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情时速》 第一章 少爷 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每至梅雨季节，阴晴不定反而是常态，尤其蓉城这样，正好处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区的城市。 就像今天，一早还是艳阳高照，等到了下午，乌云静默默地遮蔽大半城市，在混混沌沌中颠倒了日夜，城市各处渐次亮起星星灯火。 似乎是突然之间，凌厉的闪电扬起光剑，在天际边劈开一道裂缝，随后便“隆隆”雷声大作。 博胜大厦的二十八楼，用玻璃墙隔出的大大小小办公区里，此时不少人放下手头工作，一个个伸头望向窗外，翘首等着一场漂泼大雨。 施如锦刚从会议室出来，正撞到一声响雷，简直劈头砸来，把她给惊了一下，看向走廊窗外，雨几乎瞬时倾盆而下，像有大幕张开，将外面的世界挡得严严实实。 有事急着向霍巍求证，施如锦拍拍胸口，快步越过长长的走廊，走到最东头董事长办公室外，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回应，斟酌了一下，施如锦伸手将门推开，探头看了进去。 屋里开着灯，却空无一人。 退回到门口，施如锦正想叫人问一问，转头才注意到，门外一张办公桌后，本该守在那儿的秘书也不见了。 “施小姐……”一个怯弱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几乎被外面雨声淹没。 施如锦看向走到跟前的秘书，问道：“霍董呢？” 秘书低着头道：“走、走了！” “走……去哪儿了？”施如锦眉头不自觉地拧了拧。 不用说，霍巍这是又遁了，不过掐在这个雷电交加的时间点，也不知道有什么急着要办的事。 秘书居然半天不敢开口，施如锦有点急了，催道：“快说呀！” “刚才霍董的朋友佟先生过来，也没坐一会，”秘书说着，抬眼看了看施如锦：“霍董送他们下楼，然后就……就一块走了。” 那位“佟先生”，施如锦也是认识的，本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施如锦一直担心霍巍被那家伙带坏，无奈这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到现在还经常凑作堆，撕都撕不开。 不知道是不是施如锦此时表情不太好，秘书死盯着她在看，再然后，小脸垮下来，看上去快哭了。 施如锦微低着头，没注意其他，随口问：“你去哪儿了？” 秘书似乎愣了一下，赶紧回道：“霍总后来在楼下打电话，要他的头盔，我……送过去了。” “头盔？”施如锦觉出不对劲了。 霍巍，博胜集团刚上任不到一年的董事长，在他的办公室里，最显眼的摆件，就是一副据说当初曾陪他在亚洲汽车拉力赛拿到冠军的头盔，天天放在办公桌上，谁都只许远观，敢上去碰一碰的，他能跟你急眼。 头盔都拿走了，是不是代表，刚安生没多久，霍巍的心……又活了？ 秘书一边偷眼瞧着正自思忖的施如锦，一边悄悄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 施如锦听到一声哽咽，再抬头，才发现对面这位哭了。 施如锦无奈地看向秘书，这小姑娘刚入职不久，胆子挺小，在施如锦印象里，撞见她哭过好几回了。 虽然职场如战场，见不得眼泪，不过施如锦还挺羡慕她，摊上霍巍这样时不时要跳脱一下的老板，她施如锦比谁都想哭，可终究还得忍着。 施如锦心里叹了一声，道：“腿长在他身上，谁都拦不住，不关你的事，去洗把脸，妆都花了，不过下次记住了，只要是工作时间，霍董有任何行程之外的去向，尽快通知我。” 听到施如锦这么说，秘书表情一松，拿手摸摸自己的脸，瞧着施如锦，似乎还有话说：“那个……” 施如锦原本打算回自己办公室给霍巍打电话了，发现秘书欲言又止，便停住脚步，问道：“还有什么事？” “霍董没让司机送，上了一辆蓝色高尔夫，”秘书瞅着施如锦道：“他们上车前，我听到佟先生说了一句——就等着……霍董今天拿冠军，给他长脸。” 施如锦抿了抿唇，转头瞧向不远处的窗外，此刻还在大雨滂沱，雷鸣闪电就没停过，这时候去赛车……真不要命了！ 秘书明显有点要将功折罪的意思，主动问：“施小姐，要不要我给霍董打电话？” 施如锦掉回头，镇定了一下心绪，瞧着其实还算有点小机灵的秘书，有些好笑地道：“这时候打电话，不是成心想让霍董挨雷劈吗？忙你的吧，对了，这事别告诉袁总，霍董也怕被念。” 这边施如锦半玩笑的几句，秘书倒捂嘴乐起来。 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施如锦突然想起霍巍曾经跟她抱怨，说施如锦对谁都和颜悦色，唯独瞧见他，一脸讨债鬼的表情。 霍巍还真是过誉，施如锦哪敢向霍巍讨债，是她欠霍夫人太多，不能不尽心尽力陪在霍巍旁边，什么时候这位少爷乖乖踏上正道，把博胜集团一肩担下，她大概就算把债还清了。 施如锦也站不住了，决定先回自己办公室，路过茶水间时，拐进里面泡了杯咖啡，不是好这口，只为了让自己缓一缓劲。 其实以前施如锦没有喝咖啡的习惯，这毛病，还是一年前霍夫人过世，霍巍入主博胜集团之后，生生被折腾出来的。 自从大二进入博胜集团实习，施如锦跟在前董事长霍夫人身边将近九年，从实习生、秘书、秘书室主管、公关副总监，一路顺风顺水做到董事长特别助理，按理说，早练成处变不惊，进退有据。 然而施如锦现在承认，换了老板快一年，她那点功力，已经削减大半。 推门进了自己办公室，脱掉高跟鞋，施如锦靠在椅子上抻了抻腰，又仰头望向天花板，顾自发了好一会呆。 外面的天色终于亮起来，刚刚那一阵风雨交加，应该算过去了。 施如锦起身，在窗边站了站，到底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电话没人接，施如锦打一会，停一会，要她放弃是不可能的。 十来分钟后，在施如锦停顿的空当，掌心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 施如锦低头，是霍巍把电话打了回来。 按下接听键，施如锦刚“喂”了一声，便听到手机那头高亢的汽车引擎声，夹杂着人的嘶吼，隔着无线电波，直刺耳膜。 前面有头盔打底，这还猜不出是怎么回事，施如锦也不用给霍巍当什么特助了，不知不觉间，她的眉头又蹙了起来，问对面的人：“霍巍，在哪儿呢？” 没有人回话，施如锦很清楚地听到开关车门的声音，在“怦”的一下之后，方才的嘈杂，似乎被隔绝开了。 “老打电话干嘛，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手机里的人终于出声，语气有些不耐烦。 施如锦今天特别不想由着霍巍，干脆问道：“听说下面分公司总经理的空缺，霍董打算当人情送你二叔了？” 对面笑起来：“就为这事啊，他前几天老来跟我诉苦，说是最近没工作，两个双胞胎儿子都在国外念书，花钱的地方不要太多，这些年攒下那点积蓄全赔给博胜金融，看他实在不容易，我答应帮点小忙。” 施如锦抚了抚额头，道：“当初你二叔利用担任博胜副总之便，从他主管的博胜金融捞了不少，夫人手下留情，答应只要退钱，就放他一马，可直到现在，你二叔还回来的都不到三分之一，在这种前提下，你确定要把人弄回来？” “我都不计较了，老揪着以前的事做什么？”电话那边回道：“毕竟是亲戚，弄得太难看也没意思。” “霍巍，他是你亲戚没错，你同情他，可以自己掏钱接济，不过，私归私，公也归公，”像之前每次一样，施如锦又开始劝（教）导（训）起霍巍：“刚才会议上，高管们全都反对你二叔回来，想过为什么？身为公司领导者，做任何决定之前，第一要考虑公司利益，其次就是上上下下的观感，你难道想让那些当初为了公司利益，挺身揭发霍朝荣中饱私囊的员工对公司和你失去信心，然后一个个失望离开？” 电话另一端，霍巍半天没说话。 “你跟他打了包票？”施如锦实在太了解霍巍的个性。 霍巍：“……” 霍巍不回答，施如锦就耐心等着，直到他有些悻悻地道：“既然都烦他，回来也没意思，晚上……我跟二叔说。” “不用，我会给你二叔打电话。”施如锦说这句话时，心里还挺高兴，霍巍毛病虽然不少，不过优点也不是没有，就比如，只要你说得合情合理，他也能听得进去。 当然，除了在玩赛车这事上，这家伙冥顽不灵。 “我霍巍用不着女人替我出面！”霍巍却似乎不太高兴了，丢下一句，像是准备挂电话。 “别急，”施如锦赶紧拦住，打算趁胜追击，不过先迂回了一下：“刚才我进去你办公室拿资料，发现头盔不见了，会不会被偷了，要不要报警？” 秘书“告密”这事，施如锦自然隐去不提，以后她还指望小姑娘帮忙盯住霍巍，当然不能打击人家积极性。 “别是有人告状吧？”霍巍颇为警觉。 “谁敢告老板状啊，”施如锦咬定了道：“我自己看见的。” 霍巍这下倒笑了，回道：“你这眼还挺尖，今天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不错，我出来跑两圈玩玩，放心，绝对60码以下，至于头盔……好久没戴，我就为了过过瘾。” 明摆着这位少爷在胡说八道，施如锦干脆顺着他问道：“60码不是你作风啊，我都能开80码，你开自行车呢？” “自行车？亏你想得出来，”霍巍嘿嘿直乐，显然没忍住，还是说了实话：“老佟一朋友搞了个Fast4ward（0-40M直线竞速赛），让我过来试试，大半年没摸方向盘，今天刚一坐进去，嚯！感觉立马回来了。” 施如锦：“……” “我都没想到，头一把热身就能进14秒，真佩服我自己！” “霍巍……”电话这头，施如锦表情已经严肃起来，想了想，道：“你在哪儿，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霍巍立刻嚷起来：“什么意思，想拦着我明说啊，早知道不跟你讲了，今天我就奔着冠军来的，好歹我也是职业车手，没有比赛刚到一半就退出的道理，丢不起那人！” “你……”施如锦也急了，对着电话里的人大声道：“上回受伤，你才好了多久，万一又出危险怎么办！” “你们女人就喜欢翻旧账，多久前的事了，只不过一点小意外，”霍巍不甘示弱：“告诉你，我比谁都心疼自己这条小命！” “霍巍，你还没告诉我在哪儿？”明白这少爷是劝不住的，施如锦也不想跟他吵，刻意缓和了口气道。 “就不告诉你！”霍巍倒像跟施如锦赌起了气。 施如锦再次提高声量：“你说不说？” “不说！”霍巍还在犟。 “霍巍……”施如锦猛地把声音一沉。 顿了半分钟，电话对面的人笑了一声：“算了，想来就来呗，西郊机场！” 施如锦“啪”地挂断电话，走到衣柜那里换了双运动鞋，起身朝办公室外走去。 第二章 旺夫 蓉城西郊一座废弃已久的机场，从纵横交错的跑道，还能看出一点当年的繁忙景象，一幢两三层高的阔大建筑孤零零立在跑道边，早成了昨日黄花，四周杂草长到一人多高，只有不知名的飞鸟，偶尔会驻足其间。 然而这平素寂寥的地方，今天却格外喧杂。 机场连通北面高速的入口处，不少跑车没有章法地停在那儿，绕过空荡荡的机场大楼便是跑道，往里走不到两百米，可以瞧见，有大群人聚拢在一起，旁边也停了不少车。 人群的后面，是一条笔直的跑道，用白线划成两半，中间每隔一段，都放了红色锥形筒。 在标识发车线的位置，一辆蓝色的高尔夫R停在左边，几个穿着维修服的人着车，在进行最后检测，右边赛道上是一部黄色的兰博基尼，也在做着赛前准备。 刚下过雨，跑道上依旧潮湿，现场的观众大多站在发车线后，有想看清楚一点的，索性走到跑道两边的泥泞中立着。 有人拿着喇叭，通知比赛马上开始，没一会，两辆车边围着的人全部散开。 一个身形妖娆的金发美女将一面彩旗背在身后，站到了两车前方的中间线上。 此时所有目光，全落到了担任发令官的金发美女身上。 美女这样时将彩旗高高举起，随后在一声口哨之后，彩旗往下一扫。 几乎是刹那，那辆高尔夫R犹如离弦之箭，从美女身边飞驰而去。 兰博基尼起步有些侧滑，不过迅速调整好状态，疾速追赶起了前面的车。 高尔夫R开得很稳，车手将速度控制得非常精准，很轻松地占据到了优势。 倒是兰博基尼略显急躁，几次试图超车，然而每当两车拉近到一定距离，转眼便被高尔夫R甩到了后面。 现场响起了亢奋到极点的呐喊，与嘶鸣着的引擎声交织在一起，短短的赛程，眼看终点就在前方了。 现场却突然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聚焦在了兰博基尼上，而这一次，兰博基尼的车头，几乎要与高尔夫R平行了…… 高尔夫R顾自跑着，似乎没有注意到即将被赶超。 然而，就在兰博基尼的车头即将超过去的瞬间，高尔夫R像是生出神来之力，如一道流线，首先越过了终点。 比赛前后不过十几秒，却精彩到，当胜负已分，所有人却还没有回过神。 几秒之后，观众里猛地发出了欢呼，有站在两边的看客情绪激昂，直接奔进跑道，用带还沾了泥土的脚，在跑道上蹦得老高；有人兴奋大吼，抻得老长的脖子上露出了一道道青筋；也有垂头丧气的，恨得直跺脚，嘴里不知道大骂着什么。 高尔夫R环着机场跑道转了几圈，才调转车头回来，早有一群人在终点线等着了。 “高手就是不一样，兄弟你太帅了！”一个剃着小平头，看上去三十来岁，却已经肚子挺得老高的男人冲到前面，伸手拉开驾驶座的门，有点困难地弯下腰，殷勤地将车手从里面扶出来。 车手站到地上，脱掉手套，扔给了小平头。 “秒，咱巍哥出马，谁与争锋，就凭这一局，那帮小子输得裤子都要掉了！”小平头笑得见牙不见脸，将手套递给旁边人，便上来帮车手摘头盔，又替他脱下面罩。 车手长长吐了口气，汗湿的头发下，是一张男人干净英挺的面庞。 “霍巍你先休息一会，回头哥在大荣华替你庆功！”小平头一脸兴奋地道。 被叫做霍巍的车手脸上没见得多高兴，双手抹了把头上的汗，浓黑的眉毛挑了挑，一双清亮的眸子瞥了眼正从他旁边开过去的兰博基尼，随口道：“成绩没我预想得好，那小子要是别那么磨叽，我肯定能进10秒内。” “我知道，是对手不行，你跑得不过瘾，那帮人平常飚车倒是横得很，遇到你这种职业的，就是一条虫！”小平头笑着一拍霍巍肩膀，转头冲身后助手训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拿毛巾和水，看把我们巍哥热的，这鬼天气，下过雨都没凉快一点！” 助手忙送来毛巾，正要递给霍巍，小平头直接夺过，亲热地替他擦起了汗。 霍巍显然是被人伺候惯了，任由小平头拿着毛巾在他脸上瞎抹，随手接过别人递来的水，咕噜噜喝了一大半，这才道：“我说了，只此一回，我不跟飚车党玩，太跌份！” “是，是，咱们下不为例，这回巍哥替我挣了大脸，不愧是亲兄弟！”小平头立刻道。 霍巍伸手一拍小平头肩膀，扯开身上赛车服的领口，走到那辆高尔夫R前，用脚踢了踢轮胎道：“这车轮胎抓地不行，刚开头有点小滑，幸亏我技术好……” 话说到一半，霍巍将喝完的水扔给旁边助手，走到车前，伸手打开顶盖，探头往里面瞧了一会，冲小平头道：“老佟，你这车改装根本没到位，我说开得那么不顺手。” “我花大价钱改了呀，那回刚把车提回来，就在原厂发动机上挂了涡轮，你瞧瞧，还换了德国的那什么避震，车子比之前矮了不少。”那个老佟忙跟过来道。 霍巍摇头，道：“你那叫什么改装，正经得做发动机强化，换锻造的连杆，还有气门、汽门弹簧和钛帽，然后重新调整变速箱离合器片间隙，改过之后，你这车可就真不一样了，就算平常开着也痛快！” 老佟瞧着霍巍，顿时一脸佩服：“霍巍，当初你说去开赛车，大家伙都以为是玩票，没想到你小子是来真的，我说，这么好的技术，金盆洗手多可惜啊，简直就是世界赛车界的重大损失。” 霍巍笑了一声，关上车顶盖，抱着双臂靠到保险杠边，叹道：“算了，不说了！” “了解，了解，知道你是孝子，为了伯母的遗愿，才放弃理想。”老佟伸手揽住霍巍，一脸知己状。 霍巍长吐了口气，这才问道：“施如锦还没到？” “我早派人到外头等着了，她不是开灰色大众吗，我手下认得，这里离市区远，一时半会没那么快，”老佟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凑近霍巍道：“那个……你家这位特助小姐姐真是越长越漂亮，上回在博胜楼下瞧见，我这小心脏控制不住‘扑扑’直跳。” 霍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刚要打出去，听到老佟这话，转头看了看他。 “有没有觉得，我和小姐姐郎才女貌，能配一脸，”老佟涎着脸，还摸了摸肚子，道：“你也知道，我妈老逼我相亲，女的见过不少，那都是庸脂俗粉， 我心目里的女神就该是小姐姐那样，盘靓条顺不粘人，还精明能干。” “主意打到施如锦头上了？”霍巍上下打量老佟，一把扯开他的胳膊，神情多有鄙夷：“她眼光没那么差！” “这话说的，我差哪儿了！”老佟颇不服气，后背一挺，道：“这叫强强联手，回头我娶了你妈干女儿，我可就是你干姐夫，以后大家互相照应，我以后多给她吹吹枕边风，让她别再折腾你，你小日子也能好过点，说不定还能继续玩赛车，考虑一下，替哥哥我搭个线？” 霍巍脸已经拉下来：“施如锦不是我妈干女儿，我也犯不着拿她和亲，还有，别怪我不提醒你，施如锦是厉害角色，要被她管住了，你到时候生不如死。” 瞧了霍巍片刻之后，老佟仰头大笑，一拍他后背：“别说，我还就喜欢小姐姐身上那股劲儿，告诉你，其实我妈也瞧上她了，上回参加完伯母的追思会，回来我妈就一直夸施特助，说一个女孩子家，把这么重要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人找不出一点错处，不愧是霍夫人亲自带出来的，谁家娶了这么能干的儿媳妇，不知道得省多少心，我也是孝子，想着让我妈省心呢！” 这边霍巍瞅老佟的眼神，已经满是不屑，想了想，又道：“她年纪可不小了。” “施如锦这岁数还成，我记得比你大一岁，”老佟摸了摸下巴：“又不影响生孩子。” “我跟她一样大！”霍巍立马嚷了起来：“你算老几啊，别打施如锦主意！” “我正儿八经想结婚了，”老佟嘿嘿一乐，颇为语重心长地道：“婚姻的本质，可不就是传宗接代，玩到我这把年纪，也想收心了，我家有会算命的亲戚见过小姐姐，说她三庭五眼长得好，天生旺夫之相，能得妻贤子孝，我打算好了，以后生个女儿，也要有小姐姐那张迷人的鹅蛋脸，我说了你别不高兴，她可比你那个三角脸的Angela漂亮多了。” 霍巍“切”了一声：“你都已经残花败柳，想从良也晚了，别祸害人家好女孩，反正这事绝不可能！” “咱们比亲兄弟还亲，你不帮帮我？”老佟居然撒娇地拿肩膀耸了耸霍巍。 两人这边正说着，有车急速开过来，“吱”的一下，停在了他们面前。 “被狗咬尾巴了？”老佟瞧着从车里钻出来的人，笑着骂了句，随后问：“施小姐到了没有？” 霍巍瞧出那人表情紧张，也笑了：“施如锦来就来呗，至于你跟见了鬼一样！” “佟总，是警……警察来了！”那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这边话音还没落，已经有警笛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眼见着现场这时已经乱了，有的抱头鼠窜，有的惊慌大叫，夸张的，还有人直接往草丛里头钻， “警察来干啥？”霍巍看向警车那边，显然没搞清状况。 “哎哟，少爷，赶紧上车跑吧！”老佟一把扯住霍巍，就往那辆高尔夫R上带：“没敢跟你说，这回是我一哥们儿开赌盘，肯定是给条子盯上了！” 然而此刻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眼见着十来辆警车从机场大楼那边转过来，一字排开，堵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第三章 认怂 施如锦车技本就不好，加上刚下完雨，路面不免湿滑，开了一个多小时，她才赶到西郊机场。 机场入口处停了不少车，施如锦向来守规矩，先找个地方停好车，然后绕过机场大楼，打算到跑道那边瞧一瞧。 结果这一瞧，施如锦心里便“咯噔”一下。 一溜排的警车齐齐整整地横列开来，在警车的前方，长长的警戒线被拉起，将上百号人围在了里头。 施如锦心知不妙，加快脚步走过去，在离警车不过十米的地方，一名辅警伸手拦住了她。 “警方正在查案，小姐，不要再往前走了，”辅警说着，上下瞧瞧施如锦，又问了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人家问得没错，这座旧机场离市区至少六、七十公里，没谁大白天闲得没事过来，而那些来这儿的，可不正被警察围着呢！ 就算这时候再着急，施如锦还是知道轻重，马上从自己随身包里掏出身份证，递到辅警面前，解释道：“我有朋友被人带到这里，我来找他的。” 施如锦刚把话说完，放在她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 看到是霍巍的来电，施如锦忙冲辅警笑笑，走到旁边接起，眼睛还向警戒线那边瞅着。 警方正在盘查问讯，秩序还算良好，偶尔有一两个被摁着蹲到地上，应该是有麻烦的。 “是不是还在路上？”霍巍的声音传过来：“现在掉头，我已经回去了。” 施如锦心里先是一松，随即又发现不对，她听得出来，电话那头人声嘈杂，隐约像是有人在说：“姓名、身份证！” “你……真走了？”施如锦觉得霍巍在打马虎眼。 “没事，挂了！”霍巍显然不想多讲。 “别跟我说什么没事，你还在西郊机场，是吗？”施如锦表情顿时严肃起来，霍巍越不想多讲，就越代表出事了。 “那个，”霍巍似乎迟疑了一下，却又坚持道：“不说了，反正你别过来！” 话没说完，施如锦手机里突然传来忙音，这下她有点慌神，伸长脖子往那边张望，居然在想，会不会霍巍也被人摁到了地上。 要知道少爷从小娇生惯养，哪吃过这种亏，万一脾气起来，当场跟警察发飚，事情真就大条了！ “小姐，如果没事，还是先离开。”辅警过来，将身份证还给了施如锦。 “警官，里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施如锦接过证件，陪着笑问道。 “接群众举报，有人组织非法飚车，借机聚赌牟利，”辅警说着，朝警戒线那头看了看：“现在的小年轻越来越不像话，尤其是那些什么富二代，有钱就作妖，玩得还挺大，据说线上线下都有，严重扰乱社会治安。” 听到“富二代”三个字，施如锦心里更是打鼓，又试探地问：“这么多人哎，不会全都有事吧？” 辅警还真回应了施如锦：“那得看具体情况，反正肯定要抓一批头目。” 施如锦手握成拳，顶在自己唇边，脑子飞快转着，现在最要紧的，得搞清楚霍巍涉入多少，真要有什么问题，恐怕马上要请律师过来了。 正在施如锦拿起手机，准备找律师号码时，一个电话打进来，施如锦正在紧张，也来不及看，直接摁了接听键，随后才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你是施如锦吗？”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请问您哪一位？”施如锦客气地反问。 “我是西城警局的，正在处理一起非法飚车聚赌案件，你认不认识霍巍？”对方问。 警察果然找上门了，施如锦克制住心跳，尽量镇定地回道：“是，我认识。” “霍巍涉嫌无证驾驶及非法飚车，他自称有驾照，说放在你那里，请你在晚上七点之前，将霍巍的驾照送到西城警局，并过来办理相关手续。”对方一板一眼地道。 “警官，请问你们是不是在西郊机场？”施如锦忙问道。 “你怎么知道？”人家倒很诧异。 施如锦看了看站在近处的辅警，对着电话道：“是这样，我已经到了现场，霍巍的驾照，我一直带在身上，可以现在送过来吗？” 警察不知道跟谁嘀咕了句什么，随后才道：“行，你过来吧！” 手里攥着刚从包里找到的霍巍驾照，施如锦终于钻进警戒线，在人群外转了半天，总算瞧见正靠在一辆蓝色高尔夫前的霍巍。 霍巍对面站着一名年轻警察，正拿着本子，看来在做笔录。 “警官，我就是施如锦，来送驾照的。”施如锦赶紧上前自报家门，又将驾照双手递了过去。 微低着头的霍巍脸上没什么表情，抬眼瞧瞧施如锦，便将视线转到另一边，施如锦怕他脸上挂不住，只瞥了一眼，目光立马转到警察那边，不过就这一眼，足以让施如锦摇头，也难怪警察要查他驾照，霍巍身上这赛车服，可不就是证据！ 警察接过驾照，一边核验，一边问：“他说自己是职业赛车手？” “是啊！”施如锦面带笑容地回应，心里却在估算着，非法飚车大概得拘几天，万一舆论出来，如何把不利影响控制到最低。 “驾照要本人随身携带，这是规定，都十多年老司机了，连这个都不知道？”警察将核验过的本子直接还给了霍巍。 霍巍接过，很难得一声不吭。 施如锦马上代霍巍解释：“霍巍之前开车出过点事故，他妈妈就不让他开了，驾照一直存在我这里。” “有没有参与投注？”警察又问一句。 “不会的，他一向循规蹈矩，不玩那些歪门邪道，他只是年纪太轻，法律意识淡薄，回去以后，我们会好好检讨。”施如锦再次替霍巍回答。 虽然“循规蹈矩”这个词，用在霍巍身上实在亏心，不过事急从权，适当的粉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快三十的人了，还没点法律意识？”警察训了句。 施如锦脱口回道：“我们一定加强学习，再不会犯今天的错。” 警察却瞧向了霍巍，显然是需要他自己表态。 施如锦挪到霍巍旁边，悄悄在他后腰上拍了一下。 霍巍拿眼斜了斜施如锦，好一会后，很勉强地说了句：“以后……注意。” 警察又问：“之前参加过几次飚车？” 施如锦又去提示霍巍：“是头一回吧？” “你说呢？”霍巍倒反过头来问施如锦。 “霍巍，态度端正一点！”警察呵斥，转头又看向施如锦：“让他回答问题。” 施如锦讪讪一笑，明白自己只能帮到这儿，却忍不住用眼神使劲暗示霍巍，这种时候，脱身最重要，该认怂就得认怂。 “我今天来帮朋友忙，以为就是找个地方玩玩车，没想到他们会聚赌。”霍巍终于出声，虽然一脸的不情愿。 这反应显然对了，警察点了点头。 施如锦小心观察着警察神色，瞧着他走到另一边，似乎在跟上级请示。 一道目光从某处投来，施如锦扭头看了看，居然是那个老佟在朝她笑，还笑得……无比轻佻。 “你是帮他的忙？”施如锦没理老佟，冲着霍巍问道。 霍巍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稍往前站了站，正好断开老佟那流连不去的视线。 警察回来，将笔录本和一只笔递给霍巍，让他在上面签名，随后开了罚单，递给霍巍道：“这一次给你口头警告，按规定处罚两千元，以后再出现类似情况，就得请你到我们那儿待几天，更严重的，可能要负刑责，毕竟28岁的人了，就算是职业赛车手，也要讲点交通规则，增强点责任心，对你没有坏处。” 显然这回有惊无险，施如锦心里石头到底落地，甚至看着比霍巍高兴多了，伸手接过罚单，施如锦看了一眼，直接塞进自己包里，顺带响应了人家的号召：“警官，您的话说得真有道理！” 等到那名警察走开，霍巍瞟了瞟施如锦：“不是叫你别过来！” “我要不过来，知道你今晚得住哪儿吗？”施如锦心情不错地回道。 “本来就没什么事！”霍巍嘴里并不肯认输。 施如锦终于笑出来，转头瞧着霍巍故意侧到另一边的脸，突然发现，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霍巍真得很像他母亲霍夫人。 霍夫人于一年前因病过世，身后获得赞誉无数，一介女流决胜商场，绝不输给任何男人。 当年霍先生早逝，霍夫人接下丈夫留下的小贸易公司，原本养尊处优的全职太太，用二十年的时候，成就了排名中国民企前500强的博胜集团。 霍夫人一生全部期望，全寄予在自己独生儿子身上，霍巍很小就被送去国外读书，大学念的是美国常青藤商科，一切似乎都如霍夫人所愿，未来博胜集团会由霍巍手上，一代代传下去。 只是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霍巍打小喜欢玩车，作为爱好也没什么，只是当霍夫人突然病倒，急着把霍巍叫回来接班时，才发现他已经上了赛车的瘾，一意孤行地当起了职业车手。 霍巍倒是乖乖回国，貌似听话，其实，心早就野了。 霍夫人病情初步稳定之后，霍巍在国内自己搞了个车队，软磨硬泡之下，霍夫人心软让步，同意他每年可以用三个月时间出去比赛。 然而，在某次国际汽车场地赛上，霍巍赛车底盘着火，只差几秒，他和领航员就要被一块烧死在里面。 从那时起直到过世，“赛车”这两个字，绝不被允许在霍夫人面前提起，她被……吓坏了。 想到霍夫人临终之际，眼泪婆挲地叮嘱自己，一定要看住霍巍，别让他再去玩那么危险的运动，施如锦便决心如铁，前途漫漫，在赛车这事上，跟霍巍绝不能有半点妥协。 第四章 草包 一个多小时后，警方完成现场调查，有几个大概是组织者，被戴上头套，排着队送上警车，留下来的一个都没敢动，直到警车不见影了，众人才跟逃命一样，纷纷跑过机场大楼，作鸟兽散。 霍巍也不急，进了不远处一间白色帐篷，等他再出来时，已经脱掉赛车服，换回早上穿到公司的西装，怀里还抱着他那宝贝头盔。 施如锦就在原地站着，看到霍巍向她走过来，两个人都没说话，一前一后往外走。 快到机场大楼那里了，施如锦注意到前方停了辆蓝色高尔夫。 “今天都怪我，不该一时意气，把你请过来，要知道会遇上条子，我怎么着，也不能连累自己兄弟啊！”老佟从高尔夫的驾驶座上下来，一个劲地对霍巍道歉，随后冲施如锦眨了眨眼。 施如锦看看老佟，心想回头瞧见佟夫人，总得告点小状，佟家这纨绔儿子，当妈的总归治得了。 “这回让施小姐受惊了，都上车吧，今晚我请客，为二位压压惊！”老佟嬉皮笑脸地又来一句。 既然这位自己送上门，施如锦觉得，不提点几句倒便宜他了，于是道：“我记得佟先生比霍巍岁数大不少吧，好歹一块长大的朋友，能带他学点好的吗？” 老佟先是张大嘴，之后很做作地仰头大笑起来。 “霍巍是博胜董事长，他出任何纰漏，都有可能伤及公司形象，甚至会影响到后面几千员工的生计，你家也有公司，能不知道这点？”施如锦说到这里，加重警告道：“佟先生也不希望，我跑去找佟太太谈吧！” “哎哟，我妈正想跟施小姐谈呢！”老佟也不知道高兴什么，居然一拍大腿，还朝着施如锦挤眉弄眼。 “佟先生感觉脸中风了？”施如锦瞧着面前这张面孔，只觉得这家伙够烦的。 “你也看出来了？我都劝了他多少回，有病赶紧治病，本来就长得丑，别回头脸都不能要了！”霍巍跟在旁边起哄。 “要不佟先生先把毛病治好，再来找霍巍？”施如锦干脆又添一句。 “施小姐真幽默，我认错，以后再不敢招霍巍了！”老佟又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 “施如锦，走了！”霍巍一脸嫌弃地看着老佟，转头催起了施如锦。 施如锦正要抬脚，听到老佟又道：“施小姐，以后家里再有什么事，千万别客气，只要一个电话，我保证替你办得妥妥当当！” 施如锦不免看了眼老佟，感觉得出来，这家伙是在套近乎，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就那么恨施如锦，非咒她家里出事！”霍巍嗤笑。 “误会，误会，我不是这意思！”老佟忙摆手：“霍巍，不带这样的，咱们刚才都说好了。” 霍巍眼睛一眯：“我可不记得，跟你说好什么。” 瞧着这两位互相咬起来了，施如锦颇觉好笑，干脆插了一句：“佟先生，既然你跟霍巍称兄道弟，他的脾气，你肯定摸得清楚，一看到车，手就痒了，不如我就拜托你一件事，以后你……别撩他？” 老佟眼珠子转了转，又呵呵笑起来：“成，你说不撩，我绝对不……撩！” “施如锦，废话太多了吧！”霍巍似乎有些不高兴，瞪了施如锦一眼，直接大踏步地走了。 施如锦回到自己车边，发现霍巍盘脚坐在她那辆大众的车头上，正拿眼瞅着她。 施如锦走过去，将手伸了过去：“驾照呢，还得给我收着。” 霍巍一眼不眨地瞧向施如锦，施如锦也盯着他，手就是不收回去，最后霍巍干脆往后一倒，直接躺下来。 “上面都是水！”施如锦伸手要把霍巍拉起来。 霍巍拍开施如锦的手，望向头顶的天空，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可笑？” “还好，我都习惯了！”施如锦故意回答。 霍巍一脸的不服，冲施如锦道：“我开始不知道这边开赌盘，老佟今天到我办公室，说他跟几个朋友玩车，从来没赢过，就想让我帮忙，替他把脸挣回来，等到了地方，我才听出不对，可那时候又不好一走了之。” “人家说一句，你马上就跟去了，你跟他真是亲兄弟。”施如锦稍带讥讽地道。 “那个……老佟这回帮我一大忙，我得还他人情。”霍巍从车上坐起来。 “感觉你顺水推舟吧，我在公司给你打电话，瞧你兴奋得，都快飞起来了！”施如锦说着，用手一勾霍巍放在旁边的头盔，提到手里道：“上车，送你回家！” “小心点，别把我头盔弄坏了！”霍巍立刻叫起来。 施如锦已经打开驾驶座的门，听到霍巍这一句，成心想气气他，便道：“我弟上回到公司来，也瞧见你这头盔了，喜欢得不得了，正好拿去给他，骑电瓶车时挡挡风。” “不给！”霍巍立刻蹦下车。 施如锦上了车，刚系好安全带，霍巍已经从另一头钻进来。 施如锦侧头瞥他一眼，提醒道：“安全带！” 霍巍先看了看被施如锦放到后座上的头盔，随后才坐正，扯过安全带扣好。 施如锦缓缓发动汽车，掉头转上了回城高速。 天遇黄昏，又是夏天的雨后，此刻晚霞层层叠叠，五彩斑斓地铺满了大半天空，施如锦想起小时候听到的一句俗语——早看东南，晚望西北，明天该是要放晴了。 身侧一声响动，施如锦转头看看，霍巍把副驾驶座放倒，人跟着躺下来，胳膊搭在眼睛上，做闭目养神状。 明白霍巍是怕她念叨，故意摆出闲话免谈的架势，不过今天好不容易抓到霍巍的把柄，施如锦当然不能轻飘飘放过他，便道：“我也请你帮个忙，以后要出什么风头，至少给我点心理准备，总得有人替你善后。” 霍巍：“……” 施如锦等半天，没听到霍巍吱声，思忖可能自己前面那段话有点尖锐，于是换了个口吻，颇为语重心长地道：“你母亲把她和你父亲多年的心血交到你手上，就算再不情愿，那也是你无法逃避的责任，为此，也需要你放弃一些……” “又是大道理，你一天讲八百遍，不累？”霍巍终于出声，打断了施如锦。 施如锦不由笑了，她也不想成天在霍巍面前唠叨，问题是，霍巍本就心不在此，再不说几句，只怕他成了脱缰野马。 “好吧，那就谈谈工作，”施如锦清了清嗓子道，道：“下周末博胜集团与维科广场战略合作协议签字仪式暨酒会，夫人过世前，一心想达成两家合作，在她设想中，这是实现博胜集团往商贸多元化方向发展的重要一环，过几天，该到霍董上场表现了。” 霍巍眼睛都不带睁的，反问：“什么表现，又要让我装模作样？” 施如锦道：“作为董事长，表达一下对双方合作的期许，鼓励鼓励你的员工们，然后替大家指明未来发展的方向，老板不就是要做这些？” “老板可以辞职吗？”霍巍这话，明显在跟施如锦赌气。 “不可以！”施如锦回道：“我会帮你起草演讲稿，小和尚念经，你总会的吧？” “我累死了，要睡一会，你不许说话！”霍巍来了一句，干脆侧过身。 施如锦瞅了瞅霍巍，心里不由一叹。 霍家人丁单薄，霍夫人过世后，霍巍是唯一的继承人。 霍巍要挑起博胜集团，以他目前的资历和经验，完全是不可能的，霍夫人信不过只将博胜当成肥肉的小叔子霍朝荣，宁可把儿子托付给跟在身边多年的博胜高管们，至于施如锦，则被付于了看好霍巍的重任。 当时当刻，施如锦不能不答应霍夫人，其实施如锦不知道她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能管得住成天上蹿下跳，比孙猴子还无法无天的霍巍， 直到下了高速，施如锦还在想得出神，以至于等她注意到前面十字路口亮起红灯时，差点直闯过去，最后是霍巍猛地坐起，一把抓住手刹，车才将将停在斑马线外。 “会开车吗？”霍巍训了一句。 施如锦没回嘴，给霍巍一个机会抖抖威风。 “你车轮老在‘吱吱’地响，就没听到？”霍巍拉直了座椅，用手搓了搓脸，问了一句。 “是有一点，昨天我去4S店看过，说是刹车片和刹车盘之间有灰尘，他们冲洗了一下，声音比之前小多了。”施如锦回道。 “什么二百五的4S店，”霍巍吐槽了一句，随后道：“这种声音，是刹车报警片碰到了刹车盘，造成刹车偏磨，再不赶紧修，不定哪天你就刹车失灵，知道后果吧？” “有那么严重？”施如锦半信半疑地看看霍巍。 “看我干嘛，绿灯了！”霍巍嗤了一声。 施如锦顿了几秒，才小心地发动车子，耳朵竖起，听着外面动静。 “到前边靠边停，我来开车，你不想活了，别害到我！”霍巍拿手指了指车窗外，颇有几分颐指气使地道。 施如锦到底将车停到路边霍巍解开安全带，走到车外，蹲在驾驶座那边的轮胎边瞧了好一会，最后起身，从外面打开车门，对施如锦道：“还不下来，立马去修车场！” 犹豫片刻，施如锦到底钻出车外，跟霍巍换了个位置。 霍巍发动汽车时，施如锦下意识地叮嘱了一句：“你开慢点啊！” “你还要指教我开车？”霍巍直接投过来一记白眼，车子平平地启动了。 对于霍巍的开车技术，施如锦还是挺相信，索性闭住了嘴。 车开了有一会，施如锦又忍不住开了口：“关于这次跟维科广场签约的事，资料已经发到你邮箱，你抽空看一看，多少搞清楚来龙去脉，关键信息我都标注过，你把它记住就行了。” 霍巍眼睛瞧着前方，悻悻地道：“施如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袁总他们一样，从来没把我看成什么老板，说不定背后都在笑我草包。” “头回听到有人叫自己‘草包’！”施如锦怼了过去，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迟早有一天，我会把老袁那批人全换了，”霍巍这话，说得很像是在发誓：“每天看到他们，我就烦得要死，自以为托孤重臣，我本来是想好好做的，谁架得住一个个成天跟我唱反调！” 施如锦故意鄙夷地道：“难得霍董看得这么透彻，我就拭目以待，等你哪天拿出这魄力，别忘了，到时候把我一块赶走，我也烦得要死！” 霍巍好半天没回应，到后来哼了哼，嘟囔一句：“我又没说要赶你。” 第五章 妖娆 施如锦看向霍巍，决定耐心地听他继续吐槽，没想到少爷这时话锋却一转：“我这个月的生活费能领了吧，先把车队工资发掉，剩下的都打给Angela，她说最近手头有点紧。” 虽然霍巍驾照还有赛车执照都被施如锦扣住，可他始终没说解散车队，继续养着一大帮人，施如锦也不催他，静等霍巍自己下定决心，反正他不心疼钱。 霍夫人舔犊情深，处处替霍巍做好打算，看了太多不肖儿女挥霍父母留下的家业，最后落得衣食无着，流落街头的下场，霍夫人便动了念头，用名下所有动产及不动产成立家族基金会，霍巍可以按月领取生活费，直到他年满40岁，才有权动用处置遗产。 作为基金会监管人之一，施如锦有项重要职责就是按时给霍巍发生活费，霍巍不爱操心，干脆就让施如锦替自己管着钱。 “车队那边，费用已经打过，至于Angela，我回头让会计处理，”施如锦回了一句。 “不够的话，你再添一点，凑个十万。”霍巍很不见外地对施如锦道。 施如锦直接被逗乐：“钱是够了，就算不够，你也别打我主意，送我弟出去念书，得花不少！”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施如锦这时脱口问了句：“好像有段时间没瞧见你女朋友了哦？” 说已出口，施如锦想收都来不及，心里直后悔。 “最近她在国外，”霍巍回道，随后又道：“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哪来什么‘女朋友’，要我解释多少遍！” 施如锦莫名有点尴尬，干脆将头扭向窗外。 Angela，城中人尽知的霍巍的女友，就算霍巍从没公开承认，也不影响八卦新闻将他和Angela绑定在一块。 作为霍巍特助，施如锦应对外界关注，自然和老板口径一致，然而私下里，施如锦总琢磨，霍巍对Angela多少是有些心动的，否则何须对一个女孩有求必应。 霍巍忽然笑了一声：“每回你提到Angela，都有点酸溜溜的。” 施如锦本想说她并没有酸溜溜，斟酌片刻，却谨慎地闭住了嘴。 大概是霍巍的车开得太稳，施如锦到后头竟不知不觉眯着了。 施如锦一向睡眠不好，难得今天睡得挺沉，猛一睁眼，发现天都黑了，座位前方的遮光板也拉了下来，正好挡住头顶路灯穿过来的光。 打了个哈欠，施如锦坐直了身子，转头朝车窗外看了看，声音有些嗡嗡地问：“到哪儿了？” “找个地方随便吃点，然后去修车厂。”霍巍专注地继续开着车。 施如锦“嗯”了一声，还是有些迷糊，便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懒懒地看着外面。 他们已经到了南门美食街，施如锦知道，霍巍一向是享受派，对吃这件事十分挑剔，他的随便吃一点，绝对不会随便。 施如锦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多钟，等吃完这一顿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修车。 “过两天再去修车厂，我现在开着还行，吃完饭就回去吧，要不太晚了。”施如锦提议道。 霍巍回道：“随便吃一点，耽误不了时间。” 施如锦也不说了，明白少爷脾气，说一就是一，争来无用。 窗外的街上早已灯火通明，远近商铺的招牌光彩夺目，各显神通，恨不得把路过的人都吸引过去。 施如锦突然叫了一声：“等等！” 霍巍先是看了看她，随后找了个车位，将车停了过去。 “我下去买梅花糕，一会就回来。”施如锦说着话，便急着要下车。 施如锦右手边街角，不知道何时新开了一家点心店，门头上有三个大大的字——“梅花糕”，这对施如锦来说，是完全无法抗拒的诱惑。 霍巍却来了句：“吃完饭再买，我饿了，”说着，他拿手指了指街另一边：“就那间快餐店，帮我买两个辣味鸡腿堡，我还要薯条、可乐，这下够随便了吧？” 施如锦已经拿上包，听到霍巍吩咐，往对面快餐店看了看。 难得霍巍肯随便，施如锦当然要满足人家的愿望。 打开车门，施如锦决定先去那间霍巍指定的快餐店，谁教天大地大，少爷吃饭最大。 这边施如锦急急忙忙过马路，没注意到，霍巍之后也钻出车外，绕过车头，朝另一处走去。 这个时间点，快餐店里都是人，施如锦跟在人后头排了好一会的队，才提了一个大袋子出来。 到了店外，施如锦眼睛不免又朝那家卖梅花糕的店观望了一下，发现本来并没有多少人的门口，这时也排了长龙。 看看腕上手表，施如锦无奈地放弃了梅花糕，回到车边，一伸手，打开了门。 副驾驶座上放了一个敞开的纸袋，施如锦随手要拿开，却一眼瞧见里面的梅花糕。 “一点不好吃，甜得都要齁死，”霍巍靠在座位上，闲闲地看着施如锦：“想不明白，你怎么偏偏喜欢这玩意儿？” 盯了霍巍片刻，施如锦问道：“刚才去买的？” 霍巍“嗯”了一声，就算是回答了。 一时没忍住，施如锦笑了出来。 关于梅花糕，还真有一段故事，当年施如锦上寄宿学校，霍巍隔三差五带上一帮人开车过来，说是要看这边的漂亮妹妹。 霍巍每回过来，施如锦总能在他车上找到一份霍家厨房出品的梅花糕，按霍巍的说法，是要堵住施如锦的嘴，免得她向霍夫人打小报告。 话说霍巍别扭起来，能让人急得跳脚，可有时候，他冷不丁会给你一个惊喜，教你刹那之间，忘掉他所有的别扭。 施如锦坐进车里，将手里的袋子塞给霍巍，正准备抱着她最爱的梅花糕大快朵颐，却听到霍巍问道。“我说，你那么喜欢梅花糕，有一天突然不给你吃了，你有什么感觉？” 施如锦立刻明白霍巍语意中的影射，回道：“没人会因为梅花糕被噎死，可据说世界上平均每一分钟都会发生上百起车祸，单从风险管理的角度，你这种类比，完全不符合逻辑。” “理都在你那儿。”霍巍嘀咕一句，拿出一块汉堡，大口咬起来。 施如锦胃口不大，吃了两块梅花糕，便觉得饱了，把纸袋里的梅花糕收好，预备当明天的早餐，施如锦便去后备箱拿了两瓶水，坐回车里，一边喝水，一边看着霍巍在那儿不慌不忙地用着晚餐。 瞧了他好一会，施如锦忍不住问：“到底你欠了老佟什么人情，我怎么听他那话说得神神叨叨。” 霍巍没回应，等到吃饱喝足，用纸巾擦了擦嘴，才含糊地道：“以后再说。” 感觉霍巍有些敷衍，施如锦索性不问了，从他手里拿过纸袋和喝完的咖啡杯，钻出车外，扔进附近的垃圾箱。 等施如锦再回来，霍巍瞧着她，似乎在想什么，好一会才开口道：“以后少理老佟，那小子一肚子坏水，私生活也不检点。” 施如锦“噗嗤”笑了出来，冲着霍巍道：“如果你愿意离他远一点，我也没机会理他！” “那不行，他是我朋友。”霍巍理所当然地道。 施如锦只能摇头，顺手拍了拍方向盘，催道：“赶紧去修车，明天还要上班！” 车在城里绕了小半圈，最后穿过一条偏僻的公路，停在了一个门口挂着简易木牌，上面写了“伟业修理厂”的院子里。 施如锦下车，习惯性地先环顾一下四周。 这间修理厂看上去规模不大，西面和北面是维修车间，有人在里面进进出出，都穿着维修服，应该是在干活，院子东头停着几辆车，以施如锦有限的汽车知识，似乎都是豪牌。 一进到这里，感觉霍巍整个人都来了精神，熟门熟路转了一圈之后，霍巍叫出来一个穿着维修服，虽然不太高，看上去还挺结实的小伙子，两个人凑到一起，也不知道聊什么，聊着就笑起来。 没一会，小伙子被霍巍领到施如锦车边，霍巍拿手指指施如锦，像是打算给两人介绍，结果没等霍巍开口，小伙子脸一红，冲着施如锦胡乱点点头，便钻进驾驶座，直接将车开出了院子。 施如锦正瞧着自己的车就这么跑没影时，旁边响起一声口哨，施如锦转头看向霍巍，只见他用下巴朝院子大门边的一间屋子扬了扬。 看到屋门上“休息室”三个字，施如锦立刻会意，抬脚走了过去，实在是院子里飘散不去的汽油或者机油味，施如锦有点受不了。 休息室里倒挺干净，暂时没有别的客人，施如锦进去后，一眼看到窗边有饮水机，便找来纸杯，上前接了水，站在窗边慢慢地喝着，眼睛还瞧向外面。 施如锦的车已经回来，开进了正对着休息室的一个维修车间，霍巍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身维修服，穿着还挺合身，也跟进车间里，同那小伙子一块将车子顶起，然后熟练地将轮胎拆了下来。 因为隔了一段距离，施如锦看不清霍巍的表情，不过能感觉得出，他现在挺开心，按照霍夫人的说法，霍巍父亲在世的时候也喜欢车，而霍巍这种对于汽车的痴迷，或许是一种……来自血液里的遗传。 有轰轰的引擎声从远及近地传来，施如锦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原来是几辆车先后开进院子，正好停在了休息室窗外。 没一会，一群人纷纷从车里下来，停在最前方是一辆悍马，从驾驶座里钻出来一个光头男人，个子挺高，有点虎背熊腰的，整个人劲劲的，有点不太好惹的样子。 修理厂有人迎过去，看来跟光头男挺熟，笑着上前寒喧。 施如锦正要收回目光，却又猛地顿住。 一个长衣飘飘，妖娆高挑的美女这时从悍马车的后座下来，施施然走到光头男人旁边，然后拉住他的胳膊，姿态娇嗲地将头搭在男人肩上。 施如锦眉头不由自主拧起来。 没一会，一辆粉色的奔驰小跑被开到不远处，光头男带着美女走了过去。 施如锦从自己包里拿出手机，找到其中一个号码，打了出去。 与此同时，施如锦注意到，正背对着她的美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松开了光头男，似乎打算到旁边接电话，结果光头男扯了她一把，美女莞尔一笑，主动在男人脸上吻了吻，一望而知的浓情蜜意。 施如锦耐心地等着电话里传来“喂”的一声，淡淡地道：“Angela小姐吗，我是霍董特助施如锦。” 第六章 说谎 “施小姐，好久不见啦！”一个女声娇滴滴地在手机那头响起。 施如锦瞧向已经走到东边一处墙根，斜墙而立的美女，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最近忙吗，还在蓉城？” “前天就到伦敦了，巍哥没跟你说呀，这边时装周有个秀，我过来面试，真是累死了，做我们这行的，整天飞来飞去，不好意思啊，我马上要拍大片，正在补妆，我让他们先停一会。”对方这话说得，很有几分画面感。 施如锦不免伸头，又仔细地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声称正在伦敦的Angela，现在离休息室也不过三、四十米，这时候人已经走到一个水泥墩边，一屁股坐了上去，顺带翘起二郎脚，整个上身往下勾着，姿势略显不雅。 霍夫人大家闺秀出身，对女孩子的仪态要求极高，施如锦就算平时有够注意，也常被霍夫人批评指正，现在瞧见身为嫩模的Angela私下里居然这副松松垮垮的样子，施如锦只觉得无语。 大概施如锦半天没回应，对方提醒了一句：“施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正在思忖的施如锦立马回神，想了想，道：“是这样，霍董让我给你打一笔钱，明天会让会计转过去。” 说着话，施如锦朝霍巍那边向看去，那辆悍马正挡住了她的视线，也不知道霍巍有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如果霍巍这时候出来，正看到Angela和那个跟她举止亲密的男人…… 施如锦突然希望,霍巍关于他和Angela关系的说法都是真的，两个人只是普通朋友，至少，不要让霍巍遭遇难堪。 Angela完全不知道状况，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不停地撩拨着自己头发，间或朝光头男那边瞟一眼。 “那就这样！”施如锦实在懒得再说，她决定去霍巍那边把人看住，别让他们碰上就对了，至于Angela的问题……以后再说吧！ “巍哥跟我讲，他的钱全被你管住了，”Angela倒话多起来，随即大概意识到自己说不得合适，赶紧又改口：“我开玩笑啦，不好意思啊，让施小姐费心。” “没什么。”施如锦稍有些不悦，Angela一直在外面打着霍巍女朋友的旗号，成功炒起了热度，现在看来，这女孩对霍巍未必真心，拿他当提款机就算了，还谎称行踪，甚至与别的男人暖昧，实在过分了。 越想越不高兴，施如锦也不急着挂电话了，干脆问道：“你和霍巍现在还好吗？” “怎么说呢，我现在好忙的，一个月有大半在国外，忙都忙不过来，想跟他见面吧，根本抽不出时间，”Angela娇嗔道：“施小姐，能不能给巍哥少安排点事啊，我想他多陪陪我！” “不是有别人陪吗？”施如锦终于没忍住，实在是气不过Angela这种当别人是傻瓜的态度。 “什、什么啊？”Angela一愣，先是看了看光头男那边，随后刻意压低声音道：“施小姐，有话直说好吧？” 施如锦望向外面，问了句：“听说你在蓉城，身边还跟了一个光头男人。” “什么意思？不会……你派人监视我？”那边的Angela明显抖了一下，开始左顾右盼，倒像是要找出盯着她的人。 施如锦只觉得好笑，这时却不说了，留点空间，让人家自己体会。 “好吧，我说实话，我的确在蓉城，刚从伦敦回来，”一分钟后，Angela到底没再硬撑，却还在替自己找补：“那个……和我在一起的是我表哥，我们兄妹从小感情很好，你别信其他人乱说，要不找个时间，我们见面聊一聊，我跟你解释啊！” “最近手头很紧？”施如锦又问了句。 Angela到底起身，找了个角落站了，警惕地瞧瞧四周，低下头道：“你也知道的，我爸前些年丢下一屁股赌债，自己跑路了，昨天债主上门要钱，我辛苦挣的出场费全拿出来都不够，我妈这回又被吓得犯了病，我也是没办法，才给巍哥打了电话。” 说到后面，Angela声音有些哽咽。 关于Angela的家庭状况，施如锦也听霍巍说过几句，挺同情这女孩不容易，所以每回霍巍要给Angela钱，施如锦也没说什么，不过，她对Angela印象实在一般，感觉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发飘，少了些稳重端庄。 而今天看来，Angela只怕还有说谎的毛病。 既然发现问题，施如锦就不能视而不见，怎么可以让Angela借着霍巍耳朵根子软，予取予求，不知魇足。 施如锦再次问了句：“既然你有个开悍马的表哥，他都不拉你一把？” “施小姐……”Angela愣住，好一会后，勉强笑道：“表哥毕竟只是亲戚，巍哥说过，我有什么事，他会帮我解决。” 施如锦望着不远处的那辆奔驰小跑，又不紧不慢地道：“Angela，你知道吗，从你说第一句谎，就需要无数的谎话来圆之前的那些，你不觉得累？” “施小姐，我说什么谎了？”Angela似乎不高兴了，冷笑一声，道：“何必总挑我错处，我早知道，你比谁都不乐意看到巍哥和我在一起，可怎么办呢，他喜欢的是我，你干吃醋也没有用啊！” 施如锦皱起眉头，索性道：“我建议你……马上离开，霍巍现在离你也不过一百来米，如果你不想让他碰到你和那位……表哥，该知道怎么做。” 施如锦点到为止，至于识不识趣，就看Angela自己了。 “你是说……”Angela惊慌地左右瞧了好一会，后面口气已经缓和下来，甚到还带了点哀求道：“施小姐，拜托你，有什么事……就让我自己跟巍哥说，好吗？” 施如锦回了一句：“可以，我不多嘴，不过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不远处，Angela几乎是爬进了那辆奔驰小跑，甚至也不跟光头男打招呼了，直接调转车头，急吼吼开了出去。 施如锦将手机扔回包里，坐进旁边沙发上，想着刚才看到了那一幕，不由摇头，她只能说，霍巍看人的眼光太差了！ 过了好一会，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施如锦转头瞧了一眼，有人进来，居然是Angela的那个光头“表哥”，后面还跟着一个瘦精精的男人。 因为离得近，施如锦看清了对方的脸，此人长得实在粗糙，还带了点凶相，跟霍巍比，简直地下天上，真不知道Angela图的是什么。 光头男和施如锦对视一下，便坐到她对面的另一张沙发上。 “大麦哥，我给Angela小姐打过电话，她说有急事，回头在酒店房间等您。”那个瘦子站在沙发边，微弯着腰道。 光头男“嗯”了一声，将脚翘在茶几上，拿出手机，似乎想打电话，却又看了看施如锦，明摆着嫌她碍眼。 “这位小姐，我们大麦哥有事要处理，你现在出去！”瘦子很会察言观色，立马响应光头男，直接赶起了施如锦。 施如锦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一下，淡定地地回了句：“这里是公共场合，我是过来修车的客人。” “小姐，知道我们大麦哥是谁吧？”瘦子眼睛直接一瞪，看来想吓一吓施如锦。 “那你们知道我是谁？”施如锦直接反问，平常不难说话的人，遇到刺头，却未必好说话。 光头男脸色阴沉下来，倒是施如锦表情如常，面前这人的确不像善茬，可更凶恶恐怖的人，施如锦也见识过，何至于轻易被吓倒。 瘦子作势捋起袖子，朝着施如锦走过来，嘴里还大声道：“好大口气，我们大麦哥，是你能得罪的？” “我只是坐在休息室，不明白得罪了谁？”施如锦瞧着瘦子，她真不信这些人敢动手，现在到底是法制社会。 当然，施如锦也不是全无防备，她的手已经伸进自己包里，有一瓶霍巍不知道从哪儿给她弄来的防狼喷雾，到现在还没开过瓶。 “行了！”光头男眯缝着眼，打量施如锦片刻后，突然扮起了大度：“这位小姐想坐就坐。” 明显瘦子不过嘴上叫得热闹，一听他老大发话，马上退了回去，又瞅了瞅施如锦，随后转过身，笑呵呵地对光头男道：“忘了跟大麦哥您汇报了，我让人去盯着，今儿西郊机场去了不少警车，那帮人算是被一锅端了。” 施如锦从包里拿出手机，装作低头在看，却偷偷竖起了耳朵，西郊机场……不就是她下午刚去过的地方？ 光头男猛地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在瘦子脑袋上拍了一把：“你小子干得漂亮，得让那帮人知道厉害，到哪儿都得讲规矩，他们这段时间赚太多了，却不让老子沾光，不给点教训，以后个个都不把我大麦放在眼里！” 施如锦皱了皱眉头，差不多听出些端倪，看来下午机场那边出的事，可这个所谓大麦哥有很大关系。 “施如锦，出来看看你的车！”外面猛地传来一声吼。 施如锦才一转头，那个瘦子已经小跑到窗前，往外头看了看，来了一句粗话：“我……靠，霍巍那小子居然在这儿！” 光头男嗤笑一声，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道：“难怪那女人要跑，原来是怕撞见老情人！” 瘦子嘿嘿直乐，又走回来道：“大麦哥，您这回可是给霍巍戴了顶绿到出油的帽子,兄弟们都跟着解气！” “老子最瞧不上的，就是霍巍那小子，等着瞧，总有一天，老子会把他踩在脚下，瞧着他哭着跟老子求饶！”光头男大手一挥，一脸的猖狂。 施如锦站起身，她头回知道，霍巍在外头居然有这么个仇家。 “愣着做什么，还得我亲自过来请！”霍巍就在这时，从外面冲了进来。 第七章 战帖 “哟，这不是霍巍吗？”光头男两脚搭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斜眼瞅着已经到了里面的霍巍。 霍巍瞟了一眼光头男，只嗯了嗯，也没要跟他寒喧的意思，直接冲施如锦道：“车修好，回家了！” 光头男又去瞧施如锦，随后哼笑了一声：“这是……新泡的妞？” 霍巍完全懒得搭理光头男，光头男颇不甘心被无视，干脆走到霍巍面前，上下打量他好一会，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当初你赛车起火，我可就跟在后头，心想这下霍巍总得翘辫子，没想到你还连滚带爬出来了！” 这话听着就不善，施如锦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老子属猫，”霍巍一脸不屑地道：“你还不服气怎么着！” “这都一年多、快两年了吧，老没见你出来，大家伙都在猜，别是霍巍给吓破了胆，瞧见车就怕了，你现在什么情况，车玩不了，改行修车了？”光头男说着，眼睛只瞧着霍巍那一身维修服。 施如锦默默在旁边观察，无论是霍巍还是光头男，看对方的眼神都带着不屑。 霍巍这时嗤笑一声：“大麦，反应这么激烈做什么，怕我重出江湖？也对，有我霍巍在，哪有你站的地儿，了解你心情！” “这还敢吹呢！”光头男仰头大笑，倒像是在跟霍巍比试，谁的气势能压得过谁。 霍巍眼睛闪了闪，出其不意地一伸胳膊，光头男立马往后一退，神情里尽是提防。 “我是吹牛的人吗，这都多少回比赛了，你赢过几次，自己不长记性？”霍巍到底拿手拍拍光头男的肩，语带嘲弄地道：“回去多练练，趁我给你机会，再蹦跶几天，干哪行都得靠天赋，让你这笨鸟先飞一会，万一哪天我又要回来，你立马没戏！” “霍巍，真以为自己那么厉害？”光头男脸上到底存不住笑了，一耸肩膀，甩开了霍巍的手。 霍巍表情愉悦地回道：“大麦，我这话倒是真心的，想当冠军车手，靠的是本事，羡慕嫉妒恨没用，更别耍邪门歪道，当初你干的那些破事，哪回挡住我道了，以后……更没这可能！” 与霍巍相比，光头男显得七情上面，死盯了霍巍好一会后，冷笑一声，发下战帖：“咱不玩假的，正好这两天有空，要不要来一场？” 施如锦反应极快，抢在霍巍前面道：“不是说胜负已定，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刚才听到那么多，施如锦对光头男印象坏透了，这么阴损的人，实在无需跟他论什么长短。 “怎么没必要，”光头男拿眼瞥了瞥施如锦，明摆着对霍巍使出了激将法：“霍巍，给个准话，有胆量就比，别没出息让女人替你做主！” 施如锦朝光头男瞪了一眼，转头去劝霍巍：“就算是比赛，也得挑对手吧！” 反正施如锦有个执念，得替霍夫人看紧了霍巍，不能让他又莽撞地出了什么危险。 光头男不肯罢休：“霍巍，怕了就说，我看你也玩不起来了！” “大麦，你别激我！”霍巍脸终于拉了下来。 “霍巍，你干嘛！”施如锦不由惊呼，她不要太知道霍巍，哪是沉得住气的人啊！ “不激你，咱们一场定输赢，大不了我到时候让着你点！”光头男头昂得很高，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一时之间，休息室里的人都在瞧着霍巍。 霍巍似乎并不急着开口，和光头男对视了半天，脸上似笑非笑。 几分钟后，施如锦轻咳了一声，霍巍侧头看了看她，随后冲着光头男讥讽道：“我女朋友说得没错，不是谁都有资格做我霍巍的对手，想借老子往你脸上贴金，也得掂掂自己份量，老子又不傻，给你当梯子，太瞧得起自己了！” 施如锦暗自松了口气，霍巍没上当就好，不过……什么叫“我女朋友”？ 光头男眼珠子闪了闪，很做作地大笑几声，拿手点点霍巍：“瞧你这是改行玩嘴皮子了，人各有志，那就继续修你的车，回头我手下有要换个轱辘什么的，一定让他们过来照顾你生意。” 说到这里，光头男坐回沙发上，又故意嗤笑一声。 “不是说要回家吗！”施如锦拉住霍巍胳膊，要将人往外面带。 倒是这时，光头男又来了一句：“霍巍，忘了告诉你，我现在签了经纪公司，前两天他们轻轻松松帮我拿下麦卡伦三年长约。” 霍巍又站住，回头瞧瞧光头男：“屁在点事儿，还拿出来炫？” 一直在光头男身后站着的瘦子呵呵一笑，从旁吹捧：“我们大麦哥现在是麦卡伦汽车亚太区代言人，三年代言费一千万，我一辈子都挣不着啊！~ “霍巍，别怪我抢了你金主，就你，敢把自个车烧了的主儿，别说麦卡伦，谁都不敢用啊！”光头男靠到沙发上道，脚还翘得老高。 霍巍一脸好笑：“头一回签代言是吧，至于这么开心？” 光头男耸了耸肩：“不高兴也不用憋着，我是提醒你，别拿以前得的那些冠军说事，你停赛快两年，如今这赛道上，没几个知道你霍巍，是哪个石头缝里钻出来的了！” 光头男嘴真够贱，却显然打在了霍巍软肋上，施如锦注意到，霍巍的脸色有些变了。 这种时候，便该轮到施如锦出手。 “麦卡伦啊，”施如锦故作好奇地看向光头男：“合约都签好了？” “可不嘛，大麦哥都已经去拍过硬照，那叫一个帅！”瘦子一脸骄傲。 低头想了想，施如锦笑道：“我记得麦卡伦的代言合约第九项第一条上写得清楚——‘合同双方有对本合同项下条款全部关键内容保密之义务，任何一方有泄露涉及重要事项行为，均视为违约，另一方有权追究其法律责任。’这个关键内容自然包括合约金额，你们就这么广而告之了？” 这话一出，瘦子有点傻眼，赶紧请教光头男：“大麦哥，不能说啊！” 光头男一脸的不在乎，瞧着施如锦道：“我就说出来，你还能把我怎么着，吓唬谁啊，搞得跟真的一样，你还瞧过合同了？” 施如锦点了点头：“两个月前，麦卡伦一位副总亲自来找霍巍，把合同都带过来了，询问他是否愿意续约代言，我们的答复是，霍巍目前没有时间和精力投入比赛，就婉拒了人家，至于合同，我当时随便翻了翻，和以前大同小异。” “瞧把你能的！”光头男看上去似乎不信。 霍巍倒乐起来：“大麦，以为我女朋友在吹牛？告诉你，她脑子不要太好使，知道什么叫过目不忘吧，施如锦就有这本事，要不你赶紧回去看看合同。” 施如锦也笑，索性又道：“所以有时候呢，人还是得低调一点，三年一千万，这价码实在不高，这么说吧，比麦卡伦开给霍巍的，低得太多太多.” 说到这里，施如锦拉住霍巍的胳膊：“走了！” 两人都快到休息室门口了，霍巍转过头，成心火上浇油道：“见过蠢的，没见过有把柄还主动递人手里的，以后给我乖巧一点，惹我不高兴，一个电话，麦卡伦那头自然会有人过来找你聊天。” 休息室外，霍巍将施如锦的车开到院子，便去换衣服。 施如锦坐进车里，很小心地发动了一下汽车，又试着踩踩刹车，果然再听不到那种“吱吱”的响声，看来这边修车技术是比4S店的好。 有人站到施如锦车前，像是故意要挡住她的道，施如锦认出来，是光头男手下那个瘦子。 没一会，施如锦这边的车窗被人敲了敲。 掉头看看外面的人，施如锦大大方方地将车窗落了下来。 “美女，感觉你挺厉害！”光头男手搭在车顶，眼睛上翻瞧着施如锦。 施如锦镇定自若地瞧着对方，等着这人后面会说什么。 “你怎么看上霍巍呢，”光头男哼笑一声：“那小子太不地道，脚踩两条船，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就这么上当，我瞧着挺心疼！” “脚踩两条船……你是指Angela？”施如锦语气平淡地反问。 光头男显然没想到施如锦这么直接，愣了一下之后，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够大气，瞧着就有正室的范儿！”随即光头男眉心一挑，道：“霍巍对Angela称得上百依百顺，你有信心占到上风？” “太操心了吧！”施如锦好笑地看向光头男。 光头男眼珠转了转，凑近了点道：“谁教我对你印象不错，给你漏个底，Angela可不老实，背地给霍巍带了绿帽子，我给你证据，能让霍巍立马把她甩了。” “这是要挑拨离间？”施如锦嘲讽地问：“你那证据自己留着，你跟Angela那点破事，好意思拿出来讲？” “哟，”光头男略有些吃惊，随即大笑：“真够聪明，我倒忘了，刚才在休息室，你听到不少。” “劝你好自为之，真以为别人是吃素的？”施如锦懒得迂回，直截了当地警告一句，心底居然在替Angela不值，看人的眼光太有问题。 瞧了施如锦片刻，光头男哈哈大笑。 施如锦的目光却越过光头男，看向已经朝这边走来的霍巍。 霍巍根本没把光头男放在眼里，绕过车头，直接将挡在施如锦车前的瘦子推到一边，随后钻进副驾驶座，道：“开车，回家洗澡，衣服都汗透了。” 施如锦顺手将车窗拉了起来，再没管外面站着的人，将车开出了修理厂。 “他跟你说什么？”霍巍问了一句。 “当然是你的坏话，还指望他夸你？”施如锦玩笑道。 “这家伙街头飚车出身，在赛道上完全不讲规矩，为了求胜，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我亲眼瞧着他故意撞别人的车，坏到流脓！”霍巍近乎厌恶地道。 施如锦笑了笑：“以后别理他就行了。” 霍巍嗤了一声，正要再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第八章 破绽 摁下接听键，霍巍仰靠在椅背上，冲着电话里问道：“Angela，什么事？” 施如锦眼睛望向前方路面，貌似在专心开车，其实已经竖起了耳朵。 应该是Angela问了霍巍在哪儿，施如锦听到他回答：“施如锦车坏了，我带她出来修。” 施如锦有些好笑，看来Angela还抱着侥幸，想证实一下她施如锦刚才是不是说谎吓人。 “施如锦？她没说什么，在开车呢！”霍巍又回了一句。 “Angela找我？”施如锦故意问了句。 霍巍朝施如锦看了一眼，继续对着手机那头道：“那就这样吧，有什么事，等你回国再说。” 电话被挂断，霍巍将手机塞回兜里，冲施如锦说了句：“你尽快把钱打过去。” 施如锦“嗯”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之后一路，施如锦都在想，到底该如何解决Angela的事。 这女孩品行上有明显偏差，无论作为女友还是普通朋友，都不适合待在霍巍身边了，施如锦迟早要去会一会Angela，最好是能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不过现在棘手的是，施如锦至今没有摸清楚，霍巍和Angela之间到底有没有情愫，她担心稍有不慎，回头把霍巍给惹毛，施如锦枉做小人不要紧，就怕霍巍会因此把路又走偏了。 思忖到后头，施如锦心里叹气，明明她只是个小小的助理，却傻乎乎操着当妈的心，照此下去，霍巍也快要跟她翻脸了。 车停在了霍家的花园大宅外，霍巍解开安全带，正要推门下车，施如锦看着他，下意识叫了一声：“等等！” 霍巍转过头，问：“想说什么？” 施如锦瞅了霍巍半天，一时却语塞了，后只好含糊地道：“现在还早，回家看一看我发给你的资料。” “我都累死了，回家就睡觉！”霍巍一脸的不肯就范。 施如锦闭住嘴，等着霍巍下车。 霍巍反而不急着走了，冲施如锦道：“我最不满意的，就是你成天管东管西，从来不知道尊重我！” 施如锦抿了抿唇，看着霍巍。 跟施如锦对视片刻，霍巍带了些故意地道：“问你件事，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天天脑子里只想着工作，就没点别的打算？” 几乎是立刻，施如锦的脸拉了下来。 没有女人喜欢被人提到年纪，尤其是到了施如锦这不尴不尬的28岁，霍巍下手真准，直接冲她软肋上捅了一拳。 施如锦不高兴，霍巍却笑得无比灿烂了。 “怎么没有考虑，等你有能力掌控博胜集团，我就可以事了拂衣去，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施如锦到底怼回一句。 “你能去哪儿？”霍巍侧过身，似乎对施如锦未来去向很有兴趣。 施如锦转过头，望向自己这边的窗外：“那得看你了，如果在这一、两年时间内，你能够独当一面，我正好陪谯谯一块到国外上学，或许我自己能再念个学位；如果拖个十年八载，我弟那时候大概也成家立业了，我就一个人周游世界。” 霍巍目光落在施如锦脸上，问道：“没想过找男人结婚，比如像……我这样的？” 施如锦笑了笑：“算了吧，我对婚姻看法悲观。” “你这是矫情吧！”霍巍似乎突然生气了，开门钻了出去，等站到外头，手拉着车门，探身对车里的施如锦又来一句：“我当初就说过，你拒绝了我，以后再没机会遇到好男人，后悔都来不及！” 施如锦瞧着一脸愤懑的霍巍，有些哭笑不得，随即念头一闪，对他道：“拜托你一件事，以后在外面说话注意点。” “又哪儿惹到你？”霍巍倨傲地问。 施如锦刚准备提醒霍巍，不要在那个光头男或任何外人面前，随便说什么自己是他“女朋友”，不过想想，又觉得话不太好说出口，于是也就放弃，叹了一声，道：“算了，你没惹我，都是我的错！” “吞吞吐吐不是你作风，”霍巍催道：“拜托我什么，反正我不会答应！” “行了，回去好好看你的资料，别成心偷懒，别说看不懂，除非你不怕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你一个字都讲不出来！”施如锦将话题岔开了。 霍巍瞪过来一眼，“怦”地一声，将车门关上。 施如锦探头看着，霍巍头也不会地朝家里走去，而此时霍家大宅那边，几乎暗沉沉一片，只有偶尔几个窗户，亮着清冷冷的光。 自从霍夫人过世，那么大的房子只剩霍巍一个，虽然家里不少佣人，却终究少了家庭温暖。 施如锦的车子在大宅外面停了一会，直到大宅二楼，霍巍房间的灯亮起来，她将车掉头开了出去。 几天之后，博胜集团与维科广场的战略合作协议签约酒会终于开幕。 霍巍此刻正在台上发表致辞，看上去挺拔端正，甚而称得上玉树临风， “实现博胜集团商贸多元化发展，是家母一直以来的心愿，而今天，在双方坦诚的沟通和探讨下，大家终于取得共识，这代表着，无论博胜集团还是维科广场，都将借此契机，踏上一个新阶段……”霍巍手托酒杯，对着台下侃侃而谈。 施如锦站在人堆里，唇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霍巍的讲话完全围绕着施如锦为他划出来的重点，再加上自己临场发挥，整个发言流畅生动，颇富激情，真教人看不出破绽。 “对了，我还想和袁总以及您带领的管理团队说几句，”霍巍笑着同站在他旁边的博胜集团总裁老袁碰了碰杯，语气真诚地道：“袁总不负所托，今年集团第一季度利润实现同比10%的稳定增长，你们的高效与敬业，无论我还是博胜全体员工，都看在眼里，希望袁总和各位同仁再接再厉，创出更辉煌成绩！” 施如锦打量着正用赞赏眼神看向袁总的霍巍，心想少爷真是越来越会装，他在背后对老袁怨言不要太多，觉得人家不把他当老板，没事就来找他毛病，好几次还让他这个老板下不来台。 热烈的掌声之中，霍巍微笑地走下主席台。 不少人涌过来跟霍巍招呼，霍巍偶尔停一停，跟人家干上一杯，态度谦和，彬彬有礼，只有一直瞧着他的施如锦，才看得出霍巍笑容里强忍着的不耐烦，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夺门而出了。 有人忽然站到了霍巍面前，居然伸手给了他一个夸张的拥抱。 虽然那人拿后脑勺对着施如锦，也不妨碍施如锦立刻认了出来对方是谁，没想到霍巍那位二叔霍朝荣也过来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进的场。 霍朝荣想回博胜集团的打算，施如锦也没等霍巍出面，便直接打出回票，理由简单明了，请霍朝荣及时清欠博胜金融款项，以便霍巍在大小股东跟前有所交代，才有底气为他安排职位。 大概是气施如锦越俎代庖，霍巍有点恼火，一连几天不搭理施如锦，直到前天下午，少爷才肯开金口，要施如锦陪他到服装店，去试今天出席酒会要穿的西装，两人算是恢复了邦交。 “二叔过来了？”霍巍随口招呼道，眼睛却望向几步之遥外的施如锦。 “小巍你现在举手投足，越来越有气场！”既然离两人不远，施如锦自然听到了霍朝荣此时拍出来的彩虹屁：“刚才我在下面瞧着，差点把你错认成了你爸，虎父无犬子，我替大哥大嫂高兴啊！” “是吗。”霍巍回应着，越过霍朝荣，朝施如锦拧了拧眉头，随即一伸手，揽住霍朝荣肩膀，看来要把他带到别处。 霍巍这副架势，让施如锦有点想笑，感觉是怕她过去欺负霍朝荣似的。 施如锦转身走到近处的酒水区，挑了一杯草莓汁，站在角落慢慢地喝着。 瞧见老佟走到她跟前时，施如锦并不意外，这次出席签约酒会，是她亲自拟定的嘉宾名单，佟家作为博胜集团的股东之一，自然是不能不请的客人，只是说实话，施如锦挺烦老佟。 “施小姐，还生我气呢？”老佟凑过来，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 施如锦举了举手中的草莓汁：“我哪敢生气，佟先生多心了！” 肯耐着性子和老佟虚以委蛇，不过是因为施如锦注意到，佟夫人站在不远处，正朝他们这边瞧着，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商场上伦理便是如此。 “你弟出国手续开始办了没？”老佟冷不丁问了句。 本来应付得心不在焉的施如锦，目光终于落到老佟身上。 施如锦的弟弟施谯谯去年高考落榜，复读一年，结果考出来的成绩再次惨不忍睹，施如锦就这一个弟弟，实在怕他从此一蹶不振，便打算拿出积蓄，把人送到国外去念书。 施如锦一直在联系留学机构，准备先给施谯谯找个地方读语言学校，然后看下一步怎么走，这本是私事，不知道老佟怎么会得到消息。 望着施如锦投来的诧异目光，老佟笑起来：“大家都是朋友，何况霍巍还特别交代过，对了，施小姐以后还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行，一定帮你办得妥妥当当。” 施如锦没太听明白：“霍巍跟你交代什么？” 老佟嘿嘿一笑，正要开口，一个年轻人从旁边过来，拍拍他肩膀。 “哟，好几天没见了！”老佟看来跟年轻人很熟，握拳在他肩上锤了一下。 施如锦见状，便打算走到一边去，刚一转身，便看见霍巍领着他那位二叔，一起进了西边一间阳台。 施如锦身后，年轻人跟老佟聊起来：“那天够惊险的，差点进去吃牢饭，以后这种刺激，我再不沾了！” “我打听到消息，是有人报警，”老佟一笑：“据说那几个庄家得罪了什么人。” “不过话说回来，佟哥你还真有面子，居然能把霍巍请出山，话说要不是警察过来，你这回能赢不少吧？” 施如锦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忍不住又想骂老佟，明摆着在坑霍巍。 “霍巍是我兄弟，我不过随便提了一句，他二话不说就上了场。”老佟颇似吹嘘地道。 施如锦正皱着眉头，随身手包振了几下，是有电话过来。 拿出手机，施如锦看到是霍巍的名字，心里不由疑惑，离得这么近，他打电话干嘛？ 这边施如锦还没来得及“喂”一声，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巍，男人要是被女人压一头可就惨了，你听我的，赶紧把施如锦弄走，她留在你身边，就是个祸害！” 随后便是霍巍的笑声，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开心，笑得半天停不下来。 施如锦一下明白过来，霍巍这电话打得有点故意，只怕就为了让她听听，霍朝荣背地里到底怎么评价她，霍巍从小喜欢搞恶作剧，看来到现在，毛病都没改掉。 第九章 领证 霍巍似乎笑够了，开口道：“二叔，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我能帮上忙，绝对会帮，至于施如锦……那就有点麻烦，我惹不起她的。” 霍朝荣对施如锦怨念不要太深，显然觉得霍巍这态度太怂，不甘心地撺掇道：“你现在是博胜集团当家人，施如锦算什么呀，用得着看她脸色，男人就该果断，直接把施如锦解雇了，她要是敢跟你闹，二叔我亲自替你治她！” 霍巍又笑了几声：“你也知道，施如锦是我妈塞过来的，不少人看着呢！” “我就想说这个，”霍朝荣像是来了劲：“大嫂到底是妇道人家，考虑问题不周到，瞧瞧她给你身边留的那是些什么人，个个肚子里都在打鬼算盘，小巍你涉世未深，哪里看得出人心险恶！” “你是说施如锦险恶？”霍巍这话问得有点故意。 霍朝荣哼了一声：“何止是施如锦，就那个老袁，他在博胜集团待这么多年，里外路数全摸透了，我可有消息，这些年姓袁的从博胜捞了不少，大嫂在世的时候，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他比，我不过借用了一点小钱，根本小巫见大巫，现在大嫂没了，他可更嚣张，对了，再加上施如锦，就这两人里应外合，迟早要了你的命！” “你是说，施如锦还打算干掉我？”霍巍摆出一副被惊吓到的腔调。 施如锦眉心一挑，霍朝荣向来小人作风，喜欢搬弄是非，她多年前就领教过，不过今天这些话，已经是在造谣诽谤了。 “你以为呢，一个女人快三十了都不结婚，也没男朋友，一天到晚吊在你身边，她那点心思，你都看不透？”霍朝荣说到此处，义愤填膺地道：“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霍’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侄子被人给骗了！” 施如锦的火气终于被拱了上来，手里拿着电话，便朝阳台那边走，既然霍朝荣成心挑事，她倒不介意当面听听人家大论。 手机那头，霍巍又问道：“你跟我讲讲，施如锦有什么心思？” “本来我不想说的，大嫂在世的时候，被施如锦哄得，只肯听她的话，后来大嫂病重，居然糊涂到要把你跟施如锦凑在一对，得亏你二婶清醒，立马把这事告诉我，我见不得你们母子掉进别人陷阱，赶紧到你妈跟前，硬是挡下这事，施如锦这才白忙一场！”霍朝荣口气言之凿凿。 “我怎么不知道？”霍巍像是吃了一惊：“施如锦什么时候惦记上我了？” “就是你那回比赛受伤，大嫂被吓懵了，一时间乱了方寸，”霍朝荣恨恨地道：“要不是我们拦得及时，只怕现在施如锦名正言顺爬你头上去！” 施如锦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真没想到，霍朝荣编故事的本领这么厉害。 “我妈那么精明，施如锦能摆布得了她！”霍巍显笑了一声。 “先不管施如锦，咱们再说老袁，这老家伙心怀叵测，明摆着把你当成傀儡，不瞒你说，博胜里头还有我几个心腹，他们打听到消息，老袁私下放话，要掏空博胜集团，小巍，如今形势紧迫，不得不防啊！”霍朝荣说到后面，完全是危言耸听。 霍巍好一会没有出声，施如锦在电话这头听得着急，担心霍巍真就信了霍朝荣。 霍朝荣声量这时突然提高：“跟你说心里话，我之所以急着回博胜，绝不是为了自己，我也明白，回来肯定要受尽白眼，可我只有你一个侄子，就算忍辱负重，也得帮你把那些牛鬼蛇神统统赶走，博胜集团绝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霍巍又出了声：“施如锦要是知道二叔的想法，反手对付我们怎么办，她还管着我家的基金会。” “用得着怕她施如锦？好笑！”霍朝荣立刻不屑地回道：“搞清楚，你才是老板，炒个员工而已，举手之劳，至于基金会的事，以后可以交给你二婶管着。” 霍巍：“……” “施如锦被做掉了，等于掐断老袁的眼线，咱俩接下来全力修理老袁，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老袁绝对干净不了，你就听我的，把我们的人安插过去，盯死了他，等这个硬桩拔掉，他后面那些喽罗全都得树倒猢狲散，以后博胜集团可就是我……我们霍董的了！”霍朝荣说到后头，越发得意。 施如锦心里冷笑，霍朝荣大概觉得自己计划严密，还一环套一环，只是他刚才说得太兴奋，差点自己泄了底，霍朝荣胃口挺大，这是打算糊弄住霍巍，然后借机把博胜集团吞掉。 “先弄走……施如锦？”霍巍语调有些犹豫。 “还舍不得她呢，”霍朝荣颇带试探地问：“不会你看上施如锦了吧？” 霍巍似乎想了想，随后“噗嗤”笑了出来：“二叔，这样吧，施如锦既然打主意要嫁给我，我不如将计就计、诱敌深入，怎么样？” 施如锦都快走到阳台那边了，正听到霍巍这句，先是愣了愣，随即感觉气管突然被口水呛住，控制不住咳嗽起来。 咳到后头，施如锦抚着胸口，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着，就感觉心脏被什么扯住，整个人快喘不上气。 或许是施如锦这边动静有点大，一位正站在她近处的男士过来，将施如锦手里那只盛着草莓汁的杯子拿过去，问了一句：“小姐，你没事吧？” 施如锦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举起空出来的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你是心脏不好？”男士打量着施如锦已经通红的脸。 施如锦抬起头，看了看对方，声音沙哑地回道：“没事，谢谢！” 好在没一会，那股劲似乎过去一点，施如锦朝对方笑笑，将他帮忙拿着的草莓汁又接了回来，端到唇边，准备喝一口压压惊。 鲜红的草莓汁流进喉咙，前一秒还没什么问题，后一秒，施如锦胃中便开始翻江倒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嘴里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吐了出来…… 就这一下子，施如锦便感觉舒服了不少，不过等她睁开泪眼，瞧见对面男士的灰色西服还有领带上，已经布满斑斑的红色印迹，施如锦直接傻住。 “先生，对不起！”施如锦心虚地赶紧道歉。 男士低头瞧着自己前胸，一脸的无可奈何，随后抬头，却依旧关心地问施如锦：“现在好一点了？” “好、好了，”施如锦的脸比刚才更红，忙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包湿巾递过去，道：“先生，您先清理一下吧，对了，您穿多大码的衣服，我现在就替您去买一件。” “不用了，回去让人干洗一下，”男士接过湿巾，直接脱掉身上的西服，又松开领带，对施如锦道：“你没事就好，我不打扰了！” 朝施如锦一点头，男士转身而去，手里提着西服和领带，消失在人群背后。 施如锦原地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了这么久，她居然忘记问人家姓甚名谁。 二十多分钟后，施如锦手里拿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纸盒，从外面回到了酒会大厅。 既然是自己给别人造成麻烦，就算对方大度，说是不需要赔，施如锦也没法当什么都没发生。 施如锦方才跑到楼下，特意找了一间高级男装店，细心挑了半天，选了一条男士领带，打算回头送给那位男士，算是不轻不重的一点心意。 正当施如锦站在宴会厅一角左右环顾时，一只大掌伸过来，故意挡住了施如锦的脸。 施如锦伸手将那只大掌扒开，看了看正朝她呵呵直乐的霍巍。 “跑哪儿去了？”霍巍问道，目光落到施如锦手里那只纸盒上，眉头还挑了一下。 “去买点东西。”施如锦随口回道，视线继续四下逡巡。 “你们女人……是不是到哪里都喜欢购物，”霍巍取笑道，显然注意到施如锦在东张西望，问她：“找什么呢？” 施如锦全场扫了一圈，此刻这间宴会厅里，站了好几百号人，想要找一个人，看来只能靠运气了。 “问你话呢！”霍巍拿手在施如锦肩上推了一把。 施如锦侧头睨了霍巍一眼，一边还在瞧着四周，一边故作随意地问了句：“你二叔给你洗完脑了？” “洗脑……当我傻呀！”霍巍笑道：“他刚才走了，还拿了两份伴手礼。” “人家苦口婆心的，你听进去了没？”施如锦干脆瞧向霍巍。 霍巍有些故意地道：“你不觉得，二叔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人是你带过来的？叔侄二人特意找个机会谈一谈？”施如锦皱了皱眉头问道。 霍巍耸耸肩：“他自己跑过来的，我才不没事找事！” “你就没给人一点回应？”施如锦再次发问，语气里颇有些嘲讽。 “你不都听到了吗？”霍巍反问。 施如锦又看了看人群那边：“有什么打算？” “打算嘛……倒也有，”霍巍一笑，挨近了施如锦：“既然二叔说你恨嫁心切，我决定委屈一下自己，我告诉他，明天就跟你把证给领了！” “有些玩笑不能乱开！”施如锦看向霍巍，故意板起了脸，心里却松了口气，霍巍应该没有上霍朝荣的当。 很多人觉得霍巍佻达，施如锦也时常会有这种担心，不过霍巍的表现，其实也没有多少超出常轨。 霍巍又笑得前仰后合：“刚才我让二叔放心，只要我和你结婚，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谁都抢不走博胜集团。” “你够了没！”施如锦到底也笑出来，随后劝道：“你长点心吧，当初你二叔背后那些事，是袁总发现的，他开始还抵赖，也是袁总逼着他最后认了账，后来还是袁总为大局着想，劝夫人放了他一马，结果你看，霍朝荣不思己过，反而恨死袁总，指望拿你当枪使，替他报一箭之仇！” “我知道了，这事过去了。”霍巍回道。 感觉霍巍态度有点轻描淡写，施如锦又忍不住道：“袁总跟在夫人身边耕耘十多年，霍朝荣在博胜也打混了十多年，大家的眼睛都不瞎，哪位真心为公司兢兢业业，哪个无时无刻不想从博胜谋私利，谁也骗不了谁！” “不是让你放心吗，二叔不会回来了，”霍巍从旁边经过的服务生托盘里拿了一杯酒，也不去喝，只在指间转了转，瞧向施如锦：“二叔前脚刚走，老袁就过来找我，提出要退休。” 施如锦一惊：“你不会跟他暗示什么了吧？” 第十章 逃避 “非要把我想那么坏，”霍巍貌似不满，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是老袁他自己主动说的，想回家抱孙子，我给他面子，刚才哄了半天，劝他再考虑考虑。” 能觉出霍巍言不由衷，施如锦朝他投了一记白眼。 老袁有退休的打算，施如锦对此并不意外，霍夫人在世的时候，老袁已经递过一次辞呈，只是不巧当时霍夫人突发重病，老袁出于宾主之义，再没提这事，此后无论霍家还是博胜集团都遭遇风雨飘摇，靠着老袁坐阵，总算挺了过来。 霍夫人临终前，老袁曾亲口对她承诺，一定会把霍巍带起来，这一幕，施如锦亲眼见证。 老袁是君子，自然一诺千金，只是霍巍实在不给力，施如锦难免疑惑，不会是老袁被霍巍搞灰心了吧？ 想到这里，再瞧着此刻笑得十分得意的霍巍，施如锦真恨不得朝他脑门上拍一把。 “你那什么眼神？”霍巍倒也不笨，还会察言观色。 “你怎么想的？”施如锦看着霍巍问道。 霍巍眼睛眨了眨：“用得着我想吗，老袁都安排好了，刚才给我推荐了下一任总裁，说这人之前在大学教书，又到国企做过高管，之后去了国外，在一家科技公司当CEO，现在打算回国，听老袁的口气，我要是不收了这人，跟蠢货没两样！” “下一任？”施如锦嘟囔道。 “老袁说他继续干一年，等新人熟悉情况后再交班，”霍巍一脸的无所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施如锦听到这里，如释重负，原来老袁不是现在就走。 在博胜集团员工心里，老袁威望很高，他真要突然离开，不可能不引发震动，现在公司刚稳定下来，谁都不希望再出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以老袁的年纪还有身体状况，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接下来这一年，他的担子可以慢慢的减轻。 “老袁挺性急，今天把人就叫来了，”霍巍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是过一会让我在贵宾室见面。” “是吗，那你赶紧过去啊！”施如锦立刻催道：“能让袁总夸奖的，能力肯定不错，现在是双向选择，你到时候态度谦和一点，跟人好好聊聊！” “用得着你教我，”霍巍斜了施如锦一眼，颇有些故意地问：“我要是看不上那人，可以拒绝吗？” 虽然知道霍巍并不当真，施如锦却回得认真：“你当然有权拒绝，不过，我希望你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过，而不是因为对袁总有什么成见，非要跟他对着来。” 霍巍“切”了一声：“我只是烦老袁什么事都管，你哪里看出我对他有成见了？再说，我巴不得他早点回家养老，我乐得耳根清静，你等着瞧，就算老袁现在推荐一个西瓜，我都给他捧得高高的！” “你就不识好歹吧！”施如锦一脸嫌弃地道，转头又朝人群那边瞧过去。 隐隐绰绰，一位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的的身影，落入施如锦眼帘。 “你赶紧去贵宾室吧！”施如锦给霍巍丢下一句，便朝人群走去。 “你不跟我一起啊？”霍巍嚷了一句，施如锦也没听到。 在客人中又找了一会，施如锦站到了一位男士跟前，对方正好抬头，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笑起来。 “先生，刚才真不好意思，”施如锦第一时间将手里纸盒递过去：“小小心意，请不要推辞。” 男士显然愣住，不解地看向施如锦。 “是领带，”施如锦忙解释道：“我想表达一下歉意，的确是我给你带来了麻烦。” 稍作迟疑之后，男士很大方地接过纸盒，笑道：“女士的好意，是不能拒绝的，”说着，男士很礼貌地又问一句：“不介意我现在拆开吧，正好一会要去面试，相信这条领带，能为我增加一点印象分。” “面试？”施如锦眼睛一闪，不免打量了一下这位男士。 男士低头拆起盒子上的包装，口中道：“因为个人原因，我辞掉了国外的工作，想试着回来发展，我导师的一位朋友在博胜集团担任高管，前几天跟那位老先生谈得很投机，正好我住在这间酒店的客房，他提议我过来见一见博胜的老板。” 施如锦微笑地看着对方，觉得不可思议，她无意中撞到的这位，居然很可能就是博胜下一任的总裁。 “很漂亮的领带，小姐，你的眼光不错！”男士取出领带，放在胸前比了比。 施如锦笑了笑，她自认品味不错，刚才又很用心地挑选了半天，这位男士相貌英俊，气度儒雅，更兼有绅士风度，施如锦相信，她挑的这个淡蓝色暗纹款，绝对不拖人后腿。 男士站到近处一面玻璃窗前，借着宴会厅反射过来的光，熟练地将领带打了起来。 施如锦在旁边瞧着，直到男士转头，朝她笑了笑。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邱于庭，不好意思，目前没有名片，”已经打好领带的男士掉过身，问施如锦：“小姐，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施如锦笑着从随身手包里取出名片，递了过去，道：“施如锦，博胜集团董事长特别助理，如果今天邱先生面试顺利，或许不久之后，你便是我上司了。” 邱于庭接过名片，神色不过略有惊讶，随即道：“施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希望能有荣幸与你共事。” 施如锦不由自主地多瞅了邱于庭几眼，不过短短的交流，对方已经给施如锦留下极好的印象，尤其是对方脸上淡然又不失温暖的笑意，实在令人倍添好感。 也不知道为什么，施如锦蓦地想起了她去世多年的父亲，那个在施如锦心目中如英雄一般的男人，也有着同样温暖的笑容。 施如锦就这么出起神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视线还一直落在人家脸上。 邱于庭微微地低了低头，抬起腕上的手表看了一下，笑着对施如锦道：“施小姐，恐怕我要失陪，面试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施如锦会意，接过邱于庭还拿在手上的纸盒，道：“邱先生，我领你去贵宾室。” 这次面试进行得如何，后来邱于庭什么时候离开，施如锦并不知道，直到酒会结束，施如锦陪老袁一同送维科广场几位老总，等客人们搭上电梯离开，她才忍不住打听道：“袁总，霍巍和那位邱先生谈得怎么样？” “不错，两个人聊了挺长时间，”老袁头发早就全白，或许是因为今天高兴，脸上红光满面，此刻大声地对施如锦道：“平常霍巍瞧见我，除了公事，基本上没别的话讲，方才他见到于庭，倒是难得肯跟人家畅谈一番，现在才知道，是我这老家伙不讨喜啊！” 施如锦开始想忍着，结果还是笑出来：“袁总，您真没发现，霍巍其实对您又敬又怕，从小就是这样。” 老袁抱起双臂，低头想了想，笑道：“别替他说好话，这小子在背后说我坏话，也不是一天两天，要是亲生儿子，我早就揍他一顿了！” “其实吧，霍巍就是嘴里说得爽，”施如锦还替霍巍解释：“您嘱咐他的那些，霍巍哪一句敢不听啊！” 老袁却叹了口气：“夫人在世的时候，就跟我说过，霍巍不喜欢做生意，如果再多一个儿子或女儿，夫人也未必想为难他，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男人嘛，既然有他该负的责任，就绝不能逃避！” 两人正说着，电梯门在他们面前打开，施如锦陪着老袁进去，又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色，关心地问：“袁总，今天又喝不少吧？” “我现在酒量比以前小多了，两杯红酒而已，”老袁用手比了比，又感慨道：“岁月不饶人啊，就喝这一点，都开始上头了，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袁总，虽然挺舍不得，不过我支持您退休的想法。”施如锦发自内心地道：“看您这么辛苦，霍巍和我都觉得不忍。” 老袁笑道：“我老伴老跟我抱怨，人家到我们这岁数，都已经安享晚年了，每天出去买买菜，逛逛街，或者一块出去旅游，别提侈舒服，就她还在家里给我当保姆，想想这些年，对不起我家老太婆啊！” 施如锦赶紧点头：“慧姨当了那么多年贤内助，也实在不容易，您真愿意停下来，她肯定会开心。” “是啊，”老袁道：“我答应她了，再多干一年就回去，后面看你们年轻人的，人生就是如此，一棒接一棒，总归要交到下一代手上。” 酒店门口，施如锦目送着老袁上车，不免四下看了看，随后拿出手机，打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手机里传来霍巍懒懒的声音：“喂，有什么事？” “已经回家了？”施如锦问道。 “跟几个朋友出去喝一杯，回家空荡荡的，没劲透了！”霍巍回了一句。 “又是跟老佟一块？”施如锦立刻问。 “噗嗤”一声，霍巍直接笑了，没一会，施如锦听到他似乎在跟旁边的人：“施如锦不让我跟你玩儿，我说，你怎么就那么烦人呢！” “施小姐，我可是乖孩子，不会带坏霍巍的，”一个男声凑了过来，嬉笑地问：“你要是不放心，一块过来热闹热闹？” 施如锦已经到了车边，“啪”的一声，打开了车门。 “没你的事，”霍巍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下一句，显然是对着施如锦：“正想问你，你跟那个邱于庭是不是认识？” “今天第一次遇上，”施如锦回道，随口反问：“怎么这么说？” 霍巍似乎不信：“真不认识？” “我骗你做什么，”施如锦有些不耐烦，说了句：“挂电话了。” “那你……”霍巍倒似乎欲言又止。 施如锦索性问了句：“听袁总说，你跟邱于庭挺说得来。” “还好，这人肚子里有点货，而且看起来脾气比老袁好多了，感觉不难应付，”霍巍呵呵笑道，憋不住说出了心里话：“再忍一年，就不用再看老袁脸色了！” “够没良心的，袁总替你操了多少心！”施如锦被气得笑起来。 “霍巍，把施小姐叫上啊！”旁边老佟又催了一句，感觉还挺真心要叫上施如锦。 “那种地方，女孩子去做什么！”霍巍训过去一句。 施如锦已经准备开车了，却又突然想起来问道：“你说过，那天去机场飚车是还老佟人情，这事跟我有关？” 霍巍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声：“真没劲，本来想给你惊喜的。” “什么惊喜？”施如锦差不多猜出了点什么：“是谯谯……的事？” 施如锦想起来，她想替施谯谯办留学的事，也就跟霍巍提过一两句，连施谯谯跟他妈都不知道。 “那个……回头再说吧，我有电话进来！”霍巍却突然不说了。 施如锦没再追问，心里却有些触动，表面看着顽劣的霍巍，有时候却心细如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一个意外。 伸手挂断电话，施如锦将车发动了起来。 然而，车还没开出去多久，霍巍却又突然打来了回电。 “有什么事吗？”施如锦赶紧将车靠边停好，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到蓉城市立医院，马上过来！”霍巍语气紧张地道：“老袁刚才出事了！” 第十一章 吓人 施如锦赶到蓉城市立医院的时候，老袁已经被推进手术室。 霍巍的司机小陈早在医院门口等着，在简单地问了问老袁情况之后，施如锦接过小陈递来的病历和手术通知书，又嘱咐他马上把袁太太接过来，自己便冲进大厅办手续。 等施如锦忙完，急匆匆跑到手术室那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袁太太站在手术室外的孤独身影。 一向优雅美丽、仪态端庄的袁太太，突然之间苍老下来，神情萎顿，佝偻着背，一眼不眨地盯着手术室大门，似乎是在看这扇厚重无比的门后，正躺在里面的人。 施如锦心不由自主揪了一下，看了眼跟在袁太太身后，一脸焦急的袁家保姆，抬脚走过去，从后面扶住袁太太，轻声安抚道：“慧姨，到旁边先坐一会吧！” 袁太太明显惊了一下，愣怔地看看施如锦，好半天后，才声音干涩地说了句：“来了……啊！” 袁太太性情温柔和缓，平常就是轻言细语，就算这种时候，她的情绪依旧十分克制，跟着施如锦走到手术室对面的长椅上坐下。 “施小姐，袁先生不会有事吧？”保姆跟过来，张口便打听道。 施如锦朝保姆摇了摇头，随后坐到袁太太旁边，端详了她片刻之后，将袁太太冰凉的一只手，握进自己掌心。 袁太太与过世的霍夫人做了大半辈子闺中密友，据说当年袁太太嫁给老袁，还是霍家夫妻的撮合，两家关系一直融洽，霍巍跟袁家在宁城做汽车工程师的大儿子更是交情不错的朋友。 袁太太特别喜欢霍巍，据说还认过干儿子，不过霍巍挺怵老袁，绝口不提这茬。 霍夫人过世后，有好一段时间，袁太太天天往霍家大宅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变着花样给霍巍做好吃的，陪着他走出了丧母之痛。 这么善良的袁太太，此刻表情却木讷甚至有些呆滞，看着袁太太，施如锦竟有些无措，既希望她能将心中的灼痛释放一下，又怕袁太太太过于激动，也出了什么状况。 坐了一会之后，施如锦突然意识到，这里好像少了一个人。 “霍巍去哪儿了？”施如锦往左右看了看，问站在旁边的保姆。 “刚才专家会过诊，都到旁边办公室开会了，霍董也跟了过去。”保姆解释道，随后又忍不住问：“施小姐，脑出血……好严重的吧？” 袁太太的手突然紧了一下，施如锦低着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后努力把语气放轻松，道：“现在医学多发达呀，什么病不能治，袁总一向身体又不错，应该没多大问题。” “小锦，你帮我给老大他们打电话，让兄妹俩赶快回来，老袁总得……让他最后瞧瞧孩子们。”袁太太忽然开了口，声音哀凄，神色竟是绝望的。 明白袁太太已经在做最坏打算，施如锦嗓子眼一堵，眼圈热了热，怕让袁太太看到，施如锦忙转过身，松开袁太太的手，拿出电话，翻起袁家一双儿女的号码。 “不用打了，我已经通知过袁哥，”霍巍不知道从哪边过来，弯下腰，仔细地看了袁太太好一会，对她道：“慧姨，您别着急，治疗方案已经出来，手术马上开始！” 袁太太抬起眼，看着霍巍，喃喃地道：“小巍，辛苦你……” 话说到一半，袁太太便有些哽咽，施如锦见状，忙探过身抱了抱她：“慧姨，都会好的，真的！” 没想到，霍巍这时脱口来了一句：“袁总刚才拍的片子出来了，情况虽然不乐观，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袁太太猛地抬头看向霍巍，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脸变得煞白。 施如锦瞪了霍巍一眼，当着袁太太的面，讲什么“情况不乐观”，实在没脑子。 霍巍注意到施如锦在瞪他，却似没明白意思，朝施如锦眨了眨眼睛。 几名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从走廊另一头出现，匆匆地往手术室这里走。 手术室门打开了，袁太太撑着施如锦的手站起来，伸着头看了半天，直到那门缓缓地阖上。 这之后，是令人难耐的的等待。 袁太太脸色越来越不好，到后来连嘴唇都有些发白，身体不停地抖。 施如锦突然意识到，袁太太有低血糖的毛病，忙让保姆扶住袁太太，自己去了楼下大厅，到自动售贩机那边，为袁太太买了饼干和巧克力，又拿了几瓶水。 坐着电梯，施如锦重新上楼，门一开，霍巍站在外面。 也不用霍巍开口，施如锦从提着的袋子里掏出一瓶矿泉水，直接塞给了他。 霍巍看来渴得厉害，拧开瓶盖，仰头大口喝起来。 施如锦往手术那边走，霍巍跟在后面，问道：“你刚才瞪我干什么，我没做错什么吧？” “我建议，你以后话出口前，先复盘两秒，”施如锦一边走，一边道：“慧姨本来够紧张了，你张口就来个‘不乐观’，成心想吓死她？” “就为这个啊，”霍巍貌似明白过来，笑了一声：“知道了，我当时心里一着急，就把医生对我说的那些，全讲出来了。” 转过走廊，施如锦远远地瞧见，袁太太已经躺在长椅上，不免加快脚步。 “你当时怎么接到信的？”施如锦这才有功夫问了句。 “我接到老袁司机的电话，立刻赶过去，到的时候，就看到老袁整个人瘫在后座上，全身抽搐，还一直呕吐，急救医生当场就诊断是脑出血，送到这里拍片子，确定是什么脑干穿动脉破裂，情况真不乐观，我又不是成心吓人。”霍巍在后面又说了一句。 “算了……希望吉人天相吧！”施如锦长长地叹了口气。 袁太太勉强吃了一点施如锦买来的巧克力，又喝了几口水，总算缓过来一点，随即便坐起身，直勾勾地瞧着手术室那头。 霍巍知错必改，上前劝袁太太：“慧姨，我们会尽一切办法，让袁总重新好起来，您不用太担心，医生也说了，像袁总这样的病人，他们也救过，不少人后来都没事了……” “霍巍，你到旁边站一会。”施如锦只觉得聒噪，伸手拉了霍巍一把。 虽然有些悻悻的，霍巍到底闭了嘴。 第十二章 情义 袁太太这时却出了声，喃喃地道：“老大跟老二他们什么时候能到？老袁总是抱怨，不该把他们都放出去，留一个在身边也好，他平常瞧着严厉，心里却最疼孩子，不能让老袁带着遗憾走啊！” 说到这里，袁太太到底“呜呜”地哭了出来。 霍巍抬头看看施如锦，朝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这回没多嘴。 手术室的门这时打开一半，有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转了出来。 霍巍一迈长腿，直接冲到人家面前：“人怎么样，是不是没事了？” 医生摇了摇头，道：“出血点找到了，现在的问题是，它的位置太靠里面，以我们现有设备，只怕……” “你什么意思啊？”霍巍脸一变，很不讲理地道：“不是你们说还有希望吗，不行，赶快想办法！” 施如锦扶袁太太也过来了，瞧着霍巍在那鬼吼鬼叫，气得喝了一句：“你让医生说，好不好！” 医生拿下口罩，朝施如锦笑了笑，继续道：“是这样，我们有一个方案，应该是可行的，不过需要征求家属意见。” 袁太太忙道：“医生，里面的是我家老头子，您有什么话……请说吧！” 医生先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病人脑干出血量已经超过10ml，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我们这边，目前只能做保守治疗，不过宁城大学附属医院有一个团队，他们可以做全麻下微创脑干血肿清除术，就是利用显微镜，在人体最复杂的脑干神经网里清除血肿，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有三起成功病例，你们看，要不要立刻把人送过去？” 袁太太眼里燃起了一丝希望：“真的可以吗？” “那就送啊！”霍巍叫道，随即反应过来：“不过怎么送？开救护车的话，就算跑120码，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到地方！” “可以租用医疗直升机，两个小时就能到达，费用是有些昂贵，你们考虑一下，其实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病人目前情况凶险，我们不能保证，在运送途中，他会出什么状况，所以需要家属签同意书。”医生倒是实话实说。 “这……”袁太太明显又犹豫了。 “你们赶紧安排，”霍巍比谁都着急：“不就钱的事吗，没有人命重要，所有费用由博胜承担，花多少都没问题！” “喂，你听听慧姨的意见！”施如锦冲着霍巍训了一句。 “我……”袁太太看上去有些慌神，踌躇半天，嗫嚅着道：“要不，同意书……等我儿子过来签吧？” “慧姨，你听我的，”霍巍用双手搭住袁太太肩膀，盯着她道：“袁哥那边，我回头就给他打电话，您想一想，这边仪器不行，保守治疗就是等死，可我们现在把人送到宁城，还有一线生机，咱们不如搏一把，您点个头？” “万一路上……”袁太太还在迟疑：“我怕不能跟儿女们交代。” “出了事……我去跟袁哥还有宜佳姐交代！”霍巍说着，眼睛竟红了起来：“不能让老袁就这么走了，赶紧救人，这都什么时候了，差一分钟都会出事，对了，我是您和老袁的干儿子，我也可以签同意书！” 定定地瞧了霍巍片刻，袁太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霍巍伸出双臂，抱住了袁太太：“好了，不哭了，会没事的，老袁今天忘了挑我毛病，他怎么舍得……撒手！” “小巍，你做主吧，一定把他救回来！”袁太太终于还是点了头。 “还不赶紧让直升机过来！”霍巍朝着医生直接吼了一嗓子。 一旁的施如锦注视着霍巍，忽然发现有些不认识他了，从来都是吊儿郎当的少爷，似乎突然之间不一样了，居然很……Man！ 医疗直升机接上老袁，从医院大楼的天台缓缓升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袁老大那边，你打电话说过了？”霍巍仰头看着视野中，渐渐变成一个小亮点的直升机，问旁边的施如锦。 “他说会在宁大附属医院等着，然后宜佳姐也订到了机票，会尽快赶到宁城。”施如锦回着话，用手整了整刚才被螺旋桨的气流吹乱的头发。 “老袁不会有事的，”霍巍语气肯定地道：“这老家伙硬气得很，刚才我送慧姨上直升机，医生跟我说，病人求生意志很强，咱俩打赌，他肯定能挺过这一关。” “不跟你打赌，成心想让我输钱！”施如锦回了一句，转身向楼梯间那边走去。 “钱转过了吧，还有宁大附属医院那边的，所有医疗费用，我说了要全包，不许让袁家出一分钱。”霍巍跟过来问道。 施如锦停住脚步，冲霍巍瞧了瞧，道：“知道现在几点吗？公对公账户只能在工作日才可以转账，我刚才从基金会户头里预支了钱，先垫付一部分，两家医院都转了，我还打了一笔钱到慧姨账上，算是你的心意，对了，下个月你车队的工资没得钱的，自己想办法吧！” “又不是花你的钱，嗓门这么大做什么，”霍巍嘟哝一句，随即笑道：“不过，我家特助效率就是高！” “乐什么呀，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希望袁总能转危为安。”施如锦往直升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别说啊，”霍巍走在施如锦后面，道：“平常烦死老袁，可刚才在直升机上，看到他全身插满管子，奄奄一息的样子，我居然还难过了几秒。” “知道了，咱们霍董宅心仁厚，有情有义，”施如锦调侃了霍巍一句，又道：“走吧，太晚了，赶紧回去休息，我已经通知明早高管全部回公司开会，袁总病倒，总得有人主持大局，你想好该怎么说，然后下午去宁城的机票也订好，我们一块过去。” “我说你没事……又开什么会！”霍巍颇为不满，伸手扒拉了施如锦一下，走到了她前面。 施如锦朝霍巍后脑勺瞪了一眼，加速追了上去。 施如锦回到自己家，已经是快到凌晨。 打开房门，施如锦累到连灯都懒得开，反正自己家里，总归熟门熟路，踢掉鞋子，将手里的包扔到沙发上，施如锦便往浴室走去。 刚按下浴室的门柄，施如锦猛地听到里面一声大吼：“别进来！” 施如锦“啊”地大叫一声，转身便朝门口跑去，先是找到电灯开关，把灯摁亮，接着便抄起了门边挂着的一个衣架。 浴室里传来冲水声，随后门一开，一个看上去精瘦的小伙子，身上只裹了条毛巾，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十三章 弟弟 施如锦举着衣架，指了对方半天，喝道：“施谯谯，给我过来！” “就不过来！”施如锦的宝贝弟弟施谯谯晃了晃脑袋：“我今天发现了，你们女的一个比一个暴力，哪有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 施如锦抬步上前，拿起衣架，作势朝施谯谯屁股来了一下：“大晚上的，一声不吭跑过来，故意连灯都不开，成心想吓死我是吧？” “你又没带男人回家，心虚什么呀！”施谯谯咯咯笑着往旁边闪了闪，作势朝施如锦身后看了眼：“其实就算带了也没关系，我绝对不对捅给巍哥！” “给我闭嘴！”施如锦白了施谯谯一眼，转身将衣架放回了原位，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啊，我刚才进去洗了个澡，突然又想拉耙耙，你算算时间。”施谯谯伸了个懒腰。 施如锦又问：“跟阿姨说过了？” 这下施谯谯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回道：“呃……说了。” 施如锦瞧了施谯谯一眼，过去推开浴室的门，不料一股臭味猛地从里面蹿出来，施如锦赶紧捂住鼻子，憋着气冲进去，打开通风系统，又赶紧退了出来。 “你们女生真矫情，拉耙耙肯定是臭的。”施谯谯看着施如锦，还有那摇头晃脑。 “施谯谯你几岁了，还‘拉耙耙’？”施如锦差点笑出来。 “我才十九岁，还是小孩子！”施谯谯回得大言不惭。 施如锦无语，转身回自己房间拿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等她再出来，瞧见沙发那边，施谯谯捧着她早上洗好放进冰箱的一盘葡萄在吃，反应了片刻，猛地叫了一声：“是不是上完大号又不洗手？” “没洗又怎么啦！”施谯谯说着，故意将葡萄往上一扔，想耍帅用嘴接住，结果表演失败，葡萄先砸到他的脸，随后落在地板上滚了几滚。 施如锦有点轻微的洁癖，这下直接沉了脸，紧盯着施谯谯。 “你比妈规矩还多。”到底抵挡不住施如锦的灼灼眼锋，施谯谯怀抱着那盘葡萄，从沙发上站起，不情不愿地往厨房那边走去。 没一会，厨房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洗完手把睡衣穿上，装什么原始人！”施如锦又提醒一句。 “哦——”施谯谯懒懒地回道。 施如锦从茶几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将那颗被施谯谯抛弃的葡萄拾起，扔进垃圾桶，又拿过消毒湿巾，擦了擦地板还有施谯谯刚才似乎用手摸过的地方，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进浴室洗完了澡，施如锦也没管又躺在客厅沙发上，不知道从哪儿又找到一包饼干，正津津有味吃着的施谯谯，拿过手机，走进自己卧室的阳台，拨出了继母魏芸的号码。 手机那头刚响了一声，施如锦便反应过来，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已经入了梦乡，把魏芸还有本来身体就不好的江启山吵醒，实在不妥。 施如锦立刻将电话挂断，却没想到，几秒之后，魏芸居然打了回来。 施如锦赶紧过去接起，先道了一声歉：“阿姨，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我就是跟您说一声，谯谯已经到我这儿了，我一会就让他睡觉。” “我知道他去了你那儿，小锦……”对面的魏芸声音显得低沉无力。 施如锦隐隐约约听出魏芸在抽泣，忙问：“阿姨怎么了，您在哪儿，要不我现在过来？” “你别来，我只是心情不太好，”魏芸鼻音很重地道：“我在医院陪你江叔叔，他前天住院了，不用担心，还是老毛病，在这里吊吊水，他在病房里睡下了，我暂时睡不着，到下面花园走走。” 施如锦心里叹气：“这么晚了，您别老在外面，这段时间就让谯谯住我这儿，我会照顾好他，抽时间我过去看江叔叔，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说。” 说到这里，施如锦又劝了劝魏芸：“您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都知道，您是最辛苦的，无论对江叔叔还是对谯谯和我，您都尽了力。” 电话那边，魏芸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施如锦听到魏芸问：“谯谯他……现在心情怎么样？” 施如锦有些明白了，应该是这对母子之间出了状况，其实施谯谯大半夜地跑到她这儿，施如锦便觉得有点不对了。 “挺好的呀，这小子肥水不落外人田，一过来就在我这儿拉耙耙，弄得浴室里臭哄哄的。”施如锦故意开了句玩笑。 显然施如锦的话，多少安抚到了魏芸的情绪，长叹了一声后，魏芸道：“小锦，刚才是我没控制住情绪，打了谯谯一巴掌，我……从来没有碰过他一个指头，那孩子当时眼泪都出来，说了一句要到你这儿来，转身就跑，我怕他……恨我！” 说到这里，魏芸似乎捂着嘴哭了起来。 施如锦吃了一惊，不由走到卧室门边，伸头往外看了看。 施谯谯跟个小鼹鼠一样，还在沙发上抱着饼干啃，施如锦突然想起，这孩子小时候一不高兴，就喜欢找东西吃。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小屁孩居然学会了隐藏情绪，要不是给魏芸打了这个电话，施如锦还真看不出来，施谯谯其实是不开心的。 “为什么呀？”施如锦又回到阳台上，问了一句。 “老江托了朋友，给谯谯找了个民办大学，一个男孩子光有高中毕业证书，以后怎么找工作，”魏芸说到这里，情绪似乎又起波澜：“本来挺听话的孩子，突然犟起来，这几天老在说要去国外留学，你江叔叔苦口婆心地劝他脚踏实地，大概今天在病房，他语气重了点，谯谯不高兴了，让我们别管他的事，刚才我一气之下，才……” “阿姨，您别着急，我跟他谈一谈，的确是谯谯不懂事，怎么可以顶撞长辈，我会带他过去跟江叔叔道歉，这么晚了，您也别多想，赶紧回去休息！”施如锦劝着魏芸，心里却有些诧异，留学的事，她还没跟施谯谯说，难道这小孩早有这个念头了？ “我哪睡得着，想想这些年发生的事，真是悔……不当初！”魏芸叹了一声，道：“当初我要不嫁给老江，就可以全心全意守着你们姐弟俩，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嫁人，当了妈妈，你弟弟也不至于考不上大学。” 施谯谯的妈，也就是施如锦这位继母魏芸，在丈夫过世后，改嫁给了江启山，刚开始夫妻俩过得挺好，夫妻关系融洽，江启山将施谯谯视如己出，对施如锦也十分关心。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没多久江启山便被查出肾有问题，此后魏芸的大部分精力，用在照顾丈夫身上，难免对儿子施谯谯有不周应的地方，所以魏芸每回跟施如锦诉苦，总要自责，没能当好母亲的角色。 这也是为什么施如锦想替施谯谯再寻一条出路的原因之一，考了两回大学都没过，施谯谯表面看着没事，心里肯定有压力，身为姐姐，施如锦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魏芸老这么自怨自艾，施如锦其实挺不是滋味，于是安慰道：“阿姨，无论我还是谯谯，都没有因为您当初的选择而有过任何埋怨，江叔叔为人厚道，对家庭肯负责任，我们很尊敬他，你没有做错任何选择。”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魏芸似乎缓过来一点：“小锦，劝劝你弟弟，千万不要好高骛远，我也在网上问过人家，听说高中毕业出国留学一点也不容易，要参加什么英语考试，还有学费那么贵……他不该做那种不切实际的梦。” 施如锦抚了抚额头，笑道：“阿姨，谯谯如果真想到国外读书，也不失是一条出路，趁着年轻，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其实挺好的，我知道您舍不得，不过，他到了该学会独立的时候。” “小锦？”魏芸明显吃了一惊。 “留学的事吧，我已经在联系，谯谯有这个想法，也算是肯上进，至于学费还有生活费，您不必操心，就这一个弟弟，我肯定要管，而且我目前也有这个能力，”施如锦笑了笑，道：“不过，毕竟您是谯谯的监护人，最后还得看您的态度。” 魏芸：“我……” 第十四章 巅峰 施如锦再回到客厅，施谯谯又躺回到沙发上，翘着脚，望着天花板发呆。 “离家出走了？”施如锦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施谯谯。 施谯谯抬眼：“妈跟你告状了？江叔叔又住了院，妈心情不好，在病房里一直说啊、说啊、说啊，江叔叔也跟着说，我都痛苦死了，不想被搞疯掉，只好躲出来了！” “痛苦？”施如锦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捏了捏施谯谯两边的脸颊，取笑道：“听说挨打了，这脸皮挺厚，也没留下什么证据，都没办法告你妈虐待儿童。” “妈那点力气，就跟蚊子咬一口似的，打就打呗，谁教我们是亲生的，不跟她计较。”施谯谯扯开了施如锦的手。 “什么时候回去道歉？”施如锦坐到施谯谯身边，问道。 “我又没错！”施谯谯倔倔地回道。 施如锦笑道：“小没良心的，你怎么没错，之前多用点心，努力考上大学，何至于阿姨和江叔叔还要为你的前途操心。” “我努力了，可现在竞争那么激烈，我有什么办法！”施谯谯还振振有词。 “你理由真多！”施如锦笑道，看着施谯谯，忍不住问他：“怎么想到要出国留学？” 施谯谯倒转头看向施如锦：“姐，还在跟我装呢，巍哥早跟我透过底，是你想把我送出去！” “霍巍？”施如锦恍悟，原来是少爷的嘴把不住门。 “巍哥跟我拍胸脯，看在你是我姐份上，一定把事儿办成，原本我也没非分之想，说不定真就去民办学校打混了，结果被你俩联手一撩，我心都痒了，现在谁要不让我出国，我跟谁急！”施谯谯说着，顾自又乐开了。 “霍巍找到他朋友帮忙，应该差不多吧，可我挺担心，就你这口塑料英语，入学考试只怕过不去，别到时候灰溜溜地回来，我还不被霍巍笑死！”施如锦故意叹了口气，拿手在施谯谯脑门上一戳。 “巍哥哪敢笑你，他都怕死你了！”施谯谯眼睛眨了眨：“姐，要不你就收了他吧，妈都看出来了，巍哥对你有意思，眼神骗不了人的，对了，那个Angela，根本不是巍哥女朋友，我可替你打听过。” “你话这么多，到外面说去！”施如锦故意吓唬道。 “我哪儿都不去！”施谯谯嘟起了嘴。 施如锦催道：“几点了，还不睡！” “我饿了，睡不着！”施谯谯瞧着施如锦。 “刚才都吃那么多……施谯谯，就你这饭量，到外国还不得饿死！”施如锦吐槽了一句，却转身进了厨房。 用心在厨房煮了加料番茄焖面，施如锦端着锅，回了客厅。 施如锦买的这房子也就六十多平米，两室一厅，一个人住完全没问题，不过施谯谯常过来，尤其前几个月备考，完全扎在这里，原本施如锦装修时，特意为自己准备的书房，便成了施谯谯卧室，这样一来，房子便显得小了，主要是少了餐厅。 “吃完赶紧睡，省得又成了耙耙。”施如锦盛了一大碗面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逗了施谯谯一句。 有了吃的，施谯谯话就少多了，从沙发上滚下来，拿个垫子，盘腿在地上坐了，呼呼啦啦吃起来。 本来施如锦也不饿，看着施谯谯狼吞虎咽，也给自己盛了一点面，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施谯谯。 施谯谯从小长得就好，眼睛圆圆，虎头虎脑，还能吃能睡，施如锦记得，那时候施谯谯小胳膊上的肉，是一箍一箍的，邻居们都说，他们的爸爸施予牧不但是好医生，还是好厨子，把一双儿女养得白白胖胖。 一转眼，施谯谯跟抽条一样，早就超过了一米八，一身婴儿肥只在脸上还留一点，这么讨人喜欢的儿子，可惜施予牧没能看到他长大成人的样子。 施予牧离开人世太过仓促，到底等不及施如锦长大，让她履行诺言，为父亲养老送终。 从那时起，施如锦心里便生出执念，她得让施谯谯好好的，比谁都得好，施谯谯要健康、要快乐，要有无比光明的前途，施予牧生前给予她的所有关爱与疼惜，施如锦会全用在施谯谯身上。 “不就吃你点面条，搞得虎视眈眈！”施谯谯嘟囔了一句，朝着施如锦做了个鬼脸。 施如锦回过神，注意到施谯谯吃个面都一脑门的汗，抽出纸巾替他擦了擦，道：“明天你跟我一块去医院见江叔叔，跟人家诚恳地道个歉，你留学的事，我已经跟阿姨讲了，她说会考虑，你再不许跟她赌气。” “知道啦，道歉就道歉呗，至于我妈……哄哄她就行了，其实我知道，家里经济状况不好，我也认真考虑了，先跟巍哥借点钱，我到了外国就可以打工，上学的钱靠自己挣。”施谯谯这话，说得很郑重。 “钱的事，我这边都准备好了，你不用跟霍巍借，他那点家当，还不够自己散财的，”施如锦说着，特意叮嘱：“别给我打什么黑工，反正保证你吃喝不愁，有本事你赶紧过了语言关，好好读书，挣到奖学金，给你妈长脸。” 施谯谯嘿嘿一笑：“那也成，他日我功成名就，姐，就算你真嫁不出去，还有我这个弟弟养着。” “这话我记心里了！”施如锦一笑，伸手抓了抓施谯谯那一头短发：“就明天中午吧，我们去医院看江叔叔，下午我还得去宁城一趟。” “不带这样吧，我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你们一个个都不管我！”施谯谯大表不满，拉长声调道。 施如锦到底笑出来，哄道：“明天一早我去超市买菜，出发前把菜都做好，放在冰箱里，你自己煮点饭，菜热一热就能吃，这下行了吧！” 施谯谯仰头看着开始收拾碗筷的施如锦：“那个……还行，不过你早点回来！” 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道：“你这么懒，真怕你到外头饿死，我怎么开始担心了，你懒就算，美国那边种族歧视严重，你被人欺负怎么办，还有你要是交了什么坏朋友，闯下大祸……越想越害怕！” “你放心，我在外面一定乖乖的，”施谯谯兴奋地道：“没想到啊，我的人生巅峰，来得如此出其不意！” “这就是人生巅峰了，以后打算走下坡路？”施如锦嘲笑地问。 施谯谯打了个哈欠：“不管了，我困了！” 打量着走进屋里的施谯谯，施如锦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施谯谯的人生已经开始，得让他走出去，正如施予牧当年畅想过的，等到孩子们大了，让他们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第十五章 八卦 施如锦这一晚睡得都不踏实，做了无数个梦，最可怕的是，她梦到自己跟着老袁的担架上了医疗直升机，莫名地心好痛，痛到后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他们来在一间似乎没有窗的医院，霍巍出现，拿了一份《器官移植同意书》，逼着施如锦立刻签字…… 天还没亮，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施如锦“腾”地从床上坐起，眼神迷蒙地摸到放在床边柜上的手机，“喂”了一声。 电话是霍巍打来的，宁城那边来了消息，老袁手术成功，总算逃过一劫。 挂断电话，施如锦栽回到床上，瞧着天花板愣了好半天，最后才想到看看手机时间，原来已经到了六点。 洗漱过后，施如锦开始做起了卫生，接着跑去最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的菜，分门别类地做好之后，又为还睡得跟小猪一样的施谯谯准备早餐。 忙完所有的事，施如锦才有时间用遮暇膏盖住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匆匆吃了一点，便开车赶往博胜大厦。 出了电梯，刚站到二十八楼的走廊上，施如锦便看到霍巍的秘书小余从茶水间出来，用托盘端了两杯咖啡，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施如锦看看腕上手表，意外霍巍这么早就来了公司，要知道这是星期六，老板如此勤勉，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真该让那些背地里对霍巍意见多多的高管们看一看。 