头片子，不要以为你躲在暗处，我就不知道你在那，想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回去告诉那个瘸子，他叫什么？‘萧楠’？告诉他，敢跟我对着干，就让他尝尝什么叫‘万劫不复’！” 婉月忽然感到了许久没有感受到的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姑姑让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极度危险！！ 直觉让她发足狂奔，拼命远离大老爷的宅邸，一直跑到了萧楠的院子门口，她才停下脚步，这时，她发觉自己已经是满头冷汗了。 为什么那个大姑姑会让她本能的感觉到这么恐惧？！ 她经历了这么多次战斗，却只有面对大姑姑时，感觉到毫无胜算！ 那个大姑姑太诡异了！ 她到底是什么？！ 361 大奶奶的秘闻 萧楠呼呼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外面的天色似乎只比黑夜亮了那么一点，雨还是纷纷扬扬的下着，外面的积水也只稍微退了一点点。 但，萧城的居民却发现积水已经完全变成了清澈的净水，这使得整个城市呈现出一种“奇观”，整个城市被澄净的清水包裹着，伏羲之力大部分已被骨刀吸收，但净化之力却依旧存在着。 有人不怕死的试着喝了看似很纯净的积水，似乎喝了后还感觉挺舒适的，因为积水中有伏羲因子的存在。 少量的伏羲因子可以制造奇迹，也许说不定真的可以强身健体。 除此之外，被积水泡了的粮食等物件，并没有因此而发霉坏掉，反而恢复了新鲜的状态，渐渐的，在萧城被水淹没的情况下，日常生活在这种诡奇的环境中逐渐恢复了。 萧楠醒来后，和往常一样吃了早饭，然后活动了下，身体，问道：“婉月，你昨晚出门，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情况？” 婉月神情古怪的说：“内院的人因为争权夺利而开始自相残杀，但是……我觉得最可怕的是——大姑姑。” “大姑姑？！”萧楠道，“她怎么了？” 婉月于是说了自己所见的怪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对大姑姑的声音产生了极大的恐惧。”婉月道，“她知道你的真名，这说明，她和大老爷的关系极为密切！从她的自言自语看，她似乎在……‘吃人’！” “吃人，而且喜欢吃萧家血脉。”萧楠道，“这才是她说，要萧家子弟早生孩子的目的么？我倒是有点想去试探试探她的口风和底细了。” “十三少，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那个女人很可怕，我总感觉，她和我们遇到的所有敌人都不一样！我当时的感觉……就像是她能够听到我内心似的！” 萧楠闭目思考着婉月所说的话，苗枫则躺在卧榻上，用手枕着头在那静静的听着，这时，他才发表自己的意见。 “她会读心术？” “也许是一种特殊的能力。就像是脑蛊能够干扰人的意识，逼迫人自杀。”萧楠道，“这种心灵系的怪物确实不好对付。但她又有什么底牌，可以对伏羲如此肆无忌惮的挑衅呢？连大老爷都吓得退避三尺了。 后花园本来就有着扭转时空的异能，难道，她还能使用这种时空转换的异能？如果她能够跳跃时间，那么确实可以跟伏羲叫板。” “大老爷这个混蛋，还真是不停的制造麻烦。”苗枫道。 “伏羲并不是惧怕这些怪物，而是要借着我找出根源，消灭祸因。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暂时——唉，也依旧只能按兵不动。”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在厨房忙着做家务的芙蓉和何嘉琦去开门，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如同落水狗一样的大奶奶和她的随从。 原来她们昨晚在十六少的废弃屋子里苟了一夜，到了白天，萧家各家各院都紧闭大门，连仆人们都不敢出门，到处静悄悄的，内院被彻底封闭，这几个人也不敢出萧家，只能来找萧楠。 萧楠只得先把大奶奶迎入客厅招待，并命芙蓉带着其他大奶奶，的随从前往厨房去用餐。大奶奶一见萧楠，就哭诉不已，说自己多么艰辛可怜，以及当年如何提携萧楠的恩情，总之就是卖惨，想要萧楠收留他。 萧楠道：“大奶奶，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不跟你客套，说话就直截了当——你知道，在萧家，没有所谓的慈悲，只有利益交换，你能为我带来什么利益，我才会给你相对的好处。” 大奶奶闻言，有点变了脸色，她平日里对人颐指气使惯了，现在忽然失了势，却还改不了主子的脾气，撇嘴道：“十三少，你可真是个生意人。那你看，我带出来的金银珠宝，可入得了你的眼？” “金银珠宝，对我不过是过眼云烟，你应该知道，对萧家的人来说，最宝贵的不是财宝，而是情报。”萧楠道，“我直说了吧，大奶奶，昨夜乱成那个样子，你竟然能够成为唯一一个跑出内院、逃出生天的要人，我猜不是因为你跑得快，而是你事先得到了情报。 你有多少生机，就取决于你给我多少情报。” “你！好会算计！我真是低估了你！”大奶奶瞪着眼道，“那些人说得对，你才是最难缠的！” “彼此彼此，大奶奶你的地位卓然，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当然不是因为您是所谓的正妻，只怕大老爷也没找过你几次，所以你至今连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 在萧家，没有留下子嗣的妻妾，还能保持高位，说明你一定没有遵守萧家的规矩，而是暗中参与了男人间的权势角逐。 你的情报来源肯定很灵通，那么，用这些情报，换取你一条命，不亏吧？”萧楠指着大奶奶道，“我期待你的分享。别的情报，我不感兴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提前逃离，你知道哪些有关后花园，这次内乱，以及大姑姑的事情？” “我……我不能告诉你！万一你透露出去了！我岂不是死路一条？！”大奶奶颤抖道。 “你不告诉我，你也是死路一条，你真的以为我是个很随和的人么？”萧楠说罢，婉月就拿着枪，无声无息的抵住了大奶奶的脑袋。 “快说，不然你毫无价值，就连你活着，也毫无价值。”婉月威胁道。 大奶奶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天，她才终于说道：“好……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于是大奶奶讲述起了她得到的，堪称离奇的情报。 更离奇的是，大奶奶出逃竟然完全不是因为萧家的内乱，而是因为大姑姑。 大奶奶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暗中扶植了不少眼线，秘密弄权，她的眼线，甚至包括在大老爷宅邸内服侍的侍女。 也就是说，她可以一手掌握关于大老爷宅邸的秘闻，但她也算是很会做人，从来都做得滴水不漏，也不在男人面前表现得太张扬，所以，几乎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少眼线。 而这次，后花园被雷劈导致毁坏的秘闻，其实就是大老爷府内被她收买的侍女传出来的情报，甚至可以说，是大奶奶的这个消息，成了内乱的导火索。 可是大奶奶应该早有全身而退，甚至从内乱里牟利的法子。但，她新得知的情报，却让她吓个半死。 原来那个作为眼线的侍女，传出了关于大姑姑的可怕讯息。 大姑姑入住了大老爷的宅邸后，就秘而不出门，也不许开窗开灯，住在大老爷宅邸的楼上，从不下楼。 而其他侍女，都住在楼下专门的仆人房里。 自从大姑姑来了之后，就要求每天接见一些人，比如专门招来的男，宠，杂役，萧家的旁系亲戚等等五花八门的人，但这些人自从上了楼，就再也没有下来过。 除此之外，每一晚，大姑姑所在的楼顶，都会发出一种响声巨大的呕吐声。随即，她又要通过大总管，叫杂役蒙住眼睛，去清扫二楼以上的楼道。 而清扫出来的“垃圾”，堆积如山，却不许人看，都用厚厚的油布遮挡，甚至撒上香料掩盖腥臭味儿。 那个做眼线的侍女，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偷看了“垃圾”，结果发现竟然是一堆堆的人骨！ 都像是被吮，吸干了血肉一般，上面还黏着酸臭的液体！ 而这个侍女传出了消息后，就立刻被大姑姑“召见”了，自然而然的，她从此就失踪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几乎把大奶奶吓得魂飞魄散，当时就决定出逃，没想到此时内乱也被人刻意引发了，一时内院混乱非常，由于她提前跑了一步，才来到了门口，又幸好被婉月发现了。 萧楠听完后道：“那个侍女，她说的人骨垃圾，都被送到何处了？” “在萧府西南有个西菜园，本来是用来处罚那些犯了错的女人用的，后来沦为了内院里弃尸的场所，那边有个焚化炉，有个又聋又哑的老头看管，负责烧尸，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么多尸首，肯定被送到那边去了！ 知道了这么多！你满意了吧！”大奶奶恐惧道，“我不想死！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那个大姑姑是个吃人鬼啊！求求你！设法让我离开萧家！走得越远越好！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 萧楠道：“既然你付出了相等的情报，我自然可以帮你。大姑姑现在还没有派人追杀你，说明她一开始也没把你放在眼里，她要的，只是无差别的杀戮。” “那就好……那就好……”大奶奶松了一口气，“那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离开萧府？” “现在紫衣奴都是大姑姑的手下，你出萧府肯定会被盯上，所以你要暂时隐居在我的院内，我会让人安排你住在仆人住的偏房，你们要假装是我府上的佣人。这样，你们或许有一线生机，等这一阵子风声过去，紫衣奴的搜查没那么紧张，才能设法让你们离开。”萧楠道。 362 嫉妒的挑唆 经过萧楠的一番劝说，大奶奶总算答应暂时住下来，但她又有点不满萧楠把她安排到仆人住的地方，忍不住道：“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让我住仆人房？” “不住，就死吧。”婉月无情的说，“反正你在这里也是个麻烦。如果不是十三少，我现在就可以解决了你，你到底害死过多少人，心里应该有数，说你死有余辜也不为过。” 大奶奶闻言生气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呵斥我！” “凭我手中的枪，随时能打穿你的脑袋。”婉月道，“你来不是做长辈的，而是人质，分清楚你的身份。” 大奶奶这才闭了嘴，被婉月押了下去。 待她离开后，苗枫才出来道：“她说的那个西菜园，我想要去查查看，看看能不能查到有用的线索。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线索。” “你要小心，等待晚上再去。”萧楠道，“千瓦不要去单独刺探大姑姑的底细，你听过我的分析，知道她有多麻烦。” “嗯。”苗枫点点头。 这时，为了安排这突然多出来的几个老婆子的居住，芙蓉和何嘉琦都忙碌了起来。本来屋里存的被褥就不多，要设法再去弄来一些，婉月便对芙蓉道：“我出去买些日用品吧，顺便看看街上的情况。” “可是，现在萧府允许我们出门么？”芙蓉有点怕怕的。 “现在萧府已经乱成一团，没有人敢走出自己的院门，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从后门离开。”婉月道，“不用担心，我先去看看，你们留在院里。” 说罢婉月就离开了。 大奶奶此时在仆人的里屋偷听着婉月和芙蓉的谈话，见婉月离开院门，她才故意道：“我要喝茶！我要吃饭！” “来了！这就给你送饭。”芙蓉应了一声，从厨房端来了饭菜，大奶奶有点没好声气道：“这饭菜都凉了，我年纪大了，吃这个肠胃不行。” 芙蓉没婉月那么态度强势，也板不起来脸，多年在萧府当下人使得她养成了不由自主低眉顺眼的习性，于是默默的去热菜了。 何嘉琦见状，觉得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老太婆一看就是个事儿精，在芙蓉端来热好的饭菜时，主动接过盘子，道：“我来送饭吧。” 由她来送饭，也省的芙蓉受气。 “你不要和大奶奶产生口角。”芙蓉劝道，说罢就去做其他家务了。 何嘉琦端了饭菜进来后，不想大奶奶立马换了一个人，满脸慈祥的堆满了微笑道：“你就是新嫁入萧府的十三少奶奶吧？真是人如美玉，秀外慧中的姑娘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嘉琦见她这样，也不好怎么说了，就道：“你要的饭来了。” 大奶奶不急着吃饭，反而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桌边道：“姑娘，我刚进萧府时，比你年纪还小，唉，岁月催人老，其实我本来也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可惜我进了萧府之后，为了活下去，不得已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样子。在萧家，你不狠心，别人就要了你的命！ 别看我表面风光，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和一个守活寡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说罢她就抹起了眼泪，见何嘉琦有点动容，她便知道何嘉琦其实是个城府不深的小丫头，便越发开始卖惨起来。 她的这套话术，若是换了这个院子里的任何一个人，哪怕心软如同萧楠，都不会起效，因为萧楠太过理智。 恰恰是何嘉琦，本身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学生党，涉世未深，而且原本心地善良，生在和平年代，思想也这会儿的民国人简单多了，她的内心深浅，大奶奶光从她的眼神和表情就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在卖了一通惨，说了一堆萧家后院的隐秘惨事后，她不惜卖出自己也是一个受迫害受摧残的女子的所谓“真相”，说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只想着一心相夫教子的好女人，然而唯一的孩子却被别的妻妾残害至死等等她最为“痛彻心扉”的事情，并说自己要如何如何改过自新，终于成功打动了何嘉琦。 萧楠并不想让何嘉琦知道太多萧家恐怖的秘密，因此只告诉她昨夜萧家是由于争权夺利而出现了内乱，何嘉琦只知道萧家封建规矩森严，肆意践踏人命，大奶奶的话术博得了她的深切同情，眼看时机成熟，大奶奶才道：“唉，老身都这把年纪了，只求能够安然逃出萧家，留的一条命就没有所求，少奶奶，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我们女人，只有生下了孩子，才能站得稳脚跟，否则就像我一样，早晚被人撵得如同落水狗一般……” “生孩子？我可没想过这些。”生儿育女对于何嘉琦来说，还太过遥远了。 这正是大奶奶的目的，她早就从萧楠的神色看出来，萧楠这个人极有可能不怎么近女色，总之他绝对不是个正常的男人！眼神里都透着一种和正常男人完全不同的异常感！ 而从何嘉琦的神色看，她简直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懵懂无知的小丫头，也不是通了“人事”的样子，于是她继续试探道：“你不想拴住十三少的心么？” “十三少……他是如同天边月亮一般的人，我……高攀不起……”何嘉琦一说到萧楠，就不由自主有点出神和脸红。 这又让大奶奶更加确信了何嘉琦是单恋萧楠，但是萧楠却没碰过她。 于是她凑近何嘉琦道：“少奶奶，你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十三少看不起，甚至受他厌恶，你可知道，夏婉月其实就是十三少的第一个……夫人。” 何嘉琦闻言如同遭到雷击，她只从芙蓉那里听来说婉月是萧楠的总管，却从不知道婉月和萧楠是这种关系！ 而搜集各种萧氏绯闻情报作为筹码的大奶奶，自然在当年萧楠得势后，仔细调查过萧楠和婉月的身世。知道婉月最初是被萧楠以小妾的名义纳入萧家的。 她于是添油加醋道：“夏婉月是附近镇上纺户家里的女儿，本来就是作为小妾，被十三少带回来，十三少得到她后，与她恩爱非常，后来送她去学了一身本事……据我所知，夏婉月和十三少还有个一岁大的女儿，因为萧家不许子弟擅自生育，需要大老爷首肯，他们就把女儿悄悄送到了别的人家……” 迷恋萧楠的何嘉琦只觉得脑子像炸了锅似的，完全没有意识到大奶奶为何知道这么多细节。 她颤抖的问：“你说……他们……有了孩子？” “没错。这个孩子就养在萧城里一户姓张的人家里，因为我的管家当时为他们帮了这个忙，你不信可以自己去问，十三少和婉月如此恩爱，你哪里有什么筹码和机会呢？孩子，听我一句话，做女人，千万不能让！不然就会像我一样，后悔终生！”大奶奶挑唆道。 她说的这个孩子，就是当初大壮等人抱来，诬陷说是婉月孩子的那个孤儿。原来大奶奶当初就已经到处设下自己的眼线，连这些都知道。 “夏婉月是个很专横的人，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但是，萧府的规矩是，你才是指定能生下继承人的女人！你知道她为什么恨我么！因为我知道她的秘密！”大奶奶继续道。 “不是的！芙蓉说夏婉月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芙蓉只是个丫鬟，她当然说自己主子的好话，你看，她就没有告诉你，婉月有自己女儿的事情，不是么？夏婉月早晚容不下你！你若是争取不到十三少的心，就只能落得和我一样下场！甚至可能会死！你说，十三少是向着和他有夫妻之实，甚至有了孩子的夏婉月，还是向着你？你早晚会威胁到夏婉月的地位！”大奶奶歹毒道。 “那……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办……难道我只能离开么……”何嘉琦怅然道。 大奶奶冷笑道：“你离开？你真的能离开么？你一个弱女子，离开这里又要怎么活？你甘心么？你心爱的男人被人抢走？心如刀割？这滋味我太熟悉了！虽然很残忍，但是你不能任由悲剧再次发生了！ 首先，你就要处理掉婉月的孩子，因为只要那个孩子存在，你就永无翻身之日！” “我做不了这么残忍的事情！”何嘉琦恐惧道。 “不是叫你杀了那个孩子，而是要你用其他的方法，让她‘消失’就好了。我会告诉你她到底在哪户人家……你和当初的我太像了，我才好心提醒你，孩子，你不能像我一样，做第二个守活寡、蹉跎一生的女人了——这包珠宝给你，你帮她找第二户人家收养，让原来那户人家告诉婉月，那个孩子已经‘夭折’了，你看这样的法子，又不用脏了你的手，还可以稳固你的地位……等将来时机合适，你也可以选择告诉十三少，他的女儿没死……” 大奶奶说着真的拿出一小包绸缎包着的珠宝，硬塞到她的手里。并牢牢抓住她的手指，让她握紧珠宝。 何嘉琦的内心开始剧烈的动摇起来，她是深爱着萧楠啊！ 从第一眼看到他就深深的迷恋他！ 但是……但是她怎么甘心……就这样退出呢？ 她的爱情还没开始，原来自己就已经是出了局的“小三”么？ 不……不……她不相信，她想去亲眼确认，那个女孩是否真的存在！十三少和婉月真的有爱情结晶么？！ 因为她这几天，完全感觉不到萧楠对任何女子都有特别的热忱！包括婉月！ 她只是要去确认！ 如果，如果！ 那个女孩真的存在！ 那么…… 她…… 也就可以死心了。 她不会因为所谓的什么封建地位而牺牲萧楠和婉月的家庭幸福。 因为她始终不甘心啊！ 363 焚尸炉边 现在萧楠的院子，几乎没人注意到大奶奶这番挑唆——谁也没想到，刚刚逃出生天，吓破了胆的大奶奶，竟然还有心思去教唆何嘉琦。 而婉月此时正在外面，苗枫则并不关心这些女流之辈的事情，芙蓉和迎春则在忙着各种家务。在没有方便电器的时代，照料这么多人的起居实则极为耗时耗力，单单烧水就很麻烦。 何嘉琦被硬塞了一包珠宝，有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当然，无论她心情如何起伏，此时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变化。 这才是最让她伤心的地方，因为她深深恋慕的萧楠，对她也并无什么特别的对待。 她躺在床，上，眼泪不断滑落，她发誓，自己一定要见到那个孩子，不管怎么样，这大概是她最后一点倔强。 只是为了让自己死心罢了。 傍晚时分，婉月回来了，告诉大家外面的积水已经开始退了，在日落之后，便可以穿着雨靴出门，去搬运她已经订好的一批物资。 婉月大概想不到的是，她做这些都是为了那个老妖婆大奶奶，而大奶奶却趁她不在，极尽挑唆能事，已经让单纯的何嘉琦变得极为阴郁和矛盾了。 由于婉月知道入夜后苗枫会前往西菜园打探，便送芙蓉何嘉琦和迎春三人来到门口，嘱咐她们去取来物资，而她则要留在萧楠身边值守，防止大奶奶对萧楠出手。 萧楠虽然是男子，却手无缚鸡之力，又双腿残疾，动弹不得，只怕是个人都能将他置之死地。 这正好为何嘉琦创造了机会。 另一边，在天色彻底暗下后，苗枫便悄然从后门离开了院子，朝着那个传说中的西菜园潜行。 西菜园位于一个很微妙的地方，这里是内院最偏僻的地方，却也是内院和外院隔开的围墙最终点之处，是整个萧家最西边。说是菜园，其实是一片被杂乱的树木包围的荒地。 穿过了一片阴森森的竹林后，就能看到这片荒地的真面目，在月光下，积了水的偌大荒地，像是一片沼泽，一个又一个水坑星罗棋布，在荒地的远处，有个废弃的只剩下断壁残垣的残破宅院，那宅院毫不起眼，但是内里却矗立着一座很高大的焚化炉，在夜色里好似一个诡异的庞然怪兽。 苗枫往焚化炉的地方走了一会儿，脚下就踩到了什么，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烧了一半的颅骨，原来这时的焚化炉效率低下，就算焚尸也不能保证彻底烧成灰烬，还是会留下很多骨头，就随意撒在这荒地里。 于是这荒地便如同地狱，到处可见累累的白骨，仅仅是行走其间，都需要很大的胆子。 苗枫却不怕这些，他发足疾奔，迅速来到了荒宅附近，荒宅原本应该还有很漂亮的围墙，现在都塌得差不多了，只有在焚化炉附近另起了一座小木屋，里面有炉火闪烁。 他靠近木屋，从支起的窗棂朝里看，屋里的景象更为骇人——原来屋里四面墙壁都被完整的骨架“装饰”着，有人刻意保留了这些骨头架子，固定在了墙上！ 而做这个事情的，就是坐在木桌前正在摆弄人骨的一个驼背老头儿，那个老头就是这里看炉人，他又聋又哑，只能发出不明意义的哼笑声，并且天生畸形，面目恐怖，整张脸像是揉皱了的抹布似的挤在一起，在本应是眉心的地方生了一只独眼，没有鼻子，却有两个黑洞般的鼻孔，嘴巴咧到了耳根。 他的长相，几乎能够吓死人，据大奶奶所说，这个看炉人不仅聋哑还痴呆，智力低下，只知道服从简单的指令，估计这满屋子的人骨架子，就是他觉得“好玩”，才拿来装饰的。 大老爷也不知道哪里招来这么个畸形人，让他看守这个如同地狱的地方。 苗枫观察着屋里的情形，发觉畸形老头从还未来得及焚烧的尸骨上，取下一串似乎是首饰的东西，仔细擦干净了便挂在一个钉满了钉子的墙壁上，那墙壁上已经挂了不少物件，应该都是他从死人身上搜集来的。 除此之外，屋里散发着一种刺鼻的酸臭味儿，这股味道来自他摆弄的新鲜尸骨，那尸体身上还有一些残存的肉和黏糊糊的酸液，难道，这尸骨就是大奶奶说的，被大姑姑呕吐出来的尸体么？ 这时，畸形老头终于舍得把尸体拉出了自己的屋子，送去焚化炉，他有一个木板手推车，将残破的尸体粗暴的扔到推车上后，就迈着沉重的脚步出门了。 苗枫趁着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潜入他的屋里，仔细打量着墙壁上那些死者的遗物。 这些东西有的是首饰，有的是钥匙串，有的是枷锁，可想而知，这些东西能被留下来说明都是不好被大姑姑消化的金属等物。 看了一会儿，这时外面的焚化炉因为被驼子拉起了风箱，而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巨响，真的像是在黑夜中咆哮的怪兽。 苗枫的目光则被一个物件吸引了。他取下这个物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 何嘉琦穿着雨靴雨衣出了门后，还没走一会儿，原本晴朗的夜空就又下起了小雨。 但天空中明月却还当头。 走出了暗巷，三人发现萧城的商业街竟然顽强的在水灾之后很快恢复了开张，芙蓉拿出婉月给的清单，道：“我们三人分头去三家店去取货物吧。反正这几家店都在这条街上，只要报出婉月姐的名字就好了。” 于是她给迎春和何嘉琦指派了任务。何嘉琦表面上装作点头答应，实际上却在芙蓉和迎春分头离开后，她转身就朝着大奶奶所说的那户张姓人家家跑去——她记得大奶奶说的，那户人家就住在附近不远的地方！ 她只要看一眼就好！一定能来得及！ 在跌跌撞撞的寻找了一番之后，她终于在居民巷里找到了那户张家！ 看样子是个小康之家，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张府”二字，外面有两棵桃树，一切就和大奶奶说的一样，于是她冲上去就要敲门，却发觉门是虚掩的。 推门进入后，院子里的积水还有小腿那么深，里面是一个狭窄的小院，只有三间瓦房，正中的瓦房里点着灯，有婴儿的啼哭声音不断从屋里传来。 她呆呆的往里面走着，这会儿，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似自己命中注定就要来这里似的。 已经……有点要忘记……她为什么要偏执的来这里的理由了…… 每走一步，她都觉得心里越来越冒出寒气。 忽然，她的脚被什么绊了一下，仔细用手里的手电一照，她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那竟然是一具尸体！ 一个少妇的尸体！ 而在四周不远的位置！还能看到其他的尸体！ 好似这张家一家人都被灭门了！ 即使如此！ 婴儿的哭泣声还是不断从门里传出！ 吓到快失去意识的何嘉琦本能的驱使着颤抖的身躯往后跑， 然而！ 一个阴阳怪气！让她永生难忘的恐怖声音，从里屋里传出—— “丫头~你想往哪里跑？！” 那分明是大姑姑的声音！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啊啊阿啊啊阿啊啊阿！！不要！！！！”何嘉琦发出了一声惨叫声，然而随着大门自动关闭，她的惨叫终于也淹没在了黑夜中。 —————— 由于使用了伏羲之力，萧楠连续一天一夜都还疲软着，白天里强打精神应付大奶奶已经是极限了，入了夜便昏昏沉沉的睡着，因此连大奶奶和何嘉琦到底出了什么变化，他也没有功夫仔细去揣摩。 何嘉琦以为他并不在意自己，其实只是因为萧楠脱力了。 只是没睡实在，苗枫来了他就醒了。 “有什么收获么？”萧楠隔着床帘问道。 “有，你看看这个，这是我从焚尸人那里找到的，他似乎喜欢收藏死者的遗物，就被我顺手牵羊了。”苗枫拿出自己“偷”来的一个带着铭牌的银链子交给萧楠。 只是婉月递来了一块手帕，托住了这项链，才交到萧楠手里。 萧楠仔细一看，只见那个装饰性的银色铭牌上，清晰可见一些刻字！ 而且竟然是简体字！ 上面写着： 马晓友赵锦锦心心相印201x年 “这是来自未来的东西！却出现在焚尸炉被焚烧的尸体身上！”萧楠惊道。 “正是！”苗枫把自己在废园里所见的景象告诉了萧楠。 “马晓友，赵锦锦……”萧楠思索道，“难道说，大姑姑吃了来自未来的人？据我所知，未来也许真的有个时间点，可以为大姑姑提供这些未来青年的作为‘口粮’。” “什么时间点？”苗枫问道。 “我第一次见到萧天佑时，他提到过，曾经有一队无所事事，寻求刺激的大学生去萧家大宅冒险，但是却失踪了。这个牌子上的时间，和他所说的那些大学生失踪的时间，恰恰对的上。”萧楠道，“那群年轻人误入了萧家大宅的后花园后，可能也穿梭了时空，最后成了大姑姑的食物。” 364 疑点 “那么，要回到那时去调查么？”苗枫问，“算了，这个问题就算不问，答案也是肯定的，你肯定耐不住。只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过几天再去吧。” “……也好。你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萧楠道，他也想稍微养精蓄锐一下。 “这一次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未来么？”婉月问道，“如果你们要过去，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我是说，在照顾十三少方面。” “也好。”苗枫望向萧楠。萧楠生活自理能力现在极为低下，他本身就是个不怎么会照顾自己的人，婉月去了起码生活有保障。 “那麟翼他们呢？”婉月问。 “我不想带太多的人过去，以免越发扭曲他们的命运。”萧楠道，“这个大姑姑有点太过危险，多一个过去，可能就多一份危险。”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休息吧，我们等十天后再启程。”苗枫道。 此时，在商铺里终于拿齐了货物的芙蓉和迎春碰了头，却不见何嘉琦的身影。 她们连忙去问何嘉琦去的那家店，店主却说并没有见到何嘉琦来访，这下她们意识到出大事了，何嘉琦有可能遇到坏人了！ 于是两人只得先寄存了货物，然后匆忙去街上寻找，此时街上人并不多，还有为了生计，专门蹲在街边等顾客的人力车夫，她们询问了好几个车夫，终于知晓原来何嘉琦去了附近的一户人家。 但是当她们赶到张家时，只看见张家院子里横着许多具尸体！ 里屋的灯已经灭了，有婴儿微弱哭声，从被水淹没的里屋门口传来，她们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被泡在水里，哭得快要昏厥了。 芙蓉和迎春虽然是普通的丫鬟，却在萧府里见过诸多可怕血腥的事儿，遇到这恐怖的场景，竟然还能在惊恐中保持理智。也许正是因为在萧家时间久了，她们才训练出了保命用的镇定。 芙蓉壮着胆子，去查看了那些死去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死状可怖，原本在黑夜里不仔细看还好，现在用手电一照，只见他们都好似被血盆大口咬开了一般，吓得人魂飞魄散。 她一面叫迎春抱着孩子赶紧离开，一面寻找，最后发觉死人里并没有何嘉琦。 她才喘息着松了口气，然后立刻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这发生了灭门惨案的张家。 她们抱着孩子一路跑回了萧府，婉月早已给她们留好了门。 婉月听见门扉的动静就来迎她们，却发觉她们非但没有带来货物，反而抱了个孩子回来。 “婉月小姐！何嘉琦不见了！”芙蓉慌慌慌张张的把自己的所见到的事情悄声告诉了婉月。 婉月听了后，蹙眉道：“你们先进屋。孩子先交给我。” 就在这时，大奶奶从自己房里的窗户缝儿偷偷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并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萧楠本已睡下，婉月想要先安抚这婴孩，明日再禀告他何嘉琦失踪的事情。 谁知婴儿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或者在睡梦里受惊了，竟然拼命啼哭起来。 这哭声惊动了萧楠和苗枫，萧楠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 婉月抱着孩子来到萧楠的床边，告知了他何嘉琦的怪事，和张家发生的血案。 “何嘉琦怎么会突然失踪？她为什么要去那户人家？”萧楠问道。 婉月摇摇头。其实这个婴儿当初是她寻找的收养人家，但是后来大奶奶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婴儿的下落，找人暗中把婴儿又换到了张家，因此婉月也认不出这婴儿的来历，只以为婴儿是张家灭门惨案的幸存者。 “芙蓉，你看到的死人是怎样的死法？”萧楠问惊魂未定的芙蓉。 “就……像是……被什么很大的野兽……咬死了……但是那么大的野兽，我听都没听过，有的尸体一口就被咬掉了半个身子……”芙蓉抱紧手臂，努力回忆那可怕的场景。一边说，一边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可见她真是快要被吓死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太辛苦了，快去洗个热水澡，休息去吧。”萧楠道。 “会不会……和大奶奶有关？我今天让嘉琦去给大奶奶送饭……”芙蓉道。她早该想到，这萧家里的掌权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那个老太婆太过狡猾，我们暂时不要和她接触，以免节外生枝。”萧楠道，“这件事都交给我来处理，你们不要有任何负担，不是你们的错。” “芙蓉，快去睡觉吧。”婉月抱着孩子道。 “这个孩子……还是交给我来照看吧……”芙蓉接过婉月手里的婴儿，她知道婉月要和萧楠商量大事，还是努力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待芙蓉退下后，萧楠才道：“这种死法，只能联想到一个‘人’，或者那个人连人都算不上了，只能叫做魔物。” “你是说大姑姑么？她为什么要亲自去拐走何嘉琦？何嘉琦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为了要挟你？因为她比较天真，容易上当么？”苗枫道，“如果大奶奶那个老太婆也是被大姑姑派来的，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她们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抓走你身边的人当人质！” “如果要抓人质，为何不抓美兰兄妹？我亲近的人很多，抓一个我才认识几天的何嘉琦，算什么？”萧楠推理道，“难道只是一时兴起？一时兴起也不用如此机关算尽吧？ 而且，竟然是大姑姑亲自出手带走的何嘉琦，那这么看，何嘉琦也太过让她‘重视’了——我认为，问题还是出在何嘉琦身上。 你们知道么，何嘉琦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人。” “哦？”苗枫竟然一直没有发觉这一点，而萧楠之前似乎也没有有意点出，他对何嘉琦是一点都不关注。 婉月更是有点惊讶，她和何嘉琦接触的也不多。 萧楠把自己发现何嘉琦是未来人的蛛丝马迹说给了两人听，两人听得一头雾水：“何嘉琦只是个普通人，她是怎么穿越时空的？” “除非她也被伏羲之力吸引而来。那就奇了，何嘉琦如此普通，也不像是能起什么风浪的人，为何会沾染伏羲之力呢？而大姑姑掠走她，是作为人质呢？还是直接吃了她？”萧楠道，“一切都是疑团。我们能做的，只有用我们的优势，先去探查大姑姑的线索。她要陪我们周旋，那我们就好好跟她周旋。 你们也不要去找大奶奶的麻烦了，她不过是大姑姑的棋子，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我们已经推断到了这一步，所掌握的情报都比她能吐出来的多得多。 她肯定是为了活命，才和大姑姑串通好了，跟我们演了一出戏，一开始，她的目标也许就是何嘉琦。我想我们不能继续耽搁下去，早一秒查清真相，牺牲者就越少。 婉月，我们要立刻动身去未来。去这个铭牌主人还在世的时间！” “可是你的身体还未恢复！”婉月劝阻道。 “我的身体不是问题，到了未来再一并休养吧。现在在这个时空，每一分每一秒对我们来说都非常珍贵，”萧楠道，“对了，带上那个孩子吧，她现在在萧家，在我这里，都完全不具备好好照顾养育她的条件，趁着她未开启她的人生，倒不如先带她去别的时代生活。这样，她的人生才不会出现更多的‘扭曲’。” “唉，好吧。”婉月只好又去了芙蓉那边，把孩子抱走，说是十三少要看一眼孩子，寻找线索，并嘱托她，在萧楠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千万不要和大奶奶再有任何接触。 芙蓉正好刚刚给婴儿洗了澡，用干净的毯子包裹好。 当婉月回来时，萧楠已经直接在床边划开了时空的裂隙，这种事，他似乎已经极为熟练了。 苗枫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要穿梭于时空之间，看来这真的是宿命啊！ —————— 萧楠这一次前往的时代，是在会见萧天佑的数年之前。这时，萧教授还并不认识萧楠，那间公寓也自然不可能是萧楠的。 萧楠划开时空的穿越之力似乎特意“自动”选了另一个落地点——萧镇的某条僻静无人的小巷里。 此时萧天佑甚至还没有搬到这里来。 幸好多次的穿越经历，让婉月早有准备，她在衣柜里早已备好了未来式样的普通衣物，三人是换了衣服才过来的。 但是就算是到了这里，他们也是一穷二白，身无分文。萧楠的现金，支付宝，手机，这个时代都还没有。 “我们今晚总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吧。”苗枫道，“现在去哪里住店，貌似都要身份证这种东西。” “也不一定，这个萧镇是个城市边缘的城中村，很混乱的，这个年代，不用身份证也可以。”萧楠道。 “我带了一些碎金，应该可以去当铺换些钱。”婉月道，“住宿不是问题。” 萧楠苦笑一下，怎么感觉现在他们好像是流窜犯似的，没有现金，也没有身份证。 365 提前 萧楠坐在轮椅里，由苗枫推着往前走，萧城是个多雨的地方，就算现代也是。 地面湿漉漉的，当地下水道系统很差，污水一到下雨就外溢，街道上透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萧楠只觉得越发困倦，头一歪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幸好他的轮椅之前已经被绑好了靠枕和枕头，大概那么靠着睡也不算太难受。 苗枫给他扯了扯毯子，覆盖了他的全身。婉月则抱着婴儿快走几步，朝着镇上的典当行走去。 这里应该是距离萧天佑和萧楠会面前大概四五年的时间，萧镇此时可以说是个典型的混乱城中村。到了街面上后，能看到开着很多很不正规的店铺，仔细一看，真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标志这里是个三不管的混乱地带。 这种地方，典当行很兴旺，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现在大概是深夜十二点的时间，街上都是一些夜晚出来寻乐的男子三三两两成群，几乎没有良家妇女在路上走，能见到的女子，大都打扮得很妖冶性，感，似乎是从事某种特殊职业的。 婉月抱着一个婴儿，戴了个头巾，乍一看看不到她的脸，她的穿越也像是个带孩子的中年妇女。以这样的装扮，婉月走进了一家典当行，老板正在和一个满脸横肉，纹着大片纹身的大汉聊天，婉月进了门之后，老板不耐烦的说：“我们这不施舍要饭的，快滚。” 他见婉月穿着比较土，就把她当做了抱着孩子乞讨的人了。 婉月道：“我是来典当的，你看看这些东西能抵多少钱，我急用。” 说着她拿出几块碎金，放在了柜台上。 老板和那个黝黑的大汉见状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老板过来看了看，说：“你这些金子，不知道纯不纯，万一是假的呢？这些东西我可不能给你抵押。” “那这个呢？”婉月又拿出了一枚自己的翡翠手镯。 这镯子是萧楠给她购置的首饰，种水极好，在民国时代也是上品，那老板也是识货的，知道这镯子价值不菲，起码在几十万往上，没想到婉月竟然能拿出这些好东西，他对婉月有点另眼相看了。 实际上，这家典当行并不合法，是当地的帮派旗下的店铺，条款极不平等，但很多亡命徒和赌徒，会不顾一起的过来借贷，甚至这里还收受赃物。于是老板照例告诉婉月，他们店里一旦典当，概不赎回，于是大，大贬低了一番那个翡翠手镯，草草给了婉月三千块。 以他看来，婉月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这镯子，所以才急着出手。 一拿到这翡翠镯子，老板就眉开眼笑，心里大叫赚了赚了。 就在婉月拿着钱要离开大门时，一阵狂风忽然吹来，吹掉了她头上的围巾，在婉月转头整理头巾的瞬间，那纹身的黑壮汉也看清了婉月的相貌，顿时吹了个口哨，露出了邪笑。 “我说，美女，你是不是缺钱？”壮汉叼着烟道，“我可以给你介绍个来钱的工作，怎么样，跟我走就可以了。” “暂时还不需要。”婉月说罢就走出了门，壮汉在后面对店老板道：“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了。” “雷哥要是喜欢，我帮您打听打听，这小妞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店老板道。 “问好了赶紧跟我说一声。”壮汉敲了敲桌子，“还有你今晚赚的钱，别忘了‘上供’。” “一定一定。”店老板连连点头哈腰。 当地的小旅店就和萧楠说的一样，管理松散，只要给钱就让住。住的旅店和萧楠第一次来这里定的那家店条件差不多，自建房改造而成，生意凋零，旅店里客人稀少。 萧楠昏昏沉沉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才醒来，终于觉得身体恢复了不少，他好似又回到了自己的“起，点”，第一次穿越时空之前住的那个小旅店的房间，简陋而阴暗拥挤。 外面由于下雨，像是天黑了似的，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 萧楠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只剩下背心和短裤，应该是苗枫帮他脱了衣服，萧楠试着自己坐了起来，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掀开身上的薄被，看见了自己熟悉的残肢。 方才他甚至还产生了一种错觉，是不是一切又重来了，看见两根残肢后，起码证明时间并未还原。 将两只手覆盖在残肢上，他习惯的自己按了按残腿。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台灯亮着，吊灯早就坏了。这时苗枫端了煮好的面进来，萧楠一闻到味道就知道是方便面。 “婉月呢？”萧楠问，“现在是什么时间？年月日？” “你还真是跟个忙碌的生意人似的，一睁眼就问这些。”苗枫把泡面放在桌子上,“婉月去找孤儿院，安置那个婴儿，由孤儿院牵线，相信能给她找个不错的人家收养。吃饭吧！” 他把外套递给萧楠，萧楠现在的穿着好似个现代的宅男，头发也乱糟糟的。苗枫把桌子挪到床边，这样他不用下床就能吃饭了。 “现在是三月份。你说那几个大学生毕业旅行，应该是六月份吧。”苗枫道，“我们早来了几个月。我去萧家的废屋去查看了，那边刚刚经历了一次很大的拆迁事故，现在拆迁队都撤走了，并封，锁了去萧家大宅的路。我翻墙进去找到了后花园，但是后花园早已只剩下围墙，里面都是一片废墟，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点上，‘后花园’是不存在的。 只有三个月后，随着那群大学生的到来，萧家才会再次‘作祟’，不然那里只是一个废弃的荒地而已。倒是我们，你已经无力再折腾了，我认为你还是用这三个月好好休养吧。” “那我们要怎么谋生？”萧楠觉得有点头大，“我是个没有劳动力的残疾人，你们又没有证件，能做什么？” “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苗枫道，“不过是赚钱而已，很简单。” “我觉得一点都不简单……”萧楠托着腮道。 ———————— 婉月只是去了一趟附近的孤儿院，回到镇子上的时候，就发觉自己被几个小混混盯上了。 原本的天生丽质，外加饱受伏羲之力的浸染，使得婉月对于一些充满恶欲的人来说，充满闪烁的异彩般的魅力。 这让她像萧楠一样，容易被邪魔之人盯上。 但是显然她并不打算像萧楠那样忍让这些恶人，她不是神，无法做到萧楠那般博爱。 她的人类良知告诉她，这些人只会造成更多受害者。 “陪我们走一趟，我们老大说要给你介绍个不错的工作。”混混拦住了她的去路道。 “好啊。”婉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接着就被带到了深巷里的一排有着五颜六色玻璃的房间里，那个黑壮的大汉正坐在转椅上，接受一个女子的头皮按摩。 看起来像是个理发厅，但是坐在沙发上的一排女子昭示着这里并不那么简单，门口更是有好几个腰间别着电棍的男子走来走去。 “你很缺钱吧？我听说你带了一个瘸子来我的地盘。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只要有我在，你就可以在这里站稳脚跟。”大汉从镜子里看着婉月道，“只要你听我的话就行，反正你也是出来讨生活的人，知道现在赚钱不容易。” “如果我不愿意呢？”婉月看了一眼那些女子，她们看似浓妆艳抹，实则眼神都很惶恐。谁知道这些人里，又有几个是自愿留在这里被剥削的。 “你以为你进了这个门，还能由得你愿意不愿意么？”大汉瞥着她说，“我这边整治不听话的丫头，花样儿很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些女子有的甚至低下头微微发抖，婉月注意到有的女子小指缺失，有的人手指竟然少了不止一根，看来这些女子都遭受过大汉的酷刑。 无论哪个时代，都有这种恃强作恶的人。 “我整治你这种恶人，花样不多，但是足够让你印象深刻。”婉月道。 “哟，你是王母娘娘下凡不成？”大汉扬了扬眉毛，“原本我不想让你破了品相，果然女人就是见，得治”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婉月就自作主张的往门外走了。 大汉立刻大吼一声：“给我拦住这个臭娘门！！” 外面的人闻声立刻就往屋里走，而其他女子则吓得纷纷躲进了后门里面的小房间。 婉月的脚步在快要迈出门槛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微微一笑道：“叫他们都进来。 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管你是谁！疯婆子！给我往死里打！”大汉莫名觉得婉月的笑容很挑衅很恶心，他顿时就暴怒了。 “我是为神而战的狂人。”婉月歪了歪头，“感觉真好。”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比打手的拳头还快的抓住对方的头发。 壮汉只能从镜子里观察到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 婉月竟然仅仅靠着抓着对方头发作为着力点，把那个一米八的大手扔到了斜对角的墙壁上！ 接下来的几秒钟时间内，他只能呆呆的看着，镜子里映出的是婉月犹如怪物般的速度和力量，行云流水的将几个打手尽数快准狠的打趴下了！ 女人当然不可能拥有那样的体力！！ 除非她是！ 女鬼！ “谁准许你这种低见的东西‘盯上’我的？是等着我的处罚么？”婉月手里多了一根从打手那里缴获的电棍，拽着它的绳子一圈圈绕着说。 一瞬间，电吹风那太过漫长的电线绳子就把大汉紧紧的捆在了转移上，让他动弹不得。 而他的双手则被强制的按在前面的案台上。 “你说你的花样很多？那我借鉴一样。”婉月高高的扬起电棍，“谁准许你污蔑我的神？给他冠以蔑称？你这个渎神的罪人！” “求求你！！！不要！！！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大汉吓得都尿裤子。 366 工作 当这几个人被送到医院时，其实都是隔天了，当地人情冷漠，被关押的几个女子又都跑了，那几个被打得昏迷不醒的大汉到了第二天才被人发现，并拨打了急救电话。 虽然伤势不至于死，却也都基本废了。尤其是那个黑皮的头目，双手连手指骨头都被怪力打得粉碎。 这几个人却在清醒后都失去了记忆，无法回忆起被打时的情形，甚至记不得到底是谁打了他们。原因自然是发狂的婉月散发出了极度可怖的伏羲气息，那虽然不能让她如同伏羲一般，使得看到她的人直接脑子炸裂，但也能让人的脑子无法承受这种恐怖的冲击，而选择了忘记来回避这种刺激。 所以，也无法从他们的口中得到线索，捉拿凶手了。 婉月回到了萧楠的住处时，倒是没说这档子事儿，她并不想增加萧楠的烦恼，只是把自己把婴儿送到孤儿院的事情说了下。 萧楠挠了挠头道：“我们似乎早来了几个月，要想办法谋生了。” “交给我来处理吧，十三少，您只要好好休养就好。”婉月道。 “比起苗枫，你办事我更加放心，但是我们现在主要是没有证件。”萧楠道，“如果有了证件，就能做很多事情。” “证件的问题不用担心，这个地方有很多做特殊生意的店铺，我已经花了点钱预定了一些‘业务’，明天我们暂时离开这个地方，去附近的城市找个落脚的地方。这边条件太差，也不利于您休养。”婉月道。 “嗯，那我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了。也是麻烦你们了，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您千万不要这样说，如果没有您，一切就都没有意义。”婉月凝视着萧楠的眼睛道，“我只是在享用您给我的幸福罢了。” 萧楠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开口，他能感觉到婉月身上有着异常浓度的伏羲气息，剂量绝对能让人疯狂。他只感到，自己把婉月带着走到了这种田地，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第二天，又是一个雨天，雨下了一整天，再过一天，他们的旅店房租就到期了。 婉月用相机给苗枫和萧楠拍了照，交给了办假证的人，等了半天后就拿到了属于他们的“证件”。那个贩子保证说自己做的货物极为保真云云，收费挺高，收完钱后，他们的钱也只剩下几百块了。 连去城里租房子都不够。 “这边不是很多地下小赌坊么？”苗枫想到了一个主意，“我可以去试试手气。” “这种地下赌坊都很黑，当心你裤子都不剩。”萧楠道。 “裤子不剩的不可能是我。”苗枫说罢就出门了——他穿着一件简单的外套，牛仔裤，外加不和时节的人字拖，真有点像是个混混。 萧楠也不知道苗枫去外面怎么浪，他并不担心，只是在屋里看看报纸，准备和昨天一样，早点洗洗睡。 婉月弄来了一个破旧的收音机，打开后给萧楠听听新闻和音乐。 然后她坐在一边，帮萧楠的新衣服改改裤子。 就像是他们最初在一起时，那段艰辛而平静幸福的时光。 也许这一刻，两人都想到了那时的时光。 “十三少，我们以前也和现在一样，只是那时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萧家。”婉月抬起头，看着外面的雨夜道。 “我们已经离开那个囚笼了。”萧楠道，“你早已自由了。” “现在我反而觉得，无论在不在萧家，和您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幸福的。”婉月在小桌上托着腮道，“我的心境，也从未，改变过。” 萧楠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平静，只有在这不断奔波于阻止末日的间隙，才能得到。 但，他已经满足了。 他所爱着的人们，还能享受到平静，就足够让他欣慰了。 为了省钱，婉月只定了一间客房，三人挤在仅有一室的改建房里，连洗手间都是一层楼公用的。 仅有的两张床分别睡着婉月和萧楠，苗枫则在萧楠床边接了板凳，凑合睡。 这里的老板实在是抠门，到了晚上十点，就急着断电。届时只能用手电照明，于是萧楠早早就睡下了。 苗枫倒是玩到了晚上十二点才回来。他回来时，萧楠已经睡得很香了。婉月于是在门外和他交谈了下，只见苗枫拎了个黑色的塑料袋，打开后，里面包了很多现金，都用橡皮筋捆起来，约莫有个好几万的样子。 “这都是你赢来的？你运气不错嘛！”婉月惊讶道。 “和运气无关，就是看出老千的本事罢了。”苗枫道。 “那些小赌坊可不会让你一直赢的吧？” “呵呵。”苗枫只是笑了笑，“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不消说，他肯定采取了手段震慑了那些烂赌的混混，与其说是赢来的钱，倒不如说是抢来的。 “这些钱足够在这里的市区租个不错的房子。”他说，“找个方便萧楠的住所，环境安静一点的。” “我觉得他未必喜欢安静的。”婉月道。比起苗枫，她对萧楠的脾性更熟悉一点。 用这些钱，婉月又续了几天的房租，并动身去市区找了合适的租房。最终选定了一处地理位置还算幽静、绿化不错的电梯房，可以直接拎包就住、精装修的三室一厅。 租房费又几乎花光了苗枫给的钱。 即使如此，能让萧楠住的舒服些比什么都值了。 萧楠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破败的萧镇，前往新的住所了。 新住址其实距离萧镇不算很远，这也是婉月刻意选择的地方，以后他们肯定还要回萧镇，住在这里可以省不少事。 萧楠的老旧轮椅同时也更新换代成了几千块的新式轮椅，新居果然是婚房级别的装修，什么电器都有，换上了他们自己带来的被褥，就可以安心住下了。 萧楠和苗枫也终于再度摸到了电脑，这时，萧楠才感到自己终于回到了现代社会。 两个人还因为电脑起了争执，苗枫要玩网游，而萧楠则要先搜索招工讯息，本来都说好是婉月和苗枫出去找工作，但显然萧楠果然是按捺不住的，他竟然还妄图自己去找一份工作。 “你能做什么工作？没有公司会要你的。”苗枫毫不客气道。 “那我更要试试了，就算希望不大，也要努力一下。这起码也证明，我不是一个彻底的废人。”萧楠道。 “我看你只是觉得无聊想折腾一下。”苗枫切了一声，“你老实在家里不行么？你太引人注目了，万一被人发现我们的证件都是假的就糟了。” “你说的也是。”萧楠有点不甘心的说，“好吧，那我就不添乱了。但是电脑要让给我。” “切，小气。”苗枫只能去一边看电视了。 “我认为苗枫也没必要找工作，十三少需要有人照顾，你留在家里吧。”婉月道。 苗枫的脸一下拉长了，他竟然也变成了和萧楠一样的家里蹲，顿时他心里也有点不服气。 “你就听婉月的吧。”萧楠道，“我觉得她说的很对，你的赚钱能力不一定比得上的婉月，说不定还会惹事。” 苗枫发出了不服气的哼声，但是他也算是默许了。 就这样，三个人的收入重担，就都压在了婉月一个人的身上。 ———— 婉月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了，而萧楠还在睡觉，苗枫则趁着萧楠睡觉时，玩了一夜的电脑。 萧楠醒来后发觉苗枫还在玩，心里腹诽了一句：死宅。自己则把轮椅推到阳台处，欣赏外面的风景。 这是个年代挺久远的小区，大概在几十年前算是市区的高档小区了，现在自然也被周边正在建设的高楼大厦埋没得几乎看不见了，甚至沦为了市区里城中村边缘地带，往远处看，就是萧镇那片粗暴狂野的地界。 即使如此，当地的小商业还是挺繁华的，大概因为人员繁杂的缘故，在小区外面有不少条街巷，档次挺高的娱乐场所也隐藏在其中，晚上的夜生活很丰富，算是这个城市的不夜街。 昨晚萧楠稍微查了下网页，此时关于萧镇，一切还都风平浪静，甚至连都市传闻都没有。 这几个月，对于他们三人来说，也许是难得的“假期”。 而这个假期，又是一个叫做“嘉琦”的女孩间接带来的。想想还是挺奇妙的。伏羲之力，本来就是很玄妙的事物，人类的思维也许永远都无法理解。 “萧楠，婉月打电话来，说她找到工作了。”苗枫这时冲着看风景的他叫了一声。 “这么快？！不愧是婉月啊，她找到了什么工作？”萧楠问。 “她被家政公司录取了，公司似乎对她的面试很满意，很快给她安排了特派工作。”苗枫道。 “家政啊……也是，她没有其他的学历证明。”萧楠道，“但只靠她一个人的收入，是不是太吃紧了？” “我也找到了一份工作啊。”苗枫道。 “你不是还没出门吗？” “我昨晚在游戏里找到了个金主，现在是代打。”苗枫道。 萧楠这时才发觉，真正的无业游民只有自己一个人啊！ 367 提醒 苗枫以自己要代练为由把持了电脑，幸好婉月给萧楠买了个笔记本电脑，这样才解决了他和苗枫的争端。 苗枫每日除了打打游戏，就是帮萧楠料理下起居日常，做饭也由他包揽了，虽然他做的饭菜不怎么样，但起码还能吃就是了。 婉月工作的地方是全天制的，三天才能回来一趟，要住在雇主家里，还挺辛苦的。 看到别人都在工作，萧楠越发觉得自己闲得有点无聊，便在招聘网站上投了许多简历，还特意注明了自己是双腿高位截肢的残疾人，希望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 “你搞什么？在投简历？你疯了吗？”苗枫经过沙发时看了一眼的萧楠的笔记本电脑，就不禁唠叨起来。 “这件事不要让婉月知道。我只是试试看而已。”萧楠道。 “我觉得没有公司会要你的。”苗枫道，“你行动太不方便，不适合他们的工作。” “也说不定我能找到工作呢？我还想体验一下现代的职场。”萧楠道。 “…………”苗枫无语了，且不说萧楠的身体适合不适合，他认为萧楠甚至连基本的办公经验都没有，要知道这个人之前唯一做过的工作，大概就是当个大学讲师吧，他是在民国时代经营过商业，但是百分之九十五的事务都是分派给了别人在做。 这个人，如果抛开伏羲的身份，那就真的是个…… 书呆子 而已。 不，说他书呆还不全面，这货还挺八卦的…… 在苗枫呆呆的看着萧楠时，萧楠奇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苗枫道，“算了，随你便吧。” 说罢他就继续打游戏了，但让他意外的是，在萧楠发出去简历的一个小时后，就有电话打过来了。对方说是看中了萧楠基本算是“胡编乱造”的简历，说要邀请他参加下午的面试。 苗枫呆呆的看着萧楠接电话，他甚至怀疑萧楠是不是动用了伏羲的异能，才能这么快找到工作。 萧楠则有点飘了，他立刻去洗漱，还换上了婉月给他准备的新衣服，打扮一番下来像是马上要去课堂讲课似的，如果他能穿鞋，肯定还要把皮鞋擦得蹭亮，幸好婉月给他准备一条深灰色的薄毯，用来包裹残腿，不至于显得那么突兀。 打扮一番后，萧楠道：“我要出门去面试了。” “你要一个人去？”苗枫歪了歪头，很显然萧楠自己最多去到楼下，遇到个台阶他就没法前进了，所以他不得不放下游戏，去送萧楠面试。 他有点后悔没有叫麟翼来了。 为了像模像样，萧楠还去搞了一份假的学历证明，弄了个厚厚的简历。 为了省钱，两个人坐了公交车，估计这也是萧楠想体验的。貌似他就没怎么真正坐过公交车，苗枫先抱着他上车，给他找了个座位后，再把轮椅弄上来。车上的人此时并不多，但两人也足够成为众人悄悄瞩目的焦点了。 在萧楠的记忆里，还真的没有坐公交车的体验，直到坐在车上，他才发觉自己记忆有很多常人常识的缺口。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了坐公交车的体验，当然，也仅限一次，他的身体状况上下车真的麻烦，没有人帮忙完全无法一个人坐公交车。 下车时也是要苗枫先把他抱下车，几个好心的乘客还帮忙把轮椅给架下来。 苗枫越发感到这上班的路程萧楠一个人完全不可能自己去，看来他以后还要负责接送萧楠上下班了。 当他终于把萧楠送到面试公司所在的地点后，发现这里是一间位于写字楼深处的公司，经营时尚产业，在公司接待处所在的走廊里，已经排队等了很多来面试的人，仔细一看都是各式各样的残疾人。 苗枫呆了呆，打听了一下才明白这家公司为了减免税款，决定做一项公益活动，招聘一批残疾员工，解决残疾人就业的问题，所以才会向残疾应聘者开放面试。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占用人家的名额了。”苗枫道，“总共才招一个人，这么多人都希望能找到工作，而你不过才打算在这里呆几个月罢了。” “总共才招一个人的话，我会补偿那个第二名。”萧楠道。 “说得好像你一定能被聘上似的。”苗枫摸了摸下巴。 萧楠是最后一个面试的，苗枫也只能把他送到面试室门口，看着他自己摇着轮椅进入门内，从打开时的门缝看，里面坐了五六个考官，阵仗还挺大的，完全没有面试经验的萧楠会怎么样呢？ 苗枫忍不住有点为他担心。但是转念一想，萧楠这些年来，都是和什么凶恶的对手打交道，这样的阵势应该难不倒他才对。 萧楠的面试时间比较长，接近半小时，等他出来后，人事主管就对那些等待着宣布面试结果的应聘者们开了个小会，公布了入选者的名字。 原本招聘只有一个名额，现在竟然变成了两个，一个是萧楠，另一个是原本就被考官看好的人选。萧楠说的不错，他果然用了什么话术，让一个名额变成了两个。 鬼知道他是不是用了伏羲的蛊惑能力。 其他人面试者听到结果后纷纷沮丧的离开了，剩下的只有萧楠和另一个入选者，一个同样坐着轮椅、面容极其清秀的年轻人，他两条腿还在，应该是下半身不良于行。 在门边的苗枫朝着萧楠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去外面等了，萧楠下班时给自己打个电话就好。 就这样，走廊里只剩下了三人。 主管对萧楠和另一个面试者说：“两位的能力都很突出，但是我们公司实际上只需要一个人，因此打算对你们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实习考察，实习期的工资是转正后的一半，但是可以享受公司的各种福利待遇。如果你们同意，就跟我来签合同吧。” 萧楠点了点头，他转头望向自己的“竞争对手”，微笑着伸出手道：“你好，我叫萧楠。” 对方也知道自己和萧楠是你死我活，三个月后只能留下一个的竞争关系，对萧楠的示好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冷漠的转动轮椅，跟随上人事主管的脚步。 两人签了合同后，人事主管看了看他们的档案，道：“萧楠，韩冰，恭喜你们两位来到我们‘贤赫’，你们都被安排到了档案管理部，具体的工作内容，明天会有专门的职员对你们进行引导和培训……” “可是我应聘的是市场部！”韩冰忽然抗议道，“我一定会在三个月做出业绩给公司看的！” 他紧握的手指，显示出他是多么的不甘心。 他满怀斗志来到这里，不是让人当做摆设一样发配到闲职上的！就像大部分来应聘的残疾人士一样，他对酬劳看得反而不是那么重，只是想证明自己。 而这家公司很显然只是想招个残疾人雇员做做面子工程罢了，所谓的档案管理，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闲职。 “好的员工要从底层做起，这一点，相信饱读经济营销学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你是某某大学的高材生，也要服从公司的调剂。”人事主管笑了笑道。 “我认为公司的安排很正确。”萧楠则趁机奉承道，他这么说，因为他完全不懂的什么白领职务，他之前面试时确实用了伏羲的蛊惑之力！ “呵呵，萧楠就很有见识。”人事主管对萧楠表示了认可，然后给他们发了通知，叫他们明天早上八点准时来公司上班就离开了。 韩冰有点不爽的瞥了萧楠这个“马屁精”一眼，萧楠依旧微笑以对，道：“我们以后就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了，请多关照。” 韩冰依旧不屑理他，自顾自推着轮椅离开。 但显然轻蔑伏羲没什么好报，当他们来到电梯前时，唯一下楼的电梯竟然挂上了检修的标识，而此时早已是下班之后的时间，整个公司，乃至整个楼层都没什么人了。 除了走楼梯，两人毫无办法。 萧楠拿出手机想要叫苗枫，发觉手机竟然没信号，这地方也太封闭了。 韩冰皱眉道：“我们中必须有一个人下楼去叫人帮忙。” “那我去吧。”萧楠道，他快推了几下轮椅，滑向楼梯口时，不经意就回头看了一下走廊上的韩冰，忽然，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些画面，和此时的景象重合起来。 狭长黑暗的走廊，轮椅， 十分酷似他曾经被蛊所困住时，所做过的那个和何嘉琦有关的梦。 梦境中，他被几个恶霸学生殴打到从轮椅上跌下来，就在这一刻，他脑海中的那一幕忽然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甚至看清了，被从轮椅上扯翻在地的人，并非是自己，而是—— 已经年过中年的韩冰！ 韩冰也是和何嘉琦有关的人！ “萧楠！”苗枫从楼梯走上来，他的呼唤声打断了萧楠的冥想。 “我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是信号不好么？”苗枫道。 “电梯也坏了。”萧楠道。 “我看你还是赶快辞职吧。”苗枫正要把他抱下去，萧楠却道，“你顺便帮我同事个忙吧。” 韩冰不情不愿的被苗枫背到了楼下的停车场，他是自己驾驶着改装过的车子过来的，也许是为了报答苗枫和萧楠，他提出用车载着两人回去。 看得出这个人很倔强，而且非常讨厌欠人情。 不知道他过去发生了什么，萧楠却知道他未来会怎么样，他可能在十几年后成了某个三流大学的经济学讲师，然而却因为主持正义被校园恶霸重伤。 于是萧楠道：“韩冰，我觉得你留在这里从事商业，是不错的选择，你以后最好不要改行，不然会倒霉。” “你是算命的么？这个位置我会靠自己的能力挣来，不需要你同情。你如果不全力以赴和我竞争，我会永远看不起你这种人！”韩冰冷哼道。 “我劝你最好不要xx大学当讲师，不然你会死在那里，甚至四肢瘫痪，生不如死。”萧楠却依旧严肃道。 “你有病么？突然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不要逼我在这里把你们扔下去。”韩冰道。 “好吧，反正你记住我这句话，将来对你的人生会很有用。”萧楠道。 368 地下室 当萧楠发觉韩冰的住处距离自己所在的地方不远之后，就干脆厚脸皮的要求能不能两个人以后一起去上班，并会付韩冰相应的车费，说这样可以环保减少碳排放云云。 韩冰虽然不耐烦，最后还是答应了他们。萧楠就这样成功的蹭了车，占了便宜。 他能占便宜成功，完全是因为韩冰这个人看起来挺孤僻的，实则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不然他也不会在十几年后为了保护学生而遭到毒打。 韩冰的出现，让萧楠更加确定，自己来到的这个时间点绝对是有重大意义的。只是现在这种“意义”还未显现。 第二天，萧楠正式去上班了，有了韩冰的车接送，苗枫只要在上下班时跟着就行了。 萧楠被安排到的办公地点是一间极为狭小的办公室，一看就是个杂物间改装的，挤了两张半旧不旧的办公桌子，仅有一个狭窄的小窗子可以透透风。 关上门后，这里就是个封闭世界，韩冰就坐在他桌子的对面。 所谓的老员工随便跟他们讲解了一下应该怎么做就离开了，两个人打开电脑，开始了无聊的工作。 韩冰的手握不住，他戴了一种特殊的辅助肢具，用来敲击键盘，看他的样子，虽然很艰难，却很认真。 做了一会儿，萧楠就无聊的开始摸鱼，反正一天还漫长得很，摸摸鱼看看电影什么的。 韩冰冷不丁的说：“你第一天上班就打马虎眼，是想被我把你给挤下去么？” “劳逸结合。”萧楠笑了笑道，他感觉自己现在说话像个老油条。 韩冰没理他，继续处理手头的事物。萧楠躺靠在座椅上，拉了拉自己盖腿的被子，像是准备午睡了似的。 两人的工作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一看就知道萧楠绝对保不住这份工作，其实他根本不想和韩冰争这个职位。 “我说过要给你付油钱，但是你却没告诉我该拿多少，也没有接受车费的意思，你这样我很过意不去。”大概是由于屋里太安静了，萧楠忍不住道。 “不需要你那点车费。这算是还你昨天的人情。”韩冰道。 “那我们这一来二去的，也算是朋友了？” “我从来不进行无效的社交。”韩冰傲慢道。 “这怎么能叫无效社交呢？我们不但是同事，也算是残友不是么？介意说说你是怎么致残的么？”萧楠道。 这个人问题让韩冰有点烦躁的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人很八卦。” “我就是问问而已，说不定我们可以互通下讯息，比如康复复健方面的……”萧楠道，“我是一年前车祸致残的。” 韩冰闻言终于看了一眼萧楠，他没想到萧楠落下残疾没多久，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意外坠落，伤到了脊髓。” 说完这几个人，他的思绪回到了两年前受伤时的情景，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争吵，他被未婚妻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后背的骨头被台阶的凸起处撞裂，那次跌倒之后，他就再也无法站立了，他感觉不到胸，部以下的身体，未婚妻跑了，大好前程也随之毁了。在家里躺了两年，他才振作起来打算找个工作，不然真的要烂死在床，上了。 想到这里时，他下意识的按了按自己的小，腹，觉得已经鼓胀起来了，便说：“我去下洗手间。”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去。”萧楠用手挪到了轮椅上，跟着他鱼贯而出，来到了公司的洗手间里。 这公司为了红利而雇佣了残疾人雇员，但是相关设置根本没有，老旧的洗手间甚至没有坐便器，苗枫昨天来视察了一番，因此给萧楠的背包里准备了残疾人专用的引流导管，毕竟萧楠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站着方便。 经过了长时间的康复训练，萧楠现在并不觉得自己照料自己方便是件羞耻的事情。 他很熟练的解决了自己的问题，韩冰就没那么顺利了，他大半个身躯没有知觉，只能通过导管和尿袋来解决生理问题，而他的双手机能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没什么力气，手指早已不灵，活，简单的动作他做得满头大汗，因为抓不住尿袋，尿袋掉落在地板上，连同管子一起，顿时地面上一片水渍，而他自己的西装裤也因此透了一大片。 尴尬无比的韩冰只觉得脑袋轰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这份工作他做不好，那还不如去死！ “不要着急。”萧楠道，“我有办法。”他扯下自己盖腿的毯子交给韩冰遮挡裤子，然后转动轮椅拿来拖把拖了拖，把已经失去作用的袋子扔进了垃圾桶。 “我的背包里还有备用的尿片，去办公室换吧。”萧楠道，这还是苗枫硬塞进他的背包，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满脸通红的韩冰只能听从他的建议，盖着毯子随他回到了办公室里。萧楠装作透透风，去给韩冰取来了他车里备用的衣物。终于穿戴一新的韩冰再次看到萧楠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天才道：“我又欠了你一个人人情。” 萧楠笑了笑：“所以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了么？起码在这三个月，我们还可以彼此照应。” “你这个人有点古怪，不过我想你应该不算在我的‘无效社交’内。”韩冰还有点别扭的说。 “那你听我一句劝，千万不要大学里当讲师……” “你怎么又开始神叨叨的了。”韩冰忍不住撇了撇嘴。 中午在公司的食堂吃了饭，下午继续工作，萧楠总算是体验了一天白领的生活，也许是因为太无聊，他打开了网络来查找萧镇的地图和图片，忽然，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原本在萧家大宅后面的那座小山，此时似乎显得和他之前看过的照片不太一样，显得更加高和险峻了。 而无论是在四年后，亦或者是在民国时期，那座山都不是这种形态。 山的另一边，他记得不错的话，应该在四年后被开发成了公路的一段，但现在却显示，那边此时还是个刚刚从荒地整修而来的“景区”，还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绿水桃源，根据网上公布的规划看，将来这个地区应该还会开发景区商业甚至商品房。 就在他聚精会神的看资料时，一个电话打过来，叫所有员工在下班前去会议室开个会。 会议的内容很是无聊，就是让萧楠和韩冰上台作为新职工发表了下演讲，由于韩冰完全没准备，发表感谢演讲的任务由萧楠完成，他们作为这个公司的所谓扶残助残的“成果”，被记者用闪光灯拍个不停，颇有点像是动物园里展出的动物。 看着萧楠游刃有余的对付采访和演讲，有点社恐的韩冰着实佩服起他来了。 虚伪的欢迎仪式结束后，就是公司的经理来宣布一些接下来的发展目标什么的，并请来了年轻有为的董事长之子林大少来跟大家讲话，场下立刻一片激烈的掌声。 其实讲的也是一些场面话，但是这位少爷讲着讲着就开始秀恩爱，说自己最近在美国游学时，结识了一生的挚爱，为了庆祝他的订婚仪式，他决定给全公司的人一个假期——在这周六邀请公司所有职员前往“绿水桃源”，见证他盛大的求婚。 说白了就是占用员工的休息时间为他的求婚仪式撑场子，总经理带头叫好，所有人都不乐意，但是每个人脸上还要表现出特别开心，特别羡慕的表情。 “大家周六别忘了准时到场，准时哦！我到时候点名！”总经理道。 他的意思是，大家还要自费跑过去。萧楠坐在后面一排，听旁边的员工嘀咕，貌似这家公司就是喜欢这样公器私用，这就是他们家的作风，只是现在找工作不容易，谁也不愿意惹事，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忍忍吧，反正还多了一个讨好上司的机会。 萧楠看了一眼韩冰，韩冰冷冷道：“我是不会去这种无聊的活动。” “别忘了我们的工作还要靠着这些上司肯定呢。我看你还是去一趟吧，顺便我能跟车么？”萧楠还是挺想去参加这种活动看看热闹的。 “…………萧楠，你这个人有点深藏不露。”韩冰道，“我总有种感觉，你不是出来找个工作那么简单。” “彼此彼此，你也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为了生计而拼命工作的普通员工。” “我只是为了证明我不是个废物。”韩冰道，“你为了什么？你这个人的眼神，绝非是那种受到挫折的人，你不需要证明什么。” “你就当我也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在这个社会立足吧。”萧楠道。 “你有‘足’么？”韩冰反问。 萧楠看了看自己的残肢，干笑了两声。 婉月今晚回到了租住房，当然也知道了萧楠自己找了个工作，和苗枫一样，她认为萧楠自己能去工作简直不可思议，而且强烈建议萧楠把工作辞了。 “我是不会辞掉工作的。”萧楠还颇有点成就感似的坐在沙发上说，如果他有腿，他一定会得意的翘，起二郎腿。 “随他去吧。”苗枫说，“不然他自己在家也挺无聊的，还不知道要引起什么事情，你是知道他引发事端的本事的，我看他上了两天工，一切风平浪静。” 婉月大大的叹了口气：“十三少，你真的是太任性了。” “放心，我做事是很有分寸的。”萧楠自信道，“你在那边的工作如何？” “那户人家还可以，是经商的，家里有五个仆人，还有厨师，司机和管家，”婉月道，“在这个时代，应该算是大户人家。我在他们家这几天，主要是负责一些家务，这家人似乎很忙，家里常年只有女主人和上小学的小儿子在家。 但是那个女主人，也只顾自己玩乐，并不怎么理会小儿子。貌似她是个继母。” “我只是听你介绍，就猜得出这个小儿子很难管教。”萧楠道。 “正是如此，简直比十几个小孩加起来还难缠。”婉月露出了疲惫的表情，能让很有耐心的婉月都这么嫌弃，可见那小孩多不简单了。 “不行就辞了吧。”萧楠反而劝起婉月辞职了。 “我觉得这份工作还不错，如果十三少你考虑辞职，我就辞职。”婉月和他讲起了条件。 “哈，好吧。如果你对付不了那个熊孩子，可以告诉我。”萧楠道，“我好歹也是教育专业的。” 想到他当初是怎么纵容小吉祥的，婉月就觉得，熊孩子还不如自己来对付的好。 婉月的薪水是周结的，主人家很大方，提前预支了一周的薪水，所以她把第一周的薪水交给苗枫打理，并帮萧楠添置了一些衣物和日用品。 “为什么钱要给苗枫？”萧楠问。 “交给你你肯定乱花。”苗枫用很靠谱的语气道。 萧楠懒得和他争辩了，便道：“婉月既然回来了，今晚我们做点好吃的庆祝下吧！” 原本好不容易停了几天的雨，随着婉月的到来而一并来到，虽然外面雨势越来越大，屋内的气氛却很祥和。 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婉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她诧异的发现原来萧楠和苗枫在她不在的时候，把原本空空如也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 萧楠和苗枫两个人真的不会过日子，有了点钱就要胡乱花掉， 她叹了口气，但是嘴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 她躺在大床，上，看着彩色的吊灯，她多想再在这个时代再待得久一点，然后和萧楠一起度过更多平静而简单的时光，她想把世界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让他随心所欲的做他作为普通人想要做的事…… 伏羲，连这么简单的幸福，都不能拥有么？ 手机的铃声忽然一阵阵催命一样响起来，婉月接了电话，这手机是雇主发的，专门用来call豪宅内的雇员，原来是管家打来的，说叫婉月立刻回到豪宅里，那位小少爷今天放学后就没有回家，怀疑是失踪了，现在仆人都被叫回去帮忙找人了。 如果不回去，就等着被解雇。 婉月叹了口气，这家人给的工钱很可观，就是屁事很多，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于是她只好重新穿戴，准备去找人。 “婉月，这么晚，外面下这么大雨还要去加班？”萧楠看见婉月要出门，说了一句。 “是啊，雇主家的小少爷失踪了，叫我们回去找，我大概能猜到他去了哪里，毕竟找人是我的强项，放心吧，我一会儿就会回来。”婉月拎着鞋子道，“我把做好的饭菜放在冰箱里了，如果我被留在雇主家，你们别忘了明天加热吃。” “你真是太懆劳了。”萧楠道，“不要在夜间外面逗留太久。这个城市依旧很‘异常’。” 婉月愣了愣，随即应了一声，便穿鞋出门了。 那个小少爷有一群狐朋狗友，都是些不良学生，平日里她就听到这些人谈论着他们的一个“据点”，一家隐蔽的黑网咖，连未成年人也接待，里面经常混迹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但是对于小少爷来说，那里无疑是他在各种繁重课业外的自由天地，对那里极为向往。 这家网咖的位置就在萧镇边缘，那个熊孩子竟然真的跑了大半个城来到这种黑暗地带玩耍。 幸运的是，那地方距离萧楠住的地方并不远。 婉月很快就在迷宫般的楼群里找到了那家黑网吧，网吧坐落于一幢起码有四十年历史的老楼地下室内，乍一看还难以发觉它的招牌。 这幢楼由于年代太久，早就被划分为危楼，居民都搬得差不多了，却多年都没拆迁成，一些不法分子就利用了这里的地势，将这里经营成了所谓的黑网吧集中地。 从外面看还看不出什么，一旦进了地下室的大门，就发觉里面规模大得惊人——竟然把一幢楼的地下室全部打通，形成了一个不亚于商场的“市场”，各种成年人喜欢的游乐赌钱设备陈列其中，甚至不乏一些镶嵌着彩色玻璃的门扉依次排列，门口有女子走来走去。 空气中是浓浓的烟味儿，顾客还挺多。虽然这空间里的布置像是民国时代一样古老，连灯都是最老式的电灯泡，气氛却极为氤氲微妙，很显然，这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婉月穿着一件其貌不扬的连帽大衣，在人群中游走，寻找着那位小少爷的踪迹。她看到的还只是外围的景象，原来在这游戏大厅内还有一条隐秘的通道，通往更深处的夜，场，那边有专门的守卫看守，但却拦不住婉月—— 婉月轻而易举的躲过了看守，进入了乐声震天的内场，只见彩色激光灯在人声鼎沸的地下室内不断激荡，舞池中间是个高台，上面有舞者表演大胆的舞蹈，还有卡座和酒台。 婉月很快就发现打扮得像是个摇滚明星一样的小少爷，他与他的几个小伙伴，正在角落的座位上端着酒杯，兴致勃勃的叫唤。 “小少爷！”婉月脱，下帽子，来到了他们面前叫道，“夫人很担心你，大家都在拼命找你。快跟我回去吧！” “你不是新来的那个佣人么？你怎么知道来这种地方找我？”小少爷脱，下装比用的古怪墨镜，不服气道，“你不是偷听我和朋友的电话了？！你好大的胆子！” “我叫夏婉月，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既然找到了你，我就得跟夫人回报。”婉月道。 “夏婉月！你不许给她打电话！那个老女人知道我在这里非告诉我爸不可！那我就活不成了！我给你钱！你帮我瞒过去！”小少爷脑子转的还很快，“你一个月多少报酬！我三倍给你！” 夏婉月想了想，放下手机道：“那好，我可以帮你瞒过去。” 小少爷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你今晚不要告诉他们！我玩够了自然会回去！你要是怕我反悔，我现在可以把一部分钱转给你，事成后再给你另一半！” “现在外面这么危险，您就不怕遇到什么坏人么？不如我在这里等您一起回去吧。”婉月道。 “切！你在这里做什么！扫兴！快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少爷不悦道。 “就是啊！你一个老阿姨在这里干什么很无聊的！快走吧！”他旁边的狐朋狗友也指着婉月叫道。 “她是怎么进来的？难道她认识这里的人么？” 一群小孩正叽叽喳喳时，夜场里的灯光忽然尽数灭了，震天的音乐也停了，所有人都主动闭了嘴，只见一束光打在了舞台上，一个穿着很非主流的主持人登场，兴奋的大叫道：“你们准备好了么！！今晚最嗨的环节马上要开始了！ 只有神才能复制她的舞蹈！她就是！ 魔鬼舞后！” 随着人们的尖叫欢呼，一个大铁笼被数人推上了了舞台，铁笼子里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身穿破破烂烂的红衣，她背对着人们，手脚和脖子上都戴着镣铐，造型极为古怪。 人们都不解这个女子到底是干什么的。主持人又疯狂大叫道：“今晚！魔鬼舞后首次在这里登场！即将带给你们最终极的震撼！只要你们看一眼她的舞姿！就绝对无法忘记！ 她！就是你们的！噩梦！” 让人毛骨悚然的乐声忽然响起，在乐声中，女子的头颅竟然扭了一百八十度！生生转到了后背！ 即使如此，她依旧披头散发！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就像个木偶似的僵硬！ 不仅是头，她的四肢也开始以关节为轴，不停的扭曲转动着，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这恐怖的一幕让人们被吓到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个活人！亦或者只是个逼真的人偶！ 这个女子，婉月倒是非常眼熟！ 她在一个地方见过和女子相同的“玩意儿”！ 没错！就是在那列魔列车上！ 那些半机械半人的怪物们！就是这般情景！ 婉月靠着自己超人的直觉，立刻意识到，这个所谓的魔鬼舞后，她的机能强度绝对在自己对阵过的机械怪之上，远超数百倍！ 从她灵，活错位转动的关节就能看出来！ 于是！ 也不等那个惊呆了的小少爷回过神，婉月就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强行拽开。 她的力量和速度都是如此至极，以至于小少爷根本没来得及从看到魔鬼舞后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觉得头晕目眩，真正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被扔到了最靠近他们卡座、墙壁上的一扇门内。 倒在地板上眩晕了一会儿，他才看清是婉月把他扔过来的，他当然想不通自己到底怎么瞬间转移过来的，只是对正在关门的婉月埋怨道：“夏婉月！！你搞什么鬼！你想弄死我啊！” 他骂了没两句，就被那扇钢化玻璃门外的景象吓得差点尿裤子。 因为！ 一个活生生的人头！明显是单个的人头，碰的撞上了玻璃门，又落了下去，溅了满门的鲜血！ “快走！那舞厅里的人都死完了。”婉月冷静的说了一句恐怖至极的话。 369 遥远的约定 小少爷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外面发生了什么，就被婉月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跑，原来这里是一段狭长的回字走廊，两边都是一些储藏室之类的杂物间，装修粗糙，散发着老旧楼房的气味。 他只能从自己见到的那个可怖的人头，和婉月说的话，判断在舞厅里发生了血案，但到底为什么人们会突然被杀，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是觉得很恐惧，只能无助的跟着婉月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婉月带着他竟然来到了回型走廊的另一个出口处，这里有一扇门，通往前厅的大门处，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通路。 “夏婉月……我们该怎么办？”小少爷发觉没有女鬼追上来，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问道。 “嘘。”婉月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她松开扯着小少爷的手，悄悄来到出口门边，这扇门并非是钢化玻璃门，而是一个颜色和墙壁一模一样的木制暗门。 婉月从虚掩的门缝往外看去，只见那个摆满了游戏机的大厅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也许人们都逃了出去，也许是被怪物拖走了，大厅里倒是可以见到很多血迹，飞溅得天花板上都是。 而那个女鬼正在大厅内的一角面壁站着，她站的地方靠近大门，依照她的灵敏反应，不可能不惊动她就跑到门外。 婉月只得悄悄的返回走廊，示意小少爷跟着自己往回走。 “怎么了？”小少爷走出一段距离才问。 “那个女鬼就在大门的地方看着，我们不能从这边出去。”婉月道，“就是她杀了舞厅里的人。”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小少爷吓得险些要尿裤子了，“我、我那些朋友是不是也……她杀人也太快了吧！” “她根本不是人类。”婉月道。 “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小少爷脑子里冒出很多少年才会有的不切实际的恐怖幻想来。 “我当然是活人，只是我在我的老家见过这种怪物。”婉月道，“现在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还有很多。现在不是闲聊这些的时候，要是知道其他的出口就好了。” “我知道！我来过这里一次！我听我朋友说，在舞厅对面还有个地方能出去！那边都是女人做生意的地方！肯定有出去的暗路！”小少爷说。 “你小小年纪也太不得了了，现在你知道了吧，来这种地方要命。”婉月道，“我们去找那个通道，在女鬼返回舞厅之前。” “我怎么知道会有这么恐怖的女鬼……”小少爷沮丧的抱头道，“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来了！” 于是，他们顺着原路返回，眼看玻璃门就在前方，婉月道：“不是我吓唬你，你出门可能看见一地的尸体，我劝你最好壮起胆子。” “我！我看过恐怖片！我才不怕！你不是个女人吗！你都不怕我、我也不会怕！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怕啊！”小少爷很紧张，有点语无伦次。由于婉月太过冷静了，他都觉得不对劲了。 “我说过，我在老家见过这种女鬼，这种场面我也见过。”婉月道。 小少爷虽然不太相信婉月说的那些离奇的话，但此刻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和靠山只有婉月了，他连半步都不敢离开婉月，在婉月推开门的一刹那，他呼吸，急促，不敢四处看，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四周—— 然而并没有他想象中横七竖八的尸体，只有许多血迹，尸体都不见了。 他松了口气，但为什么尸体都不见了呢？他不敢细想了。 婉月按照他指示的方向前进，两个人刚刚走到舞厅的正中时，广播喇叭就传出了主持人的声音：“原来还有人活着啊，呵呵呵，很好很好，今晚最后一个节目，就是猫捉耗子，让我尽个余兴吧。” 他话音刚落，整个舞厅里传出了刺耳的音乐声，很显然，那个主持人是在主控室故意打开了这里的播放器，用来吸引女鬼的注意力。 婉月见状立刻抓起地上的酒瓶，快准狠的命中了墙壁上的播放音箱，被砸烂的音箱终于不响了。 “你是运动员吗！好准！”小少爷惊呼。 “我们快走！那个女鬼马上就会过来！”婉月道，她随即又扔出一个烟灰缸，砸了摄像头。 在女鬼闯进舞厅的一刹那，两人已经扯开通往女子宿舍的门，朝着深处拼命奔跑。 走廊里的所谓宿舍已经空无一人，通路尽头的安全出口被从外面堵住了，怎么都推不开，只能改走通往楼房上层的楼梯道，这楼梯道直通上面的老旧筒子楼，然而就算他们来到了一楼，却发觉此处的筒子楼出口早已被用砖头堵死了。 唯一的方法只有朝着楼上跑。 这楼里的人，大概都已经搬迁走完了，大部分房间都是大门大敞，里面黑漆漆的，瘆人得很，像是个鬼楼。 两人不敢停留，一口气跑到了最顶层的六楼，小少爷气喘吁吁的，再也跑不动了，只能说：“我、我们就、不能叫警，察吗？” “来多少人都没用，只会让那个女鬼造成更多伤亡。”婉月道。 “那我们怎么办啊？！要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小少爷恐惧得有点要崩溃了。 “去天台，也许有那种逃生用的铁梯子。”婉月道。 这种老式楼房，通往天台的只有一个天花板上的方洞，方洞上垂下来的梯子早就不见了。 他们正想法爬上去时，从楼下传来了清晰可闻的密集咔嚓声——那是女鬼的关节不断旋转错位发出的声音！ “我……我们完蛋了……”小少爷吓得腿都软了。 “快上去！”婉月抱起他往通往天台的方洞里塞，当他终于手脚并用笨拙的爬上去后，转过身往回看，只见在楼梯拐角处，女鬼的身影已经显现！ “夏婉月！！你快上来！！”他大叫。 “把洞口的铁门盖起来！从外面封住！”婉月叫道，“如果有下去的梯子！你就赶快逃走！不要管我了！” “不行！！我们一起逃出去啊！！” “不想死就照做。快点，一旦被她看到就逃不掉了！”婉月道。 小少爷的脑袋一片空白，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按住了被关上的铁门，为了活命，他最后还是做出了他这辈子最恐惧的决定！ 他的手抖得很厉害，以至于插上门栓时半天都封不死门，大滴大滴的眼泪随着他的呜咽不断滚落。 他不敢想，不敢想婉月被那个女鬼撕碎的情形，只能在惊恐中爬向天台的一角，就如同婉月所说，这天台上果然有消防铁梯子，已经不知道风吹日晒多久了，似乎摇摇欲坠，但这是他唯一逃生的机会。 看着小少爷关上了铁门，婉月终于转过头，那个“女鬼”就站在距离她还有两米的地方。 确切的说，女鬼只是一种半人半机械的怪物。大老爷在萧城附近的山脉里进行了某种生物和机械实验，造出了很多这种残酷的血肉机械，据萧楠所说，这种机械技术甚至影响到了后世的萧氏财团，促使萧氏财团在原有血肉机械技术的基础上，造出了更多恐怖的机械，甚至达到了灭世的级别。 那么，这只“女鬼”，也是来自于萧氏财团的科技产品么？ 婉月撕开了碍事的裙子的侧边，从绑在大腿皮带上拔出了皮套里的匕首，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不管怪物多么凶猛可怖，敢挑战她就等于 挑衅神威！ 女鬼周身的关节持续高速旋转，瞬间！ 她就来到了婉月的面前，速度快得简直看不清！ 幸好婉月的身体机能更快，躲过了她沉重的一击——她好似只是轻轻拍在了墙壁上，一面墙就顿时粉碎了！ 而婉月已经趁机用几个翻越跳到了五楼，两人的战圈于是顺着婉月在楼内的移动而不断扩大，伴随着无数的摧枯拉朽的破坏巨响。 女鬼不会变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武器，只是她如同永动机一般，有着强大的冲击力和超高速度， 无论破坏她身体的哪个部，位，那个部，位都能立刻被她体内的各种机械碎件迅速自我修复，没有任何破绽可言。 就算婉月一时获得上风，扯断了她一只手臂并远远抛开，那手臂和身体之间就跟有巨大磁力存在似的，很快就会凭空互相吸引，接驳在一起！ 经过了一番追战后，女鬼的皮肤和衣物已经所剩无几，露出了她人皮下的机械身躯，她就像是被几千万个细小零件拼接成的“拼图”人，每个小零件都在起起伏伏，昭示着她的机械机能在全力运作。 这使得她的身躯看起来像是波涛起伏的海面。 她是永动的科技奇迹，婉月却是人，会越来越疲惫，就算她用尽了全力，依旧无法摧毁这可怕的永动女鬼，只能边战边退。 眼看着她们的战圈随着婉月的奔跑最后返回了舞厅，不到片刻，整个舞厅便因她们的战斗而变得残破不堪，舞台后的整面墙壁更是尽数崩毁，露出了腐臭不堪的巨型尸团！！ 原来所有被杀的人，也许不止是这一天被杀的，全部被集中到了舞厅之后的房间内！ 许多大小不一的管子插，入尸块团中，还在不停的抽取着什么。 