小余拿着空托盘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刚带上门，一眼瞧见施如锦站在跟前，眼睛一闪，忙走过去，先拿手指了指里面，再压低声音道：“施小姐，霍副总来了，我听小陈说，霍董刚才坐车到公司的时候，他已经等在大厦外面了。” “霍……朝荣？”施如锦眉头皱了皱。 还没过年，黄鼠狼就来了？ 小余点了点头，观察了一下施如锦神色，问道：“施小姐，袁总那边有消息吗？” “人救过来了，”施如锦说着，心里不免觉得庆幸：“听说这算是送医及时，再晚一点，谁都没办法了。” “太好了，”小余眼睛亮了亮：“大家都在担心，博胜要是没了袁总，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施如锦看看小余，心里一动，问道：“你们群里有什么反应？” 毕竟是高管，就算施如锦再不摆架子，尽量做到平易近人，也被坚决地排除在了员工自建的群组之外，好在还有个小余，时不时的，施如锦透过她了解一下员工心声，免得跟下属脱节。 小余望着施如锦，犹豫了片刻，道：“昨晚群里全在说袁总脑溢血的事，平常多健康的人啊，说倒就倒下了，大家都不好受，讨论到后来，有人就在讲，霍董本来就跟袁总关系好僵，这下……高层肯定要大换血了。” 施如锦心里一叹，老袁在博胜集团威望极高，相比而言，霍巍身为老板的存在感就弱得不要太多，现在看来，他甚至被放到了老袁的对立面。 “施小姐，霍副总大清早地过来，不会就为了这事吧？”小余问这话，明显是鼓了鼓勇气。 知道小余的担心，也是大多数员工的疑虑，施如锦不敢轻乎，很认真地回答：“袁总出事到现在，只过去几个小时，有人都想到霍董前面去了，我要是霍董，这时候稳定军心最重要，除非他准备让博胜就此关门歇业，否则，大换血……绝对是最愚蠢的做法。” “施小姐，有好几个在群里说，霍董偏袒自己亲叔叔，上次差点把人弄回来，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反正好多同事已经在想退路了。”小余的问题，看来还没结束。 “这样啊，”施如锦笑着看向小余，索性直截了当地道：“看来是人心惶惶啊，帮我到你们群里带个话，首先，某些有过损害公司利益行为的人，既然走了，就再没有回来的可能性，假如他们回来，第一个提出辞职的肯定是我，希望大家能明白，我想要表达什么。” 小余眼睛眨眨，脱口道：“施小姐，我一定跟他们说！” “现在不早了，你去把会议室打开，然后通知各部门主管，十点正式开会，”施如锦看看手表，又说了一句：“对了，如果再有人提袁总的事，你告诉他们，今天凌晨，袁总的大公子亲自给霍董打来电话，袁总手术顺利，人已经脱离危险。” 小余的聪明劲，这时又上来了：“我知道，施小姐是要让所有人明白，霍董和袁总是一国的，那些谣言好讨厌！” 施如锦点点头，又觉得有必要再强化一下霍巍与老袁的亲密程度，于是道：“多亏昨晚霍董坚持，最后是来了医疗直升机，把袁总送去宁城做的手术，袁总一双儿女都不在身边，袁太太当时也没了主张，幸好有霍董这个干儿子在旁边。” “霍董和袁总……还有这层关系？”小余吃惊地问。 施如锦将食指放在唇边，故意摇摇头道：“霍董倚重袁总，是因为袁总的才干与人品，到于那些私事，霍董不喜欢拿出来说的。” 施如锦连八卦都讲了，还是希望让博胜集团的人了解到，霍巍与老袁从来不是什么一山容不得二虎，居心叵测的人，不要再枉做小人，趁乱取巧。 看着小余离开，施如锦也没走，坐进了小余的办公桌后，靠在椅子上，眼睛瞧向霍巍办公室那两扇阖得很紧的红木大门。 如果是昨天，知道霍朝荣又来找霍巍，施如锦肯定会担心，那家伙凭着他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把霍巍忽悠得昏了头，然后引狼入室。 不过现在，施如锦却坦然多了，或者说，开始对霍巍逐步建立起了信任。 了解一个人，有时候需要很多年，有时候，可能只是一瞬间，就比如施如锦之于霍巍。 昨晚老袁生死攸关，霍巍突然显露出来的决断力，真把施如锦给惊住了，她现在不能不承认，之前恐怕低估了这位少爷，关键时候，霍巍还是给力的。 施如锦正自思忖，办公室的门从里面一开，有脚步声随之传了出来。 施如锦抬眼看去，霍朝荣已经站到门外，两手掐腰，看了看头顶的水晶灯，随后侧过头，对跟出来的霍巍道：“小巍，还是那句话，用得着二叔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义不容辞！” 霍巍没说话，伸手拍了拍霍朝荣肩膀，眼睛却朝施如锦那边瞟了一眼，显然注意到了她。 施如锦坐着没动，同霍巍对视一眼，又瞧向此刻脸上又是志得意满的霍朝荣。 霍朝荣眼神显然不行，完全没发现施如锦就坐在不远处，此刻又推心置腹地对霍巍道：“你要小心啊，老袁虽然挂了，可他那帮手下还占着公司几个重要部门，千万提防他们合伙算计你，商场如战场，靠的是谋略，更靠当机立断，在这方面，要是让二叔给你当军师，保证一个月内，博胜集团改天换地！” 霍巍抱起双臂，笑了一声道：“二叔，你太小看老袁，他挂不了，刚才在车上，我还打电话到宁大附属医院，医生说是他生命体征平稳，基本上就等着术后恢复了，照这种情况，说不定老袁哪天还会卷土重来。” “你……还是少了点魄力，”霍朝荣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刚才跟你说半天，小巍你怎么还是不明白，现在是你把博胜紧紧抓在手里的最佳时机，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受制于人，当老袁的傀儡？” 施如锦垂下眼帘，霍朝荣的想法不难猜，他应该是觉得，曾经把他打趴在地的对手暂时退出，现在到了争权夺利的最佳时机。 “二叔，有什么话，咱们以后再说。”霍巍的眼神里，已经有些不耐烦，霍朝荣没瞧出来，却被施如锦看在眼里。 霍朝荣显然正在兴头上，哪舍得闭嘴，还在那儿道：“这样，你不是马上开会吗，我跟你一块过去，他们拿你不当老板，可没几个敢惹我，我先帮你震住那帮心怀鬼胎的家伙，尤其是施如锦，博胜里头，老袁一直压着你，施如锦在旁边监视你，两个人狼狈为奸……” “霍先生这么瞧得起我？”施如锦不紧不慢地开口，打断了霍朝荣的话。 霍朝荣明显被惊了一下，猛地转过头，先左右看看，随后才瞧见秘书办公桌后的施如锦。 “施小姐，这就有点不光明正大了吧，偷听别人说话！”霍朝荣哼了一声。 “这里是公共场合，我在你出来之前，就已经坐在这儿，”施如锦说到这里，略带讥笑地道：“我突然想起来，霍夫人在世的时候，曾经评价过霍先生，说你有话就说，也不在意场合。” 霍朝荣脸色一变，下巴高高昂起，冷冷地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施如锦一只手轻轻地敲着桌面，想了想，道：“霍先生见解独到，不过今天实在没时间了，袁总突然病倒，很多事都得霍董亲自抓，他现在得去开会，只怕要失陪！” “这么快，是要开会了！”霍巍立刻附和了一句。 “霍董，霍先生有没有开车过来，要不要让小陈去送？”施如锦站起来，很尽责地问道。 “施如锦，不用假客气，想赶人就明说，”霍朝荣的脸阴沉得厉害：“既然今天遇见，我不如提醒你一句，老袁这棵大树倒了，小巍迟早要对博胜集团重新整顿，我刚才跟他谈了不少，小巍也接受我的看法，老袁一手遮天，公司内部积弊太多，不能再听之任之，博胜老板始终姓霍，不姓袁，更不姓施！” 霍朝荣调子拔得很高，施如锦只表情淡然地听着，等他说完，才回道：“有一件事，我想提前跟霍先生知会一声，袁总因身体原因，近期会卸下总裁一职，紧接着就是接任问题，不管谁接手，按照公司规章，第三方都会被引入，对袁总进行任职审计。” 说到这里，施如锦看看还一脸倨傲的霍朝荣：“博胜金融作为重要子公司，自然在审计范围内，之前霍先生动用的公款，到现在没有全部归还，袁总说来是要负监督责任的，第三方如果发现这其中涉及到法律问题，他们会做什么，我们控制不了……霍先生深懂谋略，应该明白后续会是什么走向，对吧？” 霍朝荣脸色不出意外已经铁青，刚才还装腔作势的气焰，此刻一扫而光。 不过，到底不甘心败给施如锦，霍朝荣掉转方向，盯住霍巍，问道：“小巍，你打算任由这个女人胡来，连我这个叔叔都不认了？” “二叔，别紧张，”霍巍笑得轻松，伸手揽过霍朝荣肩膀：“我送你下去，施如锦就这点特别讨厌，做事不知道变通！” “小巍，你们这是要寒了我的心！”霍朝荣貌似在控诉，不过听得出来，语气明显怂了。 “第三方审计是公司规定，我也无能为力，她不提，我还想不到会误伤二叔，”霍巍笑道：“这下麻烦了，要不你替我想想，该怎么处理！” 霍巍带着霍朝荣往电梯那边走，临拐过走廊之前，回头朝施如锦这边看了一眼，给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第十六章 包袱 施如锦一边打电话，一边拉着行李箱从住家的楼里出来时，施谯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我已经下来，在小区门口等你。”施如锦冲着电话那头的霍巍道。 “我到了，这都几点，还想不想搭五点的飞机。”霍巍傲娇地回了一句，直接挂断电话。 施如锦拿开手机，一脸的哭笑不得，本来她打算自己搭大巴去机场，结果霍巍非要一起走，问题是少爷一点不着急，之前电话催了半天，他到现在才过来，倒还有理了。 “姐，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开始想你了！”施谯谯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卖着乖地问道。 施如锦转头看看施谯谯，完全不上当：“摸着良心说，你是想我，还是想家里有个为你洗衣做饭的保姆？” “干嘛呀，姐和保姆我都要！”施谯谯一把从后面搂住施如锦，被她在脑门上拍了一下之后，嘻嘻笑着接过行李箱。 施如锦也不放心留施谯谯一个人在家，忍不住叮嘱起来：“我很快就回来，这两天，你记得冰箱里的菜要从上往下拿，吃之前用微波炉叮一下，刚才我煨的骨头汤，给你分成了小份，也在冰箱里，你每次喝多少，拿多少，还有脏衣服还有臭袜子，不许扔洗衣机，内外分开放进洗衣篮里，我回来再洗。” “我这几天要过苦日子了，你回来带我下馆子！”施谯谯趁机想谋点福利。 施如锦装没听见，继续道：“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多去江叔叔病房陪陪，虽然刚才在医院，阿姨同意让你出国，我看得出来，她心里舍不得，从小把你养大，你妈实在不容易，你要学着体谅她心情，等以后见不着面，她才是最想你的。” “用手机不就见到面了，姐你太夸张！”施谯谯不以为然地道。 姐弟俩说着话，已经走到小区外，刚要找人，街对面停着的一辆车，传来几声喇叭响。 “巍哥！”施谯谯先看到正靠在车边的霍巍，兴奋地朝他招了招手，拉着行李箱直穿过马路，朝对面走去。 “你看着车！”施如锦操心地在后面叫了声。 霍巍手插在裤兜里，等施谯谯到了跟前，便一转身，从后车门半开的窗里拿出一个厚厚信封，直接甩给施谯谯：“你的留学文件，刚寄到我那儿的。” 施谯谯一把抱住信封，立马笑得见牙不见脸，嘴里的棒棒糖直接掉在了地上。 “这小傻子是谁家的，我根本不认识。”施如锦也走过来，嘲弄了一句，从随身包里抽出一张纸巾，将地上的棒棒糖拾起，一脸嫌弃地扔进近处垃圾箱。 施谯谯实在激动，这会儿手有点抖，半天拆不开信封。 “服了你！”施如锦看不下去，伸手夺过信封，三两下便把里面的文件抽了出来，快速地翻看着。 “给我看看嘛！”施谯谯凑过头，想抢又不敢动手。 “施谯谯，你高中那什么烂成绩啊，要不是老佟他叔叔在加州那间大学当校董，人家真未必肯收你，你先去读语言学校，总得把语言关过了，反正学位给你留着，后面就看你自己本事了！”霍巍连嘲笑带吐槽，消遣了施谯谯一通。 “不就留个学，这么麻烦啊！”施谯谯稍显失望。 “挺好的！”施如锦将文件带信封按到施谯谯怀里：“路都给你铺好，成不成在自己，你今天可是在江叔叔面前夸下海口，在外国念完书，回来要赚大钱，给阿姨和他养老，还有让姐以后也靠着你，你如果混得不咋的，我们也只能认命。跟着你住地下室，吃过期食品，生个病穷到看不起医生。” 施谯谯抓了抓自己头顶，嘟囔道：“早知道就不许那么多愿了，好像没那么容易哦！” 霍巍听了半天，朝施如锦道：“给他那么大压力做什么，这样吧，以后魏阿姨和江叔叔归施谯谯养，你……就交给我了，反正我家房子大，你也费不了多少米，有病我帮你治，当是做慈善。” 施谯谯开头眉头还有点拧，这下立马乐了，冲霍巍眨了半天眼睛：“巍哥说话算话呀，一家几口，我姐最难伺候，你肯接手，我马上觉得轻松无比！” 施如锦没理霍巍，倒是用手在施谯谯胳膊肉上掐了一把：“难怪人家说，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可以上树，不管老少都是如此，昨晚你那小嘴多甜，转过头就把我当包袱，养你这弟弟有什么用！” “有用，肯定有用！”施谯谯赶紧往旁边躲，揉着自己胳膊道：“回头我监督巍哥，一定让他对你好！” 霍巍笑了好一会，最后冲施谯谯递了个眼色：“施谯谯，把你姐行李箱放后面去！” 施谯谯倒是听话，拧起她的箱子，小跑到了车后面。 “这下该走了吧！”霍巍等施谯谯将箱子放好，说了一声，便打开了驾驶座的门。 “小陈呢？”施如锦问了句，她这才注意到，霍巍的司机并没有跟过来。 “这两天给他放个假，回头车就在机场停着。”霍巍说着，伸手拍拍已经走回来的施谯谯肩膀，转身上了驾驶座。 等施如锦坐进车里，看着站在外面的施谯谯，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嘱咐道：“别跑外面疯玩，尤其是晚上，我会给你打视频电话，要让我发现你到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鬼混，回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瞧把你厉害的！”旁边的霍巍故意拆施如锦的台。 施如锦转头，瞪了霍巍一眼，继续朝施谯谯道：“别又在我电脑上通宵打游戏，在家多看看英语书，等我回来，带你找老师补课……” “姐，再不走，搭不上飞机了！”施谯谯一副被说毛了的表情。 “刚才谁花言巧语，说姐姐还没离开，你就开始想了，这才过去几分钟，你脸都变了，盼我立刻消失？”施如锦故作不高兴地问。 “施谯谯，你还这么肉麻，我鄙视你！”霍巍往施如锦这边探过身，拿手点了点施谯谯。 施谯谯做了个鬼脸，冲霍巍道：“男子汉要能屈能伸，对付我家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我都总结出经验了，只要来点甜言蜜语，把她们哄高兴了，什么都好说，巍哥，哄女人这方面，我是童子功，我可是把你当亲哥，回头教教你？” “就这么说定了！”霍巍哈哈大笑。 第十七章 看守 “施谯谯，这是不小心把真心话讲出来了，小屁孩心眼挺多啊，我今天算对你刮目相看。”施如锦瞪着施谯谯。 “巍哥，快把我姐带走，吵得我头疼！”施谯谯做出头疼的表情，随即又道：“巍哥，我现在太闲了，去你车馆玩，好不好？” “玩什么车，太危险了，万一伤到哪里，你还想出国？”施如锦立刻表示反对。 “邀请施小姐多少遍，就是不肯赏脸到我车馆看看，开个卡丁车会有危险？真不怕别人听到笑你！”霍巍“切”了一声。 这下施谯谯乐开了：“巍哥，你这样说，我姐要生气了。” 施如锦斜眼看看霍巍：“既然说到车馆，不如我们聊聊，你那车队真有保留下去的必要？车馆年年亏损，一个月收入付房租水电都勉强，还要用你的生活费去付车队工资，你妈妈辛苦一辈子挣来的钱，你拿来打水漂玩？” “我有自己的规划。”霍巍坐回了驾驶座。 施如锦刚要开口，结果注意到霍巍的表情，立刻闭上嘴。 “你们这是要吵架了？”施谯谯凑近了点，弯腰朝车里面瞧着。 “在家里乖一点。”施如锦又说了一句，对施谯谯摇摇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施谯谯咯咯一笑，又朝霍巍摆了摆手，掉头往小区里跑去。 车上开动起来，因为刚才差点起来的口角，气氛稍有些僵，施如锦也不刻意找话，倒是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 从一早到现在，施如锦感觉就跟打仗一样，在公司开了一上午的会，中午接上施谯谯去了江启山病房，让施谯谯向大人们道过歉，又花了好一番功夫，开解对施谯谯出国留学心存疑虑的魏芸，后头才回家收拾行李，根本就没停过。 “这么累？”霍巍到底先开了口。 施如锦“嗯”了一声，将头仰靠在椅背上，想要闭目睡一会，却又没有困意。 索性施如锦跟霍巍聊了起来：“邱于庭那边，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谈？” “到宁城吧，我中午给他打电话，他说在机场，要去看老袁，我们约好在那边见面。”霍巍回道。 施如锦沉思片刻，叹了口气：“怎么会那么寸，袁总推荐邱于庭做接班人，自己就倒下了，难道他之前有什么感应？” “巧合而已，你还挺迷信。”霍巍笑了一声。 “有些东西，就是很玄，”施如锦望向窗外，喃喃地道：“这世上，很多事没法用常识解释，就比如，或许一个偶尔的擦肩而过，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听不懂！”霍巍瞥了施如锦一眼。 想了片刻，施如锦顾自笑了笑，转头看向霍巍：“后面就看你如何说服邱于庭，让他尽快加入博胜集团，公司上下都在盯着你，据我所知，很多人存着观望心态，想要看看，袁总离开之后，霍董能不能稳定住大局。” 霍巍微微蹙了蹙眉头，好一会后，道：“如果我说，我想撒手不管，然后退出公司，回去继续做赛车手，你有什么想法？” “我会觉得，你辜负了你母亲。”施如锦盯着霍巍，非常严肃地表达起自己的态度：“无论霍董现在或未来想做什么，理论上都是你的自由，就我个人来说，如果你在规划中，博胜集团是被坚决摒弃的部分，我就没有跟在你旁边的意义了。” “绕什么圈子，你的意思，不就是我要回去开车，你就不干了吗，”霍巍语气神色略有些悻悻：“不怕告诉你，从坐进二十八层办公室那天开始，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离开的事。” “然后呢？”施如锦没有去看霍巍，转头望向自己那边的窗外。 霍巍忽然又顿住了，好半天后，似抱怨，又似无奈地道：“谁架得住你天天死盯着啊！” “我理解你想离开，有人却削尖脑袋要进来，你知道任性的后果是什么吗？”施如锦颇带讥讽地道。 “又想警告我？”霍巍反问。 施如锦淡淡回了句：“我不是警告你，我知道你明白自己的责任，所以你刚才说的这些，我全当是在发泄情绪。” 霍巍眼望着车前方，好一会没说话。 知道再说下去，彼此又会不愉快，施如锦聪明地转移了话题：“搞定霍朝荣了？” 霍巍直接嗤笑一声：“别以为我有多喜欢那位二叔，其实从小我就烦透他了，根本当我们家是肥肉，只想着沾油水，还自以为是，不去想想，要不是有博胜集团这棵大树靠着，他说不定到现在，还在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发愁。” 施如锦侧过头，打量着霍巍道：“那你之前还打算把人弄回来？” “这一年多，二叔缠着我也不是一回两回，我的想法，给他一个外地分公司的位子，把人扔远远的，眼不见为净，”霍巍说到这里，又道：“要是他知道点分寸，就算你拦着，我也会好好安排他，不过现在……我的耐心已经没了。” “看出霍朝荣居心不良了，醒悟得还算及时。”施如锦笑了一声，又打了个呵欠。 霍巍没有回应，就在施如锦以为这话题又走不下去时，霍巍突然问了句：“施如锦，知道我最烦谁吗？” 施如锦感觉困意终于上来，将头往车窗那边靠了靠，回道：“霍朝荣。” 霍巍朝施如锦这边看了看，冷冷地道：“霍朝荣也是一个，自不量力的，想玩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 施如锦本来都快睡着了，就因为霍巍这话，猛地笑了出来：“伤你自尊了，是吧？” 霍巍长长地吐了口气，道：“现在告诉你，我最烦的人……就是你。” “我又招你了？”施如锦好笑。 “你都不觉得自己讨厌？”霍巍拉着脸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囚犯，做什么都不对，活该乖乖地被你看着，随时防着我要越狱，施如锦，女看守当得很有成就感吧？” “女看守？”施如锦困意全消，转过头看向霍巍：“留在博胜，真得很不开心？” “咱俩换换，你到我这份上，能开心得起来？”霍巍冲着施如锦冷笑一声。 施如锦定定地瞧着霍巍，心底忽然忐忑起来，她没想到，自己所认定是正确的理念，给予霍巍的感受竟然是……压抑。 第十八章 重逢 施如锦将脸扭到另一边，竟有点不敢看霍巍。 施如锦的父亲施予牧生前是骨科医生，曾经替霍巍父亲治疗过腿伤，两人由此熟识，最后结成好友，施如锦以施家女儿身份来到蓉城，头一回被带到施予牧那些老朋友面前，就是在霍家大宅，也是在那儿，她见到了霍巍，两个人那时都是六、七岁的年纪。 霍巍一见施如锦，就喜欢得不得了，那时他个头还没长起来，像小尾巴似的跟在施如锦后面，还被大人教着，一口一个“姐姐”，不过等到了十来岁，霍巍便翻脸不认账，在一块玩可以，让他再叫施如锦“姐姐”，绝无可能了。 施如锦从小不是那种娇俏可人的女孩，有一种超于年龄的成熟，而多数时候，她几乎是沉默的，与之相比，霍巍活跃、闹腾，似乎精力永远用不完。 性格反差如此巨大的男孩和女孩，因为各自家庭的变故，被牵扯到了一块，人人都觉得难搞的霍巍，施如锦却从未动摇地跟在左右，两人是下属，是朋友，甚至也是……亲人。 如此亲近的关系，让施如锦与霍巍有着不同于他人的相处方式。 当着外人的面，施如锦对作为上司的霍巍保持着应有的尊重，不遗余力要维护他的形象，而单独在一块时，施如锦多少有些强势，不自觉地想按照主流价值的标准，去塑造心目中的霍巍。 大部分时候，霍巍对施如锦听之任之，偶尔表现出一点不开心，只要施如锦哄一哄，也就过去了。 直到今天，施如锦才明白霍巍有多反感她，难为霍巍将这份反感闷在心里，然后猝不及防地爆发了。 霍巍的脸已经阴沉下来，施如锦竟有点不敢惹他，去机场这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到了地方，霍巍将施如锦放在候机楼门口，自己去了停车场，施如锦拿着两人行李，到柜台办过值机和托运，然后又回到候机楼外，等着霍巍出现，两人只是简单交流几句，便一块进了贵宾候机室。 坐进候机室的沙发上，霍巍低头玩手机，从头到脚表达着不想搭理施如锦的意思，施如锦自觉地坐远了一点，等着霍巍自己消气。 候机室的工作人员倒是热情周到，不时地端茶送果盘点心，脸上是热情而职业的笑容，霍巍完全没有反应，那酷酷的神情，施如锦从来没有见过。 终于还是坐立不安，施如锦起身走出候机室。 此时施如锦置身于贵宾候机室斜对面的一间书店，挨在橱窗站着，手里拿了一本随手摸到的书，翻了几下，便忍不住往贵宾候机室那边看。 就算之前和霍巍有无数争执，可只有这一次，令施如锦产生了挫败感，她只想让霍巍走最正确的路，不辜负霍夫人的期望，可显然，自己好意……霍巍并不接受。 “这本《决胜千里》，我之前看过，没什么意思，都是空泛而无味的鸡汤文字，只能用来混混时间。”有人走到施如锦身后，笑着说了一句。 施如锦完全没防备，猛地转过身。 站在施如锦面前的是邱于庭，手上拧着一只行李包，不知道是不是怕冷，风衣紧裹在身上，一副要出行的样子。 “邱先生还没走？”施如锦惊讶于在机场碰到邱于庭，她记得霍巍刚才还提过，邱于庭今天也要去宁城，并且中午的时候便到了机场。 “怎么说呢，”邱于庭一脸无奈地摊摊手：“今日不利出行，我的那班飞机因为机械故障延迟，到现在还不能飞。” “确定几点出发吗？”施如锦关心地问了句，经常出差的人，最怕的就是飞机晚点，很容易把正事给耽误了。 “刚才我又去航司柜台问了问，说是可能还得一个小时，”邱于庭说到这儿，语带幽默地道：“本来这时间我应该已经到了宁城，结果却耗在机场，这里所有的店，我挨个转了几遍，喝了三杯咖啡，吃了两回午餐。” 施如锦没忍住笑了出来，怕邱于庭误会，赶忙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幸灾乐祸啊，之前也遇到好几次这种情况，除了干等，没有别的办法。” 邱于庭耸了耸肩，往四周看了看：“我想，施小姐在的地方，相信霍董也过来了？” “他在贵宾候机室，”施如锦回道，随即心里一动，看向邱于庭：“邱先生，如果你暂时没有别的事，不如同霍董再喝一杯咖啡？” “这主意不错，一个人喝咖啡，实在无聊透了！”邱于庭明显会意，欣然点头。 邱于庭提着他的包，和施如锦保持半步的距离，两人一块出了书店。 “听说昨晚袁总情况凶险？”邱于庭自然问了一下老袁的事。 施如锦点了点头：“袁总是在酒会结束，回家半路上发病的，幸亏当时身边有司机，要是再发现晚点，就来不及了，其实之前在酒会现场，袁总还跟我说，他喝了两杯红酒，有点上头，我后来想想，可能那时他就已经不舒服，是我太粗心了。” “很多意外，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掌控的，”邱于庭感叹道：“死亡与明天，不知道哪一个会提前来临，有过经历的人都明白，我们最珍贵的，其实……是今天。” 施如锦看向邱于庭，他的话语间，竟像是有过深刻体验一般。 大概注意到施如锦在瞧他，邱于庭也看着她笑笑，还要开口时，表情却突然变了，视线直直地望向施如锦的身后。 施如锦不明所以，转过身，顺着邱于庭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处排上了一条长长的等待安检上机的队伍，人群正慢慢往前挪动着。 “看到老朋友，不好意思，我过去打个招呼！”邱于庭说着，便朝队伍那边走去，脚步很快，到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没一会，邱于庭站到了队伍中间的一位女士面前，注视了对方片刻之后，邱于庭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那位女士。 当邱于庭松开对方时，施如锦注意到，女士做了一个抹泪的动作，至于邱于庭，伸手摸了摸女士的头。 这明摆着就是久别重逢，施如锦旁观好一会，猜测女士应该是对邱于庭很重要的人，由此可见，邱于庭是性情中人，这样的人可能会有一点个性，不过应该不难相处。 那只队伍到底消失在了安检口的里面，邱于庭目送很久，才走了回来。 第十九章 脱俗 观察到邱于庭的脸有些微微地红，施如锦并没有多事地去打听什么，只微笑地邀请邱于庭，跟她一块进了贵宾候机室。 邱于庭的出现，让霍巍也吃了一惊，施如锦从旁介绍，是邱于庭误机，霍巍面无表情地听着，随后点了点头，还是那副深沉的表情。 虽然这么看着还挺酷，只是施如锦知道，少爷不高兴的劲儿还没过去。 既然早约好要谈一谈，霍巍与邱于庭也没做太多的寒喧，两人在候机室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隔桌而坐。 施如锦走到候机室的吧台，照顾邱于庭刚才喝了太多咖啡，便让工作人员沏了两杯清茶，趁着煮水的功夫，施如锦站在吧台边，远远地瞧着那两人。 邱于庭背对施如锦坐着，已经脱掉身上的风衣，挺直的后背，显示出不卑不亢的精英姿态，霍巍双手抱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神情十分专注，似乎在听邱于庭说着什么，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懒散。 施如锦忍不住想，霍巍生起气，真有几分霸道总裁的范儿，难怪刚才旁边走过去的两个女孩，朝他瞧了好几眼。 不过，霍巍终究还得是他自己。 正在施如锦出神的时候，一道目光朝她这边瞟了过来，施如锦马上挪开视线，心里不免检讨，是不是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关注霍巍，以至于让人觉得，时时在被盯梢。 茶终于好了，施如锦亲自用托盘端了过去。 “谢谢！”邱于庭抬头，客气对施如锦道。 “不客气。”施如锦笑了笑，把另一杯茶放到霍巍面前，看到他往座位里面挪了挪，会意地坐了下来。 施如锦刚一坐下，视线便落到邱于庭胸前，他今天打的淡蓝色暗纹领带，居然是昨天她送的那条。 显然邱于庭注意到施如锦在瞧他，低头看了看，笑道：“我非常喜欢这条领带，施小姐品味很棒！” “过奖了！”施如锦也笑起来。 “这领带是施如锦挑的？”霍巍冷不丁问了一句，目光从邱于庭胸前，慢慢移到施如锦脸上。 施如锦也看向霍巍，不由松了口气，虽然口气不佳，霍巍总算没再视她为不存在了。 “昨天我把邱先生的衣服弄脏了，为他买了这条领带，只是想表达一下歉意。”施如锦解释道。 霍巍又看看施如锦，并没追问细节，转头对邱于庭道：“想必邱先生已经了解我的想法，袁总的身体状况，短时间内无法重新回来工作，博胜集团需要有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经营团队的整合，维持业务活动的正常运行。” “短时间……是多久？”邱于庭郑重地道：“霍董的期许很高，我需要衡量自己的能力。” 霍巍瞧了邱于庭许久，道：“袁总之前大概跟你聊过，我是个不太管事的老板，不过这不代表，博胜集团在我心里无足轻重，很大程度上，我的放手，是基于对袁总的信任，我希望这种信任，能延续到以后的总裁和他的团队上，至于‘短时间’到底是多久，邱先生可以自己定义。” 施如锦默默听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也只有霍巍，能把自己撒手不管公司这事，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邱于庭也笑，还看了施如锦一眼，目光相碰，施如锦忍不住怀疑，邱于庭跟她想到了一块。 “关于薪资和一应福利的具体细节，邱先生可以跟施特助谈，我们有信心让你满意。”霍巍再次显示出甩手掌握的本色，把施如锦推到前台。 邱于庭沉吟了一下，又问：“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霍董的意思，也就是，在未来公司内部经营中，在我的职责范围以内，您能给予我足够的权限，不会过多干涉？” “这么说吧，一，你别把博胜集团给卖了；二，保证公司净利润增长率不低于前三年的平均水平，”霍巍回得十分痛快：“达成这两点，任你大展拳脚，我也不指手画脚。” “能感觉得出，霍董非常有说服力，”邱于庭说着，将手伸向霍巍：“就当是挑战，我决定接受了！” 施如锦有些惊讶于邱于庭的干脆，原本她以为，需要霍巍多费点力气说服他，毕竟按照袁总之前设想，给邱于庭一年的时间，让他了解清楚博胜集团运作再接手，而现在是直接进到一间完全不熟悉的公司，立刻担下重任，难度可想而知，甚至有很大的失败风险。 机场广播这时响了，邱于庭侧耳听了听，笑道：“等了这么久，我的飞机总算要飞了，二位，我们宁城再见！” 施如锦亲自将邱于庭送出了贵宾候机室，不免又认真地打量起邱于庭，像邱于庭这样的职业经理人，最重要的是从业履历，一旦出现失误，会给今后的事业发展带来麻烦，邱于庭这样的勇气，挺让人佩服。 “施小姐不用送了，”邱于庭停下脚步，对施如锦道：“虽然今天航班延误，却让我找到了工作，实在不亦乐乎！” “邱总，欢迎加入博胜集团，”施如锦主动伸出手：“还有，作为下属，今后请邱总多多关照！” “施小姐客气，从你身上，我看到了博胜员工的朝气，希望合作愉快。”邱于庭和施如锦的手轻轻一握，便立刻松开，随后朝着候机室那边摆了摆手：“霍董，我先走一步。” 施如锦一回头，霍巍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 邱于庭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施如锦收回目光，看看手表，对霍巍道：“还有半小时，我们也要上飞机了。” 霍巍“嗯”了一声，绕过施如锦，顾自往前走去。 施如锦不知道霍巍要做什么，不紧不慢跟在了后面，就看着他，一家店，一家店地逛了起来。 “要买什么吗？”直至两人站到一家男装店外，施如锦忍不住问。 霍巍除了他那车队，基本上没什么花费，更不是喜欢逛街的人，就连购置衣物，都只认准一家店，按他的说法，懒得费这个神。 “领带！”霍巍吐出两个字，居然铿锵有力。 第二十章 高帽 霍少爷突然发飚，看似来势汹汹，然而……说没事，也就没事了。 等飞机上了天，瞧着戴上耳机，正津津有味欣赏电视里F1方程式录像的霍巍，施如锦觉得挺纳闷，原本她还头疼，霍巍到底还要矫情多久，结果在机场那间男装店里，施如锦掏钱买了条领带，又亲自替霍巍打上，少爷那张冰冻的脸……瞬间春暖花开了。 于是施如锦主观得出结论，霍巍应该是成心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少爷不但成功了，还白赚了一条领带。 施如锦心里嘀咕的时候，霍巍侧头看了看她。 “我脸上有花？”霍巍问道。 施如锦怔了几秒，索性斜过身，反问：“刚才……是真生气？” “当我玩假的？”霍巍拉下耳机，一脸傲娇。 施如锦斟酌片刻，说出了心里话：“我没那么大本事，把你当囚犯，或许之前在某些问题上，我表达方式不太恰当，令你反感都不知道，我可以道歉，不过，希望你明白我的出发点……” “知道了。”霍巍视线又转回到电视上。 正当施如锦以为这段对话已经结束时，霍巍却又开了口：“那个……我收回之前那些话，你也不用道歉，事情过去了。” 说完之后，霍巍又戴上了耳机。 施如锦坐了回去，特意背过脸，不想让霍巍看到，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霍巍和施如锦终于到达宁城，袁家大儿子袁屿亲自开车到机场，先送他们去酒店办了入住，随后一块前往医院。 两人进到病房，老袁还在昏睡当中，袁太太和女儿袁宜佳陪在床边，病房四周放了不少鲜花，应该来过不少探望的人。 朝袁家母女点了点头，霍巍径直走到床边，弯下腰，神情专注地看了老袁好一会，最后握了一下他搁在床边的手。 “没事了，我家老爷子属猫的，不怕折腾，以后指不定长命百岁！”袁屿说着，替老袁掖了掖床尾的被子。 施如锦同袁家母女打过招呼，走到老袁那边看了看，听到袁屿说话，抬头瞧向他，想到自己昨晚打电话给他时，袁屿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而此时，经历过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之后，袁家终于缓过来了。 “这回让你们跟着吓坏了！”袁太太拉住施如锦的手，又看向霍巍，感激道：“我一辈子都会记着，老袁这条命，是两个孩子帮我抢回来的。” “我当时是真吓到了，多亏霍巍镇定，后面全靠他在安排。”施如锦趁机为霍巍捧了个场。 霍巍抬眼看看施如锦，唇边露出一丝浅笑。 袁屿走到霍巍身边，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小巍，‘谢’这个字，我搁心里了，咱们是真兄弟，从过去到将来，都不会变！” “我接到小锦电话那会儿，手机差点摔了，”袁宜佳接过话：“当时脑子整个一懵，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全靠我老公帮我把机票订好，又送我上飞机。” “不说了，不说了，”袁太太一个劲地摆手：“要是再来一回，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等老头子病好了，死都不能让他再喝酒。” 袁屿被逗笑了：“妈，您放心，以后就算有人拿刀逼着，我爸肯定也不敢喝了。” 袁宜佳也跟着直乐，袁太太拿眼瞪了瞪自己一双儿女：“你们爸还躺在这儿呢，一个个这么高兴，亏得昨晚是小巍和小锦替我拿主意，换了你们，瞧着也没用！” 袁屿立刻收住笑，袁宜佳吐了吐舌头，也赶紧闭了嘴。 怕影响到病人休息，施如锦扶着袁太太走到病房门外，问道：“慧姨，昨晚到这儿还顺利吗？” 施如锦这么一问，袁太太便开始事无俱细地聊起他们到达宁城的情况，说到手术中间出了点小状况，医生甚至下了《病危通知书》，好在后面化险为夷，最后提了一句，邱于庭带着他太太来病房探望，老袁还睁了睁眼，医生过来瞧过，说是好现象，老袁很快就能恢复意识。 施如锦听到这里，心底不免起了八卦，原来邱于庭是有太太的，那机场遇到的那位，又是谁呢？ “慧姨，让袁总好好养病，”霍巍也走到门口，对袁太太道：“等他醒过来，您告诉袁总，不用担心博胜的事，我会处理的。” 霍巍这话说得不要太中听，施如锦差点想给他点个赞了。 “你这么高兴？”霍巍忽然问了一句。 施如锦不知道他在问谁，抬起脸，才发现霍巍是对着自己说话。 “哪只眼看到我高兴了。”施如锦白了霍巍一眼。 袁宜佳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噗嗤”笑了一声：“这二位还跟小时候一样，就喜欢互相挤兑。” “是她老挤兑我好不好！”霍巍不服地道。 “忘记问了，这么晚，你们俩用过饭没有？”袁太太关心地问。 “在飞机上吃了点。”施如锦回道。 “刚才说好了，晚上替小巍接风，正好有几个朋友也在宁城，一块儿聚聚。”袁屿走到门口，说了句：“妈，我们先走了！” “哥，你说的朋友，就是老跟你们一块玩车的那几个吧？”袁宜佳快人快语地问了句。 施如锦看了眼霍巍，袁屿是学汽车工程的，霍巍沉迷赛车，两人从小趣味相投，刚才坐袁屿的车从机场过来，两人话题全绕着刹车、悬挂、引擎动力，还有施如锦根本听不懂的术语，简直聊到忘我。 “不是宁城在搞概念车展吗，他们过来开技术交流会，大家好久没见。”袁屿回道，手搭在霍巍肩上，打算带他走人。 “小巍，不开赛车了吧？你妈走之前，就担心这事，”袁太太不放心地嘱咐起霍巍：“男人嘛，玩儿归玩儿，事业还是最重要的，你袁叔叔病倒前几天，还跟我夸你，说小巍现在稳重成熟多了，也肯用心在公司上，我早就知道，你跟你爸性格很像，都重情重义，有责任心。” 施如锦紧咬住嘴唇，生怕自己这时候笑出来，袁太太语重心长地给霍巍扣上一顶高帽子，就看他到底戴不戴了。 “慧姨，我知道分寸。”霍巍含混地回道，眼睛朝施如锦一扫。 “妈，以后再说，那边在催了，”袁屿在一旁替霍巍解围，居然很周到地把施如锦也给安排了：“那帮都是糙人，小锦你就别过去了，让宜佳陪你到外面坐坐，也大半年没碰上了吧！” 话说完了，袁屿还冲霍巍挤了挤眼，颇有点串通好的意思。 施如锦笑了一声，她既没打算跟过去，也不想拦住霍巍，施如锦刚才在飞机上已经想清楚，在不伤及原则的情况下，尽量不去干涉霍巍私事，她不是人家的妈，更不是什么女看守，管得太多，好像是枉做小人。 第二十一章 撑的 半个小时后，袁宜佳同施如锦打车来到宁城市中心一间购物广场的素火锅店，按袁宜佳的安排，两个人先吃一点，然后到底层超市替老袁夫妇买点日常用品，后面将是漫长的恢复治疗，老俩口要在这边打持久战了。 施如锦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托着下颌，瞧着胃口显然比她好多了的施宜佳。 袁宜佳从小就活泼外向，性格像极了男孩子，出人意表的是，她后来去学了舞蹈，是一名成功的职业舞者，媒体对她的介绍是——娴雅温柔的古典美人。 这个袁太太口中的“小疯丫头”，出人意表的事不止一桩，袁宜佳是他们这一辈里最早结婚生子的，然后跟随丈夫去了外地工作，当起全职太太，毫不纠结地放下事业，在家中相夫教子。 “这么能吃啊？”施如锦调侃道：“你吃了又不长肉，有点浪费吧！” 袁宜佳又吃了一口，冲着施如锦一乐：“怎么不长，我肚子里又有了一块小肉肉。” “哎呀！”施如锦一脸惊喜，握住袁宜佳放在桌上的手：“宜佳姐，都已经是人生赢家了，你还要往前冲啊！” “我和我老公都喜欢大家庭，你是除了我们夫妻外，第一个知道这事的，我借点孕气给你啊！”袁宜佳放下手中的筷子，笑着道。 “袁总和慧姨都不知道？”施如锦有些惊讶。 “本来打算跟我爸妈说，没想到家里突然出事……”袁宜佳拿过手边一杯水，小小地抿了一口，神色便有些怅然了：“我一早赶过来，我爸还在手术室里，我妈看到我，上来把我抱得紧紧的，哭得像个小孩，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父母已经老到，需要我们保护了。” “你们多有福气，”施如锦叹道：“还有人可以保护。” 袁宜佳突然不说了，瞧了施如锦好一会，道：“小锦，你爸走的那会儿……很艰难吧？” “是啊，痛入骨髓，”施如锦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没想到，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 “有些事情，不身临其境，就没有切身感受。”袁宜佳摇头：“如果我爸这回没挺过去，我得自责一辈子。” “袁总很快就会恢复健康，”施如锦忙安慰，不免又问：“你现在这身体，能撑得住吗？” 袁宜佳笑笑：“我没那么娇气，怀儿子的时候，我还跟我老公忙着搬家，上上下下地跑，不都过来了吗？” 施如锦听得笑起来，问了句：“树树又长大不少吧？” “可不吗，小孩子见风长，你不知道，”提到儿子，袁宜佳脸上现出了光彩：“我儿子可有趣了，两岁的小屁孩，就喜欢小车车，现在家里沙发下、柜子下还有床下面，都成了他停车场，我都怀疑，别是我儿子投错了胎，等不及当他舅舅的小孩，直接钻进我肚子里了吧！” 施如锦“噗嗤”笑了出来：“你也真能扯，有时间，我去你那儿看看树树，想想都好玩！” “当然欢迎，不过好玩是好玩，皮也皮得狠，小小年纪，都会跟大人对着干了！”袁宜佳说道，倒看向施如锦：“小锦，你这个年纪生孩子正好，身体机能达到最佳状态，事业有成，心态也稳定，小孩子生出来最健康。” 吃惊地望了袁宜佳好一会，施如锦到底失笑，拿起水杯，道：“我怎么生啊？” 袁宜佳眼睛眨了几眨：“找霍巍帮忙啊，你们俩青梅竹马，这点忙……他义不容辞！” 施如锦正喝着水，猛地听到袁宜佳这句，直接被噎住，一边拿手指着袁宜佳，一边咳了起来。 袁宜佳捂嘴大笑，抽了两张纸巾递到施如锦面前，问道：“我说你们俩搞什么呢，是不是你觉得小巍不成熟，怕他不能担起责任？” 施如锦接过纸巾：“别开玩笑了！” “没人把你们当玩笑。”袁宜佳一脸好笑。 施如锦不得不解释：“你们老是误会，我和霍巍只是很好的朋友，没有其他想法。” “误会？”袁宜佳显然不相信施如锦：“霍巍当年向你求婚，是吃饱了撑的？” 没料到袁宜佳会重提旧事，施如锦愣住，随即只能苦笑。 好在袁宜佳适可而止，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好吧，今天是我多嘴，谁教我答应过替你保守秘密，以后我再不提了。” 施如锦双手合十：“多谢，孕妈妈吃完了吧，我们赶紧去超市，回头人家关门了。” “走啦，”袁宜佳又喝了口水，手托着自己的腰站起身，突然又来一句：“小锦，其实就算不想结婚，我建议你至少要当一回妈，不亲身经历，你不会了解那种幸福，怀里揣着块小肉肉，跟你用同一个心脏，那感觉太奇妙！” “你够了吧！”施如锦啼笑皆非。 在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出来，施如锦不敢劳动孕妇，抢过来自己提着。 袁宜佳跟在后头，叹道：“我老公都没这么疼我，小锦细心周到，还爱替人着想，只可惜不是男的，要不我死活要嫁给你，还能留在我爸妈身边。” “说什么傻话！”施如锦好笑地道，特意放慢脚步，等着脚步稍慢的袁宜佳走上来，冲她开了句玩笑：“人家都是二十四孝老公了，你还不满意？” 正说着话，袁宜佳的手机响了。 慢腾腾拿出包里的手机，袁宜佳笑道：“我老公来查岗。” 施如锦于是停下，耐心地等着袁宜佳。 没想到人家夫妻感情融洽，有说有笑的，居然讲了十来分钟。 “真是笨死！好啦，不许说……知道……我这就去！”袁宜佳猛地叫了起来。 施如锦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等袁宜佳挂断电话，问道：“怎么啦？” “赶紧帮我找药店，我过来太匆忙，忘记带孕妇营养素了，”袁宜佳嘟囔着，开始东张西望，还一个劲埋怨自己：“我家小宝宝真可怜，怎么有我这么粗心的妈妈。” 知道袁宜佳是真得着急，施如锦赶紧替她打听，好在有人告诉她们，一楼迎街的店铺，就有开药房的。 袁宜佳看上去心急火燎，施如锦怕她不小心摔了，一只手拎着两个袋子，另一只手搀扶着袁宜佳，两人一起下了电梯，然后走出中庭大门 外面是一片光影绚烂，远近的裙楼上除了霓虹闪烁，还有几块硕大的LED屏，不停地翻动着画面。 “药店在哪儿啊？”袁宜佳嘀咕道。 施如锦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块LED屏上，刚才一闪而过，是一个穿着赛车服的光头男人照片，施如锦觉得有几分眼熟。 等了片刻，那张照片再次出现，施如锦不由想笑，麦卡伦找到这样一个代言人，也是在给自己出难题，用了百万修图师和十级美颜，也遮不住光头男满脸的横肉。 “看什么呢？”袁宜佳转头问施如锦。 “药房不在那儿吗！”施如锦一笑，指了指她们正前方。 袁宜佳一进药房，直奔孕妇专柜，报上一堆营养素名字，有的大概连店员都没听过。 刚开始施如锦还站在旁边等着，不想袁宜佳有选择困难症，挑了半天，都不知道哪个合适，施如锦这时候倒想起，自己要拿了一瓶褪黑素，以防晚上换床失眠。 让店员帮忙，随便挑了一款，施如锦便走到收银台前结账。 这间店生意不错，不进有客人进来，门口的感应器也一直在欢快地报送“欢迎光临”。 袁宜佳这时叫道：“小锦，你帮我来看一看呀！” “把钱付了就来！”施如锦回道，让店员用手机刷过码，便朝袁宜佳走去。 看着施如锦到跟前，袁宜佳一脸纠结：“烦死了，我吃的牌子，好多这里都没有，也不知道选哪个。” 施如锦笑着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又友情提醒一句：“打电话问你老公啊！” “小姐，这是您手机吗？”收银员这时过来，手里拿着一支银色电话，问施如锦。。 “不是。”施如锦摇头，拿出自己放在口袋的手机，给对方看了看。 一直跟在袁宜佳旁边的店员探过头，道：“应该是之前进来的一位客人的，我记得她当时一边打电话，一边拿了一盒验孕棒，” “是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吧，”另一名店员过来道：“刚才我还说她看身材像模特，人走了好长时间了。” 收银员看看手机道：“这个手机现在好像卖上万块，丢了都不着急，肯定是有钱人。” “欢迎光临！”感应器这时又开心地叫了一声。 “请问，你们这边有看到一只银色手机吗？”一个女人从门外进来。 “咦，是邱太太！”袁宜佳笑着向门口招了招手，居然是认识对方。 施如锦转过头，看向了正朝她们这边望过来的女人。 第二十二章 偏方 “袁小姐，这么巧啊！”女士同袁宜佳打过招呼，又朝施如锦点了点头，显然看出，她和袁宜佳是一起的。 袁宜佳替两人做了介绍，施如锦很意外，这位芳名“苏雨衡”的邱太太，居然是邱于庭的妻子。 打量着苏雨衡，施如锦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蓉城机场里，那位令邱于庭激动到脸红的女士，虽然当时隔得很远，没看清人家相貌，不过施如锦觉得，就气质而言，苏雨衡略胜一筹。 听说施如锦是博胜集团董事长特助，苏雨衡主动向她伸出手：“博胜集团的施小姐……我听于庭提过，他对施小姐赞不绝口，说很少见女孩像施小姐这样聪明能干，不过我老公忘记说一点，施小姐还非常漂亮。” 苏雨衡很会说话，短短几句，颇得人好感。 “你来找手机？”袁宜佳这时问道。 “是啊！”苏雨衡的目光，落到收银员一直攥着的那支手机上。 “我朋友刚才过来买药，无意中将手机落下，”苏雨衡微笑着道：“和这支很像。” 收银员和两名同事对视片刻，冲着苏雨衡摇摇头：“小姐，如果是你朋友的手机，最好是让她亲自来拿，我们不想弄错，对了，我们店里有监控的，一查就知道是不是她了。” 对方如此防备，苏雨衡也没表现出不悦，不慌不忙地拿出自己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没过几秒，银色手机的屏幕亮起，施如锦跟收银员离得不远，不免偏过头看了一下，手机上出现“苏雨衡”三个字。 “我就是苏雨衡，”苏雨衡说着，便挂断电话，继续道：“我朋友身体有些不舒服，刚才我送她到你们店里买了点药，快到酒店，才发现手机丢了，所以我又特意过来一趟。” “可我们怎么确定，这手机就是你朋友的呢？”收银员显然是个认死理的，苏雨衡打的那通电话，似乎对她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你朋友也有意思，不知道先打个电话过来，告诉人家，让你帮忙拿手机吗？”袁宜佳忍不住问。 “手机应该是关了静音，”苏雨衡看向袁宜佳：“她前面打过几次，应该是没人注意到。” 药店三个人聚在一块，商议好一会后，收银员给出了答复：“小姐，还是你让机主来一趟吧，确认过本人，我们一定归还手机。” 苏雨衡脾气实在好，也没跟人据理力争，只是笑了笑：“我问一下她吧！” 说着话，苏雨衡便转身出了药店。 “算了，我先拿几样，明天让我老公把我平时吃的那些快递过来。”袁宜佳这边总算做了决定。 即便如此，袁宜佳又挑了半天。 施如锦视线一直尾随着苏雨衡，看着她到了外面，走到停在街边的一辆黑色轿车前，隔着后车窗，似乎在跟里面的人说话。 再然后，车里下来了人，和苏雨衡一块往药店走。 没多一会，苏雨衡又站到店里，第一句就是：“我朋友过来了。” 药店里所有的目光，马上聚拢到苏雨衡后面那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子身上。 施如锦却收回了视线，刚才女子一从车里出来，她已经认出对方，就算人家头上包得严丝合缝，可人的步态放在那儿，装也装不了。 也是没想到，Angela这时候居然也到了宁城。 不由自主的，施如锦又突发奇想，难道是Angela先看到了她，才故意避开，一直待在车里不下来？ 施如锦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毕竟上一回两人碰上，Angela几乎是仓皇而逃。 “看看是不是你手机？”苏雨衡提醒了有点像愣在那儿的Angele一句。 施如锦又好奇起来，原来苏雨衡跟Angela是认识的，看样子还非常熟。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Angela一言不发，走到收银员跟前，直接朝人家伸出手。 收银员用眼神，又和她那俩同事开了个小会，随后将手机递给Angela：“小姐，以后小心一点啊，现在手机可不能乱丢，里面那么多个人信息。” 说到这里，收银员脖子往前伸了伸，眼睛从下而上地瞅着，明显是想要看清Angela的长相。 Angela直接转身，快步走出门外，连一声谢都没说。 施如锦忍不住想笑，脑子却突然一闪，好像刚才听谁说，丢手机的人是来买……验孕棒的。 将前因后果连在一块，施如锦差不多也猜出点什么。 在施如锦看来，Angela如果真的怀孕，或许事情倒好办了，至少霍巍再没理由，去照顾已经有了男友的Angela，正好大家两清。 当然，除非霍巍对Angela有别的想法…… 苏雨衡显然比Angela礼貌多了，留在后面跟药店的人道过谢，随后又同袁宜佳与施如锦说了再见，这才离开。 袁宜佳到底还是买了一大袋营养素，施如锦接过来提着，把袁宜佳连同她今天的战利品一块送到了老袁病房。 袁屿的太太晚上在医院，袁宜佳不免说了怀孕的事，袁太太顿时喜极而泣，又借机勉励还没孩子的儿媳妇赶紧考虑宝宝的事。 一家人热闹了好一会，最后袁太太不舍得让袁宜佳陪在医院，让儿媳妇把她带回家住，又嘱咐要先把施如锦送回酒店。 送施如锦回酒店的半道，袁屿给他太太打来电话，说是聚会结束，他喝多了，大言不惭地要太太亲自过去接。 施如锦和袁宜佳在旁边听得直笑，少不了施如锦要打听一下霍巍，按袁屿的说法，有朋友早将霍巍送回酒店。 最后施如锦没敢麻烦人家，在酒店花园外便下了车，目送着袁家姑嫂驱车而去。 到这时候，施如锦终于觉得筋疲力尽，走到客房门口，只想着赶紧进去睡觉。 然而，等施如锦刷了卡，刚把门推开一条逢时，对面霍巍的房间门便响了。 只穿了一件衬衫的霍巍靠在门上，头发凌乱，脸也是潮红的，眼神迷离地瞧着施如锦。 “怎么出来了？”施如锦转过身，诧异地问道。 霍巍歪头看了看施如锦：“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在外面做什么？” “陪宜佳姐去买东西，”施如锦回道，走到霍巍跟前，瞧着他满身不舒服的劲儿，忍不住吐槽：“又头疼了？就不能别喝酒，真是自找的！”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霍巍将胳膊搭在额头上，依旧阖着双眼，问道。 施如锦笑了笑：“不是怕打扰你吗，好了，进去休息吧，”说到这里，施如锦想了想，道：“我回头让酒店送一杯蜂蜜水，你记得喝完再睡。” “我等了一晚上，你都不打电话，根本不在乎我！”霍巍又嘟哝了一句。 施如锦哭笑不得，白天少爷还控诉她管得太紧，现在又抱怨没接到查岗电话，真教人左右为难。 “进去吧！”施如锦见霍巍还站在那不动，干脆伸手，推了他一把：“明天到宁城分公司视察，是你自己说要过去看看的，下面人都等着呢！” “明天我要多睡一会，下午再过去。”霍巍到底挪了窝，转身进了房间，也不管后面门都没关。 施如锦摇了摇头，伸手带上门，回到自己房间，头一件事，便是让客服送一杯蜂蜜水到对面。 霍巍的酒量不行，也不嗜酒，不过架不住别人劝，可一喝酒就会头疼，霍夫人在的时候，每次儿子喝完酒回家，她都要为他泡一杯蜂蜜水，据说喝过就好多了，而这个家传偏方，霍夫人最后交给了施如锦。 第二十三章 单刀 原本施如锦以为，这个晚上总算是过去，却没想到，到了下半夜，一个突然打来的电话，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施如锦靠在床头，问了声：“谁呀？” 对面没有人说话，只有重重的喘息声，黑黢黢的屋里再配上这动静，简直就是午夜凶铃。 施如锦后背冒出冷汗，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等看到屏幕上的来电号码，直接愣了一下。 “Angela，什么事？”施如锦从床上坐了起来。 “施小姐，能不能过来了一趟，我快没命了！”Angela总算开了口，声音竟有几分凄惨。 施如锦又觉得头皮发麻，问：“告诉我在哪，还有遇到了什么危险？” Angela似乎没听明白施如锦的问题，顾自喃喃地道：“他打我，把我往死里打……我怕死了……躲进卫生间……他还在敲门……迟早会闯进来……” 说到最后，Angela几乎是语无伦次。 “是大麦？”施如锦倒是急中生智，轻松地想到了罪魁祸首。 Angela还在道：“我不想死……他要进来……我就没命了！” “还不报警！”施如锦深出一口气，想不明白，Angela怎么会找到了她这里。 “我不敢！”Angela终于哭了出来：“我刚才打给邱太太，她让我躲进屋里，不要把事情闹大，说等大麦酒醒就好了，她不知道大麦喝多了，就跟疯子没两样！” 就在这时，施如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咚咚”的巨响，像是在砸门，声音急促，带着明显的攻击意味。 看来Angela那边的确出了状况，急等着人救，可说实话，施如锦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去。 “施小姐，巍哥说过，我有事找不着他，可以跟你说，”Angela抽泣着道：“在宁城我再没有认识的人了，我知道麻烦到你，可我不能出事，家里人等着我照顾，你一定要救救我！” 电话里那头“咚咚”声越来越大了，甚至施如锦隐约听到男人粗鄙的咒骂声。 “告诉我地点。”施如锦终究没法坐视不管。 这一刻，施如锦心里多少有些埋怨霍巍，想得出来，让Angela有事来找她，少爷倒是会广结善缘，大概觉得，施如锦就是用来麻烦的。 其实施如锦真不喜欢Angela，也没那么强的正义感，只是那头看来挺危险，万一真出了不好的事，回头警察查电话记录，也得找上她施如锦。 “先别哭，把地址说清楚！”施如锦又冲着电话强调了一句。 半个小时后，施如锦赶到Angela住的酒店时，警方的反馈电话也打过来了。 施如锦当然不会傻到单刀赴会，第一时间就报了警，这种事警察搞不定，别人就更不行了，施如锦领教过大麦，又阴又毒，一般人未必制得住他。 看来还是警察叔叔效率高，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你好，我这边是110，请问是施如锦吗，富豪酒店那边是你报的警？”手机那头，是一位警察小姐姐。 施如锦已经走进酒店大堂，赶紧回道：“是我，我朋友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们警员已经过去处理，确定是情侣之间发生口角，双方都挺激动，也动了手，不过伤情都严重，也没有发现其他违法事宜，警员已经批评过男方，让他跟女方道了歉，两人主动和解，表示已经没有事。” “和解？”施如锦脱口而出，这结果……太让人无语。 “男方写下保证书，表示再不会对女孩动手，我的同事们已经撤出。”小姐姐又道。 施如锦回过神，忙道：“那就太好了，谢谢你们，大晚上还要麻烦警察叔叔！” 电话那边的小姐姐似乎被逗笑了：“维护治安是我们的责任，希望你劝劝你朋友，感情上的矛盾要多沟通，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跟人家道过谢，施如锦挂了电话，心里实在没法想象，Angela和大麦那种人“和解”，会是怎样的场景。 不过既然警察都说没事了，施如锦也不想多管闲事，索性转身往酒店外走，想着明天使劲睡一个上午，她已经连着两天没睡好觉，再这样下去，只怕脸要残了。 施如锦还没来得及踏出酒店，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施如锦刚接起，便听到Angela在那边大喊：“我说了不要报警，你为什么还把他们叫过来，你想害死我吗！” “Angela，不是问题都解决了吗？”施如锦停下脚步，有些不高兴了：“我不认为，自己比警察还有要本事救你，既然没事，我挂了！” “别挂！”Angela叫了声，随即声音颤抖地道：“大麦又疯了，他最恨警察，说是我故意找人过来害他，他拿了一把水果刀，想要捅死我，我不管了，你报警吧，我不想死在他刀下！” “又来？”施如锦烦透了，随即道：“你不正拿着手机吗，自己报警！” “求你了……”Angela话说到一半，猛地叫起来：“大麦哥，别这样，真不是我叫的警察，你别过来，饶了我吧！” “想让老子难看，今天非弄死你不可！”施如锦听到有男人恶狠狠地在道。 “别过……”Angela刚说了半句，电话突然变成了忙音。 施如锦“喂”了好几声，立马转身又往里走，迎面瞧见不远处有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上前一把将人扯住，道：“先生，帮我个忙，楼上客房有人争执，跟我一块上去看看！” Angela给施如锦报的房号是十楼的1012，施如锦和保安搭着电梯上来时，走廊上安静无声，感应灯只在他们经过的时候亮起，转眼便灭掉，搞得整个气氛有些阴森森的。 “刚才警察过来，不都劝好了吗？”保安嘀咕道，显然他刚才也在现场。 施如锦无奈地摇头：“好像又吵起来了！” 1012前，保安停下来，伸手按下门铃。 里面全无动静，就像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 “Angela，我过来了！”施如锦反而觉得不对，干脆拿手敲了敲门。 保安还在旁边提醒：“小姐，声音低一点，别吵到其他客人。” 正当施如锦准备道歉时，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尖利的叫声。 “又把谁叫来了？”有男人咆哮道：“臭娘们，不想活了是吧！” 施如锦立刻看向保安，保安表情一怔，显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救命，救命啊！”女人又喊了起来。 “开门！”施如锦再次伸手拍了拍门，故意吓道：“大麦，杀人犯法，警察又过来了，你自己掂量！” “小姐，你先在门口等一会，我到这层客房拿钥匙。”保安说着，转身往走廊一边跑去。 里面的吵闹又大了起来，施如锦干脆将耳朵趴在门上，听起了动静。 突然之间，又有人喊了一嗓子，而这一次是男人的声音，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 施如锦干脆双手按在门上，耳朵又紧贴了点，想听清楚里面声音。 冷不丁的，门竟从里面被打开，施如锦完全没有提防，直接向前栽去，直直地摔到了地上，手下意识地一撑，右手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死了！”一个女人声音沙哑地道。 施如锦略一抬头，先看到了一双女人穿着拖鞋的脚。 第二十四章 最毒 从女人一双脚踝中间的空隙，施如锦又瞧见一个仰面躺在地上的男人，那人一动不动，冲着施如锦这边的光秃秃的头顶，被天花板的法式水晶灯照着，闪起油腻腻的光。 有人……死了？ 施如锦被惊住。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他……他要拿刀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杀他……”女人有些颠三倒四地道。 施如锦望向说着话便瘫坐到地上的Angela，此刻的她披头散发，额头和左脸颊上有明显是人为所致的青紫伤痕，眼神已经发直了。 “我的天啦！”有人猛地吼了一嗓子。 施如锦被吓得一哆嗦，终于醒过神，从地上翻身爬起，转身往门外冲去，这种是非之地，她只想立刻离开！ 不知道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施如锦重心没稳住，眼看又要栽倒，幸亏前面有人扶住她胳膊，即便如此，施如锦还是单腿跪到了地上。 扶着施如锦的人结巴地问：“那、那人死的还是活的？” 施如锦听出是保安的声音，撑着他的手站起，催促道：“快报案！” “施如锦，你是凶手，你杀了大麦！”Angela冷不丁嘶叫起来。 被点了名的施如锦本能地回过头，瞧向那个看似悲痛欲绝，又满怀愤怒望过来的Angela。 保安伸头往里探了探，显然不敢进去，只在嘴里嘀咕：“要命，真死了人，我这饭碗保不住了。” “是她用这个砸了我男朋友的头，她是凶手！” Angela在地上扒拉片刻，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一只保温杯，将它举得老高，大声地道。 施如锦莫名地看向Angela,后背突然发凉，这个女人要拿她当……替死鬼？ “她……砸的？”保安一脸迷惑。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保温杯一直在她手边，她刚才进来，不由分说拿杯子砸向我男朋友！”Angela振振有词，甚至是极其清醒的，完全没有了几分钟前的惊慌失措。 施如锦看着Angela，原本她只以为Angela虚荣、势利还有撒谎成性，却没想到，此人为了自保，竟使出这样无耻的手段。 “只能报警了！”施如锦拿出电话，这时候，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霍巍出现在“凶杀现场”时，样子显然十分滑稽，头发几乎竖着，脸上的胡全冒了出来，上身的西装松松垮垮套在睡衣外，腿上还穿着睡裤，这副称得上邋遢的样子，也不知道酒店怎么放他进来的。 进到房间，霍巍往一屋子人里扫了一圈，等看到正坐在阳台边一张沙发上的施如锦，眼睛马上亮了，直接走过去，叫了一声：“施如锦！” 施如锦一条胳膊撑在扶手上，手背托着自己的头，抬眼瞧瞧霍巍，没什么情绪地问道：“来了？” 霍巍看看从他旁边走过去的一个警察，眉头拧着，居高临下地问施如锦：“你不好好在房间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说来从警察出现一直到此时，施如锦也在想这个问题，并且刹那间想到了答案：“你就当我梦游吧！” 正在这时，从半开着门的里间，传出女人啜泣声。 施如锦往那边瞟了一眼，Angela不知道是太精还是太蠢，能想到把杀人的罪名嫁祸别人，却连大麦是被砸昏还是砸死都没搞明白，真是成心要出丑。 霍巍顺着施如锦的视线瞧了一眼，神色有些意外，转头问施如锦：“Angela？” 有警察从外面进来，走到卧室那边，敲了敲门便进去了，随手还把门给关上。 施如锦换了个姿势坐好，朝着霍巍望过去。 霍巍被叫过来纯属意外，警方一到现场，真就把施如锦当成嫌犯，带她到另外的房间审讯，并要求施如锦提供联系人。 施如锦当时有点慌，只想得到霍巍，警察拿了电话便打过去，结果这时候有人过来通知他们，人根本没死，只是昏迷。 现在想想，施如锦只觉得可笑，当然也有一丝庆幸，亏得Angela只是用个保温杯砸了大麦一下，要是换成别的厉害点的凶器，真把人弄死了，她施如锦想洗刷清白，怕是要费好一番功夫。 “小姐，那人还没上救护车就醒了，一点事都没有！”刚才那个保安从外面进来，直接跑到施如锦跟前，一脸兴奋地道。 施如锦摇了摇头，这一晚遇到的事，的确像是梦游。 “我刚才跟着担架下去，听到警察问那个醒过来的男的，是谁动的手，”保安一脸神秘地拿手指指里间：“就是那女的干的，小姐，你怎么认识这种朋友，故意栽赃给你！” “她不是我朋友。”施如锦回了一句，不免瞅了眼已经坐到旁边沙发上的霍巍。 霍巍也正瞧着施如锦，两人目光对上，霍巍再次发问：“怎么回事？” “好奇？让Angela告诉你!”施如锦看似镇定，其实心里烦躁得要命，这会就想拿霍巍撒撒气。 “里头那女的跟她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话说她也够毒的，抄了个家伙就往人头上砸，”保安在旁边抢过了话：“这位小姐怕他们闹出事，好心过来看看，没想到被那女的狠咬了一口，诬陷她杀人，真是……最毒妇人心！” “那女的……”霍巍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瞧向施如锦，问道：“是Angela?” 施如锦又朝里间那边瞧了一眼，表情平淡地点点头。 里间的门一响，两男一女三名警察先出来了，后头跟着正低头抹泪的Angela。 霍巍看着门那边，人已经站了起来。 “巍哥！”Angela倒是一眼就注意到霍巍，眼巴巴地看着她，然后捂着嘴哭了出来。 “施小姐，到里面做个笔录吧！”一名女警对施如锦道。 “她有什么问题？”霍巍一个箭步，直接挡到了施如锦前面。 本来施如锦快站起来，却被霍巍直接撞了回去，只觉得哭笑不得，拿手推了霍巍一下：“警方执行公务，你还想阻碍办案？” 霍巍回头看看施如锦，犹豫片刻，往旁边让了让。 女警正瞧着两人，似乎被他们逗笑，主动安慰了霍巍一句：“放心吧，她跟这场纠纷无关，我们只是完善一下手续。” 施如锦整了整衣服，气定神闲地站起身。 “王小霞，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你涉嫌无故伤人，警方决定对你处以五天行政拘留，你在上面签个字。”一名警察拿过一个文件夹，递到正凄凄艾艾看着霍巍的Angela面前。 施如锦随意瞟过去一眼，干脆自己先进了里间。 施如锦坐在一张圈椅上，一边等着警察，一边耳朵还在听门外动静。 里间的门一直开着，施如锦听到Angela带着哭腔道：“巍哥，我……我……” Angela支吾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倒是霍巍开了口：“如果大麦真死了，你想把这事栽给施如锦？” “不……我没有……”Angela明显慌了，语无伦次地回道：“没有……我当时脑子全乱了，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找借口，”霍巍声音低沉地道：“Angela，我曾经以为，虽然你有很多缺点，可至少内心是善良的，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 “巍哥，你不会不理我了吧，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真正关心我，”Angela哽咽起来：“这次是我的错，可我真没想害施如锦，我当时产生错觉，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以为看到了施如锦杀人。” “放屁！”霍巍突然爆了粗口。 Angela:“……” “王小霞，今天把话说清楚，”霍巍看来是真怒了：“以后就当咱们没认识过，算我瞎眼，还觉得你可怜，嘱咐施如锦能帮就帮……算了，懒得提以前的事，给我听着，我现在明白了，难怪你老在我跟前说施如锦给你脸色，说什么她逼你离我远点，搞半天早憋了坏主意，想害她是吧！” “我没有……”Angela辩解着，声音虚弱。 “有没有你心里明白，这里可都是警察，我把话撂下，施如锦后面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是头号嫌疑犯，老子一定跟你死磕到底！”霍巍恨恨地道。 Angela再次痛哭，施如锦认真听了片刻，倒觉得这一次Angela哭得，明显比之前真心多了。 第二十五章 省钱 等施如锦做完笔录出来，窗外竟已经蒙蒙地亮起来。 “可以走了吧？”霍巍一步上前，拉住施如锦手腕，似乎急不可待地要将人带走。 “你女朋友没事，放心吧！”走在施如锦后面的女警笑道。 知道人家误会，施如锦正想解释，却已经被霍巍疾步1012房间。 “为什么跑到这边来？”等站到电梯间，霍巍沉着脸问。 施如锦也在自我检讨：“我傻呗，她打了电话求救，要死要活的，我就上了当。” “她为什么会找到你？”霍巍疑惑还挺多。 “晚上无意中碰到的，”施如锦说到这里，心里一动，也没多想，问道：“她可能怀孕了，跟你……没关系吧？” “施如锦，你再说一遍！”霍巍直接大喝一声，眼睛都瞪圆了。 瞧了霍巍一会，施如锦低头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霍巍看来被气得不轻。 施如锦还是控制不住想笑，她现在终于确定，霍巍对Angela只是同情，绝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牵连。 “还笑，吃错药了？”霍巍抱着双臂瞧着施如锦，脸色到底缓了缓。 “好吧，我真高兴，你那生活费从此少了一处出项，长期下去，能省下不少钱！”施如锦总算笑够了。 霍巍冷不丁伸手，在施如锦头发上揉了一把，又问道：“当时你怎么不叫我？” “你喝了酒，都睡下了。”施如锦随口道，这时才觉出自己肩膀酸痛，看来年纪是大了，熬个夜就跟被抽皮扒筋一样。 “你就不能敲个门？”霍巍郑重地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都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好说话，什么叫‘还有一口气’，这么大人了，口无遮拦！”施如锦立马训了回去。 霍巍：“……” 施如锦伸了个懒脚，感觉腿有些软，干脆挽住霍巍一条胳膊，将头搭在她肩膀上：“借我靠靠！” 霍巍没有吱声，任由施如锦靠着，好一会后才问道：“今天……生我的气吗？” “何止今天，”施如锦笑道：“你都没想过，林林总总为那个Angela花出去多少钱，要是喜欢她就算了，结果你当自己在做布施，要做慈善，也没人敢反对你，不过钱总该用到真正需要的地方吧！” 霍巍“嗯”了一声：“知道了。” “Angela不算什么，”施如锦忍不住想趁热打铁，又道：“还有你车队那么多人，准备养到什么时候？” “这事不谈了！”霍巍立刻道。 施如锦抬起头，看着霍巍，带了些试探地问：“任何事情，都要考虑投入产出，或者你留下车队，还有别的打算？” 霍巍没去瞧施如锦，视线对向电梯门那边。 “叮”的一声，电梯的门开了，施如锦不再等答案，放开霍巍胳膊，先走了进去。 富豪酒店一楼大堂，施如锦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并不想理会跟在后面的霍巍。 施如锦知道自己刚才问多了，然而霍巍明显回避的态度，也让她不太高兴。 “施小姐！”有人叫了一声。 施如锦停下，看向不远处的休息区，苏雨衡从一张沙发上站起，朝她这边走来。 “施小姐，昨晚让你受惊了，非常不好意思！”苏雨衡很快到了跟前，满是诚恳地道。 施如锦瞧着苏雨衡，不明白人家跟她道哪门子的歉。 苏雨衡似乎猜出了施如锦想法，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笑道：“之前忘了自我介绍，我在旭日体育科技咨询公司做总经理，今天受伤的大麦，是我旗下的车手。” 施如锦双手接过名片，还没说话，就听到霍巍来了句：“大麦……那个痞子？” 苏雨衡瞧了一眼霍巍，随即笑着伸出手：“如果没有弄错，您应该就是博胜科技的霍董，我是苏雨衡，幸会！” 霍巍和苏雨衡握了握手，神色带着矜持。 施如锦侧过头介绍：“这位是邱总的太太。” 霍巍表情有些意外，倒是苏雨衡笑道：“我跟我先生早有约法三章，在事业上，我们尊重彼此的独立性，所以在职场上，大家都称呼我‘苏小姐’。” 施如锦恍然大悟，难怪苏雨衡跟Angela走得近，原来是替大麦照顾女朋友，看来经纪人也不是好做的。 “关于之前发生的事，我已经向警方那边了解清楚，大麦那人，也说不上多坏，就是性格火爆，倔起来，没有道理可讲，至于Angela……也有点不好惹，在这件事上，两个人都有责任，”苏雨衡语气里，颇有些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男女朋友相处，难免会发生矛盾，只要不伤及感情，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施如锦对大麦评价极低，苏雨衡的说法，她很不以为然，却也没想当着人家的面说什么，只淡淡一笑。 “大麦这回没被打傻？”霍巍语带不屑地又问一句。 “在医院检查过，没有大碍，”苏雨衡很认真地回应霍巍：“医生说不需要治疗。” “看来Angela还是没下狠手。”霍巍嗤笑。 施如锦看了霍巍一眼，暗示他别多嘴。 苏雨衡明显观察了一下施如锦的神色，才开口道：“昨晚的事，我们希望就此了结，大麦刚与麦卡伦签约，今天早上，他将首次出席麦卡伦的活动，如果这时候有不利传言出来……于公于私都会有损失。” “这件事本就和我们无关，”施如锦清楚苏雨衡的意思，她也无意生事，况且看在未来上司的份上，不好不给邱于庭的太太一个面子：“到此为止了！” 苏雨衡也不废话，道了一声谢，说要去楼上替大麦拿衣服，便与两人道别，朝电梯那边走去。 “那两个人什么时候搞到一块去的？”霍巍背着双手，很八卦地问了一句。 施如锦一边往大门那边走，一边道：“这事不是应该问本人吗？” “Angela……同大麦那小子的事，你早知道？”在门口等出租车的功夫，霍巍又想打听了。 施如锦很不喜欢这个话题，冲着霍巍道：“别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你之前说过Angela不是你女朋友，所以她想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见过笨的，没见过笨成这样的！”霍巍嘟囔了一句。 “说谁呢？”施如锦看了看霍巍。 “王小霞！”霍巍笑了一声道。 第二十六章 背书 经过三个月的考察期后，邱于庭终于正式就任博胜集团总裁。 施如锦看着邱于庭在极短时间内，从对博胜集团一无所知，到清楚掌握整个集团架构分布及运作模式，并有步骤地开始经营团队的重新整合。 霍巍给予了邱于庭全力支持，当然，他的出发点与众不同，施如锦不要太了解霍巍，他是恨不得邱于庭一天之间就能把博胜集团所有事都担下来，按照霍巍的说法，老袁不在，苦了他一个人要做两份工。 施如锦对此表示无语，老袁早就为博胜打好了底，邱于庭又很快接手，霍巍亲自管理公司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施如锦在旁边瞧着，霍巍也不是两眼一抹黑，下属过来汇报，他貌似漫不经心，可冷不丁就给你指出点问题，不乏有一针见血的时候。 所以呢，施如锦总结，不是霍巍不能，只是他不肯罢了！ 话说回到邱于庭，虽然邱于庭顺理成章地接了老袁的班，却也难免遭遇到内部一些杂音，甚至老袁有些部下，也对邱于庭表现出排斥情绪，为此，病情刚好一点便回到蓉城的老袁，拖着不良于行的身体，亲自到公司为他加持。 表面的风波似乎平静了，暗涌却总会时不时地冒出来一下。 就比如此时，总裁办公室的小会议桌边，邱于庭将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的文件夹“啪”地一声阖上，推到对面商品部总经理老周面前：“既然质量检测报告出来，就严格按合同处理，乙方所有不合格货品即时退货，法务部出面，启动索赔流程。” 老周似笑非笑地看着邱于庭，好一会后，开口道：“那家公司……和我们博胜有多年的合作关系，一直以来供货品质都没有问题，这次是偶发事件，是不是再和他们协商一下？” “不是之前已经协商过几次吗，我至今没有看到结果，对方显然缺乏诚意，”邱于庭望着老周，神色严肃地道：“高端自行车售价动辄上万，主要客户集中在喜欢山地赛车的年轻人当中，这些人很多收入不高，可能要攒很长时间，才够钱买下一辆心仪的山地车，他们用比国外更高的价格，得到的却是存在安全隐患的劣质品，很可能在使用过程中导致人身意外，如果客户是你们或你们的孩子，诸位怎么想？” 老周眼神闪了闪，道：“要不……我们低价促销，向客户说明有产品缺陷？” “博胜集团的定位是高奢品销售，为客户精选最好的品质是我们职责之一，”邱于庭摇头：“低价促销是吗，建议财务总监替各位核算一下，短期销售利润与博胜长久商誉，到底孰轻孰重？” “这个……”老周看来被噎住，却似乎并不甘心，又道：“霍夫人生前与那家公司老板是多年好友，博胜集团曾经陷入过危机，人家帮了很大的忙，如果仅仅因为一次质量问题，就要走法律程序，会令博胜与对方关系破裂……” “在商言商，生产商缺乏对品质的尊重，没理由让销售商背锅，而且我说到现在，一直在谈商业责任，你提出的那些旁枝末节的理由，与这次的讨论无关。”邱于庭直接把话给堵了回去。 “要不要……征求一下霍董的意思？”有人在旁边问了句，像是在打圆场，不过明显在替老周背书。 邱于庭扫了那人一眼，嘴角微微翘起，微低着眼帘，用手轻轻扣着桌面。 一时间，办公室里气氛有点压抑。 施如锦一直坐在邱于庭旁边，观战到这里，早已品出了点意思。 “如果……” 邱于庭抬头，正要开口，施如锦却插了进来，笑着问道：“邱总，我可以说几句吗？” 邱于庭稍怔，随即点点头。 “邱总刚才的意思，其实非常清楚，商业责任就是商业责任，没有任何被质疑的空间。”施如锦说着，看了一眼老周。 毕竟在博胜集团浸淫多年，里面的根根脉脉，施如锦一清二楚。 这位周总在老袁的时代就是个刺头，除了业绩尚可，别的方面风评并不好，感觉他今天有点故意向邱于庭发难，不排除邱于庭正在做团队整合，这几天已经走了一批，难免触及到了某些人利益。 “不能这么说，霍夫人生前很注重与合作商家的关系，人家不过是小失误，我们直接翻脸，有点……说不过去。”老周倒笑了起来，眯着眼看向施如锦。 “之前我们和对方有过交涉，他们始终没有积极回应，是吧？”施如锦也笑：“这事连霍董都听说了，那家公司也是子承父业，正在闹股权纠纷，内部搞得乱成一片，不过因此影响到产品质量，甚至疏于处理销售商的投诉，就是他们应该检讨的问题了。” “施小姐，不能这么说……”老周摆了摆手。 施如锦真就不说了，只等着老周提出不同意见，结果人家却闭了嘴。 于是施如锦又道：“你们想要征求霍董的意见，按照层级负责制，相信邱总会尽快与霍董沟通，不过咱们打个赌，霍董只站有理的一边，在霍董心里，没有什么大过博胜集团的商誉。” 老周很会自嘲地冲着施如锦摊摊手，显然认了输。 等到会议结束，施如锦特意留在了最后。 “有话要说？”邱于庭已经坐回到办公桌后，看向站到他面前的施如锦，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聊聊吧！” 施如锦坐下，先表达了一下歉意：“不好意思，刚才开会，我不该抢邱总的话。” 邱于庭耸了耸肩：“虽然我不喜欢被人打断，不过，你介入的时机刚刚好。” “怎么说呢？”施如锦倒有点好奇了。 “因为当时我已经做出决定，那位周总搞不清自己立场，应该可以离开商品部了，”邱于庭回得很坦率：“我不需要一个不去解决问题，却来找上司麻烦的下属。” 施如锦斟酌了一下，道：“博胜集团很像小社会，不可能每个人的想法完全一致，像老周这样的，不会只有他一个。” 瞧了施如锦片刻，邱于庭点了点头。 施如锦刚才就看出来，老周语气近乎顶撞，邱于庭其实已经不悦了，所以她才会突然讲了几句，也是想避免邱于庭与下属发生直接冲突，这样伤到的，会是邱于庭的权威。 邱于庭新官上任，就要面对博胜集团形形色色的人和他们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真要处理起来了，实在不容易，以前的老袁是博胜的一尊金刚，敢生事的都怕他三分，现在换上邱于庭，难免有人蠢蠢欲动。 施如锦之所以留下来，也是想提醒邱于庭这一点。 邱于庭似乎陷入沉思，手里拿起一支笔，下意识地转了起来。 施如锦盯邱于庭手里那支笔，居然看了半天。 “你去忙吧！”邱于庭突然收住笔。 施如锦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出去，到了门口，又转回头道：“邱总，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现有所有人都知道了，本集团每天下班最晚的是总裁，要不您带个头，别走得太晚，免得下面人误会，以后博胜集团会改996了。” 邱于庭看了看自己的表，站起了身，终于笑了笑：“好象是该走了，不过说实话，回家就我一个人，也无处可去，还是在忙工作。” 施如锦念头一闪，听这意思，难道苏雨衡没跟她先生住在一块，他们是夫妻哎！ 第二十七章 撒欢 “施小姐晚上没有活动？”邱于庭拿过搭在办公椅背上的西装穿了起来，顺口问道。 “和家人一块吃饭，”施如锦回道，这时倒想起问了句：“邱总，需不需要替你安排健身活动，公司有特别福利，就当休息一下，你瞧我们霍董，周五下午，雷打不动去健身房上器械，号称给自己解压。” 说到这里，施如锦忍不住吐槽了霍巍一句：“老板当成他那样，还真是一点压力也没有。” “是吗，那就帮我订个游泳卡，”邱于庭笑道：“器械不适合我。” 等两人一起出了办公室，邱于庭突然道：“这几天我会和霍董谈，有些重要岗位主管必须做出调整，经营团队绝不能有太多内耗，因为……谁都耗不起。” 邱于庭外形儒雅，看上去温和沉静，平时也总以微笑示人，现在看来，邱于庭看似随和的表相下，有着无可动摇的原则性和决断力。 “周一上午吧，等邱总主持完例会，十一点可以吗？”施如锦很快回复道。 回到自己办公室，施如锦坐到位子上，莫名其妙地又想到了苏雨衡。 昨天施如锦还看到新闻，大麦在蓉城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即将参加一场亚洲什么汽车大赛，最近正在进行体能训练，苏雨衡当时就坐在大麦旁边，还介绍了几家新加入的赞助商。 总而言之，苏雨衡这段时间是在蓉城的。 然后……邱于庭说他平常一个人在家？ 在心里八卦了好一会，施如锦猛地回过神，刚才她还催邱于庭下班，自己居然还坐在办公室里。 今天施如锦要去江启山和魏芸的家，魏芸让她下班过去吃顿饭，江启山上周出院了，大家正好聚一聚。 施如锦早上还在想，晚上开车去施谯谯上学的外国语学校，接他一起去江家，只是一忙起来，忘记告诉施谯谯了。 出门之前，施如锦用手机拨出了施谯谯的号码。 电话那边倒是接得飞快，也没响两声，施如锦便听到施谯谯的咯咯笑声：“姐，咱们这叫心有灵犀，我就猜你会给我打电话！” “这两天回去，过得怎么样啊？”施如锦问道。 “挺好啦，妈现在对我真够客气，天天在家给我做红烧肉，我都吃腻了！”施谯谯大着嗓门道。 “中国话到现在说不利索，还学什么英语，你妈用得着对你客气，她是舍不得你下个月就要走了，提前帮你把油水补足，”施如锦说到已经走到门外，问道：“放学了吗？” 施谯谯那边明显顿了一下，才道：“还早着呢，今天老师说要加课，感觉不到八点不会放人，知道晚上你回家吃饭，吃好喝好啊，我在外面喝点西北风就行了，下课我就赶回来，你们别等我！” 施谯谯语速很快，像是急着挂电话，施如锦不理他那一套，继续盘问：“最近在外国语学校有没有长进，除了Yes和No，又会了几个单词？” “就这么小瞧你弟弟，”施谯谯很是不满：“我还会说Iwannaeat红烧meat!” 施如锦差一点笑出来，故意吓唬道：“这间学校的课时费，我给你交到出国前，别让我浪费钱，不许逃课，更不许在教室睡觉，被我知道了，直接扒了你的皮！” “喳！”施谯谯嘻嘻笑了一声，这回直接挂了电话。 施如锦收起手机，便搭电梯下了楼。 每个周五，施如锦没什么事，都会到江家吃个晚餐，江启山住院后，这样的聚会便取消了，今天算是重新开张，魏芸大早就打来电话，特意嘱咐施如锦今天一定得过去。 将车开出博胜大厦外的停车场，施如锦直接朝外国语学校开去，就算接不到施谯谯，她也打算去看看这小子有没有认真学习。 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身上有哪些毛病，施如锦一清二楚，她最担心的，就是施谯谯太缺乏自律性，就这一点，施谯谯跟霍巍不要太像，就跟老牛犁地似乎的，非得人在背后抽一鞭子，他才肯动一动。 之前施谯谯有魏芸看着，施如锦盯着，这以后，他就要被一个人去国外，鞭长莫及，真没人管了。 一路想到学校，施如锦下了车，瞧见不少人正进进出出。 这里不仅开日间课，也有晚间的，办了不少班次，施如锦替施谯谯报名前，特意来试听过，是外教授课，注重口语，非常生活化，完全适合施谯谯。 施如锦直奔施谯谯的教室，然而到了地方，施如锦隔着玻璃窗看到，里面上课的，居然是一帮六、七岁的小孩。 施如锦心里诧异，抓住正好经过的一名工作人员，得到的答复是，成人班课程一般都是四点就结束，根本没有所谓的加课。 这下施如锦被气笑了，施谯谯下课也不直说，害她白跑一趟。 又一通电话打到施谯谯那边，好半天没人接听。 正在施如锦正准备挂了电话，打道江家时，施谯谯又在电话那头“喂”了一声。 “姐，又有什么事？”施谯谯笑呵呵地问：“那么想我呀，我还上着课呢，刚才你打电话，老师直拿眼直瞪我，我只好说是女朋友的电话，他就让我Getout！” 施如锦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教室，甚至往走廊左右张望了片刻，哪有施谯谯的影子。 “还没下课？”施如锦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上课好忙的，好啦，老师拿手指我了！”施谯谯急吼吼地回道。 施如锦也没多说，便挂了电话，跑到楼下前台，请人家帮忙查一查施谯谯那个班，再次确认，日间成人班早已下课了。 施如锦基本得出结论，施谯谯那小子瞎扯什么在上课，肯定是借机到外面玩了，这种玩心，放到外国可不就野了！ 有电话这时进来了，施如锦立刻接起。 “小锦，你阿姨让催催你，是不是已经出来了？”电话是江启山打来的。 “我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就到，叔叔你放心吧！”施如锦回道。 江启山大病初愈，声音有些无力，咳了两声后，道：“好，那我就挂了，你路上小心，我们等你过来吃饭。” 这边江启山快挂电话了，施如锦忙问：“叔叔，谯谯回家了吗？” “没有，这几天课程紧，他一般过了七点才到家，你阿姨说不要等他，我们先吃饭。”江启山回道。 “这么晚……”施如锦嘟囔着，心里在猜，施谯谯背后玩什么花招。 “你怕他回来晚，路上不安全？”江启山又跟施如锦解释：“有同学家长开车接孩子，顺路会送他，听你阿姨说，有一回挺巧，还是霍巍把他送回的，说是两人正好在遇上了。” 施如锦低头听着，看来哪里都有霍巍的事。 “好了，我们等你，你阿姨今天有话想跟你说。”江启山又嘱咐一句。 跟江启山道过别，施如锦坐在车里，又琢磨了半天。 从现在开始，施如锦放弃了对施谯谯的信任，下一步，她要好好修理自己这宝贝弟弟了，此刻不管住他，到了外面，岂不是大闹天宫！ 施如锦开始对施谯谯进行电话轰炸，就算这小子一直没反应，施如锦还真不信，施谯谯有胆量一辈子不接她电话。 最后施谯谯的电话还是通了，不过手机里传过来的，是个陌生人的声音。 施如锦开始还以为串线，愣了几秒后，迟疑地问：“这是施谯谯的电话？” “你急着找他吗，他现在上场了，你可能需要迟一点再打过来。”对方回道。 有巨响的引擎声从电话里响起，施如锦立刻警觉起来：“我是施谯谯姐姐，请问你们那边是哪里？” 对方立刻报上大名：“迈尔斯奇卡丁车馆。” 施如锦顿悟，搞了半天，施谯谯跑去霍巍的车馆撒欢去了！ 那头的人还好心地问了句：“小姐，需不需给施谯谯带话？” “不用，”施如锦几乎咬牙切齿了：“告诉我地址，我这就过来！” 第二十八章 偶像 对于“迈尔斯奇”这名字，施如锦不要太熟悉，每月迈尔斯奇卡丁车馆的《财务报表》会由霍巍秘书转送到她这里，后面肯定附上一张工资汇总表，就等着施如锦签字，从霍氏家族基金会打钱过去，支付员工薪水，有时候还得补贴亏损的营运费用。 所以一直以来，在施如锦的认知里，迈尔斯奇的中文意思就是……无底洞。 有意思的是，施如锦当了一年多过路财神，却一次都没踏足过宝地，倒是今天，她算是被施谯谯领进了门。 从站到迈尔斯奇门口那一刻起，施如锦便下意识地开始仔细观察。 本来施如锦以为，既然是车馆，自然开在室内，规模跟博胜旗下几间卖场的卡丁车馆差不多，然而到了地方，施如锦才知道这里是露天的，从外面的铁艺栅栏望进去，场地差不多有半个足球场大，赛道平整宽阔，里面安置了许多施如锦叫不上名字的电子设备，看上去颇为高大上。 车馆在霍夫人在世的时候就开张了，霍巍没让他妈掏一分钱，现在看来，难怪霍巍如今名下没有多少积蓄，兴建这样一间场馆再加上装修费用，普通人可没这种扔钱的胆量。 按照车馆每月财报的那种亏法，这里似乎应该门庭冷落，最多小猫三两只，然后施如锦今天亲眼看到，来这里的客人不要太多，大人、孩子都有，接待厅的售票处前排了一条很长的队伍，还有人不断地加到后面。 此刻接待厅有些吵闹，排队的人不满前面太慢，忍不住牢骚几句；要进场的搞不清更衣室在哪，询问工作人员，人家却不爱搭理；还有刚从里面出来的，抱怨花那么多钱，只玩了半小时，站在大厅中央，痛骂这边老板是奸商。 售票处外站着两名工作人员，应该是负责维持秩序的，不过看着就像摆设，对现场状况视若无睹，只顾着凑到一块聊天，两人不知道说到什么有意思的话题，放声大笑起来。 施如锦很不以为然，车馆都亏成这样，还不赶紧提高点服务质量，简直就是成心赶客，真可惜了那么好的硬件。当然，这里是霍巍私人产业，轮不到她施如锦说三道四，此刻施如锦只想着，赶紧把施谯谯提溜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然而施谯谯的电话这回彻底打不通了，以这小子的胆子，不至于敢关掉手机，以对抗自己姐姐，施如锦猜测，可能是施谯谯手机没电了。 于是施如锦走到那两名工作人员跟前，客气地问道：“可不可以用广播，帮我到里面叫一个人？” 显然是认为自己被打扰到，其中一人脸一变，瞪向施如锦：“我们不提供叫人服务，你不会打电话？真不行你自己进去找！” “可以进去？”施如锦诧异地问。 “想进去就得买票！”另一个人斜了施如锦一眼，那神色很像在看乡巴佬。 在售票处，施如锦排了二十多分钟的队，又花了八十块，总算取得了进入车馆的资格。 到了赛场，站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施如锦满眼看到的都是人，而赛道上，无数辆卡丁车在那可着劲地跑，施如锦随便算了算，连上她这种光看不练的，感觉这里一晚上其实能赚不少。 施如锦绕着赛道走了两三圈，也没看到施谯谯，至于里面那些正玩着的，个个带了头盔，也看不出来模样。 一时间，施如锦有点着急。 车馆广播响起，似乎准备清场，说是下面有专业赛车手的卡丁车冲刺赛，好像其中一个参赛的还是名人，现场有人兴奋地鼓起了掌。 赛道里的车都开始减速，一个接一个停进了车位，陆续有人从车上下来，往出口走。 施如锦索性等在出口那边，打量着正出来的人，看着他们摘下头盔，想找出夹在其中的施谯谯。 结果人走光了，施如锦还没见到施谯谯，不免纳闷，这小子人间蒸发了吗？ 有穿着车馆制服的工作人员过来，指挥所有人退到后面的观赛区。 没一会，一群工作人员出来，将一黑一红两辆卡丁车，推上了赛道。 施如锦已经退到后面，瞧见还有台阶，便踏上去，图个站得高，望得远，想看看施谯谯那小子，到底藏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现场的客人们里，有人开始欢呼，施如锦顺着众人视线望过去，两个戴着头盔的人走进赛道，互相交谈过几句，又握了握手，便各自坐上一辆卡丁车。 施如锦看了片刻，心底不免发出疑问，专业的就牛吗？居然都不系安全带。 不过话说回来，施如锦感觉其中一个车手的身材跟霍巍都差不多，心里不免嘀咕，难道真是他？ 魏芸电话打来的时候，比赛还没开始，似乎是黑色的车出了点问题，有人过来，围着车在检查。 “小锦，怎么还没到啊？”魏芸在那边问道。 施如锦看看手表，已经七点多，忙回道：“阿姨，我突然有点事走不开，您和叔叔先吃，我晚一点过来。” “这样啊，”魏芸叹了口气：“我早就说，你平常别那么忙，女孩子最重要的不是事业，还是要考虑终身大事。” “阿姨，您这弯拐得可真大。”施如锦笑了出来，随即哄道：“我大概还得晚一个小时，给我留一点点饭就好，我吃得不多，就想和您聊一聊。” “小锦，以后……谯谯走了，你多回来啊！”魏芸语调有些感伤。 “知道了。”施如锦说着话，眼睛又瞟向赛道那边，随即发现施谯谯的身影，然而一眨眼，人又不见了。 挂断电话，施如锦朝刚才那个方向使劲地瞅，誓要找到自家的臭小子。 “你不下去看看？”一个女生往台阶上走来，朝着施如锦这边问了一句。 施如锦不解地看向对方，女生穿着卡丁车馆的制服，她完全不认识，不明白人家语气为何这么熟络。 “看什么呀，我不去拍马屁！”施如锦头顶处传来一个男声。 施如锦回头，才发现她后面台阶上站着一个男生，也穿制服，应该和女生一样，都是车馆的人。 女生没再往上走，等着男生越过施如锦，走到她旁边。 “感觉今天老板玩疯了，下午4小时耐力赛，现在又要来一场。”女生望着那两辆卡丁车道。 老板…… 施如锦心念一动，原来她没有看错，这家车馆到现在就只有一个老板，所以今天不但施谯谯说了瞎话，霍巍也根本没去健什么身，都跑这边来了！ 男生望向赛道那边，似乎挺有感慨：“巍哥跟郭大帅在赛场上比试那么多年，我亲眼看着他们相爱相杀，后来巍哥退圈，他们得多久没见了，不好好来几场，称不上兄弟！” “相爱相杀？”女生咯咯笑起来，压低声音问：“他们俩难道是……” “你们这些女孩就喜欢乱组CP，”男生也跟着笑：“巍哥是铁直一男的，至于郭大帅，他小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施如锦又往赛道上瞧过去，刚才没仔细看，也不知道霍巍坐上了哪辆车上。 “今天你觉得谁会赢？”女生问男生。 男生并不急于回应，先左右看了一下，随后凑近女生，道：“我站郭大帅！” “你吃里扒外呀！”女生大笑，拿手点了点男生。 “我没说错啊，”男生一把抓住女生的手，握在掌心也不放开，道：“我如今是郭大帅铁粉，人家才是真正职业车手，我一直关注他账号，从上赛季回来，郭大帅每天日常除了体能就是训练，哪像巍哥，虽说他曾经是我偶像，可现在……再不是以前的霍巍了！” 第二十九章 弯道 施如锦不由多看了男生两眼，没想到还会有人因为霍巍的金盆洗手，而感到遗憾。 “小心啊，背后议论老板，等有人告到老马跟前，肯定给你穿小鞋。”女生半开玩笑地道。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男生脸上露出不屑：“老马算什么，除了拍马屁就是给自己弄钱，我还怕这种小人？” 老马，霍巍的经纪人兼车队经理，以及这间车馆的负责人，施如锦虽然很少跟他见面，不过交道也打过不少，比如车队每月账单还有工资表，都是他亲自送到博胜大厦。 霍巍对老马极为信任，据说是源于霍巍在美国刚转职业车手的时候，老马当时便跟在左右。 “手放开啦，被人看到！”女生这时娇嗔了一句，还回头看了看施如锦。 施如锦飞速挪开视线，远眺赛道那边，心里嘀咕，霍巍时不时要疯狂一下，施谯谯这个霍巍的小粉丝，明摆着也在有样学样。 “你是我女朋友，怕什么呢！”男生大咧咧地道，干脆将手搭在女生肩上，问道：“哪天见我爸妈？” “开什么玩笑！”女生斜了男生一眼，显然还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 男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嫌我挣得少，一个月到手5000都没有，怕我以后养不起老婆孩子。” 女生却赶紧解释：“我没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咱们这年龄结婚太早！” “结婚的事，我想了好久，你放心，我一定养得起你，”男生很认真地道，随后又朝赛道那边看去：“这鬼地方我也待够了，一个月就几个小钱，累死累活就算了，还要看那帮马屁精的眼色，年后我是一定要走的，就算给人修车，也不受这份闲气了。” “我听说好几个同事准备下月辞职，说起来，你在这儿拿得还算多的，我一个月不也就2000吗，”女生摇了摇头：“感觉这样下去，真没盼头了！” “咱们这儿生意多好，哪天都是满满的人，附近有几家比得过迈尔斯奇？怎么会老是亏损，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巍哥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这些跟了他好多年的，迟早要走光了！”男生说到这里，从鼻子哼了一声。 “说话小心点，老马不是让我们都签了保密协议，随便谈工资的事，会被开除的。”女生看来有些胆小，忙提醒男生。 “反正我也不想干了，他们敢惹到我，我立刻撂挑子！”男生说到这里，似乎火被拱上来了。 施如锦听得入了神，没想到头回过来，居然发现这些内幕，显然这间车馆已经乱到不行。 虽然在施如锦的立场，她始终倾向于车队解散，只为了让霍巍放弃最后一丝重操旧业的想法，不过，这里的情况如果发展下去，不只是解不解散的事，很可能影响到霍巍的声誉。 “姐！”一个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施如锦还没得及扭头，施谯谯已经从上面蹦过来，从背后一把搂住了施如锦。 “怎么跑这儿来了？”施如锦直接在施谯谯手背上拍了一把。 施谯谯睁眼说着瞎话：“刚放学，过来散散心……” “感觉在控诉我，给你太大压力？”施如锦侧过身，拿眼一瞪施谯谯。 施谯谯立马使出绝学：“谁说的，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之一。” 本来施如锦想扮作生气，震慑住施谯谯，结果人家来这么一句肉麻麻的话，施如锦实在没憋住，笑了出来。 赛道那边，有人扬起了绿色旗帜。 “开始了！”前排站着的男生一扫刚才的不痛快，大声叫起来。 几乎就在瞬间，引擎带起的巨大声浪，便盖过男生的大叫。 施谯谯松开了施如锦，全部注意力投向赛道，施如锦转头看了看施谯谯，这小子高举起了双手，身子向前探着，神情专注而兴奋。 赛道上，一红一黑两辆卡丁车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前飞驰，车手显然都有着强烈的胜负心，不停地加着速，急切地要将对方甩开。 然而……几个弯道过去，谁都没有甩开谁。 又一个弯道，红车做了个甩尾，冲到了前面，黑车紧紧跟随，可以清楚地瞧见，两车的尾部冒起青烟。 施如锦紧张起来，她没想到，卡丁车开起来，也是教人不要命的！ 一只手猛地抓住施如锦胳膊，随即施如锦听到施谯谯在她耳边扯着嗓子喊：“姐，巍哥跑前头去了，我就知道巍哥有种，他谁都不服！” 而此时，原本站在施如锦前面的那对小情侣，早已手拉着手跑向赛道。 两车几乎是纠缠在了一块，可能前一秒黑色在前，到后一秒领先的就变成了红车。 “霍巍是哪个？”施如锦挨近了施谯谯。 说实话，施如锦到现在搞不太清楚战况，也不知道哪一辆车上是霍巍。 “过弯道了，巍哥，超他！”施谯谯光顾着自己激动，完全没听到施如锦的问题。 施如锦只得自己去瞧，黑车目前占据了场上优势，红车紧跟不放，此刻两车前方出现了一个U型弯道，红车速度似乎降了，车头明显往弯道外侧调整，连不懂车的施如锦这时候也看出来，红车很可能想斜切入内侧，越过前面的对手。 不过，黑车的想法似乎与红车不谋而合了，同样也在往外道侧偏。 这样的结果是，红车几乎咬住黑车的尾部，以红车目前的速度，很有可能，秒之后，两车就要撞上了。 赛道边，有人扬起白旗，施如锦看不懂什么意思，按常识觉得，大概是提醒车手不要太快，以免发生事故。 黑车似乎想把红车困住，施如锦相信，此刻赛道上不仅是技术比拼，也在进行着心理战，黑车很可能在赌红车敢不敢跟他搏一把，找准空当超过去。 最终，红车稍稍减速，黑车趁此机会冲过U型弯道，一下子拉开距离。 施谯谯一脸懊丧，原地蹦了两下，似乎骂了几句什么，施如锦也没听清楚，不过已经可以确定，霍巍开的是那辆红车。 施如锦已经被现场气氛感染，完全投入到了比赛，唯一的念头，就是盼着霍巍能冲到前面。 被抛下一大截的霍巍显然不肯放弃，再次加速向前行进，并且一点点地拉近了与黑车的距离。 两个弯道之后，竟越过了黑车！ 场外的人几乎沸腾，施谯谯又开始有了劲头，两条胳膊直甩，几乎用尽吃奶的力气吼着，脖子也冒起了青筋。 黑白方路旗被人举起来，施谯谯大叫：“冲啊，巍哥，你一定赢！” 最后的冲刺是在一条笔直的赛道上，两辆车几乎并驾齐驱，从施如锦的角度看过去，简直就是紧贴在一块，朝着终点疾驰。 施如锦盯住红色卡丁车，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能感觉手心都在冒汗了。 胜负其实就在几秒，赛道边的一个大型显示器出了数据，秒过线。 终点线后，两辆车继续向前滑行着。 施谯谯简直呼天抢地，到后来眼圈都红了，不停地嘟囔：“就差那么一点，怎么就输了，巍哥，你怎么可以输啊！” 打量着施谯谯，施如锦倒笑起来，虽然刚才她也很紧张霍巍会输，不过要是霍巍真赢了，她恐怕又得担心这家伙斗志被激起，一只脚又踏回赛道，那可不是施如锦乐见的。 “过弯的时候，巍哥只要转个方向，冲过去就能领先。”比赛结束好一会了，施谯谯还在替霍巍不肯服输。 施如锦却决定，要把施谯谯拉回现实，于是问道：“施谯谯，今天为什么会到这里，要不要跟我一下解释？” “什么解释？”施谯谯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眼睛一闪，道：“姐，今天放学早，过来轻松一下，我一个即将离乡背井的人了，你别跟看贼一样，好吧？” “不好好念书，可不就是贼！”施如锦训斥道，一把拉住施谯谯的胳膊：“回家，跟你妈聊聊！” 施谯谯跟着施如锦后面走了几步，便开始鬼吼鬼叫：“我的肩好疼，你别拉！” 施如锦立刻松手，吃惊地问道：“怎么回事？” “运动伤害，”有人在后面闲闲地来了一句：“平常还是锻炼少了，肩部肌肉力量不够，还学人家甩尾。” 施谯谯转头看着对方，似乎忍了半天，最后抱怨起来：“巍哥，你怎么可以输呢！” 第三十章 辟邪 “谁说我输了？”霍巍傲气地反问，又飞快瞥了一眼施如锦。 “秒哎！”施谯谯大概也忘记肩膀疼了，不知天高地厚地指点起了霍巍：“你把油门再踩紧那么一点点，就上去了！” “你行，你上啊！”霍巍被气到笑出来，在施谯谯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连个六岁小孩都能超你的车，你还好意思教我踩油门！” “这……”施谯谯立马语塞了，居然一脸的心虚。 “霍巍，你话不能好好说，动什么手啊？”施如锦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她家施谯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 本来霍巍还抬起一只脚，打算要踢施谯谯屁股了，被施如锦一喝，脚悬在半空，悻悻地收了回去。 显然是觉得施如锦能撑得住自己的腰，施谯谯底气顿时足了，后面说的话，便像是故意要拆霍巍的台。 “巍哥，我不是替你着急吗，刚才你瞧见我姐来了，说要让她开开眼界，”施谯谯很有点鬼机灵，特地躲到施如锦身后：“我了解，男人都想在女的面前逞威风，不过……好象玩砸了哦！” “施谯谯，你到我这边来，咱俩好好说！”霍巍朝着施谯谯勾了勾手，看似在笑，眼睛却朝着施谯谯直翻。 “你们刚才看到我了？”施如锦立马听出了不对，转头问施谯谯。 “巍哥眼可尖了，他还数着，你在赛道边上绕了三圈，”施谯谯干脆搂住施谯谯的腰，冲着霍巍挤眉弄眼地道：“对了，巍哥还说姐有眼无珠，把我带进更衣室，说要看你能找到什么时候。” 施如锦这下真生气了，视线盯着霍巍，想着这么大的人，还玩小孩子的恶作剧。 “小子，这回你姐不扒你皮，我也不放过你！”霍巍笑得还挺得意，然而与施如锦对视片刻后，到底笑容有点尬住。 “威胁谁呢？”施如锦淡淡地问。 霍巍明显观察了施如锦半天，很是小心地问：“不高兴了？说着玩儿的！” 施如锦没有回答霍巍，伸手扯开跟树獭一样赖在她背上的施谯谯，丢下了一句：“跟我回去！” 施如锦这就转身走了，施谯谯也不敢再淘气，乖乖地跟在施如锦后面，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还站在原地的霍巍，对着他摊了摊手。 “谯谯哥哥，你什么时候再过来玩儿，我还想赢你！”一个看上去五、六岁的小男孩，怀里抱着一只盒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挡在了施谯谯面前。 施如锦听到后面声音，停步回望。 “还想赢我，你好大口气！我是看你小孩，带着玩玩，跟小屁孩子赛车，显得我欺负人！”施谯谯回身，口气大得很，眼睛却直盯着男孩怀里的盒子。 男孩子却很认真地道：“谯谯哥哥，开不好卡丁车没关系，我爸说过，一定要学会用脑子，我可以教你的。” “你什么意思？”施谯谯立刻不乐意了：“拐弯抹角骂我没脑子。” 施如锦袖手旁观，颇觉得自己这弟弟没出息，似乎是跟这小孩比赛输了，还不服气，至于这小男孩，长得萌萌哒，没想到一开口就把施谯谯奚落了，实在是有趣！ 霍巍走过来，摸摸男孩的小脑袋，明明在吐槽施谯谯，眼睛却瞧着施如锦道：“见过没脑子的，没见过有自己承认没脑子的。” 施如锦正笑着，听到霍巍又插进来，不免斜了他一眼。 “既然过来，晚上出去吃个饭，”霍巍一笑，对施如锦道：“认识一下我大学的学长，就是这小家伙的爸爸，怎么样？” “我也去！”施谯谯迫不及待地举手报名。 “你们去吧，阿姨和江叔叔在家等着我和谯谯。”施如锦回道，顺便也替施谯谯回绝了。 施谯谯顿时失望，拿眼直瞅霍巍。 “霍叔叔，她就是你女朋友吧？”男孩在旁边冷不丁问道。 施如锦一低头，哭笑不得地瞧着男孩，觉得不管对方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有必须解释清楚：“你弄错了，他不是我……” “小子，知道我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吗，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只瞧了第一眼，我就下了决心，这妞以后归我了，”霍巍打断施如锦的话，对男孩子道：“这件事告诉我们，有瞧着顺眼的妞，要趁早泡上，免得熬到施谯谯这把年纪，人家妞都嫌他老了！” “霍巍，胡说什么！”施如锦瞪过去一眼：“想教坏小朋友？” 男孩听得入神，最后眼睛都亮了，仰头对霍巍道：“我喜欢杰西卡好几年了，她以后也归我！” “小屁孩，倒是什么都会！”施谯谯嗤笑道。 “有志气！”霍巍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还挑唆一句：“回头把你的妞带回去见见你爸妈，他们肯定高兴坏了。” 施如锦到底被逗乐，捂着嘴笑了半天，等注意到霍巍一个劲地朝她递眼色，立刻投过去一记白眼 被当作反面教材的施谯谯颇不乐意：“我怎么就老了，再说了，我姐也没承认过巍哥是男朋友，巍哥你不要想多太多，好不好？” “别听他的！”施如锦满意地看向施谯谯，她这弟弟总算说对了一句。 有人走过来，先拍了一下霍巍肩膀，随即瞧向地上的男孩：“我说一转眼，你跑哪去了！” 男孩倒兴奋起来，直接冒出来一句：“爸爸，杰西卡是我女朋友！” 男人被说得愣住，抬头看看霍巍。 “这小子情窦初开，老大，可以考虑给儿子买婚房了，真是人生赢家啊！”霍巍大笑道。 男人一脸哭笑不得，目光这时落到施如锦脸上，犹豫一下，问道：“如果我没弄错，霍巍，这位是你女朋友？” 施如锦诧异地看了看对方，正要再度撇清，对方倒主动解释起来：“霍巍每次比赛前，都会拿一张照片看半天，有一回我实在好奇，就过去瞅了一眼，照片上是一个漂亮女孩，霍巍说是他女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夸赞漂亮，施如锦竟有些羞涩，以至于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施谯谯却疑惑地问：“巍哥，你比赛带上我姐照片，当护身符啊？” “开什么玩笑，”霍巍瞧着施如锦，道：“我就用来避邪，还挺灵的！” “我还有这法力？”施如锦立马怼回去：“怎么就没能镇住你呢！” 施谯谯顿时大笑，感觉都快要蹦起来。 霍巍的脚到底踢到了施谯谯的屁股，随后又一本正经地道：“隆重介绍一下，她是施如锦，我的……那个谁，这位是郭家林学长，拿过澳洲福特方程式和AFR亚洲雷诺方程式系列赛分站冠军，现在已经完成意大利GT锦标赛在罗马季中测试，要代表厂队参赛，未来郭老大将会是欧洲GT赛事的王者，最后杀到F1！” “好了，我都没敢这么吹。”郭家林好笑地道。 “郭先生，幸会！”施如锦立刻朝对方伸出了手。 对于霍巍的赛车生涯，事实上施如锦知道得并不多，也不太了解霍巍在赛车圈的那些朋友或敌人，只看到过霍巍有好几本国际赛车执照，似乎挺厉害，不过，后来霍巍回国，那些执照完全没用，还得重新考驾照。 “我也觉得荣幸，”郭家林说着，捏了捏靠在他腿上的男孩耳朵。笑道：“看来霍巍挺长情，对了，两位什么时候办喜事，让我家凯旋能当一回花童。” “爸爸，她不是霍叔叔女朋友。”被叫做凯旋的男孩立刻澄清道。 “是吗？”郭家林稍愣，笑着问霍巍：“兄弟，感觉你不太给力呀！” 这话题令人尴尬，施如锦决定要替自己解围，索性问道：“如果我没有弄错，刚才在赛道上，郭先生赢了霍巍？” “不是技术上的输赢，本来那辆红色两冲车是我开的，发车前出现故障，霍巍主动跟我调换。”郭家林说着，瞧向霍巍：“今天我真没想到，霍巍停赛那么久，还能保持这么好的状态，过那个U型弯道，霍巍很有机会领先，我几乎挡不住他了，不过霍巍松了劲，我想是出于安全考量。” 霍巍笑着直点头，似乎是觉得面子又回来了。 “巍哥，林哥，福润楼那边已经定好座，要不要现在出发？”又有人过来，笑盈盈地问道，瞧见施如锦，那人还朝她点了点头，招呼了一句：“施小姐头一回过来吧，不好意思，都没来得及好好接待。” “马经理太客气了。”施如锦朝对方笑了笑。 老马，这位施如锦感觉比她更得霍巍信任的车队经理，是一个瘦瘦的中年人，戴着副金边眼镜，背稍稍有点驼，平时话也不多，看上去老实诚恳。 不过，施如锦今天却对人家有些刮目相看了，来迈尔斯奇车馆这一趟，施如锦发现了不少值得探究的地方。 “一起去吧？”霍巍再次问施如锦。 施如锦又瞧了老马几眼，便笑着对郭家林道：“郭先生不好意思，今晚我们家人聚会，我无法奉陪了！” “姐，我可以奉陪的！”施谯谯在旁边刷了刷存在感，还特意强调：“郭大帅是我偶像，这么好的机会哎，我代表你去？” “郭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施如锦没理施谯谯，转身便朝车馆外走去。 “谯谯哥哥，明天一定要来哦！”凯旋在后面叫道：“你要是赢了，我今天得的车模就送给你！” “我才不要，你自己留着玩吧！”施谯谯回了一句，赶紧跟上施如锦。 到了车边，施如锦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教训施谯谯：“这几天都跑来玩儿了？四点玩到七点，很会抓紧时间啊！” “只能玩一个多小时，得扣掉路上时间。”施谯谯嘟着嘴辩解。 “施谯谯，露馅了！”霍巍居然跟过来，带了点幸灾乐祸地道。 施如锦看向霍巍：“帮个忙，从明天开始，这里禁止施谯谯进入。” “开什么玩笑，我这儿的生意就靠各位大爷捧场，你让我把客人往外推，我可做不来！”霍巍这话，故意在跟施如锦对着来。 “听你意思，还收他钱了？”施如锦脸一沉。 “没收，”施谯谯赶紧摆手：“马经理给我了一张VIP卡，可以直接进场，也不限时。” 施如锦一听，就更气了：“施谯谯你挺威风呀，都VIP了，马上就要出国，准备用你那口塑料英语到美国去做什么，连问个路都不行！” “有翻译机啊！”施谯谯做了个鬼脸。 “施谯谯，怎么不听话了？”霍巍似乎站到施如锦一边：“你姐是为你好。” “霍董，没事就赶紧走吧！”施如锦没好气地瞪了瞪霍巍，想着要不是他开这什么车馆，也不会把施谯谯招过来。 霍巍闭了嘴，头仰起45度，做望天状。 这回施如锦打定主意，要把施谯谯教训服帖了，于是问道：“施谯谯，算我之前管太宽，告诉我你，你以后什么打算，如果想玩一辈子玩卡丁车，继续当你的VIP，我也不会拦你，甚至会说服阿姨，让她任你鬼混下去。” “鬼混，”霍巍在旁边嘟囔：“我怎么感觉被歧视了？” 施如锦看了霍巍一眼，又盯紧了施谯谯。 施谯谯半低着头，根本不敢顶嘴。 “爸爸没能看到你长大，可我知道，他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寄予了无限期望，还有阿姨，江叔叔一直身体不好，她虽然不说，可我明白，你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曾经在爸爸墓前说，以后要像他一样，做救死扶伤的医生，”施如锦越说越气：“谯谯，玩物丧志很容易，你就看看……” 话说到这里，施如锦立马顿住，差一点点，她就把霍巍的名字讲出来了。 “你让他看谁呢？”霍巍抱着双臂，显然是猜出了施如锦那咽回去的后半句，有些不悦地问：“我吗？” “嗤”的一声，头垂得很低的施谯谯，已经忍不住笑出来。 施如锦长吐一口气，庆幸自己及时刹车，有些话真不能说出来，就算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霍巍原地站了片刻，转过身，手插进裤兜，朝着他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 “哎哟，姐，巍哥真生气了。”施谯谯想笑又不敢笑地道。 “你很高兴？”施如锦心里打鼓，却不想表现出来，伸手拉开车门。 施谯谯绕过车头，正要从另一边上车，施如锦却看着他道：“不是想去见偶像吗，今晚放你一马，记着吃完饭就回来，然后好好想想，对自己的人生，到底有什么规划！” 施谯谯明显眼睛一亮，直接乐开了，大叫一声：“姐，你不知道我多爱你！” 施如锦瞪过去一眼，到底坐进了车里。 结果施谯谯却不急着走，又转回施如锦这边，敲了敲她的车窗，看似有话要说。 “什么事？”施如锦此刻心情烦躁，拉下车窗问道。 “巍哥那头，我帮你哄，不用担心，他未必敢生姐你的气！”施谯谯居然还安慰起来施如锦。 施如锦嫌弃地看看施谯谯，又将车窗拉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硬撑 施如锦到了江家，江启山和魏芸正等着她。 “你们怎么不先吃呢！”望着一桌子完全没动过的菜，施如锦不好意思地问。 “之前吃了几块饼干，我们不太饿。”魏芸说着，起身到厨房热菜。 施如锦想跟进去帮忙，没到厨房门口，就被魏芸哄了回去。 施如锦无奈，转身冲江启山笑笑，问候道：“叔叔，这几天身体怎么样？” “就那样吧，反正医院的人都认识我了！”江启山自嘲地道。 施如锦坐到江启山对面，环顾一下屋里。 江家住的还是九十年代老工房，格局紧凑，装修得非常简单，家具更是已经落伍，不过因为女主人勤快，屋里窗明几净，纤尘不染，沙发上施着魏芸亲手绣的靠枕。 在施如锦心里，这儿比她那套房子更有家的味道。 江启山瞧着施如锦，笑道：“你阿姨今天做的全是你和谯谯喜欢的菜，刚才她到阳台上看了好几遍，抱怨两个小的，一个都没回来。” 客厅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转到八点，施如锦不免劝道：“叔叔，以后不管是我还是谯谯，回家晚了，有饭你们就先吃，您身体不好，阿姨又有胃病，别老这么等。” “没事，”江启山摆了摆手：“我们上了岁数，也吃不了多少，就是喜欢一家人围坐一块的感觉，对了，谯谯这孩子胃口好得不得了，吃一碗稀饭都能香喷喷的，看得让人开心！” 江启山说着，便笑了起来，施如锦打量着他，一转眼10多年过去了，当年英气勃发的江连长，如今却因为病痛的折磨失去了锐气，甚至看上去，比同龄人都要苍老许多。 施予牧的很多朋友，对于魏芸在他过世后没几年，便嫁给江启山这事无法谅解，甚至有人觉得，魏芸只顾自己的新家庭，没能善待施如锦。 然而在施如锦内心里，从未对魏芸或者江启山有过怨怼，甚至她挺感激江启山，为了当年江启山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施予牧，也为了他这么多年来陪在魏芸身边，对施谯谯视如己出，甚至魏芸后来想替江启山生个孩子，也被他拒绝，只怕委屈到了施谯谯。 男人有如此胸怀，已经非常难得了。 “小锦，如果不忙的话，以后多来坐坐，你阿姨跟我说过，她总觉得跟小锦有缘分，才有机会今生做了母女。”江启山说着，朝厨房那边看了一眼。 施如锦也朝着厨房望去，眼前却浮现出施予牧的身影，当年，正是因为施予牧的出现，她才得以摆脱注定悲惨的命运，又遇上了魏芸和那么多善良的人们。 缘分虚无缥缈，最珍贵的是人心。 “你阿姨昨晚收拾柜子，发现你父亲留下来的一只盒子，”江启山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她感伤了好久，早上特意打你电话，让你一定要过来。” “盒子？”施如锦有些诧异。 “是个圆的漆盒，”江启山笔划了一下，道：“我们打开了一下，里面有一张你父母的结婚照，还有几本应该是你母亲日记，我们没有随便去翻，觉得应该交给你处理。” “菜都热好，能吃了！”魏芸从里面出来，朝着江启山问道：“有没有给谯谯打电话，这时候不是该回来了吗？” “我忘记说了，谯谯在外面碰到霍巍，然后霍巍带他跟朋友吃饭，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们放心，霍巍肯定要送他的。”施如锦忙解释。 “霍巍最近还好吧，”江启山在旁边道：“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我和你阿姨一直在商量，哪天要当面谢谢人家。” 魏芸立刻道：“小锦，下次再过来，把霍巍也带上，我做一顿大餐招待他。” “用得着那么隆重？”施如锦随口道。 “霍巍帮谯谯那么大忙，虽然是看在你面子上，从礼数讲，人情应该我们做父母的来还。”魏芸回道。 “没那么多礼数！”施如锦说着，起身跟上魏芸，到厨房里端菜。 魏芸捧着一条蒸鱼出来，道：“等你同霍巍的事成了，他做了我们家女婿，礼数当然又不一样了，可现在我们要是没一点表示，霍巍不要有想法吧？” “他没心没肺的，用不着跟他讲礼数！”施如锦好笑地道，忍不住又撇清了一句：“我和霍巍只是上下级关系，没有别的事儿。” 魏芸看着施如锦，笑了一声，叹道：“你呀……” “我想了想，还是到饭店请霍巍吧，让小锦挑个日子，就在谯谯出国之前，”江启山提议道：“家里太局促，别让人家拘束。” “听你江叔叔的，就这么定了！”魏芸干脆一锤定音。 见江家夫妇已经决定，施如锦也没再坚持，知道魏芸和江启山是厚道人，不让他们请，说不定他们还难受。 随后三个人坐到桌边，晚餐终于开始了。 江启山胃口不好，几口之后便放下筷子，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魏芸自己也不怎么吃，倒不停地给施如锦夹菜，施如锦早就吃不下了，却不好拒绝，最后看自己面前满满一堆小山，表情有些无奈。 “能吃多少是多少，你阿姨做了一个下午菜，就想人家夸夸她手艺。”江启山在旁边道，显然看出施如锦已经在硬撑了。 “阿姨做的菜，比米其林三星的还棒！”施如锦乖觉地为魏芸捧了个场。 “不想吃就早说，”魏芸白了施如锦一眼：“还是那副怪脾气，凡事自己忍着！” 施如锦怕魏芸失望，又努力吃了一口菜，这才放下筷子，道：“等以后谯谯到了美国，阿姨专门找一天，全做他喜欢吃的菜，然后让他看得见，吃不着，好好馋馋他。” “这个主意好！”魏芸被逗乐：“那小子被我惯坏了，每天请他吃饭，还嫌我老是那几个花样，不好好饿他几顿，小没良心的，真不知道谁对他好。” “阿姨，我想过了，等谯谯正式考上大学，入学时候，我带你和江叔叔一块去美国看他。”施如锦很认真地承诺道。 “别花那么多钱了，来回路费都吓死人，”魏芸说着话，开始收拾碗筷：“这小子在跟前的时候，真是看着烦心，可他真要离开我们了，又千般舍不得。” “瞧你纠结的，儿子上大学，我们一定要去，咱们还有积蓄，别老让小锦掏钱。”江启山在一旁道道。 魏芸看了一眼江启山，笑着摇了摇头。 “阿姨忙一天了，老规矩，还是我来洗碗。”施如锦站起身，扶住魏芸的肩膀，将她推到江启山旁边坐下，随后便收拾起了桌子。 厨房里，施如锦正在洗洗涮涮，魏芸走进来，靠在门边，看了她半天。 “阿姨，有什么话要说吗？”施如锦头也没回，却已经知道魏芸在身后。 “怎么又瘦了一圈，是不是休息不好？”魏芸打量施如锦问道。 “这说明我减肥成功了呀！”施如锦一笑，回头看了看魏芸。 “你小时候就瘦，当初我在医院，第一次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你，明明都已经六岁的孩子，看着就那么小小的，要不是我认识你爸，还以为你被父母虐待，那样子……太让人心疼了！”魏芸走近施如锦，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 听到这话，施如锦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回头，冲着魏芸笑道：“我从小就这样子，好多人还羡慕我光吃不长肉呢！” “小锦，你爸过世之后，本来该我来照顾你，可……”魏芸声音有些低沉：“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父女。” “阿姨，每隔几个月，您都要跟我说这一句，那我就再重复一次，因为有阿姨和谯谯在，我觉得自己还有家，一点都不孤单。”施如锦冲着魏芸一笑，道：“好了，洗干净了！” 魏芸低叹一声，和施如锦一起，将碗筷放进了消毒柜里。 第三十二章 花花 江家夫妇的卧室，魏芸让施如锦在床边坐了，自己走到衣柜边，伸手打开门，从里面捧出一个圆盒。 圆盒做得很精致，红漆描金，盒盖上是细绘的雪莲花，线条婉转而生动，只是经了些岁月，盒上的光泽已经暗沉下来。 “你叔叔出院，我就闲下来了，想到床下有几只箱子，好长时间没整理，就把它们全托出来了，然后……找到了这个，”魏芸说着，用双手将圆盒递到施如锦面前：“这是你爸爸的遗物，我早就该交给你了。” 施如锦表情变得凝重，接过圆盒，定定地看了许久。 如果不是看见实物，施如锦也快忘记了，这个圆盒是施予牧最心爱的，无论走到哪里，他总不会忘记带上……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我爸说过，这个盒子是他妻……我妈和他结婚时，藏区一位活佛特意送的新婚礼物。”施如锦抬头，对魏芸道。 魏芸点了点头，道：“打开看看吧！” 施如锦的手在圆盒上摩挲了好一会，才终于将盖子掀开。 圆盒里，放着几本厚厚的却已破旧的日记本，而最上面……是一张也已经旧了的照片。 凝神看了半天，施如锦小心地拿起了照片。 照片里是一对正值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两人依偎在一起，面带笑容，眼神里充满了朝气和希翼，而在合影的背面，写了一行字——“我们结婚了”。 “老施年轻的时候，还真挺帅的。”魏芸坐到施如锦旁边，随即低头打量了一下施如锦的脸：“你还真像你妈！” 施如锦看了看魏芸，有些话都到了嘴边，却又在犹疑之间，又收了回去。 “你爸妈是我们医院的传奇，听说他们是医学院同学，毕业之后就去支援藏区医疗建设，几年之后才调回蓉城，结果没多久，他们又一块儿去了偏远山区，帮那边筹建医院，所以，他们俩个要孩子很晚，你妈生你的时候，好像都30多了。” 说到这儿，魏芸又将照片拿在手上，很认真地瞧了半天，道：“两个人真是珠联璧合啊，我还记得，有一回一帮朋友聚会，有人提到你妈，你爸脸上简直闪着光，可是等曲终人散，别人都走了，我却看到他瘫在座位上。” 施如锦感叹：“他们非常相爱。” “其实吧，虽然你母亲很年轻就过世，可她这一生啊，还是幸福的，有一个男人如此爱她，至死不渝！”魏芸说这话时，朝着卧室门外看了一眼。 “阿姨，您和我爸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介意过，他一直想念前妻吗？”施如锦忍不住问道。 “怎么说呢，”魏芸抬头想了想：“我和老施的结合，是出于同病相怜，在我心目中，你父亲更像是值得尊重的师长，好像……真没什么嫉妒的感觉。” “您挺大度的。”施如锦钦佩地道。 “别看我们那个年代比现在土，可我也有偶像，”魏芸将照片递还给施如锦，道：“我听过于萍烈士事迹报告会，你妈牺牲的时候，你才五、六岁，当时在路上遇到车祸，你妈紧紧抱住你，用自己的生命，救回了女儿。” 施如锦低了低头，将照片重新放回盒里。 魏芸此刻陷入了回忆：“好像出事那几天，你爸去了一个特别偏的小山村，有一天深更半夜，只有你们母女在家，你妈接到电话，说山脚有一家孕妇难产，你妈着急去救人，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就把你也带来了，你还有记忆吗？” 施如锦看着魏芸，摇了摇头。 而魏芸的眼圈，竟有些红了：“我不记得，听到你妈牺牲的这一段时，在场所有人都哭了，我们那一代啊，还是有人把理想看得无比崇高的，你妈和你爸就是如此，他们抛下城市优越生活，只想着学以致用，帮助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可能你们现在都无法理解了。” “爸爸和妈妈……都是英雄！”施如锦喃喃地道，眼神望向了窗外。 “哎呀，我不该说这些！”魏芸握住施如锦的手，一脸的歉意。 施如锦陡然发现，自己眼角不知不觉落下了泪，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哭，赶紧用手擦了擦道：“没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 叹了一声之后，魏芸伸手摸摸施如锦的头发。 告别了江家夫妇，施如锦下了楼，打开车门，先将那个圆盒放到副驾驶座上，随即又从另一边钻进车里。 准备要开车了，施如锦却又停下，转头看了看盒子。 施如锦至今还记得那副画面，深夜时分，施予牧坐在灯下，捧着从圆盒取出的一本日记，贴在眼前细细读着，读到后面，他或者哭了，或者笑了。 随手打开头上的灯，施如锦抱过圆盒，揭开了盖子。 犹豫片刻，施如锦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日记。 于萍，施予牧第一任妻子，也是众人认知中施如锦的亲生母亲，这样一个死后备受赞荣誉的优秀女性，没有人知道，施如锦与她一面。 “今天是我和予牧援藏周年的日子，我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此刻我的新郎躺在床上，他喝得有点多，正在昏昏欲睡，这个人啊，你不知道他今天有多开心，不，他一直就是乐天派，似乎对他而言，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欢喜…… 看着她笑，我也想笑，因为能陪着我爱的人，实现人生的理想，我也觉得，世界充满欢喜，我敢肯定，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像他爸爸一样，总是那么爱笑。” “父亲又从美国给我来信，劝我不要在这里自讨苦吃，尽快启程前往美国，他已经为我联系好学校，我知道父亲是爱我的，可我不能容忍，我最爱的父亲用那么不屑的言词嘲笑予牧，嘲笑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却去当了赤脚医生…… 可我相信予牧的选择，他说过，不在乎功成名就，无所谓世俗的认可，人活着就该勇敢追求自己的理想，予牧的理想，是用自己所学救死扶伤，让病痛远离所有的人，无论他的贫富，别人会觉得他可笑，比如我父亲，可予牧的理想，更是我的理想。” “我拒绝了爸爸，作为予牧的妻子，我必须坚定站在他身边，就算和予牧一样，被人当成傻瓜，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有些人至死无法了解，理想对于我们这短暂人生，有着如何不凡的意义！” 施如锦一页一页地认真翻着，如同走进于萍的心灵世界，沉迷于字里行间的情味。 副驾驶座车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听到动静的施如锦一惊，猛一抬头，已经有人弯腰坐了进来。 愣了几秒之后，施如锦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送施谯谯！”霍巍一笑，伸头看了看施如锦手中的日记本：“瞧什么呢？” 另一边的窗户，响起了敲击声。 施如锦打开车窗问道：“霍巍送你回来的？” “可不是嘛。”施谯谯冲着施如锦挤了挤眼：“在我苦口婆心相劝之下，巍哥说他暂且原谅你了！” 施如锦掉过头，看向了霍巍。 霍巍却夺过那本日记，低头看了起来。 “赶紧上去吧。”施如锦伸手，拍了一下施谯谯的胳膊：“也没剩几天了，你有功夫玩卡丁车，就不能回家陪陪你妈他们，等你真离开这儿，看不到她们，就会知道，天天泡在车馆有多么蠢！” “那……我一个星期去玩一回，成不成？”施谯谯眼睛眨了眨，倒跟施如锦提起了条件。 “好，一周一回，是你自己说的。”施如锦痛快地让了步，可忍不住又提醒道：“玩归玩，一定要小心，尤其不能学霍巍，开车都不系安全带。” “一看就在不懂装懂，我开的是专业两冲车，系安全带才叫找死，回头真出了事，被安全带绑着，怎么逃生？”旁边霍巍来了一句。 施谯谯在窗外故意问：“我到底听谁的呀？” “你觉得呢？”施如锦拉长音调。 “不说了，妈在阳台上看着我呢！”施谯谯仰头招了招手，然后很操心地对车里道：“我可上去了，你们好好的哦！” 望着施谯谯小跑进了楼里，施如锦转头问旁边的霍巍：“不回你自己车？” 刚才从后视镜里，施如锦已经看到，霍巍的车就在后面。 “谁的日记？有年头了吧？”霍巍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我……妈。”施如锦回答着，朝霍巍伸出手。 “你妈挺爱你。”霍巍将日记本还给施如锦：“我正好看到一句，‘我家的乖宝贝，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囡囡。’” 施如锦“嗯”了一声，催道：“你还不下车？我得回家睡觉了。” 霍巍却纹丝未动，斜坐在座位上，定定地看着施如锦。 施如锦将日记本放进圆盒里，看看霍巍暂时不肯走，便伸手将盒子放到后座。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玩物丧志的花花公子？”霍巍这时开了口。 第三十三章 饭碗 刚刚霍巍还挺正常，冷不丁来了一记灵魂拷问，居然把施如锦给问住了。 “怎么想就怎么说，我给你言论自由！”霍巍侧过头，上下瞧瞧施如锦。 “花花公子是你自己说的，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喽，至于玩物丧志……”施如锦这回说话，多少带了点小心，毕竟之前太不小心了。 “继续！”霍巍抱起双臂，微低着头，看来是摆开了老板的架子。 借着余光，施如锦注意到霍巍的手搭在车门上，这动作代表的意思，差不多是——“再惹我不高兴，我就摔门而去”。 施如锦知道这时候该退一步，于是道：“好吧，我承认口误，刚才一时性急，为了教训一下施谯谯……” 话说到一半，施如锦却又反应过来，她本来就没有指名道姓，现在道歉，倒坐实了是拿霍巍当反面教材。 好象……有点自投罗网。 “我跟你很熟，让你信手拈来教训弟弟？”霍巍话语里，有点终于占了上风的得意。 既然回过神，施如锦便改变了策略，由被动转主动，语带诚恳地问：“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伤自尊了！”霍巍这回双手托住脑袋，做沉思状。 施如锦也不催他，靠在椅背上，眼睛望向前方，静等着霍巍自己消气。 “怎么不说了？”霍巍又问一句。 “霍董请说！”施如锦态度谦恭。 沉默了一会，霍巍开口道：“郭老大夏休结束，下周就要前往欧洲，他走得太快，不过一年多……” 不确定霍巍是自言自语，还是跟她在说，施如锦默默听着，即便无法理解霍巍那种对赛车的痴迷，可施如锦知道，霍巍当初的放下，是多么不情不愿。 霍巍继续絮叨着：“刚开始，我的确是在玩，七、八岁的时候，我就去参加各种卡丁车比赛，然后去参加方程式，那种在赛道上疾驰的兴奋，那种超越对手之后的激动，甚至输掉比赛时的挫败感，都让人着迷到不可自拔。” 施如锦转头看向霍巍，还没开口，少爷已经抢到她前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你眼里，我跟那些飚车党没什么不同，都是闲着蛋疼，靠作死找乐子的！” 施如锦掉回头，她不会表述得如此直白，不过意思……也差不多。 “我很早就明白，总有一天要承担起霍家儿子的责任，”霍巍说到这里，顿了顿，问施如锦：“你是不是认为，那次赛车事故把我吓破了胆，所以我才退出职业圈？” 施如锦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霍巍，干脆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霍巍似乎想了片刻，给出答案：“那次受伤的第二天，我妈拖着病体赶到我身边，我伤得并不重，她到的时候，我正在病床上睡觉，然后听到有人在哭，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做梦，霍夫人，一个被外界形容为武则天一样的女强人，怎么会哭，然而当我睁开眼……” “夫人……”施如锦叹了口气。 施如锦还记得，霍巍受伤的时候，霍夫人其实已经病入膏肓，得到消息，她坚持亲自搭十几小时的飞机去看儿子。 因为要代替霍夫人出席一项重要会议，施如锦晚到了一天，霍夫人当时见到她，开心地像个孩子，笑着告诉施如锦，霍巍终于答应一块回国，可笑着后来，霍夫人却哭了…… “我妈在儿子面前，露出了她最软弱的一面，我承认，那一刻被她的眼泪打败了！”霍巍此刻的声音有些干涩。 施如锦转过头，怀疑自己看错了，此刻霍巍眼中，似乎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难道是……眼泪？ “所以我变成了今天的样子，被困在称不上牢笼的牢笼中，明明看得见蓝天，却可望而不可及，”霍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施如锦，我……连后悔都不行吗？” 施如锦收回了目光，霍巍并没有流泪，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可不知道为什么，施如锦感觉自己眼圈有点酸。 “就那么喜欢赛车？”施如锦开了口，她忽然想认真地体会一下霍巍的心声。 霍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郭老大今天跟我说，他老婆想跟他离婚，郭太太非常坚决，就算净身出户，也不想跟郭老大过了？” “为什么呀，”施如锦吃了一惊，脱口问道：“孩子还那么小，会伤到他的！” “就为了郭老大要去欧洲比赛，”霍巍侧过头，将视线落到窗外：“参加过无数次比赛，郭老大挣得其实并不多，手里现金、证券全投进去了，可还是不够，他就卖了家里两套房子。” “没跟太太说？”施如锦立刻猜出来大概。 霍巍一笑：“肯定没有，要不能把人逼成那样？” 施如锦不由摇头，不免腹诽，郭家林这样做，的确对家人有失厚道。 “既然入了这一行，我们的目标就是做到最好，如今真正顶级的赛事都在欧洲，当年我还跟郭老大憧憬过，有一天，我们要在罗马、摩洛哥还有那些世界最好的赛道上拼出头，到时候，我们披上五星红旗站到领奖台上，把香槟全倒在头上，”霍巍说着话，双手不由自主地举到半空：“这样才不愧余生！” “想法不错，可是苦了妻儿。”施如锦不留情面地评价一句。 霍巍放下手，瞧了瞧施如锦：“虽说郭老大做得有点过分，不过……” 话说到这里，霍巍语塞了，显然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圆，想了半天，道：“这是……理想。” 理想？ 施如锦回头看了看后座。 一直以来，施如锦都是务实派，她只相信每一天的努力，一步步脚踏实地，至于未来，自然天道酬勤，水到渠成，所以，施如锦对于未来并没有确定的规划，更别说理想了。 然而此时的施如锦，终于开始琢磨，理想到底是什么？ 于萍的日记，令施如锦读得入了神，那字里行间，刻印着施予牧和于萍夫妻身上那种不可阻挡的激情，而这种激情，正是源于他们所拥有的纯洁而崇高的理想， 遗憾的是，正处在美好年华的施如锦，从没有过如此美好的体验。 “算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笨到听不懂。”霍巍一下子坐直了，伸手准备推门。 “走了？”施如锦思想正在开小差，听到门响，转过头看了看霍巍，问了一句。 “对牛弹琴有什么用！”霍巍回过头道，一只脚已经踏到外面。 “回去早点休息！”施如锦习惯性嘱咐了一句。 霍巍眉心蹙了蹙，结果又坐了回来，似乎还有话要说。 “大家认识这么久，你就对我没一点兴趣？”霍巍这话问道，有些不高兴，也似乎有些委屈。 “还要什么兴趣？”施如锦笑问。 霍巍一条胳膊搭在施如锦椅背上，神色极为认真地问：“你说一说，我是怎么样的人？” “真想听？”施如锦反问一句。 霍巍：“……” “好吧，那我就说了，”施如锦看着霍巍道：“你呢，从小娇生惯养，外人看着一副少爷脾气，不好相处，不通人情，其实吧，你心里挺有谱，知道轻重进退，必要的时候，你不在乎做出自我牺牲……” 霍巍看来对这评价还算满意，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还催道：“往下说！” “还说？”施如锦笑道，想了想后，对霍巍道：“有时候你说话能气死人，可架不住霍董刀子嘴，豆腐心。” 其实施如锦能感觉出来，今天遇到郭家林，不可避免地给霍巍心理带来了冲击，这时候还得她出马，给少爷鼓鼓劲。 “你这是在形容我？”霍巍居然一脸嫌弃：“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娘？” “那该怎么说，霍董义薄云天，挥斥方遒，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施如锦好笑地道。 霍巍看来算是满意了，又瞧瞧施如锦，道：“看你嘴还算甜，暂时留用察看，本来我今天打定主意，要把你赶得远远的，省得老有一个女的站在跟前，天天对我指手画脚，对了，我以后真不要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施如锦瞧向霍巍，她不是看得远的人，但也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便如此，施如锦还真没想过，有一天离开了霍巍，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别以为我吓唬你，人的忍耐是有限的。”霍巍故意脸一拉。 施如锦不甘示弱，将了霍巍一军：“真觉得没人管，你就开心的话，悉听尊便，用不着‘以后’” 两人这下都不说自豪感到霍巍仰了仰头，傲娇地道：“害怕就说，你要肯乖乖的，学会听我的话，我让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施如锦好笑，霍巍对付她的招式太过单调，要不假扮生气，要不就虚张声势。 本来这时候按老剧本，施如锦该哄一哄少爷，不过刚才已经哄半天，她决定得气气霍巍。 “我想你一直没有弄明白，我是霍氏家族基金会常任理事，除非我确实损害到受益人的权利，或者有其他违反法律的行为，霍总还真赶不走我，要不你想好了再说？”施如锦慢条斯理地来了句。 霍巍冷不丁伸手，在施如锦面颊上拧了一把：“你还挺得意，这是端到铁饭碗了？” “干嘛，还想动手？”施如锦立刻拍开霍巍的手，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不想离开我，以为死赖在基金会就行了？”霍巍脸突然凑近了施如锦。 “今晚话这么多！”施如锦下意识把脸往后一退，拉开了与霍巍的距离，却觉得心口猛跳了几下。 霍巍没有说话，盯了施如锦好一会。 在自己的脸快要热起来之前，施如锦机智地想到了解围的办法：“江叔叔和阿姨想请你吃饭，感谢你帮忙，让谯谯能够顺利出国。” “是吗，”霍巍往后退了退，转过头，从车窗往楼上瞧了一眼：“这是让我见家长了？” “你也是够了。”施如锦发现车里的空调不太管用，从头到脚都觉得热。 施如锦的电话响起，顺手打开车里的功放，施如锦“喂”了一声。 “小锦，我看到你车还在下面，怎么没走啊，车坏了吗？”是魏芸打来的电话。 “啊，我这就要走了！”施如锦含糊地回道，拿眼瞥了一下霍巍，示意他赶紧下车。 “谯谯说，是霍巍送他回来，他上来的时候，你们俩在车里说话，霍巍还在你旁边吗？”魏芸又问道。 “阿姨，我们正要离开，你们都休息吧！”施如锦赶紧道，猜测如果说霍巍也在，后面魏芸该请他们上去喝杯茶了。 “既然没走，上来坐坐吧！”魏芸果然如施如锦预料，发出了邀请。 “阿姨，我是霍巍，天太晚了，不打扰你们了，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霍巍在旁边出了声。 电话那边的魏芸笑开了：“小巍，你还真跟小锦在一块呢，好吧，今天就不请你了，小锦跟你提过了吗，我们全家想请你到外面坐一坐，好久没见到你了，阿姨还挺想你。” “就听阿姨的，我随时都有时间。”霍巍这话回得不要太乖巧。 “好，就让小锦安排，你们都回去吧，路上小心啊，”魏芸说到这里，想了想，又叮嘱一句：“小巍，得麻烦你送一送小锦，女孩子大晚上独自回家，到底不安全。” 施如锦这下直接笑出来：“阿姨，您搞错了，我平常都是送男生回家，不信你问霍巍，在这点上，他向来崇尚男女平等。” 也不管霍巍抛过来的白眼，施如锦笑得前仰后合。 等魏芸在那头挂断电话，霍巍一声不吭，直接下了车。 以为少爷回了他自己的车，结果霍巍从施如锦车后绕了一圈，走到驾驶座外，用手敲敲窗，道：“下来一趟！” 施如锦以为自己的车又出毛病，疑惑地看看霍巍，从车里钻了出来。 结果霍巍直接将施如锦拉到后门那边，打开了门，按住施如锦的头，居然把人塞了进去。 随后，霍巍大喇喇坐进了驾驶座。 “又玩什么呀！”施如锦哭笑不得。 “送你回家，从今天开始，男女不平等了！”霍巍头也不回地道，直接将车开了起来。 施如锦笑了笑，回头看去，霍巍的司机驾着车，在后面跟上了。 “跟你商量一件事儿，我想赞助郭老大，他这次参加GT赛，还没跟厂队签正式约，基本拿不到多少钱，郭老大被钱困住，不硬要装无所谓，”霍巍道：“这家伙娶个老婆不容易，总不能看着他一家人就此散伙。” “这件事最好跟邱总商量，按流程的话，需要品牌部对你学长的市场价值做系统评估。”施如锦公事公办地回道。 霍巍想了想，道：“你就跟邱于庭说，我的远期战略，是将博胜集团向海外拓展，这次借赞助郭家林参赛，去试一试水。” “霍总对博胜经营战略的部署，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出来了？”施如锦看着霍巍的后脑勺问。 霍巍咳了一声：“那就换个说法，博胜集团这些年的发展，得到社会各界多方支持，我认为有必要用我们的力量回馈社会，可以从支持中国赛车事业发展入手，赞助优秀的中国车手征战欧洲赛场，这个下总行了？” “这么听着，就像多了。”施如锦笑道：“我会向邱总建议，以签约代言方式，不过具体条件和金额，得由邱总考量，要不你也在人家面前吹吹风。” “这话听得顺耳，”霍巍似乎满意了，又道：“不过，别跟郭老大说是我的想法，就说是你的主意，看上他的知名度，觉得能和他合作，相信可以取得双赢。” “谢谢霍董让我做好人，不过你以为你学长笨到，猜不出我背后是博胜的老板。”施如锦摇头，霍巍有时候，也不是那么聪明。 第三十四章 破绽 施如锦有个新发现，当初隔三岔五就要抱怨老袁几句的霍巍，对邱于庭态度截然不同。 就比如，霍巍不止一次跟施如锦夸赞，邱于庭这人会来事儿。 之所以邱于庭得到这么高评价，说白了就是在处理赞助郭家林这件事上，邱于庭表现积极，督促市场部在半个月内拿出评估报告，又极有效率地向董事会提交了方案，按霍巍的说法，他本来以为，董事会那帮老家伙因为这是他提出来的动议，总要挡点道，没想到，邱于庭出手，直接搞定。 这天下午，施如锦来到霍巍办公室，准备请少爷起驾，一起前往经过升级改造，重装开业的博胜维科广场。 今天是新广场开幕典礼，以及博胜集团正式成为中国FIA银级车手郭家林品牌赞助商的签约仪式，这种场合，少不了老板要亲自出席的。 “有客人？”施如锦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霍巍的笑声，索性停下脚步，问坐在门外的秘书小余。 “邱总和郭先生刚才过来了。”小余立刻起身道。 “难怪那么高兴。”施如锦嘀咕一句，便打算上去敲门。 小余一下子跑过来，毕恭毕敬地站到门边，看样子要替施如锦开门。 “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问道。 “上回……我被邱总说了，”小余缩了缩脖子，道：“邱总要求我，以后霍董这边来客人，都要主动开门。” “学乖了呀！”施如锦被逗乐了：“难怪公司最近上上下下严谨多了，果然邱总管理有方。” 小余咯咯笑了几声，这时眼睛一眨，问道：“施小姐，什么是FIA银级车手？” “好像是国际赛车执照，国内目前拿到银级执照的也没几个，”施如锦索性向小余科普了一下：“好像级别越高，参加的比赛等级越高，对了，咱们霍董也拿过银级执照。” “霍董原来这么厉害，”小余两手握在胸前，眼里都闪出了星星：“真想不到呢！” 施如锦一脸好笑，扬了扬下巴：“余秘书，还不开门！” 施如锦进去的时候，邱于庭和郭家林坐在霍巍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邱于庭拿着一份文件夹，正侧重过头，跟郭家林说着。 霍巍抱着双臂靠在桌边，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坐姿十分豪放，看到施如锦进来，也没收回去。 郭家林回过头，瞧见是施如锦，忙站起身道：“施小姐，刚才还跟霍巍提到你。” “希望不是吐槽。”施如锦主动跟郭家林握了握手，随即瞥了霍巍一眼，似有似无地咳了一声。 用食指在脸上挠了挠，霍巍屁股终于离开桌子，转身走到自己座位那边。 施如锦盯着霍巍坐下去，才收回目光，结果视线一掠，发现邱于庭正笑着打量她，显然人家已经看出来，刚才施如锦润物细无声间，点拨了霍巍一下。 “不打扰各位吧，我是过来提醒一下，时间差不多，应该动身去维科广场了。”施如锦笑着道。 “走就走啊，老邱，跟你说实话，那些协议细节，郭老大未必听得懂，也没耐心听，回头让他签个字就行了，他信得过咱们！”霍巍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 郭家林看了霍巍一眼，对邱于庭道：“邱总工作细致，之前已经派博胜的律师跟我逐条解释过，可能是怕我有什么疑虑吧，我其实非常满意。” 邱于庭也站起身，笑道：“我个人建议郭先生，以后类似的赞助会越来越多，你可以聘请一位经纪人，帮你处理私人事务，应该会轻松一点。” “我以前有一位经理，不过最近辞职了，现在很多事都是我自己处理，隔行如隔山，我被自己弄得焦头烂额，”郭家林自嘲地道：“不过最近有间经纪公司联系了我太太，问我是否愿意与他们合作，我正在考虑，人家已经约好跟我下午见面。” 听到郭家林提到自己太太，施如锦不免看了一眼还坐在那儿的霍巍。 霍巍朝施如锦挑了挑眉毛，毕竟相处那么多年，他们可以默契到，一个眼神便大概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果然，等邱于庭和郭家林一前一后出去了，霍巍走到施如锦旁边，道：“郭老大把他太太给哄好了，刚开始还闹得挺凶，他太太甚至下了最后通牒，让郭老大二选一，要赛车还是要老婆，把郭老大差点逼得跳海。” “跳海……说话别那么夸张！”施如锦摇摇头，以结果论，郭家林在和他太太的博弈中，应该是获胜了。 霍巍笑得很带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好半天才停下来，道：“我找几个朋友，帮忙筹了点钱，郭老大那两套房子幸好还没来得及办过户，赔了点定金，总算又收回来，至于他私下里怎么跟老婆卖乖求饶，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事解决了！” 施如锦松了口气，说来她跟郭家林不算多熟，却对只见过一回的精灵古怪的小凯旋印象很深，施如锦挺心疼这孩子，父母不和，受伤害最大的始终是小孩。 “对了，我已经让老马调几个人去郭老大车队，他前段时间手头紧，人跑了不少，车手身边要是没有技术支撑团队，也不用比什么赛了，反正就几个月时间，这些人的费用继续由车队付，确保郭老大下半赛季能跑出几个冠军！”霍巍说到最后，双眼灼灼发光。 望着此时的霍巍，施如锦想起那晚在江家楼下，霍巍言语中的抱怨和他眼神中的那种压抑与无奈，只觉得心情复杂。 “记得打钱！”霍巍又说一句，拍拍施如锦的肩，便朝办公室外走去。 施如锦哭笑不得地看着霍巍。 “怎么不走？”霍巍已经到了门口，转头问还在原地站着的施如锦。 “你倒是挺慷慨，好不容易从Angela那边省下来的钱，又得贴进车队。”施如锦感觉无奈。 “车队那帮人，在我跑职业比赛的时候，就跟着我了，大家那时候同甘共苦，我把他们当兄弟，就算我现在……这样了，也不能不管他们。”霍巍理所当然地道。 “有没有想过，有些人也许不愿意被你养着，他们还想要到外面闯一闯呢！”施如锦试探地问。 霍巍直接乐了：“他们……你信不信，不走的，都在等着我回去呢！” “你会回去？”施如锦立刻问道。 霍巍看了看施如锦，并没有回应她的问题，而是道：“我当初就跟兄弟们说过，他们可以自己选择，愿意留下来的，我不会亏待，想要走的，不管他们以后到天涯海角，有需要我帮把手，义不容辞！” 施如锦笑了笑，霍夫人很早就说过，霍巍性格挺像他过世许久的父亲，喜欢交结朋友，见不得谁有难处，能帮的要帮，不能帮也要想尽办法帮。 以前施如锦对此多少还有些疑惑，现在看来，霍巍的确是这样的人。 霍巍像是想起什么，又道：“你回头跟老马商量，有好几个小伙子都到成家立业的年纪，虽然现在车馆经营状况不好，还是得把工资往上提一提，别让人跟着我，倒娶不上老婆！” 施如锦瞧着霍巍，好一会儿没说话。 霍巍毋庸置疑是个好老板，然而只怕他的好，未必人人都看得到。 上回在迈尔斯奇车馆，施如锦偶尔听到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没法不放在心上。 这几天施如锦花了不少时间，仔细查过在她这边留档的迈尔斯奇车馆《财务报表》，看上去账目清爽，完全没有破绽，只除了……《工资汇总表》。 第三十五章 遁了 施如锦记得，车馆的那对情侣聊天时提到，5000元在车馆已经算高收入，然而工资表上所显示的，大多数人早已超过这个数字。 钱最终去了哪儿？ 老马到底有没有从中谋利？ “你这表情怪怪的？”霍巍摸着自己的下巴，瞧着施如锦道：“别以为我瞧不出来，是不是心里又在说我的坏话？” “我心里想什么，你也管？”施如锦看着霍巍反问一句，心里却在琢磨，不管她那回听到的是真是假，很有必要了解清楚车馆真实经营状况，现在都是霍巍拿钱在贴补车馆，本是出于好意，别到最后，有人中饱私囊，霍巍只得来大家的怨气。 “你那车馆开那么久，是不是该做财务审计了？”施如锦走过去，随着霍巍出了办公室。 “小本生意，搞那些做什么，”霍巍的回答，没出施如锦预料：“本来开这间车馆，除了我平时……玩玩，最主要是让兄弟们有个能待的地方，我没打算赚钱，你冷不丁说要查账，他们该怎么想？” 施如锦立马不说了，再接下来，霍巍恐怕要觉得她手伸得太长。 当然，施如锦此刻已经决定，该管的事情，她不能不管。 到了楼下，邱于庭和郭家林站在大门外，显然是在等着霍巍。 霍巍走过去，拍拍郭家林的肩膀：“晚上开幕酒会，把嫂子和孩子们都带来？” “算了，孩子们睡得早，以后等我回来，请各位到家里坐坐，我太太厨艺还不错。”郭家林笑着婉拒。 霍巍又看向邱于庭：“邱总，我想起来，上回我还见过你太太一面，邱太太在不在蓉城，要不晚上一起过来坐坐。” 邱于庭似乎迟疑了一下，随后笑道：“她最近不在蓉城，只好我一个人出席了。” 霍巍这时叹了一声，道：“真羡慕你们有家有口的，时不时还有人惦记，像我这种，就叫孤魂野鬼，施小姐，我这比喻对吧？” 施如锦拿眼瞪了瞪霍巍，引得郭家林和邱于庭在旁边都笑起来。 快上车前，郭家林特意走到施如锦跟前，居然是来向她致谢：“我知道，这回施小姐也帮了很大的忙，我十分感谢！” 霍巍本来要上车了，朝他们这边看了看，又走了过来。 等霍巍走近了一点，施如锦对郭家林道：“郭先生客气了，这一次有幸赞助您和您的团队，是出于霍巍对赛车的热爱，你知道的，他曾经也是不错的车手，我相信，霍巍的出发点不仅仅是商业考量，更是把自己当初的目标，寄托在您这儿，所以，郭先生，祝您在欧洲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施如锦这话，全在给霍巍挣面子，毕竟这是她身为特助，应尽的职责之一。 “不是让你别说嘛！”霍巍貌似埋怨，嘴角却翘得老高。 郭家林不住地点头，索性转头冲霍巍道：“兄弟，不说别的，你这份心意我领了，这回绝不让你失望！” 霍巍笑着朝郭家林比了个大拇指，便钻进了车里。 霍巍的车开得老远，郭家林还在那望着，好一会才收回目光，道：“我一直认为，霍巍放弃职业生涯，是一个非常令人遗憾的决定，他的车感和心理素质，某种程度上是超越我的，我相信如果他现在继续比赛，成绩会比我好。” “可是，霍巍有他不得不承担的责任。”施如锦笑了笑。 郭家林点头，道：“不管怎么说，霍巍挺有担当，就连我太太都说，我要是有霍巍一半的责任感，她也不会那么冲动地，想要跟我离婚。” 没想到郭家林主动跟自己提起家事，施如锦愣了愣。 “不过，这小子也有意思，”郭家林又忽然笑起来：“刚才我过来，他第一句居然是问我，给女孩子买什么礼物，能哄她开心？” 施如锦：“……” 郭家林瞧向了施如锦：“霍巍也是让人跌破眼镜，喜欢施小姐这么久，居然一点进展都没有，一般人可没他这么磨蹭。” 施如锦脸有点红，倒是郭家林也不再说，直接钻进了自己车里。 作为博胜集团与维科广场合作后的第一个项目，博胜维科广场今天隆重开幕了。 霍巍此刻站在舞台上，正拿着施如锦为他拟好的发言稿，在那侃侃而谈。 宽阔高大的广场中庭，霍巍犹如被众星捧月，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头顶上有灯光打下来，正照在霍巍那张英俊的脸上，而借着旁边那几位多少有些中年发福的嘉宾衬托，倒显得他很有几分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施如锦没有坐到前排，只站在会场边，静静望着前方舞台上的霍巍。 “施小姐，没想到在这儿又见面了。”有人站到了施如锦的旁边，说了一句。 施如锦先是怔了一下，转头看了看，便主动伸出手，笑道：“苏小姐，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和施如锦握了握手，苏雨衡看向台上的霍巍，道：“我今天和郭家林先生约好在这儿见面。” “如果我没猜错，苏小姐这次过来，是与郭家林先生谈经纪约的。”施如锦立刻反应过来，郭家林提到的经纪公司，原来就是苏雨衡旗下的。 苏雨衡居然俏皮地挤了挤眼：“就喜欢施小姐这样，一点就透。” 说话之间，苏雨衡似有似无地向四周观望。 “郭先生应该是在后台，接下来就是签字仪式，”施如锦以为人家要找郭家林，主动提出来：“苏小姐，要不要我陪你过去见郭先生？” “不麻烦了，我们约的时间还没到呢！”苏雨衡说着，目光落到了前排位置的中间。 施如锦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邱于庭正坐在那儿。 这下施如锦想起来，邱于庭才刚说过，他太太不在蓉城，难道这对夫妻，连彼此行踪都不清楚？ “如锦，我正找你呢！”又有人过来，迎面冲施如锦招了招手。 “不打扰了，”苏雨衡很识趣地告辞：“维科广场升级开幕，好多品牌在打折，我得去转一转。” 说完，苏雨衡便朝着场外走去，甚至没再往邱于庭那边看一眼。 “在跟谁说话呢？”发问的是刚才跟施如锦招手的博胜集团内勤部长马太太。 “马太太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都没注意到。”施如锦笑着回了句，又往邱于庭那边瞧了瞧，显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太太此刻就在附近。 马太太50来岁，是一位胖胖的，整天笑容可掬的女士，她在博盛集团资历很高，是跟着霍夫人出来的，也就是所谓的老臣子，施如锦一向抱持着敬重态度。 上了年纪的人，总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毛病，就比如马太太，脾气挺好，办事得力，人品耿直，就是喜欢……打听。 “跟我透个底，是不是要升职了？”马太太站到施如锦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她，一脸好奇地问。 施如锦有些诧异，不知道对方怎么会说到“升职”。 “你还瞒着我，其实前天我就想问你，那天一大早，霍总打我电话，让从档案室调你的资料，”马太太冲施如锦递了个眼色：“不升职，老板干嘛要看你档案？” 施如锦哭笑不得：“说不定是准备炒我鱿鱼呢？” 马太太捂着嘴笑起来，头靠得离施如锦近了点，道：“我说你们两个僵到现在，好事就成不了呢？” “马太太，不好意思啊，邱总在找我！”施如锦无法回应这种问题，注意到邱于庭回了一下头，赶紧找个借口，直接遁了。 第三十六章 装傻 施如锦刚到第二排坐下，便看见前面的邱于庭起身离开座位，朝后台走去。 此时舞台上，霍巍与嘉宾们举起了红酒杯。 施如锦知道，这是开幕典礼高潮环节，接下来是签字仪式，那就是邱于庭的事了，霍巍今天任务圆满完成，不能不说，他如今在这种场合，已经游刃有余了。 施如锦闲来无事，便往四周瞧了起来。 老的维科广场是在上世纪末建成，曾经也是蓉城的地标性建筑，在本地商圈曾风光一时，只是随着岁月变迁，到底失去了光彩。 拥有多年商业运营经验的博胜集团，在取得维科广场控制权后，对它的硬件做了彻底改造，此刻置身其间，广场顶部的玻璃镂空设计、四面环形的回廊以及如瀑布般倾泄而下，炫光夺目的巨型吊灯，再没了之前的沉重之感。 施如锦欣赏了半天，单从客人的角度，觉得这里环境挺好，气氛也好，就是价格有点好过头了。 邱于庭将博胜维科广场的目标客户定位在高收入消费人群，进场品牌多是国际一线，施如锦虽然收入不错，自觉也只算中产，远远达不到这里的消费门槛。 “等一会结束，一块到上面逛逛？”前排有人回过头，朝施如锦道。 施如锦这才发现，霍巍已经下来了。 “需要买什么？”施如锦下意识地问了句，平常霍巍想添置什么东西，都会给她一张清单，少爷以前喜欢买车，现在生活费大部分拿来养车队，当董事长也只是象征性拿几万块月薪，霍巍的车已经不买了，也没有其他奢侈消费，逛街这事，离他有点远。 “有没有你喜欢的？”霍巍盯住施如锦问。 施如锦摇头，施谯谯没几天就要走了，她要负担弟弟在美国的各项费用，这种时候，她绝不可能因为“喜欢”，将钱随便撒出去。 突然想起施谯谯，施如锦心里不免一动，她上回注意到，施谯谯穿的运动鞋已经磨得不成样子，那还是施如锦两年前给他买的，牌子不错，有点小虚荣的施谯谯开心得不得了。 施如锦老想着要替施谯谯买两双鞋，这段时间忙得都给忘了，或许回头可以到上面看看。 这里的东西虽然贵了点，可谁教施如锦就喜欢宠着弟弟呢！ “往你9点钟方向看！”霍巍似乎瞧见了什么。 施如锦不明所以，顺着霍巍的视线望了过去。 原来是邱于庭和郭家林从舞台后面出来了，而此时，苏雨衡走到了两人对面。 “那不是邱太太？”霍巍指着那边，问施如锦。 施如锦也有些诧异，刚才看见苏雨衡上了楼，没想到这么快又下来了。 “老邱有点意思啊！”霍巍笑了一声。 施如锦目光一直落在那边，注意到苏雨衡先是跟郭家林握了握手，随后按着转头的幅度，苏雨衡应该是看了邱于庭一眼。 苏雨衡似乎说了一句什么，郭家林表情有些惊讶，随后拍了拍邱于庭的后背，施如锦觉得，应该是苏雨衡在介绍她与邱于庭的夫妻关系。 邱于庭的脸正好面对着施如锦这边，表情十分平淡，几乎是没说什么话，背着双手站在旁边，似乎在听苏雨衡和郭家林攀谈，可眼睛却望向地下。 “有没有觉得，老邱这人不太解风情，”霍巍评价道：“老婆自己送上门了，他居然像根棍子在那杵着！” 施如锦托着腮，细心地观察着，霍巍形容得倒还贴切，这对夫妻的冷淡，实在太明显了，就算苏雨衡表现尚算主动，也明显带着一丝隔阂。 大概是终于不耐烦了，邱于庭冲着郭家林点了点头，便朝着座位这边走来。 “他们不会吵架了吧？”霍巍侧过头问施如锦。 “不知道，”施如锦回了一句，又觉得有责任提醒一下霍巍，免得他的大嘴巴让人家下不来台：“人家的私事，你最好别乱问！” 霍巍“切”了一声：“我就不信，你一点不好奇！” “邱总过来了，闭住嘴！”施如锦压低嗓门训了一句。 结果邱于庭刚走过来坐下，霍巍便一拍他肩膀：“怎么不把邱太太一起带过来？” 施如锦气得直瞪霍巍，霍巍倒回过头，朝施如锦挤挤眼睛，明摆着带了点故意。 邱于庭有些愣住，笑着摇摇头，便坐到了霍巍旁边的位置。 施如锦见状，忙解释道：“我们在蓉城的时候见过邱太太，其实刚才我就碰到她了，聊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她的公司想签郭先生。” “碰见邱太太，你怎么不跟我说？”霍巍倒责怪起施如锦。 施如锦装作没听到霍巍的话，朝正望过来的苏雨衡笑了笑。 “老邱，是你给郭老大牵的线？”霍巍跟邱于庭打听。 邱于庭淡淡地道：“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之后邱于庭便拿过座位上的流程表，低头做品读状，一直到郭家林走过来，才抬起了头。 至于苏雨衡，这时已经走开了。 “邱总，没想到啊，苏小姐是你太太。”郭家林显然还处在惊讶当中。 邱于庭冲郭家林笑了笑，却无语。 霍巍瞧了邱于庭好一会，转头看向施如锦。 施如锦立刻递了个眼色过去，霍巍朝她耸了耸肩，然后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斜了霍巍一眼之后，施如锦到底被逗笑起来。 签字仪式结束，博胜维科广场的总经理陪同霍巍和嘉宾到各楼层参观，施如锦在队伍末尾跟了几步，见不远处有直达电梯，便走了过去。 五楼运动区的一家潮牌鞋店里，施如锦挑了半天，抓不准自己那宝贝弟弟这两年品味有没有提升，看看时间，施谯谯早应该下课，便发起了视频连线邀请。 “姐，不带这样的，”施谯谯刚一露脸，便抱怨起来：“我才到车馆门口，你电话就追过来了！” “这下被我抓到，又跑去玩了？”施如锦笑了出来。 “不是说一周给玩一次吗？”施谯谯急了：“我这周的额度还没用呢，姐，你都是大人了，说话要算话，要不鼻子会变长的！” “施谯谯，胆儿肥了呀，梁静茹给你的勇气，敢跟我这么说话！”施如锦朝着手机那头训了一句。 “我现在都能选三好学生了，每天过着枯燥无味的生活，除了上课，就是回家睡觉，一个星期就到车馆轻松一下，而且这回还是我同学一定要来看看，”施谯谯忽然压低了嗓门：“姐，你今天千万别追过来，给我留点面子了！” “什么同学？”施如锦立刻问道。 “那个……”施谯谯迟疑了一下，眼珠子还转了转，才道：“跟你说，可别跟妈讲。” “跟我说是谁？”施如锦见不得施谯谯鬼祟，大声地催道。 施如锦其实一直有点担心，施谯谯这个年纪，又是个没脑子的小孩，学坏不要太容易，要是到了美国那边，认识什么品行不好的人，然后有样学样，葬送了前途，就是她好心办坏事了，可是为了施谯谯的未来，又不能不让他出去，想想真是纠结。 手机画面突然一转，两个娇小的女孩背影，落进施如锦眼里。 “你说的……是她们？”施如锦直接笑了，原本她还以为是帮臭小子，结果居然是小丫头，而且还是两个。 “就是喽！”画外音里，施谯谯还有点小得意：“里面有一个，对我有好感哦！” 施如锦忍不住笑起来：“施谯谯，长本事了？” 说到这里，施如锦索性打听起自己弟弟的八卦：“跟我说说，你喜欢哪一个？” “你们大人思想就是不单纯。”施谯谯的脸，又出现在施如锦手机屏幕上，笑得乐不可支。 “行啊，你长了长鼻子又思想不单纯的姐姐，本来想为你在潮牌店买两双运动鞋，还怕你不喜欢，特意连上视频，要让你瞧瞧实物，现在因为被自己弟弟鄙视，我灰心沮丧，决定把钱省了。”施如锦故作不高兴地道。 施谯谯正笑得手机镜头直晃，随后猛地一顿，问道：“啊……潮牌？” 施如锦成心想吊吊施谯谯胃口，道：“算了，我挂了！” “姐，快给我看看，我早想换鞋了，零花钱都攒了好几个月，就是不够，是我喜欢的牌子吗，什么款式，要不我现在就过来，对了，你在哪啊？”施谯谯大声地道，大概也不管会不会在女生面前丢脸了。 “带女生出来玩，半道自己跑了，这种男生，我都不想要！”施如锦好笑吐槽。 “施谯谯，你叫个什么劲啊？”一个短发女生的巴掌大小脸，挤到施谯谯旁边。 “你好，我是谯谯的姐姐！”施如锦主动朝对方挥了挥手，琢磨着，这女孩是不是施谯谯喜欢的那一个。 女孩显然有点意外，不过很快也朝着施如锦挥手，甜甜地叫了一声：“施姐姐好，我叫圆圆。” 施如锦注意着对面镜头里那两张充满青春朝气的脸，心里不由感叹，原以为永远长不大的施谯谯，眼看着快要交女朋友了，难道真是岁月催人老？ 倒是施谯谯把镜头一转，对上另一个女孩，笑道：“小白，还有你，快跟我姐打个招呼！” 施如锦这下看到的，是一直站在镜头外的另一个长发女孩，女孩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有些羞涩。 “你好啊，”施如锦朝对方点点头，用家长的语气道：“今天要跟我家谯谯一块玩卡丁车是吧？记住啊，玩归玩，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别理我姐，她有时候特啰嗦！”施谯谯说着话，显然有了主意，道：“姐，我就不去你那儿了，你拍几张照片，我慢慢挑！” “我没空等你，明天我带你到店里，自己当场试！”施如锦正说着，似乎有电话进来。 “那好吧！”施谯谯答应得痛快，痛快到话刚说完，直接掐了视频连线。 施如锦也不知道施谯谯急什么，看看手机，将电话接了起来。 “又跑哪儿去了？”对面传来霍巍的声音。 “在五楼，打算给我弟买鞋，”施如锦回道，随后看了看手表：“之后两个小时没有安排，我让小陈先送你回去休息，晚上六点半的酒会，在博胜维科广场裙楼的豪庭酒店，小陈六点十分在你家门外接。” “谁说我要休息的，”霍巍咳了一声，道：“鞋买好了，坐直达电梯到一楼！” 施如锦到一楼的时候，霍巍正站在电梯间，看到两手空空的施如锦，问了句：“鞋没买？” “回头我带谯谯过来，让他自己挑。”施如锦随口问道。 “以后没事别自己跑。”霍巍没头没脑地训了施如锦一句，转身便走。 感觉霍巍今天有点古怪，施如锦跟在后面，问道：“不回去休息，准备去哪儿？” “喝咖啡！”霍巍头也不回地道。 施如锦抬脚跟上去，霍巍这是兴致来了，不过，他打算喝两个小的的咖啡？ 一楼咖啡厅，霍巍走进去，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抬眼瞧瞧跟上来的施如锦，道：“我们谈谈！” 等到施如锦坐到他对面，霍巍却不急着开口，叫来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想了想，让人拿过菜单，看了半天，又点了一份草莓巧克力玛德琳。 施如锦看着霍巍在那忙活，脑子却在想马太太给她传的那条小道消息，霍巍调阅她的档案，而现在又要跟她谈，升职没可能，难得还真要炒他鱿鱼？ 当然……不可能。 霍巍直到咖啡和甜点都端上来，才开了口：“今天什么日子？” 这问题又是没头没脑，施如锦仰头望了望天花板，道：“今天10月29日，周四，博胜维科广场开幕，还有一周，我弟弟就要搭飞机出国。” “净说些没用的，除此之外！”霍巍貌似在提示，不过皱了皱眉头，显然并不满意施如锦的回答。 “难道是提醒我，又到了给车队撒钱的时候？”施如锦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来，随即觉得，正好借此机会跟霍巍聊一聊。 霍巍一脸的嫌弃：“是跟我装傻，还是真傻？” “不知道是谁傻，”施如锦笑了一声，然后道：“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车队的事吗，我依旧认为，有必要进行一次财务……” “你在担心什么？”霍巍摇头：“老马跟我之前，是做会计师的，在经营这一块，他的经验足以管理好车队，不就几十号人吗！” 施如锦感觉霍巍对老马信任过了头，忍不住想说服他：“虽然说用人莫疑，疑人莫用，但是你现在给予老马的权限太大，又缺乏有效监管，你真能担保，没有一点问题？” “怎么突然对老马那么多意见？”霍巍疑惑起来。 施如锦表情认真地道：“我上次在车馆，听到一些员工的私下议论，当然，那些只是片面说法，还需要查实，不过，就算迈尔斯奇在你眼里只是小本生意，作为出资人，作为车馆的老板，你还是有责任了解清楚它的真实经营状况，我对老马现在不做任何评断，我只是想找到真相。” 霍巍：“……” 施如锦耐心地等着，霍巍此时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是你生日，本来想让你开心一下，结果……”霍巍到底开了口，随后站起身：“真佩服你，我的兴致都给搅没了。” “生日……”施如锦愣住。 霍巍显然不耐烦听施如锦说什么，疾步朝咖啡厅外走去。 施如锦坐在位子上，琢磨着霍巍不像生气，不过怎么就走了呢？ 而此时，霍巍已经站到施如锦这边的玻璃窗外，瞧着里面的施如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朝中庭那边指了指。 第三十七章 气焰 施如锦跟着一言不发的霍巍上了他的车，终于听到霍巍开口，不过是在对司机说：“去车馆！” 车子缓缓地开了出去，霍巍斜靠在后座上，手撑着下颌，视线落在车窗外，一副陷入沉思，谁也不许打扰的表情。 副驾驶座上的施如锦没忍住，侧头看了看他，自觉琢磨出了一点意思，差不多是她刚才那一番长篇大论，惹得人家厌烦了。 应该是接收到施如锦的目光，霍巍稍稍动了一下，瞅着施如锦，道：“不是觉得我连个车馆都管不好吗，现在就去看看，正好请施小姐多多请教！” 施如锦又坐了回去，心里好笑，霍巍还真是想到哪儿，就做哪儿，不过他真那么自信，车馆没有任何问题？ 随后一路，两个也没再交谈。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车馆外头，霍巍先下了车，没像从前那样等施如锦，而是顾自走了。 施如锦在后面追了两步，忍不住叫住霍巍：“说吧，是我得罪你了么？” 霍巍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施如锦。 施如锦走到霍巍跟前，微微弯下肩膀，故作小心地打量着他，哄道：“今天不进去了，一会还要参加酒会，在里面也待不了多久，我只是想了解真实情况，绝没有借机贬低你的意思，如果是我措辞让你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为什么不进去，都已经来了，”霍巍似乎在赌气：“施小姐都把我当白痴笑话了，就让你笑个够！” 施如锦不由叹了一声，霍巍其实是有点生气的，只是他今天表现得比较克制而已。 施如锦看着霍巍，很认真地道：“霍巍，你不仅是我老板，也是最好的朋友，从我的立场，不允许任何人用蒙蔽的手段对付你，这其中，包括你最信任的老马。” 霍巍眼睛闪了闪：“谁说他是我最信任的？” 施如锦一笑：“希望如此，否则我还真觉得，后面的事不太好办。” “你信任我吗？”霍巍突然问道。 施如锦仰头望天，最后实事求是地回了一句：“有时候，你的确不太让人放心。” 霍巍拧着眉头看了施如锦好一会，直到她忍不住笑出来，霍巍这才转过身，往车馆那边走去。 或许是因为没有事先招呼，霍巍出现的时候，车馆接待厅里的工作人员全都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让老马到我办公室。”霍巍吩咐一句道，目不斜视地朝车馆办公区走去。 施如锦晚了几步跟进来，立刻发现，今天的接待厅与她上一次过来相比，有了一些不同。 隔开赛道与接待厅大玻璃窗不见了，有几名保洁人员正在那边清扫，地上还可以看到碎玻璃渣，供客人休息的凳子大多都堆到一面墙边，有几只七零八落的躺在角落，有的还断了腿，看着很不像是正常损坏。 “这儿出了什么事？”施如锦问一个正拿着拖把，在自己附近擦地的保洁。 保洁看看施如锦，随口道：“小姐，这边正闹腾着呢，你别进……” “谁让你多嘴多舌，去忙你的事儿！”有人在旁边喝了一句，声音有些气势汹汹，把保洁吓得赶紧走到旁边去了。 施如锦看了看，一名女工作人员走过来，神色倨傲地道：“今天停止营业，你走吧！” “为什么？”施如锦心里诧异，明明没到打烊的时间。 “不是说停业，问那么多干什么！”女工作人员很不耐烦。 施如锦瞧着对方，这下倒认出来，那天她还跟这位还碰到过，身为工作人员，只顾着跟人说话，却对客人爱搭不理。 “她怎么就不能问了？”霍巍竟又走了回来，不悦地问了那人一句。 女工作人员一愣，先看了看霍巍，又去瞧施如锦，似乎有点反应不及。 霍巍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皱了皱眉心：“没听到我的问题？” “哎呀，霍董您过来了！”一个矮胖的男人从赛场里面出来，三步并成两步，跑到霍巍跟前。 霍巍瞥了那人一眼，问：“冯炳，这女的哪来的，嗓门可不小，专门找来吓客人的？” 被叫做冯炳的男人嘿嘿笑了两声，道：“霍董，她是我远房一外甥女，从乡下到城里打工，没来多久，不大懂规矩，惹您生气，回头我教训她。” 那个外甥女气焰早已消褪，往冯炳那边缩了缩，还拿眼偷偷看霍巍。 霍巍摸了摸下巴，眼睛扫了一圈，问道：“那块玻璃怎么回事？” “下面人不小心，把玻璃砸了。”冯炳说这话时，视线有点飘乎。 施如锦把冯炳的表情全看在眼里，这个应该没说真话。 “看来你说得没错，我这边管理太少，一个个都成精了。”霍巍朝施如锦说了句。 施如锦笑了笑，没有吱声。 “回头从博胜调培训师过来，”霍巍背着手，往四下看看：“全部重新培训，再这么搞下去，生意本来就不好，客人更要被这帮人吓光了！” 冯炳低头听着，随后朝已经吓得脸都青了的外甥女甩了甩手：“还在这愣着，没看见大家伙都忙着呢！” 施如锦瞧着外甥女小跑到旁边，直接从一名保洁手里抢过拖把，低头做认真干活状，只觉得好笑。 “回头等老马过来，通知他全员开会，”霍巍拿手指了指施如锦，冲着冯炳道：“让大家都认识一下，我的特助施如锦，从今天开始，她会代表我,好好把这边整顿一下，都乱成什么样子！” 冯炳的脸明显变了好几下，随即笑道：“欢迎施小姐，热烈欢迎！” 霍巍这时又朝办公区走去，口中还在问：“老马呢？” “马经理家里有事，今天没过来。”冯炳跟在后面道。 施如锦进办公区时，霍巍已经由冯炳陪着，进了他在这边的办公室，施如锦正好经过员工洗手间，便走了进去。 等施如锦从隔间出来，洗手台的两个位置被两个穿着制服的女人占住，这二位正在那补着妆。 施如锦只得在后面等着，人家不约而同从镜子里看了看她，却没人想给施如锦让一个位置。 “老马是不是给吓跑了呀？”左边那个女人问右边的。 “可不嘛，瞧他平常在我们面前吆五喝六，见到混的，立马就怂，听说溜得比兔子还快！” “刚才真把我吓死了，那三个人一进来，就一顿猛砸，也没人敢上去拦。” “不是不敢，老马把他不怕得罪的，都得罪光，搞维修的那几个小伙子，都是随着霍董出来的，听说他们跟外国人都打过群架，这几个混混还治不了？不过是乐得在旁边看笑话！” “老马也是太损了，只顾自己捞钱，也不管别人死活，这样下去，车馆迟早开不下去。” “你放心吧，霍董每个月都打钱过来，有他在那补窟窿，车馆还能挺着，老马有得捞呢！” 说到这里，两个女人都咯咯笑起来。 “对了，几个混混到现在没走？”其实一个又问。 “我当时从门缝听到，那几个人说了，从今天开始就住在车馆，老马什么时候把赌债还上，他们才走。” “人要沾了赌，就算是废了！” 施如锦开始还耐心听着，到后来有些不耐烦，便说了句：“借过！” 其中一人往旁边让了让，施如锦总算洗上了手。 出了洗手间，施如锦有点搞不清方向，说来也巧，冯炳正好从一间办公室出来，走到施如锦这边，笑着招呼道：“施小姐，是找霍董？在那边！” 施如锦朝冯炳指的方向看了看，点头道：“多谢！” 正当施如锦折身要走时，有重重的脚步声从远而近传来，施如锦停了下来，转头看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帮凶 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跑到冯炳跟前，气喘吁吁地道：“炳哥，这下麻烦了，那几个不省事，看见赛道边上有漂亮小姑娘，就过去调戏，结果跟小姑娘一块过来的小伙子同他们干上了！” “那么多人在旁边看着，怎么不赶紧拉开！”冯炳立刻骂了句，随即往办公区外走。 “我叫他们上去的，这帮人阳奉阴违，您快去瞧瞧，那边快动手了！”工作人员急得要蹦起来。 “不是客人都走差不多了吗？”冯炳边走边问。 “有几个还留在那儿玩，大概之前没注意到出状况了。”那人回道。 “走，去看看！”冯炳有些气急败坏地道。 施如锦早明白出大概，老马欠下赌债，债主找上门，把店砸了还赖着不走，又在里面捣乱， 所以，如果老马真有克扣员工薪水的事，原因也很明白了。 正在思忖的施如锦本来准备回霍巍办公室，刚走几步，便突然停住，施如锦想到了，施谯谯带着他同学过来玩，不知道小家伙们这时候有没有走。 一边打着施谯谯电话，施如锦也步出办公区，打算看一看情况。 赛道入口那边，这时围了不少人，有穿赛车服的，更多的都是那些车馆的工作人员。 施如锦打不通施谯谯电话，心里不免着急，又担心他就在那群人里，别给误伤到，于是挂掉电话，往赛道入口走去。 “六哥，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冯炳已经站在人群外，笑着说了一句，看样子，并不打算挤到里面。 “敢惹老子不高兴，今天非把你弄死！”人群中间，有男人凶神恶煞般地吼道。 “有说好好说嘛！”冯炳又隔靴搔痒地劝了句。 “把这小子往死里打！”里面的人又大吼。 “你们放开他！”这时说话的，居然是个女孩。 施如锦的心，莫名地“怦怦”跳起来，竟生出一种不详之感。 那些围在周遭的人和冯炳一样，都是乐得在旁边围观，甚至连指责都没有。 就在这时，人群哄叫起来，似乎里面打了起来，其间夹杂着咒骂，还有女孩子的哭泣声。 施如锦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心急火燎地快步跑上前，打算挤过围在那儿的人，到里面去。 有人一伸手，将施如锦拉了出来。 “小姐，这时候还不躲远一点！”那人说了一句，倒是好心在劝她。 施如锦居然认出来，对方就是那次在这里，跟女朋友说要重寻出路的男生，忙道：“有人在行凶，你们进去把人拉开呀！” “别管了，”男生朝里面望了望，不屑地道：“车馆里的事挺复杂，你不知道，这些人是来找我们这儿的头寻仇的，里面被打的是他亲戚，我们可不想沾这种事。” 冯炳还在假模假势，朝里头喊道：“六哥，出来玩归玩的，咱别动手好不好，有话好商量！” “成！”里面的人冷哼一声：“今天这女的就交给我们，我放你小子一条狗命！” “你放屁！”一个男孩大吼道。 “施谯谯！”施如锦惊叫了出来，甩开还抓着她胳膊的男生的手，不管不顾地朝人群里挤。 “求求你们，报警啊！”那个女孩已经大哭起来：“我同学要被打死了！” “报什么警啊，没多大事，”冯炳这时候还漫不经心，甚至想息事宁人：“六哥，咱们好商量，别搞得大家都脸上挂不过去。” 施如锦气得咬住嘴唇，还在努力往里挤，没想到还有看客瞧着她，在那说风凉话：“你一女的挤什么呀，这不送上门吗！” “冯炳，别在那儿假惺惺的，今天不怕跟你说实话，哥几个就是来找老马算账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让他把欠我老板那230万都还了，我们立马走人，否则，”一个男人恶狠狠的道：“信不信，老子今天不但要在这儿开杀戒，还得把你们这地儿全拆了！” 施如锦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终于从人缝中挤了进去。 此刻一个抱着脑袋的人蜷缩在地上，两个男一左一右，正在围殴他，那人明显已经失去反抗能力，只能任由别人踢打。 而在那人头顶的位置，有女孩子正被一个黄瘦男人掣住双臂，近乎是绝望地哭喊着：“施谯谯，施谯谯！” 施如锦气得整个血往上冲，直接朝其中一个正要用脚踩施谯谯头的人冲过去，一把将他推开，吼道：“滚开！” 就这一下，现场的人居然都愣住了。 “姐，救我！”地上的施谯谯抬眼看了看施如锦，便嚎哭了出来。 “你们想活活看着他被人打死吗？”施如锦眼睛都红了，用手指了指周遭的人：“没一个像男人，都是混蛋！” “哪来多管闲事的女人！”黄瘦男人猛地将那女孩甩到旁边，一挥拳，便朝施如锦打了过来。 施如锦下意识往后一闪，那只手在她头发上扫了一下，却并没有砸中她的脸。 一片惊呼声中，一个穿制服的男人抬起脚，朝黄瘦男人踢了过去， “乔伟，你搞那么多呢！”人群里，有人叹了口气。 施如锦回过神，看向那个刚才还劝她不要管闲事的男生。 然而感激的话还没说出来，地上的施谯谯大叫一声：“姐！” 旁边两个混混已经回过神，继续殴打施谯谯，而黄瘦男人早从地上爬起，抬拳跟那男生打了起来，嘴里恶狠狠地道：“老子还没吃过这个亏，孙子你这回死定了！” 施如锦现在一门心思要救施谯谯，又去推其中一个凶徒，却被人踹到了地上，施如锦自知力气不够，无奈之下，干脆整个人扑到施谯谯身上。 “姐，你躲开啊！”施谯谯哭喊着，显然明白，施如锦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凶徒们的攻击。 施如锦双手护住了下面的施谯谯，大喊道：“谁要替我报警，我给他1万块，说话算数！” “这娘们有钱啊！”一个男人冷笑道。 凶徒伸出手，揪住了施如锦的头发，像是要将她拧起甩到旁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道：“长得也不错，我就喜欢这种烈的。” 施如锦咬着牙，就算头皮生疼，依旧紧抱着施谯谯。 “给我狠狠打！”黄瘦男人似乎在与那男生的搏斗中站了上风，猖狂地大喊。 施如锦这个时候，只知道抱紧了施谯谯，她从小疼爱到大的弟弟，绝不能出任何事！ “姐，你快跑！”施谯谯哭叫着，拼命地想拉开施如锦的手。 “别打了，求你们了！”那个女孩跪在旁边，哭得停不下来。 大概知道事情闹大了，冯炳到底钻了进来，劝那黄瘦男人陪笑道：“六哥，咱们有事好好商量，先停下手，到外面再说，不就是钱的事儿吗？” 黄瘦男人哼了一声，突然蹿到施如锦这边，扒开一个凶徒，朝施如锦狠狠踢了一脚：“有胆子报警啊，老子今天兴致来了，不弄死一个，我还就不收手了，给我听着，你们得罪我老六，车馆用不着开下去了！” “搞什么！”一个声音从人群外钻了进来。 话音刚落，人群便自动让出来一条道，霍巍飞步跑了进来。 施如锦听出了霍巍的声音，心里竟有些埋怨，这人怎么到现在才过来。 “你敢动她！”霍巍猛地吼了一声，几乎是同时，施如锦听到一声男人的惨叫，似乎是那个黄瘦男人。 施如锦此刻头皮生疼，艰难地转过头，看到黄瘦男人在地上吭哧了半天，却似乎还想死撑：“你哪个阴沟里爬出来了！” 霍巍也不说话，从地上薅起那人领口，便是一个重重左勾拳：“你也配问老子是谁！” 黄瘦男人应声倒地，再说不出话，只在那儿打滚。 “六哥！”那两个凶徒见势不妙，冲过来想救黄瘦男人。 霍巍一把将人从地上拧起，直接朝两人砸了过去。 “霍董，算了，别打了，出事可不好！”冯炳竟还在那劝着，不过听着声音，已经失去刚才无关己事的轻松。 霍巍又吼了一嗓子，却是对着围观的那些人：“老子瞎了眼，拿你们这些龟孙子当兄弟，结果就是一帮孬种帮凶，我女人今天要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就是仇人！” 第三十九章 无敌 深更半夜的，施如锦听到不知哪里的窸窸窣窣声。 此刻施如锦只是薄有睡意，侧身躺着，那么一点动静，足以让她立马清醒过来。 “谯谯！”施如锦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恍恍惚惚地以为，次卧里的施谯谯半夜饿了，又去厨房找吃的。 “是我！”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霍巍？ 大晚上的，他怎么跑过来的？ 施如锦猛地睁开眼，要不是全身酸疼，她肯定要坐起来了。 借着病房昏暗的夜灯，施如锦先看到的，是另一张床睡着的病友，终于反应过来，她今晚留在急诊病房观察，而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 施如锦转了个身，发现霍巍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怎么现在来了？”施如锦小声问了一句。 “过来看看你。”霍巍直接坐到床沿上，声音也压低了点。 施如锦问道：“没事了？” 警察赶到车馆后，除了受伤的施家姐弟和那个叫小白的女孩，三个凶徒、冯炳还有被霍巍骂了一顿之后，终于出手合力制服凶徒的车馆那些人，都被带去警局，就连霍巍作为车馆的老板，也被请走做笔录。 施如锦比施谯谯伤得重，最后是被人用担架抬上救护车，好在她神智还清醒，担心霍巍惹上什么麻烦，在车上给霍家的私人律师老钱打了电话，请他立刻赶往警局。 所以，现在霍巍能过来，说明问题已经解决。 霍巍“嗯”了一声，道：“那三个混混是来找老马要债，警方现在查出来，其中两个正被网上通缉，我们算为民除害，没多久就出来了。” 施如锦咬了咬下唇，今天发生的事，虽然已经隔了几个小时，可她一想到，还是心有余悸。 “行了，你回去吧！”施如锦道。 毕竟此时病房里住的不只她一个，施如锦忙催促霍巍离开，免得影响到别人休息。 “陪你一会。”霍巍说着，朝旁边那张床看了一眼，差不多贴到施如锦耳朵，问道：“男的？” 邻床的人转了转身，不知道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施如锦朝人家看了看，转头对霍巍道：“走啦！” 明显迟疑了一下，霍巍终于起身，又瞧瞧施如锦，出了病房。 霍巍倒是出去，也没有把病友吵醒，然而施如锦却睡不着了。 刚才被送到医院，经过诊断，施如锦有几处软组织挫伤，目前还没发现其他问题，不过为谨慎起见，医生让施如锦在医院观察12个小时。 虽然只是轻微伤，施如锦到底吃了亏，她现在没办法平躺，否则身下就像有无数块石头在那膈着，即便侧着身，那种疼也会时不时地袭来，盘桓不去。 施如锦到底受不住了，从床上坐起，找到地上的拖鞋，轻手轻脚地下来，先去了病房的卫生间。 等到施如锦再出来时，病床那边响起了有规律并且十分响亮的呼噜声。 施如锦不由苦笑，有这动静，下半夜她恐怕是睡不着了。 在卫生间站了片刻，施如锦转身出了病房，打算到护士站，问问人家，能否给她点止疼药，要是有安眠药更好。 听说施如锦要止疼药，护士倒是挺负责，说马上找值班医生开，至于安眠药，人家拒绝得很爽快，又建议施如锦，真要睡不好，去药店买点褪黑素。 施如锦站在护士站外，看着墙上的宣传画，耐心地等着。 “没事你吃什么安眠药？”身后有人问了一句。 “你……”施如锦回过头，吃惊地看着霍巍：“还没走？” 霍巍耸了耸肩：“我想找个地方，安静地思考一下，结果发现，你病房外面就不错。” 施如锦四下看了看，这种时间，医院走廊上的确看不到人影，不过，少爷这么闹腾的人，居然打算思考，不知道明天太阳要从哪边升起。 “都大半夜了，回去思考吧！”施如锦没忍住，笑了出来。 霍巍似乎有些不高兴，睨了施如锦一眼，随即看向她身后，道：“止疼药也有副作用，还是别吃了。” 施如锦回头，原来护士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用小量杯盛着的药，看了看霍巍，还跟他解释：：“疼得厉害就吃一点，只要不是超剂量，没有多大问题。” “很疼？”霍巍看向施如锦，一脸疑惑地问。 施如锦病房外，霍巍从护士站要了纸杯，接了杯纯净水，走到坐在长椅上的施如锦面前，将水递给了她。 “谢谢！”施如锦接过水，一仰头，把药喝了下去。 霍巍就站在那儿瞧着施如锦，大概又在思考。 施如锦抬头，继续送客：“还不走？” “不想看到我，你就进去呗！”霍巍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下来，似乎懒得再理施如锦。 施如锦不想进去，里面的呼噜声显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坐在外面都听得到。 于是，施如锦就坐在长椅上，将小量杯放进纸杯里，无聊地在那晃了半天。 “不睡？”霍巍挪到了施如锦旁边。 “睡不着，今晚咱俩就耗在这走廊上吧！”施如锦继续低头，在那自娱自乐。 霍巍突然站起身，一声不吭，朝着电梯那边走去。 施如锦被霍巍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弄愣住了，瞧着他进了电梯。 十来分钟后，霍巍两手插着裤兜再次出现，坐到了还在那玩着纸杯套量杯的施如锦旁边。 施如锦看了看他，继续着自己无聊的游戏。 “跟傻子一样，”霍巍瞧着施如锦吐槽一句，直接夺过她手里的杯子，扔到旁边垃圾桶，然后拉过施如锦的手，将一个小瓶子放在她的掌心，嘴里又嘀咕一句：“你这手跟冰块一样。“ “什么？”施如锦脱口问道。 “褪黑素，药房的人说，睡前吃两粒。”霍巍说着，伸手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了施如锦身上。 “我不冷！”施如锦想把衣服还给霍巍。 “把药吃了，”霍巍说着，往下坐了坐，没什么形象地靠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前方的走廊窗户，道：“你睡着，我就走！” 施如锦不客气地打开那瓶药，也不用水，直接吞了下去。 “谢了！”施如锦说了句。 旁边的人没有回应，施如锦扭头看了看，霍巍定定地看着前面，施如锦把不准，他这是在思考，还是发呆。 “过来之前我给谯谯打了电话，他说怕他妈知道这事，今晚就住你家，那小子话说得语无伦次，大概是吓坏了。”霍巍却又开了口。 施如锦笑了一声：“你没看到，谯谯陪我到医院的时候，嚎得那叫厉害啊，不知道的，以为我快不行了，倒是那个小白反倒比他镇定，后来全是小白陪我去做检查。” “小白……谯谯英雄救美的那个？”霍巍一脸好笑。 施如锦点了点头，感叹道：“我家谯谯心地还是不错的，知道遇到危险，先要保护女孩子。” “你话里的意思，在谴责我吗？”霍巍看着施如锦问道。 “这就是你思考的结果？”施如锦一脸无奈：“我什么时候谴责你了？” 霍巍转回头，望向天花板，又笑起来：“谯谯大概头回吃这种亏。” “小家伙长大了，以后我就算想保护他，也没这个能力了。”施如锦竟有些伤感，她终于明白，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弟弟，总有一天，还是要独自面对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霍巍竟嗤笑一声：“你是不是真当自己无敌女金刚？” 施如锦斜了霍巍一眼：“有那么可笑吗，施谯谯和小白被人欺负的时候，车馆那么多小伙子全在袖手旁观，我不上去，看着他们被人打死？” 霍巍本来还在笑，只是笑到后来，表情到底僵住了。 “我没有权力要求每个人都能心地善良，见义勇为，不过，”施如锦看向霍巍：“你那些所谓兄弟的行为，实在让我大跌眼镜！” 霍巍低下了头，好一会后，道：“对不起！” “你不需要道歉，”施如锦长吁了一口气：“我们就事论事吧，你想过没有，如果出事的不是我们，而是车馆其他客人，人家开开心心到你们那儿玩，结果被几个混混围攻，被打得全无还手之力，而车馆那么多工作人员，没一个上去救人，还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热闹，说真的，我都替这些男人觉得羞耻！” “我刚才在警局……骂过他们了！”霍巍犹豫了一下。 施如锦将身上的外套裹紧，看着霍巍道：“问过他们，为什么见死不救了？” 霍巍看向施如锦，颇有些悻悻地道：“那帮小子跟我装怂，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看来是我把他们养得太肥，连男人血性都没了！” 施如锦不免泄气，霍巍到现在没有明白，问题其实出现在他自己身上。 “你这什么表情？”霍巍显然注意到了施如锦的神色。 “你们真是兄弟吗？”施如锦又问了一句。 “这话说的，当初我带着这帮人到处比赛，从开始一路被人嘲笑，到后来慢慢成绩提上来，大家伙输了，一块喝白酒；赢了，一块开香槟；”霍巍说着，眼睛不由亮了起来：“那种做任何事都一条心，都拼出老命要拿下比赛的感觉，真叫痛快！ “你确定……人家现在跟你一条心？”施如锦好笑地摇摇头。 “是，这段时间，我跟他们接触得少了，不过能怪我吗，一天到晚被困在办公室里，”霍巍立刻抱怨：“我连出来玩玩，都要看你脸色。” “原来是我的责任？”施如锦瞧了瞧霍巍。 霍巍眨了眨眼睛，躲开了施如锦的视线。 “一条心的兄弟，为什么我就听不到他们的心里话，”施如锦盯着霍巍，道：“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在他们眼里，你现在只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无条件替老马撑腰的霍董！” 霍巍眼睛闪了闪道：“老马已经找到了，我当着大家伙的面，扣了他半年的工资。” “半年工资？”施如锦气得笑起来：“知道你那些兄弟为什么不肯救谯谯吗？他们误会谯谯是老马亲戚，看到老马的人被揍，他们不要太高兴，你到现在都不明白，老马狐假虎威，苛待你的那些‘兄弟’，现在你那车队早成了一盘散沙，而你每月拿那么多钱出来，只肥了老马的口袋，最后导致的结果，所有人不仅恨他，还恨上了你！” 霍巍愣住，疑惑地看着施如锦。 “我现在真得很担心，夫人将博胜集团交到了你手里，”施如锦这时，也不想再哄着霍巍了，甚至语带犀利地道：“你连一个小小的车馆，都不愿意负起自己的责任，任由它乱到今天这个地步，博胜集团呢，或许现在还在蜜月期，夫人替你打好了底，十年、二十年后，你会如何让那么大的企业持续下去，一点都没想过？” 霍巍：“……” 施如锦这么一股脑地，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之后便盯紧了霍巍。 沉默了好一会后，霍巍动了动唇角，道：“我不想……要博胜集团。” “你是不想要博胜，可你一定想要车馆和你那些兄弟，对吗？”施如锦摇了摇头：“别说什么你顾此失彼，没有精力管好，霍巍，多用点心好吗，其实这对于你来说，一点都不难！” “在你眼里，我越来越失败了,对吗？”霍巍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施如锦猛地回过神，她今天太激动了，完全没有考虑霍巍能不能接受，直接就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 “你以为我不想做好吗？”霍巍苦笑了一声。 “我……收回刚才的话。”施如锦施缓了语气。 “说了都说了，怎么收得回去！”霍巍这时站起身，道：“没错啊，我是不用心，因为到现在我还在迷茫，按所有人的想法，我走上一条无比正确的道路，可谁在乎过我愿不愿意就这样‘正确’下去，如果我说，我无时无刻想要转换跑道，想丢下所有这一切，完成我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不是在你们眼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第四十章 粉饰 “我喜欢赛车起步那零点几秒，肾上腺素飚到顶点的刺激；在赛道上把速度开到飞起，没有比这更酷的事；我到现在还常常梦见，我站上领奖台，那些对手只能仰望我的得意忘形；所有我作为赛车手的梦想，在你眼里，统统都是玩物丧志，对吗？”霍巍说到后面，声音里带了沮丧。 施如锦呆呆地望向霍巍，她也觉得沮丧，执着那么久，原来只是扮演了绊脚石的角色。 无数次地听过霍巍抱怨，施如锦始终觉得，他只是撒撒娇，抱怨之后，依旧岁月静好。 然而这是第一次，霍巍清楚地说出了……对于现状的深恶痛绝，而这种深恶痛绝里，施如锦此刻拿不准，有没有也包括了她。 霍巍似乎说累了，两条腿伸得老长，双手托在脑后，定定地盯着漆黑的窗外。 “我……为我刚才说的抱歉，”施如锦小心地道。 霍巍没有理会，双眼已经微微闭上，以至于施如锦疑惑，他是不是直接睡着了。 “霍巍，太晚了，你回去吧？”施如锦轻轻拿手推了一下旁边这人。 “你总是在拒绝我，可我还傻乎乎地相信，你至少比别人了解我，”霍巍又开了口：“可……真是活见鬼，你比老袁还狠，恨不得拿跟绳子，把我绑得死死的！” 施如锦明白，这时候不转移话题，霍巍接下来会越说越亢奋。 索性，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问：“我是鬼吗，上回不是女看守？下次我是不不该灰飞烟灭了？” 施如锦此刻带了点哄劝的态度，似乎多少疏解了霍巍的情绪，他终于没再继续下去。 然而停了片刻后，霍巍又道：“过来之前，我在电话里和谯谯聊了聊，他跟我诉苦，过几天就要上飞机，他现在害怕得不行，说不知道一个人能不能在美国活下去，甚至问我，如果现在放弃，你会不会生气？” “你说呢？”施如锦反问。 霍巍看了看施如锦：“我给谯谯摆明了形势，你的钱都花出去了，这时候反水，别说你，他妈妈也不能放过他！” 施如锦垂下眼帘，忙到现在，她的确忽略了，施谯谯是否在心理上已经做好准备。 “你弟弟吧，别看高高大大，其实还是个小孩，思维简单还冲动，就他这样，被你扔到国外，他痛苦，你们也不痛快。”霍巍评价了一句。 “男孩子总不能老呆在温室里，”施如锦忍不住反驳：“就算环境变化，会让他有暂时的不适应，我相信总能克服，施谯谯是我爸唯一的儿子，我有责任，让他接受最好教育，争取更好的前途，就算谯谯打退堂鼓也晚了，路已经给他铺在脚下，他必须得走！” “我经常说你讨厌，还真不是气话，”霍巍嗤笑一声：“真没见过你这种的，拿自己当上帝，摆出一副任劳任怨的架势，忙着安排别人的生活，然后，你能从中得到什么，是快感吗？” 霍巍这一句，终于让施如锦的自尊有些受伤了， “我承认喜欢多管闲事，让霍董很不高兴，以后我知道怎么做了，再不会不自量力，话说回来，至于我弟弟的事，也不用费霍董多费口舌。”施如锦语气冷淡地道。 “生气了？”霍巍坐了起来，看向施如锦。 “霍董说得对啊，”施如锦面无表情地道：“有那点心，我不如把自己弟弟管好，何苦插手别人的事，吃力不讨好。” “别人？”霍巍眉心皱了皱。 “恕不远送，我回去睡了。”施如锦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病房，丢下了长椅上的霍巍。 不知道是止疼药还是褪黑素发生了作用，施如锦到天亮的时候，居然趴在床上睡着了，连医生查房都不知道，后来是邻床聊天声音太响，才把她弄醒过来，只是醒来之后，施如锦便觉得后背就跟被定住一样，走路只能挺着。 好不容易熬过12个小时的观察期，施如锦一分钟也不想在医院多留，穿着病号服，动作僵硬地自己去楼下办出院手续了。 施如锦用手掐着后腰，排在药房窗口的长队中间，等着取药时，魏芸的电话打了过来。 还没等施如锦想好如何粉饰太平，魏芸拿着手机，已经站到了了她面前。 “阿姨！”施如锦讪笑，她正穿着病号服呢，这下真不好解释了。 魏芸瞧了施如锦半天，叹了口气，拿过她手上的取药单，说了句：“你到旁边等着，我来排队。” “没事，我可以的。”施如锦不喜欢给别人找麻烦，忙将手里的单子背到后面，结果动作幅度没控制好，一不小心扯到肋下的伤，咬住牙才没叫出来。 “是不是碰到伤口了？”魏芸忙扶住施如锦，心疼地问道。 “小问题啦，要不医生也不会急着赶我出院！”施如锦还在那故作轻松。 魏芸这时已经夺过取药单，随后拿手指了指等候区那一排椅子：“去坐着，那么大孩子，不知道听话吗？” 排在施如锦前后的人，都朝着她这边看，施如锦无意成为焦点，挺直身姿，听话地到旁边等着去了。 今天医院的人特别多，等魏芸提着药走到施如锦这边，已经过去了二十分多钟。 “肯定是施谯谯藏不住话？”施如锦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见魏芸过来，笑着打听道。 “霍巍早上到家里来了，带了一大堆礼物，劈头就说要向我们赔礼道歉，把我和你江叔叔都搞愣住了，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魏芸说着，大概想到当时情形，好笑地摇了摇头。 施如锦惊讶地看向魏芸，没料到霍巍还会来这一出。 “你跟谯谯倒是姐弟同心，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们说，”魏芸干脆坐到施如锦旁边：“谯谯不懂事，你呢，就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一点小伤，何必折腾你们呢！”施如锦笑了笑。 “不许蒙我，霍巍说你昨晚要吃止疼药，上去吧，我好好问问医生，到底什么情况！”魏芸说着，轻手轻脚地搀起了施如锦。 往电梯那边走的时候，魏芸想到了什么，很不高兴地道：“刚才我去你病房，你旁边床的老太太正跟护工议论，说你……家里没人，连出院手续都要自己跑，我当时气坏了，住个院还遇到长舌妇，我就跟她们说，我女儿有爸有妈还有弟弟，她就是独立惯了，还有我女儿可厉害了，在博胜集团当董事长特助，那两个立刻闭嘴了！” “跟那些不认识的人，犯不着置气。”施如锦笑道，魏芸是个直肠子的人，有不高兴就说出来的那种，当年魏芸就因为见不得躺在医院的施如锦被人指指点点，说是没妈的孩子，跟那些好事的人大吵过一架。 “上去吧，拿了东西，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魏芸说着，便扶施如锦往电梯那边走。 等回去换过衣服，又拿好随身物品，施如锦跟着魏芸一块离开了病房。 看到霍巍的车停在病房大楼下，施如锦有些意外。 坐在车里的小陈看到施如锦她们出来，赶忙下车，打开了后车门。 施如锦顿了顿，猜测霍巍在里面，心里琢磨着，后来她跟霍巍发了脾气，等见到人家，似乎得道歉，可又有些不服气，为什么是她道歉？ 然而，魏芸的一句话，让施如锦松了口气：“霍巍有心，嘱咐小陈送我过来接你，他说要见朋友，半道自己下车了。” “施小姐，您还好吧？”一向少言寡语的小陈，很难得开口问候了一句。 “没事的，谢谢！”施如锦冲人家笑了笑，借着魏芸搀扶，稍有些困难地坐了进去。 小陈回到驾驶座，从后视镜瞧了施如锦半天，表情竟有些纠结。 第四十一章 无悔 “有什么想说的吗？”施如锦昨天幸运地没被打成脑震荡，自然看出来，小陈这是有话，想讲又不敢讲。 小陈转过头，犹豫了几秒后，才道：“霍董……让施小姐在家休息几天，不用担心公司的事。” “好啊，终于可以放假，你代我谢谢霍董关心！”施如锦一副欣然接受的表情，心里却怪怪的，什么时候霍巍有话，需要找其他人代转了。 魏芸看了看施如锦，随即对小陈道：“陈师傅，麻烦你开车吧！” 施如锦推开家门，一股方便面烘烘的味道冲鼻而来，抬眼望去，客厅茶几上摆满了残汤剩饭，沙发扶手那边，还搭着施谯谯昨天换下的衣服。 魏芸进到屋里，头一件事，就是把关得死紧的窗户打开，又看看茶几上那些，嘴里嘟哝道：“我还真该庆幸，傻儿子至少还会泡方便面，一个人在家没被饿死。” 施如锦在旁边笑笑，便准备进自己房间。 “你别进去了，我去给你拿衣服，先洗个澡，然后擦药，你再去睡觉，回头一点吃午饭。”魏芸麻利地安排着，已经进了施如锦卧室。 “阿姨，我这边没事了，您回去吧，江叔叔一个人在家，挺不让人放心的。”施如锦劝了一句。 “不用担心，我出来之前，已经把他的饭做好，他饿了可以自己热，我还跟邻居打过招呼，中午到家里看看。”魏芸向来利索，说话间，已经从里面拿出施如锦的换洗衣物，到浴室里帮她调好热水，随即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客厅，顺手又将施谯谯那些脏衣服扔进了阳台的洗衣机。 施如锦看着魏芸忙碌的身影，不由想起小时候，施予牧那个清寒的家，因为魏芸的出现，终于有了温度和……笑声，虽然施如锦始终没有叫出一声“妈”，可她心中能想到的母亲的样子，就只有魏芸。 施如锦洗完澡出来，发现家里已经恢复了窗明几净，而且魏芸很神奇的，连菜都买了回来。 “你们这儿也挺方便，下面就是超市，就是价格贵了点。”魏芸大概听到施如锦脚步声，一边洗菜，一边笑着道。 “我觉得吧，阿姨您就是太勤快了，”施如锦站在客厅，看着魏芸背影回道：“谯谯到现在都不太会照顾自己，别说您了，我都担心，他一个人跑到国外，会不会把自己住的地方变成猪圈！” “看他自己的了，”魏芸这时洗了手出来，扶着施如锦坐到沙发上，又从门口鞋柜那边，拿过刚才从医院取的药，道：“前面有一段时间，我真在家发愁，这小子基本上不能自理，扔到外面可怎么办，倒是你江叔叔安慰我，他当年刚参军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等过了一年，洗衣做饭，什么都学会了，他说谯谯欠缺磨练，逼他一下也好。” 魏芸说着话，便拿手去掀施如锦身上的衣服。 施如锦有些脸红，下意识抓住自己衣角：“没事，我回头自己擦就好了！” “我就是你妈，害什么羞啊！”魏芸好笑地道。 施如锦转头看看魏芸，也笑了起来。 当过护士的手，擦起药来轻重得当，三下五除二，魏芸已经替施如锦处理完伤处，又快步去了厨房。 “阿姨，其实我应该跟您道歉，当时想替谯谯办了出国，没有提前征求你们的意见。”施如锦感觉，用过了药，背上那股僵直感比之前好多了，便走到厨房外。 霍巍昨晚多少说中了点施如锦的心事，在施谯谯的事情上，施如锦也发现了，自己的确有点自作主张。 “你是为了谯谯好，道什么歉啊，”魏芸低头洗着菜，这时倒笑起来：“小锦，我发现，人的遗传基因挺有意思，你跟你爸不要太像，平常闷不吱声的，突然之间就把什么事都给办了。” 施如锦笑了笑，没有搭腔。 “谯谯有个肯替他操心的姐姐，是这小家伙的运气，”魏芸说到这儿，回头看看施如锦：“对了，霍巍怕我担心，刚才先陪我去了趟谯谯学校，我儿子还真瓷实，就胳膊和腿上青了几块，不是自己亲姐姐，谁能拼着命保护他呀？” “那时候……”施如锦又想到当时场面，不免摇了摇头。 “谯谯跟我说了，被人围攻的时候，是你冲过来，”魏芸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小锦，应该是我过意不去，谯谯害你受伤了。” “都说是我妈了，您在跟我客气？”施如锦笑问。 “霍巍跟我说了当时的情况，”魏芸干脆停下来，走到施如锦跟前：“他今天到家里，主要是说，你们在他车馆受伤，他要给我们赔偿，我当时就谢绝了，迟早是一家人，我可不能贪一点小钱，让你没面子。” “您说什么呢！”施如锦稍有些尴尬地回道。 魏芸却打量起施如锦，问：“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感觉你跟霍巍……有点不对劲，别不是因为这件事，你怪他了吧，才让人家赶紧跑家里来道歉？” “我跟他可一句没说过赔偿的事，要多心，也是霍巍呀！”施如锦忙打岔。 魏芸却一脸地探究：“按理说，遇到你今天出院，霍巍该跟我一块接你，他倒躲开了，而且，就说让你放假吧，他不能直接跟你说，用得着让司机带话？” 施如锦摸了摸额头，笑道：“阿姨，您可以当侦探了，真没什么事，他一天到晚挺忙的，而且，人家是老板，没道理还要事必躬亲，专门接员工出院吧！” “你们俩个……到底现在怎么样了？”魏芸似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挺好啊，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有份工作多不容易，我每天可小心着呢，您放心，谁都没胆量得罪自己老板，”施如锦插科打诨，试图把话混过去，索性撒着娇问：“阿姨，今天吃什么呀，我饿坏了！” “给你炖了排骨汤。”魏芸哄道，表情却还半信半疑，正要再继续时，江启山来了电话，于是魏芸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上。 施如锦坐回沙发那边，不免拿过自己手机，心里在犹豫，要不要给霍巍发个信息什么的，总不好就这么僵着。 “你江叔叔今天真高兴！”魏芸挂了手机，走进客厅，笑着对施如锦道。 “有什么好事吗？”施如锦问道。 “老江在蒙田山区服役的老战友，说刚从那边回来，顺便要到蓉城看他，老江刚挂完电话，就跟我报喜！”魏芸笑得十分开心。 “蒙田……”施如锦不由自主念了出来。 那个地名，对于施如锦，几乎是刻骨铭心的。 “要不是身体拖累，老江也想回蒙田看看，他说呀，那里是他寄托了理想的地方。”魏芸发了一句感慨，转身回了厨房。 施如锦忍不住问：“江叔叔从来没有后悔过吗，如果不去蒙田，他和您就不用经历那么多波折，人生……或许会比现在完美许多。” 已经回到厨房里的魏芸似乎想了想，道：“有的男人啊，就像你爸还有江叔叔，都怀了点别人看着不切实际的理想，为了这个理想，他们才不怕付出多大代价，全副心思就想圆一个梦，你江叔叔跟我说过，有了蒙田那十来年，他这一生无怨无悔！” 施如锦心里忽地一动，眼里竟浮现出霍巍的身影。 “他不后悔呢，我也不后悔！”魏芸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了出来，带着历经沧桑之后的释然。 第四十二章 打劫 施如锦在家只待了两天，就不太坐得住了，这天睡过一场午觉起来，用手摸摸后背，感觉没有前几天那么疼了，施如锦便换了衣服，打车去公司。 从博胜大厦二十八楼的电梯出来，施如锦站到走廊上，习惯性地先朝东头霍巍办公室那边看了看。 “这是来上班？”邱于庭的声音在施如锦身后响起。 施如锦转过头，原来邱于庭从另一部电梯出来了。 “邱总，刚从外面回来？”施如锦招呼了一声。 “游了一会泳。”邱于庭笑着走到施如锦跟前。 施如锦这才注意，邱于庭的头发还是湿的。 邱于庭上下打量了一下施如锦，问：“伤好了吗？” 知道自己那事肯定瞒不住人家，施如锦眨了眨眼，问道：“我在外面打架，不会都知道了吧？” “按正式的说法，施小姐近日身体欠佳，申请年假，霍董已经批准，具体时长，以你销假日期为准，”邱于庭说着，又笑起来：“不过，你突然不来上班，公司内部多少会有些猜测。” 施如锦失笑，以博胜集团一贯风气，只怕这两天，她是各个工作群的议论焦点。 邱于庭冷不丁话锋一转：“我有点好奇，霍董这两天状态……跟平常差别挺大，知不知道什么原因？” “呃？”施如锦一头雾水地看着邱于庭：“他也没上班？” “恰恰相反，昨天霍董主持了三个会议，今天上午又亲自视察几间卖场，”说到这里，邱于庭低头看了看手表：“十分钟后，董事长办公室又要开会，还有昨晚八点，我都要下班了，结果发现霍董那儿灯火通明，过去一看，他还在处理文件，老板太过勤奋，作为下属，感觉压力十分大呀！” 施如锦忍不住笑起来，她还真不知道，霍巍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换了风格。 邱于庭当然只是在开玩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朝霍巍办公室走去。 又朝东头望了片刻，施如锦便回了自己办公室，飞快地处理完这两天堆积下来的文件，她又跑到楼下财务部，跟博胜集团的首席会计师请教半天，直到霍巍打来电话。 “来一趟我办公室。”霍巍直截了当地道。 施如锦才“嗯”了一声，那边电话便挂了。 回味了一下霍巍刚才的声调和语速，施如锦居然听不出他此时什么情绪，难道还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霍巍换成了精英老板人设？ 施如锦上了楼，便直接朝霍巍那里走，经过茶水间，无意间往里面扫了一眼，看到小余背对着门，正站在咖啡机前，有咖啡的香味，溢到了走廊上。 本来已经走过去的施如锦，又退了回去。 既然碰上了，施如锦便准备打个劫，从小余那儿借一杯咖啡，去向某人示好。 正准备敲门，施如锦听到跟小余并排站着的一个女职员在旁边道：“从人事部那边得到可靠消息，施小姐的辞职信，霍董已经批了，有人看到她下午过来，跟邱总还强颜欢笑地说了几句，后来就去了财务部，看来是要结算工资了。” “别乱传了，不可能的！”小余摇头表示不信。 施如锦站在门边，摸了摸自己的脸，“强颜欢笑”这个词，用得未免太有代入感，这下连她都觉得，消息绝对可靠。 “哪有乱传，板上钉钉，”女职员看来急于要让小余相信她的话：“你不会不知道吧，施小姐一直暗恋霍董，之前人家有女朋友，就是那个十八线嫩模，而且霍董还挺宠那女的，施小姐也就只能……默默围观，现在霍董恢复单身，机会就在眼前，要是我，也得上去拼一把！” 小余难得坚定地道：“施小姐不是你说得那样。” 女职员却顾自道：“什么年代了，女人大胆追求爱情也没什么呀，不过施小姐真就灰溜溜地走了，也挺让人同情。” “别在那自由发挥了吧！”小余将煮好的咖啡倒进杯子，道：“以施小姐性格，就算是跟霍董掰了，她也会昂首挺胸地离开，你们编故事都没编对。” “死脑筋，怎么就转不过来呢？”女职员倒像是急了：“连马太太都说，这两天霍董脸都挂着，施小姐又一直不出现，两个人绝对出问题了。” “马太太也说了？”小余似乎终于有点拿不定了，捧着手里的咖啡，转身靠到桌上：“难道是……真的？” 施如锦这下跟小余脸对脸，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的妈呀！”看到近在眼前的施如锦，小余吓得叫了一声，手里咖啡杯差点没捧住。 女职员也注意到施如锦，直接往旁边一退，碰倒了桌沿上放着的一包开了口的咖啡豆，眼见着，咖啡豆从桌子那边滚滚而下。 施如锦旁若无人地冲小余道：“咖啡还有吗，我端进去给霍董。” “施小姐，对不起？”女职员一脸局促，缩着脖子就遁了。 小余也是不知所措，施如锦便走到咖啡机边，自己取了杯子，又倒了一杯咖啡，带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小余：“叫保洁阿姨过来扫一下。” 小余“哦”了一声，掉头就跑。 施如锦端着咖啡，站到霍巍办公室门口时，小余已经追过来，心虚地道：“施小姐，她们闲着没事乱说的，您别放心上！” “看来下次请假，我得提前知会一声，”施如锦想想，只觉得哭笑不得，嘟囔道：“强颜欢笑……谁这么有才？” 小余伸了伸舌头：“我也不信，结果越传越真。” “得反省一下了，感觉我在博胜人缘实在不好，都盼着我灰溜溜地走呢！”施如锦有些自嘲地道。 大概看出施如锦也不是多生气，小余大着胆子又说了一句：“施小姐，其实公司哪个高管逃得过下面人的议论，您这真不算大的，前段时间，有人在猜，邱总一天到晚独来独往，别是那……什么吧？” “什么？”施如锦脱口问道，随即便反应过来，拿手点了点小余：“一个个的，脑袋尽装那些东西！” 小余捂着嘴偷乐，又上前替施如锦开了门。 施如锦走进去时，霍巍坐在办公桌后面，不过，办公室里不只他一个人。 “施小姐，”老马坐在霍巍对面，看到施如锦，立刻起身迎接，甚至稍嫌冒失地向施如锦伸出手：“我今天过来，是向霍董汇报工作，刚才我还请示霍董，要不要登门向施小姐道歉，结果听说施小姐已经上班，你的伤怎么样？” “多谢关心，好得差不多了！”施如锦打量着面前的老马，淡然一笑，举了举手里的咖啡杯，示意自己没办法握手，然后绕过老马，走到霍巍那边，将咖啡放到他面前。 施如锦进来之后，霍巍一直在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这时才稍一抬头，先看看桌上咖啡，之后才正眼瞧了瞧施如锦。 施如锦身后，老马举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似乎也没觉得尴尬，又走过来，笑着招呼道：“施小姐请坐！” 施如锦冲老马笑笑，便坐了下来，看向霍巍，问道：“霍董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吗？” “老马不是说了，他要亲自跟你道歉。”霍巍视线依旧在电脑屏幕上。 就为了这么无聊的目的？施如锦不由看了看在她旁边坐下的老马。 老马倒像是突然腼腆起来，只冲着施如锦笑，也不开口。 索性施如锦问了老马一句：“马经理，那晚我被直接送到医院，后来警察审讯有结果吗，那几个混混为什么会到车馆闹事？” “惭愧啊，”老马扯了扯自己头发，貌似羞愧地道：“这几天，我一直跟警方保持联络，结果已经出来了，跟我有很大关系。” 这下施如锦倒有些吃惊，老马还真敢作敢当，自揭其短，倒是挺硬气。 “我一个亲弟弟不争气，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最可恨染上赌博恶习，欠了一屁股债，还打着我的名义，”老马一拍大腿，连叹三声后，道：“我当时气得，恨不得把他直接扔牢里，可到底啊，那是我兄弟，实在狠不下这个心，现在我最愧对的，是霍董和施小姐。” “原来是误会啊！”施如锦一副被糊弄过去的神情，心里却对老马更加鄙夷。 第四十三章 看透 “抱歉，抱歉！”老马干脆站起，朝着施如锦双手合十地拜了拜。 “老马刚才说，他计划提升车馆的安保硬件，”霍巍说着，朝老马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接着道：“我让他跟你商量，以后车馆那边的事，你全权负责。” 施如锦看着霍巍，霍巍正好也瞧过来，两人对视几秒之后，施如锦侧过头，笑着对老马道：“既然是霍总的安排，马经理，希望我们今后合作……愉快？” “不敢当，以后请施小姐多多关照！”老马把姿态放得很低。 “在车馆多安几台监控摄像头，当然有必要，甚至可以考虑与警局的安防系统连线，我相信这样更能万无一失，”施如锦说到这里，略作思忖后，道：“马经理拿出方案之后，我们可以讨论，不过，我认为当务之急，恐怕还是要加强内部管理。” “施小姐说得很有道理，那天出事，很大程度上是我的责任，如果当时我在，情况肯定不一样，”老马这话，说得自信满满：“第二天我就把所有人叫到一块开会，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这帮人成天舒服惯了，当自己是大爷，根本没把客人安危放在第一位，有几个人，我已经考虑要让他们走了。” “走什么走，”霍巍脸这时一拉：“老马，车队那几个，不管谁要走，你得先征得我同意！” “是，是，这您放心！”老马赶紧点头。 施如锦观察老马到现在，心里已经有了点底。 老马有句话说得没错，车馆出事，最应该负责任的就是他，而且根子上的事不解决，就算在车馆装满监控，就算把人全换了，依旧解决不了之前的乱象。 “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霍董还在说，要给车馆的人涨工资，毕竟不少小伙子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施如锦说着，特意看了看霍巍。 霍巍“嗯”了一声，对施如锦道：“这件事由你负责。” “霍董总是替大家伙着想，回头我就告诉那帮臭小子，有几个不老实的，天天跟我矫情，说钱不够花，这下他们要高兴坏了！”老马话语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谄媚。 施如锦故意顿了几秒，才道：“霍董的最终目的，还是要借此提高大家工作的积极性，所以在做出增资方案之前，我认为有必要跟员工们好好聊一聊，听听他们的真实想法，将这一次工资调整，尽量做到公平公正，马经理，你看呢？” 老马自然点头附和，回应得却有些油滑：“当然，回去我就跟大家伙说一说，然后把意见收集上来，交到施小姐这里。” 施如锦笑了一下，眼睛望向霍巍。 “这事儿就交给如锦吧，”霍巍显然明白施如锦的意思，对老马道：“既然让他和你一起负责车馆的事，总不能全是你在忙，她一天到晚待在办公室坐着，就让她下去走走，亲自听听意见。” “没关系，都是我应该做的，”马经理的表情显得有些微妙，看了施如锦半天之后，笑着提出建议：“这样吧，我选几个代表过来，也不用麻烦施小姐跑这一趟，毕竟你这两天还受了伤，万一又碰到哪儿，就是我的过错，霍总又得骂我了！” 施如锦干脆道：“马经理的说法也可行，这样吧，我回头写几个名字给你，把他们叫过来。” 老马一愣，颇有些为难地道：“车馆现在人员不足，我怕到时候……会忙不过来？” “这就看你安排了，”施如锦瞅着老马，完全都没让步：“适当调配人力，提升营运效率，马经理在这方面，应该比我更有经验。” 霍巍一摆手：“老马，她都这么说了，你去安排吧！” 看着表情已经变得复杂起来的老马出了办公室，施如锦才转回头。 霍巍拿起咖啡抿了一口，微垂着眼帘。 “这咖啡味道怎么样？”施如锦没话找话地问。 “你煮的？”霍巍又喝了一口，放下咖啡杯，批评道：“太甜，还有以后不许放奶精。” 施如锦两手一摊：“跟我无关啊，这咖啡是从小余那儿抢来的。” 不出所料，霍巍朝施如锦投了一记白眼。 施如锦笑着看向霍巍，知道这是没事了，不过到底还是说了一句：“那晚上……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就当我药吃多了？” “你说什么了？”霍巍回得有点矫情。 施如锦：“……” 其实像那晚上的争执，在他们两人之间发生得不要太多，只是霍巍表述得比之前激烈，施如锦也没控制住脾气，最后反倒是她生了气。 “想好没有，继续管‘别人’闲事？”霍巍忽然问了一句。 施如锦突然明白，该如何去哄霍巍了，于是笑着问道：“你是‘别人’吗？” 霍巍又端起咖啡，眼睛瞧着施如锦，唇角明显翘起来。 “那天你去阿姨那儿了？”施如锦问道。 “你们姐弟俩在我车馆出事，我却对长辈没有一点交代？”霍巍说着，略带不满地道：“反正在你眼里，我再怎么做了，也是不用心。” “谁说你不用心了？”施如锦立刻哄道。 “别装了，你心里那点想法，我早看透了！”霍巍又傲娇起来。 施如锦只能摇头，想了一会，问霍巍：“老马用半年的工资……就解套了？” 霍巍往椅背上一靠：“人先稳住，看你能找出什么样的真相，我虽然做人仗义，可又不傻，最恨别人玩我，话说，老子真把这帮人当兄弟了！” 说到这里，霍巍似乎又有些不高兴。 “你当然不傻，”施如锦笑了笑道：“我呢，实在心疼你妈妈，特意为自己儿子建个基金会，结果钱被外人拿去挥霍，是可忍，孰不可忍。” “商量一件事，”霍巍这时站起身，走到窗边道：“那帮人，我是说之前车队的那几个见死不救的，你真要赶他们走，我也无话可说，不过，经济上别亏待他们。” “你的车队,”施如锦注意到了霍巍脸上的无奈，问道：“有解散打算了？” 霍巍回头望着施如锦，半天说不出话。 “所以……决定彻底放下赛车？”这一句，施如锦带着试探。 怔了半天之后，霍巍拧了拧眉头，又坐回椅子里：“这个话题至此结束！” 施如锦没有再追根究底，而是道：“人事方面，我不会擅自做主，虽然里面有几个，我现在想想都恨死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挟私报复，更不会施加压力，把人逼走！” “你看着办！”霍巍明显松了口气。 施如锦又道：“还有一点，我认为车馆的经营情况，可能未必如报表显示的这么糟，我目前认为，在解决掉内部问题之后，可以试着将车馆继续经营下去。” “真的？”霍巍居然一脸的不相信。 施如锦笑道：“有钱为什么不赚？”说着话，施如锦起身道：“下班了，明天见吧！” “回家休息？”霍巍问道。 “谯谯在等我呢，前几天答应给他买鞋，”施如锦说着，又嘱咐起霍巍：“对了，没事你也别加班，你这样会给大家增加压力，再说了，你有这么忙吗？” “你不是嫌我不用心吗？”霍巍盯着施如锦道。 “用心，不是用行动，做给谁看呢！”施如锦笑道道：“早点回家吧！” “一个人回家没意思。”霍巍又来一句，眼神巴巴地看向施如锦。 “找老佟去玩呀？”施如锦忍着笑，转身往外走。 “施如锦……”霍巍拉长了调。 施如锦走到门边，回头看着正气鼓鼓望过来的霍巍，故意抱怨一句：“我车一直停在维科广场，也不知道现在外面能不能打到车，还得去接谯谯。” “我勉强送送你，回头记得付车费！”霍巍立刻站起身道。 第四十四章 肉痛 博胜维科广场五楼的一间潮鞋店里，施如锦在收银台结完了账，走回到施谯谯跟前。 施谯谯坐在试鞋凳上，一会转转脚上新鞋，一会又捧起手里的另一双欣赏，从表情看就知道，此刻开心到飞起。 “走吧，霍巍在餐厅等我们。”施如锦打量着明明已是大人模样，可脸上却依旧满是幼稚的施谯谯，不由笑了起来。 “姐，回头妈和叔叔问起来，别告诉他们这鞋要花了多少钱，怕把他们给吓到！”施谯谯站起身，又原地小心地踮了两下，特意嘱咐施如锦一句。 “先管住你那大嘴巴，我怕你自己招了！”施如锦一脸嫌弃地道。 施谯谯立马摇头晃脑起来：“大嘴巴的，真不是我，就说那天车馆的事，谁想到巍哥会跑到咱家，非要捅出来，连累我被妈骂了一顿！” 施如锦乐得拿霍巍当反面教材，告诫施谯谯：“以后你可别学他！” 施谯谯大表赞同：“姐，你觉不觉得，巍哥哪儿都好，就是话多，不够成熟，城府太浅，当总裁都没有一点霸道的样子。” “还挺了解他，不过，你光说人家，想过自己没有？”施如锦一脸好笑。 施谯谯脖子一梗：“这怎么好比呢，我还是小孩子，他都那么大了！” “小孩子……你还真好意思说出口！”施如锦拿眼看看不远处，正瞧着施谯谯直乐的店员，转身往店外走去。 施谯谯拎上东西追到外面，嘻嘻笑道：“没办法，再不扮嬾就老了！” “肉麻！”施如锦干脆站住，等施谯谯走到跟前了，作势抬脚要踩他的潮鞋：“我怎么感觉你在指桑骂槐，说谁老了呢？” 施谯谯忙不迭蹦到旁边，口中抗议道：“姐，你可以踩我的脸，绝不能踩我的鞋！” 施如锦揶揄了一句：“我建议你，晚上睡觉都别脱鞋了。” “这主意不错！”施谯谯朝施如锦挤了挤眼。 姐弟俩上到人行电梯，施如锦随口问道：“小白怎么样了，有没有帮我谢谢人家，那晚多亏了她在旁边照顾，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病房，我这弟弟关键时候，还真没人家小姑娘给力。” “你那时候躺在担架上，我不一直在旁边嘛！”施谯谯有点不服。 “你在旁边，除了鬼吼鬼叫外，还干了些什么？”施如锦笑问。 施谯谯貌似认真地想了想，又“嗯”了半天，道：“反正通过这事吧，我觉得小白够意思，所以决定，她现在是我的红颜知己了，如果通过考验，就让她当女朋友。” 施谯谯说得大喇喇，施如锦看了他片刻，到底喷笑出来。 “你以为自己谁呀，人家还上赶着巴结你？”施如锦笑了半天后，吐槽了自己弟弟一句，不免叮嘱：“觉得小白可以做朋友，就互相帮助，彼此尊重，至于女朋友……还是算了吧，你懂什么呀！” 施谯谯很是不满：“姐，你这就没意思了，我怎么就不能交女朋友了，小白说她对我印象不要太好，她夸我勇敢，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愿意挺身而出，对了，那个圆圆，还自称小白闺密呢，当时混混围过来，这女的死扯着小白挡在她前头，后头干脆自己跑了！” “圆圆？”施如锦似乎想起了，那天跟施谯谯一块到车馆，还有另一个女孩，不过后面，就没再看到她。 “不提她了！”施谯谯这时又道：“姐，你不知道吧，小白挺可怜的，几年前，她前脚没了妈，后脚她爸就另外娶了老婆，听说现在还生了孩子，也不管她了。” “这么不容易呀？”施如锦没想到小白境况这么糟，同情地点点头，不免问道：“她上外语学校，也准备出国？” 施谯谯嘿嘿一乐：“她马上就大二了，打算考托福，用课余时间来补英语，小白说她挺羡慕我，家里都替我安排好了。” “你还挺得意，”施如锦看看施谯谯：“要是你能自己考上大学，谁舍得让你这么小就背井离乡，跑那么远的地方。” 施谯谯眼睛闪了闪，好半天后，嘟囔了一句：“我……也不想走。” “真不想出国，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江叔叔给你找的民办大学，这回也去不了了，你这年纪不读书怎么行，所以得继续上复读班，那就再辛苦一年吧！”施如锦等电梯到了底，也没看施谯谯，朝另一部人行电梯走去。 施谯谯好一会没跟上来，施如锦也没有停下来等。 这一次，施如锦决定尊重施谯谯的想法。 虽然那晚施如锦病房外，霍巍是在借施谯谯的事，发泄自己的愤怒，最后把施如锦给惹急了，可这几天施如锦冷静地想了想，也悟出一点，她的确没有资格，凭着主观意志，安排施谯谯的人生。 施如锦没有那么强势，也不想那么强势，所以这一次，她就让施谯谯自己选。 “姐，”施谯谯到底追了上来，犹豫半天，道：“你都花那么多钱了……” “钱始终是身外物，”施如锦站住，转身看向施谯谯：“无论如何，路都是靠自己走出来，就算我自以为是地相信，自己做的一切是为你好，你不愿意，也勉强不来。” “真可以……不去吗？”施谯谯眼睛闪了闪，看似动了心。 施如锦没有再说话，视线落到楼下“湘满亭”的灯牌上，霍巍就在那间餐厅等着他们。 快到湘满亭门口了，施谯谯在后面叫了一声：“姐！” 施如锦回过头，瞧向施谯谯：“什么事？” “我要是不出国了，以后你还把我当弟弟吗？”施谯谯眼睛眨了半天，问道。 “说什么废话！”施如锦训了一句，就算此时脸上平静，心里却在叹气。 除了美国语言学校的学费，老佟还帮施谯谯租了间学校旁边的公寓，施如锦为此已经缴过一年的费用，再加上去美国的机票钱，真就这么丢水里了，说不肉痛是谎话。 施谯谯抓抓后脑勺：“以后你还会给零花钱，还有……买潮鞋吗？” 施如锦笑了一声：“看你表现，别以为留在国内，就可以任你吃喝玩乐。” 施谯谯低头看着脚尖，貌似想了半天，神色迟疑地道：“我……我再考虑一下吧！” 施如锦白过去一眼，转身进了餐厅。 有服务生过来，问过包厢的名字，便引着姐弟俩往包厢走去。 此刻正好是上客时分，店里人来人往，看来生意极好。 这间中餐厅装修高档，布局设计得颇有格调，整个环境雅致得不像是吃饭的地方，尤其包厢区域，回廊环绕，令人有曲径通幽之感。 “巍哥请我们到这里吃饭，后天妈和叔叔要请他，档次肯定比不上这里，想想有点尴尬呀！”施谯谯很瞎操心地嘀咕道。 施如锦随口回道：“不用想了，你都不出国，后天那一顿还请个什么劲！” “我不是没想好吗？”施谯谯撅了撅嘴。 施如锦无奈，催道：“你快点想好，我赶紧退机票，早一天决定，给我省点退票费！” “那就……别退，”施谯谯居然撒起了娇：“我又有一点想去了！” “服了你！”施如锦看看施谯谯，内心到底盼着，施谯谯不要放弃可能只有一次的机会。 不远处，一间包厢的门这时开了，似乎是有客人刚刚散席，不少人从里面鱼贯而出。 给施如锦他们领路的服务生职业性地往旁边让了让，以至于施如锦也跟着停下来。 无意间抬了抬眼，施如锦看到一对亲密相拥的男女迎面过来。 男士的个头罕见得高，绝对超过一米九，身材更是健硕结实，有点运动员的架势，不过更吸引施如锦的，是他旁边被衬托得十分娇小的女士。 两人完全没去注意周围绕过来的目光，只低头絮语，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施如锦定定地注视两人许久，等他们都拐过一道走廊，才将目光收回来。 “哎，那是嗨哥吗？”施谯谯靠到跟他年纪差不多的服务生旁边，拿手肘捅了捅他，问道。 服务生立刻笑了，压低声音对施谯谯道：“可不，我们领班亲自管他的包厢，听说除了嗨哥，还来了好几个运动圈的大人物，都是捧他的场！” “哇塞，太酷了！”施谯谯一脸的羡慕。 “那谁呀？”施如锦不解地问道，还真是年纪大了，现在小孩子喜欢的偶像，她好多都不认识。 “姐，你也太土了，嗨哥哎，现在最火的篮球明星，天赋卓绝的三分球手，号称中国未来的乔丹，过一段时间，人家就要去美国参加选秀了，反正，迟早会进美国职业篮球！”施谯谯突然之间兴奋起来。 “选秀，篮球明星也要唱歌跳舞吗？”施如锦想当然地问。 “你不懂，说都说不明白，他是打球的，跟唱歌跳舞有什么关系？”施谯谯马上一脸地瞧不起。 施如锦看看施谯谯，问道：“人家唱歌跳舞，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不唱歌！”施谯谯感觉被施如锦打败了，干脆不理她，转过头跟服务生讨论道：“你们没问他，什么时候去美国？” “哪敢呀，我们这里有规章制度，不许骚扰客人。”服务生笑呵呵地回道。 “我怎么没反应过来，刚才就应该上去合个影。”施谯谯懊悔起来。 施如锦不耐烦了：“施谯谯，给你选择，要不就去追你的嗨哥，跟着他唱歌跳舞，要不就跟我进去吃饭！” “别急啦，”施谯谯说着，继续问服务生：“嗨哥旁边的，是他新泡的妞？以前不是个当红女星吗，这个年纪太大了吧！” 服务生看样子不敢多嘴，笑着朝施谯谯摊了摊手。 本来施谯谯还想问的，施如锦一把抓住他胳膊，便往霍巍的包厢走去。 第四十五章 吃草 服务生打开包厢门，施如锦还没进去，便听见霍巍在里面放声大笑，像是在跟谁愉快地聊天。 等施如锦带着施谯谯站到包厢里，却发现霍巍独自坐在桌边，一只手举着手机。 “巍哥，在看啥呢？”施谯谯满是好奇，直接跑到霍巍身边，勾下腰，伸头看向手机屏幕。 施如锦没去凑热闹，在霍巍对面坐下。 “巴萨这种阴晴不定的天气。我之前也领教过，刚才看了练习赛录像，跑在前面的20多台车，单圈车速差距都一秒之内，后天的排位赛还有正赛，不管干地还是湿地，按照技术分析数据，你们这一组有机会进前六。”霍巍对着手机道。 施如锦瞟过去一眼，疑惑跟霍巍说话的是郭家林。 “今天是配合上有点失误，要是咱俩组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磨合问题。”手机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施如锦知道自己猜对了。 霍巍笑着点点头，目光无意间和施如锦碰到，立马转开。 “昨天碰到当初和咱们一块参加厂商青训的那个斯洛文尼亚人，他还主动提到你，说中国巍在赛道上，就像一头无人可以抵挡的猎豹，会让对手心里产生极大的压力。”郭家林又道。 旁边的施谯谯顿时乐了，拿手一拍霍巍的后背：“中国巍这名号响亮，巍哥，我也觉得你跑起来像头豹子。” 霍巍却收住了笑容，好一会后，自嘲地摇摇头。 “露了半张脸的小伙子是谁啊？”郭家林大概注意到霍巍旁边有人，笑着问道。 霍巍一伸手，勾过施谯谯的脖子，对郭家林介绍道：“老大，施谯谯，小锦的弟弟！” 施谯谯马上朝手机屏幕招了招手，彩虹屁张口就来：“郭老大，巍哥老是提到您，我在电视上看过您比赛，就是霍根海姆赛道的那场，哎哟，真是太酷了，您就是我偶像！” 施谯谯话说到这儿，显然注意到施如锦看过来，嘻嘻一笑：“我也喜欢玩赛车，不过……是在电脑上开。” “你真要喜欢，我正好送了一套模拟器给霍巍，是用在专业车手训练的，霍巍试过手，说是用着力道不错，你有时间，可以去他玩玩。”郭家林笑道。 “巍哥，这就是你不对了，有好东西都不跟我说！”施谯谯一把抓住霍巍的胳膊。 郭家林大笑：“霍巍，这是提前把小舅子搞定了？” 施如锦略一低头，没去看正瞧过来的霍巍。 “老大，你那边几点了，还不回房睡觉，不怕被嫂子知道！”霍巍这话，明显是在打岔。 “终于又开始了，我今天太兴奋，”郭家林感叹一声，道：“你也知道，前一段时间，我差点就准备退了，也怪我这人吧，除了车什么都不懂，搞得众叛亲离，那时候真放弃了，我现在恐怕后悔得肠子要青了，霍巍，多谢你拉了哥一把！” “当我兄弟，别老提谢，成吗？”霍巍笑着回道。 “霍巍，还有一点，这回看到你，我其实挺惊讶，没想到你还能把状态保持得这么好，”郭家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兄弟，既然放不下，就别跟自己过不去，我老婆骂我不安份，其实你跟我一样，也不安份，那天咱俩在车馆，我就看出来了，你小子一坐进车里，还是以前那个中国巍！” “别开玩笑了！”霍巍立马咳了一声，朝施如锦那边偷偷扫了一眼。 施如锦装作没注意到霍巍神色，两手握着面前的茶杯，在桌上转来转去。 “巍哥，你真想回去赛车？”施谯谯倒是直愣愣地问了出来。 “老大，不聊了，养精蓄锐，我等你后天的好消息。”霍巍说了一句，看着便要挂视频了。 “不会是……施小姐就在旁边吗？”郭家林似乎明白了过来。 霍巍耸了耸肩，郭家林立刻识趣地道了“再见”，临挂线之前，还是笑了出来。 “郭先生已经开始比赛了吗？”施如锦开口问道，目光却望向正冲着霍巍挤眉弄眼的施谯谯。 “今天练习赛，他们那一组排到十三，后天就是排位赛和正赛，”霍巍将手机塞进自己口袋，转头瞧了瞧施谯谯：“今天宰了你姐一刀？” 施谯谯嘿嘿一乐，椅子往后一退，高抬一只脚：“看，我姐今天放血，给我买了两双限量版。” “把脚放下来，知道这样很没规矩吗？”施如锦立刻训了施谯谯一句。 施谯谯嘟了嘟嘴，乖乖听话坐好，霍巍一脸好笑，伸手拍了施谯谯脑袋一下：“你小子就喜欢招你姐骂，够不懂事的！” 施谯谯嘿嘿一乐，冲霍巍眨眨眼：“巍哥，晚上我跟你回家，这不快要走了，就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是想见识我家那套模拟训练器吧！”霍巍直接揭穿了施谯谯。 “我可是把巍哥当亲哥，关于我姐……有好多事，我还没来得及交代给你呢！”施谯谯挑着眉毛道。 “施谯谯！”施如锦喝了一句：“我怎么记得，有人刚才说，不打算出国了？” “什么意思？”霍巍有些诧异。 “哎呀，我还在想呢！”施谯谯揉了揉鼻子：“姐，你这就不厚道了！” “怎么跟你姐讲话的！她厚不厚道，轮得着你说，”霍巍拿手将施谯谯的脸往后一推：“你小子太让我失望了，今晚回你自己家，亏我还计划好，过两个月到美国，接上你一块去看郭老大在英国银石的比赛，算了，我另找他人！” “霍巍，你说话就说话，干嘛推他！”施如锦不太高兴地质问道。 霍巍表情有点讪讪的，正要解释，施谯谯已经从椅子上蹦起来：“巍哥，说话算话，我到时候在美国等你，还有，晚上我要跟你回家！” “施谯谯你主意变得还挺快的！”施如锦在旁边被气笑了，转头对霍巍道：“你别听他的，这小子抽风呢！” “姐，我这回绝不动摇！”施谯谯两个拳头都握了起来，显然是急着要取信于施如锦。 施如锦心里松了口气，表面上却依旧淡定。 霍巍一脸嫌弃地朝施谯谯看了看，随后对施如锦道：“郭老大刚才还问到你，又让我一定要感谢施小姐。” “他在那边顺利吗？”施如锦随口问了一句。 “还好，现在资金上的问题基本解决，人手也够了，他只要专心比赛就行了。”霍巍说着，朝旁边的服务生抬抬手，示意可以上菜。 施如锦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突然想起来问道：“郭先生不是和苏小姐的公司在谈签约吗，你问过他，有什么进展吗？” 没想到霍巍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没谈下来！” “是什么原因？”施如锦不免好奇地追问。 “郭老大走之前，和他们谈了几次，感觉那位苏小姐对赛车运作流程并不太熟悉，说来说去都在讲商业推广，赛事安排方面完全没有规划，郭老大想着大家说不到一块，就谢绝他们了。”霍巍说着，还摊了摊手。 施如锦笑了笑，不免想起刚才在走廊上碰到的那一对貌似情侣的人。 跟嗨哥走在一块的女士正是苏雨衡，其实之前施如锦对苏雨衡的印象还不错，觉得她很有女强人的气场，看着便精明强干。 不过今天的苏雨衡…… 从局外人立场，施如锦觉得苏雨衡稍嫌出格了一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异性举止过份亲密，似乎全不在意自己的已婚身份。 “郭老大今后一段时间的重心还是放在欧洲，毕竟那里是顶级汽车赛事的主战场，不过他跟我聊过，长远来看，国内市场将会非常广阔，郭老大的想法，总有一天他还是要回来，他甚至计划，退役之后办赛车学校，培养更多的车手。”霍巍笑道。 “要不我也试试？”施谯谯不甘寂寞在插了一句。 施如锦瞧了施谯谯一眼，口中吐出两个字：“你敢！” “我在……电脑上试。”施谯谯望着天花板，嘟囔了一句。 霍巍在旁边调侃道：“施谯谯，别说你不是那块料，就算你天赋异禀，我也不敢要你呀，我怕你姐吃了我！” 而此时，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 今晚吃得最香的是施谯谯，就算被辣得满脸通红，嘴巴看着都快肿了，依旧停不下筷子。 施如锦向来吃得不多，没一会就饱，至于霍巍，也不过浅尝辄止。 “不多吃一点？”施如锦看着霍巍问了一句。 施谯谯这边吃着，还搭了一句：“姐，巍哥他们这些玩职业的，平常吃点草就够了。” 施如锦抬头看看霍巍，正瞧见他冲着施谯谯递眼色。 有服务生这时走到霍巍后面，在他耳边低头问了一句。 霍巍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服务生便又出了包厢。 感觉出一丝神秘意味，施如锦不免瞟了瞟霍巍。 几分钟后，包厢里的灯突然灭了。 “我还没吃完呢，停什么电呀？”施谯谯立马嚷了起来。 施如锦也愣了一下，正要开口，包厢的音响居然放起了《生日歌》，接着门被从外面打开，一个已经点上蜡烛的蛋糕，由刚才那个服务生推了进来。 “巍哥太客气，还提前为我过生日啊？”施谯谯顿时乐了，站起身道：“没想到还有这待遇，我是头一回过生日。” “为你……我用得着费那么多心思？”霍巍呵呵笑道：“坐下，这是替你姐姐补过生日。” 蛋糕被放在了桌上，服务生全都退了下去。 施谯谯这下不笑了，还看了看此时脸上表情无奈的施如锦。 “本来我还真没想到这事，那天看到你妈妈的日记，上面讲他们替你过一岁生日的事，我回去特意查了员工档案，你生日居然就在广场开幕同一天，”霍巍抱着双臂，颇有些自得地看着施如锦：“是不是觉得我善解人意？” 说着，霍巍又催道：“把蜡烛吹了，虽然晚了几天，礼物还是有的！” “巍哥，你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施谯谯在旁边嘀咕一句。 “提前说有惊喜吗？”霍巍越发笑得开心。 看着面前的蛋糕，施如锦也搞不清，自己是无语，还是无措。 “要不我咱俩一块吹蜡烛？”霍巍探过身问道。 “巍哥，别难为我姐了，”施谯谯犹豫了一下，道：“我姐的亲妈妈去世那天，就是她生日，为了这，我家谁都不过生日，就怕惹到我姐伤心。” 霍巍惊愕地看向施如锦：“真……的？” 施谯谯也在瞧着施如锦，到后来抓了抓自己的脸，伸手将桌上的蛋糕拉到自己面前，道：“这回跟我姐没关系，就当巍哥祝我到美国一切顺利，谢了！” 霍巍神情尴尬，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今天大家挺开心，施如锦不想扫霍巍的兴，这时伸手拦住施谯谯：“这是我的生日蛋糕，你抢什么呀？” “姐……”施谯谯吃惊地看向施如锦。 “霍巍，谢谢你的……善解人意，今天我就做一回寿星，当然，也祝我家谯谯到了国外前程似锦。”施如锦微笑着道。 施如锦的回应，令霍巍表情松弛了下来，这时还提议一句：“要不要许个愿？” 施如锦虽然心里无奈，却到底双手相握，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拉上施谯谯，将面前的蜡烛吹灭了。 第四十六章 服软 霍巍将车停在施如锦家楼下的时候，后座上的施谯谯睡得像一只小猪。 副驾驶座上的施如锦回头叫道：“施谯谯，跟我回家！” 施谯谯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眼没有睁开，人却翻了一个身。 后座空间不足，施谯谯翻到一半，人差点掉到地上，还算机灵地自己又收了回去。 即便如此，施谯谯依旧闭眼做沉睡状。 “装什么呢？”施如锦好笑又好气。 “叫他干嘛，”霍巍探头往后看看，问了一句：“施谯谯，这是死活要跟着我走了？” 真不让人失望，施谯谯又“嗯”一声，这一回十分干脆。 “服了你！”施如锦伸手，在施谯谯屈着的腿上推了一把，便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走到单元楼外，施如锦站住，回身看向霍巍的车，礼貌上要目送一下。 车并没有开走，霍巍甚至还从车里下来了。 “有什么事儿吗？”施如锦自然要问一句。 “小陈把你的车开回家了，明天早上，他会来接你上班。”霍巍一边说着，一边朝施如锦这边走。 “知道，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施如锦笑着回道，感觉霍巍在没话找话。 上回开幕仪式，施如锦自己开车过来，结果后来坐霍巍的车去了车馆，当晚就住进医院，以至于她那车在广场地下车库停了好几天。 本来施如锦带着施谯谯过来买鞋，顺便拿车，结果霍巍一块过来，刚才吃饭喝足，少爷来了兴致，说要自己开车，把施如锦和施谯谯一块叫上，倒让小陈开走了施如锦的车。 霍巍已经到了施如锦跟前，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施如锦注意到，霍巍双手一直背着后面，感觉是拿着什么东西，搞得有点神秘。 霍巍就在那儿站着，却不开口，施如锦忍不住催道：“你说呀！” “没想到你生日居然是你妈妈忌日……我今天是不是有点勉强你？”咳了一声后，霍巍抬眼看向施如锦，多少带了点小心地问道。 “吹蜡烛的感觉挺好的，我还没有谢你。”施如锦回道，抛开自己那些不可与人言的心结，霍巍这一次替她安排生日，还是蛮让人感动的。 “真的？”霍巍看着倒有些吃惊。 施如锦点了点头，无意中瞧见霍巍身后，趴在车窗上的施谯谯的脸，便催道：“好了，我是真心谢你，快上车吧，谯谯都等急了！” 霍巍回头瞥了一眼，随口道：“让他等着，我还有话说。” 施如锦这下看到了，霍巍拿着的，是一只大大的纸袋。 “看到了？”霍巍瞧着施如锦笑起来，干脆将纸袋递到她面前：“郭老大跟我说，女人有时候挺不好哄，不过只要抓住了窍门，就无往不利，送你的……礼物，别管生日不生日，你就当是那次在车馆受伤的赔礼，不是说‘包治百病’吗？” 施如锦听不懂“包治百病”，不免看向霍巍。 见施如锦没接，霍巍直接将纸袋朝她怀里一扔：“郭老大的太太帮忙，挑了这款限量版，按郭太太说法，只要是女人，都喜欢包。” 施如锦到底将纸袋接住，等看清上面高大上的金色LOGO，顿觉烫手，赶紧又要将纸袋塞回给霍巍：“这种包……我背着不太像。” “送你就拿着，”霍巍脸一板：“你的意思，我背着它才像？” 没想到霍巍会这么说，施如锦没忍住笑了出来，也没再推来搡去。 “你都不看一眼的？”霍巍拧了拧眉头，显然在等待施如锦当面拆礼物。 施如锦只得动手，将一只黑色手袋从里面取了出来。 郭太太的眼光不错，无论款型还有质地，这只手袋都可称上品，如果在专卖柜看到它，施如锦或许会驻足观赏片刻，不过鉴于这个牌子一贯高不可攀的价格，施如锦有钱也不舍得花在这方面，她宁愿替施谯谯多买几双潮鞋。 “喜欢？”霍巍眼神里满是期待。 