婉月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了片刻，而就是这片刻，她的胸口就被一根尖锐的钢锥刺穿了！ 更多的钢锥不断从她的身躯透出，那些致命的锐物来自于她身后突然出现的、自主舞动的管子，这些本应该插。入尸块的管子竟然有自我防御的机能！ 顿时，战局立刻出现了反转！ 婉月似乎是瞬间就断了气，她的尸体被鬼女一把扯住，狠狠的扔向了天花板。以她的臂力，婉月的身体立刻就会在撞到天花板的一刹那被撞碎！ 可是———— 本应该撞向天花板的婉月尸体，却停留在了半空，就像是被凝固的雕塑。 她的头顶闪烁起了奇异的光环，犹如皇冠，又像是一种宗，教符号，胸口的血洞也在迅速的合拢，好似时间倒流。 她的身体在半空中逐渐转换了姿势，从后仰变成了直立，双手展开，形成了一个“十字”。 婉月缓缓的抬起头，她的双眼闪烁着如同萧楠会展示出来的艳金色，望向前方远处的地方。 机械女鬼因为她的视线，而转过自己的脖子，望向异常的光流涌来之处，这些光竟然是像波涛般起伏流淌，在光源之处，是一名坐在犹如骨骼打造的奇型轮椅上的长发男子。 男子穿着不知道是什么时代的纯白长袍，鼻梁上架着连着宝石银链的眼镜，双眸是让机械也为之迷醉的金色，他的长发几乎要垂到地面，每一根头发都如同月光般皎洁，他的腿上放置着镶满宝石的巨大书籍，洁白修长的手指则按着书的封面，几乎每根手指上都佩戴着璀璨宝石镶嵌的戒指。 他的穿着完全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唯有他的面容，是婉月所再熟悉不过的。 以至于婉月的眼眶中不断滚落眼泪。 在看到这个与光之洪流一同出现的男子时，她便理解了他出现的含义。 萧楠对她做出过承诺。 无论他在时间洪流的何处，他都会赶来守护她。 “术式”会随着她的暴毙而发动。 在她因为非自然的原因横死的那一刻，就是呼唤神灵的“讯号”。 那就是萧楠的承诺。 这个人是…… 最接近原初神灵的 “萧楠”！ 那是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后的他！ 不知道在人类的哪个遥远不可及的未来还在守护着人类的他！ “婉月。”他抬起头，即便过了亿万年，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笑容还是那么迷人而温暖。 依旧那般 充满致命的蛊惑魅力。 一时之间，空间里所有的“怪物”都争先恐后的冲向他——那些无穷无尽的金属管子以及机械鬼女，就连所有的尸块，凡是还有眼睛的头颅，都睁开了眼睛，热切无比的注视着他。 “萧楠”只是扶了扶眼镜，怪物们就在距离他周身还有数尺的地方停下了。 随即，立即解体崩散了！ 就连构成鬼女的无数机械细小零件，也在崩散后失去了活性，这使得她体内的金属骨骼露出，零散部件不断掉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只见“萧楠”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冲着婉月做出了嘘声的姿势。 婉月愣住了，当她落在地面，她也不由自主的跑向那个久远未来的萧楠，但却只能发觉他越来越远，逐渐背对着自己。 到最后，她被看不见的墙壁阻隔，只能看到“萧楠”身处在自己无法触及的巨大异形建筑之中，未来的人类围绕着他，为他矗立高大的白色雕塑，这些场景逐渐黯淡，最终又把她强行送回了现实。 ———— 萧楠看着电视就睡着了，苗枫差点就要把他悄悄送到卧室去睡觉时，门响了。 萧楠也倏然惊醒了，揉了揉眼道：“苗枫，我刚才做了个奇怪的梦。” “你又做什么梦了？”苗枫道，“婉月似乎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浑身衣服破破烂烂的婉月就带着一身脏污的小少爷进了门，小少爷好不容易在暴风雨中从屋顶的铁梯子爬到楼下，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婉月。 他还以为婉月是鬼魂，差点吓死。婉月却只是告诉他，自己是设法引开了女鬼，从后门跑了出来。 就这样，她把小少爷先带到了萧楠这里，按照约定，这一夜她不会告诉管家和夫人，小少爷就在这里。 看着婉月破破烂烂的穿着，萧楠就知道婉月肯定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在苗枫带着那个吓得已经尿过裤子的小男孩去洗澡时，婉月向萧楠报告了她遇到的怪事，并交给萧楠看了怪物的碎片。 “你遇到的事情，我已经在梦里知晓了。应该是未来不知道什么时代的‘我’去找了你。”萧楠道，“真是惭愧，现在的我还没能力及时保护你。” “不，十三少，我已经蒙受神恩了！”婉月泫然欲泣道。 “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未来的我，大概通过某种力量改变了机械怪物的构成，才使得它们瞬间崩塌了。”萧楠道，“怪物应该来自于大老爷当年留下的机械科技，也许被有心人利用了。我已经在网上查过了，由于民国时期我们做出的一系列改变，为非作歹的萧氏集团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吧，你不要贸然出击。 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伏羲之力也会引导我们，找到答案。 如果你不幸又遇到了这种怪事，一定要尽可能利用一切方式先通知我。” 370 杀人办公室 未来萧楠片刻来到这个时空，似乎对现在的萧楠造成了一定影响。萧楠在劝说婉月休息之后，自己也一头栽倒，呼呼大睡，好似耗尽了体力。 醒来时，外面是熟悉的阴暗天幕，消防车的声音在远处此起彼伏。 通过苗枫给他送来的报纸，他才知道昨晚婉月苦战的那幢楼房发生了煤气爆炸，整个楼都炸得只剩下一堆残渣，可谓彻底的“毁尸灭迹”。 那位小少爷经历了一场猛鬼惊魂夜，睡得很死，现在还没有醒来。估计这件事也足够教育他以后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吃过早饭后，睡眼惺忪的小少爷才来到客厅，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萧楠，脑子里有很多问题，还没等他开口，萧楠就道：“我们是婉月的家人，我叫萧楠，小少爷，我知道你昨晚经历了很可怕的事情，但这种事我们以前在老家也经历过。那个女鬼背后恐怕有你难以想象的势力在运作，唯一保命的手段就是守口如瓶。 不然，你的家人也有可能遭到危险。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们的身份，我们不过也是幸存者罢了。 这就是我当年死里逃生付出的代价，所以绝对不要去寻求什么‘真相’。” 萧楠说着掀开了自己腿上的毯子，吓得小少爷哇的叫出了声。 看到他的表现，萧楠觉得很满意，这才让婉月送走他。 “你还挺会治小屁孩。”苗枫抱着手臂道。 “我说过我是教育家。”萧楠笑了笑道，“我们准备准备，我要去上班了。” “你还真是雷打不动的勤劳员工。今天一天的都是雨天，你能撑得住么？我今天去你那照应下吧。”苗枫道。 “我去工作，还要带一个人照顾我，有点不像话吧。”萧楠道。 “我是去你公司参观的，你这个人运气太特殊了，万一遇到了婉月遇到的怪物怎么办？”苗枫道。 “哈，好吧，你这个理由我无法反驳。”萧楠是自己都对伏羲之力害怕了。 韩冰果然按时来接他们了。暴雨导致了堵车，韩冰似乎很不舒服，本来这种天气他就全身难受，长时间的堵车让他的下半身开始抽搐痉挛，这使得他不得不趴在方向盘上，拼命按住自己的腿，紧紧咬住嘴唇。 “我来开车吧。还是送你回去吧，你这状态没法去工作。”苗枫道。 “不行！我必须去上班！我不能放弃！”韩冰比萧楠执着多了。 “…………好吧，我送你们去公司。你们可真是难缠。”苗枫嘟囔了一句，他下了车，把韩冰挪到了副驾驶座上，给他系好安全带，才开始驾驶。 好不容易驶出了堵车路段，雨势又加大了。 赶到公司的地下车库时，韩冰沮丧的说：“看来全勤奖泡汤了！今天肯定迟到了！” 由于身体不适，他甚至无法自己下车，平日里只有身体协调能力不佳的萧楠需要人抱上抱下，他从来都是自己上下车，今天也不得不依靠苗枫把他直接送到了办公室。 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公司只有值班的门卫在，说由于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大部分员工都请假了，最后公司只好宣布今天暂停工作。 看来今天唯一赶到公司的，只有他们两个残疾人。就连门卫也马上就要回家了，说外面雨太大了，还把大门钥匙交给萧楠，叫他们离开时锁上门。 “看吧，我就说根本不用来。”苗枫道。 此时外面的暴雨太过喧嚣，根本没法开车，他们三人只能留在公司等着暴雨减弱。 “你到哪里都能遇到水灾。”苗枫忍不住吐槽萧楠。 “只是巧合罢了。”萧楠尴尬的笑了笑，“既然我们暂时无法回家，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下，今天整个公司都是我们的了。就不用再去那个狭小的办公室了。” 苗枫打开了大办公室的电灯，这是普通员工办公的地方，像是好几间教室那么大，每个人都有专门隔开的现代化办公桌，和萧楠那个简陋的九十年代木桌有天壤之别。 在靠墙的地方则是一圈沙发茶几，算是员工的休息区，苗枫将不情不愿的韩冰架到了沙发上，让他平躺，这时他的双腿还在不由自主的抽搐着。他的腿萎缩得很厉害，只剩下皮包骨，隔着裤子都让人觉得瘦的惊人。 萧楠虽然腰，身纤细，却还不至于皮包骨，而韩冰的腰夸几乎是没有肉了。 大概是抽搐得太厉害，他竟然难以克制的呕吐起来，连手臂都只能蜷缩着，颤抖着，手指扭曲僵硬。 苗枫见状只能立刻给他进行一些“治疗”，用他部落里传下的理疗手法理顺他的经络，萧楠只能赶紧去找了毛巾和热水来，可是找到了饮水机，却无法自己端水，只能把浸了热水的毛巾送过来。 “你不要忙了，去一边歇着吧。”苗枫觉得他车轮滚滚挺不方便的，便阻止了他在旁边跟着帮忙。 萧楠只得转动轮椅来到了窗边，望着外面的雨景。 雨势太大了，就和在萧府里那天闪电之夜一般，好在没有电闪雷鸣，但城市积水是肯定躲不了的。 这个时代的排水防疫系统已经很发达了，也就不需要伏羲之力来净化污水，想到这一点，他松了口气。 窗台边有不知道是哪个雇员留下来的望远镜，估计谁闲的没事放在这里的。他百无聊赖的拿起望远镜来观察雨景。 这会儿天地间只有倾泻的雨幕，本来没什么好看的，然而，在萧楠拿起了望远镜后，却在云层雨幕间有了意外的收获！ 他好似看到一条蜿蜒的龙影在高空上一闪而过。 是他的错觉吗？ 当他再去看时，却除了雨幕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韩冰的状况终于好转了，耗力太多的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被苗枫给盖了一条太空被。 “你还好吧？”苗枫问道，萧楠的残腿也容易犯病，他颇有点担心。 “我很好。”萧楠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高空上有一条龙。” “龙神那样的？”苗枫现在想到龙神，还有点心有余悸，对抗龙神时，还好有舜相助，不然他真的搞不定那个无限增殖的怪物。 “也许是我看错了，你眼力比我好，你自己来看看吧。”萧楠道。 苗枫来到窗边，接过望远镜观察云幕，本来也没看到什么，然而，当他持续观察了十分钟后，忽然看到了奇怪的景象！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才放下望远镜，怔怔道：“那确实是一条龙！但不是真正的活的龙，而是机械龙！” “机械龙？！这难道是婉月所说的那些机械怪物的同类么？”萧楠托着下巴思索，“我们不要打草惊蛇，也许它只是在勘察，我们先观望一下。装作没看见它。” 这时，原本没有开启的电脑，忽然都亮了起来，黑屏上逐渐闪现出一个个的大字。 连起来竟然是一句话：“我……看……到……你们……了……你们……在……看我……” “它竟然观察到我们在看它！还能远程控制这些电脑？！”萧楠惊呼。 他立刻拿起手边桌子上的纸和笔刷刷写了起来，然后贴在玻璃上。纸上写着： “你是谁？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电脑上的那些字又不一样了：“我……要……你们……死……不许……看……” 顿时只听一阵噗嗤的声音络绎不绝，原来是灭火用的装置自动发动了！ 眼看这些装置就要洒水，苗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萧楠一把抓住。从萧楠的感官上来说，他只能感到剧烈的眩晕，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扔到了紧邻着办公大厅的经理房内的沙发上。 这经理房里似乎没有喷水器，因为是一个临时改建出来的隔间，正好位于洒水器安装的死角内。 韩冰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就没那么幸运了，只感到铺天盖地的冷水忽然劈头盖脸浇下来，洒得他睁眼都睁不开。 苗枫送走了萧楠，才来得及顾他，迅速将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走。 “发生了……什么……”他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也被迅速的扔到了经理办公室的沙发上，在苗枫立刻关上了玻璃门的一刹那，只见大厅里的电路忽然开始发出火光，大量的电流溢出，随着喷洒的水龙头，顺水蔓延。 如果他们刚才慢了一点点，那么此刻只怕就已经触电身亡了！！ 很显然，搞出这一切事端的！就是那条在云端中传话过来的机械龙！！ “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韩冰还一头雾水。 “电路故障，有人黑进了公司的系统，似乎想利用这些电子产品杀了我们！”萧楠解释道。 “为什么要杀我们？难道你们有什么仇家吗！”韩冰大叫道，“你们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惹上了什么人！我可不想跟你们一起陪葬啊！”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你只能乖乖跟着我们逃命了。”苗枫道。 371 被监控 韩冰被淋了一身的冷水，没过一会儿就开始打哆嗦，抽搐也随之又发作了。但这种时候没时间顾得上他，萧楠靠在沙发上，看着办公室里的变化，喷水系统爆发后，积水越来越多，好在漏电的问题因为电力系统有自我保护而自动跳闸，才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不一会儿，连喷水也停止了。 “这个经理办公室真是不保险啊，正好是消防死角。”这种时候萧楠还有心情调侃一下。 没了照明灯，整个办公室变得极为晦暗，苗枫打开了百叶窗，审视着大厅里的变化。 韩冰因为病痛的折磨说不出一句话来了，现在的他双腿残废，动弹不得，不得不把命交给这两个人了。 几分钟过去了，公司内一片死寂，外面暴雨不止，杀局似乎停止了。 这个公司里的摄像头在方才漏电的一瞬间，也尽数被毁坏了——偷懒的电路装修工，把所有的电器都接在一条线上，如果摄像头还在，他们可能还处在那条电子龙的监视下。 “那个怪物，应该认为我们被电死了吧。”萧楠道。 “也许吧。你真的是到哪里都能吸引这些东西。”苗枫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咳咳咳……”韩冰开始发烧咳嗽了。 “我们得带韩冰先去医院。”萧楠道，“他经不起折腾。” 苗枫正要转身，却发觉大厅的沙发上，有什么东西在疯狂一闪一闪的，还发出啪啪的声音。 他仔细一看，竟然是韩冰遗落在沙发上的手机，竟然开始自己运作起来了！还在自动拍照！ 那条机械龙果然不死心，竟又开始利用手机开始拍照勘察四周。当然，手机拍到的范围有限，于是一个个电话被打进来，引发了手机的震动系统，手机不断震着，从沙发的边缘掉落，以便达到手机的摄像头能够对方才拍不到的死角进行扫描——在这之前，苗枫就迅速拉上了百叶窗，并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遗落在大厅里的手机，就成了机械龙的“耳目”。 这怪物不仅能够远程控制电路系统，还能黑进一切网络和电子机械，在现代社会，这真是无敌的能力！ 韩冰为了不让自己出声，拼命忍住咳嗽，捂着嘴憋得脸通红。 手机拍了一会儿就不动弹了，他们松了口气。 以为在这个小小的经理办公室内能安全一点，然而不到十秒钟，经理办公室内就响起了“啦啦啦啦”的儿歌声，儿歌出自经理办公桌上买给他女儿的人偶娃娃玩具，应该是小女孩玩完后忘记带回家了，只见娃娃眼里不断冒出光，嘴里发出儿歌声。 要命的是，这并不是一款普通的娃娃玩具，而是有着所谓的智能功能，娃娃的双眼就是摄像头，能根据拍到的人类表情进行一些简单的反应。此时，这娃娃的眼睛正好成了机械龙的“耳目”，它自动扭了扭脖子，转向众人。 那场面就像是闹了鬼一样！ 尽管苗枫立刻砸碎了娃娃，但娃娃显然已经把三人的景象传送给了那条云端里的机械巨龙。 果然，从还算完好的娃娃发声装置里，传出了怪异的电子声音： “原来你们还没死……有趣……顽强的碳基生物……” “有种就自己来找我们吧！畏头畏尾躲躲藏藏简直是孬种！”苗枫叫道。 这时韩冰再也忍不住，拼命咳嗽起来。 “苗枫，要冷静。”萧楠道，他此刻也是动弹不得的状态，轮椅已经被丢在了大厅里，现在他寸步难行。 苗枫则警惕的看着四周，盘算着下一波攻势从何而来，不料！！ 巨大的轰鸣声从窗外传来！！ 那是一架失控的空中客机！正笔直的朝着这边的大楼撞来！！ 那怪物竟然连飞机都控制了！ 下一瞬间！即将造成生灵涂炭！ “这太离谱了！”萧楠大叫道。 ———— 在他叫声过后，一切倒是恢复了平静。 不仅恢复了平静，连大厅里的一切都“复原”了。 萧楠正坐在饮水机旁边，而苗枫则站在办公大厅的沙发边，两个人似乎维持着十几分钟前的姿势。 萧楠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是他在情急下发动了伏羲之力，时间倒流回去了一些。 现在他知道了，绝对不能玩那个望远镜，不然真的要命，电子机械龙丝毫不在意人命。 “萧楠……我们刚才看见的……”苗枫也保留了“未来”十几分钟的记忆，他有点心有余悸道。 “我知道，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谈论那个。”萧楠道。 韩冰则还在睡觉，他并非像苗枫那样有伏羲之力的加持，应该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苗枫只得闭了嘴，他们现在的一言一行可谓都在机械龙的“监控”下，如果被看出有一丝一毫可疑的话，方才发生的悲剧也许会重演。 萧楠也正是这个意思，他还特意补充道：“最好不要在公司说上司的八卦，以免被人打小报告。” “你想的还挺周到的。”苗枫道，“好吧。我看我们等雨小了就回去吧。” 在市中心，根本无法和那个机械龙展开战斗。 萧楠松了口气，看来这次他们可以躲过一劫，他应该好好思索怎么对付这个几乎万能的机械龙。 就这样，韩冰安生的睡到了自然醒，萧楠正打算问问他们怎么解决午饭的问题，因为外面的雨势丝毫不见减弱。 这么大的雨势，附近不可能有飞机起落，那机械龙也不知道从何处“搬运”来了飞机，甚至可能是停留在机场没有起飞的飞机，这说明，机械龙的控制范围可能远得超乎他的想象！ “你去休息下吧。”苗枫道，“我来做午饭。” 萧楠应了一声，笨拙的挪到了沙发上，他的脊椎不太好，久坐也很累。失去双腿后，他觉得像床椅这样的空间对自己而言变大了不少，躺下后，他发出了舒服的声音。 阴雨天气，他的确浑身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似的酸痛，也许他这个工作真坚持不了几天。 “我去看看车库漏水了么。”刚刚睡醒的韩冰自己挪到了轮椅上道。他转着车轮来到了电梯边，意外的发觉电梯竟然不运作了。 他不仅骂了一声该死，早知道不来上班了，看这架势，车库肯定进水了，因为电梯连着那。 而电梯停止运作意味着，他又要麻烦别人抱自己下楼了。 他的猜测没错，苗枫专门下楼看了一下，果然楼下车库整个都被淹了，电梯也停运了，水位还在不断上涨。其他楼层的人还有的过来打探状况，大家都被困在这里了。 搞不好晚上还要在这里过夜。 午饭是泡面，萧楠因为使用了伏羲之力，整个人萎靡不振，一觉睡下去就睡不醒似的，搞得韩冰很担心他出了什么状况，差点打急救电话。 整个下午，暴雨依旧持续，天色昏暗的已经完全是黑夜状态了。 韩冰沮丧的发现，他们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了。 所幸公司的储物间还有一些应急用的泡面之类的食物，是为了熬夜加班的员工准备的。 “没想到我们竟然以这种方式在公司‘加班’。”昏睡中的萧楠冷不丁来了一句话。 “身体好点了吗？”苗枫问。 “好多了。”萧楠虚弱的笑了笑，又继续睡了。 “他真的没事么？”韩冰问。 “没事，老毛病。”苗枫道，“体虚罢了，他阴雨天一般都昏昏沉沉的。” “你们是……什么关系？总看到你接送他。”韩冰这才想起来询问苗枫和萧楠的关系。 “我们算是朋友吧，‘死党’之类的。”苗枫道。 “原来你们不是一家人？我还以为你们是亲戚。”韩冰道。 “这个家伙没几个亲戚。”苗枫说，“你们公司的网能用吧，反正没人会来，我用你们的网玩玩游戏得了。” 韩冰叹了口气道：“我把网络密码给你。你是大学生吗？” “不，我目前是游戏代练。基本算是无业。”苗枫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是无业游民。 “那你们……的收入来源，都靠萧……” “也不是，他代练也赚不少钱。”萧楠忽然打断他的话语，又吓了韩冰一跳，这个人到底睡没睡着啊！ 萧楠睁开眼，看了一眼苗枫，他有种顾虑，这只机械龙既然能监控一切电子设备，如果它来自于大老爷的秘密军械库，那么它的信息库里应该记录了有关自己和苗枫的姓名，以及自己可以穿越时间的事实。 一旦两个人的名字在同一场合响起，说不定又会招致机械龙的“注视”。 前几日应该是这只机械龙还没到到达这里，因此他们被放过了。 现在，他要尽量避免自己和苗枫的名字被天空中的那个怪物知晓。 这几天，苗枫接送自己，但韩冰还不知道苗枫的名字，于是他先介绍道：“忘了介绍，这是我现在的室友，他叫和聆。” 他故意用和聆的名字来作为试探，赌一赌机械龙的数据库里没有和聆的姓名，果然，说完这个名字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苗枫似乎知晓了他的意思，只是扬扬眉，便没其他的表示了。 下面麻烦的就是，该如何通知婉月这条怪龙导致的“禁，忌法则”。 只要用电子设备联络婉月，肯定会被机械龙监听，就算是发图片都不行。 372 分割财产 婉月的电话终于还是打过来了。 萧楠接了电话后，不等婉月说话，就立刻抢答似的说道：“我很好，在公司，暂时出不去。” “怎么这种天气还要去公司？！”婉月惊骇道，“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我们这些仆人也要留在雇主家了。您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么？” “……我们也要在公司过夜。这边有专门为加班准备的东西，所以没什么困难。”萧楠道。 苗枫抢过电话说：“你能来就更好了，我一个人照顾两个残疾人有点忙不过来。” “我知道了，我等下就过去。”婉月道。 挂了电话后，一旁的韩冰有点生气的说：“什么叫照顾两个残疾人有点忙不过来？！我完全不需要你们照顾！” “他只是一时说错了话，意思是照顾我而已。”萧楠连忙打圆场。 “你们要叫谁过来？外面雨这么大，叫她过来不是祸害人么？”韩冰又问。 “是我们的另一个亲友。这一点你就不用操心了。”萧楠道，“我想去下洗手间。” 苗枫知道这边的洗手间萧楠自己没法使用，便从沙发上抱起他前往。 在狭小的洗手间隔间内，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其他电子设备，萧楠拿出自己故意带出来的水笔在苗枫手上匆匆写了字，打算用这种方法来通知婉月。 婉月果然很快就赶来了，不仅如此还用塑料袋带了很多东西过来，据她所说，这幢楼下面的车库完全被淹没了，外面的水位也有一米高了。 在她见到萧楠的时候，没等她开口，苗枫就避开摄像头给婉月看了自己手上的字迹，聪明的婉月早就猜出萧楠和苗枫的口吻有异样，说不定是遇上了麻烦，虽然萧楠写的很简短，她也立刻理解了现在他们面临的困境。 一只无所不知的机械龙魔，正在这城市上空的云端徘徊，不知道打算做什么。她绝对不能提萧楠和苗枫甚至自己的名字。 在经理办公室，婉月换下了已经被雨水打透的衣物，换上自己带来的家居服，随即用同样是她带来的食材给几个人做了晚饭。 这个小公司里的物品还真是齐全，电磁炉也有。 婉月的厨艺让三人着实享受到了美味，在这种风雨交加的时刻，好吃的晚饭显得更加可口。韩冰想不到原来萧楠说的亲友竟然是这样美丽而全能，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丝好感。 “周六我们还要去参加公司少东家的订婚仪式，看这雨势，也不知道他的订婚能不能举办成。”萧楠道。 “不举办最好。”韩冰哼了一声道。 由萧楠起头，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了闲话。婉月和苗枫则在有意留意窗外的情形，要接近高空的机械龙，几乎没有任何方法。除非萧楠彻底释放伏羲之力，那绝对是下下策，两个人都不打算让萧楠受累。 但光凭他们，又怎么能接近机械龙呢？ 那条龙甚至能控制飞机撞过来，就算侥幸能够得着它，也势必造成大量的死伤。 思考陷入了僵局，这时，大规模的停电忽然发生，从窗外看去，整个城市瞬间熄灭了，化为了一片黑暗。 只能听到狂暴的雨声。 “怎么了？”萧楠问。 “全市都停电了。”苗枫道。 话音刚落，巨大的闪电在天幕上骤然纵横闪现，所有的雷电同时劈向了一个方位！ 一时之间，无数巨大的雷电形成了一个伞的形状，汇聚而来的雷电尽数集中成了一条线！ 不用看都知道，那汇聚雷点的地方，就是后花园！ 这条机械龙呼风唤雨，懆纵雷电，只为这一刻！ 萧楠转动轮椅来到了窗边，看着这持续不断的雷电奇景，估计这一刻，全城的人都在观望这一“奇迹”！ 在民国时代，也有着相同的雷电之夜，这难道是后花园“降临”的时刻么？ 闪电持续了足足有数分钟。 在闪电结束后，暴雨竟然停止了。 天空中的阴霾散的无影无踪，露出了晴朗的夜空，那条机械龙也不见了。 萧楠此时深吸了一口气，用只能被身边的婉月听到的声音道：“我猜，无论是婉月遇到的集尸器，机械女魔，还是那条魔龙，一切都和萧家大老爷，以及后花园有关。”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表示着，机械龙果真停止了机能，暂时隐匿了。 婉月道，“十三少，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呢？” “依旧等待，等着，等待他们再也忍不住，暴，露他们的所有野心和爪牙。”萧楠道。 在公司睡了一夜后，韩冰打算再也不在公司过夜了，睡沙发对他来说真是折磨。 第二天，水位退的差不多了，这城市经常遭受暴雨侵袭，下水道系统修的还挺不错的。暴雨造成了一些损失，但不至于影响普通人的生活，人们陆续开工，公司员工也纷纷到岗了。 吝啬的部门经理以韩冰和萧楠在休息日擅自用了公司的水电为由，各扣了他们二百元工资，努力加班没得到公司的褒奖，反而被嫌弃了。 这时已经是周五，天气转好，少董事的订婚仪式看来是免不了的了。 韩冰这一天索性请了假，回去休整，他的车被泡了，不得不叫人拖去修。那辆车是专门改造成方便残疾人使用的改装车，是他重要的代步工具，没有了这辆车，他不得不又依靠苗枫带他回家。 就算他不承认自己是残疾人，但处处不得不依靠别人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他什么都依赖别人，那么他离开原生家庭又有什么意义呢？ 由苗枫找了网约车，送了韩冰回去。萧楠之所以跟着，就是想顺便八卦的看看韩冰到底是什么家庭出身。这完全出自于他的八卦爱好。 韩冰的住处在距离他们公寓不远的地方，车程大概几分钟，这里地势较高，水也退得快些。 下了车后，韩冰看着依旧不愿意离开的苗枫和萧楠，问道：“你们是打算跟我回我的住处么？” “反正来都来了，你不邀请我们窜门么？”萧楠道，“好歹我们也有同睡沙发的情谊了。” “说的有点肉麻。”韩冰看了一眼萧楠，“行吧，你也不能吹风，进来坐坐吧。”苗枫于是推着萧楠跟上他的轮椅。几人乘坐电梯来到了公寓内的高层——看得出来这公寓的价格和他们租的那种明显不同，完全是酒店式的管理。 萧楠忍不住说：“韩冰，你的工资水准不像是能付得起这里房租的样子啊。你是不是还有其他投资，有钱大家一起赚，能带我入门么？” “这里的房子是用我以前投资理财的积蓄垫付的，我已经很久没做那方面的生意了。只是想展开一段新的人生罢了。”韩冰道。 “你可以教教我。”萧楠厚脸皮道。 “我觉得你不适合做金融。”韩冰直言道。 说罢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走廊里，萧楠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装修精美的走廊，就被一群站在走廊里、穿着统一西装的墨镜男子吸引了。 一名五十多岁、头发梳得很正式的男子走过来，在韩冰面前鞠了个躬，恭敬道：“冰少爷，老爷快不行了，希望您能回去一趟。我们找不到您的通讯方式，只能来这里等您了。” 韩冰深深的蹙着眉头：“我说过，我已经和韩家没有关系了，他怎样和我无关。” “但是他毕竟是您的亲生父亲啊！纵然他做的再不对，这也是他的弥留之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男子劝道，“当年的事情，老爷一直很后悔，也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他想见您最后一面……您就满足一个孤独悔恨的老人最后的心愿吧……” “邓管家，我只见他这一次，之后，韩家的一切都和我无关了。”韩冰还是被对方的话说得动了恻隐之心。 萧楠呆呆的在一边看着，心想，这个年头，封建豪门的矛盾纠葛依旧生生不息。 于是他道：“韩冰，作为朋友，我们可以跟着你一起去。” 韩冰抽了抽嘴角，为什么这个萧楠这么八卦，什么事儿都要掺和？这可是自己的家事，他也要跟着？ 他甚至怀疑，萧楠的腿就是因为这货欠抽而被人打断的。 那位管家看了看萧楠，发现萧楠双腿截肢坐着轮椅，还以为萧楠是韩冰结识的“残友”，便说：“不好意思，这是我们韩家的事。” “我去了说不定能劝劝韩冰。”萧楠说，他的伏羲魅力若有若无的散发出来，无形的影响到了眼前这个管家的思绪。 管家看看韩冰没有拒绝的意思，便道：“那请二位跟我们去一趟吧。” “需要你劝什么？你根本什么就不懂！”韩冰瞪了萧楠一眼。他现在有点怀疑萧楠是冲着韩家的权势去的，从萧楠方才的言行似乎可以判定萧楠这个人有点贪财，但看着萧楠的时候，却又觉得他的眼神和气质有些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这个人有点让人恨不起来的感觉。 韩家是本市一户家大业大的富豪人家，从民国时期就开始发迹，似乎韩家人的血统里就有优秀的商人基因，到了现在已经是第六代人掌权，韩家一直隐藏在幕后，没有多少人知晓他们的存在，但却握有丰厚的财势，在国内外有让人瞠目结舌的资产和实业。 萧楠推测，韩冰虽然是韩家的一员，但他可能是封建豪门中所谓的庶出子，游离于家族权力之外。 来接韩冰的车非常气派，就像是萧楠当初乘坐的萧氏财团的车辆。 上了车后，经过了一番挺漫长的行驶，车辆最终在城市另一边的郊外别墅区停下。 夸张的是，整个区域都是韩家的宅邸范围。 据管家说，韩家的祖籍就在萧城，因此选择把本家安置在这里。 下了车后，他们进入了一座中式园林建筑内，还别说，真有几分萧府的味道。 进入宅邸的客厅后，一名五十多岁的贵妇人先是有点惊讶，随即对韩冰道：“阿冰，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么？你父亲急着见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今晚，王律师可能会宣布他的遗嘱……” “珍姨，我只是来见见我父亲的最后一面罢了。”韩冰态度冷淡的说。 这位“珍姨”，可能就是韩父的第二个妻子，她口中的兄弟姐妹也许都是韩冰同父异母的手足。 这种豪门老爷，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太太呢。过了多少年，男人的劣根性都不会改变。 珍姨的目光落到了萧楠身上，萧楠连忙道：“夫人您好，我是韩冰的朋友。我叫萧楠。” “萧楠？”珍姨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敏感。这细微的表情当然没逃过苗枫的眼睛。 萧楠笑了笑，又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苗枫。” 韩冰啊了一声：“他不是叫和聆么？” 萧楠只是笑了笑，没回答。韩冰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萧楠这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现在主要的事情不是顾及这些小事。 “苗枫先生，萧楠先生，幸会幸会。”珍姨客气的打招呼道。 萧楠客气的应对着，他故意说出苗枫的名字，就是为了试探她的态度——在萧城，从民国开始就发达的商家，应该对萧家的诡异都深有体会，那么看来，自己和苗枫的名字，也应该成了这些老萧城人世代相传的一个神奇的传说了。 现代的萧城异象频生，他的体质又导致他总是和这些磨人的魔物交织际会，因此他不会放过任何探查的机会——毕竟，韩冰也是伏羲之力命运轮回的重要一环。 事实证明，珍姨确实对他的名字有反应。那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萧楠随即陪着韩冰去探望在自家宅邸的私人医疗室内躺着的韩父，路上，他问道：“韩冰，你既然打算和韩家断绝关系，为何却选择在同一个城市隐居呢？” “…………”韩冰一时无言以对。 “以你的决心和毅力，绝不是贪图韩家的资助，而是你还挂念着这个垂死的老人吧。”萧楠道，“你内心还对他的父爱亲情保持着一丝期待。” 韩冰停下转动轮椅的手，转过来面对萧楠道：“你对我了解多少？就能做出这样武断的论述？！” “不用激动，我只是想向你说明，你并非非要彻底割断这段血缘，血缘关系带给你的痛楚，还是要有个真正的解决方法。”萧楠道，“我支，持你逃离韩家这庞大的权欲迷城，但，可以用其他更好的方式，在我看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更像是自我折磨。”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韩冰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出生就是不被祝福的。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出身低微的女人，被那个我称为生父的人迷惑，和他有了所谓的爱情结晶，就是我。 但他很快就抛弃了我母亲，娶了更适合他事业发展的富家女子，就是外面那位珍姨。 之前他一直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直到我母亲病重时恳求他收留我，即使如此，我在这里也没留下多少值得开心的记忆。这个家对于我来说是疏离的，陌生的。但我无所谓，我只想着快点独，立，用自己的奋斗来证明我不是个寄人篱下的无用之人。 三年前，我的事业刚刚有所起步，但悲剧的是，我和珍姨所生的儿子爱上同一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我和她的儿子起了争执，结果就是导致我变成了现在这样。 之后，我的一切都崩塌了。一夜间，我一无所有，那个女人知道我高位截瘫后，立刻投入了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怀抱里。而我那位父亲却依旧像是隐形人一样，不，对于这个家族，我才是隐形人。 但是，我母亲却深爱着他……在她一遍遍的叙述里，导致我有了一种错觉……” 说到这里，他表情痛苦，不再说下去了。 “韩冰，我认为上天给你的折磨，也许是一种机遇。”萧楠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安慰道。 “机遇？呵，什么机遇，我已经是个活死人了。”韩冰摇头。 “如果你真的丧失了信心，你就不会如此拼命的工作，你还在抗争着命运，你还未丧失战斗的勇气。”萧楠道，“去和那个老人做最后的诀别吧，然后从他给你带来的阴影下走出来。我在外面等你，这毕竟是你的家事。” “萧楠，你是个不错的人。我愿意和你交朋友。”韩冰抬起头，冲着他露出一个凄楚的微笑，“虽然有时候你神叨叨的。” 萧楠也笑了笑道：“你很快会发现，交到我这种朋友，是你的幸运。” 眼看着韩冰划着轮椅走远，这时那位邓管家才从后面走过来道：“萧先生，谢谢您安慰了冰少爷。” 萧楠道：“老邓管家，其实，韩老爷根本不在乎韩冰回不回来，是你想把他叫回来的吧。” 管家叹气道：“其实老爷的几个子女里，只有冰少爷最争气，也是最有人情味的一个人，他小时候，可是个很乖很善良的孩子。我只是觉得……唉，不说了。” “你觉得，现在的他，身负重残，身无分文在外流落非常可怜，而这个韩家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现在老爷在弥留之际，见到自己的子女，也许会善心大，发，留一些遗产给韩冰，使得韩冰起码下半生能得到很好的生活。 真正为他着想的人，只有你啊。”萧楠补充了他的话。 “哎，冰少爷真的交了位很好的朋友。您真是太明白了，但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受雇于别人，只负责这家里的杂务，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老邓叹气道，“等下您好好劝劝少爷，务必让他留下来，这样说不定老爷还会改变主意，我去为您安排客房吧。” “我会尽力而为。”萧楠道。 —————— 在韩冰刚刚进入那间高科技的病房时，就发现偌大的病房里，已经集结了机会所有的韩氏子孙，其中就有韩老爷和珍姨的长子——韩盛，以及他的妻子——本应是韩冰女友的贝亚男。 三人相见，彼此眼神都很复杂。韩盛对韩冰充满着一种鄙夷和嫌弃，韩冰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结冰一样寒冷。而对于贝亚男，三年未年的前女友，他唯一真心爱过的人，他的心情又是万种滋味，却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达。 “哟，这不是那个瘸了的韩冰么？这次也舍得回来了？听说你现在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了嘛？”韩家老，二的妻子出言讥讽道，一看这女子就是个炮仗。 说罢她还有意捏着鼻子扇了扇风：“我说怎么空气变得臭烘烘的。你不会是拉尿裤子了吧？” “弟妹，你不用如此刻薄。”韩冰冷冷道，“看你这么急躁，该不是在恐慌着家产如何分配吧？” “我呸！你怎么说话的！你这个死瘫子！”韩二嫂正要破口大骂，就被韩盛制止了，呵斥道：“这可是父亲的病房！你们闹什么闹！老二！也不管管你的老婆！” 韩家老，二无奈的摊摊手，道：“我说亲爱的，你少说两句吧！这可是在病房！你去外面陪陪孩子吧！” 说着强行把她拉扯了出去。这位二嫂是名模出身，素质不高，在整个家族里可谓是个小丑一样的存在，还偏偏没有自知之明。 韩冰驱动轮椅来到玻璃护罩前，看着护罩内间那躺在病床，上的老人，韩父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在勉强维持着他的生命罢了。 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此时，一直昏迷的韩父，竟然微微醒转了。 他的眼珠转向子女这边，众子女连忙凑到玻璃前，紧张的喊着爸爸什么的。 看不出他们有多少悲伤，只是急着等着听老头的遗嘱。通过内室的扩音器，老头最细微的声音也被传到玻璃壁这边来。只见他努力的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着他们艰难道：“你……你们……千万……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引来伏羲！！！！” 说完这句话，老头忽然双目圆瞪，头噗通倒在了枕头上，咽气了。 仪器显示，他已经真真切切的死了。 但，那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遗言，却让众多子女面面相觑。 372 暗流 韩老爷去世，宅邸里顿时显得有点混乱，许多医务人员跑进病房，韩家子弟们也议论纷纷。 谁也不知道韩老爷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看来到了最后弥留之际，老头还是糊涂了，说了没头没脑的话，没有对原本写好的遗嘱进行什么重大更改。这些韩家的少爷夫人们，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韩冰默默的推着轮椅离开，他根本无意掺和这些争夺遗产的破事儿，之所以回来，除了看看自己生父最后一眼，还有就是为了不驳邓管家的面子。这大宅里，也只有邓管家对他像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好。 讽刺的是，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反而比这些自己所谓的血亲要有人情味的多。 在他即将离开这个让人窒息、充斥着虚伪的病房时，韩家老三——韩林，忽然也急着出门，并且毫不客气的推搡了韩冰一把。 韩林喜欢健身，人高马大，这么一撞就让韩冰连同他那架轮椅失去了平衡，难看的倒在了地板上。 韩冰的身躯大部分都没有知觉，反应迟缓，当他努力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瘫倒在地，尿袋也因为这种冲，撞从他隐藏的位置撞飞，最终被摔在地上破掉了。 顿时，房间内外的人都捂住了鼻子，韩家老，二的几个儿子更是大叫着：“好臭！这个人尿裤子了！” 韩冰痛苦的握紧了拳头，这种痛苦不是来自于他麻木的身躯，而是受到的耻辱。 他努力想要爬回自己的轮椅，那个性格暴躁恶劣的韩林却又来了一脚，把轮椅踢得更远。 “韩冰，小时候你最不可一世，总是什么都压我们兄弟一头，现在你却像个狗一样在地上爬，真是报应啊。”韩林一脚踢在了漏水的尿袋上，似的尿袋朝着韩冰撞去，最后洒了韩冰一身。 “看你这丑态，呵呵呵呵。”韩林说罢就抄着口袋吹着口哨离开了，全然不顾自己老子刚刚蹬腿了。 “好臭呀好臭呀！”那三个小男孩则捏着鼻子大叫着跑出来，并对着韩冰持续叫嚷道：“臭死了！臭死了！” 韩家老二韩茂，似乎也根本不打算约束自己的儿子，只是叫道：“别闹了，快去你妈那边！” 最后走出房间的是亚男和韩盛，亚男看着韩冰的样子有一丝怜悯，但是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依偎着韩盛离去了。 直到那些人都走远了，在走廊拐角处的苗枫才走过来，要把韩冰抱到轮椅上。 “不要管我！！你们就是来看我怎么被人羞辱的！是么？！”韩冰痛苦愤怒的捶打着地板。 “你要发泄怒火，应该对着刚才那些羞辱你的人，而不是我。”苗枫道，“你若还是个男人，就起来复仇。” “复仇……我还有什么资格那么做……”韩冰沮丧无比，“我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了，我只是个废物！废物！” “你可以委托别人，比如说，我和萧楠。”苗枫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轻而易举的扔到了轮椅上。 这让韩冰惊恐得睁大了眼睛。苗枫的臂力和气势吓到了他了！ “萧楠曾经遭受过比你现在还要残酷百倍的事情，他都还未放弃和气馁，你为什么不能学学他？”苗枫道。 韩冰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才说：“你们又能怎么帮我呢?我不想把无关的人牵扯到这个家族的纠纷中来，而且我也不打算再留在这里，和韩家有任何牵连了。无论他们怎么对待我，都是我的事。” “不，这也许不仅仅是你的事。”苗枫道，“萧楠这个人很邪门的，他来到韩家，韩家肯定要出什么事。” “你们两人还真是一脉相承的神叨叨……”韩冰吐槽道，“我总归是个废人了，和那些沉醉在金钱里的韩家人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想着什么‘复仇’了，他们总归会遭到自己的报应，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你真是越说越懦弱，好歹在他们面前发个狠吧！”苗枫道。 “那有用吗？无谓的愤怒又能带来什么呢？”韩冰摇头。 “你这种人真是……好吧，我先送你去洗漱下。”苗枫都对他感到无奈了。 “萧楠呢？”韩冰问。 “他已经被我送到客房了，他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我让他先去休息了。”苗枫道。 “那他还非要跟着我过来？”韩冰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萧楠这个人有什么过往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萧楠是真的无聊，强拖着病体还要跟过来看八卦。 其实此时，萧楠并没有老实的待在客房里，而是自己驱动轮椅在周围转了转，客房外就是个小花园，修的极为别致，他索性来到花园的栏杆处，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韩家老，二的三个小孩，都已经是十岁多了，三胞胎，此时正在咋呼着跑过来。韩茂早年比较风，流，十几岁就玩起了名模，当初他本来不想和现在的老婆在一起，无奈那个女人很有手段，竟然怀孕，还是三胞胎男孩，最后奉子成婚。 到了现在，他虽然在外面彩旗飘飘，不过由于老婆给自己留了后，他也是韩家现在唯一有后代的，便默认了老婆的撒泼任性，只要她不打扰自己玩乐就好。 这三胞胎男孩，也最受韩老爷的宠爱，外加他们是自己老妈的“护身符”，二夫人对这三个小孩极尽宠溺，导致他们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性格骄纵得很。 就这样，三个熊孩子和萧楠打了个照面，他们一看到萧楠，离得很远就叫嚷起来：“又是一个坐轮椅的！” “他肯定也很臭！” 说话间，三人就跑到了萧楠身边，围着他打转。 “他没有腿哎！” “是个怪物！” “打怪兽！打怪兽！”这三人一边嘻嘻哈哈的指着萧楠大笑，一边跑到花园里，抓起石子和泥巴就砸向萧楠。 “我说小朋友们，我只是个普通人，没必要这样对待我吧？我只是个残疾人而已。”萧楠道。 “管你是谁！说你是怪兽你就是怪兽！我们来比赛！看谁砸中他的次数多！”一名小孩子叫嚷道。 只见他们举起手中的物件，还叫道：“一！二！三！一起丢！” 可他们终究没得逞，三人甚至都没看清，就被鬼魅般赶到的苗枫分别扇了三个大嘴巴子，一个个等了半晌才回过神，哇哇大哭起来。 “快滚！”苗枫恐吓道，“不然我扒了你们的皮！” 待三个小孩连滚带爬的离开后，苗枫才来到萧楠身边：“没事吧？他们没伤到你吧？” “没事。”萧楠揉了揉残腿道，“韩冰那边怎样了？” 苗枫如实把韩冰的遭遇说了一下，萧楠听罢，道：“我去劝慰他一下吧。” “你不先歇歇么？昨晚你应该没怎么睡好。” “没关系。”萧楠伸了个懒腰，“我还不能懈怠。” 苗枫把萧楠送进了韩冰的住房——韩冰原来住的也是客房，这大宅里根本连他生活过的一切痕迹都抹消了，也没有保留他原本的房间。 也不知道萧楠对着韩冰叨叨了什么，当萧楠出门时，便告诉苗枫，韩冰已经同意在这里住一晚，等待晚上吃完饭后宣读遗嘱了。 这一晚，对于韩家人来说，会是个大日子。 萧楠大概知道苗枫打了三个小孩，他们父母不会善罢甘休，早早就躲起来，被邓管家安排前去和韩冰一起做身体理疗了——这大宅里有一整套服务富人的超高级医疗系统。 苗枫则留下来，搬了个凳子，在门外翘着二郎腿等着。 果不其然，三个小孩的老妈，那个暴躁的前名模，很快就带着几个戴墨镜的保镖杀过来，要找苗枫算账。 一见到苗枫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名模夫人就暴跳如雷，指着苗枫大骂不停，还要保镖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几个保镖当然不是苗枫的对手，甚至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就全部被撂倒了。 那位夫人找茬不成，反而自己吓得哇哇大叫，忙不迭的夺路而逃，去找自己的婆婆，现在家里说话最管用的珍姨告状。 然而这一告状，却踢到了铁板，珍姨不紧不慢的摆弄着她的熏香，道：“那个人是韩冰的客人，我们韩家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就这么把客人赶走很失礼，再说今天是你公公归天的日子，你也有点儿媳的样子，省的人家说我们韩家没点礼数，公公死了儿媳妇不悲伤还在那滋事。” “可他们打了大宝儿二宝三宝！”二夫人气得跺脚。 “他们打了三个宝儿，我自然会找他们算账，但不是今天，懂吗？你若还是没事找事，我看这个家，你也不用呆下去了。”珍姨很有一种慑人的气场，顿时让二夫人不敢再吭声了。 她只能退出了房间，一出门，她就咬牙切齿暗骂道：“死老太婆！横什么横！哼！早晚这个韩家的一切都是我的！到时候我再跟你算账！” 374 家庭晚宴 婉月工作的地方，比起韩家来说规模小了很多，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难以奢望的奢华。小少爷并非只是独子，还有个大哥，这位大哥目前刚刚从美国回来，正打算接手父亲公司的事务，同时准备向未婚妻求婚。 原来，她工作的这家雇主，就是萧楠公司的董事长家。 林大少早就渴望能在萧城大展拳脚，在上流社会里搏出一番名声，他所选择的未婚妻，不是别人，正是当地的隐藏富豪韩家的女儿。 韩小姐今天据说回家看望自己垂危的父亲，林大少自然也要献殷勤去看看自己那个即将过世的老丈人，顺便看看自己能不能捞到遗嘱里的一杯羹。 韩小姐自从和林大少在一起后，数日前开始，两个人就在林家同居了。韩小姐真是个事比型的人物，对待自己身边的一切事物要求都很龟毛，弄得仆人叫苦不迭。 唯有婉月能够事无巨细的完成她的要求，她对婉月很满意，给了婉月丰厚的小费，并叫婉月陪在自己身边，和她一起回韩家一趟。 于是，婉月就这么巧合的在萧楠之后来到了韩家大宅。 路上堵车严重，导致婉月和韩小姐夫妻俩来晚了一步，他们来到时，韩老爷已经被送到了专用的太平间。韩小姐非但并不悲伤，反而有点焦急的期待遗嘱的宣布。 天公不作美，下午的时候，暴雨又再次降临了，好在这一次，萧楠不是被困在那个简陋的办公室里了。 做完理疗又泡了个这宅邸里特色的汗蒸，萧楠觉得很舒服，就想躺在床上玩玩手机看看电视，瘫着什么都不做，但显然今晚才是韩家矛盾爆发的一晚。 突然降临的暴雨，似乎也预示着什么。 很快就到了晚餐的时间，苗枫帮萧楠穿好衣服，带他去宴会厅用餐。现在的萧楠简直像是来蹭吃蹭喝的。 这一餐挺正式的，在他们出门前，宅邸里就有专门的仆人过来给他们收拾下仪表，萧楠的衣服本身就偏正装风，穿着很正式，因此只被捯饬了下头发。苗枫则被从头到尾都翻新了个遍，换了发型，换了衣服。搞得他好像去参加女王的晚宴似的。 打扮一新后，两人才被允许去餐厅。 餐厅就像是法国宫廷宴会的翻版，长桌上摆着精致的餐具，鲜花，最主要的位置留给了现在韩家辈分最高的珍姨。 韩冰，萧楠，苗枫三人的位置在最末席。 除了萧楠，几乎所有人都穿着考究的礼服，韩冰也不例外，此刻的他，果真有了几分贵族少爷的气派。 只是，桌子另一边那几个小男孩，看到韩冰就又开始嚷嚷：“他臭臭！尿裤子！臭死了！” 这时苗枫故意咳嗽了一声，三胞胎一看是他，脸上被抽巴掌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想要求助于父母，然而大人根本不理睬他们，这三个古灵精怪的小孩不得不闭上嘴。 好在他们终于知道一点好歹，知道自己父母奈何不了苗枫。 韩小姐来得更晚，她在一群韩家子女里排行最小，性格傲慢做作，和其他哥哥几乎没有任何话题，她一出现，就引发了韩家妯娌们的冷眼侧目，看二夫人的脸色就知道，韩小姐非常不受女眷们的欢迎。 萧楠感到有点惊讶的是，跟在韩小姐身后的除了她的未婚夫，竟然还有婉月。 韩冰也认出来，原来自己公司的少东家，就是同父异母妹妹的未婚夫！ 现在在这个大厅里的每个人，都因为命运的关系多多少少有些联系，韩冰有点相信萧楠这个人的运气确实不一般了。 所有晚辈都来齐后，才有仆人去请老夫人——珍姨过来。珍姨五十多岁保养得却极好，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头戴黑纱，气度优雅，真像是一位女王一般。 她一到场，所有人都起立迎接她，除了不能站立的萧楠和韩冰。 她坐下，众人也才能跟着坐下，这时晚宴才真正开始。 唱片机里放出了悠扬的钢琴曲奏鸣曲，精美的菜肴一道道的上，晚宴看似华美，实则极为寂静，众人都各怀心思，彼此也不交谈。 只有萧楠和苗枫是在认认真真的吃饭。韩家的家宴，完全是西式的，每一道菜的餐具都精美无比，但分量很少，有的菜品苗枫一口都塞不满就没了。 萧楠则认真的用刀叉切菜品尝，姿势优雅。他吃饭的样子引起了韩冰的注意，如果不是专门训练过，或者从小耳濡目染接受纠正指导，是不会有这么标准的进餐礼仪的，他的姿势仪态和急着吃饭的苗枫形成鲜明的对比，萧楠也应该不是一般人家出身才对。 有机会要好好问问他。韩冰心想，让萧楠知道了自己的一切，而不知道萧楠的一切，他觉得有点亏了。 婉月负责站在一边伺候那位要求贼多的韩小姐，她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萧楠身上，她不知道为什么萧楠会在这里，但她能猜得到，萧楠来这里说明这地方一定有问题。 她警戒的观察着四周，以防突发情况发生，萧楠的敌人往往并非是活人。 大厅里安静了许久，只有刀叉碰撞和吃饭的声音，那三个小男孩耐不住这种死寂，开始叽里呱啦的说话吵闹，似乎有意挑战这种餐桌上的沉默。 他们的举动似乎惹恼了珍姨，珍姨把刀叉一放，冷冷道： “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也应该知道自己的亲爷爷死了，该怎么做。孩子什么样，大人就是什么样，你们当真就不为你们父亲流一滴眼泪么？” 韩二夫人闻言，悄悄的翻了个白眼，看来她对这个婆婆很是不耐烦。 “妈，都这种时候了，您就别为他说好话了。”老三韩林直接道，“我们都知道老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世的时候从来不管不问我们几个，包括您，他根本不把我们当儿子看，也不把你当太太看。你为何还要如此强行叫我们硬生生挤出些虚伪的眼泪来？ 说实在的，现在就算我们再怎么样，遗嘱就是遗嘱，老爸该写的都在里面，也不会因为我们哭没哭而有所变化。” “阿林！你怎么说话的！没有你爸爸，能有你现在享受的一切么！”珍姨生气道，“他常年在忙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不争气的！” 韩林冷哼道：“他忙什么？明明我们韩家的各种资产和公司，都有专门的人员进行打理，他根本不需要懆半分心，我看他是忙着享乐吧，妈妈，你不会不知道，他身边就没断过女人……” “你住口！”珍姨拍着桌子站起来，“你爸爸对我一心一意！他从来没有背叛过我！” “那只是你的错觉！”韩林真是个倔驴，非要和珍姨吵到底。 “韩林！你做什么！为什么这样顶撞妈妈！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老大韩盛终于站起来指着韩林呵斥。 韩盛似乎比珍姨在韩林心中更有威严些，他终于住了嘴，气呼呼的把餐巾往桌上一扔。 “妈妈，您不要生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老三就是这种油盐不进的性子。”韩茂走到珍姨身边安慰道。 珍姨气的用手帕不停的擦眼泪，呜咽道：“我怎么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儿子……” “是啊，妈妈，您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多不好。”亚男也来劝慰婆婆。 韩林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吃饱了！” 说罢转身就走。 “三少爷，您别忘了，等下八点钟王律师会来，他会在老爷的书房会客厅宣布……”一旁的邓管家连忙提醒道。 “闭嘴！我知道！不用你说！”韩林一把推开管家，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餐厅。 “早知道就不叫你们回来了！”珍姨气得也要离开，被一旁的亚男和老大一起扶着离开了。 这时韩茂也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咱妈怎么样。”说罢就也跟着离开了。果然大家都不是很想在一起吃饭。 “老三就是这种暴脾气。”韩二夫人这时故意道，“敢说敢做的，唉~有时候我反倒很羡慕他。哎，不吃了不吃了，人都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我和一群瘸子残废畸形怪在一起吃饭，扫兴！等下还不知道谁又大小，便失禁，弄得到处臭烘烘的。” “你说什么？”婉月忽然开口了，“我说这位太太，你的嘴巴是不是比厕所还脏了些？” 她这句话让剩下的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韩小姐。 韩小姐还以为婉月是个十佳完美仆人，说话做事很温柔得体，谁能想到她竟然在这种场合突然爆粗口？！ 林少爷立刻拍着桌子指着婉月道：“喂！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跟别人说话的！我要向你的家政公司举,报你！你立刻给我住嘴！” 婉月却根本不理他，只是望向萧楠，萧楠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制止婉月的意思。 婉月便知道了萧楠的意图。 韩冰见状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制止乱况，但那味二夫人实在是个口没遮拦的毒舌泼妇，他话到嘴边，也终于化作了沉默。 375 各怀鬼胎 “你尽可去举报我吧。”婉月不在乎的对林大少道，“工作我可以不要，但我觉不允许这个女人当着我的面侮辱少爷。” 她口中所说的“少爷”，很显然指的是萧楠，这让韩冰再次确认，萧楠的身份绝非一般人。 见到婉月忽然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林大少觉得有点不妙，他连忙对韩小姐道：“琳琳，我看你先回避下，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其实他是不想管这个烂摊子了，韩家的家庭关系如此恶劣，目前还不知道到底韩家的家产落到谁手里，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有点要重新考虑自己要不要娶韩小姐了。 韩小姐当然也不是傻子，她才懒得看仆人发疯，嫂子发横，就顺势骂了一句：“都是什么神经病往我们家里跑！” 说罢就提着裙子离开了。 这下，餐厅里只剩下二夫人和萧楠等人了，连仆人都识趣的纷纷退下，以免被乖张的二夫人迁怒。 二夫人气得胸口起伏，她尖声尖叫起来，这么多年来，在韩家，除了面对韩家二老，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谁敢跟她呛声？婉月不仅顶撞她，而且她的身份竟然还是个下人！！ 过惯了上等人生活的二夫人哪里憋得住这口气，她抡起一个盘子叫道：“你是哪里来的xx！老娘今天不教训教训你这小xx！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打死她打死她！”她的三个儿子也在一边拍手叫道。 看起来二夫人很有气势，但这个年代毕竟是新时代，早已不像是民国那般，太太夫人一发火，就有奴才帮忙按倒对方，抽筋剥皮的。 只能说她生错了时代，现在无论她怎么怒吼，其他的仆人见状无非也只是先躲开，装作不知道。谁也不想惹一身腥。 动手也只能二夫人自己动手，只见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抓起碟子朝着婉月这边扔。 当然是砸不中婉月的，甚至那些靠近萧楠的杯盏还被苗枫快准稳的拿住。 他们二人的身手让韩冰咄咄称奇，心想这两人莫非学过杂技或者武术？ 怒火中烧的二夫人却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她嚎叫得嗓子都快哑了，也砸不动了。只见婉月轻盈的跃上餐桌，一脚踹在她的面颊上，将她踹倒在地。 如果婉月穿的不是平底的布鞋，又只用了几分力，那么她的脸早就是一个血窟窿了！ 挨了打的二夫人半天没缓过来，她的三个宝贝儿子倒是知道怕死，率先丢下自己老妈跑了。 婉月从餐桌跳到二夫人的面前，用鞋子踩在她的脸上说：“下次我再听到你敢说我家少爷一个脏字，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韩冰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没想到婉月那么能打，简直像是武侠电影似的。 他也从未想过，二夫人这种泼妇，会以这种方式被教训。 也不知道那些仆人到底怎么料理二夫人，亦或者二夫人怎么对她的丈夫哭天抢地的，婉月并不在乎这些，而是先送萧楠回到他的房间。韩冰也跟着来了。 那位林大少应该真的打了家政公司的举报电话，婉月的上司不断打电话来，似乎是询问怎么回事，被婉月直接拉黑了电话号码。 如此激烈的得罪了二夫人这种贵族，若换了一般人，估计日后肯定要被整死，但萧楠这一行人，最不担心的就是“日后”。 韩冰留在了萧楠的客房里，他直到进了屋，才呼了口气道：“萧楠，你是真的惹上了大，麻烦，那个女人很难缠的，她歹毒的手段很多。将来肯定会狠狠的报复你。” “我可不怕这个。”萧楠靠在贵妃榻上道。 “那么，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你们也绝非是普通的上班族或者寻常人吧？”韩冰问道，“你们的表现实在是太异常了。” 萧楠道：“你是韩家的人，应该知道韩家发家的历史，是吧？” “我只知道，韩家在百年前，是萧城的一户商户，逐渐兴旺起来的。”韩冰道，“但在韩家发达之前，都多亏了当时萧城首富萧家的资助，萧家和韩家关系很深。但后来权倾一时的萧家忽然败落。 你也姓萧，难道……” “没错，我就是萧家的后人。”萧楠道。 韩冰呆了呆：“那么说，萧家还存在于世？你来到韩家，果然是有你的目的吧？” “你可以发动你的想象力，猜测下我为什么来到这里。”萧楠微笑道。 韩冰思索了一下，才道：“韩家的发达，是因为侵吞了萧家的财产，是么？你是来报仇的？！” “那这个仇报得也太久了。”萧楠道，“我有那么无聊么？我来，只是为了救你们韩家的人。而萧家和韩家，也并非是你说的那种仇恨的关系。你若是真想知道真相的话，就得选择相信我的话，否则，我接下来说的，会有点那么像是梦话。” “你说吧，我觉得什么事发生在你身上都不足为奇了。”韩冰道。 萧楠于是解释起来：“萧家在民国时，不仅仅是一方豪强那么简单，萧家通过自己的财势，笼络到了德国和日，本的军方组织，并投资到了当时秘密的生化，机械科技项目下。” “这听起来太像科幻片了！你不是在妄想么？！”韩冰讶道。 “这不是我的妄想，而是真切发生的事实，只是被时间隐藏了。萧家当年资助了这些项目后，在萧城的某个地方留下了先进科技的‘遗产’，只是后来随着战乱，这些‘遗产’的埋藏地点被掩藏和遗忘了。 但萧家后人却还记得这些事情，这么多年来，萧家内部并没有停止过对‘遗产’的找寻和争夺。 那些遗产一经面世，必然带来巨大的灾祸，因为其工艺和技术都是超越人类已知范畴的。 我对此一直持反对态度，并致力于销毁这些危险的遗产。我的双腿也是因此而失去的。”某种层面上，萧楠说的确实是事实。 “那你来到这里……” “最近，我发觉了有人在萧城发掘了那批遗址，并引发了一些案件，才专程来到这里。”萧楠道，“我怀疑，在韩家，也有人和萧家那些丧心病狂想要‘遗产’的人合作。 一旦他们合作达成，将会带来生灵涂炭！以人类现在的道德水平，绝对无法好好驾驭那些‘遗产’！只能带来悲剧！” 这些话让韩冰完完全全愣住了，他呆了足有数分钟才道：“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你说的话很像是精神病人才能说的！”这太超乎他现在已有的人生的认知了！ “现代人类有个很自大的毛病，就是太过固守自己的认知了。”萧楠道，“我很难扭转你的固有认知，但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事情发生，论证我说的话。” “我倒是觉得你该去找个心理医生……算了。无论你是出自什么目的来到韩家，这个家的一切都即将和我无关，明天离开这里后，我就不会再回来了。”韩冰道，“无论你和韩家人有什么恩怨牵扯，我不会干涉和加入，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那你要记住，我最初对你说过的话，如果不想你的人生更堕落的话，就千万不要去大学当讲师。”萧楠道，“有很多事情，人类是绝对无法理解，想不明白，但我给你的建议，是至关重要的。” “我知道了，你越发神叨叨了。”韩冰就算听了萧楠的话，无法认同也无法理解。如果说萧楠疯了，那么苗枫和婉月两个人则显得对他笃信不疑，这三个人该不会组建了一个小型邪教了吧？他们不会该想着拉自己入教吧？ 韩冰一时又有了其他的胡思乱想。 雨势越来越大，简直是那天加班时情景的重现。 萧楠和苗枫都心里有所预警。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终于，八点钟即将到了，他们也准备前往韩老爷的书房大厅了。 在这时，一道炸雷在大宅上空炸响，顿时，整个大宅里的灯尽数灭了。 “是雷电导致电路短路了吧。”韩冰试图给邓管家打了个电话，邓管家却说，夫人在吃过晚饭后就让所有的仆人先遣返回家了，现在他正在被大雨困在了半路上。 珍姨的这个奇怪的命令，让韩冰感到很是莫名其妙。 也许，她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听到遗嘱而透露给媒体或者外人？ “只是没有照明而已，用手电吧。”韩冰放下手机道。他们在客房里找到了应急用的手电。 这时，韩冰赫然发现婉月竟然不知道何时换了一身极为性，感的连体皮衣！ 简直像是美国超级英雄片里的战服似的！而她的高跟鞋，竟然足足有十厘米！ “你、你怎么穿成这样？！”韩冰讶道，他有点怀疑萧楠是不是有某种特殊的癖好，才让婉月穿成这样。 “我喜欢罢了。”婉月抱着手臂道，说罢，她又在外面套了一个皮夹克，这样显得不那么突兀。 就这样，他们四人一起离开了客房。 ———————— 没有了灯光，加上仆人都走光了，偌大的宅子显得很阴森，在他们前进的过程中，轮椅发出的声音显得分外的明显。 临着花园的走廊，肉眼可见雨势的滂沱犹如瀑布，雨声大得刺耳。 “这雨真是太大了。”韩冰喃喃道。他的轮椅由婉月推着，雨天导致他的手越发不灵活，甚至握不住轮椅的手轮。 萧楠则每次都是让别人帮忙推，如果苗枫有空的话，他肯定自己懒得推轮椅。 韩老爷的书房位于大宅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绕了半天才绕到。此时外面雷声不断，极为骇人，绕到某个角落时，老远就听到那三胞胎的尖叫声。也许他们尖叫不仅仅是因为落泪，还是因为好玩。 韩老爷的书房足有几百平米，能开个舞会。书房的三面墙壁都是落地玻璃窗，窗外临着人工的大型水池，但此刻外面除了暴雨，什么都看不到。 书房里有一圈一人一座的沙发，旁边的茶几上都点着精美的烛台，那些烛台也不是真正的烛光，仔细看，都是充电式的小夜灯。 现在，韩家主要的人员，都集中在这书房里了。 每个人都看对方不顺眼，不愉快的晚宴无形中激化了彼此的矛盾。 韩家的人里，除了那三胞胎没有过来。 萧楠扫视了一下四周，发觉还有一个关键人物没有来，那个人就是宣布遗嘱的王律师。 这么大的雨，王律师真的会来么？ 看珍姨的脸色，倒像是早就胸有成竹。还是说，王律师其实早就到了？ 二夫人的脸上贴了个纱布，因为她的脸被婉月踹肿了，看到萧楠和婉月，她那个气啊！就恨不得上去扇婉月几个耳光，只是现在的场合不适合发飙，她也只能强忍着这口气坐在那，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好似达成了共识，在阴暗的房间内，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各自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或者看看手机。 “怎么王律师还没过来？”韩茂有点急了，故意问了一句。 “他可能正在忙吧，马上就过来了。”珍姨手里搓着一串儿翡翠佛珠，她这会儿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旗袍和翡翠首饰，像是个民国的贵妇。 萧楠也只得陪着他们等着，他的轮椅是矮背轻便型的运动轮椅，其实以他残疾的程度，在下肢残疾人士里不算是最严重的类型，还有很多自己活动的空间。但他有点懒，就算经过专门的复健，也知道怎么使用假肢，却宁愿苗枫推着他走。 有舒适的沙发，他自然不愿意坐轮椅，韩冰都没想过离开自己的轮椅，萧楠就率先挪到了沙发上，半躺在那，闭目养神。 376 指摘 那位王大夫真的是姗姗来迟，萧楠都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甚至还去了个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他甚至都有点不想出来，想想要在外面面对那样一群别扭的贵族人士，他都觉得很麻烦。 苗枫抱着手臂在洗手间里等着，一边等待一边打量这装修比他们卧室还漂亮的洗手间，道：“有钱人的生活还是很爽的。” “那你赶紧变成有钱人。”萧楠道。 “我还等着你变成有钱人呢。”苗枫切了一声。待萧楠方便完后，他把萧楠抱回轮椅上，再盖好毯子。萧楠的残肢总会偶尔不由自主的晃动几下，他自己说是总坐着不太舒服，活动一下，但他今晚残肢抽得有点频繁，不是之前发病时那种激烈的抽搐，但足见萧楠也是很不舒服的。 苗枫不急着把他推出去，先半蹲下来，给他按按酸痛的残腿。他记得复健时医生说过，高位截肢者的残肢要经常给予外部触感刺激，才能减少幻肢痛。除了萧楠自己不时给自己按按残肢，苗枫有空也会帮他按，摩。 “我是否该换个身躯？”萧楠低声道。 “不用，还是萧楠的你，我觉得足够好了。我能照顾得了你，不希望你变成别的人。” 两人半天才从洗手间里出来。外面的气氛依旧很沉寂，韩冰看到萧楠回来，差点要脱口而出，以为这两人掉马桶里被冲走了。 王律师竟然还没有过来。现在连其他人都开始打瞌睡了。 萧楠继续挪到沙发上瘫坐着，韩冰虽然不想像他那样躺着，但也有点撑不住，他去了趟洗手间，更换了尿袋，顺便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下午他摔得不轻，连手臂都有严重的淤伤，自己上洗手间很是费力。 就在他几乎又要从轮椅上摔下来时，苗枫走了进来，帮他坐上了马桶。 “你不要管我。”韩冰有点沮丧和愤怒，他愤怒于自己越发没用了。 “是萧楠让我过来看看你的，顺便问你个问题。”苗枫道，“他问你，你想让自己的身体恢复么？” “我……怎么不想？！”韩冰坐在马桶上捂住了自己的脸，“我现在就像是个活死人！但是……我早已被宣判了……我的身体绝对不可能恢复了……萧楠，呵呵，那个神棍，他是不是想拉我进入你们的‘教派’？” “他确实是个神棍，你若是愿意信他的话，说不定对你的精神和身体都有点好处。”苗枫道。 “那就让他省省吧，我对你们自创的教派不感兴趣。”韩冰道，“我虽然残废了，但是并不笃信那些神棍招摇撞骗的奇迹。我还有理智。” “恐怕你的理智不会维持很久。萧楠这个人就是摧毁人理智的专家。”苗枫道。 “你不用多说了。我可不想犯法，要知道现在中国还不支持邪教合法呢！这里又不是韩国！”韩冰道，“那些所谓的奇迹啦，神迹啦，你们没必要跟我描述了。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 “好吧，那么，等下希望你还能保持住你的理智。”苗枫道。 韩冰在他的帮忙下终于也从洗手间出来了。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他们在这里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韩二夫人开始不满的嘟囔道：“那个王律师到底在磨磨蹭蹭什么！是不是故意在涮我们？” 她话音刚落，正好是九点半，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以及一个男子的声音：“各位，久等了。” 这人正是众人期待已久的王律师！ “王律师，请进吧！”珍姨起身亲自去给王律师开门，其他人纷纷起立，看来王律师在韩家地位很高啊。 萧楠也示意苗枫把自己扶到轮椅上，要不显得太颓废了。 在众人夹道欢迎般的迎接中，王律师终于登场，他穿着一袭黑色的大衣，身材瘦长，听声音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戴着宽檐帽，帽檐压的很低，外加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导致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只见他戴着黑色的皮手套，拎着一个公文包缓缓走进来，最终站在了一个书桌旁边。其他所有人纷纷入座，众人像是众星捧月围着王律师。 只听王律师慢条斯理的说：“诸位，对不起，有点事耽搁了，让你们久等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担当韩老爷的私人专属律师，帮他处理事务，也可以大言不惭的说句，自己算是韩老爷为数不多相信的人。 因此他委托我来保存和宣布遗嘱，这一点，还请大家见谅，因为这都是韩老爷的心愿，在他去世之后，我才能把遗嘱向各位公开，甚至连韩夫人都无法提前得知。” 他说话的时候也不摘掉帽子，显得很神秘。 但无人在意这些细节，所有人都目光热切的看着他放在桌子上的公文包，那里面的文件，关乎着他们后半生的财产！ 王律师又说了一番客套话，才慢慢打开了公文包。他可真是个慢性子，无论说话做事都慢得可以。连萧楠都觉得这人有点故意在吊人们的胃口。 只见王律师拿出一个考究的真皮文件夹，道：“这就是韩老爷的遗嘱，那么现在起，我就开始宣读，我说的每一条，都具有绝对的法律效力，诸位若有不满，也不必对我发火，因为这都是韩老爷的意思。请各位保持冷静，听我宣读。” 说罢，他打开了文件夹。 只听王律师宣读道：“首先宣布下王老爷名下的遗产，包括……” 说着他说了一大串产业、股票和资产的名字、数字，听得萧楠头大，感慨有钱人真的有钱，这么多财富，平民何止是一辈子，估计几辈子都难以企及。 到了最后，王律师才说：“这些都是韩老爷在祖先资产的基础上进行经营打拼的结果，因此对儿女的分配如下—— 在进行遗产分配前，王老爷还有一些话，要分别对各位说。首先，是韩老爷和韩夫人的三子——韩林。” 韩林翘起二郎腿，抱着手臂，高高的仰起头，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只听王律师道：“韩林，你性格刚愎，做事狂妄，这是你母亲对你从小娇惯的结果，因此我的产业绝对不能交给你，我的财产，你也不能分到一分钱。从今天起，你必须离开韩家，不得再以我的儿子的名义自居。” 韩林还没等王律师说完，就气得蹦了起来：“他说什么？！死老头是这样说的吗！我不信！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他冲上去就要抢遗嘱，却被韩盛拦下，韩林不服气，挥拳相向，兄弟俩打做一团。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亚男在一边劝架，但却根本没法靠近打红了眼的兄弟俩，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冷眼相看。韩茂和二夫人连出声劝架的意思都没有。 最后还是萧楠朝着苗枫耳语了几句，苗枫才走上前，把他们强行拉开。 苗枫的绝对力量，导致这两人就算不服，也没法再扭打在一起，因为苗枫的力气太大了，钳制得他们动弹不得。 “两位消消气，毕竟这是已亡人的遗嘱，你们再生气，那个人也不在了。还是等遗嘱宣读完，再另行解决你们的问题吧。”萧楠出声道。 “呵呵呵……这位先生，您似乎不是韩家的人啊。”王律师注意到了萧楠。 “我们是韩冰少爷的友人，陪他前来罢了。”萧楠道。 “按照遗嘱的法律规定，能聆听遗嘱宣布的人，只能是韩家的血亲以及亲属，您又有什么资格和身份在这里呢？”王律师发难道。 “是啊！你们这些下三滥的xxx！凭什么在这里！！”二夫人立刻煽风点火，“你们给老娘走着瞧！” 萧楠不慌不忙的说：“我们并非和韩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本人就是韩冰的爱人。而我身边的两位，是照顾我的家人。” 他这句话险些让韩冰从轮椅上摔下来，韩冰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萧楠，自己什么时候和他高几了？！萧楠也太说瞎话不打草稿了！这个神叨叨的神棍！ 王律师哦了一声，转而问韩冰：“韩冰少爷，他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找了位同性爱人？” 韩冰看了看对面坐着的贝亚男，只见贝亚男双目圆瞪，一脸复杂的表情，于是他咬了咬牙，道：“没错，我和他确实是爱侣关系，我们在国外的教堂已经宣誓过了。” 萧楠露出了微笑，道：“我和阿冰因为复健而相识，虽然我们身体残缺，但是我们的爱是完整的。” 他这番话真是肉麻，韩冰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苗枫用==的眼神看着萧楠，他发觉萧楠现在学得越来越没下限了。 “好吧，那么诸位可以留在这里。”王律师笑了一声，继续宣读遗嘱—— “朱碧丝，你是韩茂的妻子，但是你骄纵跋扈，出身于偏远贫穷的山村，和我们韩家有太大的沟壑隔阂，完全无法融入我们的家族。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尽到儿媳妇的本分，因此，你也不享有我的财产的继承权，而且你必须立刻和韩茂离婚。你所剩下的三个男孩，我不承认他们是我的孙子，他们同样分不到我的一分钱。” 朱碧丝就是二夫人的名字，听到这遗嘱，二夫人也炸了，她像是要爆炸似的疯狂尖叫，立刻被她丈夫韩茂捂住了嘴巴，死死钳住她不让她动弹。 王律师又说道：“韩茂，你这个人只贪图自己享乐，从来对家族和家庭不管不顾，你没有任何能力，我不打算把一分钱留给你，但是，如果你能和朱碧丝切断关系，那么你将会分到我资产的百分之一。” 听到这里，韩茂立刻把二夫人推倒在地，骂道：“你这个泼妇，我忍了你很久了！以前看在你生了三胞胎的份儿上容忍了你！结果你那三个兔崽子是不是我的都不一定！你给我滚！” “韩茂！你这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你做的那么多丑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离开这个韩家，也不会让你好活！你走着瞧！别以为我没后手！你们每个人都等着瞧！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贝亚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瘸子藕断丝连……” 她的矛头忽然指向同为韩家儿媳妇的贝亚男，贝亚男气的浑身发抖，素来把自己打造得温婉大方的她终于忍不住叫道：“你血口喷人！！” 大概二夫人早就嫉恨处处比自己占尽先机的贝亚男，因此此时她最恨的，竟然是和自己同为儿媳，却稳坐钓鱼台的贝亚男。 “哈哈哈哈哈！我血口喷人！？当初是谁一边和那个韩冰如胶似漆，一边投向韩盛的怀抱？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对韩盛说过什么！那时候韩冰还不是瘸子，你对他说，只要韩盛能夺得韩冰的权力和资产，你就做他的老婆！”二夫人冷笑道，她此时像是个母夜叉，毫不留情的撕破这些人的伪装。 “还有你！韩盛！你根本不是专宠贝亚男一个人！你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比韩冰强！你背地里包了多少女人？还有男人？甚至还有男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想驱逐我？也不看看你们都是什么人？都脏得像从粪坑里爬出来一样！ 婆婆！我伟大的婆婆！爬上你的床的小鲜肉，可也不少呢！” “朱碧丝！！你太过分了！你这是诽谤！污蔑！”珍姨也起身怒火中烧了！ “疯女人！胡扯八道什么！”韩盛一个箭步冲上前，推开韩茂，一巴掌狠狠扇倒了二夫人，导致二夫人的后脑勺不偏不倚砸中了玻璃茶几的尖角。 她就这样软绵绵的滑落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后脑勺流出，染红了地毯，茶几上也是一滩血。 “啊啊阿啊啊阿啊啊阿！！！”贝亚男尖叫起来，“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她由于太惊恐而有点手舞足蹈，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而从包里拿出呼吸阀不停的吸着。 韩盛愣了愣，才道：“你们都看到了！是她自己撞上去！我只是制止她胡言乱语！” 377 遗产给了谁？ 冰冷的尸体躺在大厅里，然而每个人都不愿意去把这具尸体拖出去。 韩盛矢口否认自己杀了人，还说二夫人是自己撞上去的。 韩茂的脑子飞快的转着，他也几乎等同于失去了财产所有权，肯定最后的财产都是属于韩盛的，他得巴结韩盛才行！ 他没有其他谋生的手段，他可不想像韩林一样被赶出韩家！ 于是他道：“我作证，是朱碧丝自己滑倒了，这和大哥无关。” “无关？呵呵呵……”韩林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冷笑道，“你们可是真会睁眼说瞎话啊。连自己的老婆死了，也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我看你们就和朱碧丝说得一样！虚伪！恶心！韩盛！你就是杀人凶手！” “你省省吧，失败者。”韩盛转向王律师，“王律师，刚才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就算韩林污蔑我，我相信您也有所公断，给我个‘公正’。” 他故意拉长了公正两个字，显然是意有所指，依照韩家的权势，财势，想必就算是过失杀人，也可以洗白，算不得什么。 “呵呵，自然，”王律师笑道，“公正是给予有准备的人的。” 这老奸巨猾的律师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他不会站在无权无势的一方，毕竟他的工作就是为有钱人服务。 “那这个‘公正’，范畴可不可以再放宽一些呢？王律师？”韩盛的表情越发有点狰狞了。 “只要您付得起公正的‘代价’。”王律师发出了恶魔般的笑声。 “韩盛！你！”韩林还未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只听一声枪响！ 韩林的身躯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睁大眼睛。 “我的好弟弟韩林，因为受不了失去财产的打击，而自杀了。”韩茂讪笑道，“喂，我说你们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了吧？” 他手里还握着枪，表情已经彻底像地狱的恶鬼般凶恶，贝亚男捂住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珍姨则颤抖着手不断的搓她的念珠，嘴里喃喃念着佛经。 韩茂附和道：“没、没错，他是自杀的！我作证！我作证！” 一直安静如鸡的韩小姐从进门开始就大气都不出一声，现在她只顾着自己在抽烟。而那位林少爷，并没有被她带来——发生了婉月事件后，她和林少爷大吵了一架，两人正在冷战，因此她一个人过来听遗嘱了。 她平日里不和这些兄长亲近，就是知道这些人都不是人玩意儿，现在看来一切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想。 “韩晓琳，你怎么说？”韩盛仿佛炫耀自己权威似的问自己的亲妹妹。 “我还能怎么说？当然是你想的那样。”韩小姐翻了个白眼道，“你说他们是怎么死的，就是怎么死的。” 韩盛于是又把目光转向韩冰这边，萧楠连忙道：“我作证，那两个人是死于意外和自杀。我可以为韩冰代言。” 韩冰看了看萧楠，欲言又止，眼前的景象让他战栗非常，豪门的丑恶一一爆发，但他知道现在还是不要惹事的好，毕竟对方有枪，而自己和萧楠都行动不便，一旦冲突肯定对他们不利。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你这个死瘸子。”韩盛冷笑道，“韩冰，我要听你亲口说。” “我说，大少爷，我看我们还是继续宣布遗嘱吧。这些你们的家务事你等下自己处理吧。”王律师打断了韩盛的审问。 韩盛就像是见了血的野兽，此刻显得异常亢奋和具有进攻性，眼中闪烁的都是兽性。 他笑了一声，才终于愿意回到了座位上。 只听王律师道：“韩晓琳，你是韩家最小的女儿，你性格孤僻，眼高于顶，你以后也同样不属于韩家，你只属于你的夫家。” 韩小姐对此倒是不敢吭声了，之前对遗嘱有异议的人都死了。 “接下来，就是韩冰。韩冰，你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很会经商，但你同样孤僻，而且容易心软，我会把国内一部分资产交给你，作为我对你母子的补偿。” 韩冰闻言有点惊讶，不可置信自己获得的遗产竟然比真正的韩家少爷们还要多得多。 “这不公平！凭什么！他甚至根本不算是真正的韩家人！”韩茂抗议道，“为什么我得到的那么少！而他则可以拥有爸爸的资产！” “你闭嘴。”韩盛一句话就让韩茂收了声。 根据王律师接下来宣布的资产数目，韩冰大概得到了百分之二十的资产，饶是如此，也足以算是富甲一方了。 萧楠有点欣慰的看着韩冰，心想自己总算抱到大腿了。 但还有百分之八十的遗产去向没有宣布，此时韩盛已经俨然一位即将登，基的帝王，脸上写的都是“必胜”二字。 王律师不徐不慢的继续宣布：“贝亚男，你看似优秀，实则充满心机，引诱韩盛和韩冰，导致他们兄弟反目，而你也没有能力为韩家生下后代。如果韩盛和你离婚，那么韩盛可以得到他应得的遗产。” “怎么会是我！”贝亚男惊呼，“我哪一点对不起韩家！我这么多年为韩家奉献了青春和一切……” “快滚开！”韩盛毫不留情的扯住她的胳膊往地上抡，“立刻从我眼前消失，这里不需要你，你已经不是韩家的人了。” “天啊……都是污蔑……都是污蔑……阿冰……我是……我是被骗的……”贝亚男哭着爬向韩冰。 她是个大美人，哭也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只见她坐在韩冰轮椅边哭诉着：“不要离开我……阿冰……我这辈子只真心爱过一个男人！就是你！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恋！你不是真正喜欢那个瘸子的！你还爱着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还爱着我！我也爱着你……” 砰的一声。 贝亚男的头就被子弹打中了。 韩盛握着枪，冷冷道：“不忠贞的女人。” “韩盛！！！你这个杀人狂魔！！”韩冰终于忍不了了，他大吼道，如果不是高位截瘫，他早已从轮椅上站起来冲上去了！ 但他的狂叫被苗枫制止，他的嘴巴被捂住，身体也被按住，苗枫只是说：“稍安勿躁。不要冲动。” 人一个接一个死在他的面前，这叫他如何冷静！ “这简直是……炼狱……为什么……我要来这里……”韩冰浑身颤抖道。他的确做不了什么，他的手连一只杯子都握不住。 “你就狂吠吧！废物！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我会看着你爬，看着你在我脚下爬，呵呵呵呵呵……”韩盛叫道，“王律师，继续念遗嘱吧！” 王律师仿佛对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他的冷静反而显得那么异常：“刘美珍，你作为我的合法妻子，你不守妇道，背地里干的事情我都知道。韩林，韩盛这几个孩子，都不一定是我的亲生儿女。因此，我委托王律师，从遗嘱生效时，就解除和你的婚姻关系，你同样得不到我一分钱。”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自己都玩女人玩了那么多！为什么要求我守活寡！”美姨手中的翡翠佛珠掉落在地，她颤巍巍的站起来，想要申诉什么，一瞬间，她好似老了几十岁。 “这不可能……我……我明明……明明为他做了那么多……连同萧家也……”珍姨双膝噗通倒地，捂着胸口喃喃自语。 王律师好似抢答般继续读下面的遗嘱：“韩盛，你有野心，也有一些能力，你若想得到遗产，就让你的母亲解脱。她知道得太多了。” “你说什么？！要解脱我？！韩盛！阿盛！你根本不懂！老爷是个很可怕的人！他对萧家那个……”珍姨抬起头，正要叫出关键的事情，子弹却无情的射进了她的太阳穴。 “这个韩家，只有交给我。”丧心病狂的韩盛道。 “啊啊啊啊啊！你连妈妈都杀了！！”韩晓琳再也坐不住了，尖叫起来。 “韩盛！！你这个恶魔！！”韩冰叫道。 “都住嘴吧，让王律师说完最后的遗嘱。”萧楠扬声道。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滚滚的雷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望向几乎在宣读恶魔之书的王律师。 最后的遗嘱，即将宣布！！ 王律师压了压自己的帽檐，读道：“韩盛，你如果选择让刘美珍解脱，那么，你会分到百分之一的资产。而我的绝大部分资产，都会留给我的合法的继承人——韩永丰。包括我名下的实验室群。” 韩盛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震撼表情，他震撼的不仅仅是自己竟然只分到了那么少的财产，还有—— 韩永丰这个人，就是韩老爷自己的名字！！ 韩老爷已死，韩家不可能还有一个韩永丰！！ 378 谈崩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在骗我！”疯狂的韩盛冲到王律师面前一把夺过了那遗嘱撕了个粉碎，并用枪指着王律师的头道：“快给我说！韩家的家业都是我的，别人一分钱都别想落到！韩冰落不到！韩茂也落不到！ 什么韩永丰！你是不是在故意耍我！王家根本就没有这个人！韩永丰已经死了！” “很遗憾，遗嘱上就是这么说的，我是个律师，我只是照章办事罢了。”王律师一点都不担心韩盛的威胁，“就算你开枪，我也要说，这份文件是有法律效力的，你撕毁的只是复印件罢了。” “你这个混蛋！”疯狂的韩盛扣动了扳，机，但，子弹打在王律师的头上，只发出了铛的一声响，就弹开了。 王律师则一切如常，他一把推开韩盛，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和围巾。 这时，众人也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他—— 并不算是个人！ 他的脑袋是一个由透明材质和螺丝钉打造的机械头颅！ “哈、哈、哈、哈！”王律师发出了嘲讽般的笑声，“就如同韩老爷预计的那样，你们今晚的表现实在是太精彩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怪物！怪物！”韩盛不停的冲着王律师开枪，但无济于事，子弹根本对他毫无作用，他的身体太坚硬了！ 手枪里的子弹很快就打完了。 