施如锦忙点了点头，盘算着这个包可以拿去给魏芸用，只要不知道价钱，魏芸肯定会很喜欢，然后，施如锦记得霍巍的生日在年底，到时候按这个包的价格给他买一份礼物，礼数差不多到了。 可这样一算……又是一大笔钱要出去了。 “那我让上去了。”施如锦抱着礼物，准备回去了。 “说件事儿！”霍巍又叫住施如锦。 施如锦只得站住，看向正一脸笑意的霍巍。 “收了我的包，就得做我女朋友了，订情信物，你懂吧！”霍巍冲着施如锦飞过来一眼。 “那就还你！”施如锦直接把包递到霍巍面前。 “晚了！”霍巍大笑：“谁让你刚才受不住诱惑。” 霍巍笑得开心，施如锦就在那儿瞧着，直到看他笑够了，才道：“霍巍，我不适合你的。” “又来！当年你拒绝我，就用这一招，这都多久了，不能玩点新花样？”霍巍依旧在笑，只是眼睛盯紧了施如锦。 “我说真的。”施如锦又说了一句，微侧过头，躲开了霍巍有些灼人的目光。 “我不明白哪里不合适了，”霍巍终于不笑了：“你说明白，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合适，每回都是直接判人死刑。” 施如锦摇了摇头：“别开玩笑了，我不是法官，没有权力判谁死刑，霍巍，你看不出来吗，我们目前相处的状态是最好的。” “谁跟你开玩笑，我快三十岁了，到现在一事无成，每天就这么混着，对于未来，也搞不清楚自己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个女人结婚，然后生一堆小孩，至少不用每天回到家，除了空荡荡的房子，身边连个人影都没有。” 施如锦：“……” “再说一遍，我不开玩笑，反正一年之内，得把这事解决了，”霍巍双手插进裤兜，对施如锦道：“如果你依旧拿所谓不合适来搪塞我，我也不勉强，跟谁结不是结，没时间跟你耗下去！” 施如锦张了张嘴，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不耐烦等施如锦回应，霍巍转头朝车子那边走去。 施如锦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竟好像……空了一块。 钻进车里，霍巍并没有立刻绝尘而去，坐在驾驶座上，顾自生了好一会儿闷气。 霍巍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中了施如锦的毒，还就认准了她，就连下最后通牒，也没有一点底气。 一个头从后面伸过来：“巍哥，别等了，我姐已经上楼，她不会跟你服软的。” 霍巍还真就探过头，朝外面瞧了瞧。 “你被拒绝过多少回了？”施谯谯完全不知道自己碍眼，居然还在那打听。 “施谯谯，给我闭嘴，我现在不想说话！”霍巍故作气势汹汹，心里却因为施如锦的软硬不吃，倍觉气馁。 “巍哥，我姐就是死脑筋，你到底喜欢她什么？”施谯谯这话未免带了些试探。 霍巍掉过头，心里火气，正好冲着眼前这小子撒过去：“施谯谯，她是你姐，什么事都替你安排得妥妥当当，你不知道感激，还在背后说她坏话？下车吧，我以后不认识你了！” “哥，我错了，行不？”施谯谯赶紧求饶，还一把抱住霍巍的胳膊：“那是我亲姐，我俩同一个爹，我比谁都爱她，怎么会说我姐坏话？” “那你说她死脑筋，”霍巍拿手指着施谯谯：“给我记住，再听到你说她半句不好听的，当心我翻脸，还有，别说你比谁都爱她……比得上我吗？” “巍哥，我是在替你着急，”施谯谯笑着弹回后座上，又抬起头，从车窗往楼上施如锦的屋看了看，道：“跟你说件事儿，不过你听了吧，肯定要生气。” 第四十七章 梦境 “生气也要听！”霍巍有点赌气地道。 施谯谯眼珠转了转，头斜靠在车门上，看着霍巍道。“去年还是前年吧，反正巍哥你那会儿还在国外，我叔叔一个朋友的儿子来家里拜访，正好我姐也在，那小子对我姐一见钟情，然后，两家就到外面安排了一回相亲……” “你姐去了？”霍巍脸都变了，死瞧着施谯谯。 施谯谯嘿嘿笑道：“我姐不知道是相亲，以为我妈叫她去吃饭，等到了地方，才明白上了当，她当时也不高兴，不过都是长辈，她也没表现出来，不过我瞧见了。” 听到施谯谯这么解释，霍巍表情才稍微好点。 “巍哥，我跟你说这事，你也别怪我妈和叔叔，他们也是替我姐着想，”施谯谯说着，又往楼上看了一眼，道：“你也知道我家情况，虽然我姐在血缘上，跟我妈和叔叔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他们从没把我姐看作外人，真当自己小孩了。” 霍巍依旧不太痛快，问道：“施谯谯，小小年纪，从哪儿学会话里有话，你妈和江叔叔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姐的事，又从外面找一个，到底什么意思？” “他们想法也挺简单，你跟我姐认识这么多年，说起来青梅竹马，可真要瞧着，也没见你们俩有往那一方面发展的意思，另外呢，”施谯谯打量着霍巍：“我妈和我叔叔认为你家门槛太高，与其让我姐高攀，还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稳当。” “没想到我还被歧视了。”霍巍越发不乐意。 施谯谯抓了抓自己耳朵，道：“谁敢歧视巍哥，听我妈说，有一回她去医院看巍哥的妈妈，不知道你家什么亲戚，在那旁敲侧击，让我们别存把女儿嫁进霍家的非分之想，” “谁？”霍巍立刻炸了，倒是念头一闪，问道：“别是我二叔老婆吧？” 施谯谯摊了摊手：“我妈也搞不清楚是谁，反正吧，从那时起，我妈他们就觉得我姐和你这事……不太靠谱。” “那种亲戚，理他干嘛！”霍巍恨恨地道，琢磨了半天，却想到还有最重要的没问：“后来你姐跟那男的处得怎么样，施谯谯，你们一个个都在瞒着我，是吧？” “处什么呀，吃过一顿饭，就再没见过面了，”施谯谯凑近霍巍：“那男的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妈后来特意跟我姐聊了聊，我当时正好在旁边偷听了几句。” 霍巍干脆盯紧施谯谯，等着看他要说什么。 “我妈问我姐，是不是因为要等你回国，才一直没找男朋友？”施谯谯笑着道。 “她怎么说？”霍巍眼睛一亮。 “她说，不因为任何人，她只是对婚姻没有期待，”施谯谯说到这里，又乐起来，道：“我妈根本没信我姐这话，就觉得她是在等你。” 霍巍总算称了心，脸上由阴转晴，又坐了回去，道：“这么说，我就明白意思了。” 施谯谯却摇头：“巍哥，你别乐呀，我姐那意思，是根本不想结婚！” “今天才发现，你一个小屁孩懂得还挺多，”霍巍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道：“郭老大跟我说，女人都得哄，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只要你姐不移情别恋，我跟她慢慢耗！” 说着话，霍巍自觉又充满希望，心情舒畅地将车开了出去。 施如锦站在自家阳台上，低头看着楼下的车缓缓开出，消失在夜色中。 又站了片刻，施如锦穿过客厅，走进施谯谯平时住的次卧，坐到书桌边，伸手拧开台灯，从最上面一层的抽屉，取出了那只红漆描金圆盒，轻轻放到了桌上。 施如锦心里有些乱，想读一读于萍的日记。 不知道为什么，于萍的文字有一种能让施如锦安静下来的魔力，尤其是在读到于萍那些关于女儿的记述，施如锦总是不自觉的，将自己代入进去。 “我家的乖宝贝，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囡囡，难以置信，她居然是我和予牧的孩子，我经常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她真得好爱笑，一笑起来，原本大大的眼睛，便弯成了可爱的小月牙……” “小锦像天使，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予牧也爱她爱得要命，甚至跟我说，以后不让小锦结婚，他要把孩子一辈子留在身边，哪个臭小子都不许将她抢走，真是傻话！” “予牧从山里回来，我们终于可以为女儿过一周岁的生日了，即便今天晚上，乡医院的宿舍又停了电，即便没法为她准备精致的蛋糕，只要一家三口在一块，哪里都是我们的天堂……” 许久之后，施如锦地阖上了日记本，随后深深地叹一口气。 原本施如锦以为，因为霍巍那一番话，只怕要辗转难眠了，却没想到，刚一睡下，她便进入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施如锦翻了个身，似醒非醒间，拿过放在床边的手表看了一眼，居然才三点多，而此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施如锦也没意识到不对，打算在起床前再养一会神，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以为是施谯谯弄出的响动，施如锦趿上拖鞋，准备出去替他准备早餐。 到了客厅，施如锦还问了一声：“谯谯，昨晚回来了呀？” 施谯谯没有回应，施如锦倒听到厨房油烟机在响，心里不免诧异，疑惑魏芸也过来了。 然而走到厨房外，施如锦却愣住，一个看着陌生，却又感觉有些熟悉的女孩正背对着她，在料理台前忙碌。 女孩身上穿着和施如锦一样的家居服，甚至也像她平时在家一般，头发轻轻地挽一个髻。 “起床了？”女孩回过头，笑着看向施如锦，语气里带着亲昵。 “小锦，是你吗？”施如锦脱口问了出来，她看见了，女孩有一双笑起来如月牙一般的眼睛。 女孩冲着施如锦道：“先等一会啊，饭马上就做好了，让谯谯一块过来吃。” 面对着在认知上已经过世多年的人，施如锦此刻竟没有一丝畏惧，只呆呆地看着对方。 “爸爸和……你妈妈，他们都好吗？”终于施如锦问了出来。 “很好啊，我们团聚在了一起，生活在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女孩转过身，看向施如锦：“你也很好，对不对？” 女孩长得很像于萍，几乎是她的翻版，可笑容又与施予牧极为相似。 和女孩对视片刻之后，施如锦突然不敢直视她，低下头，道：“小锦，对不起，我夺走了你的生活。” “说什么呀？”女孩笑起来：“有一个女孩，代替我活在这个世上，我觉得很好呀，晓如，为什么要愧疚，这是爸爸当年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我……”施如锦竟语塞。 女孩望向施如锦，感叹了一声：“如果可以，我也想成为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家人，有事业，还有人喜欢，可为什么我觉得，你总有那么些不开心？” 施如锦怔怔地看向女孩，许久之后，苦笑地摇了摇头。 女孩颇有些好奇地问：“对了，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霍巍，他是真心的，谁都看得出来。” 面对女孩，施如锦第一次想要说出内心的想法：“他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是谁。” “傻瓜，你就是施如锦。”女孩笑了起来。 “不……我是林晓如！”施如锦说出这一句，不由自主咬住了唇，感觉心就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扯住，扯得她痛不可抑。 猛然之间，施如锦睁开了眼。 一场梦……就这么结束，而那痛，却还在心口游弋不去。 第四十八章 寻亲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施谯谯前几天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国，此刻人已经背上行囊到了蓉城机场，一家人，包括因为身体不好，轻易不太出门的江启山，都过来为他送行，还有霍巍，干脆亲自当起了司机。 机场广播响起，通知前往洛杉矶航班开始安检，施谯谯却还抱着魏芸不肯撒手，魏芸自然是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就连施如锦，这时也红了眼框。 “好了，都不哭了，让谯谯上飞机！”江启山提醒道。 “妈，你和叔叔好好的，”施谯谯到底放开了魏芸，用袖子抹了抹眼里的泪，看着她说了句：“等念完书回来，我来养你们！” “好，妈妈就等着享儿子的福！”魏芸哽咽着道。 施谯谯又看向江启山，稍稍迟疑一下，走过去抱了抱他：“叔叔，昨晚你跟我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反正……我还是那一句，只要你把我当亲儿子，我就当你亲爸！” 江启山眼睛里有什么闪了闪，用手拍拍施谯谯后背，神情欣慰。 施如锦等到施谯谯看过来，便主动上去将他搂住：“该说的都说了，我再讲一句，记得常跟家里联系，还有在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 施谯谯“嗯”了一声，手搭在施如锦肩膀上，先看了看霍巍，然后转头对施如锦道：“姐，你是我亲姐，巍哥是我老大，你们俩能在一块最好，就算成不了，也没关系，我只要你开开心心，你不用顾虑老了以后没人管，还有我这个弟弟！” “这种时候，说什么傻话！”本来一脸不舍的魏芸被逗得笑起来，伸手在施谯谯后背上拍了一下：“我这儿子也没多聪明，回头要是念不下去，也不要硬撑，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吧，妈妈不会怪你！” 明白魏芸是怕给施谯谯太多压力，施如锦也在旁边附和：“尽力就行，别勉强自己，就当是出去看看外面世界，拿不到学位，长点见识也好。” “瞧不起我是吧，我才不会灰溜溜回来，你们等着我施谯谯衣锦还乡！”施谯谯抽了抽鼻子，昂着脖子道。 “再说下去，施谯谯你也不用走了，咱们一块儿打道回府。”霍巍故作不耐烦地催了一句。 施谯谯一脸惊讶，朝着机场大屏幕那边看了看，嘀咕道：“这么快啊，我好多话还没说呢！” “既然有好多话，前面那么多天，你都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着急了。”施如锦笑着道，随即朝霍巍看了一眼。 “我送你！”霍巍显然会意，一把勾住施谯谯的脖子，将他往安检口带。 施谯谯一边走，一边还在往身后瞧，表情要多舍不得，就多舍不得，到最后，居然看着魏芸，“哇”地嚎了出来，引得周围不少人，都往他那边看。 “谯谯！”魏芸也捂着嘴哭起来。 江启山直叹气，劝了句：“你稍微忍一忍，让孩子看了不好受！” 发觉魏芸一时无法控制住情绪，施如锦只得上去将她搂住，不停地安慰。 等施谯谯消失在安检口后面，魏芸还舍不得走，最后是霍巍出马，好说歹说，将人领出了机场大楼。 为了送施谯谯，霍巍今天特意开来家中一辆商务车，刚才一路去机场，就听施谯谯在那聒噪，施如锦还嫌吵，可现在回去，少了一个施谯谯，车里竟有一种冷清之感。 至于魏芸，这时候已经不哭了，不过看着精神不振。 “老婆，孩子总归是要出去闯荡，你要慢慢接受这个现实。”坐在前排的江启山回头又劝：“而且现在网络发达，你想他了，随时都可以连线。” 魏芸叹了口气：“道理我都懂，可刚才那一会，瞧着孩子在我面前走掉，感觉就像被人从身上挖掉了一块肉。” 施如锦怕魏芸想东想西，索性抓住她的手，半开玩笑地问：“谯谯今天这样子，让我想起，当年他第一天上幼儿园，撒泼耍赖，就是不肯跟着老师走，最后还是被硬抱进去的。” 前面开车的霍巍，“噗嗤”笑了出来：“刚才快进安检口了，施谯谯扯着我胳膊不放，真服了他！” “一晃，你们都长大了，”魏芸说着，叹了口气：“那时候，你爸爸和我都忙着工作，基本上是你在照顾谯谯，那时候你才上中学吧，大孩子侍候小孩子，你爸老跟我说过，觉得对不起你，本来该要好好疼爱的女儿，小小年纪，却要担起家长的责任。” 施如锦笑了笑，好多年前的事，一下浮现在了脑海里，那段时光在施如锦记忆里，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她重新有了完整的家庭，周围的人都是温柔与善良的，施如锦也终于有了勇气，用温柔和善良去回报那些真心爱她的人。 魏芸今天似乎有太多的感慨：“我们小锦不容易，从小吃了那么多苦，阿姨从心底里盼望，有一天，你有自己幸福的小家，后面的日子过得平平顺顺，你别听谯谯瞎许愿，女人最大的依靠，还得是自己丈夫和孩子。” 前座上的霍巍貌似无意地咳了一声，施如锦避开了魏芸递过来的眼色，转头看向了窗外。 快进高速入口，霍巍的车停下来，原来前面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 江启山趁机谢起了霍巍：“今天辛苦你，还要你亲自开车来送谯谯。” “叔叔您客气了！”霍巍说着，回过头，掠了施如锦一眼，看向魏芸：“阿姨，美国那边的机场，会有人去接谯谯，的学校和公寓都已经安排妥当，他到地方就可以安心上学，别的事都不用管，你和叔叔都放心吧！” “小巍，这次多亏了你，对了，前天在饭店，我看你也没怎么吃，你江叔叔回家之后，还挺过意不去，觉得是我们招待不周，哪天你到家里来，阿姨亲手为你做几个小菜，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鱼，对不对？”魏芸探过身道。 “好啊，”霍巍立马答应，随后拿眼看了看施如锦：“过一段时间吧，我一定和小锦上门叨扰。” “你这孩子，什么叫叨扰啊，现在谯谯走了，家里冷冷清清，我们就希望多几个孩子在眼前，”魏芸叹了一声，拍拍施如锦的手：“这事说定了，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就过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施如锦只好点了点头，再去看霍巍，却只瞧见人家的后脑勺。 “对了，要不就今天请小巍到家里坐坐？我现在就去买菜，晚上在我们那儿吃！”魏芸索性又发出邀请。 “阿姨，改天再说，我们还有事儿呢！”施如锦赶紧拦住。 江启山这时在旁边提醒魏芸：“老婆，你不是还有东西要给小锦吗？别给忘了！” “什么东西呀？”施如锦笑着问。 “你不说，我真忘了！”魏芸说着，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递到施如锦面前：“昨天我回医院，参加退休人员座谈会，院办的人跟我提到一件事儿，说他们前段时间收到从美国发来的邮件，询问你爸爸的情况，院办还把邮件打印出来给了我，你叔叔看过之后，说有可能是你妈妈家那边的人，落款是个姓于的。” 施如锦怔了片刻，接过那张纸，伸手打开。 那是一封英文信件，内容并不复杂，对方表示希望得到院方帮助，联络上施予牧及其家人，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信息。 “是于萍阿姨的亲戚吗？”霍巍转过身问道。 “我和老江也觉得，应该是于家人，想想也挺遗憾，当年于萍大姐跟老施走到一块，小锦外公始终不同意，父女俩为此闹得很僵，后来于家去美国定居，刚开始还跟于萍大姐有书信来往，后来慢慢没了消息，小锦的妈过世，我们医院要通知于家人，辗转好久，才把消息递出去，不过对方也没有回音。” 施如锦低垂着眼帘，到后来干脆又望向窗外，不想让人发现她的不安。 第四十九章 赝品 江启山建议道：“小锦，按上面的地址回一封邮件吧，毕竟血浓于水，问候一下你外公的情况，也是晚辈的礼貌。” 迟疑了一下，施如锦点了点头。 江家楼下，施如锦把江启山和魏芸送进家门，才匆匆跑下来，钻进车里，坐到霍巍旁边。 “刚才我打电话给施谯谯，他说已经登机，马上就要飞了，”霍巍转头对施如锦道。 施如锦不由抬起眼，望向窗外的天空，从小一块长大的弟弟，突然间要走得那么远，她此时已经开始想念了。 “刚才施谯谯嚎成那样，差点把机场警察给招过来，”霍巍调侃道：“真佩服他！” “他才几岁啊，”施如锦轻轻叹了一声：“谯谯以前连蓉城都没怎么出去过，一下子要到万里之外，进入一个完全不知道的环境，身边也没有亲人，就算是我，也会想哭。” “不就是你想让他走吗？”霍巍打趣道。 施如锦摇了摇头：“我后悔，行吗？” 霍巍瞧了施如锦半天，突然笑起来。 施如锦有些不快地问：“嘲笑一个初次出门的孩子，让你觉得那么开心？” “谁说我嘲笑他了，”霍巍也不急着开车，双手搭在方向盘，道：“我不过想起当年，也是第一次到国外念书，坐到飞机上，也是流了满脸的泪，当然，我可没像施谯谯那样嚎啕大哭，现在想想，我那时还真傻得可以。” 施如锦无法想象当时情景，却忍不住想笑，还特意问了一句：“你那副样子，没把旁边的人吓到？” 霍巍很认真回忆了一下，道：“记得当时坐在我右边的是个英国人，他还问我，为什么这么伤心？” “你怎么回答？”施如锦好奇地追问。 霍巍手指是方向盘上点了点，道：“我跟人家说，上飞机前，我向喜欢多年的女孩表白，被她拒绝了，我只能带着一颗受伤的心，离开我出生的城市，可愚蠢的我，此刻唯一想念的，还是那个伤了我心的女孩。” “开什么玩笑！”施如锦嘟囔一句，抬起左手看了看表，以掩饰自己此时的慌乱。 “你不仅伤了我的心，还伤了我的面子，”霍巍不依不饶地道：“就为了这事，袁宜佳每回见到我，都拿这事笑话我，你当时是不是成心，让你一个人来送我，你非要带上她！” “时间差不多了，两点在车馆开会。赶紧走吧！”施如锦催促道，全当没听到霍巍在说什么。 “心虚？”霍巍哼了一声，到底发动了汽车。 施如锦将头靠在椅背上，没有回应霍巍。 “你外公为什么要找你们？”霍巍主动转了话题。 “不知道，邮件里只是询问我父亲下落，没有提别的事。”施如锦摇了摇头。 许久不知音讯的于家突然出现，不管是什么原因，给施如锦带来的，都只有……恐慌。 不由自主的，施如锦又想起那晚梦中的……女孩。 真正的小锦，当年和她的母亲于萍一起，罹难于一场惨烈的车祸，而如今的施如锦，不过是冒名顶替者、是假货、是赝品…… 这就是用了别人名字和身份的“林晓如”，给自己下的定义。 施如锦从来没见过施予牧的妻女，她的出场，是在那对不幸的母女离世之后，借着施家“幸免于难”的女儿身份，施如锦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虽然施予牧生前，无论是陷入迷困还是恢复清醒的时候，都不断地告诉施如锦，她就是真正的小锦，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永远不会被消磨掉。 这二十多年来，施如锦其实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真的是施如锦，还是在演绎着“施如锦”这个角色。 那个躲在施如锦躯壳里的林晓如总会时不时冒出来，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地扮懂事大度；不自量力地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人；还有，不自量力地喜欢那个……她根本配不上的男孩。 “在想什么，跟傻了一样？”霍巍笑了一声。 施如锦还没醒过神，转过头，呆呆地看向霍巍。 “你要是傻一点该多好！”霍巍嘀咕一句，伸手在施如锦头上抓了一把。 施如锦忙将头往旁边一偏，努力地笑了笑：“你才傻呢！” 车馆门口，老马带着一大群人，早就等在那儿。 施如锦和霍巍一块下了车，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此刻已经被她抛在脑后，今天到了车馆，施如锦自然不能白来。 老马笑着迎上前，和霍巍打过招呼，便冲着施如锦，语气颇为亲近地道：“听霍董说了，施小姐的弟弟今天出国留学，真不容易啊，家里培养出这么有出息的孩子。” 施如锦笑了笑，眼睛望向老马身后。 不远处站着不少车馆员工，表情各异，最前面的冯炳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有几个面露疑惑，倒是站在最后面的那几个小伙子，眼神里则多了几分倨傲甚至是鄙夷。 “乔伟？”施如锦在人群中看到那天危急时刻，唯一一个肯挺身而出的小伙子，冲他点了点头。 乔伟跟那帮小伙子一起站在后面，显然没想到施如锦会叫他的名字，表情愣了一下。 人群里传出几声嗤笑，那几个小伙子彼此对了对眼色，不约而同往旁边挪了几步，原本和他们凑作一堆的乔伟，就这么被孤立了。 施如锦清楚地看到这一幕，却装作并没在意看向表情有些无措的乔伟：“一直没有机会亲口谢谢你，那天我和我弟弟出事，幸亏还有你愿意上来帮忙，让我终于相信，这个车馆里，也不至于人人皆无道义。” 这话说得有点重，施如锦讲完，淡淡地扫了一圈在场的人。 “行了，都进去吧，老马跟你们说过吧，施小姐这次来给你们开会，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霍巍在旁边道，显然是觉出气氛被施如锦搞冷住了。 车馆的会议室，施如锦看着被她抽到参会的这几位，大部分就是那帮见死不救，刚才还故作自负的小伙子，还有几个财务的员工。 老马坐到施如锦旁边，客气地请示一句：“施小姐，要不要我们现在开会？” 施如锦看向老马，说了一句：“马经理，我打算跟他们谈谈心，你忙你的吧！” 老马明显怔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便站起身，笑道：“施小姐，那我就先到霍董办公室坐一坐。” 说着话，老马围着桌子看了一圈，嘴唇抿着，眼底露出一丝戾色。 施如锦视若未见，微微低着头。 等到老马出去，坐在桌边的人突然开始交头接耳，有的说到后面，有些做作地放声大笑，像是把会议室当成了茶馆，全然一副不将施如锦放在眼里的神情。 “都说完了吗？”施如锦等了片刻，神色淡定地问道。 似乎众人根本没有听到施如锦说话，直到施如锦声音不低不高地道：“之前就听说了，你们中有不少人打算离职，从我个人的角度，车馆目前人工支出与收入倒挂，裁员势在必行，所以今天要说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离开的，我可以跟你们解释一下离职补偿条款。” 这话一出，会议室顿时沉默了下来。 “施小姐，车馆真有破产计划？”坐在角落的乔伟，倒是第一个提问的人。 “从投入产出的角度，这里年年亏本，现在又人心涣散，留着有什么用，”施如锦拿起手边一只笔，放在掌心转了转，又补充一句：“其实亏本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员工对车馆有诸多不满，然后又将这种不满转嫁在客人身上，谁能保证，再有违法犯罪的事发生，客人会因为各位的冷漠，受到人身伤害？” “你谁呀，到这儿耀武扬威，要弄走我们，废那么多话做什么，老子今天不干了！”一个看着挺壮实的小伙子，猛地站起身来。 第五十章 卧底 施如锦没有理会那小伙子，倒看向乔伟：“话说回来，车馆目前还没到资不抵债，需要申请破产的地步，所以我很好奇，你这话从哪儿听到的？” 乔伟讪讪地笑笑，明显在回避这个问题。 施如锦也没有追根究底，抬起手表看了看，随后对会议室里几名财务人员道：“三点前有会计师过来，霍董委托他们对车馆财务状况进行审计，人差不多要到了，到时候你们财务积极配合。” 几名财务人员都是一脸惊讶，全然没有心理准备，而这，也正是施如锦想要的效果。 “施小姐，我们没有事先接到通知，要不要……”有人提出了质疑，却没敢把话说全。 说话的这位，脸上妆容精致，施如锦曾与她在车馆女洗手间有一面之缘，并且对这位女士提到的，霍巍当年带着车队的兄弟跟外国人打架那一句，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过，人家没认出施如锦，瞧着她的眼神里，带了些掩饰不住的紧张。 “要不要什么，”施如锦笑着问道：“你是说，要不要向谁请示？” 这位闭紧了嘴，甚至躲开了施如锦投过去的视线。 “我们还没有提前准备。”另一名财务迟疑地开口道。 施如锦又转了转手中的笔，反问：“有特别需要准备的吗？账目清楚完整，随时可供查证，难道不是你们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几名财务互相看看，再没人试图提出置疑。 施如锦和颜悦色的目光，终于落到刚才那个看上去挺爆裂，却被她晾了好一会，也没转身就走，反而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的小伙子身上，问道：“张生勇，还有话要说？” 这个叫张生勇的小伙子一脸错愕，显然没想到，施如锦居然知道他姓甚名谁。 施如锦笑着道：“霍董特别跟我说，他非常喜欢张生勇，说你不但能吃苦，而且做事肯动脑子。” 既然施如锦的目的是要整顿车馆，当然是有备而来，连今天要找哪几个人到会议室，都是事先与霍巍商量过，为此，她还拿着霍巍办公室里的一张车队合影，对着名单一个个辩认过。 要知道施如锦跟在霍夫人身边，耳濡目染多年，早已经熟谙商场如战场，若想出奇制胜，最有用一招就是……知已知彼。 “坐下吧！”施如锦一脸亲切地道。 有人伸手拉了拉张生勇，张生勇倒是坐下，大概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悻悻地道：“那个……施小姐，我知道上次你和你弟弟出事，哥几个开头没出手，做得不那么敞亮，我代大家给你赔个不是，不过，咱们明人不做暗事，如果想你赶我们走，直接说就行，别在背后下手！” “背后下手？”施如锦一脸诧异：“真要赶你们走，需要我亲自过来通知，还有，你何以见得，我是来赶人的？” 张生勇：“……” “今天既然坐在一块，不如大家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施如锦环顾四周在座的人，道：“对于车馆目前现状以及未来发展，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我今天洗耳恭听，希望大家踊跃发表意见啊！” 施如锦不是来聊天的，也知道这些似是而非的问题，根本无人响应，她不过想为后面的话做些铺垫。 有电话这时进来，施如锦起身到旁边接起，跟对方聊过几句后，便坐了回去，朝着那几名财务人员道：“会计师就在会议室外面，你们现在可以过去了！” “施小姐，有件事挺不好意思，”刚才那位妆容精致的女士一脸抱歉地开了口：“负责管账册的同事今天请假，现在也赶不回来了，您看？” “我看什么，”施如锦笑盈盈地道：“你们打电话，让那位同事立刻回来，如果她有千万种理由回不来，你们派人个去把钥匙拿过来。顺便告诉她，以后不用回来了。” 女士脸一僵，嗫嚅了半天道：“这……好像违法财务制度。” “既然知道有人请假，似乎你们就应该提前做好资料交接，是谁先违法财务制度？”施如锦淡淡地反问。 等那几个人都站起身，准备要出去了，施如锦坐在位子上，微低着头道：“霍董个人对于车馆财务运作没有任何疑问，这回审计，是由我提出来的，经营企业从来不能只靠信任，还需要一定的监督，我现在只提一个希望，各位千万不要辜负霍董的信任。” 这就是施如锦今天把财务叫进会议室的原因，老马在车馆一手遮天，报表却做得那么漂亮，就算他是内行，也少不了后面有人帮着打下手，施如锦适当警告一下，听得懂的自然会懂，有其他想法的，总归会有所忌惮。 处理完财务那边的事，施如锦拿着笔，在桌子上敲了敲，道：“我等了半天，没听到你们有什么建议，看来老马把迈尔斯奇管得不错，应该是人人满意，个个开心，对吗？” 现场没有任何回应，倒也没再交头接耳，施如锦特别注意了一下张生勇，这人一看就是那种心里藏不住事的，所以，施如锦此刻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点东西。 “车馆运作得那么好，各位完全没有意见，可我怎么听说，大家对霍董有很多不满呢？”施如锦终于抛出了问题。 此言一出，全部人的目光全投到了乔伟身上。 张生勇直接冲着乔伟骂了句：“我……去，乔伟，搞半天你小子当起卧底了！” “我什么都没说！”乔伟想要跟大家解释，可一个个都瞪向他，大概觉得百口莫辩，乔伟神情不免懊丧起来。 施如锦靠到椅子上，觉得有些好笑，却到底替乔伟洗白道：“乔伟要真是卧底，我能主动跟他打招呼，成心让你们知道？这里企业文化真够糟的，天天算计谁是谁的人，当初在车队，霍董跟你们兄弟相称，难道是塑料情谊？一帮大男人，当自己在演延禧攻略？” 会议桌边，不少人憋不住笑了起来。 “真够累的！”施如锦摇了摇头，从身后背包里拿出一叠纸，对乔伟道：“既然都成卧底了，也不能什么事不干，把这些表发给大家！” “什么东西？”立马有人凑过来要看。 “我做个调查，不是刚发过工资吗，把你们本月实际收入，期望薪资都填好，回头霍董会请博胜集团财务团队测算，确定下个月你们的增资幅度。”施如锦故作轻描淡写地道。 乔伟已经到了施如锦跟前，接过问卷，开始一张张地往下发。 在座的看上去意兴阑珊，收到问卷的，有人拿在手上瞟一眼，摇头冷笑；有的看都不看，直接扔在旁边；有的更直接，伸手将问卷撮成一团。 “赶紧填了，不许瞎写，不许互相商量，给你们十分钟，填好后签上的名字，还有，谁要不填，回头栽员优先考虑！”施如锦声音突然严厉起来。 张生勇就是那个把问卷撮成团的，此刻面带不屑地开口道：“施小姐，搞那么多花样做什么，之前也不是没给我们涨过钱，加个几百块，喝一顿酒就没了，几个意思啊！” 众人一下又都笑了起来。 “施小姐，让霍董来点实际的行吗，干脆每月每人发一万奖金，”大概是受了鼓励，张生勇又道：“你们别老费心思折腾我们， 管管大的行不行，那回有人上门找老马要赌债，巍哥和你都在现场，老马到现在没给说法，也没有谁问过，现在你倒有心情跑来，拿几百块钱收买人心？” “别说了！”乔伟正站在张生勇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反正不想干了，”张生勇一把甩开乔伟，冲着施如锦道：“我们对巍哥没意见，当初在车队的时候，大家同甘共苦，他也不跟我们摆老板的谱，我心里就服他一个，不过施小姐，咱们这儿，真没你说话的份儿！” 第五十一章 贪玩 施如锦看着张生勇，不卑不亢地问：“然后呢？” “老马前头威胁哥几个，再跟他斗下去，他有办法说服巍哥把车馆搞破产，还要让我们在这圈子混不下去，施小姐，你跟老马不是什么亲戚吗，打算里应外合来治我们？什么要给我们涨钱，用得着那么多弯弯绕，就说你想怎么对付我们吧！”张生勇倒越说越生气了。 “别说了！”旁边有人想要制止住张生勇。 “对老马意见这么大？”施如锦看着对方问道。 “今天豁出去了！”张生勇冷笑一声：“我们憋到现在了，有意见管用吗？，老马是个厉害角色，先把巍哥哄好了，背后拿车馆当自己家开的，这儿的场地跟设备，在蓉城数一数二，怎么可能生意不好，说白了，老马把挣来的全落自己口袋了，巍哥指不定被谁糊弄，什么都看不清！” 乔伟在旁边打圆场道：“施小姐，阿勇心直口快，脑子想得也简单，您别放在心上！” “乔伟，你脑子才简单，你全家脑子都简单！”张生勇气得从椅子上蹦起来，看来要跟乔伟干一架，结果被旁边人赶紧拦住。 施如锦瞧着张生勇，觉得这人挺逗，差点笑出来，不过余光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她，只好努力忍住，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们那么多牢骚，却没一个主动跟霍董沟通，你们也知道，霍董管着偌大的博胜集团，你们要求他洞察车馆这边一举一动，是不是强人所难？” 张生勇还是气鼓鼓的，不过看着回应不了施如锦的问题。 “车馆方面的情况，霍董也注意到了，后面会有相应的处理措施，不想离开的，可以耐心地等一段时间，”施如锦站起身，道：“会议结束，我也言尽于此，顺便澄清一下，我跟老马不是亲戚，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谣言。” “后面打算怎么处理，要是大家伙不满意，全都不干了！”张生勇居然威胁起施如锦。 施如锦已经走到会议室门边，这时站住，回头对众人道：“霍董开这间车馆，就是为了替车队的人找一个出路，他也没打算靠这里发财，所以，你们自己的饭碗，自己端好，要是下次再有客人在这儿出事，不赶你们，赶谁呀！” 说完之后，施如锦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车馆赛道边，施如锦坐到了最高的一级台阶上。 刚才从会议室出来，施如锦先到财务办公室待了片刻，随后便去霍巍那儿，结果在走廊上，有工作人员告诉他，霍巍去练车了。 此刻施如锦托着腮，看着一辆停在起点线外的黑色卡丁车，有不少工作人员站在车边，自然少不了老马还有他那个亲信冯炳。 赛道上并没有其他车辆，今天也不见有多少客人。 黑色卡丁车里的人这时举了举左手，施如锦定定地看着。 而就在这时，车边的人已经退到了赛道外，绿旗被扬起，施如锦还没反应过来，那辆车带着巨大的声浪已经从她眼前飞了出去。 车子很快开到了赛道另一边，声浪随之变小，施如锦唯一能看清的，是车后扬起的烟尘。 施如锦安静地坐在台阶上，直到一瓶水被递到她眼前。 先是怔了一下，施如锦抬头看过去，是一个穿制度的女生站到了她跟前。 冲人家笑了笑，施如锦伸手接过了水，她一向记性实在不错，来的是乔伟的女朋友，前次她到车馆，曾有意无意听到不少小情侣之间的对话。 女生看着挺大方，自我介绍道：“施小姐，我叫于茵茵。” “知道，你是乔伟的女朋友。”施如锦看着她笑道，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请人家坐下。 于茵茵坐到施如锦旁边，和她一起望向赛道那边。 黑色卡丁车居然已经绕完了一圈，再次从施如锦眼前飞驰出去。 施如锦转头看了看于茵茵，半开玩笑地问：“刚才在车馆外面，我跟乔伟打个招呼，感觉他就变成了大家的公敌，你不担心，现在跟我坐一块，会被那些同事们孤立？” “乔伟让我过来的，”于茵茵回得十分坦率：“我听说了，刚才开会的时候，有人还说他是卧底，反正我们不是，干嘛要心虚，再说了，施小姐也不是敌人，为什么不能跟你坐在一块？” “好吧！”施如锦笑着拧开水，喝了一口。 “乔伟告诉我，施小姐那一次为了救自己弟弟，敢单枪匹马跟几个混混打，一般女孩没这种胆量，所以我对施小姐也挺好奇。”于茵茵笑着看向施如锦。 施如锦也笑，乔伟这位女朋友很有意思。 黑色卡丁车又绕回来，看似不慌不忙，可速度却在不停地往上提升。 “老板一般早上六点过来，今天算是晚了。”于茵茵看着赛道，嘀咕了一句。 “他每天都来？”施如锦看向于茵茵，心里不免讶异，不知道霍巍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于茵茵点了点头：“是啊，至少要跑2个小时，周六周日的话，如果老板没别的事，也会过来，有时候跑半天，有时候一天泡在这儿。” 施如锦不由摇头：“真够……贪玩的！” “不是玩啦，”于茵茵笑着给施如锦做起了科普：“老板开的是两冲专业车，很多赛车手在没有比赛的时间，就用这种车进行训练，目的是为了保持竞技状态。” 施如锦恍悟，难怪连郭家林都说霍巍状态保持得不错，看来在霍巍心里，从来就没有放弃过。 黑色卡丁车又绕了一圈，再回来时，赛场边，不少工作人员忽然鼓起了掌，于茵茵更是站起身，激动地扬起了手：“太帅了了！” 施如锦不明所以，于茵茵指了指前面一块显示屏，道：“，这是半年来最快速度！” 赛道边上的那几个工作人员里，最兴奋的，正是刚才开会时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张生勇，居然还搂着乔伟的肩膀，两个人有说有笑，全无芥蒂。 施如锦很想笑，这帮人的友谊，她还真看不明白。 于茵茵又坐了回来，感慨道：“乔伟说，虽然这里工资不高，平常还要受老马和他手下狗腿子的气，好多人嘴里叫着要走，可真走的也没几个，因为大家还抱着一个念头，老板有一天能回到职业赛场，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为了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 施如锦笑了笑，看向于茵茵：“你应该知道，赛车风险太大了。” “吃饭有被噎死的，游泳有被淹死的，什么事不危险啊，”于茵茵道：“乔伟说，像老板这样的顶级车手，哪那么容易出事。 ” 施如锦深叹一口气，感觉于茵茵还是不太知道其中厉害。 “施小姐，能问一个问题吗？”于茵茵忽然道。 “问啊！”施如锦回道，眼睛还在瞧着赛道里也不知已经跑过几圈的黑色卡丁车。 “你不是帮老马的吧？”于茵茵眼睛闪了闪。 施如锦痛快地点了点头，道：“帮他干嘛，又不是我老板！” “施小姐，一定要把老马赶走，”于茵茵凑到施如锦锦耳边，道：“他这人自私又贪财，任人唯亲，把车馆搞成一盘散沙，只要这家伙走了，大家都会安下心，我保证，不会再出上回见死不救的事见了。” 还没等施如锦回应，赛道那边竟传来一阵尖利的刹车声。 施如锦一怔，猛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难缠 施如锦飞跑进赛道的时候，霍巍已经自行从车里下来，靠坐在不远处的护栏上，双手撑着腿，背有点佝，因为带着头盔，瞧不出他此刻表情。 那辆黑色卡丁车趴在赛道中央，似乎前部冒起了烟，工作人员围在四周，有人还拿来了灭火器，看着有点吓人。 “霍董，有没有伤到哪儿？”老马站在霍巍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一脸心急火燎。 霍巍这时摆了摆手，低头脱起了手套。 施如锦已经到了霍巍跟前，也没说话，微弯下腰，便要帮他解头盔，然而两只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半天用不上劲。 刚才眼看着霍巍的车擦过赛道边护栏，施如锦吓得大叫了出来，几乎是冲下台阶，即便现在确认有惊无险，人没有多大的事，可她的心，还在“怦怦”直跳。 霍巍昂起头，也没催促，任由施如锦费了好半天工夫，才手法笨拙地将他的头盔拿了下来。 “我的天，水箱都烫手！”黑色卡丁车那边，似乎是张生勇嚷了一声。 施如锦抱着头盔，转过头看了看，车那边的烟淡了不少，乔伟坐进驾驶座，正埋下头左右察看，应该是在查找故障原因。 霍巍扯掉了面罩，猛地咳了几声。 施如锦赶紧在他后背拍了拍，问道：“是呛到了吗？” 好一会后，霍巍才停下来，先用手将头发往后捋了捋，然后看向正忙着抢修车子的工作人员，声音带了点沙哑地道：“水箱问题，我开到后来，水温都满格了，再晚一步，我就烫死在里头了！” 这话说得口无遮拦，施如锦睨了霍巍一眼，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到现在还在淌汗，忙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到霍巍面前。 霍巍装没看到，手都不抬一下，施如锦只好把纸巾抽出来，准备亲自上手。 “施小姐，用这个吧！”老马像变魔术一样，递上来一条毛巾。 施如锦很自然地接过毛巾，在霍巍脸上认真地擦了起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擦到最后，施如锦忍不住问了出来。 “憋到现在才问，”霍巍显然已经缓过来了，居然还“噗嗤”笑了出来，夺过毛巾，抹了一把自己汗湿的头发，道：“我在玩车，又不是玩命，刚才感觉不对，我马上就停下来。” 施如锦却笑不出来，甚至想到了已经过世的霍夫人。 当初只要霍巍有比赛，霍夫人总是坐立不安，不停地打电话给派去盯着霍巍的人，直到对方回复说，霍巍比赛结束，人也平安无事，她才能松一口气。 这种担心持续了许久，直到在国外的某次拉力赛上，霍巍遭遇车尾起火事故，施如锦记得，霍夫人那时已经病在床上，接到消息，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竟是苍白如纸。 那种近乎于煎熬的心情，霍巍至今不知道，而现在，施如锦却有了越来越深的体会。 “你这什么眼神！”霍巍瞧着施如锦问道。 施如锦轻吐了一口气，又看向正被工作人员往维修区推的那辆黑色卡丁车，想了片刻，掉回头，很认真地对霍巍道：“比起速度，生命更重要。” “怕我撞死？”霍巍大喇喇地问道。 “乱说什么！”施如锦眉头拧了拧，拿过霍巍手里的毛巾。 “行了，以后我会注意！”霍巍伸手拍拍施如锦的肩膀。 老马站在旁边，微眯着眼，已经瞧了两人好一会。 有工作人员送来了水，霍巍接过，仰头喝个精光。 “巍哥，是水箱皮带断了！”维修区那边，有人大声地冲着霍巍道。 “真是服了！”霍巍吼了一嗓子：“这时候给我掉链子，本来我今天单圈还能上去一点。” 施如锦看了霍巍一眼，不由摇了摇头。 显然是接收到施如锦的目光，霍巍没有继续往下说，扯开领口，朝赛道外走去。 施如锦跟在后面，一路看着霍巍，仔细观察他走路有没有异样，刚才霍巍撞了那一下，施如锦生怕他受了伤，自己还不知道。 办公室门口，霍巍停下来，回头冲施如锦挤了挤眼睛，带了点戏谑地问：“我去换衣服，你也要进去吗？” 施如锦本来抬起的脚，立马收了回来，问了句：“确定没什么不舒服吧？” “当我瓷器做的啊！”霍巍说着，还用手捶了捶自己胸口。 “你够了吧！”施如锦这下放心了，不免催促道：“快点吧，我在这儿等你。” “其实进去……也没关系！”霍巍居然伸手，作势要拉施如锦。 “讨厌不讨厌！”施如锦眼睛瞪起来，直接往后一退。 “不许走啊！”霍巍一脸戏弄施如锦成功后的快意，笑着推门进去了。 走廊上十分安静，施如锦背手，来回踱着步，眼前又是刚才霍巍撞到护栏那一幕。 对于霍巍来说，这大概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故，却让施如锦吓出一身冷汗。 施如锦总以为，只要看紧一点，只要时间足够，霍巍慢慢会放下执念，真正回归正常的生活，现在看来，她不是太乐观，就是太傻。 霍巍事实上从没有放弃过，而现在，也只是暂时的妥协。 施如锦心里生出一丝无力，霍夫人离世之前，把所有希望寄托于她，可现在施如锦明白了，她高估了自己。 “施小姐，怎么在这儿站着，要不要去你办公室看看！”老马出现在走廊上，朝施如锦这边走了过来。 施如锦抬头看看对方，立刻打起了精神，道：“下回吧，等霍董换好衣服出来，我们就要走了！” 老马站到施如锦跟前，先朝霍巍办公室看了一眼，随即道：“施小姐，我们到外面聊一聊？” 施如锦欣然回道：“好啊！” 其实老马要聊什么，施如锦大致猜得出来，此刻两人站在车馆外的广场上，施如锦好整以暇地等着老马先开口。 “车馆能够顺利经营到现在，不但靠霍董英明领导，也要感谢施小姐一直以来的鼎力支持。”老马说起了场面话。 虽然施如锦觉得肉麻，脸上却不动声色：“马经理客气了，我只是按照霍董的吩咐做事。” “施小姐太谦虚了，”老马说到这里，终于切入正题：“财务部跟我汇报，说今天霍董安排了审计，她们都挺紧张，我反而举双手赞成，财务不监督，迟早出乱子，正好通过这个机会找找问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本来我也有这个打算，因为工作忙，倒给忘了。” 施如锦点了点头，余光注意到，老马望过来的眼神里，带了掩饰不住的打探意味。 “霍董百忙之中，还一直关心车馆这边。”老马貌似无意地又说了一句。 既然老马想知道是谁挑的事，施如锦索性直接给出答案：“这次审计是我提出来的，车馆本来就是实体公司，规范管理是必须的，霍董也认可我这个想法。” “应该的，应该的！”老马呵先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看来施如锦承认得太快，出乎了他的意料。 “对了，听说财务管账册的人不在，现在找到了吗？”施如锦干脆又问一句。 “我让她们立刻把人叫回来，”老马赶紧道：“要不是今天来了会计师，我还真不知道，财务办公室的人这么没规矩。” 施如锦淡淡地笑笑，等着老马继续往下说。 老马朝车馆那边看了看，忽然打听起来：“听说刚才从会议室出来，施小姐不太高兴，是被……气到了？” “那帮家伙，”施如锦好笑地摇了摇头：“的确挺难缠的！” 老马眼睛一闪，随即神情无奈地道：“这段时间，我也在检讨自己，管理方法太过粗糙，又不太会做沟通工作，到最后得罪了一帮员工。” 第五十三章 美女 施如锦做出被逗笑的表情：“马经理是车馆负责人，管理下属是你的权利，哪里称得上得罪，这一点，你需要转变一下态度。” “施小姐也知道，车馆的人，至少一半是从霍董车队出来的，不瞒你说，最不好管的就是他们，个个仗着霍董把他们当成兄弟，看到我都鼻孔朝上，哪里当我是领导啊，”老马倒跟施如锦抱怨起来：“我有时候火上来，控制不住训上几句，结果人家直接跟我翻脸，后头……就闹成现在这样了！” “看出来一点，马经理手段不够硬啊！”施如锦摸了摸鼻尖，语气带了点同情。 老马表情有些亮了，凑近了施如锦一点，道：“我一向敬佩施小姐为人，既然你代表霍董处理这边的事，咱们俩个得多沟通！” “那就请马经理多指教了！”施如锦笑着点点头。 “你今天叫进去开会的那几个，当初还是我替霍董找的，底子多少都有点不干净，就说那个乔伟，跟人打架斗殴，在里头待过，这人到现在还跟社会上那些人混，”老马说着话，往左右看了看，道：“上一次在车馆，那几个地痞闹事，我有证据，是乔伟他们做的局，说是来找我要赌债，其实是知道霍董过来，故意做给他看的。” “目的呢？”施如锦忙问道，心里却好笑，那天她都不知道霍巍要去车馆，乔伟他们难道还有千里眼、顺风耳？ 老马编个故事都不像。 “就为了往我身上泼脏水呗，”老马一脸苦笑：“我早成了那帮人的眼中钉，在背后说什么的都有，想必施小姐也听到不少，开始我还生闷气，现在已经无可奈何，只能安慰自己，清者自清。” 施如锦点头：“我还真听到一些关于马经理的议论，不过，都有待查证。” 老马眼睛眨了眨，继续道：“我也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他们表面上在针对我，说我克扣员工工资，甚至还有挪用公款什么的，其实是这些人自己眼高手低，不好好干活，还觉得霍董亏待了他们，”老马说到这里，恨恨地道：“有种人为了利益，什么谣言都敢造！” “马经理这么说，以后可能要追究你的管理责任哦！”施如锦故意开了句玩笑。 老马也笑：“施小姐说得没错，我一定认罚，我现在有个建议，这批人必须要赶快处理，他们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居然连霍董的车都敢动手脚。” 施如锦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 “霍董开的车，是他专用的，别人不能碰，怎么会水箱皮带突然断了，不是人为，我还真不信！”老马满是笃定地道。 施如锦眉头蹙起，好一会后，道：“看来……车馆是要整顿了！” “施小姐放心，我已经让人在查这事，只要抓到证据，那几个绝对无话可说。”老马说着，嘴角不自觉露出了一丝得意笑容。 施如锦表情有点犹豫：“霍董不是说了吗，车队那些人，不管谁走，都得让他知道。” “这就看施小姐的决心了，霍董太善良，总是念着旧情，不过我瞧出来，他肯听你的，”马老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到二位喜酒啊？” 施如锦笑了笑，故作迟疑。 “反正这回吧，不是我走，就是那帮人滚蛋，这些年我兢兢业业，问心无愧，不怕跟施小姐说，我之前在霍董车队做经理，也算有点小名气，这段时间，不少老朋友劝我跳槽，有人还开出高价要挖我，可我从来没有起过贰心，至于乔伟之流，就不一定了，人家那后路早都找好了！” 施如锦看向老马：“马经理无愧……就好！” “施小姐，说点私人的事？”老马又转话题。 “什么私人的事？”施如锦问。 “对于施小姐在车馆出的事，我一直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老马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明显观察了一下施如锦神色，才道：“我没有管束好家人，给了那帮小人诋毁我的机会，不但令车馆遭受损失，也连累到施小姐与令弟，我个人想做出一点补偿。” 施如锦大度地摆摆手：“都已经过去好久的事，马经理还提它做什么？” “施小姐不介意，我总要对长辈有交代，什么时间有空，我打算去拜访令尊和令堂，总要表示一下。”老马看着一副诚恳模样。 施如锦心里膈应，却还笑道：“真不用了！” “施如锦，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怎么跑外面来了？”霍巍不知什么时候出来，远远地冲施如锦嚷了一句。 “霍董，是我请施小姐到外面聊聊天的。”老马忙在旁边解释。 “聊天啊！”霍巍到了跟前，看向施如锦：“说什么呢？” “既然霍董派施小姐指导我工作，我有很多地方要请教她！”老马一副谦卑态度。 霍巍瞧了一下老马，笑道：“老马，以后你多请教她，我们施小姐可厉害了，把我管得吧，迟早能成为蓉城十大‘杰出青年’！” “霍董，该上车了吧！”施如锦笑着推了霍巍一把。 十分殷勤地替施如锦打开车门，老马又忙跑到另一边，为霍巍开门，口中还道：“霍董，施小姐，二位慢走！” 霍巍将车子开出去好远，施如锦还在朝后视镜看着。 “你跟老马说什么？”霍巍问道。 施如锦转回头，总结道：“他试图在我这里树立起被害者形象，然后想让我向霍董传达一个讯息，他是人人争着要的香饽饽，离开你，是霍董的损失！” 霍巍笑了一声：“他的事，你酌情处理吧，不过，老马跟在我身边不少年，大家好合好散吧！” 施如锦掉头看向车外，刚才老马说了半天，言辞切切，却全无一句实话，要是不了解车馆真相，施如锦或许还真能信他的。 “对了，刚才看你跟乔伟女朋友坐在一块，聊得挺开心？”霍巍又问。 “你在赛道上开着车，思想还能开小差？”施如锦反问。 霍巍一乐：“那就是玩玩，不影响我满场看美女。” 施如锦朝着霍巍白过去一眼，道：“那个于茵茵，感觉挺有亲和力。” “那女孩不错，乔伟以前犯过点事，于茵茵不但没跟他分手，还帮乔伟四处奔走，”霍巍说到这里，感叹一句：“那小子比我有运气，有时候嫉妒地，都想揍他！” 施如锦：“……” 霍巍忽然又笑一声，施如锦不免看了他一眼。 “刚才换完衣服，我去维修车间走了一趟，你猜那帮家伙跟我说什么？”霍巍倒把问题抛给施如锦。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施如锦随口道。 “听说张生勇那愣头青在你面前，被训得哑口无言，全无招架之力，”霍巍一脸好笑地道：“我发现把你叫过来是对的，这帮臭小子向来欺软怕硬，一般女孩这时候肯定被吓哭了，也就你能治得住，我决定了，老马滚蛋之后，这里交给你了！” 施如锦看了看霍巍：“你知道的，我的终极目标……” “你要真想把车馆弄关门了，才不会管今天这一摊子事，”霍巍大笑：“施小姐为人精明强干，就是喜欢矫情。” 施如锦手托着腮，想了片刻，问道：“感觉你一直挺信任老马，有什么理由吗？” 霍巍耸了耸肩，道：“当初我刚起步，最早跟过来的就是老马，多亏他在旁边，才把人马组起来，就这一点，我挺感谢他！” “我怎么有一种预感，只怕你跟老马，做不到好合好散！”施如锦说到这里，直接笑了出来。 第五十四章 精刮 周一的早上，霍巍带着施如锦站在博胜大厦外的台阶上，等待一位不算客人的客人。 “袁总怎么突然要过来？”施如锦伸头朝远处看着，笑着问道。 “袁哥回蓉城，老袁瞅准他今天有空，非要过来博胜看一看。”霍巍说这话，神色悻悻。 “你这表情……”施如锦瞧着霍巍，不由摇了摇头。 霍巍似乎也意识到态度不端正，拿手在脸上一抹，总算露了个笑脸：“欢迎，当然热烈欢迎袁总！” 两人正说着，已经有车停在他们不远处。 霍巍快步跑下台阶，施如锦忙跟在后面。 “我家老爷子就是吃饱喝足，闲着没事，过来串串门，还劳霍总亲自迎接，不敢当啊！”袁屿从驾驶座钻出来，半开玩笑地跟霍巍招呼一句，又冲施如锦笑道：“小锦，好久没见，又变漂亮了！” “袁大哥就喜欢拿我打趣！”施如锦有些哭笑不得，随即伸手，打开了后车门。 见到车里的老袁，霍巍眼睛眨了眨，干巴巴问出一句：“袁总，这几天身体还好？” 施如锦看在眼里，心情有些复杂，霍巍还是一如既往地怵着老袁，可如今的老袁，再没有力气，按霍巍的说法，对他管东管西了。 老袁打量霍巍半天，从眼底里笑出来，费劲地说出一句：“好！” 不知道是不是被老袁的笑容触动到，霍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探身进去，伸出双臂，小心地将老袁半扶半抱出来，让他坐进了袁屿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轮椅。 老袁抬头往大厦看了看，用手拍拍扶手。 袁屿观察老袁片刻，对近处的施如锦道：“猜猜我爸想说什么，肯定是——老子又活着回来了！” 霍巍先笑起来，伸手在老袁肩膀上抚了抚，随后亲自推着轮椅，便往大厦里走。 施如锦与袁屿紧跟其后，一边走，一边聊起来。 “刚才给霍巍打电话，听他口气，还有点不乐意老爷子过来。”袁屿笑道。 “别介意啊，霍巍之前养成习惯了，老提防着袁总找他毛病。”施如锦压低声音道，却又忍不住想笑。 袁屿似乎挺理解霍巍感受：“小时候我也怕我家老袁，脾气那叫一个火爆啊，巴掌打屁股上，那真叫生疼！不过后来他岁数大了，火气也慢慢收住，尤其生了这场病后，感觉老爷子越来越像小孩，今天非闹着让我送他过来，谁劝都不行。” 施如锦听着，心里竟生出一丝羡慕，如果施予牧没有出事，然后活到现在，比老袁大不了几岁，以他的性格，就算退休也不会停下来，只要施予牧活着，就算变成老小孩，施如锦也愿意哄着，顺着，陪着那么慈祥的父亲，走过人生的暮年。 然而，这世上却没有“如果”…… “我爸真把霍巍当儿子看，我妈说，老爷子在家提到他，比提到我和我妹妹都多，真是让人嫉恨啊！”袁屿颇有些夸张地道。 施如锦从思绪中回转过来，望向了前方，霍巍已经推着轮椅走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老袁抬头，不知道要说什么，霍巍大概没听清，还特意弯了弯腰，从后面看，的确会觉得两人像是父子。 “我妈跟我说了，你们经常去家里看老爷子，小锦，我在这里谢了！”袁屿对施如锦道。 “应该的呀！”施如锦笑着回答。 霍巍和施如锦隔段时间就会去袁家看看，不过每回过去，霍巍通常只陪着袁太太聊得起劲，老袁坐在旁边，每每想要插话，可因为中风后遗症，话又说不利索，于是只能干瞪眼，施如锦有时候感觉，霍巍根本成心过去气老袁的。 “对了，慧姨和宜佳姐都还好吧？”施如锦问了一句。 “我妈还是老样子，每天只关心一件事，管着我爸做复健，至于宜佳，她刚做决定，两个月后回蓉城待产，说是就近照顾爸妈，”袁屿说到这里，呵呵一笑：“也不知道到时候谁照顾谁呢！” “慧姨总盼着你们兄妹有一个在身边，宜佳姐回去，她一定高兴坏了！”施如锦回道。 一众人陪着老袁上楼，等到了二十八层，施如锦接过老袁轮椅往外走，结果一路不少人过来，纷纷问候老袁。 大概是因为重新回到以前工作的地方，老袁看上去十分高兴，不时和大家握手，偶尔还停下去，跟老同事们聊上一两句，虽然他的语言表达能力退化得厉害，众人也全不在意，只为哄老袁开心。 等老袁终于进了霍巍办公室，邱于庭也得到消息赶过来，陪着老袁寒喧片刻，随后干脆把老袁推到会议桌边，打开霍巍办公室的投影仪，汇报起了这段时间博胜集团的项目进展。 施如锦在里面没坐多久，接到负责迈尔斯奇车馆审计的会计师电话，便先出去了。 等施如锦忙完回来，发现众人都围坐在沙发那边。 一进门，施如锦便听到袁屿在说：“最开始我们公司计划只邀请职业选手，方案被讨论好几回，才达成一致，要提升这次比赛的群众参与度，吸引业余人士参加，毕竟这项赛事最关键的并不是输赢，而是要切合全民慈善这一主题……” 施如锦没在意袁屿的话，倒发现轮椅上的老袁似乎累了，正低着头昏昏欲睡，担心房间空调温度太低，到霍巍办公桌后，从旁边矮柜里取出一张毯子，轻手轻脚披到了老袁的身上。 “还是女孩细心！”袁屿中断了侃侃而谈，夸奖施如锦一句，又朝霍巍递了个眼色。 霍巍起身，和施如锦一起，替老袁整了整身上的毯子。 等施如锦坐到老袁旁边的沙发上，袁屿笑着问了她一句：“小锦，我们公司搞活动，特邀霍巍参加，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活动呀？”施如锦随口问道。 邱于庭在旁边解释：“袁屿的公司正在筹备一场慈善汽车精英赛，善款将用来资助需要器官移植，却因为家庭经济困难，无力负担高昂手术费用的病患，刚才霍董已经决定，博胜集团将提供赞助支持。” “很好啊！”施如锦笑道，想了想，问：“袁大哥，有没有个人捐款项目，我也尽点绵薄之力。” “理解你的心情，回头我让人跟你联系。”袁屿笑道。 霍巍看向施如锦：“咱俩一块。” 袁屿一笑，又追起刚才的问题：“小锦，感觉你不点头，咱们霍董不会给我这个面子出场，我可是代表我们公司，正式向他发出邀请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施如锦。 施如锦啼笑皆非，道：“霍董个人的事，别人怎么能置喙。” “你可不是‘别人’，不过我明白小锦的意思了，霍巍，这事算是定下了！”袁屿大笑，随后又看向邱于庭：“于庭，要不要也上场玩一把？” 邱于庭笑着摆摆手：“我这人能不动就不动，不过回头把捐助账号也传给我，我也表示一下心意。” 袁屿看了施如锦一眼，对邱于庭道：“你应该不知道，施予牧伯伯，就是小锦的爸爸，当年因为意外过世，就曾经捐出过心脏和眼角膜。” “是吗？”邱于庭近乎震惊地望向了施如锦。 施如锦并不太愿意提及这些，不过既然袁屿说了，她便朝邱于庭点了点头，简短地回了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它的长短，而在于在这段有限的历程中，个体能为世界留下些什么，我一直敬佩施伯伯的，就是能够一生坚持理想，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都无法做到。”袁屿感慨了一句。 邱于庭朝着施如锦看了半天，直到两人目光对上，邱于庭视线都还没挪开。 袁太太连着打了两个电话，催促袁家父子回家，袁屿只得起身，又跟霍巍同邱于庭约好，晚上一块出去坐坐，才推着已经睡过一觉醒来的老袁离开。 送走袁家父子，施如锦先回了一趟自己办公室，随后又来找霍巍。 施如锦站在面前，霍巍表情居然有些不自然，讪笑地解释：“是袁屿突然说，请我参加职业组比赛，免得其他车手水平太烂，砸了他们的招牌，我实在没法拒绝！” 施如锦叹了一声：“反正你注意安全吧，不过我过来，是要说别的事。” “你这么大方？”霍巍倒有点吃惊了。 施如锦一脸的无可奈何：“我要是反对，回头你再翻脸，然后你又说我是女看守，真何苦呢！” 霍巍眼睛亮起来，瞧着施如锦，已经开心地笑起来，语调轻松地问：“好吧，施小姐有什么事找我？” “车馆审计报告明天正式出来，电子版已经发到你邮箱，”施如锦表情严肃下来，坐到霍巍办公桌的对面：“目前发现的问题，财务上账实不符，虚报收支，不合理税计，最严重的在设备采购方面，一直以来，车馆购入的生产经营及办公设备平均比市价高出30%，并且存在重复购买现象。” 霍巍终于笑不出来了，看向施如锦：“确定？” “还有，车馆的所有采购都是向同一家公司发起，从成立之日就是如此，而对方提供税票也很可疑，这一点不是我们可以去查的，”施如锦看着霍巍道：“这家叫做朝阳贸易的公司，我得到确切信息，股东之一是老马，另外，总经理……是霍朝荣。” “二叔？”霍巍一脸愕然。 施如锦也理解霍巍的吃惊，连她也没想到，老马花样玩得那么大，还跟霍朝荣狼狈为奸。 “会计师已经在和税务部门沟通，该补缴的税款、该罚的滞纳金，我们都要认，否则你作为法人代表会有很大的麻烦，至于采购设备中明显属于不法的行为，我个人建议报警处理。” 霍巍已经彻底愣住，直勾勾地看着施如锦。 “另外说件有趣的事，这几天审计，老马还挺活跃，开始的时候，又是要请会计师吃饭，又是要给人塞东西，后来见人家不吃他那一套，又指使手下拒绝交出财务资料，我中间过去两趟，他们才肯就范。”施如锦说到这里，看向霍巍。 霍巍这时却沉默了，微低着头，神情看着有些纠结。 施如锦也没催促，站起身道：“刚才说了，审计报告就在你邮箱，如果有空，你可以亲自看一看，以我猜测，老马也该知道大势已去，很多事盖不住了，他后面应该会来求你手下留情，也就是说，老马的生死，或许还包括霍朝荣的，都握在你手里。” 说到这儿，施如锦转身往办公室外走。 施如锦知道，自己最后这句话，给了霍巍很大压力，可这都是霍巍种下的因，他绝不能逃避。 “等拿到正式报告，我亲自跟他谈，如果老马能认识到错误，愿意把钱退回来……”霍巍终于开了口，却没有说完。 感觉霍巍还是心软了，施如锦站住，回过身道：“一个连员工那点可怜的工资都要算计的人，你希望他突然之间改恶行善？每个月老马都跟你诉苦，说工资不够发，可乔伟还有张生勇这些人每月实际到手的钱，跟工资表上完全是两码事，老马真够精刮，你信不信，他手里肯定还有一本暗账……” 霍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到底骂了一句粗话：“我……靠！” “在这件事上，唯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霍朝荣怎么会插一杠子，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人还真是一个调调。”施如锦气得笑了出来。 “老马跟二叔是大学同学，当初他也是二叔介绍给我的。”霍巍回道。 施如锦一下子就明白了，叹了一声，道：“霍巍，你手下那些兄弟，一个个对老马都恨透了，却一直囿于你在给老马撑腰，敢怒不敢言，现在看你怎么解决老马的事，我很好奇，老马和乔伟那帮人，谁才是你真正的兄弟！” “我……会考虑。”霍巍明显犹豫了一下，随后低下头，不自觉地用手扣着桌子。 施如锦没有再说下去，压力已经给足，就等少爷自己决断，如果他这次做出了错误选择，失望的不仅是车馆那些人，不仅是施如锦，可能也包括九泉之下的霍夫人。 离开霍巍那儿，施如锦还没回到自己办公室，便接到了魏芸电话。 “小锦，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事要对你说？”魏芸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 施如锦笑着问道：“阿姨，什么事啊？” 不知道什么原因，魏芸连着叹了几声，才道：“昨晚吧，都快十一点了，有人来敲我们家门，自称你的下属，说是来看望一下我和你江叔叔，看着对方挺客气，我们就请人家进屋，他也不进，直接留下一堆东西就走，我说不要的，可那个人跑得飞快！” “下属？男的女的？”施如锦满是惊讶：“他自报家门了吗？” “是个男人，还让我们叫他小冯，可我看着这人年纪也不小了，”魏芸无奈地道：“莫名其妙有人上门送礼，就放在家门口，搞得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后来我就把东西拿进了屋，你江叔叔说，让我今天打电话问问你，看怎么解决，一大堆东西放在家里，实在别扭得很！” 施如锦想了半天，博胜姓冯的员工倒有两个，不过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又从哪时又冒出来一位。 正在施如锦思忖的时候，魏芸突然在电话里“哎呀”了一声。 “怎么啦？”施如锦立刻问道。 “天啦，你还是赶紧过来吧，我刚才随手翻了一下，里头居然还有一兜钱，用黑色垃圾袋装着的，这下说不清楚了！”魏芸几乎是惊叫道。 “我马上过来！”施如锦赶紧站起身来。 第五十五章 收买 大半夜突然蹦出一个什么小冯，特意跑到人家送钱，而且还丢下就跑，这种鬼鬼祟祟的行径，想过一圈之后，施如锦心里也就有了目标人物——老马。 上回在车馆，老马就跟施如锦说过要亲自登门，向长辈赔礼之类的话，施如锦当时并没在意，以为只是做作的客套，如今明白过来，老马那会儿除了试探她口风外，还为送钱这事，提前铺垫了一下。 施如锦想想，也觉得好笑，老马在车馆一手遮天，肯定有些城府，可他哪只眼看出来，施如锦是用钱就能买通的？ 施如锦出了办公室，刚走到电梯间，便瞧见也在等电梯的邱于庭。 这下施如锦反应过来，自己急着出来，居然忘记请假，忙走到邱于庭身后，道：“邱总，我家里有事，要先走一会，跟您请一会假！” 邱于庭抱着双臂，微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本来没注意到施如锦，结果身后忽然有人来了句，邱于庭猛地回过了头。 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人家，施如锦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朝邱于庭笑了笑，还往后退了一步。 “请假？”邱于庭回过神，看了看自己手表，抬头对施如锦道：“离下班已经过了十分钟，你有权利支配自己的时间，如果家里的事情来不及处理完，下午你可以晚点过来。” 施如锦这下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一着急，居然忘了时间。 拍拍自己额头，施如锦带些自嘲地道：“怪不得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什么人，原来都去吃饭了，在邱总面前闹笑话了。” 邱于庭看来的确被施如锦逗笑，这时电梯门开了，邱于庭很绅士地往旁边让了让，示意施如锦先走进去。 站到电梯里，施如锦背手站着，开始思忖着，下一步得怎么办。 老马很显然在想办法脱身，不过这人大路不走，非往小道上钻，甚至匪夷所思地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施如锦当然不会搭理老马，现在的问题，是霍巍态度还在犹豫，一旦霍巍放过老马，按他的想法，让老马赔点钱了事，很可能后面车馆还是由着老马把持，这样下去，后患无穷。 “这几天挺忙？”电梯里突然有人问了句。 施如锦一抬头，邱于庭正朝她看过来。 “霍董车馆那边出了点问题，我正在帮他处理。”施如锦简短地回道。 邱于庭笑了笑：“为了车馆的事，霍董很头疼。” “自己作的！”施如锦忍不住小声嘀咕，霍巍平常对车馆多关注点，也不至于老马如此肆无忌惮。 “什么？”邱于庭大概没听见施如锦那句话，稍稍侧了侧耳朵。 施如锦只得回道：“总归会解决的。” 邱于庭一笑，像是觉得施如锦说得没错，接下来，他问了一个跟前面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是蓉城本地人？” 虽然不解邱于庭突然跟她聊起家常，施如锦还是笑着回道：“是啊！” “小时候去过蒙田吗？”邱于庭又问。 邱于庭话题的跳跃度太大，施如锦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回道：“我父母很多年前，曾到蒙田支援山区医疗建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施如的回答，邱于庭表情出现些许微妙的变化，意味深长地瞧了施如锦一眼后，他便转过头，看似欣赏起了电梯里的海报。 施如锦心里却琢磨开了，邱于庭居然提到了蒙田，那个地方地处偏远，知道的人并不太多，尤其邱于庭还不是本地人，唯一的可能，就是霍巍或者袁屿跟他聊天时，稍稍说过一些。 有电话打到施如锦手机上，施如锦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霍巍来电。 施如锦将手机放到耳朵，刚“喂”了一声，便听到霍巍说了句：“我刚才给老马打过电话，让他下午到公司来，我今天就跟他谈，看看老马的态度，如果这家伙不知悔改，明天审计报告出来，就走法律程序，没什么好说的！” “知道了。”施如锦回道，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在施如锦看来，霍巍找老马谈话是多此一举，不过他最后一句话，到底还算明智，施如锦放下一点心，霍巍依旧值得期待。 “还在办公室？一块去公司餐厅吃饭。”霍巍又说了一句。 电梯门这时已经打开，施如锦跟在邱于庭后面往外走，拿着电话，心情也好起来，干脆跟霍巍道：“我已经出来了，准备去阿姨那儿，昨晚有人自称‘小冯’的人，跑他们那儿送了一堆东西，阿姨早上打电话来，说里面还夹着一兜钱，天上都掉馅饼了，我还吃什么饭啊！” “谁送的？”霍巍稍有些惊讶。 施如锦朝着正回过头的邱于庭笑笑，算是道了再见，看着他转身先走了，才道：“老马的可能性最大，现阶段只有他有这个动机，有趣吧，他收买人，都收买到我这儿了。” 霍巍竟笑起来：“老马贼得很，他知道你对我的影响力。” “霍董过奖了，先跟你报备一声，我去数了数钱有多少，看他给的价，够不够让我动心。”施如锦回了一句。 “确定是老马？”玩笑开到这里，霍巍似乎又有些疑惑。 施如锦这下倒站住了：“对哦，他还没来得及买通我，你就打电话给他，岂不是把我底牌给掀了，霍总挡我财路，血海深仇啊！” 霍巍在那边笑了一会，随后道：“他要是真找你，你不用理会，让他直接跟我说，送到你阿姨那儿的东西，你们就留下，算是老马孝敬的，至于钱，回头你拿来，我还给他。” 施如锦叹了一声，道：“知道了，我先去阿姨那儿，看看再说吧！” 这边施如锦坐进自己车里，刚准备要开车，车窗被人从外面敲响。 施如锦打开窗，仰头笑着问道：“邱总，还有什么吩咐？” “能搭个便车吗？”邱于庭问道：“中午在维科广场约了人，结果我的车发动不起来，用手机叫滴滴，一直没人接单。” “这个时间点，周边特别容易堵，打车不容易。”施如锦说着，伸手按开了车门。 等邱于庭坐到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施如锦缓缓地将车开了出去。 因为心里有事，施如锦也提不起兴致陪上司聊天，只认真地开着车。 邱于庭却时不时地瞅施如锦两眼，直到施如锦有所察觉，趁着停车等红灯的空档，转头瞧了瞧邱于庭。 “听霍董说，你弟弟比你小不少？”邱于庭这下先开了口。 施如锦点了点头：“差了快十岁，刚送到国外念书了。” “似乎你母亲很早也过世了，姐弟俩……相依为命？”邱于庭今天似乎对施如锦特别有好奇心。 施如锦：“……” 没等到施如锦的回答，邱于庭大概以为她对这个问题有些反感，赶紧道歉：“对不起，我收回这问题！” 其实施如锦只是觉得一时不好解释，这时忙道：“没关系啦，谯谯是我爸和他第二任太太生的，我爸过世之后，阿姨又重新组织了家庭，她和她先生都把我当成女儿，并且一直以来，我爸生前的很多朋友都挺关心我和我弟弟，我们称不上相依为命，真没那么悲惨。” “看来我是想当然了！”邱于庭笑道。 “谢谢邱总关心，”施如锦再次发动汽车，道：“我的家庭的确与别人有所不同，不能回避这个事实，可我觉得自己挺幸运，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善良的人们。” 第五十六章 杀器 “我挺欣赏你的个性，待人诚恳，处事通透却不圆滑，据我所知，在博胜集团，你的风评非常高，能做到这一点，挺不容易。”邱于庭倒夸赞起了施如锦。 “原来我的公众形象这么好！”施如锦调侃道。 邱于庭又瞧了施如锦一会，貌似随意地问：“你父亲生前是做医生吗？” “是啊，他是我认识的最好的医生，更是最好的父亲，用‘高尚’都不足以形容。”施如锦毫不犹豫地道。 “女儿总是崇拜自己爸爸。”邱于庭笑道。 施如锦此刻很乐意跟邱于庭聊一聊施予牧：“很多人不理解，我爸当年从国内顶级医学院毕业，明明可以留在大城市，安安稳稳地当医生，几十年后，自然而然功成名就，可他放弃了这些看得见的繁华，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我爸一个朋友曾经形容他这一生，是彻彻底底的苦行僧。” “施先生很令人敬佩，”邱于庭评价道，随即问：“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选择？” 施如锦抿了抿唇：“我爸出生在大山里头，据说那里土地贫瘠，交通闭塞，几乎与世隔绝，出一趟门都得徒步几十公里，还要爬过两座大山，才能到外面的镇上，村里有人病了，全靠自己采草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找医生。” 邱于庭叹道：“的确是有这样的地方。” “我爸从小就没了父亲，是我奶奶独自把他养大，那年我奶奶得急病，我爸才十来岁，在村民帮忙下，推着独轮车将她送到镇上，当时人已经救不成了，我奶奶过世之后，我爸开始拼命读书，一门心思要当医生，就为了不让同样的悲剧，发生在别人身上，行医济世这个信念，从小就在他心中埋下，至死都没有变。” 邱于庭很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现在回头看看，我家施医生是个挺浪漫的人，用尽一生，到底实现了理想，”施如锦心有遗憾，却又感叹：“他的妻子也是同样浪漫的人，因为爱上一个人，便将他的理想，视为自己的，上一辈人虽然活得比我们苦，可是精神世界却无比富足。” “这么多年过去，你有没有想过，去见一见接受你爸器官捐赠的人？”邱于庭又转了话题。 施如锦先愣了一下，然后便笑了：“当年在宁城为我爸做手术的医生，在参加我爸葬礼的时候，曾经跟阿姨和我提过，受赠的几位病人都恢复得很好，刚开始，我们的确想去见见他们，可到后来，这个念头就慢慢地淡了，因为我爸，有人得到新生，知道这一点就够，我们何必为了缅怀，去打扰陌生人。” 邱于庭：“……” 施如锦的电话又响起来，顺手打开了车载免提，施如锦听到一个男人略嫌轻佻的声音：“施小姐，我是老马，中午有没有时间，要不要共进午餐，我请客！” “什么事？”施如锦随口问道，没打算避开旁边的邱于庭。 “施小姐，电话里说不方便，”老马笑了一声：“要不这样，不介意的话，到车馆来吃个工作餐？” 施如锦没兴趣跟老马绕来绕去，索性直截了当地道：“马经理，我正准备回家，如果没猜错，昨天冯炳往我阿姨家门口送了一堆东西，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 “一点心意，让施小姐见笑了！”老马在电话那边，倒是痛快地承认了。 “就这么简单？”施如锦追问。 老马似乎想了想，很低姿态地道：“施小姐精明强干，能得霍董如此器重，实在不容易啊，我很有兴趣跟施小姐交个朋友，以后请你多多关照！” “你立刻让冯炳过来，把那些东西拿走，”施如锦完全不假辞色：“我叔叔和阿姨早上才发现，东西里面还夹了钱，他们都是老实人，做事之前，你都不考别人感受的？” 老马大笑：“施小姐，你别想太多嘛，钱是小意思，你也可以当是我给的赔偿金。” “赔偿金？”施如锦嗤笑一声：“用你的钱……还是霍董的？” “施小姐，还是见面谈好点，如果你觉得这些还不够，我们可以商量。”老马这时道。 “我凭什么收你的钱，有点好笑，赶紧让人来拿走！”施如锦很不耐烦地道。 “施小姐，你这就不对了，东西已经送出去，你再让我拿回去，我这人……就好点面子！”老马说到最后，声音有些阴沉下来。 施如锦感觉得出来，老马开始转换策略，想要气势压住她，心里实在不屑，便道：“感觉跟马经理不在一个频道上，我让你别用钱砸人，你却跟我说面子。” “施小姐，见面谈，我马华不想与人为敌，也不怕与人为敌！”老马加重了语气。 “可以啊，下午霍董办公室，我恭候大驾！”施如锦甩回去一个软钉子。 “施小姐觉得，这样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老马居然质问起了施如锦。 “看来马经理心里明白，车馆是出了问题，回头不如一块同霍董聊聊。”施如锦看向车前方，过了百米外的路口，便到博胜维科广场了。 转头看了一眼邱于庭，施如锦拿手指指前方，示意到那边把他放下。 邱于庭眉心微微拧着，显然正入神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见施如锦打出手势，便冲她点了点头。 “施小姐，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只是希望大家各退一步，别到最后谁的脸上都不好看，感觉施小姐还是太年轻，不明白道理！”老马这话，已经带了威胁的意味。 “所以呢？”施如锦这下倒笑起来：“有些事情，不是谁退、谁进就可以不了了之的。” 老马干脆提高了音量：“施小姐到现在没搞清楚状况吧，车馆的老板是霍董，我所做的，都是按他的要求行事，就算我杀人放火，霍董也得担一半责任，我不想走到最后一步！” 施如锦终于被这种人恶心到了：“好了，就到这里，下午在霍董那儿，你可以把这些话都说出来！” 说到这里，施如锦直接挂了电话，再讲下去，她快憋不住要骂出来了。 “是车馆的事？”听到现在的邱于庭问了一句。 前面路口的红灯亮了，施如锦将车熄了火。 “刚才在公司，霍董特意找我聊了这件事，他似乎更倾向于和平解决。”邱于庭道。 施如锦摇摇头：“这件事和平不了，车馆是老马嘴边的肥肉，早就被他视为私产，谁都不能碰，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老马这个毒瘤拔掉，否则霍巍最后里外不是人，甚至还可能担上法律责任。” “我也是这么认为，”邱于庭看来赞同施如锦的看法：“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不过我当时给霍董的建议，也是直接走法律程序，生意归生意，人情属人情，我听了你跟老马的对话，他的杀器，只怕是想最后拖霍董下水，你们必须赶紧占据主动，在我认为，根本没有和那人谈的必要，直接交给警察处理，越快越好！” “可霍巍……”施如锦有些无奈，她与邱于庭想法一致，问题是，她认为真要走法律程序，霍巍未必狠得下心。 邱于庭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着前方道：“绿灯了。” 过了路口，施如锦找了个位置，将车停了下来。 邱于庭打开车门，却没有立刻下车，转头对施如锦道：“这个老马听起来是个不择手段的，你尽量避免与此人发生正面冲突，最好连接触都不要，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毕竟是女孩子。” 没料到邱于庭特意叮嘱自己，施如锦瞧了瞧他，笑道：“谢谢，我会小心的！” 第五十八章 蹭饭 江家门外，冷不丁看到从里面打开门的霍巍，施如锦怔了怔，下意识抬头，瞧了一眼头顶的门牌号。 “没走错，进来吧！”霍巍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头往里一甩。 “你……怎么过来的？”施如锦惊讶地问道。 霍巍“切”了一声：“当然是坐车，我就奇怪了，你这时候才到，一路骑着驴？” 施如锦被逗笑，斜了霍巍一眼，走进江家，不免朝门边地上看了看，没有发现魏芸所说的那一堆东西。 “老婆，小锦到了！”坐在沙发那儿的江启山笑着跟魏芸报信。 没一会，厨房里传来魏芸的声音：“小锦，去洗个手，然后请小巍到桌上坐，我再炒两个菜，咱们就能吃饭了！” “别忙了，阿姨！”施如锦忙回道。 等换过鞋，施如锦走到江启山跟前，特意弯下腰，道：“叔叔，不好意思，昨晚的事，让你们受了困扰。” 江启山笑着摆手：“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霍巍刚才让他司机把东西拿走了，这下我们眼不见为净。” 施如锦目光投到霍巍身上，忍不住笑了，看来他是主动来收拾烂摊子的。 霍巍没瞧施如锦，随手拿起近处斗柜上放着的一个相框看了看，里面是施谯谯当年一岁生日的时候，被施如锦抱着的合影。 魏芸在厨房里喊了一声：“不知道霍巍今天会到，我都没来得及买什么菜，下次你们过来，记着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准备菜呀！” “阿姨不用忙了，”霍巍走到厨房那边，嘴跟抹了蜜似地道：“今天就随便一点，有时间我专门过来尝您的手艺。” “可不能随便，”魏芸一边炒着菜，一边道：“今天得让我们小巍吃高兴，要不，你以后就不肯过来了。” 施如锦将江启山扶到桌边，霍巍也转回来，也不用她招呼，坐到了江启山身边。 “小锦，于家那边的邮件，你给他们回了吗？”江启山这时想起来问道。 “最近比较忙，等空下来，我再想怎么回复。”施如锦尽量把话说得不那么敷衍，虽然她根本没打算，要跟于家有什么联系。 霍巍抬头瞧着施如锦：“感觉对你外公有点想法呀，如果你不乐意，我帮你跟他们沟通一下？” 当着江启山的面，施如锦脸上还保持微笑，等侧过身避开了江启山，施如锦冲霍巍递了个白眼：“哪都有你的事！” “看来还真是跟你外公有心结，”霍巍理所当然地道：“这事交给我了！” 施如锦有些气急，直接上手推了霍巍肩膀一下：“拜托，别管我的事，好吗？” “那你天天管我的事！”霍巍很是不服地道：“要不要我拜托你？” “两个人这是吵起来了？”江启山好奇地打听道。 “哪有啊！”施如锦说着，在霍巍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 霍巍转头看看施如锦，凑近了她道：“算了，你不想找他们，就不找呗！” 施如锦把头往旁边侧了侧，故作嫌弃地道：“管好你自己！” “都饿了吧，赶紧吃饭，一会还在鸡汤，在高压锅里压着呢！”魏芸端着两盘菜走了过来。 就算是准备匆忙，江家的家宴依旧称得上丰盛，甚至还有一条据说是魏芸特意从一楼邻居家水池里捞来的鲈鱼，只因为霍巍好这一口。 霍巍看来胃口大开，埋头吃得津津有味，魏芸高兴得不得了，不停地招呼霍巍多吃点，倒像是生怕把人饿到哪里。 施如锦放下碗的时候，霍巍的筷子还围着那盘清蒸鲈鱼，施如锦索性托着腮，打量起了他。 毕竟是从小被霍夫人调教出来的，霍巍用餐姿势十分端正，此刻对付面前专供他享用的鱼，表情称得上一丝不苟，吃到最后，盘子里留下一副齐齐整整的鱼骨头，几乎一根刺都没少，以至于施如锦怀疑，霍巍是不是有强迫症。 显然注意到了施如锦目光，霍巍还问了句：“什么意思啊，嫌我吃太多？” “哪里多了，再吃一点，别说啊，霍家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我家谯谯吃东西狼吞虎咽，啃个鸡腿，恨不得把骨头都嚼碎了，就跟我们故意要饿着他似的。”魏芸夸赞霍巍，随口又把自己儿子损了一下。 “看来你们阿姨的手艺，还真比得过饭店大厨，有空你跟小锦经常过来。”江启山在一旁发出邀请。 厨房的高压锅响了，施如锦起身，将炖好的鸡汤端了出来，而这时江启山手边，已经多了几个药盒。 魏芸一颗颗把药取出来，几乎是哄着江启山道：“这些是要随餐吃的，你也不用跟孩子们见外，吃完药就去睡一觉，放心吧，等你醒过来，你那身军装肯定烫得平平整整，不让你在老战友丢脸！” 施如锦好奇地问了句：“叔叔下午要出门吗？” “记不记得上回我跟你说过，你叔叔有个老战友从蒙田回来，要过来看他，人家后来到了我们家，和你叔叔聊得不要太高兴，然后老江得到消息，留在蒙田的小齐这几天在蓉城开会，他急吼吼跟人联系上了，结果一来二去，搞成了战友会，除了蓉城这边的几位叔叔，还有不少从外地赶过来，聚会就定在今晚。”魏芸笑着解释。 “小齐叔叔啊！”施如锦立刻想起来，那一位是江启山最好的战友。 江启山吃完了药，扶着桌子站起，对魏芸道：“我们早一点过去吧，刚才打小齐电话，他说早上就到了，下午正好有空，我先过去跟他聊聊！” “瞧把你急得，”魏芸嗔道：“不是讲好三点钟走嘛，别尽顾着玩，身体都不要了，要是不听话的，干脆你就自己去！” “老婆……”江启山一脸的无奈，巴巴地看向魏芸。 魏芸开始还忍着，到后头便笑出来，道：“知道啦，不过你得听话，好好休息，只要把身体养得棒棒的，你以后想去哪，我都陪着！” 施如锦正注视着江家夫妇，突然觉得桌底有人拿脚踢了踢她。 转过头，施如锦看了看霍巍。 霍巍却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表情，用餐巾纸抹了抹嘴，很有规矩地跟长辈们招呼过，便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小锦，你去陪霍巍聊聊。”魏芸嘱咐一句，便扶着江启山回了卧室。 施如锦起身，伸手收拾起桌上碗筷，霍巍看似也想过来帮忙，直接被施如锦喝住：“别，打碎盘子，我还不好意思找你索赔。” 霍巍坐了回去，歪靠在沙发上，笑嘻嘻地看向施如锦。 “干嘛呀，到旁边去！”魏芸这时已经出来，一拍施如锦后背：“小巍难得来我们这儿做客，别冷落了人家。” 施如锦到底被魏芸赶开，索性过去扯起霍巍袖子，两人一块走到了阳台上。 霍巍站到阳台上，还朝着屋里瞅了瞅。 “你看什么啊？”施如锦好笑地问：“说说你刚才干嘛踢我，脚抽筋啦！” “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想法，等我老了吧，你要是也能像阿姨对叔叔那样，无微不至地关心我，就算一身是病，我也心甘情愿。”霍巍长叹了一声，随即便笑起来。 “说什么胡话！”施如锦投过去一记白眼。 客厅那边。魏芸已经麻利地将桌子收拾好，进厨房洗碗了。 “感觉你阿姨跟江叔叔感情真不错，我感觉到了相濡以沫，真看不出是半路夫妻。”霍巍这话说得有点八卦。 “小声点！”施如锦将霍巍往阳台里拉了拉，道：“什么半路夫妻，他们本来就是初恋，当年因为一些误会才不得已分开，两个人都默默等了彼此好多年，后来阿姨以为叔叔过世了，绝望之下才跟我爸结合，反正经过好一段波折，他们才重新在一块，我挺羡慕阿姨和叔叔，过尽千帆，陪在身边的，依然是最爱的那个人。” “初恋，这也太曲折了吧！”霍巍一脸吃惊。 怕霍巍咋咋呼呼，让屋里的人听到，施如锦干脆把话岔开：“你怎么冷不丁跑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不是你刚才在电话里说，老马昨晚骚扰到阿姨跟叔叔了吗，我过意不去，就来道个歉，顺便蹭一顿饭吃。”霍巍不以为意地道，整个人趴在栏杆上，向楼下的小区望了过去。 “那些东西拿走之后，你准备怎么处理？”施如锦下意识顺着霍巍的视线看过去。 这个小区老旧得厉害，绿化差不多快变成私人菜园，公共设施也没几个完好的，甚至小区连门禁都没有，其实住得挺不安全，施如锦有想过替他们换个地方，遗憾力有不殆。 “我刚才看了看，老马挺大手笔，直接送出三十万，”霍巍说着，表情有些悻悻：“老马还真有钱，我口袋都没那么多现金。”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那些钱好像都是从你口袋里掏出去的。”施如锦实在想嘲笑霍巍一下。 第五十九章 软肋 霍巍看向施如锦，表情多少还是有些难堪的，讪笑了一声，才道：“那些钱，我开头打算拿去给车馆的人发奖金，不过后来我改主意了，让小陈直接送到希望工程办公室，用迈尔斯奇车馆的名义捐了，回头这三十万，还得跟老马要回来，你说，我这招绝不绝！” 盯了又得意起来的霍巍片刻，施如锦摇头：“你这么自信，钱都能拿回来？我期望不高，以后别再填无底洞就行了！” “真没志气，老马贪了我多少，都得给我吐出来！”霍巍看来还蛮有信心。 “这些钱就算是能拿回来，也不可能是一时半会，”说到这里，施如锦眼神闪了闪，问道：“走法律程序这事，你怎么看？” “到时候再说吧！”霍巍拿手摸了摸鼻梁：“下午我看看老马的态度，对了，你今天怎么比我到的还迟？” 明白霍巍不想继续这话题，施如锦也就顺着他回道：“中午出来，正遇到邱总车坏了，我顺道送送他，就绕了一圈。” 不过，施如锦这时候想起来问霍巍：“邱总说，你和他聊了车馆的事？” 霍巍点头：“老邱看问题挺有深度，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然后呢，你觉得他的意见可以接受吗？”施如锦立刻问道。 “怎么说呢，我现在只总结出来……老邱才是当老板的料，他玩的是一刀毙命！”霍巍说着，便大笑起来。 施如锦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看着霍巍道：“哪里都逃不开丛林法则，尤其是商场，弱肉强食就是真理，没有那么多善长仁翁，有些人表面对你阿谀逢迎，只是为了利用你，当发现你没有利用价值，或者不能再任他利用时，他们就恨不得把你咬死，如果不占据主动，先输的就是你！” “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是在考虑吗？”霍巍避开了施如锦投过来的目光。 “刚才在路上，我接到了一个……很让人不愉快的电话。”施如锦到底还是把话题拉回到了老马身上。 “是老马吗，他又做什么怪？”霍巍这回倒聪明起来。 施如锦道：“老马开始想收买会计师，结果人家不吃他那套，所以他才会昨晚往叔叔这儿送钱送东西，显然是打主意，要让我动起贪念，然后在审计这事上，放他轻松过关，顺便把你瞒住，三十万……他还真舍得，反过来理解，老马给的钱越多，越代表他心里清楚，自己所作所为的严重性。” 霍巍笑了一声，随即却又长长地吐了口气。 “问题出在，老马还没来得及跟我达成交易，你却主动告诉他，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施如锦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老马算是马失前蹄，不过人家不是吃素的，已经改变策略。” 霍巍看向施如锦：“怎么说？” “老马的意思，让我们不要逼急了他，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大不了带上霍董你一起死！”话说到这里，施如锦叹了一声：“这就是你信任多年的人，我当时听出他意思，心里都抽了一口凉气。” “我又没做什么！”霍巍摊摊手，神色坦然。 “你忘了吗，还有一个跟老马狼狈为奸的霍朝荣，”施如锦低头想了片刻，道：“当年袁总查霍朝荣的事，也是差点被栽赃，要不是夫人出面，把霍朝荣震慑住，他还能折腾好久，老马跟这样的人沆瀣一气，你觉得他手段能干净？” 霍巍摸了摸后脑勺：“我到底做过什么了，用得着怕他！” “始终你是车馆的实际控制人，”施如锦说到这里，到底提醒了霍巍一句：“回头见到老马，提防他一点，可以的话，让邱总也过去，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邱总比你狠。” “你不跟我一起见老马？”霍巍问道。 “看他怎么编瞎话唬弄你，还是狗急跳墙威胁你？”施如锦嗤笑一声：“我没时间看戏，有这工夫，我陪陪阿姨和叔叔。” 施如锦索性向霍巍请了假，准备下午送江家夫妻去见老战友，毕竟江启山身体不好，出门一趟没有车，实在不方便， 当然，施如锦也是接受邱于庭的建议，此时先不去轧这一脚。 施如锦一向觉得自制力很好，可中午接到老马电话，她却没能控制住情绪，原因只有一个，不管老马目的是什么，他这次骚扰到了江启山与魏芸夫妇，就像上回施谯谯被人围殴一样，刺中的是施如锦软肋，也是她的底线。 在不能确定见到老马，会不会跟他发生正面冲突之前，施如锦决定先冷静一下，反正后面迟早要对上老马，反正施如锦这时已经下了决心，不能任由霍巍对这样的人网开一面。 江启山和魏芸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施如锦听到地址，才知道他们要去博胜维科广场的豪庭酒店。 施如锦的车刚停到露天停车场，江启山就接到电话，原来人家已经在酒店大堂等着他了。 既然跟来了，施如锦自然陪着江家夫妻一块过去，也为了会一会江启山那位已经失联许久的老朋友齐天青。 江启山今天精神头特别好，到了酒店大门外，挣开了魏芸扶着他的手，自己一个人拄着拐杖走了进去。 “老江要面子，不想老战友看到他一副病歪歪的样子。”魏芸索性挽住施如锦的手，在江启山稍后一步走着，又凑到施如锦耳边道。 今天为了见老战友们，不仅江启山一身戎装，魏芸也换上她那件压箱底的紫色旗袍，脚上穿着半高跟的皮鞋，甚至还稍稍化了点淡妆。 进了大堂，施如锦四下看了看，此时酒店里客人并不多，除了悦耳舒缓的背景音乐，里面显得十分安静。 博胜集团是这间酒店的大股东，施如锦前几天还代表霍巍过来旁听过经营会议，不远处站着的大堂经理显然认出了她，正要上前招呼，施如锦冲人家笑笑，随后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迎面有人走了过来，大声笑道：“哎呀，老江，嫂子，你们来了呀！” “小齐！”江启山兴奋地叫了一声，竟健步走上前去。 施如锦忙和魏芸一起跟过去，而此时，江启山已经同对方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多少年没见啊！”江启山好半天才放开对面那位看着与他同龄，却已经头发斑白的中年男士。 “十来年了吧，老江，兄弟，我想你啊！”对方说到兴奋处，直接伸出拳头，看样子想要捶捶江启山的胸口。 “小齐，别捶他，我家老江身子骨可架不住！”魏芸慌忙上前拦住。 “哎呀，我忘了，”男士一脸歉意，立马收回拳头，随后冲着魏芸道：“嫂子，对不住，我一时高兴！” “我身子骨怎么架不住，”江启山显然觉得有点丢面子，瞅了魏芸一眼后，又道：“不能叫小齐了，现在人家是齐副区长，咱们齐天青已经是蒙田一方父母官了！” “嫂子就叫我天青，”齐天青笑道，目光随即落到施如锦身上，认真看了好一会，问道：“是……小锦？” “齐叔叔，我是小锦啊！”施如锦落落大方地朝齐天青伸出了手。 “上一次见，还是在老江和嫂子的婚礼上，转眼已经是大姑娘了，结婚了吧？”齐天青握了握施如锦的手，脱口问道。 施如锦的脸，不由自主红了一下。 “快了，快了，”魏芸赶紧在旁边解围，笑着拉住施如锦的手，对齐天青道：“回头小锦婚礼，得请天青你过来，无论如何要喝这孩子的一杯喜酒！” “应该的，我和老施算是生死之交，又跟老江称兄道弟，这杯喜酒，我喝定了！”齐天青立刻道。 这时候听到人家提及自己父亲，施如锦心里不由揪了一下，随后发自内心的感谢道：“齐叔叔，当年多谢你们，为了找到我爸，一个连的人在山里找了几天几夜。” “想一想，已经是过了很久的事了，我到现在还遗憾，如果早一点发现老施……他说不定现在还好好的。”齐天青说着，叹了口气。 “不会走道啊，在中间杵着干什么？”施如锦身后，突然有人吼了一嗓子。 施如锦回过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外来了一堆的人，朝着她们这边涌了过来。 齐天青扶着江启山走到一边，施如锦正想拉上魏芸往左边闪，突然有穿着黑西装的人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推了魏芸一把。 魏芸一时没稳住，眼前便要摔到地上了。 第六十章 争执 施如锦本能地死抓住魏芸左臂，将将把人给扶住，然而因为惯性，魏芸重心有点失控，往前又踉跄几步后，到底一条腿磕到了地上， “阿姨，有没有伤到？”施如锦忙从后面扶起魏芸，自己后背也被吓出冷汗。 “没事！”魏芸拉住施如锦的手，勉强站了起来，随即却倒抽了一口凉气。 魏芸弯下腰，用手去揉自己右腿膝盖，施如锦见状，直接蹲下来，掀开一点魏芸旗袍的角，这才注意到，她膝盖上青了一大片。 “还是撞到了，”施如锦嘟囔一句，抬头问魏芸：“疼吗？” “老婆，怎么样了！”江启山已经到了跟前，担心地问道。 显然不想江启山担心，魏芸特意动了动右腿，道：“一会就好了，别大惊小怪的，我是护士，这点都不知道吗，能走路就没伤到骨头，回家搽点红花油就好了。” 那名大堂经理匆匆跑过来，也看了看魏芸的伤，随后对施如锦道：“施小姐，让阿姨先到沙发上坐一坐，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对啊，还是让医生看看，比较好一点。”齐天青在旁边劝道。 江启山自己拄着拐杖，另一只手又去扶魏芸胳膊，满是心疼地道：“早知道，就不让你过来了。” “我搭着小锦就行了，你扶我，我还走不好，”魏芸抽回胳膊，又笑道：“人又没有前后眼，不说没事了吗，我休格好着呢，小摔一下无所谓！” 说到这里，魏芸由施如锦搀着，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大堂门边的休息区走。 “龟孙子，跑这儿横行霸道呢，眼睛瞎了，撞到人当没看见！”有人呵斥了一句，声音极高，连休息区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施如锦刚扶着魏芸坐下，听到骂声，不由抬起了头。 刚才那一群人已经站到直达电梯那边，这时候似乎被谁拦住了。 “好狗不挡道，给我让开！”又有人出了声，语气很是不屑。 “还敢在这吠呢，老子今天要教训教训你们！” 施如锦觉得有一个声音听着挺熟，伸头看了半天，最后终于瞧见，一个胖胖的小平头，单枪匹马挡在了一帮身材魁梧，显然是保镖的男人面前。 “你算老几啊，今天没工夫跟你扯，给我让开！”其中一个保镖不耐烦地喝道，随后人群里有些骚动，竟像是里面要动手了。 有商场保安出现，很快隔开了两边。 小平头气势不减：“老子在这儿称老大，头回见当保镖能这么横，翻了天是吧！” 有医生很快来到休息区，施如锦跟人一块看魏芸伤势，而此时，另一边的争执依旧在继续。 “干什么呢，楼上打电话在催，问我们安琪怎么还不到，你们理这疯子干嘛，花那么多钱，要你们什么用，赶紧把电梯开开，让安琪先上去！”这时出声的是一个女人。 “瞧见没有，那边医生都过来了，今天不道歉，谁都甭想走，想上电梯，没门！”小平头气哼哼地道。 施如锦侧头看了看，发现不少双眼睛往他们这边瞧。 “哪来闲吃萝卜淡操心的，”那个女声停了几秒，又道：“他不就要钱吗，从哪儿跑出来要饭的，给他几个，打发走！！” “我呸，老子要你们的钱？”小平头显然被气到了，直接吼了起来。 说话的女人尽是不屑地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谁派你过来的？这么大岁数，学人家做什么黑粉，真够不要脸！《粉红佳人》里头那几个死活红不了的，嫉妒我们安琪拿了第一，这就沉不住气，派人来捣乱了？捣乱也找个像样点的呀！” “黑粉，走开！黑粉，走开！”人群里，不少看着像学生模样的，这时居然整齐划一地喊起了口号。 “气死老子了！”小平头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 “太太，只是一点软组织挫伤，没有多大问题。”医生已经检查完魏芸的伤口，准备给她上药，却被魏芸嫌味道大，婉言谢绝了。 那边的口号越喊越响，施如锦到底看不下去。 “阿姨，我过去看看，我朋友被人围住了。”施如锦站起身，在魏芸耳边道。 “别过去了吧，你一个女孩子！”魏芸忙劝阻，甚至拉住了施如锦的手。 江启山和齐天青一块望向了她们。 “没事，保安都过来了，而且人家也是在替我们打抱不平。”施如锦笑了笑，到底还是朝那边走去。 施如锦实在没想到，今天会在酒店看到老佟，并且人家这会儿正帮他们讨说法，施如锦要是袖手旁观，自觉说不过去。 走进人群里，施如锦自然站在了老佟旁边。 “什么意思，又找了个女帮手？”老佟对面，一个带着黑边眼镜，抹了个大红唇，妆容稍嫌俗气的中年女人很是鄙夷地瞧着施如锦。 施如锦听出对方声音，就是刚才跟老佟斗嘴的那位，神色淡定地道：“刚才你们推了我阿姨，没有一点歉意，我过来问问，你们真觉得自己没错？” “施小姐，你来得正好，”老佟看到施如锦，脸上立刻转怒为喜，随后指着中年女人后面的一个黑衣保镖，道：“我刚才下电梯，正看到是这小子干的缺德事，头回开了眼，还有狗仗狗势呢？” “你骂谁呢？”对面的人几乎一齐开口。 施如锦也不急着说话，只盯着那个黑衣保镖。 那名保镖被施如锦盯得，眼睛眨了好半天，看来多少有点心虚。 中年女人直接哼了一声：“刚才你们站到路中间，挡着人走路不知道啊，你们还有理了，你们叫警察来，我们都不怕！” “就算我们挡到你们，说一声‘借过’很难吗？并且我们之前站的位置，也不是路中间，”施如锦瞧向那中年女人：“如果你们不服的话，可以调取大堂监控。” 施如锦这番有理有节，在那帮人面前，却明显行不道。 中年女人看来要死赖到底，这时候扯起嗓子道：“你们这些黑粉，吃饱没事干，过来故意找茬，收了多少黑钱，是不是有同伙在拍照？要把这事放到网上，乱爆我们安琪的料，警告你们，我们后面有人，有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施如锦听到这里，除了莫名其妙外，就是想笑，倒是老佟“噗嗤”一声，先笑了出来，随即凑到施如锦跟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当听到一个名字的时候，施如锦一脸惊讶，看了看老佟，又往人堆那边逡巡片刻，直至看到一个体态妖娆的身影。 不费吹灰之力，施如锦认了出来，那是……Angela。 Angela被一帮黑衣保镖围在中间，造型夸张的墨镜遮住她大半张脸。 此刻Angela拗了个S造型，低头抬手，似乎正欣赏着自己的美甲，倒有几分旁若无人的意思。 自从宁城闹过那一出，Angela就像是消失在了人海之中，如果不是今天遇上，施如锦都快忘记这一位。 按刚才老佟悄声告诉施如锦的，Angela后头又攀上了一个大老板，然后改个名字参加选秀节目，最近这段时间居然红了，施如锦有些惊讶，她对此竟一无所知。 “让开，没工夫跟你废话，再耽误安琪小姐正事，别怪我们不客气。”那个黑衣保镖突然肥了胆子，直接恐吓起来。 几名酒店保安手拉着手，挡在老佟和施如锦前面，明显在提防对方会不会动粗。 有身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从后面的电梯出来，挤到了人群中。 中年女人眼睛还挺尖，瞧着这些人道：“你们是酒店的吧，我说开酒店这么不讲究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进来，我们王安琪小姐，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刚刚结束的《粉红佳人》第三期冠军，新一代流量花旦，也是你们豪庭酒店的顶级客人，” “女士，请问您怎么称呼？”一名酒店工作人员打断了中年女人。 “我是安琪的经纪人，你们可以称呼我吴太太，”中年女人回了一句，立马又不高兴了：“什么意思，你们光问我，怎么不问他们，这两个是安琪的黑粉，竞争对手派过来的，说不定身上藏着硫酸什么的，你们搜一搜他们的身，出了事，你们赔不起，还有，我们安琪现在要上楼参加今天商业活动，给我们开一条道！” 这位吴太太噼里啪啦地说着，施如锦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怕被对方口中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溅到。 吴太太继续喋喋不休，更是手指着老佟：“不怕告诉你们，你们拦着也没用，那间品牌的外国老板早看中我们安琪，已经确定让做亚洲区代言人，你们别以为使一点小花招，就能把她拉下来，做梦去吧！” 施如锦眉头拧了拧，看向刚刚过来，正跟老佟并排站着的豪庭酒店那位姓欧的总经理。 “欧总，这女的刚才说谁……是乱七八糟的人呢？”老佟手插进裤兜，一脸鄙夷地看着那位吴太太。 第六十一章 奇葩 欧总一脸无奈，眼神越过老佟，与施如锦对视一下，彼此点了点头。 “你是什么总？”吴太太托了托眼镜，隔着保案，伸头瞅了瞅欧总胸前挂着的铭牌，恍然大悟道：“这边老板是吧，那还说什么，把这两个赶走，真是倒霉死了，今天本来高高兴兴的！” 施如锦气得想笑，她也觉得倒霉，居然碰到这些蛮不讲理的人。 老佟一伸手，将胳膊搭在欧总肩上，又瞧瞧那吴太太，问道：“欧总，听这女的说，你们还搞了个什么顶级客人，我在你们酒店住了一个多月，可都没这待遇，我很生气，回头就退房，以后我那帮朋友，一个都不许过来消费，这不是歧视我们有钱人吗！” 欧总一脸苦笑，解释道：“佟总，我们对客人一视同仁，从来没有过什么顶级的说法，真要称顶级，也得是您啊！” “这话听着就对了，”老佟得意地拉长声调，随即拿手点着吴太太：“也不知道从哪个阴沟里冒出这帮杂碎，我刚才瞧得一清二楚，施小姐家里人好端端在大堂站着，这几个横冲直撞过来，把人摔得那叫狠啊，地痞恶霸也比不上这几位凶悍，不知道的，还以为豪庭是他们家开的。” “你血口喷人！”吴太太冷笑一声，冲着欧总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行啊，等着吧，只要我们安琪在网上号召一声，马上就会有粉丝抵制你们这间破酒店，我看你们还能开多久！” “这样吧，女士，要不要到我办公室谈一谈，我们了解一下情况？”欧总显然打算息事宁人。 “我没时间，你们别挡道，耽误我们安琪出席活动，商业上有损失，你们谁都赔不起！”吴太太趾高气扬地道，显然欧总的退让，反倒助长了她的气焰。 看出对方不会道歉，施如锦也觉得没意思，跟不讲理的人说不通道理，本来她打算报警，可考虑到今天是陪着江启山来见老朋友，回头别败了长辈们的兴致，想一想，施如锦便打算放弃了。 “算了！”施如锦说了句，准备要走。 欧总眼睛亮了亮，看来也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不能算，今天推人的家伙不跪在老子面前认错，我跟他没完！”老佟气哼哼地道。 施如锦无奈地笑笑，冲老佟摇了摇头。 “如锦，我们走了！”魏芸的声音。 施如锦回头，原来魏芸已经站到人群外，神色焦急地看着她，明显是怕她出事。 “佟先生，今天谢你帮我们说公道话，长辈在叫我，我先失陪了。”施如锦和老佟打个招呼，又冲欧总点点头，便要挤出人堆。 “黑粉，不许走！”吴太太大叫一声，居然跟上来，想要拦住施如锦。 就这一句，旁边那些小女孩们，又跟着吼起来。 老佟上去，把吴太太伸得老长的胳膊往旁边一扒，接着大声嚷道：“Angela，装死到现在了，就不出来走两步，今天算是把老子惹急了，王安琪，你改那么多名字，身份证上不还是王小霞吗，换金主了是吧，听说你跟的那老头挺大方，还花钱捧你，他家里黄脸婆还不知道这事，要不要我帮个忙，把你这丑事大白于天下，我反正就喜欢闲吃萝卜淡操心！” “你敢胡说，当心我们告你诽谤诬陷！”吴太太显然没想到老佟会出这一招，急得伸手要推老佟。 老佟往旁边一躲，吴太太扑了个空，还是旁边的保安扶了她一把。 “你们这些粉丝，也是太好笑了，”老佟往四周瞧了瞧：“我说，怎么就粉上这种人了，人家十来岁就出道，在江湖上打滚多年，做那些事吧，我都不好意思从嘴里说出来，劝你们一句，你们学谁也别学Angela，哦，现在叫王安琪，免得回家被你爸妈把腿打断！” 现场这时一片哗然，刚才叫黑粉的那些人，这时候看着都有点傻住。 “一个个站着做什么，还让他满嘴喷粪，还不把他摁住！”中年女人看来已经气急败坏了，指着那帮保镖道。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显然大庭广众之下，面前还有保安，也不敢真的动手。 施如锦看到这里，到底喝了一句：“够了！”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施如锦身上。 “你们到底谁啊，都给我等着，回头你们会收到律师函，居然损害我们安琪的名誉！”中年女人恨得直跺脚，脸上眼镜都快挂不住了。 施如锦没理会她，转头对欧总道：“我可以提个建议吗？” 欧总此刻哭笑不得，摊了摊手，道：“施小姐，您请说！” “这些人在酒店骚扰其他客人，不但不道歉，还强词夺理，我觉得可以报警了，大堂有监控，相信到时候，该道歉的还是得道歉，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另外，王小霞，或者叫她王安琪女士，包括她身边团队，都应该列入豪庭酒店不受欢迎客人名单，不能任由他们破坏酒店秩序，有一就有二，欧总觉得可行吗？”施如锦语速极快地道。 “啪”的一声，老佟打了个响指：“这话硬气，我支持！” “你谁呀，以为自己这儿老板叫，”吴太太冷笑：“插跟鸡毛，当自己是凤凰！” 欧总朝着施如锦点点头，转头吩咐手下：“报警吧，还有，让保安部记住这几位的样子，以后我们不欢迎他们在这里入住、用餐或者参加其他任何活动。” “王小霞，信不信我回去就往你那老头家里打电话！”老佟冲着人群里头吼了一嗓子 “行了，”吴太太此时方寸有点乱了，猛地一抬手，终于泄了气：“大不了我们道歉，你们别欺人……” “说什么呢？”老佟瞪过去一眼。 “佟总你干嘛呀，平常就喜欢拿我开玩笑！”一个娇俏的声音，在人群当中响了起来。 “谁拿你开玩笑，我说的全是真的，24K的纯真！”老佟一点都没打算给Angela留面子。 终于，Angela还是走到了人前， “施小姐，对不住了，”Angela这回倒是挺干脆地向施如锦道起了歉：“是我们雇的保镖不专业，如果你们有人受伤，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就算是道歉，Angela始终没有拿下墨镜，施如锦也看出来，墨镜后的那张脸，貌似在笑，却笑得十分僵硬。 盯了Angela片刻，施如锦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施如锦和一直在人群外等着她的魏芸回到休息区坐下，再回头看时，刚才乱糟糟的人群，已经一哄而散。 “没事吧？”魏芸神色担心地看着施如锦。 施如锦笑了笑，然后看向齐天青，道：“齐叔叔，对不起，今天让您和叔叔都扫兴了。” “没事，其实我刚才还在跟你叔叔还有阿姨说，咱们先按兵不动，要有人敢欺负我们小锦，我正好过去练练手，好多年没打架了！”齐天青半开玩笑地道。 施如锦叹了口气，正要解释一下情况时，身后有人说了句：“叔叔、阿姨，你们好啊，我是如锦的朋友！” 施如锦一愣，转头看了看，原来是老佟走了过来。 老佟突然之间改了叫法，施如锦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瞧着长辈们都望向他，到底站起身，替大家一一做了介绍。 老佟此刻跟平时颇为不同，在长辈面前，全然一副彬彬有礼，恭敬有加的表情。 “佟先生，你和小锦什么时候认识的？”魏芸客套地问了句。 “好几年了，”老佟搓搓手，做腼腆状：“是霍巍介绍我们认识的，阿姨、叔叔，以后叫我‘小佟’就好了，我是各位的晚辈。” 施如锦啼笑皆非，霍巍口中风流成性还喜欢闯祸的老佟，居然打起乖乖牌，实在让人接受不良，霍巍交的朋友里，这一位最奇葩。 “原来是这样，”魏芸点了点头，笑道：“刚才多谢你，这么多人，只有小佟你肯替我们说公道话，还在旁边护着小锦。” “应该的，应该的！”老佟连连点头，还拿眼看看施如锦。 施如锦在旁边瞧着老佟，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如锦，你笑什么？”老佟居然嗔了一句。 施如锦摇摇头，问道：“你今天怎么在这儿？” “被我妈发配到新西兰待了几个月，我实在想念祖国，还是毅然回来，”老佟很有点装腔作势地道，随后凑近施如锦，压低了声音：“我这几天都住在这儿，这事只有霍巍知道，不过现在你也知道了，帮个忙，别传出去！” “不敢回家？”施如锦故意问。 “什么呀，我只是喜欢清静，对了，晚上我还跟霍巍约好，几个朋友在这儿聚一聚，你要不要过来？”老佟说着，往门口那边瞅了一眼。 施如锦随意地看过去，有酒店工作人员捧着一束鲜花，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等工作人员捧着花到了跟前，不仅施如锦还有魏芸了，原本正说着话的齐天青和江启山，也都抬起了头。 “好漂亮的玫瑰！”魏芸一向爱美，这时干脆站起来，拿出手机拍了起来。 老佟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西装，伸手接过花束，笑着道：“鲜花自然是要送给在场最美丽的女士！” “什么意思？”施如锦诧异地问，疑惑老佟不会是被他妈发配出国，脑子出了问题吧！ 第六十二章 绝交 豪庭酒店三楼，一间餐厅的包厢里，看上去已经有些醺醺然的袁屿一手举着酒杯，一只手搭在霍巍身后椅背上，神情恳切地道：“我们力景赛车目标明确，总有一天要到F1赛场轧上一脚，车队运营和技术支撑已经搭建成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霍巍笑了笑：“缺赞助商，这个好商量，你回头跟老邱谈，我们之前也赞助过老郭的车队，你们看用什么方式比较好。” “我要人，都说这么明白，别跟我装糊涂！”袁屿一推霍巍肩膀：“我们缺有技术、有潜力的车手，怎么样，咱们一块从头再来？” 霍巍没说话，拿眼看了看正站在窗边的邱于庭。 袁屿瞧了霍巍片刻，道：“兄弟，真要放弃职业生涯了？我一直相信，你只是短暂休整，总有回到赛场的那天。” “以后……再说吧！”霍巍笑了一声，表情却有些迟疑。 “以后是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后？那时候还有你什么事儿啊！”袁屿说到这里，连着叹了好几声：“兄弟，我知道你的难处，小锦一直不松口，不过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你俩都还没结婚，怎么就怕她成这样，跟袁哥我学学，和女人打交道。多少要用点手段，得让她对你言听计从，服服帖帖，你怎么正好反过来！” “袁哥，咱们谁不知道谁，能摸着良心说话吗？”霍巍满脸鄙视，论怕老婆，袁屿在他们这一辈里，不排第二，就得排第一。 “反正……男人在大事上，不能让女人牵着鼻子走，”袁屿脸上稍有点过不去，咳了一声，又靠近霍巍：“说实话，我感觉小锦态度已经有点松动，早上听说你想参加慈善比赛，也没看她有多反对。” 邱于庭这时坐回到桌边，微笑地看着霍巍。 袁屿大概注意到邱于庭神色，朝他举了举杯：“老邱，咱们是朋友，我才没避着你，我这次回来带着任务，得替我们车队物色一位能震得住场子的顶级车手，我们要做，就做世界一流车队。” “个人理想与家族责任……很不容易取舍。”邱于庭终于开了口。 霍巍低头摸着自己下巴，一下子笑了出来。 “老邱一语中的，”袁屿一脸的赞同，随即又道：“不过吧，霍巍正处在职业生涯的黄金时期，已经那么长时间没有参加比赛，除非他真想放弃，否则继续消磨下去，以后真就只能在家当老板了。” 邱于庭笑了笑，看向眼睛里明显有些懊丧，却又故作无所谓的霍巍。 就在这时，“怦”的一声，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小平头往里瞧了瞧，等看清楚包厢的人，便带着一身酒气，大马金刀地走了进来。 “老佟，你来晚了，自己说怎么罚！”袁屿冲着进来的人道。 “三杯还是三瓶，听袁哥的，”老佟一屁股坐下，正瞧见对面的邱于庭，于是又晃晃荡荡地站起身，伸出手道：“在下佟亮亮，这名字太嫩，我喜欢大家伙叫我‘老佟’，这位一定是邱总。” 趁着老佟与邱于庭双双起身握手，霍巍在旁边笑道：“以后就叫老邱，我现在当他人生导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问过老邱以后，肯定神清气爽！” 邱于庭一脸好笑：“霍董应该是在夸奖我，可我怎么听着，哪里有点不对劲。” “兄弟，我说的是心里话，”霍巍双手交叉，胳膊肘撑在桌上：“就老马那事，小锦反复说了半天，我就听不进去，不过你一讲，我马上明白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感觉你能把话，讲到我心里去。” “这话千万别让小锦知道，容易生误会！”袁屿仰头大笑。 “你们猜，我刚从哪儿过来？”老佟神色得意地插了一句，随即迫不及待揭开了谜底：“今天小锦的叔叔还有阿姨参加老战友聚会，我和她一块去当陪客了，我也没想到，能跟一帮老头子聊到一块，还跟他们后面唱军歌，哇噻，真是热血沸腾！” 霍巍一怔，目光立刻盯住了老佟。 “你……”袁屿也有些意外，随即笑道：“这是成心抢霍巍的风头啊！” 老佟夸张地耸了耸肩膀，招手让旁边的服务生替他倒了杯红酒，拈在手里转了转，道：“不才……刚刚英雄救了个美！” 袁屿“噗嗤”一声，先笑了出来：“老佟，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就你这吃软怕硬的怂包样，救得了谁呀！” “还不信我？”老佟很是不服地道：“不信的话，你们谁给小锦打个电话，问问她就知道了。” “‘小锦’是你叫的？”霍巍斜了老佟一眼。心里渐渐不痛快起来。 老佟嘿嘿一笑：“听你们叫得顺口，我不就跟着来吗，行啊，那我以后还是叫她‘如锦’。” 袁屿不知道是想逗谁，明显故意问老佟：“你不是陪着小锦吗，怎么又过来了？” “那边已经结束，本来我打算亲自送江叔叔和魏阿姨，小……如锦知道我这边还有一场，没让我去送，还嘱咐我少喝点，”老佟说着，用眼梢瞟了瞟霍巍：“有女人关心，感觉全身上下都舒坦！” “闭嘴！”霍巍整个脸都拉了下来，瞧着今天的老佟，越看越不顺眼。 邱于庭关注的重点，显然跟众人不太一样：“英雄救美……难道是施小姐出了什么事？” “其实吧，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老佟说着，冲霍巍挤了挤眼：“你那个Angela咸鱼翻身，靠着有人捧，突然爆红了，下午在豪庭耍大牌，由着她手下保镖把魏阿姨撞倒了，还抵赖不认，我老佟眼里揉不得沙子，当然要挺身而出。” “什么？”霍巍眉心立刻一蹙，猛地站起身：“人怎么样了？” 老佟连忙摆手：“坐，快坐吧，没多严重，要不然，魏阿姨后头也不会高高兴兴地跟大家伙又唱又跳。” “小锦……她没事吧？”霍巍拿出手机，本来打算拨出去，可心里觉着有点堵，又把手机收了回去。 “有我在，谁能伤得了她！”老佟一拍胸脯。 “听着意思，老佟，你真打算从良了？”袁屿颇带点意味地问。 “什么叫从良，我本来就是良家男子！”老佟大言不惭地道。 “听得想吐！”霍巍这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这是要撬霍巍墙角啊！老佟，我早就看出来，憋了多少年的坏水，总算放出来了，”袁屿拍着桌子大笑：“你也不容易，跟霍巍周旋这么多年，别是今天过来，专程跟他摊牌的吧？” 老佟像是完全没注意到霍巍那张已经阴沉下来的脸，还冲着他直乐：“霍巍，咱们一码归一码，别怪哥哥跟你抢人，我之前明示暗示多少次，你从不给个准信儿，这么多年，你也没把人家搞定，后头大概就这样了，我排了那么久的队，再等不下去了！” “绝交了！”霍巍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对，直接绝交，要不要打一架？”袁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道。 包厢里，唯一没吭声的是邱于庭，握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几个人。 “绝什么交啊，咱们不是还要组队参加袁哥那比赛吗，其实我也是没办法，”老佟又卖起了惨：“我想死我妈了，可又不敢回家，琢磨来琢磨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带上她喜欢的女孩，让她老人家好好开心一下，哎哟，我太孝顺了！” “霍巍，想好没有，要不就让一下老佟，算是成人之美？”袁屿故意在旁边怂恿。 第六十三章 拜年 “现在不是霍巍让不让的问题，得看如锦她乐意选哪一个，”老佟一脸神采飞扬地道：“今天我一出手，就把未来丈母娘哄高兴了，你们想不到吧，头回见面，我直接送上一大捧玫瑰，魏阿姨乐得不行，后头看我那眼神，就跟瞧自家儿子一样，我现在策略都定下来了，先把长辈哄住，接下来自然能套住如锦。” “别自不量力，”霍巍听到这里，自觉不能不还手了：“中午我还在小锦阿姨家吃的午饭，你……连人家门在哪都没摸着，还什么策略！” “哟，别是真不高兴了吧！”老佟打量着霍巍，嘿嘿一笑，干脆起身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居然揉了揉霍巍的脸：“兄弟，咱们这回来个君子之争，我也明白胜算不大，不过我就是喜欢如锦这样的，你要是不让我努力追一把，我这辈子都得后悔。” 霍巍一脸厌烦，将老佟的手往旁边一扒，站起身道：“真绝交了，以后别让我再瞧见你，” 说着话，霍巍便抬脚要走。 “为这点事，用得着生气嘛，”老佟这回干脆从后头把霍巍抱住：“大家各凭本事，回头谁输了，就给对方封个大红包，咱不伤和气！” “你都被你妈扫地出门，住酒店的钱还挂在我账上，能指望你红包里有几个小钱。”霍巍这下占了上风。 “你提醒我了，”老佟嘻嘻一乐，又揽住霍巍肩膀：“明天我就回家，跟我妈负荆请罪，哭着喊着也要回公司上班，如锦不是喜欢那种每天乖乖朝九晚五，不在外面瞎混的吗，这样，回头我那些跑车全送给你，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袁屿瞧着推来搡去的两人，捧腹大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邱于庭就算是一向淡定，这时也是笑得直摇头。 第二天中午，博胜大厦二十八楼的电梯间，施如锦刚站到一部电梯门口，便听到身后有人咳了一声。 施如锦回头，看了一眼霍巍，问了句：“来了？” 少爷一个早上都没见影子，施如锦打电话过去问，他也不肯讲在哪，只说一会就到公司，结果施如锦现在才看到真身。 霍巍神色有点懒懒的，手插在裤兜里，也不瞧施如锦，反而转过头，打量起陆续走过来，准备搭电梯下楼的博胜员工。 “叮”的一声，施如锦面前的电梯门开了。 施如锦先一步抬脚进去，等她回过身，发现没一个人跟进来。 施如锦只好冲着杵在门口的霍巍递了个眼色，一大帮人急着走，可老板不动，后面人也不敢动。 这场面多少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施如锦主动退出电梯，越过霍巍，对众人笑道：“你们先走吧，我还有工作要向霍巍汇报。” 此言一出，眼见着所有人都急吼吼往电梯里冲。 霍巍这时倒往旁边让了让，施如锦只得陪在那儿。 等电梯间的人都走光了，施如锦问了句：“车馆审计报告已经送过来，老马昨天什么态度？” 霍巍嗤了一声：“主动认错，说到最后，眼圈都红了。” “然后呢？”施如锦追着问道。 装模作样谁都会，老马嘴上认错，不代表他心里就服气了。 “我让他停职，三天之内，把这两年欠员工的工资包括利息全部补足；一个月内把从车馆贪走的钱还回来，反正我这边有账，对不上就报警，”霍巍说到这里，拧着眉头看向施如锦：“我还告诉他，想拖我下水，先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施如锦点点头，霍巍这样的处理并没有问题，当务之急先把钱追回来，不过后面该追究的责任，也必须要追究。 “还有什么要问的？”霍巍看向施如锦。 “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老马？”施如锦趁机问道。 “谁说我心情不好，我只是饿了，陪我去吃饭！”霍巍瞥了施如锦一眼，按下电梯键，看来总算愿意下楼了。 博胜大厦外，施如锦刚走出来，一直握着的手机响了。 施如锦拿出手机，看到了屏幕上“老佟”两个字。 “如锦，你猜我在哪儿呢？”老佟说着话，便笑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高兴事。 “是佟先生啊！”施如锦停住脚步。 “我声音这么有辨识度！”老佟很是自做多情地道。 施如锦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本来施如锦对老佟的感觉挺一般，倒是昨天，他的表现太让人惊艳。 施如锦发现，老佟这人有点本事，特别会讨长辈喜欢。 刚开始，老佟陪在齐天青和江启山旁边，兴味盎然地听他们聊往事，后头又主动跟着参加聚会，喝过几杯之后，老佟明显放开了，使劲搞起了气氛，长辈们不要开心，到最后大家伙又唱又跳。 最好笑的是，几位也是跟着先生过来的阿姨背后问魏芸，老佟是不是施如锦男朋友，还费了魏芸好一番解释。 话说老佟做得最成功的，就是给魏芸留下了好印象，昨晚回到家，魏芸还一个劲地念叨，她五十多岁的人了，头一回收到玫瑰花，还说老佟既然是霍巍的朋友，哪天邀请他们一块到家里吃饭。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施如锦拿着的手机抢走了。 施如锦一愣，转头看去，霍巍把她的手机放到自己耳边，也不开口，在那听了好一会后，一脸嫌弃地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她中午没空，我安排加班了，晚上……更没时间，得跟我出去应酬，什么明天、后天，反正都没空，你少动点心思！” 说完之后，霍巍直接挂机，随后在屏幕上划拉几下，把电话扔回给施如锦。 施如锦忙接住手机，不免嘀咕：“抢我电话干什么！” “以后不许接老佟电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霍巍用命令的口吻。 施如锦哭笑不得，特意查了查通话记录，老佟的号码已经被拉进黑名单。 “做什么，”施如锦嗔怪道，把老佟从黑名单释放出来，嘴里道：“阿姨还说，哪来让你们俩一块到家里吃饭！” “有他没我！”霍巍丢下一句，也不知道跟谁赌气，朝着停在台阶下的车走去。 施如锦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站在原地看着霍巍。 霍巍已经到了车边，转过头道：“还不上车，今天你请我吃饭！” 等进了车里，施如锦实在好奇，转头问后面的霍巍：“你跟老佟闹什么意见？” “我就嫌他成天不干正事，在外头花天酒地，把他妈气得差点吐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霍巍顺嘴道。 施如锦忍不住又问：“老佟犯了什么事？听他的意思，好像前一段时间是被佟夫人赶出国，自己又偷偷跑回来。” “这小子有买车的嗜好，就跟上瘾一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佟伯母忍无可忍，掐了他的金流，结果老佟自己有办法，偷偷把手里那点佟氏股份套现，换了一部限量版跑车，养这么个败家玩意儿，他妈能不火大！”霍巍大声地道。 施如锦又看了看霍巍，心里好笑，霍巍提到老佟这语气，颇有点跟人家有深仇大恨的意思。 “笑什么，用得你关心他！”霍巍望着车窗外，语带不悦地道。 施如锦又坐了回去，道：“老佟昨晚不是又去跟你们续摊了吗，他没说下午的事？我还挺感谢他！” “你真以为他是见义勇为，那是碰上的，提醒你一句，老佟心怀鬼胎，你防着他点！”霍巍来了句。 施如锦倒笑了：“老佟这人吧，其实也有点意思！” 霍巍满是不屑：“都是装出来的，对了，阿姨的伤怎么样？” 施如锦回道：“没伤到骨头，不过膝盖青了，昨晚送他们回家，我看了一下，还是有点肿。” “当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霍巍说着，拍了拍座椅扶手。 “还等着你飞过来救啊！”施如锦一脸好笑。 霍巍似有似无地哼了哼，到底闭住了嘴。 第六十四章 算计 下午，施如锦带着会计师来到了迈尔斯奇车馆。 不大的会议室里，此刻坐着的、站着的，已经挤满了人。 会计师打开投影仪，详细解读完这次审计的结果之后，所有的目光，便都落到了施如锦身上。 施如锦接过于茵茵递来的麦克风，话说得并不长：“马经理即刻停职，他手头事项暂时由我代管，车馆日常经营不受影响，大家继续做好自己份内工作，拖欠各位的工资一定会补回来，我现在只提一个要求，每个进来的客人都是我们衣食父母，请务必提升自身服务意识，这也是今后进行业绩考核的关键一项。” “做得好，有奖金咩？”立刻有人试探地问道。 施如锦迅速回了两个字：“肯定！” 可以看到，不少人眼睛都亮了，甚至有人开心地笑起来。 “什么意思啊？”显然，现场并不是每个人都开心：“我们工资被扣了这事，霍董一直装着没看见，现在心血来潮又说要查，光说补工资有什么用，我们还要赔偿，别拿我们当猴耍！” 施如锦看向还挺义愤填膺的冯炳，并不意外他这时候会冒出来，索性回道：“霍董要求马经理，三天之内将私自昧下的的员工工资返还，不过你的想法也没有错，车馆可以代员工向他索赔。” “说得好听，老马回头一跑，我们跟谁要钱？”歪坐在椅子上的冯炳，仰头笑了几声：“我早看出来，咱们老板说白了就是奸商，刚才大家都听到，车馆从开幕到现在一直亏着，谁知道后头还能撑几天。” 施如锦也没打断冯炳，手托着腮，在那仔细听着。 冯炳说得七情上面，这时扫了一眼众人，道：“说不定他们早打算一拍两散，现在把锅甩给老马背着，回头要裁人了，让咱们找老马算账，知道了吧，最惨的是兄弟几个，丢了工作，钱也拿不着！” 这些话颇具煽动性，现场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施如锦不急着开口，等瞧着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了，问了冯炳一句：“这么肯定老马会跑，跟他聊过了？否则何以觉得他这么没有担当？” “我、我怎知道？”冯炳居然有点结巴，掩不住脸上心虚。 “他们一伙的，老马打什么主意，这家伙肯定知道！”旁边有人大声道：“当初帮老马做假账，骗咱们工资的，可不就是这帮人！” “谁说的，血口喷人！”冯炳急了，这时候倒坐直起来，拿手四下指了指，道：“得意个什么劲，你们都给我等着！” 施如锦认出刚才插话的是张生勇，想着关键时候，还真需要这么个说话直愣的，冯炳显然抵挡不住。 见这时又没人说了，施如锦继续道：“老马所作所为，归根到底是同车馆还有霍董的经济纠纷，与工作人员没有关系，所以，无论三天之后，老马是否履行承诺，该退还员工的钱，霍董都会先行垫付，不过全数返还有一定难度，可能需要几个月或者一年多的时间，这要看车馆何时能扭转亏损，所以，还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没了老马，咱们都愿意好好干，不过，可不能让老马跑了，这家伙得进局子待几天！”张生勇又嚷了句：“还要把他这些狗腿子一块抓了！” “够了吧，车馆倒闭是迟早的事，看你们到时候怎么乐！”一个脸上带着浓妆的女人冷笑道。 施如锦看着对方，脸色沉了下来：“丁会计，如果是别人说你这样的话，我还会耐心解释，一个专业财务人员，不以事实为根据，随口说什么车馆倒闭之类的言辞，我十分怀疑你的用心。” “怎么，换了老板，还不许人说实话了？”那位丁会计直接站起身，气哼哼地道。 张生勇这时嘿嘿一笑：“她也是老马的人，施小姐听出来没有，人家眼里根本没有霍董，把老马当老板呢，”说着话，张生勇干脆满场点了起来：“冯炳，他身后站着的那几个，他外甥女，还有就是财务这帮，都是最乐意车馆倒的，老马贪那么多钱，他吃肉，狗腿子们肯定喝了不少汤。” “张生勇，你不怕我告你诽谤，”冯炳看来被激怒了：“我们什么时候跟着分钱了？” “连你们都分不到啊，老马这人可够抠的！”张生勇旁边一个小伙子跟着起哄道。 周围传来几声闷笑，开始还稀稀拉拉，到后面，终于笑成了一片。 丁会计看来气得不轻，浓妆已经盖不住脸上愤怒，这时干脆推开身后站着的人，离开座位，其他几名财务见状，迟疑一下，也跟了上去。 “财务全员换岗，今天开始办理交接手续，”施如锦没去瞧已经挤到门边的丁会计，倒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于茵茵：“博胜集团下班前会派人过来，暂时接管这边财务工作，原有人员暂不办理离职手续，等待接受内部审计。” “你们故意的吧！”丁会计转过头，吼了一声。 “财务账目混乱，假报、虚报、瞒报情况严重，建议做进一步的核查，《审计报告》的结论非常清楚，”施如锦眉心微微一拧：“别告诉我，你们不懂报告的意思。” 丁会计靠在门边，看来还有话要说：“先是马经理，然后是我们财务，下一个不知道又是谁，真正做事的都待不下去了，你们不过是觉得，车馆是块肥肉，非要过来啃上一口！” 施如锦摇头，对方逻辑有问题，一会说车馆要倒闭，一会又说什么肥肉，跟这样的人讲太多，实在浪费时间。 “我之前那些话，大家都听明白了吗？”施如锦望向众人问道。 “明白了！”张生勇带头喊起来，紧接着又问：“什么时候抓贪污犯，我们可都等急了！” “散会吧！”施如锦笑了一声，和会计师说了几句，便往会议室外走。 门那边，丁会计似乎又不想走了，几个财务互相看看，也没有动。 “我们什么都没做，你们凭什么要抓人？”丁会计等施如锦到了跟前，居然质问起来。 施如锦实在懒得再跟她啰嗦，伸手要去推门。 “把话讲清楚！”丁会计居然一把抓住施如锦的胳膊。 施如锦还没反应过来，有人伸出大掌，一个手刀下去，丁会计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原来是乔伟挤了过来，此刻干脆用身体隔开了丁会计。 “老娘儿们，动手动脚是吧，不怕我捶死你！”张生勇也跟过来，冲丁会计大喝一声。 “你们一个个蠢得要死，”丁会计这会儿脸也不红了，哆嗦着手，点了点乔伟和张生勇：“老马辛苦这么久，到最后被一脚踢开，说白了是这女的要抢车馆的管理权，以为拍她的马屁，你们就有好果子吃？真是做梦！你们不过是被人利用，换谁来管车馆，你们还是这一副穷酸样。” “知道她谁吗，咱们未来老板娘，我们还就信施小姐的话，就冲她绝不会跟老马一样算计大家伙的钱，我们不拍她马屁，还拍你呀！”张生勇立马怼了回去。 施如锦哭笑不得，也没再说什么，掉头出了会议室。 等到了外面，施如锦却不着急走，看着人一个个从里面出来，最后朝夹在人群当中的于茵茵招了招手。 于茵茵先是一愣，随即走到施如锦跟前：“施小姐，有什么事吗？” “今天开始，你担任我助手，”施如锦说着，转身朝老马办公室走去，口中道：“第一件要做的，就是下午监督财务交接，还有你和博胜集团人事部沟通，让他们发你员工表格模板，尽快把人员资料整理出来，对了，三个月试用期，做不了就换人。” “为什么是我啊？”于茵茵眼睛亮了起来，追在后面问道。 施如锦站住，回头看向于茵茵，道：“当面夸人，不是真的夸，真想让我说你优点，那就是……我觉得你嘴挺甜，那天聊了几句，对你印象不错。” 于茵茵眼睛眨了半天，捂着嘴笑了出来。 “别高兴太早，后面一大堆事要做，我看能力，不看别的，赶紧去忙！”施如锦说着，便往前走去。 说来施如锦还是头一回进老马办公室，不过相信也是最后一回，因为明天开始，这里的使用人就是她施如锦了。 令人意外的是，这间办公室没有任何豪华装饰，款式普通的办公桌上，除了文件，就只放了一台电脑，比起隔壁霍巍那间基本不用，却几乎称得上金碧辉煌的办公室，称得上天壤之别。 施如锦多少明白了点，霍巍为何会器重老马，如此低调内敛，时刻降低自己存在感，又处处捧你场的下属，的确不容易招老板讨厌，更何况是霍巍这种大而化之，不拘小节的老板。 “施小姐，需要交接的文件都在这里，你点收一下。”办公桌后的老马言笑宴宴，看不出行将被赶下台的狼狈或不悦。 施如锦也笑了笑，走到老马对面，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将桌上的文件拿到自己面前，一份份地仔细核对起来。 等施如锦再抬头时，老马将一个信封，挪到了施如锦面前。 看到信封上“辞职信”三个字，施如锦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伸手去拿。 “麻烦施小姐转交霍董。”老马说着，望向施如锦的眼神里，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揣摩。 第六十五章 艰难 “马经理确定要辞职？”施如锦又翻起手中文件，头也不抬地问。 “虽然我算不上多大本事，可人脉还是有一点，朋友们知道我最近处境艰难，一个个都劝我，又不是求着人吃饭，何必任人羞辱！”老马这话里头，到底表达出了不满。 施如锦嘴角不由自主弯了弯，“艰难”这词出自老马之口，听着像笑话。 老马眼睛盯着施如锦，笑道：“我一向欣赏施小姐，也就不瞒着你，旭日体育请我过去，直接给了个副总的位置，前段时间，他们苏总已经跟我谈了，旭日有意组建车队，需要一个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人，这一次……我肯定要走！” “旭日体育，听过这个名字，”施如锦索性道：“这家公司最近挺出风头。” 不能不佩服苏雨衡的能力，那个上回吃了Anglea大亏的大麦，以及施谯谯迷得要死的小嗨哥，如今频频出现在媒体上，虽然施如锦不太明白，为什么体育界的人，非要跨界去当娱乐明星。 老马眉心挑了挑：“回头麻烦施小姐代我向霍董道个歉，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就先走了！” “走……还不到时候，”施如锦终于抬起头：“马经理与迈尔斯奇车馆存在尚未解决的经济纠纷，从维护车馆利益的角度考虑，相信霍董不会批准你离职，我是指，在纠纷解决之前。” “不如施小姐指教一下，什么叫尚未解决的经济纠纷？”老马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我在车馆兢兢业业，不敢说功劳，也总有苦劳，这个车馆从无到有，不夸张地说，全靠我一个人撑起来，我真把这里当成自己事业，结果呢，一将功成万古枯，居然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施如锦静静地看着老马，等他说完了，才道：“霍董认可马经理在工作上的成绩，甚至他一直提到，当初参加职业比赛，与一帮兄弟共同进退，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马经理。” 说到这里，施如锦目光落到了老马的办公桌上，电脑前面，放着早上她让人送来的《审计报告》复印件。 “兄弟？”老马不屑地一笑：“说得好听，真当我兄弟，能把人逼上绝路？” “说‘绝路’太夸张，问题归结起来，霍董其实主动退了一步，希望你把该退的钱退回来，有这么……艰难？”施如锦反问。 “在车馆这么多年，我挣的都是血汗钱，一分一厘都是我该得的，什么审计，还不是任你们编造，我可以告你们栽赃陷害，”老马说到这里，猛地一拍桌子：“搞这些花样，不就想赶我走，我对得起自己良心，要钱没有，就这一条命，你们想拿，就拿走！” 施如锦坐在椅子上，看着老马在那作天作地地发飚，敢这么昧着良心说话的，施如锦以前见过一个霍朝荣，老马算是第二个，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越是叫得凶的，越是在虚张声势。 办公室的门，“怦”的一下被人从外面打开，有人往里探进头，问了句：“施小姐，需不需要我们进来？” 施如锦回头看了看，开门的是乔伟，后面还隐隐绰绰跟着几个小伙子。 “出去，谁让你们在这儿的！”老马暴喝一声。 乔伟眉头一皱，这下直接推门进来，身后没一会，便站了一大帮人。 “没事，马经理稍微有些激动，乔伟你和大家都忙去吧，记住，客人来了都给个笑脸，人家可是来送钱的。”施如锦刻意语气轻松地劝道。 与施如锦对视片刻，乔伟向身后人递了个眼色，没一会，人全都出去，可门却又留了一道缝。 “我们又不是打家劫舍，要你的命做什么，霍董昨天把意思表达得应该很清楚，把钱都还回来，后面什么都好说。”施如锦还算耐心地道。 老马朝着门那边看了看，起身过去，用了很大力气，泄愤似地将门关上。 施如锦瞟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索性又翻翻手中那一迭文件，她刚才看过一遍，都是些日常行政文件，瞧不出什么章法，当然，她也没指望从老马这边，得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既然霍董发话，看在宾主一场份上，我当然要听他的，”老马口气忽然缓和下来，又坐回办公桌后，来了一句：“不过我现在手里没那么多钱，不如……上回冯炳给施小姐送去的那三十万，借我用一用？” 施如锦有些意外，看来霍巍并没有将那笔钱的用途告诉老马。 看来是误会了施如锦的反应，老马哼笑一声，道：“没关系，一般送出的钱，我都不会要回来，你留着用吧，施小姐，咱们不如把话说白一点，相信你不在乎这三十万，不过既然你都收了，我认为是大家达成了默契，只要你肯松一松手……” 施如锦笑起来，故作天真地问道：“那笔钱的确花了，实在拿不回来了，我挺好奇，‘松一松手’是什么意思？” 老马眼睛一眯：“你收下钱，当然要帮人办事，这是江湖规矩，很简单，审计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就看你怎么说服霍董。” 施如锦叹了口气：“我帮不了，钱被霍董拿去花了，你不如直接找他？” 不出所料，老马脸色又变了。 “好了，三天时间，”施如锦到底站起身：“今天算一天，后天下午五点之前，希望马经理先把扣人家的工资还回来，你能一下子拿出三十万，那点钱应该不艰难吧！” “如果我拿不出呢？”老马貌似想耍无赖。 “博胜集团的律师提供给我们好几个解决方案，就看马经理你一下步怎么走了！”施如锦丢过去一句，便掉头离开。 施如锦头也不回地出办公室，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老马脸色已经煞白，却突然之间露出一丝阴鸷的笑。 外面走廊上，一个穿着制服的小伙子还站在那儿，瞧见施如锦出来，冲她一乐，指了指老马办公室。 施如锦点了点头，看来这小伙子是乔伟留下来盯着老马的。 刚开始的时候，施如锦真是讨厌死了这帮被霍巍视作兄弟，却见死不救的家伙们，可现在瞧瞧，他们虽然莽撞、还有点小自么，不过面对大是大非，脑子还是蛮清楚的。 施如锦先去赛场那边转了转，随即又准备去接待厅，半道遇上乔伟和张生勇两个，各提着一只工具箱从里面出来。 施如锦站住，看着两人到了跟前。 “施小姐，刚才老马夹着尾巴走了！”张生勇笑嘻嘻地道。 施如锦笑着点了点头，这时看向乔伟：“于茵茵告诉你没有，她现在给我当助手，你得好好努力，万一有一天，你女朋友表现太出色，当起你的上司，你那帮兄弟肯定拿你开涮！” 乔伟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似乎突然想到什么，道：“施小姐，忘了要跟您请示，霍董刚才打电话，让我们过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施如锦随口一问。 张生勇迫不及待地回答：“霍董把我们几个推荐给力景赛车，今天我和乔伟去面试，如果被录用，能进他们马上要成军的车队，这机会千载难逢，他们的技术支持好多从国外大车队来的工程师，做我们这行，就喜欢跟技术高的在一块，想想就觉得美，以后我们又机会跟着巍哥大杀四方了！” “话那么多！”乔伟斜了张生勇一眼，似乎是想制止他。 “这就跳槽了，难怪都不跟我说，”施如锦随口回了句，甚至已经抬脚要走开了，却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什么叫大杀四方？” “就是……参加年底那场慈善比赛，”乔伟抢过张生勇的话，又冲着施如锦解释一句：“施小姐，我们不是跳槽，是做随队技术保障，没有比赛的时候还回来，那个……我们先走了！” 说着话，乔伟干脆推了张生勇一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车馆。 施如锦站在原地，朝着两人看了半天，脑子里也琢磨了半天……大杀四方。 第四十六章 说服 施如锦等到博胜的人过来，看着于茵茵将他们领进财务室，确定交接工作开始，这才驾车离开，又回了公司。 上到二十八楼，施如锦便直接往霍巍办公室走，准备汇报下午车馆的情况。 “施小姐来得正巧，霍董也刚回办公室。”看到施如锦出现，小余立马从办公桌后站起，一脸开心地说了句。 施如锦对小余点点头，随即被她办公桌上突然多出来的一瓶鲜花吸引住。 “呀，真好看，”施如锦走到桌边，从水晶花瓶里拈起一朵玫瑰，拿到鼻间闻了闻，调侃小余道：“男朋友献殷勤了？” “哪儿呀，”小余咯咯笑起来：“刚才有人到楼下送花，还没进大门，正好被霍董遇见，说是给他的，直接就签收了，然后让保安大哥拿到前台，让大家自取，见者有份，我接到前台电话，赶紧下去挑了几枝，差点就抢不到了！” 居然有人送霍巍花，而且还是玫瑰，施如锦不免起了八卦之心：“知道谁送的呀？” 小余也一脸好奇：“群里都在猜，到现在搞不清是谁，前台跟我说，当时霍董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还特意吩咐她们，以后再有人往董事长室送花，无论指名给他或是施小姐的，全当福利发给大家。” “还有我的事啊？”施如锦被逗乐，索性报了个名：“下次再发这种福利，记得给我也留一份。” 小余马上比了个“Ok”的手，随即凑近施如锦，道：“施小姐，感觉这下您算是被误伤了，万一有人要追施小姐，花刚送到门口，就被没收了，人家得多泄气！”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泄气，”施如锦故意拧起眉头道：“不行，我得跟霍董抗议！” “话说回来，霍董会不会是故意的呀，说不定哪个女孩暗恋霍董，想借一束花来表达心意，”小余开始摇头晃脑：“然后霍董就来个借花献佛，既表达拒绝之意，顺便也防止施小姐的追求者也玩这一招，还真是一石二鸟！” “瞧把你聪明的！”施如锦一脸好笑，拿手在小余额头上戳了一下：“想辞职回家写小说，跟我说一声，回头我一定买你的书！” 小余嘿嘿笑着，忙过去替施如锦开门。 施如锦刚进里面，办公桌后的霍巍便瞧着她问道：“听说老马胆子肥了，居然敢跟你拍桌子？” “不过是色厉内荏，”施如锦无所谓地道，这时走到霍巍跟前：“今天我过去，把问题都跟大家讲清楚了，支持的占大多数，感觉还算齐心，老马说要辞职，我让他先等着，谈过几句之后，我觉得，他乖乖把钱吐出来可能性……微乎其微。” 霍巍看着施如锦，明显思忖好一会，似乎下了决心：“那个……后面怎么处理，按你的想法走吧！” 霍巍能有这个态度，已经是不容易，施如锦也不多说，在霍巍对面坐下，道：“有点想法，想跟你聊一聊！” 霍巍点了点头，抱起双臂，等着施如锦的下文。 “既然你让我负责车馆的事，我总要对它有多一点的了解，前段时间，我请集团财务那边帮忙，围绕车馆运营以及相关市场现状，做了几项财务指标测算，得出的结果是……”施如锦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才道：“从数据上证明，咱们霍董做了一项堪称成功的投资。” 原本霍巍没什么表情，听到施如锦最后一句，神色明显亮了一下。 注意到了霍巍脸上的细微变化，施如锦有点想笑，这时继续道：“现在的问题是，车馆被折腾得元气大伤，短时间内要恢复，在缺乏资金流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所以我今天有个想法，与其这么半死不活地撑着，不如……” 原本已经有些得意之色的霍巍，明显又不高兴了，没等施如锦把话说完，便嚷起来：“想劝我关门歇业？不可能的事！” “我是说，可不可以让渡部分股份给博胜集团？”施如锦到底憋不住笑了：“车馆硬件一流，客源相对稳定，目前除了现金之外，还急需提升服务水准，如果引进博胜的专业团队，之前的问题便不成问题，乐观展望，想要车馆最终实现盈利，也未必不可能。” 霍巍一脸的不乐意：“说得倒容易，董事会又不是只有我一个，那帮老家伙没几个看好我的，现在又要收购我名下车馆，还不知道他们背后怎么闲言闲语。” “背后的话，听不到就算了，大家就事论事，抛开车馆的盈亏，就冲那块地价，和前两年比，上升了将近一倍，并且四周已经在盖住宅和商场，单从土地未来增值上，绝不会亏本，我会让他们看到这一点。”施如锦不放弃地想说服霍巍。 “打什么主意呢，”霍巍满是提防地瞧着施如锦：“这下更不行了，回头几个老头一块发疯，逼我拆了车馆，我跟谁哭去！” “你是老板，拥有最终决策权，别忘了这一点！”施如锦提醒道。 霍巍像是回过点味，可琢磨了片刻，又摇头：“他们到时候看到车馆财报，肯定笑死我了，我……丢不起那个脸！” “这时候要面子了？”施如锦好笑：“比起在那苦撑，好象尽快盘活车馆更重要吧！” 霍巍：“……” “没意见的话，我就写《计划书》的？”施如锦盯住了霍巍，这一回她必须要让霍巍点头。 “不太合适……”霍巍还在犹豫。 施如锦耐心地继续道：“出售部分股权，便可以解除当前困境，车馆还能被纳入博胜商业管理体系，如果运营成功。你以后再想扩大规模，有更多的人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别告诉我，你对博胜集团在商管方面的经验毫无自信，除非你对自己完全不相信！” “真想写……《计划书》，第一点就必须明确，要切实保障所有员工利益，”霍巍终于松动了，甚至还笑起来：“我要再不答应，你得跟我翻脸了，对吧？” “我早知道，以霍董的超乎常人的智慧，肯定会同意这个计划，”施如锦也松了口气，干脆拍了个彩虹屁：“收购的时候，肯定要对车馆资产做重新评估，到时候，让大家见识一下咱们霍董的战略眼光。” 看来霍巍心情极佳，瞧着施如锦道：“晚上一起吃饭，庆祝你费了半天劲，终于说服了你的老板。” “中午宰我一顿，晚上还来？”施如锦不乐意地道。 霍巍中午直接把她拉去了一家海鲜餐厅，他倒是吃得痛快，施如锦付钱的时候却咬着牙，心里忍不住盘算，这些钱要是打给施谯谯，他在美国那边，能吃上好几顿对胃口的中餐。 霍巍两手一拍桌面，道：“今天高兴，晚上我请客！” 没等施如锦再次拒绝，她的手机响了。 “是我阿姨。”施如锦接过手机，对霍巍说了一句，便走到窗边去接电话。 霍巍忽然眸光一闪，椅子转向施如锦那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小锦，跟你说件事啊，又有人来送东西了，”电话里，魏芸声音有些不知所措：“我现在堵着门，不敢让他们进来！” 施如锦一愣，立刻道：“问过是谁送的吗？” “他们说自己只是负责搬运的，具体要问老板，”魏芸不无担心地问：“会不会又是有人想坑你呀，怎么没完没了的，要不我报警吧？” “阿姨，找他们要老板电话，你报给我，我来问，”施如锦说到这里，觉得还是不放心，道：“这样吧，我还是马上过来，你先把家里门关上，别理那些送东西的人。” “知道了，我这就关门，”魏芸回道，口中还在嘟囔：“也是奇怪，这回送的居然都是花草，好多盆呢，看着倒挺漂亮的，你说，会不会他们把钱藏花盆里了？” “花草？”施如锦脱口问道，只觉得匪夷所思。 今天又有人往江家送东西，施如锦不相信老马会故伎重演，毕竟今天双方已经刀兵相见，老马不需再用拿钱堵人口这一招，不过，这回到底是谁，又是什么用意呢？ “干嘛呀，让阿姨把门开了，花花草草是我送的！”霍巍冷不丁插了一句。 施如锦朝霍巍望了过去，几秒之后，哭笑不得地对电话里的人道：“阿姨，没事了，是霍巍有钱没地方花，送给您和叔叔的，就放心收下吧，送多少都收！” 电话那头，魏芸看来松了口气：“哎哟，刚才吓死我了，这下好了，不过，小巍也太客气了，总想着我们。” “你干嘛送这些？”施如锦拿着电话，问霍巍道。 “我乐意呗！把手机给我！”霍巍从椅子上，朝着施如锦招了招手。 施如锦没理霍巍，继续对魏芸道：“您要不好意思，回头我把钱给他，也是我没想到，您和叔叔平常都在家呆着，是该养点绿植，没事浇浇水，松松土，贻情养性也不错啊！” “是啊，人家已经帮忙搬进来了，我怕地方放不下，真不行就送邻居几盆，平常人家挺照顾我们的，”魏芸笑着道，随后惊喜地叫了一声：“天哪，还有兰花哎，你江叔叔特别喜欢兰花，不过他光会看，不会种，这么好的东西，别被他养糟了。” 霍巍起身，走到施如锦旁边，伸手抢过电话，道：“阿姨，让他们帮您把花搬进阳台，回头还有人送花架过来，可以一层层放上去，他们帮您安装，这些花是我司机小陈家亲戚开的，说好负责售后，您留一张他们名片，觉得哪里养不好，一个电话，花店派人上门。” 施如锦打量着霍巍，心里好奇，她知道霍巍下午去见袁屿，没想到人家还有功夫跑一趟花店，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霍巍突然心血来潮。 第四十七章 疏离 应该是魏芸说了什么，霍巍笑了起来：“老佟就喜欢玩这种花样，不过说实话，您家里面积小，不太适合养玫瑰，味道太浓，而且水切花保存期太短，干脆扔掉算了，我特意挑了可以放在室内的蝴蝶兰，就搁在客厅茶几上，满屋都是清香。” 听到这里，施如锦实在想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霍巍没事就喜欢踩老佟，男人的友谊……有时让人看不明白。 霍巍忽地瞟了一眼施如锦，依旧对着电话道：“您别客气了，老佟现在轻易不敢出豪庭酒店，就怕给他妈逮到……您知道他这事呀，那您肯定不知道，佟伯母因为这个不孝子，都气得快得心脏病了，我每回见老佟，都劝他要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没办法，这小子根本听不懂人话。” “说够了没有！”施如锦听到这里，已经笑得控制不住。 “没够！”霍巍用口形吐出两个字，继续道：“阿姨，别看老佟其貌不扬，还挺有女人缘，可惜混到三十多岁，不知道什么情况，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一个成的……肯定不是女孩的问题，是老佟自己有毛病。” 施如锦伸手推了霍巍一把：“背后说人坏话，真服了你！” 霍巍往旁边躲了躲，还在滔滔不绝：“虽然他跟我算是不错的朋友，不过我也不能瞒您，这小子不算坏人，优点还是有的，比如嘴特别能讲，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真不能信他，一般刚认识的人，看不出他这德性……” 十来分钟，施如锦终于等到霍巍意犹未尽地跟魏芸道了“再见”，然后又讲了几句，总算挂断电话。 “幸亏说完了，感觉再讲下去，老佟也快要十恶不赦了？”施如锦直摇头。 “有些人吧，不能不防，”霍巍还挺振振有词，随即笑道：“你真不跟我走！那我可找老佟去了，晚上去健身房，好好练练他，瞧他那一身肥肉！” “刚诋毁过人，又把人当朋友了，你倒是切换自如。”施如锦拿过自己手机，准备离开了。 “我刚才这些话，也是说给你听的。”霍巍大言不惭地在施如锦身后道。 “行了吧！”施如锦头也不回地笑道，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思忖了片刻，施如锦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 收购车馆的想法，是刚才施如锦开车回公司的路上，灵光一闪冒出来的，起初只是一个粗略的概念，不过跟霍巍聊过之后，她脑海中的脉络便越来越清晰，趁着还没下班，施如锦决定先把起草《计划书》所需要的数据准备一下。 投入到工作中，施如锦便忘了时间，只在中途发觉天有点黑，顺手打开屋里的灯，便继续沉浸于一堆繁杂的数字中。 有人这时在外面敲门，施如锦随口应了声：“请进！” 邱于庭站在打开的门边，笑着问了一句：“刚准备回去，经过这里，看到你办公室的灯亮着，还不下班？” 施如锦猛一抬头，望着邱于庭愣了片刻，然后看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钟，有些惊愕：“这么晚了？”： 邱于庭抬抬自己手表：“八点三十分，我记得前几天还在会上表达过公司对于员工加班的态度，本集团强调以人为本，效率至上，完全不赞同996是所谓福报的论调。” 施如锦笑着直摇头，站起身，阖上面前笔记本：“不干了，回家！” “吃过晚餐没有？”邱于庭又问。 施如锦一摊手，笑道：“不吃了，好像记得刚才有点饿，现在都没感觉了。” 邱于庭没说话，朝施如锦这边走过来，手掌放在她面前桌子上，松开之后，两条威化饼干落入施如锦眼中。 “多谢！”施如锦拿起饼干收进口袋，随即抱起笔记本，又上自己的包，问了句：“邱总的车修好了吗？” “没修好，所以我拿两条饼干过来示好，可否让我搭个便车？”邱于庭半开玩笑地道。 博胜大厦楼下，将笔记本放到后座上，施如锦等邱于庭系好安全带，便将车开了出去。 “回去还准备加班？”邱于庭朝车后看了看。 “车馆目前状况很糟，不借助外力，很难改变局面，所以，我希望能由博胜集团收购部分股份，邱总觉得如何？”施如锦道。 邱于庭稍愣，随即笑起来：“我想听听！” 既然和邱于庭碰上，施如锦一边开车，一边把她的想法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也是为了听取人家的意见。 邱于庭很认真地听到最后，问了一句：“虽然车馆土地增值潜力巨大，可以视为它的一个优势，不过在霍董长期担任博胜集团董事长的前提下，土地用途变更的可能性将会变得极低，既不可能套现，又无法变更用途，如何说服董事会同意你的收购计划？” 施如锦这下被问住了，她的确没考虑到这么细致。 “在《计划书》里，你需要着重说明的，应该是车馆未来可持续的盈利增长点，让董事会相信，这个买卖绝不亏本，如果不能说服他们，就算霍董有足够投票份额，可以强行通过决议，并且按你的想法完成收购，车馆今后的经营发展，却未必能得到董事会全力支持，甚而会影响到霍董将来的一些决策。” 施如锦长吁一口气，邱于庭说得不无道理，就算霍巍是老板，在收购他的私人公司这件事上，还是要非常小心，否则真有可能留下后患。 “本来我还信心满满，邱总这么一说，好像又有点不自信了。”施如锦叹了一声。 “作为上司，我习惯于将下属的自信打得粉碎，然后看着她在重塑信心的当中，再次得到成长。”邱于庭这时笑起来。 施如锦笑了一声，问道：“邱总晚上有约会，还是直接送你回家？” 邱于庭刚要开口，似乎有电话打到了他手机上。 “有什么事？”邱于庭接起电话，并没有称呼对方，语气简短且疏离。 施如锦立刻竖起耳朵，心里浮起一个念头，电话对面的人，或许她是认识的。 邱于庭回应不多，一直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在说，最后才道：“知道了，我一会打车去高铁站。” 说完这句，邱于庭直接把电话挂断，连句道别都没有。 施如锦目视前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那边有个出租车站，把我在那放下吧！”邱于庭拿手指了指他们右前方。 施如锦“嗯”了一声，忍不住问道：“是要接人吗，高铁站挺远的。” “我妈要来蓉城，本来是明天早上的车，没想到提前到了，”邱于庭说到这里，明显顿了片刻，道：“我太太刚刚才通知我，十点多的火车，我这就去接人。” 头一回听邱于庭主动提到自己太太，施如锦不由自主瞥了他一眼。 “这样吧，邱总你开我的车，我住的小区离这儿也就两条街，你把我放下就行，毕竟是去接长辈，没车总归不方便。”施如锦提议道。 邱于庭也没推辞，点头道：“好吧，那就谢了！” 小区门口，施如锦直接下了车，看着邱于庭从后面绕到驾驶座，又目送着他离开，这才往里走。 小区里，此刻还有人在外面散步，昏暗的路灯下，在树叶被风撩动的婆娑声中，间或能听到成年人家长里短的聊天，还有孩子和小狗的笑闹。 施如锦目不斜视地往里走着，并没注意到，离她家那幢楼不远的一处喷泉池旁，两个本来站在那儿的人，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突然之间，施如锦停住脚步，甚至还“哎呀”了一声。 那两个人互相看看，立刻也顿住，甚至往树丛的阴影处躲了躲。 第六十八章 遇袭 施如锦十分懊恼，刚才急着下车，居然把放在后座上的笔记本给忘了，邱于庭大概已经把车开出老远，他是去高铁站接母亲的，这时候再打电话把人叫回来，自然不合适，如此一来，施如锦准备回家之后再忙一会的计划，直接泡汤。 无奈地叹一声之后，施如锦继续往家里走去。 单元楼的门洞前，借着头上的顶灯，施如锦伸手去掏包里放着的门禁卡。 此时的施如锦并没有察觉到，两个穿着黑衣，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放轻脚步，慢慢朝她靠过来，而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抓着一个大得有些夸张的蛇皮袋。 门禁卡拿到了手上，施如锦正要去刷，无意间一抬头，从单元门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两个已经到了她身后的人影。 顿时觉出不妙，施如锦本能地想往旁边躲，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离她最近的一个面向粗黑的男人猛地伸出手，朝施如锦脖子狠狠劈了下去。 施如锦腿一软，手里的包先脱了手，随后整个人栽倒在地。 有几秒的时间，施如锦差点失去知觉，最后是用仅剩的意志力咬住自己舌尖，她才硬撑着没有昏过去。 而这时，一个蛇皮袋将施如锦从头到脚套住，刺鼻味道充塞了她的鼻间。 “大哥，她晕了！” “在这儿守着，我去开车。” “你快点，有人来就麻烦了！” “少废话，老子今年就靠这一票发财，提防这女的醒过来。” “放心吧，她要敢动，我立马掐死她！” “那头老板说要留人命，死了你一分拿不着！” 施如锦就这么被困在了蛇皮袋里，只能透着粗糙的缝隙，看到外面一点光影，而此刻，她耳朵却变得分外灵敏，两个歹徒的话，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似乎其中一个人走开了，周围突然寂静了下来。 施如锦暂时还不敢动，只能小心地用耳朵探察着外面动静。 小区虽然交房有几年了，入住率算不上高，而施如锦住的这幢楼，又在小区最里面，当年挑房子的时候，她特意选在这里，图的就是僻静，除了业主，一般不会有人过来，然而施如锦没想到，这也意味着，当有危险来临时，想找个人救命，都没有办法。 一只脚踢过来，似乎要确定，施如锦是否还在昏厥当中。 这一脚正中施如锦腰上，有瞬间，施如锦疼得快要叫出来，似乎半边的腰都麻了。 “这女的瞧着真水灵，比我们乡下女人白净，”那个被留下的歹徒像是蹲下了身，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施如锦说：“就是不省事，非要得罪人，城里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挣不着钱还有受尽白眼，我是要回老家了，穷归穷，图个自在开心，我说，今天干完这票，不管你脏了还是废了，我带你回去，给我当老婆怎么样？” 话说到这里，那人顾自得意地笑起来。 施如锦心里一凛，不知道她“得罪”的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到底是老马，还是那回在豪庭遇上的……Angela？此刻施如锦能想到的，大概也就是这两个。 不远处传来车轮轧过地面的声音，施如锦两手不禁握成了拳，希翼会有邻居过来。 “上车！”有车门打开，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道。 施如锦刚刚燃起的希望，一下子熄灭了。 刚才在她旁边絮叨半天的歹徒，力气大得吓人，这时直接攥紧蛇皮袋的口子，竟一把拧起，似乎是要将施如锦扛在肩上。 “救命！”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施如锦终于喊了出来，开始用力挣扎。 显然没料到蛇皮袋里的人居然动了，那人手一松，施如锦连着袋子掉在了地上。 “不是打昏过去了吗，你搞什么！”有脚步声响起，看来另一个也过来了。 施如锦干脆在地上滚了几下，想借机从蛇皮袋里出来，然而试了半天，并不成功，而就在这时，一双手几乎是精准地掐住了施如锦的脖子。 施如锦想要用手扒开掐着他的人，而对方的力气却越来越大，没一会，施如锦便觉得喘不上气了。 终于，无法摆脱的窒息感，让施如锦失去反抗之力，甚至，她觉得自己快到了濒死边缘…… “你们干什么呢？”一声怒吼，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钳住施如锦脖子的手先是抖了一下，然而并没有放开。 施如锦近乎要消失的意识，突然间被唤醒了，她听到了……邱于庭的声音。 “里面是谁，把手放开！”邱于庭似乎走了过来。 施如锦艰难地转了转头，她决定要最后一搏了。 “少管闲事，人家两口子吵架！”一名歹徒对着邱于庭吼了回去。 施如锦此刻全部的力气，都放在唯一没有被蛇皮袋束缚住的左脚上，酝酿片刻之后，她靠着身体的本能感觉，用力往外一踹。 这一脚，应该是踹到了对方的小腿，掐着施如锦脖子的手终于失了点劲，甚至施如锦还听到了“哎哟”一声。 趁对方分神的工夫，施如锦再次发力，用整个身体撞过去，踉跄几下之后，她摔到地上，而脖子上那只手，终于松开了。 根本不敢迟疑，施如锦立马坐起，又开始扒头上的袋子。 有人冲过来，一把掀开蛇皮袋，施如锦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抬起头时，看到了站在跟前的邱于庭。 邱于庭伸手，正要拉施如锦起来，一个精瘦的歹徒直冲向他，手上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凶器。 施如锦惊得大叫：“当心！” 邱于庭反应飞快，猛地转过身，完全没有任何停顿地高抬起左脚，准确踢中对方的手，几乎就在凶器落地的同时，邱于庭的拳头已经击发出去。 那个精瘦的歹徒应声倒地。 显然看到同伙落败，另一个粗壮的家伙冲过来，邱于庭显然是练过的，出拳如风，几乎招招都在进攻，与他相比，那个歹徒完全没有章法，只会用蠢力气，明显落到了下风。 施如锦想要上去帮忙，低头看到那只蛇皮袋，立刻抄起，就往还在地上的歹徒头上扣去，那人先是一愣，立马甩开蛇皮袋，便要去打施如锦。 邱于庭竟一跃而起，正中歹徒的后背。 “离远一点！”邱于庭这话明显是对施如锦说的，随后，他又转身对付另外一个。 施如锦反应过来，跑回到门洞那边，找到自己的包，从里面找到手机，抖抖索索地拨出了“110”。 “走！”被邱于庭踢中后背的那人显然是主谋，看来知道今天不可能得手了，爬起来便往那辆停在近处的黑色汽车跑去。 正跟邱于庭对打的粗壮男人无心恋战，转身就跑，显然是要去追车。 邱于庭自然不准备放他们走，抬脚跟了过去。 黑色车很快发动起来，甚至已经往前开了，那个粗壮男人完全来不及上车，手扒着车门，在那一个劲地喊：“等等，让我上去！” 邱于庭再次跃起，从后面扑倒了粗壮男人。 驾着黑色汽车的那人仓皇而逃，显然大难临头，只想各自飞了。 “带上我啊！”粗壮男人被邱于庭摁倒在地，还不死心地叫着，声音到后头，都有点绝望了。 邱于庭一条腿曲着，抵住歹徒后背，看向拿着电话跑过来的施如锦：“报过警了？” 施如锦点了点头：“物业那边我也打过电话，他们马上就过来。” “大哥，你放过我吧，我就跟着人过来捞点外快，什么都没做，跑的那个才是老大，他拿五万，我只拿五千，我家里穷，靠我一个人打工，我不能坐牢啊！”歹徒居然哀求起了邱于庭。 “捞外快……亏你说得出来，知道这是犯罪吗？”邱于庭还将人死死地摁着：“怕坐牢，就别做违法的事，回头警察来了，你有什么话跟他说，我劝你老实交代！” “我交代，一定交代！”这人此刻已经怂到不行，刚才掐住施如锦脖子时的凶狠荡然无存。 “谁派你过来了？”施如锦站到粗壮男人前面，居高临下地问道。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就是有人给我们钱，让我们把你绑走。”歹徒仰着头道，脸上居然还有眼泪。 “不讲真话？”邱于庭腿上用了点力。 那人疼得惨叫一声，带着哭腔道：“我真不知道，就是有人找这女的寻仇，让我们抓到人，多找几个男的，往死里糟蹋……” 话还没完，那人再次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施如锦坐在单元门洞的台阶上，看着粗壮男人被铐上警车，看着几辆警车从眼前开出去，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看着原本的寂静……重归了寂静。 “施小姐，现在没事了，回家好好休息吧！”小区的保安经理过来，弯下腰，看着施如锦道。 施如锦仰头瞧了瞧对方，好半天才挤出点笑容：“我一会就上去，在这儿透透气。” 保安经理打量着施如锦的神情，迟疑地问：“要不，我叫一位女同事过来，今晚陪你找个酒店住下？” “没事的，我一会就回家，先在这儿坐坐。”施如锦叹了口气，明白人家是好意，担心她今晚受惊过度。 “我们物业的领导刚才跟警方承诺，今后加强进出人员的盘查，我们晚上会在这边多安排几次巡逻，今天……让您吓到，对不住了！”保安经理之前已经道过歉，现在又说了一遍。 施如锦摇摇头，她现在很累，累到不想说话。 正当保安经理还要再劝的时候，邱于庭过来，手里还拿着施如锦今天放在车上的笔记本。 见到邱于庭，保安经理上前跟他说了两句，随后又回头看看施如锦，这才转身走了。 施如锦瞧着邱于庭到了跟前，目光落到笔记本上，便伸出了手：“谢谢！” 将笔记本递给施如锦，邱于庭低头看着她，问道：“吓坏了？” “还好！”施如锦勉强笑了笑，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 施如锦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就觉得一时半会，她有点缓不过来，应该算是……心有余悸。 注视了施如锦片刻后，邱于庭干脆和她并排坐下。 施如锦以为邱于庭要说几句安慰的话，结果他居然一直沉默。 “不是要去接你母亲吗，”施如锦看向邱于庭：“邱总，你赶紧去吧，别让老人家着急。” “我让秘书帮我接了，刚才问过，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我一会直接去我母亲的酒店房间。”邱于庭回答，随后想了想，道：“我刚才给霍董打了电话，他可能没听到，不介意我通知他吧！” “一点小事，有什么好说的，”施如锦说着，望了望天道：“邱总，谢谢你及时赶到，我不知道怎么……” “不用谢，只要你没事就好。”邱于庭说着，叹了一声。 “你身手不错哎！”不想让人家被自己的情绪影响，施如锦故作轻松地道。 邱于庭倒笑了：“如果我说，我少年时期在外面混过一段，你信吗？” “是吗？”施如锦看向邱于庭：“真不信，你一看就是正人君子。” “太夸张了！”邱于庭摇头。 又瞧了邱于庭半天，施如锦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后怕：“如果……刚才不是我粗心，把笔记本丢在车上；如果不是邱总特意半道返回，来给我送电脑；谁知道我此刻在什么地方，受到什么样折磨……” 邱于庭伸出手，稍作迟疑之后，在施如锦肩上轻拍了一下，道：“别想太多，警方一定会查到真凶，法治社会，容不得任何人肆意作恶。” 施如锦看向邱于庭，笑得有些意兴阑珊。 邱于庭的手机响了，看了施如锦一眼后，邱于庭接起电话道：“霍董，是这样，施小姐在她家门口遇袭……不用担心，人没有事了，有一名歹徒被抓到，初步交待是受人指使，据称有人想报复施小姐……具体情况，需要等待警方调查结果。” 施如锦没有去听邱于庭在讲什么，她忽然觉得饿了，想起口袋里还放着，邱于庭送给她的威化饼干。 伸手摸了摸口袋，饼干还在，不过明显是碎掉了。 拿出饼干，施如锦撕开了封口，果然，里面已经碎得不行。 挑了其中一块，施如锦放进了嘴里，慢慢地咀嚼了起来。 花生巧克力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起来的时候，施如锦闭上眼睛，感觉着那股甜腻，慢慢地驻进此刻有些冰凉的心里。 “我们……在楼下，她暂时不想上去，”邱于庭又说了一句，随后看向施如锦：“霍董想跟你说话。” 第六十八章 静好 施如锦接过手机，放到耳边后，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笑道：“没想到遇上这么刺激的事，我刚才琢磨半天，确认自己运气不算太差，邱总居然在最关键时刻赶到，而且身手还那么好，徒手摁倒其中一个歹徒，不过人总不能全靠运气，我决定了，回头报一个女子防身术的班，就当有备无患吧！” 邱于庭还在注视着施如锦，眼神有些复杂。 霍巍没有插话，几乎是心平气和地听施如锦絮叨完，这才开口：“要是被吓到，你就哭出来，何必非要装无所谓，每次都这样。” “当时的确有点害怕，不过现在好多了，”施如锦说着，从台阶上站起来，长叹一声，道：“我要回家睡觉了，否极泰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霍巍显然没忍住，问：“真没受伤？” 施如锦用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半开玩笑地回道：“我发觉自己还挺扛揍，现在已经满血复活了！” 没等霍巍往下问，施如锦看了眼跟着她站起的邱于庭，冲着电话道：“不说了，得把手机还给邱总，耽误人家太多时间，邱伯母今晚到蓉城，你哪天抽个时间，我们总要去拜访一下长辈。” “你安排时间，”霍巍说着，顿了顿后，道：“挂吧！” 不知道霍巍有什么事着急，施如锦还没来得及说再见，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邱总，赶紧去酒店吧！”施如锦将手机还给邱于庭，不免催促道。 邱于庭仰头，往楼上看了看：“我先送你到家门口，今晚还是要谨慎一点。” 最后，邱于庭非常绅士地送施如锦上了楼，站在电梯里，看着施如锦进了屋，这才离开。 回到家，施如锦打开灯，将自己的包和一直捧在怀里的笔记本放到鞋柜上，接着弯腰换鞋。 在客厅愣了片刻，施如锦走进厨房，煮开了水，为自己下了一碗面。 忙了好一会之后，施如锦把已经做好的面端到客厅，伸手打开电视，就像施谯谯平常喜欢的那样，盘脚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低头吃了起来。 这不过是一碗很普通的面，清汤寡水，仅有的点缀，是铺在面上的一枚溏心荷包蛋。 面很快见了底，施如锦夹起荷包蛋，低头咬了一口。 “吃慢点，饿死鬼投胎啊！”一个女人的嗔笑，突然在施如锦耳际响起。 施如锦猛地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 屋里并没有其他人，电视里正播着的饮料广告，配乐是一个男生的说唱。 施如锦知道，自己这是幻听了。 终于吃完了，施如锦又在茶几边坐了许久，心不在焉地地看了一会电视，才收起碗筷，去了厨房。 洗完了澡躺到档上，施如锦翻来覆去，许久不能入睡，就算后来有了些困意，脑子一直混混沌沌…… 在半睡半醒间，施如锦似乎看到，蛇皮袋中的自己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被那个粗壮的歹徒塞进车里,车子没命地冲了出去，没一会开到了荒野上，转眼又在陡峭的山道上狂奔。 就在这时，施如锦看到，一个瘦小的女孩缩坐在一座位于山坡上的破旧土屋门口。 女孩的前方，一帮面目狰狞的男男女女围在那儿，正一脸鄙夷地对着她指指点点。 “她就是扫把星，命中带煞，把爹妈都害死了，谁知道后头还想害谁，别说是亲戚啊，我反正不养，你们看着办！” “既然谁都不乐意管，这样，前山那个瘸子一直跟我说，想要个女人，破锅配破盖，干脆把这丫头送过去，先让他养到成年，后头瘸子想怎么着，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亏你说得出口，好歹是你外甥女，这就把人往火坑里堆了？那瘸子平日古古怪怪，听说喝醉了就跟疯子没两样，不是自己闺女，你们就使劲坑吧！” “说得好听，她还算你侄女呢，那你养啊！” “把人给瘸子倒是个办法，林家反正绝了户，给小如找个落脚的地儿，咱们也算对得起她那个吃了枪子的老子，这事就定了！” “赶紧把人送走，别让她煞到咱们，林家这地怎么分，大家伙商量一下，赶紧派人跟村里去说！” 施如锦看着这些人，心里却觉得诧异，她记得很清楚，一次可怕的泥石流已经将整个村都吞没，难道他们又复活，只为了想要……再一次把她往绝路上逼？ 而这时，有几个女人已经捋起袖子，准备上来抓女孩了。 女孩似乎反应过来，猛地从地上爬起，像一只不甘就死的羔羊，用尽最后力气，只为逃出恶狼的围捕。 “跑什么呀，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把你送走了，可是救了一村的男人！”一个女人阴狠地笑着，用手掐住了女孩的脖子。 在窒息逼近之前，一直沉默着的女孩，终于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妈、妈，救我啊！” 似乎陷入恐惧的施如锦，取悦了面前这些所谓的亲戚，她们狂笑着，用污言秽语骂着，享受着欺负一个弱小女孩的得意。 一个轻柔的歌声，伴着这令人绝望的一幕，在天空中响了起来—— “小花鸡，不打鸣；小花狗，莫汪汪;我家囡囡要睡觉。小月亮，挂天上；小柳条，轻轻摇;我家囡囡睡饱饱……” 施如锦几乎是冷静地注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却在听到那首歌的刹那，情绪失控了。 女孩的妈妈早已无辜地死于自己丈夫刀下，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叫那女孩一声“囡囡”了…… 施如锦在睡梦中醒来，发现头下的枕头氤了大片，闭着眼睛将枕头翻了个面，没想到另一面潮得更厉害，施如锦到底睁开眼，将枕头拿到了旁边。 天已经蒙蒙亮，施如锦坐起身，觉得脸上涩涩的，用手摸了摸，掌心便沾上了昨晚的残泪。 施如锦没有再躺回去，坐在床头，头枕在膝盖上，到底不敢再睡了。 那恶梦，经年之后再次浮起，依旧让人有如堕地狱之感。 “小花鸡，不打鸣；小花狗，莫汪汪;我家囡囡要睡觉,小月亮。挂天上；小柳条，轻轻摇;我家囡囡睡饱饱……”施如锦不自觉地哼了起来，那是当年母亲哄她入睡的歌，施如锦记得每一个调子，可她唱得太难听，难听得……让她想哭。 又有泪水从眼眶中涌出，施如锦用力地抽了抽鼻子，她已经许久没这么哭过，也许久没再想起……自己那可怜的母亲。 屋外突然“怦”地响了一声，施如锦一愣，她确定听到了开门声。 难道是……有人闯进来了？ 迟疑了几秒，施如锦顾不上擦泪，飞快地下了床，第一个反应就是跑到卧室门边，扣下了锁芯。 随后，施如锦将耳边贴到门上，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片刻之后，隔着门传来冲马桶的声音，随后有脚步声响起，不过没一会，又没了动静。 施如锦心口开始狂跳，冷汗从后背直往下掉，刚才的愁绪完全散了，代之以被人侵门踏户的惊惧。 在卧室找了半天手机，施如锦才反应过来，昨晚回到家浑浑噩噩，手机忘记拿进卧室，就算是她现在想报警，也得要走到外面客厅。 施如锦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时她先冷静地换好衣服，注意到衣柜里有用来搭衣架的长木条，干脆拆了下来，提在手上，权当防身的武器。 施如锦决定要搏一搏，至少得拿到手机，赶快报警。 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又靠在门边听了半天后，施如锦总算鼓足勇气，“咔嗒”一声，小心地打开了卧室的门锁。 将门开了一条缝，施如锦先是观察了一下客厅情况，确定没有人时，她便直奔客厅门，急吼吼地去找自己放在鞋柜上的背包。 手忙脚乱之中，施如锦把包拿到了手里，可里面的手机却滑了出来，直接落地，“咚”的一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就像是巨响。 施如锦吓得抱住包，好半天没敢动，随后回了回神，便往门那边挪，如果这时候有人冲过来，她可以夺门而逃。 然而，并没有出现施如锦想象中惊悚的一幕，屋里静悄悄的，就像只有施如锦一个人，就像是之前那些动静，只是她的疑神疑鬼。 好一会后，施如锦弯腰去捡地上的手机，忽然发现，地上躺着一双男人的皮鞋。 辩认半天之后，施如锦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用手背抹掉额头的冷汗，将包挂到旁边衣架上，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次卧虚掩的门上。 木条靠到了墙边，施如锦抬脚便往次卧走去。 伸手推开门，施如锦先是探头看看，随即放轻脚步，走到里面，站到施谯谯平常睡的那张床边。 霍巍侧躺在那儿，脸对着墙那面，被子半盖在身上，看来睡得很香，施如锦弯下腰，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旁边书桌上，胡乱地堆着霍巍的衣服，施如锦注意到，霍巍此刻身上穿的是施谯谯的睡衣，至于床下面，放一双施谯谯的拖鞋。 真是……熟门熟路！ 看看还攥在掌心的手机，还没到五点，施如锦没打算扰人清梦，转身便要出去。 “在这儿站着干嘛？”霍巍突然开了口，长长地一声哈欠之后，又来了句：“天都没亮，你想吓人啊！” “吵醒你了？”施如锦停住脚步，问正望着她，一脸睡容的霍巍。 “几点了？”霍巍这下翻身坐起，问道。 “还早，你再睡会吧！”施如锦说了一句，其实挺想打听霍巍是怎么进来的，不过看在他还困得不行的份上，施如锦闭住了嘴。 霍巍又躺下，问了句：“哭了一晚上？” “谁哭了？”施如锦随口回道，却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霍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抱着被子，倒头居然就睡着了。 施如锦轻轻带上次卧的门，走进浴室，仔细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难怪霍巍会这么问，她的眼睛红肿就算了，一夜之间，似乎脸也胖了一圈。 洗漱之后，又用凉水敷了敷脸，施如锦决定到楼下慢几圈，让自己出出汗，把脸上水肿去掉。 施如锦走出单元楼的门洞，四下看了看，台阶上被扫得干干净净，前面的马路上，也停满了各种款型的车。 昨晚发生的那一幕，已经了无痕迹。 快步走下台阶，施如锦到了前面一处草地边上，开始做热身。 清晨的小区，风和日丽，绿意葱茏，因为天色还早，出来的多是早早锻炼的人，熟识的彼此打打招呼，聊上几句，早醒的孩子被大人抱着在散步，有小狗撒着欢在跑，主人拉着绳子跟后面追。 周遭的岁月静好，到底让施如锦的心情，多少舒缓了一点。 两名保安走到离施如锦不远的地方，齐齐朝她看过来。 施如锦注意到了人家，疑惑是因为昨晚的事，现在她成了小区名人了？ “施小姐，早啊！”其中一个保安走到施如锦跟前。 “早上好！”施如锦礼貌地回应了一句。 “施小姐，跟你打听一下，你男朋友姓霍？”那位保安说着，拿手指了指前面一辆灰色的车：“那车是他的吧？” 施如锦顺着人家指的方向瞧了一眼，模糊记得，那是霍巍的座驾之一，不过保安的问题，她有些难以回答，表情不免尴尬。 “昨晚那位霍先生过来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我们本来不让进的，霍先生态度还真不错，主动出示身份证，又拿出你家的钥匙和门禁卡，解释女朋友今天受惊，他不放心，过来陪一陪，”保安笑着道：“后来是我跟他一块到你家外面，瞧着他开了门。” 施如锦：“……” “他是你男朋友吧？”对方没得到答案，显然不肯死心。 “是……朋友。”施如锦支吾地道，脸不自觉地一红。 “那就行了，回头我让岗亭那边给他登记一下，下回你男朋友就能直接进来，我们从昨晚开始，非本小区业主进入，全部登记身份证，我们正式收到通知，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必须全程跟进，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出昨晚那样的事了。” “谢谢啊，辛苦你们了！”施如锦立刻跟人家道谢。 保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施小姐，昨晚是我们疏忽，差点出了大事，对了，我们领导一早跟警方联络，据说另一个歹徒已经被抓到，警方已经锁定主谋，别说，现在警察办案就是快！” “是吗？”施如锦也挺惊讶，随即松了口气，想着一会打电话到警局问问情况，到底是什么人，心思如此歹毒。 在小区里慢跑了几圈，施如锦又到外面买好早餐，再回到家时，霍巍已经起床，正斜靠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着电视里的早间新闻。 “你怎么会有我家钥匙？”施如锦换着鞋，直接问了句。 霍巍转头看向施如锦：“施谯谯临出国前，郑重其事把钥匙交给我，安排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原来那小子，”施如锦笑了起来，随口道：“回头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钥匙留下。” “你什么意思？”霍巍神情有些不太高兴了。 “大晚上突然有人进你家，谁都得被吓死！”施如锦说着，将早餐放到茶几上。 “所以，女孩子不适合独居，”霍巍瞧着施如锦打开面前的早点，也没去帮忙，盯着她道：“要不我搬过来，施谯谯那张床，睡得还挺舒服。” “开什么玩笑！”施如锦头也不抬地道。 “你想什么呢，我又没说要住进你房间。”霍巍“噗嗤”笑了出来。 “闭嘴！”施如锦立刻叫起来，感觉耳根有点热。 第六十九章 送花 霍巍忽地站起身，施如锦注意到他抬脚方向，居然是冲着自己的房间。 以为霍巍要玩真的，施如锦上前，一把拉住他胳膊，气道：“你要干嘛？” “人有三急，知道我要干嘛？打算憋死我！”霍巍斜眼看看施如锦，顺势转了个身。 没想到少爷会来这一招，施如锦立马松手。 霍巍大概真是三急，一路小跑进了浴室。 正当施如锦在那摇头，打定主意，今天一定得把钥匙拿回来时，浴室的门一开，霍巍探头出来：“给我拿牙刷还有毛巾，我要洗个澡，没有的话，我就用你的。” 说完，“怦”的一声，浴室的门便关上了。 愣了几秒之后，施如锦冲着浴室吼道：“别乱碰我东西！” “我又不嫌弃你！”浴室里，霍巍笑得不要太得意。 十分钟后，施如锦捧着一应洗漱用品，等在了浴室外。 门一开，霍巍走出来，瞧了瞧施如锦递到他面前的东西，还挑剔了一句：“不要施谯谯那小子用过的。” 施如锦瞪过去一眼：“你爱用不用，我家谯谯有洁癖，他要是知道我把他的东西给别人用，说不定气得跳脚。” “开什么玩笑，你弟有洁癖？施谯谯上回到我家住过一晚，简直比猪还邋遢！”霍巍嫌弃地接过施如锦特意为他准备的浴巾和明显还没开封的牙刷、牙膏，很矫情地用鼻子闻一闻。 “放心呀，都是谯谯没来得及用的，我只是洗一遍，”施如锦瞧着霍巍，一脸的好笑。 霍巍这下大概满意了，转身正要去浴室，却又回过头，仔细地瞅了瞅施如锦的脸：“你……还难受？” “被你气得，已经忘记难受了！”施如锦白了霍巍一眼。 霍巍洗完澡出来，站在客厅的电视前，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专注地看着正在直播的赛车新闻。 施如锦收拾完次卧，要进浴室打扫卫生，嫌霍巍挡道，从他身后绕了一下，无意间瞟了一眼电视，看到了屏幕上一张十分熟悉的脸，不由停住脚步。 “郭老大昨天给我发信息，说他拿到了本赛季第一个分站季军，不过他的目标是一个多月后的银石分站赛，他只想当冠军。”霍巍看着电视说道。 此时电视里，郭家林站在领奖台上，举着喷得老高的香槟，正和队友们庆祝，施如锦觉得，郭家林拿到季军，其实也挺高兴。 霍巍瞧着屏幕，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施如锦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羡慕和向往，以及一点点的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霍巍让施如锦有些心疼。 在旁边站了一会，施如锦没有去打扰霍巍，走进了浴室。 这个早晨，因为家里多了个人，施如锦不免有些忙碌。 独自生活多年，施如锦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之前施谯谯偶尔过来住一住，他走之后，施如锦最多觉得有点失落，过一两天就好了。 然而今天一早，霍巍不请自来，施如锦的感觉，就像是快要溺毙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 霍巍的出现，奇迹般地将正陷入无可依归的痛楚中的施如锦，一下子拉了回来。 此刻,施如锦幸运地又变回了……施如锦。 八点刚过，施如锦抱着笔记本下楼，瞧见霍巍和他那辆灰色的车停在门洞外，车边还站在早上跟施如锦聊了几句的保安。 “施小姐，”保安朝着施如锦笑道：“我把车辆入门证给你男朋友了！” 施如锦不好跟人解释，只得冲人家笑笑。 保安后面的车里，霍巍似乎在打电话，看样子说了一会。 大概注意到施如锦在往霍巍那边看，保安往车后让了让，又道：“我把警局那边的联系电话给你男朋友了，他正跟人家了解情况，可不都盼着早点破案，要不，小区里人心惶惶。” “哥们，谢了！”霍巍看样子结束了通话，从车里探出头：“回头我女朋友家这边，帮我们多盯着点！” 霍巍说到“女朋友”三个字，声音明显加重。 “那是一定的，就为昨晚那事，我们整个秩序组的月度奖金都扣了，谁也不想出事。”保安倒说了实话。 有对讲机的声音响起，保安拿起挂在衣领上的耳机说了几句，朝着两人招招手，拔腿跑开了。 “你不是还要回家换衣服吗？”施如锦走到驾驶座边，对里面的霍巍道：“要不你先走吧，我自己打车去公司，不跟着你绕这一圈了。” 霍巍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思忖了一下，道：“昨晚那俩家伙来蓉城打工，按他们的讲法，一老乡给介绍了这么个缺德的活，那老乡应该是听到风声跑了，警方正在追查，我也会让人去找，要是被我知道谁要害你，老子扒了他的皮！” 施如锦拍了拍车顶：“等警方那这的调查结果吧！就算知道是谁，你也不许冲动，不要因为那些人，害到你自己犯法。” 霍巍却定定地看着施如锦，说了一句：“要不，你搬我那儿住，看谁敢闯我家！” 施如锦稍愣，随即笑道：“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霍巍拧了拧眉头：“昨晚我开车过来，一路跟自己生气。” “气什么呀？”施如锦笑着问。 “早知道，我就不去健身，寸步不离地守着你，”霍巍想了想，道：“上车吧，我不换衣服行了吧！” 施如锦也不想跟霍巍争执，绕到另一边上了车，说了句：“算了，先去你家，你身上衣服都臭了！” “谁说臭，我香着呢，你那沐浴露味道不错，回头替我也买一瓶！”霍巍又笑了起来。 隔日下午，施如锦坐着电梯到了博胜大厦一层，准备前往车馆。 今天是霍巍让老马归还员工薪水的最后一天，施如锦基本可以确定，老马信守承诺的可能性为0，她今天约了律师到车馆，肯定是要走法律程序了。 有人捧着一大束康乃馨，从大门外进来，施如锦不免瞟了一眼，心想难道又有福利了？ “如锦！”大堂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施如锦愣住，左右看看，那束康乃馨这时停在了她跟前，随后，施如锦瞧见了康乃馨后……一张圆滚滚的脸。 “原来是佟先生！”施如锦不由笑起来，她还真没想到，居然是老佟。 “你要出去？”老佟笑呵呵地问了句，接下来，不由分说地将花束塞进施如锦怀里：“正好，这花是送你的！” 施如锦哭笑不得，能感觉到，大堂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那束康乃馨以及她的身上。 抱着康乃馨，施如锦不免心里嘀咕，难道老佟的意思，是要祝她健康长寿？ “我没想到，你最喜欢的康乃馨，我特意挑了最好的进口品种，瞧这颜色多漂亮！”老佟咯咯笑道。 施如锦头回听说自己喜欢康乃馨，不过人家盛情如此，她总不好拒绝，何况四周站了那么多人，总不能落了老佟面子。 “谢谢，我很喜欢！”施如锦昧着良心道，她喜欢的其实是雏菊。 老佟一脸的满意，这时问了句：“对了，你要去哪儿？” 人家都问了，施如锦便如实回道：“去霍巍的车馆。” “我送你啊，反正我也没事！”老佟立刻热情地发出邀请。 施如锦突然想起，霍巍那天好像说过，老佟为了躲着佟夫人，活动半径绝不超出豪庭酒店，他今天胆子，似乎突然大了。 “走吧，我们路上聊！”老佟兴致勃勃地道。 “我自己开车了，”施如锦忙回道，不免提醒老佟：“今天过来，是找霍巍的？” “我特意来看你的，前晚老邱打电话给霍巍的时候，我正跟他一块在健身房，”老佟用手揉了揉鼻子：“当时听到你出事，我都吓死了，原本打算跟霍巍一块去看你，不过他不让人跟着，这两天我又忙死了，今天才有机会过来。” 施如锦不免受宠若惊，总算明白，康乃馨是人家送的慰问花束，忙道：“让佟先生担心了，我没多大的事。” 说到这里，施如锦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不好意思地道：“我现在真得走了，佟先生，上回在酒店多亏你帮忙，我阿姨总想找个机会表达一下感谢，如果不嫌弃，过段时间，我叔叔阿姨请你到家中坐坐？” “那怎么好意思呢！”老佟居然一脸的腼腆，随后一个劲地点头：“我一定去！” “那就这么说，我得先走了！”施如锦赶紧告辞。 施如锦往外走，老佟还跟在后面。 施如锦没法赶人，只得陪着人家边走边聊，等到了门外，不免带了些打探地问：“佟夫人最近身体还好吧？” 老佟嘿嘿一乐：“我妈好得很，我那天回家负荆请罪，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大骂了我一顿，都不带歇口气的。” 施如锦看看老佟，明白他是把亲妈给哄好了，难怪这时候敢抛头露面了。 老佟今天话还挺多，没等施如锦问，顾自道：“我答应我妈了，以后改过自新，我还告诉她，心里有喜欢的女孩了，回头把人家追到手，就带给我妈看，就按她的想法，我回公司上班，娶妻生子，好好过小日子。” “这想法不错，佟夫人肯定开心。”施如锦不由笑起来。 “哎，你知道我喜欢的是谁？”老佟突然走快一步，把施如锦挡了下来。 “好啊，你说说看，是我认识的吗？”施如锦只好表示自己很有兴趣。 “你跑过来搅什么？”施如锦身后，传来霍巍的一声吼。 老佟偏过头，看着霍巍到了跟前，笑道：“鼻子挺灵的，闻到我过来了！” 霍巍的目光落到施如锦还抱着的康乃馨上，瞧了片刻之后，脸色一转，冷不丁笑了出来。 “乐个什么劲啊！”老佟也跟着笑。 施如锦在旁边瞧着，感觉这两个还真是朋友，笑得一模一样地傻。 “行了，来送花的是吧，她不签收了吗，你可以走了！”霍巍摆了摆手，下起了逐客令。 “干嘛呀，我有事要说！”老佟不满地道。 “快点说，都忙着叫！”霍巍咳了一声，一脸的不耐烦。 “那个要害如锦的元凶，现在有眉目了，”老佟说着，朝施如锦看了一眼，又邀起了功：“这两天我忙的可就是这事，公的、私的拜托了不少人，如锦你猜，到底哪个混蛋干的缺德事？” 施如锦不免吃惊，看向老佟：“是谁啊？” 第七十章 背锅 听到老佟说出“霍朝荣”三个字，霍巍看上去比施如锦还震惊，半天没有说话。 老佟成心挤兑霍巍，冲他比了个大拇哥，笑道：“霍朝荣敢买凶杀人，不愧是你二叔！” “真是他？”施如锦觉得不可思议，她与霍朝荣的交道，止于此人被赶出博胜集团，施如锦完全没想到，霍朝荣这一次会突然冒出来，干出买凶杀人的事，就算他不一定要杀人，可意图比夺人性命还阴毒。 施如锦想了半天，她与霍朝荣之间可能的冲突，也就是在当初对待霍朝荣挪用博胜金融公款的问题上，老袁力主追究到底，而施如锦坚决地站在了老袁一边。 就算是有梁子，两年多前就结下了，让人不明白的是，霍朝荣何以反射弧这么长，现在才想到要寻仇报复？ 所以……肯定有其他的缘故。 “没料到吧！”老佟得意地瞧着还一脸愣怔的霍巍：“从警方那儿得到了信息，指使袭击如锦的嫌犯在他老家落网，刚一审讯，立马承认拿钱替人办事，人家顺藤摸瓜，终于查到霍朝荣头上，你二叔这是皮痒了吧，好好日子不过，非要以身试法，他跟如锦到底有什么仇？” 霍巍似乎突然间回过神。也不理会老佟，从口袋掏出手机，走到旁边打起电话。 “这是干嘛，心疼你二叔，想要通风报信？这样做对得住如锦？”老佟跟过去，还在喋喋不休：“霍朝荣跑路了，他哪敢接你电话！” 霍巍转头看看老佟，放下了手机，施如锦注意到，他的脸已经铁青。 好半天后，霍巍对施如锦道：“我不是通风报信，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施如锦一笑：“不是跑了吗，等抓到了人，有的是机会问。” 说完，施如锦怀抱着那束康乃馨，头也不回地朝着停车场走去。 霍巍多少显得刻意的解释，让人没法不怀疑，他是否有袒护霍朝荣的想法，施如锦不太高兴，甚至有点沮丧。 “哎，我跟你一块啊！”老佟说着，便要跟上来。 “佟亮亮！”霍巍在后面大喝了一声。 施如锦还回头看了看，老佟一脸不乐意，朝着施如锦摊摊手，到底走回到霍巍跟前。 施如锦把车开出去的时候，瞧见霍巍和老佟还站在博胜大厦的台阶上，老佟先注意到了施如锦这边，朝她挥了挥手，霍巍却眉头紧锁，施如锦全当在看笑话，霍巍是该头痛，谁家有这么不省事的二叔，也是够折腾的。 在车馆等了一个下午，五点十分，施如锦再次向财务确认，老马一分钱都没还到车馆账上后，便立刻打出电话，给刚才一块过来开会，之后便直接去了法院的律师，通知他办理起诉手续。 施如锦没打算向霍巍报备，有些人根本不能纵容，就比如霍朝荣，而在施如锦看来，老马跟霍朝荣属同一流派，两人不是还一块开什么贸易公司，合起伙吸车馆的血吗，不告他，告谁呢！ 有电话进来的时候，施如锦刚走出办公室，打算里里外外转一转。 邱于庭说得没错，要让博胜集团董事会乐意接下迈尔斯奇车馆，就得让他们相信，车馆除了地皮，还有其它增值潜力，它就是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 看到手机屏幕上老马的名字，施如锦并不觉得意外，按照她跟律师定下的策略，向法院申请立案之后，律师会“周到”地知会老马一声，老马要是聪明，在立案生效前，就该有所反应，否则，他以后有什么话，只需要直接跟法官说了。 “施小姐，你们这么搞，有点不给面子吧？”老马一开口，便扯起了大嗓门。 施如锦心里正不高兴，索性直截了当：“霍董给了三天时间，让你把欠员工的钱先还回来，我们耐心地等了三天，马经理没有任何回应，现在要跟我声讨，你的理由是什么？” 老马被噎了一下，顿了顿后，道：“那个……霍董说过，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这才几天啊，你们别逼人太甚，反正我现在没钱，霍董别光嘴里说心疼员工，自己拿钱出来啊！” 明白对方意图抵赖，施如锦反倒一笑：“没钱是吧，所以不管是三天还是一个月，马经理并没打算弥补自己的错误了，如果这样，我们的做法应该是适当的，一切交由法律裁决，这样不是简单明了？” “施小姐，真听不懂我的意思？”老马又开始威胁：“信不信，回头车馆就会有人到劳动部门举报，员工工资被克扣这么多年，老板总得有个说法，到时候脸上难看的，你觉得会是谁呢？” 施如锦这时正好走到财务室门外，停下脚步，往里看了看，对着电话道：“如果上级部门要查，无论是哪个方面的，我们都会积极配合，正好借此把车馆里面的问题全部捋清，话说有些人胆子大得让人不敢相信，‘职务犯罪’这个词，你听过的吧，有兴趣的话，可以上网详细了解一下。” 电话那头，老马再次提高声量：“不打算给人活路了？” 施如锦听出了老马语气里的惊慌，回了句：“路早就给铺好，有人不愿意走罢了！” “你们真就不怕，我到时候把霍董咬出来？”老马这样的威胁，已经说了不止一遍。 “霍董有他用人不明的责任，不过你用‘咬’这个字，实在可笑，真以为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能栽到霍董身上？你真以为博胜集团请那么多大律师，是充门面的？我劝你好自为之，”施如锦说到后头，已经有些不耐烦：“非要一意孤行，就把后果想清楚！” 对面的人突然不吭声了，倒是离施如锦不远的车馆大门那边，传来了笑声。 施如锦望了过去，乔伟和于茵茵两个也有意思，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外面，隔着大门玻璃在那说话，还边说边笑，情意浓浓。 “就这样吧！”施如锦不想再跟老马浪费时间。 老马却显然还有话要说：“等一等，霍朝荣溜了，你知道吗？” 施如锦眉心一挑，老马冷不丁提到霍朝荣，里面信息量很大。 “知道为什么吗？”老马故意拉长了音调问道。 施如锦这下倒有了点兴趣：“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霍董对不住我，硬赖我贪车馆的钱，”老马到这种时候，居然还在替自己叫屈：“我贪什么了，钱都给霍朝荣拿去了，这家伙什么德性，我不信你们不知道，贪财忘义，一分钱都不放过，可他是霍董二叔，我能怎么办，你们说我从设备采购里弄钱，钱都给老霍拿走，你落下什么了，别问我为什么一定要买他的设备，还不是遵照霍董的意思。” “你有证据，证明是霍董让你把设备采购交给霍朝荣的？”施如锦这下自然要问清楚，免得霍巍真被拖下水。 “都是霍董指示，你要我拿什么证据？”老马冷笑道。 听到老马这话，施如锦倒放心了，要是他真有证据，这种时候不拿出来，还留着过年？ 施如锦脑子忽然闪了一下，随即问道：“昨晚的事，是你指使的吗？” 老马直接嚷了起来：“别血口喷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是霍朝荣狗急跳墙，要给你点厉害，才想到派人绑架！” 施如锦心里好笑：“马经理，我遇袭的事，到现在知道的并不多，我之前也没给出任何提示，你倒直接说出来，连凶手是谁，都搞这么准确，是主动提供人证吗，再回到刚才，你要把锅扔给霍董背，气势倒摆得足，不过是空口说白话，当别人那么好糊弄？” 第七十一章 腻歪 老马想了半天后，语气明显缓了下来：“施小姐是厉害，我今天总算见识，不过我得解释一下，霍朝荣要对付你的事，我的确知道，不过我可真没掺和。” 施如锦却问道：“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想听是吧，行，我告诉你，你们都以为，车馆的事出来，最怕的是我，我怕个什么劲！拿大头的是他霍朝荣，你知道这家伙贪到什么程度，”老马嗤笑一声：“霍朝荣卖给车馆的东西，除了提高价格，还在增值税票上动手脚，这事要捅出去，霍朝荣几十年的牢是坐定了！” 施如锦眉头不由蹙起来，如果老马说的是真的，霍朝荣胆子可不小。 “给你透个底，老霍自从听说你们开始查车馆的账，就闻出不对，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老霍对施小姐下手。” “好笑，”施如锦故意又问一句：“你……是同伙？” 老马急了：“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老霍跑之前给我打电话，说是他不甘心，本来想杀鸡儆猴，让霍董别逼他太紧，没想到失了手，他也知道玩完了，不跑等于送死。” “他跑哪儿去了？”施如锦带了些打探地问道，心里却觉得，老马的说法里存在漏洞。 到目前为止，他们都只是在查车馆的事，霍朝荣的那间公司，还没有被关注到，他何至于像只惊弓之鸟，如果霍朝荣真害怕被查到，早就该偷偷走人，结果他不但不走，还玩起了买凶，就跟成心要等警察来抓一样。 老马倒是精明：“你可别问我，我好歹跟人算朋友，总不能出卖人家，当然，他也不可能告诉我。” “那就这样吧，你就等着传票，回头有什么话，直接跟我们律师谈。”施如锦觉得也说够了，“啪”地挂了手机。 结束了通话，施如锦越想越觉得不舒服，甚至心里生起一丝愠怒，如果不是霍巍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这些人也不会有恃无恐。 “施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不太好看。”于茵茵走过来，打量着施如锦问道。 施如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就在这时，身后有人伸出双手，搭住施如锦肩膀，将她转了个圈道：“不舒服，你还过来？” 一张脸几乎凑到施如锦眼前，施如锦下意识将头往后一仰，看到说话的是霍巍，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病了怎么不跟我说？”霍巍又摸了摸施如锦的额头。 施如锦旁边是于茵茵，霍巍身后还有一个乔伟，四周又站了不少车馆工作人员还有客人，施如锦顿时面红耳赤，直接拍开霍巍的手。 霍巍盯紧施如锦，看得出是真的担心：“脸红得这么厉害，走吧，我带你去看医生。” 施如锦正生着霍巍的气，这下直接瞪过去一眼，抬脚朝着赛道里面而去。 霍巍跟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又退回来，对于茵茵道：“要不你去问问，你们女孩不是有什么特别情况吗？” 于茵茵答应一声，便要跟过去，快要进通道了，还回头叮嘱乔伟：“别忘了给我爸妈打电话，说我们晚上去看他们，不用准备饭菜，大家一块出去吃。” 乔伟赶忙点头：“知道了，我马上就打！” 等于茵茵都进去了，乔伟还在那伸头瞧着。 霍巍颇觉得乔伟这样子太粘乎，在旁边故意咳了咳。 等乔伟回过头，霍巍嘲笑一句：“你们俩用得着天天这么腻歪？” 乔伟眼睛眨了眨，挺无辜地道：“我们腻歪吗，没有啊！” “服了你！”霍巍一脸鄙夷，想了想，道：“力景赛车那边，你们几个通过面试了，人家对你们都挺满意，那是当然的，我带出来的团队，怎么会差！” “Yes!”乔伟眼睛亮了，举了举拳后，显然兴奋地有些忍不住，直接跑进里头，一把抱住还没走多远的于茵茵，说了几句之后，又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霍巍在落地窗前站着，瞧了那对小情侣半天，视线转向正在赛道边上来回走着的施如锦，心里只觉得不是滋味。 乔伟很快又跑出来，看上去还处在激动当中。 “讨好卖乖去了？”霍巍故作嫌弃地问。 “我答应过茵茵，等收入好了，就买幢大房子，让她住得舒舒服服，”乔伟满是憧憬地道：“感觉理想快要实现了！” 霍巍成心要泄乔伟的气：“理想……是吹牛吧！于茵茵就肯上了你的当？” 乔伟揉揉自己鼻子，显然明白霍巍下面不会有好话，干脆打起了岔：“巍哥，你加盟力景车队的事，谈得怎么了？” 霍巍皱了皱眉头，又朝施如锦那边看了看，道：“我还在考虑。” “担心施小姐不答应？”乔伟问。 “怕？当我跟你一样没出息，在女朋友跟前大气都不敢出！”霍巍一脸的傲娇，有些想法，他死都不会说出来。 “我没那么怂。”乔伟辩解，还抓了抓后脑勺。 “你小子……”霍巍瞧着乔伟，心里到底还是嫉妒：“也没瞧出你好在哪，于茵茵眼瞎了吧，还就跟定了你，说说，你有什么绝招？” 乔伟这下乐了；“巍哥，虽然能体会你的难处，不过哄女朋友这事，真是没法传授经验，女孩子性格都不太一样。” 霍巍套话失败，脸一拉，转过身，继续瞧向施如锦那边。 “施小姐吧，聪明能干，通情达理，看着不难处啊？”乔伟也顺着霍巍的视线往里望着：“茵茵现在都成施小姐迷妹了，天天跟我夸施小姐怎么怎么优秀。” “那都是表面，咱们施小姐怪得很，神仙都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霍巍不过脑地冒出来一句，旋即想想，便觉得自己一语中的，施如锦要不是怪，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的男人视而不见？ “会不会……巍哥有哪方面，做得让施小姐不太满意？”乔伟热心地替霍巍分析起来。 霍巍盯了乔伟许久，笑了一声：“我都这么完美了，她还不满意？” 乔伟根本接不住霍巍的话，看了看他，干脆放弃。 “我的话很可笑？”霍巍眯了眯眼睛问道。 “霍董，我没这个意思，我也没笑啊！”乔伟开始摆手，还退后两步，似乎是想走了。 霍巍瞪过去一眼，又道：“你跟张生勇他们说，尽快去办欧盟签证，下个月参加随队培训。” 愣了半分钟，乔伟再次咧着嘴笑起来，随即又埋怨道：“巍哥，你怎么话不一起说！” “又急着去报信，真服了你！”霍巍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 “那我进去了！”乔伟顺水推舟，转身又跑进赛道。 赛道上，一排卡丁车正开出了起跑线，引擎声一时间震耳欲聋。 施如锦坐在台阶上，饶有兴致地在那看着，连刚才陪在旁边的于茵茵什么时候被乔伟叫走，都没有发觉。 “要不要下场试试？”霍巍坐到了于茵茵的位置，凑近施如锦耳边道。 施如锦一怔，转头瞧了瞧霍巍。 “真没不舒服？”霍巍打量着施如锦，似乎还有点不放心。 施如锦没理他，直到这一轮比赛结束，才瞥了霍巍一眼，道：“刚才于茵茵看我脸色不好，随口问了句，你听风就是雨。” “为什么脸色不好？”霍巍追着问道。 “跟老马在电话里吵了一架。”施如锦说着，看向了霍巍。 “他打什么电话？把他拉黑，让老马有事跟我谈！”霍巍立刻道。 “听他的意思，你二叔畏罪潜逃了？”施如锦决定，要好好跟霍巍谈一谈。 霍巍瞧了施如锦半天，问了一句：“在生我的气？” 第七十二章 顶级 施如锦方才的确有点不痛快，不过现在已经消化得七七八八，跟在霍巍旁边这几年，她被惹急的时候又不是一次两次，除了忍着，又能怎么办。 大概是施如锦没有及时回应，霍巍将头凑近一点，貌似在观察她的表情。 “我没生气，除非……是你指使霍朝荣绑架我。”施如锦开了句玩笑，打算敷衍过去。 霍巍表情有些讪讪，还在那儿瞧着施如锦。 没去管霍巍，施如锦用手托着腮，目视着前方，实在也是不想说什么。 霍巍用手摸摸鼻子，犹豫地又开了口：“你出事当天下午，二叔打电话给我，说想跟我聊聊，又不肯到公司，我就出去见了他一面。” 施如锦终于掉回头，惊讶地看向霍巍。 原来那天除了给江家送了一堆花花草草，霍巍还去跟霍朝荣约了一个会。 踌躇了片刻，霍巍继续道：“二叔主动跟我认错，说他不该听了老马的话，搞出间贸易公司，两个人合伙坑车馆的钱，二叔请我看在，他要养一大家子的份上，放过一马。” “为什么不跟我说？”施如锦问了一句，其实已经猜出来，霍巍当时不告诉她，肯定是心软，准备把事情压下去。 “我……”霍巍低了低头：“当时我以为已经解决。” “你怎么解决的？”施如锦好笑地问。 “我让他把钱都退回来，他满口答应，”霍巍说到这里，神情变得懊恼，用手抓了抓自己头发：“我根本没想到，他还打着别的主意，早知道，我根本不理他那一套！” 施如锦听到这里，“噗嗤”笑了出来，霍朝荣的认错是假的，可霍巍的懊恼却不要太真了。 “你是笑我蠢吗？”霍巍眼里流露出一丝尴尬，看了看左右，继续道：“老佟下午说，霍朝荣是袭击你的主谋时，我的确是想打他电话，不过绝不是通风报信，我气坏了，他有本事冲着我来，对付女人，就是孬种！” 霍巍能说到这么坦诚了，施如锦也不想跟他计较，伸手在霍巍肩膀拍了拍：“我没笑你蠢，不过你的确太单纯。” 霍巍明显不喜欢被说成“单纯”，皱了皱眉头，才接着道：“警方已经对霍朝荣进行网上通缉，他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多远。” “人抓到后，你打算怎么办？”施如锦要确定一下霍巍的想法。 “他的事，我不想再管，已经灰心了！”霍巍回得没有任何迟疑。 施如锦想了想，道：“我听老马的意思，霍朝荣玩得很大，都到了虚开增值税发票的地步，他那天跟你坦白了吗？” 霍巍一脸错愕，应该是不知情。 “老马跟霍朝荣是一丘之貉，这时候大难临头，倒不在乎狠踹霍朝荣一脚，”施如锦颇觉得讥讽，看向霍巍：“霍朝荣找你，有可能是做贼心虚，想探听一下，你知不知道他偷税的事。” 霍巍眉心紧锁，回忆道：“他一直强调自己糊涂，就想沾点便宜，对了，后来他还问你的态度，我当时回答，车馆的事，我已经全权交代给你，不会干涉你做出的任何……决定。” 话说到此，霍巍似乎想到什么，定定地瞧着施如锦。 施如锦哭笑不得，没想到问题还出在了霍巍的一句话上。 “我……靠！”霍巍猛地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脸上尽是后悔。 “行了，你说得也没错啊，”施如锦仰头看着霍巍：“既然你都授权了，回头我费点时间，到税务机关举报霍朝荣，也算尽一尽公民义务。” 霍巍又坐了回来，很不高兴地道：“你打算怎么办都行，气死我了！” 施如锦却想得更多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啊，霍朝荣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这事迟早会传出去，或多或少可能影响到你们霍家的声誉，博胜集团这边，肯定有人会问到这事，你总归要摆明立场，别把自己也扯进去，为那种人，你实在没有牺牲的必要。” 霍巍连着叹了好几声，嘴里嘟囔着什么，像是在骂霍朝荣，施如锦也没听清楚。 瞧着霍巍，施如锦劝了一句：“出来混总要还的，霍朝荣这是咎由自取，你也不用觉得不忍心。” “我是替他不忍心吗？”霍巍低埋着头道：“我是觉得对不住你，霍朝荣脑子进水了吧，难道以为害了你，自己就能逃过一劫？万一你……真出了事，我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 “心意我领了，”施如锦笑着拍拍霍巍后背：“帮帮忙，把胸膛挺起来，别让人看着，还以为我欺负你！” 霍巍到底笑了出来，刚抬起头，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边往他们这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在那吼着：“巍哥，我们真能去力景车队了？” 施如锦全副注意力都在霍巍身上，耳边冷不丁被炸一下，倒给吓到，猛地转头看了看。 “你小子欠揍，把我们施小姐给吓坏了！”霍巍转眼情绪又好起来。 “施小姐，对不住，我是太高兴了，”张生勇冲施如锦一乐，随后又一脸兴高采烈地问霍巍：“巍哥，乔伟说，过一段时间我们要去欧洲受训，你到时候和我们一块儿吗？” 看了施如锦一眼，霍巍靠到后面的台阶上，瞅着张生勇道：“到那边给我打起精神，该学的东西都学扎实了，回头对你们只有好处，还有，别惹事生非，就你小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肯定学扎实了，巍哥，我们那天去面试，考官一个劲地跟我们打听你，听他们的意思，这回就盼着你点头呢！”张生勇直接坐到霍巍另一边。 “你小子……废话那么多！”霍巍故作不耐烦，却在偷偷给张生勇递眼色。 施如锦看在眼里，却偏过头，装作没瞧风了。 张生勇伸头，朝着施如锦瞧了瞧，笑道：“巍哥，感觉这还得施小姐先点头？” 霍巍顿时拉下了脸：“张生勇，给你闪一边去，这样吧，以后你就留在力景那边，不用回车馆了，我们庙小，装不下你这位大爷！” “为什么呀！”张生勇很有点委屈地问：“我说错什么了？” 霍巍“切”了一声：“我烦死你了，小锦更烦你，就让我们眼不见为净。” 张生勇哭丧起了脸，对施如锦问道：“施小姐，还记我的仇啊？” 施如锦一脸好笑，伸手推了霍巍一把：“是你想赶他走，干嘛拉我垫背？” 霍巍仰头大笑，朝张生勇递了一记白眼，道：“我数三下，到我今晚离开车馆之前，不想再看见你这张大脸，敢出来冒泡，我就让你彻底卷铺盖滚蛋！” 余音未落，张生勇“噌”地一下跑远，半秒钟都不敢留。 瞧着张生勇那副撒腿就逃的样子，施如锦实在觉得可笑。 “这小子就是个二百五，不过技术还挺厉害！”霍巍评价了一句。 施如锦这时笑够了，也想起来，有些事情一直没来得及问霍巍。 “我带你下场玩玩？”霍巍眼睛闪了闪，提议道。 “如果我没猜错，袁大哥这回来蓉城，应该不止邀请你参加他们的慈善比赛，还代表力景赛车，邀请你重披战袍？”施如锦试探地问了句。 “重披战袍……这成语不错，不过是成语吗？”霍巍明显是想回避这个问题。 施如锦侧过身，看着霍巍：“的确在考虑？人家不是盼着你加入车队吗？” “张生勇那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信他的？”霍巍眼神开始有些闪烁。 “有明确想法了吗？”施如锦再问一遍。 霍巍往四周张望了片刻，还试图打岔：“我带你去试试，卡丁车真没危险，说不定你一玩就上了瘾。” “不正面回应，是因为的确在考虑？”施如锦不会轻易被霍巍带跑了题。 施如锦如此坚持，霍巍到底没招架住，脸上笑容渐渐地淡了下去。 “赛车……是你的理想？”施如锦第一次正面提出了问题。 霍巍仰头，貌似在思考，许久之后道：“赛车不是理想，做顶级的赛车手才是。” “这个运动竞争那么激烈，你确定自己厉害到……一定可成功？”施如锦成心泼起了霍巍的凉水。 霍巍一脸的不服：“这话说的，没这点自信，我还玩什么车！” 施如锦瞧了霍巍半天，问道：“你想过没有，就算你现在重归赛场，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从事这项运动，在有限的时间里，你或许能达到顶级，然而总有一天，你还是会走下坡路，甚至不得不告别赛道。” “人生下来都要死，那还不活了？”霍巍居然怼了施如锦一句。 “好吧，我说错了！”施如锦倒笑起来，随即道：“不过，那么多对手，你真的肯定，自己都能战胜？” “你这观点就不对，”霍巍一脸的不赞同：“作为车手，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自己，别以为赛车就是用力踩油门，任何一个车手，都必须具有扛造的体能，能撑过极限的耐力以及反应速度，自我控制能力和记忆力，甚至包括紧急情况下的观察与判断能力，哪一点做不好，你都赢不了！” “还挺专业啊！”施如锦认真地听着。 “我本来就是专业的，”霍巍满是骄傲地道：“坐在你面前的，未来将会是真正的一流车手，他的出现，或许能改变整个赛车运动的发展进程！” 施如锦被逗笑了：“你就吹吧，吹牛反正不用上税。” 霍巍却冲着施如锦抱怨了一句：“你怎么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呢！” “我要是鼓励你，”施如锦看着霍巍，表情却严肃下来：“博胜集团就群龙无首了。” 第七十三章 纵容 “我真那么重要？”霍巍语带自嘲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很多人眼里，我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摆在那儿给人当画看，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施如锦这下被气得笑出来：“霍董还真洞若观火，连我怎么想的，你都知道，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是阿斗，你是诸葛亮呢！” 被施如锦调侃了的霍巍哼了哼：“以为你拍彩虹屁，就能把我糊弄过去？真当我傻呀，连我妈当初都不看好我。” “所以你觉得，夫人脑子糊涂了，会把偌大家业交给阿斗？”施如锦反问。 “谁教霍家就我一个儿子，她应该也挺无奈吧，”霍巍将两个胳膊肘搭在后面的台阶上，仰着头道：“我知道自己挺对不起我妈，不过这事儿吧，根子还在我爸身上，从我会走路，他就带我到处玩，玩飞机、玩游艇、玩各种各样的车，等把我兴趣勾上来，他却走了……” 施如锦没有再怼回去，她听出了霍巍语气中的伤感。 虽然和霍巍父亲接触不多，施如锦其实还记得霍先生的模样，他与霍巍长得非常像，霍先生平易近人，特别喜欢开玩笑，在施如锦印象里，这一位对生活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完全没有商人习气，而且做什么事都喜欢带着霍巍，可惜，他却英年早逝，比施予牧走得还早。 “都怪上你爸了，真有出息！”施如锦干脆拿手去推霍巍脑门，只为了把他从郁闷中拉出来。 霍巍将头往旁边一歪，朝施如锦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说怪他了，只是突然间挺想我爸，哪天有空，你陪我去看看他们！” “好啊！”施如锦立刻答应道。 “如果他现在还活着，肯定站我这边，绝不会看着你们为难我！”霍巍故意赌气道。 “别拿你爸当幌子，博胜集团是霍先生和霍夫人辛苦创立起来的，交到你手里，就为了让你把这么大的公司抛在一边？”施如锦也仰起了头，不得不再次对霍巍循循善诱。 霍巍立马不说了，施如锦也就陪着他，两人一块沉默地坐在台阶上，看着底下又一排卡丁车即将出发。 “给我……一点时间。”好一会后，霍巍突然道。 施如锦一怔，转头看向霍巍。 赛道上的车渐次发动起来，轰轰的引擎声再次响起，施如锦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一轮没跑两圈，先是最前面的两辆撞到一块，接着后面的车全都躲闪不及，赛道上立马横七竖八，乱成了一锅粥。 瞧着这一幕，施如锦立刻站起，生怕下面出什么状况，倒是霍巍老神在在地坐着，最后伸手，把要往下走的施如锦拉住：“没多大事，他们会处理的。” 此刻赛道那边，车里的人都已经下来，看着并无大碍，还有人在嘻嘻哈哈。 “你放心吧，这边安全措施绝对一流。”霍巍笑道。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施如锦又坐了回去，问霍巍道。 霍巍眼神闪烁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我要十年时间，完成自己的目标，期限到了，我一定回博胜，就算后半辈子注定要当阿斗，我也认了！” “还真……想得美！”施如锦完全不带商量地回道：“你是要博胜集团陪你玩够十年？一间被老板都撒手不管的公司，你觉得能撑多久？” 霍巍不以为然地道：“我妈多精明的人啊，她知道我对博胜集团既没兴趣，也没能力，所以坚决不上市，明确公司治理架构，只要管理团队不乱，博胜根本不会出任何问题，以前是老袁掌舵，现在是老邱，用得着担心吗？” “想没想过，如果有一天邱总离开，管理团队也解散了，你有应对措施吗？”施如锦觉得霍巍把问题想得太简单。 “吓唬谁呢，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霍巍倒笑起来：“我说的是实话，每天走进那间董事长办公室，我都觉得走错了地方，我在那里完全找不到自信，只得听你，听老邱的，听别的什么人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信不信，再捱几年，我说不定能疯掉。” 施如锦一下愣住，此刻霍巍眼底的失意，让她的心揪了一下。 好一会后，霍巍又道：“我曾经努力地说服自己，等习惯了就好，博胜的老板多好当啊，根本用不着我费心。” 施如锦此刻已经无言以对，只定定地看着霍巍。 “十年行吗，就当是让我喘一口气，”霍巍长叹一声：“否则我真没信心……能坚持多久！” “你行了吧，除非你辞去董事长职务，否则你就必须承担你的职责。”施如锦到底回过了神，心里一惊，她居然差点被霍巍说服了。 霍巍望向施如锦，眼睛闪了闪，忽然笑起来。 “有些话不能乱说，”施如锦感觉霍巍又有了什么鬼主意，带了几分警告地道：“当心我翻脸！” “嘴长在我脸上，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霍巍上下看看施如锦：“我突然想到了，不如马上找个老婆，让她替我当阿斗，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真绝！”施如锦好气又好笑，故意问道：“要不要我尽快为你安排相亲？” “你看着办！”霍巍眉心挑了挑。 “知道！”施如锦站起身，她看到赛道上的时间提示，已经过了五点，她准备下班了。 “你不会当真吧，我开玩笑的！”霍巍又笑了起来。 “我觉得这提议不错，明天我就给夫人那几位好姐妹打电话，其实不少阿姨都想过要替你做媒，”施如锦故意挤兑道，话没说完，自己先笑起来，这时问了一句：“你打算在这儿练到几点，听说昨晚十一点才结束？” 霍巍眉头皱起，看看左右：“谁告的密？” “我现在负责这边，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不是失职吗？”施如锦笑道。 霍巍点点头，干脆跟施如锦解释道：“没有正式比赛的时候，想要保持良好竞技状态，用卡丁车训练是最好的方法，年底那场慈善赛，是你答应让我参加的。” “要你放弃是不可能的，对吗？”施如锦瞧了瞧赛道那边，刚才那些挤成一堆的卡丁车，正被工作人员一辆辆地往维修站拉。 霍巍“嗯”了一声，一眼不眨地瞧着施如锦。 施如锦心里叹了口气，想了半天，说了一句：“别练得太晚！” 话讲完之后，施如锦便转身往外走去。 到底不忍把霍巍逼得太紧，施如锦还是选择了让一步，即便知道这样的让步，某种意义上像是对霍巍的纵容，可怎么办呢，霍巍今天这些发自肺腑的抱怨，让施如锦有些心软了。 瞧了施如锦背影好一会后，站在台阶上的霍巍握了握拳，笑得十分得开心。 数日之后—— 中午，博胜集团员工餐厅，施如锦挑了几样饭菜，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对面的椅子上，马太太跟了过来。 “吃这么素啊？”施如锦注意到马太太餐盘里只在一份沙拉加一杯果汁，对比自己这边全无节制的又是排骨又是鱼，颇有点罪恶感。 “我现在减肥，”马太太笑道：“没办法，下个月儿子办大事，我得把形象整好一点，你不知道，我儿媳妇她妈那身材，简直跟小姑娘一模一样，你再看我这水桶腰，我决定了，给儿子挣点面子，反正就辛苦这么一段时间。” 施如锦忍俊不禁，很认真劝道：“一个月时间能瘦多少啊，别把身体弄坏了，其实马太太你这样挺好，又不算太胖，看着也健康。” “真的吗？”马太太立刻一脸受到鼓励后的快乐，拿起筷子，不客气地从施如锦餐盘里挟过一块排骨，道：“你说得太有道理，我不减了，咱不跟人比身材，我们比气质，对吧？” “是啊，马太太气质还真是好！”施如锦笑着给人衫捧了个场。 马太太开心地直拍桌子，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凑近施如锦一点，道：“这两天我们群里全在聊霍朝荣的事，都在骂那老东西心狠手辣，出手对付你一个小姑娘，不过今天一早，话题就变了。” 施如锦哭笑不得：“好啊，我也不想当热点人物。” 第七十四章 切割 马太太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间：“你知道苏雨衡吗？” “你是说邱太太，她怎么了？”施如锦随口问道，目光无意间落到马太太身后，霍巍跟邱于庭一前一后进了餐厅。 “我开始也没搞清楚，是网上有人翻出苏雨衡以前一个采访视频，上头有邱总和她的结婚照，我才知道那是两口子。”马太太说到这里，竟摇了摇头。 “为什么突然提到邱太太？”施如锦好奇地追问。 “瞧你这表情，这两天没上网啊？”马太太笑了起来。 施如锦摇头，她这几天一直在忙那份计划书，上网也只为了查资料，可始终卡在那个“可持续的盈利增长点”上。 “有女网红跟一个篮球明星谈恋爱，结果却发现那个男的还跟他女老板有一腿，网红气炸了，发贴子声讨狗男女，结果贴子一上网就被删，”马太太津津有味地叙述起来，表情称得上眉飞色舞：“网红也不是吃素的，买了水军助阵，后头事情越闹越大，现在三个人有名有姓地全被挖出来，女老板叫苏雨衡，你说的哦，就是邱总的太太。” “难道是我多嘴？”施如锦哭笑不得，又往旁边扫了一眼。 马太太倒也机灵，侧过头看了看，显然是发现到了邱于庭，立刻闭嘴。 此时霍巍和邱于庭两人端着餐盘，往东头一间贵宾室走，经过施如锦这边时，邱于庭还朝着她看了一眼。 施如锦注意到，餐厅里不少人正朝着邱于庭那边张望，显然好事不出门，坏事都进了众人耳朵里。 等邱于庭消失在贵宾室门后，马太太拍拍胸口：“好险，幸亏你提醒。” 施如锦想想，还是劝了句：“就算邱太太做了什么，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责任也不邱总，我对邱总印象挺好，他为人公正，也愿意替员工着想，而且上回也是邱总救了我，那些是是非非，尤其网上乱传的那些，挺伤人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邱总人是不错啦，大家伙其实在替他不值，”马太太话说到这里，又有些忍不住：“不过邱总怎么会找了个水性杨花的老婆，我儿子要是看上那种货色，老娘拼了命也得把他们拆散！” 施如锦蓦地想起，施谯谯还没出国的时候，她们姐弟在“湘满亭”看到的那一幕，苏雨衡和那个叫嗨哥的人亲昵地走在一块，当时施如锦就觉出不对，没想到那两人还真有事。 “忘了问你，”马太太主动转了话题：“霍朝荣到现在还没下落呢？” “昨晚已经被抓到！”施如锦倒笑了，一早老佟就给她打来电话，霍朝荣在宁城机场试图持假护照出境，被得到消息，特地在机场布控的警察当场抓获，今天已经被押回蓉城。 “太好了，让他在牢里多待几年，当初霍朝荣在公司里，就是个人憎狗嫌的，要不是看在霍夫人面子上，谁搭理他呀，”马太太笑得直拍手，随即道：“都说这些年你一直想把霍朝荣绳之以法，霍巍这才狗急跳墙，想要杀人灭口，全公司上下，也就你有这股韧性。” “太夸张了，”施如锦被逗乐：“没有那回事！” 马太太侧过头瞧着施如锦，道：“咱们在一块挺久的，也知道你不是喜欢惹事的人，不过，”马太太说着，将头伸过来，道：“毕竟霍朝荣是霍董二叔，处理这事上吧，你还是得小心，多听听霍董想法，还是问问他想怎么处理，不必为了一个小人，伤到你们俩的感情。” 施如锦有些失笑，不过也知道，马太太是好意提醒。 马太太这时一伸手，在施如锦肩上拍了一下：“你听我的没错，万一霍董要手下留情，你别跟他硬杠，别说我卖老资格，我是看着霍董从小长到大，夫人生前也说过，她家这一位吧，看着少爷脾气挺大，其实心特别软，耳朵根子更软。” 一时忍住，施如锦笑了出来，马太太说得还真没错。 本来施如锦下午准备到车馆，还没来得及出发，律师来了电话，告诉施如锦，老马认怂了。 走廊上，正要去跟霍巍汇报的施如锦，看到了走在她前面的邱于庭。 “邱总是去霍董办公室？”施如锦主动上前招呼。 看到施如锦，邱于庭停下脚步：“霍董让我过去聊聊，你找他有事？” 施如锦笑起来，道：“是啊，发生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董事长办公室里，施如锦站在霍巍的桌前，道：“老马刚刚去了我们律师的事务所，表达了希望庭外和解的意愿，甚至保证，尽快将欠员工的钱还回来，应该是霍朝荣被抓，刺激到他了。” 邱于庭在旁边笑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靠！”霍巍神情意外，冷不丁骂出一句粗话，随后道：“别什么尽快了，让他明天把钱还了，没诚意就上法庭，这事不商量！” “行，我马上通知律师，”施如锦笑笑，对邱于庭点点头，道：“那我先出去了！” “别走，我正准备跟老邱谈霍朝荣的事。”霍巍却叫住施如锦。 施如锦索性在邱于庭旁边坐下，她也想听听，霍巍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让法务那边准备材料，”霍巍看向邱于庭：“霍朝荣当年挪用博胜金融的资金，到现在也没回来多少，我没耐心跟他磨了，直接走法律程序！” 施如锦有些惊讶，没料到霍巍这回不再心软了。 “霍董不怕别人说你不念亲情，痛打落水狗？”邱于庭有点成心地问。 “霍朝荣竟敢对小锦动手，”霍巍看了施如锦一脸，语调果断地道：“算他眼瞎，撞到我底线了，而且，我不能因为一个霍朝荣，连累到博胜集团的声誉，该切割的，立刻切割！” 邱于庭赞同地点了点头，施如锦心里则在想，看来马太太说得未必全对，霍巍不是那么无原则的人。 “对了，我还有事问你，”霍巍又对着施如锦道：“老邱说，你这两天在准备收购车馆的计划书，好像还挺伤脑筋？” 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问：“霍董有何指教吗？” “指教一下也行，”霍巍这时站起，走到窗边，往外面瞧了瞧，背对着施如锦道：“我建车馆的时候，严格遵循国际标准赛道的规格，我当时有想法，是建一个真正的训练场，可以承接卡丁车比赛，可以做竞技赛车的训练基地，甚至以后成立学校，培养有志于这项运动的青少年，不过后来因为经营问题，这个计划搁浅。” “你都不早说！”施如锦眼睛亮了亮，没想到霍巍曾经对车馆有过这么周详的规划。 “没做成的事，我说它干嘛，”霍巍转过身瞧着施如锦，很有些不满地道：“我非常生气，车馆的事，你只问老邱，根本不把我看在眼里。” “是我错了，向你道歉！”施如锦笑着道，她纠结那么久的难题，居然被霍巍解开了。 “我一直认为，霍董在很多问题上颇有见地。”邱于庭夸了霍巍一句。 话音刚落，霍巍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施如锦猛一回头，注意到，一个女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霍太太，您不能进去！”小余跟在女人后面，试图要拉住对方。 “滚开，我们霍家的公司，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进？”一个女人几乎声嘶力竭地吼道，竟伸手推了小余一把。 “住手！”邱于庭一个健步冲过去，扶住了快要倒在地上的小余。 第七十五章 亲戚 “小巍，你要还认我们是一家人，就不能不管你二叔的事！”女人才不理会是不是有人被她推倒，抢步冲到霍巍跟前，手扒在办公桌边，表情激动地道。 施如锦不自觉地拧了拧眉头，冲进霍巍办公室的女人，正是霍朝荣的太太，也就是霍巍那位闲来无事，就喜欢搬弄是非的二婶。 霍巍盯了霍太太半天，忽然笑了起来：“我管，当然要管！” 霍巍这反应，倒让霍太太愣了愣。 施如锦已经走到小余那边，注意到小姑娘脸色苍白，头发也乱糟糟的，于是对邱于庭点点头，搀着小余离开了办公室。 此刻的门外，两个保安瞧见施如锦和小余出来，互相看看，神情不免局促。 小余被送回到座位上，半天不说话。 施如锦去茶水间，给小余倒了一杯热茶过来，塞到她手里，端详小余片刻，问：“霍太太是不是对你动手了？” 小余点了点头，喝过一口茶后，才似乎缓了一点，嘟囔道：“之前都听说这个女的泼辣，我没想到会这么泼，不让她进去，就死抓着我头发，下狠手地扯呀！” 施如锦能想出那是什么样的画面，知道小余心有余悸，拍了拍她后背：“去洗手间把头发整理一下，放心吧，我们这边人多，她没胆子再打人。” 小余看了施如锦一眼，撅着嘴朝洗手间走去。 “施小姐，前台接到小余通知，说霍董不想见霍太太，我们就在下面挡着，可霍太太死活不走，后头就赖在休息区沙发上，我们也不好赶，谁想到她趁我们不注意，自己冲进电梯，”一名保安在那解释：“她是女的，我们不太敢去拉！” “怪不到你们，这一位的战斗力……”施如锦说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 霍太太不止一次到博胜大厦闹过事，施如锦记得，当年霍朝荣在博胜金融的事被查出来，情况和今天类似，也是霍太太替她老公出头，冲进博胜大厦，到董事长办公室胡搅蛮缠。 那一回，最后霍夫人放了霍朝荣一马，如今旧景重现，只是此刻董事长办公室，已经换了主人。 “这女的……一般人真治不住！”另一位保安嘀咕道。 施如锦忍不住想笑，霍太太的难缠早已尽人皆知。 有电话打到施如锦手机上的时候，她正准备回霍巍办公室，看到是老佟来电，施如锦便停下脚步，接起了电话。 “最新消息啊，霍朝荣被正式批捕，后头就等着检察院起诉，我问过做律师的朋友，霍朝荣要是定了罪，单就这一项，至少得在里头待个十年以上！”老佟很有点幸灾乐祸地道。 施如锦不由弯起嘴角，霍朝荣落到这个下场，真是活该。 “哎，晚上我请你吃饭，就当各位庆祝一下？”老佟在那头发出邀请，后头还解释一句：“没别的意思，就出来坐坐，算我替你压个惊！” 这段时间，老佟帮了施如锦不少忙，索性施如锦回道：“压惊倒不必，我早缓过来了，这样吧，我请你吃饭，算我表达感谢，为了我的事，佟先生辛苦了好长时间。” “那……怎么好意思！”老佟笑得不要太开心。 “那就定了？”施如锦脑子一闪，道：“湘满亭吧，离你住的酒店不远。” “我不住豪庭了，早就搬回家，在我爸妈跟前尽孝呢！”老佟嘻嘻笑道：“我妈打算在佟氏给我安排一个职位，我决定了，以后一定要踏踏实实，努力上进！” 虽然施如锦觉得，“踏实”、“努力”这些词从老佟口中说出来，听着有点违和，不过还是给予了人家积极的鼓励：“都知道佟夫人对佟先生一向寄予厚望，相信只要坚持，你以后会有一番作为。” “如锦，我这人吧，其实有点笨，特别需要鼓励，这样我才会有斗志，你以后多鼓励我，好不好？”老佟这话，基本上是在套近乎了。 施如锦听着有点肉麻，只能呵呵笑两声，又聊几句，挂断电话。 小余已经回来，施如锦看她神色，还有点闷闷的。 于是施如锦逗了小余一句：“不用沮丧，你肯定不是霍太太对手，当初我对上她时，直接被薅住衣领，要不是我反应快，一把抓住她手腕，耳光就打脸上了。” “真的啊？”小余一脸吃惊，显然没想到，施如锦也吃过霍太太的亏。 旁边一个保安讪笑道：“我……亲眼见过，当年我刚入职，就在一楼大堂，后来是施小姐赢了，那个霍太太被气到脸都青了。” 施如锦笑着摇了摇头，朝着霍巍办公室看了眼，接下来，肯定又是一场对战。 施如锦再次打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正听见霍巍在说：“你让我救他，难道警局是我开的？我跟人家说上两句，二叔立马片叶不沾身，一点事都没了？” 这话显然是冲着霍太太，语气挺不客气，其实霍巍对霍朝荣夫妇一向都是这种态度，实在是那两口子的所作所为，让人尊敬不起来。 “你也不能坐视不管吧，小巍，二婶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你了！”霍太太坐在刚才施如锦的位子上，脸上五官都皱着，抱着一盒纸巾，不时抽出一张擦擦眼睛，架势摆得倒是可怜。 邱于庭靠在窗边，正瞧着霍太太那边，注意到施如锦进来，朝她看了一眼。 “就算警局是我们霍董开的，也来不及了，”施如锦走到霍巍旁边，发现霍太太脸上全无泪水，只觉得不要太好笑：“刚得到消息，霍朝荣被警方正式批捕，要让霍巍去救，管一个警局是不够的，还得把检察院和法院一块收买了。” “你……”本来还凄凄艾艾的霍太太，脸色顿时一变，猛地站起，拿手指着施如锦：“你就这么急着要害死我老公？” 施如锦没理霍太太，玩笑地问霍巍：“要不要把博胜集团卖了，好攒钱救你二叔，不过检察院跟法院那种地方，还真不是你能收买得了的。” “小巍，这个女的心太毒，你听我的，立刻把施如锦开除！”霍太太明显激动起来：“她不知道打什么盘算，一个劲害我们霍家的人！” 霍巍起初冲着施如锦直乐，好一会后，转头对霍太太发问道：“真想让我救二叔？” 霍太太眼睛闪了闪，又坐了回去，抽了张纸巾，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唉声叹气地道：“律师跟我说，后头想打官司，得要不少费用，我哪来那么多钱，小巍，你帮不上忙，我也不怪，能不能……” 说到后面，霍太太特意留半句，显然是让霍巍自己体会。 “早说清楚呵，跟我要钱是吧，”霍巍嗤笑了一声：“之前二叔挪用博胜公款，后头又跟老马合伙算计我，我妈当初看在亲戚份上，已经饶过他一回，你现在还让我饶，没个够是吧，当我钱多人傻啊！” 施如锦听到最后一句，捧了霍巍一个场，“噗嗤”笑了出来。 霍巍瞧着施如锦，用手在自己太阳穴上点了点，表示头疼得要命。 霍太太明显表情失望，却不敢跟霍巍恶形恶状，甚至又陪起了笑：“小巍，他到底是你亲叔叔，你爸过世那会儿，你二叔忙前忙后，你也瞧见了，还有你妈最后那时候，都是我陪在旁边，一笔写不出两个‘霍’字，就算你二叔这回做了糊涂事，你该骂的就骂，不过话说到底，是不是该咱们姓霍的站一头？” 霍太太把“姓霍的”这三个字咬得极狠，顺带剜了施如锦一眼。 第七十六章 起哄 “站一头的意思，是让我给二叔当从犯，他派人去绑架小锦，我得在旁边擂鼓助威，现在他被警察抓了，我老老实实掏钱捞人，对了，还有二叔从我这边昧走的钱，我一分都不能要回来，话说，我欠你们的？”霍巍直接嚷了起来。 大概后面霍巍音量突然放高，霍太太看着有点傻住。 施如锦全当在看戏，知道这女人不会轻易死心，且等着她怎么往下演。 “小巍，真不顾你二叔死活了？”霍太太果然不负所望，纸巾遮住眼，开始哭哭啼啼：“你二叔把你当亲儿子看，这些年处处顾念着你，就算他再多不是，二婶就求你这一回，想想我们是骨肉至亲。” 骨肉至亲？ 施如锦难以理解，霍太太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一句。 认识霍家的人，都知道霍朝荣夫妇是一对寄生虫，自己一无所长，也不肯努力，大半辈子攀附兄嫂一家，借着霍家母子好说话，简直是予取予求，把别人的容忍视作理所应当，恶劣到这种地步，还振振有词。 最可恶的是，霍夫人病重的时候，霍太太的确曾经在床边守过一段时间，不过人家心里别有算计，居然想从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的霍夫人口中，套出霍家大宅保险箱的密码，只为趁乱捞一笔。 最后还是一旁的佣人看不过眼，将这事偷偷告诉施如锦，施如锦自然不能让他们得逞，调来博胜集团的保安，二十四小时看紧霍家里里外外，自己则衣不解带地陪在霍夫人身边，防着霍太太又耍什么阴险手段。 所以霍太太才会气急败坏地跑到博胜大厦，差点在大堂打施如锦一个耳光。 “小巍，就当我最后求你，”霍太太看来还不死心：“我到底是你长辈，都低声下气到这样，真要为了外人，伤了我们的心？” 霍巍没搭理霍太太，却瞧向施如锦：“我说过的，谁都不能欺负你，想暗算你的，老子恨不得直接撕了他！” 施如锦笑了笑，视线落到霍太太身上。 霍太太计划失败，这时也懒得再扮可怜，直接怼上施如锦：“施如锦，亏心事做太多，你真不怕走夜路遇到鬼？” “我没亏心事，不是照样遇到鬼？”施如锦淡定一笑。 霍太太刚出手就被噎了一下，便开始咬牙切齿了。 施如锦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等着霍太太变招。 “小巍，你不能黑白不分，这个女人……”霍太太直瞪着施如锦，话却是说给霍巍听的：“早上我去拘留所见你二叔，他告诉我，根本就是被施如锦逼到了今天这一步。” “是我闲着没事，让霍朝荣绑架我？”施如锦只觉得好笑极了，她同霍朝荣俩口子交手太多，早看透了，这两人无论做什么事，对都是自己的，错都在别人身上。 “就因为当初我们好心提醒你妈，施如锦从来不安好心，一定得防着她，所以这么多年了，这女人对我们一直怀恨在心，就想找机会报复！”霍太太的火力发动了。 “继续！”施如锦冷冷地瞧着霍太太道。 霍太太又哼了一声：“你二叔告诉我，施如锦抓到了他把柄，故意让老马带话，威胁他说，要不把钱吐出来，要不就等着坐牢，我老公走投无路，才想到找人教训一下施如锦，根本没想绑架，她是故意把事情闹大！” 施如锦听到这话，除了觉得恶心之外，倒一下子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霍朝荣出手，原来是老马在后面推波助澜，老马果然是个人物，先是为了报复她，拿霍朝荣当枪使，后头知道大势已去，赶紧当起了怂包，也是能屈能伸了。 “就算是小锦带话，也没有错，”霍巍顿了一下，道：“再说小锦都是按照我的意思做的，二叔别是绑错人了吧！” 霍太太：“……” “我来说吧，”施如锦这时接过话：“霍朝荣警告我的方式挺惊悚，到底是不是绑架，等他上了法庭，法官会给出判决，至于霍太太你呢，别把霍巍看得那么厉害，他就算想帮，也没有翻云覆雨的能力。” “谁说我想帮他们！”霍巍嘀咕了一句。 “施如锦，不就是小巍护着你，劝你别得意太早，他现在年纪轻，架不住被女人哄，等过个几年，他认识的女人多了，你还不是要被一脚踢开！”霍太太恨恨地道。 施如锦啼笑皆非，倒想起来。霍太太从来听不懂别人的话，只活在自己的主观世界里。 “我乐意被她骗，骗一辈子，你还不服气啊！”霍巍倒气了起来。 看了看霍巍，施如锦开始还击了：“有一件事呢，我觉得还得让霍太太心里有个数，霍朝荣派人对付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胆大包天，居然敢偷税漏税，直到霍朝荣畏罪潜逃的那天，老马，你记住啊，是老马，把这事捅给了我。” 霍太太这回大概听懂了意思，张大嘴巴看向施如锦。 “怎么说呢，本来我也不明白，霍朝荣为什么会对我出手，现在想通了，老马跟霍朝荣联手坑霍巍那间车馆的钱，结果被我发现，我当然要找老马还钱，他焦头烂额，可能是想报复，也可能为了声东击西，”施如锦说到这里，故意叹了口气，道：“算是霍朝荣识人不清，自食恶果吧！” “我不信！”霍太太惊愕地叫起来。 “霍太太，与其来求霍巍，不如赶紧回家，算算霍朝荣到底捞了多少不义之财，能拿出来的赶紧还掉，说不定能少坐几年牢。”施如锦说到这里，拿出手机，当着霍太太的面打了出去。 没一会，电话那边，有人接了起来。 “从本月开始，霍氏家族基金会停止支付给霍朝荣一家的生活津贴，”施如锦一边说着，一边瞧着霍太太：“不，不是暂停，年底我会向基金会提交终止支付申请，理由是……霍朝荣身涉刑责，损害家族荣誉，自动丧失领取资格。” “你凭什么停我们的钱？”霍太太顿时暴跳如雷了。 