韩盛连手枪都扔向了王律师，之后夺路而逃，其他人除了萧楠等人，则完全被吓呆了。 韩盛冲向大门，在他即将碰触到门把手的一刹那，被一股强烈的电流击飞，整个人往后甩了一米多远，一股刺鼻的糊味儿从他躺着的方向传来。韩晓琳离他最近，看清他的样子后发出了惨叫声——原来韩盛的双臂都已经被电成了黑炭！方才击中他的是高压电！ “救我……救救我……”韩盛微弱的求救者，但没人敢靠近他。 “哈、哈、哈。”机械人王律师又一次发出了阴森的笑声。 韩冰惊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苗枫此时仍然冷静的说：“韩冰，我说的对么？这世上有很多超越理智的事情。只是人类无法理解罢了。” “饶命……饶了我……我是无辜的……”胆小的韩茂跪下来，不停的磕头，他都吓尿了。 “萧楠，苗枫，夏婉月。”机械人终于念出了三人的名字，“禁忌的名字组合，又一次在萧城出现了。” “没错，就是我们。我们为追踪你们这些怪物而来。”萧楠道。 “追踪？然而现在，你们才是我玩弄的‘猎物’，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王律师的声音逐渐变得电子化，屋内的所有灯骤然亮起，这让大厅内恐怖的血腥场景一目了然，横了那么多具尸体！地毯都被血染红了！ 只听碰的一声响，有庞然巨物敲打着玻璃墙壁，那巨物大得几乎覆盖整个墙壁，从轮廓上看，像是一只龙的头！ “机械巨龙，我们又再次会面了。”萧楠道，“前天的暴风雨，应该也是你的杰作。是我打乱了你宣布遗嘱的仪式了么？竟然特意来迎接我。” “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巨龙和机械律师同时发出了怒吼声，巨龙的咆哮使得整面墙壁的玻璃粉碎崩溃，在幸存者的尖叫声中，巨龙的头颅露出了狰狞恐怖的形貌！ “哈哈哈哈哈！！”苗枫狂笑着抽出了骨刀——和之前一样，没人知道他到底把骨刀藏在了哪里，但是骨刀总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他手上！ 因为方才的冲击波，韩冰早已不能自已的倒落在地，他只能勉力支撑起头，呆呆看着从破开的墙壁伸出的半个机械构成的龙头。 萧楠则依旧纹丝不动的坐在轮椅里，因为他的轮椅被婉月抓住，由于雨水顺着墙壁的破洞不断吹进来，萧楠用手拂了拂被吹乱的发丝，在他的手指拂过后，他的眼眸闪起了让凡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绝美色彩。 苗枫的一只眼眸，也呼应似的被点燃了金色焰光。 “伏羲，已经来了哦。”萧楠微微一笑，伸出了手指贴近自己的嘴唇，做出了嘘声的手势。 高压电流瞬间从房间的四面八方窜来，只是这些电流好似失去了原本的能量，只空余闪烁的光彩。 就连电能，伏羲之力都能转换掉！ 在电光迸发的瞬间，苗枫亦持刀跃上了龙的头颅，在他的刀插，入龙头之时，那条机械龙立刻纵身跃上高空，试图甩开紧握刀柄，钉在他身躯上的苗枫！ 大厅里，机械律师关节发出密集的连锁声音，这种声音婉月再熟悉不过！正是她曾经交手过的那种不灭机械女的同种！ 婉月脱，下外套，拦在了萧楠身前，要去对阵这个“老对手”。 不等她出手，大门的墙壁便被另一个“巨物”撞碎，那巨物让韩冰和韩茂等人发出了绝望的惨叫。 因为那竟然由机械构成的韩老爷的大脸！在他的后脑勺连着诸多管路，每一根管路都带着钢爪，那也是曾经杀害婉月的凶器！ “我想起来了，就是你们这些杂碎曾经杀了我心爱的婉月。”萧楠抬起头，整个人的语气像是变了个人！狂妄的不行！ “十三少！！不要！”婉月意识到萧楠因为伏羲之力已经开始暴走了，但出声制止却来不及了！ 萧楠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 “所有人立刻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婉月吼道。 只见萧楠缓缓打开了扇子——他持扇的姿势极为优雅，哪怕他无法站立，他转动扇骨的刹那，也唯有风华绝代四个字能形容。 扇子掀动引发的风息竟然是肉眼可见闪烁着金色碎光的旋转岚风，看似和缓，却在下一刻瞬间席卷整个大厅内一切事物！ 恒星崩塌时才能创造的物质，伏羲却能轻易转换！岚风过处，连尸体也不放过，凡是没有生命的事物，尽数化为了黄金！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没有听从婉月的劝告闭上眼睛的韩小姐瞬间就因为目睹了伏羲可怕的魅力而发疯了！爆发出了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韩小姐笑到吐血依旧无法停止，“伏羲伏羲伏羲伏羲伏羲伏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样没有听从劝告的韩茂则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球和舌头都变成了黄金，其他人的身体组织却还是人，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只有韩冰抱着头趴在地上，紧闭着双眼一动不敢动。 若不是之前苗枫提前预警过，他也许就和其他人一样遭到了不测。 而在外面，机械龙甚至都没来得及呼唤那些飞机，就被从头到尾被骨刀剖开，凡是骨刀划过的地方，都迅速的化作了轻飘飘的羽毛而飞散，机械组成的骨骼则转换成血淋淋的真正骨头，当刀尖终于离开龙尾，一具活生生的龙的骨架便在天幕上扭动了几下，随即轰然坠落！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发疯的韩小姐在发出了最后的狂笑后终于倒下，翻着白眼一动不动了。 婉月踩着黄金的地板和已经转换成纯金的玻璃残渣来到窗边，外面的暴风雨已经减弱，龙骨从高空下坠，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想必粉身碎骨，人也一样。 但，苗枫可不是普通人。 他已然是 半神。 而真正的神—— 她转过头，有点畏惧的看着一点点收起了折扇的萧楠。 他还是萧楠呢？ 释放了太多伏羲因子，他还是那个温柔而理智的萧楠么？ “当然是我。”萧楠笑得很邪，魅，却能读懂婉月的内心。 “十三少……”婉月露出了有些凄怆的微笑。 因为她知道，就算在大量伏羲因子的狂袭下，萧楠还是守住了一丝理智。 哪怕他已经因为伏羲因子而出现了性格大变的现象。 但他还未失去理智！ 这也意味着！ 他本人朝着懆纵更多的伏羲之力又迈进了一步！ 让他出现暴走的原因，是自己。 萧楠的愤怒，她真真切切感到了。 该说他更远离人类了，还是更接近人类了呢？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 她的神啊！ ———————— 苗枫带着一身血回到了这个可谓一片狼藉，但是却金碧辉煌的大厅里。 是真正的金碧辉煌，因为整个大厅都变成了纯金的。 连尸体也是纯金的了。 “哎，萧楠又发飙了？”苗枫看着躺在地板上毯子里的萧楠道。 萧楠果然又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嗯，十三少真的很可怕。”婉月坐在萧楠身边道。 而韩冰还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呆滞的状态，他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我说了吧，人类的理智是很脆弱的。”苗枫甩了甩刀上的血，对韩冰道，他身上的血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龙的。 寄宿在他刀上的伏羲之力怎么转换物质不是他控制的，这一次，刀就将龙转换成了有机生物，在屠龙的时候，天上就跟下血雨一样。 379 记录 萧楠昏睡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这一次他只睡了半天的就醒了。 苗枫在旁边陪着他，也不知道这对于萧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萧楠对于伏羲因子已经越来越适应，他有点担心这样下去，萧楠会彻底变成伏羲。但这也只是一个猜想，他们，包括萧楠自己，对伏羲之力了解的都不是很多。 另一方面，萧楠越发适应伏羲因子，也正好能说明他的身体在变得更好，起码伏羲之力不会给他造成肉，体可感的更多难受感觉了。 萧楠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在客房里，四周光线很暗，应该是白天了，但天色非常阴沉。 他动了动身体，竟然没有觉得多疲惫，以前他用完伏羲力量，都会感到跟跑完了马拉松似的散架，这说明他对伏羲因子的耐受性越来越好了。 苗枫无聊的躺在床边的沙发上打瞌睡，看来他也是累了。 萧楠不想打扰他，但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 伏羲之力还是消耗体力的，每次他醒来，都觉得有点饿。 苗枫哼哧了一下鼻子，醒了，他看了看萧楠，很默契的开始泡泡面。 “这里还有电的？”萧楠问。 “韩冰说备用电源还能用。目前部分区域有电。”苗枫道，“婉月在处理你昨晚大闹之后的后续事宜。韩冰也和她一起。你留下了一个很大的烂摊子。” “那怎么能怪我，明明是韩家人搞事。”萧楠用手臂撑着床挪到了轮椅上，平移这件事他做的倒是很熟练了。 吃了苗枫泡好的面，萧楠才道：“昨晚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你当做梦就最好了。你把整个房间变成了黄金，还把两个活人给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苗枫道，“韩小姐和韩家二少爷，都成了怪物了。” “他们两个人怎么样了？”萧楠问。 “那个韩小姐疯了一阵后就彻底昏迷了，通过这府邸里的医疗器械，发现她整个大脑都变成了黄金，但奇怪的是她其他的身体机能还在运作，而那个二少爷，则是五官大部分都黄金化了。现在也沉浸在疯狂中。”苗枫解释，“经过这么折腾，韩冰反而成了这韩家唯一的继承人了。” “那我看看能不能治好那两个人。”萧楠转动轮椅道。 苗枫推着他来到了韩家的特别监护室，韩小姐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韩二少则被绑带绑着，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他整个脸像是戴了一个黄金面具，面具的边缘却是和皮肤融为一体的，显得很诡异。 韩冰就在病房里，一看到萧楠来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萧楠，你……需要给我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冰凝重的说。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显然一夜未睡。 “我并非是地球的生物。而是一种被人类命名为‘伏羲’的太空生物。”萧楠直接了当的说，“我是恒星上诞生的生命体，我的智慧和力量，都远远超乎你们人类的认知。我现在的模样，是我糅合了地球人的遗传因子打造出来的‘传令使者’，真正的我的本体能量，人类无法认知也无法理解，尚处在高次元之中。” “虽然很扯，但……我昨晚看到的一切，应该不是梦境或者其他什么幻象，我应该还没疯。”韩冰按着自己的额头道。 “你确实没疯，你疯了就和这两个人一样了。我的力量人类无法破解构成，我称之为伏羲因子，或者伏羲之力，会从精神和物质上改变人类。他们就是最好的例子。”萧楠继续道，“不过你不用害怕我，我是伏羲的人性个体，具有模拟人类的人性和理性，是完全可以讲道理的人。只有情非得已的情况下，我的力量才会暴走，就像是昨晚那样的情形—— 人类早已知晓我的存在，为了获得我的异能，而持之以恒的试图用各种诡谲的手段来追杀我，捕获我，但是伏羲之力对于人类的精神领域来说，又是足以勾起他们内心深处恶欲的剧毒。 其结果只能引发类似于你这个家族这般的悲剧。” “你……到底来地球多久了？我也是疯了，真是越发相信你了。”韩冰抱着头道。 “人类诞生之时，我就来了。大概有一亿年吧。这一亿年来，我一直指导着人类文明的诞生和发展，并无可奈何的看着人类自我走向毁灭。然后进行下一个阶段文明的建设。”萧楠道。 韩冰目瞪口呆：“你不是在骗我吧！那么说！你岂不就是传说中的————‘神’？！！” “人类确实这么称呼我。然而我只是宇宙生命体罢了。是比人类稍微高级的生命体。”萧楠道。 “那为什么你会被人类追杀？！你应该是人类文明始祖，接受人类的崇敬和信仰才对！”韩冰叫道。 “这就是人类自己的问题了，他们无法接受毫无道德瑕疵的领袖，也无法接受我的持续指导，总是会对我产生怀疑和揣摩。” “……既然人类如此冥顽不灵，你为什么……还要留在地球？” “我的力量快耗尽了。”萧楠深吸一口气道。 苗枫闻言扬了扬眉毛，萧楠这货又开始胡扯，他曾经听萧楠偶然提起过，伏羲和宇宙中其他神灵比，还极为年轻。而且伏羲是概念神灵，根本无从有衰退这个说法。 “我已经无法离开了。”萧楠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现在的状态，我已经用无数个化身行走在人类的历史中，由于力量衰退，现在的我的记忆，体能，和普通人相差不多。我虽然说着如此久远的事情，实际上我自己只能记得模糊的大概。 说我是个人类也不为过。由于选择化身时，出了些偏差，我的身体也不可逆转的残缺了。” 由他的口中说出伏羲对人类近乎偏执的热爱，显然无法让韩冰理解，因此他选择了一个满嘴跑火车的理由。 “……原来如此。所以，苗枫和夏婉月，是你的保护者。”韩冰感慨道。 “他们都是难得能接受伏羲因子而不至于变成怪物的人类，并且意志坚定，发誓效忠于我。”萧楠道，“我们本来打算隐居，并暗中追查那些渴望伏羲之力达到自己恶欲的恶人，在来到萧城后，我发现了有关恶魔机械的蛛丝马迹，因此一路跟你过来。以前不能说明，因为这些事，除非你亲眼所见，否则绝对不会相信。” “我应该向你表示敬意，你是文明的开创者啊。”韩冰道，“我从未想过，我的人生会接触到这种……普通人绝对不可企及的层次。 你说得没错，如果没有昨晚发生的事情，我还不知道，原来这个家族蕴含着如此巨大的邪恶！不仅仅他们的人心已经崩坏，更是自身也变成了恶魔！” “现在的我，也只能算是一个补救者和受害者，拥有伏羲之力并不是我的本愿，伏羲之力可以点燃人类的文明之火，却也深深的吸引着人类跳入火坑。”萧楠道，“我能做的，只有尽我的能力，减少这种恶果。” “因此你才选择了我，是么？”韩冰道，“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 “你和他们不同，就算面对金钱和恶欲的诱惑，你也守住了自己本心，我认为，我是可以相信你的。”萧楠道，“韩家造成的恶果和烂摊子，需要你来收拾。你能帮助我么？” “虽然，我还无法完全接受和消化你的话，但我以后会为你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韩冰朝着他伸出手，“我愿意和你合作。我要为了韩家所做过的一切赎罪。毕竟，我也流着这恶魔家族的血。” “你不需要赎罪，实际上，你只要配合我完成几件事就行。”萧楠道，“我们一件件事情来处理吧。” 只见萧楠驱动轮椅来到韩茂的面前，用手扣了扣他的黄金脸，他的脸上就逐渐开始散逸出金色的光点，面容也渐渐恢复了。 萧楠现在已经可以独自完成对小剂量伏羲之力的回收了，做起来还挺得心应手的。 韩晓琳也被他这种手法救了回来。 只是就算回收了伏羲因子，两人的精神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估计很长时间可能都会处在一种不正常的状态下。 除此之外，韩盛竟然还活着，他早已失去了意识，因此躲过了直视伏羲萧楠的劫难。 但他的身体却因为高压电而残废了，双臂都被电成了黑炭，估计是保不住了，他本人早早就被送到了医院去救治。 而那三胞胎，暂时先被安置在了酒店里。他们的父母都遭到了巨大变故，一个死了，一个半死不活，看来他们的日子应该不会像以前那么好过了。 邓管家终于回到了这大宅，协助韩冰整理韩家的乱况，由于猜到遗嘱公布后韩家肯定出了幺蛾子，他打电话给其他仆人，叫他们暂时不要来上班，先休个带薪假。 那个黄金房间同样震撼了他，但邓管家看起来又知道些什么，不像韩冰那般惊骇。 他向韩冰说出了实情—— 在十几年前，韩老爷偶然从族谱里找到了有关神秘历史遗迹的线索，他沉迷于此，并发动了大量人力物力去发掘和研究。 从此他便变得神出鬼没，经常不见他人影，在很多年前，他甚至对整个大宅进行了大改动，建立了庞大的地下室，却不许任何仆人靠近工地。那个地下室的入口更是韩家的禁地，只有夫人进入过。 老爷经常在地下室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与此同时，夫人则会受到他的委托，去进行一些神秘的事务。 但这件事是绝对保密，邓管家只是细心发觉了蛛丝马迹，却不敢多说。甚至在这么多年里，他发现只要有仆人不小心发现了这个秘密，就会立刻人间蒸发。 这个秘密隐秘到，连大宅里的少爷小姐们都不知晓，还以为他们只是忙于普通的商业事务。 这几年，老爷的身体江河日下，原本还很健壮的人，中邪一样变得皮包骨，而这些事，韩家的子女并不在意，依旧各玩各的。 邓管家猜到他们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没想到结果竟然会如此惊骇。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查下韩老爷的地下室到底有什么。”萧楠道。 地下室的大门位于韩老爷一个秘密的活动室内，在大宅的最深处。和萧家一样，这些得到了伏羲秘宝的人们，总喜欢神秘叵测的把自己得到的“秘密”藏起来。 地下室大门极为高科技，和金库的大门一样，据说是炮弹都打不穿，却被婉月给撬开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了这种技术。 众人进入地下室后，才发觉这里可谓一个小型的大帅府密室，里面是规模很大的高科技实验室，在陈列舱内，全都是一些半人半机械的怪物。 在豪宅底部有这种科幻片才出现的场景，让韩冰和管家再次震撼不已。 “萧楠，这些真的是我父亲做的么？”韩冰看着四周，都有点语无伦次了都。 “人的潜力真是无限，就看用在哪里了。”萧楠道。 随着他们步伐的深入，终于来到了最里面的主控室。主控室内有一具水晶棺材，里面是脑子已经被挖去的韩老爷的尸体。 从主控室的玻璃窗往外望去，下面是个很大的圆形制造间，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这里有韩老爷的私人电脑，里面说不定有他真正的‘遗言’。”萧楠指着主控台的按键道。 婉月试着打开了电源开关，所有的玻璃窗立刻化为了“显示屏”，要求输入密码。 婉月输入了“伏羲”二字，电脑瞬间就解锁了。 要猜密码真是太容易了。 这些人早已为伏羲着了迷，入了魔！ 电脑里果然有韩老爷真正的记录，甚至还有各种视频和图片，记录着他这十几年来的苦心研究。 这些内容极为震撼，让萧楠感到自己似乎被摆了一道。因为，他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380 错位 真正让韩老爷入魔的时间不是十几年前，而是更早的时间。 那大概是接近三十多年前的时间，那会儿，韩老爷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家境优渥，在第一次海归浪潮下，作为华侨从海外归来，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并认识了好几个当地同年龄的好友，有理想有抱负，打算在刚刚被经济浪潮冲击的时代大展拳脚。 这些好友都是即将毕业的年轻人，他们打算用个特别的方式来纪念他们的毕业。年轻的韩老爷——韩永丰想到了自己族谱里提到的神秘故事，有关萧家大宅的事情。 于是，他提议了一次冒险旅行——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决定去传说中闹鬼的萧家大宅探险。 萧楠读到这里，才明白自己多么大错特错，原来韩老爷就是那“大学生失踪事件”的主事人之一！ 因为民国时代伏羲出没，导致时间线变化，这个事件发生的时间根本不是数年前，而是数十年前！ 而马晓友和赵锦锦名字，赫然就在韩老爷的记载中，这两个人都是他的好友，亦是一对情侣。 那一天傍晚，几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前往萧家大宅探险，由于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萧家大宅附近都变成了寻常的街道，周边是一些地处偏僻的工厂，萧家大宅却没人过问，并被当做废宅封闭了。 据说，民国后期，萧家大宅一度被当做军事指挥所，建国后，曾经被当做仓库，街道办事处，最后渐渐就被弃置了。闹鬼的传闻也不胫而走。 这对于几十年前的年轻人来说，觉得有趣极了。他们甚至准备了吃喝，要在那聚餐。 当他们真正来到萧家大宅附近时，发觉这里四周的工厂大院都已经倒闭的倒闭，废弃的废弃，只剩下路灯亮着，极为阴森，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因此感到害怕，一路骑着自行车，唱着笑着。 也不知道谁说起了附近工厂闹鬼的传闻，说在这个地方，偶尔会遇到女鬼在徘徊，甚至还会撞到鬼打墙。他们越说越兴奋，竟然约好了做一个“比赛打赌”，原来他们发现萧家大宅有后门和前门，便约好一起进入试胆，看谁先出来，谁就获得胜利。 他们选了韩老爷作为裁判，因此韩老爷骑着自行车，一路往后门处去，在那等着众人出来。 也就在他骑车去后门的时候，他忽然发觉了不对劲。因为四周的场景似乎真的开始出现了鬼打墙，很快，他就迷路了。 他本来对这里的路就不熟，此时只能到处找路，本来觉得这里就这么大地方，不会很绕，却怎么也骑不出去这个街道错综复杂的地盘。 也不知道绕了多久，他再回来时，发觉自己还在萧家大宅的前门处。 被撕下封条的大门紧闭着，封条还是他们几个人来时撕掉的。 他茫然无措的接近那扇大门，这时，古老的木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响，从里面扔出几个东西，滚落在地上—— 他仔细一看，险些吓得昏过去！ 那竟然是几根人的手指！ 这些手指也显然不是一个人的！而是好几个人的！肤色大小不同，甚至能分得出来还有女子的手指！ 手指似乎是刚刚切下不旧，还在汩汩流血！ 他确信那大宅里除了冒险的几个人，绝对不可能有人了！ 因为大门的封条在他们来时还是好好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 手指正是他的同伴的！那些人已经遇害了！ 他吓得坐倒在地，几乎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路灯开始变得一闪一闪，大门再次缓缓开启——一只大得惊人的枯瘦干涸的手从大门内伸出，那只苍白得发灰的大手紧紧握着拳头，手指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手腕上甚至挂着巨大的玉镯。 那只手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从掌心里滑出一个样式古老的皮包。 之后，那只手就缩了回去。 韩永丰鬼使神差的拎走了那个皮包，他头也不回的骑着车子疯狂的想逃离萧家大宅，也不知道骑了多久，直到天明，他才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了萧镇。 那几个大学生从此就消失了，他也没有报案，数日后，吓得大病一场的韩永丰，才终于敢打开那个皮包。 皮包里是发黄的图纸和地图。 这些书页也被做成了电子档案保存了下来。 图纸上手绘着复杂的制造方法，是萧家大老爷组建的研究团研制的半机械人的图纸，以及萧家秘密军工库的位置。 韩永丰被图纸深深吸引，从此开始钻研这些图纸的奥秘。 这么多年来，他的研究越发深入，人也变得越来越痴迷和疯狂，最后，他不仅发发掘了军工库，甚至在自己的研究室里开启更恐怖的计划。 那些图纸彻底腐蚀了他的灵魂。 最终，他打造出来了的成果包括——加强过的生化机械士兵，也就是婉月遇到过的那种无敌的机械人； 能够操纵和感知一切，切入一切网路的机械龙神； 以及榨取人类尸块里的能量的集尸器。 这些怪物原本只是图纸上提到的构想，而他把这些构想变成了现实！ 直到最近，这些成果才开始在萧城进行“实验”，但婉月干扰了他的实验。与此同时，近乎全知、有自己的思维的龙神告诉了韩老爷更加惊人的事情—— 它竟然劝诱韩老爷抛弃肉身，和机械融为一体。 而这个地下的实验室，就是韩老爷用来和机械融合场所。 他本来想要长生不死，却被伏羲之力转化成了死亡的黄金！ 毫无疑问的是，韩老爷的精神一定早就出了问题，他变得越发疯狂残忍，因为他的实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最后他甚至决定用自己的子女来“取乐”。他要彻底诈死，让自己的原有身份消失，也要拉着自己的子女一起陪葬，于是策划了那个疯狂的遗产之夜。 可惜的是，伏羲却因为他邪恶的恶作剧而被招来了。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邪恶，简直是和恶魔交易的场所。”萧楠看完了一切记录后道，“韩冰，我建议你把这里的一切销毁。” “我自然会这么做。”韩冰首先删除了韩老爷的所有记录，“萧家大宅真是一切邪恶的发源地，我打算彻底毁灭那个地方。” “你不能那么做，萧家大宅里有你所不能理解的事物，诱惑了你父亲，赠与了你父亲这些邪恶图纸的怪物，就是盘踞在内里的魔物。你要做的，是彻底销毁你父亲孽生的罪恶。以及远离这个城市。 不然，那个魔物可能还会缠着韩家不放。毕竟她的目的还没达到——看看韩老爷最后的记录，他真正想要做的计划，是在他转化成不死机械后，大规模批量生产集尸器。 他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生命能量，这些能量是为谁准备的？这一切都还是个谜。”萧楠道。 其实他心里早有答案，把图纸交给韩永丰的，应该就是能够穿梭时空的“大姑姑”。龙神制造了大量闪电，也是想再一次撕裂时空，把大姑姑召唤而来。 但在这个时间点，恶徒的计划失败了。 伏羲也错算了，他们没有成功降临到那些大学生失踪的夜晚，而是推迟了数十年。 “好吧。我会按照你说的做。”韩冰道。 “希望你能听从我的意见，在十几年后，千万不要去大学应聘教师，好好发展你的韩氏财团。”萧楠道，“我有一点点预知未来的能力，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便不会遭遇更大的悲剧。” “我还有什么悲剧可以遭遇呢？这个疯狂的家庭，已经让我够受了。”韩冰苦笑道。 “恶魔比人更加没有底线，只有你没想到的恐怖下线。”萧楠道。 381 环之少女 在和韩冰做了进一步的协商后，萧楠终于可以离开韩家那个充斥着死亡和变异的大宅。韩老爷半辈子都被所谓的萧家机械技术蛊惑，最后自己也化作了黄金，凡是妄图窥视伏羲之力的人，最终都不会有所善终。 回来之后，苗枫才问：“萧楠，我们需要再回到韩老爷第一次遇到大姑姑的那个时代么？” “大姑姑有本事穿越时空，可能已经设好了陷阱等着我们跳。如果我们回到那个时代，也许正中了她的陷阱。”婉月道。 “那我们就去她的‘陷阱’。”萧楠抬起头道，“如果我不去，这些阴谋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我们去了的话，说不定还能改写韩冰的命运，让他不至于坠入半死不活的境地。 在新的行动之前，我要休息一段时间。” 说罢他长长的呼了口气。 “你敲了韩冰的竹杠？”苗枫问，“怪不得你和他谈了那么久。” “我们也需要整休的资金。这样婉月就不用去做工了。”萧楠道，“我也想给自己放个假。” “我觉得你的体质，总是会招来奇奇怪怪的东西。”苗枫道，“不过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你的那份工作，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是不是可以停了？” “这不正是我转正的好机会么？韩冰经过这么一折腾，就不会和我竞争岗位了。”萧楠道。 “但你公司老总之子的婚事也被你搅合了。” “怎么能说我是我搅合的呢？”萧楠转动轮椅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明天婉月可以不用去上班了。” 婉月抱着手臂道：“我估计他们也不会叫我去了。” “那正好，我们可以暂时休息下，我都快忘记了我多久没过过太平日子了。”萧楠道。 到了第二天，婉月和苗枫终于知道萧楠所谓的“休息”竟然是报名了一个周边自驾游，付了几千块，就可以租车去各个景点旅游。从价格上看似乎是被坑了。 而萧楠也被原本的公司解雇了，理由是公司老总的少爷看他很不顺眼。 “我已经通过在线的方式联络好了，三天后就能提车去旅游了。”萧楠指着手机道，“这一次我们好好玩几天。” “放松不一定要通过自驾游啊。”苗枫道，“你的思维很像是老年人。” “噫？那你这位年轻人，打算用什么方法放松？”萧楠问。 “搞点厉害的。平日里没去过的。”苗枫托着下巴，似乎胸有成竹。 “不许飙车。”萧楠制止道，“也不要去参加什么危险的事情，我只想安安稳稳度个假。” “放心吧。我也定好了，就在今晚。”苗枫举起手机，“我定了晚上场的ktv。” “…………ktv啊，我根本不会唱歌。”萧楠道，“而且只有我们三人……好吧，难得我们能去ktv，你想去就去吧。我大概会唱几首过时的老歌。” “能听到十三少唱歌，肯定很有意思！”婉月期待道。 “哈，我这个人唱歌比较跑调。”萧楠有点不好意思道。 韩家发生的事情像秘密一样被捂住了，萧楠和韩冰通了一下电话，知道韩冰忙于继承韩家的家业，并着手摧毁韩家大宅的恐怖地下室。 韩家剩下的两个子女虽然脱离了危险，但却陷入了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萧楠心想，如果自己能够阻止韩老爷当年的举动，也许这些枉死的人也能够得到救赎了。 希望这个时代不会再有因为萧家大宅引发的悲剧发生了。 晚上七点钟，萧楠换上了休闲的服装，跟随苗枫去他定好的那家特别出名的ktv，这个时代，ktv经济还很繁荣，晚上特别热闹，门口都是车辆。 没想到苗枫竟然包了个很大的包间，三个人进去倒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萧楠挪到沙发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葛优瘫的状态，这就是他在ktv的常态，大概都做好了睡觉的准备了。 苗枫调好了音后，把话筒交给了萧楠：“你先来。” “我只会唱跑调的歌。”萧楠道。 “你可是伏羲，你不会唱歌，骗谁呢？”苗枫叉腰道。 萧楠只好点了一首十年前流行的歌唱了起来。 唱到一半就被苗枫夺走了话筒，他唱歌是真的跑调。 “你连钢琴都会弹，怎么唱歌会跑调？”苗枫质疑道。 “我怎么知道呢？弹琴是伏羲强塞给我的技能，但是他没给我编程歌唱的才艺。”萧楠苦笑，“不要在意我，你唱吧。” 苗枫竟然选了一首外语摇滚风格的歌曲。 当他开腔后，萧楠顿时张大了嘴巴———— 没想到苗枫竟然很有巨星气场，唱的还有模有样的！ “我觉得你可以去参加选秀节目了！”萧楠在他唱完后讶道。 “所以我已经报名了。”苗枫道。 “什么？！”婉月和萧楠异口同声。 “你玩得太大了吧！你要是留在这里当偶像的话！”萧楠劝阻道。 “无所谓，我就是玩个票，你要出发去其他的时间区域，我还是会跟你去的。”苗枫道。 “什么时候海选？”萧楠问。 “明天上午，结束后我就去带你自驾游。”苗枫看起来很自信。 “…………”萧楠和婉月面面相觑。萧楠从未想过，苗枫竟然真的要过一把选秀瘾。 接下来，萧楠继续睡觉，原来沉闷的ktv包间真是一个入眠的好地方。 而这家大型ktv生意做得还很多元化，楼下就是宴会酒店，萧楠出去上个厕所，还要专门跑到楼下才有残疾人用的特殊卫生间。 苗枫自然是陪着他去了一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经过一间包厢时，由于那间包厢的门没关，正好里面传来了家宴的劝酒声，萧楠本想立刻经过，但是听到里面的人说的话时，不由得示意苗枫放慢推轮椅的脚步。 原来里面有个男子举起酒杯正在发表“祝酒词”。只听他说：“感谢大家今天能来我表弟何建国的酒席，恭喜他喜得贵女，让我们祝咱们的小公主嘉琦以后长得美丽聪明，健健康康！”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碰杯。 “何嘉琦？”苗枫听出了不对劲，“是那个‘何嘉琦’么？” 萧楠做了个手势，苗枫便把他推到一边，两人悄然在这边等着。鉴于萧楠的奇特体质，估计这个“何嘉琦”真是他们见过的那个“何嘉琦”。 不一会儿，包间里有两名女宾出门上厕所，她们一出来就开始嚼舌头道：“何建国搞得还像模像样的，好像那女娃是他们亲生似的，其实就是孤儿院抱养的。” “是啊是啊，听说是个未婚的漂亮女人送过去的，那个女的据说是萧镇来的，你想是什么人的孩子吧？说不定是记女的孩子！” “嘘！小声点！” 待那两个女子离开后，萧楠才道：“看来事情似乎和我们想的一样。” “何嘉琦竟然是我们从民国时带来的女婴！？”苗枫震撼道。 “九成是这个可能。这下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会被传送到民国时代了。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把她带到了21世纪，使得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成长，从而导致她沾染了伏羲之力。”萧楠摸着下巴道，“伏羲的时间之环的能力影响了她。她最后还是会被‘伏羲’吸引。 那种致命的吸引力，甚至穿透时空。” “哎，她在这个时代生活，也不是坏事。这个时代比民国时期好太多了。”苗枫道，“所以我们也不用去干扰她的人生了。” “但愿如此吧。”萧楠沉吟道。 382 闪回 说是去自驾游，结果萧楠去的地方还是萧家大宅附近。虽说附近有很多此时还未开发的野地风光，大片的油菜花田，但大好的春光一来到萧家大宅附近，都会变得阴森凄冷。 就算过去了几十年，以萧家大宅为核心的一大片区域，依旧沉寂得犹如冻结了时光。 那些昔日里停办的工厂，建筑，还矗立在当地，显得破败不堪。大宅附近的街道，也空无一人。 周边的建筑一看就有几十年的年头了，全都是大门紧闭。 萧楠来到萧家大宅门口，大门早已被用砖墙封死，显然是进不去了。只有再次从他熟悉的后门进。 后门还好，并没有被封死，因为萧楠那个院子临近的后门太过偏僻，不仔细找根本找不到，现在更是处在一个狭窄的死胡同里。 门上的铁锁都锈了几十年，用力一扯，不仅锁断了，连门板都崩塌了。 苗枫背着刀走在前面，婉月则推着萧楠的轮椅进入。 过了快一百年了，后门里的布置已经改动得很大，一些院墙和建筑被拆了，一些老房子还保留着。 令人惊讶的是，十三少的那个小院子里的主建筑还留着，并且被改造成了一个办公室和小库房。 再往里面深入，就能发现外院基本被拆得差不多了，堆满了各种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脏乱杂物。 内院则改造成了所谓的“公园”，只保留了几幢昔日规模比较大的老院子，剩余的地方挖成了沟渠，沟渠早已干涸，随处可见一人高的荒草。 此时的萧家大宅内部，完全就是一个徒留围墙的荒废之地，在残留的围墙上，还能看到斑驳的字迹，依稀是“破四旧”等等字样。残存的楼房内，也早已是一片空荡荡的，年深失修，有的干脆坍塌了一半。 昔日美轮美奂堪比皇宫的豪门大家，不过百年，也只剩下一地狼藉的浮华残梦，世上怎有永世不败的富贵荣华？ “十三少，如果大姑姑可以随意转移时空，为何不前往最初的时间点，甚至去我们以前经历过的更早的时间点对付我们呢？”婉月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也许，她移动的时空范围是有限的。而她随意移动的话，对她自己也会造成影响。她毕竟不是伏羲，有那么大的自由度。”萧楠道。 “是后花园的怪异力量，造就了大姑姑这样的怪物。”苗枫道，“那么现在的后花园……”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大老爷的院落里，大老爷的华楼和围墙全都不见了，被改成了水泥地，但是通往后花园门和墙壁还保留着，不仅如此，那墙壁还被加固成了更厚的水泥墙，墙壁上写满了“危险”“禁止进入”的字眼。 苗枫抽出刀，轻而易举的劈开了铁门，铁门倒下后，门后竟然又是封死的砖块，被他一脚踹开。 后花园终于再次向萧楠展示了入口。 萧楠抬起手，示意他们推自己进入后花园。 三人鱼贯而入，发觉“后花园”内，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水泥空地，面积倒是很大，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好似前几日的雷击，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伏羲秘宝，确实应该被消灭了。但后花园还残存着少许的伏羲因子的余韵。因此被大老爷利用。”萧楠转动轮椅，来到平地的中心处，好似自言自语道，“他一介凡人，要怎么和伏羲对抗呢？ 一切方法都失效了，就算是超越现代的知识，科技，诡谲的机关，机械，都毫无意义。那么剩下的方法，只有制造出一个无限接近伏羲的‘伪神’。 只有大老爷深刻理解了伏羲的真身。意识到了伏羲之力的真实魔力。所以这个伪神，也拥有让人发狂的能力——时间之环。用时间之环，去困住时间之环。 他常年浸淫在后花园里，比任何人都更加透彻的理解伏羲之力。 不，不对，人类达不到这种高度和深度，人类是永远无法理解伏羲之力的。” “那为何大老爷知道你的时间的能力？”苗枫抱着刀问，“也许——” “也许不是大老爷知道，而是大老爷自己也被‘控制’了。他制造了伪神，但是伪神早已超出他的估计。伪神知晓了一切，它由于自循环产生的无限的时间流，可以让它近乎无限的接受和拓展自己的知识。 虽然它只能在一百年之内反复自我循环…… 哼哼，谁知道它要做什么。总之追寻疑似是伪神的大姑姑的足迹一步步来吧。 现在，在这里，我感受不到任何伏羲因子，这里早已‘空’了。” “那我做个标记吧，表示我们来过这里。”苗枫抽出骨刀，深深的刺入萧楠轮椅一侧的地面上，随着他的刀深，入水泥地里，无数幻像在四周的半空中浮现，就像是失了色彩的幕布电影般，镜头一晃而过。 那是无数在后花园被残杀的人们的扭曲面孔，死前的惨叫也回响不已，这看似平静的空地之下，隐藏着多少血腥和恐怖的过往！ 人类妄图掌控未知之力带来的恶果，在这些扭曲痛苦的面容上展露无遗！ 这种场景，只要是普通人类看到，肯定会被吓到发疯，而对于这三人来说，他们所见的悲剧和惨剧，早已多到让他们麻木。 伏羲的征途，就是不断追溯这些恐怖血腥的源头，斩断孽缘！ ———— 在萧家大宅背靠的山脉另一端，是韩氏财阀出资修建的开采工程，这项工程在数年前也停工了，据说发生了坍塌事件，矿洞也被关闭了。 想必韩老爷在这里挖的不是矿产资源，而是萧家留下的那些机械怪物。 矿洞里外都早已被填满，他们也无法进一步深，入探查。 在数年后，这里将会被彻底炸平，成为新的公路，迎接萧楠第一次来到萧镇。 虽然萧楠很想把自驾游再往城市的外围推，进，由于天色已晚，最终他们还是没有离开这个城市。 苗枫开车收敛多了，总算开的不是那么惊心动魄。他的驾照貌似婉月办的，肯定不是正规的。萧楠还挺担心被查。 而苗枫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专门走的偏僻小路，有时候甚至从人家楼房住宅区内偷偷摸摸的开过。 萧楠觉得自己被绕的晕晕乎乎的，完全处在一种路痴的状态。 就在他们即将通过狭窄的街区时，一个啤酒罐忽然扔了过来，砸在车窗玻璃上，泡沫洒得车窗上到处都是。 原来他们进入的这个街区是当地治安很差的地方，脏乱差是这里的代名词，街头地痞不少，他们的车辆一进来，就引起了路边混混的挑衅。 由于大姑姑扰乱了历史进程，原本还算安稳的萧城，此时变得比萧楠认知里那个萧城更加膨胀，繁华，也更加混乱，是个娱乐业高度发达的不夜城和东亚的娱乐产业中心。 但同时，也是个充斥着欲望的大都会，是个聚集了各种三教九流人物的地方。 这些半醉的地痞也许只是想发泄下，苗枫正要停车找他们理论，萧楠却道：“不要徒增是非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痞子醉醺醺的过来拍车窗玻璃。苗枫正要加大油门闯过去，却偶然瞥见这些地痞长相奇特。 原来他们长得都极为丑陋，五官好像是个畸形儿似的，有的人双眼距离特别宽，像个大鲶鱼，有的五官挤在一起却有个大脑袋，有的手臂特别短，有的则有一双大得过分的招风耳。 这些人一个个活脱脱是从精怪山洞里跑出来的妖怪似的，疯疯癫癫的围着车大骂喊叫和拍打。 “这些都是畸形人么？”婉月道。 苗枫一踩油门，车子撞开了几个地痞，往前冲出了十几米，这时再回过头看，原本点着火盆的杂乱摊位和地痞都不见了，只是个悄无一人的安静巷子罢了。 好似方才的一幕只是幻觉。 但是，砸在车窗上的啤酒罐却正好卡在了雨刷器上。婉月下了车，拿回了那个啤酒罐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上面的生产日期竟然是十几年后的！ “我们刚才短暂的穿越到了十几年后？”萧楠道，“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也许是伏羲之力的短暂闪烁。” “那十几年后，这里沦为了畸形人聚集的贫民窟了吧？”婉月道，“那些人长相可真古怪。” 萧楠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有机会再去那边看看吧。” “现在是你的‘度假期’，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苗枫道，“还要多谢你调开了出游的日期，这样我明天就能安心参加海选了。” “我觉得那场面肯定很有趣。”萧楠耸了耸肩道，“身为半神的你……” “闭嘴。”苗枫似乎心意已决。 萧楠勾了勾嘴角，其实他想到苗枫去海选的场景，就觉得很好笑，只是不敢笑的那么明显。 在他看来，海选什么的，都是那些不到二十岁的小青年搞的快餐文化，和苗枫完全不搭边。 谁能想到苗枫有着这么一颗热爱赶时髦的心呢？ 383 苗枫的理想 萧楠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去和娱乐选秀有什么关系。 当他自己坐在选秀的会场里时，还是有点懵的。所谓的选秀会场是最近一个特别大火的选秀节目的海选会场之一，位于一个演播大厦的侧厅内。看起来还挺嘈乱的，来面试海选的人大都是只给一分多钟的时间。 很多人甚至就是来丢人现眼无理取闹的，唱歌跑调的一塌糊涂，还有长相无法恭维，各种奇葩有，有才艺的也有。 萧楠和婉月作为家属就在下面的观众席等着，看了一会儿萧楠就开始打瞌睡。 他觉得苗枫根本没有资本捧着，又没有什么门路，完全就是来趟趟水混着玩。 而苗枫这家伙竟然早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找个网上约的造型师去做造型，还真挺当回事的。 也不知道苗枫什么时候能轮到，萧楠呼呼了一阵后忽然醒了，道：“我出去透透气吧。” 婉月将他扶到了轮椅上，推着他暂时离开海选厅，到走廊里换换气。 走廊的一侧完全是由玻璃幕墙构成，可以眺望到外面的风景，萧楠伸了个懒腰道：“苗枫不会入选的，他根本不是当偶像的料。” “这个时代不是脸好看就好了么？就算长得不好看，还有很多其他的手段能让人变出一张假脸。苗枫的长相在男人里，应该算是极上等了。”婉月道，“而且他的脸还是真的。” “我觉得以他的性格，绝对适应不了。”萧楠道，“他还不如去当个武术老师。” 两人正在走廊大厅里闲聊，忽然原本宽敞的大厅里挤进来一大堆女生，在那摆成了阵势，拿出了横幅和花束，似乎在准备迎接谁似的。 这些女生一波波的涌入，很快使得大厅里变得拥挤无比，婉月为了不让萧楠被人撞到，推着他的轮椅躲到了角落里。 很快，大厅里传来了女生们疯狂的尖叫声，原来从专用的电梯里出来一个打扮得极为时尚的漂亮男生，他的身边跟着四五个高大的保镖，将他和狂热的粉丝隔开。 “这人是谁？”萧楠问道。 “他是一个在娱乐圈刚刚崛起的新人，名叫卓惊天，因为炒作得铺天盖地，所以人气很高。他参加这次选秀大赛，也是选秀大赛的一个重要卖点。”婉月解释道。 “喂！你们是不是哥哥的粉丝团的人？！不是的话不要在一边嘀嘀咕咕的！”一个站在最后面的女生不悦的指责起婉月，“你们该不会是黑粉吧！在那说什么呢！我们哥哥哪里炒作了？！他完全是靠自己的实力才有现在的成果好不好？！” “实力？一个只晒了一些脸招，参加几场发布会的毯星？这个人甚至连一首像样的歌都没唱过吧？”婉月竟然还知道不少关于娱乐圈的事，看来因为苗枫要参加选秀，她也去做了一点功课。 “你果然是黑粉！！姐妹们！有黑粉！”那个女生立刻不爽的大叫起来，一群女生刷的一下将婉月和萧楠包围了。 “告诉你呀！今天你不跪地向哥哥的照片道歉！就别想离开这个地方！”有人拿了偶像的大幅海报照片放在婉月面前，逼着婉月道歉。 “如果我不道歉呢？”婉月没想到这些女子竟然这么偏激，和土匪差不多。 “那你就死定了！”不少女生挥舞着手臂，开始破口大骂，还有人拿着手机对着婉月拍视频。 还没等婉月反击，这时萧楠忽然开口道：“请冷静。” 他声音不大，但却带着十足的魔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恍若着了魔似的，一个个停止了活动，动作也凝固住了。 婉月呆呆的看了萧楠一眼，萧楠显得很平静，没有任何异样，她没想到萧楠已经能在这种程度上对伏羲之力使用自若了。 “我们暂时离开吧，婉月，你也许不知道，在数年后，粉丝的魔性会一直持续着。”萧楠道，“在我离开后，她们就会恢复正常。” “是，谨遵您的吩咐。”婉月于是推着萧楠回到了海选厅里，当萧楠从粉丝们的视线里消失的一刹那，所有女生都一脸茫然，她们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甚至无法记起婉月和萧楠的长相。 一群人面面相觑，那种不明所以的感觉很快被忽略，她们立刻追上偶像的脚步，争先恐后的涌入了演艺厅里。 很快，演艺厅就被塞满了。 而那位偶像却还在后台的豪华休息室里休息，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这会儿苗枫终于出场了，他的造型让萧楠目瞪口呆——挑染了几缕白发，牛仔外套，破洞牛仔裤，大银链子，浑身上下都充斥一种鬼火机车少年的味道！ 这就是苗枫的品味么？！ 在自我介绍时，苗枫很拽的说自己是“武学高手”，可以“一个人打几百个”，有个女评委觉得很好笑就开玩笑的叫他秀肌肉，苗枫竟然真的把上衣都脱光了，引发了全场的惊呼。 当然，他的身材确实也是有看头的，吸引了不少女生拿着手机对着他狂拍。 在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后，苗枫拿起电吉他，开始自弹自唱。 不说他唱的好不好了，单单他的身材，长相，和这个大胆的台风，就足以吸引眼球，成为全场的焦点了。 最后那几个评委装模作样的鼓掌起来，看来他八成是稳稳的晋级了。 苗枫下台后，卓惊天终于登场了，他一出现，全场就尖叫不断，吵得不行，也不管他到底有什么才艺展示，萧楠都不得不离开这个嘈杂的地方，这些狂热的粉丝真是太吵了。 苗枫显然还沉浸在选秀之中，他自我感觉好极了，一见到萧楠就道：“萧楠，你来当我的助理吧！” “……有工资吗？”萧楠问。 “我接了代言的话，可能就有了。”苗枫说着接替了婉月，推着萧楠往外面走。 “助理要做什么？”萧楠问。 “凡是和明星有关的杂物都要做。还要为明星安排时间。”婉月道，“有时候还要端茶送水送饭。” “我觉得还行。”萧楠竟然还有点心动，“这样一来我也不是无业游民了。” 婉月觉得他和苗枫两个人简直是在说梦话，一个妄想着当明星，一个双腿俱无还想着当助理。 三人来到外面的出口时，有人从后面忽然叫住了苗枫。 “苗先生您等等，”那个男子递过来一个纸条，“我们老板很满意您的表现，想和您约个时间谈谈，请您在这个时间来到这上面的地址。” 说罢他就匆匆刚离开了。 苗枫打开纸条一看，只见里面写的地址是“星暴娱乐公司”。 婉月拿出手机查了查，道：“这就是卓惊天签约的公司，是现在国内说一数二的大门户，造星能力很强，很多一线明星和大流量都出自他们的手笔。” “那就这家吧！”苗枫道，“看，我的事业已经开始起步了。” “…………”萧楠露出呆呆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要离开我还是会跟你一起去的。”苗枫对萧楠道。 “没关系……先看看你到底能成个什么星吧！”萧楠道，“明天我也去吧，毕竟我是你的经纪人兼助理。” “怎么又变经纪人了？”婉月讶道。 “我有经商的经验，做经纪人应该很合适。”萧楠开始自卖自夸。 “那好吧，我把我的收入所得的百分之五十交给你做你的工资吧。”苗枫道，“我肯定能成为国际知名的功夫巨星。” 384 苗枫的应酬 “原来你想当功夫巨星啊？但是现在功夫剧都没落了。”萧楠道。 “那是因为现在的年轻人不能吃苦了，只要我去实践的话，绝对会成为世界闻名的新一代巨星。”苗枫胸有成竹道。 那你好像走错了地方，不该去选秀吧。萧楠虽然这样想，但是没敢说出来，他觉得苗枫就是玩票而已，过了瘾就好了。 回去后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萧楠虽然是新一代的伏羲神，但是他显然平日里私下的状态不像个神，反倒更像个死宅。 苗枫则在自己的房间里练唱歌，好处是电脑终于空下来留给萧楠玩了。 婉月则用笔记本开始查看网络上的讯息，韩冰被萧楠敲诈的一笔钱到账了，现在是婉月在管，婉月貌似把钱进行了投资。但萧楠对现代金融完全是一窍不通了，他并不关心婉月怎么投资，甚至建议婉月可以把这些钱拿来她自己用。 一天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萧楠都准备睡觉了，苗枫还兴奋的跑到楼顶天台，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本来苗枫和萧楠住同一间房间，他竟然一夜都待在了天台，行为诡谲。 即使如此，最后萧楠还是因为睡懒觉错过了苗枫去“星暴”行程。婉月为了萧楠而没有和苗枫一起去，只是给苗枫一些建议，叫他不要随便和人签约。 但苗枫显然把婉月的话忘到了后脑勺，他才不管什么建议，到哪里人家没说两句话，他就上赶着和人签约了。 当然，他虽然觉得只要进了娱乐圈就好，还是不忘注明萧楠是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并把这一条写进了合约里。 那条约很不合理，几乎就是卖身契，一般只有上赶着想红想疯了的才会连讲价都不讲价就全盘接受。签了约后，星暴的负责人想当然的把苗枫也看作了那种头脑简单的小新人，道：“我会给安排资源，只要你能在接下来几个月里有亮眼的表现，成为顶级流量不是问题。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打算以后脱离我们公司单飞的话，可要好好考虑清楚，赔偿条款在合约里都写的清清楚楚的。 我们可以让你红，但同样的，不听话的，也能让他下地狱。” “这个你们就放心吧，我签了这个约，就不打算另寻他家。”苗枫道。 “很好，我喜欢你这种实干的年轻人。我会安排专门的人带你，剩下的事情会有专门的人指导你。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公司的正式员工了，希望咱们合作愉快。”负责说着和苗枫握了握手，并且上下打量着苗枫，苗枫的外形他极为满意——多少年没见过身材和相貌都这么完美的素人了，整容的钱可以省了。 只是苗枫年纪大了点，应该超过二十了，现在偶像是越年轻越好，最好不超过18岁。负责人以自己专业造星的眼光审判着苗枫，并在心里迅速成形了一个针对苗枫的“造星计划”。 接下来，苗枫就跟着一个专门负责给他指引的女子参观了一下自己明天起开始“上班”的地方，签了约后，公司准备安排他先做一个偶像练习生，给他点小资源刷刷人气和好感，同时让他上上形体和才艺课，训练下业务水准。 就像萧楠猜测的那样，苗枫一头扎在通往流量偶像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但对于苗枫来说，好像当什么类型的明星都不重要了，关键是他终于进入了娱乐圈公司的大门。 当苗枫把合同拿给萧楠看时，萧楠看了一遍，就觉得苗枫似乎是签了个极为不公平的卖身契，但这毕竟是苗枫自己同意签的，他也无可奈何。 于是，苗枫就这样开始了他练习生的生涯。 和所有素人起步阶段的练习生一样，苗枫的时间安排的还很紧凑，除了要练舞练歌，还要被拉去拍照，公司给苗枫安排了专门的微，博，叫他先自己打理，发发自拍什么的。这些对苗枫来说都很轻松——尤其是各种训练，对于其他人来说最难的舞蹈训练，对苗枫来说简直是小儿科，不到一天，他就能做出匪夷所思的高难度动作，让人啧啧称奇。 在这一期的练习生里，最大的话题还是那个卓惊天，他从不参加和其他人一起的大课，有自己私人的形体老师和声乐老师指导，犹如众星捧月。 他和苗枫这些草根素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至于他为什么这么与众不同呢，据说是因为后台很硬。 在娱乐圈，太多有才华的人出不了头，一个是因为没有后台，一个是因为没有人脉。 这次选秀大会的c位早已内定是卓惊天了，一些年纪大一点的练习生以一副看透了的表情私下议论着娱乐圈里那些不成文的规矩，还叫苗枫这样的新人不要抱太大的幻想。 就好似这次声势浩大的选秀，说白了只是投资大佬给卓惊天一个人打造的大型宣传活动罢了。 其他人注定是陪跑。 果然，正如这人预测的一样，在当练习生的第三天，苗枫就被一个部门的主管单独叫去谈话了。 这次谈话还很秘密，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位姓郑的主管语重心长道： “苗枫，我们都很看好你，但是你也知道，作为新人，最主要的是脚踏实地和认真，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娱乐圈有娱乐圈的规则，我们准备安排你在这次选秀中好好表现一番，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一定会保证你走进半决赛。但是后面的赛程，我就不能保证了。 这次的选秀规格很高，就算是到了半决赛，也足以让你星途一片光明，你只要保证自己有足够高的话题度来吸粉，让公司看到的你实力就行了。 这件事不要透露给任何人，不然按照我们的协约，你知道后果的严重性。还是那句话，相信公司，你不会吃亏。” “我明白。多谢您的栽培。”苗枫在萧楠身边久了，说话也学的圆滑多了。 主管很满意苗枫的态度，又道：“公事我们就谈到这里了，今天下班后不要急着回去，几个导师和选手准备私下聚聚开心下，期间可能还有大人物来，你也来作陪吧。小伙子，你很亮眼，把握好机会哦。” “您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苗枫道。 “嗨，就是叫你过来聚聚乐乐，放松点。”主管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半开玩笑道，“今晚到场的客人可能会有国内外知名的大佬，这个机会是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哦。” 苗枫只是点头。 主管这么做，其实一赖是给苗枫提供个认识权贵的机会，二来，考验下苗枫在酒桌上的人品，看看这个人双商怎么样，适不适合后来继续栽培。 他这么急着栽培苗枫，其实也是想尽快培养个自己的底牌，毕竟，空降的卓惊天实在太过难搞，名义上是属于星暴的人，其真正的东家却是来历神秘的大权贵，根本不受公司约束，以后能不能给公司赚钱还另说，对他这个负责造星的主管也多次傲慢以对，让他下不了台，作为整个公司的老前辈，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恶气？ 反倒是苗枫，草根出身好控制，个人素质的确算是这一行里百年一遇的好人才，只要苗枫懂得进退，他便打算好好打造这颗新星。何况，今晚还有不少贵族小姐太太出席，苗枫身材和脸都是万里挑一，万一能勾上某个富婆，那事情就更顺利了。 ———— “苗枫说他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有应酬。”婉月接了苗枫的电话后对萧楠道。 “哇，这就开始了职场人际关系了？既然是娱乐圈的应酬，肯定能看到不少八卦。”萧楠道，“期待他晚上回来跟我们爆料。” “这违反了他的职业道德了吧？”婉月道。 “没关系，我们又不会说出去。”萧楠道，“我们可是在吃瓜的第一前线了。” “您那么喜欢八卦啊！”婉月吐槽道。以前还不太能看出来，萧楠虽然喜欢打听些有的没的，到了现代社会，萧楠似乎关心的点有点歪。 “这不是八卦，只是关心下苗枫的工作环境。”萧楠还振振有词，“吃瓜是21世纪的人借以治疗心理疾病的重要手段。是很好的心理疗法。” 385 圈子 萧楠和婉月在畅想苗枫到底会遇到怎样的饭局时，苗枫正跟着两个所谓的公司前辈艺人去化妆间捯饬了一下自己的造型，准备等下去参加一个高规格的派对。 这两位前辈都是那种半红不红的，眼看年纪也大了，红也红不了了，在公司里已经算是老油条，专门负责帮新人带带路，担任在权贵间周旋牵线的角色。 他们跟苗枫聊了几句，因为早就看出来公司的管理层有意栽培苗枫，对苗枫的态度很好，大有点笼络的架势，并在话语中不动声色的打听着苗枫的私人讯息。 苗枫只是含混说了个胡乱编的身世背景，说自己是来自西南边境小城的平民云云，这边聊着，其中一位前辈就接到了电话，说他们可以去跟车离开公司了。 这时公司的人基本都下班了，三人来到地下车库，为了防止狗仔队偷拍，公司的防护措施做得很严密，基本是全封闭的结构，外面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岗哨，基本不可能有外人进来。 上了车之后，直到车辆开始驶动，坐在苗枫身边的前辈才开始介绍道：“今天来参加这个聚会的人物都不是一般人，据我们这边所知就有那个演艺圈的女皇‘金姐’——去年演了宫廷剧爆红的那个，还有卓惊天，鼎鼎大名的姚祥姚大少爷——他可是东亚首富之子，也是咱们重点结交的对象。不过这个人狂得很，说话爆难听，你可要忍着点。 除此之外，圈里的其他大红人也会过来捧场，咱们的竞争压力不小。” “都说卓惊天有大后台，他的后台是谁？”苗枫问道。 “这个，可不好说。”前辈笑了笑，“就算我们也不知道，你也最好别打听，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你只要知道他来头很大就够了。这次来的人太厉害，不便公开，不然就叫你那位亲友经纪人也来见见场面了。” “这么大阵仗的聚会，地点在哪里？某个酒店么？”苗枫又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样的聚会，自然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会选择在私人宅邸举行。当地的一位富商提供了场地，我们去的话，还有红包可拿，算是一种‘出场费’吧。”前辈贴心的提醒道，“咱们这一行，混的大红大紫的，也未必是福气，也是一种风险，有时候适当低调明哲保身，也是一门艺术。很多人就是玩得太凶，才最后翻车翻到沟里。虽然我和老祁不算红，但我们对现在这个状态也已经很满意了。 这一行就像是炒股，适可而止，知道什么时候收手是最重要的，首先你要明白，娱乐圈是个看似光鲜靓丽的花园，实则花丛下都是暗刺。太多的名利集中在这个圈子里，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人心都会变得极为腐臭。” “前辈说的很有道理。人实在脆弱，经不住稍微一点的撩拨。” “哈哈，你不要光嘴上说说，要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坐在他身旁的这位前辈道，“小苗，你的精气神和其他人太不一样了，你不像个一门心思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势利之徒，我索性私下告诉你，你以为，主管让你参加这个聚会，只是因为你表现突出么？” “不然呢？”苗枫抱起手臂道。 “如果你这个人有价值，他们当然不会放过榨干你任何价值的机会，把你牢牢握在手里的手段可不只是利诱，还有威逼，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暴露你内心的缺点。一旦你把持不住，有什么把柄被人抓在手里，后果你懂得。”前辈道，“你以为，那些被曝光的劣迹斑斑的明星，是谁让他们变成那样胆大包天的？你越有价值，他们越要让你离不开。 这一行，所谓的真心实意可都是假的。” “原来如此。”苗枫道，他当然知道公司不会如此简单的就让自己这个刚入行几天的新人得到这么好的机会结交权贵，还是要趁机考验自己，甚至是摸清自己有什么不良嗜好，以后以便控制。 开车的那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被称为老祁，他此时插话道：“你也不要被老王吓倒了，我们都是小角色，那些大佬说不定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我们今天的作用就是带你认认人，给大佬们混个脸熟。等你想卓惊天那样红，再考虑老王的话吧。” 他们的车辆很快就驶出了城市的闹市区，最后停在一处被茂密的树林所遮掩的庄园式豪宅大门前，对着摄像头出示了请柬，门才自动打开，让他们开车进去。 这情况有点像是姚家大宅的阵势，进了铁门后开车数分钟，才真正来到了那幢宫殿式的豪宅面前。 这样的豪宅，苗枫见的多了，无论是上海滩的富商，还是军阀，萧家那样的大地主，都试图用这种奢靡到夸张的宅邸来展示自己蓬勃的野心和地位。 这间豪宅的主人尤其热爱欧式风格，从门前的喷泉广场到正门的大台阶处，拜访了不少的女神雕塑。 这些雪白的希腊女神雕塑，动作都很奇特，有的捂住了眼睛，有的捂住了嘴巴，有的捂住了耳朵，无外乎这三种造型。 苗枫下了车后，他们一行三人就有专门的侍者核验请柬，并为他们引路。一切都显得规格很高，来到大门处时，只见站在门口的一位美貌女子鞠躬道：“不好意思，三位，请你们走一边的门行么？这边的门是为了特殊客人准备的。” 她的意思很明显，这三人的资格都不够走正门的。简直和萧家搞得那一套封建等级制度一模一样嘛！ 于是他们只好按照这女子指示的地方从一边的侧门进去。 前往侧门的时候，老王忍不住嘀咕道：“这家人好大的架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狗眼看人低的！” “老王，你少说两句，当心被人听到了，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有钱人都喜欢讲究这些有的没的。”老祁道。 三人来到了豪宅的侧门处，进入后才发觉所谓的侧门竟然连着佣人的起居区域，不知道是不是真把他们不当回事。 进了侧门后，还能看到不少佣人在忙得走来走去，似乎在准备着盛大的晚宴，甚至还能听到不远处大型厨房里锅碗瓢盆发出的声音。 “主管是不是搞错了？根本不把我们当回事嘛。”老王有点不服气道，“不是说好混了个脸熟吗？在这里混个屁？这不是人家做饭的地方吗？跟厨师混脸熟吗？” “这里也挺好。”苗枫道，“省得和那些贵人们繁文缛节的啰嗦了。我们直接找去宴会厅的路吧。” 说罢他竟然成了带路的，也不找佣人问路，直接大踏步的朝着错综复杂、曲里拐弯的走廊走去。 “你来过这里？”老祁问。 “不，只是我能听到宴会厅那边的音乐。”苗枫道。 “我怎么没听到？你耳朵这么灵？”老祁和老王面面相觑。 三人走了半天，才在迷宫般的宅邸里找到了通往宴会厅的侧门，不禁感慨这屋内结构修的太过复杂了。但最让他们惊讶的是，明明他们之前距离宴会厅还有那么远，苗枫竟然就听到了宴会厅的声音，这也太离谱了。 也许这个人真的天赋异禀吧！他们只能这样给自己解释。 宴会厅内早就开始了极为奢华的自助餐，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高端人物。老王和老祁对视一眼，便开始寻找他们的熟人，过去发挥他们的专长拉关系把苗枫“推销”出去。 386 挑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来的客人档次都太高了，愿意搭理这三人的没几个。 老王和老祁都感到有点失望，放眼望去，整个聚会里虽然宾客如云，而他们三人也的确是身份最为低微的。 苗枫一点都不在意，他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品尝美食。 老王在一边道：“你可真沉得住气。” “机会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也不是强求来的。”苗枫举起一杯红酒道，“凡事不要急于求成。” “那我们顺便给你介绍下这聚会里的大人物吧。”老王道，“全场穿得最奢华夸张，那个浑身裙子上都是金片的女人，就是金姐，现在圈里圈外，都把她当成是皇后一样的人物。 那边那个看起来很狂，对着人喜欢指手画脚大声嚷嚷的年轻人，就是姚少。 卓惊天，那边，正在和圈内著名的投资人一起在角落里喝酒，喏，和他站在一起的，是有着不得了背景的‘钻石王老五’俞总，才三十岁就已经是好几家大型上市公司的ceo，身价千亿。 除此之外，我们哥俩刚才稍微打听了一下，这次聚会的真正‘主角’还没到——那人能见到一面都算是幸运了。咱们今天也只能饱饱眼福。” 苗枫问：“哪个大人物这么出名？” “听说是海外的神秘天使投资人，她代表的资本领域是我们无法想象的。”老祁道，“是个女的，今天这盛大的宴会就是为了她举办的，在场的每个人都想巴结她。肯定轮不到我们。” “是外国人啊？”老王讶道，“糟糕我英语不是很好。” 三人正聊天时，忽然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的住了口，大厅里的音乐也停了，这里的房主兼具了主持人的身份，他来到大门边道：“诸位，我刚接到消息，单云莎小姐马上就要来到了。她的飞机晚点了一会儿，请各位见谅。 单云莎小姐虽然国籍不在国内，但她的祖先是华人，所以她对咱们国内文化和娱乐事业都很感兴趣。” 老祁闻言低声道：“看来不用你们秀英语了，她是华裔。” 于是众人纷纷让出路来，每个人都露出期待的表情。也不知道这位单云莎小姐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能让这些名流如此敬畏。 大概等了足有二十分钟，只听门外的迎宾齐声发出了欢迎的声音，侍者连忙打开大门，所有人犹如觐见公主一般自动的分列两侧。 先进入的是几名肤色比正常人黝黑，顶着华人面孔、身材高大威猛的保镖，之后进来的是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秀丽少女，少女身穿晚礼服，除了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外，五官和亚洲人没什么区别。 她仰着脸走进来，显得态度有些傲慢，刚一进门，四十多岁的房主就上前来迎接，并用吻手礼接待这位尊贵的来宾。 她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超级投资人——单云莎。 单云莎的到来让宴会达到了一个高超，几乎所有名流都争着想要结交她。而单云莎表情很冷漠，似乎对这种应酬很不感兴趣。 和卓惊天关系密切的那位俞总，则一边拍着卓惊天的后背，一边将卓惊天引荐给单云莎。 单云莎听了俞总的介绍后，面无表情的脸色终于松动了一下，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据说红遍了整个亚洲，单曲销量世界第一，数据无敌的卓惊天啊。” “没错！云纱小姐，我们家的阿天可是的盛世美颜啊！”俞总半开玩笑的吹嘘道。 “嗯~~他的相貌，的确与众不同，显得很漂亮。”单云莎托着腮道，“很符合现在网络上的主流审美。老实说，我这次代表家族来投资东亚娱乐业，也是看到了国内新明星的潜力。我看到所有国内的娱乐榜单上，卓惊天都表现不俗，想来也是东亚明星新势力的不久将来的中流砥柱了。” “是是是，云纱小姐太有远见了！”旁边的人附和道，于是一干权贵众星捧月的夸赞起来。 老王见状，在角落里对苗枫道：“俞总巴结得这么卖力，看来我们要让公司失望了，今晚根本没我们插话的余地。” 不想，单云莎忽然话锋一转，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道：“我这次来中国，除了投资，还有个私人目的，那就是希望能在中国大陆找一个比较靠谱的男朋友，娱乐圈里的明星，能给我提供足够的‘荣耀’，我想看看，你们这些盛世美颜的男人，到底多优秀。”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单云莎又补充道：“当然，财阀公子哥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讨厌三心二意的男人。我看中的男人，一定要对我忠心。我从小在海外长大，依照我们家族的传统，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大家见谅下吧。 我知道，到了诸位这个层次的人，做事都是很有效率，反正诸位能聚在一起，不是为了名呢，就是为了利。 正好，我所需要的，也是这两样。所以， 请各位努力的取悦我吧。因为我给你的回报，会比你想要的还要多得多。” 她的发言再次引发众人震惊，此女发言太过狂妄大胆，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她，真是讽刺。 “她好能说，看起来不是个善茬啊。这种财大气粗的主是真的得罪不起，也最好不要和她攀上关系，因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老王道，“我看我们可以退了，今天这里的题超纲了。” “想走还有点太早了吧。”单云莎竟然听到了老王的话，吓了老王一跳，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够低了，怎么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两个耳朵都那么灵？ 只见单云莎打了个响指，她的几个保镖就把大门给堵住了，这个举动让人们产生了一阵骚动，单云莎顺势坐在了手下搬来的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道：“今天来到这里的诸位都是为了见我吧？既然如此，大家可以一个个按顺序来了，我的时间很宝贵，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你们客套。” 她的架势，就像是等着被觐见的公主，傲慢至极，而她下面的话就更加气人。 “你们之中，我看得顺眼的白面小生可以留下来了。那么，开始吧。”说罢她拿出随身带来的折扇，大摇大摆的扇了起来。 她都作到这份上了，那些权贵竟然还能忍，首先装模作样过来觐见的是房主和他带来的年轻男子，但是还没介绍完毕，单云莎就昂着脸道：“太丑了，我没兴趣，下一个。” 还真把这个聚会当成了她海选男友的会场了！ 房主脸色灰溜溜的退下后，其他人纷纷有样学样，只听单云莎不时说着：“这个可以，留下站在一边等着吧。”“那个不要。”“这个不行。” 很快，候选者就排成了一列，在一边专门候着，这些人不是名模就是明星，平日里众星捧月的，可能从来没受过这种气，但单云莎来头太大，他们有气也不敢发作。毕竟比起在场的权贵，他们说白了还是戏子，要看人脸色的。 那位不可一世的姚少也过来“面试”，他态度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这人从小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位个性强烈的阔少，来见单云莎时，他的脸也是高昂着。平日里，他可是敢公开把各种女星网红聚在一起公然训斥辱骂的，那么多美貌的女人都巴不得给他提鞋。 对于女人，他从来就觉得女人只是男人的玩，物，是低人一等的生物，因此对单云莎的蔑视，从他的目光中透了出来。 “你就是姚大少爷吧？首富之子，果然气派非常啊。”单云莎斜靠着沙发道，“看在你身份的份上，就加入候选名单吧。” “单小姐，你信不信，给我三天时间，我就能让你对我欲罢不能。”姚少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我，就是最懂女人的专家！” “哈哈哈，你很有意思，那好吧，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单云莎嗤笑道，“下一个。” 姚少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站在了一边，他虽然很看不惯这个小妞儿，但他老爸非要他一定要勾搭上这女人，也不知道她背后到底是什么来头。 轮到卓惊天时，卓惊天的表现还挺木讷，半天说不出几个字，就一副很冷淡的样子站在那，完全是他旁边的那位俞总在谈笑风生，之前就能看出单云莎对卓惊天是高看一眼的，所以他毫无悬念的进入到了候选席。 再来，最后只剩下苗枫一行人。 苗枫带着一副很拽的表情来到了单云莎面前，道：“我不想做你的男朋友，我只是个小人物。这位大小姐，您就饶了我吧。” “哦？你不想利用我的权势，那么你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单云莎歪头道，“难道只是来吃饭的么？” 苗枫笑了笑道：“我就是来吃饭的。” “哼，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把吸引人注意的方法学得很快，好吧，你也可以留下来。”她说。 苗枫撇撇嘴，他是真的来吃饭的，顺便帮萧楠看看这里的八卦。不想吃瓜真的把自己吃进去了。 387 上升 “好好表现啊，你运气不错。”老祁和老王拍拍苗枫的肩膀就忙不迭的跑了。 那些所谓的入选者都或坐或站在侧厅里等候单云莎的“挑拣”，单云莎做事果然不磨叽，来了后直接道：“从明天开始，我会和你们每一个人交往，每人一天，如此轮流，如果我觉得不爽，随时会踢掉你们，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 当然，和我拍拖，自然有你们的好处拿，现在，就由我的助手发号，你们领到了号码，就按照顺序来吧，我的助理会负责每天早上给你们打电话联络的。” 那位姚少爷不服气道：“嗨，我说，单小姐，我看摇号什么的就不必了吧，你怕是没真正见过男人吧？和我在一起，这些人都等于空气。” “那你也需要摇号。”单云莎傲慢道，“你以为你老子是因为什么巴结我？好好回家问问他吧！” 姚少爷差点就要忍不住爆发了，但是最终还是认怂了。于是大家抽了号，苗枫抽到的是七号，意味着七天后，他就要作为单云莎的“男友”过来伺候着。有钱人是真的会玩。 感慨了一番之后，苗枫和其他人一起，被单云莎的助理遣散了。 苗枫离开的时候，这大宅里的人终于舍得让他从正门离开了。 老王他们还挺讲义气的，在停车的地方一直等着他。不然他真的要自己步行回去了。 苗枫回来后，都几乎是午夜了。萧楠和婉月都各自安歇了。 苗枫索性也不去打扰萧楠，直接在客厅的沙发睡觉了。 第二天，萧楠依旧睡到很晚才起，他都连续穿了数日的睡衣，整个人显得很颓废，看到苗枫后，他有点来精神，询问苗枫在聚会上看到了什么。 苗枫把自己的“奇遇”转述给了萧楠，听得萧楠一愣一愣的，虽然萧楠在民国时期经常要出入贵族名流的圈子，但听到娱乐圈也是这种鸟样未免有点震撼。 “原来就算过了一百年，凡人还是如此，毕竟只有一百年而已。”萧楠自言自语道，“抛开现代科技进步带来的光鲜亮丽，权贵还是老样子啊。” “苗枫竟然要去做那个富家小姐的一日男友，这才是最莫名其妙的。”婉月道，“她的来头似乎很大，首富之子都不敢对她说个不字，我记得那位姚少爷可是很横，他在网络上以所谓的口没遮拦而著称，他的女友简直比换衣服还换的勤，并且标榜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者，女人对他就是一种炫耀的‘商品’，呵呵，没想到他也不得不向更高的权贵摇尾乞怜。 真是讽刺。” “这就是他们的游戏罢了。我只想踏踏实实做好我的工作。”苗枫道，“事情就是这样，我去上班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就响了，原来是老王打来的，苗枫昨晚成功被单云莎看上，这个消息立刻在公司里传开，于是他们就亲自来接苗枫上班了。 信息时代，趋炎附势也来得更迅捷。 “有机会带我们去参观下你的公司啊，毕竟我还是你的经纪人。”萧楠道。 “有机会再说吧，他们公司管制得还挺严格的，不是一般人不能随意出入。”苗枫道，“好了，我该走了。” “哎，我有点羡慕有事业的男人了。”萧楠靠在沙发上端着咖啡道。 “我觉得为了世界的安稳着想，你还是不要随便参与什么‘事业’，你出现的地方肯定没好事。”苗枫在出门前道。 在他离开后，婉月道：“苗枫现在忙于他的事业，那么我暂时不要告诉他好了。” “什么？”萧楠疑惑的看着她。 “我查出，那个姚少爷，首富之子，其实是姚大帅家族的后代，还记得当时姚家很多人和萧家联姻么？姚家联姻的，不仅仅是姚大帅的嫡系子女，还有他家族的其他人。 这位姚少爷的父亲，就是姚家和萧家联姻之后唯一存活到现在的一支血脉的后代，他能成为首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祖上和萧家，姚家有某种联系的缘故，导致他的‘命运’产生了某种畸变。” “萧家和姚家，应该没有什么遗产留给他。”萧楠道。 “我查过他家的履历，确实这个姚大少的父亲只是个趁着时代风潮白手起家的精明投机者，但是和伏羲哪怕有一丝关联，最后都会……”婉月道，“我们这一路走来，见过的这种例子太多了。 伏羲之力哪怕沉淀千万年依旧能发挥强劲的威力。更何况……” “更何况我本人就在这里么？”萧楠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如果非要如此计较，整个行星都早已被我的力量渗透，全体人类都是仰赖我所创造的因果才存活至今。每个人都极有可能发生命运的‘畸变’，只是看他们能不能抵抗得住各种人性的诱，惑罢了。” “正是如此，也许是我的多虑了。”婉月道，“您今天也不出去转转么？总是闷在家里……” “不用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萧楠慵懒道。 婉月叹了口气。 萧楠又道：“我完全可以生活自理，你也不用每天陪着我。有事我会打你手机的，婉月你可以随意出门。” “我知道了。”婉月道。萧楠虽然是重残的残疾人，但是他很好护理，几乎不需要别人怎么照顾，他喜欢安静，自己也能洗漱换衣服，而且没有出门的欲，望，在韩家的阴谋事件解决后，他们也没有什么仇家，不用担心会有人找上门。 他的身体状况经过休养后也好了很多，腿病几乎没怎么复发，自己也会做锻炼和复健，在苗枫去娱乐公司的时候，萧楠去了一趟安装义肢的中心，康复医生说他的状况很不错，给他的残腿做了取模，估计这两天就能把假肢领回来了。 婉月出门后，萧楠一个人在屋里彻底释放自我了，他打开电脑，登了苗枫的游戏账号，开始疯狂输出。 不到一上午，就让苗枫的段位从最高级别直接拉胯到低阶，原因是他太菜。 本以为能用苗枫的神仙账号在游戏里再创辉煌的萧楠默默的关闭了游戏。 ———— 苗枫回到公司后，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那些他根本不认识的人都主动给他打招呼，一个练习教室的学员，前天还对他爱理不理，现在见到他都热情亲切的喊一声：“枫哥！” 就感觉他当了大哥大似的。 苗枫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其实他还有一点点隐约记得自己在某个末世支线时代，当变异人首领的模糊记忆，可能是时空涟漪产生的附加效果。 他现在就感到，自己又被当成了老大。 于是很有气派的开始指导起其他人的动作来。 当然，无论他说什么，都会有人附和和赞扬，一般人很容易在这种氛围下膨胀，飘飘然，苗枫也不例外。毕竟他还只是个半神，还有人的各种通性。 就在他指点江山时，有个学员忽然跑进来道：“枫哥，我看见好几个主管大佬带着卓惊天过来了！卓惊天从来不来公司训练，他们肯定是冲你来的！” 人们顿时议论起来。 不一会儿，只见公司的副总带着卓惊天和一干跟班真的来到了练习室，所有人都立刻站成一排，等待指示。 副总招招手叫苗枫过去，让他和卓惊天站在一起，随即满脸笑容的宣布道：“从今天起，我们这一届的练习生呢准备组建几个男团，一期男团我想搞精简点，就让小卓，小苗先组个两人团，参加三天后的选秀第一场公开赛，大家要好好努力，向他们看齐啊！” 说罢，众人连忙鼓掌欢呼起来。 面无表情的卓惊天挤出一个职业微笑，和苗枫握了握手，苗枫还没握实他的手，就被他暗暗甩开手，看得出卓惊天对苗枫是很看不起的。 “这个两人组合，我想，就叫——天风组合吧！”副总拍拍两人的肩膀道，“你们两人是我们公司的全部希望！要好好表现啊！” “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卓惊天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而苗枫从头到尾都一脸懵比。 原来，单云莎的能量竟然这么大，只是被选中了当一日男友，就在公司里直接麻雀变凤凰，火箭式上升了。 他现在唯一在意的是，自己竟然要上电视了！ 在宣布完组合后，副总就示意手下把消息发到娱乐圈大大小小的媒体上去，随即叫总管带苗枫去熟悉下流程，为三天后的公演赛做准备。 按照公司的要求，三天后的公开选拔赛是全球直播赛，需要两人配合演几个节目。时间很紧，这个组合只是临时起意组建起来的，需要抓紧彩排。艺术指导给苗枫的意见是，由于卓惊天咖位很大，一切主要镜头都给卓惊天，苗枫在一边唱唱和音伴伴舞就好了，反正形体和舞蹈是苗枫的特长。 于是两个人开始了彩排。但是彩排一开始，卓惊天就蹙眉道：“这首歌我已经练习得很熟了，没必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你们只需要告诉这个乡下来的少数民族新人，他该做什么配合我就好了。” 说罢翻了个白眼就走了。苗枫只得单独排练。他才不跟他计较这种小事，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竟然要上电视了！ 下了训练课后，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萧楠装比。 “上电视？！这么厉害！”萧楠更是震惊。 “我会给你们弄到好位置的门票，来后台参观也没问题。”苗枫得意道。 388 疯魔 苗枫被强行和卓惊天绑定凑了个组合，在粉圈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搜网上都是卓惊天的粉丝对苗枫的各种谩骂，说他土，还强行上，位，说苗枫有后台云云。 其实苗枫只是被用来当做公司和单云莎交涉的“工具人”而已，而公司对他的所谓提拔，不过是流于表面，表面上给他点甜头尝尝，让他好好干活，努力巴结单云莎，他们当然不认为单云莎最终会选择苗枫这么素人当真正的男友，卓惊天的赢面更高些。 因此，也根本没有花钱在网上怎么精心营销，甚至连控评都没控，苗枫一个刚进娱乐圈才数日的新人，也没有粉丝，所以口碑一面倒。苗枫甚至成了卓惊天粉丝用来声援卓惊天的一个“卖惨借口”，说卓惊天多么不容易，被公司强行塞了个天降系的素人，资源必须向这个素人倾斜，卓惊天是“实惨”，一时间又给卓惊天圈了不少粉。 好在苗枫也不喜欢看这种娱乐新闻，他虽然想上电视装比，其实对于声誉如何倒不是太在意。甚至，他只是享受被人讨论和注视的那种感觉罢了。因为在他看来，这才是这个时代的浮华实质，是最有特色的潮流。 他，就是想赶时髦。 苗枫结束了一天的排练准备下班时，老祁和老王又拦住他，说：“你现在在网上大，大出名了，各种娱乐圈的狗仔队都盯着你呢，多少媒体都等着采访你，我看你还是跟我们走，偷偷的回去，省的被拍到。公司也是这么个意思。” “我这么快就出名了？”苗枫还一头雾水。 “娱乐圈如同战场，瞬息万变，不适应就被淘汰，快走吧。”老祁道，“我们走地下车库那条隐蔽的通道。” 原来这公司的车库还连着好几条路，据说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v，ip车库的通道秘密，老王和老祁看来在公司里混得不差。他们二人有着丰富的躲避狗仔队的经验，很快就悄然甩开了尾随的娱乐记者们。 苗枫道：“以后我每天都要这么上下班么？” 老王点了根烟道：“恐怕你这一年都要这么搞，不过，公司也不是真心的，保镖什么的配置都没给你上，你连个助理都没有，我看是明升暗降。你自己当心点，别说是我说的啊。” “我有助理。”苗枫抱起手臂道，“恐怕还是地表最强的助理。” “你的那个经纪人兼助理是么？你已经说过了，你再怎么吹，他也不过是个连圈子都没进的新鲜人。”老王道，“别做美梦了，面对现实吧。利用单云莎给你的机会，多给自己争取一些东西才是正事。你被单云莎看上了，是机遇，但是也加速了你的利用价值被耗尽，好好把握啊！ 我们听说，单云莎还是很大方的，她今天和那个名模约会，就直接送了一辆豪跑，顶配的。你好好想想，自己要怎么做。” “这不就跟男宠一样么？”苗枫道。 “呵呵呵，你以为娱乐圈什么的，是什么好地方么？”老王嗤笑了一下，“保持清醒，认清现实吧，小子。” “原来我的定位就是男宠。”苗枫不服道。 “能当还不错了，好多人还巴不得这个机会呢，你看昨天聚会那些人，都恨不得跪舔。”老王道。 随着三人的闲聊，苗枫终于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萧楠这里选的不错，偏僻安静，没有人会想到苗枫会住在这种半旧不旧的小区，老王还夸他选址选得好，并给他用手机传了个文件，叫他好好看看。 苗枫打开一看，文件里都是讲的怎么博取女子欢心的所谓妙招。他看了一眼就关上了，其实什么妙招，都不如让对方看一眼萧楠。 萧楠的魔力有时候相当可怕。 他推门进入玄关时，萧楠就在客厅里叫道：“苗枫，你今天被骂上热搜了！你真的火了！” “那又怎样？”苗枫毫不在意道。 “意味着你可以接代言了啊。”婉月道，“但根据你签的合同，你拿到的钱可能并不多。” “这无所谓，我只是玩票而已。”苗枫淡定道。 “想不到你这么淡泊名利，那我正好有个消息要告诉你。”萧楠转动轮椅面对他道，“我把你的号降到了xx级。我不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苗枫顿时就炸了。随即，他叨叨了半小时才罢休。 萧楠花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安抚了他，喝了一大瓶可乐后，苗枫才长舒一口气：“你知道这个号当初可是养活了你！” “我只是试完了一下谁知道就……我会补偿你的！”萧楠赔笑道。 “你怎么补偿我？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你怎么又去配假肢了？”苗枫注意到沙发上横着一对假腿。 “虽然我不怎么用，但是有还是要有的，以后还要作为你的经纪人出席一些正式场合，还是戴上义肢体面点。”萧楠想的很长远。 “你注意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苗枫提醒了一句，想到萧楠祸害了自己的心血号，他顿时又愤愤不平了。 房间的大门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很大声的拍打声，萧楠距离门比较近就滑，动轮椅抢先去开门，一开门，就看到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孩，约莫十七八岁，质问道：“我刚看到有个很像苗枫的人在你家门口徘徊，他是不是住在这里？！” “苗枫？谁？你认错人了吧？”萧楠讶道。 女孩看了看萧楠，发觉他是个高位截肢的残疾人，便撇了撇嘴道：“好吧，也许我看错了。” 说罢转身离开了。 萧楠松了口气，轻轻关上了门，之后才道：“看来，卓惊天的影响力还很大，他的粉丝就是我们的邻居，苗枫，你出名真是太快了。” “这也难怪，那家用心险恶的娱乐公司，已经把苗枫的高清照片发到了网上。”婉月翻看了一下娱乐新闻道，“幸好这条时间线早晚会更改。不然以卓惊天身后资本的这种铺天盖地的造势，我看你都要成过街老鼠了。” “那又有什么好怕的。”苗枫依旧不在乎道。 “刚才那个女生，似乎不简单，你还是躲着她点吧。”萧楠道。 苗枫嘴上说不在乎，其实还是不想给萧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天天没亮，他就悄悄出门去上班了。 本来想避开那个鬼鬼祟祟的粉圈女孩，不想还没走出楼层的走廊，敏锐的苗枫就注意到有一扇门在他身侧无声无息的打开一条缝，有人在里面偷看自己。 苗枫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那道门缝，一分钟后，门缝里终于发出了一声哼气的声音，只见昨晚那个粉圈女孩顶着黑眼圈，碰的打开门，叫道：“苗枫！！！你果然住在这里！！我要把你住在这里的消息发到网上去！！是你害惨了我家哥哥！！你去死吧！” 她手里捏着手机，立刻对准苗枫不停的拍照。 但瞬间，手机就不见了，她愣了愣，只见手机竟然在苗枫手里！ 明明两个人还距离有两米多！ 他简直像是幽灵！ “把手机还给我！”粉圈少女不顾一切的扑过来，却只能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苗枫来到了楼层走廊的露天阳台处。 只见他轻巧的跃上了栏杆，好似走钢丝一样轻巧的站在细细的栏杆上，这姿势让粉圈少女惊呆了！ “想要手机，就自己过来拿吧！”苗枫勾了勾嘴角，径直从阳台上跳了下去，而这里是数层楼那么高！ 她惊恐的看着苗枫不仅没有摔死，反而轻松的落了地，把手机扔进花丛里就走了。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没睡醒而做了一场噩梦？! 显然她不会甘愿就这样放弃，找到手机后，她立刻展开了反击。 首先她又敲开了萧楠家的大门，这次开门的是婉月，只见她大叫道：“我掌握证据了！你们和苗枫就是一伙的！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和苗枫住在一起？！是不是同，居？！同，性恋？！还是说他有女友了！” “小小年纪的，都在想什么呢。”婉月抱着手臂道，“我们和他只是同事关系，这里是苗枫的个人工作室的场地。” “那你们为什么住在一起！很可疑！” “我们都住在这里很久了，你才知道么？”婉月道。 “以前谁在意你们啊！”她抓起手机就要拍，萧楠这时快速转动轮椅来到门边，喝道：“住手吧！” 就像是之前在演播厅忽然被催眠的粉丝们一般，少女也立刻因为萧楠带着“魔力”的声音呆住了，她举着手机的手放了下来。 萧楠能使用的些许伏羲之力，对蛊惑这种少女似乎分外有效，他接着道：“回去接着睡觉吧，你根本没有发现苗枫在这里，也不认识我们。” 少女于是木讷的转了个神，茫然的走开了。 “十三少！你这是催眠了她了么？”婉月讶道。 “不，只是利用伏羲些许力量让她魔怔了，几分钟后她就会恢复，并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萧楠道，“其实我这点力量并不能催眠任何人，只是这些疯狂的追星少女精神状态比较疯魔，比一般人更容易受到伏羲之力的蛊惑罢了。 说白了，越是疯狂的人，越容易接触到‘异界’。而她们在某种程度上， 已经疯了。” 386 挑战书 中了萧楠的道儿后，那名粉圈少女总算是老老实实的回家睡觉了。 她家里大人常年出差不在家，只有保姆会中午过来给做饭，收拾下，看起来家庭条件还不错。但她的精神生活真是空虚，竟然沦为了明星经济的俘虏，家里到处都是卓惊天的海报，代言产品，还专门搞了个房间堆放，都快堆满了。 现在，说她是个小粉头也不为过，每天忙着当水军，各种在网上、群里发洗脑包，反黑，连学业都荒废了。 为了更好的追星，她竟然笃定的认定自己有严重的抑郁症，大哭大闹之后，让父母给她强行办了休学手续，就为了一天到晚在家用网络追星，守护自己的“哥哥”，和黑粉斗争到底。 疯魔的她甚至昨晚都几乎没睡觉，就为了监视萧楠他们。 也许是她的执念太强大了，萧楠的魔力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她躺在床上睡了几小时后，又开始了高强度的反黑粉工作，简直像是被迷了魂的邪教徒。 虽然失去了一小段的记忆，可当她打开电脑，看着明星话题页面下对苗枫的一片骂声，就觉得苗枫的照片很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想着想着。她就有点想到了自己好似在楼道里见过苗枫。 难道！苗枫就住在自己这幢楼里？！ 她的思维又开始了死循环。 执念大得惊人。 