施如锦看了看她，继续道：“看来霍太太还不服，那就这样，霍朝荣两个儿子明年的学业赞助，我会考虑要不要停下来。” “你……”霍太太已经气到快说不出话。 霍巍在旁边起哄：“二婶，你继续跟她怼，看她还能停你什么？” 霍太太倒不算笨，虽然一脸愤然，却赶紧闭住了嘴。 施如锦等了霍太太一会，见她真不敢说了，便和电话那边道了再见。 “夫人临终之前，想到你们是亲戚，才要给大家一点照顾，不过显然你们不领情，”施如锦将手机在掌心转了转：“我负责管理这个基金，算是有点小权利，到这时候还不用，我不是傻吗？” “你算什么，”霍太太气势已经被施如锦压住，却似乎还想搏一搏：“有本事你让霍氏家族把我老公除名啊，别把自己当根葱，敢停我们的钱，咱们到法庭上见！” “可以，”施如锦点了点头，抬脚往门边走去：“不过打官司之前，你们可以拿家族基金会的章程好好读一读，里面对受益人的要求白纸黑字写着，对了，不瞒你说，这一条是我当时坚持要求加上去，总觉得有一天……会用得上。” 说着话，施如锦已经拉开办公室的门，对外面两名保安道：“霍太太要走了，送她下去！” 两名保安立马进来，走到霍太太跟前。 霍太太再次勃然大怒：“施如锦，果然一直想害我老公，你这个扫把星，谁沾上你都没好下场，小小年纪把你父母克死，又克死我大嫂，后头是不是要克霍巍，你这种女人不得好……” “再说一遍！”施如锦脸猛地沉下来，转身走到霍太太跟前，冷冷地道：“信不信把我惹急了，告到你老公一辈子在监狱里出不来，你再说，继续呀！” 或许是施如锦目光太过泠冽，或许是被施如锦的警告吓住，霍太太明显哆嗦了一下，终于再不敢出声了。 第七十七章 陪客 到最后还是邱于庭上前打圆场，主动要送霍太太出去。 霍太太大概也知道下台阶的梯子来之不易，撑着一脸的愤愤，灰溜溜地走了。 邱于庭从外面把门带上的那一刻，霍巍便开始大笑，笑得干脆前仰后合起来。 至于施如锦，明明这回是她怼得霍太太全无招架之力，却没有半点取胜后的喜悦，此刻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远方高高低低的楼宇。 霍巍总算笑够了，将座椅转向施如锦那边，端详了她一会，显然猜出施如锦为什么不高兴，说了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婶就是那种嘴上没把门，成天信口开河的，这都什么年代，还搞那种封建迷信的东西，她怎么不说，把自己老公‘克到’坐了牢？” 施如锦抿了抿唇，掉头问霍巍：“我刚才那样子，是不是跟霍太太半斤八两，都像泼妇？” “好像……有那么一点，”霍巍眼睛一闪，强忍着笑道。 施如锦在心里叹了一声，不免觉得索然无趣，又回头望向窗外。 施如锦承认自己有些失控，谁教霍太太非要挑衅，尤其最后那几句，正中她的罩门，以至于施如锦的怒火，不可遏制地冲了上来。 “逗你玩的啦，我们施小姐一向聪慧大方，为人处事有理有节，举重若轻，怎么可能像泼妇，”霍巍又笑起来，起身走到施如锦身后：“我二婶才名符其实，你跟她比个什么劲！” 这话从霍巍口中说出来，倒是让施如锦舒服了一点。 即便如此，施如锦又忍不住自嘲：“真讨厌！我聪慧大方，为人处理有理有节，还举重若轻的人设，算是破功了。邱总一直在旁边看着，说不定人家现在对我印象大坏，我都后悔死了！” “什么意思啊，搞半天你是在意老邱，把我置于何地？”霍巍立刻表示不服。 施如锦这下倒笑出来，干脆转过身，靠在了窗台上。 “你根本不用在意别人怎么想，”霍巍看着施如锦，很没原则地道：“不过我的想法，你必须时刻放在心上，其实，有时候你厉害一下也挺不错，当然别冲着我，以后二婶再敢惹你，就这么怼她！” “怎么感觉，你这是跟老马学，也要把我当枪使呢！”施如锦玩笑道。 “提到老马，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他还不还钱，你立刻通知律师，直接走法律程序，我宁可钱不要了，也得让他进去待几年，气死我了！”霍巍说着，又坐了回去。 “不当人家兄弟了？”施如锦好笑地问。 霍巍“呵呵”两声：“我到现在再看不出来，就是蠢货了，这些年我把他当兄弟，他当我凯子，尤其不能忍的，这家伙背地里要害你，我这回得让他知道，老子不是泥塑的！” “知道了！”施如锦挺高兴霍巍能做出这个决定，抬脚便往外走，想着尽快通知律师。 施如锦快到门边了，霍巍说了一句：“下班我送你回家，今天你把二婶气到跳脚，谁知道她会不会跟二叔有样学样，狗急跳墙地找人去对付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用了，我晚上请人吃饭。”施如锦随口回道。 霍巍有些诧异：“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应酬？” “不算应酬，我请老佟在湘满亭吃个饭。”施如锦说着话，已经拉开了门。 “站住！”霍巍立马嚷起来。 施如锦只得停下，回过身问道：“怎么了呀？” 霍巍的脸瞬间挂了下来，抬脚走到施如锦跟前，没说话前，伸手先把门推上，然后也不说话，只盯着施如锦。 施如锦莫名其妙，霍巍有时跟小孩子真没两样，前面笑得花枝乱颤，这会儿又摆出一副别人欠了他钱的表情。 “你请他吃饭……就你们两个？”霍巍这话像在质问。 “是啊！”施如锦并没觉得有多大问题，都什么年代了，男生和女生一块吃个饭，不过是很正常的社交。 “不合适吧！”霍巍拉长声调，干脆抱着双臂，靠到了门上。倒像是故意堵着，不让施如锦出去。 施如锦好笑：“给我一个不合适的理由？” “那小子没安好心，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你。”霍巍道。 “老佟哪有你说得那么坏，再说，不安好心的多了，你管得过来？”施如锦完全不以为意。 霍巍看着有些气急：“非要我说清楚是吧，佟亮亮想追你，别告诉我，你还想给他机会？” 愣了片刻之后，施如锦没忍住，笑了出来。 “还真看上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了？”霍巍眯了眯眼睛，语气里明显带了些警告的意味：“你品味就这么差？还是完全不把我放眼里，施如锦，别逼我跟老佟翻脸！” “好了，不开玩笑了，”施如锦只当霍巍老毛病犯了，又在背后拆老佟的台，笑道：“我就是感谢人家这段时间的帮忙，表达一下心意，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点，我根本没觉得人家有追我的意思。” “反应这么迟钝？”霍巍摸了摸自己下巴，似乎还有点不相信。 施如锦一脸好笑：“就算人家对我有好感，又不是十恶不赦，再说他又没表示过什么，我总不能因为你在这儿瞎猜，以后就躲开老佟吧？” “瞎猜？他亲口跟我说要追你，”霍巍话说到这里，探究地看着施如锦：“所以，你根本看不上他，对吧？” 施如锦到底吃了一惊，她之前只是觉得老佟无论对谁，都喜欢献殷勤，没想到人家还有别的想法。 “没我同意，你不许乱来！”霍巍忽然来了一句。 施如锦看向霍巍，摇了摇头道：“我还是那句话，对婚姻没有任何计划。” 霍巍睨了施如锦一眼：“狠，你够狠，把我也排除在外是吧，没关系，我就跟你耗着，不是对婚姻没计划吗，反正我也没计划，看谁能熬得过谁！” “又在瞎说！”施如锦伸手，想要推开挡着门的霍巍。 霍巍故意杵着，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记得你说过的啊，一年之内要结婚，又不算话了！”施如锦干脆挤兑了霍巍一句。 霍巍：“……” 瞧着霍巍发起了少爷脾气，施如锦只得哄道：“行了，我还有事要做，这样吧，晚上带你一块去吃饭，开不开心？” “什么意思，我已经惨到，跟在你后面蹭饭，给老佟当陪客的地步？”霍巍还是纹丝不动，看着表情越发不痛快。 “这也不行？那就当我没说！”施如锦故意沉下了脸。 两人对峙片刻，霍巍才又开了口：“今天是你主动请的老佟？” “老佟提议吃饭，我说要做东。”施如锦一五一十地回道。 “看出来没有，老佟打上坏主意了！”霍巍一脸“果然被我猜中”的表情，居然还有些得意，紧跟着问道：“他如果说要追你，你打算怎么办？” 施如锦哭笑不得，朝霍巍瞪过去一眼，道：“那就凉拌呗！” 霍巍低着头，闷笑了几声。 正当施如锦研究少爷又是哪根筋不对时，霍巍猛地一抬头，道：“就这么说了，晚上咱们一起走，那小子不地道，我不跟着你，还真不放心！” “又愿意当陪客了，不觉得委屈霍董你啊？”施如锦故意问道。 “今天得我请客，我可没老佟厚颜无耻，让女人请吃饭，丢不起那人！”霍巍直接朝着办公桌那边走去，头也不回地丢过来一句。 “你爱去不去！”施如锦回了一句，这下终于开门出去了。 第七十八章 败家 湘满亭的一个包间，施如锦刚走进里面，迎面瞧见餐桌中央铺了一大捧康乃馨。 上回过来，施如锦没发现湘满亭还有这种花样，此刻一张挺大的桌子上，康乃馨占了大半，施如锦只觉得好笑，回头大概连菜都摆不上了。 正在施如锦准备叫来服务生，要把这些花都撤掉时，老佟从被鲜花挡住的沙发上蹦起来，小跑到了施如锦跟前：“来得真准时！” “佟先生比我准时，”施如锦说着，对旁边站着的一名服务生招了招手：“麻烦把那些花先挪到旁边吧，谢谢！” “你不喜欢啊？”老佟一脸惊讶。 服务生有些迟疑，看了看老佟，回应施如锦：“花是这位先生带过来的，特意说摆在那儿的。” 这下轮到施如锦不好意思了，忙跟老佟解释：“不好意思啊，这花挺漂亮的，就放那儿吧，我是怕回头没地方上菜。” “我们小锦的品味，在我指点下已经得到升华，早不喜欢康乃馨了，你都不打听清楚！”霍巍说着话，从外面走了进来。 “啊？”老佟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看向霍巍：“那个……你也来啦？” “来了！”霍巍一耸肩，从老佟和施如锦中间穿了过去。 老佟回过了神，特意问施如锦：“你最喜欢的不是康乃馨，霍巍这小子一直骗我呢？” 施如锦朝霍巍那边瞧了瞧，少爷已经大喇喇地坐到主位上，瞧着老佟，笑得幸灾乐祸。 “谁说我不喜欢呀？”施如锦特意回道，不免觉得霍巍在某方面，真有点可恶。 “那就好了，呵呵！”老佟说着，表情多少有些尴尬。 “不介意我把他叫来吧？”施如锦想着，还是得跟老佟解释一句：“霍巍是个小气鬼，很不高兴我只请你，却不请他。” 老佟看了看正拈一枝花，放在鼻间闻着的霍巍，笑着道：“大家都是朋友，人多热闹点，我一点不介意。” “这花……”霍巍扬了扬手中的康乃馨：“五颜六色的，看得我眼晕！” “那就把花都拿走丢了！”老佟转头对旁边的服务生吩咐道。 施如锦伸手一拦：“别丢啊，就放在那边吧，一会让我带走，前几天佟先生送我那一束，放家里快要谢了，正好可以换新的，这花太漂亮了，佟先生的品味真是不错！” 被夸奖了的老佟明显有点小激动：“如锦，我刚才以为你说喜欢，是在宽慰我。” 施如锦正要再开口，旁边有人咳了一声。 这边施如锦和老佟不约而同望过去，霍巍也正瞧着他们。 “聊够没有，是来吃饭还是闲谈的？”霍巍一脸悻悻地道。 可以感觉出，霍巍刚才那点小嚣张被压了下去，施如锦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看到施如锦在笑，老佟也乐得不行，等坐到霍巍旁边时，已经称得上神采飞扬了。 施如锦坐在两人对面，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低头点起了菜。 几名服务生一起，将康乃馨都挪到旁边的茶几上，居然没有放下。 老佟这时搭住霍巍肩膀，兴致勃勃地道：“我订了一款宾利欧陆GT敞篷，，最高时速333，那前脸看着不要太气派，其实我就瞧上它那色儿了，枣红的，瞧着别提多好看，这车吧，我先不开，留着以后送给我女朋友！” 老佟说着，眼睛直往施如锦那边瞟。 “就你这样的，还能有女朋友？”霍巍做出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 “真不把我当哥们儿！”老佟哈哈一笑，又飞速朝着施如锦瞥了一眼，凑到霍巍耳边道：“是兄弟，今天给个面子！” “又花钱买车了是吧！”霍巍嫌弃地将老佟胳膊往旁边一扒，明显故意放大嗓门：“刚哭着喊着，跟你妈赌咒发誓，说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转过头又开始挥金如土了？我对你佩服到五体投地，冲着你糊弄你妈的本事，以后也不知道哪个女人眼瞎，敢跟着你这败家子！” 霍巍说得如此义正辞言，不留情面，施如锦不免抬头看了看他，倒瞧见老佟一脸讪讪。 “哎哟，你怎么比我妈还管得严，”老佟跟施如锦对视一秒，神情忽然有点紧张，竟伸手捂住霍巍的嘴：“如锦还在这儿坐着呢，你可别乱说，我订车这事，我妈早知道，她也没说什么。” 霍巍一把拉开老佟的手，往旁边呸了两声：“刚才上完厕所，有没有洗手？” 老佟一下子脸红了：“谁说我没洗手，不，我根本没去上厕所！” 面前这两个像极了活宝，施如锦瞅着他们片刻，拿起菜单挡在面前，省得让两个人看见她笑得不行。 “霍巍打小就喜欢挤兑我，你别听他的！”老佟又来跟施如锦解释。 霍巍眼珠子转转，侧着身子打量老佟，道：“感觉今天不太像你，装什么羞涩，小锦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那些德性，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要不你还是变回来，我都替你累得慌！” 施如锦已经听不下去，感觉霍巍今天过来，简直是不遗余力地，要让老佟下不来台。 “兄弟，哥哥求你了，要不这样，我那辆欧陆送你了，以后我再不买新车了。”老佟明显毫无还手之力。 “我不贪这种小便宜，”霍巍傲娇地道：“上回谁说把他的车全送我的，也就嘴上功夫，连兄弟都骗，遇到女人，你会手下留情？” “其实我一向对佟先生印象不错，”施如锦有点看不下去了，将手中菜单交给服务生，随后道：“佟先生，你别理霍巍，他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见谁都不顺眼。” “是吗？”被施如锦捞了一把的老佟，立马气势回升，上下瞧瞧霍巍，凑过去道：“出什么事了，咱俩从小一块长大，兄弟如手足，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跟哥哥说说，别阴阳怪气，挺吓人的！” “谁说我受刺激了？”霍巍立刻拉下脸。 施如锦没理他，这时站起道：“你们好好聊天，我去趟洗手间。” 老佟立马也站了起来：“我……” “你、你什么？还想陪她去洗手间！”霍巍鄙夷地瞪了老佟一眼，伸手把他又拉了回去。 施如锦好笑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包间。 “霍巍，你这就没意思了吧！”老佟摆摆手让服务生去了外面，这才埋怨起了霍巍。 “什么叫有意思？”霍巍斜着眼看向老佟。 老佟被问住，琢磨了半天，似乎明白了过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不就因为我要追小姐姐吗，你要是不乐意，跟我明说，吱一声也成啊！” “我吱一声，你就人间消失？”霍巍哼了哼，拧着眉头打量着老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成了朋友。 老佟这下倒乐起来：“搞什么，你还盼着我死啊，这样吧，咱们也不用互相别苗头，省得伤了兄弟和气，大家一块公平竞争，你追你的，我追我的，只看谁有本事了。” 霍巍拿手在桌面上扣了扣，忽然笑了一声：“佩服你呵，还挺自信，你真以为小锦能看上你？” “这事吧，”老佟一把握住霍巍放在桌上的手，满是认真地道：“我承认，没你长得帅，没你家大业大、没你车开得好，还没你……算了，你那些优点，我一时也想不起多少。” “我优点不要太多，你还真比不上。”霍巍牛气哄哄地道。 老佟听得直乐：“我呢，就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瞧瞧你，天天跟如锦在一块，到现在也就混个上下级关系，我认为吧，你喜欢她的程度还是不够，话说回来，总得替女孩子着想，她们青春短暂，不可能老这么等你，所以这回换我上！” 霍巍心里颇不服气，怼回了一句：“施如锦厉害着了，当初我可是向她求过婚，一点面子都没给，你……就更没戏！” 老佟先有些吃惊，随即兴奋地一拍霍巍的手：“这下我更有信心，搞半天你早就没戏了！” “闭嘴！”霍巍没想到，老佟这笨脑子还能抓到他的漏洞。 老佟越发得意：“不说了，省得你又讲我嘴上功夫，咱们就各自努力！” 第七十九章 逻辑 洗手间的盥洗区，施如锦拧上水龙头，借着面前的镜子，用手梳了梳头发，又想到包间里，那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大男生，居然跟小孩子一样斗嘴，忍不住笑了出来。 施如锦确实挺意外，老佟居然对她有好感，自觉何德何能。 老佟这人吧，虽然纨绔一点，不太懂人情世故，为人到底还不错，做朋友应该没问题，至于其他……施如锦只能说受宠若惊，敬谢不敏，回头她得找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免得霍巍跟个打翻的醋坛子一样，处处跟老佟怼着来，容易伤朋友之间的感情。 一位中年女士从里面出来，站到施如锦旁边洗手台前，在那低头洗手，好像洗手间里，除了她们两个，再没有别人了。 施如锦又看看镜子，觉得形象整理得差不多了，抬脚便往外走。 快到门口时，意外的事发生了—— 一个短发女孩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施如锦赶紧往旁边让，才没有跟人撞到一块。 施如锦被吓了一跳，还拍了拍胸口，然后便看到，那女孩穿着湘满亭服务生的半身连衣裙，并不往里走，而是两手扒在她刚才站的那个洗手台前，低头踹着粗气，过了片刻，竟嘤嘤地哭了起来，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小姐，你怎么了？”那位中年女士显然也觉出不对，侧头关心地问了一句，随后似乎发现了什么，撩起女孩散在两侧的头发，问了一句：“是谁打你的？” 女孩没有任何回应，哭声却越来越大，施如锦走过去，顺着中年女士的视线，看到了女孩左脸上一个不要太显眼的手掌印。 施如锦和中年女士对视了一眼，也问了句：“小姐，需要我们帮忙吗？” 好一会后，女孩抬了抬泪眼，似乎从镜子里看了看施如锦，随后又低下头，豆大的泪珠滴落到洗手池里 “这样吧，我去把这边经理叫过来，”中年女士说着，朝施如锦道：“麻烦你先照顾她，女孩子在外面做工，挺不容易的！” “好的！”施如锦点点头，瞧着中年女士出去，便从自己包里拿出纸巾，抽出几张，塞进了正抬着胳膊抹泪的女孩手里。 女孩没有拒绝，接过纸巾，开始不停地擦泪。 感觉对方稍稍平静了一点，施如锦轻声劝道：“总是呆在里面不是办法，我陪你出去吧，刚才那位女士已经帮你去找经理。” “施姐姐……”女孩抬眼看向施如锦，带着口腔叫了她一声。 施如锦有些愣住，认真地打量面前这个狼狈得不行的女孩，觉得她好像有点眼熟，可想来想去，始终记不住叫什么名字。 “那女的呢，是不是躲里头了？把她给我拉出来，敢偷老子手机，她找死是吧？老子话就撂这儿，她今天不把手机交出来，给我磕头认错，你们这店不用开下去了！”一个男人恶狠狠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女孩猛地一哆嗦，抱住自己的头，竟吓得蹲到了地上。 外面这时应该围上了人，说话的有男有女，听着七嘴八舌，似乎都在安抚那个男人，然而男人的嗓门却越吼越大了：“都别拦着我，老子今天火大，惹急了，我翻脸不认人！” 话音刚落，不知道是哪个门被踢到，传来“怦”的一声巨响。 施如锦心里不免嘀咕，那男人的声音，听着实在像某个不讨喜欢的家伙。 “我什么都没做！”女孩哭着道。 “别怕，”施如锦只得弯下腰，伸手拍拍女孩肩膀：“如果问题解决不了，要不要替你报警？” 女孩一下抬起头，哀哀地看向施如锦，哽咽着道；“店里规定，不能得罪客人，不许随便报警，我会被开除的！” 施如锦不禁摇头，这什么莫名其妙的规定，实在不知所谓。 “大麦，先别生气，”外面又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先把大麦送回包厢，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这下施如锦确定了，把女孩吓得瑟瑟发抖的男人果然是大麦，而此刻要代他出头的，则是苏雨衡无疑。 大麦还在那高声嚷着：“老子受什么都成，就是不能受气，那女的不给我跪地磕头，今晚她别想走出这里，你们都别拉我，老子拳头可不长眼！” 外头还在闹着，而这时，有人从外面走进了洗手间。 听到脚步声，施如锦正要回头，一条胳膊突然被人抱住。 转回头，施如锦看到了女孩胆怯的眼神。 “施小姐？”苏雨衡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意外。 施如锦到底还是把女孩拉了起来，这才看向进来的几位女士，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是苏雨衡。 “苏小姐，真尴尬，在这里见面。”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道，同时安抚地拍拍女孩拉着自己的手。 “你和她……认识？”苏雨衡瞧向了那个女孩，问的显然是施如锦。 施如锦笑了笑，其实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女孩是谁，为什么会认识她。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跟苏小姐说‘对不起’！”一个也穿着酒店制服，胸前铭牌标示“经理”两个字的女人站到苏雨衡旁边，冲着女孩道。 施如锦的目光却落到两人后面那位头发稍有些花白，却看得出气质极好的中年女士身上，对人家点了点头，这一位说到做到，很热心地叫来了经理。 女孩张了张嘴，却似乎失语了。 苏雨衡脸上保持着微笑，倒是经理冲着女孩训了句：“怎么不懂事啊，还不道歉！” “那个……”施如锦能体会女孩受到的压力，不由生出恻隐之心，忍不住开口，说了句公道话：“是不是要先确定是谁的错，再谈道歉呢？” “这个服务生偷了大麦的手机，他那部手机是最新版限量款，价格不菲，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不少大麦平时训练的数据资料，这样突然被人拿走，可能会影响他今后的训练和比赛。”苏雨衡很耐心地跟施如锦解释起来。 施如锦没再继续，她毕竟是外人，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不适合做出表态。 “苏小姐，对不起啊，是我们服务生素质有欠缺，我们以后一定加强管理。”经理干脆自己跟苏雨衡道起了歉。 苏雨衡摇了摇头，又看向施如锦，问：“你们两位认识？” 这边施如锦还没来得及回应，有人在外面叫了一声：“苏小姐，我有事要跟您说！” “不好意思，有人找我。”苏雨衡侧了侧头，脸上笑容依旧。 苏雨衡转身要出去，刚抬起步，却又停下来，对经理道：“有什么事情，还是到外面解决，别影响其他客人。” 经理赶紧送苏雨衡出去，中年女士走上前，问女孩：“小姑娘，你没事吗？” 女孩抽了抽鼻子：“谢谢阿姨！”顿了片刻，又说了句：“我发誓没有偷手机，他们诬赖我！” 经理这时又回来了，冲女孩喝道：“你现在还嘴硬，包间里的人，都说亲眼看见了！” 施如锦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道：“既然都亲眼看到了……为什么当时不阻止，逻辑不对吧？” 经理愣了愣，讪笑一声。 “我从来不做歪门邪道的事，就算警察过来，我也敢说没偷手机！”女孩似乎得到了鼓励，大声地回了一句。 施如锦瞧了瞧女孩，如果让她选，施如锦更愿意信女孩的话，大麦那品性，实在让人没法说。 “我是拿你没办法了！”经理瞪过来一眼，气哼哼地出去了。 “到外面去说吧！”中年女士劝了句：“问题会解决的。” 第八十章 忠告 走廊上，又安慰了女孩几句，中年女士便回了自己包间，施如锦也想走的，无奈女孩抓着她的手，显然有求救的意思，她还真不好把人家甩开。 “江圆圆，虽然你入职没多久，我就看上你嘴甜，脑袋瓜也挺灵，所以才把你安排到苏小姐包厢，苏小姐每回给服务生的小费不要太多，没想到，头一回你就给我惹出事。”经理又开始训起女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听到女孩名字，施如锦不免又瞧了瞧她，终于想起来，女孩应该是施谯谯在外国语学校补习时的同学。 施如锦记得，和这个圆圆在视频上见过一面，女孩的确嘴甜，一开口就是“施姐姐”，头一回有人这么叫施如锦。 不过，施如锦对圆圆印象算不上好，那回施谯谯和小白在迈尔斯奇车馆被围攻，明明圆圆是受害的那个，施谯谯和小白挺身救她，结果圆圆后来自己先跑了，多少有失厚道，难怪施谯谯后来直跳脚，大骂这女孩没义气。 施如锦想到的是，圆圆当时跑到外面，就算只报个警，情况也不会像后面那么糟，可她并没有这么做，说起来，跟车馆那帮见死不救的臭小子真是半斤八两。 “我真的没偷手机，”圆圆用施如锦刚才给的面巾纸又抹了抹脸上的泪，抽抽噎噎地道：“刚才那个男的趁着我倒酒，用手摸我，我吓坏了，赶紧躲到旁边，那人就吼起来，伸手打了我一耳光，然后又找不着手机，就胡说是我偷的。” 施如锦不免看了看圆圆的脸，左边的红印依旧清晰可见。 经理也瞧了瞧圆圆，眼睛闪了一下，叹口气道：“大麦以前也在湘满亭闹过事，那人酒喝多了，就跟猪一样，别提多讨厌……虽然我也同情你，不过酒店有酒店的规矩，你得罪了客人，再加上人家说你偷他手机，你肯定待不下去了。” “经理……”圆圆话没说出口，又“呜呜”地哭了。 “也是你倒霉，”经理无奈地道：“苏小姐不仅是我们这儿的客人，她跟我们老板还有亲戚关系，我们也不敢得罪，要不这样吧，你过去跟人家解释一下，他们说什么你都认下，偷没偷的，以后再讲，我再说两句好话，看能不能把这事给平了，我只能帮到这儿！” 圆圆犹豫了一下，似乎动了心。 苏雨衡这时从东头一个包间出来，走到施如锦跟前，居然又问一遍：“施小姐，你们认识？” “算……是吧！”施如锦含糊地回道，感觉对方问话的后面，应该有别的意思。 明显斟酌了片刻，苏雨衡转头对经理道：“小姑娘既然是施小姐朋友，就让她进去给大麦道个歉，手机的事……大麦说他可以不追究。” 说完，苏雨衡朝施如锦点点头：“施小姐，我失陪了，下回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该我请的。”施如锦笑道。 苏雨衡莞尔，转身又往东头的包间走去。 经理一脸诧异地看看施如锦，施如锦却挺无奈，她这下白白欠了苏雨衡一份人情，实在没这个必要。 “经理，我真的没拿手机！”圆圆抽着鼻子，还在那辩解。 “怎么现在还犟？”经理气道：“大麦就是个混人，吃软不吃硬，他现在酒后发疯的，你就顺着点，把这事平息了，不就算了吗！” 圆圆明显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经理。 施如锦对这话大不以为然，大麦这人欺软怕硬，你越纵容，他越跟你横。 倒是圆圆这时放开了她，施如锦正好准备走人。 只是临走之前，施如锦到底还是提醒了圆圆一句：“真是你拿的手机，当然要还给人家，偷窃是刑事罪，再道多少歉也没有用，不过，如果是你没做的事，就另当别论，有些事，该坚持的必须坚持。” “小姐，你这样教她，我们不好做的。”经理看着哭笑不得。 施如锦也不多说，朝圆圆又瞟一眼，便回了自己的包间。 虽然觉得这个圆圆遇上大麦那种人，确实有点倒霉，不过鉴于上回施谯谯出事，这女孩表现不佳，施如锦也就点到为止，最后一句忠告，算是尽点心意。 施如锦走回包间时，刚才两个嘴炮打得不亦乐乎的人似乎又和好了，头凑着头，说得不亦乐乎，也不知道讲到什么好笑之处，两人一块乐起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施如锦走进来。 “就这么说，男人一言，不许后悔！”老佟拍了一下霍巍肩膀。 霍巍却上下瞧瞧老佟：“我还是犹豫啊，会不会找了个猪队友？” “又变卦？我都说了，车任你挑，场地替你找，还不行啊？”老佟似乎着急了，不过随即又笑起来：“这样吧，大不了明天开始，我跟你一块训练，有你这么厉害的师傅，还怕带不好我这徒弟？” “这么开心！”施如锦在旁边插了一句。 那两活宝猛地闭住嘴，齐齐看向施如锦。 霍巍刚要开口，老佟已经抢过去：“回来啦，去这么久？” “瞎问什么，你管得还真宽！”霍巍立马脸一变，神色鄙视地瞧着老佟。 “又来，咱们刚才都说好了！”老佟嘻嘻一笑，居然朝霍巍抛了个媚眼。 霍巍马上一副作呕的表情，随后转头问施如锦：“刚才外头嚷嚷什么，别是你又跟谁吵起来了？” “我怎么没听到？”老佟一脸惊奇。 “你一凡夫俗子，能跟我比？”霍巍傲娇地道。 “是大麦，据说喝醉了酒，在欺负小姑娘。”施如锦回道，没好意思说出心里想的那句——“狗改不了吃屎”。 “他欺负的不是你吧？”霍巍立马不放心地问。 “你就不盼着我好！”施如锦睨过去一眼。 老佟在旁边插话：“大麦……不就是那个，在比赛里头，就喜欢故意犯规撞车的家伙？” “可不是那小人，所以到现在拿不到A照，只能在国内混。”霍巍不屑地道。 包间的门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有哭喊声传进屋里：“施姐姐，救我！” 施如锦一回头，门却又阖上，并没有人进来。 包间里的服务生犹豫一下，过去把门打开，伸头往外面看了看。 “叫天王老子也没用，今天看我不弄死你！”大麦在恶狠狠地道。 施如锦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到了门口，拉开那个服务生，走到了外面。 走廊上，一个光头男人正扯着一个女孩往走廊另一边走，施如锦认出，女孩正是圆圆，此刻圆圆已经脚步不稳地栽在地上，半身裙翻了上去，即便如此，那个男的还拖着她不放。 “麦先生，算了，小女孩不懂事。”那位经理从施如锦眼前跑过，跟到了大麦后面，只是无用地好言相劝，却没胆量伸手救人。 此时走廊上站着几名服务生，有的惊愕，有的害怕，也有的一脸不忍，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制止。 就在这时，施如锦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大麦还是会玩！” “这家伙别是疯了吧！” “有意思，见过混的，没见过这么混的！” 施如锦回过头，一处包间门口，不少人站在那七嘴八舌，明明瞧见走廊有女孩被欺凌，却没人上去制止。 而这一群人当中，施如锦还看到了苏雨衡……貌似有些无奈，脸上却浮着笑意的苏雨衡。 “施姐姐，施姐姐！”圆圆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应该是发现施如锦出来了。 施如锦叹了一声，今天真是没完，白天跟霍太太斗，晚上又撞上大麦，可人家都在求救了，她这时也没法袖手旁观。 “怎么回事？”霍巍和老佟已经出来，左右看了看，问道。 “大麦，你站住！”施如锦吼了一嗓子。 大麦居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施如锦，随后冷笑一声：“滚！” 说着，大麦居然加快了脚步，眼见着扯着圆圆，拐到了走廊另一头。 “救命啊！”走廊上响起圆圆近乎绝望的惊叫。 远近几个包厢，似乎有客人察觉到动静，探出头来观望。 “没关系，是他们在开玩笑，请各位继续用餐！”经理这时候还想着安抚客人。 施如锦到底追了上去，拐过走廊时，迎面瞧见有服务生端了一盘蔬果沙拉过来，施如锦顺手抄过去，快步跑到大麦前面，直接将那盘沙拉，盖到了他脸上。 大麦本能地将头一侧，不过还是中了招，盘子落地的刹那，大麦满脸都是生菜和苦菊之类，光头上还粘着几片圣女果。 周围响起笑声，大麦这样子，可不是太滑稽了。 大麦终于松开圆圆，一边抹着脸，一这暴跳如雷：“活腻的是吧！” 等大麦睁开眼，目光落到施如锦脸上，猛地扬起了手。 施如锦不吃眼前亏，马上往后退了一步，而就在这时，有人在后面伸腿，朝着大麦屁股狠狠跺了一脚。 大麦往前踉跄了几下，手扒往旁边的墙，才没有栽倒。 “麦先生！”经理一阵惊呼，越过还躺在地上的圆圆，朝大麦那边跑过去。 施如锦眼疾手快，先伸手将圆圆的裙子整理好，随即将她扶坐了起来。 “刚才谁踢老子？”大麦一个转身，恼羞成怒地吼道。 霍巍掐着腰站在走廊中央，朝大麦一笑：“是你老子！” “霍巍，够种！”大麦冲着霍巍比了个大拇指，随即脸色一冷，转了转自己拳头，又动了动脖子，明显摆起了架势。 “有胆你过来！”霍巍在那站着，不躲不闪，还朝大麦勾了勾手。 大麦拳头一挥，便冲霍巍这边狂奔过来，施如锦看得心惊肉跳。 结果这时，霍巍突然转身就跑。 “当心！”施如锦大叫。 就在大麦拉近了与霍巍距离，几乎一前一后拐过走廊的时候，担心无比的施如锦听到了一声男人的惨叫。 第八十一章 祖宗 惨叫过后，便是“咚”的一声闷响，应该是有人栽到地上，而且栽得还挺狠。 虽然那声音不像是霍巍发出来的，施如锦到底放心不下，招手叫来近处站着的一名女服务生，让她照顾还惊魂未定的圆圆，自己赶紧起身，几乎飞跑着拐过走廊。 瞧见挺尸一样趴在地板上的是大麦，施如锦松了口气，其实刚才她也疑惑，霍巍向来少爷脾气，要的就是面子，怎么会大麦冲过去，他转身就逃，看来是诱敌之计。 此刻霍巍双手插在裤兜里，正一脸得意地打量着自己脚下，半天没有动弹的大麦。 “KO！”老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朝着霍巍举起一只手：“我这腿伸得是时候吧，这家伙狗啃泥的姿势，别说哎，还真标准！” 霍巍跟老佟击了一掌，头都没有抬，还在瞧着地上的人。 施如锦恍然大悟，大麦今天倒霉，被霍巍同老佟联手暗算了。 霍巍从小玩狠打架的事做过不少，少不了老佟这个帮手，长辈们闲聊时，施如锦在旁边听到过，虽然霍巍比老佟小好几岁，出馊点子的却都是霍巍，据说两人一搭一唱，所向披靡。 “大麦，不是挺会耍横的吗，”老佟蹲到大麦旁边，伸手在他光头上甩了一把，随即嫌弃地看看手心，在大麦衣服上擦了擦：“告诉你，想跟我们兄弟动手，你下辈子吧！” “你们怎么可以打人？”一名矮个男人从走廊东面冲过来。怒斥了一句。 “你哪只狗眼看到老子打人？”老佟不屑地拿眼瞅了瞅对方。 “我刚才瞧得很清楚，你故意在旁边绊这位先生，两个人打一个，不太合适吧？”矮个男人似乎要据理力争。 老佟站起身，不屑地看看对方：“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啊，戏只瞧一半是吧，刚才这家伙欺负人小姑娘的时候，你怎么没瞧清楚，别是跟他一伙的吧？” 矮个男人顿时一脸的正义凛然：“我不认识他，我只不能容忍你们使用暴力。” 施如锦早在旁边认出来，矮个男人刚才就站在苏雨衡前面一点，此刻倒扮起了观众。 走到霍巍旁边，施如锦指指大麦，问那人道：“先生，地上这人是从你们包间出来，你真不认识？还有刚才包间发生了什么，你也没看见？” 就这么突然被人戳穿，矮个男人脸上有点挂不住，扫了施如锦一眼后，猛地怒喝道：“哪里轮到你多嘴！” “哪来个打嘴炮的，给我滚一边去！”老佟直接喝了回去。 几个男人这时上来，直接将施如锦他们，连同大麦一块围在了当中。 经理刚才就过来了，此刻见势不妙，明显硬着头皮劝道：“各位，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随即，她又安抚起了霍巍：“霍董，应该是误会，我们马上解决！” 没人搭理经理，而那几个男人的眼神，看着已经蓄势待发，准备要动手了。 走廊上此刻站了不少其他包间的客人，事情终于还是闹大了。 经理忽然急中生智，冲着不远处喊了一声：“苏小姐，要不您来劝一劝？” 隔着围住他们的人，施如锦沿经理的视线望过去，苏雨衡站在几米之外，像是置身事外，又像在观察形势。 “苏小姐，给个说法吧！刚才走廊上，可都看见大麦在做什么缺德事，理亏的到底是哪一头，我想你们心里都清楚。”施如锦决定，得把苏雨衡拉进来，刚才她就感觉出来，苏雨衡是能做主的人。 “这女的谁啊，有你说话的份？”大概认为施如锦是女的好对付，那矮个男人捋起袖子，再次把炮火对向施如锦。 一只手伸过来，直接薅住矮个男人的领口。 霍巍冷声问道：“你哪个洞钻出来的，好大口气，她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再叽叽歪歪，当心老子缝住你的嘴！” 霍巍话音刚落，围着的那几个便往前挤了挤，走廊上响起一片惊呼，似乎以为就要打起来了。 “谁敢上来！”老佟急了，干脆用脚踩住大麦后背，嚷着道：“有种一个个报上名号，蓉城这地界，养不出你们这帮龟孙子！” “做什么呀，给我个面子，”苏雨衡终于开了口，笑道：“霍董是我先生的老板，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剑拔弩张呢！” 苏雨衡果然不一般，那几个人朝她看看，往后退了一步，倒是霍巍仍旧薅着那矮个男人，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朋、朋友，大水冲了龙王庙，你放一马？”矮个男人终于不敢逞能了。 “这位是佟先生吧，久仰，我前段时间还特意去佟氏拜访过令堂，二位长得真有母子相。”苏雨衡看着老佟，主动朝他伸出了手。 明显愣了一下，老佟眼珠子转转，到底跟苏雨衡握了握手，不过脸上还带着提防之色。 “要不……让大麦起来吧，看着挺狼狈的。”苏雨衡这话说得和和气气，还带了点示弱的意味。 老佟没有动，甚至又用了用力，而此时地上的大麦看着已经缓了过来。 “先放开吧！”施如锦看了看老佟，僵着没多大意思，还是得把事情解决掉。 此言一出，霍巍先松开了那矮个男人，老佟随即挪开脚。 “我呸！”大麦从地上爬起，两手扶着膝盖，弯腰喘了半天的气，最后才抬起脸，恶狠狠地剜了霍巍一眼。 施如锦瞧着大麦那张还糊着沙拉酱的脸，又闻到他身上那股酒气，神色不掩厌恶。 “呸什么呸啊，”霍巍拿手点点大麦，随即转头，看向已经全然不知所措的经理，道：“你们是不是把这家伙当祖宗了？他欺负你们员工，一个个就跟没看见一样，是不是我们不出来救人，你们把刀都主动递过去了？” 这话说得殊为讥讽，经理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眼睛都没敢看霍巍。 “霍巍，厉害了，敢暗算老子，你给我等着！”大麦抹了一把脸，总算站起身，咬牙切齿地来了句。 “老子凭什么等你，”霍巍一脸瞧不起：“就你这德性，什么时候见到老子，都得趴地上！” “都闹成这样，还不报警吗？”施如锦朝着经理发问道：“如果你们连自己员工受到侵害，都不能给予保护，你觉得哪个客人有胆量，在你们这里用餐？” “是啊，闹成这样，我以后真不敢来了！”果然有旁边的客人说了句。 “今天是误会，误会……”经理很无力地辩解着，随后看向施如锦：“小姐，大家都是客人，也没出多大的事，不如……私下解决？我们也有难处。” “你看看她，都吓成这样，还没多大的事？”施如锦瞧向被人扶着过来，一脸惨白的圆圆。 “不就打个110，有这么磨叽吗，我来！”老佟哼了一声，拿出自己的手机。 “佟先生稍等，我觉得经理说的也有道理，”苏雨衡开了口，眼睛却盯住了圆圆：“闹到警局挺浪费时间的，况且……大麦手机丢了这事，这位服务生小姐现在还没给我们交代。” “什么手机丢了？”老佟不解地问。 “我说过了，根本没偷手机，你们还在诬陷我！”圆圆突然之间吼了起来，接着，便羞愤交加地哭了。 施如锦瞧了瞧还围在四周的大麦那些同伙，道：“苏小姐刚才说过，大麦包间里的各位都看到圆圆‘偷’手机，而圆圆再三否认你们的指控，最恰当的解决方式，就是让警察来调查，不是说那手机里藏着重要数据，没了它，有些人比赛都玩不转了吗？” 话说到最后，施如锦语气里不免带了些讥讽。 第八十二章 尊严 苏雨衡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貌似想了想，对着霍巍道：“霍董，大家都是朋友，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大麦喝多了，做事有失分寸，吓到了小姑娘，让他认错，至于丢手机的事，大麦也不打算计较，大概各退一步，这事就算了，请霍董还有几位理解，大麦是公众人物，不适合牵扯进太多纠纷。” 施如锦听得出来，苏雨衡一直想息事宁人，或者……把事情压下去。 “这事还真不能算，”霍巍直接拒绝：“我越听越不对，大麦你个小气鬼，什么时候变大方了，当年你车队的人不小心把你手套弄丢，你都能揍得人家鼻青脸肿，这回手机没了，说不要就不要了？” 大麦哼了一声：“那就让条子过来，看谁怕谁呀！” “以我对你的了解，大麦，你要这么说，就代表心虚了！”霍巍“噗嗤”了出来。 “都围着干嘛，给我闪一边！”老佟冷不丁吼了一嗓子，伸手推开跟前一个人，便走了出去。 或许是有人替她说话，圆圆似乎鼓起了勇气，走到施如锦身边，拿手指着大麦道：“这人在包间对我动手动脚，旁边人不但不阻止，还当笑话看，我躲到一边，这人就火了，不仅打我，还诬赖我偷他手机，我吓得跑进洗手间，后来听经理的话，又进去认错，这人不依不饶，把我拽出包间，说什么把他手机弄丢，就要……陪他，我必须报警！” “我的天，见过贱人，没见过这么贱的！”霍巍骂了一句。 “有本事你报警啊？”大麦干脆耍起了无赖。 苏雨衡立刻道：“大麦，你这态度不行！” “我说，你们酒店员工都是小偷？”霍巍冲着经理问了一句。 经理先是一愣，随即摆手道：“绝对没有，我们的员工都是经过严格培训，人品上肯定没问题。” “你说了不算，要不把你老板叫过来，要不通知警方，”霍巍大声道：“搞什么呀，以后谁敢在你们这儿吃饭，我可不想，博胜的名声被你们带坏!” 经理一脸无奈：“霍先生……” “我认识一个当差的朋友，正好管这片，又那么寸，他正好在附近巡逻，人家马上带队过来！”老佟又走了回来，扬扬手机道。 “我们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不需要惊动警方，”苏雨衡那点镇定，终于没能坚持住，略皱了皱眉头，道：“这样吧，我代大麦跟这位小姐道歉，这件事到此为止！” 说着话，苏雨衡忽然变得犀利的目光，落到了圆圆身上。 圆圆似乎有些紧张，拉住了施如锦的袖子。 经理挪到圆圆后面，小声提醒道：“见好就收，你真不想在这儿干了？” “道歉，老子就没听过这词，”大麦又吼了起来：“你们谁给我查查这女的住哪儿，敢惹老子，我让她全家鸡犬不宁。” 圆圆看样子被吓住，神情有些惊恐。 施如锦鄙夷地扫了一眼大麦，拍拍圆圆有些颤抖的手，左右看了看，道：“经理，带我们监控室，刚才大麦在走廊上把你们员工往外拖，枉顾别人的人身安全，该算是故意伤害了吧，现在他又威胁恐吓，现场那么多人都听到，有人嚣张如此，大概只有法律能治了。” “小姐，他不过说的气话，又是酒后，你别当真，还是……得饶人处且饶。”苏雨衡带着商量地道，视线再次对上了圆圆。 “我……”圆圆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了。 施如锦没有说话，她不打算替圆圆决定什么，毕竟这是圆圆自己的事。 经理有些急不可待，刚刚吓唬圆圆一句，这回又来了个语重心长：“你来这边虽然时间不久，大家都挺照顾你，对吧？你好好想想，咱们以大局为重，其实我觉得你能力不错，再做一段时间，有机会升领班，你考虑一下？” “话说得还怪好听的，”老佟讥讽道：“要不是我们如锦瞧不顺眼，上去救这小姑娘，还不知道后头会怎么样，瞧着你们店里这些人，当时哪个上来帮忙了，这就是‘照顾’？我就奇了怪，报个警而已，老在那推三阻四，别是你这店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先生，您开玩笑呢！”经理面红耳赤，偷偷拿眼瞧了瞧苏雨衡。 “你叫圆圆，是吧？今天的错在我们身上，我们找个地方私下谈一谈，其实你可以提出条件，包括……经济上的。”苏雨衡这话，明显是在诱哄了。 圆圆一脸的举棋不定，又看向了施如锦，似乎希望她帮忙做决定。 施如锦和圆圆对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道：“尊严不可以用金钱收买，它是无价之宝，我只能说这一句。” 圆圆的眼睛闪了闪，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道：“我刚才说过要报警，然后，我不在这儿做了！” “说得好！”老佟一拍手：“我们如锦三观就是正！” 一个小时后，湘满亭外，施如锦和霍巍靠在走道的大理石柱子上，瞧着大麦一脸不愤地被两名警员从里面带出来。 霍巍有点成心地朝大麦吹了一记口哨，已经走过去的大麦回头，狠狠地瞪过来一眼。 “你瞪什么瞪，警官，他还不服气呢，这光头欠揍，回头对他别客气，该打就就打！”老佟从里面跟出来，高声怂恿道。 跟他一块出来的一名警官被逗得乐起来，拍拍老佟肩膀：“老佟，你这是故意破坏我们形象啊，我们从来不随便打人！” 老佟立马点头：“我就为吓吓那缺了德的家伙，多亏包间里有监控，否则那小姑娘还真就洗不清了，对了，这家伙犯的事，够不够坐牢啊？” “得看调查结果，能否达到刑事起诉条件，不过寻衅滋事这一点，是跑不掉了，至少得拘留几天。”警官回了一句。 施如锦注意到，苏雨衡由经理陪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今天苏雨衡的表现，让施如锦大跌眼镜，护短就不说了，居然还试图掩盖真相。 大麦那支所谓被偷的手机，一直就在包间他坐的那个椅子下面，这人酒喝多了，不小心把手机掉到地上却不自知，然后又拿这事栽赃给圆圆。 施如锦在餐厅监控室看过视频，才知道苏雨衡被叫出洗手间时，包间有客人已经发现了手机，本来苏雨衡承认弄错了，跟圆圆道个歉，或许这事也就算了，只是苏雨衡做出另一种愚蠢的选择，为了不让警方介入，竟想用此事要挟圆圆。 说实话，施如锦对苏雨衡的印象，如今一落千丈。 “施小姐，今天是一场误会，希望你们不要介意。”苏雨衡走到施如锦面前，神色依旧坦然，仿佛之前并没有做出诬陷别人，结果被监控揭穿的事。 施如锦冲着苏雨衡笑笑，已经同她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小姐那边，刚才一位做医生的客人给她看过伤口，主要是软组织挫伤，没多大问题，我们后面会跟她协商赔偿的事，至于江小姐在这里的工作，我已经跟经理说了，如果她愿意留下，谁都不许为难她。”苏雨衡似乎特意要给施如锦一个交代。 施如锦：“……” 苏雨衡没有等到施如锦回应，无奈地笑了笑，随后道：“不好意思，我要去警局，替大麦办手续。” “代我给那家伙传个话，祝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老佟又开始起哄。 苏雨衡也没生气，反而笑起来：“真没办法，当初我们跟他签经纪约时，没想到这人麻烦太多，我们替大麦找的几个代言，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跑光，我已经在想，什么时候跟他解约了。” “该！”老佟一脸的幸灾乐祸。 第八十三章 白兔 “佟先生风趣幽默，看着就是性情中人。”苏雨衡瞧向老佟，很欣赏地道。 老佟完全经不住夸，此刻一脸藏不住的开心，感觉像是遇到知音，跟苏雨衡套起了近乎：“苏小姐太有眼力，兄弟们都这么夸我，对了，平常也不见你跟着老邱出来，要不我哪天为贤伉俪攒一个局？” 施如锦咬住唇才没笑出来，老佟也是够肉麻的。 “那怎么好意思，该由我们请大家，我先生经常提及，他到蓉城这段时间，霍董和施小姐给了他很多帮助，又认识了不少像佟先生这样谈得来的朋友，我回去和他商量一下，找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一块坐一坐，”苏雨衡回得十分周到，这时看了看表，稍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我得先走了，我婆婆一直住在医院，晚上我不过去看看，她都不肯睡觉。” “这婆媳关系处理好！”老佟投桃送李，回夸了一句。 “邱伯母身体不好吗？”施如锦不免问道。 “也不是啦，她心脏不太好，”苏雨衡解释：“我有朋友为我介绍了一位从国外回来的专家，我和于庭商量过，就把我婆婆从宁城接过来，请专家看一看。” “小锦早跟我商量，要一块去拜访伯母，老邱也没跟我们说伯母住院的事儿，”霍巍接过话，看了施如锦一眼，道：“这几天我们就过去探望，不打扰吧？” “那怎么好意思？我婆婆挺喜欢热闹，当然欢迎二位，只是怕麻烦到你们。”苏雨衡说着，似乎时间不够了，也没再多说，冲着几个人点点头，便转身朝电梯间那边走去。 “老邱怎么娶到这么一位的，”老佟瞧着苏雨衡的背影，嘿嘿一笑：“别说，一看就是在职场混得风生水起的，情商真是高，说起瞎话，眼都不眨一下。” 施如锦哭笑不得，开始以为老佟在夸人家，结果却是贬损，原来老佟刚才不过在装傻。 “感觉你在指桑骂槐？”霍巍有点故意地道：“咱们施小姐也走这一挂。” “你想说什么？”施如锦睨了霍巍一眼。 “霍巍，你这就没意思了，我刚才就说了，我们如锦三观不要太正，”老佟显然没中霍巍的套路，这时靠过去，拿胳膊肘捅捅霍巍：“苏小姐在外头有点花头，这事你知道吧？” 霍巍“嗯”了一声，唇角往上勾了勾。 施如锦将头扭向旁边，似乎苏雨衡和那个嗨哥的绯闻已经成了城内公开的秘密，不过两个大男人在背后议论女士，在施如锦看来，有失厚道。 霍巍瞟了施如锦一眼，这时伸出腿，在老佟屁股上踢了一脚：“你也是够了，咱们跟老邱是朋友，乱说什么呢？” 施如锦这下倒笑起来，决定收回对霍巍“不厚道”的评价。 “我只是好奇，”老佟中招，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讪笑：“我这不是同情老邱吗？他一不傻二不笨，怎么挑到一个专送绿帽子的老婆。” 施如锦咳了一声，老佟这话，说得真不好听。 霍巍又瞧了瞧施如锦，随后逗起了老佟道：“听说苏小姐是嘉实企业的孙女，人家可是大户，富过了三代的那种，你要不要试试，苏家还有没出嫁的女孩，可以找苏小姐替你拉个线，门当户对，你妈肯定中意！” 老佟颇有些不乐意：“说别人的事，把我扯进来干什么，我是那种随便被人戴绿帽子的？” “你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被苏家那边听到，要你好看！”霍巍这会笑得不要太开心。 “我说什么了吗？”老佟立马一摊手，又开始装傻：“我没说什么啊！” 施如锦转回头，正看到老佟那副死不认账的表情，也觉得好逗笑，倒是这时，有电话过来，施如锦往旁边挪了几步，接起电话。 “施姐姐，”手机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我是小白。” “知道啊，我存了你的号码，”施如锦笑着问道：“你最近好不好？” 施谯谯出国之前，施如锦特意让他带着小白到家里吃饭，特意嘱咐小白，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来找她，不过小白一直没跟施如锦联络过，大概是还不太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在和施谯谯视频时，施如锦得知，小白几乎天天和他在网上聊天，感觉两个小孩真好上了。 “我挺好的，施姐姐，您是不是跟圆圆在一块呀？”小白直接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施如锦没想到小白消息还挺灵通。 “我刚刚看到圆圆在社交账号上留言，情绪好低落，说什么社会太黑暗之类的，我觉得不对劲，就打电话问她，她开始不肯说，好一会后，圆圆才哭着告诉我，打工的时候被坏人欺负，多亏施姐姐在场，她才算躲过一劫。”小白回道。 “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施如锦说着，朝湘满亭里面看了看：“我正准备送她回家。” “施姐姐，可不可以麻烦您一件事？”小白立刻道。 “你说呗，用不着跟我客气。”施如锦笑起来。 “把她送到我家吧，”小白似乎还很不好意思：“我跟圆圆说好，我一个人住着挺寂寞，让她过来陪我几天。” 施如锦听到这里，对小白的好感不免又添了几分，施谯谯运气不错，遇到这么一个像小白兔一样单纯善良的女孩儿，看到朋友遇到麻烦，主动想帮忙，还要顾及人家感受，还不介意朋友之前做的事，多少不太仗义。 不过反过来想，太善良也是个问题，容易轻信别人。 虽然心里这么想，施如锦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没有问题，我上回送你回家，还记得你住哪儿，你就在家里等着吧，车到你家楼下，我打电话给你。” 小白立刻“嗯”了一声，随即又叮嘱施如锦：“施姐姐，这事您就别跟谯谯说了，免得他知道了不高兴，因为上次的事儿，他对圆圆意见挺大，我不是说谯谯小气，他看朋友挺重的，所以对人家的要求也严格。” “那个小屁孩，不用理他！”施如锦脱口而出，随即自己倒笑了，反应过来，施谯谯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似乎要照顾一下他的面子。 电话那边，小白咯咯笑了起来， “你倒是肯原谅别人，”施如锦忍不住问道：“真的可以继续和……圆圆交朋友？” “施姐姐这次帮圆圆解围，不是也原谅了她吗？”小白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生气还是有点生气，可看了她写的那些东西……圆圆那个账号从来没告诉过我，我是偶然发现的，表面上看着，圆圆活泼开朗，还有点没心没肺，其实她心理压力挺大，反正吧，她就是有不高兴，也要憋着的那种。” 施如锦正听着，无意间一抬头，发现圆圆已经换掉原来的服务生制服，穿着极普通的T恤长裤，背着一只双肩包，低头从湘满亭出来。 “这两天有没有跟谯谯视频？”施如锦忙岔开了话题。 “有啊，我刚刚还在网上发了好多美食的图片给他，他说看到之后，特别绝望。”小白又笑了起来。 “为什么呀？”施如锦不解，施谯谯这是又搞什么幺蛾子？ “那边是早晨，他才起床，要去学校上课，然后想到早餐又是咖啡和汉堡包，谯谯说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现在特别想吃方便面，可那边的方便面好贵哦！”大概是提到了施谯谯，小白声音都亮了起来。 施如锦也觉得可笑又无奈：“当初他妈妈让他学着自己做饭，这小家伙懒得跟猪一样，这下尝到滋味了。” “他还发誓，等新年假期回来。一定要吃成大胖子再走。”小白又说了一句。 “回来？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施如锦一怔，这段时间施谯谯跟她聊天，完全没提要回来，问题是，他也没钱回来呀！ “呀！”手机那边突然顿住，好一会后，小白像是挺后悔地嘀咕一句：“我说多了！” 这下施如锦被逗笑了：“是说漏嘴了，看来我家谯谯在那边捡到了金子，来回机票贵得要死，他装什么富二代！” “好像是谯谯认识的一个哥哥送他的机票。”小白老老实实地回道。 “哥哥……”施如锦目光，不免朝着霍巍那边扫了扫。 此时霍巍跟老佟两个靠在近处一根柱子上，头挨着头，聊得不要太投机。 “小白，真把我当姐姐呢，以后他有什么动向，尽快通知我，好让我心里有个底，”施如锦干脆嘱咐一句，想了想，又道：“放心，我不把这事告诉施谯谯，是咱俩之间的秘密，你觉得呢！” “好……吧！”小白虽然迟疑，却到底答应了下来。 施如锦不由笑了，随即注意到圆圆低着头等半天了，忙对小白道：“我们这就出发，圆圆应该还没吃晚餐，你给她准备一点吧！” 大概听见施如锦提到自己名字，圆圆抬头看了看她，眼神有些迷茫。 “你们路上小心，施姐姐再见！”小白体贴地又叮嘱一句，主动挂断电话。 第八十四章 坦白 施如锦听到手机里的忙音，还愣了几秒，和小白这一番通话，让她又担心起自己那个傻弟弟，感觉施谯谯的心还没定下。 “这什么表情？”霍巍走过来，瞧着施如锦的脸问道。 施如锦直截了当地问了句：“施谯谯说要回来，机票都买好了，还故意不告诉我，是你又撩他了吧？” “他回来就回来，怎么又怪上我了？”霍巍回得还挺委屈。 “不是你吗？”施如锦这下倒拿不定主意，看样子霍巍并不知道这事儿。 “其实……”老佟跟过来，似乎想要插一句。 “我们说话呢，有你什么事儿？”霍巍直接打断了老佟的话。 “你干嘛？”施如锦瞥了霍巍一眼。 “没事儿，没事儿，”老佟憨厚地笑笑，抓了抓后脑勺道：“其实吧，我在新西兰待不住，中间去了趟美国，正好到谯谯那边看了看，小家伙嘴挺甜，一见我就叫‘哥’，比霍巍懂事多了！” 霍巍立马脸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大概觉得占到霍巍便宜，老佟乐不可支，随后又继续道：“我和谯谯聊得挺好，他跟我诉苦，想家想得要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去，我一琢磨，这事我能帮上忙呀！就让人替施谯谯查了查，发现他有圣诞新年假期，我就给他买了双程机票。” 施如锦愣住，绝没想到是老佟给施谯谯支的招。 “你这么大方？”霍巍眉头皱紧，颇带些挑衅地对老佟道：“这样吧，我正好一个多月后要去看郭老大在英国的比赛，帮我把双程机票也买了，我叫你一声‘大哥’。” “你够了没？”施如锦好笑地斜霍巍一眼。 老佟倒满不在乎地道：“机票是小意思，回头我们一块过去，要不要施小姐也一起，费用我全包了！” “找跟竹竿，你就要爬上天啊！”霍巍直接嚷起来。 “别理霍巍，”施如锦哭笑不得，这时想了想，看向老佟道：“谯谯挺有福气，有那么多人关心他，不过机票的事，我们实在不好意思，不能让佟先生掏钱，回头你给我一个账号，我转给你！” “如锦，大家是朋友，我把施谯谯当亲弟弟，一点小意思啦！”老佟笑得眉眼都眯了起来。 霍巍哼了哼，不遗余力地拆老佟的台：“肉不肉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佟笑得不要太开心，倒是施如锦急着送圆圆，对她道：“小白给我打电话，让我送你去她那儿，咱们现在就走！” “施姐姐，我知道小白是担心我，不过我今天不去她那儿了，我得回家，”圆圆说到这里，瞧向施如锦，神情郑重地道：“我只是想过来跟您说声‘对不起’！” “又出啥事儿了？”老佟在旁边问道。 施如锦立刻明白了圆圆的意思，笑了一声，道：“谁瞧见有人恃强凌弱，只要有点正义感的，都不可能坐视不管，我希望，未来当有一天，别人需要你的帮助时，你也可以拉人家一把，至于之前那件事，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我相信你心里已经有了清楚的判断。” 圆圆看向施如锦，眼圈有些红了：“我错了，我知道自己自私的，以后我不会了！” “谁都不是圣人，难免有点毛病，”施如锦说着，走上前一步，拍拍圆圆的后背：“走吧，小白是真关心你，既然她还把你当朋友，以后两个人好好相处，有一份这样的友谊，也挺难得，你们都要珍惜。” “说什么呢？半天没听懂！”霍巍嘟囔了一句。 “我们说话，需要你听得懂吗？”施如锦反问。 圆圆似乎突然反应过来，又朝着霍巍和老佟各鞠了一个躬：“两位哥哥，今天多谢你们和施姐姐救了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激的话！” “这小姑娘跟施谯谯一样哎，嘴还真甜，霍巍，你就不能跟着学学？”老佟又拿霍巍逗起来。 “真不怕我翻脸？”霍巍威胁道。 “两个都长不大！”施如锦一脸好笑。拉起圆圆，便先走了。 霍巍瞧了瞧施如锦那边，转头对老佟道：“真没想到啊，你这手都伸美国去了！” 老佟勾住霍巍的肩膀：“姜还是老的辣，哥哥我承让了！” “真以为你机会来了，”霍巍“切”了一声，嫌弃地甩开老佟扒着他的胳膊：“难得你有心，替我小舅子买机票，人情算我头上，以后他一年回国至少得六趟，机票都归你付了！” 说着，霍巍丢下老佟，飞快地朝施如锦那边追了过去。 博胜大厦二十八楼的一间小会议室，施如锦站在投影幕前，正向霍巍今天请过来的几位董事，介绍迈尔斯奇车馆收购计划。 “综上所述，我认为车馆未来的经营，在采用俱乐部营销的模式下，其可观的商业价值将会越来越得以显现，而更应该关注的，是未来博胜投入体育文化产业时，它所承担的平台角色，”施如锦已经在做总结陈述。 “参考专业研究机构的报告，中国卡丁车行业规模每年有10-15%的增长，市场前景广阔，迈尔斯奇车馆现有的场地规格，除了日程娱乐用途，完全可以承接各类卡丁车比赛，甚至我们还计划，将之作为青少年赛车手启蒙训练场地，这也是霍董成立车馆的初衷，不能不说，他的商业眼光和社会责任感，很有霍夫人之风范。” 施如锦最后这句，貌似彩虹屁，令会议桌旁坐着的几位董事都笑起来，霍巍显然没有听出其中多少带些调侃，此刻一脸得色。 “后天就是投票，我希望这个项目能得到各位董事的支持，霍夫人过世之前，定下了10年之内实现博胜多元化发展的目标，这个车馆，从规划设计到建设施工以及后期经营，霍董都全程参与，我相信，这不仅是一个赚钱的项目，更是博胜发展转型的一个契机。”施如锦说到这里，自觉已经尽力。 这边施如锦说完，董事们有的在翻手边材料，有的在互相耳语，并没有人立刻做出表态。 霍巍微低着头，轻轻拿手扣着桌子，看似云淡风轻，不过施如锦知道，他比谁都在意董事们的反应。 “请允许我来说一点看法，”邱于庭开了口：“体育文化产业对于博胜来说，是一个新兴领域，想要进入其中，风险和机会并存，就我个人立场，非常同意施小姐的观点，迈尔斯奇车馆会是一个物超所值的投资项目……” 施如锦笑着看向邱于庭，这几天准备《计划书》，邱于庭多有指点，还帮她联系了专业的数据调查公司，话说这样的上司，来一打都行！ “我有一个问题！”一位董事举了举手。 施如锦虽然有点紧张，却神色镇定地道：“马董，请您指教！” 霍巍这时抬起头，抿着唇看向了施如锦。 解答完一轮近乎刁钻的提问之后，施如锦后背上已经全是汗了。 好不容易会议结束，霍巍和邱于庭出去送董事们，施如锦找了个位置坐下，接过小余贴心递过来的咖啡，长长地出了口气，感觉总算过了一关。 霍巍的办公室，施如锦拿着个文件夹走了进去。 “糟老头子都坏得狠，对吧？”霍巍已经送完客回来，此刻坐在办公桌后，笑呵呵地问施如锦。 “应该的，今天他们把问题搞清楚，正式投票就简单了。”坐在霍巍对面的邱于庭，也回头看着施如锦。 霍巍点了点头，挺皮厚地问邱于庭：“有没有觉得，我是商业奇才了？” 邱于庭显然做不来这么直白地拍老板马屁，冲着霍巍直笑。 施如锦走到跟前，不客气地吐槽起了霍巍：“霍董应该没听出来，我刚才不过是为了提升《计划书》的说服力，才会在霍董的才能问题上，稍稍渲染一下，我总不能说，要是博胜集团拒绝收购车馆，车馆只能半死不活下去，求董事们高抬贵手！” “成心让我生气？”霍巍作出不高兴的样子。 邱于庭仰起头，却明显忍俊不禁，施如锦也笑了起来。 霍巍拿眼瞧瞧邱于庭的表情，撇了撇嘴。 施如锦笑够了，便道：“力景赛车已经把赞助合约送过来，顺带还有几张他们下周在豪庭酒店举办慈善酒会的请帖，人家诚意邀请霍董和邱总务必拨冗出席。” 说着，施如锦从文件夹里取出两份请帖，分头递了过去。 “没有问题，我一定参加！”邱于庭接过请帖，翻开看了看，点了点头道。 霍巍打量着邱于庭：“老邱，到时候把你太太也一块带来，大家也算正式认识。” 说完这一句，霍巍还朝施如锦递了一个眼色。 “其实前天我们遇到了苏小姐，”施如锦想了想，道：“虽然中间有点小风波，不过后面大家还是聊得挺愉快。” “是吗？”邱于庭问得十分随意，看来对所谓“小风波”，也没什么兴趣。 霍巍好奇地问了句：“你太太没跟你说这事儿？” 邱于庭摇了摇头，回道“我们很久之前就已经分居，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 这下霍巍和施如锦一起怔住，没想到邱于庭回得如此坦白。 第八十五章 玄乎 过了下班时间，霍巍同施如锦一前一后走出博胜大厦。 施如锦正要抬步往台阶下走，霍巍却叫住她：“晚上没约谁吧？” “什么？”施如锦回头，先是不解地看看霍巍，随即反应过来，忙走到人少的地方，睨了他一眼：“算服了你！” 霍巍如今草木皆兵，看似生怕老佟跟施如锦走得太近。 “反正……你好自为之。”霍巍跟过来，意味深长地又来了句。 施如锦哭笑不得，其实她也觉得尴尬，老佟的想法出乎她意料，施如锦考虑过了，要找个机会跟人家谈谈，最好能旁敲侧击打消掉老佟念头，虽然有些不容易，不过就算不能接受对方，施如锦无意认老佟太过难堪。 不过据施如锦所知，目前老佟主要目标是讨自己亲妈的欢心，这几天他跟着佟夫人出国考察，施如锦就算想约谈老佟，也找不着人。 倒是霍巍这句“好自为之”，也是让人醉了。 “早上在车馆那边，好像听说有人包了晚场？”施如锦索性岔开话题，看向停在台阶下的车和站在车边的小陈。 在某种程度上，施如锦也挺佩服霍巍。 施如锦查过车馆的营业日志，霍巍专用的两冲车，一周至少要开三次，每次都是几个小时地发动。 还有，前几天施如锦替霍巍续聘健身教练，签约的时候，听人家开玩笑，霍巍几乎每天到他们那边打卡，比员工还守时，有时候他可能有事，还会晚上跑去健身馆，害得教练不得不陪着加班。 按教练的说法，只有职业运动员，才需要一直保持这样的训练量。 自律到这种程度，霍巍心里的想法，不用猜都知道。 “想什么呢？”霍巍拿手在施如锦面前晃了晃。 施如锦瞧了霍巍片刻，问：“力景赛车不是在游说你签约，回复人家了吗？” “急什么，”霍巍眼睛眨了眨，倒反问起施如锦：“你说,我要不要签？” “自己决定吧！”施如锦观察着霍巍的眼神，心里已经明白，有些决心是没人能动摇的，谁都不能。 心里叹了口气，施如锦正要去停车场，胳膊却被霍巍一把拉住了。 “又有什么事儿？”施如锦回头问道。 “真让我自己决定？”霍巍盯住了施如锦。 施如锦思忖片刻，索性严肃地道：“在你决定之前，还是希望多做考虑，我的意思，不会有人认可你从博胜集团缺席十年，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说着玩儿的，别搞这么一本正经。”霍巍又笑起来，突然转了话题：“你觉不觉得，老邱有点让人看不懂？” “又哪里看不懂？”施如锦差点没接上霍巍的话。 “女人在外面拈三搞四，明目张胆是要撕自己男人的脸，听说苏雨衡那事闹了好几个月，老邱看着有点无所谓，正常人遇到这事，分居哪够啊，直接就离婚了！”霍巍说了一句，朝着不远处停车场看了一眼。 施如锦顺着霍巍的目光望过去，这才明白，他突然提到邱于庭，是瞧见人家的车从停车场开出来。 看来这世道，真是人人都爱说八卦，霍巍也不例外，施如锦忍不住想笑。 “要是有女人敢这么对我，我可受不了，当然喽，我知道你肯定不会。”霍巍说着，还冲施如锦挑挑眉毛。 施如锦斜过去一眼，没搭霍巍的茬。 霍巍又伸头瞧着下面，道：“我宁城的朋友跟我聊过这事，那边圈子的消息比咱这儿多，据说苏雨衡和老邱是在大学里认识，好像还是女追男，后来老邱家有点事儿，苏雨衡让她爸出面解决，一来二去，老邱最后娶了苏雨衡，有没有一种受人之恩，卖身投靠的意思？” “说什么呢？”施如锦瞪了霍巍一眼：“我发现你有个毛病。” “哦？”霍巍这时倒乐起来：“怎么可能，我那么完美。” “做你朋友真不容易啊，不被你当面冷嘲热讽，就要在背后遭你议论，”施如锦故意问道：“你不怕到最后，人人都嫌你？” “我哪里冷嘲热讽了，我这是同情老邱，他好歹一表人才，又不靠着老婆吃饭，凭什么受这种窝囊气！”霍巍还替自己辩解。 施如锦也听出来，霍巍并非恶意，却还是劝道：“邱总主动说出跟太太分居的事，未必代表……他无所谓。” “那是什么？”霍巍津津有味地跟施如锦探讨起来。 施如锦思索片刻，道：“有些人吧，就算伤口再痛，也不愿撕开给人看，或者为了维护住一点卑微的自尊，或者……是有更痛苦更致命的伤，唯恐再被挖出来。” “哪有你说得那么玄乎，”霍巍完全不以为然，忽然问了一句：“我怎么感觉，你在说自己呢？” 施如锦笑了笑，又往台阶下看了一眼，邱于庭的车子到现在没开出去，被前面的车流给挡住了。 那边车里的邱于庭应该也看到了台阶上的两人，打开窗，朝着他们望过来。 “我得开导一下老邱！”霍巍眼珠子转了转，立马跑下去。 施如锦吓了一跳，以为霍巍要过去胡说八道，赶紧跟上。 “哎，下班没事，跟我到车馆放松放松？”霍巍站到驾驶座边，手扒在邱于庭的车顶，朝着里面发出邀请。 “不行，晚上我要见个朋友。”邱于庭婉拒。 “男的女的？”霍巍多余问了句。 邱于庭看向前方，顿了片刻道：“女的。” “没想到啊，你还重色轻友！”霍巍咯咯笑起来。 施如锦从后面扯了扯霍巍的西装，提醒他不要乱说话，让人家面子上过不去。 邱于庭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甚至唇角还弯了弯。 “对了，要不我现在带着小锦去医院探望伯母？”霍巍探头问了句：“你不用过去，我们到病房坐一坐就走，不会打扰太久。” 邱于庭忽然看了一眼施如锦，想了想道：“明天早上有会诊，我会陪在那儿，如果方便，要不二位十点左右过来？” “这个……也行！”霍巍说话间，带着施如锦往后面一退，原来前面刚堵着的车流，这时已经动起来。 “二位明天见！”邱于庭说了句，冲两人招招手，便将车开了出去。 等邱于庭消失在视线中，霍巍感叹一句：“老邱……其实也不简单！” 施如锦一脸好笑：“行了，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这不同情他吗？”霍巍抱怨道。 “你问过人家，需要你同情吗？不跟你聊了，我回家了！”施如锦好笑地回了一句，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自家楼下，施如刚把车停好，推门从里面下来，便听到头顶有人喊了一声——“小锦”。 施如锦抬头张望，自家阳台上，一个熟悉身影正朝着她挥手。 “快上来！”魏芸又叫道。 魏芸事先没打一声招呼，就自己过来了，施如锦心里有些纳闷，打开楼洞的门，走进里面。 施如锦到了家门口，还没出电梯，就看到魏芸在电梯间等着她。 “阿姨怎么过来了？”施如锦问了一句。 魏芸直接抓住施如锦的手，问道：“你们这栋楼，是不是前段时间出事儿？” “什么事儿啊？”施如锦故作不知，笑着反问。 魏芸疑惑看着施如锦，等回到家，刚一关上门，又追问：“不是说有坏人进小区，专门欺负小姑娘，出事的……是不是你啊？” 施如锦放好手里的包，又弯下腰换鞋，貌似不紧不慢，其实是在拖延时间，琢磨要怎么跟魏芸说。 那晚发生的事儿，施如锦一直没有告诉江家夫妇，也是不愿意他们为自己担心。 “怎么会是我呢!”施如锦换好鞋，干脆对魏芸撒了个谎:“听说过这事，好像是楼下的。” 大概见施如锦神态正常，魏芸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刚才我去超市买菜，遇到你们这幢楼的一位太太，我之前过来照顾你的时候，跟她见过几面，这位太太告诉我，你们这楼里一个独居的小姑娘晚上回家，结果遇到坏人，差点被拖走，连警察都过来了。” “这事我听说过一点，是怪吓人的，不过您觉得，我是那么容易被人拖走的吗？”施如锦一脸好笑的道。 “不是你就好，刚才人家提到是个小姑娘，我心里‘咯噔’一下，就怕是我家的小姑娘。”魏芸看来终于信了施如锦的话。 施如锦呵呵笑了两声，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她不准备跟魏芸说得太多。 比如，那一晚之后，小区安保比之前严格许多，她被告知，已经光荣地成为小区重点保护对象，不仅因为她曾经是受害者，还有就是，霍巍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套高清监控设备，无偿捐赠给了物业，条件就是绝不能让施如锦再出现同样的危险。 其实施如锦自己也提高了警惕，之前霍巍给她的那一瓶防狼喷雾，有一段时间被施如锦嫌弃占包里的地方，随手搁在家里，如今她天天带在身上，那天湘满亭走廊上，要不是霍巍出现及时，施如锦后面肯定要亮这个绝招了。 霍朝荣以及同这个案子有关的人，都已经待在看守所，等待他们的是法庭审判，至于老马，也正接受法院调查，想必也没心思盘算害了，危险差不多过去，没必要让魏芸她们在后面担心。 “阿姨，还没说今天怎么会过来？”施如锦笑着问了句。 “哎呀，我都忘了。”魏芸拍了拍自己的头，道：“有人找到我们，说是想见你。” “谁呀？”施如锦心里不免一动，看向魏芸。 “到沙发上坐着吧，晚饭我都做好了，我们一块吃，”魏芸把施如锦推到沙发上，自己也跟着坐下，这才道：“是你妈妈的表妹，最近从国外回来，好像是跟我们医院合作一个项目，要在这儿做一段时间的讲学和研究，然后她请医院帮忙，跟我取得联系，说是想跟于萍的女儿见一面。” 施如锦到底愣了几秒，随即起身道：“阿姨，先吃饭再说吧，对了，叔叔那边，您安排好了吗？” 魏芸注视着施如锦：“是你江叔叔嘱咐我，要亲自过来一趟，跟你谈这事，他心思比我细，看出来你对你外公一家，多少有点意见。” “哪有啊！”施如锦笑了笑。 “其实认真想想，你外公他们之前跟你妈断了来往，多少有些主观上的原因，然后这些年，他们也对你不闻不问，是挺伤人心的。”魏芸叹道。 施如锦却在犹豫：“一定要……见吗？” “你表姨说，跟你妈妈感情非常好，所以她想看看你，你自己决定吧，要不要去见人家。”魏芸打量着施如锦道。 好一会后，施如锦又坐了回去，却低头不语。 “再想想吧，齐教授约的是明天中午，如果你不愿意，我帮你回绝，”魏芸劝道：“她也是关心于萍的女儿，想知道小姑娘过得好不好。” 第八十六章 探病 隔天一早，怀抱着一束百合的施如锦，独自来到邱于庭母亲所住的医院。 刚往病房里踏了一步，施如锦马上又退出来，意识到自己可能来得不是时候。 那间病房此刻挤满了医生还有护士，却又鸦雀无声，施如锦想起，邱于庭昨天提过，似乎这两天有医生要为他母亲会诊。 “既往病史显示，病人十三年前罹患扩展性心肌病，病情呈进行性加重，如果不及时进行心脏移植，只能维持一年左右的生命，幸运的是，病人很快找到供体，移植手术非常成功，术后病人一直在接受抗感染、抗排斥以及心理干预等多方面治疗。”有人开口说话，听着声音，应该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医生。 施如锦在外面站了片刻，忍不住往里瞧了瞧，终于在人堆中间，发现了邱于庭。 那位女医生继续道：“宁大附属医院的院长听说我这次回国，特意把病人推荐过来，希望我看看，其实我明白他意思，这是在跟我炫耀，宁大附院技术力量雄厚，不仅可以完成心脏移植手术，病人的存活率还超过了十年，好吧，我承认他们厉害！” 周围人都笑起来，施如锦却竖起了耳朵，女医生的声音像是在哪听过。 “邱先生，这次检查结果还不错，你母亲冠脉、肾功能这些都很好，心电图，腹部彩超也没有多大问题，至于血糖和血脂偏高，这都属于老年病，以后在饮食还有运动方面多加注意，提升病人的生活质量。”女医生嘱咐道。 “谢谢您齐教授，也谢谢各位医生！”邱于庭开了口，能听出语气里的如释重负。 有医生从病房出来，施如锦索性退到电梯间，免得挡了别人的路，顺便等着到这时候还不现身的霍巍，本来她跟霍巍约好，10点在医院楼下见，不过这家伙居然迟到，施如锦索性自己先上来了。 病房那边，又有人陆续出来，应该是会诊结束了。 其实施如锦挺觉得意外，没想到邱于庭的母亲按受过心脏移植手术。 施如锦曾经查过资料，这种手术的成功率差不多80-90%，受供者最长的已经活过了三十年，当然也有不少患者因为各种原因，换过心脏之后，没几年就过世了，邱于庭的母亲能坚持到十三年，想想也挺不容易。 这么多年，施如锦偶尔也会想知道，那几位接受过施予牧心脏还有眼角膜的病人，是否重新回归了正常生活，又是否依旧健在，施如锦真心希望他们都好好的，从某种意义上，就像是施予牧依旧活着一般。 “什么时候到的？”邱于庭出现在施如锦面前，打断了她的思路。 “邱总，我刚过来。”施如锦朝邱于庭笑笑，随即目光落到了走在他身后的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女医生身上。 邱于庭说了句：“要不你先进去吧，我跟齐教授去她办公室一趟。” 施如锦立刻点头，不免又看了一眼那位齐教授。 几秒之后，施如锦眼睛亮起来，冲着也对她露出笑容的齐教授招呼了一声：“您好，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 真是意外，那天在湘满亭帮圆圆解围的好心女士，居然就是齐教授。 “你们认识？”邱于庭不解地看看两人。 “前几天在外面遇到点小风波，很荣幸，与齐教授有一面之缘，”施如锦说着，主动朝人家伸出手：“称呼您‘齐教授’没错吧，我是施如锦。” 不知道为什么，齐教授神色突然变了，直接问了一句：“施予牧的女儿？” 施如锦也觉得讶异：“您认识我父亲吗！” 明显打量了施如锦片刻后，齐教授笑起来，随后感叹道：“当初那个小婴儿，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了，二十多年啊，真是一晃眼的工夫！” 说完之后，齐教授拍拍施如锦肩膀：“我还有事，咱们回头再聊吧！” 施如锦有些愣住，她听出齐教授话里的意思，大概她和施予牧很早就认识，甚至见过婴儿时期的小锦。 “我跟我妈说过今天有朋友过来，你直接进去吧！”邱于庭叮嘱一句，便跟着齐教授一块走了。 施如锦站在原地猜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施予牧有这样一位朋友，不过中午她要去接魏芸出来，到时候可以跟魏芸打听一下。 抱着鲜花，施如锦转过身，朝邱于庭母亲的病房走去。 此刻病房里十分安静，唯一一张病床上，一位妇人躺在那儿，微微地阖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孩，正弯腰替女士整理被角，大概听到脚步声，回头瞧了一眼。 妇人突然睁开眼，也看向了已经站到床尾的施如锦。 施如锦仔细地打量起了对方，这位邱夫人看上去偏瘦，不过精神尚好，虽然脸上有了岁月的印迹，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她五官非常精致，一定是位美人，就算如今芳华已逝，邱夫人气韵犹存。 “伯母您好，我叫施如锦，是邱总下属，今天过来看看您。”施如锦忙自我介绍。 “是施小姐啊，谢谢你来看我！”邱夫人并不显得意外，望向施如锦的眼神里带着笑意，十分的温柔可亲。 不知道为什么，施如锦几乎立刻就对邱夫人生出好感，尤其她的笑容，似乎有一种魔力，让施如锦因为中午要去见一位并不太想见的客人，而多少有些浮躁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 “快坐呀！”邱夫人朝施如锦招了招手。 护士反应挺快，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放到了邱夫人床边。 “谢谢！”施如锦对护士点点头，先将那束百合放到窗台上，随后走到邱夫人身边坐下。 “这百合花真好看，还是女孩儿细心，我待在这儿几天了，于庭从没想过给妈妈送一束花。”邱夫人夸过施如锦，又抱怨了一句儿子。 施如锦听得笑起来：“邱总平时太忙了，又是男的，容易忽略这些细节。” “还是女孩贴心，对了，不介意我问问你，今年几岁了吧？”邱夫人开口问道。 “二十八岁了。”施如锦爽快地回答。 邱夫人点了点头：“真是好年纪啊！” 施如锦忍不住笑出来，她这年纪真算不上好了。 “有男朋友了吧？这么清秀的女孩儿，一定有不少男孩喜欢。”邱夫人关心地问。 施如锦：“……” “好啦，这话题过了，”邱夫人显然看出施如锦不太愿意回应，便转开话题，问道：“你父亲过世，你才十来岁吧，听说还有个弟弟，后来你们跟谁一块生活？” 施如锦没想到邱夫人对她家的情况还挺了解，心里虽然惊讶，不过倒是回应道：“我弟弟是继母生的，阿姨待我像亲生女儿，而且这些年，有很多长辈也非常照顾我和弟弟。” “好啊，这样你父亲也会放心！”邱夫人感叹一声，目光却在施如锦脸上流连不去。 就在这时，又有人从外面进来，将一个果篮放到地上，站到邱夫人面前，似乎踌躇了片刻，叫了一声：“吴阿姨。” “你是……”邱夫人端详了对方好一会，试探地问：“是徐菀？” 施如锦站起身，看向已经站到邱夫人床另一边的女子。 “我以为您不记得我了。”这个叫徐菀的女子笑得有些羞涩，侧过头，还看了一眼施如锦。 施如锦的目光跟徐菀对视了一下，随即朝她点了点头。 “阿菀啊，真没想到……”邱夫人居然坐起身，随后又给施如锦介绍：“她呀，是我们家老邻居的孩子，一晃好多年都没见了，长得还跟小时候一样，清清秀秀。” “你好！”施如锦朝对方伸出手：“我是施如锦。” “施小姐，你好！”徐菀略微迟疑了一下，和施如锦握了握手。 让徐菀在床沿坐了，邱夫人笑着道：“今天我这儿热闹，来的都是漂亮女孩。” 徐菀笑了笑：“伯母，我都是女孩的妈了！” “结婚了呀？”邱夫人吃惊地问，随即又笑了，道：“瞧我说什么呢，你比于庭就小两岁，当然已经结婚，对了，孩子几岁了，你先生做什么的？” “我离婚了，独自带着孩子，女儿三岁。”徐菀貌似淡然地回道，可脸却有些红。 施如锦已经瞧着徐菀好久，不免将她和那回在机场上与邱于庭不期而遇的“老朋友”联系在一起，从身形上看，实在像是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邱夫人又好奇地问。 “昨天于庭哥替我女儿过生日，一块在外面吃了个饭，听他提到伯母在这儿住院，我挺想来见您，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徐菀看向邱夫人，似乎在观察她的表情。 施如锦差点笑出来，原来邱于庭昨晚约会的，是个三岁的小姑娘。 “什么打扰，我也想见见老邻居，你爸妈还好吧？”邱夫人想了想道：“我没多大问题，明后天就出院，到时候替我约你爸妈出来坐坐，好多年没见了！” “回头我跟他们说，我爸妈现在替我看孩子，”徐菀似乎松了口气，左右看了看，问道：“于庭哥和……嫂子都不在啊？” “于庭去医生那边了，雨衡这段时间挺忙的，我一直不叫她过来。”邱夫人回道，眼睛朝着病房门口看了看。 施如锦也跟着瞧过去，突然想起苏雨衡那天说过，她婆婆每晚见不着她的面，就不肯入睡，跟苏雨衡接触过几回，施如锦已经发现了，苏雨衡说的话，算不上撒谎，就是少了点实在。 “吴阿姨，您的检查……没问题吧？”徐菀关心地问道。 “挺好，自从十多年前做了那个手术，都顺顺利利的，刚才医生还夸我情况不错，我现在唯一头疼的，是一直抱不上孙子，于庭两口子……就是不肯生，我真怕等不到那一天了。”邱夫人说到这里，神情便有点惆怅。 徐菀看向邱夫人，咬了咬嘴唇。 “算了，就这样吧！”邱夫人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这花好漂亮啊！”徐菀目光落到了施如锦后面的窗台上。 邱夫人笑笑：“如锦刚带来的，”说到这里，邱夫人还特意问了句：“对了，我这么叫你，不介意吗？” 施如锦立刻点头：“那我以后也叫‘吴阿姨’，听着怪亲热的！” “这小姑娘嘴挺甜的！”邱夫人看着施如锦直乐。 徐菀这时站起身，道：“吴阿姨，我帮您把花插一下吧！” “好啊，不过没有花瓶哎！”邱夫人道。 “没关系，我去随便瓶子过来。”徐菀说着，便快步走出病房。 邱夫人瞧着徐菀出去了，好一会没说话。 霍巍电话冷不丁打过来，施如锦马上接起，原来是少爷到了楼下，说是找不着病房，非要施如锦下去接他。 跟邱夫人打了招呼，施如锦匆匆地跑了出去。 病房大楼外，施如锦没费力气，就看到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霍巍。 “我来请霍董起驾！”施如锦好笑地走到霍巍跟前，她可不觉得霍巍笨到，连个地方都找不着。 “我刚才见了个人，然后……跟你说件事！”霍巍瞧着施如锦，似乎有些犹豫。 “什么事儿？”施如锦觉出霍巍神色有些不一样。 霍巍顿了一下道：“你外公那边派人过来了，你有什么想法？” 施如锦第一个反应，霍巍说的是于萍的表妹，便故作无所谓地道：“那就去见呗，阿姨会陪我一起的。” “呃？”霍巍忽然一脸的迷惑。 “城南一间广东菜馆，中午我就过去。”施如锦倒被霍巍这表情逗笑了。 霍巍眼睛直眨：“我怎么不知道，人家没说已经联系上你了呀！” “她是通过我阿姨找到我的……”施如锦说到这里，突然明白过来，她和霍巍讲了半天，驴唇不对马嘴，难道不止一个人要找她？ “谁要见你？”霍巍问道。 施如锦看着霍巍回道：“据说是……我妈的表妹。” 其实施如锦谁都不想见，可当昨晚魏芸告诉她，对方只是想看看于萍的女儿，那一刻，施如锦也硬不下心肠了，她告诉自己，这次就当是代小锦，去见一见看长辈。 霍巍想了半天头，道：“是这样，上次江叔叔不是说，你外公那边在找你吗，我觉得你心里肯定有点埋怨，才不想见他们，可毕竟血浓于水，我于是找人打听了一下你外公他们的情况，结果……” 霍巍打量着施如锦的神色，好一会后，小心地道：“他们主动联系到我了。” 施如锦瞧着霍巍，真是啼笑皆非。 “你外公去年过世了？”霍巍定定地看着施如锦。 施如锦垂了垂眼帘，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有什么表情。 “意外？”霍巍问。 施如锦点点头：“挺意外。” “伤心？”霍巍又问。 “不知道。”施如锦诚实地回道。 “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要求你现在伤心神马的，也不现实。”霍巍一副理解的表情，又伸出手，似乎要拍施如锦的头，表达一下安抚。 施如锦却往旁边一闪，此刻实在挺烦霍巍。 “上楼吧，既然来探望病人，别老让邱夫人等我们！”施如锦丢下一句，转头就走。 霍巍却没有动，在施如锦后面道：“和我联系的是于家在国内的律师，早上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人已经到了蓉城。” 这下施如锦直接不高兴了，回过头道：“有些事情，你不该瞒着我！” “你外公去世前留下遗嘱，你现在是他遗产继承人之一，律师说需要跟你见个面。”霍巍探询地看着施如锦。 第八十七章 百合 “你是说天上掉了馅饼？”施如锦自嘲地道：“没想到我还有这运气。” 任何人突然之间听说，一笔遗产砸到自己头上，大概都要狂喜，不过施如锦却喜不起来，甚至隐隐有些畏惧，似乎有一种力量，正要慢慢打破她这20多年来的平静。 霍巍摸摸下巴：“觉不觉得，这是你外公对你表达爱的方式，跟我妈过世前为我做的那些，性质应该差不多吧！” 施如锦抿了抿唇，她相信，于萍那位老父亲对女儿有着深沉的父爱，所以才会在临终时，将舐犊之情馈赠到多年未见的“外孙女”身上，然而在这件事上，施如锦并不糊涂，她没资格接受这份馈赠。 “这样吧，中午我也去见你那位表姨，然后咱们下午再跟律师会个面？”霍巍劝道。 施如锦果断拒绝：“不用了，你帮我告诉人家，我放弃继承权，如果需要，我可以出具书面声明。” “放弃？”霍巍有些吃惊，随即笑起来：“你都不多想几分钟？” “我可以养活自己，不需要这笔遗产，无论是多还是少，”施如锦不想让霍巍觉得自己是在矫情，无比认真地道。 霍巍眼睛闪了闪，做恍然大悟状：“也对，有我这个后盾，你还真用不着在乎钱，不过，既然是你应该得的，干嘛要放弃，辜负了长辈的心意。” “那些都不是我的！”施如锦突然有些暴躁，丢下一句，顾自进了病房大楼。 邱夫人住的病区，施如锦从电梯下来，径直往病房那边走，却被霍巍从后面一把拉住。 “你又干嘛？”施如锦下意识地甩开霍巍，甚至瞪了他一眼。 霍巍先是愣了愣，随即跟上施如锦，好脾气地问：“在生我的气？” 突然意识到，霍巍做的这些，虽然并不是自己需要的，却是出于一份关心，施如锦又有些后悔，刚才她的确态度恶劣。 回头看看霍巍，施如锦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是好意，这么说吧，那位外公对我来说非常陌生，我……母亲在世就与他失去联系，我成年之后，也没想过要去进入他的生活，何必让老人家因为我，又想起我母亲的早逝，现在外公已经走了，我对他没有任何抱怨，更不想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或许有一天，我会代替我父母到外公墓前祭拜，我能做到的……仅此而已。” “不要就算了呗，回头我给律师打个电话，我们施小姐视金钱如粪土。”霍巍戏谑了一句，到底没再勉强施如锦。 施如锦心里一松，倒有心情调侃道：“你把电话给我，我自己和对方说，别到后来，霍董倒成了我助理。” 说到这里，施如锦忍不住笑起来。 “你倒是心里有数啊！”霍巍故意撇了撇嘴。 施如锦笑着推了霍巍一把，继续朝邱夫人病房走去。 此时走廊上的人，比刚才多了不少，大概临近中午，出出进进的，不免有些喧闹。 刚走了一段，霍巍忽然又扯住施如锦胳膊。 施如锦奇怪地回头看看霍巍，而这时霍巍刻意地压低了嗓门，道：“等会儿！” “又怎么了？”施如锦不解地问。 “老邱跟他老婆……还真是难得，瞧见他俩同框！”霍巍往前方某处瞟了一眼，低头笑出了声。 施如锦顺着霍巍视线望过去，原来是邱于庭和苏雨衡面对面站在护士站外，邱于庭抱着双臂，从后面看，姿态绷得有点紧，与之相比，苏雨衡显得轻松多了，手里还拈着一枝百合花，一会在邱于庭眼前晃一晃，一会又看看他。 那枝百合花……显然是施如锦刚才送来的。 实在控制不住好奇，施如锦跟霍巍一块停下来，甚至头往那边侧了侧，想听听两人会聊什么。 “好意外啊，徐菀怎么会过来？”苏雨衡开了口，声音有点大。 苏雨衡正好侧对着施如锦这边，给了施如锦一个绝佳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苏雨衡此刻脸上神色。 每一次，苏雨衡出现在众人面前，都是笑容恬淡，举重若轻，就算再尴尬的场面，她都有办法应付过去，而这会儿，在面对自己丈夫时，苏雨衡的表情便复杂多了，明明看她在笑，可那眼神里，却藏着无以言说的情绪。 邱于庭没有回应苏雨衡，甚至拿出手机，低头看起来。 “快十年没见徐菀，她老了好多，我记得以前人长得挺水灵，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女人。”苏雨衡再次提起“徐菀”，似乎对她十分有兴趣，话说得略嫌刻薄。 只是邱于庭依旧沉默，完全不接招。 “她还住在你们家老房子那边？”苏雨衡问这话里，已经盯紧了邱于庭。 邱于庭终于开了口：“那么关心她，你可以自己问，对了，律师应该把我的意思传达清楚了，我对夫妻共同财产没有任何要求，我只要……自由。” 苏雨衡似乎被噎住，不过很快恢复了镇定：“这事吧，让律师们商量，你别找我说啊，感觉你挺急啊，是有人觊觎邱太太的位置？” “那就随便吧！”邱于庭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左右张望。 “老邱，这么巧，别是在等我们吧！”霍巍还挺机智，在即将与邱于庭视线碰上的那一刻，立刻朝那边举起了手。 邱于庭先是一愣，随即转身迎了过来。 苏雨衡跟在邱于庭后面，依旧笑容恬淡，举重若轻。 邱夫人病房门口，徐菀刚从里面出来，正好看到几个人要进去，便停了下来。 “于庭哥……邱太太，我先走了。”徐菀飞快地看了一眼邱于庭，随即对着苏雨衡道。 “不再坐一会了呀？”苏雨衡貌似热情地挽留：“干嘛着急呢，我妈今天看到徐小姐，真的好高兴，”话说到这里，苏雨衡又周到地替大家介绍起来：“霍董、施小姐，这位是徐菀，我婆婆家的邻居，于庭总是说，一直把她当成自己妹妹看。” 徐菀微微弯了弯唇角，算是跟霍巍打了招呼，看上去羞涩腼腆。 “我刚才跟徐小姐见过。”施如锦接过话，她已经看出来，徐菀很紧张，而这紧张，明显来自于苏雨衡。 “是吗？”苏雨衡说着，看了看徐菀。 “不好意思啊，我还要去接女儿放学，先走一步了。”徐菀微低着头道。 “这么急吗，要不我让司机送送你？”苏雨衡笑着道，似有似无地瞄了邱于庭一眼。 施如锦目光放在苏雨衡身上，突然想到，邱夫人似乎提过，苏雨衡平常工作忙碌，并不怎么过来，结果今天徐菀多年后首次拜访长辈，她也跟着到了，回想刚才一对夫妻之间不那么友好的对话，也不知苏雨衡的现身，是巧合，还是别有缘由？ 其实仔细注意的话，苏雨衡的脸色可不太好看，即便是在笑，也显得有些僵硬。 “阿菀，我送你！”邱于庭说了一句，说完之后，也不等徐菀，自己先朝电梯间走去，这可不是一般的送客之道，施如锦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出来，两人之间的熟稔，已经到了用不着客套的地步。 徐菀犹豫了一下，甚至还看了看苏雨衡，随即跟上了邱于庭。 苏雨衡等同于被晾在那儿，盯着那两人的背影，手上突然有了动作，一朵怒放的百合花，被她生生从花枝上掐了下来。 霍巍对施如锦递了个眼色，施如锦会意，现在有点尬的，倒成了他们两个。 “苏小姐，霍董和我先进去了！”施如锦只得开口道。 “呀，”苏雨衡似乎回过神，往旁边让了让，带着歉意笑道：“真是怠慢了，今天挺意外，遇上很多年前认识的人，当初那么漂亮的女孩，现在都做了母亲。” 施如锦笑笑，又推了霍巍一把，两人终于进了病房。 苏雨衡在邱夫人跟前，十分云淡风轻，周到地替大家做介绍，听说施如锦早一步过来，已经和邱夫人认识了，不免当着婆婆的面，把施如锦夸了好一通，之后又指引话题，让宾主都觉得愉悦。 邱于庭好半天才进来，直接靠到窗边，在苏雨衡的衬托下，几乎没有存在感，这边苏雨衡陪着邱夫人同客人聊天说地，邱于庭则入神地欣赏着窗台上那瓶已经插好的百合花。 “霍先生看着就一表人才，于庭当初要来蓉城之前，跟我聊过一些，他特别欣赏霍先生人品，还说跟你挺对脾气，”邱夫人笑着看了看邱于庭：“我可不太信他这话，我儿子性子闷得很，做人又死板，我一直担心他交不到朋友。” 施如锦坐在床边，不由笑了起来，邱夫人这番表述，让她想到了霍夫人，似乎霍夫人也是这样，当着外人的面，从来都是对儿子批评多多。 “伯母，我是晚辈，您就叫我‘霍巍’吧，”霍巍笑着回道：“我也挺喜欢老邱，他为人稳重，做事靠谱，袁总最称我心的，就是把老邱介绍过来，话说，袁总退休之后，我一个人管公司，还真力不从心，幸亏老邱到我身边，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感觉有了他，就算我走个十年、八年，博胜也没有任何问题。” 施如锦听出来了，霍巍这话是冲着自己说的。 霍巍却凑过来，故意问了句：“对吧？” “听说力景赛车一直想请霍董出山？”坐在邱夫人另一边的苏雨衡问了句。 霍巍呵呵一笑：“我可不正在考虑吗，就为这事，我还征求了老邱的意见。” 施如锦不免吃惊，朝着邱于庭那边望过去，没想到霍巍连他都知会了。 邱于庭貌似心不在焉，这时从旁边拿过一个喷壶，倒浇起了花。 等施如锦收回目光，余光无意间掠过苏雨衡，发现她也正瞧着邱于庭，其实准确地说，苏雨衡的目光落到了那束百合花上，眼神有些冰冷。 “妈，这花谁送的？”邱于庭随意地问了句。 “是施小姐，后来徐菀替我插好了。”邱夫人回道。 “施小姐品味真好，”苏雨衡表情变了变，夸赞了一句之后，视线从花那边，转到了邱夫人身上。笑道：“妈，下回我也给您带花来。” 邱夫人说着，握了握苏雨衡放在床边的手：“没关系，你能过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霍巍却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冲邱于庭道：“老邱，怎么样，帮我撑十年，等我完成了人生目标，一定回来！” 邱于庭方才明显是在打岔，没料到霍巍却紧追不放。 表情有些无奈的邱于庭放下水壶，想了片刻，道：“很多事情得从多方面考虑，不是你说要走，就能马上走，也不是我说支持，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当务之急，我觉得霍董应该把自己的想法跟股东们沟通一下，争取到他们理解，如果可以，找一个适合的代理人。” “就你喽！”霍巍脱口道。 邱于庭倒笑了：“不可能是我，职业经理人的原则，是坚决贯彻董事会决策，我的角色早已经确定，你需要一个能得到大部分股东认可并且接受的人选。” “那我找谁啊！”霍巍仰头叹了口气，表情有点灰心。 “听明白了吧，自己的事情不能推托给别人。”施如锦笑着看向霍巍，就喜欢他这个吃瘪的模样。 “在赛车圈子里，霍董颇具神秘色彩，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一次你能否完成与力景的签约，按照业内人士的说法，如果你重出江湖，很可能改变国内赛车顶级车手排名。”苏雨衡又说了一句。 “我要是出山，头一个把大麦那小子灭了！”霍巍没心没肺地说了句。 苏雨衡笑起来，甚至还貌似赞同地点点头。 施如锦打量霍巍，这家伙跟邱于庭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跟他对脾气的是施谯谯，两个人都藏不住心思，直来直往，想法还简单，这样的霍巍，再过几十年，也不会是什么霸道总裁。 “施小姐……不会和霍巍董是一对吧？”邱夫人在旁边听了许久，很好奇地问了一句。 “邱夫人眼力真不一般，”霍巍立刻高兴起来：“您肯定瞧出来了，我和小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施如锦感觉后背发麻，直接瞪了霍巍一眼。 苏雨衡笑了一声：“真羡慕你们这些还在谈恋爱的，随便一个眼神，都在撒狗粮。” “苏小姐说笑了。”施如锦毫无用处地反驳一句，懒得去看霍巍那一脸的得意。 “邱夫人，您休息吧，我们还有事儿，中午要见个朋友。”施如锦这时站起了身，的确时间也差不多了。 “这就走啊？”邱夫人打量着施如锦，道：“等我出院了，请你出来喝茶？” 施如锦倒是机灵，立刻从自己包里拿出名片，双手递到邱夫人面前：“怎么好意思让伯母请，您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正好借机会出来散散心，您也看出来了吧，邱总和我有霍董这样一位老板，一个头，两个大！” 霍巍嗤笑一声，从自己口袋也掏出名片，送到邱夫人手中：“伯母要喝茶，我也坐陪。” 邱夫人被霍巍逗得直乐，说了一句：“说句托大的话，瞧着霍先生比我这儿子有意思，你们不知道，于庭实在太无趣了，除了工作，好像无事可做，也就我这媳妇能忍得了他！” “妈，给我老公留点面子啦！”苏雨衡娇嗔了一句，这时候笑得倒挺真实。 倒是邱于庭神色冷淡，很入迷地瞧着手上的喷壶。 第八十八章 恩怨 “感觉老邱的麻烦大了！”医院楼下的停车场，霍巍硬是挤上了施如锦的车。 “幸灾乐祸吗？”施如锦倒不意外霍巍的反应。 霍巍睨了施如锦一眼：“我是这种人？我不信你没瞧出来，老邱应该早就想离婚，苏雨衡就在那儿硬拖着，至于邱伯母，到现在还抱着希望，想把两个人扯到一块，左右夹击下，难怪老邱成天没有笑模样！” 施如锦当然瞧出来了，苏雨衡并不肯放手，然而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如果真的珍惜婚姻，苏雨衡为什么不去约束自己的行为。 “那个徐小姐……什么来路？”霍巍又开始八卦了。 “听说是邱家以前的邻居。”施如锦轻描淡写地道，免得又招来霍巍遐想。 不过，方才苏雨衡对上徐菀时，那几乎粹了毒的眼神，以及被她掐下的那朵百合花，都表明了，徐菀在邱于庭和苏雨衡的婚姻当中，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人物。 “回头见到邱总，你不要追着人瞎问，那么不愉快的事，外人就别添堵了！”施如锦忍不住提醒霍巍。 “这还用得着你说？”霍巍直接乐了：“其实我猜得出来，老邱当年有个青梅徐小姐，本来情投意合，不想苏雨衡借着老邱欠他家人情，逼人卖身，老邱忍痛和小青梅分手，可跟苏雨衡又过不到一块，两口子貌合神离，不对，连‘貌合’这事儿都没有，刚才你不是看见了吗？老邱对苏雨衡那态度，简直就是厌恶……” “没想到你挺会编故事，还绘声绘色，”施如锦打断了霍巍的话，索性吐槽一句：“既然有这方面特长，要不要考虑别去开赛车了，直接当作家吧！” “这怎么是编故事，绝对是事实，”霍巍兴致明显来了：“苏雨衡长袖善舞，把邱伯母哄住了，老邱到现在离不成婚，十有八九是过不了邱伯母这一关，要不直接上法院院起诉了！” “没想到你对法律也很了解，让人刮目相看啊！”施如锦不由笑出来，随后道：“邱总的事讨论完了，要不要下车？” “别是又想建议我当律师，”霍巍呵呵直乐：“都说好了，跟你一块儿去见你表姨，开车吧！” “你还是别去了。”施如锦摇头。 对于中午那场会面，施如锦到此时还在忐忑，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霍巍侧头看向施如锦，道：“我知道你意思，是警告我回头见到你表姨，绝对不许说话，”说着，霍巍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成，我从现在起就当哑巴！” 施如锦笑了一声，也知道少爷想做什么，没谁拦不住，何况是中午这点小事。 这边施如锦发动汽车，霍巍忽然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施如锦随口回道。 霍巍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施如锦没听明白，不过凭着两人之间的默契，没费力气便猜到了八九，问：“不太高兴，老邱没有无条件扶持你？” “平常没觉得我在公司有多重要啊，可我想撤，你们一个个拖我后腿。”霍巍抱怨道。 “那得怪你自己，当初亲口答应你妈，会接下公司，好好经营下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博胜集团注定是你一辈子的责任。”施如锦望着前方，平心静气地对霍巍阐述一个事实。 “我又没说不承担责任，只是你们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霍巍不满。 “有没有想过刚才邱总说的，你突然要走，股东会有什么反应？”施如锦问道：“你不会希望把人家惹火了，股东们干脆开个会，投票把你给罢免掉？” “那也是个办法！”霍巍眼睛一亮，不过瞧见施如锦脸沉下来，立刻笑道：“我尽量不让这种情况发生，那帮家伙本来就不喜欢我，这不是找骂吗？” “你也知道啊！“施如锦被气得笑出来。 霍巍放下椅背，往后躺了躺，用双手托住后脑勺，道：“帮我想想，有什么人，可以在后面十年替我守住博胜集团？” “你觉得谁会这么傻？”施如锦嗤笑一声：“你不是很清楚吗，要是敢跑，肯定要被股东骂死，哪个愿意替你挡枪？” “要不……”霍巍眼珠子转了转，冲施如锦道：“其实我已经想到一个人。” 施如锦觉得霍巍想法荒唐，也懒得理他。 “这样吧，咱俩把结婚证领了，你就是名正言顺的霍太太，在博胜集团，你人缘可比我好多了，回头你当董事长，那些董事、股东……我敢说，连个屁都不会放！”霍巍说到后头，脸上眉飞色舞。 施如锦开始还在听着，到后头反应过来，差点一脚踩了刹车。 “机会来了，真不想抓住？”霍巍瞧着施如锦大笑：“你是我妈带出来了，不少人都说，你简直就是霍夫人的翻版，我突然明白过来，老邱刚刚说什么合适的接班人，原来是在提示我，能取我而代之的人就在身边！” “玩笑开过了！”施如锦淡淡地道。 “谁跟你开玩笑，”霍巍又看了施如锦半天，这时痛快地伸个懒腰：“反正我决心已定，找谁帮我撑住公司，都没有自己老婆可靠，你得帮我把事情解决了！” 施如锦这下笑起来：“还赖上我了，行啊，明天我帮你征婚，要事业型女性，能顶天立地的那一款，对吧？” “我等你决定，”霍巍又来了一句：“赖就赖吧，回头我直接走人，谁要骂我，让他找你说理！” 斜了霍巍一眼，施如锦聪明地闭上嘴，省得霍巍没完没了。 到江家接上魏芸，施如锦直接开车，前往魏芸订的一间广东菜馆。 于萍那位表妹并没让大家等多久，几乎是前后脚地到了地方。 包间里，施如锦看着从门外进来的中年女士时，不免愣住。 “齐老师，您来得真准时，这就是我家小锦。”魏芸忙起身，拉上施如锦，一块迎了过去。 霍巍刚端起服务生倒好的茶要喝，见有人来，忙放下杯子，跟到了施如锦身后。 施如锦一脸惊愕，对方居然是和她有过两面之缘的齐教授。 “我和小锦已经见过了，对吧？”齐教授笑着看向施如锦。 “什么时候的事？”魏芸诧异地问。 施如锦朝齐教授笑笑，随后对魏芸解释：“今天早上，霍巍和我到医院探望一位长辈，齐教授正好出诊。” 魏芸恍然大悟，拍着手道：“果然是有血缘的，才会有这样的缘份。” 齐教授从一进门，就注视着施如锦，这时笑着伸出双臂，道。“小锦，让小姨抱抱！” 迟疑了片刻，施如锦走过去，和齐教授拥抱了一下：“小姨，欢迎您回来！” 大概是有些感触，齐教授抱了施如锦好一会，等松开手时，眼圈已经红了。 “久别重逢，是好事啊，齐老师，咱们不激动，坐下来谈！”魏芸见状，忙在一旁劝解，扶着齐教授，将人带到沙发那边坐下。 等齐教授拉着施如锦的手坐好，魏芸又替霍巍引见道：“这位是霍巍，他跟小锦一块长大的，现在小锦就在他的公司做事。” “齐老师，您好！”霍巍倒是一本正经地上前招呼。 “我应该见过霍先生。”齐教授笑道。 霍巍眼睛眨了半天，看了看施锦，表情有些迷惑。 齐教授转回头，此刻她全部注意力，显然都在施如锦身上。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上一次见面，你才两岁多，被你妈抱到医院，”又打量施如锦好一会，齐教授拉住她的双手，对着魏芸道：“小锦打小就漂亮得像洋娃娃，现在看着越长越好，不过这孩子不随我表姐，倒跟施大哥更像一点。” 施如锦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微低着头，眼睛落在齐教授抓着她的手上。 “昨天晚上，你阿姨用手机给我发了一张你最近的照片，当时我也挺惊讶，这小丫头竟然是我见过的，”齐教授说着，又拍拍施如锦的手：“那天在湘满亭走廊上，你那么勇敢地冲上去，要救下被欺负的女孩，原来是遗传了你妈妈的基因。我那位表姐年轻时，就有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气。” 施如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上午见到齐教授，人家会直接说出她是施予牧的女儿，又来了一句“回头再聊”。 “后来你先出去了，我替女孩简单检查了一下，应该没有大问题，你们好像是认识的，她现在怎么样了？”齐教授关心地问道。 “她这几天跟我弟弟的同学住在一起，听说正在重新找工作。”施如锦回道。 “那天帮小锦救人的，还有霍先生和你的朋友，我没有记错吧？现在的年轻人，都挺有正义感。”齐教授又笑着看向霍巍。 霍巍大喇喇地一摆手：“应该的，我可不能看着小锦吃亏！” “小锦，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魏芸听到这里，一脸担心地问道。 施如锦只得跟魏芸解释：“是谯谯以前一个同学，打工的时候被人欺负，事情已经解决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呀！”魏芸立刻埋怨道，随即又不放心地叮嘱施如锦：“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找旁边人也好，报警也好，千万别自己出头，一个女孩子，万一伤到哪里怎么办？” “看得出来，江太太和小锦感情很好。”齐教授在一旁道。 “这孩子啊，五、六岁的时候，就跟我认识了，那时候她瘦瘦小小的，也不爱说话，可别人对她好，她一定要回报人家，真心疼人呢，后来我跟她爸爸在一块，不瞒您说，也有部分原因是喜欢这孩子，反正吧，我当她是亲生女儿。”魏芸说到这里，笑着摸了摸施如锦的头。 “这孩子的病后来怎么样了？”齐教授又问了一句。 “这孩子最开头只是有点营养不良，调理了好一段时间，现在早没事了。”魏芸回道。 齐教授仔细看了看施如锦的脸，道：“我是说，小锦的先天性心脏病，有继续治疗吗？” “您说小锦有先天性心脏病？”魏芸一头雾水：“不会吧，当时孩子住院，还是我带她体检，没查出有这方面的毛病啊？老施也没提过这事儿。” 施如锦表面镇定，身体却已经不自觉地绷紧了。 于萍的日记里，的确提过女儿有先心病，还非常详细地记述了带着孩子看病里的煎熬与担心，以及知道小锦情况好转后，夫妻二人的喜悦。 施如锦并没想到，有一天，这个细节，会成了她的……破绽。 齐教授思忖了一下，道：“小锦出生没多久，就被确诊为心内膜垫缺损，当时给孩子主刀的是我导师，手术当时挺成功，不过我不久就出国了，后面的情况不太清楚了，我记得导师提过，这孩子很可能到十来岁的时候，要做二次根治手术。” “啊？”魏芸顿时一脸紧张，自责道：“是我的疏忽，要知道是这种情况，我肯定带她把手术做了！” “我心脏没……问题。”施如锦趁机从齐教授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拉拉旁边的魏芸：“说明小时候手术做得太好，我已经痊愈了。” “不行，我心里直打鼓，回头带你到医院做个检查，平常看你蹦蹦跳跳的，万一有什么问题？”霍巍张口就来，甚至急不可待地道：“这样，下午我们就去医院。” “我应该已经好了。”施如锦笑得勉强，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跑了。 “也有一种可能，这孩子的确恢复良好，不过最好还是检查一下。”齐教授提议。 在几道目光之下，施如锦已经说不出话，能感觉出，自己后背已经有些湿了。 “这什么表情，被吓到了！”霍巍突然笑起来，拿手点点施如锦。 齐教授也笑起来，对满脸焦急的魏芸道：“我是心外科医生，是不是病人，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她目前来看是健康的，不过以后如果有什么不适，建议尽快就医。” “知道了！”施如锦一口答应，随即问道：“小姨要在这儿待多久？” “我跟医院订了一年的合同，不过岁数大了，我还是想叶落归根，”齐教摇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问施如锦：“你外公过世的事，你知道吗？” “刚刚得到消息。”施如锦点了点头。 齐教授叹了口气，道：“我这些年和于家联系得很少，你外公重病，我很晚才得到消息，赶过去探望的时候，他神智尚算清楚，跟我聊了不少，尤其是提到你母亲，你外公说他一生最遗憾的，是后半生丢掉了最疼爱的女儿，他还告诉我，大概你八、九岁的时候，他曾写信给你父亲，希望把你接到身边抚养，你父亲回了一封信，言辞非常激烈，表示小锦只是他的孩子，谁都不能夺走，再然后，你外公的信件，就全部被退回了。” 施如锦呆呆地看着齐教授，心里突然有些酸楚，这些事情，她是第一次知道。 “我答应你外公，如果有机会回国，一定帮他找一找外孙女，”齐教授望着施如锦，道：“我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上一代恩怨如何，你外公始终惦记着你。” 施如锦低头半天，终究替施予牧辩解了一句：“我父亲一直非常温和善良，他很尊敬外公，并不愿意和他发生冲突，我父亲……他有自己的苦衷。” “我知道，”齐教授笑起来：“你外公没有怪你父亲的意思，他一直认为错在自己，如果不是在女儿的婚姻上坚持己见，以至于逼着她跑得那么远，或许你母亲现在还好好的。” “我……母亲和我父亲在一起，是因为彼此相爱，他们不是为了逃离我外公，而选择去藏区，在那么艰苦的地方救死扶伤，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施如锦说到这里，仰了仰头，道：“我母亲对于自己的人生选择，从来没有抱怨过。” 第八十九章 无药 包间里响起手机铃声，打断了施如锦的话。 施如锦朝自己对面看了一眼，坐在那儿的霍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瞧了瞧后，站起身，一脸歉意地对齐教授和魏芸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有朋友从国外打来。” “霍先生请便吧！”齐教授客气地点点头。 霍巍往包间外走，齐教授一直瞧着他背影，等到门关上了，低头一笑，随后问施如锦：“如果我没猜错，霍先生是你男朋友？” “只是很好的朋友。”施如锦忙解释。 “齐老师也瞧那孩子不错吧，他真喜欢我们家小锦，两人从小一块长大，”魏芸接过了话：“其实之前我对他们的事还有点犹豫，毕竟两家环境不一样，我可不想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们家孩子攀附豪门，小锦可不能受这委屈，那孩子挺有诚意，主动跟我们表示，一定会护着小锦，倒是我们小锦想得有点多。” “有顾虑吗，是对方父母不同意？”齐教授不免问道。 “小巍也不容易，父母都不在了，独自撑着家里的公司，他妈在世的时候，可喜欢我们小锦了，一直带在身边，说闲话的是他家那几个不入流的亲戚，不过小巍让我们放心，他跟小锦的事，谁都不能捣鬼。”魏芸说得兴致勃勃。 “阿姨，”施如锦无奈地看向魏芸：“我们只是朋友，真的没有别的。” 和霍巍保持朋友的距离，一直以来都是施如锦不得不坚持的原则，即便心中纠结，即便明知自己这样，辜负了霍巍的诚意，甚至可能会伤到他…… 施如锦心中有无数的不得已，有时候，她真的很想坦坦荡荡面对自己和周遭的一切，然而施如锦的人生，自从她不再是林晓如的那天，注定不能坦荡了。 当年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以及隐藏在这秘密之后的惨烈真相，施如锦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被大白于天下，而那时，她不知道别人会如何看待她。而她又将如何面对自己。 施如锦的内心，对于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惶恐和不安全感,即便她曾得到施予牧父亲一般的保护和抚慰，即便她最终长成了外表坚强甚至刚硬的施如锦，可林晓如的心魔，无药可医…… 魏芸拍拍施如锦：“霍巍昨天下午到家里来，又送了几盆花，还告诉我们谯谯年底能回来的事，然后我们跟他聊了一会，他后来差不多跟我和你叔叔发誓了，就算你不答应他，他也不会娶别的女人。” 施如锦猛地从思绪当中回缓过来，只是完全没听到魏芸最后一句。 包间的门一开，霍巍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到位子上，冲着施如锦道：“我已经通知过律师，她说会转告那边，这下没事了。” 施如锦自然明白霍巍在说什么，魏芸和齐教授却都是一脸迷惑，齐齐看向霍巍。 魏芸不放心地问了出来：“什么律师？小锦，你要打官司呀？” 施如锦不免瞪了霍巍一眼，很明显，一向大嘴巴的少爷忘记了刚才过来时的承诺。 “不是很重要的事，我也没要跟谁打官司。”施如锦只得含糊地解释一句。 魏芸看来不太相信施如锦的话，转头问霍巍：“一听就知道，小锦有事想瞒着，你告诉我吧，她有什么麻烦？” “没……没事？”霍巍故作犹豫，拿眼直瞟施如锦，活脱脱就是一副要串哄的表情。 知道是霍巍成心挖坑，想让她自己把原委讲出来，施如锦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是关于外公遗产的事，于家那边派律师过来，说要跟我见面，虽然挺感激外公的心意，不过我从没尽过孙辈的义务，觉得受之有愧，我让霍巍代话，决定放弃继承权。” “据说是80万美金还有一套美国的别墅，真的不在乎？”霍巍朝施如锦眨了眨眼。 “我没想过不劳而获。”施如锦看着霍巍，摇了摇头。 齐教授一直打量着施如锦，听到最后一句，不由笑了起来。 魏芸瞧着施如锦：“小锦，真就放弃了？” “是啊！”施如锦摊了摊手，她没有那份贪心，也不想失去自己的良心，去攫取并不属于她的财富。 “小锦，你是于家的外孙女，”齐教授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你可以这么想，你外公是要给你留些纪念，也是为了弥补他这一生的遗憾，当然，到底接不接受，是你自己的权利。” 施如锦对着齐教授笑了笑，虽然今天齐教授吓了她一跳，不能不说，施如锦对这位挺通情达理的表姨，还是很有好感的。 “我家小锦脾气跟她爸不要太像，一个小姑娘比男人都耿直。”魏芸忍不住夸奖起了施如锦。 “可耿直了，一条走到黑的直！”霍巍搭了一句，语气带了些轻嘲。 齐教授笑着望向施如锦，伸手在她后背上抚了抚：“于萍女儿真的很优秀，她在泉下，一定安心了。” 餐厅外，齐教授上了自己的车，隔着窗子，朝着车边几个人挥了挥手。 目送齐教授的车离开，魏芸转过头，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施如锦，似乎还上有点不放心：“正好时间也差不多，我给医院造影室的老同事打个电话，让他给你检查一下心脏？” “阿姨，您可是从医几十年，我到底有没有病，魏护士长真看不出来？”施如锦抱住魏芸的胳膊，干脆撒着娇道。 “也对啊，我看着你长大，要是有症状，肯定早发现了，我刚才一直在琢磨，会不会是你表姨记错，再说了，你要是有问题，你爸会不知道？他一向那么疼你，有一回你小指头划破一点，你爸急得直跳脚！”魏芸云说到这里，自己先笑起来。 听到魏芸这么说，施如锦轻轻吐了一口气，感觉这一关大概过掉了。 霍巍却在旁边起哄：“阿姨，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小锦很早被调了包……” 这边霍巍的话还没说完，施如锦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我养大的孩子，调不调包，我能不知道？”魏芸被逗得乐起来。 “有件事，我之前忘了说，”霍巍冲施如锦挤挤眼：“你外公的律师跟我谈过，于家人并不反对把你列入遗产继承人名单，不过提出一个条件，必须要拿到你的DNA检测报告，证实你确实是于家的后代，你那天拒绝得那么快，不会早知道人家出这招，担心被瞧出来，你是李代桃僵吧？” “这么聪明啊，不知道看破不说破？”施如锦故意好笑地道，装做在看魏芸，避开了霍的视线。 “还要做亲子鉴定？”魏芸有些不太高兴了：“幸好我们小锦不贪那点钱，哪有这么对待自家孩子的，我们才不去测！” “他们大概也是为了谨慎，毕竟都没见过小锦，也怕有人冒名顶替。”霍巍特意把后面四个字，咬音重一点。 施如锦斜了少爷一眼，想到今天状况百出，这时候也不想再说了，拉住魏芸的手：“阿姨走吧，送您回家。” “你们两个下午还有事儿吗？”魏芸问了一句。 “我到车馆看一看，好几天没去了。”施如锦说着，拉起魏芸的手，朝自己的车那边走。 霍巍又跟过来，施如锦回头看看，指了指不远处霍巍的车：“健身还是玩车，随意啊！”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我先去健身，回头去车馆找你。”霍巍呵呵笑道。 魏芸一边走，一边回头，冲霍巍道：“晚上和小锦到我家去吃饭，我这就去超市买鱼。” “阿姨真服了你，这才吃完，又在想晚饭。”施如锦说着，已经站到了车前，开门让魏芸坐进后座。 “既然阿姨发话了，当然要听长辈的。”霍巍扮起了乖巧。 “别给我阿姨找事儿，叔叔身体不好，她比别人都忙，今天中午阿姨是抽空过来的，你让她歇歇。”施如锦训了一句。 “哪是找事儿啊？我就希望家里多点人吃饭，你叔叔也喜欢。”魏芸从窗口伸出头道。 施如锦不说话，只盯着霍巍。 两人对视了一会，霍巍转头对魏芸笑道：“阿姨，那我下次再去打扰，您没看出来吗？咱们施小姐今天不太高兴，一大笔遗产从眼前呼啸而过，她嘴里说得好听，心里肯定在后悔。” “胡说什么？”施如锦到底笑出来，伸手推了霍巍一把。 将魏芸送回了家，施如锦直接开车去了车馆。 因为是休息日，车馆的生意还不错，施如锦进到接待厅时，售票处正排了长长一条队伍。 施如锦正瞧着，于茵茵先看到她，快步走了过来。 “施小姐，您怎么现在来了？”于茵茵招呼了一声。 “好几天没过来了，看看这边情况怎么样。”施如锦说着，又瞧瞧售票处那边，道：“我个人很不喜欢排队，觉得影响消费体验，尽快把网上购票系统建立起来，回头你和博胜集团那边联系。” 话说到这里，施如锦的目光落到一名靠在西面墙角，正嗑着瓜子的工作人员身上，不免停了片刻。 对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瞧她，眼睛到处扫了片刻，瞧见是施如锦后，神情倨傲地剜过来一眼。 于茵茵也瞧见那人，低声在施如锦耳边道：“自从冯炳被开除，都以为赵燕会自己辞职，结果她就是不走，可真要安排工作，她又不肯做。” “我回头处理。”施如锦说着，往接待厅里扫了一圈，视线掠过那个赵燕时，发现她侧过身，正在打电话。 施如锦收回目光，走到落地窗边，看向了内场里面。 “这几天搞周年庆优惠，除了几个网站的广告，大家伙都忙着发朋友圈，效果还真不错，客人比之前多了不少，办卡的也多起来，”于茵茵站到施如锦旁边道：“自从一次性补发了工资，感觉大家心全齐了，都想要好好做，在这里多挣点钱。” “回头你带大家伙开会，告诉他们，如果到年底，营业额有3%的增长，年终奖就稳了，明年等博胜集团收购车馆，就会按照集团的统一政策，制定绩效考核机制，我希望的是，一年之后，咱们车馆员工的收入，在博胜集团能处于中上游，不过这要靠大家一块使劲！”施如锦说着，看了看于茵茵。 于茵茵眼睛一下亮起来：“他们要知道，肯定高兴坏了！” 施如锦笑起来：“你忙吧，我去办公室坐一会，然后……”说着话，施如锦又朝冯炳那个外甥女看了看，道：“过半个小时，你带赵燕到我办公室，我跟她谈谈。” 半个小时后，于茵茵如约到了施如锦办公室，施如锦却没看到赵燕。 “她没过来？”施如锦问了句。 于茵茵有些不太高兴：“我叫她了，硬是不肯来，跟她讲道理，这人也听不明白，刚才在接待厅大吼大叫，把客人都吓到了，我赶紧让人把她拉外面去了。” 施如锦摇了摇头道：“你可以准备招人了。” “真把她赶走啊？”于茵乐了。 “不听话、不做事的员工，留着过年？”施如锦好笑地道，随即站起身。 出了办公室，于茵茵问了句：“施小姐，老马被放出来了，您听说了吗？” “他被保释了，现在正积极退赔，想争取宽大处理，要不你们补发的工资，也不会那么快就到账。”施如锦回道。 关于老马，施如锦从律师那边得到一个说法，这人精明得很，乖乖还钱的同时，还把自己跟霍朝荣摘得干干净净，这样切割，无非是怕坐牢，霍朝荣也算交友不慎了。 第九十章 欠费 经过财务部时，施如锦带着于茵茵进去坐了一会，等到再出来，发现外面动静有点不对了。 走廊上，施如锦眼瞧着几名还穿着赛车服的客人出了内场，从她面前跑过去，直冲到外面。 此时接待厅里，一下子空了不少，也不知道人都忽然去了哪里，倒是玻璃门那边站了几位，全部伸头在看着外面。 “施小姐，是外头！”于茵茵拉上施如锦，往大门那边走。 隔着玻璃门，施如锦已经看到，外面的小广场上围上了不少人，全都仰着脸，齐齐地望向头上某处。 “那边怎么了？”于茵茵拍拍她前面一个车馆工作人员。 那人回头道：“赵燕刚才从西边安全楼梯爬到房顶上，看来不想活了！” 施如锦听得一惊，立刻问：“没有人去拉她下来？” “有人已经上去。”对方道。 话音刚落，门外一个小伙子跑过来，瞧见施如锦，朝她直招手。 施如锦认出，那是平常跟乔伟他们在一块的一个小伙子，忙过去开了门。 小伙子也不进来，伸头对施如锦道：“施小姐，赵燕发疯要跳楼，我们跟上去，结果到了楼顶，安全门从里头锁住。” “现在打开了吗？”于茵茵问。 “开始我们想撬门，结果赵燕听到动静，在上面大吼大叫，威胁要往下跳，我们只好暂时停手。”小伙子挠挠头道。 施如锦说了一句“报警吧！”随即走了出去。 车馆外，施如锦站在人群最前面，抬头看时，房顶护栏上，果然是赵燕坐在那儿。 此刻赵燕两腿悬空，左臂抱着旁边一根旗杆，头发被风吹得乱飘，看上去真像疯子。 “当初这女的头回被冯炳带过来，我就发现了，她瞧人眼睛发直，跟正常人不一样。” “那会儿你可没这么说过，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当！” “我也觉得赵燕智商有点问题，听不懂人话。” “最多三层楼的高度，摔下来也死不了，有点脑子的真干不出来！” “我倒觉得她不笨，要是摔残了，正好讹上咱们，以后大家累死累活，还得养着她。” “以前有老马罩着，冯炳撑腰，这女的真当自己大小姐，现在人憎狗嫌，个个想赶她走，别不是受刺激了吧？” 几个站在施如锦身后的人，这会儿聊得兴致勃勃。 “说够了没有，不打算干活了？”施如锦朝身后瞧了瞧，拉着脸问了一句，心里不免生气，四周这么多客人，让人家听到了，岂不觉得车馆人心冰冷，连自己的同事都不知体恤，回头人家还敢过来玩？ 