萧楠吃过早饭没多久，又有人敲门，婉月打开门后发觉，来敲门的竟然还是那个粉圈少女！ 萧楠的魔力不管用啊！这女孩又找上门了！ “我就问问，是不是有个叫苗枫的人住在这里？！”她气势汹汹的说。 萧楠示意婉月放她进来，粉圈少女冲得不行，一点都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道：“不搞清楚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你们老老实实招供！不然我们‘小鲸鱼’不会让你们有一天好日子过！除非你们死了！否则别想逃离‘小鲸鱼’的制裁！” 小鲸鱼，就是卓惊天的粉丝对自己的称呼。 “姑娘，你这样跑到陌生人的家里，不会觉得危险么？”萧楠道。 “有什么危险！！谁敢把你爷爷我怎么样！你吗！你敢对我怎么样！你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告你墙报我！”她气势汹汹道，“我们小鲸鱼绝不认输！” “你不要着急，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甚至，我会给你提供一个近距离接触卓惊天的机会。”萧楠道，“只要你能为我们的地址保密。” “真的？！你不是在唬我吧！”粉圈少女的眼一下亮了。 “你看，这就是明天选秀大会的门票，而且我有法子把你带到后台去看卓惊天。”萧楠拿出了苗枫给的门票道。 “这个！！这个在市面上根本抢不到了！我都没抢到！发达了！”她正要去拿萧楠手里的票，却见萧楠忽然将票移开，道：“哎，明天你来我这里拿票，在此之前，我们的信息如果泄露的话，票我是不会给你的。” “可、可恶！你也太狡猾了吧！”粉圈少女气哼哼道。 “我们只是一个刚刚有点名气的明星经纪人工作室而已，也没你们网上传的那么邪乎，而且，安排苗枫的通告，都是星暴这家娱乐公司的行为，我们这些助理，包括苗枫本人都不能决定，所以我希望你理智点。 苗枫只是个绿叶，不会妨碍你哥哥任何事业之路的。”萧楠道。 “你只是在我给我发洗脑包罢了！你以为我会信么！”粉圈少女不相信道，“洗脑包，哼哼，对家的洗脑包我见的多了。” “苗枫不是你的对家，你们大概不知道吧，卓惊天在和女友交往。”萧楠道，“不过，我也不会告诉你是谁。”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哥哥不会被任何女人独占的！是谁？！是那个演宫廷剧的某某么？！还是那个选秀小花某某某！”她报出了一串女星的名字。 “明星也是人啊，为什么不能和自己的爱人谈恋爱呢？”萧楠反问。 “那就不配当我哥哥了！我要的哥哥是完美无瑕！不可以喜欢任何人的！”少女跺脚道，“因为他很完美！所以！为了他！我甚至可以去死！” “多么忠诚的信仰啊！”婉月感慨道，“好吧，为了激励你的信仰，我们会制造机会，带你去好好和你的哥哥有进一步接触的。” “我事先说好！我可不是私生粉！我只是……想看看他本人罢了！”少女道，“对了！你们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叫萧楠。这是我的助理，她叫什么名字不重要，你记住我的名字就好了。”萧楠知道这种疯魔粉丝很喜欢网暴人的隐私信息，所以还是不要提前提供婉月的真实信息比较好。 “行，我叫杜芬思。”少女傲气道，“我可是小鲸鱼里面的战斗鲸鱼，我有好几万粉丝，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不敢不敢，杜小姐，明天我们下午见吧。”萧楠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她哼了一声，才舍得离开。 苗枫早早就来到了娱乐公司，这会儿公司里除了门卫还没啥人，他索性在大厦里四处逛逛，这大厦有很多区域都是只有门卡才能进入，他这样的低级艺人也就只能在公共区域溜达。 星暴不仅仅是一家单纯的娱乐公司，说是一家超级特拉斯企业也不为过，它的业务涉及网络，房地产，金融，矿产等多种方面和行业，创始人白手起家，至今也不过四十多岁，简直是个信息时代的掘金天才。 在壕气冲天的楼层内，四处可见他的画像，铜像，公司的文化简直是把创始人杨总当做神来崇拜。 而那位和卓惊天形影不离的俞总，其家族企业和星暴息息相关，俞家，杨家是一荣俱荣的关系，两家的多名家庭成员都存在联姻的关系。 在这个大厦的顶层，除了有杨总的私人超大办公室外，俞总也拥有自己的专属办公室。 苗枫正在对着墙壁上的消防示意地图研究这大厦的构造时，身边的一个专属贵宾级金色电梯忽然发出叮咚的声响，电梯门随即缓缓打开，只见俞总把手搭在卓惊天的肩膀上，两个人一起走出电梯。 他们大概都想不到，这么早的时候，天还没亮，苗枫竟然会在大厅里出现，于是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做什么！”卓惊天翻了个白眼，不悦道。卓惊天的样子，像是刚刚起床一样，头发乱糟糟的，嘴唇通红，没了往日精致的造型和妆容，他显得有几分憔悴。 没等他看几眼，俞总就将卓惊天护在身后，凶狠的瞪着苗枫道： “小子！你是不是找死？谁让你来这里的？” “早上被家门口的狗吵醒，就先来上班咯。”苗枫耸肩道。 “那你最好堵住自己的嘴，不要乱说，否则后果你懂得。”俞总卸去了往日里一副精英的模样，此时的表情凶恶而狰狞。 这公司里每个人都会说“后果你懂得”，但偏偏苗枫就是搞不懂，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说罢他打手一挥，蛮横的推了苗枫一把，不想人高马大、健身房练出一身腱子肉的俞总竟然完全推不动苗枫，反而自己险些被力道反弹倒，他愣了愣，随即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声：“练家子？有空来陪我练两手如何？我可是去年专业拳赛的冠军选手。” “不胜荣幸，俞总想什么时候找我陪练都行。”苗枫看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卓惊天，卓惊天正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好啊，中午一点钟，来我的私人训练室。”俞总冷笑一声道。 说罢他继续勾着卓惊天的肩膀往外走。 两人走出很远，只听卓惊天有点生气道：“你找他做什么？” “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点颜色，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的对话正常人肯定是听不到的，但苗枫并非正常人。 苗枫自然不会守口如瓶，找到老王和老祁后，他就把自己早上遇到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你死定了！！”老王叫道，“你怎么去惹俞总啊！惹到他的，不，他看不顺眼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就算你有公司的免死金牌都没用！” “你现在唯一的机会是争取单云莎给你提供保护伞，不然，你真的死定了。我是说真正意义上的，曾经有人血气方刚，专门去他的所谓私人训练室和他单挑，结果，那个人再也站不起来了。他有的是钱，所以可以摆平一切，换句话说，他可以做一切他想做的事。”不怎么说话的老祁也开口了，“他在这个公司里甚至有自己的单独楼层，里面有一整套拳击台设备，他甚至拿过金腰带。 他的拳击技术可不是别人阿谀奉承来的，这方面，他真的是专家。这个人据说从小就是格斗迷，从八岁开始就网络了全世界的格斗精英教练培训他。 你那两下子民间武术，完全不是他这种专业的对手。我看你还是提前去向他说点好话，服软的好。” “放心吧，我有法子。”苗枫听了上面这些，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他要好好收拾一顿这个仗势欺人的俞总。 390 磨刀霍霍 很快就到了午休的时间。 苗枫先去低级员工的食堂吃了个饭，这幢大厦看似极为高端先进，处处科技元素十足，实则内里实行极为严苛的等级制度，他的员工卡就只能在低阶员工食堂就餐，别的地方刷不了卡，连门都进不去。 所谓的低阶食堂，在苗枫看来也挺豪华了，不知道是不是公司里其他人已经得到了风声，没有人愿意坐在他身边，他往哪里一站，周边的人都忙不迭的走开。 明摆着没人愿意和招惹了俞总的人站在一起。俞总的威慑力可见一斑。 就算是老王和老祁这两个老油条，也不敢当众和他勾勾搭搭的，他们已经算是高阶职员，也不用在这个食堂里吃饭了。 苗枫饱餐了一顿算得上是家常便饭的午餐，然后准备去找俞总赴约。 谁知当他来到电梯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大厦的所有电梯都需要员工刷卡，他的卡只能刷到1-30层的楼层，再往上只有高阶卡才能去。 这也意味着，他要应对俞总的挑战，就要自己爬上俞总所在的131层。 要么就等着俞总派人来接他。 果然，他的手机不一会儿就响了，有个人说：“来c座17号电梯。我们是俞总叫来接你的。” 苗枫按照指示找到了一个位于大厦隐蔽角落里的私人专用电梯，电梯门口已经有两个浑身肌肉的大汉等着了。 “你就是苗枫？”他们打量着苗枫，很看不起人的样子。 “对。就是我。”苗枫道，“废话少说，开电梯吧。” “你想找俞总麻烦，得先过我们这一关。”一名大汉道，作为俞总派来的打手，他当然要先把苗枫修理一顿，确保他面对俞总时，只剩下挨揍的份儿。 “哼，姓俞的也就这点手段了。公平对决都不敢。”苗枫冷笑道。 话音刚落，一名大汉就宛若一颗流星一样飞向了走廊的另一端，飞了足足七八米才落地！ 另一名大汉惊呆了，他都没看清苗枫是怎么出的手！ 没看清归没看清，下一刻，他的身体也飞了出去，和自己的同伴一样，摔得爬都爬不起来。 苗枫搜刮了他们的电梯卡，顺便把他们的手机砸了，这才大摇大摆的上了电梯。 电梯刷卡后直通俞总的健身俱乐部所在的楼层。 当电梯门打开后，苗枫甚至以为自己在一个大型高端健身机构里，各种健身器材应有尽有，甚至还能看到用透明板材隔开空间的大型泳池。 整个空间都用黑色大理石打造，包括地板和天花板，犹如身在深色夜空之中，苗枫步入一个有着专业拳击台的房间内，只见俞总已经全副武装，打扮得像个专业的拳击手似的，穿着拳击短裤，戴着拳击手套，斜靠在擂台上等着他了。 看到苗枫毫发无损的找过来，而那两个大汉没回来，俞总心里就明白了几分，他暗骂了那两个人是废物。转念一想，苗枫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正好练练手，他正愁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对手呢! “小子，有种你就滚上来！”俞总挑衅道，“让老子教教你，怎么做人！” 苗枫脱下外套，勾了勾嘴角道：“龟孙子，老子打人可不用那些个什么花里胡哨的拳套。” “xxx的！你上来啊！”俞总彻底被他激怒了，他这辈子都没听过有人敢这么当面骂自己是龟孙！ 苗枫翻身上了擂台，想到了自己在民国时代未完成的拳赛，就不免有点唏嘘。 他刚一站定，俞总一拳重重挥来，然而这快准狠的一拳，却连苗枫的影子都没摸到，苗枫就像是鬼魅一样闪到了他的身后。 不信邪的俞总又连续出击，每次都是连苗枫的衣服都摸不到。 这样来回几次，俞总发出了野兽般不甘心的嚎叫：“有种你别躲！！” 话音刚落，他的脸就结结实实吃了苗枫一鞋底，随即噗通倒地，嘴里的牙脱落了好几颗。 终于，世界寂静了。 俞总半天都爬不起来，也动不了，更说不了话。 “不经打的东西。”苗枫鄙视道，只见他一脚踩在俞总的后背上，傲慢道：“我三天后还要和单云莎约会，你好像很怕她？如果你敢给我玩阴招，就不要怪我无情。” 说罢他跳下擂台，拿起自己的外套潇洒离开。 原来所谓的约架，就这么毫无悬念的结束了。 俞总后来当然是住院了，并花了大价钱做了假牙，报复苗枫肯定是免不了了的。在被打了之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给他私人御用的所谓“私家侦探团队”。说是私家侦探，其实是他的打手团，专门帮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脏活儿”。 他发誓，绝对要让苗枫被整的只有自杀才能解脱！ —————— “不会吧！你竟然把俞总打了！你竟然真的去赴约了！”老王听了苗枫的讲述后，整个人都垮掉了。 “老弟，这下我们都帮不了你了。你不知道俞总的能力有多强，尤其在报复人的方面。不是我们不想帮你，是我们也怕死。”老祁道。 “你们就这么怕他？这个俞总如此刁蛮任性，他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苗枫不解道。 “怎么坐到的，还不是因为他爹，他爷爷的缘故。他来头太大，记住，俞总整人的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他甚至会像电影里那样，找人跟踪，监听你。” 苗枫：“那么，你们还是跟我保持距离的好。” “这倒未必，我们是公司派来帮你带路的，这是公司的业务，俞总也知道。只是你要小心了。”老王道，“我可不想看到你被他活活整死，你要是搞不定单云莎，就赶紧远走高飞，我不是开玩笑，这是为了你全家性命着想。” “好吧。”苗枫敷衍的答应了一声。 这天傍晚，他下班回到公寓楼下时，果然敏锐的注意到了公寓门口有几个鬼鬼祟祟装作路人，实则在偷偷观察他的人，这些人应该就是俞总派来的。 他也没当回事，就想看看，这个俞总到底能搞出什么事端来。 回到公寓后，苗枫像往常一样吃了晚饭，洗了澡，之后他对萧楠道：“这几天可能有人会找我麻烦。” “你……这才上班几天就有仇家了？”萧楠感慨道，“你的性格不适合娱乐圈，赶紧急流勇退吧。” “那也要等到我拿到我应得的报酬再说。”苗枫道，“不用担心，我可以解决一切。” “那你明天演唱会能安排我去后台参观么？我和你的黑粉做了个交易。”萧楠道，“答应带她近距离看看卓惊天。” “这个小事儿一桩。”苗枫道，“我帮你搞几个工作人员证就行。”其实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搞到这种证件，只是想当然的觉得应该不是很难。 这时，那个杜芬思又来敲门了，她穿着睡衣，头发蓬乱，顶着黑眼圈，好像个女鬼。 “苗枫！！你真的住在这里！！终于让我逮住了！”杜芬思气呼呼的指着苗枫道。 苗枫问道：“找我什么事？” “当然是！揭露你的恶心行为！你竟然蹭我家哥哥的热度！强行把你这种不入流的和他绑在一起！你的后台太恶心了！你算什么东西！也能配得上和我家哥哥站在一起！” 由于太激动了，杜芬思完全忘记了和萧楠的约定，在那骂骂咧咧个不停。 萧楠只好沉默不出声，这种粉丝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说任何话都没有用了。 苗枫也根本不在意，任由她比比。 说了半小时之后，杜芬思突然噎住了，这才消停下来。 在她不停喝水的时候，萧楠道：“虽然你挺讨厌苗枫的，但我的承诺依然有效。骂累了的话，就回去歇息吧。” “我！绝不屈服！苗枫！你是永远无法超越我家哥哥的！”杜芬思喝了水后又开始嗷嗷拐角，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 活像个入了魔的邪，教教徒。 婉月忽然给她从后面来了一记手刀，她顿时身体趴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她的魂都被偶像吸走了似的。现在就像个被伥鬼附身的行尸走肉。”萧楠道，“这种明星经济，早晚会让一切都乱了套。不过，这也是人类自己选择的。我还是尊重他们的爱好。在他们自取灭亡之前，我都不会干涉。” 杜芬思就这样在萧楠家的沙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婉月做了早饭，也给她端了一份。 一尝到早饭，杜芬思就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种家里感觉的饭了……”她说。 为了省钱追星，她私自把保姆解雇了，把父母给的钱都去追星，已经吃了很长时间的泡面。 “怪不得你总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样子，钱都拿去追星了吧。”萧楠一下就猜中了她的状况。 “那都是我对哥哥的爱啊……是爱！”杜芬思吃着煎鸡蛋，喝着瘦肉粥，恨不得把碗都舔干净。 “我要去公司一趟，我会打电话给你们，告诉你到时候在会场哪里找到我。”苗枫道。 说完便匆匆出门了。 老王大概怕触了俞总的霉头，就根本没来接他了。萧楠自己来到小区门外的马路上打车。 这条路平时就没什么车，就算是早晨上班高，峰期都很寂静，苗枫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出租车，便打算步行去一公里外的公交车站。 谁知，他就要过马路时，一辆开得歪歪斜斜的小汽车忽然快速的朝着他冲了过来！ 那辆车连个牌照都没，苗枫甚至看清了连司机都带着头套。 摆明了就是故意来撞他的！ 只是当然没撞成功，苗枫轻松的躲开了车辆。那人没撞到苗枫，便不敢再撞，一踩油门逃离了。 苗枫看着逃窜的汽车，心想，如果自己现在离开了，那群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萧楠。 于是他拨打了老王的电话，说自己傍晚会直接去会场，今天就不去公司了。 老王帮他向公司说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回复道：“苗枫，公司说了，下午会派车来接你，不过不是我们来接你，公司会给你出一辆车，放在你家楼下，司机有事，你自己开去会场。” 说罢，他似乎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是道：“你多加保重吧。” 他的态度，表明了俞总还是不死心，一定要致苗枫于死地。 391 枉死 萧楠在卧室里试穿了一下假肢，按照他的要求，配的是仿真款的，仅仅看假腿的“肤色”，和真腿差不多，仔细摸就发现是硅胶和海绵。 婉月帮他穿好了鞋袜，萧楠拄着一根手杖，有点艰难的站起来，随即走了两步。 他走路的姿态并没有很跛，配合手中的手杖，慢步走和正常人几乎没什么区别。 “终于又找到了原来身高的感觉了。”萧楠道，此刻双腿感觉像是在踩高跷，现在他对义肢的平衡已经掌握得很好了，甚至可以丢开手杖走路。 “晚上我想不带轮椅去。”他甚至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累了，我会适当坐下来休息下。我看也不是每个截肢残疾人都必须依靠轮椅。” “这……好吧。”婉月道，反正她会在车子的后备箱里放上备用的轮椅。 趁着杜芬思吃完早饭回去自己家继续睡觉，萧楠终于能来到客厅里，看看电视新闻。 谁知这时苗枫竟然又半途折回了。 “我决定不去公司了，下午直接去会场。”苗枫道，“你……” 他发觉萧楠的身体比例有点不一样了——原先少了两条腿的萧楠看起来很矮，现在萧楠身段一下子“长”了。 “你没必要这会儿就把假腿戴上吧？不觉得难受吗？” “我就是试穿一下，顺便试试婉月帮我挑选的鞋子。”萧楠对自己“脚”上的那双皮鞋很满意，他无法感受到鞋子到底合不合“脚”，但款式他却是很满意的。 光看坐在沙发上的萧楠，现在的确是个长身玉立的美男子，两条长腿悠闲的伸展着，前提是不知道那两条长腿是假的。 当萧楠还剩下一条腿时，他的那条仅剩的腿其实是比正常人的腿更加纤细的，因为带有旧伤，小腿肌肉已经开始萎缩，脚骨凸出，有种病态的细瘦感，现在他的义肢反而比原本的腿更显得匀称些。 萧楠骨子很注重自己的仪表，估计这对假腿他相当满意。 然而苗枫还是责令他先脱掉假腿，现在还不是臭美的时候。 萧楠本打算在选秀大会上全程穿假腿，但天气粉碎了他的梦想，午后便开始下雨，天气预报说晚上还有黑色暴雨，气温骤降十几度。 听了天气预报后，萧楠顿时垂头丧气了。 “以后还有机会，我又不是只参加这一场。”苗枫只得道。 “那我还是直接穿睡裤去吧。反正要裹毯子也没人看得见我穿什么裤子。”萧楠索性道。 苗枫看了一眼他的睡裤，还是那种珊瑚绒小熊款的，看起来挺弱智的。当时是图便宜随便挑了附近睡，衣店里的仅剩的几件卡通款的，后来萧楠觉得反正不出门，也就没更换过。 “上半身打扮得很正经，下半身穿卡通睡裤？”苗枫质疑。 “我觉得没什么。”萧楠的态度真是两极分化，要么就要穿的超级体面，要么就索性颓废到底。 “你喜欢就好。”苗枫道，“今天下雨，你腿疼就不要去了。” “我好得很。”萧楠显然不会放弃看苗枫演出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吃过午饭，萧楠又去睡了个午觉。精心打扮的杜芬思终于又来了，她终于穿上了皱巴巴的裙子，头发也打理了一下，并带了一大包她自己亲手叠的千纸鹤，准备送给卓惊天。 苗枫此时看了看时间，又看到楼下停车坪果然多了一辆车牌号和老王说的一样的车，便道：“走吧，我们可以去了。” 婉月给萧楠用毯子包好了残肢，又给他披了毛衣外套，做好了保暖措施后，才推着萧楠的轮椅，和苗枫一道出了门。 几个人一起上了苗枫公司送来的车，婉月特意坐在了后车座上，把副驾驶位让给了杜芬思，这是为了防止杜芬思这么个精神不稳定的家伙对萧楠不利。 苗枫开车缓缓驶出了小区，他们选的路线是一段人不多的城郊高速公路，为了避开堵车。 没想到车辆开上高速公路后，就出了意外状况——刹车竟然失灵了！ 苗枫早就料到俞总不会轻易罢休，把这辆有问题的车子送给他开又是一桩阴谋！ “刹车失灵了。”他平静的说，这种平常人都吓死了的状况，在他嘴里却轻描淡写。 “什么？！你在开玩笑吧！！”杜芬思惊呼道。 “看来你的上司真不想给你活路。”婉月道，“我用强制手段让车停下来吧。” “不用，交给我吧。”萧楠道。 “你们说什么呢！刹车失灵了！！还不快报警！！”杜芬思急着要拨打报警电话。 “报警也没用，他们出警来不及的，放心，我们有高科技手段可以让车平安停下来。”萧楠道，“先往会场所在地开吧。” “高科技手段？你们有什么高科技手段！”杜芬思大叫道。 “黑科技啊，给你说你也不懂的。”萧楠微笑道，“放心，这车很安全。” 于是，四人就乘坐着这辆压根无法停下来的车在路上疾驰，苗枫还索性玩了一把极品飞车，开的还越来越快了！ 幸好会场所在地在市郊的开发新区，下了高速路不远就是，车辆从高速路上一路疾驰冲向了会场外面的广场地带，速度不增反降，原本满格的油量竟然瞬间就见了底。 萧楠所谓的“黑科技”，其实是把汽油变成了黄金，在他眼底的金色光华一闪而过的刹那，油箱里就已经被黄金塞满了。 失去了汽油动力，车辆果然很快就缓缓停下，有惊无险的到达了会场外面。 “吓死我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唬我？！故意整我的吧！”杜芬思吵嚷道，她差点就被苗枫的车速给吓晕了。她发誓，将来一定要把苗枫不遵守交通规则飙车的这个黑料给抖落到网上去！ 车辆歪歪斜斜的停在广场上，苗枫也懒得管了，几个人下了车。外面的雨势还很急，萧楠被迫披上了一个雨披，看上去显得有点怪异。 冒着大雨，几个人一路来到了作为选秀会场的音乐厅外，苗枫之前联络了老王和老祁，这两人果然在约定的地点——一个只有工作人员才能进的出入口处等着他了。 老王看到苗枫，大大松了口气，显然他知道俞总要搞苗枫，但他不敢说。看到苗枫平安到达会场，他觉得这小子真是命大。 苗枫向他们介绍了萧楠和婉月，两人看着萧楠难掩惊讶之色，他们没想到苗枫经常提到的这个经纪人助理竟然是个双腿高位截肢的重度残疾人，这种身体状况还怎么混娱乐圈啊，真是千古奇谈。 与其说是苗枫的经纪人，倒不如说是苗枫的关系户，老王和老祁都眼色很活，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也没点破，把弄来的工作证交给了他们。 “你们在后台不要乱跑啊，尤其不要去找那些大明星，不然被当成私生饭抓了，是要吃官司的。弄不好可能连命都没了。”老王叮嘱道。 杜芬思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待老王他们离开后，几人通过了门口的安检进入到了音乐厅内后，杜芬思忽然撒腿就跑，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我们去找她吧，你赶紧去后台化妆。”萧楠对苗枫道。 “我觉得随她去，不用管她比较好。”苗枫根本不想理会杜芬思。即使如此，萧楠还是想先找到那丫头，她的出入证还是老祁他们办的，他可不想牵连到别人。 婉月推着萧楠在偌大的建筑里问路寻找，终于查到了卓惊天会有专门的一个贵宾级化妆间。 当他们赶到那化妆间所在的走廊时，还是来晚了一步，早已等候在化妆间门口的杜芬思抱着一包千纸鹤就朝着身边围满了保镖的卓惊天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大叫：“惊天哥哥！！！我爱你！！！” 然而，还没等她靠近卓惊天，一名保镖飞起一脚直接将她踹倒在地，并骂道：“滚开！疯女人！是谁让你进来的！” 杜芬思竟然还不死心的想爬过去接近卓惊天，两个保镖却把她直接架走，拖到了走廊深处一个消防通道处。只听杜芬思惨叫了几声就没了声息，由于有保镖在走廊入口处堵着，也没有其他人来这边。 卓惊天则不悦的对身后的助理道：“打电话给俞总，叫他想法处理下那个母狗。真是的，都舞到我后台来了，是谁放进来的。好好查一查。” 说罢便进了化妆间。 此时婉月才赶到，然而距离化妆间二十米外就被卓惊天的保镖拦住了，不允许他们再靠近了。 他们只得等了一会儿，没过一会儿，换好服装，化了妆的卓惊天终于离开了化妆间，那一干保镖又跟着他一起离开。这时，躲在暗处的婉月才推着萧楠的轮椅接近。 婉月根据地上拖拽的痕迹找到了走廊拐角尽头的消防通道，只见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拐角处停放着一个大垃圾桶，里面有血的味道传出。 她下了楼梯，用手机的电灯照向阴暗的垃圾桶内——只见被拧断了脖子的杜芬思身体扭曲的被塞在了垃圾桶里。 她明明只是来追星的，竟然就这么死在了明星的手里！ 这个卓惊天还有俞总，真是有点不简单啊！简直是草菅人命！ “婉月，杜芬思怎么了？是不是死了？”萧楠在楼梯上面问道。 “没错，她已经死了。” “那她死的也有点冤枉了。”萧楠早已从轮椅下到地板上，现在他这个动作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还没等婉月来接他，他就用手撑着身躯，用残肢做支点，从台阶上挪了下来。 392 同体 婉月快走几步，将萧楠轮椅的坐垫铺在台阶上，这样使得萧楠可以坐在坐垫上，看着被她摆放在地面上的尸体。 杜芬思已然毫无生机，脖子被婉月摆正了，脖颈处有紫红色的痕迹，死相狰狞，死不瞑目，双手的指甲都断了。 萧楠道：“她生前的精神已经被极大的扭曲，我如果复生了她，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后果。越是疯狂的人，接受伏羲之力后，越会产生意料之外的效果。但她就这样枉死，她父母一定很伤心。 嗯……好歹她也只有十几岁，就算复生了她，应该也不会太折腾吧。毕竟都是新时代了，不会有小吉祥那么作死。” “我觉得您还是慎重点的好。”婉月道，“您也知道她疯魔了。” “我想还是给她一个机会的好，毕竟是我带她来的。”萧楠道，“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婉月看着萧楠，她其实并不认为萧楠是为了杜芬思好才这么说的。 但她也只能默许。 萧楠将手覆盖在杜芬思的额头上。些许伏羲之力注入了她的身体，这使得杜芬思脖子上的淤痕逐渐消失，不到一分钟，她的眼睛就睁开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声音嘶哑的问。 不等萧楠回答，她就直挺挺的坐了起来，随即也不顾自己的鞋子都脱落了，赤脚站起来，茫然的朝着台阶上走。 “杜芬思！”婉月叫了一声，杜芬思非但没有回应，反而加快了脚步。 婉月看了看萧楠，如果她去追杜芬思，那么就等于把萧楠丢在了这里，于是她放弃了追击，而是背上萧楠，将他放回轮椅里。 “杜芬思肯定去找卓惊天了。”萧楠道。 “卓惊天害死了她一次，她去找他也理所当然嘛。”婉月道，“我们去找苗枫吧。” 他们找到苗枫的时候，苗枫正在公用的化妆间里，他被责令带了个超级丑的猪头套，说是要戴着这个头套才能和卓惊天一起上台表演。 这绝对是俞总叫公司的人故意整他，连脸都不让他露。 苗枫摘下头套后，发觉萧楠已经混进来了。当听婉月讲完杜芬思的事儿后，他感慨：“萧楠，你真是太会招惹是非了！看个演唱会都能折腾出凶杀案来！你竟然还复活了杜芬思，我觉得她完全没活着的必要，她活着只能恶心其他人。” “她活着，自然还有她的心愿未了，我只是给她一个达成梦想的机会。”萧楠看了看四周，每个人都忙的要死，化妆师，艺人，调度导演等等，几乎没人会有空停下来注意到他们。 只有卓惊天，现在在靠近舞台的专用休息室里，正在那翘着二郎腿和俞总打电话，门口站的都是彪形大汉，连多看一眼都要被保镖训斥。 “他要求自己的节目第一个上，这样可以早点回去。”苗枫望着卓惊天的休息室房门道。 “他不参加最后集体亮相的环节么？”婉月问。 “他有那个特权可以不去，但我要代表他上。”苗枫道，“制片方要求我必须全程戴头套。” “真是蛮横无理的要求。恨不得你死，又恨不得你糊。关键是，你根本没出名过。”萧楠的眼睛瞥向专用休息室的门。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知道，在那封闭的休息室内，已经不仅仅只有卓惊天一个人。 他在享受自己心爱的独处时光时，身后的沙发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打了一通电话，抱怨了私生粉多么恶心野蛮后，卓惊天终于注意到了这种声响。 “该死！这种地方也有老鼠么！卫生条件真恶劣！”卓惊天骂了一声。 他站起来，走到了沙发后面观察，瞬间就惊呆了！ 因为沙发后面并非是老鼠在咬物件，从沙发底部露出半个的人脸，黑发覆盖了沙发阴影处的地板，那怪异的撕咬声，就是从这个神秘的女人嘴里发出的！ 她根本不像是个人！而是个女鬼！ 而沙发下面的空间那么狭小！她是怎么钻进去的！ 卓惊天太过震撼，以至于完全挪不动脚步了！ 那女子的下半张脸连同身躯，缓缓的从沙发底下滑出来，女子面色和肌肤都比石灰还惨白，泛着青色，死鱼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她一张嘴，嘴里都是沙发的碎屑。 “我的……哥哥……亲爱的……哥哥……我……好……爱你啊……”女子呻，吟着，以扭曲的姿态爬向卓惊天！ 卓惊天竟然吓得跌坐在地，整个人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他想叫保镖，可是嘴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女子很快爬到了他身上，用她尖锐的指甲撕开了他的衣服，而他的嘴巴此时想出声也不可能了，女人的长发就像是活了似的，塞满了他的嘴！ 他只能含混不清的发出求饶和救命的声音。 他感到女子和自己越发贴近，贴近……近…… 直到！距离近得不可思议！他被长发缠住的手终于能动了，他努力的想推开女人！ 然而这才是最绝望的时刻！ 他摸到了自己的肚皮！和女人的腰身！！ 二者竟然是连在一起的！皮肤上没有一丝缝隙！像是天生的连体婴！ 他和这个女人！！！ 融合在一起了！ “我叫杜芬思。以后，我也是你，卓惊天。”女子的头颅就在他肩膀后面，在他耳边咯咯笑道。 此刻的他，乍一看就像是两具拥抱在一起的身躯，实际上，仔细观察才能分辨，那其实是完全融合相连的连体身躯！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藤绕树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连体方式融合了！ “不要——————————！！”卓惊天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发出的却是女人的尖叫声。 这时门外的保镖终于听到声音，破门而入，而当他们进入房间时，只见长长的头发从天花板上垂下，抬头一望——一个极为丑陋的八只手脚的肉，色怪物竟然趴在天花板上！ 受到惊吓的保镖们不假思索的开枪射击那怪物！ 怪物却丝毫不惧怕子弹，以极其迅速的速度冲出了房门，这阵骚动引发了门外其他人的尖叫和逃散，但是谁也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冲了出去！ 只有那几个保镖愣了片刻后便跟着追了上去。 苗枫的视力捕捉能力远超常人，他当然看清了是一个杜芬思和卓惊天的融合怪跑了出去，于是也跟着追了出去。 一众人追到了外面下着暴雨的广场上，现在观众大都入席，外面已经几乎没人了。 苗枫手持骨刃，一跃甩开那些保镖，正要一刀劈砍怪物，却不料疾驰的怪物忽然立地生根，整个身躯从脚趾开始，与地面的大理石同化了！ 瞬间！怪物立足之地产生了涟漪般的扭曲，苗枫立刻在半空中折身而返，可那些已经跑入涟漪范围内的保镖们就没那么幸运了——当他们的鞋底沾到了涟漪区域，立刻也被大理石化了！ 这使得苗枫落地之时，广场上骤然出现了十几个现代人形雕塑，外加一个非主流意识流的融合怪物雕塑。 “原来，这就是你的裁决么？”苗枫在雨中看着这些“雕塑”自言自语道。 苗枫从外面回来时，现场的骚乱已经得到了一定的控制，幸好后台和前台隔音还是做得比较好的，后台方才一闪而过的枪声和乱况没有引发更大的骚乱，工作人员们很快封，锁了贵宾休息室，导演竟然宣布还按照原定计划拍摄。 娱乐圈的事情，有时候是绝对不能报警的。 萧楠还在原来的地方，似乎什么事都和他无关似的。 “萧楠。”苗枫叫了一声。 “怎样？”萧楠不动声色的问。 只见苗枫将骨刀抵着地板，半跪下来道：“他们已经受到了您的裁决。” “那就是指责你的代价。”萧楠温和的眼眸乍现一闪而过的锋利眼神。 393 超级流量 “你们在干什么！苗枫！快去把你的衣服换下来！怎么脏兮兮的！马上要上台了！”导演大叫道，“不要愣着！不管你们的事！不该问的事情不要管！该干嘛干嘛！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导演！不好了！我们哪里都找不到卓惊天！他的保镖也都不见了！”一个工作人员叫道。 “该死！这个混蛋搞什么玩意儿！马上都要他出场了！这会儿玩失踪！只能临时改剧本了！”导演急得薅头发道。 “导演，只要节目足够精彩和吸引人瞩目，就行了吧！”萧楠道。 “你说的轻松！现在台上一大半都是卓惊天的粉丝！卓惊天不现身就出大事了！她们能把整个场子砸了！”导演咆哮道。 生气归生气，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让苗枫一个人上了。 萧楠又插嘴道：“我是苗枫的助理，我可以给苗枫伴奏，这样起码可以弥补下双人组合的空缺。至于卓惊天，你可以延后再宣布他的事，起码有个缓冲，如何？” “没办法了！舞台上有钢琴，你自己搞吧！”导演叫道，“还有七分钟，快点换衣服！” 苗枫甩了甩头上的雨滴，道：“衣服不用换了，我就这样上场吧，反正那些人也不是为了看我的。” 他看着萧楠，只见萧楠冲他微微一笑，不知道又有什么主意。 他只能暗暗叹一口气，纵容萧楠的任意妄为了。 这时，前台的气氛已经炒得很热了，主持人也按照导演的意思临时改了口，说接下俩是一个在海选里脱颖而出的新组合——“楠枫”，而不是之前网络疯传的“天风”组合，这让台下的粉丝们一片哗然。 在众人的热切瞩目中，苗枫，以及婉月推着萧楠上场了。而为了保持神秘，萧楠还戴了个黑色的口罩。 舞台上本来备有一架装饰用的钢琴，苗枫来到钢琴边，粗暴的将原本的座椅踢开，方便萧楠能够乘坐轮椅坐在琴边。 这动静吓了所有人一跳，评委们一个个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而台下更是一堆议论声。 当萧楠的手指放在琴键上时，苗枫也站在了聚光灯下，将电吉他挂在身上，摆好了姿势，指着台下的人道： “你们 准备好进入极乐了么？” 说罢，只见他打了个响指，全场的灯光瞬间熄灭了。 电吉他和钢琴交织的前奏缓缓响起，明明是不相合的乐器，此刻却交融得分外完美，随着乐声节奏越来越快，苗枫终于唱出了那首本来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现代歌曲。 在黑暗中，萧楠飞快掠过琴键的手指每按下一个音节，都带动灯光的一次闪烁，实际上，那并非是灯光人为控制在亮，而是自己在有节奏的闪烁。 随着苗枫歌声与琴声的节奏，大厅里的灯光越来越明亮，奇异的景象也展示在众人面前—— 只见整个舞台在有节奏的泛起涟漪般的起伏，像是某种特效，不知道是什么原理，看起来就像是固体在有韵律的波动似的！ 随着两人配合的乐声和歌声进入了高朝，这种奇异的涟漪瞬间扩散到了整个空间！ 不仅是舞台，连天花板，人们的衣物，身躯，都一并产生了涟漪效应！ 那就是被树海子民称之为冥涛的伏羲频率！ 遭受着冥涛洗礼的人们全然忘我了！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异像是多么骇人和奇异，全身心的沉浸在伏羲亲自演奏的旋律中了！ 而这种可怕而宏大的神秘频率，又随着直播传到了每一个人注视着屏幕的人那里！ 所有人都和着苗枫的歌声而情不自禁的开始放声高歌， 赞歌一时响彻世间的各个角落！ 那是聆听了冥涛旋律的蝼蚁衷心诚意的、用尽全身心力量所发出的 伏羲赞歌！ 就算那些被豢养在人类家庭里的宠物生畜们，也跟着放声赞歌—— 赞美伏羲！ 赞美苗枫！ 赞美！！ 萧楠！！ 赞美！！！ 外神！！！！ ——————歌声和乐声都已经止歇，人们却还沉浸在疯狂的礼赞中一时无法恢复。 直到数分钟后，无论是直播大厅，还是那些收看到了直播的人们，才恍然醒来，随即爆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 只是一首歌， 就足以 让苗枫成为不折不扣的 流量王了！ “苗枫！！！！哥哥！！！！嗷嗷嗷哦啊哦啊哦啊哦啊！”台上的粉丝纷纷扔掉了给声援的卓惊天牌子，转而疯狂的吼叫着苗枫的名字。她们不顾一切的冲向舞台，只是想要更接近苗枫。 而萧楠则提前被婉月推走了。 那些失心疯了一般的少女纷纷跪倒在地，朝着苗枫伸着手，流着泪大叫着，嚎叫着——外神的魅力，可是比之前那些流量明星大了无穷倍。 在伏羲的终极蛊惑面前，洗脑包什么的完全不够看。 ———————— 苗枫终于从疯狂的粉丝包围中逃出来。 婉月推着萧楠，早早就找到了一直等在这建筑外围的老王和老祁，并说要借用他们的车辆。 苗枫稍后才赶到，凭借他的身手，避开那些杂七杂八的包围和追踪并非难事。 “你太厉害！！唱的太好了！！”老王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我多少年没听过，不，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有感染力的歌！你发达了！苗枫！你发达了！” 看来歌声结束后，除了那些粉丝反应会更加激烈点，其他普通人的大脑只会自我欺骗为这是一场有感染力的演出，而完全忽略了“冥涛”的异常。 毕竟，要是记得冥涛的话，就等于召回了伏羲之力反复摧残自己的大脑，不消数日，人基本就废了。 忘记冥涛是人类大脑自我保护的能力。甚至说不定，就是当年伏羲给予了人类这种自我防护的措施。 苗枫上了车后，老祁飞快的发动车辆，在夜雨中驶上了高速通道。 “这下你肯定有千千万万的粉丝，俞总绝对不可能再轻易害你了！”老祁也道。 “网上关于卓惊天的话题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他的超话里几乎没有人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苗枫的超话增加了数百万的粉丝。”婉月看着手机道，“这些粉丝应该是真正的活人，苗枫，你现在是真正的流量王了！” “是吗？”苗枫还有点没回过味来，他看了看萧楠，萧楠竟然没有疲惫的神色，反而微笑着看着他。 “没有后台捧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苗枫你是奇迹！！！天大的奇迹！！你是改变娱乐圈历史的人！”老王兴奋道。 苗枫道：“不，捧我的后台，恰恰是这世上最大的后台，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都难以再超越他捧我的力度。有时候，我都觉得他对我太过纵容。” “哦？那你的那个后台，能不能介绍我们认识一下？”老王问道。 “我的后台，就是我所笃信的神。”苗枫看着萧楠的眼睛道。 “哈。”萧楠轻笑出声。 四目交汇，已经知晓彼此的心意。 “原来，你还信神么？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信了那些个什么教的。”老王摇头道，“我就不信神，这世上哪有神，什么都靠自己才是正道。” “这世上的神，只是在用他的方式宠溺凡人。而凡人大多不自知，就算自知，也会为他而狂，无法自拔。 对于我来说，我所信仰的唯一的神， 只有 萧楠。” 苗枫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让老王和老祁都惊得张大嘴巴，随即，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不再发问了。 394 造人 苗枫一夜间就唱红了半个亚洲。 网上有关他的话题点击量爆炸，早上他打开手机，发现了无数个未接电话。都是公司打来的，与此相对的，萧楠则睡得很死。 估计昨晚他显摆的那么惊天动地，肯定要昏睡很长一段时间，苗枫也没打扰萧楠，默默的去上班了。 就算他现在爆红了，工作还是要准点去的。 然而老祁和老王却没有来接他。 他只得自己坐车去了公司，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他特意戴了个口罩和帽子，正如同他预想的那样，地铁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在议论苗枫，苗枫的头像也出现在了报纸的头版上，标题是《一夜成名！震惊乐坛的现象级新人！》 有的女生甚至在谈论他的时候激动的大喊大叫，但她们完全想不到苗枫本人其实就和他们一起挤地铁中。 到达公司后，苗枫发觉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非常异样。 这种异样并非是人们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相反，每个人都用一种惊恐的眼光看着他，他去哪里，人们就避之不及。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当他到达自己练舞的教室后，同期的练习生们吓得纷纷找借口出门了。 苗枫越发觉得不对劲，他抓住最后一个跑出教室的人，问道：“你们怎么了？看到我这么害怕？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男生吓得额头直冒冷汗，好似苗枫要杀了他一样，结结巴巴的说：“苗老大！求你了！别抓我！我不想死啊！求你了！” 他拼命挣脱，但是怎么都挣不开苗枫铁箍一般有力的手。 “不说，我就打断你的腿！”苗枫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让他疼得站立不稳，无力的跌坐在地。 痛的哭天抢地了一阵之后，那个男生终于气喘吁吁的说：“老王……老祁……那两个人……死了！！听人说他们出了车祸！” “他们死了？！”苗枫愣了愣，松开了手。 那个男生歇斯底里的哭喊道：“求求你饶了我！我们都知道！和你走得近就会死！我不想死！” “为什么和我走得近会死？你们都知道老王和老祁是被害死的，是么？根本不是普通的车祸！”苗枫喝道。 男生根本不敢回答，连滚带爬的爬出了教室的门。 苗枫咬咬牙，这时，公司给他的手机又响了，他接了电话，是主管打来的。 “苗枫，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我打了你多少个电话了，你都不接！ 好了！我赶时间，不跟你废话了！你昨晚表现不错！公司高层很重视你，下午三点来上面的大会议室跟高管和大股东们开个会，见见面，别忘了啊！” 他挂了电话后，又有第二个电话号码打进来。 这个电话竟然是老王的手机号！ 然而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却不是老王，而是俞总。 “苗枫，我知道你已经来公司了。昨晚，我的人突然失踪了好几个，连卓惊天都不见了，这事儿和你有关吧？监控我都调出来了，我希望你自己过来跟我好好解释解释。 如果你敢再给我耍花样的话，那个和你住在一起的瘸子，我会让他去陪王祁两个人。”俞总说话还有点不利索，是因为前几天被苗枫打掉牙的缘故。 “你把老王和老祁怎么样了？！他们现在人在哪里？”苗枫质问。 “哈哈，反正都是两个死人了，估计这会儿都火化了吧，不过我给你留了他们两个的‘遗物’，就在你的储物柜里。记住了，九点钟来找我，不然，那个瘸子就像他们一样。”俞总说罢挂了电话。 苗枫立刻来到储物柜间，打开了自己的柜子，柜子里是两只死死握在一起的断手，分别属于老王和老祁，这时，苗枫才发觉原来他们的手指上各自戴了一枚配套的戒指。 这两枚成对的戒指他们只有在下班后才会戴上。 断手是被人刻意锯断的，可见两人并非死于车祸，而是被折磨了很久才死，手上有很多挣扎留下的伤痕，连指甲都因为拼命挣扎而断裂了。 但是这两人死前一刻，选择了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他们是因为和苗枫有牵连才死的。 工作证正是他们给苗枫搞来的，他们低估了俞总的残忍程度！ 娱乐圈的肮脏血腥程度，简直堪比树海蛊坑！ 苗枫咬咬牙，他翻出一个背包，将两只断手放进背包。 随即立刻往出口处跑去！ 他要绝对不会让这些混蛋动萧楠一根头发！ 就算萧楠身边有婉月在！他也要亲手干掉这些混蛋！ —————— 萧楠终于磨磨蹭蹭的起来了，不过不是为了起床，而是去上厕所。 昨晚弹完琴后，今天早上起来觉得手指手腕连带手臂都是酸痛的。这是好久没锻炼的缘故。 洗手间婉月已经专门找人改装过了，马桶还很昂贵，是残疾人士专用的智能款，萧楠自己就能灵活使用。 他还在蹲马桶时，苗枫就明显带着很大的怒气进了门。 虽然萧楠只是在临近大门的洗手间内听到了苗枫的脚步声，但是他已经能分辨出来苗枫的情绪了。 “婉月！”苗枫喊道，“有人要针对这里搞事！” 穿着一身家居服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的婉月讶道：“怎么了？是你的黑粉？” “不是，是那个俞总，老王和老祁都被他害死了。”苗枫将背包放在茶几上，婉月敏锐的闻到了血腥味。 看了包裹里的东西后，婉月蹙眉道：“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凶残。” “他们扬言要拿萧楠和你作为要挟我的人质。”苗枫道，“让萧楠在卧室里不要出来，这里我来解决。” “十三少不在卧室……”婉月道。 她刚要说萧楠在洗手间，大门就忽然被一伙人给强行撬开，进来的是五六个用黑色口罩遮住脸的男子，这些人一进了门，就把门给反锁住。 萧楠只能听到外面多了很多杂乱的脚步声，以及陌生人的威胁狠话。 这些人是俞总派来的吧！这些人哪里是娱乐圈的，简直是黑涩会的！ 他猜苗枫和婉月肯定狠狠教训了这群人，因为不到片刻就听见这些人溃逃的杂乱声响，一个个争先恐后往大门外逃命。 萧楠只得道：“不要追了。这些只是拿钱办事的走，狗罢了。”甚至对他们的主子连一丝忠心都不会有。 幸好这个楼层除了他们家和杜芬思家，其他人家要么是空房，要么是租给辛勤工作的外地人的，此时此刻楼层里除了他们家还有人，别人都工作去了。 因此没人知道一伙穷凶极恶的打手屁滚尿流的落荒而逃。 萧楠此时终于从洗手间里出来，他睡回笼觉的计划被打乱了，而且他也听到了，老王和老祁被杀害了。 “苗枫，你把老王和老祁的遗体残肢带来了，是么？”萧楠转动轮椅来到了沙发边，坐回了他喜欢的沙发座位上。 “嗯，我只是觉得，这两个人死的太冤枉了。”苗枫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双手抵着下巴道，“这两个人对我帮助很大。” “这两个人算是娱乐圈里少见的好人了吧，虽然接近你也是为了某些利益。”萧楠道，“我来‘重塑’他们吧。” “但是他们只剩下两只手了。我们以前复活过死人，还是在有全尸的情况下。”苗枫道，“这次是不是难度增加了。” “也不算多难。毕竟伏羲之力本来就超出人类的思考能力。”萧楠道，“去准备一些人体必备的元素材料吧，这样我才能复活他们，关于他们的记忆，我会从时间之流里追溯，进行‘重填’。 只是，接受了我力量的人，或者尸体，如果偏执或者邪恶的话，有概率成为杜芬思那样的异形魔物。” “我相信这两个人不是那种人。”苗枫道，“如果他们变成了魔怪，我会立刻斩杀他们。” “那么，去网上搜搜，一个人身体里蕴含的物质元素有哪些？我们可能需要一大堆肥皂，铁钉什么的。”萧楠道。 婉月利用手机网购了一大堆超市物品，外卖小哥都不愿意给送上来，还是苗枫专程去抬的，他们把这些人体所需的“素材”都放在了客厅的地板上，并将断手放在了中间。 看上去像是在进行某种邪，教仪式。 准备好了这些之后，萧楠从轮椅挪到了地板上，道：“在我重新‘制造’这两个人的时候，我希望你们都不要在场，毕竟这对于人类来说，属于打破生死界限的‘禁术’。也许只要看一眼，都会因此而疯狂。” 说罢，他亲自点燃了一根蜡烛，放在了断手旁边。 那根蜡烛的焰火光辉变得异常明艳华丽，像是燃烧的流动水晶，形态在固态，液态，火焰三种状态间迷离不定。 萧楠道：“就连我这个身躯，也不打算亲眼目睹这个场景。在这根灌注了伏羲之力的蜡烛燃尽之时，伏羲之力就会扭转这些‘素材’。让他们的身躯重新被塑造。我得到的讯息也只有这么多。那么，我们都回避吧。让伏羲之力自由的运转吧。” 说罢，婉月拉下了客厅的窗帘，苗枫则将萧楠抱起来，送到了卧室里。 三人都集中在萧楠的卧室里，关上大门，静待客厅里的“奇迹”发生。 395 还阳 关上门后，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分外，阴沉，原来是浓云快速的聚集，最终覆盖了天幕。 萧楠只是打开了床头灯。这时，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呼啸的风声把玻璃窗震得哗啦响。 这应该是伏羲之力开始运作导致的异象。 通过卧室的玻璃窗，甚至能看到外面的树木产生了一些变化，由于狂风，大概没有人此刻再有心思注意那些树木绿植，只有苗枫敏锐的发觉小区里的树木变换了些许形状，犹如人体一般在舒展身体。 于此同时，从通往客厅的门缝里闪现出了奇异的光，并伴随着古怪的声响，那声音像是很多个人在念着什么经文一般，嘟嘟囔囔，呜咽不绝。 萧楠躺在床上，眼睛里也有焰光闪烁着，像是被烛光照亮了眼眸。 苗枫看见在窗外，浓密的云层在不远处竟然渐渐旋转成形，有一道浓云龙卷垂下了天幕，地点就在这片楼区的中心花园处，距离这幢楼也不过只有百米而已！ 那云龙卷落到地面后，却并不扩散，也不旋转，违反了物理法则般保持着龙卷的造型，简直就像是云做的支柱！ 这种云柱并非是单独一个，很快，在楼群的四面八方，不断有云柱生成，最近的一个距离他们的窗户只有几十米远！ 可以清晰的看到组成云柱的乌云以一种不断翻腾的状态凝固在一起，好似有无数的人脸一闪而过，而天幕上的云漩涡，更是如同木星表面的云气一般花纹斑斓，让人毛骨悚然！ 对于正常人来说，这就是所谓的“天象奇观”了吧！ 事实上，这是伏羲之力在作祟！ 人类的叫声从客厅里再次传来，取代了那些奇妙的念经声，好似溺水的人突然得到空气的喘息，又好似不明意义的啼哭，一开始只是一个人在发出这样的声音，很快变成了无数个。 那声音的混合如此诡异，也足以让人听了失去理智！ 此时此刻，整个楼群所有的居民都仿若中了邪，每个人都呆呆的站在自家的窗边，一心一意的凝视着外面变幻不定的云柱群，倒是没人在意这户人家里古怪至极的人声集合了。 这种疯狂恐怖的场景足足持续了有一刻钟，骤然，所有云柱忽然崩散，喊叫声也消失了，人们恢复了正常，好似做了一场遗忘得一干二净的梦境，什么都记不得了。 凡是有幸目睹到小区这奇妙景象的人，也无一例外的失去了短暂的记忆。 甚至开车驶过这里的司机，在方才的十五分钟内，车辆的发动机引擎都静止了，车辆在路上熄火了半天也不自知。 对于他们来说，十五分钟就这么被“偷走”了。 当你发觉时间流逝得过快时，是否正是伏羲之力作祟的时刻呢？ “差不多结束了吧？”苗枫发觉客厅里已经没有了声音，萧楠眼中的焰光也消失了。 他认为可以打开门了。 但当他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刹那，萧楠道：“还差一点，不要心急。” 可是苗枫已经率先打开了一条门缝。 刹那，他被客厅里的景象惊呆了，随即又合上了门。 愣了一会儿，他才道：“你说得对，凡人不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象。” “你看到了什么？”婉月问。 “足以把普通人吓死的景象。而且我想，看过这样的景象后，以后再使用客厅，我都有点心理阴影了。”他说。 他看到的，是蔓延到四面墙壁、天花板和客厅各个角落的肉块、内脏、经脉和无数的眼球，有的脏器甚至在分娩，但显然分娩出的并非是真正的婴孩，依旧是无定型的肉块。 难以置信这些奇妙的肉块即将复生为老王和老祁。 这也许正是伏羲之力的邪祟所在。 其实，伏羲对于人类来说，更偏向邪门至极的魔神，不是么？ 萧楠苦笑一下：“我就说慢了一步。你不要心急，大概还需要个半小时的样子。” 这时，门板外传来了一个模仿萧楠的声音：“我就说慢了一步。你不要心急，大概还需要个半小时的样子。” “那到底是什么？”苗枫问。 “那到底是什么？”外面又有一个声音模仿苗枫的腔调发出声音。 “是什么在模仿我们说话？”婉月道。 “是什么在模仿我们说话？”这次声音又变成了女声。 萧楠思索了一下，眼底又乍现了瞬间的金色流光，才道：“伏羲的信息库稍微对我开放了一点点，那应该是久远古代时期，被伏羲所制造出来的‘重生之神’，经由人类祈愿，专程为人类制造的，复活死者的‘神’。 大概是这个神不怎么好用，被伏羲回收了，但在死者复生的环节上，还会被扯出来做工。” 萧楠说话的时候，外面那个声音倒是没有复制了。 “原来我看到的就是它啊。”苗枫道。 “你看到的不是我，而是那两个人复生的过程之一。”外面的声音竟然会回答萧楠的问题了！ “看来它彻底复苏了。”萧楠道。 “我的主，现在的人类把你叫做伏羲么？你把我关在深暗的虚空囚笼，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几万年？几百万年？还是几千万年？我的主，伏羲！ 求你让我再见见你！我们当初一起开创了盛世！如同那些愚蠢人类所愿！让大地充满了生机！” “我不是伏羲，我不是伏羲的完全体，只是暂时代理伏羲的‘人偶’。”萧楠道，“你见了我也没有用。真正的伏羲并不在此处。” “你胡说！你在欺骗我！就像是你当初欺骗了我一样！”“重生之神”发出了愤怒的咒骂，言语污，秽不堪，足足持续了数分钟。 萧楠则示意婉月和苗枫都不要出声，省的那个聒噪的神再接话。 在它咒骂得最激烈的时刻，传来了撕咬的声音，重生之神发出了不甘心的哀嚎，接着就彻底安静了。 “它……怎么了？” “大概是被‘重生之神’吞噬了。伏羲似乎制作了很多版本……”萧楠挠头道，“在过去一亿年，伏羲真的相当胡来，具体……我也不清楚。因为我真的……被限制访问伏羲在这个人类进化世代之前的信息库……大概是怕我看了之后疯了。” “我没想到复活个死人会有这么麻烦。”苗枫道。 “其实并不麻烦……主要是我不会。”萧楠道，“我只好调用了一下信息库里的过往案例采取的方式。这就相当于，我们不懂电脑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但是我们会玩电脑带给我们的游戏。伏羲海量的信息库对于我来说，就是那个电脑，我只有部分权限。” “你这个神还不够全能啊。”苗枫吐槽道。 “……我本来的规格就不是全能神。” 外面的怪响在几十分钟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萧楠终于起了身，坐到了轮椅上道：“好了，我想我们可以出去了。” 婉月打开了房门，这一次，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是完好如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客厅，只是地面上的那些合成材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光着身躯的男子——老王，和老祁。 婉月拉开了窗帘，外面的阳光照在了他们的身上，他们的胸口开始有了起伏，活过来了！ 苗枫单膝跪下来，拍拍两人的面庞，使得他们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们……我……还活着？！这里是哪里？！”老王沙哑的问道，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被俞总的打手砍掉四肢后，又用高尔夫球棍打了他的头。 “苗枫……你……也死了吗？”老祁则不相信这还是人间。 “你们又活了，惊讶吧。”苗枫道。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并且惊讶的发现他们的身体是完好无损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做了一场噩梦么？！”两人的思绪混乱不已。 萧楠托着下巴，思索着该如何对他们解释。 “你们还记得，我说过我是信神的吧？”苗枫则取代了萧楠，直接开始忽悠他们。 “你是说……伏羲吗？”老祁将信将疑的说，“我似乎做了个奇怪的梦，我还记得梦中……是伏羲神复活了我们。”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道：“我还好像……看到了……我们是由一堆钉子、肥皂什么的……被‘还原’的……” “你看看这个。”婉月把超市的清单发票给他们看，“你们所见到的并非是梦。” 萧楠在一边看着，这次，不需要他解释什么，婉月用超市发票就证明了一切。 果然伏羲的复活方程式后续比较省事，但他下次可不打算再用了。 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换上了苗枫衣服的老祁和老王再次获得了生命，当他们终于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时，简直激动莫名。 按理说他们早已是死人了，甚至清晰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折磨和杀害的。 但谁能想到外神之力就是这么无常和牛掰，硬是把他们从阴间拉回来了呢！ 当初出于商业利益和苗枫交好，这笔“买卖”简直是太赚了！ 396 反击 萧楠还是稍微向老王和老祁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外神”的理念，理论上，伏羲是一种人类目前的智力还不能理解的高次元恒星生物。 如果对一般人说这样的话，估计他们死也不会相信甚至会认为萧楠等人是精神病人。但经历了死而复生，老王和老祁不得不信。 在经历了巨大的震撼带来的大脑空白后，他们二人总算勉强恢复了理智，老王讲述了自己经历的惨死经历。 原来他们驱车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就立刻被俞总的手下绑架了，俞总找不到卓惊天，把一切都迁怒在他们身上，对他们进行了残酷的刑罚，折磨了足足三小时，他们才最终咽气。 他们甚至记得死后几分钟的事情，明明身体已经被电锯锯开，变成了数个残破的肉块，他们却好似上帝视角一样还能审视着现场。 紧接着，就好似灵魂受到了召唤，他直接“跳跃”到了这个屋子里苏醒。 “我们以前只是知道娱乐圈很黑，没想到竟然凶残到这种程度，这次我们是真的打算金盆洗手，彻底远离娱乐圈了。”老王道，“伏……伏羲神，你给了我们新的生命，这已经不是救命之恩，而是重生的恩情了，我们后半生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们。” “无需挂怀。其实我还有个礼物要送你们。”萧楠道，“还记得停在演唱会外面广场的那辆车么？就是苗枫开出来后来抛锚的那辆。” “记得啊，怎么了？”两人一头雾水。 “俞总派人在车上动了手脚，弄坏了刹车装置，但我把汽油全部转化成了黄金，现在没人知道那辆车里其实有五十公斤的黄金状态的‘汽油’存在。那些可以作为你们后半生的钱财去使用。”萧楠道。 “这怎么可能！！！”老祁和老王几乎同时惊呼。 “黄金是只有恒星才能产生的物质，但是我的主人来自恒星，他的能量则可以扭转事物的构成元素，达成人类绝对不可能完成的‘炼金术’。”婉月解释道，“那些黄金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处，你们尽可以拿去。” “你们……其实是神的使者么？！”老王呆呆的看着婉月道。 “不，我只是膜拜主神的信徒。”婉月道。 “我们也能入教么？！”他热切的看着萧楠道。 “哈，我们本来就不是宗教，你也不用信仰我，信仰我可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我已经解释过了，伏羲的力量有非常可怕的后作用力，我也只是伏羲之力捏造出来的傀儡罢了。你们两个现在还能活过来，说明你们心底不坏，若是你们偏执太过，会被你们体内的伏羲之力转化为怪物的。到时候，我也只能拜托苗枫杀了你们。”萧楠微笑道，“不要轻易的接近和伏羲有关的事物。伏羲之力首先是破坏之力。” 老王打了个哆嗦，看来还是不要轻易提拜神的事情了。毕竟伏羲听起来不是什么神话里那么简单的神仙，而更像是喜怒无常的魔神。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深深向三人鞠躬致谢。苗枫道：“你们现在对于俞总来说已经是‘死人’了，可以暂时不用去公司了。但是我还是要找他算账的，因为这个恶人将来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你们……根本杀不了他，就算你们杀了他，也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他背后权势很大，一旦你们杀人的事情曝光，你们就会被有关部门注意到，萧教授非人的身份极有可能会被戳穿，甚至会成为实验室追捕的对象。”老祁道，“我们都打算改名换姓离开这里隐居了，你们还是不要惹事了吧。” “既然我不能让他一死了之，那就用点别的法子吧。”苗枫道。 “我来配合你。”萧楠道，“带我去见俞总吧。” “可是您的身体已经接连使用了数次伏羲之力，不需要休息一下再去吗？”婉月提醒道。 “那我们下午去吧，苗枫不是要参加一个什么高层会议么？我们顺便帮他讲讲价。”萧楠道，“你们也不要走了，中午留下来吃个饭吧。就吃火锅吧。” 老王和老祁的表情僵住了，作为神来说，萧楠似乎有点…… 太贴近人类了。 真正吃火锅的时候，萧楠因为要休息并没有参与，他吃了点饭就去睡觉了。 原本他还有点小失眠，现在连续使用了伏羲之力后反而容易助眠了。 俞总本来想上午就绑走萧楠，结果失败了，一天都没什么动静。反倒是苗枫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叫他下班后有种别走，俞总冷笑个不停，叫他晚上有种去某某拳击俱乐部来找自己。 “这个俱乐部我知道，是个地下黑拳赛举办的地方，很难找，我带你们去吧。”老王道。 “你不怕被俞总他们认出来么？”婉月道。 “没关系，反正我们的命都是你们给的，他们也想不到我们活过来了吧。有我在给你们打个照应，还好办事一点。”老王还是很讲义气的。 “老王，我跟你一起去吧。”老祁在饭桌下握住他的手说，“我们不要分开了。” 老王转头看着老祁，两个人其实早已是生死不离的爱侣，但是因为工作只能过着地下，情人偷偷摸摸的日子，经过了一番生死离别，他再也不想和爱人分开，也不想过那种见不得光的日子了。 无论去哪里，他们都会在一起，永不分离！ “这枚戒指我不会再摘掉了。”老王摩挲着他们的定情戒指道，“今夜之后，我们就去接你妈，带着她一起远走高飞吧。” “我妈……不知道能不能离开那个家。”老祁露出了沮丧的神情。 “老祁的妈妈也在这个城市么？”苗枫问道，“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 “虽然我们在星暴里算是‘老人’了，其实，老祁今年也不过二十六岁，我们都算是公司的弃子吧，还被公司的高额合同拴着，赚来的钱绝大部分都要被公司侵占，前些年，老祁为了帮去世的父亲还债，日子过得很苦。”老王道，“在娱乐圈，光鲜亮丽的毕竟只有少部分人。” “这么多年都是老王在接济我，我很对不起他。”不经常说话的老祁原来有很沉重的身世，他十几岁时父亲被违章车辆撞成重伤，肇事车辆随即逃窜，虽然花光了积蓄，还欠下了高额的债台，父亲的命却没救回来，家里的顶梁柱塌了，举目无亲的母亲只能带着他改嫁给了一个脾气很差的男人，这个男人也是他家的讨债债主之一，一个专门放高利贷的。 这么多年，老祁的妈妈在这个人家里只是个免费的长工和出气筒，老祁还要拼命工作给这个继父钱来还债，继父前妻留下的三个儿子也动不动欺负他们母子俩，老祁工作后多次希望把母亲接出来住，但是都苦于囊中羞涩。由于他的内向性格，又没有后台，在公司里根本抬不起头，直到遇到了老王。 老王为了老祁把自己辛辛苦苦的挣下的房产卖了，谎称是拼命接通告的报酬，把这些钱拿去帮老祁还债，但老祁的妈妈逆来顺受惯了，她害怕无赖的现任丈夫一家会对自己儿子不利，因此不肯离开那个可怕的家，也不愿意成为老祁的负担。 老祁和老王也只能偷偷去看她，悄悄塞给她一些钱。 就算老祁已经还清了欠债，那父子四人却还时不时问他要钱，说不给钱就给他妈好看，因此老祁一直遭受他们的盘剥。 “我也搞不懂，你妈为什么那么固执，宁愿在那个家受苦。”老王说出老祁的事情后，生气道，“那一家父子都不是好东西，她却死也不肯走。” “这样的话，把老祁的妈妈先接走吧。吃完饭就去吧。”苗枫道，“顺便去找俞总。放心，这事有我们在，闹不大。” “你不去参加公司的会议了么？那可是成名的大事啊！”老祁道，“董事会的人见你，就是为了要捧你啊！” “我本来就对成名不敢兴趣，我只是想感受下而已。”苗枫轻蔑的一笑，“这些名利场的玩意儿，本来就不适合我。何况，只是当了一夜流量，我都感到非常不耐烦了。” “那我代替你去和董事会周旋吧。”婉月道，“毕竟你的工资还没要回来。这也是十三少挂念的。” “萧楠这个抠门儿……”苗枫扬了扬眉毛。 “萧教授他……不是可以变出金子么？为什么那么执着赚钱呢？”老王问出了一个不解之谜。 “大概是因为换成钱还要很麻烦吧。”苗枫只能这样解释。 婉月打了租车公司的电话，租了一辆车来给他们用，为了出门，几个人还专门做了下伪装。 萧楠跟在了苗枫这边，经过了前夜的暴雨，外面气温变得很冷，他特意穿了秋季的毛衣外套。将萧楠抱进专门铺了毯子的车座上后，苗枫戴上了太阳镜和瓜皮帽，说是为了防止别人认出自己。 还挺有偶像包袱的。萧楠心想。 397 解救 苗枫在车厢里摆弄着手机，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不知道婉月和娱乐公司的谈判进行得如何。 这时，他不经意的瞥见萧楠的义肢上竟然穿着新买的白色球鞋，他记得前几天偶然瞥见萧楠在淘宝里看鞋，没想到他真的给自己买了不少款式的鞋。 “我按照你的鞋码买的，我们的鞋可以互穿。”萧楠还有点得意道，“我的脚板包装也是按照你的尺码做的。” “你们关系好好啊！连鞋都穿一双的。”老王在副驾驶位置上说。 “我觉得他只是觉得这样比较省钱。”苗枫道。他怀疑萧楠只是想出来炫一下自己的“新腿”才跟着自己。 祁妈居住的地方，位于城市里一片还没拆迁的城中村内，这片地方地势很好，周围都是核心商业区，据说拆迁了是天价，因此继父一家才赖在这里死也不走。 老祁继父是当地有名的地头蛇，经营着高利贷和地下小赌场，他当年娶了祁妈，完全是出于一种报复的心态。据说更久远的时候，他还只是街头的小混混时，在自家附近骚扰当时青春美貌的祁妈，结果被老祁的爸爸狠狠修理，后来更是当着他的面和祁妈妈喜结连理。 他娶了祁妈后，只是为了报复她当初的“有眼无珠”，不仅从未对老祁母子好过，甚至动不动拳打脚踢，把她当做家里的奴隶，他的三个儿子也有样学样，全都不学好。 既是这样恶劣的环境，祁妈却反而不愿意离开。 苗枫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被虐，待得都心理有问题了。 好不容易把车开进错综复杂的城中村的某处狭窄街巷内，再往前就没法进入车子了。 众人只好下了车，萧楠坐在轮椅里由苗枫推着，穿了假肢后，他看上去“正常”多了。 老祁道：“这个点，那个家伙肯定在他的麻将馆，他的三个儿子一定也不在家，在外面鬼混，只有我妈在家里。” 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一座老楼的楼下，苗枫背着萧楠上了楼，老王则负责给他搬轮椅。 据说这一幢楼都属于老祁的继父，除此之外，他在附近还有好几栋楼出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地主。 爬到了顶楼后，老祁按响了门铃，很快，祁妈就出来开门了。看得出祁妈年轻时是个大美人，但是生活的折磨让她未老先衰，一脸憔悴，穿着也很简朴，完全看不出是嫁给了有钱人。 倒是继父的家里，明明是个老房子，装修得却堪比皇宫般豪华。 “原来他在这种地方当土皇帝。”苗枫打量着屋内道。 “骏笙！你怎么来了？今天你不上班吗？”祁妈看见他们来了，一脸惊讶，“我说过了，你不用经常来看我，以你的事业为主啊！快回去吧！妈啥都不缺！” 说着她还故意干咳了一声，并用眼神朝屋里示意着，一副急着要赶老祁他们走的架势。 “喂！老东西！你在嘀咕什么！谁来了？”屋里传出一个年轻男子没好声气的哼声。 “没，没什么。”祁妈有点慌张的回答道。 “没什么？是不是祁骏笙那个小兔崽子回来了？”出声的应该是继父三个儿子里的一个，他带着一身酒气，只穿着一件背心便从里屋走出来，只见他头发染成了奇怪的黄绿相间的颜色，刺了一手臂狰狞的刺青，身材练得高大威猛，像是一拳就能把一名男子轻易打，倒。 看到门外有好几个人硬，他睡眼惺忪的骂道：“果然是你！祁骏笙，你这坨臭狗屎！又来干什么？看这条母，狗么？告诉你，别整天耷拉着一张臭脸给老子看，否则老子看你一次揍你一次！” 说罢他伸出中指伸到了老祁的面前。 “你们快走吧！”祁妈连忙要关门，却被继子拦住：“喂，老东西，你儿子来都来了，就顺便把这个月的钱交了吧？五千块，连你欠的上个月的，加上利息，就给两万吧。” “阿虎！你们上个月不是这么说的！你饶了骏笙吧！求求你了!” “少在这里掺和！这没你的事！”继子推开祁妈，继续伸手向老祁要钱。 祁妈只得下跪恳求：“阿虎他真的没有这么多钱！我给你去凑钱好不好？！你让他走吧！求你了！” “你闭嘴！你再说一句，我就告诉全天下！你儿子是同，性恋！让他再也不能在圈子里混下去！”继子阿虎吼道。 祁骏笙顿时愣住了，这时，萧楠开口道：“祁妈妈是为了保护老祁，才选择留下来的吧。否则，你们这些人就会毁了老祁的事业，是么？你们就是这样威胁他们母子的吧？ 你们不知道怎样知道了老祁不能公开的秘密，因此要挟祁妈妈不能离开这里。同时又用祁妈妈要挟老祁，这样老祁就会不断让你们吸血，祁妈妈为了儿子的事业，只能忍辱负重，因为她知道，比起钱，毁了儿子的事业，让他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是更可怕的事情。 你们真是打得好如意算盘。” “妈……”老祁哽咽的喊出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只能捂住嘴，默默的落泪。 “阿虎……我求求你……你把我怎样都行……饶了他吧……骏笙能有现在的事业……太不容易了……”祁妈哭着继续哀求，“你不要毁了他……我去凑钱……去卖血……卖什么都可以……你不要毁了他……” 她跪在地上伸出手去够继子的鞋子，从她伸出的手腕上，能看到几条深深的割痕，她一定试图寻死让儿子解脱，但是估计被这吃人不骨头的父子几人要挟，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祁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怒火，他冲上前去推开继子，怒吼道：“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我不在乎！今天我一定要带我妈走！” “你敢！”继子非但没有被老祁推开，反而灵活的闪开，并给了老祁一拳，并像一个拳击手那样摆出了架势。 “就凭你还想跟我斗！！”继子顺便摸出了手机，要给自己的马仔打电话。 但他立刻就被老王用砖头狠狠的夯了脸——老王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了砖块，虽然没有把继子夯倒，却也让他连连后退，鼻血长流。 “老祁的妈就是我的妈！你打他们！我就让你死！”老王咆哮着冲上去，要继续跟阿虎干架。 谁知阿虎竟然从靠近他的桌台上摸起了一把削水果的刀，凶狠道：“今天我叫你们都活不成！” 话音刚落，他的身躯就从客厅直接飞到了数米外的卧室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那是因为苗枫出手了。 老王呆了半天，才道：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你们……杀了他么？”祁妈捂住嘴颤抖道，“你们快走，快走！如果警，察来了，我就说是我做的！你们快走吧！” “他没死。”苗枫装模作样的来到阿虎面前查看，其实阿虎的脑浆都砸出来了，因为苗枫的力气太大了。 萧楠也自己转动轮椅来到尸体边观看，除了他和苗枫，另外几人都不敢上前。而卧室里没有开灯，还拉着窗帘，客厅的人根本看不清阿虎的状况。 萧楠和苗枫对尸体早已不感冒了。 “他确实没死，只是昏过去了。我们快趁机离开吧。”萧楠也道，但是阿虎确确实实死了，想办法处理他的尸体，不至于警方找上门也是个问题。 萧楠想了想，就摘下了自己手上的银质尾戒，这也是他在淘宝买的，为的是出门时戴着增加时髦度。 只见他将戒指扔向了尸体，在戒指沾到尸体的瞬间，尸体与戒指碰触的部位就开始缓慢的“银化”了。 “下次我给你买个好看的戒指。”苗枫说罢便推着他往外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具尸体将会在几十分钟后彻底“银化”，成为一尊实心的银像。 那么，就不算是尸体了。 离开卧室后，他顺手关上了卧室的门道：“阿虎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能醒来，收拾一下快走。” 祁妈却还道：“我不能走！我不能走！我走了的话……” “妈！你不要管了！快走吧！”老王道，“我和老祁都辞职了，得罪了大人物，现在急等着离开这里。事业什么的不重要了，能保住命都不错了。” 祁妈呆住了，站在那不知所措，为了儿子，她苦苦忍受了多年，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一切的痛苦，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她喃喃道。 “上车后再说吧！快收拾东西。”萧楠催促道。 老王和苗枫来到了祁妈居住的地方，原来，她根本没有自己的房间，只是在厨房旁边的拐角地板上有个狗窝一样的地铺，所有的衣物和日用品都放在塑料袋里。这户人家根本没把她当人看。 老祁抱着母亲痛哭流涕，直到今天，他才能进到这个门里，真正看到自己母亲过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祁妈的东西并不多，有的只是一些破旧的衣物，老王见状，道：“这些不要了，我们直接离开吧。” 幸好婉月租的车是那种三排座位的车辆，车内还能容纳几个人。 “我们要去哪里啊？今后……”祁妈还一直担心的问个不停。 “去哪里都无所谓，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行了。”老王道。 祁妈终于又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原来，继父那群人之所以知道老祁和老王是同，性恋人，是因为几年前，老王和老祁偷偷向祁妈表明他们的关系，却被阿虎偷听到了。 祁妈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幸福，她早已不在乎儿子选择的爱人是男是女，而老王对儿子是真心的，她甚至无数次想着一死了之，把儿子托付给老王。母子终于再次重逢，只能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甚至无法用言语表达他们的激动和悲喜。 苗枫此时负责开车，他道：“刚才应该把那混蛋的财产好好搜刮下，指不定有什么古董的吧。” “他们值钱的东西根本不会放在那老房子里，姚奎只有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锁在他的床头下面的暗柜里。”祁妈说，“是一本古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他从来不给我看，只有初一十五会拿出来烧香祭拜。” “他叫姚奎？是本地人么？我是说祖上。”萧楠问。 “姚奎的祖上听说是萧城的大户姚家的人，但姚奎这家在解放前就败了，他后来投靠了什么同宗的老板，发了财，变得权势很大。”祁妈说。 “我猜的不错的话，他的祖先是姚大帅吧。姚家开枝散叶，后人很多嘛。”萧楠道。 “对对，他说过，自己的老祖宗是当过军阀的……你……你怎么会知道？”祁妈这才注意到萧楠，方才她沉浸在悲伤里，现在才算恢复了点清明。 萧楠道：“我是xx大学的民俗和历史学教授，姓萧，专程来研究当地风俗和历史的。正巧结识了老祁他们。就过来看看。您放心，我和老王老祁是好朋友，我们正准备送他们离开这里。” “萧教授！骏笙到底得罪了谁？能不能去赔礼道歉啊？”祁妈此刻最担心这件事。 “俞总，一个非常残忍的家伙，他是不可能原谅任何人的。老王和老祁都已经打算退出娱乐圈了，您也不用担心他们的前途了。从此你们平静的度日就好。”萧楠道。 苗枫此时终于接到了婉月的电话。 “苗枫，我以你的经纪人的身份帮你签了约，公司的高层很满意你的数据，马上会安排你接通告和代言。一旦开始接通告，你也就有钱了。”婉月道。 “我这个月的工资呢？”苗枫又问。 “你这个月只是在当练习生，扣掉公司收取的学费，你的账户上倒是有几毛钱。”婉月笑了一声道，“星暴是圈内知名的扒皮公司。你还不知道吗？” 398 无望的谈判 婉月帮苗枫签了约之后直接在上次演唱会广场门口等他们了。此时已经天黑，新开发区的广场一片死寂，除了路灯就没有人影。 这里也是前几年大规模扩建盖楼留下的鬼楼区域之一，所以不用担心会被人围观。 等到苗枫把车辆开到这里的时候，婉月已经提着从原来汽车上拆下的油箱在广场的路边等候了。那油箱有五十公斤重，这绝非是一个女子能够轻易拎起来的重量。 但婉月却轻松的把拆解下来的油箱放进了后备箱里。 看着她的“神力”，老王和老祁都有点目瞪口呆。 放好了油箱后，婉月也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车。 而祁妈还是很担心，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你们两个对于俞总来说已经是‘死人’了，他估计不会刻意去追查你们了。”婉月道，“你们可以先留在这个城市，反正这个城市这么大，你们能够遇到俞总的机会不大。那个俞总平日里也几乎不在国内。如果你们去外地的话，经过各种关卡时，暴露自己身份信息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点。 现在狗仔队无所不能，你们离开这个城市，说不定就会被发现，最好等这一阵子风头过去了，你们再搬去别的地方。”婉月建议道。 “我也觉得婉月的提议不错。”萧楠道，“你们可以在城里找个安静的角落暂时住着。” “但是……姚奎在这个城里也有很多认识的人……”祁妈还在担心老祁的继父会打击报复。 “你不用担心，那个人绝对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了。因为我们会想办法收拾他。”婉月道，“姚奎只是个地头蛇而已。大妈，你不用想太多，相信我们就好了。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因为，我们的后台更硬。” 说罢她望向萧楠。 她的意思和苗枫一样，毕竟他们的身后是外神，而姚奎只是个人类罢了。 “妈，您就相信他们吧。我们的命也是他们救的。”老祁道。 祁妈似懂非懂，都走到这一步了，她也只能听他们的话。 婉月道：“等回到了市区，我先带大妈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我已经帮你们找了一处住处。在鑫苑那边，那边是平民居住的老社区，又远离姚家的地盘。” 原来她连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老祁和老王此时才发觉，婉月的办事能力真是强大，对婉月赞不绝口。 这全都是因为婉月被强化后，曾经专门帮萧楠经营过一整个百货公司，拥有丰富的管理和行政经验，办事极为周到全面。 “老祁，你带咱妈先去安顿，我陪萧教授他们走一趟。”老王此时道。 老祁不想和老王分开，但又不得不照顾自己母亲，只得道：“那，你们小心啊。”他不敢多说什么，怕老妈担心。 车辆行驶到市区后，他们分作了两路，苗枫和萧楠继续去找俞总，而老祁则跟着婉月，带着祁妈前往他们新的住处。 就在这时，老祁终于接到了继父姚奎的电话。 “野种！你把我儿子怎么了！”姚奎的叫骂声从手机里传出。 老祁正要说话，婉月却道：“让我回复他。”她接过了老祁的手机，走到了一边，冷静道：“你是姚奎吧？我是祁骏笙的朋友，有什么事问我吧。” “你们这伙人到底把我儿子怎么了！阿虎去了哪里？！”姚奎叫道。 婉月已经从苗枫那里差不多知道萧楠做了什么，于是道：“你儿子就在你眼皮底下，你不是看到了吗？你身为姚家的后裔，应该知道你供奉的那本书里写的是什么？ 招来伏羲的感觉如何呢？” 她还没说完，姚奎就忽然挂了电话。 婉月竟然还又拨了回去。 姚奎半天才接电话，他明显胆怯了，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是谁！你知道些什么！我要你立刻让我儿子活过来！”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么？呵呵，你果然知道‘伏羲’的事吧？”婉月逼迫道，她的话让姚奎产生了莫大的心理压力。 姚奎一时消了音，过了数分钟才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告诉我……‘伏羲’……是不是在那……那个男人……那个被伏羲附身的……恶魔……” “把你的那本家传的秘书交出来，我就会让你的儿子‘活过来’。”婉月道，“明天上午，在你的家里等着我们。” 说罢，婉月挂了电话，并把手机上姚奎的号拉黑了，这才把手机还给老祁。 “老祁，明天姚奎的事儿交给我解决。你不要接姚家的任何电话。”婉月提醒道。 老祁点点头，迟疑了一下，才道：“你……是仙姑么？” 婉月笑了笑：“我可不是什么仙姑，我只是替萧教授办事的人罢了。” ———— 俞总的地下拳馆位于城中村某个深巷之中，这里和萧镇那边差不多，都是经营着各种非法生意的灰色地带，非常难找，到了晚上各种鳞次栉比的霓虹灯争奇斗艳，配上老旧狭窄，不见天日的违章建筑街区，真是有几分赛博朋克的感觉。 街道内污水横流，下水道似乎不太好的样子，路边也坑坑洼洼，有的地方还在施工，轮椅都无法在其中挪开。苗枫只能背着萧楠前进。 他们经过的街道，不少店面门口还有打扮得很漂亮的女子在门口站着，由于萧楠需要被人背着，他和苗枫就成了人们瞩目的对象。甚至还有女子拉客，叫他们进去醒醒酒，估计是觉得萧楠喝醉了才要被人背着。 真想不到俞总这么高端的人竟然把生意做到这种地方，还……挺接地气的。萧楠心道。 其实俞总把拳馆开在这里，无非是因为这种地方比较容易草菅人命吧。 他们终于找到了位于一幢极为古老的商业楼深处的拳馆。老王给他们指出了地点，就在门口找个角落等着了。 苗枫背着萧楠继续前进，顺着铁皮楼梯进入迷宫般的商业楼内，这楼内黑漆漆的，每一层都不知道做什么生意，被重新装修得错综复杂，绕了几圈之后，苗枫终于在十几层上找到了那家叫“战神”的拳馆。 萧楠看见那大招牌，忍不住笑道：“这家拳馆的名字很适合你。放我下来吧，咱们找他们茬，总不能用这样子出场。” 苗枫于是将他放下来，把带来的手杖给他。 萧楠拄着手杖，调整了一会儿步态，才慢慢往前蹒跚迈步。 苗枫陪在他身边，刻意放慢了脚步，从楼道入口到拳馆门口，两人走了一分多钟。 终于来到门口时，苗枫给萧楠推开门，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满是烟气的拳室，面积不小，一堆叼着烟的大汉似乎等待已久，这些人的身上竟然还带着匕首枪械，甚至，在桌子下面还放着电锯和砍刀。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敢来了呢。”正坐在麻将桌边打牌的俞总出了声，他和其他人一样，只穿着一件背心，露出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纹身。 “怎么还带了个瘸子过来？哦，你就是苗枫的‘经纪人’吧？过来求饶的么？”他注意到了萧楠，打量了一番后，他邪笑道：“虽然是个瘸子，但是身材脸蛋还行，让我玩玩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活路。” 苗枫并不在意他说的这些废话，他随手把自己从门边抄来的椅子放在萧楠身后，示意萧楠先坐下。 萧楠坐下后，才道：“俞总，我们之间的恩怨不用牵扯其他人吧，我希望你叫你的人先出去，我们私下谈谈。” 俞总把玩着桌上的一把枪，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过来搜苗枫和萧楠的身，当他们摸到萧楠的腿时，忍不住道：“这个瘸子两条腿都是假腿。” “把他的假腿卸了。”俞总还有点担心萧楠在假腿里放了炸弹什么的，于是下令道。 “你们不要碰他！我来。”苗枫阻止了那些人的粗暴举动，他蹲下来，熟练的帮萧楠拿掉了义肢。 “竟然是个没有腿的残废。”俞总看到萧楠的真正样子后，顿时倒了口味。 “现在我们可以单独谈谈了吧？”萧楠道，“我们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俞总朝着他们身边的地板开了一枪，大概是显示自己拿的是真枪，随即示意手下去门外等着。 他猜这两个人也无法逃出生天，只是想听听他们能说出个什么花来——尤其，他要知道卓惊天在哪里。 这么多年来，他玩过的男人，女人都不少，但唯有卓惊天，他是动了真心的。 “卓惊天在哪里？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俞总持枪对着他们，逼问道。 萧楠则道：“你为了卓惊天，到底杀了多少人？要不是你，卓惊天也不会变成一个草菅人命的恶魔。俞总，你为自己的恶行感到过惶恐么？” “你少在那废话！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快说！不然我打死你们！”俞总举着枪走过来，枪口就抵在了苗枫的额头上。 399 明星的一天 萧楠见状，打圆场道：“俞总，有话好说。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谈话，没必要动刀动枪的。” “卓惊天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你跟我说心平气和？！”俞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苗枫道：“卓惊天随随便便就让手下打死了一个粉丝，你不觉得不对劲么？你命手下杀死老王和老祁时，不也很心平气和么？” “那是她该死！跟个苍蝇臭虫一样缠着我的人！她死了活该！她算个鬼！你知道卓惊天是谁么！他是我捧出来的偶像！他背后是多少人在捧着！在追着！他就是我的心肝！快说！快说!”他的手指已经按在了扳，机上，额头的青筋也冒了出来，看来马上就忍不住要开，枪了。 “他还在演唱会的会场。”萧楠终于道，“我的手机里有他的照片。” 说罢，萧楠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交给俞总。 这是他之前在广场拍到的那个合体雕塑，雕塑似乎还“活”着，姿势和前几日略有不同。 俞总接过了手机，只看了一眼，他举枪的手就慢慢放了下来，全神贯注的看着手机屏幕。 “惊天……惊天……”他的身体慢慢后退，最后退到了一张椅子前坐下，他看着手机照片的表情有点失魂落魄，又像是陷入了疯魔。 “他在叫我……他在冲我笑……”俞总的神情逐渐变得极为痴迷扭曲，他甚至丢下了枪，试图用手指去伸到屏幕里面。 古怪的一幕发生了，当他的手指碰触到屏幕的一刹那，竟然真的“陷入”进去了！ 他的半截手指都陷进了屏幕里，却无法进一步深，入，与其说是他的手指融入了屏幕，倒不如说他的手指和手机同化了。 瞬间，这种机械同化的现象从他的指骨往上蔓延，皮肤，骨肉，神经，无不化作冰冷的机械和塑料材料。 痴迷的俞总此时终于发觉不对劲，试图扔掉手机，并大喊大叫出声。 外面的打手立刻涌了进来，他们看到的却是可怕的一幕——俞总的半个手臂都已经机械化了！肉眼可见！那些机械和管路还在不停的蔓延，侵蚀着他的身躯！ “救我！！快救我！！！”俞总嚎叫着。 一名打手眼疾手快，抓起电锯就冲了上去，鲜血飞溅，一条手臂被齐整的锯断，掉落在地。 奇怪的是，掉在地上的手臂竟然是一条正常人的手臂，根本不是他们之前所见的机械臂！ 俞总惨叫着倒在地上，翻滚不已。 这下众人都慌了神，正要设法营救他时，那掉落在地的手臂忽然撑破了衣袖，开始了变化。 这种变化萧楠和苗枫都见过，血肉组成的手臂极度的扭曲蜷缩，最后竟然形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血肉莲花的形状！ 众人呆呆的看着那朵俞总的手臂形成的血肉莲花花，苞。蓦地，花，苞卡列一声绽放，声音犹如骨骼破裂。 从血肉莲花中喷出了闪亮的黄金粉尘，整个房间里顿时氤氲着闪烁的金粉，那些打手犹如入了魔，表情呆滞的举起了各自的凶器。 “我们可以离开了。”萧楠道。 苗枫于是将他连人带椅子搬到了这家拳馆的门外，随即又返回把他的一双假腿捞了回来。 在走廊里，萧楠还能听到门里传出的厮杀声。 苗枫半蹲下来，帮萧楠又重新穿好假腿，萧楠似乎已经无力再站起来了，任由苗枫将他打横抱起。 “明天，这里应该会被定为黑帮内部厮杀殴斗吧。”萧楠靠在苗枫的肩膀上说，“但是我觉得，我们似乎被某条线牵着。你的娱乐事业，应该还会引出什么来。”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看看伏羲会扭曲多少人的命运。又有多少扭曲的灵魂，等着被收割。”苗枫道。 他抱着萧楠来到了之前上楼时经过的铁制台阶处，这楼梯有一大半都暴。露在外，现在，整个台阶变得极为锈蚀，有的地方甚至都断裂了，好似经过了漫长时间。 “这和我们之前来时不一样。”萧楠道，“还记得我们之前在某个巷子里遇到的景象么？我们可能又遇到了短暂的时间跳跃，来到了十几年后。” “那又怎样？”苗枫抱着他迈过楼梯老化断裂的地方，走了一段路后，他们终于可以眺望远方了。 只见原本应该是灯火通明的城市一片黯淡无光，只有更远处萧镇的方向，灯火比别处要更亮些。 近距离的地方，都只有沉寂的楼群和久未打理、杂乱无比的绿化地区，以及成堆的垃圾山，台阶下面的过道，隐约可见三三两两的流浪汉蜷缩在角落里。 这些流浪汉无不身型伛偻，体格怪异，像是天生的畸形人。 这破败的景象，也比之前萧楠到达过的末世好不到哪里去。 一瞬间，时间又跳回了之前他们所在的时间段，楼下的过道又恢复了繁华。 “怎么样？你们没事吧？”老王迎了上来问道。 “没事，我们离开吧。俞总那边我已经谈妥了。他不会再骚扰你们了。”萧楠道。 三人于是上了车，苗枫并不急着让老王开车离开，而是先帮萧楠把假腿摘掉，经过了这大半夜的折腾，萧楠估计也受够了假腿的折磨了。 果然，假肢一脱掉，萧楠就发出了轻松的感叹声。他靠在了座椅上，任由苗枫给他裹上毯子。 随着车辆发动，萧楠也疲惫的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车忽然停下，原来是老王踩了急刹车。 “这路，怎么和平时不太一样？”老王喃喃道，“显得特别破旧，原来没这么破的，奇怪。前面那堵墙竟然都塌了。” “绕路吧。”萧楠听他这样说，就知道可能他们又发生了“时间跳越”，他觉得没必要跟老王解释得太清楚。 老王只得打方向盘掉了个头，没开出多远，又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一个穿着破烂的女子竟然抱着小孩跑过来乞讨，直接往车上冲，真是不要命。 眼看这个瘦弱的女子死也不愿意让路，苗枫只得下了车，对那个女子道：“你让开些，不要命了么？到底想要什么？” “求求你！好心人！给我们点什么吧！我们都好几天没吃饭了！”女子弓着腰恳求道。 “我没带什么吃的，不过可以给你钱。”苗枫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百元钞票交给她，女子一把夺了过去，这个动作使得她怀里被布覆盖的婴儿露出了个头颅，那明显有点巨大的婴儿头颅上，竟然密布着七八只眼睛！ 女子夺过钱立刻就跑开了。苗枫心中起疑，不过，和萧楠在一起，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车辆继续行驶，离开了一段破旧无比的街道后，外面的街景终于恢复了正常，老王竟然都没发觉他短暂的穿越到了未来。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第二天对于苗枫来说，也许是个大日子，因为他终于要去和单云莎约会了。由于卓惊天忽然失踪，苗枫的名次被提前了。在此之前，单云莎已经先后和五名明星模特约会过，但好似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满意。 就连那位牛气冲天的姚大少，据说也被单云莎搞得灰头土脸，差点精神失常，要容忍她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俞总的死讯成了个谜，他的财团对外只说他暂时出国，其实他的死讯在高层那已经传开，他的财团正面临巨大的、悄无声息的变革。 没了俞总，星暴反而像是少了个枷锁，起码对于苗枫的事业是如此。 苗枫来到公司后，众人对他又热络起来，自从早上宣布俞总暂时离职后，人们似乎都嗅出了什么风向，众星捧月一样在苗枫后面跟着。 苗枫还被分配了新的个人休息室，甚至连他的保镖都到位了，是四个看起来很有排面的壮汉，据说这些人都是专业保全公司出身的，有着退役特种兵的履历。 不过苗枫看看这四个人的步态和举止，就知道他们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八成是混社会的，在一些拳馆武馆什么的地方学习过，也就是出来装装排面。 除了保镖，苗枫如今也有专门的助理了，助理是个忙碌得不行的妹子，叫晓丽，应该是上班没多久，慌慌张张的给苗枫介绍了他的日程什么的。 苗枫今天的主要日程就是陪单云莎吃吃喝喝玩玩，在单云莎召见他之前，化妆师要先给苗枫做造型。 不一会儿，换上了崭新的西装，打扮得像个王子一样高贵的苗枫从化妆间里走了出来，他看了看自己的行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穿的这么……奢华过。 这些装扮，想必萧楠应该很喜欢吧。 “苗先生！单小姐的直升飞机已经到楼顶的停机坪了！您快点过去吧！”晓丽急匆匆的跑过来招呼道。 直升飞机？！果真是有钱人。苗枫心道。他自己还没坐过一次飞机呢。 而这私人直升飞机显然也是那种豪华款的，内里甚至有个私人酒吧，单云莎的女管家态度优雅的接待了苗枫和他的助理晓丽。原来，约会的地点根本不在萧市，而是在周边的嘉湖县度假区。 400 黄金屋 民国时期，嘉湖镇就以风景秀丽而著称，尤其是镇上的湖泊，泽被了整个村镇，曾经，这里是鱼米之乡，水草丰美，土壤肥沃。 萧楠在民国时来到此地，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算是乱世中少有的福地。嘉湖镇当时能有这样的景象，完全是由于伏羲之力渗入了湖中，带来了福祉。 经历了百年风雨后，嘉湖依旧清澈，当地人似乎更为注重保护环境，在经济大潮时期，也没有同意工厂盖在这里污染水质，直到前几年，这里被评为国家级旅游景区，开发了旅游业，嘉湖的美丽才逐渐为世人所知。 如今的嘉湖区开满了荷花，景色宜人，的确是旅游的好去处。单云莎更是包下了整个度假酒店，作为自己的临时下榻之地。 苗枫一下了飞机，便看到酒店的侍者们专程站在大门口迎接他，将他带去见单云莎——此刻，身穿一袭绿色高级定制休闲裙的单云莎就坐在临湖的弧形大阳台上，一边看风景，一边喝咖啡。 苗枫来到后，单云莎看都不看他一眼，挥挥手示意两边的仆人可以退下了。 这时单云莎已经喝完了一杯咖啡，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苗枫给自己续杯。 苗枫只得走上前来给她倒咖啡，她依旧看着湖区道：“哎，这湖景色好是好，可惜开发者不干人事，弄得整片地洋不洋土不土的风格，看着让人不爽。 本来想散散心的，没想到也没什么好看的。 喏，给你三分钟，让我产生兴趣，不然就滚蛋。” “你对其他跟你约会的都是这么说的么？我怎么听说你第一天就送了那个男人豪华跑车。”苗枫道，“他那样是让你满意呢，还是不让你满意呢？如果我滚蛋，我能不能也被你送车？” 他这一番简直讨打的话，果然让单云莎脸色大变。 “你是故意来跟我顶撞的是么？就像那个姚什么的。呵呵，我倒想知道，你惹不惹得起我。”她终于舍得瞥苗枫一眼，“你想知道那个人做了什么才被我送了一辆车么？ 那我来教你。” 只见她打开自己的手包，掏出一打钱洒在了地上。 “我要你趴在地上，像狗一样一张一张用嘴巴叼起来，这些钱就是你的，如果你舔我的鞋子的话，那么我还会送给你一辆车。”她翘起腿道。 “我就是好奇问问。至于你说的这些事，我并没兴趣做。”苗枫索性找了个椅子自己坐下来。 “那，你是有兴趣知道你接下来会怎么样么？”单云莎冷笑道，“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应该是个小明星吧，我只要动动嘴，你可就要彻底从这个娱乐圈消失了哦。” “那感情正好，我对娱乐圈本来就不感冒。”苗枫道。 “哈哈，你这个家伙，不喜欢钱，也不怕毁了你的事业，那命呢？捏死你，对于我来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单云莎拿起桌子上的宝石烟盒，熟练点了烟。 “我也不怕死。而且我觉得你的手段未必能搞死我。”苗枫说着望向湖的不远处，只见那边似乎正在施工，挖掘机什么的都开来了，但一大群村民却围着工程队，似乎产生了争执。 “这群土鳖，放着大把的钱不要，非要阻挠施工！”单云莎忽然恼火了，她忽然站起来，也不管苗枫如何，直接冲着门外叫道：“给我叫陈菲来！怎么办事的！不是叫她把当地的这些土鳖村民搞定么！又特么的阻碍施工！” 原来她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度假，还是为了进行某种工程。 她似乎完全把苗枫忘了，很快，名叫陈菲的女干事急匆匆的带着一群人赶过来，支支吾吾的对单云莎汇报。 单云莎花了巨款承包了整个湖区的改造，她要排空湖水，填湖造地，在这里修筑商业区，上下关系都打通了，只是施工的时候遭到了当地守旧村民的阻挠。 当地村民认为这个湖是神湖，湖神一直在保佑全村，填湖造地是对神的大不敬，所以聚众闹事。 “给我查出是谁带头闹事！我要这些泥腿子立刻马上从世上消失！用钱摆平不了就给我来真的！不管是谁！都不能阻碍我的工程！”单云莎对着手下训斥咆哮了一番，闹腾了半天，才重新回到了自己方才的座位。 “那些村民既然如此重视这块地方，你就不能想个折中的法子，非要对这个当地人视若生命的湖下手么？”苗枫依旧说着极为不合时宜的话。 “这管我屁事！现代社会了，ok？还有人抱着这种老迷信不放手，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我就是要看看，这群愚昧无知的东西，能不能抵得过工业的大潮！”单云莎朝着苗枫的脸上喷出了一团烟雾。 “你今天的表现真是差劲到极点，老实说，我真的想搞死你。我最后给你个机会，一分钟内让我感到，你并不是个毫无价值的人，不然我真的要发飙，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单云莎用一种注视着猎物的眼神看着苗枫。 萧楠这个家伙，非常喜欢研究萧城的地理环境和风土人情，他说过，嘉湖郡这里虽然风景不错，但位于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估计很多年内都没有什么商业开发的价值。 就算是搞了旅游开发，也没几个游客前来，因为当地除了湖，就没有其他任何有特色的东西了。 单云莎说这里的旅游业搞得不咋地倒是实话。而就是这种地方，她竟然要盖商业区，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萧城这个地方，就和伏羲一样，诡谲莫测，充斥着各种变数，伏羲之力在此地早已形成了奇妙的涡流，暗潮汹涌。 他思索到了这些，于是试探道：“你，是为了湖底的东西吧？” 单云莎的脸色果然大变：“你说什么？” “湖底的东西，也许你称之为‘伏羲的秘宝’。”苗枫注视着她的眼睛，发觉她的眼眸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从人类的瞳孔渐渐变化为类似于兽类的瞳孔。 “你是十二神族的人。树海子民的后裔。” 单云莎手中的烟掉在了地上，巨大的震惊让她禁不住后退了几步。 “你到底是谁？！！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她的声音发颤，身体紧绷，脸色逐渐变得狰狞。 在百年前的民国时代，苗枫和萧楠、婉月，曾经在树海中展开了和神秘物种“蛊”的死斗，伏羲在一万年前扶植的十二眷族的后裔——树海子民，和他们并肩奋战，最终灭绝了持续千年的蛊灾。 那之后，树海子民应该按照萧楠的指示离开了树海，迁往海外。没想到，树海子民的后裔竟然再次回到了大陆，又打上了伏羲之力的主意。 单云莎的反应，表明了苗枫的推断。 她果然是树海后裔！ 她特有的兽眸，就是树海子民血统的证明！ ———————— “苗枫现在肯定在跟富婆喝喝茶，看看电影什么的。”萧楠道，休息了一夜之后，他还是打算跟婉月一起去和姚奎谈判，看看姚奎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婉月道：“以苗枫的性格，说不定得罪了富婆，最后又惹出几个仇家出来。” “没关系，我们最不怕的就是仇家。”萧楠靠在车座上，整了整他新买的西装，为了谈判，他又打扮得像个在华尔街上班的金领似的。 但臭美的他却没有戴义肢，大概是因为昨天戴久了要缓缓，下半身他只是裹了个暗色格子纹路的毯子。 来到姚奎家的楼下后，婉月抱着萧楠来到了楼上的楼梯拐角处，将他放在带来的塑料板凳上，再下去把轮椅抬上来。 老楼的缺点就是没有电梯，对于萧楠来说极为麻烦。 终于来到了姚奎家的门口，婉月又帮萧楠整理了下毯子和衣服，这才按了门铃。 姚奎是个看上去就很凶恶的男人，和他的儿子阿虎给人的感觉差不多，约莫四十多岁，挺着个啤酒肚，脸色阴鹜。 他的家里除了他，其他两个儿子都不在。也许是为了心安，他的腰间别着一把枪。 “是你！”看到萧楠后，姚奎发出了惊恐的呼声。 萧楠被婉月推到了客厅里，微微抬头看着姚奎，他冷静道：“你的那本祖传的古书上，应该记载了我的名字吧。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 姚奎的额头流下了冷汗，他咬牙念出了两个字：“萧楠。你……你真的还活着！而且没有变老！ 你真的是个怪物！” “原来你那本书上是这么描述我的啊。那你知道我来你这里的后果是什么么？”萧楠瞥向卧室那边，阿虎的银质尸体还摆放在那。 “你是不死的怪物！凡是和你有关的人都会倒霉！我儿子就是被你害的！”姚奎死死的盯着萧楠，“我知道你有一种古怪的妖术！就跟我祖上传说的一样！你又来祸害我们姚家了！但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萧楠问。 “我们姚家，有个‘秘宝’传下来，我可以告诉你那玩意儿在哪里——因为我知道你为了那个姚家的秘宝，足足找了一百年！前提是，你把我这幢屋子，都给我变成金的！”他的眼中闪烁着极端的贪婪，“我知道你有点金术！阿虎这个短命鬼，遇到你是他的晦气，他死了就死了，他的命也就那样了，只要你我交易成了，他就不算是白死！” 401 古尸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果你不满足我的心愿！我是绝对不会把书和秘宝的秘密告诉你的！”姚奎指着萧楠，竟然还试图威胁。 萧楠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满足你的愿望。不过，我想，就算你得到了黄金，总有一天你还会不断的来向我索求。你是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真的把一切底牌都摊给我看，这就是你们姚家人百年来的传统和风格，屡教不改。” 说罢，萧楠望向卧室的方向，黑漆漆的卧室里，忽然有了动静。 沉重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逐渐，一个身影一步一声闷响，朝着客厅走来。 那个身体沉重无比的家伙，竟然是死去变成了银人的姚阿虎！ “爸……”银人张开嘴巴，发出了带着刺耳金属摩擦声的声音。 “妖怪！妖怪！”姚奎恐惧得蹦了起来，他连连后退，但银人却一步步靠近他。 “为什么……你不让我……活过来……？”银人伸出手，似乎要抓住姚奎，姚奎对着他连开几枪，但无济于事，毕竟对方是金属。 银人的手掐住了姚奎的脖子，姚奎惨叫着，声音都走了调，此时他才想起来求饶：“饶了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不用了，我自有办法让你说出来。”萧楠淡淡道。 终于，耷拉着脖子的姚奎和银人阿虎一起坐到了沙发上，面对着萧楠，银人阿虎恢复了死物的状态，宛若一尊雕塑，而姚奎则脖子被挤压得一片青紫，变了形。 显然姚奎已经死去了，可是他的眼珠还在咕噜噜的转动，喉咙里也在发出声音。 “我是姚家……第……代……嫡长孙……家谱在我这……”他开始了尸语，以尸体的状态讲述了他知道的“秘密”。 姚家，就是姚大帅那一脉的后代，姚大帅死后，他的其他近，亲知道了些内幕，惧怕伏羲的诅咒，于是做了一本秘密的族谱，记述了语焉不详的伏羲怪谈。 其中包括他们猜测的事实，比如他们认为是萧楠被伏羲蛊惑，从而变成魔人，杀死了姚大帅全家，并对姚家施加诅咒。 书中还提到了伏羲的基本能力——冥涛，以及点金的异能。 除此之外，族谱内提到了一件让萧楠感到震惊不已的事情—— 原来，姚大帅死后，姚家的后代竟然回收了小慈和姚二的尸身！ 而小慈和姚二的尸体，一直没有腐败的迹象，被他们当做“神物”收藏了起来！ 由于姚奎是嫡长孙，这个秘密就传到了他这里。只是那本族谱他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在许多年前，另一个姚家的子弟——那个姚少爷的父亲，姚氏财阀的创始人，找到了姚奎，要他交出族谱的秘密，姚奎才知道了这么个奇怪的事。 他以高价把族谱卖了出去，但自己却多了个心眼，留了个复印的。从此他和姚总来往密切，成了姚总的走，狗，自己也得到了莫大的好处，摇身一变变成当地的地头蛇。 由于他的帮忙，姚总顺利的找到了埋藏小慈和姚二尸体的地方，并起走了铜棺。 通过姚奎的牵线，韩冰的父亲韩老爷，也和姚总挂上了关系，韩家和姚家私下有过一些接触。 从姚奎的口中，还说出了另一桩秘密。 原来，老祁的亲生父亲，是死于姚奎之手！姚奎发达后，嫉妒当初自己求而不得的女子和别的男人和和美美，因此雇了人肇事逃逸，将老祁的父亲撞死。 财富和权势没有让他得到满足，反而让他的心理越发扭曲，从此，他开始疯狂的折磨老祁母子。 这件事，姚奎的三个儿子也是知情的，姚家父子一直在恶劣的施暴。老祁的母亲自知斗不过他们，只能选择默默的忍受，保全老祁。也许，她早已觉察到所有的悲剧都是姚奎造成的，却根本无计可施。 “过了这么多年，姚家的人依旧没学会做个好人。”萧楠听完了尸体的叙述后道，“既然如此，我觉得姚家也没有必要再延续下去血脉了。” “现在姚家的后人，也只有姚奎父子，和姚总以及那位姚少爷了。”婉月道。 “让他们为受害者偿还血债吧。”萧楠伸出手指，指向姚奎的尸体，那具尸体和银人便同时站起，朝着门边缓慢的走去。 姚奎所在的这个区域，白天分外安静，此地治安混乱，集中了很多外来人口和来路不明的人，白日里，错综复杂的小巷里也没几个人出来溜达，反倒是晚上热闹点。 这么一具尸体和一个金属人走在阴暗错综的楼道里，竟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姚奎父子最后进入了他们自己停在私人停车场的豪车里，安然的躺在了座位上。 姚奎的大脑炸裂开来，经过伏羲之力强行命其运转，似乎已经超负荷了。 他彻底死了。 姚虎的身体也从银质状态缓慢的恢复成了肉身，不过他并没有活过来，依旧是死亡状态。 相信不久以后，姚奎的长子和三子，就会发现这父子俩的尸身了。 “小慈竟然还能在百年后掀起这样的风波。”婉月不禁感慨道。 “唉，毕竟当时也没人看到小慈最后到底去了哪里。”萧楠道，“总归我要给她最后一个交代。” “她和姚二只是一具尸体而已，通过姚奎的描述，这两具尸体虽然还未腐坏，却还在休眠状态。这些人要拿尸体搞什么名堂？”婉月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萧楠道：“老办法，还是静待其变吧。我们可以回去了，去找老祁，叫他们三人暂时去咱们那避避难，我猜姚奎的儿子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加上姚总，肯定会查到我们这。 还不如让他们三人直接置于我的庇护之下。” 婉月点了点头：“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 “嗯？”萧楠不明所以，婉月则先把萧楠送到了楼下的车里，之后回来取轮椅，不仅取回了轮椅，还顺手带走了姚家一个黑色的旅行包袋。 “这里面是什么？”萧楠问道。 “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姚奎，这个家伙喜欢收现金房租和高利贷，而且现在移动支付还没彻底流行。这包里就是他刚刚收上来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钱。”婉月道，“里面大概还有一部分枪。支弹药。如果姚家的人要和我们火拼，这里面的武器能派的上用场。” “……你考虑得总是那么周到。”萧楠赞叹道。 车刚开出没多远，姚奎家的方向就出现了滚滚浓烟，似乎是起火了，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也是婉月的手笔。 ———— 苗枫这边，单云莎和他陷入了一种僵持的对峙。 “你到底是谁？”单云莎对着苗枫忌惮非常，从她浑身绷紧的状态看，她可能下一秒就要发动攻击了。 十二部族的人都有着优越的遗传基因，是天生的战士，单云莎还遗传了兽瞳，说明她有着野兽般的强大爆发力和优越体能。 苗枫反而不急着曝光自己的身份，他道：“我只是一个恰好知道点古事的人，毕竟这里是萧城，是曾经各种奇迹和怪事发生的地方。就算过了一百年，你我都知道，那个奇怪的力场还未曾消失。” 单云莎握紧了拳头：“看来你是当地几个本家的人了，姓姚的没跟我提过你这号人，藏的倒是挺深。‘苗枫’只怕也不是你的真名。” “哦？”苗枫盯着她问，“关于苗枫，你知道什么？” “你又知道些什么？苗枫是十二族传说中的半神和战神，不过也只是传说而已，这个人早就死在了百年前，”单云莎道，“百年前，那个半神带着一个叫做萧楠的外人，闯入了部族，装神弄鬼，在我看来，是两个神棍。 你大概是苗家的后人吧。既然你自称是那个神棍的名字，那好，我也姑且叫你苗枫， 哼，我有点感兴趣，你的先祖是怎么跟你说的。” 402 错误轮回 苗枫道：“我的先祖始终遵循和伏羲在远古的契约。难道你身为伏羲眷族的后裔，已经忘记了伏羲的教诲了么？” “哈哈哈！那不过是无知的迷信。”单云莎大笑道，“想不到都已经是21世纪了，竟然真的有人如此守旧和不开化！ 你怕不是穿越过来的吧！ 好好听好了，我的家族从数十年前就开始用科学的方法研究你口中所谓的‘伏羲’，‘伏羲之力’是一种尚未被大部分人类所知的神秘能源罢了。 这种能源和传统的旧能源不同，它带来的改变是量子域结构的。你既然身为当初‘知情者’一脉的后裔，也多多少少知道伏羲之力的威力。 如果你愿意，我倒是想和你合作，毕竟比起外行，你这样的人办起事来，要方便得多。 我们可以彼此交换对伏羲之力的认知，一旦伏羲之力能够为人所用，那么带来的将是划时代的变革！” 苗枫道：“那么你开采这个湖，也是为了得到湖底蕴含的伏羲之力么？” “萧城蕴含着大量伏羲之力，伏羲因子浓度之高是其他地区所无法企及的。在我祖上的传说中，你的祖先，那个苗枫，侍奉过一个叫做‘萧楠’的男人，萧楠被认为是伏羲的化身。 依我看，萧楠只是掌握到了某种蕴含高浓度伏羲因子的‘事物’。萧楠最后的活动记录，就是这个萧城，因此萧城才会蕴含这么浓烈的伏羲因子，”单云莎道，“你的先祖应该知道，萧楠留下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宝’吧？” 苗枫思索了片刻，道：“确实，我有先祖留下的祖训。但我要得到等价的交换。你似乎握有强大的权势，我虽然希望恪守祖训，可是我知道，我单枪匹马，无法和你们抗衡。 更何况，你们想要作死，我也没有必要拦着你们。 伏羲之力是禁忌，你我的祖先都说过，那是奇迹之源，同时也是灾难之源。” “这一点你放心好了，比起你们这种愚昧的普通人，我的家族可是足足研究了那股能源长达五十年！早已掌握了如何在安全的范围内开发伏羲之力。”单云莎道，“交出你知道的一切和你藏有的秘宝，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我要你立刻停下开发嘉湖郡。”苗枫道，“这个湖里根本没有多少伏羲之力，真正的秘宝，还在我手中。” “哦？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呢？”单云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只要你停止开发，我会证明给你看。”苗枫道，“而且我要你确保我和我的亲属，能安然离开这个城市。 现在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萧楠，伏羲的代行者，依旧活在这个世上。” 单云莎的手抖了一下：“你说什么？” “苗家世代守护的人，还活在这个世上。”苗枫道。 “这不可能！他应该早死了！”单云莎叫道。 “你如何这么肯定呢？难道你亲眼所见了么？”苗枫依靠在栏杆上，手抄在裤兜里，实则已经在悄悄用手机录音了。 “我确实亲眼所见。”单云莎冷笑一声，“六十年前，是我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 “你说六十年前？！你到底多大岁数了？！” “大概，八十岁？”单云莎吐出一口烟雾，说出了不可思议的年龄。 “你说你亲手杀死了萧楠，这又是怎么回事？”苗枫追问。 “你的问题太多了。还是留着我们下次见面再说吧。我会暂停这里的工程，但是，我要见到你说的那个‘萧楠’。”单云莎道。 “好吧，三天后，我会安排你和他见面。”苗枫说罢转身离去。 待苗枫走后，单云莎叫来了几个和她一样具有兽瞳的年轻人，下令道：“去跟着这个男人，查清楚他的一切。” ———————————— 苗枫和自己的小助理一起返回了市区，来的时候是坐飞机，回去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还是助理打电话从公司要了车，让司机兼保镖把车停在了酒店外。 助理挺好奇的，一路上问个不停，毕竟是新人，该问的不该问的还分不清。 苗枫只是说：“单云莎小姐和我达成了商业上的约定，不过不是那种涉及金钱的。” 叫晓丽的助理有点兴奋道：“那您以后肯定会一帆风顺，我听说那个单小姐很厉害！另外，公司给您安排了新的住处，还有您的粉丝群，一些职业粉都安排好了……” “我的住处不需要公司费心了，我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就好。”苗枫整理了下自己的发型。 “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去参加下和几个大粉的见面会吧？”助理建议道，“这些粉丝对以后管理下面的粉丝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啊，我这个人不擅长社交，你全权代表我去吧。”苗枫兴致缺缺道。 “那要不您录个视频？”在晓丽的建议下，苗枫看着她准备好的稿子，在车里拍了段算是跟粉丝隔空见面的视频。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苗枫松了口气，他觉得像个明星一样穿着一身行头真是太拘束了。 推开门后，他发现，婉月和萧楠竟然在！ 数钱！ 茶几上和地板上都是一摞摞的钱！ “你们是抢了银行吗？！”苗枫道。 “这只是一点战利品而已，看你的样子，想必单云莎给了你不小的‘惊喜’吧？”萧楠道。 “喜倒是没有，只有惊了。”苗枫将手机录音放给萧楠听。 萧楠听完扬了扬眉毛，似乎已经能从录音里推知大部分事情了。 “小慈，姚二，树海后人，一切都在这里汇聚了啊。有趣。”他用手抵着下巴道。 “那你的结论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苗枫扯下了碍事的领带，他的耳朵此时动了动，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单云莎的手下果然跟过来了，这些人并非一般人，应该是树海部民。 萧楠道：“单云莎应该也遭受了一点伏羲之力的辐射，因此青春永驻，拥有超常的寿命和基因。 从她的年龄和作为看，她是树海的最高领·袖，树海子民应该在我的建议下在百年前迁往海外，他们发展的不错，但权力却进行了更迭。单云莎在数十年前夺权成功，她自称亲手杀了我，所杀的并非是我，也许，很大程度上，她所杀的人，是我的替身，和聆。 她早已抛弃了树海原本的信仰，痴迷研究伏羲因子。这就奇怪了，为何她会沾染上伏羲因子而没有发生变异呢？按理说，如此强欲贪婪的人，早已和伏羲之力产生恐怖的融合结果了。 唯一的答案就是，我可能在过去，亲自‘赦免’了她，只有我才能剔除伏羲因子的不良反应，控制因子的剂量。那么，我为什么会赦免她呢？ 依照她的年龄……” 萧楠忽然语气一滞、 他想明白了缘由。 这一切是他自己给自己埋下的苦果。 “她极有可能是芦花的后人，我是因为芦花的情面才赠与她伏羲之力。因为树海子民里，唯有芦花是我特别照顾的。”萧楠道，“我对她，有所亏欠和愧疚。是我无视了她的诉求和痛苦，强行要她留在树海。” 苗枫和婉月闻言震惊，婉月道：“这……怎么可能！芦花的后人竟然一心一意的反对伏羲！还变得如此贪婪！芦花她……” “也许，单云莎出生的时候，芦花已经不在了。唯有一种情况，能让我为单云莎续命赐福——芦花当时，难产并且她不希望我复活她。”萧楠这样说着，语气虽然平静，但是表情却露出了久违的痛苦之色。 “是我的错。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体验我自己造成的错误。” 403 迎接 萧楠的用手支着头，忽然陷入了失落。 “我早该想到的……但是……我又觉得……不该打乱她的人生……将你们拖入伏羲的蛊惑我已经觉得极度的歉疚……我不想再增加这样的追随者了……”他喃喃自语道， “然而沾染了伏羲之力……似乎她便注定不得善终……即使如此，我强迫她违背自己的意愿，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也是伏羲面临了无数次的问题吧？”婉月道，“一方面想要满足人类，一方面却不得不看着人类自食其果。 然而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深爱着伏羲的。如果我可以牺牲一切，换回十三少不再懊恼，那我也愿意。” 她轻轻拍着萧楠的背，试图安抚他慌乱的精神。 “我该满足芦花么？”萧楠道，伏羲也许在过去一亿年，无数次这样问自己。 该满足人类么？ “如果芦花觉得她追求的幸福，对她来说是幸福的话。您想帮她实现心愿么？让她继续追随您的脚步？”婉月道，“您满足了我的心愿。也让苗枫得偿所愿。您不全是伏羲，您比伏羲更悲悯，所以——” 萧楠闻言抬起头来。 他闭目思索了很久。 “我依旧要修正这个世界的破灭因子。”他道，“我要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当他睁开眼睛时，他的眸色如同焰火璀璨。 与此同时，卧室那边的门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燃烧柴火的声响。 婉月缓缓走向卧室的门，并推开了门扉。 “婉月姐！你怎么来了！”门内的女子看见婉月惊喜道。原本的卧室竟然变成了一幢木制的屋子，这女子正是身穿树海部落服饰的芦花！ “芦花！原来十三少真的打开了通道……”婉月微微错愕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芦花一头雾水，“你怎么又回来了？十三爷出了什么事么？” 她说到萧楠，脸上就都是满满的担心，她担心萧楠的身体太弱无法适应千里迢迢的奔波，更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 “十三爷他……确实找你有事。”婉月关上了门，“你和狼峰完婚了么？” “我们……婚事定在七天后。”芦花眼神飘忽的看着面前的火堆，“我们很好……十三爷到底怎么了？” “这个，我等下自会告诉你，他身体很好，只是找你商量些事情，所以我想先问问你。”婉月在她身边坐下，“你到底喜不喜欢狼峰？” “我……狼峰对我很好，我作为一个女人，能做他的妻子，也是天大的福分。”芦花道。 “你能忘得了十三爷么？彻底忘记他？”婉月进一步道。 “怎么可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对我的恩情！我……我可以为他而死！”芦花骤然转过头，她看着婉月的眼眸里，尽是对伏羲的痴迷，“我不是指望他要对我怎么样！我只是想跟在他身后！我只想……” 一说到萧楠，她眼中便燃起奇异的神采，“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人生中最幸福满足的时候。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哪怕要抛弃自己的人生，也要选择追随他么！”婉月再次质问。 “是啊！只要他说的话……我都会听，他要我留在这里，那我就为他留在这里！”芦花握紧婉月的衣袖道。 “那如果，你因为追随他，而变得连普通人都不是，甚至坠入地狱般的魔境呢？”婉月再三质问。 “什么是地狱？！在没有遇到十三少之前！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地狱！我知道！他不是凡人！有太多的恶鬼歹人要害他！我跟着他，就要面对那些恶魔！恶人！我不怕！”芦花几乎是咆哮着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字字都如同泣血。 她的精神实在是太过纯粹，以至于她受到伏羲的蛊惑比其他人更加强烈！ 已经是无药可治。 “那就跟着我走吧！再次追随他！无论在何地，何时，只要他发出应招，我们都会回到他的身边！”婉月拉住她的手腕。 成为他的信徒。 步入疯狂的光辉。 走过那扇房门，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卧室的门扉在她们身后闭合。 芦花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客厅。 “为什么……”她完全不明白，这里是哪里，但是当她看到沙发上的萧楠时，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 她以为， 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十三爷……”她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是做梦也好。 她不想醒过来了。 她在萧楠身边的地板上坐下，只想一心一意的仰望着萧楠，感受他手掌的温度。 萧楠抚摸着她的发丝：“我妥协了，芦花，留在我身边吧。我依旧选择放纵凡人，若你爱我，便尽情狂爱。哪怕灭世，我来承担。 这个决定，我已经…… 做出亿万次了。” 也难怪，世上所有男子加起来，都不如伏羲那般让人痴迷。 因为他对世人的溺爱， 比罂，粟 更加让人成，瘾！ —————————————— 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的芦花沉睡到清晨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萧楠倒是因为发愁而早早起床了，往日里，他每次都起的最晚。 “芦花虽然回来了，但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时间线依旧是单云莎还存在的时间线。所以还要面对单云莎。”萧楠道，“理论上，我们只是让芦花暂时从新婚前夜的房间里出来了一下，在她没有坚定的意愿绝不生下后代前，单云莎都是存在的。” “但是您也不打算告诉她单云莎的事情，对吧？您总是那么温柔，就算‘蛊惑’无可避免，您还是在尽量照顾到她的感情。”婉月道。 “哈，我只是不想芦花再受到刺激。单云莎的事情，就由我们来解决吧。不要让芦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萧楠低声道。 “我明白。”婉月道，“首先让她稍微理解下您现在所处的时空吧。这个交给我去解释。” “还是我来解释吧，你还要去处理老祁他们家的事情，把他们三人暂时接到我们这边来住。”萧楠道，“苗枫已经请了假，为了提防单云莎，有他在，你不用担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实则苗枫因为推掉了自己今天的行程，而使得助理要疯了，公司上层更是因为他任意妄为而大发雷霆，看来当明星之后，真的是身不由己。 “要不，你赶紧糊了吧，爆出个什么丑闻就糊了。”萧楠道，“一夜成名也不好啊。” “别叨叨了。”苗枫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开始做饭。 芦花起床后，穿的是婉月的衣服，她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又看了看萧楠和苗枫，空白的大脑变得很混乱。 萧楠只好花了很长时间给她解释时空穿越的原理。 说了一上午，芦花大概稍微理解了一点，但萧楠说的那些复杂的理由，还是把她绕晕了，她决定放弃思考了。 萧楠只好给她介绍下家里的一些设备和电器，说了注意事项。这些芦花倒是很快就学会了，并立刻投入到了家务活之中。 萧楠本来还想带芦花出去逛逛，但鉴于苗枫说外面都是单云莎的眼线，只能提醒芦花暂时不要出门。 单单房间内的一些科技产品，已经足够让芦花惊讶了，她不禁道：“仅仅过了一百年，世上就有如此巨大的变化，普通人的生活看来都像是做梦一样，也不愁饥寒了。可是，十三爷您却还要对付那些恶人，富足的日子，看来并没有让人的贪婪残暴得到什么消解。” “人便是这样，自古如此。”萧楠道，“我并无意纠正这些人性，我只负责为他们善后。” “那是什么让十三爷您做出了改变的决定，要把我带来呢？”芦花问道。 “这……”萧楠有点语塞，他其实并不想让芦花知道单云莎的事情，只能道：“我反悔了。做出决定后，我内心一直觉得……不妥。” 见萧楠不想说，芦花也不追问下去。以她看来，萧楠气色确实好了很多，在树海的时候，萧楠总是病恹恹的，神情憔悴，让人担心得不行。他现在的状态，让她觉得心安了不少。 于是她想卷起窗帘，让萧楠多晒晒太阳，萧楠却阻止道：“不用拉窗帘，我有点怕冷。” “晒晒太阳不是更好么？”芦花这时才发觉屋里所有的窗户都窗帘紧闭。 “暂时不用。”萧楠道，他是担心单云莎也许会偷拍，所以才特意叫婉月把窗帘都拉下了。 404 诱饵 大概因为昨晚开了时空裂隙，萧楠看了会儿手机就觉得很疲倦，去自己的卧室睡会午觉。 天气从之前半个月的阴冷迅速转化为闷热，这让他做了一通噩梦。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感觉过了几百年，有时候感觉只过了几天，如今他陷入伏羲的神智越来越深，甚至感觉自己越发不像个人了。 他撑起身体坐起来，靠在靠垫上仔细思虑了一会儿，随即打开床边扶手桌上婉月为他专门准备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找寻一些有关姚氏的资料。但网上能看到的，也不过是一些美化过度的宣传词罢了。 倒是有一条讯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姚氏集团的董事长——也就是那位姚少爷的父亲，竟然对戏曲颇有兴趣，资助了一家著名戏团“永蝶”的演出，盛大的公演即将在他出资修建的豪华剧院开启。 这次演出是为了向年轻人宣传非物质文化遗产，重振戏曲艺术，门票采取邀请制，发放给年龄在18-27岁之间、对古文化有浓厚兴趣的杰出年轻人。 也许这只是一种商业宣传，附庸风雅的噱头。 但是姚氏家族却保有小慈的遗体，想到这，就不由得让人产生联想。 最近不仅是姚家，韩家，甚至树海后人，都纷纷出来想要作个死。也许真的是因为自己来到了这个时间线的缘故吧。 引爆一切，再进行弥平，这似乎就是伏羲的办事手段。他身为代理人，也只能照办。 这时，萧楠忽然发现自己的邮件箱里多了一封邀请函，真是太过“巧合”，由于萧楠这些天无聊的在一个专业古代文化论坛里发布自己关于民国时代文化的学研文章，由于文章极为详实和创新，有了不少这方面爱好的拥趸者。 邀请函是“永蝶”戏团的负责人发来的，希望和他接触，让他做艺术顾问，因为他们最新的戏剧，就是一出民国剧，以创新昆曲的形式演出。 对于这个邀请，萧楠自然答应，他正愁没有机会接近姚氏家族。 “萧楠，你还在睡么？”苗枫此时在门外敲门道。 “没有。我已经醒了。”萧楠道。 “单云莎约我见面，你要见她么？” “我暂时还是不见她吧。” “那你就留在屋里吧，她说要找上门。”苗枫道。 “我们这里真是宾客如云。”萧楠感慨了一声。 “我叫芦花也过来，你们留在卧室吧。”苗枫道，“你还有什么需要么？身体没什么不妥吧？” “那我抓紧时间去个厕所。”萧楠道，他可不想这次又被锁在洗手间里。 “我帮你。”苗枫直接进门将他抱去了洗手间，“下次租房子应该租个带两个卫生间的。” 单云莎的豪车很快就来到了小区门外。萧楠对坐在桌边的芦花道：“芦花，等下来的人很不好惹，咱们最好不要见她，也不要在屋里出声，好吗？” 芦花点点头。萧楠交给她一本自己买的地理画册，让她在书桌前看着打发时间，他自己则继续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大门那边终于传来了敲门的声响，这只可能是单云莎，因为苗枫事先通知了婉月，叫她暂时不要回来。 单云莎进门时的高跟鞋发出了笃笃的声音，在安静的居室内听得很分明。 萧楠的五感都和常人无异，隔着门扉，他也听不太清到底单云莎和苗枫在具体聊些什么，倒是不时能听到单云莎尖利的冷笑声。 从她的行为来看，这个人确实尖酸刻薄。单云莎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向苗枫索要他所保管的“伏羲秘宝”，而这所谓的秘宝，其实是萧楠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那把折扇。 折扇上残留着人类的生命精元，被萧楠多次用来施展“奇迹”，说是秘宝也不为过。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单云莎才终于舍得离开，但她竟然在离开前，提出了一个要求，要见见卧室里的人。 以她的敏锐感觉，早已发觉了里屋里有人，她对苗枫现在和谁住在一起相当好奇。 “我可以让你看屋里有什么，但你告诉我的信息，还不足够和我做这个交易。”苗枫守在门前道。 单云莎打开扇子道：“这把扇子，年代最多是民国时期的，根本算不上是什么秘宝，你以为我这么好蒙骗么？你还没把真正的秘宝交给我！ 如果你不给我说实话，让我看看真正的秘宝，那么，我绝对会让你们在这世上难以立足！” 说罢，她直接扔掉了扇子，用尖尖的指甲指着苗枫的胸膛：“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我说了，只要你提供足够多的信息，我自然会满足你的心愿。”苗枫道，“你还没真正回答我的问题，所以我也没必要把真正的秘宝给你看。我说话算话，只要你让我明白一切，我就立刻将秘宝双手奉上。” “你想知道什么？”单云莎道。 “我想知道，你的权势到底为何这么巨大？”苗枫道。 “这还不容易么？”单云莎笑嘻嘻道，“我有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大脑，强大的基因，这数十年来有太多的机会成就我的霸业。” “那你为什么说，你杀了萧楠？萧楠明明是我祖上所追随守护的神子。”苗枫道。 “萧楠装神弄鬼，以神子的身份支配我的族人，并对我的扩张的意见提出了反对，我早已不满他的指手画脚。所以设计干掉了他。事实证明，杀死他才是正确的选择。 那些不服从我，而盲目迷信萧楠的族人，早已全部被我清除掉了。这七十年来，我早已成为这个部族里唯一的信仰。 只是我当初设计清理了萧楠这个祸根，却唯独没有找到你的祖先。没想到你们苗家还是回到了萧城。 我也算是为你好，让你们苗家从萧楠的脑控里获得了自由，不过看来你们并不感恩我。”单云莎道，“在这个萧城，有不少了解伏羲之力的家族，我来的目的，就是将他们整合在一起，重新组建一个在历史中曾经出现的组织—— 伏羲联盟。以此来追寻生命的终极奥秘，实现人类的真正进化。 苗枫，伏羲联盟的大门，现在已经向你敞开了！” “伏羲联盟，那个无聊的组织，呵呵呵。”苗枫冷笑了一声，“没想到你竟然狂妄到这种地步。好吧，我会把真正的伏羲秘宝交给你。” 只见他忽然以极快的速度闪进了卧室的门内，并关上了门。 “喂！你想躲起来吗！”单云莎在外面大力的敲门。 “不要急啊，你不是要伏羲秘宝么？我正取给你罢了。”苗枫应了一声，便从床下拉出一个纸箱，里面放的就是那把骨刀。 萧楠只是看着他，没有出声，用眼神示意苗枫继续和单云莎周旋。 苗枫点点头，复又以极快的速度出门。整个过程中，单云莎根本没看清到底卧室里是什么状况。 苗枫手持被皮草包裹起来的骨刀，道：“这就是我的祖上-初代的苗枫，传下来的‘秘宝’！” 说罢他打开皮草，露出了骨刀的真面目。 奇异的异形腿骨打造的刀身，立刻吸引了单云莎的目光，只见苗枫手持刀柄，将骨刀立于茶几之上，那把刀竟然刀尖抵着玻璃底板，自然的矗立着，以刀尖为基点，整个玻璃底板，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 “冥涛现象！”单云莎惊呼。 这说明，这把刀蕴含的伏羲因子，浓度极高！ “这把刀，交换你许诺的自由——我要你的人不许再监视我，影响我的生活！”苗枫道。 405 多线 “这当然好说了。但是，你真的不打算参与我们的计划么？”单云莎道。 “我对你们的联盟计划没有任何兴趣，在这个时代，我只想安稳过日子。”苗枫道，“既然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就赶快离开吧，省的我等下改变主意。” 单云莎笑了笑：“其实，当初我要氏族的人改变信仰，很多人冥顽不灵，如果他们也像你这样知道通融就好了。” 只见她按着自己的耳机道：“东西已经到手，过来回收吧。”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男子带着专用的箱子进门，这些箱子好似是用来装什么高科技危险品的，显得极为高大上。 他们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将骨刀放进了专用器皿，又封进了黑色的箱子里。单云莎跟着他们一路离开，只是，在踏出房门外没多远，她就对守在门外的保镖道：“这些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灭口吧。” 戴着黑色口罩的保镖立刻来到了门外，他们轻松就弄断了门锁，闯入了房内。 单云莎根本不在乎后续如何，只是大步走向电梯。 按理说，她的几个保镖都是树海部落里基因优秀，身手超凡的高手，处理苗枫以及屋里的人，用不了一分钟。 但她在等电梯的时候，却觉得时间过得太漫长了，迟迟不见保镖返回。 “搞什么？慢的要死。”她抱着手臂，不耐烦道。 “单小姐。”一个女子忽然从她身后叫了一声。 单云莎回头一看，发觉是个年轻女子，但仔细一看，总觉得这个女子特别面熟，到底在哪里见过？ 她稍微细细想了一下，忽然就震撼了！ 这个女人！和她亲生母亲留下的照片上的样子长得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单云莎惊恐道。 “我只是个普通的住户，有个叫做苗枫的人让我来告诉你，他希望你回去一趟，你有东西忘记拿了。”芦花道，这些话都是萧楠叫她过来说的。 这时，电梯到了，芦花按照萧楠的吩咐，率先进入了电梯内，而那两个负责运送骨刀的男子，则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离开。 “你们……要不要下去？不然我关门了？”芦花在电梯里看着他们。 单云莎咬紧牙关，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怎么可能出现一个和自己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打开箱子！”她下令道。 手下打开箱子后，箱子里竟然没有骨刀，只有一把扇子！还是单云莎丢开的那把！ 骨刀什么时候被掉包的！明明方才还在她眼皮底下！ “可恶！！竟然敢戏弄我！”单云莎咆哮着，她转向芦花那把，芦花面前的门已经缓缓合上了。 不得已，她只得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亲自去处理那些废物！” ———— 数分钟前。 接到了单云莎命令的保镖打开了通往萧楠住处的大门，但是让他们吃惊的是，门内竟然就是“门外”。门内的景象和门外一样！ 以至于他们进入门里面之后，身后的大门忽然关闭，再转身，面对的又是一扇还未被撬开的门。 第二次撬门后，门外还是门外。 这扇门的里外都是这个走廊而已！ 根本没有里外之分！ 其中一人叫道：“这是祖神的魔力！祖神的魔力!”就算单云莎在数十年前杀光了保持伏羲信仰的族民，但对于祖神的敬畏，还是深深植根在每个人的心里，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罢了。 “我们离开吧！不要在这里了！这里已经被祖神之力污染了！” “我们离开的话，族长会杀了我们！” “不离开的话！只能永远困在这里！”这两个人终于被这扇门搞得崩溃了，朝着电梯的方向奔跑而去。 在电梯那边只看到了负责回收的人，并没有看到单云莎。 “族长呢？”保镖问。 “你们没有看到她么？她刚刚又回去了。”回收者道。 “没有，根本没有！根本没有她的身影！”保镖惊恐道，“我们被诅咒了。” 四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单云莎的亲信，也是族内最优秀的战士，但是此刻，谁也不敢贸然折返回去，只能站在电梯口等着。 除了他们，空无一人的走廊此刻显得分外死寂可怕。 ———— 单云莎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推开了没上锁的房门。 她怒气冲冲的指着坐在沙发上的苗枫道：“你竟然敢愚弄我！刀呢！” 苗枫道：“是你不守诺在前，在你走后，竟然又叫你的人来灭口，单云莎，你真是玩的一手阴阳手段。 我倒想知道，你当初是否也是用同样的方法，灭掉了树海部落大部分人？” “我看你找死！”单云莎再不掩饰，出手如电，竟然一跃就有数米远，瞬间就跳到了苗枫的头顶！ 眼看她的锐利指甲就要落下，苗枫却骤然出现在旁边的沙发上，这使得她扑了空，不过她强大的身体机能使得她在半空中转了个身，稳稳落在沙发上。 “你果然继承了你祖上的基因和身法。”单云莎双眼变得像兽目般，她的尖牙也从口齿间露出，她就像是人形的豹子！ “你要的是这把刀吧？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萧楠转动轮椅从卧室里出来，他的大腿上就放着那把骨刀。 “是你？！！！”单云莎一下认出了萧楠，就算过去了数十年，她依旧记得萧楠的模样！ “萧楠！！”她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她不可能认错！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萧楠的后人！而是货真价实的萧楠！ “我明明杀了你！”她吼叫道。 “你杀的，应该是模仿我出神入化的和聆，我的替身。”萧楠道，“其实你这么多年来，内心依旧是有疑虑的吧？你以为时间可以处理一切，只要时间到了，苗枫和萧楠都会衰老甚至老死。而你不会。 因为伏羲之力祝福了你。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不该给予你这么多，让你变成了非人，同时也助长了你的野心！” “什么野心！我只是想要让全人类都得到进化！”她吼叫着，“那些不服从我的人！都该死！只有我才能给人类带来新纪元！只有我——————” 她的嘶吼破碎在了迎面冲来的回忆巨幕里，周边的一切都粉碎了，并且重组成为她记忆里的环境！ 她看见了自己童年所居住的树海，看见了那个男人带着温柔的微笑前来，将她抱到了他残缺的腿上， 看见了部族所有人将他奉若神明， 看见了他握着她的手，写下的第一个字， 她是部族的希望，是他眼中的公主， 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她，她跟在他的身边学习着成为族长的知识，从童年到少女。 她对男人所有的想象和憧憬，都是他， 用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来形容他都还不足！ 直到他狠心将她推开，让她独自一人负担所谓的族长责任！ 让她像那些愚昧的族人一样，继续对他的膜拜！ 他明明是个人！会对她笑！会对她温柔！却被供奉成了无情的神！ 她要摧毁这一切！她要他变成凡人！永远和自己在一起！ 不然！ 就杀了他！ 能当神的只有她自己才对！是他亲生把她推入无情的深渊！ 是他！都是他！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萧楠！！ 都是他！ 既然要对她如此温柔！为什么又要推开她！ 而他对她好的理由！ 只是因为她的母亲！ 那个该死的！难产而死的女人！ “萧！！！！楠！！！！”她无比怨毒的呼喊着那个名字！ 那是在另一个时间线里，萧楠所做的一切。 现在，即将由萧楠本人来修正。 修正已经发生的错误。 修正即将发生的错误。 修正正在发生的错误。 修正从未发生的错误。 那就是凌驾于时间与空间之上的主。 俯瞰一切。 406 大姑姑的意 在萧楠和苗枫看来，四周的场景的确发生着快速的转变，一切景物都在以影片般的方式瞬间重现，又瞬间消失，他们明明并未移动，却好似在光影长河里迅速的游走。 四周闪现的并非是单云莎那些个人的情爱回忆，而是更加残酷血腥的景象，许多人因为不服从单云莎，被处以各种令人发指的极刑，然而偏偏有对着伏羲盲信之人，即使被剥皮，依旧在木制的刑架上不断哀嚎萧楠的名字，痛苦多时才得以气绝。 为了让一个“信仰”彻底消失，单云莎不惜做到最绝！ 人天生就如此贪婪么？明明在另一条时间线，是萧楠亲自指导了单云莎的成长，然而却造就了滔天的恶欲，无法收束。 在单云莎将匕首刺入和聆的胸口之后，她所在的时间线就迅速向着萧楠此时所在的时间点靠拢。而那个错误的“萧楠”，也成了伏羲之力作弄下又一个被废弃的“人偶”，一如萧楠在时空幻境里所见的一般——堆成了山的“萧楠”尸体。 在无数个时间线上，有无数个萧楠试图在救世，最终只有一个，继承了伏羲的意志。 也许这些萧楠，就是此刻的自己，记忆混淆，连何时被遗弃，何时被转换都不知晓，甚至忘了前尘旧事，只记得最后唯一被选中的“萧楠”所承载的记忆。 多维度的伏羲之力，越想只能越混乱，萧楠收回了心思，在他稳定心神的刹那，周围的环境也稳定了下来，又恢复成了原本的客厅。 单云莎后退了两步，她的表情极为扭曲复杂，好似狂喜，又好似狂怒，她咬牙切齿的指着萧楠：“是你！！真的是你！！被伏羲之力渗透的怪物！萧楠！这一次！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要么把你所有的伏羲之力都交给我！要么就去死！” “在数十年前，你杀死和聆的时候，提出的要求仅仅是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你忘了么？原来过了这些年，你已经忘记了你的初衷。 不过，没什么区别，我本身就是伏羲之力造就的，你被我，或者被伏羲之力蛊惑，都是一样的。”萧楠道，“你已经被伏羲认定是一个‘错误’，所以我要代替它来修正你。云纱，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毕竟我是教导过你，养育过你的人，如果你现在后悔，改过自新，还来得及。”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悔过！错的是你！”单云莎自然死都不肯认错。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错觉，认为你可以成为神？”萧楠看着她，两人目光对视的刹那，苗枫忽然扬起骨刀，瞬间就砍断了她指着萧楠的那条手臂！ 喷涌出来的鲜血瞬间化为了流动的黄金液体，单云莎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从她的口中发出了像男人一样低沉的声音——那是她在极度痛苦下，由于伏羲之力反噬而发出的怪叫声—— “是那个女人！是她！是她告诉我！我可以成为神！那个怪物一样的女人！ 她知道一切——” 她声音中断的刹那，从她的口中竟然伸出了一只比正常人巨大很多的拳头和手臂！举手上的指甲瞬间传统了单云莎的胸口，随即迅速缩了回去。 这手臂，萧楠立刻认了出来！ “是大姑姑！大姑姑蛊惑了单云莎还杀了她！”他叫道。 大姑姑也许是伏羲之力制造出来的最棘手的怪物，她简直和伏羲一样，能够随意穿越时间！ 但她为什么要蛊惑单云莎！又要杀了她！ 唯一的解释是！ 大姑姑也无法确定他们到底在哪个时间点！ 他们双方都在各施能为！在时间之河里寻找彼此的存在！ 甚至可能单云莎时间线上的“萧楠”和“苗枫”等人，正是死于大姑姑之手！ 单云莎一死，难道此刻就要开战了么！ 但过了良久，那具尸体都没有任何动作，大姑姑也不见踪影，似乎她要做的，只是杀了单云莎灭口罢了。 “单云莎就这么死了？但却什么都没发生？那个老妖婆也没再出现？”苗枫道。 “大姑姑应该只能在伏羲之力浓度高的地方出现，但你我所受到的伏羲之力的缠绕又太过精纯，对她来说又承受不起，她反而无法在我们面前再次显形。”萧楠分析道，“这件事有点古怪，如果大姑姑要针对我，为何不去蛊惑和我关系更亲近的人，而选择了单云莎呢？ 甚至蛊惑韩老爷也是，充满着一种不明的动机。” “哎，多想也没用，见招拆招吧，那怎么处理单云莎的尸体呢？”苗枫问。 “交给她的手下，她的那些手下的祖先，大多受到她的荼毒，她现在不过是用自己的权力进行恐怖统治，族内的人恐怕敢怒不敢言。把尸体交给他们，让他们处理，只怕他们未必会为她报仇。”萧楠看着单云莎的尸体，凡是喷出她身躯的鲜血都化作漂浮状态的液体黄金，缠绕不散，就算苗枫拖动她的尸体，那些液体也跟着尸体移动。 看着很诡异。 苗枫按照萧楠的嘱咐，拖着尸体来到了电梯边，扔到了单云莎四名手下的面前，并道：“萧楠已经处理了她，作为她恶行的惩罚。把她的尸体带走，少来烦我，不然，你们就和她下场一样！” 那四人吓得面色惨白，虽然单云莎下令不得信仰祖神，但关于祖神的传说依旧在他们血亲间秘密传颂。 有两人率先跪下道：“我们知道您就是半神后裔，请您宽恕我们，我们只是不得已才为她办事，我们的家人都要受到她的控制，反抗她的人结果只有死！” “放心，我不会针对你们，现在她的时代结束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苗枫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那四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想了办法把单云莎的尸体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走了。在此期间，芦花正好按照萧楠的吩咐，去楼下的超市买了点日用品回来。 第一次购物，她还觉得新奇无比，磨蹭了半天才回来。 —————— 婉月把老王等人安排到了他们住所的楼下一层的出租房内。 在搬家公司来的时候，恰好，正是单云莎的手下离开之时。 但显然姚家三兄弟剩下的老大，和老三，不打算就此罢休。他们发现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的尸体死在了车里后，最主要的是丢失了一大笔钱和武器，便开始动用一切关系，疯狂搜索作案的人。 最后终于在一个楼道摄像头内找到了婉月的行踪，姚家的马仔不少，其中就有人认出了婉月，迅速向姚家兄弟报告了婉月现在的行踪领赏。 韩家的人来的还挺快，天刚刚黑，就呼啦来了几辆面包车，为了掩人耳目，低调行事，这些人都扮成了上，门，服，务的清洁工人，还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只是他们提着的工具箱里，都是各式各样的凶器。 根据那个爆料小混混的提示，婉月就住在某某楼的某某号房间，而这个房间号，其实是现在老祁他们的住址。 婉月似乎早已料到这群人会来找自己，她安顿好三人后，并不急着去找萧楠，反而故意在电梯口等待。 也许合该这里是伏羲选中居住的地方，这楼里住户只剩下几个耳背腰酸的老年人，剩下的房子曾经被一个公司包来当宿舍用，却在前一阵子因为公司迁址而全部退房，现在楼里安静的很，就算闹翻天，也没有人在意。甚至这种老楼房连摄像头都没几个，更不要说有什么保安和物业了。 为了迎接这群不速之客，婉月特意拿了个扳手出来。 407 情书 但婉月等来的并不是那些个准备作恶的打手，当电梯门打开时，走出电梯的竟然是一个身穿着职业裙装的女子。 这个女子好似是个高级白领，戴着黑框眼镜，梳着干练的头发，一身专业人士的做派。 很显然，她绝对不可能是姚家兄弟派来的人，说不定是住在这里的住户。 但婉月调查过这幢楼的所有住户，其中并没有这名女子这样的住客，也许，她是来找人的。 婉月悄悄将扳手藏在身后，装作等电梯的样子。 那名女子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道：“您是夏婉月小姐吧？” “你认识我？”婉月有点惊讶，但语气依旧很冷静。 “那些骚扰你的人，已经被我的同事处理了。我是部门派来的代表，希望和您，以及—— ‘伏羲’接触。”女子道，只见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交给夏婉月，上面写着一个奇怪的政，府部门的头衔，其下是她的名字——“李梅”。 “哼，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无论过了多久，你们都不打算放弃对伏羲之力的追逐么？”婉月道。 “这一次是不同的，我代表人类所有的权力机构，希望和‘伏羲’进行和谈。”李梅道，“其实，我们数月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此地异常的数据。和单云莎一样，我们研究伏羲因子，也已经有数十年的时间了。但我们的目的不是占有和利用，而是交涉。 我们充分理解伏羲之力的诡秘和危险，我们的目的，仅仅是接触和和平。” “好吧，我会为你向我的主人引荐。”婉月伸出手道，“请跟我来吧。但你要做好准备，因为觊觎伏羲之力的人，无一不是悲惨而诡谲的下场。伏羲之力，是远远超越人类理解范围的东西。” “穿透时间和空间，引起一切物质的高度变异。甚至有着某种类似于‘轮回’和‘自我修正’的能力。我们人类的历史，早已被伏羲修改过亿万次，是么？”李梅的话语让婉月感到更加诧异。 迄今为止，她还没有见过外人对伏羲之力有着如此透彻的理解。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她追问。 “因为我们部门的‘指导者’，正是不知道哪一任的‘萧楠’。我们甚至可能不是一条时间线上的人，只是被伏羲指引，汇聚到此处而已。伏羲是全次元，全时空的‘全能力’现象。”李梅道。 “你们对伏羲的了解确实比一般人要深刻得多。”婉月道，“跟我来吧。” 萧楠此刻看着已经皱成涟漪状的茶几，这玻璃茶几由于伏羲之力的影响，现在看起来很像是一件后现代的艺术品。 “苗枫，你可以暂时安心做你的工作了，现在单云莎已经构不成对你的威胁了。”萧楠道。 “哈，果然和你有关系之后，娱乐圈也腥风血雨的。”苗枫收好了骨刀，坐下来呼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口气，婉月就把一个陌生的女子带了进来。 萧楠和苗枫听了李梅做了短暂的介绍后，苗枫不禁说：“你竟然敢亲自上门面见伏羲，真是不知死活。” “实际上，死活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李梅道，“我也不算是个人类。” “你不是人类，那么是智能化的机械人了？”萧楠道。 李梅微笑了一下：“没错，制造我的是欧阳博士，我所代表的，是人类最后的理智。” “欧阳博士！”萧楠有点错愕，他记得那位欧阳博士，在数次见到的末世世界线里，都多多少少会和欧阳家的人产生一些联系，没想到在这里又再次和欧阳家有所交集。 这里所说的欧阳博士，应该是春华秋实的父亲的父亲那一辈的人！ “欧阳博士在数十年前与‘萧楠’有过短暂的接触，他了解到了自己家族可能和伏羲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靠着他的技术和学识，与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科学家一起，组建了一个名为‘补天’的组织。”李梅道，“补天组织第一代的成员，包括20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和天才们。 他们代表的是人类最后的良心和理智。 这个世界一直被贪婪者所撕扯和控制，即使如此，依旧有一部分人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避免危机和终末的到来。 补天组织现在已经得到各国最高权力的认可，作为与伏羲接触的最前线。海外萧氏财团，其实是补天组织在台面上的‘形象’之一。 如今，我们的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避免和减轻伏羲之力带来的‘灾害’。并作为人类和伏羲的调停者斡旋。” “原来如此。”萧楠道，“你们不再追逐伏羲因子的魔力，而是把伏羲之力当做一种自然灾害。” “伏羲之力孕育了我们的文明，但是在宏大的伏羲之力面前，我们无能为力。无论是人类还是机械，都有太多的缺陷，而伏羲是全能之神。这样伟大的力量，妄自去揣摩和理解，甚至利用，都是极度愚蠢的行为。”李梅道。 “这起码说明，人类是有点进步的。那么你为何又来找我呢？”萧楠道。 “我们长久的观察伏羲之力的话，一定也会被它所蛊惑，因此我代表补天组织来向您说明，您所在的区域，都已经被划分为‘伏羲领域’，这一领域内，我们会保持彻底‘忽略’的状态，也就是说，如今的萧城，将会成为您的‘试验场’，一旦爆发伏羲因子导致的灾害，城市就会陷入全面封锁。 而全体市民，将会毫无知晓。”李梅从自己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给萧楠，“除此之外，您需要的一切资助我们都会满足，您可以通过这个文件里的邮箱账号向我们提出各种需求。虽然我们的初衷是为了避免伏羲因子引发的灾害，但是同时，您也可以把我们当做一个为您善后和保障的组织。 无论在何时，何种时间，这个账号都是完全有效的，这代表着人类中最智慧的一群人和伏羲真正的唯一的接触。 我知道您所做的所有行为，都是出于对人类物种的宠爱。但是现在的人类，还无法彻底理解您宏大的爱。 您是天父，帝君，这世上一切之主，所有神话传颂的造物主，既是如此赞颂，也难及您的丰功。” 说完这些话后，李梅忽然双眼闪现出异常的火花，随即整个瘫倒在沙发上，一动都不动了。 “她这是怎么了？！”苗枫晃了晃李梅，但她彻底“死机”了。就像一具尸体。 “她应该是自毁了，她是一次性的机器人。”萧楠道，“因为担心会被伏羲之力污染和蛊惑，她应该被写入了自毁程序。她只是为了把这些文件送到我手上。” “人类科学家和伏羲唯一的接触？”婉月替萧楠打开文件夹，只见里面有不少发黄的纸业，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签名。 这些签名有各种文字，各种笔迹，甚至可能来自不同的时代。 “尼古拉斯特斯拉……爱因斯坦……”婉月念着上面的签名。 “这些都是在这个人类文明世代里留名的科学伟人们。”萧楠道，“这的确是最有智慧的人联名向伏羲发出的致意。” “献给科学最终的边界。全能之主。伏羲。”婉月念出了文件最后用十几种国家文字写的话。 “世界上最理智的人们，即使如此，最终也难以不去不和我接触。”萧楠接过了发黄的纸业，“一旦了解了人类，会发觉他们对伏羲的‘爱慕’，是如此不移和痴愚。” “在这个宇宙里，会有一个物种和另一个物种如此深刻的相爱么？”婉月道。 萧楠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408 缴费 单云莎突然失踪，对于萧楠和苗枫的事业多多少少都有点影响。 首先失去了单云莎的资助，原本预定在数日后开启的戏剧活动无限延期了——姚氏集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了单云莎的扶持，忽然之间也变得异常安静。 其次，苗枫的明星事业倒是蒸蒸日上，找他麻烦的人都被一一清除，他的艺人生涯步入了正规。 不仅如此，由于他不俗的表现，还吸引了许多大资本的加盟，现在的他，和日后某流量大红明星有一拼，简直是火箭式上升。 因此，苗枫在网络媒体上喜提了“流量一哥”的称号。就不知道这背后有没有补天组织的推动了。 萧楠打开手机和电脑，就能发现他的推送和热搜，他的粉丝团也正式形成，而这都在短短一个月内发生。 在得知姚家兄弟的威胁彻底消失后，老祁他们也办了手续离开了当地。芦花暂时留在家里负责家务，婉月则又找了份工作，这份工作竟然是做平面模特，通过苗枫这一个月积攒的人脉关系，婉月成功进入了一家高端时尚公司任职，工作比较轻松，毕竟有苗枫背后资本大佬的推荐，等于天降。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萧楠本来要去剧团做顾问，但随着戏剧的延期，他这个顾问也只能在网上跟对方传传资料了。 很快，夏季就来临了。 大姑姑自从现身杀死了单云莎后，就一直没有动静。姚氏集团也没有任何动作。 萧楠天天躺在家里宅着，追追剧什么的，竟然还坐得住。芦花一面学习着适应这里的生活，一面担心萧楠的作息问题，眼看萧楠天天在屋里对着电子产品动也不动，她提出建议带萧楠每天出去散散步。 所谓散步，就是用轮椅推着萧楠在周围转转，透透风散散心。本来萧楠还有点不想出门，但是出去转了几次后，大概也觉得外面空气比较清新，反而习惯了这样的散步。 他的亲和力对当地那些出来纳凉闲聊的老人似乎也有用。萧楠的神秘蛊惑力，总是会让喜欢他的人很喜欢，而讨厌他的人越发憎恶。在聊过几次天之后，他的人缘竟然还混的不错。很快附近的人都叫他“萧教授”了，因为他对外宣称自己依旧是那个在某某大学任职，如今病休的教授。 倒是苗枫，天天早出晚归的，当地的人没几个人认识。这也说明，流量明星真的只属于有闲年轻人的世界。 而那些尾随苗枫的狗仔队和粉丝，尽管他们非常想搞明白苗枫到底住在那里，但一靠近这片小区附近，便神奇的失去了方向感，以至于苗枫迄今为止也没有被偷拍到他的真实住处。 究其原因，应该是伏羲因子又起到了一点点作用。 经过了高度p图和化妆后，卸了妆的素颜苗枫，也和网络上的那些图片判若两人，明明苗枫是个英气逼人，甚至长相让人觉得极为凌厉的男子，p了图化了妆之后，除了眼神还是那么狠厉，整个人就和其他小鲜肉没什么区别。不得不说现在化妆术是邪术。 萧楠的散步路线，除了去小区内的花园转转之外，就是去周边的超市——芦花对于超市这种现代产物很是迷恋，并且专门用小本子记下特价商品的日期之类的。除了跟在萧楠身边过普通的生活，她并不像婉月那样对自己的身份或者理想有什么需求，甚至只是去买买菜，她都觉得是难得的日常幸福。 大概在这个没有任何人知道她过往，没有所谓的身份偏见、三从四德的时代，她觉得更加自由和轻松吧。 由于经常去超市，和其他家庭主妇一起抢购打折商品，芦花很快也有了自己的微信朋友圈，现代科技果然是没有壁垒的，只是刚刚识字的芦花也已经能够熟练的用微信朋友圈查看群里的大减价之类的讯息。这样让她更加加速的理解这个时代的方便之处。 萧楠也给她充分的自由，让她自己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这一天，芦花忽然道：“十三爷，傍晚我要去替朋友圈里的周姐去接下孩子。周姐就是在我们小区对面那个超市里工作的……” “没关系，你去吧。”萧楠道，“啊对了，记得带上我给你的护身符。” 所谓的护身符，是萧楠最近无聊捣鼓出来的东西，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可能会导致伏羲因子浓度上升，甚至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也会因此成为一些遭受伏羲之力污染过的魔人的目标。所以他在空闲时又进一步练习了一下，用他在伏羲知识库里找到的些许诀窍制作了几个“伏羲因子规避器”，可以暂时降低伏羲因子的影响，他称之为护身符。 这也可以使得他自己不至于太引人瞩目，吸引奇奇怪怪的人。 这些器具的素材都是他网购的艺术钥匙扣，给苗枫的是一只猫，给婉月的是蝴蝶，给芦花的是兔子，留给自己的则是鹿造型的，看起来都挺少女兮兮的，还引发了苗枫的微词。 芦花给萧楠做好了晚饭后，就骑上萧楠为她买的电动车前去周姐女儿所在的学校接孩子了。本来这个家庭主妇互助群，就是个隶属于小市民的人脉群，芦花比较好说话，就成了一些人专门“利用”的对象。 比如这个周姐，就因为告诉了芦花几次打折优惠信息，从此就整天让芦花做这做那，占她的小，便宜。芦花自小没有得到过人们的善待，只要别人对她有一点好，她就愿意好好对待人家，任劳任怨的。 而对她做的这些事情，萧楠又是个圣父兮兮的性格，觉得给别人帮下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周姐有两个孩子，现在要芦花去接的是她和前夫所生的女儿，目前上小学，由于前夫踢皮球，女儿一个月跟前夫住，一个月跟她住。 而她和现在丈夫所生的儿子，则是每天她亲自去接送上学放学。 奇葩的是，她的儿子女儿都在一家小学读书，女儿读的是高年级，需要上晚自习，放学晚，而儿子是低年级，放学很早，周姐就不高兴多等女儿一会儿。平日里基本都是让女儿自己回家，今天学校老师说晚自习后要给快班开个小型家长会，周姐才故意让芦花去接，是想连家长会都逃了。 这家小学是一所精英名校，建校于民国时代，其实就是当年萧楠出资修建的学校演化而来，校址重建也有数十年的历史了，位于市区一个比萧楠所在的地方更加老旧的区域内。 即使如此，能进入这小学读书也是家长的骄傲。有趣的是，周姐的女儿是自己考进这家名校的，倒是儿子是花了大价钱硬塞进去的。就算是小学阶段，学校也大搞补习制度，抓分数抓得死死的。 芦花来到时，由于周姐给的时间很不用心，家长会早已结束了，门口都是三三两两的学生和家长在离开。 芦花找了半天，才在学校栅栏的角落里找到了一脸落寞的周姐女儿——小红。她连名字都被起的很不用心，闪婚的父母闪电结婚生子后又闪电离婚，正是信息化时代的典型范例。 “小红！”芦花叫了一声，小红才抬起头，她似乎刚哭过，应该是被老师教训了，说她父母没有来参加家长会。 “我是不是来晚了？你妈妈说你这有个家长会……”芦花和小红是认识的，小红吸了吸鼻子说，“没事，阿姨，就是老师说，从明天开始，晚自习补课要收费，因为有个神童要过来给我们做报告，给了单子，要家长签字交钱。 但我妈还有我爸……肯定不会给出这笔钱的……老师说，不交钱就不能听报告，以后也没有评选三好学生的资格了！” “你学习成绩那么好，又那么听话，怎么会不让你评三好学生呢？要交多少钱啊？”芦花问道。 “1288。”小红嗫嚅道，“老师说，这个钱很值，只要听了那个报告，就肯定能考上好的中学，里面还包含讲义费什么的，都是市区最好的老师出的……” “这不是一笔小钱啊！”芦花对金钱的概念还停留在小市民阶层，因为她从来不过问到底萧楠有多少钱。都是萧楠给她多少钱日用，她计算节省着花，并通过和周围的人接触建立了这个时代的金钱概念。 “所以说……我爸妈肯定不出。”小红苦着脸道，她很听老师的话，老师在那稍微一吹风，小孩子就觉得很心动，觉得不交钱就会被老师和同学孤立，显得与众不同。 409 可怕的讲座 夜雨淅淅沥沥落下，雨声让看着电视昏昏欲睡的萧楠清醒了一下，他一看时间，都八点多了，芦花竟然还没回来。 于是他给芦花打了个电话，芦花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里就传来了一阵争吵的声音，原来是那位周姐在嚷嚷骂孩子，说女儿是个败家货，而芦花则在劝架。 周姐根本不给芦花接电话和解释的机会，继而破口大骂芦花，在她看来，芦花只是个雇主家比较有地位的小保姆而已——这主要是因为芦花平日里都说自己是萧家的帮佣。 所以她才肆无忌惮的撕破脸皮，对着芦花羞辱起来，说芦花随意干预她的家务事，话越说越难听，最后竟然扯到芦花和雇主有奸情云云，芦花终于愤怒了，和她争吵起来。 由于芦花并没有挂电话，萧楠将这场吵架听了个完整，最后由于她们吵得太激烈，邻居出来劝架，事态才稍微缓和点。 这时正好婉月回来了，看着萧楠聚精会神的看着手机，手机里传来吵架的声音，她脸上就露出了些许吃惊。 “十三少？”婉月叫了一声。 “原来这些街坊之间吵架会如此激烈，简直像打仗一样。婉月，你去接下芦花吧，她就在我们附近的小区里。”萧楠道，“在吵架。” “…………好吧，为什么会和人争吵起来？”婉月不解道。 萧楠把事情大致介绍了一下，基本可以确定是因为周姐故意无事生非。 “顺便把小红暂时接来吧，明天送她去她爸爸那。”萧楠道，“现在的父母有一部分人很不负责任。” “要顺便帮忙交那笔学费么？”婉月问，“我知道十三少一向很好心。” “……这倒不用了。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我还是少管的好。”萧楠多多少少也有点学会了世故，如果这次他去管了，周姐这家人肯定会如同跗骨之蛆，不停索要。就像他之前遇到的那些贪婪之人一般。 “我们像普通人家那样，能帮就多帮一点好了。”萧楠道。 婉月庆幸萧楠终于在这种事情上明白事理了，便出去把芦花和小红接了回来，周姐果然是个凶神恶煞喜欢占小，便宜的女子，从她的面相就能看得出来。只是她完全说不过婉月，婉月气场很强大，说了几句话后，周姐就败下阵来，气哼哼的把大门关上，把小红关在了门外。 而小红只能呜呜哭泣，看得出她平时没少受气。 “我们回去吧。小红，明天把你送到爸爸那。”芦花安慰道。 “我都很久没见到他了……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小红道，“他说去外地工作了……” 也许根本不是去外地，而是另娶新欢了。 婉月叹了口气，这种现象在这个时代也是无解，只能带她们回到萧楠的住处。 小红认得萧楠，但她不太敢和萧楠说话，因为听说萧楠是个很厉害的大学教授，她性格内向不太敢和别人交流，只能埋头学习。在学校里，常年得不到父母关爱，穿着朴素的她也没几个朋友，对女孩间流行的时尚毫无所觉的她，和同学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芦花把冰箱里的剩下的饭菜热了热，算是当做她的晚餐。这时，苗枫终于回来了。 “今天接了好几个通告，还挺忙的。”苗枫进门后便道。 小红听到苗枫的声音忍不住抬起头去看了看，一看就呆住了，半天才大叫道：“你是大明星苗枫！” 由于流量明星的受众被资本家定位为中小学生，学校门口文具店里都是苗枫的周边产品，同学们的手机屏保，议论的人物也是他，因此小红立刻认出了苗枫。 “哇？”苗枫看着小红，“你也知道我？” “你的招贴画在学校里超受欢迎！原来你住在这里！”小红毕竟是小孩子，兴奋的脸发红。 “他是我表兄弟。”萧楠只好扯谎道，“苗枫，你给她个签名吧？” “这好说，不过你不要把我的住处说出去。”苗枫道，“明天早上我可以和你在路边合影，你就说是路上偶然遇到我的。” “那太好了！”小红激动道，虽然她对明星什么的时髦潮流不是很懂，但能和大明星合影，拿给同学看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这时外面风雨很猛烈，苗枫转而望着萧楠，还没等他开口，萧楠就说：“我没事，很好。” “你身体状况的确好了很多。可能也是这里的环境不错，不像以前那么艰苦。”苗枫道，“早点睡觉吧。” 萧楠看了看窗外，道：“不用着急，现在才九点钟而已。” 这一夜的风雨延续到了第二天，次日，天空阴晦无比，大雨转成了阵雨。芦花和小红的爷爷奶奶取得了联系，说好了让小红今天开始住在他们那。 和苗枫的合影大概是小红暗淡的心情里唯一一点亮色，他们在路边合影之后，小红就去上学了。 但正是由于她手机里有和苗枫的合影，下课后吸引了一堆同学围观，反而被老师发现她玩手机，手机被老师没收了，说家长来领才行，而她交不起讲座的费用，又被老师阴阳怪气奚落了一番，罚她放学后不要走，一个人打扫教室。因为全校貌似只有她一个人胆敢不交钱，班主任认为太丢脸了。 这一天可真是她的倒霉日。 她没精打采的上完一天的课，下了课还有好事的男生过来故意嘲笑她，说她家里穷交不起学费，一群小孩子以天真为名义肆意释放自己的恶意。 这时，班里的小太妹、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赵娇，却跑到小红面前，笑嘻嘻道：“学霸啊，没想到你也有被老师罚的一天，听说你交不起那个讲座费，还要被留下来打扫卫生。不如这样吧，我的名额可以给你，你替我去听报告，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是在哪里遇到苗枫的？” “那怎么行，你不是交了钱了么？再说我也只是在路上偶然见到他，又不知道他是不是天天都走那条路。”小红道。 “那说不定就能遇到他呢？要不这样吧，你放学后带我去那条路上，我请你去吃冰淇淋。”赵娇算是苗枫的小迷妹了，但她更想像小红一样，和苗枫合个影什么的。 “去也可以……”小红没有几个朋友，这是第一次有人邀请她去玩，她还挺心动的，但要怎么跟芦花阿姨解释呢？她还说放学后来接自己。答应完了赵娇，她就陷入了更大的苦恼。 不知不自觉，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这时外面的天空阴暗得好似入夜一般，班级里所有的人都在门口排好队，准备去学校的大礼堂听讲座去了。 从他们所在的楼层有一道走廊可以直通学校深处的礼堂楼。看着同学们一队队离开，小红只能无望的来到卫生角，准备清扫教室。 没想到的是，在所有人离开之后，赵娇竟然偷偷跑回来了，她这个学渣可没有心思去听什么讲座，无非是她爸妈开了家长会后硬要给她交钱罢了。 赵娇大摇大摆的坐在桌子上，对正在扫地的小红道：“喂，我说学霸，其实老师根本不会检查你扫的怎么样，我们现在就溜出去怎么样？” “那怎么行！老师说了要我扫完教室，等到其他人讲座完了才能离开。” “你可真是个死脑筋。”赵娇叹了口气，撕开一包薯片开始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小红扫完了教室，就索性自己开始做作业，而赵娇在玩手机。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赵娇奇怪道：“不是说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报告吗？难道是拖堂了？喂！都快七点了，我们走吧！” 小红固执道：“不行，讲座还没结束……” 话音刚落，电灯就灭了，只有礼堂楼那边还亮着灯。 从教室的播音喇叭里，传出了刺耳的噪音，随即就是一个似乎是几岁大小孩子奶声奶气的笑声：“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大家都不要走哦……” “搞什么？哪个老师的小孩子搞得鬼？”赵娇叫道。 这时，坐在窗边的小红忽然发现窗外，在连接教学楼和礼堂楼的那走廊上，一个男生忽然冲出了礼堂楼这一层的大门，边跑边惨叫着。 但是他还没跑出几步，数道巨大的黑影瞬间就将他拖了回去！ 鲜血从门缝里喷出，飞溅得数米远！ 看到这一幕的小红和赵娇目瞪口呆，下巴半天合不拢。 半晌，赵娇恐惧的说：“我、我们得、离开这里！” 410 无尽教室 两人正打算从教室后门悄悄离开时，广播又响了。 依旧是那个萌娃一样的声音：“还有没来的人吗？马上要开始捉迷藏了哟~~嘻嘻嘻……嘻嘻……我是最可爱的宝宝~~~妈妈爱我~~~爸爸爱我~~~我是可爱~~的萌宝~~” 那个“萌娃”竟然开始唱歌了！ 只是这种歌声，在现在的情况下显得分外诡异！ “手机借给我！我要打电话！”小红惊恐的对赵娇说。 赵娇则一直在慌张的摆弄手机：“不行！根本没用！学校里面一点信号都没有！我自己打电话都打不出去！” “我们得快出去！”想到芦花要来接自己，小红就觉得很慌。 这时，透过窗外的路灯，能看到从礼堂楼的几个出口里陆续走出了一些学生，这些人举动怪异，耷拉着头，走路歪歪斜斜，一个个像是没头脑的苍蝇，在那缓慢的踱步。 而这些人一旦和别人碰在一起，就立刻疯狂的殴打撕咬彼此！ 两人吓得屏住呼吸。负责保安的大叔此时终于从门口的传达室赶过来，用手电照着这些人，叫道：“喂！你们干嘛的！你们老师呢！” 他话音刚落，一大群学生就蜂拥而至瞬间将他扑倒在地，只能看到他们堆成了小山一样高！ “啊……啊啊……”从窗口看到这一幕的小红，吓得腿都软了。 她的嘴巴被赵娇一把捂住：“别叫！我们一旦被发现了，就是这个结果！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赶紧逃出去！” 这是最恐怖的“捉迷藏”！ 赵娇抓着吓呆了的小红的衣袖，强行把她扯到了门边。 两人从门边探出头，看看这个楼层的走廊上还没有这些恐怖的学生，便弓着腰，蹑手蹑脚的往一侧的备用楼梯处前去。 然而，还没走出多远，楼梯那边就有脚步声咚咚传来，两人想要回去也来不及了，其他的教室都锁门了，情急之下，赵娇指着数米外的洗手间道：“那边！” 随着她们慌张的钻进楼层洗手间，这些丧尸般的学生也终于来到了这个楼层，赵娇锁上了洗手间的门，还用拖把顶上。 即使如此，他们听到隔壁教室的门窗被几声巨响给撞开，这些丧尸真是力大无穷！ “它们早晚会找到这扇木门！并且撞开！”小红道，“我们出不去了！” “从窗户！爬出去！”阿娇转身看着后窗道。 “这里可是三楼！” “不然怎么办！等死吗！”阿娇率先爬到窗台上往外看，旁边倒是有个下水管口可以当支点，供她们爬下去。 “快来！不然我一个人走了！”她对小红道。 小红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她。 幸好两人身体不是很重，按着顺序依次从水管爬下去，当赵娇落地时，小红紧跟着爬出了窗，这时丧尸已经开始撞门，小红紧紧抱着水管，大气都不敢出，不敢往下看，更不敢看水管一侧的洗手间内。 这时，一个丧尸女生忽然从后窗窗口伸出头来，伸出手就去抓小红的衣服，但距离不够，只扯碎了布片——小红也近距离看清了她的脸！ 她的脸到脖子，都几乎被一种红红的肉块给覆盖了！那肉块上还有小孔，在呼哧呼哧的喘气！ 不！不仅是小孔，在女生努力扯抓她的时候，肉块的皱褶下竟然裂开！露出了一张小嘴！ “妈妈说我是好宝宝！！！我是爸妈的好宝宝！！！”那张小嘴刺耳无比的唱出了方才广播里发出的歌声！ “快爬！蠢货！！”赵娇在下面大叫。 小红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也许是求生的本能终于发挥了作用，她开始不顾一切的往下爬！ 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丧尸学生竟然也模仿她的动作开始爬水管了！ 眼看她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而源源不断的丧尸则爬上了那根塑料水管，水管马上就要不堪重负折断了！ 情急之下，小红直接跳到了楼后面的草坪上，也不管摔得多疼，她咬牙爬起了，在赵娇的拖拽下拼命朝着学校的大门跑去！ 只差一点就要到传达室那了！ 小红听到身后尽是一片丧尸的叫声，她不能回头，知道一回头就再也没有机会跑出去了！ 但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因为爱美而违反学校规定，穿着半高跟鞋的赵娇却摔倒在地，小红立刻要拽她起来，丧尸却距离她们只有一步之遥了！ “来不及了！！你走吧！！！”赵娇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腿已经被无数双丧尸的手抓住了！ “见到苗枫告诉他！我喜欢他！”赵娇说完最后一个字，人便被丧尸学生彻底淹没，就像之前的保安一样！ 血从丧尸抱团的缝隙里喷出，她身上的衣物被撕扯成碎片抛在一边，小红恐惧悲愤，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只能继续拼命往前跑，这是赵娇为她争取的片刻冲刺时间！ 她看见芦花出现在大门铁门那，对着她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呼喊什么，但是，在她的手快要碰到芦花的一刹那，那些丧尸学生竟然一跃三尺高，从半空中将她压倒在地！ 只有她飞溅的鲜血，崩出了学校的铁门。 已经， 无人生还了。 —————————— 小红猛地惊醒，发觉自己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睡着了。 “喂！你写作业都能写睡着，你是多缺觉？”赵娇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摆弄手机道。 “我还活着！你还活着！”小红忽然感到重新活过来一般，她拍拍胸口，“太好了！” “你说什么呢！那么不吉利！咒我死呢！”赵娇切了一声。 “原来是做梦！”小红松口气，但是方才的梦境也太真实了吧！ 她正要说什么，忽然发现窗外，在连接教学楼和礼堂楼的那走廊上，一个男生冲出了礼堂楼这一层的大门，边跑边惨叫着。 但是他还没跑出几步，数道巨大的黑影瞬间就将他拖了回去！ 鲜血从门缝里喷出，飞溅得数米远！ 看到这一幕的小红和赵娇目瞪口呆。 半晌，赵娇恐惧的说：“我、我们得、离开这里！” 而小红惊骇在于，这一幕，甚至赵娇说的话，都和她“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我们不能去厕所！要快去楼梯那！”小红这一次没有犹豫，而是主动抓住赵娇的手，朝着楼梯口跑去。 在他们奔跑的时候，听到了楼下传来了保安大叔的叫声：“喂！你们干嘛的！你们老师呢！” 阿娇还想从护栏处张望，小红却叫道：“别看了！大叔遇害了！我们不跑就和他一样了！” 但是！ 这一次选择从楼梯下去的她们，却恰好在二层楼那里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们的班主任！ 班主任和那些丧尸一样，身上被奇怪的红色肉藤覆盖，她的四肢甚至都因此变了形，变得更加细长扭曲。 “小红，你为什么不交钱啊！”班主任拦住了唯一的去路，阴森森的看着她们。 “赵娇你走吧！！”小红咬紧牙关，推开赵娇，忽然冲向班主任，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班主任身后还有另一张脸，和另外两只手臂，两人一前一后，被班主任的四只手臂抓了起来。 小红感到自己的身躯被从护栏上高高往外扔去。 而下面，是一堆恐怖的丧尸学生。 —————————— 小红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身边的赵娇。 “喂！你写作业都能写睡着，你是多缺觉？”赵娇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摆弄手机道。 不是梦。 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 “不是梦……嘻嘻嘻……嘿嘿嘿……”小红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她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好似被魇住了。 “为什么还不醒？是梦还是不是梦？”她喃喃自语着。 “喂！你怎么了……你发疯了吗？”赵娇发憷的看着自言自语又发笑的小红，她觉得害怕了。 “还不醒……还不醒……还不醒……”小红抱着自己的头，不停的晃着头，甚至开始用头去撞课桌。 她想从无尽的梦魇中醒来，现在她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神经病啊你！我、我要回去了！”赵娇被她吓到了，连忙起身离开教室。 然而她刚走出去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赵娇的惨叫声。 之后如同小红熟知的那样，保安大叔开始大叫，随即被丧尸学生杀死。 而她放弃了一切思考，一动不动的等在教室里。 直到整个教室的窗口，都被丧尸学生挤满，无数双眼睛望向教室里。 小红不停的用头磕着课桌，留下斑斑血迹。 这下，总归可以“醒来”了吧？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 那些丧尸学生， 已经涌进来了，就像是上课铃响了后一样…… ———————— “喂！你写作业都能写睡着，你是多缺觉？”赵娇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摆弄手机道。 小红疲惫麻木的看着她。 数秒钟后， 她忽然站起来，拼命朝着礼堂楼的方向跑去。 411 欧米伽 小红不顾一切的闯入了通往礼堂大楼的大门，大门内是外围的走廊，再往里走才是真正的礼堂，但是门内一片漆黑，当她奋不顾身的冲入其中之后…… 她迎来了再一次的“循环”。 赵娇说着相同的话，做着相同的事情。 怎样都醒不过来。 这个永无止境的“噩梦”。 小红表情麻木的坐在那里，她知道，很快，她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循环了。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广播音箱里却传来了又一个播报。 这是不属于之前循环里所出现的现象！因为音箱里传出的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温和，小红立刻想起了这个声音是谁的！ 是芦花阿姨家那位萧教授！ “小红，我已经知道你遇到的怪事了，现在我正在设法和你取得联系。你好好听好我说的话，首先找到一个可以和我通话的装置，手机也好，就算没有信号，我也会联络上你。”萧楠道。 “这是谁呀？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赵娇不解道。 “你别管！快把手机给我！”小红双眼圆瞪，表情极为骇人，赵娇吃了一惊，不得不交出了自己的手机。 小红接过手机后，不等她打开手机，手机里就传出了萧楠的声音，好似声音从广播里一下游走到了手机里。 萧楠此时又道：“很好。小红，你所处在的地方有一层很奇怪的‘力场’，这种力场导致你的学校成了一处Ω型的异空间，时间和空间都是扭曲的。我们进不来，但你可以出来。现在按照我的指示逃离。” “我们快走！！”小红当下也不管什么，一把抓住赵娇，将她往外拉，赵娇还不甘不愿道：“刚才叫你走你不走，这会儿又犯什么病？” “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全校的人都死了！”小红的话让赵娇吃了一惊。 由于萧楠的指导极为有效，在那个男生冲出礼堂走廊大门之前，小红和赵娇就冲到了楼下，说也奇怪，接到了萧楠的“电话”后，似乎事件时间的发生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像之前那么急促了。 她们得以一路跑到了保安大叔所在的传达室。 小红见到大叔就叫道：“叔叔！你快走！学校里的都是怪物！” “你说什么呢！”大叔一脸不解，他还以为是小女孩玩游戏故意说着玩的。 而这时，芦花和婉月早已站在了学校门口，婉月走过来道：“保安大哥，我觉得她们说的没错。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保安挠挠头道。 “是啊，你们说什么呢？”赵娇也一头雾水。 “你以为今天几号了？”婉月忽然问道。 保安道：“今天是周五，13号。” “错了，今天已经是十八号了。”婉月拿出一份报纸给他看，“你的家人都以为你死了，因为这座学校所有的人，在几天前就全死了。因为一场意外引起的火灾。” 