刚刚几个人都没瞧见施如锦，这下注意到新任经理居然在现场，马上闭住嘴，一个个缩着脑袋回了车馆。 没一会功夫，围观群众少了一大排。 “干嘛走啊，不是都想看我跳下去吗，回头我血呼啦啦地栽下去，你们可就错过了！”房顶上的赵燕高声道，甚至还得意地大笑起来。 施如锦瞧着上面的赵燕，感觉她这是作死，还想要博关注。 “有没有垫子之类的，拿几张过来。”施如锦琢磨了一下，对旁边的于茵茵吩咐道。 虽然知道，以这点高度，赵燕就算跳下来，肯定也死不了，而且以她抱紧旗杆的姿态，这人显然并没有跳的打算，不过为防万一，该做的准备还是要有，施如锦认为最好的结果，是赵燕毫发无伤地下来，免得车馆声誉受她所累。 “员工宿舍有几张垫子，我让他们抬出来。”于茵茵茵倒是反应挺快，说着话，便快步回了车馆。 “你们不用白忙了，”赵燕看来一直在关注下面动静，不甘被忽略地又开了口：“我一会就跳，你们谁都拦不住，等着吧，回头欠下一条人命，看这车馆开不开得下去，后头你们全失了业，都得跟我一样跳楼！” “车馆真要不开了，也没多大关系，这边的员工，我自有地方安排，至少挣得不会比车馆少，你太费心了，”施如锦抬起头，淡淡地问：“不过你真要死了，可没有后悔的机会，想清楚了吗？” 围观的人突然都惊叫一声，原来赵燕扶着旗杆，竟一下子站在了水泥护栏上。 施如锦依旧镇定，她现在差不多确定，赵燕不过在虚张声势，寻死的人，哪来那么多话。 赵燕吼了起来：“你以为我不敢跳，我这是一条人命，别以为我死了，你们就称了心，回头让你们赔得倾家荡产！” “真听不明白吗，”施如锦摇摇头：“你要是死了，就算我们赔得再多，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再说了，所有人都看到，你这是主动放弃自己生命，我们已经报警，并且正在准备救援措施，算是尽到了义务，哪里用得着赔？” “谁叫你们报警的，都别逼我，我这就跳给你看！”赵燕说着，故意在护栏上跳了一下，动作却万分小心。 施如锦多少也有点紧张，怕赵燕一时抓不稳，真会掉下来，不过这时她还是保持住淡定，说了句：“你好好想想我的话，趁着警察没到，赶紧下来，据说现在自杀未遂，也要被拘留几天。” 说着话，施如锦便作势要往里走。 “你站住！”赵燕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施如锦停下脚步，又仰头看着。 “我知道你今天过来，就为了把我开除，”赵燕几乎咬着牙道：“你凭什么？” “你要跳就跳啊，这时候还管什么开不开除，我都等急死了！”围观的人里，有人起哄了一句。 “滚！”赵燕又被气到，四下张望，似乎要找到那个起哄的人，没想到身体没有保持住平衡，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要往前栽。 施如锦被吓出了冷汗，脱口叫出来：“当心！” “妈呀！”赵燕惨叫一声，最后死抓住那根旗杆，才算是将身体又抽了回去，这下她倒谨慎了，一屁股又在护栏上坐下。 围观的人全在那笑，随即开始交头接耳，显然都看出来，赵燕本来是想吓唬别人，结果却吓到了自己。 施如锦哭笑不得，想不明白，何至于有人为了保住一份工作，拿自己生命开玩笑，赵燕的智商真有可能欠费了。 于茵茵带着人把床垫搬了出来，放在赵燕下方。 赵燕似乎又来了劲，哼了一声，道：“别装什么好人，你们一个个盼我死，我才不会让你们得意！” “你够了没有，”于茵茵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谁盼你死啊，我们过来打工，都想好好干活，多挣点钱，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吧，快点下来，别耽误大家时间！” “赵燕，想清楚啊，要是不想跳，又不乐意下来，我们给你送个床垫，你就在上头安家？”一个抬床垫的小伙子抬起头，故意逗道。 “别逼我！”赵燕气急败坏地道。 施如锦也挺烦的，却还耐着性子，道：“赶紧下来，我跟你谈谈，你不想让我们得意，也不可能一辈子住在那上面，有什么要求，你必须自己说出来！” 赵燕仰起头，还真考虑了一会，说了句：“我的要求……把车馆的人都赶走，他们瞧不起我是乡下来的，背地里说我闲话，我这辈子恨死他们！” “赵燕，老马在的时候，也不敢明着赶哥几个走，如今他跟你舅舅两个早夹着尾巴跑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呀！”有车馆的人朝上头吼了一嗓子。 于茵茵伸手推了小伙子一把，小伙子转头一乐，带着一帮人又回去了。 又僵持了一会，终于有消防车的呜笛声，由远而近地传过来。 施如锦回头看看，已经在考虑，等赵燕被救下来，直接把她开除，谁家做生意，架得住有这么个没脑子的员工。 “你们还敢叫警察，今天我就死给你们看！”赵燕貌似又激动起来。 只是这回下面的人基本没反应，倒是都看着快到跟前的一辆消防车，后面还有一辆警车。 众人往旁边让了让，眼见消防车停在车馆外，有消防员从里面跳下来。 赵燕开始歇斯底里了：“不许靠过来，都给我回去，我这就跳下去，想逼死我是吧？这间车馆的人都不是好东西，马经理辛辛苦苦干到现在，霍董翻脸不认人，为了保住他二叔，出卖马经理，还不肯放过他，害得我舅舅一分钱都拿不到，你们都听好了，车馆所有的人都是害死我的凶手！” 赵燕越说越激动，施如锦只觉得越发荒唐，怎么话到她嘴里，听不出任何的逻辑。 “她想跳楼？”从警车里走出一名警官，神色好奇地问了句。 施如锦忙走过去，道：“不好意思，我是这边负责人，上面是我们的一名员工，因为工作问题，有点想不开。” 警官又往赵燕那头瞧了片刻，这时开始摇头：“这楼才不到十米吧，从上头往下跳……她是认真的？” 施如锦也觉得无语，倒是消防员行动迅速，转眼已经搭起云梯，几乎一眨眼工夫，便有人爬到了房顶 赵燕眼睁睁瞧着人到了她跟前，眼睁睁被人扯到护栏里头，也只随便喊了两声，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她从哪边上去的？”警官问了一句。 马上有人过来，道：“西墙有一个安全楼梯可以上去，我带你们过去。” 看着几个人往西边走，施如锦思忖一下，嘱咐于茵茵把垫子收回去，再给消防员们送点水，随后跟了过去。 施如锦头一回爬安全楼梯，也头一回发现，台阶与台阶之间就是一块一块的板搭上去，中间还镂着空，整个楼梯又陡又窄，走起来十分惊险。 原本栓着的安全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施如锦跟着人走进去，正看到赵燕头发散乱地坐在地上，盘着腿，在那嚎啕大哭。 两名消防员上前，一左一右，想将地上的赵燕拉起来，显然打算把人送下去。 “不许男的碰我！”赵燕涕泪横流地一甩胳膊。 消防员马上收回了手，脸上有些哭笑不得。 那名警官瞧了片刻，回头望向现场站着的唯一女士——施如锦。 施如锦走到赵燕跟前，低头看着她，责备道：“清楚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吗？就这么随便拿生命开玩笑？真是莫名其妙！” “好好劝一劝，有什么事儿不能平心静气地说，非要寻死寻活，不是给大家伙添麻烦吗？”警官在那说了句。 赵燕猛一抬头，死盯着警官道：“别想抓我，否则我回头继续跳！” “跳楼不上瘾了？”施如锦好笑。 赵燕又瞧向施如锦：“你们不会高兴太久，马经理说了，车馆是他的心血，不能白白让你们夺走，我得帮他守在这儿！” 施如锦瞧着赵燕：“你是准备当内应，准备老马卷土重来？车馆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心血了？” “你们谁都赶不走我，”赵燕梗着脖子道：“我舅舅让我不要走，让我看着你们。” 施如锦失笑，赵燕这点脑子，还想当卧底。 “你被开除了，”施如锦收住脸上笑容：“从现在开始，理由是你不服从工作安排，扰乱车馆正常营业秩序，回头下去到财务结算工资，不需要你交接，你平常工作表现，我都知道。” 赵燕怔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道：“你不能……” “我当然能……”施如锦严厉地道：“如果再出现你跑到我们这儿寻死觅活，我不但报警，还会要求你赔偿给我们营业告造成的损失，不信你就试试！” “我不走！”赵燕倒是挺硬气。 施如锦没再说话，冷冷地看着赵燕。 好一会后，赵燕避开了施如锦的视线。 “我不能走，”赵燕垂着头道：“我舅舅说了，马经理答应给他五十万的，可现在霍董抓到马经理把柄，逼着他还钱，我舅舅的五十万就没有了，现在只能想办法，让霍董把钱吐出来，他的奖金才能到手。” “马经理的把柄就是他做了小偷，从车馆偷走了钱，你舅舅那五十万也是不义之财，”施如锦好气又好笑：“你还真是身负重任，我很好奇，你打算用什么办法，把那些不义之财再夺回去？” 赵燕自然说不过施如锦，瞧着她愣了半天，却还想强辩：“反正霍董对不起马经理，他还瞎了眼，为了帮他二叔，硬要拖马经理下水。” “什么意思？”施如锦问了句，刚才就听到赵燕说什么霍巍要保霍朝荣的话，虽然觉得荒唐，不过她现在很想听一听。 “反正霍董上了他二叔的当了，”赵燕这时倒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我听我舅舅说过，当初那个二叔一直盘算把霍董做掉，好落下霍家的家产。” 施如锦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盯住了赵燕。 打量着施如锦表情，赵燕倒得意起来：“看来你不知道呀，我就告诉你，前两年吧，霍董在外头玩车，有一回差点被当场烧死，都说是意外，其实吧，是他二叔买通了人，在车里做的手脚，这事是我舅舅从马经理那头听来的！” “你是说，老马知道这事？”施如锦垂在两侧的手，不禁握成了拳头。 “霍董真笨啊，被他二叔耍得团团转！”赵燕掐着腰，大笑了起来。 第九十一章 困住 霍巍到迈尔斯奇车馆的时候，天早已经黑下来。 施如锦坐在她那间办公室里，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听到敲门声，施如锦抬起头，看着霍巍一脸愉悦地从外面进来，站到了她面前。 霍巍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施如锦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显然是锻炼过后，才刚洗了澡。 “来了？”施如锦随口问道。 “来送外卖！”霍巍将一直藏在身后的一个餐盒放到施如锦面前：“和教练吃健身餐，正好剩一份粥，倒了怪可惜的，正好拿过来喂你。” 施如锦看看餐盒，朝霍巍一笑：“谢了！” 这边施如锦开餐盒，霍巍在她办公室里转起来，口中问道：“刚才出事了？” 施如锦取出勺子，点了点头：“冯炳那个外甥女赵燕跑上房顶要跳楼，我们报了警，人没有事，然后她被带去警局之前，我正式开除了她！” “听说你也上房顶了？”霍巍走回来，靠坐到施如锦的办公桌边。 施如锦尝出了是麦片粥，不过有点腥，勺子在餐盒里搅了搅，又放下了。 “不好吃？”霍巍打量着施如锦：“是新鲜羊奶。” 施如锦看了霍巍一眼：“难怪今天这么殷勤，恶作剧有意思？” 片刻之后，霍巍大笑，随后道：“原来不傻啊，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要不傻，还跑房顶上？那个女的想跳，就让她跳呗，你去救她，万一自己出事怎么办？” 说完，霍巍睨过来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锡纸包的三明治，扔给了施如锦。 “又有羊奶？”施如锦很谨慎地问。 “素食，口味不错，我特地多要一份。”霍巍回道。 施如锦的确有点饿了，接过三明治，剥开纸便咬了一口，感觉这回的味道倒不让人失望。 霍巍问了句：“喜欢吗？” 施如锦点点头：“我爬到上面，是因为人已经被消防员救下来，作为负责人，我当然要在现场，”施如锦这下吃饱了，拿纸巾擦了擦嘴，继续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咱们车馆现在不能出任何状况，确保收购成功！” “那么多男的，用得着你一个女的出面，上回在湘满亭也是，你要救人，跟我说一声不行吗，非要自己跑出去，我就那么靠不住？”霍巍明显在顺势翻旧账。 施如锦看着霍巍，忍不住说出了一句心里话：“我也不想你出任何状况。” “真心话？”霍巍眼睛亮了，开心地笑起来。 施如锦却没有笑，反而问了一句：“你二叔的案子进入诉讼程序，没打算帮他一把？” “他都欺负到你头上，我还帮他，我脑子坏掉了？”霍巍嗤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突然跟我提到二叔？” 施如锦：“……” 刚才赵燕被警方带走前说的那一番话，施如锦一直琢磨到现在，又在网上搜了半天霍巍当年出事的新闻，想从中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此刻施如锦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有一张被放大的照片，是当年霍夫人听到儿子重伤时，包机去接霍巍回国的机场画面，施如锦注意到，霍朝荣夫妇站在霍夫人旁边，霍太太做抹泪状，霍朝荣则直盯镜头，拧着眉心，一脸的忧色。 而图片配的新闻，居然是采访霍朝荣的，霍巍除了表示心疼侄子之外，还信誓旦旦，在最艰难的时刻，一定会陪在霍家母子身边。 施如锦都快忘了还有这一出，原本她只觉得，这俩夫妇太做作，什么事都喜欢用来轧风头，今日看来，竟是人家包藏祸心。 “霍朝荣……以前小看了他。”施如锦不由感慨。 霍巍摸了摸下巴：“二叔让律师转告我，说是误听了老马的话，并不是故意要对付你，我没搭理他。” 看着霍巍还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施如锦问了句：“两年多前，你比赛的时候车尾起火，有没有想过，可能并非机械故障，而是人为原因？” “你听到了什么？”霍巍好奇地反问。 和霍巍对视片刻之后，施如锦回道：“赵燕刚才太兴奋，突然告诉我，当年出事，是你二叔买通了人，在你车上动的手脚。” 说着话，施如锦将面前的电脑，转向了霍巍。 霍巍笑容渐渐僵住，目光落到电脑屏幕上。 “虽然这说法来自脑子不太好使的赵燕，可正因为她脑子不好使，我才觉得，她编不出这种瞎话。”施如锦说到这里，忍不住观察霍巍的神情。 “我……靠!”几秒之后,霍巍爆了粗口。 “因为当年的事故，夫人长途奔波，导致病情加重，后来她之所以坚持要你放弃赛车，实在是被吓到了，然而她没想到，那场车祸居然源于一个阴谋，而制造这个阴谋的人，和你们有着极为亲近的血缘关系。”施如锦有点说不下去，她在替已经过世的霍夫人心痛，一直善待的亲戚，却在背后想要捅他们一刀。 霍巍脸色不太好看，问施如锦：“赵燕怎么得到这个信息？” “据说是老马告诉冯炳，其实一想就明白了，冯炳是老马亲信，能替他到处撒钱的那种，而老马和霍朝荣的关系，你比我更清楚，”施如锦思忖片刻，道：“我现在怀疑，老马也曾参与到这件事里，毕竟当时他就在你身边，还掌管着车队，也许我有点阴谋论，说不定霍朝荣把老马推给你，是他故意布的局。” 霍巍这时站到了办公室的窗前，伸出拳头，狠狠地击在窗框上。 施如锦转过椅子，看向霍巍道：“已经发生的事，我们无法改变，不过我希望你能从中接受教训，在决定相信一个人之前，好好地了解对方是什么人，对了，跟霍朝荣的官司，这回非得打到底，坐牢还有倾家荡产，一样也不能少，至于老马，等他把钱还得差不多，我会让律师发起刑事追责。你看呢？” 好一会后，霍巍转回头：“你决定吧，不瞒你说，我现在后背直发凉。” “知道怕就好！”施如锦伸手关掉电脑：“本来我还以为，霍朝荣和老马又坏又蠢，没想到还这么阴狠，没道理让他们逍遥法外。” “难道就没几个靠得住的？”霍巍嘀咕一句，又走了回来。 施如锦一脸好笑：“你什么意思啊，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现在看个个都可疑了呀？” 霍巍没有说话，瞟了施如锦一眼，转身朝外面走。 施如锦以为霍巍这是冲动起来，想去找谁算账，立马把人叫住：“你要去哪？” 霍巍回过头：“心里闷得很，到赛道上跑几圈。” 瞧着霍巍走出办公室，施如锦忙跟了过去。 此刻施如锦坐在内场的台阶上，双手托着腮，貌似看赛道那边，其实一直在想心事。 今天这个真相，来得出乎意料，实在无法想象，如果霍朝荣当初得了手，后面会是什么情况，施如锦甚至怀疑，霍朝荣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人袭击她，难保不是早做了要害霍巍的打算，而霍巍和她……却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不但霍巍，施如锦也觉得后背发凉了。 霍巍的那辆黑色两冲车，从不远处疾驰过来，快到施如锦这边时，速度明显放缓，车上的人伸出手，朝施如锦招了招。 施如锦看着车子开了过去，思绪转了个弯。 话说霍巍换上赛车服，带上头盔，感觉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平常那个懒散、喜欢耍小脾气，凡事都可以得过且过，又整天抱怨被施如锦管得太死的少爷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任何赛道上都会拼尽全力，充满激情又不乏冷静，以胜利为终极目标的职业赛车手。 在霍巍不放弃地要回到赛车场这件事，施如锦知道他并没有错，胸中有理想和目标的人，怎么会有错呢！ 其实霍巍有时候也挺傻的，一直没有想明白，施如锦是基于霍夫人的嘱托，才守在他身边，事实上，施如锦并没有任何权力支配霍巍的人生，他什么时候都可以潇洒地走自己的路。 可这位傻少爷，却硬是被施如锦给困住了。 想到这里，施如锦忍不住笑起来，她不是认为霍巍可笑，反倒是自己，实在不知所谓。 第九十二章 掩藏 “施小姐，你电话响了！”身旁有人提醒了一句。 施如锦猛一回头，原来是车馆的一个女孩，正拿手指着她的口袋。 “啊，知道了，谢谢！”施如锦回了一句，从口袋里掏出霍巍的手机，那是他上车之前丢给施如锦保管的。 屏幕上闪出“阿杰”两个字，施如锦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却又想不起是谁。 赛道上的声音很大，施如锦往台阶上面走，找了一个稍微安静的地方，接起了电话。 “巍哥，出事了！”手机那边的人急吼吼地大叫一声。 “霍巍正在练车，我是他的特助，请问有什么事儿，我回头帮你转达。”施如锦连忙回道，心里疑惑是出了什么事。 “施小姐，我是阿杰，迈尔斯奇车馆的，我现在跟着郭老大在萨尔茨堡，”对方立刻提高了声音：“赶紧通知巍哥，郭老大出车祸了，人看着快不行了！” 施如锦惊住，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说着话，施如锦已经飞快地往台阶下走。 “十来分钟前，郭老大被我们从车里抬出来，那时候人还有点知觉，他就说了一句，先不要告诉他太太，”阿杰声音有些打飘：“我们不知道该找谁，只能通知巍哥。” 施如锦努力镇定了一下，道：“你挂电话吧，我现在就找霍巍，回头让他立刻回电，阿杰，你们几个务必守在郭大哥旁边，放心吧，霍巍不会不管这事！” 说着话，施如锦收起手机，跑到了赛道外边。 霍巍开着他的两冲车，在施如锦不远处的弯道做了漂亮的甩尾，便拐了过去。 施如锦拿着手机站在护栏边，拼命地朝着霍巍的车招手。 “施小姐，是要找巍哥吗？”有工作人员跑过来，大声问道。 “让他停下来，有非常紧急的事，要快一点！”施如锦怕人家听不清楚，几乎扯着嗓子喊。 工作人员立马点头，转身朝场边一个拿着旗子的人比起了手势。 而就在这时，霍巍的车又从施如锦面前飞过。 一面黑旗和写着数字的牌子被高高举了起来，在施如锦焦急的等待中，霍巍的车明显减速，随后往维修站那边滑了过去。 远远地看着霍巍下了车，施如锦拔腿追了过去。 当晚十点多，蓉城国际机场的候机大厅，霍巍拎着行李箱在前面飞快地走，施如锦几乎小跑地跟在后面。 前往萨尔茨堡的航班国际安检口外，顶上的灯光都没打开，只在三三两两的人在那站着。 施如锦拉住直奔安检口的霍巍，劝了一句：“时间还早，先到边上坐一会吧，着急也不是办法。” 朝着安检口瞧了半天，霍巍沉默地跟着施如锦，朝离他们最近的候机区走去。 一张长椅边，施如锦接过霍巍的行李箱，又把他按到椅子上，注意到霍巍脸色沉郁，嘴唇也有些发干，四下看了看，找了间便利店买了两瓶水，随后回来，将其中一瓶的盖子拧开，硬塞进了霍巍手里。 霍巍接过水，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一瓶水很快见了底，霍巍将空瓶递还给施如锦，这才开了口：“我刚才给嫂子打了电话，她爸爸的手术是明天早上，嫂子是独生女，除了她，没人能守在旁边，这时候……” 施如锦道：“我知道，你先去萨尔茨堡是对的，这时候我们不帮，还能有谁呢！” 几个小时前，霍巍给阿杰打过电话，连赛车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冲出了车馆。 施如锦跟着霍巍上了车，立刻订了一张凌晨去萨尔茨堡的机票，无奈已经没有了头等舱和商务舱，霍巍这么高的个子，只能委屈地缩在经济舱，飞10多个小时了。 从家里拿过护照和行李，霍巍直奔机场，施如锦不放心地过来送机，一路上，霍巍不停地打着电话，除了每隔十分钟打到阿杰那里，询问郭家林的手术进展，就是故作轻松地致电问候郭太太，有的没的扯一通，打听她那边情况。 这时又有电话过来，霍巍忙接起。 施如锦走到不远处的值机柜台，想去问问，有没有临时空出来的头等舱和商务舱，问了半天，结果无功而返。 等她再回来，霍巍已经挂了电话，胳膊肘搭在两条脚上，弯着腰坐在那儿，头垂得很低。 “很累吗？”施如锦坐到霍巍旁边，轻声问道。 “刚才阿杰发来视频，就不给你看了，这次萨尔茨堡分站赛的事故出得有点大，开始是两辆车相撞，后面的车都来不及刹，”霍巍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讲不下去，好半天才道：“郭老大不走运，被卡在当中。” 施如锦听得心惊肉跳，无法想像当时的情景。 “郭老大一向很小心，之前从没有出过事。”霍巍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手术怎么样了？”施如锦问道。 霍巍摇了摇头：“听说输了很多血，情况……不乐观！” “希望郭大哥吉人天相，”施如锦心里发凉，好一会后，道：“基金会预支的钱，明天一早就能打到阿杰给的医院账号上，如果不够的话，再想办法。” “郭老大参加比赛的经费就够紧张了，现在……”霍巍想了想，道：“他这事，我一定管到底！” 施如锦“嗯”了一声，她明白，霍巍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尤其对方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霍巍猛地站起身，有些焦躁地来回走几步，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道：“嫂子那边，你明天过去看看，先别说什么，就当代表博胜集团去探望员工家属，别惹嫂子疑心，等手术结束，你看……怎么跟她说才好。” “交给我吧！”施如锦此刻担心的是，现在信息那么发达，会不会郭太太已经知道了情况。 只是此刻时间太晚，施如锦也不敢联系对方，只能等明天一早了。 “郭老大之前跟我说过，他给自己一个期限，拼到40岁，只要拿下一个欧洲大赛年度冠军，他就退休，以后去当教练，天天陪着老婆孩子，有机会就跟儿子吹牛，说老子当年曾经踏平欧洲……”霍巍说到这一句，甚至还笑了笑，其后面色便晦暗下来：“不管怎么说，得让他活着，一家老小都在等他回家！” 凝神看了霍巍许久，施如锦抓住他的手腕，又将人拉回座位上。 “有什么消息，你尽快通知我！”施如锦道。 前往萨尔茨堡航班的安检口，灯这时亮了，刚才还稀稀拉拉，这时队伍已经排了起来。 施如锦陪着霍巍站在队伍后面，瞧着他绷紧的脸，想了想道：“你自己路上要小心，上飞机就睡吧，到了那边，事情再忙，该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吃饭，该休息也要休息，这边的事儿你都不用担心，至于医疗专机，我明天早上就去联系，尽快落实下来。” “不管怎么样，我得把郭老大带回来！”霍巍说到这里，用力抿了抿唇。 明白霍巍的心情，施如锦劝道：“咱们都往好的地方想，我有一种预感，郭大哥能挺过这一关。” 队伍又往前挪了挪，霍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施如锦。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施如锦又问了一句。 霍巍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冷不丁地道：“这只是意外！” 施如锦立刻明白了霍巍的意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想法，我们等郭大哥的事情解决，再一起讨论！” 霍巍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施如锦。 “先生，快往前走啊！”两人后面，有乘客催了一句。 施如锦朝人家道歉地笑笑，退出了队伍，站到霍巍旁边。 快到安检门时，霍巍又说了一句：“我现在突然明白了，那次我受伤时，我妈是什么样的心情。” “明白就好，不管怎么样，最担心你们的都是家人。”施如锦说着，却又想起了郭太太。 上回郭家林出国参赛，施如锦跟霍巍到机场送行，曾经见过郭太太一面。 郭太太温婉清秀，很沉默地陪在郭家林旁边，别人说笑，她也笑笑，施如锦印象最深刻的是，郭太太目送自己丈夫进安检口时，眼神里那一抹掩藏不住的担心。 终于轮到霍巍安检，施如锦刚把行李箱递过去，一双长臂伸过来，紧紧地抱了抱她。 施如锦全无准备，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霍巍很快将施如锦放开，什么都没说，拉着箱子走了进去。 第九十三章 称心 蓉城一间医院手术区的走廊上，施如锦从里面走出来，拐过门口时，还回头望了望，随后到了外面，特意走远一点，这才将手机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电话另一头，霍巍用略带疲倦的声音道：“我下飞机了，他们已经接到我，马上就赶去医院。” “昨晚没休息好吧？”施如锦不放心地问，她感觉霍巍讲话有点嗡嗡的。 “睡了一会儿，后来给冻醒了，下次谁再让我进经济舱挤十来个小时，我跟谁翻脸！”霍巍吐槽了一句。 “对不起，那是最快的航班，订得太晚，没有好座位了！”施如锦解释道。 “我不是怪你！”霍巍笑了笑，道：“刚听到一个好消息，郭老大暂时逃过一劫。” “我已经知道了，之前给阿杰打了电话，说现在人已经被送进ICU，”施如锦比霍巍谨慎，叹了一声，道：“还没过危险期，希望他没事。” “郭老大比谁都硬气，没那么容易死！”霍巍立马回了句。 施如锦：“……”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霍巍开口道：“在飞机上，我做了一个梦，小锦，我梦见自己受了伤，血淋淋地被抬到担架上，我想我大概要不行了，脑子里只想到了你，我到处找你，结果你走到我跟前，没心没肺地对我说，我要是死了，你就嫁给老佟……” 施如锦正听得入了神，没料到霍巍最后来了这么一句，实在佩服少爷，这种时候，他还能开玩笑。 “你够了没有？”施如锦嗔了句。 “这个梦是在提醒你，”霍巍又笑：“只有我死，才能让老佟称心！” “少说两句，”施如锦皱起眉头：“多大的人，口无遮拦！” 霍巍咳了几声，问道：“你到嫂子那边了吗？” “秦叔叔刚被送进手术室，一会就要开始了。”施如锦回道。 郭家林的岳父姓秦，早上施如锦过来，同郭太太和她父母打过招呼，就一直跟在旁边。 “我才知道，郭太太不是本地人，前几年她跟着郭大哥在国外，后来孩子大了，他们就搬到蓉城，郭太太爸妈为了照顾女儿，从老家过来，这边一个亲戚都没有。”施如锦说到这里，站到走廊门口，朝里看了看。 郭太太陪着她母亲坐在手术室对面的长椅上，母女俩几乎依偎在一块，四周除了走来走去的医生和护士，再没有旁人，这一幕看在施如锦眼里，总觉得有些让人感伤。 施如锦终于理解了，郭太太为何一度有与郭家林分手的打算，一个家里全靠妻子独自支撑，丈夫不仅帮不上忙，还要让她承受财务上的压力，恁谁也有受不了的一天。 “替他们请两名护工，费用我来付，”霍巍说到这里，又问道：“老大的事，你还没说？” “等秦叔叔手术结束吧，听说有点风险，你没看到郭太太，比上回见的时候瘦了好多，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看着都没有精神，刚才听到她给女儿打电话，让九岁的小姑娘下午放学，自己坐车去幼儿园接弟弟，郭大哥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施如锦不由摇头，实在不忍心再给郭太太雪上加霜。 霍巍也叹了口气；“飞机刚停的时候，我跟郭老大的医生通了电话，按他的说法，郭老大脱离危险之后，肺部需要做大手术，最麻烦的是右腿，他们正在研究截肢的可能性。” “啊？”施如锦听得叫出了声。 “我已经到机场外面，等我见着郭老大，咱们再说吧！”霍巍说着，便要挂电话。 “到车上，你睡一会，声音不对啊，要是感冒，赶紧找点药吃！”施如锦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了！”霍巍又咳了一声，挂断电话。 施如锦将电话放进口袋，又往走廊那边看了一会，随后左右瞧了瞧，找到不远处的饮水机，便抬脚过去，接了两杯温水，端进了里面。 手术室门上的指示灯已经亮，郭太太和她母亲各自低着头，都显得很累。 秦太太先注意到面前多了一杯水，抬头看看施如锦。 “阿姨，喝点水吧！”施如锦低声劝道。 “谢谢啊！”秦太太接过一杯水，直接递给自己女儿。 郭太太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秦太太碰了碰她的手。 施如锦注意到，郭太太是全身抖了一下，才回过了神，接下水杯。 将另一杯水送到秦太太手里，施如锦回头朝手术室那边看了一眼。 “施小姐，今天还让你特意跑一趟，我们实在过意不去，要不我送送你，不好耽误你的上班。”秦太太这时说了句。 施如锦今天第一次见秦老先生和秦太太，能看出老夫妻俩都是本分厚道的人，尤其是秦太太，看到施如锦过来，不停地道谢，一脸麻烦到别人的不好意思。 “阿姨，郭大哥是我们公司代言人，公司有规定，员工不在本地，家里有什么事情，我们都要派人帮把手，而且郭大哥又是霍董的好朋友，对了，昨晚霍董打电话给郭大哥，才听说秦叔叔要做手术的事，霍董还挺过意不去，让我务必亲自过来，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吧！”施如锦话讲到这里，都觉得自己拐弯抹角的，实在絮叨。 郭太太头垂得很低，水杯握在手上，像是僵住了。 “那……太麻烦了，”秦太太满是感动，随即道：“我和老伴一直搞不清大林做什么工作，只知道他老往外国跑，虽然挣得不少，我们总有点担心，怕他没个单位，老了以后没保障，今天才知道他是在大公司上班的，回头我家老头子出了手术室，我得告诉他，让他放心。” 施如锦有点愣住，不免看看郭太太，显然郭家林从事赛车这事，秦家夫妇是不知道的。 郭太太终于换了个姿势，秦太太和施如锦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我去接个电话。”郭太太拿出自己打到震动上的手机，说了一句，便往走廊外走去。 施如锦看着郭太太站到走廊门口，忍不住想观察她的表情。 秦太太也在瞧着自己女儿，这时转回头，又跟施如锦客气道：“施小姐，忘了你一直站着，坐下来歇一会吧！” “好。”施如锦说着，坐到了秦太太旁边。 “我女儿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全是她在担着，”秦太太又往女儿那边瞧了瞧，叹道：“大林一天到晚不在家，本来我和老头子把老家房子卖了，打算过来想替她分忧，没想到上个月体检，老头出了状况，现在反而给孩子添了麻烦。” “都会过去，叔叔的病一定会好的！”施如锦安慰道，现在是郭家最困难的时候，似乎所有麻烦都堆到了一块。 “对不起，我现在过不来！”郭太太的声音在走廊那边传来，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叫起来。 施如锦猛地站起，而此时郭太太捂住嘴，竟“呜呜”地哭了。 “小琴！”秦太太一脸的惊慌，从椅子上起身，抬脚朝郭太太那边跑去。 施如锦也跟过去，不免疑惑，难道是谁这时候从萨尔茨堡打来电话？ “小琴，你怎么了？”秦太太走到跟前，拉住了身体开始摇摇欲坠的郭太太胳膊。 “我真的过来不了，请你帮帮忙，我一点办法都没有！”郭太太哭诉着，终于无力地瘫到了地上。 秦太太没有提防，差点跟着栽倒，施如锦忙将秦太太扶住。 此刻郭太太哭得已经说不出话，全身都在颤抖，近乎处在崩溃的边缘。 “孩子，你起来！”秦太太到底也落了泪，试图将郭太太从地上抱起，几次都没有成功。 施如锦干脆从郭太太手上拿过电话，道了一声“喂”。 第九十四章 稻草 “郭凯旋妈妈，我们也没办法呀，幼儿园不只你家小朋友，那么多小孩需要照顾，我们忙不过来，你还是赶紧来一趟，孩子出事，你不心疼啊？”对面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请问，出了什么事吗？”施如锦问了一句，庆幸对方并不是通知郭家林的事。 “呃，怎么换人了？”对方奇怪地道。 “我是……”施如锦说着，和秦太太一块，一左一右，将郭太太从地上扶起，送到旁边一张长椅上坐下。 “我是郭凯旋的……姨妈，他家里的确有点事，你刚才说孩子，出什么状况了？”施如锦看着已经痛哭失声的郭太太道。 “我家小凯旋怎么啦？”秦太太又慌起来。 施如锦拿着电话，对秦太太摇摇头，示意她先别着急。 “郭凯旋发烧，给他贴了退烧贴，还是降不下来，你们家得来个人，赶紧把孩子送到医院去看，别耽误了呀！”对方催道。 施如锦心里一紧，脑海里浮现出小凯旋那张活泼可爱的小脸。 “这样可以吗，郭凯旋的妈妈实在脱不了身，我过来接他？”施如锦立刻问道。 “那……”电话里的人想了想，道：“也行吧，你得把接孩子的卡带上，还有你身份证件，我们要登记的！” “没有问题！”施如锦说着，立刻挂断电话，随即蹲到郭太太面前，道：“郭太太，你现在肯定不能走，秦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如果你信得过，我去接凯旋，把他带过来，这里应该有儿科吧？” “哎哟，我早上给他们做饭，都没注意到小凯旋不对劲，这可怎么办呀！”秦太太抹着泪，看着心急如焚。 “你们给我地址，然后还有接孩子的卡，”施如锦说着，手搭在郭太太的肩上，劝了一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郭太太，我们都陪在你身边，不过，你也要坚强。” 郭太太终于抬起泪眼，看向了施如锦，声音地干涩地道：“麻烦你了！” 幼儿园外，施如锦在老师帮忙下，把正昏昏欲睡的凯旋抱了出来，将孩子放在后座上，又替他系好了安全带，随后又到后备箱，拿了张毯子，把凯旋裹好。 “郭凯旋早上过来，看着就蔫蔫的，我觉得不对，摸了摸他脑门，都已经发烫了，”老师送上车门，问另一侧的施如锦：“他家出什么事了，早上居然是她姐姐来送的，大孩子带小孩子，看得哭笑不得。” “他外公在做手术，他妈妈总得守着。”施如锦说着，摇了摇头。 “他爸爸呢？”老师问题还不少，又道：“好像就没见过郭凯旋的爸爸，其实我们老在琢磨，这孩子平常除了外公外婆，就是妈妈来接，现在连姐姐都用上了，别是单亲家庭吧！” “他爸爸是个很优秀的人，只是工作一直很忙，没法照顾家庭，”施如锦有点不喜欢这个小老师说话的语气，明摆着在探听别人隐私，不过考虑到是凯旋上学的地方，还是客气了一句：“老师平常挺照应我们凯旋，这段时间，要多麻烦你们了！” 看着老师回去了，施如锦坐进车里，回头瞅了瞅躺在后座上孩子。 凯旋的小脸通红，整个人蜷成一团，退热贴下，孩子的小眉头拧紧，应该是非常难受。 不敢耽搁时间，施如锦立刻发动汽车，带孩子前往医院。 到了地方，施如锦抱着孩子挂急诊、看医生、然后划价付费，才将他送进儿科病房，等昏睡中的孩子终于开始输液，施如锦发觉自己衣服都已经汗透了。 此时病房里，施如锦趴在床边，一边看住孩子，避免他乱动，脱掉了吊针，一边拿着卫生纱布，不时替凯旋擦掉头上冷汗。 从来没有做过母亲的施如锦，终于体会到了郭太太的艰难，而眼前这个病弱的孩子，又让施如锦有些犹豫，什么时候把郭家林的事，告诉正压力重重的郭太太。 刚才郭太太那痛苦的神情，看得施如锦心直揪，她真怕自己的话一说出口，会成为压倒郭太太的最后一根稻草。 凯旋似乎哼哧了一句，施如锦听到声音，赶紧起身，端详着孩子的脸，以为他醒过了。 结果瞧了半天，凯旋依旧闭着眼睛，施如锦琢磨半天才明白，刚才孩子是在说梦话。 正当施如锦要重新坐下，凯旋扎着针的那只手猛地一动，施如锦吓得赶忙将孩子的手胳膊摁住，又不敢用力，搞得自己十分紧张。 “妈妈，妈妈……”孩子发出了娇软的呓语。 施如锦有些无奈，只得轻轻地摸了摸郭凯旋的头，低声安慰：“凯旋乖，妈妈一会就过来。” 孩子嘟囔了几声，眉头蹙了蹙，到底又睡了过去。 好一会后，有护士过来换水，施如锦赶紧往旁边让了让，却不敢放开孩子的胳膊，生怕他再不小心，把针头弄掉了。 刚才上吊针的时候，凯旋疼得惊醒过来，大颗大颗的泪珠直往下落，看得施如锦心里也挺酸。 “应该早点带他过来，你这个当妈妈的太粗心了。”护士年纪有些大，换过吊瓶，很不留情面地责备了施如锦一句。 病房里别的病床，还有其他小病人，不免有陪在旁边的家属看了过来。 施如锦也不想解释，冲着护士笑笑，郭太太不是粗心，实在是哪一头也放不下。 护士出去一趟又回来，拿来体温枪，在孩子耳边测了一下。 “有没有退一点？”施如锦赶紧问。 “比刚来的时候好一点，小孩子的毛病千万不能拖，你真不怕把他脑子烧坏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护士又训了一句，便出了病房。 施如锦又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躺在那儿的凯旋。 郭太太来到病房，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凯旋还在睡觉，脸终于没刚才那么红了，手背上吊针也已经取走，留下一片乌青。 “他怎么样了？”郭太太红肿着眼睛，声音明显沙哑了。 “放心吧，医生说烧已经退了，让孩子留在这里观察半天，”施如锦安慰道，让出了自己的座位，道：“你忙你的，我在这儿守着他。” “施小姐，谢谢！”郭太太咬了咬唇，坐到床边，低下头，凝视了儿子好半天后，最后伸过头，在孩子那只打过吊针的小手上，轻轻地吻了吻。 施如锦站在旁边，看着母子俩，心里越发不忍。 “今天耽误你太多的时间，施小姐，我真的很不好意思。”郭太太站起身，感激地对施如锦道。 “不要客气啦，我可跟幼儿园的老师说了，我是郭凯旋的小姨，”施如锦故作轻松地道：“以后我就叫嫂子‘琴姐’，你叫我‘如锦’，这就名正言顺了。” 瞧了施如锦片刻，郭太太朝她点了点头。 “秦叔叔手术成功了吗？”施如锦打量着郭太太的神色，小心地问了一句。 “刚刚送回病房，我爸算是熬过这一关了。”郭太太说到这里，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施如锦望向郭太太，又开始迟疑，这个时候，要不要告诉她……郭家林出事了。 “我真没用，让我爸妈为我累出了病，又没照顾好孩子，顾此失彼，什么都做不好！”郭太太自责地道，甚至神情是沮丧的。 “琴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在这么大的压力下，你尽了全力。”施如锦劝道。 郭太太看着施如锦，顿了几秒之后，看了看邻床的人，对她道：“孩子睡了，要不要到门口谈一谈？” “好……啊！”施如锦心跳了跳，还是觉得，无法跟郭太太开口。 然而，让施如锦没想到的是，病房门口，神情紧张的郭太太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我老公……他还活着吗？” 第九十五章 中伤 “琴姐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我才明白，她早就知道出了事。”郭家的二层小楼外，施如锦坐在自己车里，正跟霍巍通着电话。 “你告诉她，郭老大已经救过来了？”霍巍鼻音很重，明显是感冒的症状。 施如锦道：“说了，然后她在凯旋病房外哭了好一会，最后等眼泪干了，才敢进去见孩子。” 回忆起当时情形，施如锦没法不在心里感叹，郭太太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住对丈夫的担忧与牵挂，强打精神送自己父亲进了手术室。 霍巍抽抽鼻子：“你劝劝她，对了，嫂子打算什么时候出发，你也一起吗？” “琴姐有申根签证，着急要见到郭大哥，我查到晚上可以从宁城转机去萨尔茨堡，还有商务舱，就订了机票，我在她家门外，等她收拾好行李，回头直接去机场，”施如锦说到这里，不免担心地问：“还是感冒了？” “没事，刚才吃了点药，”霍巍咳了几声，不死心地又问一句：“你不一块过来？” “我和琴姐商量过了，这几天我帮她照顾老人和孩子，护工已经就位，我又折腾了一下你家厨师和小陈，让他们做病号餐，按时送到医院。”施如锦说着，往小楼那边看了看。 “我这特助，做事就是有效率！”霍巍夸了一句，便笑起来。 施如锦心情却十分沉重：“希望郭家的危机能尽快过去，琴姐真得好辛苦，一个家庭，男主人近乎缺席，平时就不容易了，现在又遇到这么多状况，我真怕她撑不住。” “你放心，以后我肯定把家庭放在第一位，”霍巍反应极快地道：“缺席那是不可能的。” 施如锦不过发一发感慨，没想到霍巍来这么一句，她想了想，怎么回应都不合适，于是聪明地岔开话题：“关于医疗包机的事，琴姐同意我们的想法，尽可能把郭大哥接回来治疗，她正式委托我处理这件事，不过要求费用由自己支付。” “你看着办，老佟快回来了，刚才在飞机上给我打电话，我跟他简单说了一下，你要是忙不过来，可以叫他跑腿，这家伙还挺好用！”霍巍回道。 施如锦的车窗玻璃被人从外面敲响，她转头看了看，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小女孩正瞧着她，一只手拿了瓶水，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不说了，记得感冒多喝水。”施如锦说着，便挂了霍巍的电话。 推开门，施如锦下了车，低头看着小女孩。 “姐姐，妈妈说她还有一会就下来，然后请您进来坐坐！”小女孩说着，将手里的水递给施如锦。 “谢谢啊，我不进去了，就在这儿等你妈妈，”施如锦接了水，对小女孩道：“妙妙，后面几个小时，就辛苦你照顾一下弟弟，我送完你妈妈，晚上过来陪你们住， 然后六点半的时候，会有人给你们送饭，记住啊，是一位姓陈的叔叔，如果是别人，一定不要开门！” “知道了，姐姐！”妙妙乖巧地点点头，一双乌溜溜的，和凯旋非常像的大眼睛望向施如锦，似乎有些闪烁。 施如锦正要打开水，无意中发现妙妙正盯着自己，便问道：“有什么想说吗？” “我爸爸……”妙妙张了张嘴，便低下了头。 几乎是立刻，施如锦回道：“你爸爸只是出了一点意外，很快就会好了，不要太担心。” “妈妈告诉我，爸爸在比赛的时候受伤了。”妙妙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背在身后的那只胳膊举了起来。 施如锦注意到，妙妙的手里攥着一支手机。 将手机屏幕对向施如锦，妙妙似乎鼓了鼓勇气，道：“我担心死了，就到网上搜爸爸的名字，然后看到这个。” 施如锦不明白孩子的意思，弯下腰，就着妙妙的手看了一眼。 “有好多关于爸爸的文章，讲他参加比赛的事……都在说，我爸爸严重失误，撞到了别人的车，弄伤了好几位车手，然后好多人在说我爸爸坏话！”妙妙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到底接过手机，施如锦看了半天，眉头不由自主拧了起来。 施如锦完全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居然会出了郭家林的新闻，甚至还登上热搜。 在国内，赛车运动还算不上最热门，郭家林也只是在圈子里名声赫赫，而现在因为一场事故，他竟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而且就这一会功夫，热搜排名又上了一位。 如果是客观报道就算了，施如锦发现，有不同账号发同样的贴文，全都在嘲弄郭家林，说一些所谓中国人的能力，还不足以进军顶级赛车领域，郭家林是不自量力，好高骛远之类的言辞，就连贴文后的评论，有不少都明显是复制粘贴。 “跟我爸爸一块比赛的外国叔叔，好多都夸赞过，他是最好的车手之一。”妙妙非常委屈，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施如锦突然明白了，一直将郭家林视为英雄的妙妙，不能忍受别人对她父亲的中伤。 回身从车里拿出纸巾，又替妙妙擦了擦泪，施如锦才道：“你爸爸当然是顶级选手，包括霍巍和我在内，好多人都很佩服他，哪一项竞技比赛都有可能发生事故，这是体育运动残酷的一面，不过按我得到的消息，你爸爸在比赛里正常驾驶，他是被后面的车撞上，没有什么不自量力，他的能力始终是一流的，你愿意信我，还是信手机里的传言？” 妙妙看着施如锦，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抽噎着道：“我信姐姐的！” “一般对于比赛事故，主办方都要做调查，我们先闭上眼睛和耳朵，不去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咱们一块等结果出来，我陪着你，好不好？”施如锦两手搭在妙妙手上，神情认真地道。 “好！”妙妙很郑重地点点头。 施如锦瞧了孩子好久，她已经感觉出来，这些报道明显是被刻意操弄，可背后出手的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了什么目的，一时间，她看不清楚。 见孩子似乎平静了一点，施如锦又道：“等调查结果出来，姐姐一定要替你爸爸讨个说法，他可是我们博胜集团的形象代言人，谁都不能随便诋毁，这事交给我了！” 妙妙认真地听着，小嘴紧紧地抿起。 小楼那边，郭太太拉着行李箱走了过来。 “你妈妈来了，妙妙，我们不哭。”施如锦小声提醒。 妙妙马上又抹了把眼泪，还使劲地眨一眨，这才转身看向郭太太。 施如锦将郭太太的行李放进后备箱，不想打扰人家母女告别，便坐进驾驶座，给博胜集团公关部的总监打了一个电话。 等交代完了，施如锦放下手机，望向车外。 郭太太跪在地上，已经抱了女儿好一会，甚至将头埋在她胸口，就像是希望从孩子那儿，汲取一点安慰。 妙妙一动不动，到后来，还懂事地拍着郭太太后背，安抚自己的母亲。 施如锦瞧了好一会，突然感觉，嗓子被什么堵住了。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很多年前，在蒙田大山深处的一个山洞里，有一对母女也这般紧紧相拥着，做母亲的同样将头埋进女儿怀中……痛哭失声。 只是那时，她们都不知道，这场相遇就此死别…… 终于，郭太太放开了女儿，在她小脸上又亲了好几下，这才狠了狠心，朝着施如锦的车走来。 施如锦注意到，妙妙一直没有哭，可以想见，这个孩子到底继承了她母亲的隐忍性格。 车门开了，郭太太坐了进来。 “走吧！”郭太太声音无力地道，头仰靠在了车背上。 施如锦发动汽车，却在掉过头的时候，看到了身后突然之前泪水滂沱的妙妙。 叹了一口气，施如锦把车开了出去。 机场的候机大厅，施如锦往四周瞧瞧，觉得有些错乱，这么远的地方，她居然连续两天都过来了。 离安检还有一段时间，施如锦索性陪着郭太太坐了坐。 郭太太神情低落，沉默了好一会，看向施如锦道：“如锦，我家的事……就拜托你了!” “不用说拜托，谁都有需要朋友帮忙的时候，我们应该做的。”施如锦握了握郭太太放在腿上的手。 “凯旋的烧虽然退了，我看他还是没多少精神，明天送到幼儿园，你跟老师说一声，别让他参加什么剧烈运动，对了，晚上临睡前，凯旋都要喝一杯奶，200的水就够了，消毒柜里有他平时用的哆啦A梦杯子，你先放水，再放两勺奶粉，温水就可以了……”郭太太喃喃地嘱咐道。 “好的。”施如锦干脆拿出手机，认真地记了下来。 郭太太停了一会，见施如锦停下来，又继续道：“妙妙她很懂事，说是自己可以上下学，我给她订了小饭桌，中午你也不用管。” “两个孩子，我都会接送，小姑娘更是要接，外面不安全，交给我了。”施如锦回道。 郭太太又想了半天，道：“妙妙大后天生日，本来我想给她过的，今年只能委屈她了，不过我刚才订了个蛋糕，大后天下午六点半送到，单子放在门口鞋子左边抽屉，到时候麻烦你让她吹蜡烛，许个愿，家里那么多事，苦了孩子们。” 施如锦没有说话，伸手揽住郭太太的肩膀。 “刚才我打了电话给霍巍，我老公各项指标都在恢复当中，不过一周后需要动肺部手术，我……”郭太太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讲不下去。 “琴姐，后面你只管照顾好郭大哥，别的不用担心，其实想一想，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好！”施如锦劝道。 郭太太抬了抬头，苦笑一声：“霍巍告诉我，大林可能需要截肢，截就截吧，你说得没错，只要人活着就好，说不定以后他就安心了，一家人还能守在一块过日子，就算没钱也无所谓。” 施如锦看了看郭太太：“也许有办法，不用截肢呢？” “其实这已经比我想象的结果好多了，”郭太太长吐一口气：“我不贪心了，只要他活着。” 有妻如此，真是郭家林的福气，施如锦在心里暗暗地想。 “我是在国外读书时认识大林的，结婚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觉得他开车的样子不要太帅，也不考虑清楚就嫁了，可当我真的成了郭太太，完全超乎想象……”郭太太摇了摇头：“算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施如锦：“……” “做赛车手啊，胜利的时候的确风光，当年我还带着妙妙，跟我老公一块站在领奖台上拍照，可是每次他比赛前，我都会失眠好几天，就怕他出危险，之前他参加F2的时候，我亲眼在赛道上，看到有车子在我面前被撞得散了架，血肉模糊，我老公算是体谅我，现在改跑GT，他跟我说，这是最安全的比赛，结果，安全什么呀！”郭太太抱怨着，眼泪又流下来。 施如锦蓦地想起，霍巍当初意气纷发地讲过，最终的目标是参加F1比赛，此刻听到郭太太的描述，施如锦头皮有些发麻。 “其实当时出事，我已经从网上的实时转播里看到，好几辆车堆到一块，可我不知道哪一辆是我老公的，我当时几乎就有预感，然后打我老公电话，对面的人说的是法语，我一句听不懂，让他帮我找个会中文的，他也不理我。”郭太太说到这里，咬了咬唇：“我心里急死了，可过几个钟头我爸就要进手术室，这种时候，我根本不能走，也不能让我爸妈看出什么，那感觉，就像是心被撕成了两半。” “都过去了，一切也都会过去。”施如锦安慰着，却明白，任何言语，在别人的痛苦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如锦，大林跟我说，霍巍一直想回赛道，可你不同意，”郭太太哽咽了一声，抓住施如锦的手：“记住我的教训，如果你松了手，他就会飞走，而你也逃不过我这样的煎熬。” 施如锦半天说不出话，“煎熬“两个字，冷冷地渗到了她的心底。 候机大厅外，施如锦站在那儿，看着一架飞机从头顶越过。 “小姑娘家家的，叹什么气啊！”有人从后面拍拍施如锦肩膀。 施如锦没意识到自己叹气，也没提防被人从后面拍了一把，猛地回过了头。 第九十六章 薄情 在机场遇到刚刚回国的佟夫人，施如锦有些意外，忙礼貌地招呼一句：“没想到您今天回国了。” 说着，施如锦还四下看看，她知道老佟要回来，没想到回来得这么快。 “刚才我从里面出来，就瞧着走在前头的小姑娘像你，咱俩还挺有缘分！”佟夫人一脸开心，还拿胳膊搂了搂施如锦的肩膀。 施如锦十来岁就跟在霍夫人后面，有时候霍夫人同闺密们喝下午茶，也会带上她，因为乖巧少言，又不失机灵，她倒是很得夫人们的好感，说起来施如锦跟佟夫人，比和老佟都熟。 “我来送朋友的。”施如锦解释着，终于在人群里瞧见了老佟的影子。 此刻老佟走在一帮随行人员后面，双手各拉一只箱子，旁边是一位穿空乘制服的女孩，两个人边走边聊，旁若无人，说眉来眼去有点夸张，不过暧昧是有一点。 “亮亮！”佟夫人冲老佟那边叫了一声，表情可没刚才那么高兴了。 老佟听声抬头时，脸上还挂着笑，却在和佟夫人身侧的施如锦对视几秒之后，表情立马一变，再下来的动作，便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了。 老佟将手里的箱子推给那位空姐，撒腿朝着佟夫人这边跑来。 空姐有些反应不及，等过了片刻，大概明白过来，老佟这是甩开了她，还喊了一声：“佟先生！” 朝着身后挥挥手，老佟已经到了佟夫人跟前，装模作样的，像是才注意到施如锦，一脸惊喜地问道：“如锦，这么巧啊，是来接我们的？” 施如锦摸了摸鼻子，眼睛瞟向了老佟后面。 空姐还在原地站着，正朝这边望过来，一张漂亮的小脸，这时已经挂了下来。 “臭小子，这又怎么回事？”当着旁边那么多人，佟夫人也不给老佟留面子，嫌弃地道：“我说怎么落到后面去了，整天招风引蝶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小姑娘是飞机上的空姐，刚才一路挺关照我，”老佟笑着解释：“她行李太多，我就上去帮个忙，怎么在太后您眼里，成了招风引蝶，窦娥都没我冤！” “你继续帮啊，她不就是刚才在飞机上，故意把酒洒你身上那位，人家是关照，尽往你跟前凑了，隔一条过道，我想要杯水，都喊半天，”佟夫人说到这里，看向施如锦，兴致勃勃地继续吐槽老佟：“不是我拆自己儿子的台，这小子太不踏实，哪个好女孩能看得上他呀！” “妈，别老损我啊，如锦站这儿呢！”老佟脸有些红，冲佟夫人直递眼色。 佟夫人没搭理儿子，一把拉住施如锦的手：“我们好久没见了吧，陪我聊聊！” 佟夫人是长辈，又是博胜集团大股东之一，人家说要陪聊，施如锦绝不会说“不”。 最后佟夫人安排，将施如锦的车钥匙交给随行秘书，两人一块坐进佟夫人的专车。 “今天送什么朋友？”佟夫人刚坐好，便问道。 “您听说过郭家林吗，博胜集团形象代言人，他在国外比赛受了伤，郭太太要赶过去照顾，我就是送她的。”施如锦说着，看了一眼停在后面自己的车，回到城里，她还得先到家里一趟，收拾几件衣物，这几天她就要住在郭家了。 “郭家林……”佟夫人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难怪在飞机上听到亮亮提到这名字，就觉得耳熟，后来看新闻，好像他比赛的时候撞到人了，是吧？” 施如锦无奈，只得解释：“网上乱写的，是他被别的车撞了，情况挺严重，霍巍昨天已经赶过去了。” “哎呀，刚才看新闻没感觉，听到你这么说，我怎么心惊肉跳！”佟夫人摇了摇头。 车门一响，老佟不请自来，钻进副驾驶座。 “在说什么？”老佟顺口问了句。 “关于郭大哥的事。”施如锦回道。 老佟哦了一声，说了句“渴死了”，跟旁边的司机要水。 司机赶紧下车，到后备箱拿水，佟夫人开始训起老佟：“不是说郭家林也是你朋友，霍巍都直接飞过去了，你就没点表示？我这儿子瞧着够薄情寡义啊！” 老佟一脸苦笑：“妈，先让我喝口水不行啊，莫名其妙挨了被您的骂。” 司机又回来，拿来几瓶水。 老佟接过水，还知道先让一让后面女士，见没人要喝，便拧开盖，大口喝起来。 知道这时候该给人抬抬轿子，施如锦对佟夫人笑道：“佟先生跟霍巍一样，都是把友情看得特别重的人，霍巍一般有什么事，都喜欢找他商量，需要帮忙时，从来不跟佟先生客气，说是因为知道他为人厚道。” 施如锦当初从霍夫人那里领会到一点，当妈的无论再怎么吐槽自己儿子，那还是心头一块宝，施如锦此刻不吝啬把老佟夸成一朵花，一来感谢老佟帮过她，总得投桃报李，二来也为让佟夫人听得高兴。 明显可以看到，佟夫人表情亮了，发自内心地大笑出来，随后又谦虚一句：“小锦你真给他面子，我儿子三十多岁了，一事无成，再不努力，迟早要废掉。” “我不都改好了吗！”老佟讪笑两声，抓了抓自己脑袋。 “聊这小子，真是自找气受，”佟夫人拍拍施如锦的手：“我早就想问你跟小巍的事，怎么到现在没进展，去年是小巍母亲过世，不适合办事，这也一年多过去，你们俩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妈，他俩什么事都没有。”老佟倒先急着替施如锦撇清。 “他俩有没有事，关你什么事！”佟夫人怼了儿子一句，话说得还挺押韵。 “为什么没有我的事啊？”老佟说着，脸上是大写的不服。 施如锦朝老佟笑笑，心里也觉得他多事。 佟夫人继续对施如锦道：“雨竹早就把你当媳妇看了，她这人吧，一辈子都把话闷在心里，大概也没把意思清楚告诉过你，不过你想想，她为什么处处信任你，而不去信任别人？” 施如锦默默地听着，跟随霍夫人那些年，有很多事情，不需要她说出口，施如锦其实心知肚明。 “其实我私下问过雨竹，她也没否认有这想法，所以后来霍家那个基金会才会交到你手上，霍巍二婶那会儿打着主意，想在基金会插一手，雨竹理都不理，谁也不会比你更用心替霍巍打算了，”佟夫人说到这里，不免叹道：“可惜雨竹那个身体，还是没等到抱孙子了。” 施如锦：“……” “妈，您肯定能等到！”老佟刷了一下存在感。 “儿子，不瞒你说，早几年吧，我跟你爸就放弃这想法了。”佟夫人故意拉长声调道。 老佟眼睛眨了好半天，才道：“那个，如锦没看上霍巍。” 佟夫人打量着儿子，好笑地道：“人家小两口的事，也归你管？” 老佟撇了撇嘴，不过瞧见佟夫人朝他瞪起眼睛，也没敢再说，悻悻地转回头。 “和小巍结婚，记得要提前通知我，为了这杯喜酒，我连礼物都准备好了。”佟夫人笑道。 “我们……”施如锦想了半天，怎么回应，似乎都不太合适。 老佟又回过头，挺不死心地来了句：“你们只是姐弟，对吧？” 连佟夫人都转过头，瞧向了施如锦。 施如锦无法给出人家想要或者不想要的答案，低头地笑了笑，索性问老佟道：“刚才你在飞机上跟霍巍通了电话？” “本来我打算一下飞机就去萨尔茨堡，霍巍不让我过去，说你最近替郭太太照顾一家老小，还要忙别的事，让我帮你一把，如锦，有事你尽管吩咐！”老佟转过身，拍了拍胸口道，又冲佟夫人道：“这下不薄情寡义了吧！” 佟夫人笑起来，拿手在儿子脑门上拍了一下。 “霍巍考虑接郭大哥回来，郭太太也有同样想法，医疗包机的事差不多搞定了，现在是找随行的专业医疗团队，”施如锦也没跟老佟客气，问道：“有合适的医生吗？” “这事就交给亮亮！”佟夫人在旁边笑道。 “你可问对人了！”老佟一脸自得：“交给我吧，明天我找你去！” 第九十七章 发誓 到了市内，施如锦便和佟家母子道别，随即换车，直接开回了家。 自家楼下，施如锦拿着行李箱出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不能让传闻继续下去，现在越来越离谱。”施如锦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打开楼洞的门，情绪不免有些激动。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操弄着舆论，传言又更新了，所谓郭家林欠下巨额赌债，因为无力偿还，于是在赛车过程中自杀，施如锦向来相信郭家林人品，知道是无稽之谈，此时除了气愤之外，她也怕让妙妙看见，又伤到孩子。 “我有朋友是业内专家，他帮我分析，从运作模式看，很可能有某位人士或者组织利用营销大V以及水军，人为制造出这个热点，”电话那边是博胜集团公关总监：“据说要搞出这么大风浪，包括买热搜在内，至少要七位数，所以应该不是有人吃饱了没事干，很可能涉及到了商业利益的争夺。” “商业利益……”施如锦皱了皱眉头。 据施如锦所说，到目前为止，郭家林在国内的商业代言只有博胜集团一家，博胜也没换人的计划，谈不上触及谁的商业利益，难道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已经让人在跟踪可疑ID，希望找到线索，查着新闻源头，就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了。”对方回道。 “我现在没有时间，你替我问问律师，这种情况，我们可不可以报警，相信警方能比我们更快发现端倪，”施如锦说到这里，已经站到了车边：“这已经是很明显的诽谤，不仅在抹黑郭家林，也间接损害了博胜集团的声誉。” “好，我这就联系。”公关总监立刻回道。 “那就这样了！”施如锦说着，眼前又浮现妙妙那委屈的神情，好吧，施如锦承认自己有私心，她决定要反击，有很大程度上，是受不了孩子幼小的心灵，被成人世界的唯利是图、尔虞我诈所伤害。 不知道是不是有感应，施如锦这边电话刚挂掉，妙妙的电话打了进来。 施如锦一接起电话，便道：“妙妙，我二十分钟后就到，你和弟弟吃过饭了没有？” “我们刚吃完，”妙妙回道，又关心起了施如锦：“姐姐，你路上不要开得太快，我可以照顾弟弟的，他现在已经不发烧了。” 郭家这大女儿被教得实在太懂事，以至于施如锦也不由自主温柔地道：“把门关好，谁敲门都别开，你妈妈给我钥匙了，我自己会进来，你下午请假，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在群里面，你别忘记写，有不会的地方，我来跟你说。” “我写好作业了，都会的，”妙妙乖巧地回道，似乎想要说什么，犹豫地道：“姐姐……” “什么？”施如锦问，顺手将箱子塞进后座。 “姐姐，能不能麻烦您，带我和弟弟去看看姥爷，我打电话给姥姥，她说姥爷醒过来一会，”妙妙问得小心：“姥爷住院几天了，我们一直没看见他，弟弟和我都很想他。” “没问题，”施如锦爽快地答应，立刻上车道：“我马上过来！” 看到孩子们出现在病房，最激动的莫过于秦太太，先是抱了抱妙妙，随后便将凯旋搂进了怀里。 头上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秦老先生正在昏睡中，凯旋从秦太太怀里钻出来，趴到床边，抬头问秦太太：“姥姥，姥姥爷什么时候睡好觉？” 没等秦太太回答，妙妙直接从后面捂住了凯旋的嘴，教训道：“就你话多，声音小一点，别把姥爷吵醒了，也别碰到他，姥爷会难受的。” 凯旋这下说不出话了，“呜呜”两声，也不敢反抗，只仰头瞧着妙妙。 妙妙立刻放开凯旋，又摸摸他的脸，哄道：“弟弟，乖乖哦！” 秦太太瞧着两个孩子，摇头叹了一声，这时嘱咐妙妙道：“看完姥爷了，你们也回家，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说着话，秦太太不好意思地看向施如锦：“施小姐，让你照顾两个孩子，我们真是过意不去。” “您不用介意，我反正一个人住，就当是跟孩子们做做伴！”施如锦刻意语调轻松地道。 秦太太一脸的无奈，用手摸摸凯旋小脑袋，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姥姥，您晚上在这儿能睡好吗？”妙妙四下看了看，望向了角落一张小折叠床。 “你妈妈平时也是这么休息的。”秦太太摸了摸妙妙的脸。 施如锦替秦老先生请了两名护工，可以早晚轮班，郭太太坚持要自己支付工资，而秦太太只肯留下一位，说是晚上自己可以侍候老头子，施如锦明白，无非是秦太太想替女儿省一点钱，毕竟郭家林一倒下，整个家庭的收入来源就停了，后面将是大笔的医疗支出，老人家总归有些顾虑。 在郭家林医疗问题上，尽管郭太太一再表示要自己想办法，不过霍巍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尽管如此，施如锦也没有多说，到底要顾及人家的自尊心。 “姥姥，我不走，要在这儿陪姥爷！”凯旋飞快地说了一句。 “这地方哪是孩子玩的，”秦太太干脆拉下脸：“赶紧回家！” “郭凯旋，出来的时候，你跟我发誓要听话的，现在说话不算数，不怕和匹诺曹一样长长鼻子？”妙妙小大人似地，在旁边教训起了弟弟。 凯旋嘟了嘟嘴，上前抱住妙妙的腰：“我听话！” 秦太太请还没下班的护工照顾秦老先生，特意送施如锦和孩子出病房，最后实在舍不得外孙们，又跟进了电梯。 到了里面，秦太太眼睛闪了半天，凑到施如锦耳边，小声问道：“大林……还有救吗？” 施如锦点了点头，和正仰头望过来的妙妙对视一眼。 “我……不敢跟老头子说。”秦太太又在施如锦耳边说了句，眼神有些黯淡。 “您要信我啊，”施如锦握了握秦太太的手：“我也怕长匹诺曹的长鼻子。” 凯旋“咯咯”笑了两声，干脆抱施如锦的脚，道：“姐姐，我要去车馆。” “这都几点了，”施如锦摸着孩子小脸，干脆将他抱起，道：“过几天吧，带你和你姐去玩！” 电梯门一下，施如锦抱着凯旋先走了出去。 毕竟早上刚发过烧，凯旋蹦跶没一会，这时又困起来，搂住施如锦的脖子，眼睛有些睁不开了。 虽然个头不高，毕竟是五、六岁的孩子，施如锦早上抱他的时候，就有些吃力，这时候力气也用得差不多，抱孩子的动作难免不利索，妙妙就在旁边托着凯旋两条小腿，显然想替施如锦减轻一点份量。 “我来抱一会吧？”秦太太跟过来，伸手要接过凯旋。 “不用，他都睡着了，阿姨您回去吧！”施如锦忙摇了摇头。 “姥姥回去吧！”妙妙也道：“我和姐姐一块照顾弟弟，姥爷在等着您！” 瞧了妙妙片刻，秦太太颇为伤感地道：“让我家两个小宝贝委屈了！” “都会好的，”施如锦说着，对妙妙道：“送你姥姥上电梯吧，我带着凯旋到前面坐一会。” 妙妙“嗯”了一声，拉住秦太太的手，便往回走。 怕妙妙找不到，施如锦特意坐到过道位置，让凯旋躺在自己腿上，随后看向电梯口那边，手牵着手的祖孙俩。 到最后，妙妙将头依偎在秦太太身上，似乎在说着什么。 施如锦正看得出神，一名女子却在前面挡住了她的视线，等施如锦抬头，那人已坐到她斜前方的位置，身上还裹着厚厚的羽绒服。 施如锦看了看对方，觉得像是熟人，不过那人戴着厚厚线帽，头垂得很低，实在瞧不清模样。 其实虽然入了冬，不过蓉城四季如春，平常怕冷的，一件薄袄就够了，像霍巍这种身体壮实的，多穿一件大衣都嫌热，倒是前面这位女士，感觉像是冷到了不行。 “1027号徐菀，请到急诊一室。”医院的广播这时响了。 施如锦猛地反应过来，那女子是徐菀，邱于庭的老邻居。 “姐姐，我们走吧！”妙妙走过来，正好与徐菀擦肩而过。 施如锦正犹豫要不要上去问候一声，徐菀已经走远了。 “我姥姥很担心爸爸。”妙妙坐到施如锦旁边，看了看凯旋熟睡的小脸。 “我们都担心，不过一定要相信，困难总会过去。”施如锦劝道。 妙妙似乎想了想，道：“我……不看网上那些新闻了，都是假的。” 注视孩子片刻，施如锦笑了起来：“我也向妙妙发誓，总有一天，要找到那些造你爸爸谣的人，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二天刚上班，老佟比博胜的员工还准时，已经在等着施如锦，倒是施如锦送两个孩子上学，踏着点打上卡。 “如锦！”老佟站在施如锦办公室外，笑着朝她招手。 “佟先生这样，倒像是来查岗的！”施如锦开了句玩笑。 “你约的我，我当然不能迟到。”老佟说着，往邱于庭的办公室瞧了瞧：“不过，你们总裁到现在没来！” “是吗？”施如锦回头看了看，意外一向守时的邱于庭，居然也有迟到的一天。 第九十八章 冲突 隔着一张办公桌，施如锦打量坐在她对面的老佟，终于发现这是个人才，想到昨天当着佟夫人的面，没把人家夸到位，施如锦倒有点遗憾。 老佟接过施如锦特意让小余送来的咖啡，冲小余一挤眼睛，随后特得意地道：“我这人吧，平常就爱交朋友，把朋友当兄弟处，所以昨晚我刚跟一哥们儿打电话，把老郭这事说出来，他立马答应帮忙！” “你不是说，请的那位外科专家正在国外度假，会不会……”施如锦有些迟疑地道，毕竟是打扰到了人家的私人时间。 “不用担心，我哥们是家里唯一男丁，他叔叔把他当亲儿子看，简直言听计从，对了，他叔叔还说了，如果需要，可以直接去萨尔茨堡，人家手下有现成的医疗团队，瞧见没，这事情解决了！”老佟双手一摊，哈哈大笑起来。 施如锦由衷地道了声谢：“又让佟先生费心了，难怪霍巍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如锦，真要谢的话，你改个称呼，叫‘佟先生’也疏远了？”老佟眼睛眨了眨：“要不去掉姓，就叫名字？” 瞧着老佟那张油腻腻的大脸，施如锦有些失笑，真让她叫老佟“亮亮”，嘴还没张，汗毛已经竖起来。 站在旁边的小余闷笑了一声，施如锦故意装没看见，道：“就叫你‘老佟’吧！” “那……也成！”老佟简直兴高采烈，接下来开始自吹自擂：“如锦，我这人平常随和得很，情商又高，对了，还有生活情趣，在这一点上，老霍绝对比不上我，那小子除了车，没别的嗜好，有时候我看着他烦，扔一辆车过去，他能自己傻乐半天，我就不一样了，那叫兴趣广泛，文学、音乐还有艺术，我都喜欢。” 就算也想笑，施如锦到底忍住，做认真聆听状。 旁边笑声一直没停，施如锦看向小余，问了句：“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小余立刻收住笑容，刚转身要出去，却又停住，对施如锦道：“这两天网上闹得好厉害，施小姐知道吧？” “我已经让公关部在查。”施如锦回道，这下真笑不出来了。 小余看了一眼老佟，绕过桌子，走到施如锦跟前，道：“霍董也被牵进去了，群里面都在说，是有人故意在针对我们博胜，先拿郭先生当引子，目的是扯上霍董。” 施如锦愣了愣，她从一大早忙到现在，都还没来得上网：“网上又讲什么了？” “让我来说，”老佟笑着拦住小余，道：“又出了新贴，指老郭欠的赌债，债主是霍巍，两个人联手玩欧洲GT赛的外围，说霍巍下注到老郭身上，结果老郭跑得太烂，霍巍输得差点赔掉裤子，气得跑去找老郭算账，把他逼上了绝路。” 老佟说得绘声绘色，施如锦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你别在意，就当笑话听，霍巍是因为老郭出事，才去的萨尔茨堡，哪来什么逼上绝路，”老佟窥着施如锦脸色，道：“再说了，我跟老霍是一块光屁股长大的朋友，他有什么毛病我能不知道，这小子讨厌归讨厌，从来不走歪门斜道。” 大概觉得老佟说得有趣，小余又是忍不住想笑的样子，不过注意到施如锦不太高兴，忙说了一声“我出去了”，便离开了施如锦办公室。 看着小余出去了，老佟劝施如锦道：“我知道你把霍巍当弟弟疼，没关系，这事交给我，我也疼他！” 双手按了按自己太阳穴，施如锦低着头，被老佟搞得哭笑不得。 “这么说吧，我昨天回到家，时差都来不及倒，就安排手下找人删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老佟眼里揉下不沙子，谁都不能欺负我兄弟！”老佟说到这时，忽然一拍桌子：“我去，早上发现，删了又来！” 施如锦听到“啪”的一声，猛地抬头，瞧向一惊一乍的老佟。 “哟，吓到你了？”老佟似乎有点不好意，抬了抬手，又放了下去。 有请求视频连线的铃声响起，施如锦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她认识很多年的一位媒体记者。 施如锦刚按下接听，对方便问道：“如锦，这两天围绕博胜发生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施如锦略想了想，道：“不如问具体一点？” “就一句，霍董和郭家林玩外围，真的假的？” “假的！”施如锦不假思索地回道：“他们两个从没有做过这种事，也没这个必要。” “网上传得太厉害，我们网站想做个专题，能过来采访一下吗？”对方笑问。 施如锦却迟疑了，目前她手里没有任何有说服力的证据，急着向外界发声，未必是明智的解决办法。 “现在是信息时代，人家屎盆子扣下来，你没有一点反应，受众会凭主观意识，认为你们默认了所有指控，”对方劝道：“总得说点什么。” 知道人家讲法有道理，施如锦想了想，道：“我们已经在查谣言的出处，不过进展如何，我还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等到时机合适，博胜集团一定会出一个交代。” “商量件事，趁着你们霍董现在有热度，等他回来，让我们做个专访？”对方笑起来：“现在做媒体不好混，都在抢头条。” “等他回来再说吧！”施如锦笑了笑，挂断连线。 “总有一帮龟孙子，就喜欢在后面戳戳捣捣，这样吧，回头我买水军骂回去！”老佟又来了主意。 “据说那些人为了造谣抹黑，花了不少钱，”施如锦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理由，让他们非要无中生有，掀起这么大风浪。” 事态发展得太快，而那只背后的黑手，似乎在掌控着风向。 心里有些郁闷，施如锦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外面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有些阴沉沉的，似乎快要下雨了。 “你不用急，还有我在这儿！”身后，老佟大包大揽地道。 有人在外面敲门，施如锦头也不回地道：“请进！” “施小姐，警方来人，要见邱总，我打电话给他，邱总让你先去接待。”公关总监探进了头。 施如锦立刻反应过来：“是查到线索了？” 邱于庭出现在会议室的时候，博胜与警方的碰头会已经结束，公关总监下楼送客，施如锦坐在会议桌边，看着面前的一台笔记本，上面是警方提供的郭家林和霍巍被黑证据，老佟坐在施如锦旁边椅子上，也伸头瞧着。 施如锦没有想到，警方这么快就查到了最早发布和传播贴文的几个账号，紧接着，与这些账号有关联的一间所谓信息公司便浮出水面，然而，让施如锦愕然的是，隐藏在这间信息公司背后的真正主谋，居然是……他们认识的人。 会议室的门开了，邱于庭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公关总监，两人正边走边说着。 “老邱，”瞧见邱于庭，老佟朝他招了招手：“一大早去哪儿了？” “回国了？”邱于庭有些意外，上前同老佟握过手，便在他对面坐下，看向施如锦，直接说到正题：“大致情况，我都已经了解，一早我也接到几位董事电话，问为什么网上会有不利霍董的传言，他们都表示担心，我答应会尽快给出明确答复。” 说着，邱于庭侧过头，对旁边的公关总监道：“立刻通知律师，起草正式声明，针对有组织并有意图地针对霍董、郭家林先生及博胜集团的的网络攻击，我们绝不容忍，必会追究相关人士和企业的法律责任。” 公关总监点了点头，立刻出了会议室。 “邱总，这是警方查到了数据。”施如锦起身，将笔记本端到邱于庭面前桌上。 邱于庭撑着下巴，很认真地看了好半天，直至翻到最后一页，目光落到可疑公司的法人照片上。 老佟等了半天，这时拖着椅子过来，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八卦：“你老婆……老邱，别怪我说话太直，邱太太这事做得教人看不懂，要不你替我们问一问，大家好歹也是朋友，就算那天我们跟她有点小冲突，不至于这么下狠手报复吧？” “什么小冲突？”邱于庭不解地问，眼睛却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咦，你们两口子平常都不说话的？邱太太没告诉你，那天我们在湘满楼跟她手下打架的事？”老佟反倒诧异了。 邱于庭顿了片刻，有点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即对施如锦问道：“有没有跟霍董汇报这事？” “还没来得及，”施如锦说着，很觉得无奈：“昨晚郭大哥血压突然往下直掉，把大家伙都吓到了，我早上发信息，说是人挺过来了，暂时没有大碍，我想想，还是不告诉霍巍了，他在那边就已经够忙，听到这些，除了生气，还能怎么样！” “我跟他联系吧，毕竟要以博胜集团发布声明，必须取得霍董认可。”邱于庭回道。 第九十九章 热度 第九十九章热度 老佟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老邱，不如你跟你太太聊一聊，她这回下大本钱对付老霍，总该有点理由吧？” 邱于庭又是笑而不语，施如锦冲老佟直递眼色，想让这家伙别说了，能看得出来，邱于庭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对他那位太太的所作所为，其实十分介意。 “邱总，我有一个建议，鉴于这件事影响恶劣，我觉得光有律师声明还不够。”施如锦索性道，视线落到对面自己手机上。 又有不少记者给施如锦打电话，都想了解博胜集团对于董事长涉外围赌博之事的态度，开始她还敷衍一下，后来跟警方开会，手机便打到飞行状态，而现在有了初步证据，施如锦认为，已经足以应对外界置疑了。 邱于庭点点头：“让公关部通知相关媒体，我们下午两点开记者会，由你向外说明。” “不给你老婆留点面子？”老佟还在喋喋不休。 邱于庭瞧了老佟一眼，显然被他说烦了，终于回了一句：“我正跟她在办离婚。” 眼见着，老佟嘴张得老大，在那呆住了。 “还是我打电话给苏小姐吧，或许中间有什么误会，我和她沟通一下？”施如锦说这话，也是顾及到邱于庭的面子。 “不用，”邱于庭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既然警方已经确定过，是旭日体育买通水军公司，在网上发布不实言论，博胜集团有权维护自己声誉，不存在沟通的必要性，然后让律师判断，是否要走法律程序。” 说完之后，邱于庭起身出了会议室。 “要离婚了？”老佟嘀咕道：“难怪呢，老邱从来不跟我们提他老婆，不过苏雨衡做事心狠手辣，还真留不得。” 施如锦瞧了老佟一眼，忍不住想劝他少说两句，不过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到底老佟不是霍巍，她说多了，怕老佟有什么想法。 到了中午下班时间，施如锦匆匆拿上包，离开了办公室。 还没走出博胜大厦，有人拦住了施如锦去路。 “你还没走？”施如锦惊讶地看向老佟。 离开会议室，老佟去了邱于庭那儿，后来也没来找施如锦，施如锦以为他直接走了，没想到，这会人又出现。 “下午不是你们开记者会吗，我跟着听听，”老佟说着，问了一句：“你说去哪儿吃！” “本来该我请你的，我一直食言，”施如锦有些抱歉地道：“今天中午恐怕不行，我得去医院探望郭大哥岳父，要不下回吧，等霍巍回国？” 老佟眼睛一闪：“下回就下回，我也去看看岳父！” 施如锦瞧着老佟，真是服了这一位，什么话，随口就来。 “我坐你的车！”老佟厚着脸皮道，倒像怕施如锦拒绝，转身先走了出去。 施如锦和老佟一前一后走进病房时，秦老先生已经醒过来，半靠在床头，似乎在闭目养神，秦太太坐在床边，正和护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大概听到脚步声，秦老先生睁了睁眼，瞧见施如锦和老佟，一个劲地瞧着他们。 秦太太抬头，看到来人了，便站起来，冲着施如锦和老佟笑笑，随后弯下腰，对秦老先生道：“这位就是施小姐，我跟你说过的，大林和小琴的朋友，来帮咱们忙，昨晚施小姐就住在咱家，陪着孩子们。” 术后还不能说话，秦老先生朝着施如锦眨了几下眼睛。 “我看得出来，您好一点的。”施如锦上前，笑着问候道。 秦太太打量起老佟，问道：“这位先生，您是……” “伯父、伯母，我是郭老大的兄弟，我姓佟，二老叫我‘小佟’就行，”老佟也绕到床边。拉住秦老先生的手握了握，道：“郭老大的事，谁也想不到，你们不用担心，有我们这些朋友在……” 秦太太立刻转头，朝施如锦看过去，表情变得紧张。 郭家林的事，昨天郭太太走之前，已经商量好必须瞒住秦老先生，谁想到老佟居然会捅娄子。 果然，秦老先生本就没什么神采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疑惑。 “你说什么呀，”施如锦急中生智，拿手推了老佟一把：“不就是郭大哥在国外惹了点小麻烦吗，大嫂已经过去处理，律师也说了，交点罚款就能过去。” 好在老佟还不算笨，几秒之后，自己给自己打起圆场：“话说在国外真不能乱扔垃圾，他们就喜欢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话虽然回得生硬，好在还可以糊弄人，秦老先生似乎吐了口气。 秦太太又来劝秦老先生：“就一点芝麻小事，那边说要家属亲自过去一趟，小琴开始也吓了一跳，后来了解到情况，才放下心。” 秦老先生看了老佟半天，视线又转到了秦太太脸上。 “这病房小了点吧，我怎么觉得闷得慌，”老佟又开始打岔：“伯母，回头我替伯父换个大间，住医院嘛，舒服一点好得快！” 秦太太完全被吓到，一个劲地摆着手道：“不用了，这单间就够贵的，我们开始准备住普通病房的，我女儿花钱大手大脚，说是钱已经付了，不住就浪费了，真的不用换，这儿挺好的。” 老佟依旧自说自话：“这事交给我了，费用您别担心，郭老大的岳父就是我……” 施如锦扫了老佟一眼，感觉他又兴奋起来，开始满嘴跑火车。 老佟话说一半，倒顿住了，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伯母，您二老都是我们长辈，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护士，我问一声，这病房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姓秦的，岁数挺大的老头？”门口忽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嚷嚷声。 护工忙迎了过去，探头问道：“找谁呀？” “你是家属？问你一下，里面病人是不是郭家林的老丈人？”男人又问。 “我是这儿护工，”护工显然搞不清状况：“你刚才说，谁的老丈人？” 施如锦往门那边挪了挪，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我是《体育汇》记者，国内最大的体育新闻网，我们已经查到，郭太太的老爸在这边住院，里头人是姓秦吧？帮我们找个家属出来，我们做一下采访！”对方大喇喇地催道。 老佟这回反应极快，抬脚便到了外面，把病房门“怦”的一声关上。 秦太太又有些紧张，瞟了秦老先一眼，问施如锦：“怎么会有记者啊？” 施如锦又走回床边，很随意地道：“郭大哥也算名人，这次在国外出了点小问题，传到了国内，倒成了新闻，有些人想蹭他的热度，不用理他们。” “我家大林是名人啊？”秦太太故意半开玩笑地道。 施如锦也笑：“郭大哥平常可低调呢！” 两个人这边说着，都在注意秦老先生神色，而秦老先生，则一直往门那边望。 门外似乎有争执声，至于说些什么，里头人听不太清楚，然后没一会，外面便没有动静了。 护工从外面进来，脸上倒是笑呵呵的。 秦太太忙问：“外头怎么样了？” “和施小姐进来的那位佟先生，把人家给骂跑了！”护工乐着道。 施如锦眉心微微地皱着，记者还真是无孔不入，都找到医院来，谁知道这个跑了，会不会还有别人。 护工又说了一句：“那个记者拿着手机一直在拍，佟先生气坏了，捋起袖子就要动手，记者立马怂了，都不敢多待。” “我去看看吧！”施如锦说着，便朝外面走去。 推门到了走廊上，一切如常，记者果然不见了，就连老佟，也不知道去哪儿。 正在施如锦四下张望的时候，老佟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先提溜两个在门口守着，除了家属，谁都不能进，要是又来什么记者，给我直接打死！” 施如锦站在门外，看着老佟走到跟前。 老佟电话挂断，对施如锦道：“我认识这家医院的董事，马上保安就会过来，还有明天VIP有病房能出来，让他们搬上去，那边清静，一般人进不到里头。” “别搬了，老人家有自己的想法，不要勉强他们，”施如锦摇摇头。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尤其是老人家，一生节俭惯了，要是硬让他们换病房，秦家夫妇肯定不舒服，施如锦是来照顾人家，不是过来找人麻烦的。 老佟颇不服气：“我可是好意！” “这样吧，”施如锦感觉老佟快要不高兴了，忙道：“我觉得你想得挺周到，让保安过来是对的，就守在外面，别惊动里头的人，等过了下午，应该就会没事了。” 下午的记者会之后，施如锦相信，媒体的兴趣肯定会转向，谁惹出来的事，就找谁去。 不想再打扰秦家夫妇，施如锦和老佟进去跟人家告过辞，便又出来。 等站到一楼大厅，施如锦看了看不远处大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忙到现在，施如锦和老佟连午饭都还没吃。 施如锦早饿过了头，不过老佟一个大男人，她挺不好意思让人陪自己挨饿，索性问了老佟意见，先到大厅那头的自动贩卖机找点东西吃，不免又答应老佟，这几天找时间，要请他美餐一顿。 自动贩卖机前，施如锦正挑来挑去，原本靠在询医台边，正跟漂亮小护士有话没话搭讪的老佟走过来，凑近施如锦道：“你猜，我瞧见谁了？” “谁啊？”施如锦头也不抬地问。 “邱太太。”老佟回道。 施如锦一怔，四下瞧了瞧，发现她跟苏雨衡经常会偶遇，这缘份真不浅。 “你说她现在过来，不会上去找伯父伯母麻烦吧？”老佟说着，转了转拳头道：“你等我一会，我去瞧瞧。” “别去了，说不定人家来看病呢！”施如锦劝阻道。 然而这时，老佟早一溜烟地不见了。 第一百章 越轨 施如锦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正仰头喝着水，老佟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看到老邱了！”老佟声音激动得要命：“他在妇产科。” 一口水，差点从施如锦嗓子眼喷出来。 提着一袋面包和水，施如锦搭电梯到了六楼的妇产科，刚走到外面，便看邮站在等电梯的人群当中，正东张西望的老佟。 老佟也瞧见施如锦，扒开挡道的人跑过来，一把抓住施如锦胳膊，迫不及待地道：“跟我走！” “等一会！”施如锦没有动，眼睛瞧向老佟抓着她的那只手。 老佟倒也识趣，马上把手收回去，讪讪地道：“太着急了，不是故意的啊！” 施如锦并不是在意老佟刚才的动作，她只是后悔上了六楼，八卦是一回事，这都跟过来，挺像在故意窥探别人隐私。 “到底怎么回事？”施如锦问道，她承认自己还是很想八卦，邱于庭冷不丁出现在这间医院的……妇产科，背后信息量有点大。 老佟没有回答施如锦，而是跑到电梯间的拐角处，伸头朝着西头望了望，然后又回来，道：“老邱跟他老婆在谈判呢，这下有好戏看了，没想到啊，他在外头还花俏得很，居然搞出人命了！” 说着，老佟笑得前仰后合，就跟发现到宝藏似的，倒是施如锦有些吃惊。 “他们没发现你吧？”施如锦朝老佟身后的走廊瞧了一眼。 “我能让人发现？”老佟得意地道：“刚才在一楼，我听到跟邱太太一块的女人在问妇产科几楼，要不是当时我灵机一动，决定上来看看，还真想不到，老邱这是要添儿子了！” 施如锦不免对老佟无语，邱于庭误交损友，遇到了老佟这么个满嘴跑火车的。 “刚才老邱把他老婆从里头一间病房拉出来，两个人在安全门后面说了半天，我可是冒险跟过去的，”老佟越说，越乐不可支：“那叫一个唇枪舌剑，我就奇怪了，老邱平常没那么多话呀，感觉被她老婆气着了！” “知道了，我下去了！”施如锦回了一句，看到对面一部下行电梯开了门，便抬脚走过去。 “不去瞧热闹啊？”老佟还不死心。 “瞧什么热闹，邱总是我上司，给他留点尊严。”施如锦叹了口气。 在施如锦心里，邱于庭亦师亦友，他身上有一种霍巍缺乏的沉着和稳重，为人正派，做事也公允，这样的人却因为婚姻问题，被搅得焦头烂额，遇到今天这种尴尬场面，无论谁是谁非，施如锦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看到他的难堪。 老佟明显迟疑了一下，又回头看看，最后倒也放弃了：“那就……当没瞧见，跟你一起走！” 施如锦笑了，将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老佟：“先吃点东西再走，今天辛苦你了！” 老佟接过袋子，十分做作地表达自己的惊喜：“哎呀，我最喜欢的面包和矿泉水。” 施如锦好笑地瞧了老佟一眼，四下看看，见电梯间最里面的人少一些，便领着他往里走，站到了窗口那边。 这间医院规模不小，光直达电梯就有八部，妇产科比其他科室热闹，此刻电梯刚接走一拨，马上又围上不少人。 施如锦拿着手机上网，那些围绕郭家林和霍巍的传言，数量已经大减，显然警方的行动还是有效果的，不过在热搜榜上，这两个名字依旧占着一席之地。 正靠在窗边，津津有味吃着面包的老佟突然挨近了施如锦，低声道：“你往前头看！” 施如锦抬眼，他们的前方站了不少等电梯的人，并没什么看头。 “没瞧见？”老佟急了：“那两口子过来了！” “我探望一下孕妇，你反应这么激烈做什么？”苏雨衡的说话声响起，语调失去了往日的矜持淡定，带了几分失控后的尖利，落到施如锦耳中，一个字都没漏掉。 隔着人缝，施如锦瞧了好一会，先发现了站在离走廊最近的一部电梯外的邱于庭。 “这回不是我们要看热闹，他们两个主动给咱们看的。”老佟嘻嘻笑着，凑到施如锦耳边道。 苏雨衡的脸在施如锦眼前闪了一下，能感觉出来，夫妻俩站在一起。 “你可多少年没拉我的手了，今天抓这么紧，怕我跑了呀！”苏雨衡这话，很带些嘲弄以及……自嘲。 邱于庭没有回应，任由苏雨衡唱着独角戏。 “你放手呀，我还没来得及跟徐菀说上话，总得让我亲口道一声‘恭喜’吧，”苏雨衡近乎挑衅地道，最后声量都刻意提高了：“要不要我谢谢她，肯替我老公生儿子！” 旁边的人，明显已经在朝着他们看了。 老佟“噗嗤”笑了出来，施如锦立马扫了他一眼。 收到施如锦目光，老佟一缩脖子，拿出袋子里的水，打开喝了起来。 “邱于庭，我最后说一次，我绝不同意离婚，”很显然，即便邱于庭置之不理，也没能打消苏雨衡继续说下去的兴致：“我要让你的小孩，不管男女，生下来都是私生子；让给你生孩子的女人，一辈子只能畏畏缩缩地躲在人后，像一只见不得人的耗子；让你邱于庭什么都得不到……对了，还有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太狠了，我冷汗都出来了。”老佟嘟囔着，作势摸了摸自己脑门。 施如锦也觉得心惊，苏雨衡这得有多大的怨念，才说出如此狠绝的话，并且还毫无顾忌地，当着周围那么多陌生人的面。 “心虚了吧，还是无言以对了？”苏雨衡竟嗔笑一声：“最烦你这样！” “叮”的一声，显然有电梯门开了。 施如锦怕被那两人看看，正想跟老佟说，找个地方躲一躲，却在人群之中，看见邱于庭死扯住苏雨衡手腕，硬是将她带进电梯。 电梯间里，人一下变少，也安静了下来。 “我要娶到这种老婆，也得出去找小三。”老佟喝完一瓶水，感慨了起来。 施如锦蓦地想起了徐菀，昨晚出现在医院的她，难道真怀孕了？ “等我一下，去趟洗手间。”老佟招呼一声，已经跑到走廊上，左右看看，往东头拐了过去。 霍巍电话过来的时候，施如锦还在瞎琢磨邱于庭的事，心里还挺矛盾，一方面相信邱于庭是正人君子，不会做越轨的事；一方面又担心他没能抵挡住感情的诱惑。 施如锦那天在邱夫人病房也看出来了，徐菀对邱于庭的感觉，不仅止是邻家大哥哥。 “老邱给我打电话了，”电话一接通，霍巍就很不痛快地道：“据说我这两天挺出风头，赌外围……现在随便什么人编个瞎话，都会有人信？” “我相信你清白，主要是知道你没钱乱花，”听到霍巍的声音，施如锦心情一松，索性取笑道：“不少人现在对你大有兴趣，趁着热度还在，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一个视频专访？” “别找我麻烦！”霍巍回道，随即问：“是苏雨衡干的？刚才我好意思问老邱，那女的到底什么意思？” “忘了你得罪过人家？”施如锦半开玩笑地反问。 霍巍“嗤”了一声：“你是说湘满亭打架那回，屁大点事，值得她搞这么一出，苏雨衡脑子有病？” 施如锦忽然反应过来，问道：“邱总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 “这种小事也问？一个小时前，”霍巍嚷道：“你别打岔，我正不高兴呢！” “有什么不高兴的，已经找到背后黑手，警方也在调查，很快就会有答案。”施如锦回道，心里不免在猜，邱于庭是在给霍巍打完电话后，才匆匆过来的。 “马上开记者会是吧，”霍巍大声道：“我跟老邱打过预防针了，你给我狠狠地骂苏雨衡，搞什么名堂，老子最恨被泼脏水！” “知道了，”施如锦想起了郭太太，问霍巍：“琴姐到了没有？” “天亮时候到的，别说，嫂子见到老大躺在ICU，倒还算镇定，没呼天抢地，也就眼圈红了红，然后要过老大的病历看了半天，又跟医生开会，讨论治疗方案伤情，我在旁边看着……”霍巍讲到这里，顿了顿后，笑道：“感觉她有点像你，是那种喜欢死撑的。” 没料到霍巍会来这一句，施如锦嘀咕：“你怎么想的！” 霍巍在电话里乐了，却又道：“如果出事的是我，我可不想你那么镇定自惹，女人嘛，别太坚强，得靠我们男人护着，才算是幸福的。” “你觉得，琴姐这时候能靠谁？”施如锦直接被气笑了，霍巍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一百零一章 刺客 一阵惊呼在不远处响起，中间夹杂着女人的叫骂，还有人在哭喊，施如锦抬了抬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老佟跑过电梯间，在施如锦眼前一闪而过。 嘈杂声越来越响，施如锦决定过去看看，对着电话道：“好像有什么事，我要挂了！” “再聊五块钱的！”霍巍不乐意地道。 施如锦被逗笑，怼道：“五十块钱也不聊了！” “实在看不过去了，这要把人打死啊！”老佟忽然一声暴喝，施如锦这边听得不要太清楚。 施如锦抬脚往电梯间外走，口中道：“真不说了，好像是老佟跟人吵起来了！” “那小子跟你在一块？”霍巍立马问道。 “我跟他来医院看郭大哥的岳父，然后……”施如锦边走边说，又觉得事情复杂，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于是道：“以后再聊吧！” 霍巍却在那头嘟哝起来：“我让他替你跑腿，没让他缠着你，瞧着意思，那家伙想浑水摸鱼啊！” “到此为止，我挂了！”施如锦再没等霍巍回应，直接挂掉手机。 一条不太宽的走廊上，从施如锦这边看过去，已经被人堵得严严实实，所有人齐齐地往里望着，还在议论纷纷。 “被打的那个看着挺惨，你瞧见她脖子还有手背上的血了吗？” “我老婆跟被打的一个病房，动手那女的也不知道什么人，一进来就照着人脸上左右开弓，被打的正输着液，开始给打懵了，后来见那女的要掐人脖子了，有人上去挡了一下，被打的连吊针都没来得及拔，就跳下床逃命了！” “光天化日的，有人也敢干啊！” “不是说大婆打小三吗，出手够狠的！” “说句心里话，我老婆要是这副泼妇样子，我也找小三。” “刚才冲过去那男的是谁，不会就是当老公的吧？” “看年纪不对，应该是看不过眼，不过这种事最好别沾。” 施如锦踮着脚看了半天，瞧不见里面的状况。 “听不懂人话是吧，别打了！”一声怒吼又响起：“老子就受不了仗着一身肥肉欺负人的！” 周围的人因为这一句，全都笑起来。 “救命，救命！”有女人的惨叫声传出来，居然是徐菀。 一名保安这时过来，拍拍围观群众肩膀，借着别人让出一条道挤了进去，施如锦趁机跟上，走到了人群里面。 老佟正要将一个身形臃肿的中年女人往旁边推，口中骂道：“人都被你打残了，还不住手，别以为老子善良，不打女人，对了，下手这么狠，你还是女人吗？” “你打我呀！”那女人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一个劲地往老佟身上招呼，还扯着嗓子在那儿喊：“快来看啊，这人非礼我！” 所有人都在哄笑，却没有谁想到要上前，和老佟一块制住这个看着有点疯颠颠的女人。 此刻一个穿着病号服，披头散发，手背上还流着血的女人趴在护士站外的地上，身上的衣服从后面掀上来，人不停地打着哆嗦。 施如锦看得有些心惊，正要上前，瞧见已经站到女人旁边的保安，弯着腰问了句：“你有没有事？” “光问有什么用，快报警啊！”施如锦急得叫出来，走到女人另一侧，蹲下来，先伸手替她拉下衣服。 保安“哦”了一声，忙跑进护士站打电话。 施如锦干脆跪在地上，问道：“徐菀，能不能起来？” 徐菀似乎“嗯”了一声，施如锦想从后面抱起她，又迟疑一下，站起身来，指着护士站里两个缩在后面的护士，不满地道：“你们这儿是医院还是屠宰场，怎么可以见死不救？还不过来扶她！” 护士们愣了愣，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过来，另一个说了声“去找医生”，便挤出了人群。 “谁敢报警，我就让警察抓谁！”女人又在那儿大声叫骂：“姓徐的，有胆量当小三，别在这装死啊！” 施如锦瞧了旁边护士一眼，两人合力，轻轻地把徐菀扶起来，这时施如锦才发现，徐菀的脸全肿起来，耳朵后边甚至流了血。 “来帮手了，是吧！”女人目光落到施如锦身上，撇了撇嘴：“别又是个小三。” “施屁！”老佟用身体挡着女人，警告道：“别惹老子啊，喜欢暴力是吧，正好老子也喜欢！” 女人颇为不屑，打量着老佟：“就凭你，我可是嘉实苏家的人，你惹得起吗，我家老先生跟警局熟得很！” “哟，吓死我了，原来警局是你家开的！”老佟上下瞧瞧女人。 谁也没想到，女人突然脸一变，竟用头撞向老佟，那力气大到，老佟退了几步，要不是身后有人扶了一把，就躺到地上了。 趁着空当出来，女人再次朝着徐菀这边冲过来。 施如锦听到脚步，下意识地一回头，那女人已经到了跟前，猛地一甩手，冲施如锦打了过来。 又一阵惊呼声中，有温热的液体，从施如锦额头流了下来。 那女人叉着腰，仰头大笑：“该，当小三的都该死，谁敢救她，我就打谁，别以为大着肚子，就能抢人家老公，老娘今天过来，就为让你这辈子生不了！” 说着，女人气势汹汹，要往徐菀这边凑。 施如锦头晕了片刻，怒火终于遏止不住，猛地一转身，拿过背在身上的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女人脸上，狠狠地甩下去。 轮到女人反应不及，直接坐到地上，从另一边，一只腿已经朝她肩膀踹过来。 女人重重地侧翻在地，老佟收住腿，又迅速用脚踩在那人后背上，恨恨地道：“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还嘉实苏家，老子还怕那小门小户？” 现场静默了几秒，施如锦的手被转过身的徐菀握住。 “施小姐，她是替苏雨衡来报复我的，我没做小三，也没怀孕，她们血口喷人！”徐菀哀求道：“快帮我打于庭哥电话！” “哇塞，又是苏雨衡？”老佟叫了一声，突然恍然大悟，对施如锦道：“这女的就是刚才跟苏雨衡一块上楼那个，没想到是当刺客啊！” “跟我们家小姐没关系！”那女人还在争辩。 “闭嘴吧，还你们家小姐，骗鬼呢！”老佟瞪了地上女人一眼，脚上加重了力道。 博胜集团的记者会，因为施如锦的迟到，没能准时举行。 施如锦匆匆赶回来，到霍巍办公室外，让小余找了纱布和酒精，稍处理了一下伤口，便准备去会议室。 “施小姐，你行不行啊？”小余担心地问。 “皮外伤而已，就是有点影响形象。”施如锦笑了声，抬脚要往外走。 “伤怎么样？”有人走了过来。 “邱总，没事。”施如锦看向邱于庭，感觉他脸色有点难看。 邱于庭瞧了一眼小余，道：“到会议室通知一下，记者会十五分钟后开始。” 小余应了一声，转身走开。 知道邱于庭要跟她单独谈谈，施如锦靠到小余办公桌边，笑道：“邱总想说什么？” 邱于庭低下头，思忖了好一会，道：“打人的姓张，是苏雨衡母亲的佣人，老佟从警局打来电话，张妈不肯承认受苏雨衡指使，不过，老佟说看到两人同时出现在医院，警方已经在查监控。” 施如锦点了点头，犹豫一下，问道：“徐小姐现在检查得怎么样？” “软组织挫伤，左臂轻微骨裂，”邱于庭说着，看向施如锦：“今天的事，我该说声‘对不起’！” “和邱总无关，”施如锦笑道：“算我不走运！” 邱于庭长舒一口气：“徐菀不是怀孕，她身体出了点状况，昨晚一个人挂急诊，她不敢告诉自己父母，给我打了电话，我上午帮她安排医院，中午的时候，我又去看了看他，没想到苏雨衡出现了……” 说到这里，邱于庭苦笑一声：“我都快忘了，苏小姐有派人跟踪我的嗜好。” 施如锦凝神观察着邱于庭，此刻他的脸上，浮起一丝从未有过的，被迫揭开自己伤疤的窘迫。 第一百零二章 过度 邱于庭往旁边让了让，似乎表示，今天的谈话就此结束。 “邱总，我去会议室了。”施如锦说了一句，便准备离开。 这边施如锦刚抬起脚，邱于庭又开了口：“徐菀……是我初恋，当初分手，是因为我的原因，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联络，直到我决定回蓉城，才和她偶遇。” 施如锦只得停下来继续听，完全没想到，邱于庭会突然提及和徐菀的过往……和她这个外人。 “这些年徐菀过得不容易，婚姻失败，父母孱弱，还要抚养女儿，从朋友的立场，我很想帮她一把，”邱于庭说到这里，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道：“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施如锦突然有一种，知道没有信错人之后，如释重负的感觉，不免在心里检讨，自己之前不该对人家有所怀疑。 “我说这些，是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苏雨衡那些没有事实根据的诬蔑，看轻了徐菀，无论如何，徐菀都是无辜的。”邱于庭又道。 “比之苏小姐，我更相信邱总人品，”施如锦完全不假思索地回了句，然后道：“我现在过去了。” 邱于庭眼神闪了闪，再没说什么，看着施如锦转身离开。 进到会议室，施如锦意外地发现，里面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看来霍巍和郭家林的流量，到底被那帮水军推起来了，她不知道，该替霍巍和郭家林高兴，还是不痛快。 “仗着是大公司，耍我们玩呢，等多久了呀！”有记者显然已经不耐烦，瞧见施如锦和陪她进来的公关总监现身，劈头来了一句。 “是我个人原因，我向大家道歉，现在开始吧！”施如锦说着，走到座位上，拿起桌上的一份博胜集团《律师声明》打印件，大略地扫了一下。 “施小姐怎么受伤了？”有跟施如锦认识的记者，发现了她的异常。 “如果我说，中午闲来无事，我去找人打架，结果还被揍了，你们信吗？”施如锦抬头，半天玩笑地道。 下面有人笑起来，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下。 施如锦拿手摸了摸还有点痛的伤处，刚才是她不小心中了招，回头让霍巍知道，她居然被人用拖鞋对着脸打，肯定要骂她笨，躲都不会躲。 想到这里，施如锦自嘲地弯弯嘴角，随后看向众人，开门见山地道：“相信大家已经看到博胜集团发出的《声明》，本次事件是有人蓄意制造流言，操控舆论，以期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也是我们开这个记者会，要向社会公众正式澄清的。” “你们说网上的都是流言，有证据吗？”有记者举手问道。 施如锦和公关总监对视眼，没一会，会议室正面的投影幕亮起。 “发现问题严重时，我们第一时间报了警，而警方也以极快的速度和效率，查到了利用互联网，引导整个事态走向的相关个人及企业。”施如锦说着，望向屏幕。 公关总监凑过头，在施如锦耳边道：“我们那帮姑娘和小伙子花了三个多小时搞出这个PPT，幸亏施小姐回来晚了点，否则真赶不上！” 施如锦看着，不由笑起来，对着下面的记者们道：“为了让大家更为直观地了解来龙去脉，博胜集团公关部将我们从警方获得的证据重新进行了梳理，从流言的出处，到散播路径，及至受众的终端，应该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说完之后，施如锦对公关总监道：“年终绩效评测给你们加分，然后晚上你带大家好好吃一顿，账单交给我，算是我个人表示感谢。” 记者们倒是看得认真，还有人拿着相机在拍。 施如锦拿起手上的《声明》，又看了看，对众人道：“回头各位有需要，我们可以把PPT发给大家，据我们目前得到的消息，涉嫌利用水军发布虚假信息的相关人员已经被带走，所属公司也由警方查封，具体的案情有待正式调查结果出来。” 有记者又开始发问：“既然已经查到水军，肯定知道背后主谋是谁吧？” 施如锦停了几秒，道：“我能透露给大家的是，警方的确告知过嫌疑人的情况，但鉴于此刻证据尚不充分，我们暂时不方便说得太多，但我相信，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施小姐，一般都说无风不起浪，所以，霍董还有郭先生是否一起参与了外围赌局，能给我们一个明确回应吗？”问题又出来了。 “这个谣言本身就经不起推敲，”施如锦看向提问的记者：“赛车不同于其他比赛，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就算历史上最成功的选手，也很难说自己十拿九稳，笃定能得冠军，所谓霍董押注在郭先生身上……假如真有其事，他得多没脑子，才会在一根绳上玩死，由此反证出来，造出这种谣言的，是真没脑子！” “施小姐，你太有意思了！”下面一个女记者居然被施如锦逗乐了。 “也未必吧，我们打听过，那种外围，如果赢一场，获利不少。”提问的记者并不死心。 “我们再从另一个角度讲，郭家林先生作为一个中国人，能在欧洲顶级赛场上获得认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一直以来，他和目前退出赛车圈的霍董都有一个信念，要在国际赛场上升起中国国旗，他们对于自己的名誉，视若珍宝！” 施如锦说到这里，又思忖了片刻，道：“无论哪种比赛，都不会容忍外围赌局，如果选手也参与其间，结果一般都是禁赛，郭先生已经年过三十，快要接近职业生涯顶峰，我不认为有任何理由，令他要为了区区阿堵物，铤而走险。” 那记者摇头：“钱虽然不是好东西，可谁能不爱呢，没有证据，谁说的都不可信。” 施如锦淡淡一笑：“我只是说出基本事实，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其实现在讨论这些没多大意义，我建议，等事情最终结果出来，你们可以去向制造出这些荒谬谣言的人要证据。” “让我提一个问题！”一名站在后面，还在听着手机的记者举手道：“刚刚接到一个消息，旭日体育正式对外发也声明，驳斥博胜集团对于他们收买水军，诋毁霍董还有郭家林先生名誉的指控，施小姐有没有回应？” 施如锦先是有些愕然，低头想了一会，直接笑了出来，一边笑，还一边摇头。 正在等答案的记者们，全在瞧着施如锦。 施如锦也不着急回答，转过头，冲着也一脸不解地看着她的公关总监问道：“这次记者会，我们全程录像了？” “是，一直在录。”公关总监拿手指了指不远处架着的录像机。 施如锦又笑着叹了口气，终于道：“各位应该听得很明白，从记者会开始一直到现在，我并没有提到‘旭日体育’四个字，也没有记者就旭日体育是否涉入这一事件，向我发问，此刻我想表达一下自己的诧异，博胜集团何来有针对于某家企业的指控，而有人冷不丁蹦出来驳斥我们……所为何来？” “所以，主谋是旭日体育，他们不打自招了？”有人反问。 “抱歉，鉴于我们向警方做过承诺，在整个案件调查结束之前，必须对外保持缄默，对于旭日体育的任何言行，我们暂时不予置评。”施如锦说到这里，扫了一眼下面嗅到猛料的味道，已经坐不住的记者。 一场记者会，开了不到一个小时，最后记者们倒自己跑了。 会议室门口，邱于庭正在等着最后一个出来的施如锦。 “邱总……”施如锦刚想说话，又实在忍不住想笑。 “苏雨衡是从我这里得到的讯息，知道警方已经查到他们，”邱于庭很坦率地道：“我当时只想警告她一下，没料到……苏雨衡反应过度了。” 施如锦到底还是笑出来，看来以前高看了苏雨衡，没想到她会这么沉不住气，当然这也代表，苏雨衡做贼心虚了。 “她从小被娇生惯养，凡事予取予求，又争强好胜，不肯落人之后，只是很遗憾，这个社会未必容得下她予取予求，”邱于庭显然猜出了施如锦在想什么：“其实你刚才说得没错，苏雨衡少了点脑子。” 邱于庭语调太过平铺直叙，施如锦看了看他，拿不准邱于庭是在说笑话，还是在陈述个人观点。 “今天受伤了，早点下班吧！”邱于庭又朝施如锦的额头瞧了一眼。 “还有这福利呀！”施如锦笑起来，抬手看了看表，道：“我正要跟邱总请假，这几天要照顾郭家两个小家伙，难免迟到早退，能不能算事假？” “你的确挺有意思！”邱于庭突然冒出来了句。 “呃？”施如锦不解其意地看向邱于庭，没明白自己请个事假，怎么就“有意思”了？ “有时候处事刚硬无比，有时候心又特别柔软，两种不太相容的性格特质，却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邱于庭说着，笑了一下。 原来是邱于庭在夸赞自己，施如锦恍然大悟，随即玩笑道：“我怎么听着，像是自己有人格分裂了呢！” 邱于庭一副好笑的表情，又对施如锦道：“我要出差几天，明天下午力景赛车的慈善酒会，你代表博胜集团出席，至于请假的事，我会通知人事部，让他们按因公外出处理，这属于特殊情况。” 施如锦立刻比了个“OK”，便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去。 第一百零三章 艳压 次日下午，施如锦准时赶到豪庭酒店。 在力景赛车的慈善酒会上遇到老佟，施如锦一点也不奇怪，当然更不奇怪，老佟此刻谁都不理，只跟一个漂亮的女服务聊得热络。 施如锦好笑地瞧着那边，直到老佟无意间一转头，看到了她。 老佟颇有点恋恋不舍地丢下女服务生，走到施如锦跟着，随后夸张地“哇”了一声：“我们如锦要打扮起来，还真是……艳压全场！” 施如锦一脸好笑，她哪有什么打扮，身上不过一套烟灰色休闲西服，并且还是裤装，出于礼貌，她化了淡妆，为了表示郑重，还戴上了霍夫人当年留给她的一串珍珠项链，这套行头无功无过，也就应了个景罢了。 “佟夫人过来了？”施如锦问道，还四下瞧了瞧。 “就我一个人，”老佟说着，朝施如锦挤了挤眼：“有你在的地方，绝对不能让我妈过来，要不然我这点底，全被她掀出来了。” 大概是一块打过两回架，施如锦之前对老佟那点坏印象早已烟消云散，此刻轻松地跟他开起玩笑：“怎么说呢，我还打算，哪天见到佟夫人，好好夸一夸她家公子，昨天是谁见义勇为呀，要不是有你在，徐菀真要够呛！” “我也奇怪了，以前我才不爱管闲事，”老佟禁不住夸奖，抓抓后脑勺道：“现在居然添了这毛病！” “不是毛病，那叫正义感。”施如锦说着，视线掠过四周，最后落在大厅门口。 施如锦来得算是早的，后面不少客人正在鱼贯而入，这其中，一位穿了件黑色高腰礼服裙，妆容精致的女士，吸引到了她的注意。 “咦，嘉实苏家的小姐也来了？”老佟显然也看到了苏雨衡，语带讥讽地道。 苏雨衡挽着一位老先生进来，笑靥迷人，气质温婉，优雅地跟其他客人打着招呼，施如锦感觉，苏雨衡这才是真正的艳压全场。 不过有一点上，施如锦倒挺佩服苏雨衡。 按说昨天下午，因为旭日体育急吼吼发出的一纸声明，舆论全部反转，苏雨衡和她的公司简直是自讨没趣，硬生生站上了风口浪尖，一般这种时，躲风头还来不及，没想到苏雨衡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人前。 “旁边那位就是她爷爷，昨晚跟朋友喝大酒，都在传嘉实企业有意进军蓉城商业地产，”老佟嘿嘿笑起来：“都知道博胜集团是咱们这儿商业地产老大，人家偏要做过江龙，有点要抢你们地盘的意思。” “那么大的市场，博胜从来没想过独吞，就算人家真过来，我们也乐见其成，任何市场都需要良性竞争，挺好的呀！”施如锦说着，瞧见几位商界前辈，对老佟点点头，便过去招呼。 施如锦作为博胜公司代表过来，自然不是为了吃吃喝喝或者争奇斗艳，董事长和总裁齐齐缺席，凡要应酬的，都得她出面，管对方朋友还是对头，一律笑脸相对。 “如锦，听说朝荣到现在还没出来？”一位霍家的旧友跟施如锦打听起了霍朝荣。 施如锦知道这位老先生跟霍朝荣平素走得近，大概是要打抱不平，她不便发表意见，只笑了笑，道：“据说很快要开庭了。” 老先生瞧瞧施如锦，颇为语重心长地道：“霍巍今天没过来，要不我得亲自跟他说道说道，我们做生意啊，虽脱不了一个‘利’字，却千万不能忘义，霍家只剩这一对叔侄，就算朝荣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霍巍毕竟是晚辈，还是要多多谅解，闹得众叛亲离，对谁都不好。” 施如锦没打算跟人辩什么是非黑白，笑盈盈地回道：“等霍董回来，我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显然感觉施如锦态度不错，老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很乐意地跟她分享了一下城中资讯：“城北那个盖了一半就烂尾的商业综合体，上面有意要复工了，你们听说了吗？” “邱总前几天到现场去看过，回来向董事会递交报告，认为体量过大，投资规模远超博胜集团预算，并且目前市场环境复杂，所以我们没有多大意向。”施如锦回道。 “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老先生凑近了施如锦：“未来那边是要做卫星城的，有上面大力支持，一旦发展起来，可是不得了，商场上有几个老狐狸早就闻着味了，你们啊，还是太年轻，抓不准商机。” “是啊，我们有需要学习的空间。”施如锦忙表示受教。 其实这个项目，之前有关部门来找他们谈过，希望博胜集团可以接手，并提供配套的融资服务，不过霍巍接受邱于庭的看法，更倾向于企业按既定的目标，走稳键的多元化发展路线，而接手那个烂尾的综合体，风险多少有点大。 “哪天有空，我去给霍巍指点指点！”老先生拍拍自己胸脯道。 施如锦立刻回应：“我们可不要太欢迎了，希望前辈们能多多指点！” 老先生一脸得意，这时候不知道看见了谁，眼睛眯了眯，侧头又问施如锦：“这两天霍巍出了点事？” “一点小麻烦，我们已经辟过谣。”施如锦轻描淡写地道。 “听说搞出事的是苏家小姐？”老先生又指点一句：“嘉实苏家可不太好惹，他家那位掌舵人在商场上出了名的面软心硬，之前跟他对上的，可都吃了大亏。” “不知道是谁搞事，不过我们真不敢随便得罪人。”施如锦回道。 嘉实苏家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不过施如锦倒很想清楚，他们到底哪里得罪了苏雨衡，才会招来这么故意的挑衅，或许等到有机会，她该找苏雨衡探探口风。 力景赛车的慈善酒会办得颇为用心，为了宣传他们赞助的贫困家庭器官移植项目，人家不仅特别制作了宣传短片，而且还请来受过捐助，并且已经康复的病人上台采访。 施如锦特意到舞台前排找个位子坐下，很认真地听着台上人的讲述，以至于旁边什么时候坐上了苏雨衡，都没有察觉。 此刻到了下一个环节，主持人邀请民政部门的领导和一位苏以诚老先生上台，并特别介绍，苏以诚先生成立的基金会，近十年来，一共帮助将近七位器官移植的患者寻找到供体，挽救了珍贵的生命，并因此获得了社会多方赞誉。 等到苏以诚老先生上台，施如锦认出，他就是刚才和苏雨衡一块进来的那位，也是嘉实苏家的掌舵人。 “本来我爷爷都退休了，今天盛情难却，才会来这一趟。”有人在施如锦耳边说了句。 施如锦一怔，猛地转头，这才发现，苏雨衡在旁边坐着。 苏雨衡似乎被施如锦的神情逗笑，道：“吓到你了吗，我觉得你不胆小啊！” “没想到苏小姐也过来了。”施如锦回过神，朝人家打了个招呼。 前面舞台上，苏以诚正在侃侃而谈：“商人的财富，取之于社会，也要用之于社会，我并不认为自己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不过是奉行，助人为快乐之本。” 这番表态，自然引来台下热烈的掌声。 “据我们了解，苏老先生的家人中，也有做过器官移植手术的，我们可不可以这么说，正是因为亲情，引导了您更加关注这一领域？”主持人问道。 苏以诚哈哈大笑，摆了摆手：“怎么说呢，当年是我孙女婿的母亲病重，急需进行心脏移植，于庭，就是我的孙女婿，来请我帮忙，衡衡也在旁边哭着求我，我于心不忍，就找到几位心脏外科方面的专家，也是两个孩子幸运，正好找到合适的心脏，而最后，不仅于庭的妈妈得以延长生命，还促成了一段好姻缘。” “爷爷说这些做什么！”苏雨衡低声嗔笑。 施如锦转头看了看苏雨衡，莫名地觉得，苏老先生当着这么多的人提及这段往事，应该不只是回忆下一往事，那么简单。 “这件事对我触动的确很大，不过后面，主要是那帮专家朋友知道我还有点人脉，拉着我去帮其他病人，一晃眼，就做了这么多年。”苏以诚颇为感慨地道。 施如锦正看着舞台，苏雨衡拍了拍她，笑着发出邀请：“里面挺闷的，我们到外面聊聊？” “好啊。”施如锦笑着站起了身。 第一百零四章 摊牌 施如锦熟悉豪庭酒店的布局，带着苏雨衡出了酒会外场的门厅，随后走过右侧一道厚重的红木门，那边有一间玻璃屋，一般人还真不知道。 玻璃屋是日常用作重要客人进行私下会谈的场所，东西两侧都摆了沙发和茶几，自然少不了各式的植物和花卉，高低错落，生机勃勃。 服务生送过茶水进来，便按施如锦的嘱咐，在外面挂上了“免打扰”的牌子，施如锦也想跟苏雨衡好好谈谈。 下午三点多的阳光，已经没了正午的灸烈，透过玻璃屋顶，穿过西边栏杆边阔大绿植的缝隙，播洒到了白沙石子铺就的地板上。 昨夜下了一场雨，今天虽是转晴，气温明显降了好几度，刚才在会场里倒不觉得，施如锦这时出来，便感到一丝凉意，于是走到西边沙发上坐下，抱着双臂，看向正站在不远处栏杆边，向外眺望的苏雨衡。 没一会，苏雨衡走过来，坐到了施如锦旁边一张单人沙发上，端起施如锦挪到她面前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施如锦特地注意了一下苏雨衡的坐姿，即便此刻屋里只有两个人，苏雨衡的背脊也挺得笔直，双腿并拢，左手端茶，右臂轻搭在扶手上，一看就是从小受过严格调教，已经将时刻保持仪态端庄当成了本能。 “吴妈……是我家老佣人，”苏雨衡放下了茶盏，看向施如锦：“我代她向施小姐道歉。” 听到这一句，施如锦下意识地摸摸自己额头，她那点伤好得挺快，已经开始结疤，今天要出席活动，为免有碍观瞻，贴了一个透明创可贴，过来之前，施如锦又去理发店做了刘海，倒是挡住了破绽。 “从我爷爷那一辈，就没有主仆之分，吴妈在我家做得久了，把我当自己孩子看，见不得我受任何委屈，”苏雨衡说到这儿，看了施如锦一眼：“吴妈突然跑到徐菀那儿，还跟她打起来，我接到警方的电话，也被吓了一跳。” 施如锦皱了皱眉头，警方都确认吴妈故意伤人，到苏雨衡嘴里，却变成了“打架”，苏雨衡大概把睁眼说瞎话这事，当成了习惯。 “我也想不到，她们俩会撞到一块，吴妈很多年前见过徐菀，那时候我和于庭已经结婚，徐菀私下去找于庭，被吴妈看到过，当时她就有些不高兴，”苏雨衡解释了起来：“我家律师看了警局笔录，吴妈上午到医院看病，无意间瞧见于庭和徐菀一块进了妇产科病房，一时气愤，才想去讨个说法。” 苏雨衡话说得漏洞百出，施如锦也就姑且听一听。 可能是施如锦没有回应，苏雨衡看了看她，问道：“没想到你会出现在徐菀病房，是我先生托付施小姐去照顾她？” 施如锦吃惊于苏雨衡的想象力，并不打算说出，是老佟发现苏雨衡带着吴妈出现在医院，只含混地道：“我是去探望病人，很巧合的事。” “我先生一直对施小姐十分欣赏。”苏雨衡突然冒出来-一句，脸上带着笑意。 这句话带着满满的暗示，显然苏雨衡认准，施如锦当时的出现是受邱于庭指使，这么轴的性格，施如锦头回见识到。 话说到这里，两人聊不下去了。 片刻之后，又是苏雨衡先开了口：“虽然双方都有责任，不过我已经让律师向警方表达意见，我们可以做出一定的赔偿，只是吴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还是希望双方和解，但是徐菀似乎并不愿意。” 施如锦：“……” 苏雨衡叹了口气：“我先生听信了徐菀，他在电话里，指责是我指使吴妈去打徐菀，我无论怎么解释，他都不肯接受。” 苏雨衡反反复复的意思，就是她没有错，施如锦听不下去了，道：“吴女士冲到人家病房，不分三七二十一就打人，口中还污言秽语，现场有不少见证人，所以这次事件，是单方责任，既然你们的律师去过警局，应该看到了警方结论。” “不可能，吴妈都六十多了，她哪有打人的力气，而且她也受伤了。”苏雨衡看来只坚持自己的想法。 施如锦：“……” “徐菀……我对她的人品很不信任，离婚那么久，却怀孕了。”苏雨衡又道，眼睛瞧着施如锦。 施如锦脱口道。“她没怀孕，医院也证实了。” “说不定她买通了医院呢？”苏雨衡似笑非笑地问，突然看向施如锦：“她肚子里的孩子，跟我先生无关，我只是不高兴，徐菀总是纠缠她。” 施如锦闭住了嘴，感觉苏雨衡才是性格分裂，当着邱于庭的面，指责他越轨，可对着外人，却非要编造夫妻恩爱的假象，然而越编，却越是漏洞百出。 有些谎言，实在是一戳就破。 昨天出事之后，施如锦急着赶回博胜集团，老佟去了警局，后来老佟给施如锦发来几段视频，明显可以看到，苏雨衡和吴妈一块从六楼妇产科的电梯出来，随后苏雨衡去了徐菀病房，而吴妈一个人躲在东头走廊那边，等苏雨衡被邱于庭拉走，吴妈就开始动手了，直至徐菀被打得逃出病房，她还不肯罢休。 要不是那个吴妈把所有责任揽自己头上，苏雨衡想要撇清，实在不可能。 “吴妈真是多事，”苏雨衡叹了口气：“本来我和我先生挺好的，因为这件事，搞得大家都不愉快，看来又得我低声下气跟他道歉了，我妈说的，男人啊，都得靠哄！” 施如锦看看苏雨衡，不明白夫妻关系恶劣到这种地步，她为什么还要硬撑。 “我们霍董还有郭家林先生被泼赃水的事，苏小姐有什么说法？”施如锦话题一转。 这才是她今天肯过来跟苏雨衡谈一谈的主要目的，至于前一个话题，聊得实在无趣干涩。 苏雨衡似乎还沉湎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好一会后，才转头看向施如锦。 “旭日体育这么做的动机，我们都在猜测，不过我觉得，还是当面问你比较好。”施如锦盯着苏雨衡。 对于施如锦的诘问，苏雨衡倒没表现出失措，神色淡定，仿佛是在听别人的事。 “具体情况，我是今天上午才了解，之间网上那些传言，我也有所耳闻，当时我还挺惊讶。”苏雨衡笑着回道。 施如锦伸手，拿过旁边的茶壶，往苏雨衡茶盏里续了点水，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解释，说来施如锦有一种预感，不可能从苏雨衡口中听到真相。 “搞出这事的，是旭日体育的财务经理，他已经跟我承认，是借机报复霍董，”苏雨衡一脸真诚地道：“我很抱歉，作为总经理，没有管理好自己下属，伤及到他人。” “哦？”施如锦笑着问了一句：“他吃饱了没事干？” 苏雨衡似乎被施如锦逗乐了，解释道：“其实他一直是大麦的粉丝，那天在湘满亭，大麦败在你们手下，还被警方关了几天，我那个财务经理就在现场，一时看不过去，就想替他出一口气。” 施如锦瞧向苏雨衡，心想苏雨衡这是当她三岁小孩在骗呢，手下人为了出口气，转出七位数的钱去买水军，做老板的问都不问，事发后才知道，旭日体育的员工，也太好混了吧！ “我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兴风作浪，”苏雨衡做出头疼的表情：“我爸爸非常生气，已经命令我开除财务经理，还要处罚一批。” 施如锦端起面前的水杯，问：“所以昨天下午旭日体育的声明，也是财务经理做的？” 苏雨衡明显想了好一会，最后道：“是我当时不了解情况，才会让人发出去，我已经要求将声明撤下。” “苏小姐，是这样，”施如锦索性摊了牌：“这件事损害到我们博胜集团董事长的名誉，所以会追究到底。” “我说了，已经撤掉声明，这件事已经结束。”苏雨衡似乎有些不满。 施如锦被气得笑出来，真要认识到错误，苏雨衡这时候应该主动表示，会尽快在各大媒体上发布正式《致歉声明》，显然人家没这个意识，或许邱于庭说得没错，苏雨衡争强好胜，没那个美国时间认错。 “不可能糊里糊涂地结束。”施如锦摇头，不知道苏雨衡是装不懂人情世故，还是真不懂。 “你们需要多少赔偿？”