保安惊讶的看着报纸上的日期，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种事，明明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值班而已，而这个女人她为了戏弄自己，没必要弄个假报纸吧。 “还不相信的话，看看这个。”婉月又拿出了手机，给他查看了一段视频。 保安看了看视频，就诧异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因为视频里是他的遗像！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哭泣！ 如果是恶作剧！怎么会有自己的家人！还有遗像！ “这座学校已经被恶鬼所控制了。”婉月道，“还有三分钟，你到底要不要留在这里，你自己决定吧。如果你要留在这里，那么视频里你的家人，就永远等不到你回去了。” 保安产生了犹豫，他想了想，还是抓起自己的腰包打开了传达室的门，来到了门外。 小红和赵娇也因此得以跟着他出了门，彻底摆脱了那个噩梦不断的恐怖校园。 就在他们离开门的刹那，身后的学校赫然变成了被厚厚的临时塑料高墙围起来的景象，而且布满了通电的铁丝网，到处都用红色的油漆写着禁止入内的标志！ “这是怎么回事！！”保安大叫道。 “我都说了你们被鬼打墙迷住了，足足有四天的时间。”婉月道。 “我爸妈都在外地做生意，我失踪几天，他们也不知道的吧。”赵娇叹气道。 “我……终于……出来了……”几乎快要崩溃的小红则颓然坐倒在地，不停的拍自己的脸确认这是真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嘛？”保安大叔不解道。 婉月解释道：“我们其实隶属于某个秘密科学实验室，最近，我们的实验室检测到这个学校区域被某种来自宇宙的怪异力场所笼罩，发生了时空的扭曲，而这种奇异力场则把内里的师生都变成了恶鬼一样的变异生物。 这个研究目前是绝对保密的，你们最好也不要说出去。否则可能会惹出很多麻烦。” “那住在这个城市还安全吗！”保安大叔紧张道，他完全听信了婉月的话。 “这我无法回答你。只能说，现在官方人员正在积极应对这个现象。你尽快回家吧。”婉月道。 “小红，你也跟我回去吧。”芦花扶起来小红，小红立刻就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 “哇！也没什么啊！你哭什么哭，既然我们都出来了，我请你吃好吃的！”赵娇还是大大咧咧的，“你别忘了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见到苗枫的！” 赵娇果然花了一笔“巨款”请他们每个人吃了顿洋快餐，那个保安大叔也跟着蹭了顿饭。 此时此刻，萧楠在房间里终于松了口气。他将手机扔在床边：“这次终于赶上提醒那个女孩了。” 苗枫坐在床边道：“累了吧？”他用毛巾给萧楠擦擦额头的冷汗。实际上，在那一日芦花赶去接小红回家时，便发现整个学校包括附近的区域都被封锁了，火光冲天。第二天，那里就被彻底戒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数日后，封锁的人手也都不见了，只有整个学校被象征性的围住，对外宣称就是爆炸事故。 萧楠利用伏羲之力探知，认为那片区域在“爆炸”发生的一刹那就被“伏羲力场”给困住了。原因可能是因为小红和苗枫的合影，导致小红与他们发生了因果链。 而伏羲之力甚至可以穿透因果，附着其上，在这恐怖事件发生时，立刻以爆炸的形式裹挟了那块土地，防止灾害扩大化。 小红也由于和萧楠产生了因果链，并没有因此丧生，反而被伏羲之力推入了无尽循环内。 萧楠也是好不容易才和小红取得了联系，现在看来，并非是萧楠身边的人都遭到奇妙的伏羲诅咒。而是这些人由于错综复杂的因果链，将一切不可视的怪异带到了伏羲面前审查，充当了偶然中的必然的“搬运工”。 如果不是芦花结识周姐，那么就不会认识小红，接送她上学，如果不接送小红放学，就不会恰好注意到学校里发生的异常事件。 而如果不是由于单云莎作怪，萧楠也不会把芦花带到这个时代。 一切都在伏羲因子的庞大“链接”上。 萧楠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道：“伏羲之力只是包裹住了那个区域，使得那些危险的魔物被局限在校园之内，而不至于外流。但是，导致这些人变异的，却不是伏羲之力，而是那个讲座。 只有小红和她同学，以及保安没有去参加讲座，结果只有他们三人没有成为魔物。” “我能亲自进入里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么？”苗枫道，“让我去清理吧。” “不急，首先我们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座背后的懆手是姚氏集团下属的教育商业机构，这件事和姚家仍有关系。 所谓的讲座，简直就像是之前所说的戏剧汇演的预演。我想，这应该和姚家持有的‘怪尸’——小慈和姚二的尸体有关。等小红回来，再问问她见到的细节吧。因为通过我的能力，我也只能模糊的了解到片刻的讯息。” 412 突变 根据小红的描述，萧楠大概了解了那个学校发生的片段事实。 一切的事件开头都是由于那个讲座，甚至还有一个诡异小孩发出了奇怪的广播，根据班主任的描述，讲座请来的是一个神童，那么神童是不是就是广播里那个唱歌的小孩？ 那小孩的声音据说只有三四岁大，这的确是个神童了。 赵娇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苗枫，兴奋得一蹦三尺高，根据她的要求，小红可以和她暂时住在一起。 这对于没有朋友的小红来说，应该也不是坏事，而且赵娇并非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疯的小太妹，在小红遭遇到的循环里，赵娇也表现出了自己善良的一面。 她没有受到萧楠的蛊惑，就是她只是个普通小孩子的证明。 在芦花送走了两个小女孩后，萧楠才说出了自己的惊人论断： “我认为那个神童，可能是姚氏家族利用某种生物技术，让怪尸小慈和姚二产下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苗枫讶道，但是转而，他又道：“嗯，反正你身边什么怪事都有，这也不是不可能。那目的呢？” 萧楠转动轮椅来到墙壁的装饰柜子上拿下他的扇子道：“我曾经在民国时代展示了如何利用人死后散发的些许能量来制造奇迹。我想，个别人类也许是掌握了那禁忌的技术。他们主动杀人，为了获得奇迹之力。 但他们的利用效率很低，因此需要大量牺牲者。婉月曾经见过的集尸器，以及这个所谓的神童，应该都是用来收集死尸能量的工具。” “人类是怎么学会这种技术的？是大姑姑搞的鬼么？”苗枫问。 “没错，大姑姑曾经给了韩老爷打开萧家资料宝库的线索。其中说不定就有前代伏羲联盟的禁忌研究成果。这直接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的因果。”萧楠道，“不管怎样，这个时代的错误我都要完全抹平。 首先我们来处理这个所谓的神童吧。他被困在了伏羲力场的时间循环里，找不到通往外界的道路，这也意味着你们也进不去。但小红被我指引出来了，她因此沾染了一点伏羲力场，她就是一个‘路标’，小红身上所有的物品都可以作为你们进入其中的‘钥匙’。” “我之前已经把小红绑头发的发夹留下来了。”婉月道，“这个发夹可以作为门匙。” “那我们进入吧。”萧楠道。 “你不用去了，你刚刚已经太过疲惫，这件事交给我吧。”苗枫接过发夹道，“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可是，苗枫，内里的状况我还没有彻底了解，毕竟小红只说了一点点学校里的状况而已。”萧楠提醒道，“我去的话可以及时进行分析，甚至与伏羲的智库取得联系。” “没必要。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苗枫道，“只是个什么神童而已。比起我们之前遇到的魔物，不值一提。” “哎，我也不是全知的大能，总之你要小心。”萧楠叮嘱道，“那片区域我感知到的力场稍微有点奇怪，不过我也没多少经验，也说不定伏羲力场一直都是那么怪异。” “没事的，你睡觉吧。斩杀了魔物，我会告诉你。那会儿信号就畅通了吧。”苗枫说罢去准备出门的衣物。 这时外面又开始下雨，好似他们真的和雨太有缘分，去的地方都是雨水不断。 苗枫换上了皮靴和皮夹克，戴着摩托头盔出门了，他的后背上背着被布料包起来的骨刀，在深夜落雨的街道上，他骑着新买的摩托车急速前进。 从小红的讲述看，那些敌人的战斗力和变异能力不如他之前对付过的任何一种魔物，因此他才这么自信。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辆了，进入那个小学所在的老街区内，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甚至除了路灯，都没有几户人家点灯了。 也许是因为苗枫带着小红的“信物”——发夹，从进入老街区开始，他就看到远处的学校完好无损的矗立着，也没有什么阻拦的高墙和警示牌。 看来时空的循环诡局从他踏入街道开始就已经出现了。 苗枫一路来到学校门口，只见大门紧闭，传达室内也早已空无一人，门已经被宝保安锁上了。 从这里往里面看去，校园内空无一人，并不见所谓的变异丧尸们。 他直接翻身翻过学校大门，直接进入里面。 在他脚刚落地的刹那，便发觉校园内并没有下雨，而且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萧楠说的是对的，这里的确有种让他觉得暗暗心惊的感觉。 他的步伐渐渐深入学校内部，每一层楼，每个教室都没有人影，来到小红的教室时，倒是看见桌子上还放着小红的书本和书包。 此时，一个男生忽然惨叫着从礼堂大门那跑出来，就如同小红看了数次的循环一般的情景，他瞬间被黑影卷了回去，只有鲜血喷洒出来。 苗枫不加迟疑，立刻握紧骨刀，飞身冲向这一楼层通往礼堂楼的大门。 进入门里后，只看到了环绕礼堂的走廊，血迹一直通往内侧礼堂的里门。 他正要举步入内时，广播里忽然传来了萧楠的声音：“苗枫！快回头！不可进入！” 苗枫一惊，这是真正的萧楠在对自己说话么？萧楠此时已经极为体虚亏空，绝对不可能还有余力把自己的声音以伏羲之力投射到这里和自己通话！ 他当下判定这是敌人模仿萧楠的声音在说话。这种伎俩，他之前也见识过。 于是他不再犹豫，一脚踹开了礼堂的里门。 随着他一这一脚，礼堂内的情形一览无遗——礼堂就像是个半圆形的剧场，所有人都倒在座位上，肉，色的藤蔓蔓延到了整个礼堂的地面和墙壁，所有肉，色藤蔓都来自于舞台上一个婴儿形状的肉块。 那个肉块的底部被肉藤蔓组成的柱状物托举起来，像是纪念碑的底座。 “原来这个东西就是所谓的‘神童’！”苗枫冷笑一声。他扬刀便要斩断这些魔藤，然而伏羲之骨造就的骨刀，此时骨缝发出异常呼啸的风声，这种风声甚至比斩杀姚大帅时都更加怪异和猛劲，就连苗枫往前冲刺的脚步都感到了极大的风阻！ 此时，怪胎一样的肉块脸上的褶皱微微抖动，竟然挤出一个怪异的笑，随即发出了萌娃一样的声音—— “呵呵呵……终于等到你了……” 由骨刀引发的风暴瞬间席卷全场！ 在这场巨大的风暴里，苗枫只感到自己的身体犹如风中的芦苇一般，被猛烈的卷走了！ “萧楠！”他只来得及发出这最后的吼声。 那把骨刀——随即脱手了！！ —————— 与此同时，萧楠疼的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右腿残肢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着，惊得婉月连忙从客厅里跑来查看。看到萧楠蜷缩着身体紧紧按着自己的残腿，她便立刻打开抽屉拿出暖宝贴和毛巾，熟练的帮萧楠按摩止痛。 即使如此，萧楠的喘息声却越发粗重。 “婉月……我想苗枫出事了……”萧楠声音发颤道，“我能感觉到。” “我会处理，少爷，您放心！”婉月安慰道。她现在绝对不可能离开萧楠的身边。 “我也会追随他而去……”萧楠喘息道，“你快离开我，不然你会被波及到……” “不！我不会放手您的！”婉月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她肉眼可见，萧楠的身形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苗枫遇到的不是普通的怪物！不是由伏羲之力的因果扭曲而成的！那股时空扭曲的漩涡正在牵引我！快放手！”萧楠想要挣脱她的手，但他根本没力气推开婉月。 “让我追随您而去！哪怕粉身碎骨！”婉月几乎要扑倒在他的身上。 而就在这瞬间，除了那张床，周围的环境登时发生了转换。 在一片深暗的树林之中！ 除了她，和萧楠有所接触的床和被褥都一并转移了过来。 萧楠昏死在了床，上，异常的是，他的头发竟然从原本的短发变成了长发。 这是哪里？还是树海之中么？ 是什么时代？ 婉月松开手，她先用被子裹着萧楠单薄的身躯，随即抱着他一步步在黑暗的树林里探索起来。 413 仙惑 萧楠逐渐清醒时，婉月便察觉到了他的动静，在他身旁问道：“少爷，您有哪里不舒服么？还痛么？” 萧楠觉得眼皮很沉重，声音也含混不清，他感到就像是半夜睡得正死，强行被人拉起来似的，整个人都感觉很疲倦。 “我没事。”就算如此，萧楠还是习惯性的想要安抚婉月。 但很显然他还没法彻底清醒，和睡魔搏斗了一下后又继续睡了。 到他真正睡饱了，清醒过来后，貌似都是三天后了，这还是他身边的小孩告诉他的。 他一看到这个小孩子，就愣住了，因为小孩子穿的竟然是古代人的衣服！ 不是民国，是古代！好像是宋朝时期的……而他住的这个屋子，也是古代的制式，看来比较简陋，他睡得还是个炕！ 小孩子看着有七八岁了，梳着个朝天辫儿，是个小男孩，屋里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在做家务。 “哎呀，公子，你醒了啊！”小女孩一看到萧楠醒了就过来查看，熟练的递上一块布巾给他擦擦脸。 “这……这是哪里？”萧楠由于躺了三天，声音变得很细弱。 “这里是丰城，前几天，婉月大姐带着你来投宿，我娘就收留了你们。”小女孩口齿伶俐，说话很顺溜，“我叫招娣，这是我小弟天宝，我家就我娘和我们。我娘是在前门口卖鞋垫和布鞋的，别人都叫她张大娘。” 萧楠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想问这是什么时代，但想想这些小孩估计也不知道。于是他只能问：“婉月……去了哪里？” “大姐早上帮娘去卖东西了。叫我们照看下你，她一会儿就回来。婉月大姐人可好了！”小女孩对答如流，一看就是个聪明丫头。 萧楠还想说什么，但他太虚弱了，便只能继续躺在床，上。 婉月果然很快就回来了，一进屋，她就道：“天宝，招娣，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来！” 两个小孩立刻欢呼着围着婉月转，原来婉月买了他们平日里根本舍不得买的肉包子。这全是因为婉月这几日帮忙做了款式漂亮的绣花鞋，卖的价格贵了数倍，但很快被一扫而空。 “少爷！你可醒了！”婉月早已注意到萧楠醒转了，她快步来到他身边，扶着他慢慢靠着被褥坐起来。 “婉月……我们……在哪里？”萧楠有气无力的问。 “在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婉月道，“但星象表示我们还在地球，只是，貌似是距离公元零年更加朝前的岁月，如果按照我得到的知识计算，大概是距离民国时代数千万年前。” “什么！！！！”萧楠惊骇不已。 这个神似宋朝的时代，竟然是在史前千万年前！某个21世纪的人类根本无法探知的遗落文明！ “先不要管那么多了，十三少，还是顾下你自己的身体吧。我相信我们总会遇到苗枫的，就像之前一样。”婉月对此倒是已经习惯了。 “我相信他，放心。”萧楠笑了笑，“你没事我可以放一半心了。” “你没事才是真的真的没事。不然我们都回不去了。”婉月说着给他盖好了被子，现在这里还是寒冬季节，炕一直在烧着。 这家人还是很厚道善良的，因为看萧楠体弱重病，把家里唯一的一张炕让给他睡，全家人挤到其他屋子里的破床上。这户人家的家主，也就是天宝儿他们的父亲早些年外出做小本生意客死他乡，只能靠着张娘子一个人支撑起全家，也是个苦人家。 婉月把自己带来的银镯子交给张娘子做住宿费，她背着萧楠从野林里出来的时候，也只有这户住在城郊的人家愿意收留他们。张娘子也算是个女强人，根本不在乎别人说闲话。 这个文明极为神似中国古代的王朝，连语言都是一样的，很难不让人联想，这一切都是伏羲的手笔。 婉月熬了肉粥，喂萧楠吃了小半碗。这家人由于贫困，很少能吃到肉食，今天带回来的肉包子让两个小孩欢欣雀跃，连包子渣都舔干净了。 张娘子很快也收摊回来了，她喜滋滋道：“婉月姑娘真是心灵手巧，今天比往日一个月卖的钱都多。呀！公子也醒了？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 萧楠这才恍然注意到婉月都换上了一身古装，不过是平民女子的打扮，放在婉月身上也是极为好看。 而婉月则编了个理由，由于城外劫匪为患，她便说自己和主人都是被劫的，连衣服都被扒走，萧楠穿的衣物，还是原来的睡衣，因为款式和这里的中衣差不多。 萧楠连声道谢，他不能下床，只能继续卧床。张娘子花了些钱抓了些温补的药，给他煎熬服下，也算是很有心。毕竟婉月是个摇钱树，心灵手巧的，原本不起眼的布匹碎料，在她手里针线一过，就变成漂亮无比的绣花鞋，这几日帮她家赚了不少钱出来。 “婉月姑娘，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大盛会，我要带着咱们这几日做的绣花鞋去赶会，肯定比往日还要多卖三倍的钱。就拜托你照顾下我的两个小孩了！”张娘子道。其实她的儿女天天待在家里，有大的带小的，她只是提醒下，希望婉月今晚再多做几双鞋出来。毕竟这家人是穷困的小市民，还是有自己的小打算的。 “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吧。今晚我再多做几双鞋。”婉月不是不想留下来照顾萧楠，只是她在这个城中得到的情报太少，这几日光忙着做绣花鞋，还没有好好了解这里的情况。萧楠现在应该只是体弱，没什么大碍了。 “我没事。”萧楠意会婉月的意图，道：“你们去赶会吧。” “娘！娘！我也想去赶会！”天宝叫道。 “我也想去！”招娣也叫。 张娘子道：“怎么好留下公子一个人在家，招娣，你留在家里吧！家里还需要你照看。” 招娣嘴一撇，很不高兴。婉月连忙道：“招娣，我们回来给你戴新衣服和玩具还有零嘴。” “真的？！可不许骗我哦！”招娣噘嘴道，“我会好好照顾公子的！” “大娘，请问，当地这个盛会，是为了庆祝什么节日么？”萧楠稍微好了一点，就开始不改八卦学者的本质询问起民俗来。 “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也不为怪，咱们这个丰州，据说也算是什么地灵脉所在地，很多修仙的大人物说咱们这是块宝地，每年那些个什么仙门啊都会过来选拔弟子，所以这一天就成了赶会的大日子！因为天下的人都会过来升仙，希望自己被选中。”张娘子道。 “修仙？！！！”萧楠再次被震撼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次直接被拖进了修仙文明里了！ 伏羲之前都搞过什么飞机啊！ 啊……好像不该说他这种话…… 那，修仙文明的原始动力系统，肯定是伏羲之力了！伏羲一定在这个文明所谓的上古时代教会他们如何利用星球本身的能量——行星之力【原始灵力】，甚至可能还把一部分伏羲之力散逸在大地上，使得灵力在生物基因和大地万物间产生循环，这才造成了所谓的“修仙”体系！ 后来伏羲为什么摒弃继续教导人类使用这种高效的能源呢？！在此后的文明世代，伏羲舍弃了让人类自己开发行星原力，而是直接赐予伏羲因子制造奇迹了。尽管那更加高效，但是变异和恐怖的程度也更高了。 这还是个未解之谜。他可不想翻看伏羲黑暗的智库去寻找答案，总之，就这样吧。 找到苗枫再说。 “修仙啊！”婉月也震撼了，随即她又想，“如果我们进了修仙门派，是否可以更容易搜索苗枫呢？毕竟这种时代是不是有所谓的法宝？” 414 借衣 第二天下起了小雪，但是这并不影响人们赶会的热情。 对于萧楠来说，只有躺在被窝里百无聊赖了。 招娣给萧楠喂了早饭后，就在一边做家务活了，她小小年纪，每天就有做不完的活儿。家里也没钱送她读书，不过她知道的事情还不少。 通过和招娣馅料，萧楠知道这个世上目前有好多仙门，普通人若是有仙缘慧根，就可以去修仙，说不定就能长生不老云云。 “那怎么能知道自己有慧根呢？”萧楠问。 “我听人说厚，每年这个时候，仙门弟子就会带来试仙石，有仙缘的人碰到那石头，石头就会变色发光。每年都有很多人去试，但是真正有仙缘的人，都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等我长大了，我也想去试试！”招娣道，“公子你到底是哪里的人，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 “我是南海之滨的人，我们那里比较偏僻，并不知晓这些规矩。”萧楠只得扯谎道。 “那怪不得了。”招娣道，“希望今天娘和婉月姐他们早点回来！” 这时，院门处就响起了敲门声。招娣以为是婉月和她娘回来了，连忙去开门，却见门外是个衣衫褴褛的伛偻老妪，拄着个木杖，颤声道：“好心人，能不能赏我一点水米？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原来是个要饭的，招娣道：“我家也没有什么余粮，紧紧巴巴的，你要要饭，去外面两条街外的那些大户人家家里要。不过，我可以给你两个窝头。” 说罢她返回屋里，取了两个杂粮窝头要给老妪送去。 然而那老妪却不请自到，来到了院子里面，只见她手杖点地，一股古怪的旋风便使得大门自动合上，她周身也围绕着紫色的雾气，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施加什么咒术。 “嗯？这是在做什么？”萧楠旁边就是窗子，他从推开的窗户缝看到了这奇异的景象，便制止招娣。 招娣在屋门口探头看了那老妪一眼，就好似着了魔一般，双眼发直。直挺挺的站在那不动了。 萧楠能够感觉到四周的大气里能量变得有些异常，伏羲因子也活络起来了，这老妪只怕并不是什么善类！ 伏羲在教导这里人类使用行星灵力的同时，也规范了一些所谓“修炼”“施术”的法门规则，其实就是利用人类自我修炼得到行星和生命能量呼唤大气山川内的伏羲因子，从而达到调动更大规模灵能量的目的。 也就是说，所谓的修仙，修魔者，其实是这个时代的超人类。 此时，窗外的老妪周身都被浓重的紫气环绕，她的形貌也变得越发恐怖——她的头越发膨胀变形，最后化为了蛇的头颅！ 蛇头老妪越来越靠近窗棂，想要和萧楠对峙。 “原来……这里的灵脉出现异常……是因为你……你到底是谁？！”怪蛇发出了夹带着丝丝蛇鸣的声音。 “我是你们的‘根源’。”萧楠直面敌人，眼看伏羲深渊即将再次打开！ 然而，关键时刻，一声破空锐响打断了怪蛇和伏羲的对峙，原来是一把环绕着影视剧里五毛钱特效的长剑嗖的飞来，直取蛇头！ “魔物！休要害人！”随即一个穿着修仙门派服饰的青年踏着飞剑从天而降！ 萧楠此时的感觉，就像是近距离围观ip仙侠剧的现场。 只见怪蛇和那青年随即化为两道光冲上天幕，云间不时有五毛钱光效闪现，昭示着正邪大战。 这就是修仙的世界么…… 萧楠看得呆了。 其实修仙的各种法则和观念，用伏羲因子的原理解释是可以无限接近未来人类所谓的科学的。 但是，真正看到还是觉得，真是太像电视剧了。 也不知道全知的伏羲是不是故意的。 终于，云层里的战斗结束了，只见天空中落下一具怪蛇的尸体，正摔在门外，而那名青年也御剑落下，来到了院子里。 他结印施法，驱散了院子里的魔气，并解开了招娣所中的癔魔咒术。 招娣立刻就昏睡了过去，被青年扶住，抱进了屋里。 “小姑娘没事，所受的魔瘴气不深，睡一会就好了，她会忘记发生的一切。”青年面如冠玉，说话和气，一股古人文士的气质。 萧楠愣了愣，连忙道谢。 “这位兄台，您好似并不受到魔物的咒术影响，实在是罕见的体质。”青年把招娣放在床边，打量着萧楠，看了一会儿才道：“我想你应该极有仙缘，愿意随我去仙门么？” “我……双腿残废，也可以么？”萧楠其实内心已经十分躁动了。 “这又有什么不可以。仙门欢迎一切有仙缘的向善之人。”青年来到萧楠身边，说了声得罪了，便为萧楠把了把脉。 “兄台，你气脉很虚弱，但天生有一股很强的灵能，可以不惧魔气的蛊惑，若是能去仙门修炼，说不定还能弥补你的体弱多病，增加你的寿元。你考虑下吧。我叫韶锦，你若作了决定，可以以这枚青玉佩，来城外的秋山别馆找我，我会在这里停留七日，监察魔物的动向。”青年将一枚玉佩交给萧楠。 他斩了魔物，按理说早该引起邻里的恐慌围观，但今天是盛会日，周遭的邻居几乎都出门赶会了，这么大的动静，附近竟然无人知晓。 “韶……仙长！”萧楠道，“我会和家人商量。” “嗯。不急。”韶锦道，“你慢慢考虑，瀚云仙门不会强迫任何人强行入门。” 说罢他便离去，顺便还把门帮忙关好。 也不知道他怎么处理的外面的魔物尸骨，后来一直都没听到引发什么骚乱。 而招娣醒来后，完全忘了那个老妪的事情，还惊讶自己为何睡着了。 经过这件事，萧楠也觉得自己不能久留，不然会给这户人家惹麻烦，他现在还不太了解这个世界所谓灵力的具体运转程式，进入修仙门派钻研是不错的选择。 现在他和招娣一样，期待婉月尽快回来。 婉月和张娘子到了快天黑才回来，看来他们是满载而归。趁着张娘子去忙着做晚饭，婉月悄悄把自己的见闻说了一下，和招娣说的差不多，只是婉月亲眼见到了所谓的仙试仪式。 她还没有参加那种仪式，因为还要听从萧楠的指示。 萧楠也把玉佩交给婉月，低声告诉了她白天里发生的事情。 “现在是仙门盛会时期，怎么魔族还这么猖狂？”婉月道，“看来魔族要有什么大动作。” “……魔族，有点出戏，哈哈。”萧楠笑了几声，“总之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可以趁此去仙门了。” “那我去向张娘子告别。” “不用了，她未必同意你走。”萧楠道，“我们悄悄离开吧。将来有机会再报答他们一家。” “但是，少爷你的身体，总不能裹着一条被子，衣不遮体的出门吧？”婉月道。 “这是个问题。”萧楠道。 “这也不是个问题，我去‘找’几件衣物就是。”婉月道。 “这……会不会太没道德？” “日后再补上钱吧，再说只是几件衣物，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婉月宽慰道。 打定主意后，婉月半夜趁着众人都睡着了，悄悄出了门。 她之前回来的路上，仔细留意过街道，正好看到在一家豪华酒楼门口，有一队大户人家的车队正卸货，有一名翩翩公子身披名贵的狐裘披风从马车里出来，那披风她当时觉得好看的很，若是穿在萧楠身上一定更好，还保暖。 这四面街道的店铺都没有现成的男装，想来想去，那位公子一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肯定有备用的衣物。也只能朝他“借”了。 反正这种有钱人，丢了几件衣服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415 交错 婉月潜入豪华的酒楼轻而易举，就算那个贵族公子有不少保镖和手下在门外值守，也完全察觉不到婉月的踪迹。 婉月悄然进入了他们这队人用来储存货物的房间，开始翻找衣物。这次她只是要翻找衣物罢了，其他的东西并不在她的眼中。 果然，就像是她预料的那样，这些人果然准备了不少换用的华服。她这么执着这些人，也是因为看中了他们的主人身材和萧楠相似，都是清癯纤腰。翻了一番后，她正准备打包，却没想到原来潜入这客栈的不止她一个人。 这会儿的治安还真差。婉月这样想着时，一个蒙面人就把剑架在了婉月的脖子上。 “看来你也和我有着相同的目的，却并非是‘组织’的人，既是如此，你就去死吧。”蒙面人的声音是个女子。 只是她的剑还未来得及落下，便被婉月一把抓住了后颈的衣领扔出了窗外——只是那女子不是等闲之辈，竟然在半空中违反物理法则，生生转了个身又挺剑刺来！ 两人就在这不大的斗室内打斗了起来。蒙面女子武功极为高超，但她不敢使用术法，怕引发动静。 而婉月则完全靠着超绝的体能和速度以高效体术压着她打。她和蒙面女子简直是两套天壤地别的战斗方式，不到两分钟，高下立分，蒙面女子完全不是伏羲信徒的对手。 情急之下，蒙面女子也顾不得那么多，开始双手结印施加术法，但太慢了！ 手指还没伸出来！就被婉月一脚从窗口踹了下去！ 这次婉月甚至没给她喘息的机会，跟着一跃而下，在半空中追加猛力攻击，导致女子落地时已经昏死了过去。 作为战术专家，婉月绝对不会给敌人任何喘息反击的机会，自然也不可能让他们迅速结印，施展什么奇怪的术法。 当然，婉月在战斗中也会精确的分析敌人的耐受力，她没有对这个女子痛下杀手，只是打晕了她——婉月评估女子的战斗力极为强悍，算是人类里的佼佼者。 为了防止她接下来破坏自己的事情，她直接把女子拖拽到了一个暗巷里，并用一旁的干草车上的草堆埋了她。 做完这一切，她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楼里，继续开始自己的作业。方才她和蒙面女子虽然打得激烈，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这个楼里的人应该没有发觉。 包了几件她满意的衣物后，也许是“清扫战场”和打探情报的惯性，她决定再顺便看看这个车队的主人房间里的状况。 于是她从外围的屋檐上轻轻来到了主人房间的所在地，正要跃到阳台上打探，却听见一阵阵悦耳的琴声从屋里传出。 伴随着这极为优美的琴声，术法结界渐渐张开，屋里的男子传来了极为温和悦耳的声音：“姑娘，你一路上跟着我，想必有很多疑问，不如进来叙叙吧。” 那结界本来是用来限制整个楼里所有的人灵识，除了婉月，此时楼里所有人都因为这琴声产生的结界而停止了动作，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但婉月显然并不受到结界的影响——被萧楠眷顾的她，似乎是得到了某种“赦免”。这种由伏羲因子作为原理而衍生出的五花八门的术法，对她并没有灵智上的影响——毕竟，婉月是被允许直视神的人。 婉月感到他认错人了，但还是直接进入了房间。 弹琴的男子身披极为华贵的貂裘，一身白衣，纤长雪白的手指拨弄着白玉琴的琴弦，看他的风度，容貌，可以用“风华绝代”来形容了。 而婉月则摸着下巴，思索着—— 这男子的气质太像萧楠了，如果十三少按照他的这些衣物款式打扮， 一定 比他好看数倍！ 于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狂信徒式的微笑。 “姑娘跟踪在下数日，如今近在咫尺，为何反而不取在下的性命？”男子微微抬眸，露出了极有魅力的微笑。 “厚，我本来就不想杀你，只想问你借几样东西而已。”婉月道。 “哦？你说的东西，想必是在下家传的……”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婉月断然打断了他的话。 “那姑娘所来是为了？” “为了了解你这个人。”婉月开始打量屋内的一切物品，最后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杯盏上。 “你身体不好？”婉月拿起杯盏，闻了闻药渣的味道问。 “说来惭愧。”青年苦笑一下。他脸色苍白，看样子身体状况并不好。 “这是补药吧？这么说，你随行也带着丰富的供药补给。”婉月道，“我需要你的补药。没错，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跟着你。” “姑娘说话的风格真是丝毫都不拖泥带水。如果想要求药的话，为何不直接索求，如果能帮的上忙，我不会推辞。我能否稍微了解一下，姑娘是为谁求药么？”青年温和道。 “这你没必要知道。你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容乐观，长途跋涉对你来说极为危险，但你却还强撑着一口气，进行了极为漫长的旅行，你也肯定有某种异常执着的理由。”婉月瞥向道，“那么，你相信神么？你相信神可以将你从泥潭中解放么？” “我不信神，也不信命。”青年停下了琴声，悠悠道。 “既然你不选择相信神，那我们也没有必要聊下去了。”婉月已经靠着自己的观察力找到了藏药的箱子，“那么，这些药，我先借走了。如果里面有你需要救命的药，你可以现在提出来。” “姑娘尽可取走吧。如果这些药能救人的命，那也不失为功德一件。”青年说着咳嗽起来，能这样坐着说话，对他来说似乎都已经是极限了。 “咳咳咳……姑娘……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在婉月要从窗口离开时，他忽然问。 “我叫夏婉月，只是个——不值一提的路人。”婉月说罢留下一抹微笑，随即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在她来到这个房间之前，就已经把衣物包袱丢到楼下去了。 —————————— 第二天，张娘子要带着两个小孩回娘家一趟，她家里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因此竟然放心留婉月和突然“病重”的萧楠在家。 其实萧楠也是装病，只是为了和婉月一起赶紧离开这里。因为他担心自己又变成了命运奇点，把这里搅合得一团乱。 婉月这时才开始拆分“战利品”，她目光不差，那个公子的衣物萧楠穿的很合身。 “我们以后按照原价给人家报销吧？”萧楠还觉得很过意不去。 “当然当然。”婉月这样应声着，“我还拿了些补药来，说不定以后十三少用得上。” “……还是不要乱吃药的好。古代的中医有时候……不太靠谱吧？这个时代大概夹杂了不少封建糟粕吧！”萧楠道，“鲁迅的父亲当年就是被封建老中医忽悠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这种贵族家庭，你看红楼梦里那些描述…… 要不还回去吧！主人家说不定有什么隐疾需要药，额，要不要给他们带点正经的药，比如奎宁盘尼西林什么的……” 婉月：“…………不用了吧。” “你说，古代的药有保质期吗？”萧楠又想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还是还回去吧！顺便提醒下他们这个药，也不能放时间久。啊！算了！别还了！省的惹事。” 他捂着额头道，终于回过味来了，人性和理智终于觉醒了，差点又圣父情结发作。 婉月耸了耸肩，幸好他回过神来了。 “其实药瓶还挺值钱的。”婉月道，“你看，这个药瓶是所有药瓶里最特殊的，是用一种紫金色的水晶矿物打造的。其他的都是瓷瓶。里面是一种异香扑鼻的药丸。如果我们路费不够，这个瓶子可以用来救急。” 婉月倒出一粒药丸给萧楠看，萧楠捏起药丸观察，只见丸子上还有金色的云纹纹路，纹路依稀组成了“珑”字，他不禁道：“这种东西，岂不是重金属超标，一看就是封建糟粕文化造就的所谓丹药，加了乱七八糟的金属。吃了肯定要死人。 到时候典当的话，把药倒了吧。” —————— 此时此刻，在酒楼的客房里，心急火燎的侍女对躺在床上发高烧咳嗽不断的主人道： “公子！！您怎么可以把自己保命用的明珑丹送给蟊贼！！那可是你的命啊！现在根本没时间从山庄调来新的明珑丹！这可如何是好！” “没……关系……毕竟……咳咳咳……有人比我更需要……”床上的青年双唇发白，却还是勉力挤出了一个微笑。 416 偶遇 萧楠躺在铺着被褥的平板车上看着天幕，比起他熟悉的现代的天幕，此时的天空显得澄净多了。 明明是人类大规模利用行星能量和伏羲因子的时代，科技进步却永久的凝滞了。 几乎持续了近千万年的“修仙时代”，科技水准几乎从未进展过。 人民痴迷于修仙的奇迹，忘记了自我进取。而得到了所谓修仙之力的人，并不想着造福全人类的福祉，他们沉浸在空泛虚无的体验感悟，美名其曰提升自己，悟道成仙。并自己编造了一套修仙的谎言来麻痹自我，否认伏羲的存在，否认不可理解的混沌虚空，把一切根源归结于他们想象中的“道”。 也许，这就是日后伏羲禁绝修仙时代的灵力循环的原因。 婉月负责推着借来的车送他去找那个叫做韶锦的修仙人士。萧楠只能躺在车板上，没有依托的靠背，他自己也没法坐起来。为了减少别人的围观，婉月走了偏僻的巷道。毕竟萧楠骨子里面子还是很薄的，很多时候他都是在勉强自己。 外面寒冷的空气让一直躺在炕上的萧楠被刺激的不由得咳嗽起来。离开温暖的炕床，萧楠变得很不适应此时的节气，他在现代时还是在夏季而已。 就算婉月给他盖了狐裘外加被褥，还是觉得萧楠撑不住这外面的寒气，只能加快脚步，眼看天色又要下雪，萧楠浑身冰冷，肯定又要犯伤病。 “我没事，正好出来透透气。”萧楠安慰婉月道，“不用着急。以前我……总之放心，我很能撑。” 他想到自己曾经一丝不挂躺在大雪天里，感受末世的终极寒彻，在婉月所不知道的时空里，他遭受过的折磨常人难以想象。 过去每前进一步，简直就是他用血肉铺就。 “哈哈！疯子！疯子！打她！打她！”这时，小巷前面传来了几个顽劣小孩的笑声。 婉月抬头一看，只见几个小孩正用石头丢打一个角落里抱头的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但是她的服饰……好像是昨晚自己丢出去的那个人。 她怎么正好流窜到这里来了？ 难道这又是十三少强大的“吸引力”造成的？ “怎么回事？”萧楠费力想要起身，被婉月轻轻按住道：“是一群小孩，在欺负一个……傻子。” “去阻止下他们吧。”萧楠道。婉月不用想也知道萧楠会这么说，她已经先一步走上前去，喝散了那些顽童。这时那女子正缩在墙边，拼命的啃一块泥巴，弄得满嘴满脸都是黑泥。 婉月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彻底傻了，但是自己昨晚的力度也只是让她昏迷，而且她也不是头着地，不至于疯成这样吧？ “你过来。”婉月从车上拿出自己用荷叶包起来的干粮，“给你这个吃。这是糕点。甜的。” “甜？我最喜欢！”女子傻笑起来，她果然丢掉泥巴，连滚带爬过来抓婉月手里的甜饼。 萧楠此时已经挣扎着撑着车板勉强坐起来，望向女子。只见女子周身散发着人类看不见的丝丝黑气循环，那些黑气似乎是破碎的咒文符号凝成，像是一道枷锁，紧紧环绕着她的额头，像是荆棘王冠。 “她被某种咒术困住了。”萧楠道，“这些咒术链锁困住了她的脑壳，应该导致了她的精神失常。我们带她去见韶锦吧，如果我出手，可能又会把纯度高的伏羲因子输入她体内。导致变异。还是用当地人的方法来试图治疗她再说。” “好吧。”婉月看这女子完全认不出自己，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她重复着婉月的话：“名字？名字？叫什么名字？” 说罢又拼命大吃甜饼。 “一定是有人作弄她，才让她吃泥土取乐。”萧楠怜悯道，“问不出名字，看看她身上有什么线索吧。” 婉月搜了下她的身，发觉她衣物还算完好，身上有个精致的木雕牌子，上面刻着一个“霜”字。 “那就叫她小霜姑娘吧。”萧楠找不到着力点，又颓然躺倒了。 于是婉月用绳子绑住她的腰，对她道：“你若想吃好吃的，就跟我们走，懂吗？” 女子竟然还听得懂，连连傻笑点头。她也不是彻底傻了，而是保持着几岁小孩的智力。 婉月将绳子另一端拴在车上，继续推着萧楠往前走，女子也跟着他们一并离开了。 -------------------- 秋月别馆是一幢位于另一端城郊的豪华宅邸，婉月出示了玉佩后，很快就有人请他们进入。但是，走的却不是正门，而是偏门。 韶锦并不在，说是有事出门了，但是他吩咐了下人接待。 萧楠被招待进了一间客房，并简单介绍了下，说婉月和小霜是自己的亲友。他扯谎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经过他一番可信度很高的解释，下人相信了他们，在婉月的恳求下，这里的总管大发慈悲给他们安排了沐浴。 萧楠都好久没好好洗个澡了，忽然间觉得有点感动。 婉月把自己给自己准备的换洗衣服分给了小霜一套，帮萧楠洗好澡后，她就给小霜好好洗了洗。也许是因为吃了很多婉月给的甜饼，她还挺听话的，洗干净之后，婉月和萧楠才发觉小霜长相极为不俗。 从长相上说，很有一种未来流行的网红感觉。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古人，萧楠甚至有种她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感觉。特别像是古装片的大女主。 在婉月的一番打扮下，小霜摆脱了之前疯疯癫癫的乱发，被梳了个正常的市井妹发髻，看上去接地气多了。 萧楠和小霜还挺聊得来的，他虽然只能坐在床铺上，但是很快就教给了半痴呆的小霜不少东西，还初步建立了和她的交流方式，让她认识了自己和婉月。 不愧是伏羲，和小霜的交流都比其他人要高效。 婉月只好告诉了萧楠自己昨晚遇到过小霜的事情。 萧楠听后道：“那她一定是受制于某个黑涩会性质的组织，任务失败才会导致咒术反噬。如果我们能趁此机会，让她得到自由，脱出组织就再好不过了。不一定每个人都会被伏羲所蛊惑，如果她恢复了心智，能够从此自由自在的生活，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但愿如此吧。看她现在的智力，也只有七八岁小孩的样子，不知道咒术解开后，她能否恢复。”婉月道。 “如果她恢复不了，我希望能找个好人家好好照顾她，不然，我就把她送回别的时代，找专门的机构负责照料她。”萧楠道，“费用我来出。毕竟她变成这样，也是因我而起。” “萧楠！萧楠！我们来玩好不好！”又啃完了一个甜饼的小霜跑过来拉扯萧楠的衣袖道。 “你不要叫他萧楠，要叫他公子。”婉月道。 “不管啦不管！反正要陪我玩！”小霜噘嘴道。 “我教你玩个当年很流行的游戏。”萧楠道，只见他将枕边自己绑头发的绳子接起来，随即在两只手上串了串，“翻花绳！来，我教你怎么翻银河大桥！” 果然很会哄小孩。婉月内心吐槽道。 晚饭是这里的管家提供的，可以说是这几日他们吃的最好的一顿，但，韶锦还是没有回来。 屋里有炭火炉子，就算外面下了雪，室内也很温暖。吃了玩，玩了吃的小霜念念叨叨萧楠教给她的防色狼儿歌在墙边翻花绳玩，还挺自娱自乐的。 萧楠松了口气躺倒道：“唉，也不知道苗枫这次又被冲到哪里去了。” “总会找到他的。”婉月则在一边忙着铺地铺。 这里都用的木地板，还有上好的地毯，铺好了厚厚的地铺睡上去也很舒适。 “啊，要是有媒体电器什么的就好了。”萧楠道，“还能了解下这个时代的讯息。” “这一切只能等我们进入仙门后好好了解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婉月生长在西南地区，几乎没有机会好好看过雪。这户人家极为奢侈，窗户都是用琉璃打造，因此可以看见外面的雪景。婉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萧楠道：“婉月，小霜，明天不下雪的话，去堆雪人玩吧。” “雪人？！是什么？是什么？”小霜露出开心的神色。 “明天你就知道了，非常好玩！早点睡觉，不然不带你玩。”萧楠道。 “嗷嗷嗷~~好开心~~这就睡觉！”小霜说完也不摆弄翻花绳了，啪叽倒在被子上，呼呼大睡。 此时，在那家酒楼里，韶锦竟然在那位病弱公子的床边守着，他看着好不容易入睡的公子，对旁边的侍女道：“公子的病情已经由我的术法暂时压制住了。但若是没有明珑丹，他的情况依旧很危急，这几日我会持续不断的为他护法，并叫我的仆从全力去追查明珑丹的下落。 最担心的是，可能魔族的势力，以及……暗渊，已经盯上了这里。公子如此贸然离开山庄，实在是不明智之举。” “他……他一定要守约……为了那个女人……”侍女揪心道。 417 结界 半夜三更，萧楠被一声巨响忽然惊醒，他脱口而出：“爆炸了？！” “不像是地震，声音是从外面很远处传来的。像是……炮弹？”婉月立刻起床，来到窗边查看。 “还是暂时留在屋里吧。”萧楠道，“毕竟，这个时代‘奇迹’太多了。我们搞不清楚状况还是不要擅自妄动。” “有人……在……冲击……结界……”小霜则直勾勾的看着门窗道。 “你说什么？”萧楠讶道，“结界？” “结……界……”小霜呆滞道，“结界……破碎了……快……逃……” 婉月和萧楠面面相觑，不一会儿，窗外就传来厮杀的声音，似乎有人突入宅邸了！ 婉月打开窗帘的一条缝往外望去，只见夜幕中有不少人影在空中飞窜，有些影子甚至像是魔怪，而不是人！ 外面的厮杀声中夹杂着人们的呼喊：“魔物大举入侵了！快走啊！” “魔物入侵！”萧楠惊道，“怎么我们又恰好碰上了！唉！” “不用担心，十三少，我来守住门厅。”婉月翻出她放在包袱里的两把菜刀，“民间找不到像样的武器，不过，这可以凑合用一下，让我去会会那些生物。” “小霜，你不要出去，留在屋里。”萧楠对呆滞得如同木偶的小霜道。 而她一动不动，好似完全没听到。 婉月正要打晕她，以免她等下做出什么不利萧楠的发狂举动时，他们所在的这个客房小院忽然传来了几声轰然落地的声响，原来是魔物闯入了！ 那些魔物像是随意拼接起来的野兽，有的有着巨大猿猴的身躯，却长着狮子的头，有的下半身是蛇，上半身是魁梧的蜥蜴。 看这些魔物只会嘶吼和疯狂进攻虐杀，应该是没有知性的低等生物。 在它们还没来得及撞破门窗冲进来时，婉月便已经飞身而出，以两把菜刀斩飞了它们的头颅。 眼看着婉月在和那些魔物奋战，萧楠连忙对抱着头不断颤抖的小霜道：“小霜，这城中一定有驱魔的结界，只是目前被突破了，如果我们不做些什么，肯定会生灵涂炭，百姓遭殃，大家都死了，你就没法去市集玩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修补结界？” “巨大的……结……界……修补……需要……口诀……法宝……一个人……做不来……”她似乎稍微恢复了一点点理智，但又好似马上要被拉入意识混沌的深渊，说话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 “没关系，你教给我，其他的条件我设法去寻找。”萧楠道。 他挣扎着从床铺边缘爬到地毯上，一点点接近小霜。 “结界……结界……结界的术法……”小霜还兀自抱头糊涂，萧楠终于爬到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教给我吧！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城里的人！求你了！” “求……我……我……”小霜的头不断晃着，忽然，她一把抓住萧楠的手，只见她迅速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打坐姿势，双掌抵着萧楠的一双手的掌心。 “啊！”萧楠惊讶的看着她忽然像换了个人，双目紧闭，嘴里不断念着似乎是诗句一样的口诀。 “你……不要后悔！”她念完口诀，倏然睁开双目，一双眼睛竟然发出了异常的红光！ 萧楠随即感到自己好似置身在掀起惊涛骇浪的深海漩涡中心，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吐出了一口血，身体便要后倒，但是掌心却被她的掌心以一种强力的无形吸力深深牵引，使得他动弹不得。 这就是灵能力或者真气么？！ 萧楠的头脑忍不住胡思乱想。 “守神归一！澄明思绪！”小霜厉声呵斥道：“念起口诀！！” 只见她不断大声念出七字口诀，萧楠跟着她念了几句，便看到金色的咒文特效在两人身边升腾起来了！ “这是结界生效了么！”萧楠刚说完一句话，就感觉到胸口恶心无比，鲜血随着他的咳嗽而呛出口。 “守神归一！澄明思绪！”小霜再次大声叱责，此时她的嘴角也不断滴下血珠，由于萧楠难以收心，思绪纷杂，她也承担了相同的咒术反噬。 她又一次开始念起口诀，萧楠也跟着念，这一次似乎顺利多了，金色的咒文结界立刻扩散笼罩了整个庭院，婉月停下了手中的杀戮，看着随着结界的升起，那些魔物便无法穿越结界，她感到不妙，立刻返回屋里查看—— 只见萧楠和小霜脸色苍白，两人双掌抵在一起，从他们衣襟和嘴角的血迹看，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轻易分开他们。 婉月急的握紧拳头，萧楠总是要多此一举，让自己置身险境！ 而结界的范围还在不断扩散，就在萧楠苦苦支撑之际，天幕上再次出现惊人的异象！ 只见一枚燃烧的巨大流星朝着城镇所在地笔直落下，摩擦所致的火焰带得整个天幕都血红无比，而这流星就是由无数妖魔石化后“团结”而成的！ 这是终极的妖魔大术法，威力等同于数枚核弹！ 萧楠和小霜努力张起来的驱魔结界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城市被摧毁激起了冲天的烟尘，形成了蘑菇状的巨大烟云，而城镇的一切都瞬间在高温中直接汽化！ —————— 萧楠立刻经历了崭新的“重生”。饶是如此，汽化一瞬间的痛苦让他满头冷汗，而他重生的时间点竟然是“陨石”落下前的数分钟！ 他和小霜还在努力张开结界中！ 这简直是存了死档点！！ 他低估了修仙文明的作死程度！！核弹级的法术都能随便乱扔吗！！ 他一边想一边吐血，因为想法太庞杂了，法术继续反噬他自身。 “守神归一！澄明思绪！”小霜大声叱责，“念起口诀！！” 萧楠咬紧牙关，忽然大声喝道：“伏羲开道！万神辟易！！” 这是他自己胡编的口诀，小霜立刻露出了呆滞的表情：“口诀错了……” 但是下一刻，萧楠双目便燃起了让所有世人都无法不心醉的金色焰光，顿时，以这座宅邸为中心，巨大的金色波状“结界”瞬间若绽放的花朵般扩散！ 伏羲结界！ 看上去就像是不断旋转跃动的金色波场，以这种波谱艺术般的波场作为温床，升起了同样由金色波长构成的巨人虚幻之影，巨人伸出手臂，指尖稳稳抵住了云端还未降落的陨石。 陨石碰触到波长巨人的刹那，便被冥涛裹挟，产生了韵律感的波动，同时迸发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术法公式。这些公式如同卫星般环绕的同时，也在消解！ 伏羲之力正在从存在层面修改大陨石术法的基础法则！！ 这就是创世神的权限！ 世上最强的术法被直接修改了规则！也等同完全作废了！ —————— “那就是三界最强的法宝！伏羲宝镜发动的景象么！”所有仙门和门派的观测宝物内都同时显现了这惊人震撼的一幕。 三界所有的目光，如今全部集中在这座人间城池了！ 在豪华酒楼里，病弱的公子强撑着病体在栏杆处看着城中的异象，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看来，世上……不止我一个人……神血后裔……伏羲的宝物还在人间……并且还有人能够使用，真是太好了咳咳咳咳……” 当异象消失的时候，城中魔物尽数被伏羲结界消解，连陨石都崩散了。 萧楠仰面躺在地毯上，呆了半天后，终于大大的松了口气。 这久违的死亡循环，无论经历多少次，都 如此让人感觉惊恐。 “十三少！你又胡来！”婉月轻轻抱起他道。 “这不是胡来……咳咳咳……差点……”萧楠还是没说出差点大家都灰飞烟灭了。 “别说话了！我立刻为你疗伤！”婉月拿出她从那位公子那里得到的丹药，塞进萧楠的嘴里。 “别吃这个！会死！”萧楠道，“这不就是古代的脑白金！咳咳咳咳咳……” 最后还是被婉月硬塞了一颗。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吃。 418 折磨之爱 萧楠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力竭睡着了。他醒来后，是熟悉的浑身散架感，除此之外，动一下都觉得浑身剧痛，尤其是胸口。 呼吸间甚至觉得口鼻都是热气。 “公子！你可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床边传来，萧楠迷迷糊糊睁眼去看，发觉自己睡觉的床和之前不是一张床，还有精致的床纱。 而在床边竟然还有好几个侍女守着。萧楠声音嘶哑的应了一声，就只能喘息了。 “公子您伤得太重了，还起了烧，不要乱动啊。”侍女劝慰道，另有侍女捧了温茶过来，用特制的汤勺一点点喂他喝水。 “现在……什么……状况？”萧楠喝完水后艰涩道。 “公子您为了对抗魔族的绝灭术法，使用了伏羲宝镜，您忘记了么？”一个伶俐的侍女在一侧帮他擦拭额头道，“您由于术法的反噬冲击，肋骨几乎全断了，还受了严重的内伤，幸好我家主人及时出手医治，外加十几颗明珑丹吊命，才能让您从地府生生走回来一遭。 现在您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您三魂七魄，已经有一多半献祭给了开启伏羲宝镜的大阵，恐怕以后不可再使用任何术法了，否则您千疮百孔的身体不说了，满是裂痕的魂魄更是无法承担负荷，动辄会魂飞魄散啊！ 开镜阵的代价，不可不谓惨烈啊！” 魂魄之说，是这个文明世代的人钻研了人体的生命能量后的学说，自己这个伏羲的傀儡，哪里来的什么“魂魄”呢。萧楠想了想，问：“我……我的亲友……呢？” “那位夏姑娘，和我们的主人有些事情商谈，暂时过不来。至于霜姑娘，我的姐妹正在照看她，她比你受的伤轻一点，身体恢复的也很良好，因为你替她承担了大部分的反噬。放心吧。”侍女道。 “多……谢……”萧楠极为疲倦，又昏昏沉沉睡去。侍女叹气道：“都昏迷了十几天了，公子这样很不妙啊。主人都把自己的救命药给了你了。” “他太虚弱了，魂魄散了一大半，这样下去会有危险，需要固魂的宝物。”一旁的侍女道，“主人已经耗费自己的心血和功力为他实行过固魂，但依旧需要法器稳定。” “希望那个叫夏婉月的女子，真有些本事，能从女魔头那里讨来固魂宝物吧。” 这时，那名白衣公子已然悄然走进来，道：“萧公子的状况还是不好么？” “主人，他醒了片刻，又支撑不住，昏迷过去了。”侍女道。 “无论如何，也要设法保住他的命。” “就算活下来，他下半生也彻底废了，与其这么痛苦，又让公子如此费心，不如……” “住口！我要保的人，就算是阎王也带不走他的命！”公子有些愠怒道，他一向温和冷静，很少有发怒的时候，稍微有些怒色，侍女便吓得不敢吭声了。 “婉月姑娘需要他活下来，他是婉月的一切和支柱。咳咳咳……我要达成她的心愿。”公子取下自己随身贴，身佩戴的一枚精致绝伦的吊坠，“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苍魂珠，用来为他固魂。” “主人！您自己天生魂魄残损，时刻不能离开这宝物！怎么可以给一个外人！”侍女纷纷跪下，“请您收回吧！” “不，我心意已决，你们知道我的脾气。”公子目光澄明而坚定，“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婉月姑娘。我本来就是不久于人世的人，我希望我的作为，能够为她点亮以后的道路。 而且……我有意把山庄交给萧公子。他是神血后人，比我更有资格继承这一切。你们一定以为他也和我一样，不久于人世吧？放心吧，我会尽力保住他的命。 这也是我的赎罪，我把我的责任一股脑推给了他，作为补偿，我也只能为他做这么多。” “主人！我们只会跟随你！你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侍女闻言无不慨然落泪。 “我即将自由了，而你们，还有你们的责任。请你们将他当做我一样侍奉，婉月姑娘说，他是个温柔的好人，他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甚至会比我做得更好。 请……让我过一天，我想要过的……日子吧。”公子的表情泫然欲泣，“我必须要对他们有所交代。我爱过的人，以及，我爱着的人……我知道，她还在等我，等我一个了结。为了这个‘了结’，她甚至不惜以千万人的性命为赌注，我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了。” —————— 婉月已经在马车处等候良久了，她通过这几日的了解，知道那位白衣公子名叫玉桓容，是一个神秘却势力庞大的组织——“隐珂山庄”的主人。他拥有所谓的神血血统，这种尊贵古老的稀有血统可以使用伏羲原神遗落世间的强大法器，但也是逃不开的诅咒。 玉桓容天资绝佳，却天生重疾，命运坎坷，父母被命运拆散折磨，早早身死，而他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复仇，以及延续血脉赋予的重责。 现在，他的因果已经亟待爆发，他即将灯枯油尽，曾经与他深爱的女子与他反目成仇，她甚至不惜背负血海罪业，招来咒星，要和他，以及千万无辜的人一通殉葬。 幸好，萧楠发动伏羲之力毁灭了咒星，不然真是滔天浩劫！ 他必须和她做一个了断。所以他与婉月约定，要带着婉月一起去寻找那个女子，让她交出固魂法器，而他，要彻底为一切划上句号。 那个女子，就是让他刻骨铭心的第一个女人——封狞，因为对他的恨和误会，她把名字从封宁改为了封狞，势要燃烧自己的一切向不公的命运宣战。 封狞，她的命运比起玉桓容更加崎岖坎坷，背负着全族被灭之仇，从小被迫成为魔族的奴隶，逃出生天后受尽屈辱，因为意外得到了家族当初被觊觎招致灭族的奇门武学，疯狂的复仇之路上，她被玉桓容所救，一度彼此倾心，却抵不住命运的屡屡作弄。 她如同荒原烈焰，璀璨明艳，却灼，热伤人，甚至可以席卷一切，吞没一切。她是不可摧折的，比雷电更加决绝。 世上奇女子，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她。 因为误会，她离开了玉桓容，因为误会，玉桓容认为她犯下了滔天杀孽，与她断情。因为误会，两人无数次互相伤害，却又不得不同生共死历经大劫，他们都恨不得对方死。甚至，太长久彼此折磨的岁月，导致他们彼此都认为，对方或者自己的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她和他之间，横亘着太多的血仇，因为误会，无尽的无穷的误会，太多他们珍视的人毁于这段恩仇，就算如今那些误会都烟消云散，那些血色的痛苦隔阂，却再也难以抚平。 所以玉桓容才不惜拼着最后一口气，来到这个遥远的城池，因为这里是天下灵脉，是已经成为魔首的封狞选择的葬身之地。 为了阻止她悲痛的毁灭野心，也为了彻底了断他们的一切，他，才来到这里。 在他生命的最后数日。 上天却又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却因为婉月的一笑，而深深的被吸引。 想不到，他爱的最后一个人，是婉月。 一见，刻骨。 只想把自己的一切，都赠与她。 他知道婉月深爱着萧楠。所以他要把一切给他们。 也许，是为了稍微弥补一下自己这一生的不平。 他并没有告诉婉月自己的心思，他甚至希望婉月永远不要明白自己的心思。 这最后一段路，有婉月陪着他，足矣。 婉月对玉桓容所有的了解，除了他自己的叙述，还有通过向他的四大贴，身侍女打听得来。 用婉月自己的话来说。 玉桓容和封狞认识了快十几年，从十七岁开始纠缠，一直到二十九岁，他们之间的大误会达到了十九次之多，而小误会在八十七次——这都是婉月自己统计出来的数据。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中间人进行挑唆离间。 她和他因为这种折磨，心理的痛苦就不说了，负伤更是多达上百次，其中不乏危及性命的重伤。 本应该是神仙眷侣的一对人，却彼此伤害到撕心裂肺，彼此都只剩下一口气的地步。 用未来的话就是，见过作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两个人简直是可劲儿作。以天下作为赌注来作。 而婉月这次答应和他一起去见城外的封狞，不仅仅是为了萧楠取来那个根本不需要的固魂法器，还是为了打探魔族的情报。 萧楠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治疗，她了解萧楠的身体情况，虚弱和受罪是免不了的，但已经没有危险了。 说到作天作地，恐怕也没人比得上十三少。 但她在后门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玉桓容出来。 这时，一个下人惊恐的跑到了后门来，叫道：“姑娘！！不好了！来了个凶神恶煞的红衣女子！见人就打！厉害极了！” “嗯？我去看看！”婉月说罢立刻进了后门，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酒楼大厅里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封狞！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接找上门！”大厅里传来侍女的厉声喝问。 “我要见玉桓容。”红衣女子身披血红色的斗篷，只露出喝血一样的红唇。配上她毫无血色的脸色，真是有些惊悚。 在大厅里，四周都是她手一挥便以灵力重压得爬不起来人。 —————— 萧楠再次惊醒，这次他的烧倒是退了。 这次是惊醒，因为他好像做了个恐怖的噩梦。 “公子！你醒了？”照顾他的侍女换了个人，她把主人给的吊坠小心的放在萧楠的枕下，萧楠果然就退了烧。 其实这只是巧合而已。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萧楠这次说话利索多了，“你……那位……主人去了哪里？” “他……有事外出了。”侍女帮他轻轻擦着额头的冷汗，并给他揉揉太阳穴。 “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有个红衣女子来楼下找他，结果……红衣女子自爆了自己，威力比核弹还巨大……”萧楠惊魂未定道。 “只是个噩梦而已，没事了，没事了。”侍女温柔的安慰他，抚，摸着他的额头，因为萧楠和主人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她忍不住把他当做玉桓容一般，细心的安抚着。 “噩梦……说不定是预警……”萧楠还兀自沉浸在惊魂中。 “我唱个曲给公子听听压压惊。”侍女柔声道，说罢便唱起了歌。 她不知疲倦的唱了半小时，萧楠终于被安抚了，缓缓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侍女才道：“公子饿了么？我去弄些流质饭食给公子补补。” 就在这刹那，婉月陪同的玉桓容和封狞谈判失败，封狞忽然自爆。 热浪袭来的刹那。 萧楠终于明白，自己又陷入循环了！ 太能作了。这里的人。 ——————— “公子，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上午还好好的。”侍女对再次清醒的萧楠道。 “哈。”萧楠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干笑，“侍画，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去酒楼大厅，因为玉桓容的性命垂危，而我知道唯一的方法救他的命。不要问我为什么。事情很紧急——没有可是，我知道你最喜欢的人是侍剑，你只想这辈子都陪在她身边。在山庄最大的那颗梅树下，埋着你和她最珍贵的回忆。如果你不帮我，那么连侍剑都要死。” “你怎么！” “我已经循环十几次了。”萧楠露出了在地狱里备受折磨般的苦笑。 419 爱 就连婉月这个旁观者，看着玉桓容和封狞一言一语的彼此做着最后的刀割般的言语交锋，都觉得疲惫不已。 误会，血仇，隔阂实在是太深。 已经无法用原谅不原谅来带过。 哪怕他们再见面无数次，恐怕都会永远陷入这种疲惫而无解的争辩中。 痛苦的争辩最后，只剩下麻木和哀伤。 封狞太过激动，以至于兜帽落下，露出她因为旧伤复发，和强行实行逆天大术导致的布满青色血管的面容。 本来，那应该是一张姣好的容貌。 烈火般的女子，现在就像是恶鬼。 无论再来多少次，她永远无法得到宁静，在面对玉桓容的时候。 这世界，对她来说，已然是绝望。 她心意已决。 毁灭。 “请两位都冷静一下。”萧楠的声音忽然从楼梯处响起。 这一定是他强撑着痛楚发出的声音，尾音都有些打颤，婉月连忙赶过去，只见萧楠坐在为他准备的轮椅里，由侍画推出来。 婉月连忙帮忙把他的轮椅抬到了楼下。 萧楠半身盖着被子，是人都能看出他多么勉强才能强撑着坐着，甚至只有紧紧握着扶手，才能保证自己能坐住。 “萧公子，你还是回屋里好好休息吧。”玉桓容有些动容道。 “原谅我横插入两位的谈话，我只想为两位做出调停。”萧楠望向封狞道，“封姑娘，我名叫萧楠。”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那个神血之人，也是你阻止了我的术法。”封狞冷冷道，“你有屁快放吧。” 萧楠注视着她的眼睛问道：“我想问，两位，为何不尝试放下一切恩仇，放过自己呢？是真的因为那些所谓的刻骨仇恨，还是……仅仅因为自己施加给自己的诅咒‘太不甘心’呢？ 两位所谓的爱恨，是否源于两位的极端自私和自负呢？” “男女之间所谓名为爱情的错觉，不过是一种脑袋里分泌出来的物质导致的。就如同其他生物发情，很显然，让你们十年来不断纠缠的，早已不是爱情。哪怕你们就算全心全意想着让对方死，或者替对方死，那也不是因为爱。 是因为自负。”婉月道，“首先，你们再也没有如同十年前，享受过爱情带来的名为愉悦的感觉。 但你们也并非是真的恨死对方，因为你们谁也没有杀死对方成功，哪怕痛下决心，也不是那种决绝的一对一复仇，而是决意牺牲大量的平民，迫使自己停下来的仪式罢了。” “那谁能来背负这一切！那么多那么沉重的一切！”封狞双目圆瞪，但她的目光已经无法从萧楠的眼睛处移开。 “我来背负一切，我来了结因果，我来弥平一切，我来包容，我来给予你们，纯粹的‘爱’。”萧楠用手捂着胸口道，“我给予你们永恒无私，无因无果，无终无始的爱。给予你们愉悦，超越因繁衍需要而衍生的爱情，超越生物演化而来的亲情，超越为了生存达成的友情，超越彼此理解的共情。 我爱你们，我爱人类这个种。我给予溺爱。我不计仇恨，不计怨恨和误解，我爱你的一切，爱你的每个分子，爱你的恶欲，你的任何过分愿望，都由我来承担，哪怕银河，我也为你凝固。” 他说着，朝着封狞伸出手：“我给予的爱，只有无上的愉悦。 凡人狂喜，因此赞颂于我。 我是伏羲。 我是 萧楠。” 他温柔若夜幕般包裹一切的话语和声音，使得大厅里一切物质都沐浴在冥涛的韵律之下。 “你在多少次孤寂的寒夜里祈求我的降临，呼唤着我，以任何你臆想的姓名，呼吁着因果的逆转。 只为这一刻， 抛却人理。 迎接狂喜。” 萧楠与她五指交握，因此构成她所有的分子也处在“韵律”之中，这使得她产生了一种粒子般的分裂和聚合，不断往复。 构成她的每个细胞都处在迎接造物主之爱的狂喜之中。 粉碎理智，步入 真正的 深空般的 疯狂 发出 最为 凄厉的 礼赞—————— 至于玉桓容，他被捂住了耳朵，捂住了眼睛。 当婉月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时，他看见的是诚心诚意跪在萧楠面前封狞。 或者，现在她已经是封宁了。 她面对萧楠，双手合十，似乎已然皈依。 而萧楠的脸色却显得染上了一层哀伤般的无奈。 比狂爱更加疯狂和执着，永恒的爱。 所有人类深刻刻在基因里的爱。 对伏羲的愚痴之爱。 凡人无法承受，无法理解伏羲对人类种的宏大的爱，只有如此回应。 那是她的解药，或者说，更加剧毒的“解药”。 就算只是看着此时萧楠的背影，玉桓容都能感受到，那个男人散发出的让人心情剧烈起伏的巨大威压和魅力。 这种可怕的魅力使得他需要扶住廊柱才能站稳。而廊柱和栏杆都因为冥涛变形了！ 他眼睁睁看着曾经那么疯狂痛苦的封宁眼中失去了所有的迷惘和苦痛，掌心向上，虔诚的跪拜萧楠。 她脸上的痕迹已经消失，恢复了原本的容貌，目不转睛的仰望着萧楠。 泪水洗刷着她脸上的粉妆。 再次膜拜了萧楠之后，她站起来，转身缓缓推开了客栈的大门，风吹了进来。 “我改变了大气，以适合人的呼吸； 我移动了大地，以适合人的居住； 我授予了知识，以让人生存； 我更改了人的基因，以让人强壮。 我聆听每个人的诉说，窥视他们的烦恼； 我扭曲了时间维度，启动轮回。 你听到，看到，尝到，感受到的一切， 皆是， 我对你， 对你的种， 无上爱意。” 萧楠道， “我 永不负你。” “最愉悦的。”婉月道。 “最愉悦的。”封宁同时道。 “爱。”她张开双臂，瞬间！她的身躯竟然消解了！ 原本那毁天灭地的爆炸之力，此刻化为万千缕柔和的风绪，拂动着萧楠的发丝和衣袂。 意已平，愿化春风，长伴神前。 玉桓容倏然坐倒在地，泪流不已。 “她……自由了……” 不再愤怒，不再痛苦。 不再有折磨。 “萧楠？我们去堆雪人啊！”这时小霜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直接从楼梯处朝着萧楠奔跑。 由于事务缠身，玉桓容一直没有见到小霜，此时，他看到小霜时，一时目瞪口呆，惊讶震撼得不能自已，眼泪更加没法克制的涌出。 因为———— 小霜，就是那个十几年前，奉命跟踪刺杀自己的…… 封宁啊！ 她的令牌位就是“霜”！ 那时，她甚至还没有面容大变！ 他拼命捂着嘴，但是早已声泪俱下。 那是一切孽缘的开始。 “萧楠！萧楠！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小霜从轮椅椅背后露出头不断嚷嚷道。 萧楠微微转过头，露出了微笑。 从大门透过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 就像是 他在发光。 只有神， 才能有 这样的温柔笑容。 玉桓容却大声尽情的哭泣着。 从他出生至今，都没有如此酣畅的哭过。 她还活着。 因果却已经清缴。 原来自己高兴到了极点， 竟然会哭得如此猛烈。 是奇迹还是什么， 已经无所谓了。 他已经被拯救了。 所有活着的感觉，活着的狂喜，直到这一刹那，他才体会到。 唯有神， 才会给予如此颠倒因果的温柔怜悯和垂怜。 “你相信神的存在么？”婉月又一次问道。 “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他一遍遍嘶哑着哭泣着回答道。 420 预言 从萧楠来到这个时空的那一刻，伏羲就已经给了封狞第二次机会。 小霜是崭新“轮回”里的封宁，还未开始因果孽缘的她，直接被萧楠接管，固有的孽果，也经由萧楠消解。 只有神才能达成的“诡局”。 凡人纵然再智慧也无法参透的伏羲循环之理。 就连作为代理人的萧楠自己也无法参透，只能顿悟。追随着伏羲之理而永久循环下去。 而他这个“代理人”，绝非是个轻松简单的工作。 若非有着非人的意志，恐怕早已疯狂。 无数次的惨死和目睹绝望末日的来临，凡人哪怕经历一次都要绝望到发狂， 在这种情况下，犹能保持心智，只能用“神的工艺品”来形容。 残破脆弱的身躯，却是世上最坚韧意识的容器。 这等坚韧强悍犹如恒星般璀璨的宏伟“灵魂”，又岂能是普通的藏魂器所能揣度收容？ 因此在无数次“循环”之后，玉桓容所赠与的藏魂宝器已经破碎。而当沉浸在痛哭之中的他抬起头，看见被婉月推到他面前的萧楠的面容时，他才理解方才封宁的感触。 萧楠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刹那之间，两人的“灵魂”便产生了短暂的链接。 在那犹如星空般浩瀚的浩瀚意识之海内，整个世界，所有人的灵魂都投影其上，闪烁犹如星辰。 那是伏羲记录有史以来一亿年内所有曾存在的个人人类的魂光残像和正在闪烁的魂彩。 而其中，犹如旋转的银河大漩涡般璀璨的巨大星团横亘虚空核心，那便是伏羲的代理人——完人和圣人们的魂彩。 灼灼魂华，如同瀚海烈阳，昭示着伏羲的伟大神恩。 那就是萧楠的“魂魄”。 由伏羲锻造出的至美至善魂彩。 只看一眼，便全心向往，此生不做他想。 “由我来修补你残损不全的‘魂彩’，我将给予你我的灵魂细小片段，请与我一起，追逐真理，消解世界破灭之因，那便是比你那痛苦纯粹之爱更加高尚，更加迷醉的人生理由。 这也是给予你 作为卓越之人的褒扬。 我的肯定即代表宇宙的意志，代表永恒的嘉奖。”发声的已经不是萧楠，而是更加灼眼和光辉、万物之上的巨人—— 伏羲！！！ 玉桓容的双眸再度睁开，金色的流光自他眸中一闪而过。 他眼中所见的世界，已然开阔。 他心中的阴霾，已然散尽。 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释。 他单膝跪在萧楠的面前，隆重迎接上主的降临。 他爱的并非是婉月。 从始至终，他都在被上主的魂彩和神恩所吸引。 ——————— 传闻，化解了丰城魔围危机的是一个叫做萧楠的神血之人。 他拥有最纯粹的上古原神血脉，是最接近古神的人。 他是真正的完人，拥有无上的仁慈和宽容，以至于魔女封狞看到他便立刻皈依顿悟，自行兵解。 而隐珂主人也随即拜他为主。 在那之后，南方的仙宗仙门，诸多门派，时有人前往觐见，大部分人最后都选择皈依其麾下，供其驱使，并接受新的“大治”理念。 甚至因此聚合成了一个新的势力——“原神之界”，以南方古老的祭祀山脉作为据点，在原有隐珂山庄的基础上不断扩张，五年内便成为了大江以南，横亘千城的“大宗”。 原神之界，并不追逐权力和权威，以天下大治的理念治理麾下的领地，让领地内的子民得到共同富足，同时倡导教化，使得百姓开智，民风越发开化高尚。 而在伏羲的眷顾下，领地内的土壤和水质都发生了类似嘉湖郡的变化，原本贫瘠的地区，也逐渐开发成了富裕的渔民之乡。 上至仙门，下至平民，无不赞颂神主的功德。 这也是为什么千城领地又被其他势力称之为“神眷领域”的缘故。 当然，越是传说得如此夸张，越是有人敌视这个实际上不断疯狂扩张的宗门，由于南方各宗派已经用和平的手段归附于原神之界，北方各个门派无不人人自危，甚至谣传说神主萧楠是有蛊惑邪术的魔人。 某种意义上，这种谣传其实说的是事实。 充满神性的萧楠，是可以让任何人类一见便无法不被其强烈吸引的神子。 但，他同时也是伏羲刻意打造的人性“产品”。 大概只有和他亲近的几个贴近的人，才知道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 萧楠这个人的个性，根本不是外界传说的那样高高在上，而是相当的 懒散。 为了寻找苗枫，萧楠在五年前接受了婉月的建议，以玉桓容的祖业为基础扩张出了一个庞大的势力。 但依旧没有苗枫的任何消息。 这只能说明，苗枫这次“迟到”了，他可能还没有来到这个时代。 其实，势力扩张的这么快，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他或许提出了教化和治理的理念，又或者以伏羲的名义拉拢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但是真正做事的是婉月、玉桓容这样的一大批能人。 萧楠本人是偏向学者技能点的人物，治国或者从商，真的力不从心，如果没有婉月，他可能现在还在哪个书院教书。 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态度，婉月只允许个别极其信任的人接触到他，了解他真实的一面。 因为一旦和萧楠相处久了，就知道他并没什么权威观，他更愿意将身边的人当做自己的“学生”，而不是仆从下人。 这样也能保持萧楠的神秘感——他身体残弱，人尽皆知，之前在丰城受的伤导致他躺了大半年才能下床，这也给了他保持神秘的理由。 得到了第二次生命的小霜，便真的以小霜的身份继续生活着，她的智力发展得很快，如今已经恢复了少女应有的水平，但萧楠还未解开她身上的咒术，那应该是来自遥远时空彼端、已经消亡的昔日组织给她施加的。 但这个咒术可以让她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萧楠认为如今天真快乐的她保持这样也不错。 她已经成长为了一名得力的干将，经常代表萧楠去各地处理事务和游历，对于她来说，这样的生活也许是最幸福的。 对于萧楠来说，在没找到苗枫之前，这样的生活还得继续。 让他觉得有趣的是，这几年的时间里，他竟然还学会了一点所谓的“术法”——人类对伏羲之力和行星能量开发的方式，颇为有趣，抱着钻研的精神，他持续研究了术法的体系，还写了许多学术论文，放在自己的书阁里。 因为这，毛笔书法还得到提升了。他现在的定制轮椅，就是通过法术晶石来驱动，和电动轮椅的效率一样。 但他并非是厉害的术法大师，为了人类不至于被自己太过蛊惑，他不能太多调动伏羲之力，他的身体状况不好，能调动的灵力匮乏，因此术法实际操作水准很低。 即使如此，他都想将来好好跟苗枫显摆显摆。 “主人，您今天读书写字的时间够多了，还是去午休下吧。”跟随在他身边的影卫提醒道。 “这才什么时辰，我处理下这些公文再说吧。”萧楠看了看书案上厚厚的一堆公文道，婉月和其他人最近忙着讨伐西南魔族的事宜，这些公文就辗转来到他这边了，需要他疯狂签字盖章。 之前他都因为拖延症在写自己的论文，现在才算开始认真工作。 这个修仙文明所谓的中原地区极为广阔，政权分为数个国家，经过了数次皇朝战争，分为了数个国家，后来仙门又各自有各自的势力范围，极为庞杂。 在萧楠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这片大陆上的战火也不过刚刚停歇了数年而已。 他的组织能够把这么多城池联系在一起，真说不好是不是散布在大气中的伏羲因子在暗中帮忙。 “您必须要休息了，这是月姑娘吩咐的。她不在您身边，您更要照顾好自己。”影卫单膝跪下恳求道。 萧楠经不得别人求，他只得放下笔。影卫熟练的将萧楠从椅子上抱到了床榻。这几日正是梅雨天气，萧楠自从受伤后，一到这种天气不仅容易犯腿病，连伤过的骨骼都会疼，除非万不得已，基本婉月不会让他做任何事。 “飞翎，我醒来后，告诉我边境最新的战况。”萧楠躺下后道。 “属下知晓。”飞翎躬身行礼。在萧楠身边有十二名精英影卫随身护佑——因为想要萧楠命的人可是多的数不清，毕竟树大招风。 曾经首席影卫飞翎也是为了刺杀萧楠而来，他出身巫阴教派，是教内精心培育的无敌死士，却完全打不过婉月，萧楠非但没有杀他，反而助他获得了自由，化解了他所中的巫毒。萧楠一视同仁的仁慈，让他发誓终生追随，他在聆听萧楠的教化同时，也深刻感受到萧楠并不适合作为一个霸主，而是一位导师。 萧楠的仁慈和包容是近乎无限的，他根本没有私心和愤恨的感情，没有任何人能激怒他， 选择守护他，是飞翎自认为最为正确的信念，他能奉献的，唯有无尽的忠诚。 实际上，“神界”真正的霸主，是一个叫做夏婉月的女子。 五年来，她为了萧楠，为了“神界”，大力开疆辟土，尽管萧楠崇尚和平，对于残忍的邪恶魔族，她从来都是雷霆手段。 因此“神界”的人都知道，整个神界，是由两个人携手共同支撑——作为精神领袖的萧楠，以及真正掌权的夏帅夏婉月。 她的声望和萧楠几乎同等响亮，如果说萧楠是耀耀日神，她便是皎皎恒月。 整个神界的稳固基石，便是两人之间坚如磐石的信任。 由于她的武力太过强大，她的敌人又称呼她为“血月”，因为，她一手建立的铁军所到之处，就连月色也要染上血色的红晕。 萧楠是崇尚和平和仁德的人，他极少会宣布发动战事，但当面对魔族的挑衅时，一旦日月双擘宣布开战，迎接敌人的，便是最残酷压倒性的屠戮。 血月夏帅从不失败，这已经成了神界的信念。 婉月这次出征西南边境，是为了应对一直藏在西南广袤原始林中的“暗渊”邪派。暗渊从数百年前，就是人人忌惮的暗流势力，极为邪异，让无数门派折戟。 但暗渊似乎无意离开西南据点，和中原倒也相安无事。 最近数月，暗渊忽然开始扩张地盘，为祸边境，暗渊的瘴雾所到之处，人畜皆灭，暗渊的邪教徒甚至公然叫嚣杀入神界古崖，取下神子首级。由于暗渊行事残忍，恶意挑衅，残杀无辜民众，萧楠和婉月第三次正式发表联合征战檄文，誓要消灭这股危害百年的祸水！ 婉月亲自出征，还有一个缘由。 暗渊核心据点的位置，她和萧楠分析过，竟然就是在遥远未来萧城的位置！ 这一切真是太奇妙了！ 苗枫如今不在，婉月便决定亲自去探明，到底暗渊之内，存在着怎样的秘密，或者，和伏羲又有怎样奇异的联系？ 关于暗渊，还有个传说。 昔日，封狞就是因为进入了暗渊，才得到了毁天灭地的异术之法，同时也心性变得更加疯狂。 ———————————— 黑暗的古老石室内，诡谲的火焰祭坛上，一名佝偻的老妪擦拭着雕刻着诡异毒蛇的铜镜，喃喃自语道： “快了……快了……日月决裂……反目成仇……神界……崩塌……呵呵呵……呵呵呵……这是星命……没有人能够更改……呵呵呵呵……血月陨落……神子心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就是星镜昭示的‘命运’么？”阴鹜的老年男子在祭坛下问道。 “是……不可更改的星命……最璀璨的日光和月光终将熄灭，最残酷的背叛和决裂……嘻嘻嘻嘻……”老妪的阴阳怪气的声音让人恐惧。 —————————————— 附赠： 神子的日常。 影卫：“主人，您睡午觉时就不要摆弄那个法宝了。” 萧楠：“法宝？哎？啊！你说这个手机啊！今天618，飞翎，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飞翎：“？？？我？主人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没什么想要的……” 萧楠：“我是说生活用品什么的——准备给你们发福利。还是男士洗头膏吧……大宝也来点……还有健康男士内裤也……三只松鼠……幸好婉月留的钱够多。这还是那个黑老大的房租吧，哈，都花了五年了。也不对，那边还在原来的时间点……” 飞翎：？？？？ ——————————— 大祭司：“日月反目，这是命运的必然。” 暗渊教主：“但愿如此。” 正在利用法宝镜器和萧楠通话的婉月：“什么！！！！十三少你买了三十万块的的辣条！！！？” “……不小心多点了……”萧楠道，“没想到店家的连接那么鸡贼…………送来后搬运到宫殿里吧……存在租住房里有点那个……要不，在你那边撕裂一个开口，你把辣条取回来给将士们吃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辣条又不能做军饷！！！你这样的消费会导致没钱付房租啊！再说，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为什么你都神通广大的连到了几千万年后的无线网了！你又滥用能力了吧！！”婉月呵斥道。 貌似已经反目了。 因为辣条。 421 高热 伏羲麾下的铁军所到之处，不仅仅是出兵，同时强制实行伏羲的统治理念。伏羲希望人类完成自我向上的至善进化，推行的是让人耳目一新的新仁政，因此婉月率领的大军所到之处，往往还没开战，便得到了民众的热烈欢迎，甚至经常出现敌军倒戈的情况。 但，暗渊显然是个难啃的硬骨头，暗渊通过邪术来控制势力范围内的人们，使得他们失去了自我意志，犹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暗渊边界的人们还算好一些，经由萧楠亲自升级理论而打造的法器“伏羲宝镜”，可以高效净化魔气，这件宝物现在由婉月掌管。 实际上，伏羲宝镜是萧楠派人搜集了一些珍稀的宝石和素材后，交给了专门的工匠打造，外人都以为这是真正伏羲宝镜的“复制品”，真正的伏羲宝镜是上古神器，藏在萧楠的元神中，但萧楠使用一次伏羲宝镜，就会让自己受到不可逆转的重创，燃烧自己的三魂六魄，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开镜。 婉月这面宝镜，是萧楠为“血月”亲手所做，威力远远不如正品万分之一，却也是举世无双的神器。 其实根本没有原版的伏羲宝镜。真正的“伏羲宝镜”，不过是萧楠解放自身封印，迎接伏羲之力的作用效果罢了。 倒是婉月的这面镜子，花费了萧楠大量心思，是他的法术学术理论的实践，有不少神奇的功效。 款式是萧楠看了好几天淘宝之后敲定的，以古风精致款作为模板，加上了宝石流苏，找了三界最好的铸造师，做好后，萧楠亲自把镜子砸了几十次，又让侍卫踩了很久，做了质量检验。 因为他这样的粗暴举动，铸造师当时就和萧楠交恶，说他是故意羞辱自己。从来没人这样检验他铸造的法器质量。萧楠还辩解说这是流行的检测方式——因为他不在乎法器的术法效果，却要求法器首先要从物理质量上过关。 在经过了反复检测顺便得罪了铸造师后，萧楠才把这面很值钱的镜子赠送给婉月。 在暗渊边境，伏羲宝镜被婉月升入高空，璀璨清圣的镜华照耀方圆百里，立刻清除了大部分的瘴气，使得已经数十年不见天日的当地重新看见了太阳。 得到了解放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拍手称快，但即使如此，百里之后，就算是宝镜也再也无法照亮，只有一片深暗的瘴雾。 大军也因此不得不停下了进军，在瘴雾外围驻军。 婉月在自己的军帐内与一干下属商议进军方略，伏羲宝镜都无法照亮这片地区，因此她否决了派出探子的提议，觉得是浪费人命。 其实有个方法更好一点，那就是她亲自去探查，她是被伏羲之力强化精炼的信徒，她本身是无惧任何术法的，但在这军帐之内，她不能这样说，否则会动摇军心。 “黑雾明显是一种强力的术法造成的。”清岚仙门的掌门韶锦道，如今他已经是婉月的得力助手，也是铁军的军师之一。 “夏帅的照月宝镜是神子引以伏羲神力打造，伏羲是上古原神，他的神力来自明日，是极阳之力，宝镜无法照入黑雾，说明其中的阴毒之气超乎想象，一定也有着上古阴力神器作祟。 再说，夏帅的宝镜，并非是真正的伏羲宝镜。而神子的身体，承担不了再次使用真正宝镜引发的‘代价’。”他分析道。 “神子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亲临战场施法，”小霜作为副将插话道，“如果对方使用的是真正上古神器，那么——” “那么唯有以毒攻毒。”韶锦蹙眉道，“上古七大神器，并非只有伏羲宝镜。但，使用神器，要付出的代价，太过巨大了！单说伏羲神子一脉，为了真正的宝镜，就必须承受世代子嗣病痛缠身、燃尽魂魄的巨大痛苦，其他的诅咒，难以想象。因为我们终究是人，使用神的法器，是僭越！” “代价我来承担。”婉月道，“完成远征，取得胜利，是我们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达成的目标！” “夏帅！您是主帅！请让我来承担神器的诅咒吧！”小霜道。 “你不够格。”婉月直接说道，让小霜露出了幻灭的表情。 “苗疆是昔日古神战场，因此关于神器的传说比中原更多。”韶锦道，“据我所知，有一把剑，也许可以破开瘴气阴霾。但那把剑，却也会带来血海尸山的灾厄，让持剑者陷入永无休止的杀戮，以及—— 最痛彻的孤独和疯狂！ 那便是上古神器之一——蚩尤魔剑·赤寰。魔剑威力巨大，但也充斥着恐怖的反噬力量。 夏帅说得对，凡人据说根本无法掌控那把剑，若是没有被剑选中，只会被赤寰奴役，从此沦为剑上血煞之气的傀儡。 我最近收到了一个情报，说赤寰剑竟然在苗疆现身，我感到这也许不是一个巧合。 神子是术法研究方面的宗师，我这个掌门对于术法的见解，都不如他所知透彻，我看还是报告给神子，由他来定夺。” “嗯，这件事我会考量。情报说，那把剑现在何处？”婉月问道。 “距我们军营三百里外的山涛地界，据说，有砍柴人在深林山崖上无意遇到了地震，紧接着便见到对面天险峭壁上现出大洞，血光自洞内迸发，冲天而去，造成天色蔓延十里，皆是如血般赤红。 凡是进洞查看的人，也都有去无回。这些异象，都和赤寰剑相符。” 婉月想了想道：“这是很明显的诱局。但我们除了去寻找那把赤寰剑，也没有其他的方法。” 韶锦点头：“主帅明鉴。” “明天开始你替我处理下军务，我会亲自去查看一下。”婉月道。 “主帅！这样真的好么！您亲自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就群龙无首，正中了敌人的毒计！您这样做太草率了！”小霜坚决不同意。 “我心意已决，放心吧，我从来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婉月道，她总不能告诉这些人，自己才是唯一能够对抗赤寰剑的最佳人选，因为她被伏羲之力精炼过了吧！ 婉月现在的坐骑，是太岁龙骓，一种形似骏马，细看却有着猛兽的利爪獠牙的珍兽，这种珍兽性格刚猛凶残，力大无穷，一日可行千里，多少人想要得到它，最后都成了它的腹中美餐。 但它一旦被驯服，又会死心塌地追随主人终生，据说，开天辟地以来，能驯服龙骓的人，不过寥寥，屈指可数。 婉月在魑海滨降服龙骓，当年可是名动天下的大新闻。也是铁军最优秀的营销宣传。 按理说，龙骓除了自己的主人，绝不会再拜服第二个人，但龙骓看到萧楠时，吓得蜷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这又是一桩让人觉得咄咄称奇的怪事。也从侧面说明了萧楠作为神子的天选正统性。 其实不过是因为龙骓比常人更能感知那恐怖的超然生物的真相罢了。 婉月打算明日骑着龙骓前往那个山洞查看，一天就可以来回。但小霜显然另有自己的心思。 在她看来，婉月在犯一个巨大的错误。 要知道，小霜可是那个翻天覆地的封狞的“前身”，她的性格才是真正的刚烈奔放，不受约束。 这几年来，她把萧楠当做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拼命为神界做事，其实不是为了什么理念， 只是为了萧楠。 为了他一个人。 为了看到他赞许的眼神，仅此而已。 她不能容忍独断的夏婉月就这么放下主帅的责任去涉险，最终导致兵败如山倒。 她不能容忍萧楠听到这个消息时露出的失望！ 虽然她的坐骑比不得龙骓快，但只要她提前出发，便能挽回一切错误！她的性命不重要，只要萧楠能永远记得自己！ 那就足够了。 她要为萧楠，为了萧楠的霸业，承接赤寰的诅咒——就让她的身躯，成为他的基业的基石，她要—— 作为利剑！守护他的万代江山！ 夜色之中，谁也不怀疑，手拿着夏帅兵符的逢霜将军，会是私自投了兵符擅自出营。 就连婉月都算不到她竟然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 在婉月发现逢霜擅自离开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萧楠。 萧楠对着通讯用的水镜静默了良久。 影卫都觉得出了大事，萧楠一向温柔随和，几乎从不露出这样沉重的表情。 “我要亲自去一趟苗疆。”长久的思索后，萧楠道。 “这！怎么可以！您的身子！”飞翎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想要劝说。 “我心意已决，这事事关重大。宫中的事务，有桓容为我打理。怎么，我现在真的一步都离不开这里了么？我断了腿，就没有出门的权力了么？”萧楠颇有威严的口气，让飞翎越发心惊。 萧楠从不用自己的身份地位说事，这表示事情真的很严重了！ 但他要如何离开这里？他的身体在多年前为了使用伏羲宝镜被重创到几乎气绝，到现在只有半条命吊着，身躯又严重残缺，根本无法适应长途的舟马劳顿！ 首辅玉桓容与萧楠讨论之后，则认为，萧楠要去苗疆，说明事态已经到了必须要萧楠亲自出面的地步，他不去不行，他信服萧楠做出的决定。但萧楠的身体状况太差，必须保证绝对不能再使用第二次伏羲宝镜。玉桓容在为萧楠做好旅行的准备时，秘密要求飞翎看住他，决不可让萧楠再用伏羲宝镜。 至于萧楠为何如此看重这件事，甚至要亲自前往。 因为，婉月报告说，她前往赤寰所现身的山脉后，发觉山洞连同山峰，尽数都…… 熔化了！ 而在萧楠的记忆里，这种事情，曾经发生过。 在民国时期，羽族的后裔，那对姐妹，告诉萧楠他们一族流亡的原因——正是因为！ 他们的家乡，那些山峰莫名的熔化了！ 再狂烈的山火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而就这么巧，千万年前的时空里，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萧楠禁不住联想到，赤寰剑引起的“高热”，竟然烧穿了时间和空间！ 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 他必须前往的原因就在于此。 这是 对伏羲的又一次明示的挑衅。 他又岂能不去赴约呢？ 422 着魔 萧楠五年多没有远行了，突然出远门，着实感觉有点不适应。 为了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仇家，车队伪装成普通的商队。才走了数日的路程，萧楠就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状况，上吐下泻，发起了低烧。车队被迫在当地城池停下休整。 但萧楠并不愿意就这样耽误行程，说自己没事，希望飞翎安排车队尽快行进，飞翎好劝歹劝才让萧楠答应停留两日。随行的医师为萧楠诊疗过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萧楠“策反”了，说辞和萧楠说的相同，说萧楠只是单纯的水土不服。 其实萧楠就是水土不服。他体质是很差，但却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不堪——伏羲将他的体质参数固定在一个恒定点上，也意味着他其实并不容易死掉，只是多受罪而已。 萧楠出行总是伴随着丰富的雨水，在城中歇息的两日果然又下起了雨。也许这就是伏羲之力缠身的副作用。 随行的侍卫都知道，这种天气只会让萧楠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萧楠答应暂留两天，实际上内心却是焦虑，晚了数日，不知道婉月那边的状况会怎么变化。 在婉月那边，她赶到赤寰剑现身的地界，只看到了恐怖山火后的现场，地形被神秘高热熔化，焦地百里。 所幸火灾已经消失，而当地是无人山区，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她也发现，逢霜不见了，按理说，她已经得到了赤寰剑，但现场根本找不到剑和人的踪迹。 不得已，婉月只能用伏羲宝镜升起结界，将魔火波及的地方封锁。 —————— 表面上看，魔火似乎是熄灭了。但逢霜却还处在烈焰的灼烧痛苦中，无法自拔。 她怎么也无法摆脱手中的赤红色的长剑，长剑上寄宿的蚩尤怨灵不断蚕食着她的神魂和意志。 她坠入熊熊燃烧的烈火深渊，巨大的痛苦和蚩尤的低语，让她很快就忘记了自己最初坚定的决心，只想立刻结束这种折磨，可是她就算想自杀，却怎么都死不了。 她无数次被烧焦，又无数次重生，她坠落的地方魔火熊熊燃烧，焚尽一切。 那些细碎磨人的低语，随着她理智崩溃，逐渐变得清晰———— “你真的是逢霜么？你到底忘记了什么？你被萧楠欺骗了多久？你明明知道他在骗你？他从来不解开你身上的咒术，你却还对他死心塌地，妄图获得他虚伪的爱怜，而他只是把你当做一枚弃子！” “我是逢霜！我是逢霜！我是逢霜！”她声嘶力竭的大叫。 “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是————封宁。”嶙峋而巨大的手指从她背后伸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封宁，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女人，萧楠骗了你。他让你忘记了你最重要的东西。”怪异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我可以帮你，我帮你破除你记忆的迷雾，我让你和蚩尤的怨憎融合，获得无上的力量——你以这把剑，破开所有的不公，甚至——弑神！ 快！追随我去那个污，秽的伏羲即将到来的年代！完成你弑神的使命！” 那个巨大的异形女人将陷入迷乱中的逢霜拼命的往烈焰中显出的黑色狭缝中拖去。 那道裂缝！ 绝对不能去！ 她内心里升腾起恐惧的呼唤。 但她根本无力挣脱那女人的钳制，她的上半身渐渐被拖入狭缝之中了！ 刹那间，她看见的景象变得混沌不明！变幻不定！不再是单一的烈焰，而是无数的画面在扭曲！ 那些都是萧楠的幻象！但绝对不是她记忆里的萧楠！ 剪去了长发的萧楠！ 穿着奇装异服的萧楠！ 甚至还有一条腿的萧楠！ 当幻象散去，她看见的是自己半身悬浮在群山之上！魔火自她手中紧握的剑上不断倾泻，点燃了整个大地！ 她身处在遥远的时空之外，正作为恶魔的“工具”，焚尽一切！而那个拖着她来到此间的女人，却不知所踪了！ 就在魔火一发不可控制时，焚烧导致的漫天灰烬，竟然在高空中解析出了无数金色的光点！ 那些是蕴含在万物中的伏羲之力！ 无数的光点汇聚在一处，形成了巨大无比的人形。 伏羲的幻像！ 只有模糊的轮廓，但确实是伏羲曾经的某个化身——舜的形貌！ 幻象的手掌稳稳托住了逢霜的身躯。 与此同时，在千万年前的时空中，萧楠对着烛光，看着自己的掌心。 “无知迷惘的生物。”他低声道，他的表情无比陌生，充斥着神性的光辉。 “无知迷惘的生物。”伏羲的幻象发出了震撼万物的神谕。 “因果的一环。”萧楠接着道。 “因果的一环。”伏羲幻象缓缓伸出手，将逢霜送回时间裂隙。 在巨人幻象的身后，是已经熄灭了魔火、却被熔化得变了形的山脉，魔火濒临羽族人的山寨，在那之后，羽族人将展开漫长的跋涉，前往奔赴和伏羲萧楠相会的因果之约。 婉月为了维持伏羲宝镜的结界，特意守在了结界的边缘处。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在这一夜，结界忽然产生了激烈的回响，表示着早已毫无任何生命迹象的结界内部出现了什么。 她冲出帐篷，奔向一片焦枯的大地，在黑暗的深夜中，赤红的亮光分外耀眼。 亮光来自一个女子手持的一把剑。 “逢霜！！！”婉月惊呼。 逢霜身上未着寸缕，犹如来自洪荒，她双目闪烁着异常的赤炎光辉，冲着婉月露出了奇异的笑容。 “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放大。 —————— 婉月终于回到了大军驻扎营地这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婉月竟然带回了赤寰神剑！ 但她却宣布，逢霜将军为了让自己得到神剑，壮烈殉身，而她会用赤寰剑和伏羲宝镜一起，破除暗渊迷雾，解救万里苗疆大地！ 韶锦忧心忡忡的看着婉月对着大军宣誓，他总感觉，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好预感——要拿起赤寰剑，必定要伴随着可怕的诅咒，婉月……她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在他手上还捏着密报，萧楠即将亲自来到苗疆，他的到来，到底是能化解灾厄，还是……会铸成大错呢？！ 而且，知道萧楠会来苗疆的肯定不是他一个人。 因为这份密报，就是从一个被秘密抓住的内奸身上的搜出的。 萧楠的苗疆之行，只怕会异常艰难。他已经向仙门传令，命自己下辖宗派派出最精锐的凌仙十二剑前往追逐萧楠的车队，支援守护，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来得及。 他总隐隐觉得，夏婉月自从拿到赤寰剑后，就有点变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这时，一个石子儿悄悄扔了进来，正好落在他的脚下。那石子儿看似普通，但捡起来仔细看就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印记。 这是一个暗号。 韶锦面色一凛，悄悄出了营帐，来到了附近一处军队中人用来打水的小河边。 在一棵大树后，一名侍女悄然露出头。 她是婉月的随身侍女，但早已被韶锦买通。 “你要告诉我什么？”韶锦问。 “军师，主帅自从前几日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侍女道，“她半夜时常不睡觉，对着一把剑发出奇怪的笑声和话语。” “哦？她说了什么？”韶锦蹙眉问道。 “她说——‘好美啊，好美啊！你永远是我的！是我的！’声音很可怕！像是……像是着了魔！”侍女回想那个情景，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韶锦闻言脸色一沉，他道：“这件事，你不许跟任何人说，知道么！” “知、知道了！”侍女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423 伏击 萧楠的车队果然在接下来的行程里受到了各种骚扰和围追堵截。 消息传得很快，很多势力都知晓他要去苗疆。 所以他的旅途基本是在躲避追杀中度过。各种追杀几乎无缝衔接，有时候甚至会碰上好几拨不同势力的追杀者。但是本着不要引发太大骚乱的原则，萧楠依旧没有选择调动大军来护送。 他相信自己的侍卫，同时，追杀者要想真正逮到萧楠，恐怕也是件几乎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萧楠经过了这么多次劫难的洗礼，对于被追杀已经经验丰富得不行。有时候甚至出现完全从所有追踪者的监视下失踪的情况。 就连飞翎都时常感慨萧楠想法的匪夷所思。总之在一番腥风血雨的漫长追逐之后，车队总算是快要到达苗疆边境了。 为了躲避新一轮的追杀，他们车队中途已经完全改头换面，飞翎曾经是易容刺杀的高手，但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的易容术会用到这方面上—— “飞翎，这只是为了躲避追踪，你们不必这么古怪的看着我。”萧楠靠在马车里的软座上，看着车内大眼瞪小眼的侍卫们。 “属下、属下太失礼了！请神子恕罪！”飞翎结结巴巴，连忙低下头，其他侍卫也纷纷转过目光，不敢看萧楠。 他们从未想过，高高在上的神圣神子，穿起女装竟然不亚于绝世美女。甚至飞翎都没给他贴人品面具，只是用女子用的妆品为他打扮了一番。 这种情形，让萧楠想起在树海时，曾经让苗枫扮成女子。他不禁笑了一声，不知道苗枫此时到底身在何处，又要什么时候出现。 马车马上就要经过城门关卡，出了这道城门，就是苗疆的地界，那时候他们行动会自由得多，但也会更加危险。 按照当地法规，所有车里的人都要出来接受视察，所以扮好了女子的萧楠被装成侍女的手下搀扶出了马车，他特意戴了义肢，在左右人的搀扶下，倒也不那么像是个残废。 更何况，为了让人信服他不得不被人搀着走，他还装了个“假肚子”。因此车外的人看来，萧楠只是个身怀六甲导致快走不了路的美貌娇弱孕妇。 关卡的守卫只是看了他一眼，搜查了车上之后，便叫他们放行了。毕竟一个孕妇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也没什么好看的。 但他还不能立刻上车，需要步行离开城门，马车为了应付过关检查，已经先行一步被拖到了城门外。 每一步都萧楠来说都很漫长，古代的木制义肢功能低下，他需要小心的调整步态，才能不被发觉有异样。 好不容易走出了城门，萧楠有点微微气喘。飞翎连忙将他扶到一个茶棚下休息。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原来是一群地痞在欺负一个小女孩。 本来这时候他们不该再多管闲事，萧楠却让还没有扮成女子的侍卫去管一管，那位侍卫一出手，这些小混混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他把受欺负的小女孩带来给萧楠查看。 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十岁大，衣服和头脸都脏兮兮，可怜兮兮在那哭着。但她的一双眼睛却分外亮，悄悄的打量着萧楠。 “夫人！求求您可怜可怜我！收留我吧！”她一边哭一边祈求道，随即说出自己是个身世悲惨的孤儿，如何流落街头风餐露宿有上顿没下顿的，言辞神态极其可怜，精湛的“演技”使得闻者动容。 但这一套，飞翎见的多了，他身为萧楠的首席影卫，自然不可能让这种看起来太过刻意的“小乞丐”接近萧楠。他有意将女孩和萧楠隔开，替萧楠发话道：“我们还有急事，给你些银子，快离开吧。” 萧楠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微微扬了扬眉毛，竟然直接开口道：“既是如此，你便跟着我们吧。” 他声音优雅，但明明是男声，这让小女孩愣了愣，故意装作惊讶道：“夫人，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 “像是男人是么？”萧楠笑了笑，“我本来就是男子，只是为了出城方便扮成女子。” 说罢他从自己的外袍里摸出一把辣条交给女孩：“拿去吃吧，是零嘴。” 原来他用来填充“孕妇肚子”的竟然是辣条！ 他之所以对小女孩如此大度，因为小女孩的相貌，竟然是他在末世见过的小机器人春华！ “哇！夫人！不！老爷！您人真是太好了！”小女孩立刻开始恭维奉承他，随即迸发出一长串的赞美之词，堪比写好了程序的机器人。 萧楠只是干笑了一声，从他和欧阳家的缘分来看，他觉得这个小女孩，就算是坏人，也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飞翎完全搞不懂萧楠为什么就这么自爆身份了，但神子做事，他也只能在一边看着，他没有资格插嘴，就算萧楠作翻了天，他也只能…… 补救。 只要保证萧楠的人身安全就好了。 相处这几年下来，他对萧楠的看法已经有点“放弃思考”的苗头了。 赞美完萧楠之后，小女孩撕开了辣条的包装，将辣条塞进了嘴里。 接着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喔！这是什么？怪好吃的？！”小女孩露出了痴呆的表情，“萧楠，你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你原来知道我名字呀。”萧楠道。 小女孩这时忽然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人包括那些混混，门卫，全都噗通倒在地上睡着了。 原来在萧楠到此地之前，这里就被小女孩控制了！ 飞翎喝道：“保护神子！”但就连他的那些影卫同事，竟然也都纷纷倒下，足见女孩的术法之强。 他诧异的片刻之间，忽然也觉得自己四肢发软，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下，但他反应很快，立刻抽出腰间暗藏的匕首，朝着自己大腿刺了一刀。 “飞翎！”萧楠喝止已经来不及了，“你不要伤害自己！” “我不能倒下！我不能倒下！”飞翎紧咬牙关，用剧痛来刺激自己清醒。 “哎呀呀，为何要如此反抗我的术法呢？”小女孩呵呵笑道，“萧楠，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老实说，我并不想取你性命，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饶了这里所有人，不会取他们的命~”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萧楠道，“放过无辜的人吧。” “不可……神子！”飞翎努力想要转身，带萧楠离开这里——如果萧楠有腿还好，他还能为萧楠殿后，但，萧楠离开自己也寸步难行啊! 这一路上所受到的追杀，都没此刻来得凶险！ “你怎么这么好说话？给我的东西也很好吃，唉，要不是任务在身，我都要喜欢上你了！”小女孩道，“好吧，我也不拖延时间了，索性都告诉你。我，其实是被重金雇来，骗你的人。” “哦？不是抓我和杀我，而是骗我？”萧楠努力扶着一旁的桌子站起来，他踉跄的走了两步，最后扶住身旁的一棵柳树才站定，恰好挡在飞翎身前。 “是啊，我的任务就是骗你，但你好似不上当，我也只能用术法作弊了。”小女孩笑嘻嘻道，“但你不上当，我的银子就拿不到，所以，你能不能配合我一下，在我另一个同伴面前，假装上当呢？” “你这样的行为，不觉得愧对你的搭档么？”萧楠道。 “我有什么愧对她的，我只是拿钱做事，又不像她，满心都想着什么复仇。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的傀儡术对你的这些手下，长久有效，如果你不配合我，他们的命，我就收了！”小女孩露出了狠人的神色。 “唉，好吧，但是你要我配合你，总要给我点讯息，让我知道我到底该怎么配和你吧？这样吧，我请你喝茶，我们可以细说。”萧楠冷静淡定，这越发让小女孩觉得有趣，便答应道：“好吧！你这么懂事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哈哈哈！和你这个神子喝茶的事情拿出去说，我可以吹三年！” 424 异线路 这名小女孩似乎能够更改和操纵人的心神记忆。 除了萧楠，其他人似乎都完全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飞翎的记忆也出现了混乱，他甚至认为是突然出现了刺客，所以自己才会为保护萧楠而负伤。 而那个小女孩是萧楠从恶霸手下救下来的孤女，萧楠要留她在身边随行。 就这样，小女孩终于坐进了萧楠的马车里。换了衣服后的萧楠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样子，只是他没有再装义肢，下半身显得空荡荡的。 为了适应萧楠残缺病弱的身子，整个马车内部打造得极为舒适，像是个小型的卧室，桌子床帘柜子一应俱全，照明也是昂贵的晶石灯。 萧楠体力不济，只能依靠着专用的靠枕斜倚着保持坐姿，那个小女孩打量了四周的情况后，才道：“我叫欧阳夏影。” “哦？我倒是没在江湖上听说过你的名号。”萧楠道。 “那是当然，因为我并不想出名。”夏影道，“我只想要钱。越多的钱越好。” “你那么需要钱，一定有什么原因吧？”萧楠道，“当我把方才那种食物交给你的时候，你似乎毫无犹豫的就知道如何撕开包装，你是以前见过这种类似的食物么？” “在我爸爸的实验室里见过，各种有着塑料包装的食品，不过，我没吃过。”欧阳夏影忽然说出了奇妙的话语。 “实验室？你是……生化人？”萧楠讶道。 “啊哈！你果然是神子吗？竟然能理解我说的话！还是说，你是来自和我一个‘地方’的人？”欧阳夏影惊喜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人类，而是欧阳博士的第一个成功造物，生化人A-0001号。不过，爸爸给我起了个名字。来到这里后，我模仿人类，并给自己写入了新的人格程序，为了更好的融入这个时代的人类，并且，我还学习了他们所谓的‘术法’。 对于有着不亚于超级计算机的我来说，这种术法的学习非常简单，而我运用起来的效率也是加倍的。” “你说的欧阳博士，就是那位在机械技术和智能机器人技术方面的佼佼者……” “没错！就是他！你果然来自和我同一个地方！”欧阳夏影道。 “你说的那个地方？是指……未来？”萧楠问道。 “是的，一个叫做萧城的城市。”欧阳夏影道，“在城市发生‘大事件’时，我被爸爸拼命送了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何，我离开城市后，却来到了这个时空。 我需要大量的金钱构建新的实验室，再现各种科学实验，也许这样，能够找出一丝机会，回去营救爸爸。” “那是不可能的，你还不如直接来找我。”萧楠道，“我本身就是……时间的旅行者。” “你真的有办法回到那个时候吗！”欧阳夏影吃惊的长大嘴巴。 “有办法，但条件很苛刻，不过比你的实验室想法要靠谱。”萧楠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告诉我你到底遭遇过什么，我便帮你回到你所在的时间，因为我也做和你一样相同的努力。” 欧阳夏影道：“那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一切信息都告诉你吧。我来自20xx年的萧城。那时，我的父亲，欧阳博士正在致力于私下研发新式的生化人，就是我这一批型号的。 我还是半成品的时候，一直位于他的地下室实验室内，所以只能通过我和电子媒体的联网获得一些外界的讯息。” 当时的萧城，发生了极其复杂的异变。 整个萧城内所有的人都得了一种奇怪的遗传病，这种病的唯一特征就是会导致后代变异畸形，变异会在胎儿出生前数天甚至数小时内急剧发生，因此根本无法有任何有效手段控制。 二代病症甚至会导致婴儿出生时显得正常，却会在后续数年内完成畸形突变。 这种病症在几年内就蔓延了全球，导致了经济崩溃，全球文明开始后退。 变异后的人类并不具有什么特殊能力，只是身体畸形，面目可憎，甚至思想扭曲，犯罪率前所未有的上升，由于病源被认为发生在萧城，萧城后来被彻底封闭，欧阳博士因此也被关在了城中。 外界和萧城切断了一切联系，任由萧城内的人自生自灭。 在这样越来越严重的事态下，欧阳博士拼尽一切研发“夏影”，他认为夏影才是人类未来进化的方向——有百分之五十机能和人类相似的生化人夏影，比萧楠认知的另一个时空的春华和秋实更加先进持久。 她甚至有着部分人类进食的功能，能将食物转化为热能供自己使用，从而解决了能源稀缺的问题，甚至可以帮她完美融入人类中去。 萧城内的人为了生存开始自给自足，希望终于出现了。在被封城了半年之后，一个大财阀肖氏带着他强大的财力和物力入驻萧城，开始重新建设萧城。 此时外面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是萧城人被严禁知晓萧城外面的事情。 只知道畸形病给世界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各地之间为了防止传染都开始彼此隔绝了。 萧城成了肖氏的天下，肖氏在整合全城的时候，建立了一个把所有健康的少女少年集中在一起管理生活的超级学院，和外城区的畸形人彻底隔开。 在形势逐渐稳定下来之后，“大事件”发生了。 就算是夏影也不知道大事件到底是什么，她的网路设置那时已经和网络断开，“大事件”这三个字还是从欧阳博士那里得知的。 欧阳博士说萧城即将出现大事件，这是从他的数据监控里发觉的，他并没有对还未正式启动的夏影说明情况，只是在一天夜晚将夏影秘密的送出了实验室，秘密委托一名专门到城外运输物资的卡车司机帮忙把夏影带出。 当时，整个萧城唯一到外面的出路就是一条山体隧道，车辆进入到隧道内时，司机被巡逻的警卫发觉，因此展开了枪战。在这期间夏影开启了紧急自启，她在混乱中朝着隧道出口跑去，在快要跑到出口的时候，强烈的地震发生了，隧道内坍塌得很厉害，她在隧道坍塌的最后一刻拼命跃出。 然而外面—— 却是一片茫茫的原始森林。 她就这样来到了这个时代。 “你说你跃出隧道后，来到的是原始森林，那么，你还记得，那个地点在哪里么？那里可能是时空特异点！”萧楠道。 “我当然记得，那里就是现在暗渊所在势力范围内。我也试图通过那里，但是，暗渊的防卫太密集和无敌了，我从未成功过。所以我才采取了第二套计划，就是由我来重现爸爸的实验室。”欧阳夏影道，“你是神子，你的势力很大，说不定，你可以突破暗渊的防守线。 而且根据我对你的数据分析，你应该也不是真正的‘人类’。你的‘力场’极其奇特。根据我储存的知识，或者可以称呼你为 ‘超量子生物’。” “哈，这个你就不用深究了，毕竟构成我的原理如果全被你知晓的话，你也许会立刻当机。”萧楠道。 “也是，这不在我的探究范围内。”欧阳夏影道，“既然我们达成了一致的目的，那我就没必要再去回复我那位搭档了。 她是和我一道，被雇佣来暗杀你的人。原本计划是我来当先锋，用术法蛊惑你们，她再介入。” “我觉得你还是回复她一下比较好。就单纯觉得你作为机器人，还是该守约的。”萧楠道。 “机器人三大定律，对我不是很适用。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姑且把你当做值得我服务的人类吧。因为你是这个世上，唯一一认识我爸爸的人。”夏影笑道，“能看到一丝和爸爸有关的希望，真是太好了。” 425 迷雾 夏影带回来的女孩，叫做谢晓。自称只有十三岁，据夏影透露，这个谢晓出身西南的仙宗家族，因为门派斗争而导致灭门，但她认为这场斗争完全是“神界”引发的，把萧楠当做是灭族仇人。 十岁时，天资聪颖的她进入南疆，成了暗渊的得力干将，心性变得越发邪佞，已经有了小血屠的称号，而在萧楠面前，她却表现得乖巧温顺，并谎称自己和夏影是一对流民姐妹。 这就很离谱了，夏影是个伪装成的江湖万事通的生化机械人，而谢晓是个杀手。 这个时代的小女孩真是恐怖。 萧楠还是亲切的接待了她们，其他人都被夏影的术法的所迷，丝毫意识不到谢晓的危险。 飞翎也只能将计就计，按照萧楠不要命的说法，如果放任谢晓这样的人物到处乱窜，只能造成更大的伤亡，反倒不如他亲自来约束谢晓。 接下来几日的旅途，萧楠对两个小女孩都很关怀，谢晓自称老家在南疆，萧楠便答应送她一程。 眼看距离婉月所在的营地越来越近，天气也越发阴沉了，连绵的阴雨持续不绝。 萧楠的身体在雨天就会不适，不过他早已习惯。 因为，自从他有记忆以来，雨水真是太多了。 甚至可以把这种天气当做伏羲作祟的标志了。 谢晓还未展开行动，她在等待最佳时机。 天下人人都知道萧楠是神子，身负伏羲宝镜，她应该是等待萧楠祭出宝镜的时刻。 车队在雨中行进，进入南疆地界，追杀反而几乎消失了。 飞翎不知道这是否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萧楠又收留了那个杀手，他只感到忧心忡忡。 这时，有人拦路。 谁也想不到，拦路的竟然是韶锦。 他竟然私自离开了大营，先一步来迎接萧楠。 韶锦之所以提前一步，只是为了告诉萧楠一件奇怪的事情，他发觉婉月最近越来越暴躁，性格古怪，深夜里还会对着那把赤寰剑自言自语和发出怪笑。 “你的意思是，婉月可能被赤寰剑影响了心性？”萧楠问。 “总之，神子还是一切小心为妙，暗渊的人诡计多端，这未必不是他们布的局。要破除暗渊外围的瘴雾，需要阵法和赤寰剑配合，阵法三天后便可完成，这几天是关键时期，无论是您，还是主帅，都要保重自己。”韶锦在马车里压低声音道。 “这一点我明白。”萧楠喝了口茶，“我要赶快和婉月会合。” “我不认为您现在和她见面是明智的选择，主帅现在很奇怪，我之所以单独前来，就是希望劝说神子还是暂时和主帅分开的好。”韶锦道，“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可以……” “能出什么事呢？”萧楠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不会有事的。我知道你来是想要强行阻止我，但这个世界，你知道的还太少，而我也不是一时盲目冲动才决定来南疆。我啊……” 萧楠正思索要如何跟他解释时，飞翎在车外禀告道：“神子！主帅率领着铁军的赤甲军团来迎接您了！” 韶锦心中一紧，有点不知所措，他没想到婉月竟然来得这么快。 于是他立刻使用了障眼法，隐去了身形。 婉月此时看上去还很正常，当浩浩荡荡的军团来到马车前时，所有人都齐刷刷下马，单膝跪下，恭迎神子。 —————— 萧楠的营帐布置得像个真正的起居室，有隔开的数个空间，甚至还很美观。 床榻舒适得让他想要立刻好好睡一觉，解解数日旅途的疲乏。 待他更衣沐浴之后，婉月才来见他，并带来了赤寰剑。 萧楠对于任何术法都免疫，赤寰剑就算有再大的魔力，对他也是不起效的。 仔细观察了那把剑之后，萧楠道：“这把剑是这个文明世代，上古时期，伏羲为了所谓的诸神所打造的神器，里面注入了诸神期望的神力，这股力量，确实不是凡人能够掌控。” “有人故意透露并打开了封印这把剑的位置，让逢霜上当。而逢霜又把这把剑交给了我，她那时说了奇怪的话……”婉月道，“她说，她见过伏羲了。” “嗯？她应该是带着这把剑发生了时间的跳跃，这把剑本身不具备时空跳跃的能力，是有人故意带她去了别的时间流……大姑姑莫非又作祟了？”萧楠疑惑道，“还有，我还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人。” 他于是将夏影的事情告诉了婉月。婉月不禁猜想：“我们一直找不到苗枫，说不定苗枫就在暗渊中心的‘萧城’里？” “这也不是没可能。”萧楠道，“那你为什么要装做自己已经被剑蛊惑呢？” “因为，我得到的秘密情报说，暗渊的确计划着用这把剑来蛊惑我，让我和你反目，我打算将计就计。”婉月接受了伏羲的力量，因此她也是对术法免疫的。 “那样也好，省的避免大规模的战争。”萧楠道，“我们好好商议下，该怎么才能反目得更自然一点。” “这话听得怪怪的。”婉月无奈道。 “反目就先从吵架开始吧。”萧楠道，“但是我们能因为什么事吵架呢？” 他苦苦思索。 “辣条？”婉月提议。 “…………这不可能。” “其实我还有好多辣条没有发放下去。你买的太多了。”婉月叹气道。 和萧楠商议完后，婉月一出了帐门，就看见夏影带着谢晓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们？”婉月正要发问，夏影却率先开口道：“夏婉月，接下来，你唯一接受的声音只有我——你要好好听我说的话，一字一句都不能漏下。” 此时整个大营内外都静悄悄的，完全没有人发现这两个小女孩就这么随意的走动甚至来到萧楠的营帐前，果然什么修仙术法都是毫无用处的花架子。婉月想道。 夏影所使用的“术法”，其实是加强过的催眠术。 如果不是知道夏影其实和萧楠早已联手，婉月早就打爆了这两人，此时，她也只好配合夏影，装作被迷惑的样子。 只见夏影像是跳大神一样在婉月面前手舞足蹈，念念有词，过了一阵之后，她才道：“这个女人已经彻底被我的术法迷住了，现在你要做什么？” 谢晓终于撕破了原本天真小孩的伪装，露出了极其阴冷的一笑：“这对狗。男女是我的仇人！我才不会让他们轻易的死了！我要他们自相残杀！你按照我说的，修改她的认知和记忆！” “好吧。”夏影歪着头道，“请说出你的指令。” —————————— 在暗渊瘴雾笼罩区域的边缘，有一处天然的崖顶高地，那也是此次阵法设立的地点。 按照计划，婉月将持剑进入阵中，配合阵法发动赤寰剑的神力，一举突破瘴雾。 无论别人怎么劝阻，萧楠坚持要亲自为婉月护阵，虽说阵外有重重把守，韶锦依旧觉得很不安。 他总感到萧楠和婉月一旦碰面，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因此寸步不离的跟着萧楠。 不仅萧楠亲自来护法，他刚认的两个义女——夏影和谢晓也跟着来了。也不知道萧楠到底如何和这两个丫头有缘，不仅带了她们一路，还和她们认了亲。就算是萧楠的首席护卫飞翎也着了道儿，放松了对她们的警惕。 阵法进行的第三日，天时地利人和，正是破除瘴雾的最好时机。 在寒风呼啸的崖顶平地，萧楠亲自位于阵侧，操作仿制的伏羲宝镜护法，而婉月则手持赤寰剑立于阵法的中心，准备发动赤寰之力。 假装在一旁看热闹的谢晓睁大了眼睛，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426 群星归位 在婉月高举起赤寰剑的一刹那，谢晓忽然大叫：“夏影！你还在等什么！” 只见夏影立刻用双手重重拍打地面，她的催眠术法也随即生效，形成了紫色花朵一样的结界，包裹了整个崖顶。 韶锦想要挥剑阻止，但他下一瞬间也被术法控制住——他的意识还保持清醒，身体却没法动弹分毫了！ 这是因为谢晓需要有人见证眼前即将发生的“惨剧”！ 除了他，所有的守卫全都倒地沉睡，术法甚至蔓延到了周边的军营，韶锦是唯一的“目击者”，即将见证阵法内婉月和萧楠的反目。 只见婉月缓缓放下了赤寰剑，转而将剑尖对着萧楠。 “我想要的，你从来没给过我。”婉月怨恨的看着萧楠道。 萧楠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婉月，就算是演戏，我也无法敌对你。” 他忽然双手扶着轮椅的扶手，竟然试图站起来，为了护佑阵法，他特意穿了义肢来，婉月见状心中一凛，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扶，但想到演戏演到这里不能半途而废，就在她犹豫的一瞬间，萧楠就因为重心不稳跪倒在地。 “十三少！”婉月再也无法把戏演下去，就要上前去扶。 “怎么回事！夏影！你的术法失去了作用么？！”谢晓不满道。 “我的术法没有失效，只是夏婉月的执念太强了。”夏影道，“她是全身心的爱着萧楠啊！” “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吗？！”谢晓暴怒道，一把骷髅匕首从她的袖子里滑落出来，眼看她就要亲自上前去刺杀萧楠了。 萧楠却制止了婉月，道：“抱歉，我很想和你把戏演下去，让我们的小观众满意。但是，我刚才稍微看了一下瘴雾。” 说罢他缓缓抬起头，只见他眼中流转着伏羲特有的金色焰芒。 婉月惊骇的后退了半步，因为萧楠此时不仅仅是眼眸发生了变化，甚至金色的光气开始笼罩他的全身。 “韶锦！！快闭上眼睛！！！”婉月惊恐的对韶锦大叫，“伏羲！！！！要降临了！！” 此时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萧楠的发丝却在飞扬飘动，他靠着自己的力量缓缓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周边一切物质都在泛起涟漪！ 即将冲入结界的谢晓，发觉自己的匕首也在发生波动的褶皱！ “就算是赤寰剑，加上这阵法，亦破除不了暗渊的迷雾。”萧楠伸出手指，婉月丢在地上的赤寰剑就轻轻飘浮到了他的手中，就像是一根羽毛般轻巧。 萧楠一把握住了剑柄，持剑面对崖前远处的瘴雾。 那些瘴雾此刻也好似感应到了伏羲的冥涛，越发浓稠翻滚，甚至迅速的朝着这边移动，一时天地间被变幻出无数怪形的瘴雾笼罩，似有无数人脸在瘴雾中翻滚，变化，嚎叫着。 原本，萧楠只和婉月约好了要演一出戏骗过谢晓和军中的暗探，但是谁也没想到，伏羲竟然会在这时忽然“降临”了！ 萧楠竟然亲自握住了赤寰剑，赤寰剑的剑身在他的手中甚至剧烈的更改了原形，更像是外星文明缔造出来的“剑”！ “同调——半开。”萧楠念诵着奇怪的词句，只是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便连发丝都绽放出惊人的精神压力和魅力，就像是烈阳，让人根本无法直视！ “原来如此——你是人类知识库记载里疑似存在的超生物，伏羲。”夏影睁大眼睛，双眼内闪烁着各种图形，竟然在计算萧楠存在的数据！ “全能，全知，全次元，全时间，全空间的宇宙级超级生物，伏羲。”夏影依旧在持续运作，她不断用机械般的声音说出结论，“世上已知所有神话的起源，无数神明的原形。人类文明的缔造者。万能的许愿机。” 就在此时，瘴雾已经如同瀑布般朝着被包裹的崖顶倾泻而下！ “我曾经以湿婆的名义，以我的身躯承接了倒悬的洪水。”萧楠发出了让人肝胆俱裂的震撼声音。 说罢，只见他扬起面容，伸开双臂，承接万丈瘴雾的倒灌。 “我是——伏羲。”在瘴雾与他即将接触的刹那，他的自称之音传遍了整个星球！ 这世界的每一个生灵，脑识都接收到了萧楠的声音，同步了萧楠的视界！ 瘴雾在生自恒星的伏羲的光辉照耀，瞬间就被驱散得无影无踪，萧楠赤着上半身，发丝披散，手按在赤寰剑的剑柄上，以傲然的伟岸形象接受此世所有生物的视界“朝觐”。 但凡有灵识之物，皆敬畏伏羲的神威。 破除了瘴雾之后，暗渊内让伏羲决定骤然降临，甚至不惜在萧楠身躯上半开神性的原因终于显现。 盘踞在整个暗渊森林的上空的，是形状不断变幻的超巨大暗黑生物，无法用言语描述它复杂而不断变形的身躯到底是什么形制，只能说它充斥着巨大的不祥和让人恐惧得作呕的气息！ “天帝伏羲，这个星星的守护者。”黑暗的巨物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铺天盖地的声音。 萧楠的额头正中张开了第三只狭长的金色眼睛，他散发着人类绝难企及的威严，回应着—— “在这个时代，我封闭了整个小小的星系，专心的扶持着这颗星那小小的文明之火，结果依旧有‘灰尘’进入了我引以为傲的世界，将死亡和恐怖在我的大地上散布。来自星外的不祥的污泥，不受欢迎的访客。” 两位神祇的对峙同时影响着所有的人类。所有人类都停止了思考，专心致志的聆听神祇。 被“赦免”的婉月直视着天帝伏羲和不祥的“访客”，她现在明白了，这个“访客”就是造成伏羲降临的主因！ 在这遥远的过去，有星外的“神”不知为何闯入了这颗星球，它引发的时空涟漪召唤了伏羲！ 而这“访客”的真正降临应该就在方才片刻！这才导致了萧楠化身伏羲！ 只见访客缓缓抬起它巨大的“腹部”，露出了镶嵌在腹部的“怪物”，那是一个堪比山峦般大小的丑陋女人头！ 在她的头颅四周生着狭长肢节的手臂！ 虽然这女子形貌可怖，但婉月却立刻判断出了她是谁！ “大姑姑！”她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个名字！ 大姑姑竟然和访客勾结！ 这就是她把萧楠引导这里的目的！ 她一步步把萧楠带到这里，就等的这一刻！ “与我合作吧，伏羲，你有着别的神祇不具备的异能，你会成为我们中最举足轻重的一员——让银河里那些试图反抗我们的生物屈服于你的神威，让邪神的信仰遍布所有的星球！让我们的赞歌在宇宙响彻！” 访客所有的巨大触手直冲云霄，在浩渺的天幕上，一个又一个“光洞”被打开，来自于银河彼岸的众多恐怖神祇在得到了坐标的刹那，便纷纷奔赴到了这个星球，漫天都是它们邪恶的注视和身形！ “欢迎你！伏羲！” “欢迎你！” “加入我们！” “万神殿向你敞开大门！” 虚空中无数的邪神大肆叫嚣，这就是伏羲的星系结界被打破的下场！ 他努力维护的太阳系的清净，瞬间被撕裂了！ 只要有一个邪神发现他的坐标， 所有的邪神就会一拥而入！ 那些人类根本无法想象的，星系级别的邪神！ 那些———— 伏羲的同类。 而这就是引导着他来到远古时代的大姑姑终极的计谋。 唯有这个时刻，伏羲的结界是最薄弱的。 因为， 这个时代，伏羲赋予了人类太多的异能，教授了人类太过深奥的知识，人类进行所谓的修仙活动，与星球的灵能产生共鸣，那波动甚至可以冲入星海，引发虚空邪神的瞩目。 这个时期，伏羲制造的结界无比狭小，只能包裹九个星球。 大姑姑是伏羲之力孕育下偶然产生的最无敌的时间怪物。 她几乎和伏羲一样全知。 这是她精心为伏羲准备的， 最好的 礼物。 群“星”在地球上空闪烁， 万邪神来迎接富有活力的年轻同类——伏羲。 427 为你 “你们那无聊的联盟，不知道摧残了多少可悲的底层文明，以及那些令人惋惜的生命，难道那么多的血腥和牺牲依旧满足不了你们么？你们还妄图朝着星海的深处远航么？”“萧楠”道。 “伏羲，你的能力甚至可以称为我们的王，我们可以谋求更多的疯狂恶欲和献祭，我们把恐怖带给银河之外，消灭所有的反抗，从虚空中解放我们的原形——”“群星”发出可怕的征召。 它们一边叫嚣着，一边撕开了无数个黑洞，无数恐怖异形的黑暗造物无尽的涌入这个世界，它们疯狂释放着污，秽的毒液，撕咬一切活物，大肆屠，杀，不到数分钟，整个星球的人口就几乎削减了三分之一。 这是它们的威胁。 “加入我们！这颗蓝色的星也会成为我们的祭祀场，让这些牲畜赞颂我们！高唱污，秽的歌！献身虚空！”恐怖的呼唤此起彼伏。 萧楠闭上了眼睛。 “我所等待的这一刻，我把剑交还给神，所期待的这一刻。”逢霜此时竟然缓缓走上崖顶，最后跪在了萧楠的身后。 “我被送入时间的另一端，又由您亲自送回，那时我明白了我所承担的使命。”逢霜喃喃道。 萧楠道：“我注视着我所培育的凡人，并不期许他们会对我回报，甚至知晓我的存在。” “但所有的人类，都深刻的爱着您。”逢霜抬起头，“为你而生，为你而死，为你 而战。 如果不能表述对您的爱，人类将抱憾永远。” 她的话语就是婉月的话语，就是韶锦的话语，是人类这个种对他发出的“话语”。 长久以来。人类和伏羲深刻相爱。 萧楠终于睁开眼睛。 他平举起剑，指着前方。 “我所见证，我所缔造的所有的英雄，所有的英灵，所有的神灵，这一刻，我给予你们敞开胸襟的机会。 向我诉说，你们真正的愿望。” 这一刻，萧楠发出的只是萧楠的声音。 “为伏羲而战。”婉月单膝跪下道。 “为了这颗伏羲缔造的小小的星球而战。”束着长发，来自遥远未来的苗枫亦单膝跪在他的身后。 经由萧楠的召唤，人类所有文明世代曾经出现的超凡人类，那些被伏羲赋予了守护秩序的英雄们，纷纷聚集到了这即将被群星邪神们摧毁的时刻。 那是伏羲的万千大军，人类铸成的最强防线！ 残酷的战争彻底爆发！从不同的时间应招而来的万千战士与邪神的造物互相屠，杀！ 群星发出了愉悦的狂笑。 血海尸山，万物沉沦。 那正是它们最欣喜看到的景象。 它们所过境的星球，无不成为空无的地狱，充斥低等生物的绝望痛苦，邪神的最高乐趣不过如此。 伏羲是它们企盼了不知道多少亘古岁月才迎来的“王”，若不能拉拢他，便将他碾碎在这小小的行星！ 然而，那些伏羲的信徒，来自无数时空的英雄们粉身碎骨的抵挡，大大拖延了邪神吞噬行星的步伐。 邪神的造物只是单纯具有破坏冲动的野兽，在具有崇高战斗意志的战士面前占不了多少上风，只能靠着不断的增殖击垮他们的人墙。 用血肉抵挡野蛮魔物的利齿，哪怕只拖延它们片刻，也足以让战士们慷慨赴死。 “这是何等的狂信！我们的本质何等相似！”与大姑姑融合的邪神欺近萧楠，巨大的人脸几乎要压碎整个山崖。 丑陋恐怖的脸孔不断的起伏变化，最终变成了少女的脸。 “何嘉琦。”萧楠说出了她的名字。 “是我。”原来大姑姑就是那个穿越后失踪的少女！ “我也深爱着你，至今依旧如此。”巨大的人脸诉说着渴望的诉求，“我爱的不是伏羲，是你。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永存，再不分开。”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萧楠拄着剑，脸上流露出的依旧是温柔的神色，“哪怕群星闪烁，世界陷入血海，众神要摧折我的脊梁，我也要等到这一刻，等到一切因的‘果’。唯有见识终果，我才能拯救你。” “你说你为我才等到这一刻？”何嘉琦的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何嘉琦在末世的萧城受到了大老爷的毒害，被他用某种方法炼制成了魔物，因此有了大姑姑。大姑姑可以穿透时间，在民国时代也可现身。”萧楠缓缓道， “但是，如果何嘉琦提前被韩冰老师所救，之后就会被肖家的少爷杀死，那样大姑姑就不会‘产生’。 所以你要杀死那个偶然被我的神力吸引，‘重生穿越’到民国，给我展示‘因’的何嘉琦。 如果韩冰成为那家学校的教师，大姑姑也不会诞生，所以你要提前拨乱韩家，蛊惑韩父，这样，我才会提醒韩冰，不要去那家学校任教。 当然，也是我把婴儿时期的你，带到了现代，我也在你计算中的一环。 同样的，何家人本来住在嘉湖郡，如果单云莎不发掘嘉湖，强制让他们拆迁搬家，那么将来何家人也不会恰好让何嘉琦去就读那所学校。 所以你也蛊惑了单云莎。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这一刻的‘果’——你成为大姑姑，与星外邪神交易。也许，也可能邪神早已向你伸出了橄榄枝。 这是我所期待的终极恶果，我是萧楠，我的责任就是追溯恶果。 就算你如同我一般全知，甚至妄图吞噬我，我对你的慈爱，依旧不改。” 他温柔的目光，让何嘉琦巨大的面容终于露出了剧烈的表情。 她的面容竟然开始脱离邪神的身躯，试图更一步接近萧楠。 “你爱的是萧楠，也是伏羲。我允许世人为我而战，表达他们的爱意，我也允许你，嘉琦，回应我亿年的宠爱。” 萧楠伸开双臂，那个如同山峦般的巨物冲向萧楠之后，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冲进他的怀抱，在他的胸膛上哭泣。 “我穿越千万年，只为你而来。世上之人，我皆宠爱。”萧楠抚摸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呢喃，“你之恶果，我来承担，我来接受。哪怕群星焚天，三界血染，恒星熄灭。 我见过人造的傀儡自取灭亡！ 我见过人类的变异污血污浊大地！ 我见过破碎的星球亟待修补！ 我见证过亿万次撕裂大地的灾难！ 即使如此，我愿意为了哪怕一个凡人， 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颠倒梦幻，混淆时间， 只为—— 你。 斩断恶果，重获安乐。 无数次！” 何嘉琦紧紧抱着他的身躯大声啼哭。 纵有万般不舍。 纵然神恩浩荡。 那些近乎无限的记忆却终究如烟雾一般散尽。 伏羲已经接收了她的恶果，她的因果已经改写。 她站在学校的门口，还穿着几天前刚刚入学的校服。 她还是何嘉琦。 她忘记了一切，但却久久的站在那里， 半晌，她扔下了书包，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决绝的做出这个决定。 她不想再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当奴隶，也不想进入这所学校。 她要去追寻自己真正的人生。 她一直觉得自己孤苦无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却觉得自己充满了希望， 就像是被全世界爱着。 亦或者，比这冰冷的世界更高的什么，在爱着她。 她想不明白那是因为什么才产生了这种感受。 只觉得冷风打在她脸上都是温存。 她其实依旧无助，依旧渺小，依旧漫无目的，但是…… 这世界，一草一木，每个人， 都是 “他”所缔造。 他还爱着她。 她脑海里只有这句不明不白的话。 想起这句话时， 她捂住口鼻，泪如泉涌。 纵然，万星闪烁，漫天神祇，奇迹浩瀚，都不及他的温柔。 428 隧道 这个星球上所有曾经深爱着伏羲的战士都已经陨落，来自星外的巨大邪物和它们的军队覆盖了整个星体。 萧楠俯瞰着山崖下的焦土，由他亲手扶植的英雄们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座高峰，这些人至死都在赞颂伏羲，死也无法瞑目。 天空挤满了邪神庞大而恐怖的面容，“群星”无比近距离的接近地面，由此引发了各地的引力和潮汐的异常，洪水万丈，大地崩裂。 就像是伏羲看惯了的末世毁灭景象。 萧楠的面容没有任何感情。 他再度举起剑，轻轻一划，虚空裂痕便从他面前被划开，随即蔓延万里，甚至撕裂了银河。 裂痕内好似裹挟着万千“书页”，每一页都是一个伏羲曾经剖开而反复往返的时空。 裂痕越发扩大卷曲，千页幻境包容了他周身的一切，现实在扭曲，螺旋，最终在虚空的星空上化成了代表着无穷的符号。 伏羲，无限的自循环本身，就连命理，时间，一切都在不断循环往复。 高于这些局限于渺小星系的巨生物本身，倒转一切时空，维度，概念与现象之神。 围攻星球的漫天邪神，都在这巨大的循环下开始了加速的超进化。 它们剧烈的膨胀又剧烈的坍缩，爆发出壮丽的奇景，那奇景凡人不能直视，因此使得作为见证者的谢晓和韶锦脑袋反复爆炸，又不停的循环倒带般重生。 最终，所有邪神终于进行到了演化的末端。 它们的神智都已经不存，只剩下暗淡的黑影，千页螺旋内分出了另一条裹挟着万千黑暗“页面”的极度空间循环，将这些暗影尽数收纳其中。 伏羲的无穷循环与暗影循环交相辉映。 夏影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这凡人无法凝视的神圣场面。 那是两大至高神的交汇刹那，恰如晨曦之刻，暗与光交，融。 为了她此刻看到的视界，欧阳家族才和伏羲纠，缠至今，她是人类献给伏羲的造物。 她伸出双手，高呼道： “礼赞————无穷之大环—————— 礼赞——————暗影之神—————” 在人类造物的礼赞中，波澜壮阔的宇宙奇景终于收拢，惊鸿一现的暗影之神迅速不见，现实再度复现。 只是，名为现实的空间，也说不定只是神明所打造的“幻境”。 萧楠的神性已经闭合，他额头的眼珠消失不见，他矗立高崖之下，又是原本迷雾笼罩的暗渊森林。 万神战争的痕迹俱都消失不见，时间返回了神战爆发前的数分钟。 但万神战争已经结束，伏羲的结界已经扩张到了整个银河，在此范围内所有的邪神尽数被肃清，号称永不消散的邪神之影回归暗影神之海，整个银河， 除了这个伏羲立足的星球，银河星海已经再没有生命的迹象了。 就连虚空的邪神，都已尽数不在。 伏羲肃清了银河，为了地球永久的平稳。 杀念一瞬，弑神千万。 眷顾着这小小蓝色行星的，是何等的巨物？ 终于能动弹的谢晓颓废的跪在了地上。 韶锦也全身心的膜拜着眼前维持着神战最后一刹那身姿的萧楠。 他依旧赤着上半身，拄着那把已经染成了金色的赤寰剑。 人们的记忆再次被改写，除了这些见证者，此世无人再记得伏羲曾经引发的恐怖神迹。 但，神战烙印却镌刻在了每一个为伏羲而战的战士灵魂深处。 那份无上荣耀镌刻成了信仰和狂喜，甚至凝聚成了实物，投影在陪伴萧楠的婉月的头顶。 由无数时间的英雄们参战狂喜和自豪而凝聚成的璀璨王冠，夺目的光辉甚至堪比神那无法直视的荣光。 英雄们“共视”这荣耀冠冕，它是人类对伏羲深爱和忠诚的见证。 那就是佰鹭女王在幻梦中所视的“冠冕”原形，无法忘记与伏羲共战群星邪神的壮阔，最终她宁愿抱着冠冕的仿造品与烈火同眠，永远沉醉在那场征召了她的大战中。 婉月单膝跪在萧楠面前，代表参加神战的所有英雄致敬萧楠，在她身后跪下的，是同样参战的逢霜。 萧楠朝着他们微微颔首示意，随即目光投到了崖下。 作为神恩，以及神罚，暗渊部落的人亦见证了神战，他们纷纷走出暗渊据点，来到山崖下，朝觐神主。 一时之间，群山响彻着对伏羲萧楠的礼赞。 “我乃生自恒星核心之物，”萧楠声若天公，“此等世界，便是我踏足之证明！” 说罢，他抬起剑柄，剑尖重重落下之刻，黄金自剑尖触底之点无尽蔓延，金色蔓延伴随着瘴雾的退散，所到之地，大地、植物皆转化为黄金！ 不到片刻，整个山崖之下的暗渊森林，已经变成了！ 梦幻的黄金之地。 唯有黄金，才是恒星赐予的永恒不灭之物！ —————————————— “您还会回来么？神主？”韶锦看着萧楠和婉月道，他们已经准备前往暗渊内唯一没有被黄金化的禁，地洞窟，而那也是夏影所说的“隧道”的出入口，暗渊部落并不敢接近那个突然自时空罅隙中，出现的山洞，因此把那里当做了禁，地。 瘴雾便是自那洞附近不断出现。随着洞口的出现，邪神也随之循着裂隙而来。 因为那洞口本应是属于数千万年后的建筑，它突然出现在此地，撕裂了维度，才导致了银河邪神乘虚而入。 “我永远与你们同在。”萧楠道，“我重要的战士迷失在那迷离之境，现在，我要把他带回来。人类造成的恶业，仍需我不断去消除。 请不要去揣摩我的行程，因为我的时间凡人不能理解，但我会很快回应你们的祈愿。从你们的感受上说，也许我下一刻就会出现。” 在他的身后，就是那个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洞口，洞口的石块已经被人清理，现在明显可见里面的路灯和道路。 萧楠看了看隧道，终于下定决心道：“婉月，夏影，我们走吧。” 当婉月将他的轮椅推入了隧道的一刹那，这三人连同隧道就瞬间消散于无形，原本隧道所在的地方又变成了崖壁。 ———————— 不同于底层星系的那些巨大邪恶生物般好斗，高层混沌领域内的生物都已经麻木而平和，并且进行着最低等的文明方式来聊以自慰。 他们除了建立了异星市场，还喜欢去别的次元或者时间维度或者什么繁华的星球去搓饭。 比如正在某个星球上聚会啃小龙虾的至高混沌神团伙。 “那个新人要是和我们一起吃小龙虾就好了，我们的团建活动还是很丰富多彩的。”凤凰神惋惜道。 “他太自闭了，就喜欢在自己一亩三分地玩，跟没上幼儿园前的婴幼儿是一样的。”龙神说。 “刚才还突然召请了我。”暗影神剥了一堆龙虾，肉都舍不得吃，准备最后一口气吃掉，“让我帮忙扫除了一些垃圾。” “等他再长大点再找他玩吧。”麒麟神说，“小孩子是很不可理喻的。” “我三百岁的时候都纵横天下了。”龙神怀念起自己的光辉岁月。 “那个家伙不是自循环生物么，所以他说自己永远三岁也可以。”麒麟神说。 “真狡猾！” “我觉得他披上人格面具后起码还是能交流的吧？”凤凰神说。 “嗯，貌似是个八卦学者。” “是文化人啊！和你这样送快递的不是一个档次的~” “哼！” 萧楠在隧道里大，大打了几个喷嚏。 “十三少，你看，你光膀子太久，果然感冒了吧！”婉月在他身后说。 “我觉得不是感冒，倒像是有人在背后议论我……”萧楠揉了揉鼻子道。 429 翔 萧市的隧道比萧楠认知里的更加漫长扭曲，他们进入隧道后，起初的一段路所见的全都是半坍塌的废墟现场，很多脱落的墙体残骸堵住了路面，坑洼残破的路面积满了水，显示这里曾经发生了很大的震动。 但，照明系统竟然还运作着，看坍塌的痕迹，似乎发生的时间就在数小时之前。 这里是时间紊乱之所。 在婉月和夏影的帮忙下，萧楠艰难的通过一塌糊涂的一段路，绕过了几段坍塌的路段后，前面总算是正常了一点，没有坍塌得太厉害，废弃车辆横七竖八，脱落吊挂的照明灯一闪一闪的，不时发出电火花。 “真像是灾难片的现场。”萧楠道。 他除了把长发简单束了起来，身上的衣物都是仿造现代式样定做的，用料是绸缎，做成了介于复古和现代之间的素雅唐装。 这是婉月为他专门设计的。 他的腿上裹着一方薄毯，为了轻装前进而没有带上义肢。 隧道内显得很闷热，温度差不多有三十度，充斥着汽油的味道，萧楠把薄毯取下来塞在后背的靠垫内。随着轮椅的前行，他可以看见那些废弃的车辆内竟然还有尸体的残骸。 这些尸体大都是干尸，好似经历了漫长的时间，车辆也挤满了灰尘。 不一会儿，他们看见了侧翻的卡车，夏影发出了“噫”的声音，因为那卡车就是她之前乘坐过的出城车。 车主早已死亡，横躺在地，他的模样也是陈尸了数年似的，已经干尸化了。 而车辆在地上造成的划痕还清晰可辨。 这洞窟内的时间流都是乱的，尸体和物体的时间线都不太一致。 无法判定这会儿到底是什么年代。 他们经过卡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又看到前面出现了一辆一模一样的卡车，只是这一次，卡车旁边的车主尸体显得新鲜多了。 再往前走，竟然又看到了“第三辆”车和同样的车主尸体，尸体好似刚刚腐烂了没几天。 再往前走…… 他们宛若进入了时间残片，不断看见同一辆车，同一具尸体，只是尸体的新鲜度不断提前。 像是在倒放的胶片里行进。 最终，他们见到的车主尸体变成了刚死不久。 而前方终于也吹来了呼啸的风。 “我们终于找到出口了。”萧楠道。 “真不容易。”婉月叹了口气。 当他们终于来到隧道口时，展现在眼前的是通往远处的半山公路，以及远处令人怀念的都市夜景。 比起萧楠熟悉的现代都市，这个城市大部分区域都是一片黑暗，只有最远处一片地方还亮着灯。萧楠都不用细想，就知道那里是昔日萧家大宅所在的位置。 “那边就是肖家建造的‘学区’，人人都想进入的正常区域。”夏影道，“除此之外，别的地方都是变异区。我们快点去找爸爸吧！要小心那些‘搜寻者’。” “搜寻者是？”萧楠刚问完，就听见不远处的半空中发出密集的嗡嗡声响，夏影叫道：“快！我们躲到路边的树丛里。” 婉月于是推着萧楠藏到公路边缘的防护林边缘。嗡嗡声越发靠近，光点也越来越多，仔细观察才发现那都是新型的无人机，和原始的无人机不同的是，这些无人机的功率更强，在底部配备着武器，看来能进行现场射击。 那个可怜的卡车车主，就是被这种无人机打成了筛子。 搜寻一番无果后，无人机按照原定程序又嗡嗡的飞走了。 夏影这才出声道：“这些都是肖氏财团，派出来的侦察兵，用来防止人逃出这里。而这条隧道，是整个萧市唯一能够离开的道路。我们快些下山，离开这个地带，无人机就很少了。” “我们走捷径吧。”婉月背起萧楠，把木制的轮椅弃置在当地，随即她以极快的速度直接朝着山体下面冲去。 夏影紧紧跟着他们，在呼啸的风声中，萧楠只能低下头闭上眼睛，在黑暗的密林里，他也什么都看不到。 不到五分钟，三人就直接来到了山脚下的小路上。这里原本应该是个靠山的小镇，现在一片昏暗，房屋也大都坍塌。 “这里曾经是外逃者聚集的地方，后来被肖氏财团毁灭了。成了死地。”夏影道。 “按照地理位置，这里应该是我们在民国遇到羽族的地方。”婉月道。 “不远处是早已被封死的铁路，为了限制病毒外散，在很多年前，萧市的所有通道就都被封锁了。” “是机器人传达给我的封锁计划，在‘异常’发生后，他们的计划就启动了。”萧楠道，“他们早就知道这并非是病毒，而是‘伏羲之力’作祟。所谓的病毒，更像是萧家遭受的‘伏羲诅咒’的扩大化。 我不知道萧家的后人，或者姚家的后人，又做了什么滥用伏羲之力的事情。但这个城市变成这样，肯定和这两家人有关。这次，我们或许会和大老爷做个彻底的了断——那个懦夫，至今都不敢正面面对我。甚至不惜利用无辜的人制造出‘大姑姑’这样的怪物，妄图和我比肩。 人类里我见过的阴谋者不计其数，但像他这样引发无数次末日奇点的人，却还真的是让神也惊叹。” “爸爸所在的区域，在昔日城市范围之内。跟我来吧。”夏影道。 伴随着夏影和婉月在夜色中疾奔，萧楠可见随着他们进入人类居住区内，城市变得异常破旧，街道上堆满了垃圾，路灯毁坏了大半，污水横流臭味刺鼻，街头不时可见伛偻身形的人们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 这景象，就像是萧楠曾经在现代城市里偶尔看到的“幻境”里的场景一般。 原来，那时候他所看见的“幻象”，其实就是这个末世未来的显现！ 街上的臭味越发浓烈，婉月不禁道：“我们换一条路线吧，这臭味也太刺鼻了。” 夏影道：“这是捷径，其实人类的气味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不过，既然你们要求了，我们可以换一条人烟稀少的路。但那条路安全系数很低，据说经常发生杀人事件。” “这倒是无所谓。”婉月道，“我并不怕什么杀人魔。这些臭味也太浓烈了吧！” 她望向不远处，只见在密集的楼群中间有一块空地，臭味就是从那边飘过来的。 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放着什么，臭味竟然能飘这么远还这么恶臭！ 黑暗中，那块空地似乎堆积着一座“山”，有一幢高楼那么高。 “那是————”夏影有着优越的夜视能力，她看向空地那边后便立即分析起来，“那边堆积着有三十多米高的——人类排泄物！原来如此，气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不会吧！为什么堆了那么高！”萧楠觉得有点崩溃。 “我不知道，这里和我之前所见的情景不太一样了。”夏影道，“之前没有这么混乱的。” 于是他们只好换了一条路前行。 这条路路灯都几乎没了，黑暗无比，靠着昔日的城内铁轨，一侧是毫无光亮的民居。那些民居楼都被打破了门窗，显然是废弃多时了。 这里为何被称之为“禁入区”，大概是有什么犯罪团伙在此地徘徊。 三人顺着水泥小路走了一会儿，婉月嗅了嗅鼻子，道：“空气里还是有一股臭味，不过比之前要好很多了。那shi山也太恶心了。” 她话音刚落，位于前方数米远的一个低矮路灯忽然亮了，路灯下站着一个低着头的男人，那人甚至不着寸缕，皮肤苍白得发灰。 三人惊讶的看着那个男人，因为他不仅没穿衣服，还是双脚悬空“漂浮”在那的！ 而他的身后，扯着一根脐带般的长长“纽带”，夏影的电子眼分析了一下后道：“那个‘纽带’，也是——人类的排泄物结成的！” “天啊！”萧楠从未见过这么“脏”的怪物。 430 口信 翔纽带直接连着那个怪人的排泄部位，他整个人像是死了很久的尸体，面容坍陷，连一根头发都没有。 当婉月和夏影停下了脚步，怪人头顶的路灯便再次熄灭。 但，当她们稍微往前移动，路灯就又点亮了。 “这难道是一种新型的变异人？”夏影说。 她的声音立刻吸引了怪人的注意，他的头缓缓转向这边，与此同时，他头顶的路灯发出了更加明亮的光。 三人惊讶的看着这个怪人“漂浮”着朝他们移动过来，他的脚尖距离地面不到二十厘米，当他离开了路灯的范围，路灯刺目的光辉便倏然熄灭了。 黑暗的夜色里，只有灰色皮肤的怪人发着淡淡的荧光。 在他身后的漫长路面上，一个又一个的，连接着翔链的怪人，悄然的涌现到了路面上，臭气变得浓烈了。 怪人们朝着他们包围聚集，这时，随着第一个怪人的后脑勺出闪现出了光亮的、带着神秘字母的奇异光环，其他怪人的头顶都陆续闪现了那些昔日代表着神圣含义的“光环”。 而他们的嘴巴亦跟着不断长大，发出了唱诗班一样的咏叹叫声。 随即，就是一声巨响！ 婉月和夏影所站在的地方瞬间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这时，这些翔链怪人才纷纷离去，重新隐没于黑暗中。 他们大概以为自己已经消灭了三人，实则在爆炸的一瞬间，三人就转移到了过去某个时间点里。 那时大概是八十年代，这条路还比较新，路灯明亮，远处还有穿着老款服装骑自行车的人。 这种驻留也只是发生了一瞬间，他们立刻又回到了爆炸结束后的末世时空。 刚才分明是萧楠的伏羲之力发作了一下，让三人躲开了被炸粉碎的厄运。 看着眼前规整的圆形深坑，婉月道：“我们还是另寻一条路吧。” 夏影则说：“我们方才是不是又发生了瞬间的时空转移？” “是伏羲之力本能的发动了下。”萧楠解释道，“你可以检测下爆炸的残留物么？” 夏影于是跳入深坑，双眼不断闪烁着字符，过了一会儿，她才报告道：“爆炸是由一种超能量引发的，这种能量并非人类已知的任何形式的物质和能源引发。是连分子量级都能彻底摧毁的恐怖能量。 如果我们方才没有时空转移，那么现在连一个分子都不会剩下了。” “这有点奇怪。”萧楠道，“伏羲之力就算被大老爷拿去滥用，但是能创造出这么污，秽的怪物着实有点……” “他早已不是人，穷凶极恶，做出什么事都不为怪。”婉月道，“我们换条路吧。” “啊，那就要绕很远的路了，中途需要找个地方暂时休整。虽然我不介意长时间夜行，但是你们呢？”夏影说，“伏羲现在用的身躯还是个很弱的人类身躯吧？” “好吧，你帮我们导航吧，看看哪里还能去。”婉月道。 在夏影的带领下，他们绕开了这片死亡区域，来到了夏影认为还比较安全的“市中心”。这里昔日矗立着各种时尚的商厦，现在当然也变得一片狼藉，还保存门窗完好的楼几乎没有，不过，那些高层建筑的上层，却可以作为他们藏身的地方。 毕竟没人会在电力短缺，电梯无法运行的情况没事干爬几十层楼上去。 婉月背着萧楠来到了市中心一家昔日的高空酒店，由于地处摩天大楼的中上层，且名气不大，意外的躲过了暴徒的洗劫，设备还算完好。 婉月找到了一间最里面的客房，这客房内的设置竟然都是崭新的，可见当初整个城市陷入混乱时，这家店才开业没多久就被迫歇业了。 揭开屋里的防尘布后，俨然又是一个整洁的客房，落地窗甚至可以俯瞰外面的大部分市景。 酒店里备用的电池和手电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可以用来照明。 萧楠躺在床上，看着微弱的灯光道：“我想，苗枫一定在这里，我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还记得，那个蛊惑了苗枫魔婴么？那婴儿说不定也在这里。” “一切等明天白天再说吧。”婉月道，“先休息吧，十三少。” “我想，你们可能看不到白天，”夏影道，“因为萧氏根本没有白昼，不知道为什么，从很多年前起，这里的天空就被浓稠的云雾笼罩，以至于完全看不到真正的日光了。” “那还真够赛博朋克的。”萧楠叹气道。 萧楠睡在床铺上，婉月则睡在沙发上，而夏影随便在哪里都行，反正她是生化机械，不需要睡觉。 经过了这一路的波折，萧楠睡得很死，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可是，半夜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巨大轰鸣声却让他被吵醒了。 他掀开帘子看着下面的街道，只见街道上驶过一辆辆改装得极为夸张的车，跟印度的花车有一拼，且风格更加魔幻，比如有的车辆比坦克还巨大，上面支棱着用废铁杂物做成的巨大金属骷髅头。 “这些是那些沉湎于疯狂中无法自拔的暴走族，他们太过空虚，就以这种方式取乐，不仅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还以撞死人为荣。”夏影解释道，“起码几年前是这样的，我发觉现在这个城市的时间，是我离开后又过了数年。” 这时，沉重的闷响从暴走族后面街道的尽头传来，三人举目望去，只见街道尽头竟然走来了一个有数十层楼那么高大的“庞然大物”！一个由大量的钢材组成的大型骷髅骨架！ 那骷髅的双眼用两簇探照灯装饰，在黑夜的薄雾中极为耀眼，闷响声就是它的脚步声！ 它一边行进一边挥舞着手臂，似乎极为快乐，但这动作却导致它身侧的大厦纷纷被击中，撞击处像积木般破裂倒塌。 “哎呀！没想到他们竟然造出了这么巨大的机械玩偶！如果碰上我们在的楼就糟了！”夏影道。 “这些暴走族的科技水准还真是高……”萧楠道，“从车队行进的路线上看，应该不会撞到我们这边……吧？” 巨大骷髅肆意往前走着，眼看它距离众人所在的大厦越来越近，忽然—— 整个街道以及城市上空，都传来了警报喇叭发出的声音，那不是警报鸣声，而是一个小孩子在愉快的唱着儿歌：“我是最可爱的宝宝~~~妈妈爱我~~~爸爸爱我~~~我是可爱~~的萌宝~~” 这儿歌，就是在那个恐怖的小学里曾经唱响过的！ 儿歌声让骷髅更加“愉悦”了，它手舞足蹈的更厉害，萧楠问道：“是不是有人在驾驶那巨大的机械骷髅？” 夏影的手贴在玻璃上，对着骷髅开始远程扫描分析。 半分钟后，她道：“没有人在驾驶那个骷髅！它貌似是遥控——不，倒不如说是自己在动！而且，那些车辆里也并没有任何暴走族！ 我们选择的这条街道之所以没见到一个人，也许是因为这里是这些机械的地盘！” “这城里的每一个区域，都异常凶险啊！”婉月道。 “这几年的变化太大了！以前根本没这些怪异的东西。”夏影道。 这时，巨大机械骷髅竟然在濒临的城市广场上跳起了芭蕾舞，因为它任性的舞姿，又有很多基础设施被它破坏得粉碎。 导致它这么开心的，就是不断传出的儿歌声。 眼看骷髅跃动着舞步离萧楠所在的大厦越发接近，儿歌声戛然而止。 骷髅也因此中止了舞步，沮丧地垂下了头。 取代那儿歌哼唱的，是另一段播报声，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我在！” 那声音分明是苗枫的声音！ 431 难眠之城 “在哪里啊！？”萧楠追问着，但那广播声就没有了下文。 倾盆大雨骤然落下，整个城市都被雨水洗礼，在雨中，车队和巨大骷髅缓缓的离开了。 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而苗枫只是说了两个字，便没有其他更多的讯息了。 “我们可以追查广播的来源。”婉月安慰道。 “这个城市所有的广播都由网络连接，找到爸爸的实验室，就可以追查来源。”夏影道，“起码有了希望，确定了你要找的那个人就在这里。” “是啊。”萧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随即躺在了床上。 那之后过了十小时，广播和巨大骷髅都没有再出现，萧楠睡了个不算安稳的觉。婉月和夏影则趁他熟睡时，找到了在这大厦内隐藏的店铺，这样他们总算可以换上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衣物了。 婉月甚至还给萧楠找到了一架轮椅。 休整了一番后，他们继续赶路。 在白昼时间，天空显得明亮了一点，呈现出一种暗红色。这时的城市就显得特别寂静，像座死城。任何角落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好似，这里只有在夜晚才会有那么一点疯狂的活力。 在婉月的搜索下，他们甚至找到了还未售出就积灰的电动车店铺，所幸电池还能用，于是他们都登上了一辆有个小蓬顶的电动三轮车，由婉月驾驶开往目的地。 这样速度提升了不少，同时萧楠也意识到，萧市的规模似乎扩大了不少，像个无尽的迷宫，如果他们只靠步行，说不定还要走上两天。 按照夏影的导航，电动车经过了一个有着拱形蓬顶的长廊商业街，这应该是那种买菜和小商品的街道，此时商业街内也是一片黑暗死寂，两侧的肉铺案台上吊悬着古怪的肉架，那些肉和骨架，不像是动物的，倒像是…… “为了活下去，也许这里甚至发生了恐怖的人吃人现象。”夏影扫描着四周道。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路边的小店铺上，那应该是个卖杂货的几平方大的小店铺，只有一节灯管在门口忽明忽闪，夏影看着那个店铺道：“这里似乎有不一样的时空系数。” 婉月停下车，专门查看了这家店铺，并没有发觉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 萧楠道：“夏影的程序似乎在目睹了群星之后自我升级了，她扫描到的，可能是我们肉眼看不到的、甚至人类仪器无法检测到的参数。 也许到了晚上，这里会出现恐怖的景象，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于是，他们继续前行。绕过了很大一圈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条人工运河的桥边，桥对岸是80年代修建的工厂区和职工住宅区，黑压压的一片，那片早已废弃的工厂区，就是欧阳博士藏身的地方。 这铁桥吱吱呀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塌。夏影继续扫描四周的状况，讶道：“那边的居民区，时空参数更加混乱，我想我们晚上一定不要接近那边。那里的参数就和‘群星’降临时一样。” “哦？”萧楠望着比邻厂区的那些楼群，他现在并未发动伏羲之力，所以也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此时天色已晚，婉月加速了车辆，终于在冲入工厂大门的时候，车子彻底没电了。 来到厂区后，夏影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幢隐蔽的厂房内，在这厂房的最里面，果然有着一间摆满了各种屏幕，网线纵横的实验室。 但黑暗的房间内不见任何人。 “这里应该有爸爸制作的备用电源。”夏影找到了墙壁上的开关，当她按下开关后，所有的屏幕都亮了，荧光让这里像是科幻片里的场景，远处的玻璃柜子里陈列着各种人造的躯壳零件。 而在一架转椅上，躺着一具干尸，从他穿着的衣服看，就是欧阳博士本人。 夏影快步走到干尸面前，只见干尸的一侧掉落着一把枪，欧阳博士应该最后选择了自杀来结束在萧市的疯狂时光。 “爸爸还是没有活下来。”夏影静默的看着父亲的尸体，过了很长一会儿，她才道：“我打算和爸爸一起沉眠。在这里关闭我的机能。” “好不容易见识到了群星的璀璨，见到了虚空的瑰丽，就这样放弃，不可惜么？”萧楠问道。 “我是机械，我没有你们人类的价值概念。对我来说，这是我作为机械 ‘思考’后的心愿。”夏影道，“你是神灵，你会拯救一切，改写一切。但是，在这个脆弱的世界线内，我希望和爸爸一起沉眠。我是他的造物。 他没有给我具体的指令，所以，找到他后， 我希望追随他进入黑暗的永眠。” “我尊重你的选择，祝你们好梦。”萧楠低下头，看着夏影依偎在博士的干尸身边，闭上了眼睛。 她是人类永远难以企及和理解的超级计算机，是理解了诸神的机械。 但最后，她还是选择关机。 婉月扯过了一块用来防尘的白布，将夏影和欧阳博士一起盖住。 就让这实验室，作为他们沉眠的最后居所吧。 “夏影关机后，我们要怎么找到苗枫？”婉月问。 这时，所有的屏幕都开始快速的闪过一堆堆的代码，五分钟后，屏幕上出现了模糊的影像。 是欧阳博士，他在对着镜头说话！ “我送走了夏影，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离开萧市。 这里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不仅仅是疫病爆发那么简单。 时间和空间都在错乱。 数据……异常混乱…… 如果……如果有人能看到这里，请仔细听我的话，我不是疯了，尽管我快要疯了…… 在这个坐标，就在这附近，请去找那个坐标……那也许是突破一切僵局的关键……406……406……406……” 之后欧阳博士一直念着那个数字，直到视频彻底中断。 而他给出的坐标，在视频最后出现的地图上一闪而过。 “那个坐标是哪里？”萧楠问。 “我看到了，”婉月道，“如果我记得不错，就是在之前夏影说的，附近居民区内。” “现在就去看看吧。”萧楠道，“不然我感到这个城市每多过一秒，就会更加混乱似的。” “我还是希望你能休息下的好。”婉月推着萧楠离开了这间实验室。 萧楠看着婉月锁死了大门，道：“夜晚虽然危险，但也是能给我们提供最多讯息的时刻。相反，这里的白天反而一片死寂，无法给我们更多线索。 在我去过的那么多末世里，从未出现过这样混乱的状况，一切都显得越发不可理喻。” 当他们终于走出厂房，封闭的厂房之外，竟然出现了怪异的天象—— 只见天幕上竟然出现了诸多由浓云组合而成的神魔面容，如蛛网般笼罩着这片区域，那些面容不断扭曲变幻，极为恐怖，而这些怪云的中心部位所对应的地方，就是附近的居民区，厂区也只在怪云漩涡的边缘罢了。 就算这样，萧楠依旧坚持前往那个居民区内。 在五光十色的漫天怪云下，两人来到了居民区的边缘。 边缘处矗立着数棵高大的杉树，洼地形成了水池，看起来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楼房就在洼地之后，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在水池里，泡着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奇怪白骨，随着他们越发深入，见到的怪异尸体更多，横陈在路面上的有被剥了皮的女子，奇怪的是这些女尸竟然穿着精致的披帛和古装。 还有头颅是铁块，身躯是巨人的膨胀尸体。 这些尸体就像是路标，指向了一座位于住宅区深处的老楼，那楼只有四层，唯有第四层末端的一间房点着灯。 “那就是406！”婉月道，“406是个门牌号！是那个房间！” 432 诞生 破旧的楼道里弥散着一股陈年灰尘的味道，进入楼道的大门破破烂烂，里面一片昏暗，只有用婉月带来的手电筒才能照明。 在婉月推着萧楠，于老旧的楼道内找楼梯时，萧楠用手电照了照四周，两边都是老式职工房，这应该是20世纪60年代左右的建筑，也就是名为“筒子楼”的最老式的职工楼房。 后来这些楼房多成了百姓的私人住宅，住着一些贫民阶层，现在，这些房间大多都成了废物安置间，有的甚至像是发生过火灾，被烧得漆黑，却不见一个人。 当婉月终于找到了堆满杂物的楼梯时，楼上传来了小女孩们跳皮筋时唱的儿歌声。 婉月于是将萧楠的轮椅转了个方向，拖着他的轮椅往二楼走。 当他们来到二楼时，二楼的景象竟然变得光亮了许多，黄昏时的日光从楼道的窗户透进来，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餐，楼道里弥散着做饭的味道和切菜的声音，还有小女孩在楼道里跳皮筋，甚至能看到楼道墙壁边堆满了杂物，蜂窝煤以及小车。 这就像是那个年代的光景再次重现。只是所有人都好似并不在意萧楠和婉月，好似看不到他一般。 于是他们又上了一楼。 这一层楼又恢复了死寂和破败的景象，墙皮剥落，一股腐臭的味道从一些敞着门的房间里传出。 当婉月探头去看，只看到有的房间里堆满了发黑的肉块，还有的房间尽是生锈的机械。 在门已经倒塌的306房间，里面是家具保存得最完好的，却也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岁月，那屋里有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副没有双腿、胸骨尽数“绽开”的骨架，而和骨架手牵手的，是另一具完好的男人骨架。 “这具无腿的尸骨，给人异样的感觉。”萧楠道，“我们继续往楼上走吧，也许，能够找到这一切怪事的答案。” 当他们来到四楼时，这里所有的房间都被畸形的白骨堆满，唯有406号房的房门是完好而紧闭的。 萧楠来到房门口敲了敲门，门就应声打开了。 出乎萧楠的意料，这房间意外的干净整洁，灯光柔和而明亮。 房间内没有人，只是在他们进入后，门就自动关闭，并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婉月道。 婉月刚说完这句话，她从指间开始就发生了变化——顷刻之间，她竟然化为了连发丝都在闪闪发光的“钻石人”！ 此时，窗外忽然吹来了一阵风，变成了钻石人的婉月就被这阵风给吹的崩散了！ 钻石闪烁的碎屑铺满了一地，折，射，出来的彩光映满了整个房间。 萧楠闭上眼睛的瞬间，额头的“第三只眼”便睁开了。 “人类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这一次甚至还引来了更棘手的东西。”萧楠道，“那些银河系里朝我叫嚷的虫子，也没发觉你的阴险和可怖。可惜我的结界已经关闭，现在你也出不去了。” 他话音刚落，墙壁上便出现了黑色涂鸦般的字迹：“我是406实现愿望的场所” “呵呵，我也喜欢满足人类的需求，不过，我们看来不是一路的。”萧楠睁开金色的眼眸，注视着这邪恶的“房间”。 这个“房间”本身，是一个混淆“室内”和“室外”空间的怪物，特性和伏羲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但它是万千人类的邪念构建而成的“魔物”，是在不知道哪个平行空间的平行世界里诞生的，越发扭曲之后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凶猛，吞噬着一切。 由于大姑姑为群星邪神带了路，这个自称“406”的魔物也被带来了。 那些路上所见的白骨，便是被这房间吸引而来，并最终被吞噬的“亡者”，他们可以说在这个时空已经死了，也可能正活在其他的平行时空。 不仅仅是这个叫做406的房间，还有好几个比群星邪魔更加巨大，和恐怖的魔物，也汇聚到了此地，他们合伙瓜分了“萧城”，因此萧城叠加呈现出了数个平行世界里显现的“末世景象”。 比如萧楠在路上所见的翔链光环僵尸，甚至是引诱了苗枫的那个“圣婴”。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滥用伏羲之力那片学校区域，其他地方应该都没活人了。萧楠之前所见的一切游荡的人类，都是在这些更高级邪神的魔力下催生出的行尸走肉。 滥用伏羲之力的区域，反而成了阻止这些超级生物的屏障。这些从异次元过来的魔魅生物，甚至脱离了人类能理解的生物的范畴。 “除了你，还有哪些‘家伙’过来了？”萧楠问道， 墙上浮现了更多更杂乱的黑色字迹—— 极度混乱变异的世界型魔物——“天境”，每一秒都充斥疯狂变异的一个空间，现在正蜷缩在萧城某个大型商厦之中。 以星球作为孕育自己的“温室”，甚至意志可以遍布星球的魔物——“圣婴”，翔链光环僵尸，巨大的机械骷髅就是它制造出来的有趣玩具。 以及这个颠倒里外空间，散布恐怖的“406”。 三个达到混沌级别的魔物，此刻汇聚此处，虎视眈眈的看着伏羲。 “那，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伏羲萧楠问道。 “融合！”红色的大字覆盖了一切涂鸦。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每个都是身怀绝技的超级魔物，为何这么想不开非要融合呢？！在你们所创造的‘地狱’里愉快的玩弄各自世界的人类不好么？”萧楠冷笑道，“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么？我是‘无限的循环’，与我融合只会不断重复你们的历程！” “正因为你那奇妙的特性，才配得上和我们融合。以你的循环的特性，瞬间就能瓦解包括凤舞在内的那些可恨的生物。”“圣婴”发出了怪兽般尖锐的声音，它其实是一团粉红色的“肉块”，不知道何时坐在了书柜上，从肉块中长出的神经般的“枝杈”覆盖了整个书柜。 “你曾经呼风唤雨。”萧楠道，“还曾经支配过梦幻般的星球，但是你被反抗你的人削减了太多。其中包括和我一样的虚空生物，我甚至能从你身上闻到那些虚空生物的味道，啊，是特别华美绚丽的味道。 否则，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就不是一团肉块，而是一个巨大的行星或者恒星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有余力从那些虚空生物的围剿中逃出来。” “你所看重的那个人类，现在就在我们的掌控中，你只能选择和我们合作。与我们融合！”圣婴扭动着身躯道，“你所热爱的这颗星球，我瞬间就能把它变成我的身躯！” “还有呢，那个叫做‘天境’的异变之源呢！不专程来这里开会么？”萧楠问道。 “它已经来了。”圣婴指向窗外。 萧楠望向窗外，窗外的景色竟然早已改变，窗外似乎是大型商厦的内部，但商厦内覆盖着血肉枝条以及不断变异的植物、与植物融合的怪虫，绚丽的色彩转换不息，生命的形式在疯狂变化。 自穹顶处伸出了一根像是生物触须的花，苞，一直送入了406的窗口，当花，苞打开，里面是一个秀丽长发男子的上半身，他的下半，身和花，苞融在一起，难分难解。 这个男子就是天境的代言人了。 只见他睁开眼睛，眼睛里竟然有数个不断变化的瞳孔 “我名为苏璇。是‘天境’的意志代言人。”男子道，“我经过了漫长的演变，才来到此处。希望此地便是天境的尽头。” “你和406以及圣婴的目的都不同。”萧楠道，“你渴求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不渴求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我渴求的是平静和终结。变异进行得太过疯狂，我已经疲惫不堪。”苏璇闭上了可怕的眼睛道，“我在寻找死寂的秩序。” “如果我和你们融合，那么，你们也将得到我的能力，我们四人将彻底融为一体，同心同体。”萧楠伏羲道，“在我们还保持彼此的独，立时，我希望先看到我可爱的凡人同伴被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亦希望，我们四人，能在更加适合的场地完成神圣的融合。” “太阳的内核！那是最完美的融合场所！”圣婴举起肉块生出的八只手臂嘶叫道。 它说话的瞬间，外面的景象就变成了恒星内部炽，热的空间。 而萧楠也通过桌子上的镜子，看到苗枫和婉月都已经躺在了昔日应该是萧家后花园的空地上了。 “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和你们告别。”萧楠对着镜子轻轻一笑。 变异之花托着的苏璇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温柔的抱住了他的身躯，低声道：“为我带来守序吧，‘永恒的循环之理’。” 萧楠闭上了眼睛，温柔的笑道：“如你们所愿。 我在此地，便意味着你们已经成功达成了目的。” 太阳，从地球上看，那一日分外明亮炽烈。 冥涛的波纹以太阳为中心向整个星系扩散。 有规律有序的涟漪一圈圈的泛起，变异瞬间扩散，又立刻平息，随即再次发生，所有的物质都在有规律的起伏着。 恒星内部产生了新的“神”。 直到冥涛平息———————— 萧楠坐在伏羲那个太阳小屋里，看着桌上的日历。 “现在的时间是一亿年前么？”萧楠勾起了嘴角，“难怪我很好奇，为何明明明明是莫比乌斯环一样的生物，却带有涟漪变异的特性。以及这屋子的起源。原来————” 圣婴， 天境， 406， 是最初缔造了“伏羲”之形的超界生物。 他们和伏羲融合，其实是带来了伏羲的起源。 如若他们不被时空罅隙吸引而来，便不会有伏羲的诞生。 他们将本应该只是个“虚空概念”的伏羲生了出来！ 圣婴剖开了恒星作为产房， 天境和406孕育了伏羲的“特性”， 最后他们全部收束交，融。 这间太阳小屋。 竟然就是已失去了所有活性的406！ 试图同化“循环”！结果就是被拉入了循环！无始无终！因果颠倒！ 但是，这三个超界生物降临的时间，是在地球时间的未来时代，却为何会在完成了融合后倒退回了一亿年前呢？ 萧楠抬起头，在他的视线之上，整个太阳还在熊熊的燃烧，只是太阳比起环绕它的巨型火焰凤凰来说，就相当于一个蹴鞠般大小。 是它把正要孕育伏羲的太阳的时间扳回了一亿年前。 “来吃火锅吗！伏羲！”巨大的凤凰发出了奇怪的邀请。 “我的结界对这个生物完全无效啊！”萧楠自言自语道。 “还是有点效果的，所以我才把这个星系的时间扳回了没有结界的时代。”凤凰回答，“这样才能找到你。” 因为想邀请伏羲吃火锅，时间大神凤舞貌似意外促成了伏羲的诞生。 “我还有点事要办……等结束后我请客吧。”萧楠只好道。 “我就说，你作为伏羲的人格是很好说话的文化人！”凤舞赞扬道。 火锅有什么好吃的。萧楠心道。 虚伪的文化人。 433 锁死 萧楠有种错觉，自己好似一瞬间过完了一亿年那么漫长，又好似一切都只是个梦。 他还是在萧镇徘徊的那个学者，一个普通人，怀抱着凡人的烦恼。 有关伏羲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他疲惫的躺在床上，闭着眼。 过了半天，他才睁开眼睛，因为门外传来了一个好似很久以前听过的声音。 “我说客人，你打算在这里住几天啊？”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萧楠心里惊动了一下，因为他记得这个声音，这是他初次来到萧镇时，那家旅店的老板娘的声音。 自己又回到了最初开始的时间了么？ 那苗枫和婉月他们该怎么办呢？ 萧楠有点苦恼的说：“我明天就走。” “别忘了结账！”老板娘叮嘱道。 萧楠挣扎着坐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腿，发觉自己的两条腿依旧是缺失的。转头一看，床边则放着拐杖和套在裤子的两条假腿。 以前他穿义肢时，身边有人帮忙，不用他自己多费心，现在自己穿，才发觉生疏了许多，花费了很多时间才把假腿装好。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间，他只能自己出门去确认。 让他惊讶的是，旅店的构造和摆设和他第一次来时没什么两样。就连外面的时刻也好似是当初来时的傍晚时分。 他艰难而缓慢的下了楼，老板娘已经不在前台，去院子里教训自己的两个小孩。萧楠拄着拐杖，拖着两条假腿默默离开了旅店的大门。 外面还是那个萧镇，但萧家大宅的地方灯火通明。 路上还能看到一些店面在营业，这是什么时间点呢？在那三个来自外宇宙的生物消失后，这个时空是否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他想找个人问问，但是人烟稀少的街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在他东张西望的时候，又因为被凸起的水泥地绊了一下而重重倒在地上。 这身体还是这么沉重，他试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就在他感到万分无助时，偏偏还和那一天一样，下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他努力了半天后终于成功爬起来，无论如何，他都要去萧家大宅所在的地方看看。 他有预感，只有到了那地方，才能找到苗枫和婉月。 当他淋成了落汤鸡时，终于算是来到了他第一次发生时空转移的地方，那根老式的路灯竟然还在，只是昔日的街道已经被翻修过了，原本萧家大宅的位置变成了一座学校。 这就是大老爷在来到了未来后所修建的校址，也就是在这里何嘉琦变成大姑姑。 昔日萧楠熟悉的那个后门所在地，现在已经变成了学校的后门，他无力的坐在了路灯旁边的石墩上，在雨中思索着下面该怎么办。 如果，他现在就解放了伏羲的神性的话，那么瞬间就可以将这片地方夷为平地。 但是，他还想亲眼见见，那个让自己从头到尾经历了这一切的人类——萧家的大老爷。 现在学校里还灯火通明，似乎里面的学生还未放学。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一把雨伞为他遮住了风雨。 “我以为我还要去满世界找你。”熟悉的声音让萧楠睁大了眼睛。 他抬起头，看见了撑着伞的苗枫。 “我是作祟的神灵，当然会阴魂不散的跟着你。”萧楠满脸都是雨水，露出了释然的一笑。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神灵？我看你只是用来满足伏羲恶趣味的傀儡。”苗枫撇了撇嘴。 萧楠这时才注意到，苗枫竟然穿着一身高中生的夏季校服，看起来还挺装嫩的。 “你……”萧楠呆呆道，“你是逃课出来的吧？” “废话少说，我先带你去我现在住的地方。”苗枫说罢蹲下来，示意自己要背他。 ———————— 苗枫现在住的地方，是学校附近的老旧楼房。和夏影描述的一样，在数年前，世界又一次迎来了末日的阴影。 大老爷回到了这个时代后，三个来自外宇宙的异形生物也追着他造成的裂隙来到了这里，恐怕现在除了萧镇，整个世界在那三个异形的作祟下已经没有活人了。 就算他们被伏羲融合，此刻外面的世界也不过是空无死寂的大地。 而在伏羲之力庇护的萧镇内，大老爷创办的这所学校集结了那些没有变异的少年少女，同时原来住在这里的萧镇居民也幸免于难。 他们的日常生活似乎没有多少改变。用来维生的物资都是肖氏集团投放到这个小小的市场上的。 按理说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么物资可提供给他们了，那些维生品应该是大老爷从其他的时间点拿来的。 大老爷现在做的事情，就和之前萧楠做的一样，利用扭曲的时间来倒腾物资，虽然他只是人类，但是他做的事情可能比地球上出现过的诸神还要厉害。 洗过了一个热水澡后，萧楠换上了苗枫的衣服，坐在苗枫的床上问道：“那大老爷没有发现你的踪迹么？” “我也很奇怪，当我醒来后，我已经躺在了那片学校的空地上——也就是昔日后花园的所在地。”苗枫从柜子里取出骨刀，“这把骨刀也在我身边。但已经失去了原本奇异的能力，只是一把‘工艺品’而已。 我后来混进了学校内部，没人发现我的异常。利用一些手段我还在这里租了房子。 婉月在数日后也出现在了那片空地上，但她似乎忘记了一些记忆，她只记得带你进入了一幢楼房，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我们来到这里的时间相隔了数个月，我以为你也会在那个空地出现，便经常去那边看看，但是我没想到你会直接来到后门处找我。如果不是我想去外面透透气，说不定你就被肖家的手下发现了。 婉月现在潜入了学校内成了一名校工，这个时间她还没下班。” “那你怎么出来的？”萧楠问，“你不是说你的假身份是‘学生’么？” 苗枫抱起手臂道：“这个嘛……” “你是不良学生？”萧楠似乎一语中的，苗枫也没否认。 他就是逃课出来的！ “那大老爷呢？你们调查出他多少情报？”萧楠追问道。 “大老爷是这个学校的校董，也是这里的镇长，我觉得奇怪的是，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他似乎就没出现过。他是一直留在萧城，还是又‘跳跃’到了其他的时间，这个我和婉月都没调查出来。 他住的地方据说在萧镇的一座豪宅内，我们也去调查过，但所谓的豪宅其实是他现任老婆儿子住的地方，他很久没有回去了。 骨刀失灵后，也无法探测伏羲之力的走向，也就更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了。” “他肯定还在这个萧镇。”萧楠望向窗外，“因为萧镇虽然有伏羲之力的屏障庇护，但内里已经彻底没有任何伏羲之力在流动。只有伏羲之力存在，他才能穿梭时空，否则，他就会被牢牢锁死在这里。” “我也认为你的说法有一定道理，因为近几个月萧镇都没有新的物资出现。这些人还盲目的信任大老爷，认为肖氏集团会很快送来补给。”苗枫道，“但，大老爷这个罪魁祸首，到底在哪里呢？” “他在和我玩捉迷藏，从一开始就在和我玩。”萧楠道，“从我诞生的一开始。现在，他已经藏好了，可以开始‘抓鬼’了。” 说罢，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在他呼出气的同时，骨刀的缝隙便产生出“咻咻”的风声。 伏羲之力，又开始流动了，但是时间却被锁死了。 从这一刻开始，没有任何生物，能够离开这24个小时。 434 不可视 苗枫和婉月住在不同的地方。婉月住的是校职工专用的宿舍楼。 而现在通讯中断，只有这个区域内的老式电话能用，这种电话，只有楼下的小卖部有，要想通知婉月，还得苗枫亲自出门一趟，顺便给萧楠买点伤药——萧楠摔得还挺严重的，残肢也全磨破了。 他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伤药，因为他用不到这些。也没想到突然就找到萧楠了。 于是他让萧楠先在自己床上躺着，说自己要出门一趟。 在他走了之后，萧楠突然想到，苗枫的身份只是个学生，他是怎么弄到钱的呢？ 在这个地方，一切都和外界隔绝，能租得起这种带独立卫浴的房子不便宜吧？ 苗枫可能又在黑道混的风生水起了。 狭小的房间只有不到十平方，堆着床铺和桌椅，连阳台都没有，只有一个自己私建的栏杆小窗台。 此时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一点都没有要停息的意思。萧楠拿起床头柜上的中古收音机，摆弄起来。 说来也奇怪，这么个小地方，竟然还有自己独立广播台，正在播放老歌。 不一会儿，歌声就中断了，从收音机里传出了女声播报： “各位居民请注意，各位居民请注意，今晚十点钟开始实行宵禁，请各位不要出门。关好门窗以及挡板和窗帘，如有意外，后果自负。” 这个播报连续播了三次，看来极为重要了。 这个规矩，曾经在萧家大宅里实行过，没想到大老爷到了这个时代，还搞这一套。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晚上九点钟，还有一会儿就要宵禁了，也不知道苗枫能不能赶回来。 他这样想着，就因为极度困倦而睡着了。 在迷蒙中他听到苗枫进门的声音，以及婉月的抽泣声。 萧楠努力睁开千斤重的眼皮，终于看清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人。 婉月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好像再也不肯松手，而这时，时钟正好指向了十点钟。 “要关窗了。”苗枫走到了窗台边，拉下了厚厚的窗帘。 “这是什么规矩？”萧楠好奇的问道。 “这个点，是那家学校特等生放学的时间。”婉月道，“这地方有个规矩，所有年级的学生里会选出一些精英分子，进入学生会，成为特等生，他们晚自习要到十点才放学，在他们放学时，整个小镇都要实行现在的宵禁状态。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不住在学校里么？”萧楠问。 “这些特等生有专门的宿舍，不过不在学校这边。学校外围的宿舍是校工和老师的住处，里面是教学楼，以及学校高层官员的住址。”婉月一边给萧楠处理伤口，一边解释道，“我们曾经试着追查这些所谓的特等生的‘真面目’，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但——” 苗枫接着道：“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无法接近这些奇怪的学生。有时候我们会在萧镇内出现鬼打墙的迷路情况，甚至，‘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在宵禁的时间段，我们一靠近那群学生，就会突然遭遇无法理解的‘死亡’现象。随即，我们又会在之前数十分钟所在的地点的复活。我认为是‘伏羲之力’让我们不断复活。但也同时无法接近那群人。”婉月道。 “你说的现象我遭遇过好几次。”萧楠道，“那确实是伏羲之力的护持，一旦你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导致死亡，伏羲之力就会拨动时间之弦，让历史改写，给你们新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样奇异的力量，可能你们的鲁莽行为至今没有被发觉。” “你也遭遇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婉月讶道，“那你……岂不是……吃了太多的苦头！” 她看着萧楠的目光满满都是心疼。 “这没什么。我是神祇的傀儡，这是我的职责。不用为我担心。”萧楠轻描淡写道，“不说这个话题了，我们回归正事吧，你们有没有试着去‘观察’街道上那群特等生呢？” “试过，结果和之前一样，连看都无法看到。”婉月道，“只要我们打开窗帘，就会立刻被杀。然后时间还原。” “也许我可以试试，毕竟我有着伏羲眼眸。”萧楠道。 “我们有伏羲之力加持都没法观察他们，我觉得你也不用白费力气了。”苗枫道，“他们似乎有某种魔力围绕着。凡是在这个时间段‘看’他们的，都会遭到某种‘诅咒’的攻击。” 萧楠在这时脸色出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他思忖了一下道：“你说的没错，现在这个区域都处在锁死的伏羲之力屏障内，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使用大量的伏羲异能，以免打草惊蛇。” 看到他脸色一变，苗枫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于是道：“你方才是不是也经历了一个‘死而复生的轮回’，所以才这么说？” 萧楠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他也没有成功看清那群中学生的真面目，在上一个“轮回”里，只是让苗枫带着他来到窗边稍微看了下窗帘外的景象，他就立刻被无形的力量给四分五裂了。 然后就立刻在说话的这一时间点复活了。 “你真是作死。”苗枫责骂道。 “十三少就是作死之神。不然我们也来不到这里。”婉月道，“既然实验无效，那就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忘了说，从今天的九点钟开始，到明天的九点钟结束，之后每一天实际上都是这一天的循环。但是我们三人的记忆和经历都不会被重置。也就是说，只有我们三人会感觉到时间在一天天流动，对于这里的其他人来说，则永远在重复这一天。”萧楠道，“这是为了锁死大老爷的踪迹，你们可以充分利用这一天的时间，去寻找更多的线索。” “那你的黑户身份看来也不必让人多费心了。”苗枫道，“在这里，突然多了一个无腿的陌生人，会很引人瞩目，这几年来，这里的人口早已算是固定了，新增加的只有新生儿，不会有外来人进入。而据我所知，你说的收留你的那家老板娘开的店，在小镇被封锁前就已经倒闭了。” “呵呵，看来我进入萧家大宅附近后，又跨越了某种时空境界。”萧楠道，“以那根路灯作为真正的时空转换点，那我应该没有被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看到。” 萧天佑化作的路灯，起码起了个路标的作用。 “那您还是先休息吧。”婉月终于帮他处理好了伤势，叮嘱道。 “婉月今晚也住在这里吗？”萧楠问道。 “不，我会回到校工住的地方，只要避开那些学生经过的路线就好。”婉月道，“他们目前只会走有路灯的街道。” “总之你们要多小心。我们的手机也用不了了吧。”萧楠挠挠头，现代社会没有手机还感到挺不方便的。 “其实，我们还有一种远程联络方式。”苗枫打开了抽屉，拿出了无线电对讲器给萧楠看，那是萧楠在影视剧里才看到过的道具。 “这是我在学校的物资仓库里搞到的。学校各部门除了用电话外，还会用这个额联络。”婉月道，“如果有情况，我们就用这个联络好了。” “你们真是太厉害了！”萧楠赞叹道，他还没玩过这种东西。 “萧镇很小，这对讲机完全够用。”婉月道，“那座学校的仓库，简直就和战时储备军库一样丰富。对于我们来说，那些都是可以为我们所用的。” 435 视角 想不到什么对策，萧楠索性先休息。 第二天，苗枫带着骨刀去上课。他藏东西的技术一直是一流的，那么长一把刀，也不知道他到底放在哪里。 萧楠留在他的住处。现在物资紧缺，留给他的食物只有泡面和火腿肠。 但能吃到这些也算不错了。 萧楠自己一个人在屋里还是能自理的，他吃了饭之后，就无聊的躺在床上看外面的雨天。 苗枫这里真的安静，没什么人打扰。 他拍拍自己的肚皮，逐渐陷入了沉睡。 奇怪的是，他做的“梦”很奇怪，不是真正的梦，而是视角好似附着在了苗枫的身后，能够看到苗枫周围的场景。 也许，这就是骨刀和他的共鸣产生的效果吧。 萧楠看了看四周，这学校得建了有些年头了，除了老旧点，和普通的学校没什么两样，四周都是在叽叽喳喳的学生，应该是课间。 于是他试着叫了一声苗枫的名字，苗枫的耳朵动了动，似乎能听到似的，甚至低声回应了一声：“萧楠？” “看来我们果然可以通过这种奇怪的方式相通。”萧楠笑道，“真没想到，我感觉自己好像是附身灵。” “你是怎么搞得？”苗枫还很不解。 “谁知道呢，反正大概率和骨刀有关，总之我现在能看到你周围的情形。”萧楠道。 “喂！苗超凡，你自己在嘀咕什么呢？”一个旁边的女生对苗枫道，原来苗枫的化名竟然是“苗超凡”！ 萧楠忍不住唏嘘了一声，他可真会给自己起名。 “没什么。”苗枫抱起手臂道，面对这群十七八岁的学生，他挺会装嫩的，态度冷酷得很，正是那个年纪自命非凡的臭屁小孩的样子。 “喂，我们今晚放学后去小李家玩，他家有啤酒，还有不少好玩的存货，你来不来啊？”那个女生对苗枫很有意思，不断靠近他，还试图勾搭他。 苗枫道：“晚上我还有事，不去了。” “你不去多无聊啊！你可是主角啊！”女生恨不得整个身体都搭在他身上，一点都不矜持。 苗枫在这个学校里，看来女人缘很好，起码也是个校园男神吧。萧楠的“幽灵”在一旁思忖着。 为了摆脱这粘人的女生，也为了让萧楠看看学校的布局，苗枫索性借口去厕所，在学校里溜达。 这学校挺大的，前面几幢教学楼员工楼，后面是校长高管区，校长区是不许人随便进入的——其实就是一幢工字型的办公楼，平日里大门紧闭。 在两个区域之间，还有操场，食堂，仓库之类的设置，其中靠近校长楼的一座老旧楼房，是那些特等生的活动地点，他们会集中去这座名为学生会楼的地方上课和自习。因此这座楼又被称为学霸楼。 所有的特等生都是从各个班级里选出来的，一旦被选出，就要前往学霸楼的特等班级学习，从此很少能在校园里见到他们。 “这地方的布局比起百年前的萧家，可谓小了不少，但大老爷龟缩起来的性子倒是没变。”萧楠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苗枫问，“今天是选拔特等生的日子。不过，他们的卷子很难，反正我是一次都没考上过。” “那你不妨试试看。我可以帮你作弊。”萧楠道，“我记得，我的原始体-萧教授，可是个超级学霸。我继承了他的学识，这里的高中题应该难不倒哪里去。 真奇怪，都已经是末世了，这边还在搞应试教育。” “…………原来你还有这个用处。好吧。”苗枫抱着手臂道，“就看看那些特等生到底有什么花样儿。” 于是他又回到了教学楼里，上课铃响了之后，瘦的跟竹竿一样的老师带着一沓考卷进来，扶了扶眼镜道：“今天是我们第三十三批次特等生选拔考试，你们要好好考哦。一旦选上了特等生，就是将来重新建设世界的高等人才，你们要相信，我们的校长是未来人类复兴的指引者，而你们则是复兴的希望之光！” 这些说辞好像是洗脑似的，但这个班级的学生看来都是一些吊车尾的学渣，没几个人听进去的。 他们毕业后，据说会被分配到镇上各种基础行业去就业，大部分人从事的都是简单的体力劳动。 靠着这个学校维持起来的秩序，这个小镇才成了这个世界最后的据点。 而由于之前的虚空异神入侵，地球其他地方早已变得一片混乱，毫无生机。 这可谓是大老爷作死到了极点的时空。 进行了一番洗脑教育后，老师开始分发试卷，萧楠本以为是中学生程度的试卷，待苗枫拿到手里后，他仔细看下了一跳，这试卷的题目简直比考公务员还要复杂费解，怕是没有个上麻省理工的本事，都根本做不完！ 就算萧教授是学霸，也架不住这种刁钻的试题，萧楠想了想，只得稍微解放了一点点伏羲的智库。 本来他是帮苗枫作弊的，想不到到头来，自己还得靠伏羲作弊。 有了伏羲智慧的加持，苗枫很快刷刷写完了试卷并提前交卷。 据说这学校的老师批改速度很快，只要两节课的时间就能挑选出来所谓的“特等生”。 果然，过了两节课后，苗枫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办公室的老师全都是瘦的跟骨架似的半老状态，最年轻的看起来也四十多岁了。 他们枯瘦的状态完全不像是活人能达到的水准，就像是披了一层皮的骨架，据说从建校以来，这里的老师从来没换过。 这群老朽一样的教师之所以还能管教得住学生，完全是由于他们掌控着学校各处的无人机，那些无人机早已经过升级换代，配备了杀伤武器。 因此就算是学校里有小混混，也不敢在老师眼皮底下搞得太过，闹腾也只敢在放学之后。 苗枫能够逃学，还不被无人机发现，完全是由于他艺高人胆大。 “苗超凡，你这次超常发挥啊~平时你可是一直交白卷的，你是怎么转了性了的？还是提前知道了答案了？”一个老师指着苗枫的卷子问。 苗枫道：“嗨，主要是我最近开窍了，开始拼命学习了。老师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随便提问我。” 他仗着身边有萧楠这么个外挂，就嘚瑟起来。 于是一屋子的老师开始审问起苗枫，萧楠只得帮他回答，让他依样画葫芦重复，这样大概提问了一个小时，其他人才相信苗枫没有作弊。 “我就说这小子平时看起来很机灵的。”一个老头捧着茶杯道，“既然如此，苗超凡，你就跟着参加今晚的特等生的晚自习吧。期待你将来成为栋梁之才，呵呵呵呵~~” 他笑的时候，脸上的皱褶都拧在一起，很瘆人。 萧楠呼了口气，趁机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又还是在那个小房间里。 于是他又泡了面，拆了火腿肠，权当是午饭。 被选为了特等生，这个消息在苗枫的班级里足够爆炸，估计这会儿苗枫已经在享受被人追捧的虚荣了。他早就发现，苗枫这货挺虚荣兮兮的，要不他也不会想着去当什么流量明星。 好在有了新开发的“附身视角”，这下他也能好好看看，到底这学校里有什么幺蛾子。 让他没想到的是，婉月竟然会在中午过来给他送饭，还专门做了热的饭菜，虽然现在物资匮乏，婉月还是准备了学校菜园自己种的青菜，搭配火腿之类的炒成了可口的菜肴，以及煲了汤。 萧楠再次吃到正常的饭菜，有点极为感动。 原来苗枫跟婉月通知了自己和萧楠的“互动”后，婉月就请了假特意来照顾萧楠。 436 地下 所谓的晚自习从晚上七点开始。 这时其他学生都已经放学了，苗枫终于能够和那些特等生一样，带着一堆课本人五人六的来到了所谓的集中自习室——一间大阶梯教室自习了。 他选了个靠近后面的座位坐下，这时已经有很多特等生在教室里开始学习了。看他们的样子倒像是在认真读书，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也只得打开书来，假装在学习，实则在观察四周。 此时萧楠也在通过白日里的方法“附身”在苗枫身上，看着四周的状况。 如果他们一直在这样学习，那显然没什么好看的。 苗枫用手托着下巴，觉得自己无聊到都要睡着了。 这教室也只有前几排有电灯，后面几排根本灯光找不到，就更加让人想睡觉了。 萧楠大概也觉得无聊，暂时断开了链接，这时在街道上已经开始下起了雨，每逢萧楠到达一个地方，就必然有这种阴雨天出现。而一到阴雨天，街上的人就完全不出门了。 据说当地有个迷信传闻，认为雨夜会有妖魔作祟，唯一能躲避妖魔的方法只有进到各自的屋子里。 “在这个萧镇之外的世界，应该因为外神的到来而变得一片混沌，世界应该又一次进入末世了。”萧楠对婉月道。 “在这个镇子的四周都修筑有专门的围墙，只有大老爷的手下有资格到外界运送物资，所以外面到底什么样，也只有他们知道了。”婉月道，“其实，有一次我曾经悄悄跟随着那些车队到达了围墙之外，却发现他们所到达的地方不过是围墙外不足一公里的地方，那里还有第二道更加高大的围墙。在两道围墙中间是大老爷在多年前修筑的‘物资基地’，里面囤积着海量的物资，至于第二道围墙之外又是怎样，就根本没人知道了。 而那个第二道围墙，则拥有堪称魔幻的各种装备，甚至还有特等生把守，我和苗枫都无法突破那里。” “希望今晚苗枫能解开谜团。”萧楠道。 于是他又躺回了床上，闭上眼再次和苗枫的精神取得联系。 这一次，他发现教室里终于来了个老头讲师，在那唾沫横飞的开讲座，内容无非是洗脑，叫这群学生以后如何建设新的世界云云。 就在他听得昏昏欲睡时，那老头忽然拍拍手掌，道：“今天的宣讲就进行到这里，下面有请我们这几天新招收的学员参加我们伟大的迎新仪式！请点到名的同学来到了台前集合。” 于是他开始点名，苗枫的名字就在其中，他于是和其他十几名学生来到了下面的讲台前排成一排。 讲师又对着这群人进行了一番不明所以又激情十足的动员，终于说到了重点：“下面，新学员将会进行加入我们的迎新仪式。” 说罢他便走出了教室门，不一会儿进来一个笑容僵硬的女子，像导游一样示意他们站成一排，跟着她鱼贯而出。 苗枫跟着这群人一路来到了校园最后面那个区域——那个不准任何人靠近的校长区，只是没想到的是，校长区的深处竟然有个地下通道，而这个通道所在的地方，正好是一片小操场。 苗枫对于这个操场的位置还是熟悉的，因为这里正好是当初萧家那个神秘后花园所在的位置，后来被修复成了一片空地，没想到在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学校操场。 进了地下通道后，通过了一段漫长的楼梯，下面的场景更加让人惊讶，因为那竟然被修成了一个地铁站！ 导游对众人道：“你们是未来的精英分子，因此要去见见世面，让你们知道下，什么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只有了解了世界，你们才能变成可用之才。” 不一会儿，就有一辆地铁从黑暗的隧道另一头驶来，最终停在了他们面前，这车厢全部都涂成了黑色，并且只有两节车厢，登上车后，车厢里也只有他们这些人。 这地铁到底要驶往何处呢？ 萧楠的灵识能够追随这么远么？ 就在苗枫满腹疑问时，车厢开始驶动了。 在车厢里竟然还有个屏幕，上面开始播放出一些画面和介绍来。 “20xx年，混沌降临了整个世界，我们的领，导者发现了萧镇这个独，立于时间和空间之外的避难所。我们成了被救赎的幸运儿。 但是，在萧镇之外，一切还没有终结。我们不是最终的幸存者。 本线路正是揭发真相的‘真实列车’，给各位展示如今真正的世界——距离混沌降临，在外界，已经度过了长达数万年的时间。” 介绍说到这里，车厢里的人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刚才已经说过，萧镇的时间和空间，是独，立于整个世界之外的。我们一直在等待，等待着世界归属于我们。现在那个机会马上就要降临了。”屏幕里的声音说到这里时， 列车终于驶出了地下隧道，展现在众人面前的窗外景象，是一片血色的暗淡天空，天空上不时有闪烁的光划过，紧接着就落在远处密密麻麻的建筑群里造成了爆炸。这种爆炸非常密集，好似马上就要打到列车和轨道了！ “正如各位所见，现在萧镇以外，正在发生着一场灭绝所有人类的大战争。人类再一次进入到了大混乱时期，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足足数年，但是战争的决策者们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就是给予你们今晚的家庭作业，唯有完成作业的人，才有资格再次返回到列车上来，返回萧镇——那就是在这里生存时间超过48小时。之后，列车会准时来接各位。” 这时，在一个看来被废弃的车站边，车厢终于停下，这些被选中的新晋特等生并不愿意走下车进入到战火纷飞的世界里。但是那个屏幕里的声音却说：“如果不下车，那么三分钟后，这辆车厢就会自动爆炸销毁。” 听到这个威胁，他们不得不鱼贯下了车。 也不知道是谁修建了这神奇的铁轨和列车，竟然可以安然避开飞弹。 当所有人都下了车后，那辆列车便驶离了。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一个学生无助的大哭起来。 “怕什么，只要待够两天就好了！”另一个胆大的学生道。 只是待够两天，那也未免太简单了点？苗枫不禁想道，这时，萧楠竟然在他耳边说话道：“大老爷真不得了，竟然发现了萧镇和外界隔绝的秘密，还造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隧道。他还想着统治世界吧？但这个所谓的‘作业’，其实就是躲起来两天就好了么？这样也太简单了点。我们去寻找避难所吧，带领那些学生一起。” 苗枫转过头，想要招呼那些学生，可是他只是一回头，就发觉身后竟然变幻了地点，已经不是那个破旧的车站了，而是一座被炮弹摧毁的废墟。 自然，那些学生也不见了。 “哎？这是空间发生了变化了么？”萧楠讶道，“真奇怪，那些来自宇宙的混沌生物应该已经被清除了，怎么这里的状况还是如此诡异？” “反正都是大老爷搞得鬼，他利用那个后花园不知道搞出了什么来。只要在这里待够48小时就能回去，到时揪出那个老鬼，和他来个了断。”苗枫道。 他说罢顺着眼前的道路往前走，所见到的建筑都和21世纪的差不多，只是这些建筑无不老旧而密集，反倒不太像被炮弹袭击过的样子。 他抬头看天，暗红色的天幕上此时也不见了那些飞弹的踪影。走了半小时后，他甚至看到了集市，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那做生意。 437 片段 苗枫随便找了个小吃摊的老板，想要询问这里的状况，然而凑近一看，那个老板整个人都深埋在阴影里，这阴影明显不是正常的光影，而是更像是附着在他身上的黑暗。 由于那团黑影的遮挡，甚至看不清老板的面容。 “老板，你这里的东西怎么卖？”苗枫问道。他扫了一眼这个男人的小摊铺，发现他的小吃早已不知道干涸了多少年，而男子依旧维持着坐姿，好似睡着了，一动不动。 苗枫用手碰了他一下，他就如同干裂的土块，瞬间化为了灰尘。 “这里似乎是个时间和空间都混乱的地方。”萧楠道，“从近处看，一切看起来都是死寂和静止的，但是从远处看，又似乎能看到这里过去曾经繁荣过的虚影。” “难道你说的那些外来邪神造成的影响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清除么？据说这外面的世界已经都过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年了。”苗枫回答道。 “嗯……谁知道呢？你可以再看看周围的情景。尽量找到更多的信息。”萧楠道。 苗枫于是又往前走去，越往前走，再往身后看，原本经过的地形就起了变化，和之前一样，凡是他走过的路都不可能走回头路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萧楠忽然奇怪道：“我明明设置了一到午夜时间就会重置，为何你却还在那地方？现在时间又变回了原本的前一天。但是你人却不在这边了。” “是伏羲之力让我跳出了重置的轮回吗？”正在废弃的街巷里行走的苗枫问。 “谁知道呢？”萧楠道，“你就继续你的行程吧！我要暂时返回了，如果发生了什么利用骨刀就能呼叫我。” 说罢他抽回了自己的“灵魂”，睁开眼后，果然时间又回到了前一天的夜晚。 这时婉月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 萧楠叹了口气，此时外面还在下雨，想必那群特等生正在经过街道，就算是他的肉身，只要看一眼立刻就会被奇怪的力量大卸八块，简直跟被伏羲之力反噬了一样。 想到这里，他忽然激灵了一下，为什么几个普通的中学生会产生和伏羲一样的效果。 难道他们都被伏羲之力感染了？但无论被伏羲之力如何感染，也不可能达到“不可视”的效果呀。 何况，他又感觉不到街道上有其他的伏羲之力。 真是费解。 因为“灵魂”跟着苗枫半天了，萧楠觉得很疲惫，准备早点睡觉了事。可他刚躺下，外面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这明显不是婉月，因为婉月有钥匙。 敲门的人敲了几下就不耐烦的叫道：“怎么不开门！狗东西！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萧楠正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开门时，那人就从门缝塞了一堆纸进来。随即便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待那人离开半晌后，他才尽量悄悄的从床上爬下来——幸好苗枫这里留下了方便他行动的两个小板凳，大概是让他用来去厕所的。 萧楠利用板凳挪到了门边，捡起了那些纸张，发现竟然是个宣传广告，上面写着清泉豪华浴池明日开业，欢迎顾客光临之类的话语。 而最奇怪的是，这浴池所在的位置，竟然是萧镇那座神秘的学院所在的地点。 这可是上一个循环并没有出现的情景。 萧楠看着窗外，忽然又萌生了一个念头，他再次费力的来到了靠近窗台的桌子上，掀开帘子往外看。 结果他看到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只见天幕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远处的围墙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楼群。 更惊人的是，天幕上竟然还不时有炮弹飞过，有的在空中爆炸闪烁！ 这一幕，简直是和苗枫所见的景象重合了！ “苗枫！”萧楠试着再次和苗枫取得联系，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无法再通过精神交流的方式联络上对方了。 同样，他也不能用任何方式联络到婉月。 外面的炮火声越来越密集，好似苗枫所在的那个“外面世界”的时空开始侵入到萧镇里来了！ 萧楠只得退回床上，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仰望着天花板，这时整幢楼开始发出吱呀吱呀的噪音，像是正在被拆解，灰尘不时从天花板被震落。 这时，苗枫摆放在床头柜上，本来可能是房东留下的废弃电话机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响铃声，萧楠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了两个年轻人对话的声音—— “姚赖，我听说，去西南苗岭深处……能找到秘宝……” “你胡说什么！在萧城好好待着不好吗？去那边？九死一生的？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不懂，我找到了切实的证据，证明那边确实有宝贝……” 这两人明显是年轻时的大老爷和姚大帅，萧楠正要听下去时，电话里却传来了一片噪音，接着就什么都没有了。 屋子的震动越发强烈，感觉好像很快就要塌了一样。 萧楠叹了口气，他根本没能力走出这房间，只能索性闭眼，等待着一切平静下来。 震动终于停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绝的雨声。 与其说是雨声，倒不如说是瀑布声更直接一些。到底是怎样的雨势能造成这样的声音？ 外面的水位也很快涨了起来，不断有水从窗沿哗哗流淌进来。 这里是二楼，想必街上一定是一片汪洋了吧。 萧楠以为自己所在的这个小房间马上也要被灌满，但大雨却戛然而止了。 在屋里进水了之后的数分钟，大水又神奇的退了。 萧楠床头的电话再次响了。 这一次，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来清泉浴池找我。” 萧楠正要回复，电话里忽然又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知道了。我怎么知道哪个人是你？” 原来这个电话还不是打给他的，而是呈现了大老爷年轻时的另一段回忆。 那个男人道：“到了浴池，你看到佛珠就知道了。” 说罢电话再次挂断了。 “佛珠？清泉浴池？”萧楠似乎得到了新的线索。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困乏得睁不开眼睛，于是决定先小憩一会儿，没想到这一睡就是一晚上过去了。 第二天，刺目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了他的脸上。 萧楠一个激灵坐起来，很显然没有任何人来找他，无论是苗枫还是婉月。 他再次来到窗边查看，掀开帘子后，惊异的发现外面的世界竟然变成了民国时代的萧镇！ 不，与其说是萧镇，倒不如说是更久远之前，那个还没有得到开发的“萧镇”！ 到处都是普通小镇的景象，根本没有富丽堂皇的街道和房屋，更没有萧家大宅。 这应该是，大老爷还没有修建大宅的时代吧！ 苗枫和婉月此时又被时空乱流带到了哪里？ ———————— 此时的苗枫，依旧在那个到处都是死灰和虚影的地方漫步。 他有时候能见到很多活人在远处走动，甚至说话嬉戏，可是一走进，那些人就变成了被黑影包裹的状态，碰之就变成了灰尘坍塌。 走了不远，他忽然看见了一名身穿着那个学校校服的男生，站在前面不远处的空地。 这个男生不知道走了多久了，鞋子都丢了，袜子也磨破了，浑身脏污。 “喂！”苗枫喊了一声。 那人就抬起头，看着苗枫这边叫道：“别过来！不然我们都会变成灰！” 苗枫骤然止住脚步：“这到底是哪里？怎么回事？你搞清楚了吗？” 男生自言自语道：“回不去了……根本变不成特等生了……根本回不去了……我们都被骗了……” 438 决念 苗枫把手搭在男生的肩头时，他顿时就产生了和之前那些异空间的人一样的反应——在慢慢化为灰尘。 这时，一个女生尖锐的笑声在旁边的一幢楼的门牌上响起：“嘻嘻嘻！看来他也没法完全影化，变成灰了。下一个就看看你能不能转化成功了。” 苗枫望向她时，只见她只剩下一团黑影，黑影里只有一双眼睛还是白的，阴森森的看着他。 “只要搭上回去的车，我就是特等生了。”影子女生嘻嘻笑道。 原来所谓的特等生，都是在这里变成了完全影子状态的人！ 在这里注视着那女生似乎并不会有事，但苗枫无论怎么看，看到也只是一团深不见底的黑影罢了。 “怎样才能拿变成你这种样子？”苗枫问道，“你是怎么转化的？” 那女生蹲下来，忽然整个人在招牌上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像蝙蝠似的倒吊在那。只听她道：“因为我比较幸运，我被传送到了乐园，只要去乐园，就一定能转换！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说罢她狂笑着飞快的爬开了，她在墙壁上就像是壁虎一样自如，瞬间就爬不见了踪影。 “乐园到底是哪里？”苗枫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这女生都出现了，说明所谓的“乐园”不远了。 他直接跳上附近的楼顶，朝着前方飞快的奔去，只见前面的楼群越来越破败，景象越发像是被核弹击中了后的废墟。 直到最后，他看见了在废墟的中心，矗立着一座熟悉的建筑的院墙。 萧家大宅的后花园！ 自己不是置身在萧镇之外吗？为什么萧家大宅的后花园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大老爷在外界“复刻”了这座建筑？ 苗枫抱着疑惑，一步步接近那道危险的后花园的铁门。 一切事端，都是从这个后花园开始的。 他正要拉开铁门时，身后却传来了萧楠的声音—— “苗枫，拔出刀来。” 他来不及去回头看，身体本能的抽出骨刀——瞬间，从铁门里喷出的黑影被骨刀的缝隙一分为二，绕过了苗枫的身躯。 若是被黑影侵蚀，说不定不是变成灰尘，就是成为了女生那样的疯狂影子了。 这些[[-首发]]黑影在空气中转瞬即逝，萧楠回头望，却只看到了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他直觉感到那是萧楠，但并非是这个时代的萧楠。不知道是哪个时间点的萧楠出声提醒。 他咬咬牙，提刀进入了缓缓打开的铁门内——一踏入门内，他就震惊于门里竟然有许多具自己的尸体。 这些尸体无一不虚尘化了，一碰就化为灰尘。 “苗枫，你已经无数次踏入这里勘察了，只是每一次，你都忘记了。我想大概是因为‘萧楠’还未回到你身边，迷失在久远远古时代，无法为骨刀充能的缘故。”“萧楠”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畔响起。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熟悉的那个萧楠！”苗枫道。 “我是久远未来的‘萧楠’。现在算是帮你做个弊。”“萧楠”道，“因为萧大老爷真是我所见过的，最难缠的人类灾害。” “那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苗枫问。 “他分成了两部分，他的影子留在这里，而他的本体前往了时间的另一头。我想，萧楠已经追过去了。”未来的萧楠说，“随着你进入这里，我也弄明白了，为什么他那么难缠。” “为什么？” “因为他模仿了我，不，模仿了伏羲。成了一个‘圆环’。我们这么久以来追逐的，都是他的虚影。他自己则不断在循环。”未来萧楠道，“你仔细感受下，就会发现，这个地方并非是萧镇的外侧，而是萧镇的地下。 确切的说，是后花园的正下方。” “什么？！” “大老爷创造出了一个————和地上的世界相对的世界次元。真是让我惊讶。” 时间是在萧楠解除了大姑姑造成的危机之后，利用后花园的时空裂隙来到了未来的大老爷，做了一件惊人的事情。 他开发了整个地下世界！ 这个地下世界不是他一个人挖出来的，在人类历史长河里，无数个湮灭的文明中的其中一个，为了祭拜伏羲，用超高的科技制造了地下空间。 大老爷利用他的超前科技力量，进一步改造和利用了地下世界。 “地面上发生混沌生物入侵的灾害后，萧镇因为伏羲之力的庇护反而得以保存，镇上的人苟延残喘，萧镇之外的世界确实毁灭了。”未来萧楠道，“但大老爷把幸存的人们输送到了地下世界进行繁衍，开启了新的文明。与此同时，萧镇的时间和空间逐渐和地下分裂了。 伏羲把萧镇的时空锁死了。实际上，在地下世界，已经又度过了数千年的时间了，而在萧镇里，好似感觉只过了几个月，几年而已。 但地下世界形成发达的文明后，又因为人类的愚蠢自私而毁灭了。 这个世界，可谓是大老爷自己亲手缔造，亲眼目睹了灭亡的文明。 这一点，是不是和伏羲很像呢？ 他充分享受了数千年的时光，成为创世神的感觉。可惜，他终究是个人类。是人就有疯狂的时候，模仿神是危险至极的举动。” “你说他在模仿伏羲？” “模仿我的人不少，但是成功的人类却只有他一个。”此时此刻，苗枫也分不清说话的到底是萧楠，还是伏羲了，或者，直接就是伏羲在借萧楠的口说话。 “他把萧镇里那些被锁死的人不断带到这里，希望再次繁衍文明，但是带到这里的那些人，不是化成了灰尘，就是成了影子人。这些影人再次回到萧镇，也不过是一些不可直视的怪物罢了。”伏羲叹气道。 “这就是特等生的真相……那我怎样才能彻底铲除大老爷？” “铲除他只是举手之劳，关键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是么？他造就了无数的因果，甚至连伏羲这个概念都由他引发的因果打造而成。到底是先有了伏羲，还是先有了大老爷呢？”伏羲轻笑，“到底世界该变成什么样，这次我希望你来选择。 如果你杀了他，那么世界将会进行剧烈的复原，但是你再也无法返回你最初的凡人人生了。你会被绑在萧楠身边。 而如果你放弃，离开这个地下世界，大老爷再次进行因果循环，那么此刻就是你的终果，你可以得到解脱。” 苗枫抚摸着骨刃道：“伏羲是……无始之终，无果之因，但是对我来说，他只是—— 萧楠。 我的刀，也只为他挥下。 我要为他—— 切断虚妄的因果！！” “萧楠一直是爱着你的。”伏羲笑了几声之后，他的声音渐渐隐去。 而苗枫这时才从和伏羲对话的神游状态返回现实，他所立足的地方，和之前进去过一次的后花园布局上没什么两样，只是所有的花朵都已经枯萎了。 一个黑影人坐在花园最中心的白玉高台上，他托着头，好似在深深思索着。这人应该就是大老爷的影子了。 “我到底错在了哪里，我明明创造出了更好的文明。”他自言自语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苗枫一般。 “你在和伏羲比赛么？”苗枫道，“伏羲根本就是你不断作死创造出来的东西！你在和什么虚无的东西较劲！如果不是你的鲁莽打破了伏羲对地球的结界，怎么会引来混沌之物！如果没有那些混沌之物！怎么会有伏羲的产生！！ 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成了神，却创造出了更加虚无恐怖、凌驾万物之上的东西！” “那我就该被它玩弄么？我是所有人类自由的意志。我是反抗伏羲的、最璀璨、最耀眼的人类意志！” 他站起来，看起来无比高大，漆黑。 “而你是屈服于那个虚无之物的走，狗，你和所有凡人一样可悲而充满奴性。”他指着苗枫道。 “不，我只是爱他。”苗枫抬起头道，“而你只是惧怕去爱他。只要你还自诩是人类，你就无法抗拒他。” 他所爱的，并不是那个让世人都为之痴狂的伏羲。 只是萧楠。 只是，还想和他一起， 看一次烟火。 还想看到他的笑靥。 听他说滔滔不绝的废话。 “伏羲让我来到这里，只是想让我告诉你，他还选择原谅了你，让你的罪 全 部 消 失 由萧楠亲手为你—————— 消罪。” 苗枫扬起了骨刀。 一刀而已， 就连这虚伪的人造天幕，花园，还有其上的地表， 都一分为二。 虚影散尽。 在周围万物崩溃中化作了狭长的罅隙。 “我这就去找你，无论你在哪里。”苗枫注视着罅隙，伸出了手。 439 二婚 萧楠无助的看着窗外的一切，来到了古早时代的萧镇，他的时间循环锁定也失效了。 现在他也没法出门，苗枫和婉月都不知道被传送到哪里去了。该怎么办好呢？ 如果他稍微解放点伏羲的力量，倒是可以轻易解决问题，但相对的，伏羲之力也会污染到无辜的民众，不知又要造出多少扭曲的因果出来。 就在他苦恼时，大门被人打开，进来的竟然是婉月。 “婉月！”萧楠惊呼了一声。 婉月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没想到窗外竟然这么明亮。” “你是从未来的萧镇直接过来的吧？”萧楠道，“这房子外面的时空再一次转换了，恐怕我们从窗口出去的话，就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时代，那个……你还未出生的年代。” “是这样啊！”婉月有点吃惊。 “我们不可被局限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还是要举步向前。”萧楠道，“我想，在窗外的时代，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等着我去解决，或者说，有伏羲之力在作祟。” “那我来帮您吧。”婉月道，“现在的萧镇看起来很普通，只是个寻常的西南贸易镇子罢了。” “连萧家大宅都没有。我们又要重返民国时代了，只是，这一次应该不会那么窘迫了。”萧楠拿起床头柜上的陶瓷摆件交给了婉月，“用这个去交换些我们必需的衣物之类的东西吧。” 那个像是竹筒的摆件，送到婉月的手上时，便已经成了纯金的材质。 这是伏羲的能力之一——点金。 婉月再次打开门扉后，外面只有一片漆黑的虚空，她明白这房间可能被伏羲之力污染，处在了时空的罅隙之中，因此只能走窗口。 而当她跳出窗外后，再回头看，原来萧楠所在的那个房间，现在是一个平民居住的简易两层长楼内。 萧镇的街道的确和她记忆中的大不一样，几乎没有什么高楼，也没有洋人居住的地方，甚至没有几家看起来像是有钱的人家。 婉月用金摆件兑换了一些衣物和银钱后，顺便定了个当地最好的客栈，以便把萧楠接过来住。 经过了这么久的磨炼，萧楠对自己的能力和气息都能很好的掌控了，他被婉月带到外面时，终于不会那么太过引人瞩目了。 他还是穿着一袭青衫长袍，像是刚刚来到萧镇时那般。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安静的年轻人会是恐怖的神明化身，以及这个平凡的小镇，早已是神眷顾的多灾之地呢？ 婉月叫来的人力车夫是个多嘴的家伙，当婉月把萧楠放到了车座上后，那人就开始问个不停，他的面容还真有几分像萧楠曾经遇到过的那个无礼车夫，也许就是他的祖先也说不定。 目前萧镇的规模极小，甚至比现代时没落的那个城中村还要小很多，镇上几家几户，家家户户里有个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不出半天全镇都知道。 萧楠拿出了那张宣传传单，奇怪的是，上面的字迹竟然迅速消失了。 “这镇上有没有一家清泉浴池？”萧楠问那个多嘴的车夫。 车夫想了想道：“镇上可从未听说有这家澡堂。” 这让萧楠感到疑惑了，之前他明明看到了关于清泉浴池的幻象，而且那个浴池很有可能和大老爷有莫大的关系，可是现在那浴池竟然不存在！ “那这镇上，有没有一个叫做姚赖的人？”这个姚赖，就是少年时期的姚大帅吧！ “姚赖？我想想，客官，你问东问西的，总不能白问吧！”奸猾的车夫不高兴了，“我还要拉车，还要回答您老的话，很辛苦的！” “这些银子给你，足够你三天的车钱了，老实回答！”婉月坐在萧楠身边，她打开自己的手袋拿出两枚钱币交给车夫，车夫啧啧啧了几声，迅速的抓过钱，又嫌弃道：“这点钱，也不够三天的辛苦钱……” “快说。”婉月用布鞋踹了他一脚，他才终于道：“这镇上倒是有一户姓姚的人家，有个天天混日子的无赖小儿子，他不叫姚赖，叫姚文兴，但是因为死皮赖脸，大家都叫他赖子，大概就是你说的姚赖。” “那有没有一户姓萧的人家呢？”萧楠又问。 “几年前有一户逃荒搬来的萧家，住在东巷子里，平日里卖点小杂物。这整个镇上，也只有他一家姓萧。这户人家有好几个孩子，还是止不住的生，真是越穷越生……” 萧楠和婉月对视一眼，看来这个萧家，应该就是大老爷出身的那家了。 为了探查，萧楠特意让车夫绕路了一下，原来此时，萧家大宅的所在地只是一大片贫民区，清泉浴池连个影都没有。 也就是说，他现在来到的时间，比清泉浴池建造的时候还要早得多，也不知道谁要在这里盖浴池。 萧楠蹙眉思索了一下，才对婉月道：“我自己来经营浴池吧。” “所以清泉浴池原来是你自己投资修建的？！”婉月讶道。 “看来是这样了。没想到一切起点真的是我。”萧楠苦笑了一下道。 盖浴池并非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不仅要和当地的县衙门打通关系，还要解决那片地方贫民搬迁的问题。 在这种乱世，用黄金可以解决很多问题，而萧楠的能力就是点金，黄金是不愁的。 在客栈待了几天后，这几天一直是婉月在奔走，几乎笼络了镇上衙门的要人以及所有镇上的权贵。萧楠也因此成了话题人物。 人们都传说他是从宫里逃出来的某个皇亲国戚，携带着黄金珠宝来这里安身。毕竟，这个年代还是189x年，是萧楠第一次来到民国萧镇的三十年前，正是满清即将灭亡，天下大乱的时候。 这时只有一些家境阔绰，思想开明的留学生会剪掉辫子，镇上的人还都是清朝的打扮。 萧楠的发型就够奇怪的了，外加他的严重残障，简直话题性十足。相比之下，已经留起长发的婉月反而更能伪装成前清的女子。 这时镇上哪有什么报业娱乐业，都是口耳相传的谣言盛行，萧楠索性将错就错，直接叫婉月对外宣称自己就是一个流亡贝勒，要在这镇上置办很多产业云云。不仅如此，他还出手阔绰的买下了一个清朝老官宦家里的庄园宅子，整修了一番。 这宅子大概是这镇上目前最好的宅邸了。如果不是对方家里出了个败家子，短短时间就败光了家业，估计也不会卖给他。 有意思的是，宅邸所在的位置竟然就在他之前那个后门小院的位置。此时是镇上最有钱的人住的地方，和后来大老爷豪华宅邸所在的那片贫民区，也差不了多远的距离。 总之这样折腾了数日后，萧楠总算是在当地又一次安身下来。现在没人喊他十三少了，倒是有一堆仆人喊他贝勒爷。 这个时代消息闭塞，电话邮政都没有，这又是西南深处，压根不会有人去京城验证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位贝勒的存在。 当他安顿下来之后，当地人果然就开始没事找事儿。 专门为达官贵人服务的高级媒婆登门拜访，要给萧楠说媒。萧楠本想一口回绝，但想不到的是，媒婆说媒的对象竟然是镇长的女儿，而如果这门亲事不成的话，那么他想盖清泉浴池的计划就得泡汤。 这些权贵就是这么不要脸。 镇长家的千金也才不过十七岁，萧楠记得大老爷的众多妾室之中，貌似就有这么一位。也就是说，他抢了本应该命中嫁给大老爷的那个女子为妻。 只想着尽快解决问题的萧楠只得同意下这么亲事，镇长家是真的着急，说既然定了，就在半个月内完婚。 430 婚夜 萧楠的婚事极为盛大，十里八乡都知道这桩婚事。成亲这一天更是大摆宴席，在门外街道上摆起了特色的流水宴，就连乞丐也能领到点了红点的肉馒头，几乎附近所有小乡镇的乡贤显贵都来庆贺。 这都是因为镇长实在是个喜欢摆谱和好面子的人，而且他的女婿是贝勒，他觉得脸上很有光，女儿也算是嫁入了皇亲国戚。 当然，大操大办的钱大部分是萧楠出的。 萧楠作为聘礼送来的一箱子金砖，其实是萧楠用泥砖点金而成的。 镇长真是一刻都不能等，提亲数日后就决定让女儿出嫁。其实所谓的萧城，此时只能算个附近十里八乡最大的一个镇而已。 就算婚礼办得如此轰轰烈烈，萧楠本人却几乎不露面，行动不便就是他躲避嘈杂的最好理由，在宅子里到处张灯结彩的时候，他则在看婉月的报告。 婉月派人调查了萧家，萧家果然是个破落的逃荒家族，昔日的大老爷此时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和少年姚大帅一样，是个混混儿，而且他挺有手段，小小年纪就已经是街头的小霸王，偷鸡摸狗，干了不少坏事。因此人送外号萧混。 但他家里却对他极为溺爱，一味纵容，从不管教。可以说，这个阶段的大老爷，还只是个小蟊贼而已，也算不上多伤天害理。 这次萧府办喜事，人手不足，还叫上了他家的人过来帮忙，萧混也跟着自己姐姐过来，蹭点帮忙费。 萧混只有一个姐姐，名叫萧蓝，她才是真正的大姑姑，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兄弟。现在萧楠刚刚在镇上安顿下来，府里很缺人手，这次大婚同时也是招聘下人的机会，很多人家都挤破头想把女儿送进来当丫鬟，萧家也不例外。 那个萧蓝还挺有眼色，不等萧楠召见她，她自己想了个点子，替换了照顾萧楠的贴身丫鬟，端了水盆进来换水。 她一进来，萧楠就立刻注意到了她，因为萧蓝和大老爷，不，或者说她和后来萧家的小姐少爷都长得有几分相似，容貌出众，漂亮无比，就算穿着一身素衣也无法掩盖她的美貌。比起后世那些需要浓妆和p图整容才能勉强见人的所谓美女，萧蓝简直能去评选娱乐圈女神。 萧楠暗暗打量了一番萧蓝，这位真正的大姑姑，看来为了见自己也是尽她所能的精心打扮了一番，而萧蓝也在偷偷摸摸的观察萧楠。萧楠为人温和，容貌清秀，气质高雅，不论在哪个时空，他周遭的普通人都是很喜欢他的。 萧蓝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一颗少女心怦怦直跳。她此时也不过是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纵然萧楠双腿残废，他的容貌，他的气质，外加他的身份，都足以让她恋慕不已。 “回禀贝勒爷，”萧蓝放下盆后，便跪下来行礼道：“小的叫做萧蓝，原来在您屋里做事的那位姐姐今天有事，就派我来顶替。” 她犹豫了一下，又说：“贝勒爷，其实，那个……” “嗯，你很聪明伶俐，以后留在府上吧，我会让管家带你去办个仆役文书，让你在此地领月资。” 听到萧楠如此透彻的说出她心中的事情，萧蓝连忙磕头谢恩。比起三十年后的民国时代，这时还是晚清，封建礼教更加森严，种种陋习都更加沉重。 就在此时，外面喧哗，原来是来了一群婆子和侍从，跪在外面说马上新娘要到府上了，请萧楠赶紧穿着打扮，不要耽误了吉时。 萧楠穿着一件貂绒滚领的绸缎棉衣和长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雅得很，但却不像是要去成亲的新郎官。 只见他不紧不慢道：“我怎么说也是爱新觉罗家的人，按照皇家习俗，本就不必如同平民一般在宴席间走动，抛头露面。更何况我行动不便，在内堂与新娘举行合卺便可。” 那些下人哪里懂得什么皇家礼仪，就算萧楠胡扯，他们也听不出来，于是一个个只得唯唯诺诺的退下。 虽然萧楠现阶段其实只有钱，但封建礼教的威压，却像大山一样压着这些人，让他们不敢不顺从。 再说，他也不会真的迎娶那位镇长家的千金。 按照清廷的规矩，新娘在入夜后才被送入新房，前面的大堂和庭院用来接待客人，门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流水宴，灯火通明。 此时的萧镇，倒有几分日后的繁华景象了。 萧楠则坐在新房里，看着桌上漆金托盘的合卺酒默默不语。 婉月站在他身后道：“十三少，您要如何和那个新娘说？您不会真正娶她的？” “我会试着说服她。”萧楠道，“和我成亲可不是什么好事。” 正说着，喜婆已经搀扶着戴着红盖头的新娘进屋了，她还穿着古风的嫁衣，就像是从琼瑶的古装剧里走出来一样。 萧楠使了个颜色，婉月便拿出了一些银子交给几个喜婆，打发她们出去，自己也顺手带上了门。 此时还没有通电，屋里只有数盏灯笼照明。 新娘坐在床上，紧张得呼吸声都听得到。 萧楠转动轮椅来到窗边，用挑子挑开了新娘的盖头，露出了一张绝色的少女面容，带着凤冠的女孩约莫十七八岁，正怯生生的看着他。 “你叫楚娥，是这百里内最漂亮的女子之一。”萧楠道，“别怕，我不会把你怎样。”在原来的时间线里，她也会成为大老爷最初的几个妾室之一，但是最后的结果只有被折磨而死，只有运气好心狠手辣的妾室最终才能活下来，比如大太太那种人。 “贝勒爷您过奖了，我只是一介草民女子……”楚娥有点不知所措，她毕竟算得上是这镇上少有的大家闺秀，很是知书达理，低头道：“马上就要过了吉时了。” 按照礼法，过了吉时再行合卺之礼，就是不祥之兆。 萧楠摇摇头道：“我并无意……娶亲。我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崇尚男女之间需要自由恋爱，打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旧习俗。我想，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楚娥微微睁大眼睛，本来，她爹只是为了让她以后能嫁入贵人家，才让她读书认字，甚至大老远请了个比较开明、懂得洋务的先生教她。她确实对女子如今的地位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反抗，因为在这镇上，从未听说过有女人是“自由恋爱”或者说是胆敢反抗父母定下的婚姻的。 她能设想的最好的出路，就是将来能够幸运的嫁给一位开明些的夫君，夫唱妇随，没想到这位贝勒如此敢说！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对外，我依旧以夫人的礼数待你。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身，所以……我不会碰你。也着实对不起了。”萧楠道。 “……我已经嫁入府上，便是贝勒爷的人了……嫁夫随夫，便都听您的。”虽然不明白萧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还是认可了下来。 “我保证，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幸福的人生，但是不是现在，而是不久的将来。”萧楠道。 他说话温柔宽厚，让人很是心安。楚娥竟然脑子都转不过来，原本的疑问在他面前竟然都好似暂时被遗忘了。 原来婉月早已有准备，新人的洞房隔壁就是萧楠的卧室，两人根本不必同床共枕。 但萧楠并不急着返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又接着安抚了一番楚娥，编造了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 此时，在大门外的流水宴上，不仅邀请路人吃喝，还请了戏班子在广场空地上表演。这动静着实有点大，但也正好昭显了这户人家的财力，可谓极为招摇了。 在这个年代，能请来戏班子娱乐乡里，对整个小镇的人来说都是一件无异于狂欢节的重大娱乐项目。 萧楠在三十年后放个露天电影都劲爆极了，这时候虽然没电影，搭台唱戏的效果一点都不差。 也只有闹这么大的场面，才能让萧楠这个“贝勒”的人设立得住。 而就在戏台下拥挤喝彩的人群之外，有几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男女远远驻足观看。 “阿哥，汉人的玩意儿真好玩，我也想去看看！”一个浑身带着银饰的少女用本族的方言道。 “汉人很狡猾的，你去看当心些。叫德木带你去啊。我们剩下的人去弄点吃的，然后看看‘枫’是不是逃到了这里。”为首肤色黝黑的精干青年道，“你们年纪小的，不要惹事。” “知道了！”少女应了一声，肚皮却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而和他一起的少年也瘪着脸说：“我也饿了，都两天没吃像样的东西了，为了赶路……” 431 现身 那几个穿着苗疆服饰的人本想找个地方寻点食物，但是身上又没有多少钱。这时年纪最小的那个贪玩少女偶然发现萧楠的仆人在施舍肉馒头，便凑过去要。 然而要馒头的人挺多，她前面那个人故意多取了几个，又有人插队，弄得她非常不高兴，就用蹩脚的汉话说：“你们也拿的够多了！后面的人都轮不到了！” 前面那个懒汉一看说话的是个小姑娘，就故意欺负人，骂骂咧咧道：“这里几时轮到你这种叫花子说话！滚一边去！” 说着还推了她一把。 少女气的从自己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把粉往他脸上一撒，那人顿时就捂着脸倒在地上痛苦的哇哇大叫，不断打滚。 而少女则拍手大笑，这种诡异的状况惊呆了周围的人，人们纷纷停止了交谈吵嚷，自发的往后退，一时形成了一片空地。只有少女和倒地的懒汉在那。 “她是苗人！！她肯定用了蛊！！”有人懂点门道，就大叫起来。 “快报官！”还有人嚷嚷，但是听说她会用蛊，只怕连捕快都不愿意上前。 “打死她！打死她！”还有人怂恿叫道，但是并没有人敢上前，似乎当地人都认为苗人邪气兮兮的，会什么恐怖的蛊术和诅咒。 那懒汉此时已经开始吐白沫，腿蹬了蹬都不怎么动弹了。 眼看事情闹得越来越大，有人叫来了贝勒府的管家婉月。婉月平日里雷厉风行，管教有方赏罚分明，众人对她都心服口服，一个个都称呼她为“月小姐”，把她看做那种巾帼英雄一般能当家的女强人。 婉月听说有人闹事，便立刻放下账目赶过来，一看就发现那少女穿着苗疆的服饰，她心想，萧楠的气场真是不假，专门吸引苗人。 便道：“这位姑娘，你就行行好饶了他吧，今天我家主人办喜宴，本来是施舍馒头的，不想惹了人命沾了晦气。若是你恼他冲撞了你，我自会叫人教训他。” 少女看了看婉月，只隐约觉得婉月有种让人隐隐胆寒的威严，却又无法辨明那种有些熟悉的气息是什么，她想了想道：“好吧！但是我不能白救他！我要十个馒头！” 她指着还未发完的一筐馒头道。 婉月道：“我们正在征召护院，都听说你们苗人跑江湖的身手不错，若是你们会拳脚功夫，来我们府里做门客的话，不仅有馒头，还有好酒好菜招待。” “真的？！哎嘿！那我们身手可个个都不错，大哥他们甚至可以单手擒下猛虎！”少女眼里只有吃的，哪里顾得上许多，连连答应起来。 只见她拿出解药，塞入那个懒汉嘴里，懒汉不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缓过来了。婉月这时才让管家劝说众人不要惊慌，便跟着那少女去见和她一起来的人。 此时，少女的族人正在远处的角落里商量怎么弄些食物来，却见少女抱着几个香喷喷的馒头走来，身后还跟着穿着汉人服饰的婉月。 苗人中一个容貌极其秀丽的青年有些惊讶的望向婉月，随即用他们族里的语言说：“这个女子虽然是汉人，但是却有祖神的气息。” “怎么可能!她绝不可能是我们的族人。” “祖神的神力遍布整个大地，偶尔也会有天生带着更多灵气降生的孩子。”青年道，“被祖神灵力眷顾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他所谓的“祖神灵力”，便是伏羲因子，婉月早已是伏羲的眷族，只怕身上的伏羲因子浓得他们都无法视察出，只能感觉出些许端倪。 少女向众人说明了婉月的用意，并将肉馒头分发给众人，他们早已饿了很久，也不管很多，纷纷吃了起来，而为首的男子是他们的首领，比别人更沉稳，他把自己的肉馒头分给年轻的手下，随即对婉月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也有要事在身，不可能在此地久留。” 婉月道：“当地不远处有土匪的山寨，如今镇长和我府联姻，非要大办婚事，如此露富，必定引来歹人的觊觎，你们不必久留，只要能帮我们度过接下来的难关即可。我担心那些歹徒不日就要来打劫。” 头人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好吧，正好我们也可以趁机休整一下。” 婉月如此挽留他们，因为感到这群人肯定和萧楠有所联系。说不定能带出苗枫的讯息。 而她的直觉是对的。 因为这群人正是苗枫的族人——原乡之民！ 婉月安排了他们的住处，并吩咐仆人为他们准备食物和热水被褥。这群人风尘仆仆赶路，一路上风餐露宿，哪里有过这等条件休息，一个个还是欢呼雀跃的。 那名年纪最小的少女名叫浮萍，是用当地古代传承刺绣花案命名的。 她正是顽皮好动的年纪，吃饱了仆人送来的肉包之后便道：“大哥，我四处看看，第一次来汉人的家里，熟悉下地形。” “这毕竟是人家家里，还是不要乱闯的好。”头人制止道，“他们若是良善之人，我们完成委托后，就赶紧离开，不要多生事。” “但是若是传说中那些为富不仁的恶人呢？”浮萍道，“那我们岂不是入了狼窝？我还是去看看的好，放心，我不会发出什么动静的。” 她如此自信，头人竟然也默许了，似乎是对她的身手很有自信。 于是她便真的无声无息的爬上了屋顶，像一只猫那样在宅邸的四处查看。看了一圈，无非是下人住的地方和库房之类的地方，没有什么稀奇的。她便无聊的想去看看这家的主人是谁。 于是越发往里面走。 当她来到了萧楠所住院子时，便从屋顶上看到婉月在跟萧楠汇报。 虽然只看到了萧楠的侧面，她却激灵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触电一般。 再仔细看时，只见萧楠面容儒雅清隽，是让人一眼就很喜欢的书生模样，不知道为何，他没有像其他汉人一样剃秃脑袋留个丑辫子。 说实在的，“枫”在族内已经是少有的美男子，让无数少女心动，但这个男人却更加让人一眼难以放下，忍不住一看再看。 浮萍久久的注视着萧楠，直到婉月推着萧楠的轮椅侍奉他上床休息，她才惊觉萧楠是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从他挪上床的动作看，他根本没有双腿。 也不知道他发生过什么惨事，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不禁有点可怜起他了。 她随即又发觉萧楠并不和新娘子在一个房间就寝。这倒是有点奇怪。 看到这里，她便转身离去，将自己所见都告诉了头人。 头人听完后说：“他们汉人的事情很复杂，你不要多管了。”其实他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这家的主人受过重伤，双腿都断了，可能连男人的功能都失去了。而镇长和他家联姻，就是为了权势，从此让那个新娘守活寡。这些汉人真是……太勾心斗角了！ ———————— 几乎与此同时，距离镇外数十里的地界，一群土匪正骑马朝着萧镇进发。 正如婉月预料的那样，他们果然蠢蠢欲动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月黑风高的，竟然有拦着他们前行的道路。 “xxx的！哪个不要命的杂种！快给老子让路！”一名土匪提着刀片子大叫道。 那人背着一把极长的骨刀，抱着手臂靠在一棵树上，道：“我是来劝你们，想活最好原路返回。你们想要抢的，是你们惹不起的人。” 432 承诺 婉月早就觉得，镇长这么风风光光的嫁女，惊动了周边百里，就不像是安什么好心，而这位镇长之前并没有这种这么铺张的习惯。 怕不是见了萧楠露富，心中另有盘算。 但是婚礼那一夜什么都没发生。镇长似乎有点紧张，第二天来访时不断擦着额头的汗，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无聊的废话，与其说是来探访，不如说是来监视看看萧楠这边到底是什么状况。 萧楠按照礼数招待了他，又送了他一些贵重的礼物后把他打发走了。婉月这才道：“我怀疑这个镇长不安好心。” “那无所谓，关键是我们可以取得开发这里的权限了。”萧楠道，“即刻就开始动工吧，估计再过不久，千万年后获得了完全进化的大老爷就会找上门了。” “那那些苗人呢？他们应该是苗枫的族人，我看到他们的银饰纹案和当初苗枫佩戴的差不多。” “这个交给我来处理吧。我想，苗枫一定是被传送到了比我们更早之前的原乡苗寨里了，他一定又搞事了。”萧楠道。 萧楠特别提拔萧蓝作为自己的贴身丫鬟，因此由她推着萧楠的轮椅前去拜访那群苗人。 这些人在自己的山寨长大，与世隔绝，没有汉族那么多繁缛的礼节，他们的头人说话也很直接，对萧楠道：“我们也不可能留在这里很久，若是你们这十天半个月没什么事情给我们做，我们就要离开了。也不需要你的工钱，只要给我们一些口粮就好。” 萧楠打量着这群人，猜想着在原本的时间线里，他们可能会在数年后成为大祭司和大老爷等人的刀下亡魂。他们能来到这里，就说明苗枫做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客气道：“那是自然，叫各位留在这里也是为了防备那些山贼。以及，我虽然行动不便，但是极为喜好收集一些各地的风土逸闻，诸位若是无事可做，可否给我说说你们当地的事情？” “我们生活在深山里，不如你们汉地富庶，没什么好讲的。”头人不断打量着萧楠道。 “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不能以表面论之，还是说，诸位有什么不方便我打听的地方，”萧楠继续道，“我自小喜欢钻研这些，若是诸位不肯说，倒是不妨听我说说。我还在京城时，曾经听说过在苗疆深处有个神秘的地方，叫做——原乡。” 众人听到这两字脸色一变，头人道：“你果真不是普通的财主，知道得还挺多。难道你也对那些传说中说的事情迷恋不已，想要找到原乡么？” “不，我并没有那些野心。实际上，我虽然没去过原乡，但是深知原乡内的秘密。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守护着娥皇留下的‘秘宝’。”萧楠道。 这句话一出，头人的苗刀立刻架在了萧楠的肩膀上。 “你知道的是有点太多了！到底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是不是‘枫’？！他现在在哪里？！”头人喝问道。 “你说的那个‘枫’，在我面前自称‘苗枫’。”萧楠并不惊惶，甚至眼神极为平静。 “苗枫正是我们要追拿的人，他在原乡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头人道，“只要你说出他的去向，我就不会伤害你。” “我不知道。”萧楠道，“你真的以为他会告诉我他去哪里么？” 头人的刀朝着萧楠的脖子处微微压了压，但是终究还是收回来了——他从不杀手无寸铁的人，尤其对方还是个动弹不得的残废。 “他犯了什么罪行？”萧楠追问道。 “他突然发了疯，将我们族内和神相通的祭司杀了。这是千古未有的重罪，现在祭司的传承突然中断，我们失去了神的庇护。”浮萍道，“你们汉人根本不懂事情有多么严重！” 她口中说的祭司，就是在原来的时间线里蛊惑了大老爷和大帅的那个人，那个发了疯爱上了娥皇的人。没想到苗枫一被传送回去，就立刻解决了祸事的起源。 幸好此时萧蓝被萧楠派到门外等着，不然一定要大呼小叫的闹起来。 “我……相信他还没走远，而且一定还会来找我。”萧楠道，“你们可以在这里等他出现。”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浮萍问。 “因为……他向我许诺过，一定会来找我。”萧楠道。 “枫虽然做了疯狂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他这个人不会违背誓言。你到底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对你许诺？”头人问道。 “我救了他的命。”萧楠把手放在腿上道。 “枫怎么可能会被你所救？他可是原乡的战神！”有人惊呼道。 “难道你们没发觉时代变了么？”萧楠的话语看似在说现在洋枪洋炮盛行，实则，是在说时间和空间的“扭曲”，只是没人能领会他话中的深意。 “我听说洋鬼子发明了很多比拳脚刀剑厉害得多的武器。”头人道，“好吧，我们暂时就相信你，但是你出卖了枫，品行也是让人不齿。我们之后会报答你，但是绝对不会再和你有任何接触。 说罢，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我听说——原乡有法子治好那些重病甚至垂死的人——”萧楠按着自己的残腿道，“你们神奇‘法术’，能让我再拥有双腿么？” “这是不可能的，你的腿明显断了很久了。”浮萍道，“如果你的腿刚刚被切断，还能找到断下的腿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 萧楠自然不能告诉他们实情，告诉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只能自己卖个贪心的人设，他只好说：“既然你们原乡人最讲诚诺，那无论我提出什么条件，你们都会答应么？既然你们把大祭司的仇看的那么重，稍微满足我一下，也不算过吧！” “只要我们能做到的，而且不伤天害理，我们都会尽力满足你，但是我们不会为你杀无辜的人，或者为你夺取不义之财。”头人严肃的说。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做那些事，只是叫你们做你们能做的。”萧楠道，“我听苗枫说，你们个个都身轻如燕，奔跑起来如同风一般。” “这确实是真的，我们原乡之民受到了娥皇祝福，天生都是半神！”浮萍道，“那又怎样？” “那你们想必无法理解我困坐在轮椅上，一步都没法走的痛苦——我要你们中跑的最快的人，一辈子当我的腿。”萧楠勾起一抹看起来有些邪魅的笑容，“这一点能做到么？既然你们不能让我重新长出双腿，那么你们留下一个人当我的腿，总做得到吧？”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狠毒呢！这岂不是要别人永远被囚禁在你身边？！”浮萍惊骇道。她昨天偷看这人，还觉得他儒雅俊美，是个温柔的好人，没想到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我来吧。我的脚力最好。”头人思忖了片刻道，“我愿意成为你的腿，报答你的恩情。” “大哥！不可以！你还要娶我的阿姐！你要是永远留在这里，阿姐怎么办？”浮萍惊慌道。 “我要守信于人，浮萍，你阿姐那么美，那么善良，还会有很多优秀的小伙子供她选择的。”头人安慰道，“我不值得你阿姐等待。” “不可以不可以！那我杀了他！给他用蛊！”浮萍指着萧楠气愤得发抖。 “不行！！你不能坏了我们族民的名誉和信念！”头人一把抓住她的手。 “还有，我身体很病弱，你们还要拿出你们的灵药为我医治，让我长命百岁。”萧楠继续道，“如果有人要我的命，你还要负责保护我。” “你！你怎么这么无耻！！”浮萍恨不得上去掐死他。 “这些我都可以答应你。”头人说，“我会保护你和照顾你，偿还你的恩情。” “那让你的随从赶紧离开这里吧！你一个人对付苗枫不就够了？你的这些人留在这里，我怕他们会伤害到我。”萧楠指着浮萍道，“尤其是她。” 他只是想让这些人尽快撤离萧镇，以便和大老爷展开最后的“捕捉战”，这些拥有伏羲因子的原乡之民，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不会成为不确定的因素。 “我保证他们绝对不会伤到你。”头人道，“你放心，事情一了，他们就会离开。” 443 野炊 这名头人年纪也只比苗枫年长几岁，在他们部落担任类似于军事领袖的职务，武艺自然非凡，不知道和苗枫比谁更强一点。他以“龙”为名，似乎原乡之民并不讲究姓氏，因此萧楠也只得像称呼苗枫那样，称呼他为元龙，意思是原乡来的“龙”。 他也没表示什么不满，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要终生留在萧楠身边的命运，浮萍却大吵大闹一直闹个不停。 浮萍是族长的女儿，族长晚年得女，对浮萍和她的孪生姐姐很是宠爱，因此浮萍性格也比较聒噪任性。 当得知浮萍是族长的女儿后，萧楠感到了震惊——因为，浮萍的既定命运是嫁给了姚大帅，并且备受折磨而死！ 大帅府的那些诡谲的机关，就是为了保存她的尸身棺椁而造的！ 而他和苗枫更是在那里遭遇了连番的苦战！ 想不到她竟然会亲自来到萧城。 萧楠仿佛能感觉到因果之弦鸣响的声音。终于搞定了状况后，他长呼了一口气，对浮萍道：“你也不用担心，哪天我的正事儿办完了，我自然会让龙返回你的故乡。” “你……方才还说要我保证你长命百岁，但是你现在的口吻，又像是要去报仇。”龙抱着手臂道，“你的目的并不简单。” “没错，我要找让我失去了腿的人报仇。但是你做好你的事情就好了。”萧楠道，“我明天要去一个地方，你可以开始你的工作了。” 萧楠离开后，这些原乡人的伙食还是好吃好喝的，但浮萍怎样都不服气，眼看龙被带走，她便说了个借口离开了院子，悄悄跑到萧楠所在的院子偷看，伺机报复。 元龙帮萧楠把了脉，发觉他的脉象很细弱，的确是个病弱得不行的体质，少了两条腿对他身体损伤很大，这人还能坐着谈笑风生都是奇迹。 “你的身体太弱了，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折腾，专心卧床养身体。”元龙直接对萧楠道。 “我要做的事情还有点多。暂时还不能休息。”萧楠道，“元龙，你们的部落有着古老悠久的信仰，而苗枫是信仰的传承人，你真的认为他是凶手么？” “我知道之前的苗枫绝对不会这么做，他虽然面冷，但是内心深处并没什么恶意。老实说，我也很诧异，怀疑他是不是遭受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导致他性情大变。他提着祭司的头走出了禁地山洞，确实是我亲眼所见。” “行吧，我明天会带你去见他，只有我们两个人去，你也不希望你带的人受伤吧？这件事不要和其他人说。”萧楠对他道，“只有见到我，他才会现身，所以你也得带我去。” “我知道。”元龙的脸色变得很凝重。 “你换下你的衣物，换成这里人的穿着，这样比较不引人瞩目。”萧楠道，“叫你的随从那些人也换下服饰。” “我只是会保护你的周全，并不代表我什么都要听你的。”元龙有点不服道。 “这是为了你们出行方便。”萧楠道，“并不是对你的命令。” “……好吧，你现在最好躺床上静养。老实说，我觉得你明天能不能跑那么远的路都很勉强。” “那你抱我去床上吧，以后我还需要你经常搬动我。”萧楠道。 元龙将他抱起来后，发觉他轻的不行，不知道是不是他少了两条腿还是因为自身太瘦弱了，感觉风一吹都能把他吹跑。 萧楠没有膝盖，不能打横抱他，只能像抱小孩那样托着他的残腿。隔着衣物能感到他的残腿软绵绵的无法着力，看来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的功能，剩下的大半大腿也只是个摆设。 因为感到萧楠太过脆弱，他不由自主就小心翼翼的将之放在床铺的被褥上，萧楠发出了终于放松的轻叹声，老是坐着那个简易的木头轮椅，他也觉得腰腿背有点吃不消。 “你先躺着吧，我会根据你的身体状况给你配些苗药。”元龙说罢就离开了。 看着元龙离开，浮萍想要对独自在屋内的萧楠做点什么，教训教训他，但她刚要拿出吹管，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握住了手腕。 “你！”浮萍回过头，看见了一张诡异而熟悉的面孔，那男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第二天，萧楠让婉月为自己准备了马车，按照约定，他只带元龙一个人前往，赶车的也是元龙。 婉月只能送他到门口。 当车渐渐驶离大宅后，赶车的元龙才对马车里的萧楠道：“昨天，浮萍失踪了。” “嗯？”萧楠讶道，“她能去哪里？” “我猜她性格任性，应该是去找你麻烦了，但是我去找过，她并不在大宅的任何角落。看你的反应，她应该是没见到你吧！”元龙道。 “我根本没见到她。”萧楠点头，这个马车很狭小，因此两人交谈时，实则只隔了一道帘子。 “也可能是苗枫搞得鬼。”元龙说，“浮萍并不是能轻易被人制服的女孩，她精通蛊术和原乡的武术，我看你的那些家丁根本拿不住她。总之，我先和你去找苗枫。” “苗枫为什么要绑架浮萍呢？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萧楠自言自语道。 “你好像和苗枫很熟？我都要考虑要不要拿你当人质了。”元龙说。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萧楠躺回了被褥上，“就算你不拿我当人质，无腿无脚的我还能跑了不成？” 元龙冷哼了一声，继续赶车。 萧楠要去的地方，是极其偏僻的荒山野岭。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引苗枫现身，一则是算准苗枫可能早就暗中跟着自己了，他和苗枫早已彼此有所感应，并认定苗枫就在不远的地方。 另一个原因，就是一旦起了争执，越是荒凉的地方越容易解决问题而不至于引发什么轰动。 毕竟伏羲之力一旦发动就会太过惊天动地。 而这个地点，就是萧楠曾经死而复生的那个荒山。那便是最荒无人迹的地方，连目击者都不可能有。 在这个年代，四通八达的路都还没修好，马车走的路都坑坑洼洼的。 走了一天后，竟然还有一小半路途，两人就只能在野地里露宿。 萧楠睡在马车里，元龙在外面打了个地铺，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夜晚很冷，不过他体格超强，风餐露宿惯了，也不在乎这些。虽然他是个战士，心思却很细，对萧楠照顾得很周到。 萧楠体弱不能吃冷硬的干粮，他便生了火堆，自己在附近野塘抓的鱼，做了鱼汤泡饭。 竟然味道还很好。 其实这条路萧楠在不同的时空来来回回走了多次了，这么安生的露宿倒还是第一次。 “明天见到了苗枫，你准备怎么做？杀了他么？”萧楠端着鱼汤问。 “按照族规，确实如此。”元龙道。 “不听听他的理由么？我觉得他可能有他的苦衷。”萧楠披着毯子坐在马车边缘道。 “你和他的关系的确不一般，一直在给他说话。但是你又不惜出卖他，你们汉人可真是矛盾。”元龙看了他一眼，“我只会按照族规行事，但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要尝尝烤鱼么？” “我看你很平静啊，明明大战在即。”萧楠接过穿着烤鱼的树杈道。 “难道我应该很紧张么？”元龙冷静的样子倒是真有几分苗枫的风范，看来他们原乡战士都是一向这么不慌不忙的。 萧楠咬了一口烤鱼，发觉只是洒了些自带的盐巴，鱼肉却好吃无比，看来这个元龙精通厨艺，可不知道甩了苗枫几条街。 444 雾里 第二天早上起来，萧楠发觉外面雾气弥漫，他拿出怀表看了看，现在是早上八点多，但天色却好似早晨四五点。 “好像要下雨，你身体没事吧？”元龙问道。他除了是原乡的战士，还精通医术，这种天气，萧楠这样的病患大抵都不会太好过。 “还行。”萧楠翻了个身，他也不想起来了，反正对他来说，坐卧都没什么区别，“你早上吃饭了么？” “还没，你要吃的话，我给你炖点鱼汤。”元龙道。 “不用了，我带了吃食，昨晚没拿出来准备今天吃的。”萧楠从自己枕头下面的包袱里摸出几个小包装甜甜圈和蛋糕交给元龙。 这还是他从苗枫那个房间里摸出来的，一直没舍得吃。 “这是什么？！”元龙看着小包装的塑料袋子觉得很奇怪，“是能吃的？” “能吃。撕开吃。”萧楠挪到帘子边给他做了个示范。 元龙试着撕开了一个，咬了一口霜糖甜甜圈后，便讶道：“好甜！这个是什么？汉人的点心？” “额……是吧。”萧楠拿了四五个给他。但元龙只吃了一个，便把其他的点心小心收起来。 “你不吃吗？” “我……想留着给大家尝尝。”他红着脸说，原乡人还有着氏族社会共同分配的习俗，因此他吃到好吃的也想分给族人。 “家里还有一些，你拿去填饱肚子吧。”萧楠道。 “这个……是怎么做的？”元龙果然对烹饪很感兴趣。 “面粉，鸡蛋，蜂蜜什么的放在一起做的吧，我也不太清楚，你回去后问问婉月。” “这些都是很金贵的东西，怪不得这么好吃。”元龙终于又忍不住撕开了一包吃。 吃了早饭后，两人继续在雾中前行。 走了又有半天，雾气一直没有消散，但眼力极好的元龙却说，远方已经能看见萧楠所说的那座半边都是乱石岗的荒山了。 而两人越往前走，看到的景象就有越发有点离奇——因为在山前不远处的地方，竟然有两棵高耸入云的大树，如同螺旋一般交缠在一起，这大树萧楠之前并未见过，难道是这棵树在民国时代之前就已经被砍掉了么？ “这树真高大。”萧楠不由得感慨道。 “就算在原乡附近的古老森林里，也很少见到这么巨大的树。”元龙道，“这应该是这里的一个地标了，再往前走就没有路了，马车也过不去，你怎么办？” “你带我过去吧。”萧楠道，“目的地就是在那片乱石岗处。” 元龙只得把马车停在那两颗巨树的附近，他用毯子裹住萧楠的下半身，然后将他抱了出来。前天他也试着抱过萧楠，当时只觉得萧楠双腿绵软无力的瘫着，这次却感到他的残腿在一抖一抖的。 “你这是……抽搐了么？”元龙只得又把他放回马车上，检查他的残腿。 “可能是因为夜晚太冷的缘故。”萧楠说，“不要紧。” 元龙帮他按摩了下残腿，又把毯子裹得厚了些，才再次抱起他。萧楠的腿依旧不时哆嗦两下，但他叫元龙不要停下脚步，似乎他也有点感觉，这地方有点诡异。 有时候，萧楠甚至觉得这两条残腿就像天气预报一样能预知到附近状况的不对劲——随着他们进入山林里，雾气越发浓稠，但山里静悄悄的，连鸟鸣虫叫都没有，静得有点太过不可思议。 “似乎有点太静了。”元龙边走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山林，就像是鸟兽们害怕什么故意躲了起来。” “快去乱石岗那里吧，苗枫就在那里。”萧楠道。 元龙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脚步不能停，他头也不回，飞快的在山间奔跑着，而在他们身后，更加浓稠的雾气随着风呼啸卷来，好似在追赶着他们的波涛海啸。 终于，两人来到了乱石岗处。这里和萧楠曾经来时一样，似乎几十年都没多大的变化。 此时他双腿的抽搐已经发展到了乱蹬的地步，元龙只能找了一个平整的方石，让他躺在毯子上平躺着，并用手压着他不受控制的残肢大腿。 “你自己出来做什么？专门给我看你是怎么抽筋的么？”苗枫的声音冷不丁就从元龙的身后出现。 只见苗枫还穿着一身苗疆的服饰，背着刀，就像是初见萧楠时那般。 “是你！！！”元龙正要抽出腰刀，苗枫却道：“我等下再跟你说。” 说罢他蹲下来，取代元龙压住萧楠的一条残腿，手劲很大的捋着经络。 萧楠忍不住发出了哀嚎：“轻点！”由于想逃离苗枫的掌控，他不停的扭动腰身，却被苗枫一把按住。 但经过了苗枫粗暴的按摩，萧楠的抽搐反而停止了，人也快虚脱了。 “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苗枫有点生气捏一把萧楠的腿，“特意跑这么远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其实萧楠早就感觉到了出城之后，苗枫一直跟着他，苗枫当然也在暗中尾随着他，甚至替他解决了原本和镇长里应外合要打劫他的劫匪。 “这是你和元龙解决问题最好的场地。”萧楠擦了擦额头的汗，躺在那说：“你们就敞开说罢。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你杀了大祭司巫烨！我按照族规，要将你绳之以法！”元龙拔出了腰刀，指着苗枫道，“还有，你把浮萍弄到哪里去了！！” “巫烨该死，我才杀他。至于你说的浮萍，我并没有见到她。”苗枫道。 “那你跟我会族里，向族长和所有人说明一切！你这样逃跑只能罪上加罪！”元龙道，“枫，我不想和你为敌。” “你是怕被我揍成猪头吧？”苗枫拽拽的说。 “放xx的屁！”元龙勃然大怒，看得出他们两人在族内早已暗中较劲，彼此都对对方的武力不服。但元龙显然又不愿意真的杀死苗枫，竟然说出了要带他回族内澄清的话。 没想到苗枫一把年纪，见到族人还这么意气用事，萧楠心想，大概是因为他对族人死而复生感到开心吧？不然他也不会一刀杀了巫烨防止他日后灭族。 其实苗枫还是很在意自己的部落的。 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挑事。 元龙果然禁不起他的挑拨，要和苗枫比试。 苗枫抽出了背上的苗刀，似乎也要给他个了断，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从萧楠看来，只看得出不远处他们在用凡人难以企及的身法和刀法进行对抗，两道身影在乱石岗上缠斗不已，不时打得碎石崩飞。 但这绝对不是苗枫真正的战斗力，他就是在故意和元龙打着玩。 也看不出门道，他索性躺下来，闭目养神。 而元龙看得出是全力以赴的，他一边和苗枫拼刀一边咬牙切齿的说：“枫！还记得十几年前！那时我一时鲁莽引来了山虎，是你不惜性命救下了我的命！我不想杀你！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我跟你们说不通。”苗枫道，“你们会相信巫烨是个居心不良的人么？” “只要你好好跟组长和长老们说！我相信他们会站在公正的一方的！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苦衷！我愿意相信你！”元龙叫道。 “我在他还未犯罪之前杀了必然要犯罪的他，你相信我么？”苗枫道，说罢又是一记凌厉的劈砍。 元龙一跃而起，在数米外落定，他不可思议的喊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明白！” “我已经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龙，我也不打算证明自己，从此之后，我和原乡没有任何瓜葛了。我有我要走的道路。”苗枫道。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我有法子帮你证明你的清白。”萧楠歪过头道。 “这是我族内的事！你不要什么都插一脚！”苗枫呵斥道，“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我也没有脚啊。”萧楠笑了笑道。“元龙，我真的可以证明他是无罪的！” 就在三人各说各的理，说也说不清时，浮萍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 “龙哥！！！救救我！！！！！！” 445 两具尸体 “浮萍！！”元龙叫道，“枫！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我说过了！我根本没见过她。”苗枫道。 “啊…………哈…………”浮萍发出了怪异的叫声，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她的声音越来越接近，终于可以从浓雾中看到她的身影。 苗枫悄然站在了萧楠的身前，摆出了备战的架势——经过了太多的战斗，他已经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劲。 萧楠也撑着手臂坐起来，专心致志的看着浓雾中浮萍的身影。 随着浮萍越来越近，他终于觉察到了哪里不对劲——浮萍的身躯，似乎并非是一个十几岁少女应有的外形，而更像是一个成年男子！ 当浮萍终于走出了浓雾，站在距离他们只有十来米的地方时，三人都露出了静海的表情！！ 因为浮萍的头颅被用红色的线穿连在了一个男子的身躯上！！ 但是诡异的是！ 浮萍的头竟然还能说话！！ “救……救我……杀了……我……”浮萍不断的流出眼泪和口水，含混不清的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龙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 “我知道是谁搞的鬼——那个身躯，是我亲手斩下头颅的——巫烨！！”苗枫道，“错不了！就是他！没想到他被砍了头也能活着！！” “嘻嘻嘻……嘻嘻嘻……救我……嘻嘻嘻……杀了我……枫……”浮萍的头用两种口气交替说着话。 一种是浮萍自己在呼救，一种是原乡的大祭司“巫烨”在发出诡异的笑。 “巫烨！！！！怎么可能！！！”元龙记得自己明明看到苗枫拎着巫烨的人头离开了部落，但是现在却在这里又看到了“他”！ “又……见面了……救救我……枫……我……找你找得……救我！！……好苦……”浮萍的脸咬牙切齿的说着。 “在没有头颅的情况下！身体竟然夺取了其他人的头颅并为自己所用!”萧楠道，“这是巫烨所持有的一种诡谲巫术吧！苗枫，你根本没有杀得了他！他确实是很难缠的人！” “是你杀了浮萍！！！”元龙终于从惊骇转化为悲愤，他握着刀便冲向巫烨，他必须让浮萍安息！！而不是成为魔鬼的一部分！ 然而他还未接近巫烨周身三尺的距离，整个身体就碰的飞了出去——他的四肢竟然和身躯分了家，狂喷着鲜血飞向了不同的方向。 倒在乱石堆中的元龙发出了惨烈的叫声：“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他是魔鬼！！” “嘻嘻嘻……为什么……发现了我的……秘密……枫……你得死……你们都得死……”浮萍眼珠乱晃，被强迫着说出这些话。 “我明明剁碎了你的头颅，为了防止你这魔人作祸。”苗枫将元龙的身躯拎了过来放在萧楠的身旁，随即拔出了背后的骨刀，“你还是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是你……我要知道……你为何……知道……我对娥皇的……爱……”巫烨让浮萍的面容露出了呲牙咧嘴的表情，显得极其诡异，“你……很……奇妙……明明是……守泉人……” “所以你一路跟着苗枫，来到了这里，想看苗枫的目的地是哪里。”萧楠道，“我可以告诉你，苗枫是为了找我。” “你？”浮萍两只朝着不同方向看的眼珠开始转向萧楠那边。 “没错，我确实为了找他，因为他是我的命定之人。”苗枫道，“你有什么花招诡计，今天就尽数使出来吧。” 说罢他抚摸着骨刀的骨刃，摆好了出刀的姿势。 “我明白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舜！！！你是舜的转世！！！！”巫烨果然聪明绝顶，瞬间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那我更不能留着你了！！！娥皇的万年大愿！！！都是因为你！！造成了她永世的痛苦！！”巫烨爆发了极端的愤怒。 瞬间，凌厉的寒风从四面八方狂卷而来，苗枫挡在萧楠的身侧，依靠着骨刃的缝隙发出的呼啸声产生的声波，竟然使得那些寒风中所挟带的隐形利刃尽数弹开，这也似的寒风将周遭的乱石切得粉碎，发出了聒噪的蹦碎声。 原来方才元龙就是被这种无形的气刃削掉了四肢！ 萧楠则将毯子盖在了元龙的身上，犹有一口气的元龙虚弱的说：“原来……如此……你是舜皇……转世……你们快逃走……” “我还指望你带我离开呢。”萧楠道。 “我是活不成了……”元龙苦笑道，“要是早相信……枫……就好了……” “现在相信他，也不算太晚。”萧楠看着对面的巫烨，曾经他和巫烨有过一次交手，不过当时巫烨见到了伏羲真身便自愿伏诛，没想到其实这个人很难对付，有着各种怪异残忍的“巫术”——或者说，他得到的不属于人类的知识实在是太多了。 第一波风刃攻击结束后，浮萍疯狂的大叫：“快！离开！！！”但是下一秒立刻发出了狂笑声。 此时，巨大的阴影从天幕急速的坠落而来！ 竟然是那两颗交缠的巨树！！它们根本不是巨树！！而是模拟了巨树形态的大蛇！！ 或者说，像蛇的巨大蛊虫！！！ 它们在下坠的过程中张开了暗黑的巨口，似乎要吞噬一切——然而如此强劲的势头却抵不住苗枫猛烈的刀势，在蛇头冲来之前，它们瞬间和身躯崩开，朝着两侧坠下！ 是苗枫斩断了蛇头，导致蛇头落在不远处撞出了轰然的巨响，碎石泥沙震得到处乱飞。 “苗枫！！！把我炼成剑！！！用我来破除他的巫术！！！”这时元龙目光炯炯，好似回光返照。 “你要以身祭天么？”苗枫道，“你知道你要死的多恐怖痛苦么？” “把我的一切都拿去！我作为原乡之民最后的尊严！用我的血去击破他的邪术！”元龙说罢发出了奇异的嚎叫声，随着他的嚎叫，他的身躯竟然在急速发生着异变——原来饱受高浓度伏羲因子环绕的原乡之民，本身也存在着奇异的生物异变之力。 他的头颅不断的缩小，头颅的在变形，而他的脖颈则在不停的伸长。 苗枫一把抓住他的头颅，用力的将他脖颈下的脊椎拔出了身躯，他全身心投入导致的异变，使得他的脊椎变形得锋利无比，犹如一把巨型的异形弯刀，鲜血淋漓。 在过去，原乡之民认为只有自己达到终极的变异形态，才能破除本族从“天神”【伏羲】那里得到的巫术。 但这种变异极其痛苦，只有少数抛弃一切，极其勇猛决绝的战士才会自愿把自己炼成脊骨之刀，而一旦成为脊骨刀，人依旧还在“活着”的状态，直到骨刀完全破碎，否则都会活在极端的剧痛和疯狂中。 当苗枫举起活人异变成的鲜血脊柱刀时，缩得和拳头大小的元龙头颅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但依旧哀嚎着破碎的话语：“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那犹如巨树生满枝丫繁叶的蛇躯此时并未倒下，而是立刻开始复生出新的头颅，这次复生出的头颅，竟然神似人头！并且有很多个！ 一时整个山麓的上空，竟然都被这些巨大的人头覆盖着，场景极其骇人。 萧楠并不惊惶，反而道： “是我当初给了你们太多的放纵，现在，我要收回。” “撕碎舜！！！”浮萍露出了凶残的表情下令，大地顿时开始震动，地泉喷涌激荡。 在这样恐怖的声势中，萧楠摸出了自己的怀表。 “哈，到时间了。”他笑了一声。 话音刚落，一辆汽车竟然从山坡上俯冲下来，那就是曾经坠落在这山坡的那辆车！！！ 它冷不丁的出现在距离巫烨数米外的地方，以猛烈的势能撞向了巫烨——也许是这辆车出现的太过突然，巫烨的身躯靠着一个少女的头颅来协调，还不那么灵活，立刻就被撞飞。 他的身躯砸到了车窗，与车窗内惊骇的肇事司机撞在了一起，在两人的身躯接触的刹那立刻产生了融合的现象，浮萍的头也因这种撞击而和身躯分家。 在车撞倒了巫烨后，立刻又冲下了山坡更朝下的地方，消失在了迷雾中。 —————————— 确切的说，那辆车里，带着巫烨和司机融合的身躯，来到了上一个时空循环里。 只是在和司机的身体融合后，巫烨所有的巫之力便被伏羲剥夺了。之后，他们的身体又经历了一次分离。 两具尸体都变得极为扭曲，拥有不太那么像人类的头颅和扭曲的身躯。 但是经过了长时间，他们都腐烂得越发不成人形，看不出到底生前什么样子。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方奉了萧楠的命令来此地埋尸体， 当他终于搞好尸体的掩埋，都累得气喘吁吁了。他甚至考虑要不要让十三少给自己安排几个出力的马仔。 于是他索性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先坐下来歇歇。 他只是往那块石头那一躺，变换了视角，就发现林子的间隙，似乎有个大玩意儿藏在过人高的草丛里，自己方才忙着干活没有看到。 他于是机警的跳起来，并拔出了匕首，猫着腰缓缓靠近那边。 当他终于靠近那边的野草丛，扒开草后，发觉那竟然是一辆报废的汽车！ 是谁把汽车扔在这里？ 小方确认了四周没人后，便收起了匕首，开始搜查这辆似乎被撞得很严重的报废小汽车，他毕竟是个底层混混，不懂汽车的品种，只觉得这汽车看起来比大帅府的车还好不少，撞是撞的很惨，整个车没有一处不是弯折的，但却勉强能够打开车门。 而从窗户破的洞往里看，里面竟然还有两具尸体！ 尸体在那似乎都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了，起码得有几个月，因此样子惨不忍睹，面容什么样自然看不出来了，臭得难闻。 能买得起小汽车的，非富即贵，要不就是洋人，说不定这车主就是哪个倒霉催的权贵，被人劫道了还是仇杀，反正是嗝屁后，也同样被人连车带人抛尸到这里。 之后他便擅自处理了这些尸体，但是却擅自带回了车内的物品给萧楠看。 这也是为什么这辆车肇事时，司机只有一个人，最后落下悬崖穿越到了民国时，车内会有两个人的原因。 只是除了萧楠，大概没人会知道这种曲折的循环中的循环了。 446 交托 在巫烨消失的一瞬间，苗枫利用骨刀和活人献祭变异而成的脊柱刀同时斩断了那些疯狂蔓延的人头蛇身树的树冠。 这些怪异的非植物也非生物的东西落地后竟然如同人一般发出了猖狂的笑声，但是随即便因为骨刀的威力而枯萎萎缩，从那么巨大的体量，化作了蔓藤一般干瘪，蜿蜒密布了整个山岗。 喷涌而出的黑色泉水，则在萧楠的注视下转换了物质形态，成为了黑色的枝蔓倒伏在地，瞬间开满了艳丽的花朵。 “每次来到这个地方，总是会被你搞的一团乱。”苗枫身上染满了元龙的鲜血，转头对萧楠道。 “哪里是我的缘故，分明是凡人自己寻来的结果。”萧楠微微笑道，“下面，让我再次展示奇迹吧。告诉你的族人，‘部分’真相。” —————————— 苗枫将萧楠带出了那个总是发生诡异事件的后山乱石岗，来到他们马车停靠的地方。 万幸的是马车还是完好的，马匹还在一边吃草，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不远处，那两棵交缠的大树还未倒塌，但是已经从顶端部位折断。剩下的树身发出了怪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咿咿呀呀说话。 苗枫一靠近那两棵树，那树就开始颤抖，并且树皮冒出了鳞片一样的皱褶。 “这是一种邪术生成的‘怪异之物’，巫烨具有相当高水准的虚空知识，能够制作出这种只存在于噩梦中的物件。”萧楠趴在他的后背上道，“但这时空，不该有这种东西。” 说罢他用手指轻轻弹了弹那怪树的树身，树身也立刻爆发出很多人怪叫的声音，最终枯萎，缩成了一株野草一般的体量。 只是成为野草的刹那，它又染上了金色的光辉，变成了一颗纯金的草株。 光是看它变化的过程，都让人感到眩晕。 把萧楠放回马车后，苗枫又过来用刀挖掉了这棵纯金的草，连根拔起后，草根处竟然悬挂着几十个化成拇指大纯金材质的人头。 看来为了制作这个怪物，巫烨害死了不少人。 他将金草的草根拿给萧楠看，萧楠道：“这些人死去太久了，让他们复生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混乱。唉，只能希望他们安息吧。” “我当时就该斩草除根，没想到他只有一个身体，在没有头的情况下还能害人。”苗枫道。 “死——死——死——”这时，被放置在一旁的元龙脊柱刀，发出了渴望求死的叫声。 他化为骨刀后每时每刻，都要忍受着脊椎拔离身体造成的巨大痛苦。让他解脱的唯一方法，就是把他的头骨打得粉碎。 但是萧楠却道：“元龙和浮萍，还处在将死未死的状态，我可以把他们复生。” 说罢他从衣袖里拿出那把用来承载精魂的扇子缓缓打开，金色草根的数十个纯金人头便瞬间化为了尘土粉碎，取而代之的是用来供给怪树的最后精气被扇面吸收，随即他掀动扇面，金色的粉尘便如同下雨一般洒向那还睁着眼睛的浮萍的人头，以及惨叫连连的脊骨刀。 “仅仅用死魂的精气来供给这两人，只能保证他们不死，但却不能恢复肉身。”萧楠道，“我会用山川河流来为他们重新塑造缺失的身躯，这大地山川，皆是娥皇的骨肉所化，你们将来，也能够和你们的祖先取得联络了——切不要被我‘伏羲’的力量迷惑了双眼，务必要小心谨慎的保持着你们的愚昧。” 说罢萧楠微微闭上眼睛，顿时日月无光，万物坠入黑暗，然而万物都无法察觉这短暂的“至暗时刻”。因为一切活物的灵识都随着封闭了。 在黑暗中，泥土和地泉疯狂转换着形态，与那两个人的头颅相连，化为骨，肉，血，就连泥土中拥动的虫躯，也转化成了指甲和毛发。 世上最诡异和伟大的奇迹，在伏羲的灵识笼罩下进行着。 当萧楠再度睁开金色的眼眸，眼前的两人已经直挺挺的躺在了草丛中，身边的土地凹陷去了一大圈，正是他们身下的土地，造就他们的崭新肉身。 半晌，他们二人才能从手指微微动弹的状态，渐渐到了能够活动肢体和身躯。 当他们翻过身，仰望着坐在马车边缘的萧楠，看到的并不仅仅是一个残废的青年，日光透过树枝的缝隙，倾泻在他的身上，他的权能，竟然让光都化作了流淌的“瀑布”，从他肩头，如温柔的清泉，缓缓流淌。 是伏羲。 是以崭新面貌示人的伏羲，削去了那炫目恐怖的威力，能让凡人也直视神的温柔，感受到又残酷，又温暖，又安静，又包容万物的神恩。 就算不用话语解释，他们也能立刻明白萧楠的真身。 于是纷纷双手合十，以额头触地，向他表达至高的敬意。 在额头点地的刹那，娥皇万年前视界所见也与他们共享。 得见洪荒，瞬间明白了娥皇的心意，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他们千万年的恪守，只是贯彻这一刹那的机缘。 凡人，太过挚爱伏羲。 如今得见伏羲，已经圆满。 萧楠微微一笑，回应他们的心愿得偿。 “我要去的，就是萧楠所在所往的方向。”苗枫抱着手臂，整个人沐浴在日光中，发亮得刺目，“所以我不会再回到原乡。你们应该已经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枫，你实在……太过幸运。也太过不幸。”元龙泪流满面道，但是奇怪的，他此刻内心，已经被太过宏大的情绪占据，甚至无法感觉到悲喜。 “你们能够理解就好。”萧楠道，“我会在这个地方，与最痴愚的凡人做最后的了断，元龙，按照你的约定，留下来好好观察吧，那是我要传达给你们族人的‘意思’。看看疯狂迷恋我力量的人最后最终极的下场。” —————— 在遥远的太初时代，大地上还是一片洪荒。 伏羲诞生于太阳之中，之后他降临大地，开始创造凡人初始的文明。 人无法理解伏羲宏大的意志，只能看到他行动的结果。 伏羲创造了凡人渴求的一切，甚至重整山河，排布日月星辰，注视着凡人一次次走向自我毁灭，又一次次把凡人的文明点燃。 骄纵着凡人的狂想，按他们的心意造出漫天神明鬼怪，之后又为了凡人将这一切抹杀。 萧楠向信徒诉说着有关伏羲的大事件，甚至教诲他们，伏羲并非是一个凡人能够理解的“个体”，伏羲是“现象”，是不断循环的“圆环”，是混沌之海中的混沌，是不可直视的法理。 “那我们回去后，该如何贯彻您的法理呢？”浮萍问道。 “按照你们的心意，自由的生活，这就是我的法理。我对凡人的放纵，既是我的法理。”萧楠微笑道。 “假如……爱上您呢？为您而死，或者为您而狂？”她深深的注视着萧楠。 “那便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吧。”萧楠笑道，“但是，我的人性肯定不希望你那么做。” 差点沉迷在伏羲魅力中的浮萍恍然惊醒了一下：“我刚才好像产生了一个很疯狂的想法……” “伏羲的力量是很危险的。”萧楠道，“不要过度沉迷，包括沉迷我。” 幸好他现在对伏羲力量的运用已经极其精纯，能够收放自如，才能及时避免人们过度沉迷其中。 “那我就带着其他族人回去，我会向族长说明，枫是无罪的，可是他们又怎么会相信我呢？”浮萍苦恼道，“您抹去了一切证据，假如您不救我的话，我的人头或许是巫烨滥用巫术的最好证据。” 萧楠拿出了一枚雕刻着花草纹饰的玉佩交给她道：“把这个放置在娥皇禁地的入口处，到时候族长自然会相信你说的话。” “真的么？”她将信将疑道，“这玉佩怎么看都是汉人的东西。” “呵呵，这是婉月买来送我的。”萧楠道，“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吧，就当这是神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