苏雨衡虽然在笑，脸上却已经有些不高兴，却明显强忍着道：“我让律师跟你们谈金额。” “不是钱的事，动静闹得太大了，私下解决不了，我们必须让公众了解真相，否则那些谣言会跟着他们俩一辈子，”施如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们的要求是，旭日体育向霍董和郭先生正式道歉!” 第一百零五章 玄幻 “你们一个大公司，还跟我们计较？”苏雨衡表情已经有些冷了。 “不是公司大小的事，而是尊严。”施如锦话说到一半，也不想讲了，感觉施雨衡未必听得进去。 “就这么说吧，”这边施如锦站起身，准备往外面走：“不好意思，我有事，得先走了！” 苏雨衡忽然问了一句：“是于庭让你跟我谈判的？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我难堪？” “和邱总无关，苏小姐可以认为，我是代表博胜集团来跟你谈这件事。”施如锦认真地回道。 “施小姐！”苏雨衡猛地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施如锦。 施如锦回头，看向苏雨衡。 “我们谈一点私事，关于我先生。”苏雨衡走到了施如锦面前，直接靠在了门上。 “苏小姐，我对别人私事没有窥探的欲望，何况邱总还是我上司。”施如锦哭笑不得，苏雨衡挡住门，显然硬逼着她谈私事，未免有欠风度。 苏雨衡才不在乎施如锦的回应，顾自道：“徐菀没有怀孕又怎么样，她跟邱于庭的确又在一块，是不争的事实，这个女人……当初是她自己放弃邱于庭，拿我家钱的时候，她一声不吭，现在又在邱于庭面前装可怜，男人还都吃那一套，真……下作！” 施如锦突然意识到，苏雨衡有些失控了。 “你觉得邱于庭这人怎么样？”苏雨衡仰了仰头，又看向施如锦：“很帅是吧，我当年第一次见到他，就被迷住了，他那双眼睛是蓝色的，像一汪湖水，让我控制不住地想要跳进去。” 苏雨衡此刻的眼神里，有回忆，有沉迷，还有一丝恨意。 “我妈说得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可我那时没弄懂这个道理，以后邱于庭跟别人不一样，”苏雨衡咬了咬牙。 施如锦吐了口气，目光干脆落到不远处的一盆兰花上。 “邱于庭一直在利用我，就为了让他妈可以在别人前头做心脏移植，他可以跪到我爷爷脚下，可以把自己送给我，我真傻啊，明知道他不是真心，还心甘情愿地求我爷爷调动所有人脉，去抢那颗从蒙田运过来的心脏。” 施如锦猛地一怔，看向了苏雨衡：“蒙田？” “要不是我，邱于庭能这么走运？他妈那时候都快不行了，是我爷爷打听到，蒙田那边有个人失足掉崖……”苏雨衡冷笑：“我爷爷不出手，他妈早就不在了！” 手机声猛地响起，打断了苏雨衡的话。 “如锦，这边结束了，一块走啊？”施如锦接通的电话里，老佟嚷嚷着道。 “好，我这就来！”施如锦回了一句，挂掉电话，看了看苏雨衡，道：“对不起，我真要出去了！” 郭家开放式厨房的水槽边，施如锦一边洗菜，一边在想下午和苏雨衡的对话。 施如锦没想到，忍受了苏雨衡半天，居然得到了一个意外的信息，当年接受施予牧心脏的病人，很可能就是邱于庭的母亲。 施如锦此刻心情有点复杂，控制不住追忆起了往事，又觉得庆幸，施予牧的那颗心脏，依旧在跳动着。 现在想一想，施如锦初见邱夫人便觉得亲近，甚至有莫名的熟悉感，谁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与自己父亲的心灵感应。 “我赢了！”客厅那边，凯旋兴奋地朝施如锦叫道：“姐姐，我的小车车跑比叔叔快，我又是第一！” 施如锦抬头看了看，老佟盘腿坐在凯旋旁边，居然耐心地陪他玩了半天玩具，这还是比霍巍还像少爷的老佟吗？ “你真棒，不过小点一声哦，妙妙在写作业！”施如锦笑着提醒一句。 “我们小点声！”老佟凑近凯旋道。 “叔叔，你真是我爸爸的朋友？”凯旋跪到了沙发边，又拿过上面一个小飞机，一边玩，一边问又躺到沙发上的老佟。 “我还骗小孩？”老佟“切”了一声。 感觉老佟这人到哪儿都跟没骨头似的，施如锦不免摇了摇头。 “我爸很厉害，比好多人都厉害，对吧？”凯旋干脆趴到了老佟的肚子上。 “没有男人，会觉得别人比自己厉害，”老佟说着，貌似很勉强地道：“你爸……还不错啦！” “姐姐，我做完作业了，”妙妙从自己房间出来，走到施如锦旁边：“我帮你忙！” “不用，一会就好了，你去看电视吧！”施如锦头也不抬地道。 妙妙却没有走开，靠近施如锦，压低声音道：“刚才我给妈妈打电话了，”说着，妙妙又朝凯旋那边看了一眼，贴在施如锦耳边道：“妈妈告诉我，爸爸已经醒了，我听到爸爸跟我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施如锦一脸惊喜，关上水龙头，瞧着几天来，头一回露出笑容的妙妙，擦了擦手，伸手抱了她一下：“祝贺你，多好的消息！” “我也要抱抱！”凯旋在沙发那边叫了一声，“腾腾”跑了过来，用手扒开妙妙，抱住施如锦的腰，随后转过头，问妙妙：“为什么要抱抱？” “我过生日啊，你抢什么呢！”妙妙弯下腰，从后面捏了捏凯旋的两个小耳朵，姐弟俩倒玩了起来。 沙发那边，有人起哄道：“我也抱抱！” 施如锦哭笑不得，倒是妙妙继续道：“姐姐，妈妈刚才说，霍叔叔要回来了！” “好啊！”施如锦随口回了句，却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霍巍……” 没等妙妙回答，不远处的门铃响了起来。 “我姐姐说了，要搞清楚是谁，才能开门！”凯旋小大人似地道，自己却急吼吼跑过去。 “是送蛋糕的吧！”施如锦看了看客厅墙上挂着的钟，已经过了六点。 老佟仗着比小孩子腿长，先一步跑到门边，伸手将门一开。 几秒之后，门“怦”一声，又被老佟重新推上了。 屋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老佟，不知道他怎么来了这一出。 “是谁呀？”施如锦问道，和妙妙一块走到门边。 老佟眼睛眨了眨，故意放大嗓门道：“不是送蛋糕的，不许进来！” “咚咚”两下，敲门声从外面传进来，还加上一声暴喝：“老佟，欠揍是吧？” 施如锦一愣，疑惑自己听错。 老佟猛地大笑，而凯旋已经钻到他身前，按下了门柄。 “还是你小子听叔叔的话！”一脸风尘仆仆的某人走进来，弯腰把凯旋举起，直接让孩子坐到了自己左肩上。 “真是你呀？”施如锦惊喜地问，只觉得太玄幻了，刚听说霍巍要回来，人已经到了跟前。 霍巍扫了施如锦一眼，颇有点不高兴地道：“你的意思，我回来的时候不对？” “还真不对！”老佟在旁边一脸得意：“没瞧见吗，我们一家四口在享受天伦之乐，你来当什么电灯泡？” “再说一遍？”霍巍作势要拿脚踢老佟，动作幅度一大，肩上的小家伙往前一歪，差点掉下来。 “当心！”施如锦抬步上去，一把将凯旋抱住。 “真好玩！”凯旋也不知道危险，没心没肺地咯咯直笑。 “根本不会掉，我掐着他呢！”霍巍解释一句，随即冲着老佟瞪过去，命令道：“把箱子拎进来，里面是郭老大和嫂子给孩子们的礼物！” 沙发那边，妙妙乖巧地倒来一杯水，递给了刚脱掉大衣的霍巍。 接过水，霍巍喝了一口，眼睛瞟了瞟老佟：“我都回来了，还有你什么事，不走啊？” “霍巍，行了吧，老佟是我邀请来，一块陪妙妙过生日的！”施如锦在厨房那边道。 “老佟？叫那么亲热！”霍巍斜看了老佟一眼。 “可不吗，你不在这几天，我和如锦相处得特别愉快，兄弟，多谢你给我机会啊！”老佟靠坐到霍巍旁边，搂住他肩膀，又来一句：“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别碰我！”霍巍嫌弃地用手挡开老佟。 “叔叔帮我开箱子！”凯旋急着要礼物，推着箱子到了两人跟前，在霍巍盯视下，却一把拉住了老佟的手。 “你看看，我现在这什么地位！”老佟啧啧两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霍巍冷冷地瞧着老佟，站起身，拍了拍妙妙的头：“生日快乐，你妈为了替你买生日礼物，跑遍了萨尔茨堡，你去看看吧！” “谢谢霍叔叔！”妙妙笑着道，朝箱子那边跑去。 “你怎么回来了？”施如锦已经打开油烟机，做起了晚餐，随口问走过来的霍巍。 “再不回来，我怕出事！”霍巍说了一句。 “都已经解决了。”施如锦随口回道，想着霍巍还挺介意被抹黑的事。 “怎么解决了，那小子都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抢人了！”霍巍嗤了一声。 施如锦抬头，发现霍巍正恨恨地瞅着那边的老佟，老佟不甘示弱，不时朝霍巍飞过来一眼。 “你们两个也是让人无语，今天妙妙生日，别抢孩子风头好不好？”施如锦好笑地道，又问：“听说郭大哥醒过来了？” “你消息挺快啊，”霍巍回道：“昨天晚上醒的，一醒就催我回国，我想嫂子也在，后面做完手术，基本上没事了，就先走一步，我要再不回来，老婆快被人抢跑了！” “你够了吧！”施如锦拿脚，作势朝霍巍踢了过去。 第一百零六章 软肋 晚上八点多，施如锦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郭家小楼外，打算送老佟上车。 感觉凯旋已经被老佟迷住，一路跟他说个不停，此刻到了老佟车边，还抱住他的腿，一个劲地问：“明天我们一块去霍叔叔那边玩卡丁车，好吧？” “我可不去，”老佟傲娇地拒绝道：“从现在开始，我跟老霍绝交了！” “真绝交了？”施如锦拉着妙妙的手，在旁边笑道：“要不明天跟他喝杯绝交酒，我还准备做东呢！” “这个嘛……”老佟抓抓自己脑袋，眼珠子转了半天。 施如锦又劝了句：“你还同那小子一般见识？” 老佟今天真被霍巍气到，此刻大脸还红彤彤的。 说来也是霍巍故意挤兑老佟，妙妙过生日，霍巍借了一杯饮料装疯，一会当着孩子们的面，提那些老佟小时候在齐腰深的游泳池溺水之类的糗事，一会又盘问老佟所谓一百零八位女朋友，说实话，老佟口才完全不行，在霍巍面前，只有憋着的份。 老佟倒没再坚持，还颇为大度地道：“成，我听你的，不跟老霍计较，回头别忘了给我发酒店包厢号。” “说定了！”施如锦笑起来，也知道他跟霍巍闹归闹，可拿棒子都打不散。 朝凯旋招了招手，施如锦道：“好了，回来吧，佟叔叔要走了，明天还是能见着的！” 凯旋貌似正犹豫要不要放人，妙妙已经跑过去，拉住凯旋一条胳膊，道：“该回去洗澡澡了！” “我不要洗澡澡！”凯旋不乐意地甩开妙妙，故意往旁边跑去。 “你慢点行不行啊！”妙妙叫了一声，果断上去抱住自己弟弟，半推半扯地把他带回屋里。 看着孩子进了屋，施如锦转过头，对老佟道：“路上小心，早点回去休息！” “那可不成，”老佟心情极好地道：“下午就有朋友约我出去喝酒，我要是不到，人家不肯开席！” 施如锦不免劝了句：“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 “我那一百零八位女朋友……当然没那么夸张，也就十来个，她们可没一个这么关心过我，”老佟突发感慨，这时看向施如锦，居然问了句：“咱俩……真不能成？” “你当朋友不错啦！”施如锦很技巧地回道。 “就给一张好人卡啊，”老佟先是失望地拉长了声调，不过没一会，便乐了起来：“这样……也成!” 老佟的反应，倒在施如锦意料之中，她早已经看出来，老佟口口声声说要追她，多半是在开玩笑，就连佟夫人也没拿她这儿子的话当一回事。 索性施如锦故意问老佟：“你确定喜欢我？这完全不是失恋的人该有的样子啊，笑得这么开心。” “你乐意的话，我还真追你！”老佟干脆笑开了，随后推心置腹地道：“喜欢肯定有一点喜欢，你记不记得，咱俩头回见面，我送你一块从非洲带回来的面具，那可是我头一次送女孩礼物。” 施如锦真没这印象，只能冲老佟笑笑。 “忘了啊！”老佟立刻满脸遗憾，还叹了口气：“霍巍那会儿就开始跟我捣蛋，东西刚到你手里，就被他抢走，后来那小子拿着面具，嘲笑我好久。” “是吗，那是我的错！”施如锦道了一声歉，不过看来迟到了许多年。 老佟摆摆手：“我没怪你的意思，就是想说，我对女孩最初的兴趣是来自你，当然，十岁出头的小家伙懂个屁啊，我当时就觉得这小姑娘真漂亮，看了还想看，不过你那时候吧，除了老霍，都不搭理我们的。” “我真有这么不合群？”施如锦这时倒想起，当年霍巍十岁生日会上，她曾被老佟扯掉头上发带，从那时起，她就开始烦老佟这人了，现在回忆，那说不定是少年表达喜欢的别扭作派。 “我说，霍巍那小子臭屁得很，除了会开快车，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老佟问了一句：“你不检讨一下自己的眼光？” “你根本不是追我，就为了气霍巍，是吧？”施如锦问道。 老佟眼睛翻了翻，痛快地承认道：“差不多，老霍嘴损得很，从小到大，我在他那里吃了多少亏，话说还真干不过他，可是呢，他有一个软肋……就是你！” “明摆着在利用我，不怕我翻脸？”施如锦故意斜了老佟一眼。 老佟又赶紧解释：“其实我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想法，我们这帮人，交女朋友是一回事，娶老婆又是另一回事，我瞧来瞧去，周围女孩里，就你最符合我心目里老婆的样子，在外面能替我冲锋陷阵，在家里还能讨我妈喜欢。” 施如锦看着老佟，没好意思说出心里话，就冲他这种随随便便的态度，找不找得到老婆，真有点难说。 “我说错了？”老佟看来注意到了施如锦表情。 “其实老佟你这人吧，为人真得不错，尤其是昨天在医院，我根本没想到你会冲过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比起当时那些冷眼旁观的看客，我觉得，你的确是个好人。”施如锦由衷夸奖了一句。 “老霍未必做得到我那样吧？”老佟一脸得意，大声问道，眼睛朝施如锦身后瞟了瞟。 “这我就不知道了。”施如锦实话实说。 老佟继续放高声量：“对我印象这么好，要不咱们就……处一处？” “有这么多话聊吗？”霍巍的声音，从小楼那边传了过来。 施如锦回过头，原本说是要倒时差，吃完饭就躺到郭家客厅沙发上小睡的霍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出来，坐在小楼门廊的木制台阶上，朝着他们这边望过来。 老佟朝霍巍那边招了招手，调侃道：“老霍，跑出来做什么，外头路灯挺亮，不需要加你这个灯泡。” “有些话，要我说多少遍？”霍巍悻悻地问道。 “什么话呀？你废话那么多！”老佟怼了回去，又朝施如锦挤了挤眼睛，终于转身上了车。 目送着老佟的车离开，施如锦折身走了回来。 到了霍巍跟前，施如锦低下头看着还坐在台阶上的他，问道：“不回家吗？” “感觉你现在对那小子挺有好感？”霍巍盯着施如锦道，脸上尽是不高兴。 施如锦一下笑了：“你这朋友还挺不错，说明你眼光也不错。” 霍巍眼神闪了闪，往旁边挪了挪，随即一伸手，把施如锦拉坐到了台阶上：“聊一会！” “冷死了，我要进去了，有话到里面聊。”施如锦想要站起。 “冷啊？”霍巍问了句，伸手脱掉身上的西装，从后面裹住施如锦：“我挺喜欢这儿的气氛。” “你不冷？感冒才好几天？”施如锦看看霍巍身上的衬衫。 “听说又挂彩了？”霍巍说着，手已经朝施如锦伸过来：“给我看看！” “一点小伤，都快好了，老佟告诉你的？”施如锦一把拍开他的手。 “是老邱给我打的电话，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听到‘老佟’这两个字，”霍巍说着，到底还是撩开了施如锦额前的碎发，很认真地看了半天，突然笑起来：“破相了，老佟肯定不收货！” “你自己又提老佟？”施如锦将头往旁边让了让，问道：“郭大哥现在情况怎么样？” “就等着几项指标稳定，然后进行肺部手术。”霍巍回道。 “后面真的……要截肢？”施如锦担心地问。 霍巍往身后看了看，才道：“郭老大醒过来之后，嫂子请医生跟他说了具体的伤情，想让他有心理准备，他的右腿可能保不住了。” “他有什么反应？”施如锦瞧向霍巍。 “郭老大……”霍巍略想片刻，道：“他说必须留住这条腿，他的车，还没有开到终点，不能半途而废。” 施如锦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能留住吗？” 第一百零七章 傻瓜 “据说能做重建手术，医生们正在做评估，”霍巍往后面的台阶上靠了靠：“嫂子倾向于回国治疗，我下周一准备去宁城，那边有家医院成功做过此类手术，回来前我跟袁哥打过电话，要替郭老大找到国内最好的医生。” 施如锦曲起腿，将头搭在膝盖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郭家林想要保住自己的腿，目的居然是为了继续完成赛车的梦想，只是他的健康，不该是为了妻儿老小吗？ “不说话了？”霍巍拿胳膊肘顶了顶施如锦。 “郭大哥还不肯放弃吗，”施如锦叹道：“他没看见，琴姐有多担惊受怕。” 霍巍笑了笑：“你不理解，玩赛车的都有点疯！” 施如锦无法想象郭太太此刻的心情，是丈夫转危为安后的喜悦，还是发现没有任何事，能让丈夫就此安稳下来的无奈。 “临上飞机前，我去了萨尔茨堡那条赛道，站上去的那一刻，你知道吗，我感觉就像回到了当年，那种在赛道上驰骋的刺激和激情，从脚心直冲大脑，”霍巍停了片刻，道：“我对自己说，明年，这里就是我的战场！” “明年？”施如锦猛地一怔，立刻听出了不对。 “我没耐心再把时间虚耗下去，我要走了，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霍巍说到这里，看向施如锦：“我已经给几位董事发出邮件，告诉他们我的决定，一个月内，我会辞去董事长职务。” “你疯了……”施如锦说出这三个字，整个人如僵住了一般。 “没疯，”霍巍搓了一把脸：“去萨尔茨堡的飞机上，我以为见到郭老大，看到他那副惨样，说不定我就接受教训，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可那几天，我隔着玻璃窗，瞧着里头插满管子的郭老大，我想的却是，其实也没什么，人为了自己的理想拼一把，总归有点意义，比耗着混吃等死来得痛快！” 施如锦：“……” “后天不是周日吗，下午我请几位董事喝茶，你安排一下，算我亲自知会他们，算给面子了吧！”霍巍说着，笑了一声。 “不可以辞职，立刻收回你的想法！”施如锦终于回过神，近乎生硬地说了一句，便站起了身。 一只手伸过来，将施如锦拉住：“我答应你，只要十年，十年之后，无论成功失败，我都回博胜，绝不食言！” “我记得跟你说过，一个连老板都撒手不管的公司，没谁有那个自信，会撑上十年！”施如锦猛地甩开霍巍的手。 “你就不能体谅我？”霍巍明显有些急了。 施如锦终于没能控制住愤怒：“我尊重你的理想，也曾想过体谅你，可任何事情都必须从多方面考虑，一间公司，突然之间董事长说要撂挑子，并且没有一个让大家可以接受的理由，你想过，这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这个理由还不够吗？”霍巍明显耐着性子道：“我会说服那帮董事。” “整个博胜集团上万名员工，你打算怎么说服他们，你要走了，各位自求多福？”施如锦忍不住嘲讽道：“你真无所谓，所有人会在背后议论，说董事长不负责任，为了玩赛车，连他们的饭碗都不管了？” “我不是玩！”霍巍扭过头去，像是也有点生气了：“你明明知道，我在公司并不重要！” “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施如锦到底站了起来，将披在身上的西装，用力地甩向霍巍：“你从来不是可有可无，在所有人的心里，是你在引领着博胜的方向，只要你在，博胜就可以继续按照夫人生前定下的发展目标走下去。” “别人……也行！”霍巍回道。 “不要说换别人都行，说句不好听的话，博胜至少有一半股东，三不五时要拿分红，而董事里头，也有人抱着同样想法，如果这些人上了台，我敢肯定，明年董事会第一件议题就是分配利润，而后果很可能就是，公司用于投资的资金被抽了血，计划中的几个项目想动起来，却发现没钱了！” “那个……”霍巍显然接不住了。 “你永远都是这样，自从接下博胜集团，你什么时候全心投入过？始终在委委屈屈，总觉得被别人套牢，”施如锦突然吼了一声：“为什么你从不检讨自己，从来不去珍视父母留下的心血，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欠你的啊？” 或许是施如锦太过激动，霍巍仰头看着他，表情都愣住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施如锦咬着唇道：“我对你太失望了，我知道你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并不开心，我也不想逼你，所以我一直在考虑，用什么方式，可以达成你的愿望，又不至于给公司带得不利影响，我甚至认为，让你回到赛道，能帮你建立自信心，未必不可行，你倒好，二话不说就要走人，你什么脑子啊，这么大人都不明白，人活这一辈子，除了要有理想，更有需要承担的责任！” 话说到这里，施如锦情绪激动到，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 霍巍完全无言以对，只定定地看着施如锦。 努力镇定了好一会，施如锦道：“就这样吧，毕竟我没有立场阻拦你的任何决定，博胜集团也不是你的牢笼，我会尽量安抚大家，祝你离开以后，心想事成，多拿几个冠军！” “你……消消火，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霍巍说着，似乎想碰一碰施如锦肩膀。 施如锦猛地往后一退：“我会提请董事会，按公司章程重新选定董事长，而你依旧会是博胜第一大股东，直到你可以自行处分资产的那天，或许到那时，你就可以完全摆脱博胜了。” “我没想摆脱……”霍巍似乎想辩解，话说一半，讲不下去了。 “好了，已经够了，跟你说这么多，你又不懂。”施如锦嘲讽地道，转身便往屋里走。 “小锦，你不会，跟我……断了？”霍巍有些迟疑地问。 施如锦停下脚步，转头看看霍巍：“我不会跟你断，只是……太失望了！” 第二天一早，施如锦带着妙妙和凯旋来到秦老先生住的医院。 孩子们的出现，让原本安静的病房，一下子有了生机。 陪秦老先生说了几句，妙妙迫不及待拉着秦太太去了外面走廊，显然为了告诉她，郭家林已经醒过来的好消息。 秦老先生此刻微微侧躺着，瞧向跪在床边的凯旋，这孩子拿着一款霍巍带回来的车模，正在向自己姥爷炫耀：“这是爸爸送我的兰博基尼，漂亮吧！” 施如锦站在病房角落，目光落在那辆车模上，已经看了好半天。 “姐姐，是不是特别酷，霍叔叔说，跟我爸爸开的车一模一样！”凯旋忽然跑过来，朝着施如锦举了举手上的车模。 施如锦一怔，看了看凯旋。 “姐姐像个小傻瓜呢！”凯旋摇头晃脑地道。 “凯旋，不许这么说施姐姐！”妙妙从外面回来，站到凯旋跟前，小大人一般，冲他教训道：“这叫不礼貌，知道吗？” “妈妈和姐姐以前也说我是小傻瓜！”凯旋颇不服气：“不叫不礼貌！” 施如锦笑起来，弯下腰，捧着凯旋的小脸揉了揉，道：“我是有点傻，不过是大傻瓜。” 昨晚和霍巍不欢而散后，施如锦便觉得自己傻透了，其实她就早料到，霍巍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犯着那么激动？ 细想了一晚上，施如锦终于明白，她是过不了心里一个坎，在霍夫人身边太久，施如锦亲眼见她拖着病体，费尽心力地将博胜集团做到国内一流企业，然而满怀期待地交到霍巍手上， 谁能想到，霍巍说不要就不要了，如弃敝帚，让施如锦充满了愧疚，对霍夫人的……愧疚。 第一百零八章 两全 “霍先生过来了呀，刚才妙妙还跟我说，你昨晚回国了！”秦太太的声音从门外传进病房。 施如锦脸上笑容顿时僵住，好一会后，才转过头。 秦太太走了进来，后面果然跟着霍巍，还有提着大包小包的小陈。 “我们大林有福气，交了不少好朋友，”秦太太客气道：“这么难的时候，多亏了有你们在旁边。” “阿姨，是我们应该做的。”霍巍回了一句，叮嘱小陈将东西放到旁边桌上，随后走到病床边问候秦老先生。 施如锦在旁边看着，头一回发觉，跟霍巍共处一室，居然有局促之感。 正当施如锦贴着墙，打算悄悄挪出去时，霍巍忽然一回头，冲她问了句：“你们来得挺早？” 不想让大家看出什么，施如锦只得停住，勉强“嗯”了一声，避开了霍巍投过来的目光。 “叔叔，我们现在去玩卡丁车？”凯旋跑到霍巍跟前，抱住他的腿，迫不及待地提议道。 “小孩子家玩什么车呀，怪危险的，不去！”秦太太慌忙上去阻止。 “不嘛，我以后要跟爸爸一样做冠军车手！”凯旋立马不乐意了。 “你这孩子，还不知道教训，你爸……”秦太太看着有点着急。 施如锦一惊，正要过去拦住秦太太，免得她说漏了嘴，被秦老先生听到，一旁的妙妙开了口：“姥姥，我要喝水！” 凯旋嘟起小嘴，眨着大眼睛，不开心地看着秦太太。 “喝水啊，我去倒！”秦太太大概也反应过来，瞧瞧秦老先生那边，便走去倒水。 施如锦冲着妙妙笑了笑，这孩子反应实在迅速。 满屋里最沮丧的莫过于凯旋，霍巍显然注意到了，在孩子头上拍了拍：“不错，人小志气大！” 本来感觉都快要哭了的凯旋，因为霍巍这句夸奖，表情立刻阴转多云。 “出门的时候，你还答应过，上午要在这儿好好陪姥姥和姥爷，现在说话不算数了？不怕回头像匹诺曹的一样，长鼻子就出来了。”妙妙又哄起了弟弟。 “不长！”凯旋两只小手立马捂住鼻子，看着被吓到了。 施如锦没忍住笑出来，被孩子的天真单纯感染到。 “已经来不及，你都变小猪了，”霍巍瞥了一眼施如锦，在旁边起哄：“不信去照照镜子！” 小家伙这下当了真，左右看看，跑到秦太太那边，急吼吼地道：“姥姥，我要照镜子！” 秦太太哭笑不得，忙弯腰安慰道：“我家凯旋没有猪鼻子，叔叔逗你玩儿的。” 孩子并不信秦太太的话，在地上蹦起来，一个劲地嚷：“我要看看嘛！” “外面有镜子，我带你去？”施如锦过去拉住凯旋的手，也是怕小孩子这么闹腾，吵到了屋里病人。 走廊上，施如锦拿出自己背包里的小化妆镜，打开之后，伸手递给凯旋。 看到镜中的自己原装原样，凯旋咧嘴乐了：“姐姐，我没变小猪哎，叔叔骗我的！” 施如锦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那就说好了，姥爷身体不好，最怕小朋友吵闹，我们先乖乖的，下午带你去玩？” “我就要去车馆。”凯旋提出条件。 犹豫一下，施如锦点点头。 病房里有人出来，施如锦抬眼看了看，站起了身。 “这小子没事了？”霍巍瞧了瞧凯旋。 凯旋呵呵一乐，伸长脖子抢答：“我不是小猪，姐姐答应带我玩卡丁车。” “成，晚上让你住那儿！”霍巍好笑地道。 “真的呀？”凯旋又当了真。 “别逗孩子！”施如锦训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施如锦开了口，霍巍眼睛亮了，走近一步，道：“好吧，我跟你道歉，咱们沟通一下？” 施如锦看了霍巍一眼，他们认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昨晚那样激烈的冲突，说实话，施如锦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叔叔，你是惹姐姐不高兴了？”凯旋仰头，好奇地问霍巍。 霍巍竟大方地承认了：“小子你挺聪明啊，这都看出来了，从现在开始，记住我的教训，得罪谁，也千万别得罪女孩子，回头还得低三下四地哄，能累死狗！” 凯旋“咯咯”笑了半天，然后问了句：“什么意思啊？” “长大就懂了！”霍巍说这话时，眼睛盯着施如锦。 也知道不能总跟霍巍僵着，施如锦心里叹了口气，对凯旋道：“进去吧，自己玩车模，不要吵到姥爷，听到没？” “下午我要开卡丁车！”凯旋又强调一句。 “这啰嗦的！”霍巍一脸好笑，从后面掐住凯旋的腰，将他抱到了病房门口。 凯旋不要太开心，回头冲着两人做个鬼脸，跑进病房。 孩子进了屋，施如锦便等着霍巍先说。 霍巍打量施如锦片刻，清了清嗓子，道：“好吧，我承认是自己冲动，没有事先跟你商量，就把这事给干了，是我的错！” 预感谈话不会愉快，又注意到走廊上人来人往，施如锦不确定自己说到后头，会不会又控制不住情绪，然后引来什么围观，便说了句：“换个地方吧！” 电梯间最里面的窗边，施如锦站到了那里。 看着对面的霍巍，施如锦斟酌了一下，道：“昨天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在力景赛车的慈善酒会上遇到苏雨衡，之前不是已经告诉你，买通水军造谣生事的就是旭日体育，我跟苏雨衡谈了谈，她把责任推给手下一名财务还有大麦，拒绝公开道歉，既然没有和解可能，我已经通知律师，该怎么办，就怎办！” “你决定吧！”霍巍随口回道，显然这事，并不在他关心范围之内。 “还有你明天跟几位董事见面的事……”施如锦刚想继续，瞧见霍巍张了张嘴，便停下来，等着听他怎么讲。 霍巍犹豫片刻，道：“如果你觉得时机不对，取消明天约见。” “昨晚你走之后，我接到两位董事的电话，他们已经看到邮件。”施如锦说到这里，只能无奈，现在还有什么时机可言。 “这样啊，那就见呗！”霍巍耸了耸肩。 施如锦眉头微微蹙起，道：“约见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你过去跟他们谈。” “那个……”霍巍迟疑了一下：“回头我实话实说了。” 施如锦没搭霍巍的茬，顾自道：“我回复那两位董事，你之所以有辞去职务的想法，是因为这次网上流言太过恶劣，让你受到很大困扰，不想因为自己，祸及到公司。” “这理由不错，”霍巍表情亮了：“瞧我多委屈呀！” 听到霍巍这一句，施如锦脸“刷”地冷了下来：“那就这样吧，关于你那些什么理想、目标，但凡你把父母一生辛苦，有一点点放在心上，当着董事们的面，一个字都不许提！” 说到最后，施如锦果然有些激动了。 霍巍赶紧乖觉地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霍巍的反应，让施如锦心里滋味莫名，要是动手可以解决问题，她真想踢霍巍一脚。 话到这里，施如锦也不想再多说，转身便要出电梯间。 “别走啊！”霍巍一把拉住施如锦的胳膊。 施如锦停下脚步，没什么好脸色地盯住霍巍抓着自己的手，只等他识相放开。 霍巍显然缺乏被嫌弃的自觉性，在那笑道：“你昨晚说的挺有道理，我要是走了，董事长的位置肯定成了别人眼里肥肉，我琢磨半天，感觉董事会那几位，谁上位都会有点私心。” “以后再说吧！”施如锦不耐烦地道，霍巍现在才琢磨，为时已晚。 “我们商量商量，”霍巍挨近了施如锦：“这事迫在眉睫，我想吧，其实也未必没有两全之策。” 施如锦看了看霍巍，才不信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只要你跟我结婚，什么事都能解决，”霍巍“噗嗤”乐了出来：“你代表我进董事会，绝对镇得住那帮老头子，谁敢吸博胜的血，咱们夫妻联手干死他！” 这种无脑的话，霍巍真能说出口，施如锦彻底对他无语了， 霍巍还挺自得，施如锦完全没有回应。 “我……认真的。”霍巍摸了摸鼻子，表情渐渐尴尬。 第一百零九章 和解 正在施如锦考虑，要不要骂霍巍一顿时，离他们最近的电梯，“叮”地响了一声。 “霍董？”邱于庭从电梯里面出来，无意中瞧见霍巍，神情有些惊讶。 霍巍瞧见邱于庭，笑着上前跟他握了握手：“老邱，好几天没见，越来越帅了！” 邱于庭愣了愣，看看不远处的施如锦，显然没弄明白，霍巍怎么突然无厘头起来。 “今天真巧啊，都凑一块了！”霍巍没话找话地道。 施如锦抬脚走到邱于庭跟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探望病人的花篮，问道：“邱总是来看秦老先生的？” “是啊，早就该过来了。”邱于庭回道。 显然猜出霍巍跟施如锦在谈事情，邱于庭对两人点点头，便往病房那边走。 施如锦感觉跟霍巍已经没得聊，便要跟上邱于庭。 霍巍又要拉施如锦，施如锦这下有了准备，直接闪开，快步走到邱于庭身后：“邱总，邱伯母现在还好吗？” 邱于庭转头，朝霍巍那边看了一眼，回应施如锦：“我母亲已经可以到外面走走，今天她跟我一块来了医院，不过，她去了六楼。” 六楼是什么地方，施如锦自然知道，心里不免一动，便道：“我去看看徐菀，正好也跟邱伯母打个招呼。” 说着，施如锦绕过身后的霍巍，又回到了电梯间。 霍巍停在原地，一直瞧着施如锦。 “霍董，麻烦你带我进病房，帮我介绍一下。”邱于庭笑着说了一句。 直到施如锦进了电梯，霍巍才收回视线，对正等着他的邱于庭抱怨道：“她要是一生气，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邱于庭笑笑而已，也无意打听什么，继续往前走。 “转发你的邮件，看到了？”霍巍跟过来问。 “看到了，”邱于庭倒是直言不讳：“霍董这次的处理方法，有点操之过急，让大家都没准备。” “我知道，”霍巍说出了心里话：“可不来这一下子，我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你打算如何说服几位董事？”邱于庭问道。 霍巍立马笑了：“本来我是想实话实说，不过小锦的意思，让我说是被你太太她们泼了脏水，心灰意冷，所以主动请辞。” 邱于庭有些失笑，朝着施如锦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这借口怎么样？”霍巍还请教邱于庭。 邱于庭笑了一声：“恕我直言，你这回真是难为了施小姐。” 六楼的走廊上，特意到楼下买了一束花才过来的施如锦，在瞧见从徐菀病房出来的苏雨衡时，便停了下来。 苏雨衡看来不太高兴，脸上简直挂着冷霜，看到施如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扫了一眼她怀里的花，便要与施如锦擦肩而过了。 施如锦心里嘀咕，邱夫人过来，苏雨衡也过来了，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这边施如锦快到病房门口了，身后传来苏雨衡的声音：“施小姐，我们已经收到律师函。” “我知道。”施如锦站住，转向苏雨衡，博胜集团的律师函不仅快递给了旭日，并且还公布在各大网站，都已经人赃俱获，博胜集团再不出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都说愿意和解，你们这样，未免咄咄逼人。”苏雨衡走到施如锦面前。 施如锦不明白苏雨衡怎么又说愿意和解了，回道：“我记得，苏小姐拒绝公开道歉。” “我解释得很清楚，是手下人冒用公司名义做的事，根本和旭日体育无关，我们公开道歉，别人岂不以为错在旭日体育，”苏雨衡说得振振有词，头微微昂起：“那就这样吧，我们就走法律程序。” “好。”施如锦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只觉得苏雨衡到这时候还在强撑，逻辑却碎了一地。 “来看徐菀？”苏雨衡又问，随后语带讥讽地道：“我先生不方便出面，所以请施小姐过来，这玫瑰真美，是看病人，还是……表达爱意！” 顺着苏雨衡的目光，施如锦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花，发现里面插了几朵鲜艳欲滴的玫瑰。 施如锦哭笑不得，苏雨衡疑心病也太重，难道以为，她是帮邱于庭来送徐菀玫瑰的？ 到底懒得解释，施如锦发现，对于某些活在自己世界的人，真相无足轻重。 “帮我给邱于庭带个话，请他好自为之。”苏雨衡眼中射出了一丝怨毒，说完这一句，转身而去。 施如锦到底笑出来，掉头走向徐菀病房。 进到里面，施如锦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病床边的邱夫人。 “施小姐，你来了呀？”徐菀半靠在床头，朝施如锦招呼了一声。 施如锦站到邱夫人身边，叫了一声“吴阿姨”，随后弯下腰，问脸上明显还带着红肿的徐菀：“好一点没有？” “谢谢，”徐菀回道：“昨晚疼了一晚上，现在没那么厉害了。” 邱夫人叹了口气，拍拍徐菀放在床边的手：“刚才雨衡跟你道了歉，阿姨也要同你说声对不起。” 徐菀摇了摇头：“和阿姨无关的，而且我已经原谅邱太太，回头我会跟律师说，让他尽快同邱太太那边签《和解协议书》。” “你不追究了？”施如锦将花放到旁边床头柜上，不解地问道。 老佟昨天跟施如锦说过，因为监控显示，当天苏雨衡同吴妈一块出现在医院，即便吴妈咬死是自己独自作案，不过警方的调查结果，不排除苏雨衡有嫌疑。 结果，徐菀现在原谅苏雨衡……这个主谋了？ 施如锦总算明白苏雨衡为何会来这间病房，又为何冷着脸离开，向自己的假想敌道歉求和解，对苏家小姐来说，当然不会开心。 徐菀瞧了瞧施如锦，对邱夫人道：“我没想到，昨天那么危险的时候，来救我的居然是施小姐和她朋友。” 邱夫人看着施如锦，问道：“我听于庭说了，如锦你也受了伤？” “不是很严重，”施如锦笑了笑：“刚才遇到邱总，他说吴阿姨您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 “让你费心，我这把年纪，又得过大病，活一天就赚一天。”邱夫人说着，忽地抬起胳膊，抓住了施如锦右手。 邱夫人的手很软，掌心有些微热，施如锦不由自主激灵了一下，望着邱夫人，目光久久没有挪开。 几乎一瞬间，施如锦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很多年前，也是在一间医院病房，施予牧背着双手，对坐在病床上的一个瘦小女孩伸出了手：“晓如，就这么定了，你以后做我女儿！” 施如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是那只微热的大手，将她拉出了命运的泥沼。 “吴阿姨，我父亲是施予牧，”施如锦忍不住说了出来：“应该是他，曾经为您捐献了一颗心脏。” 医院一楼的大厅，施如锦和邱夫人坐在靠门的落地玻璃窗边。 一向内敛的施如锦，抓着邱夫人的手，眼圈已经红了。 “于庭有一天回来跟我说，他好像遇到了施医生的女儿，”邱夫人眼神温柔地看着施如锦：“他问我，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 施如锦抬起眼，竟吃了一惊，没想到邱于庭知道她的父亲。 “我们母子一直很感激你父亲及你们一家人，”邱夫人松开施如锦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可我听说找到施先生的女儿时，又有些迟疑，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吴阿姨，没有关系，只要您能健康，一切都好！”施如锦抹了抹眼角不知何时流下的泪。 邱夫人从随身包里拿出纸巾，替施如锦擦了擦眼泪，道：“你父亲过世后，很艰难吧？” 施如锦抽了抽鼻子，摇了摇头：“已经过去了。” “妈，”邱于庭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到两人面前，不免看了看施如锦：“她怎么了？” “如锦已经知道了，我是他爸爸心脏的受赠人。”邱夫人抬头，对邱于庭道。 邱于庭：“……” 施如锦叹了一声：“邱总，没想到我们有这样的缘份。” 注视施如锦片刻，邱于庭道：“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我们其实是担心，会勾起你们过去的伤痛。” “没有，”施如锦摇了摇头：“不是伤痛，是对于我父亲的回忆，你知道吗，十多年了，我第一次感觉，我父亲其实没有走远，”说着，施如锦看了看邱夫人：“他的心，还在跳动着。” 邱夫人伸出双臂，抱了抱施如锦：“谢谢，好孩子，谢谢你父亲，也谢谢你们一家！” “很少见你流泪。”邱于庭的车边，等扶了邱夫人坐进后座，关上门，邱于庭看了看施如锦道。 “是不是挺好笑？”施如锦此刻已经好多了，除了觉得眼角有些干涩。 “我妈非常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邱于庭说着，朝着车里看了看。 施如锦也转过头，邱夫人正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相信是心灵感应，”施如锦朝邱夫人笑笑：“希望她一直健康。” “其实挺好的！”邱于庭端详着施如锦，突然冒出来一句。 “什么？”施如锦不解地问。 邱于庭想了想，道：“女孩子不用刻意坚强，不高兴的时候就哭出来，霍董任性成这样，就因为你一直忍着，信不信，你在他面前哭一场，他就能乖乖听话。” 惊讶于邱于庭突然间说出这样的话，施如锦看了他半天，忍不住笑了出来。 “如锦，其实很多年前……我见过你。”邱于庭看着施如锦，头一回，没再称呼她“施小姐”。 第一百一十章 冷血 施如锦一脸惊讶，她完全没有印象，曾几何时，竟与邱于庭有过一面之缘。 “你那时候……大概才十五、六岁吧，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阴沉的下午，在施先生手术室外，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结果，走廊上乱糟糟的，唯有你，靠在角落的墙边，双手背在身后，一眼不眨地看着对面手术室门上的灯。” 说到这里，邱于庭抱起双臂，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停了好一会，道：“我当时站在离你不过五米左右的地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安慰那个明明伤心到极点，却坚强地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的女孩，可到最后，我都没有勇气走到你面前。” 施如锦望向邱于庭，她没想到，邱于庭曾经出现在蒙田地区医院，当年就是在那里，施予牧被宣布了脑死亡。 “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当时只有你一个人陪在那儿？我记得你还有其他亲人。”邱于庭问。 稍稍回忆了一下，施如锦道：“我父亲出事的消息传到蓉城，阿姨急着带我和弟弟赶往蒙田，然而火车开出没多久，谯谯突然发烧抽搐，阿姨没办法，只得带着我弟弟在最近的站下车，后来，我是跟我爸医院的院长一块去的蒙田。” 那一次，幸亏施谯谯下车了，他们母子俩是坐着急救车去的当地一家医院，据说再晚一步，施谯谯很可能就要转成脑膜炎了。 “听说你父母都是因公牺牲？”邱于庭很小心地问道。 施如锦“嗯”了一声，谁能想到，在于萍过世多年之后，施予牧也是在山区出诊的路上发生的意外，事发那天，他刚替山上的乡亲看完病，一场秋雨方过，天色又昏暗，在陡峭湿滑的山道上，施予牧失足坠下山崖。 “我记得，后来是施先生的一位朋友包了医疗直升机，把你们接回蓉城？”邱于庭又问。 “是霍巍的母亲。”施如锦回道，她之所以对霍夫人充满了感激，最重要的原因，是在施家最艰难的时候，霍夫人主动施以援手，就算是在蒙田，医生们确认施予牧脑死亡，回来已经乏术，她依旧不惜拿出重金，并且亲自前往，将还有一丝气息的施予牧接回了蓉城。 霍夫人说，不能让老施客死异乡。 邱于庭似乎迟疑了一下：“如锦，你会不会觉得我挺冷血？你父亲还没有过世，我就在等着他的心脏。” 没想到邱于庭会这么问，施如锦掉过头，看向车里已经打起盹的邱夫人，实话实说道：“当时我没有注意到你，如果知道等待捐赠的家属过来了，我或许会介意，不过回过头来看，毕竟是争分夺秒的事，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吧！” 施如锦的话刚说完，身边突然响起一阵急刹车的声音。 施如锦和邱于庭不约而同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一辆极为醒目的黑色轿车几乎停在两人跟前，没一会，驾驶座里钻出了苏雨衡。 邱于庭方才还很温和的脸，马上阴沉下来。 “你们什么时候才说完呢！”苏雨衡走过来，依旧是平素的言笑宴宴，目光注视着施如锦，颇带些抱怨地道：“我在后面等半天了。” 施如锦淡淡一笑，知道苏雨衡等的，肯定不是她。 “又回来做什么？”邱于庭口气生硬地问道。 “我一直等在这儿呢，”苏雨衡嗔笑：“老公，你和施小姐在聊什么，感觉她不太高兴呀！” 说到这里，苏雨衡有些刻意地瞟了施如锦一眼。 施如锦能感觉出，苏雨衡这一瞟，别有深意。 “你回去吧，别再来找徐菀，”邱于庭没有回苏雨衡的话，多少带些不耐烦地道：“她跟我们的事没有一点关系，这回你逃过牢狱之灾，是别人善良，以后好自为之，别再害人了！” 这话说得着实不客气，还是当着施如锦的面。 苏雨衡脸上还在笑，只是没了刚才的自然，和邱于庭对视片刻，走到正闭目养神的邱夫人那边，用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邱夫人猛地睁开眼，看到苏雨衡，稍愣了愣，按下车窗问道：“没走啊？” “妈，我等着您和于庭呢，”苏雨衡笑着道：“我爷爷听说您可以出门了，想请您今天到家里坐一坐，昨天我打电话给于庭，他也不搭理我，我刚才也糊涂，忘了问您，您看……现在方不方便？” 邱夫人越过苏雨衡，瞧了瞧邱于庭，思忖片刻，道：“你爷爷是长辈，既然发了话，我们就去叨扰一回。” 苏雨衡显然满意邱夫人的回应，转过头朝着邱于庭道：“老公，妈都答应了，你赏不赏脸啊？” 没等邱于庭回答，邱夫人已经催道：“快上车吧！”说完，她又看向施如锦：“如锦，有空的时候，欢迎你到家里来坐坐，我平常也没什么事，就喜欢家里多一点人。” 施如锦笑着说了声“好”，往旁边站了站。 虽然一脸的勉强，邱于庭到底坐进自己车里。 看着邱于庭的车子开走了，苏雨衡又瞧瞧施如锦，显然已经无话可说，冷淡地冲她点点头，也跟着离开。 下午，因为妙妙要上舞蹈课，施如锦带着凯旋一直等到她下课，三个人才来到车馆。 车馆门口，老佟跟个铁塔似的，叉着腰站在那儿，瞧见施如锦的车开过来，立刻跑上去，车一停下，便马上拉开车后门，替安全座椅上的凯旋解开扣子，一把将他抱出来，埋怨道：“你们够磨蹭的，我都望眼欲穿了！” “叔叔，进去啦！”凯旋看来是急坏了，脚一落地，拉了老佟的手，便要往里走。 “猴急吧！”老佟笑道，刚跟施如锦和妙妙招招手，就被凯旋扯进了里头。 “郭凯旋就是只小猴子！”妙妙瞧着自己，吐槽了一句。 施如锦被逗乐，从车里拿出两个孩子的小书包，刚关上门，便看到迎出来的于茵茵。 “施小姐，刚才听佟先生说，您昨天受伤了？”于茵茵远远看到施如锦，便忙着问了句。 “没多大事，别听他的，”施如锦随口说着“还不错。”于茵茵走过来，先朝妙妙笑了笑，随即便要接过施如锦手里的书包，施如锦笑着推开，倒是妙妙懂事地将自己书包背了过去。 “这两天客人多吗？”施如锦问着话，领着妙妙往车馆里走。 “休息日比平常好不少，”于茵茵跟在后面：“对了，刚才接到电话，有一家挺有名的合资体育竞赛公司想过来看场地，他们有意要在蓉城搞一个卡丁车比赛。” 施如锦立马站住，笑道：“机会来了呀，董事会已经对收购车馆投了赞成票，等到所有手续办完，迈尔斯奇就正式成为博胜集团一员，咱们不能悄无声息地进门，要让他们感觉到我们的存在，明白我意思？” “施小姐是说，一定要争取到这个机会！”于茵茵立马理解了施如锦的想法。 “不能说一定，我们尽力吧，人家头一回来，你带着大家伙好好接待，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后期对方确定有意向，我亲自跟他们谈，”施如锦说到这里，倒有些得意：“我越来越相信，咱们车馆未来可期！” 于茵茵这下反而有些紧张：“那我现在到里面看看，有没有需要整理的地方。” 说完，于茵茵倒急着先进去了。 进到了接待厅，施如锦手搭在妙妙肩上，问道：“你是去内场看热闹，还是到我办公室？” “我还有美术作业没写完，一会去看看弟弟。”妙妙想了想道。 “那就走吧！”施如锦回了句。 办公区的走廊上，施如锦正带着妙妙往里走，有保洁拿着不少工具出来，看到施如锦，便招呼一声：“施小姐，下午好！” “辛苦了！”施如锦说着，往旁边站了站，让对方先走，这才注意到，保洁后面还跟着一名女员工。 开始施如锦并没太在意，直到对方叫了一声“施姐姐”，施如锦抬起头，打量片刻，发现居然是圆圆。 保洁回头看了看圆圆，便先走开了。 “你……”施如锦瞧见圆圆胸前铭牌上“实习员工”四个字，不由笑了笑，问：“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是看了这边的招聘启事，过来应征的，”圆圆神色略有些忐忑，踌躇了一下，又跟施如锦解释：“我没有跟于主管说，我认识施姐姐。” 施如锦伸出手，替圆圆整了整有些歪的铭牌：“好好工作，其实你说认识我也没用，就算是施谯谯过来应聘，也得按照正常流程，只要能全心投入工作的员工，我们都表示热烈欢迎。” 圆圆表情似乎放了点心，转头看向妙妙，说了句：“你好！” “姐姐好！”妙妙礼貌地回应。 “那我去忙了！”圆圆说了句，便往外面走去。 施如锦站在原地，看着圆圆背影消失在走廊上，也是诧异，她居然加入了车馆。 对于这个女孩，施如锦总有些不太放心，可能是当初那点介意，到现在并未完全消除，不过一码归一码，在工作中，她只看员工表现。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抽风 妙妙实在乖巧，一进办公室，便按照施如锦的安排，坐到了她办公桌对面，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涂涂写写起来，两个人脸冲着脸，各忙各的。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似乎还咳了一声。 “请进！”施如锦回道，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上刚打开的邮件。 老佟有点鬼祟地探进头，目光跟施如锦碰上，呵呵一笑，推开了门。 “不看着凯旋，你跑过来做什么？”施如锦问了句。 妙妙也回过头，看向老佟。 “我跟于茵茵说了，她安排了一个女孩盯在那儿，我过来歇一会，”老佟说着，走到施如锦办公桌前，拉开妙妙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问道：“那女孩吧，我看着挺眼熟。” “你救过的呀，在湘满亭。”施如锦立马猜出老佟说的是谁。 老佟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大概我是救的人太多，自己都搞不清楚了，不过没想到啊，你连人家工作都包了！” 施如锦摇头：“她是自己应聘进来了，跟我无关！” “做好事不宣扬，是吧？”老佟这话说得像在吹捧，又伸头看了看妙妙正在写的作业，夸道：“哎呀，我们妙妙这是天才啊，这画得……真好！” “你别是加入了夸夸群吧，这嘴也太甜了。”施如锦忍俊不禁。 妙妙扬头看向老佟，也“咯咯”笑了起来。 老头朝妙妙做了个鬼脸，随后冲着施如锦道：“看你这心情不错嘛，我今天特意过来得早，准备安慰你一下，结果发现我白担心了！” “就不盼着我好，是吧？”施如锦说着，眼睛还瞧着电脑那边。 老佟伸过了头，问道：“真没事？不是昨晚被老霍惹毛了吗？” 施如锦扫过去一眼：“他跟你说的？” 注视施如锦片刻，老佟笑了出来：“从你这闪烁的眼神里，我看出来，心里还压着火呢！” 施如锦干脆靠到椅背上，看向老佟：“难道霍巍还跑你那儿诉苦，想不到啊！我记得你们俩昨天差点打起来。” “没办法，谁教我心地太善良！”老佟又自吹自擂起来。 “敬佩！”施如锦笑了一声，点了点手中鼠标，打开另一封邮件。 “是不是都懒得提他了？”老佟嘻嘻一笑。 “去看着凯旋，没事别在这儿吵着妙妙写作业。”施如锦开始赶人。 “我还真有事，”老佟跟扎在椅子上一样，动都不动地问道：“你猜，苏雨衡为什么非要跟老霍过不去，费那么大的劲买水军？要不是被警方查到，听说她还准备继续砸钱。” “你知道？”施如锦随口反问。 老佟兴奋地一拍桌子：“告诉你一个猛料！这事起头的，真不是苏雨衡。” 正专心写作业的妙妙被吓一跳，笔直接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是我的错！”老佟赶紧道歉，弯下腰，替妙妙把笔拣了起来。 “出去说吧！”施如锦怕吵到孩子，对老佟说了句。 办公室外，施如锦轻轻关上门，才问老佟：“难道还是我们冤枉她了？” “错！”老佟打了个响指：“这事吧，说来话长，不是老江湖，根本搞不清楚里面的那些弯弯绕绕。” “你什么时候成老江湖了？”施如锦取笑道。 “我不是老江湖，我老爸是呀！他在商场上混几十年，什么看不明白？早上他跟几个老哥们一块打高尔夫，顺便八卦一下城中大小事，”老佟说着，往施如锦这边凑了凑：“谈的最多，是城北那边要盖卫星城的事。” 施如锦点了点头：“好像听人提过。” “你们只是听人提过？不会吧，咱俩可是一国的，有事别瞒我呀！”老佟一脸觉得施如锦在骗他的表情：“连我爸都知道了，上头内定博胜集团是参与卫星城建设的首选企业，谁教你们在国内搞的几个商业综合体，都没失过手。” “内定？”施如锦爽快地否认：“开什么玩笑，根本没这回事！” “真没骗我？”老佟吃惊。 施如锦摇头，道：“城北那个地方，的确有部门给我们推荐了一个烂尾的盘子，邱总去考察过，回来评估之后，认为风险太大，不符合博胜集团的近远期规划，我们也回复过，婉找了好意。” 老佟拿手点了半天，又有些激动：“问题就出在这儿，告诉你吧，嘉实企业一门心思要把卫星城吃下去，这段时间到处在通门路，谁都瞧出，他们野心勃勃。” “各人想法不同。”施如锦回道。 老佟：“中午我爸跟我妈聊这事的时候，就说苏老头做生意太精刮，彻彻底底是个奸商，他做得最难看的，是把十年前拍到的地硬搁置在那儿，等最后升值好几倍，转手给了别人，从里头大赚一笔，做那么多缺德事，人家上头又不傻，怎么可能信得过他。”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施如锦倒有些不解了。 “这就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呀，”老佟眼珠子转转：“上头对苏老头那些动作完全没有回应，别人看出怎么回事，苏老头可不这么想，这老小子向来心眼窄，从来不想自己有没有毛病，倒觉得是博胜集团在跟他抢地盘。” “所以他们矛头就对准我们博胜集团，觉得是我们挡了道，他要拿霍巍报复？”施如锦这下思路倒捋顺了。 “差不多这个意思！”老佟一拍巴掌：“不过，可不仅仅是报复，要知道霍巍是博胜集团老板，要是沾上赌博，绝对名声扫地，谁还敢跟他做生意，苏老头要的，就是让上面对你们博胜集团从此没了信心，他觉得，这样嘉实集团才有机会上位。” 施如锦顿觉恶寒，做生意从来都是以诚信为本，苏以诚阴险到这个地步，也是让人开了眼界。 “有证据吗？”施如锦转而又有些疑惑。 老佟道：“证据……不要太多了！这一招毁人清誉、从中渔利，据说苏以诚很多年前就干过，现在有人在传，你们把旭日体育揪出来之前，嘉实企业已经做了不少小动作，听说好几个部门收到针对你们博胜集团还有霍巍的负面材料，知道这叫什么吗，假的说多了，不定就成了真！” 这下，施如锦听得愣住。 “叔叔，你干嘛跑啊？”一身赛车服的凯旋跑进走廊，瞧见老佟，便嚷道：“我要跟你比赛！” 圆圆追在后面，到了两人跟前，无奈地笑道：“刚才凯旋下车，就说要找佟先生。” 施如锦看着老佟：“既然凯旋都下战书了，去跟他比一比，你说不定赢不了他！我弟弟可就在凯旋这儿栽了跟头。” “我是第一哦！”凯旋摇头晃脑地道。 老佟摸了摸下巴，冲凯旋道：“二十年前吧，我战胜霍巍之后，就此金盆洗手，我曾经对天发誓，再也不玩卡丁车，反正以后只要谁输给老霍，以此类推，就是我手下败将，这样，你赢过他，再来跟我比！” “我比不过霍叔叔！”凯旋显然给老佟弄懵了，很是崇拜地望向他：“叔叔你这么厉害啊！” 施如锦在旁边嘲笑：“不错嘛，还能把霍巍打败了，他那天车坏了？” “这么瞧不起我？”老佟颇为不服。 “叔叔，等我赢了霍叔叔，来跟你比！”凯旋仰着小脸道。 老佟一把将凯旋抱起，道：“走吧，作为郭老大的儿子，你要好好练习，我绝对相信，总有一天，你能让老霍输得呼天抢地！” 半个小时后，施如锦带着已经写完作业的妙妙走进内场。 “我决定了，等以后结婚，只生女儿，绝不要儿子！”老佟从洗手间那边拐过来，胳膊横夹着凯旋走过来，嘴里还在嘟囔：“臭小子，我高度怀疑你故意耍我！” “你干嘛呀！”施如锦责备了一句：“把他摔着了！” 凯旋倒一点不害怕，还笑个不停，两条短腿一蹬一蹬。 “太麻烦了，这小子刚才跑到一半，又开回来，说是急着要拉屎，还得我陪着，最后又要帮他擦屁屁，”老佟悻悻地放下凯旋，又闻了闻自己的手：“洗了那么多遍手，还有味道。” “不臭！”凯旋开心地在地上直蹦，说着话，还要去抱老佟大腿，结果老佟立马跑到施如锦身后。 “凯旋，不许调皮！”最后还是妙妙叫住出凯旋。 圆圆走过来，笑着将一包湿巾递给老佟，随即哄着凯旋，又往下面走去，妙妙见状，也跟了过去。 等看到圆圆带着孩子们走到下面，替凯旋重新带上头盔，施如锦收回目光，瞧着正用力擦手的老佟，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个圆圆吧，还挺机灵的，”老佟夸了一句，将湿巾扔给不远处一个维修人员，看了看自己手表：“霍巍到现在不来？” 施如锦：“……” 早上在秦老先生病房，霍巍说是有事，匆匆地先走了，施如锦没有多问，多少还是有点生气。 老佟上下瞅了瞅施如锦：“还跟我说没吵架，不就为了老霍要撂挑子的事？” 施如锦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昨晚老霍找到我喝酒的地方，跟我聊到半夜，”老佟说到这里，居然跟施如锦炫耀起来：“有没有觉得，我跟老霍才是真爱？” 施如锦斜了老佟一眼：“那就祝福你们！” “他没告诉你，为什么又要回去赛车？”老佟问道。 “说了一堆，总之一句话，他发现自己突然之间抽风了。”施如锦叹了口气。 “也不是抽风，”老佟这下倒不笑了，揉揉鼻子，道：“老霍在萨尔茨堡那边，遇到了点不愉快的事，反正吧，他被气得不行。” “什么事？”施如锦不解地问。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孕妇 天色渐渐暗沉，施如锦在车馆门外的台阶上来回踱步，等着迟迟没有现身的霍巍。 有外卖小哥过来，施如锦往旁边站了站，看着那小伙子捧着一个纸箱，飞快跑进车馆。 没一会，外卖小哥出来，施如锦又瞧着他上了车，然后扬长而去。 “施小姐，要不要带孩子们一块吃点？”于茵茵从里面出来，笑着邀请道。 施如锦低头看看手表，已经是六点多。 “你们慢用吧，我答应今天带他们到外面用餐，对了，两个小孩还在内场吧？”施如锦说着，便往回走，准备叫上老佟，带妙妙和凯旋一块离开。 至于霍巍，施如锦的确有很多话，急着要问他，不过，看来只能等明天了。 “我过来的时候，圆圆已经带他们进更衣室，很快就能出来。”于茵茵跟在施如锦身后。 接待厅里，老佟正和两个维修的小伙子靠在更衣室外的墙上聊天，大概注意到施如锦朝他望过来，老佟笑着挥了挥手。 此时又有一批客人进了车馆，成群结队地进了更衣室。 “你不去吃饭吗？”施如锦问身边的于茵茵。 “太忙了，我们都是一批一批地吃。”于茵茵回道。 施如锦想了想，道：“我记得当初车馆规划的时候，东头有一个门面要用来开餐厅，过几天我做个计划，咱们把餐厅搞起来，这样员工随时可以过去就餐，也能为客人提供简单的小食。” 于茵茵听得不要太高兴：“施小姐，您这心可真细，愿意替我们员工着想，连保洁阿姨都说，头回见到这么和气的老板。” “我哪是老板呀！”施如锦摇摇头，又往车馆外看了看，霍老板也不知道会不会过来了，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施小姐刚过来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把老马和他手下那帮人赶走，大家觉得您挺厉害，”于茵茵这下来了兴致，道：“就拿张生勇来说吧，多混的小子啊，连老马，他都不看在眼里，结果被施小姐给制住了，现在处得久了，我们都明白，施小姐是讲道理的，就冲着这点，我们乐意跟着你干。” 施如锦到底笑出来，突然想起来问道：“乔伟和张生勇他们在欧洲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昨天乔伟给我打电话，说他们马上要回来一趟。”于茵茵提到自己男朋友，眼睛明显亮了。 “这么快？”施如锦心里不免一动，看向于茵茵。 “是霍董把他们叫回来的，说是要参加力景车队成立仪式，乔伟可高兴了，他们这些跟着霍董出来的，早盼着这一天了！”于茵茵的这份开心，显然是因为快要和乔伟团聚了。 明白力景车队的成立仪式意味着什么，施如锦感受不到于茵茵那份开心，她只觉得无奈，还有一点头疼。 “我……”于茵茵像是反应过来，犹疑地问：“施小姐，我是不是说多了？” “你和乔伟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们都等着喝喜酒。”施如锦直接转了话题。 于茵茵先是一愣，脸随即红了起来，回道：“这次他回国，我们准备把证给领了，不过现在都挺忙，我们没打算办婚礼。” “不会吧？”施如锦不解：“你不介意？” “我跟乔伟说了，穿不穿婚纱无所谓，只要他以后记住我的好，愿意老老实实过日子就行。”于茵茵此刻的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翼。 施如锦看着于茵茵，不由生出了一丝羡慕，如果身上没有背负那么多不可与人言说的过往，她也想要和于茵茵一样的人生。 “其实吧，乔伟这人是块不折不扣的木头，遇到人多的地方，话都说不出来，我也是给他留点面子，免得在婚礼上出丑，被大家笑话。”于茵茵又调侃起了乔伟。 “没你说的那样夸张吧？”施如锦好笑地摇摇头，故意逗于茵茵：“乔伟真要是木头，你还死心塌地跟着他？” 于茵茵眼睛眨了眨，道：“我对伴侣的要求很简单，我饿的时候，他得记得把我喂饱；我冷的时候，他知道脱下自己衣服给我披上；我生气的时候，他就乖乖呆在角落，小心看我脸色；我要是病了呢，他必须知冷知热，这家伙都做到了，所以……就是他了呀！” 施如锦开始还在笑，笑到后来，心不由自主跳了跳，施如锦想到，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对她的。 “当然，我还看上乔伟心眼不错，不计较我爸妈以前瞧不上他，对他们孝顺听话，反正，如果要我为一个男人奋不顾身，只有乔伟值得。”于茵茵说着，脸上浮起一丝羞涩的红晕。 “奋不顾身吗？”施如锦脱口问道。 于茵茵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妈到现在还担心，说乔伟以前走过歪路，怕他以后又犯老毛病，我就告诉她，人只能短短活几十年，好不容易遇到互相喜欢的人，哪有时间想那些没用的，两个人吧，抓住现在，开开心心就好！” 施如锦听得入了神，于茵茵年纪不大，却着旁人未必有的通透，乔伟遇上这个女孩，真是上辈子救了银河系！ “霍董，您来了？”面对着车馆大门的于茵茵，笑着招呼了一声。 施如锦一回头，果然是霍巍现身了。 朝着于茵茵点了点头，霍巍走到施如锦这边，问：“我是不是来晚了？” 施如锦瞧了霍巍半天，才猛地发现自己有些失态，避开了他的目光，道：“得去吃饭了，妙妙和凯旋该饿坏了。” “我去叫他们！”于茵茵忙转身，去了更衣室。 车馆外，身为老佟小迷弟的凯旋，一边在啃圆圆拿过来的苹果，一边拉着老佟往施如锦车那边走，非要让他也上车，老佟貌似不乐意，却顺水推舟地跟到了车边。 “没想到佟先生这么有小孩缘，以后肯定是好爸爸。”于茵茵在旁边笑道。 老佟这人不经捧，此刻一脸得意，瞧着走到他跟前的施如锦，来了句：“看来得赶紧生了！” “那也得你把孩子的妈找到呀！”施如锦笑着提醒。 圆圆拎着两个孩子的书包跟在旁边，瞧着老佟，说了一句：“佟先生真有意思！” “如锦这提议不错，我回头好好考虑，”老佟伸手拉开驾驶座这边的门，直接坐了进去，回头冲着和施如锦站在一块的霍巍道：“老霍，那就这样，我们一家四口先走，维科广场五楼那间米特西餐厅，你知道吧，你去不了就算了，反正多你不多，少你不少！” 施如锦一脸好笑，开门让妙妙先上车，又转到另一边，等圆圆将凯旋抱进后座，上去替他扣紧了安全座椅的带子。 霍巍今天少见的沉默，老佟成心要刺激他，他也没反应，却又时不时瞧一眼施如锦。 “这就没劲了，”老佟反倒不乐意起来：“老霍你扮什么自闭，吱一声呗！” “小锦，坐我车吧！”霍巍丢过来一句。 施如锦关上车门，只看了霍巍走开后的背影。 “霍先生不高兴了呀？”圆圆小声地道。 老佟又从车里钻出来，拿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对施如锦道：“老霍今天也太深沉了，不是闯了大祸，就是脑子出毛病，你去看看，真不行，带他找个心理医生看了看。” 圆圆又笑了一声，施如锦想了想，嘱咐老佟：“两个孩子在车里，你开车小心点，我们到维科广场见！” “放心！”老佟比了个“OK”的手势。 “佟先生路上小心！”圆圆说了句，往后面退了退。 老佟朝圆圆撩了一眼，转身钻进车里。 施如锦同于茵茵和圆圆道过别，便朝不远处一辆红色的车走去，施如锦记得，这车是霍巍很多年前买的，他平常并不怎用，似乎是因为有人笑话过，这车安个顶灯，就能当出租了。 施如锦快到跟前，从前窗瞧见霍巍坐在驾驶座上，显然今天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施如锦上了车，低头系好安全带，看了霍巍一眼。 霍巍没有发动汽车，一直瞧着老佟开着施如锦的车，消失在夜色中。 “乔伟他们要回来了？”又等了一会，施如锦到底先打破了沉默。 霍巍手搭在方向盘上，看向施如锦的表情有些吃惊，顿了好一会后，他转过身，从后面座位上拿来一个大信封，递给施如锦。 低下头，注意到信封上“力景”的LOGO，施如锦在心里叹了口气，显然是木已成舟了。 霍巍明显在观察施如锦的神色，这时鼓起勇气，道：“我……今天已经跟力景正式签约。” “合同律师看过了？”施如锦平静地问。 “看过。”霍巍回道。 施如锦既没打开信封，也不抬头，又问了句：“几年？” 大概是施如锦反应太过镇定，霍巍瞧了她半天，直到施如锦瞟过去一眼，他才道：“签了三年。” “开车吧！”施如锦没再问下句，将信封放到自己身后的包里，霍巍的私人文件，一般也是由她来保管。 话音几乎刚落，霍巍便发动了汽车。 虽然是周六，交通却并不比工作日顺畅多少，他们越往前走，路上的车越多，最后离一处十字路口七、八十米的位置，他们停在了一辆出租车后。 “今天也堵？”施如锦手搭着头，胳膊肘撑在车窗上，他们在最外面的车道，旁边三个道和他们这边一样，排了长长的队伍。 “应该是前车出车祸了。”霍巍回道。 “不知道老佟他们开到哪儿了？”施如锦又嘀咕了一句。 霍巍往椅背上靠了靠：“肯定都得堵着。” 施如锦叹了一声，她不知道后面该找什么话说。 车里的气氛，开始有些冷了。 “聊……点什么？”好一会后，霍巍明显带了点小心翼翼地道。 “聊什么呢？”施如锦反问，为了避免刚才的不自在，她找了个轻松点的话题：“老佟跟我说，你跟他是真爱？” “什么？”霍巍转头看了看施如锦，一脸的不解。 “听说昨晚你去找他了？”施如锦眼睛望着前方。 “我找他……就是真爱了？”霍巍笑了一声，还耐心地解释道：“是那小子把我叫过去的，他说跟那帮人没话说。” 施如锦没笑，此刻她的目光，被从前面那辆出租车里下来的一男一女吸引住了。 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人先下的车，回身将女人扶到外面，女人身体显得很笨重，施如锦探过头，仔细看了一会，确认那是位孕妇。 感觉孕妇摇摇欲坠，根本站不住，男人从后面很费力地扶着她，以至于连出租车的门，都抽不出手关上。 施如锦以为他们是就近下车，准备越过旁边慢行道，走到路边，然而等了一会，两个人都没有动。 孕妇仰着头，头顶的路灯照到了她脸上，可以看出，她表情十分痛苦。 两人刚刚下来的那辆出租车，这时往前开了几米，后门一直还没阖上，看着十分危险。 霍巍也往前挪了挪，这下正好停在两人旁边。 前面出租车的司机下来，从车尾转过去，猛地关上门，还朝着那两人看了一眼，又回了自己车里。 这边施如锦正瞧着前面的出租车，“怦”地一下，有人敲了敲她这边的车窗。 施如锦按下车窗，问道：“有什么事吗？” “开一下门，我们要去蓉城市立医院，我老婆要生了，再迟一点要出事的！”男人急着道。 同霍巍对视一眼，施如锦解开身上安全带，推门下了车。 “我知道你们的车休班了，帮个忙送一程吧，”男人苦着脸道：“我老婆羊水已经破了，刚才前头那人怕我们弄弄脏他们的车，非赶我们下来，我也没办法，再不去医院，我老婆孩子都会死的，行行好，回头我帮你们洗车，一定洗得干干净净！” “要救你老婆就快点，废那么多话！”霍巍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你们往后退一点，她要替你们开门。” 男人居然愣住，倒是施如锦已经开了后车座的门，跟男人一块，又抬又抱，到底将孕妇弄进了车里。 孕妇看上去情况很不好，坐在车里不停地呻吟，男人明显束手无措，只会在旁边翻来覆去地道：“按照医生说的，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施如锦转过身，借着从天窗透过来的的光，她清楚地瞧见，孕妇的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一只花白的手，紧紧抓着男人的衣领。 将霍巍手边的纸巾盒递给男人，让他替孕妇擦汗，施如锦又催霍巍：“快点开车！” “我得快得起来啊，没看到堵着路吗！”霍巍回了一句。 “师傅，赶紧想想办法，我老婆快撑不下了。”男人已经急坏了。 “你们为什么不叫救护车？”施如锦忍不住问道。 “我叫了，说是前头立交桥出了交通事故，整个桥都封了，救护车给堵在桥下，”男人说着，替自己老婆擦了擦汗，嘴里又在哄道：“老婆，上了出租车就没事了，你先忍忍啊！” 前面的出租车又动了动，霍巍却不跟上，后面响起汽车喇叭声，霍巍也没有任何反应。 “呀！”孕妇猛地大叫一声。 “师傅，往前啊！”男人心急火燎地道。 “急也没用！”霍巍眼睛盯着导航，随口回了句。 男人突然火了：“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霍巍回头，朝男人瞟了一眼，脸上有些不太高兴。 “往前开一点吧，救人要紧！”施如锦也在那劝。 “等一会！”霍巍还在不紧不慢：“这边往市内只能走立交桥，现在走不成了，得找别的道。” 男人又叫起来：“求你了，师傅，不管你怎么走，赶紧开吧，回头车费我付双倍都行！” 施如锦看着男人，并不解释他们是上错了私家车，只尽量安抚道：“放心吧，他会想办法，把你们尽快送到医院。” “把你老婆扶稳了！”几分钟后，霍巍又看了看与前方出租车拉开的距离，到底将车开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高速 虽然车子动了起来，却因为前面堵得厉害，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挪，霍巍似乎刻意地与前方那辆出租车保持几米左右的距离，全不在意后面车辆的鸣笛抗议。 “还有三、四辆车，说不定下面一个绿灯，我们就能走了！”施如锦伸头看着，信号灯离他们已经非常近，终于有了一点希望， “老婆，坚持啊！”男人鼓励着孕妇：“过了红灯就没事了，马上能到医院！” 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过去了，孕妇并没有回应，施如锦回头看看，孕妇靠在自己丈夫怀里，手有些无力地垂下来。 “怎么可能！”霍巍偏过头，这时候非要搭上一句：“前面三个方向，都至少堵了一公里，别说什么‘马上’，要是这样搞下去，十点能到就算不错了。” “开你的车！”施如锦朝霍巍瞪过去一眼，已经堵成这样，他还有心思给人家添堵。 绿灯这时终于亮了，他们前面的车，开始一个跟一个地右拐。 霍巍没有动，眼睛直盯着前方。 身后又是一阵汽车喇叭声，中间不免夹杂着咒骂，施如锦摸了摸鼻子，他们车后的人肯定快气炸了。 实在看不懂，这种关键的时候，霍巍到底在磨叽什么，施如锦最后没忍住，催道：“你快点吧！” “三、二、一！”霍巍突然数起了数，随后车子便向前开了出去。 施如锦赶紧抓住右上方的把手，眼看着霍巍将车先往左边偏了个方向，正在施如锦疑惑的时候，车开到斑马线上，随即，出人意料地拐出一个180度的大弯，转向旁边的慢行道。 “师傅啊，走错了！”后面的男人，感觉快要哭了。 “给我闭嘴！”霍巍还挺不乐意：“半小时之内，肯定把你们送到地方！” “真能送到？”这话连施如锦都不信，这里距市内还有好长一段，她每次过来，从高架走也至少要用四、五十分钟。 霍巍没说话，一脸胸有成竹地往前开着。 后面的男人显然是彻底失望了，干脆喊起来：“这样吧，师傅，我们不麻烦你了，到前面找个地方停下来，我再想别的办法。” “都上了我的车，由得了你想下就下？”霍巍一边开车，一边怼了回去：“你别不是打算，让你老婆生在马路了？” 施如锦回过头，看见男人瞪着霍巍，一副要生气，还硬憋着的样子。 “你这样，只会越开越远！”男人明显压着火道。 霍巍也不痛快：“我都被你烦死……” “别吵了！”施如锦猛地一抬手。 霍巍果然不说了，这时一伸手，打开车里的音响。 “关掉！”施如锦训了一句。 刚唱了半句的周杰伦，立刻消了声。 施如锦转过头，安抚后面的人：“先生，路都已经堵成这样，从前面肯定走不通，我们……这位师傅是打算从别的地方绕过去，他明白救人要紧，不至于故意走反道，然后，咱们先不打扰他，好不好？” “别的地方？”男人苦着脸对施如锦道：“那就要出城了！” “老公，老公！”孕妇似乎醒了，声音里充满了恐慌：“疼啊，疼死我了！” “上绕城高速，再从城东进入市区，我看过路况，那条线是目前最顺畅的，也没什么弯道，可以让你老婆少受点折腾。”霍巍总算肯简短地解释一句。 施如锦瞧了瞧霍巍，心里好气，本来一句话的事，他非得把人惹毛了才肯说。 说话间，他们已经绕开车流，走上一条看着有些偏僻，似乎是刚刚建成的柏油马路。 男人显然还是不放心，不过这回，问得比刚才客气多了：“师傅，要不要我替你指路，我家就住这儿，多少熟悉一点，我记得这里是断头路，一直没修完，半年前我还来看过。” “用不着你指教！”霍巍傲娇地拒绝了人家。 犹豫了一下，男人不死心地嗫嚅道：“那……一会又得绕回去！” 施如锦心里也觉得打鼓，冲着霍巍问道：“真的还能往前走？” 霍巍嗤笑一声：“我没事就在这儿跑，路能不能走得通，我还不知道？” 施如锦瞧了他一眼，不免疑惑，难道霍巍平常在这边练车？ 几分钟后，当霍巍将车开到底，转到一条大路上，并且远远可以瞧见前面绕城高速收费站时，男人完全是激动起来：“老婆，高速一点都不堵，你再忍一忍啊，一会就到！” 孕妇似乎嗯了嗯，声音虚弱而疲惫。 进了高速，霍巍有点撒开了欢，几乎一直就开在超车道上。 施如锦伸头看了看仪表盘，居然到了140码，忍不住提醒霍巍：“天都黑了，你注意安全，都过限速了，被拍到怎么办？” “前面都不知道被抓拍了多少次，”霍巍无所谓地道：“反正我这驾照肯定保不住了。” “师傅，对不住啊，”男人在后面听见，忙道：“连累到你们的了，回头我替你跟警员解释，对了，你是哪个出租车公司的，过几天我去送锦旗，做好人好事应该表扬。” 霍巍嗤笑一声：“我不稀罕什么锦旗，到时候要被抓去拘留，你替我进去待几天，我最不喜欢那种地方。” 男人倒不含糊，信誓旦旦地道：“只要我老婆和儿子都平平安安，我就是坐牢也愿意，咱们说定了！” 有电话这时打到施如锦手机上，施如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便接了起来。 “你们还堵着呢？”电话那边，老佟笑呵呵地道：“刚才急得我一头汗，真是好不容易才出来。” 施如锦叹了口气：“老佟，我们赶不过来了，有点事要忙，麻烦你帮我照顾两个孩子，带他们先去吃饭，回头这边结束，我就去接他们。” “出了什么事？”老佟似乎有些吃惊。 “怎么说呢，遇到一点紧急情况，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施如锦回道。 “哇噻！”老佟在那边大叫一声：“别是你们被堵在半道，把霍巍那小子急得犯了病！” “开什么玩笑呢！”施如锦嗔了一句，又拿眼瞟了瞟霍巍，对着电话道：“我们路上遇到有孕妇要生孩子，现在正把人送去医院，霍巍今天吧，占道、逆行还有超速都做了，驾照基本保不住，以后出租车也不能开了！” “开出租？”老佟显然听出施如锦在开玩笑，嘻嘻乐起来：“也对，除了开车，那小子什么事都做不好，你跟霍巍说啊，我以后请他当我司机，大家是兄弟，这个忙我帮定了！” 到底后面还有情况危险的孕妇，施如锦收住话题，想了想道；“老佟，恐怕等你们吃完饭，我们也未必赶得过来，要不……我回头发你个地址，你把孩子们送到我阿姨那边，让她照顾一下。” “算了，晚上不适合打扰长辈，我过几天去拜访他们，这俩小家伙，我带回去，让我家老头老太太先过过侍候孙子的瘾，你放心吧，我妈除了我，别家小孩都喜欢，她肯定乐意！”老佟倒是替施如锦想出了解决办法。 “谢了！”施如锦也不推辞，又嘱咐几句照顾小孩子的注意事项，便挂断了电话，而这时，他们的车已经下了高速。 “我老婆流血了！”男人猛地大叫一声，声音都在发抖。 施如锦转身，也在着急，孕妇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再给我十分钟！”霍巍头也不回地丢过去一句。 车子一路飞奔，一路超越路上其他车辆，施如锦的心吊到嗓子眼，担心后面的孕妇出事，更担心前面开车的人。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车后响起了警笛声…… 蓉城市立医院的门口，早有医生和护士等在那儿。 下车之前，施如锦看了看导航上的时间，霍巍没有食言，的确只用了三十分钟，便将孕妇送到了医院， 众人合力，将孕妇从车里抬到外面，随后送上担架，孕妇被飞快地往医院大楼里推去，施如锦跟到门口，瞧见孕妇进了急诊室，便退了出来，转头看向身后。 霍巍刚刚下车，“怦”地关上驾驶座那边的门，朝着从停在他们后面的一辆警车中下来的警员摊了摊手。 没一会，那名警员走到了霍巍跟前。 施如锦快步跑过去，正要顺手关还敞着的后车门，便闻到里面一股血腥味，低着再看时，后座和地上都是潮漉漉一片，还有一大滩血迹。 回想刚才那一路的紧张，施如锦叹了一声，将车门推了回去。 “我说，你这车技不错啊，”警员貌似夸了霍巍一句。 施如锦绕过车头，朝霍巍走过去。 刚才半道上，他们被警车拦下，被通知违反了交规，不过等发现车里情况紧急，警车立马主动替他们开道，霍巍跟在人家后面享受超国民优待，却不识好歹，在车里抱怨个不停，认为人家太慢，挡了他的速度。 现在孕妇安全送到医院，显然接下来，该轮到霍巍接受处罚了。 “吃这行饭的！”霍巍一挑眉毛，颇有些得意地回应警员。 “什么意思？专业开快车的？”警员看了看霍巍：“行了，你驾照给我！”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后路 施如锦忙走到霍巍旁边，从自己包里掏出他的驾驶证，递给警员，又怕人家以为霍巍刚才那一句，是故意跟警方对着干，赶紧介绍道：“他是做职业赛车手的。” 警员接过驾驶，打开看了看，又抬头瞧了霍巍片刻，忽然笑了：“原来是你，难怪我觉得眼熟。” 施如锦愣住，心里疑惑，霍巍什么时候在交通警队挂了号？ “警官，这事怪不了出租车师傅！”有人从医院里面冲出来，气喘吁吁地站到警员面前，解释道：“是我让他开快一点，要不我老婆和儿子都保不住了，真要罚，您就罚我！” 说着话，那人还慌里慌张地在身上摸半天，口中道：“我老婆马上进产房，我先陪她把孩子生了，身份证押您这儿，我回头就去自首！” “你这人，刚才我就觉得挺烦的，老婆要生孩子了，你还有兴致跑这儿啰嗦，”霍巍冲着那人喝了一句：“给我进去，我霍巍用不着别人挡枪！” “身份证就算了，你给我留个电话，回头要做处理，我们会向你了解情况。”警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和笔，递给了那个男人。 男人“刷刷”地在本子上写了几行，一边自报家门：“我叫郑实，上面是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这事责任全在我，要是拘留，我替他进去待几天。” 警员被逗乐：“头回听说拘留还能找人替的，对了，谁说要拘留的，一点都不懂法，你们这事吧，情有可原，于理不符，我会报上去，等到结果出来，自然通知你们。” “不抓他了，是吧？”那个叫郑实的男人直接笑了出来。 “先扣驾照吧！”警员说着，将霍巍驾驶证收进了口袋。 “没有问题，”施如锦赶忙点头，又忍不住强调：“我们出来的时候，正遇到大塞车，到底是两条生命，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警官您也说了，情有可原。” “是的，是的，”男人接过话：“我和我老婆开头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吼着赶我们下去，倒是这小两口厚道，都已经休班了，瞧见我们要打车，二话不说就让上了，警官，要不别扣他驾照吧，他们做出租生意的，都不容易。” “小两口……”霍巍口中咂摸着，便乐了起来，感觉一个晚上，他此刻心情最好。 郑实看来打定主意，要以情动人，继续在那儿道：“他们年纪轻轻，就两个孩子要养，这下不能做生意，孩子们要跟着受苦。” “郑先生，你误会了，”施如锦急着拦道：“他不是开出租车的，我们也不是什么小两口，更没有孩子。” 这下郑实的嘴张成了“O”型，转头看了看霍巍的车，一副被搞懵的表情。 “郑先生哪有误会，”霍巍冷不丁用胳膊搭住施如锦肩膀，很做作地道：“咱们小两口真是不容易啊！” “哪个是郑实，你老婆叫你呢，要进产房了！”有小护士站在医院大门外，四下望着，高声叫道。 “来了，”郑实回头应道，又瞧瞧霍巍和施如锦：“对不住，我大概弄错了，不过现在不是小两口，以后一定会是的，二位看着就很般配。”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霍巍表示他很赞同。 施如锦无奈，甩开霍巍的胳膊，催促郑实道：“你赶快进去啊，你太太在等着呢！” 郑实“哎”了一声，正准备要走，又往车里看了看，道：“要不……等一会我出来洗车？” “不用了！”施如锦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啰嗦。 结果郑实跑了几步又回来，找两人要电话号码，说是以后当朋友相处。 施如锦索性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郑实接过名片，总算是走了。 “遇到我们，这家伙够走运的！”霍巍看着人家背影，又自夸一句。 “你今天算是在我们市的交通监控网上出了大风头，都在数开红色宝马的愣头青，准备闯多少个红灯。”警员说了一句，将手里的扣缴驾照收据递给霍巍。 “不闯红灯，说不定我这车就成产房了。”霍巍接过收据，随手递给施如锦。 警员笑道：“提醒你一句，驾照被扣期间，不要无证驾驶，还有，你这回情况特殊，是做好人好事，局里肯定要谨慎评估处罚的力度，不过我不能保证你的驾照能保住，如果真被吊销，国内有什么比赛，你肯定再参加不了。” “警官，他平时一直遵守交通规则，这一次也是为了救人，”施如锦忍不住想要替霍巍求情：“是不是可以从轻处理啊？” “这得等结果出来，刚才那小伙子的证词是关键，”警员说着，又瞧瞧霍巍，道：“处理完公事，说点私人想法，其实真要吊销驾照，你也可以再考，对你不要太简单，哥们，就你这副身手，不继续赛下去，实在太亏了！” “有眼光！”霍巍朝人家伸出手，两个大男人居然很默契地击了一掌。 施如锦瞧着霍巍，想到自己包里的那份合同，少爷说走就要走了，抛开后续那些麻烦，施如锦此刻的心情只有两种……担心与不舍。 警员把事情处理结束，便上了警车，施如锦和霍巍互相看一眼，都明白下面要做的，是去……洗车。 现在霍巍坐进副驾驶座，施如锦当起司机，两人将车子开到离医院不远的一家洗车店，不用商量，又一块走到街对面，进了一间快餐厅。 店里已经没什么客人，显得十分安静，施如锦到柜台点餐，霍巍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眼睛望向窗外，似乎在看着他那辆正在清洗中的车。 “两个小孩怎么安排的？”等施如锦端着晚餐过来，霍巍接过盘子放在桌上，随口问道。 “被老佟带回家了，一会车子洗好，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去接他们，正好你家和佟家离得不远。”施如锦说着，坐到了霍巍对面。 “那小子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刚才在车上，我好像听见了。”霍巍拿起一副筷子，递到施如锦手边。 施如锦笑了一声，道：“你还真在意老佟，难怪有心里话，都只跟他说！” “什么？”霍巍抬眼看看施如锦，眼神有点闪烁。 “没什么，”施如锦将面前一碗饭，端到霍巍面前：“快吃吧，我还得接妙妙和凯旋，平常这个时候，他们都要睡觉了。” “老佟……跟你说了什么？”霍巍很刻意地问道。 施如锦：“……” “因为这事……不高兴？”霍巍又问。 “不要总问我高不高兴，先吃饭，回头我们谈谈。”施如锦暂时不想理霍巍，端起自己面前的碗。 霍巍到底不问了，低头吃了几口，不知道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很快放下筷子，目光重新落到施如锦身上。 施如锦知道霍巍在看她，却故作不觉，慢条斯理地用完餐，最后望了望窗外，放下手中碗筷，道：“走吧，车已经洗好了。” 两人快要上车时，又有电话打到施如锦手机上。 “请问是施小姐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也不等施如锦回应，便开心地道：“我老婆生了女儿，母女平安，谢谢你和那位魏先生，医生说再晚一点，产妇很可能大出血，会有生命危险，你们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施如锦拿眼看了看车另一边的霍巍，摸了摸额头，道：“他姓霍，然而祝贺你和你太太，我们都替你们高兴！” 说着，施如锦冲霍巍道：“那位郑先生得了个女儿。” “切，刚才在车上，老听他说生儿子，现在是不是挺不高兴？”霍巍吐槽了一句，便顾自钻进车里。 施如锦站在车外，继续对着电话道：“你赶紧照顾她们吧，希望小公主健康长大，另外啊，要是有下一胎，便再捱到快生了，才送你太太进医院。” “知道了，施小姐，你们在哪儿，我说过替你们洗车的，”郑实倒是个老实人，说道：“我岳母和小姨子已经过来了，我抽得开身，你们车停在哪儿，我这就赶过来，还有车费，我也应该付的。” “真当我们开出租车的？”施如锦好笑地道：“没事了，车已经洗好，后面只麻烦你一件事，霍巍年底要参加慈善比赛，如果驾驶真被吊销，对他会有很大影响，郑先生如果有时间，还请你到交通警队那边，麻烦你帮忙做个证明。” “一定的，我明天就过去，”郑实立刻道，随即又感叹：“难怪刚才坐在车里，速度快成那样，也觉得稳稳的，霍先生真是个人物，你跟他说，以后霍先生有比赛，我带着全家去捧场！” 结束通话，施如锦坐进车里，看向副驾驶座上做闭目养神状的霍巍，思忖了好一会，问了句：“这么急着把合同跟力景签了，是怕我拦着你？” 霍巍双眼一睁，道：“如果我说，我是自断后路，不想再犹豫不决，你信不信？” 施如锦：“……” 以霍巍的性格，施如锦倒挺相信他的理由。 “我不是不珍视我父母的心血，我也曾经无数次地劝自己，我妈是为了我好，守着博胜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我就该乖乖接受，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死我了！”霍巍说到这里，脸上浮现一丝自嘲。 施如锦并不准备打断他，只静静地看着霍巍。 “知道我什么时候下定的决心？”霍巍倒问起了施如锦。 “在萨尔茨堡被警察拘捕之后？”施如锦淡淡地回道 霍巍嘀咕一句：“老佟那漏风的大嘴，我早晚得给他缝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施如锦问：“觉得让我知道，丢你的面子？” “差不多吧！”霍巍转头看向窗外。 施如锦发动了汽车，缓缓地滑了出去。 许久之后，霍巍终于开了口：“萨尔茨堡那场事故的记者会上，肇事车队那几个人，在确凿证据面前，还要把脏水泼到郭老大身上，其中一个人甚至大放厥词，说我们黄种人参加车赛，除了在赛道制造混乱，没有一点意义，我当时就想，老子迟早再来萨尔茨堡，让那帮蠢货明白，黄种人有多够种！” 第一百一十五章 捍卫 “所以你就当场动手，以为这样，就显得你有种？”施如锦忍不住训了一句：“霍巍，你知道自己今年几岁了？” “谁说当场动手，”霍巍一脸不服，转头问施如锦：“老佟是不是在背后添油加醋了，什么人啊，回头我跟他绝交！” “那你因为什么原因，在萨尔茨堡警局住了一晚？”施如锦反问：“别跟我说是去友好参观。” 瞧了施如锦片刻，霍巍道：“我到了那边，除了安排郭老大的治疗，还做了另一件事，就是作为他的全权代表，参加事故调查委员会的闭门会议。” 施如锦一边开着车，一边等霍巍往下说。 “其实也不需要再讨论，事故原因非常明确，当时出事的弯道前面有斜坡，车要到达坡顶的时候，会因为惯性和空气动力效应，发生飞离地面情况，有经验的车手经过这种路段，都会把速度降下来，避免车子飞起。” 说到这里，霍巍便有点愤愤不平了：“开在郭老大前面的那辆GT-A，居然全速上坡，又来个急右转，结果前轮因为升力失去了抓地力，又加上速度太急，车底进入大量气流，整个车直接失控，全翻了过去。” 虽然霍巍讲了不少术语，施如锦还是大致听明白了：“所以很清楚，是前面那辆车的的问题？” 霍巍点了点头：“从赛会视频的慢速回放看，GT-A和跟在后面的郭老大相撞之前，已经有翻车动作，那帮人却咬死了，是郭老大的车先撞上去，他们完全不检讨是车手临场判断出了大问题，还是车辆性能故障，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心眼坏透了，老子一百个不服！” “听说调查结果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出来？”施如锦语调平缓地问道。 两人相处这么多年，施如锦已经总结出规律，霍巍情绪亢奋的时候，她绝对要冷静，否则霍巍很难平复。 “主办方那帮人虚伪得很，肇事那个队的赞助商一直是他们合作伙伴，人家自然不愿得罪金主，为了利益不失，就得找替死鬼，这下把屎盆子扣到郭老大头上，”霍巍哼了一声：“那场记者会早有默契，先把舆论造出来，后面顺利成章出调查结果，我偏要给它搅黄了！” “所以，你把他们的得意算盘打翻了吗？”施如锦好奇地打听道。 霍巍嗤笑一声：“那是自然，记者会开到一半，我就跟他们怼起来，搞得他们张口结舌，知道我后来怎么干的吗，我找了个当地电视台的记者，把我连夜做的技术分析视频给他，那小子胆也大，当晚就播出去了，后头还有更绝的，参赛的其他几名车手气不过，都在批评主办方颠倒黑白，现在调查委员会骑虎难下了！” 施如锦问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打架？” “不高兴就打了！”霍巍看来还想支吾过去。 “那个人故意挑衅？”施如锦干脆将车停到路旁一个空出的车位上，准备跟霍巍好好谈谈。 “都过去的事了，打就打了呗！”霍巍还在拒绝。 “我想听！”施如锦紧追着不放。 施如锦不是猎奇，只是太过了解霍巍，他越回避的，往往是他越介意的，老佟说霍巍在萨尔茨堡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施如锦想让他彻底发泄出来，把那份不愉快放下。 “那个……”霍巍看着施如锦，迟疑了片刻，道：“闭门会议结束，在出来的电梯里，我跟GT—A的经纪人碰上，那家伙成心找揍，我不过是满足他的愿望。” “那个人说，梳着小辫子，只会开马车的的中国人，不配跟他们那些高贵的白种人同场竞技？”施如锦代替霍巍讲了出来。 霍巍：“……” 施如锦伸出手，安慰地揉了揉霍巍肩膀。 霍巍从小自尊心就很强，幼年被送出国上学，据说曾因为遇到种族歧视，差点就退学了，后来进了白种人占据优势的赛车圈，这种事情，可以想象地难以避免，感觉很长时间，他都把憋屈窝在心里，而这一次，霍巍应该是被触怒了。 “那小子牛皮哄哄，说是欧洲赛场，从来不是为了有色人种准备，”霍巍似乎有些激动：“当时火往上撞，我这一拳就出去了！” “然后你跟他说，总有一天要踏平欧洲？”施如锦故意放松语调。 与施如锦对视一会，霍巍脸色稍稍缓了点，道：“没说要踏平欧洲，我让那家伙等着，明年萨尔茨堡开赛，让他们看看，老子是怎样把白皮狗踩在脚下的！” “所以就为这个人，你生出冲动，一定要回赛场？”施如锦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 “老子根本没把那种货色放在眼里，”明显迟疑了一下，霍巍回道：“我并不是冲动。” 施如锦低了低头，霍巍的确不是冲动，他想了不知道多久，而这一次，霍巍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离开的理由。 霍巍叹了口气：“我或许不是好儿子，也没有足够的才能，真正地掌控一间公司，我唯一的自信来自于赛道，也只有在赛道上，我才有机会让所有人看到，我并非一无是处，我可以做到最好！” “明天的会面，我帮你找的烂借口，看来已经全无用处，你自己想想，回头见到那些董事，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不跟你怼起来，”施如锦说到这里，想了想，又道：“还有，没谁说你一无是处。” 霍巍拉住了施如锦的胳膊：“要不我就实话实说？” “说你要为了捍卫黄种人的尊严与骄傲而战？”施如锦故意问道。 “这样说，好像也没错，感觉我瞬间逼格提升！”霍巍眼睛一闪：“说捍卫中国人的尊严与骄傲，会不会更好一点？” 知道霍巍想逗她笑，施如锦却笑不出来。 “要不咱们结婚，按我上次说的，两全其美！”霍巍出起了主意。 “闭嘴！”施如锦头也不抬地道。 霍巍真就闭了嘴，坐在那儿扮起了乖巧。 过了好一会，霍巍很小心地道：“其实我对别人都无所谓，就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决定，你只要点点头，我心里就踏实了。” 施如锦没有点头，反而瞪了瞪霍巍。 “我不说了。”霍巍嘟哝道。 施如锦收回目光，霍巍倒是什么都无所谓，可她想得却很多，去年霍夫人过世，的确有人对霍巍坐上董事长的位子，内心颇为不满，当时有老袁那个定海神针，再加上霍巍上任之后，也还中规中矩，所以一时之间，没有出什么问题。 然而前几天流言四起，公司内部便有了微词，所幸邱于庭处理得当，很快把事情压下去，然后一波刚平，霍巍自己倒掀起了风浪。 “开车吧，先去佟家接小孩，然后再顺道放下我。”霍巍催促道，语调还有点没心没肺。 施如锦看了看霍巍，心里一动，忽然有了想法。 佟家大门外，霍巍抱着已经睡着的凯旋走了出来，跟在后面的老佟绕到前头，打开了停在那儿的施如锦的车门。 霍巍将孩子放进车里的安全椅上，关了门之后，便跟老佟人靠在车边说了起来，动不动就要跟对方断交的两个人，这时候聊得旁若无人。 施如锦拉着妙妙也到了外面，佟夫人竟亲自送了出来。 “夫人，影响您休息了，不用送了。”站到佟家门口，施如锦客气地道，眼睛不免扫了扫那边两个人。 佟夫人也在朝着霍巍瞧，听到施如锦说话，转头问她：“不着急，不是说小巍驾照被扣了，让亮亮送你们？” “没问题！”老佟立刻冲她们招了招手。 “那么小的车，你坐不下了！”霍巍怼了一句。 “我开车挺方便，一会就到了。”施如锦婉拒，低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妙妙。 妙妙看上去困到不行，这时候干脆抱住施如锦的腰，将头埋在她身上。 施如锦见状，忙将妙妙送进车里，走到后备箱拿了两块毯子，给依偎在一块的两个孩子盖上。 “他们今天都累坏了！”佟夫人也跟过来，弯腰看了看车里的孩子们。 这边施如锦正要叫霍巍上车，发现他跟老佟又换了地方，两个人站到佟家门口，还在那说个不停。 “夫人，明天的事儿……就拜托您了。”施如锦收回目光，压低了声音，对佟夫人道。 佟夫人脸上心领神会，凑近施如锦道：“小巍能坚持到现在，算是不错了，你已经尽了力，雨竹生前早跟我说过，她这儿子心思从来不在公司，不知道哪天就会飞走，你也别太苛责自己。” “噗嗤”一声，那边说话的两个人，居然笑起来。 “亮亮，有什么话，非急在这时候说，让小巍上车了！”佟夫人冲着儿子叫道。 “一会就来！”老佟回了句，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冲霍巍胸口捶了一下。 “下回呢，你们两个一块过来，我亲自下厨招待，要是小朋友们还在你这儿，一块带来玩玩，今天有了他们，我们家难得热闹一回。”佟夫人笑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还价 当着人家亲妈的面，施如锦自然要替老佟讲两句好话：“今天多亏佟先生帮忙照顾妙妙和凯旋，我现在发现吧，他这人粗中有细，还特别有赤子之心，小孩子也喜欢他。” “你就使劲夸他吧，头回知道我儿子还有优点，不怕跟你说，这小子气死我们老两口了，到现在连个老婆都找不着，我都不敢指望，靠他以后会孙子抱，”佟夫人干脆吐槽起了老伴：“这小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做什么事都是高不成，低不就，比起霍巍，实在差了一大截。” “妈，不带这样灭自己儿子威风！”老佟正好跟霍巍走过来，满是不服地道：“你问问如锦，我比霍巍差吗？” 老佟把球丢给施如锦，显然是想让她来点溢美之词。 施如锦忍不住想笑，刚要张口，结果霍巍抢在了她前面。 “还是伯母中肯，佟亮亮，你还得好好努力！”霍巍说着，故意朝老佟投过去一眼。 “你也别太得意，赶紧把婚结的，再等上几年，就跟我们家亮亮一样，成了老光棍。”佟夫人被逗乐，拿手点着霍巍。 “您以为我不想啊？”霍巍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眼睛直往施如锦这边瞟。 佟夫人看出了意思，笑着伸手，拍了拍施如锦的后背。 施如锦不自觉地脸有些红，赶紧跟佟夫人道别：“夫人，我们先走了！” “路上小心！”佟夫人招呼一句，随后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小锦，这世上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大家伙都在帮你们。” 和佟夫人对视一眼，施如锦心里多少有了点底。 等坐进车里，施如锦转回头看了看，后座上两个孩子睡得很香，凯旋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回头琴姐一定要责怪我了，我还说要照顾好他们，结果让孩子们陪着我熬到现在。”施如锦不免有些歉疚。 “知道当妈妈不容易了吧？”霍巍伸了个懒腰，说了句风凉话。 施如锦笑了一声，便准备发动汽车。 “刚才你跟阿姨去书房说什么？”霍巍忽然问道。 施如锦和霍巍到达佟家时，妙妙由佟夫人陪着在看电视，凯旋已经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本来施如锦准备立刻走的，倒是佟夫人说孩子刚睡，不想这么快吵醒他，让两人再等了一会。 而借这个时间，施如锦也正好有话要跟佟夫人说。 虽然佟夫人不是博胜集团的董事，却是除了一位尹董之外的第三大股东，这一次，施如锦只能厚着脸皮，拜托佟夫人帮忙了。 “别是在阿姨跟前抱怨我吧？”霍巍明显还是想打探。 “我们聊聊心里话，还得向你报备？”施如锦直接顶了回去，就算硬着头皮接受了现实，也不代表她对霍巍没有任何怨言。 趁着施如锦发动汽车，霍巍说了句：“你有点太悲观，我爸妈当年创立博胜，指着要做百年企业，我才不信，10年之后，它就撑不住了。” 霍巍说着话，眼睛还在瞄施如锦，明显在观察她的神色。 施如锦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只看着前方的道路。 大概是施如锦没有反应，霍巍面带悻悻地闭了嘴，看来还是有点心虚的。 一路无话，施如锦把车停到了霍家大宅的外面。 “继续开吧，我送送你们。”霍巍说了一句，也没有下车的意思。 施如锦看看他，板着脸问道：“等回来，我又得开车再送你，累死我，你这么开心？” “大不了……我晚上也住到郭家。”霍巍一笑。 施如锦斜了霍巍，说了一句：“三年。” “什么？”霍巍脱口问道，似乎立刻又明白了什么，脸上表情变了变。 这一回，施如锦决定要跟霍巍摊牌了：“只能给你三年时间，不能再多，三年期满，不管你有没有达到目标，不管你有没有让白种人彻彻底底地对你服气，都必须要回到博胜！” 霍巍朝着施如锦看了半天，略带商量地问：“八年？” “三年，”施如锦没耐心跟霍巍讨价还价：“不乐意，就马上下车，当我什么都没说。” “那……成交！”霍巍转得倒挺快。 “我刚才请佟夫人出面，她明天也会过去喝茶，你可以说出自己想法，不过，绝不能提辞职，一个字都不许说，你可以跟董事们聊聊你的理想，随便你尽情发挥，不过最后必须有一句，经过深思熟虑，你依旧无法割舍父母留下来的事业，所以……”施如锦说到一半，顿了顿。 “所以？”霍巍笑着问道。 施如锦瞥了霍巍一眼：“每年逢赛季，你会向董事会提出请假，而年度请假的时长累计不会超过182天，多一天都不行，至于其余半年，你会乖乖地回公司上班。” “请假？”霍巍一脸的诧异：“那帮老家伙不会跟我急？” “有佟夫人在那儿坐阵呢，只要她对你的请假没有意见，我认为至少有一半董事不会反对，剩下的事，我会处理，”施如锦说到这里，又回瞧了瞧两个熟睡中的孩子，道：“我只能帮到这里，明天会面效果如何，就看你自己表现，至少态度上，你表现得诚恳一点，不过也用不着低声下气。” 霍巍这时候笑得不要太开心：“那些董事，我还真不在乎，只要你能站在我这边。” 施如锦没有回应霍巍，顾自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夫人一直坚持不上市，至少有一部分原因，她是在替你打算，你现在是控股股东，拥有绝对表决权，只要你自己不撤，谁也不能把你从董事长位子拉下来，不过，别高兴太早，如果有人借题发挥，你以后的日子未必好过。” 霍巍貌似琢磨了半天，道：“三年……真是有点短，五年？” “下车！”施如锦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你声音小点，”霍巍冲施如锦眨了眨眼：“其实三年也行，以我的实力，拿两个总冠军完全没问题。” 施如锦没说话，表情冷淡地盯着霍巍，直到他一脸讪笑地下了车。 霍巍和董事们的会面，施如锦安排在了城南一处闹中取静的茶庄——茗园，周日下午，施如锦将两个孩子送到魏芸那边，便赶到了茶庄。 等把先一步而到的佟夫人以及姗姗来迟的董事们陆续迎进茶庄一处中式庭院的小厅，施如锦便退了出来，独自坐在院中一张石桌边。 这座庭院规模并不大，胜在布局精巧，颇具匠心。 院中的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地散在各处，透出着意营造出来的雅致，中间有一处月牙形的人工湖，阳光之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湖面上，一对鸳鸯正悠闲地来回游弋。 施如锦坐在那儿，享受着午后难得的宁静，而此时小厅里会是怎样情形，施如锦也没去理会，总该有一回，让霍巍自己面对问题。 有人走过来，坐到了施如锦的旁边石凳上。 施如锦转过头，意外地看到了邱于庭的出现。 “邱总怎么过来了？”施如锦问道。 “上午跟霍董一块游泳，他说……已经跟力景签约了？”邱于庭却反问。 施如锦点点头，无奈地问：“他一定挺得意吧？” 邱于庭笑了笑：“霍董让我下午有空，也过来一趟，既然是老板命令，就算不太乐意，也不能不来点个卯，不过，看你都没进去，我也不想凑热闹。” 施如锦瞧着邱于庭，半开玩笑地问：“遇上这样的落跑老板，挺头疼的吧？” 邱于庭貌似认真地想了想：“就我个人的看法，霍董如果真要半年不在公司，也不是多大问题，董事长负责企业战略决策和大政方针，未必非要时时扎在公司，从这一点上，我觉得你的处理还是很不错的。” “这种夸奖啊……”施如锦说着，叹了口气。 邱于庭没坐一会便站起身，绕了庭院一圈，又走到人工湖那儿，似乎忽然来了兴致，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子，一甩胳膊，居然打了个很远的水漂。 湖面荡起一阵涟漪，鸳鸯似乎受了惊，立马往远处游去。 施如锦托着腮看着，余光却不由自主落在了小厅那儿。 邱于庭忽然说了一句：“旭日体育一小时前发布了道歉声明。” 施如锦先是一愣，立刻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果然，几个大的网站上，旭日体育就霍巍和郭家林遭无理诽谤一事，公开表达歉意，并表示会对相关人等追究到底。 “真是出人意料！”施如锦嘟囔一句，有些想不明白，苏雨衡就这么放软了身段？ “业内都认为，这是嘉实企业基于目前不利于他们的传言，所采取的公关策略，”邱于庭回头看向施如锦：“旭日体育这把火，终于烧到了嘉实企业。” 这下施如锦便明白了，老佟曾经提过，嘉实企业为了私利，指使旗下旭日体育，往霍巍身上泼脏水，只是行迹早被人识破，这时候终于想到补救了。 “真难为……苏小姐，我记得她昨天还不肯认错。”施如锦这话，略带了些嘲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结 邱于庭显然没兴趣同施如锦讨论他那位不好惹的太太，此刻全神贯注玩起打水漂。 马上意识到苏雨衡是个敏感话题，施如锦没再说下去，索性在旁边当起观众。 此刻一个石子从邱于庭手里飞出去，在湖面上跳跃而过，瞬间带出一串串漂亮的弧圈，层层荡漾开去。 一直以来，在施如锦眼里，邱于庭是那种成熟内敛的精英人士，除了工作之外，其他一切皆是空白，今天她算是知道了，人不可貌相，邱于庭也挺会玩儿的。 施如锦看得正入神，突然之间，听到邱于庭问了句：“要不要试一试？” “那就……试试？”反正闲来无聊，施如锦卷起袖子，走到邱于庭的旁边。 之前观察许久，施如锦大抵记住了邱于庭投石的姿势，认为照葫芦画瓢，自然没有问题，不过现实却与她的想象相左，同样是石子，被施如锦扔出去，也只是个掉进湖里的石子。 邱于庭明显忍着笑，亲自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递给施如锦，耐心指导：“食指放在石头前端，拇指和中指在两边夹住，膝盖弯曲，让你手中的石子和水平面成25度角，身体稍侧，再试一回？” 理论非常明白，不过施如锦再试一次，却依旧故我，石子干脆利落地落了水。 “算了，没这个天赋。”施如锦不打算为难自己。 邱于庭难得脸上一抹得意，主动说道：“我从高中就开始寄宿，想想真是枯燥，除了读书就是睡觉，那时候学校边上有一个大水塘，晚上在教室读到十点多，我就一个人跑到塘边打水漂，玩上一个小时，再回去睡觉。” “还真……枯燥，”施如锦好笑地问：“然后呢，水塘是不是被你填满了？” 邱于庭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时间久了，有老师特意过来陪我，而且不止一位，轮流地跟在我后面。” 施如锦一脸惊诧：“怕你想不开？” “到后来，我就一边打水漂，一边跟老师讨论阿基米德折弦定理，聊笛卡尔还有牛顿，”邱于庭说到这里，看向施如锦：“后来我考了全省理科状元，回到学校，当年一位陪我打水漂的老师跟我抱怨，说是刚开始，大家都以为我要寻短见，后来发现这小子不但不想死，而且坏得很，自已玩得开心，还拿那些深奥的数学定理考他们，搞得数学组不但要加班当保安，还得去温习理论。” “也是，”施如锦笑得前仰后合：“学霸什么的，最讨厌了！” 邱于庭耸了耸肩，又将手中一块石子扔了出去。 “邱总这么喜欢数学，怎么后来又去念工商管理？”施如锦笑够了，又坐回石桌那边，没话找话地打听了一句。 似乎想了想，邱于庭回道：“是我自己没有坚持下去。” “邱总，这手真漂亮！”有人从雅厅里出来，站在湖对岸，为邱于庭叫起了好。 施如锦抬眼望过去，说话的是尹董，博胜集团里，股份仅次于霍巍的大股东。 邱于庭停下来，朝对方发出邀请：“尹董，要不要一块玩两把？” “我这种老家伙，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宜静不宜动，平常也就喝喝茶，把玩一下瓷器，来不了这个，”尹董笑着摆摆手，随即问道：“邱总要是没事，咱们到外面转一转？” 邱于庭点点头，扔了手中的石子，拍拍手上灰土，又看了施如锦一眼，便朝着尹董走去。 邱于庭和尹董并肩往庭院外走，施如锦在后面注视许久，目光又转向雅厅那边。 茶才喝了半小时，尹董就出来，还把邱于庭叫到外面“转一转”，这操作教人看不太懂。 说来尹董跟霍巍从来不是同一阵线，一方面，霍巍不太瞧得上他，懒得同这位靠岳家上位的董事虚以委蛇；而另一方面，在霍夫人过世之后，尹董有意董事长的位置，然而念头刚冒出来，便被老袁打了下去，所以至今心结犹存。 有服务生从外面进来，端着一壶茶还有一些坚果蜜饯，送到了施如锦面前的石桌上。 “我没有点呀？”施如锦不解地问。 “是刚才从这里出去的一位先生，吩咐我们送进来的。”服务生微笑着回答。 施如锦往庭院门外看了看，转头对服务生道了一声“谢”，从这里出去的先生……自然不会是恨屋及乌的尹董。 等服务生离开，庭院里又只剩下施如锦一个人。 自斟自饮一杯之后，施如锦想到要给魏芸打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施如锦先听到一阵嘈杂，仔细甄别，几乎都是孩子们的笑闹声。 “等一会啊，这边太吵了，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魏芸声音传了过来，似乎她还对旁边人说了句什么。 等魏芸换地方的空当，施如锦一时兴起，又走到湖边，从地上捡了块石子，按照刚才邱于庭教的办法，用25度角，又朝湖里丢了一次。 意想不到的是，石子居然在湖面上扑腾了两、三下。 施如锦被自己惊住，不由笑出了声。 “跟谁说话呢？”魏芸问了一句，能听出来，她周围明显安静下来。 施如锦笑了笑：“我一个人呆着，刚才在丢石子玩儿，阿姨，你们还在外面？” 和两个孩子相处几天，施如锦终于体会到养小孩多么不容易，尤其是郭太太，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同样，当小孩也未必是全然轻松愉快。 妙妙周六上了舞蹈课，今天下午又有一堂书法，就连还没上学的凯旋，也参加了一个柔道班，早上施如锦带他们去游乐园，玩得倒挺开心，结果凯旋一听到下午要上课，小嘴就撅起来，一百个不乐意。 “两个孩子都下了课，我想着家里房子又小又闷，孩子们待着肯定不舒服，就带他们到维科广场转转，放心吧，让小家伙们再玩一会，我们就回去了！”魏芸在电话里回道。 “叔叔一个人在家行吗？”施如锦不放心地问。 “他现在看着比以前好多了，这段时间还自己下楼，在院子里走走，”魏芸笑着道：“我给你江叔叔打气，等他再养得好一点，我就陪他回蒙田看看。” “阿姨，您和叔叔要真想回蒙田，哪天我找霍巍借辆商旅车，把你们送过去，路上会舒服一点。”施如锦想了想道。 “别麻烦了，我那是鼓励他的，你江叔叔这病啊，下半辈子恐怕哪儿都去不成！”魏芸说完这一句，轻轻地叹了口声。 施如锦：“……” “不说他了，凯旋这孩子跟小大人似的，一到维科广场，就知道该坐哪部电梯去大玩家，熟门熟路，他现在玩得可高兴了，”魏芸又笑起来：“还有妙妙，弟弟在城堡里玩，她就坐到旁边，乖乖地看书，两个小孩都让人喜欢！” 施如锦抬起手表瞅了一眼：“阿姨，我这边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结束，你们不用急着走，等我出来，先去接江叔叔，然后晚上，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吃一点，正好让叔叔也散散心吧！” “好啊，回头我通知老江，让他就在家等你，”魏芸挺高兴，随即却问了一句：“我把齐教授祖孙俩也请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啊？”施如锦有些惊讶。 显然知道施如锦没明白她的意思，魏芸笑着解释：“也是巧了，刚才就在大玩家里头，我坐的地方跟齐教授就隔两、三个座位，齐教授今天休息，带小孙子出来逛街，她家顶顶跟凯旋一般大，我们替小家伙们牵了牵线，他们马上玩到一块去了！” 施如锦思忖了一下，道：“那我给齐教授打个电话，邀请她一下吧？” “应该的，那位是你表姨，到底跟你有血缘关系，以后多走动走动。”魏芸立刻表示赞同。 这边挂断魏芸的电话，施如锦便给齐教授打过去，同样，电话刚被接起，便听到闹腾腾的一片。 “表姨，最近还好吗，听我阿姨说，您现在跟她在一块？”施如锦客气地问道。 齐教授也是停了一会，等身边安静下来，才回道：“我挺好的，谢谢你，我家顶顶今天在这边玩，我陪在旁边，正着急的时候，没想到遇到江太太，”齐教授说到这里，关心地问施如锦：“我还问她，最近你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呃……”施如锦想了想，含混地回道：“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听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齐教授笑了起来；“刚才听江太太说，你在帮受伤的朋友照顾孩子，我还跟她感慨，你妈把她的善良，遗传给了你。” 施如锦摸了摸鼻子，然后问道：“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晚上我们一起用个餐？” “那当然好了，”齐教授马上答应：“正好让你见见我家小孙子，对了，这孩子不要太喜欢凯旋，感觉一时半会分不开了。” “那你们稍等我一会儿。”施如锦说着，便准备跟齐教授说再见了。 齐教授却似乎想到什么，问了一句：“如锦，蓉城南林中学，你知道吗？” “知道呀，很不错的一间学校，当年我差一点就进他的高中部，”施如锦笑着回道，又有些不解：“为什么您会提到那所学校？” “你曾外祖父是南林中学的创办人，当年你外公曾在这所学校工作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出国定居，也一直在资助南林中学，为了纪念于家父子为学校所作的贡献，南林中学为他们办了一个纪念展，这个月的二十号会举行揭幕仪式，我希望，你和我一块去参加。” 施如锦：“……”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后患 “我本来就想找个机会，跟你说这件事，”齐教授循循善诱地道：“你外公在最后时刻，没有忘记他还有一个外孙女，每个人的人生都难免有遗憾，而你和你的母亲，便是你外公生前无法面对的遗憾，我希望你能试着了解一下他，也试着原谅你外公。” “好，我一定会去。”施如锦到底答应了。 其实施如锦挺无奈，齐教授显然误会了，以为她放弃遗产继承权，是基于无法原谅于老先生，事实上，施如锦只是没有那份坦然，再去接受不属于她的东西。 与齐教授道过再见，施如锦注意到，湖对面，尹董正往雅厅里走，而这一次，邱于庭也跟了进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施如锦站在茗园门外，陪着也不急于上车的佟夫人说话。 “哪里没几个刺头，”佟夫人摇了摇头，好笑地道：“不用理会他们！” 施如锦早有心理准备，今天这场茶聚不可能和和气气，霍巍到后来，连着给她发了几条信息，能感觉出里面的气氛并不轻松。 “其实识时务的都知道，反对也没用，控股人终究还是姓霍，回头搞得大家不愉快，对谁也没好处。”佟夫人说着，朝刚送完几位董事，正折回来的邱于庭望了过去。 邱于庭很快到了跟前，对佟夫人点了点头。 “今天这事儿算是过了关，霍董勉强解套，感觉到最后，压力全在邱总身上，”佟夫人瞧着邱于庭，笑道：“我现在不担心咱们霍董，倒怕邱总被董事们逼得，最后要撂挑子。” 邱于庭回得淡定：“夫人，我会尽力。” “老尹最不是东西，成心要给霍巍添堵，好意思提每年30%的利润增幅，我现在脾气好多了，放在以前，可就当场开骂了！”佟夫人往茗园那头瞧了一眼：“故意强人所难！” 施如锦从霍巍发过来的信息里，大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非是尹董强烈反对霍巍请假，随后又说博胜集团这一两年业绩不理想，更提出条件，只要每年达成30%的利润增幅，霍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实在狠刷了一下存在感。 “刚才邱总和尹董到外面走了一圈，是谈这事吗？”施如锦不免问邱于庭。 邱于庭摇摇头：“尹董在外面跟我聊了点别的，后面进了厅里，他才突然发难，我当时也说了一点自己的看法，以目前市场状况，利润年增30%难以达成，国内同类企业，的确有那么高利润增长率的，但基本上都是小规模新型企业，它们在经营上的自由度和灵活性，是博胜集团不具备的，两者没有可比性。” “不过，你答应的三年总增长50%，胆子也挺大。”佟夫人瞧着邱于庭，便笑起来。 “我相信，如果按照公司既定经营方针，能稳健地执行下去，在外部市场没有任何大的波动情况下，这个目标是可以实现的。”邱于庭自信地回应。 打量邱于庭片刻，佟夫人便笑了起来：“老袁果然没有找错人，霍巍要跟我说这话，我才不会信，倒是从邱总口中讲出来，我就安安心心地，等着三年以后分红。” 霍巍这时从茗园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尹董。 施如锦注意到，尹董瞧向他们这边，先似笑非笑地冲佟夫人点了点头，随后经过邱于庭旁边时，用手拍拍他肩膀，便转身离开。 “阿姨还不准备走啊？”霍巍亲热地用胳膊搭住佟夫人的肩膀：“您今天这一出场亮相，把那帮家伙全镇住了，老尹那几个开始还想蹦跶，您这眼神一扫，全憋回去了！” “行啦，拍彩虹屁是吧，”佟夫人朝着霍巍手上拍了一下：“你高兴个什么呀，今天他们虽然让了一步，不过，给你定们那么高增长率，三年之后目标完不成，你这董事长的位子就得自己让出来，你不担心，我都替你愁死了！” “彩虹屁都知道啊，您可真潮！”霍巍还在跟佟夫人开玩笑。 “你答应他们了？”施如锦不知道还有这个条件，立刻问道。 “我只说可以考虑，谁说答应了！”霍巍挑了挑眉毛：“就算完不成目标，我也赖在位子上不走，看他们拿我怎么办！” 施如锦不由摇头，倒是佟夫人侧过头，对霍巍道：“小巍，就这三年时间，你要是拿到冠军，为咱们中国人长脸，阿姨亲自替你办庆功酒，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不是说妙妙的爸爸在比赛里差点把命都丢了吗，绝对不许出这种事！” “阿姨，我会小心的，”霍巍说着，干脆拥抱了一下佟夫人：“谢谢您肯支持我！” “别谢我，我是看在小锦份上，这孩子一心一意为你打算，”佟夫人笑着推开霍巍：“别的不说了，以后好好对人家，人生在世，别的都是虚的，爱护自己和你的身边人，知道吗？” “那也得，她乐意让我爱护啊！”霍巍立刻装起了委屈。 施如锦没看霍巍，脸往旁边转了转，目光无意中与邱于庭碰到一块，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目送佟夫人离开，施如锦问道：“尹董留在最后，想跟你说什么？” 霍巍哼了哼：“你们猜不到吧，他打算退股，问我要不要收购他的股份。” 施如锦皱了皱眉头，没想到难题这么快就甩过来了。 “我说会考虑，”霍巍道：“那家伙还挺着急，我……靠，他早不说退股，晚不说，这时候在我背后捅刀，老子哪有功夫伺候他！” “可以用公司回收股份的方式解决，不过程序会很繁琐，而且处理不谨慎，可能影响到现金流。”邱于庭回应一句。 “以后再说吧，”霍巍倒是不着急：“这老家伙给我背后下绊子，我先给他拖个十年八年。” 邱于庭摇了摇头：“拖不了这么久。” “我得先走了，两位失陪！”施如锦看了看手表，都已经快六点，再不去接江启山，就有点太迟了。 “去哪儿，我跟你走！”霍巍立刻道。 “陪江叔叔和阿姨他们吃饭，你别去了，让我们清静一回。”施如锦不客气地回了句。 邱于庭在旁边听着，低头笑起来。 “老邱，那我跟你走！”霍巍又要找邱于庭。 “没有问题，我母亲在家等我吃饭，霍董一起吧？”邱于庭笑着问道。 霍巍想了想，便放弃了：“算了，你们母慈子孝，我怕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会想起我妈。” “还知道想妈呀！”施如锦斜了霍巍一眼，转身便走。 霍巍直接跟过来，不由分说，坐进了她的车里，飞快地系上安全带。 “不是叫你别跟着吗，有这时间，建议你亲自去交通警队问一问，你那驾照到底能不能保得住。”施如锦上了车，故作厌烦地道。 霍巍一乐：“力景那边已经替我去想办法了，年底就要比赛，他们比我着急。” “年底要比赛，还不去训练？”施如锦问。 “我是想多陪陪你，以后咱俩聚少离多，还挺舍不得，”霍巍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笑起来：“对了，我是来叮嘱你，以后离老佟远一点，那家伙心眼不好，说实话，我在考虑要不要把他一块带走，以绝后患！” “佩服死你了！”施如锦哭笑不得，随即问：“你真跟我一起走？” “当然，我也去尽个孝！”霍巍挑了挑眉毛。 “再敢乱说，立刻给我下车！”施如锦瞪过去一眼，发动了汽车，特意说了句：“真要去那儿，就少说两句！” “闭嘴是吧，没问题！”霍巍开心地道。 博胜维科广场旁边的豪庭酒店，顶层旋转餐厅的一间包厢，凯旋和齐教授的小孙子顶顶站在窗前，新奇地看着夜幕下城市的点点灯火，妙妙很乖巧地坐在施如锦旁边，入神地听着大人们聊天。 “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蒙田，当时我表姐和表姐夫刚刚援藏回来，在蓉城没待多久，立马去了蒙田山区，我正好在上大学，就跑去玩了一趟，第一次知道，还有那么贫穷的地方，却据说蕴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齐教授与江启山聊了起来。 “当年交通非常不方便，要进到山里，必须在盘山公路上绕来绕去，山势陡峭，路也难走，好在现在发展起来，路修成了，桥也搭上了，还通了火车，可惜啊，我光听说，都没能亲眼新的蒙田。”江启山说到后来，表情不免遗憾。 “刚刚小锦还说，哪天开车送咱们过去看看。”魏芸安慰江启山。 “好！小锦，我就等那一天！”江启山眼睛顿时亮了亮。 “我……”霍巍刚要插嘴，被施如锦一眼瞪了回去。 齐教授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下午听江太太提到两位的罗曼史，当年江先生随队伍进山，你们中断了将近十年的联系？” “我老婆啊，没事就爱说这一段，因为这十年，我在她跟前抬不起头。”江启山笑着看向魏芸。 “那可是你的光荣历史，当初是谁一句话不说，就抛弃了我？”魏芸故意抱怨道。 “这是要说八卦吗？”霍巍侧过头，贴在施如锦耳边问。 “没你说话的份！”施如锦低声道。 “似乎江先生有重要的事？”齐教授好奇地问。 江启山点了点头：“作为军人，无条件服从组织命令，是我们天职，当年我们团被要求进山执行守卫任务，必须严格保密，就算对自己的亲属，也不许说出来，你们不能想象，我们守卫的那个厂，有专家在那儿一呆就二十多年，真是二十多年啊，妻儿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太狠了吧！”霍巍说了一句。 “我们那一辈人，不夸张地说，比现在的年轻人更看重理想，而这份理想，因为与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块，才更加光荣。”江启山说这话时，脸上闪着光彩。 “所以你扔下我，从来没后悔过？”魏芸拉住了江启山的手，笑着问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戒掉 “你阿姨真厉害，连着两道送命题。”霍巍又开始蠢蠢欲动。 “要不要先走？”施如锦瞟了霍巍一眼，后悔刚才过来，没把他踢下车。 听到这一句，霍巍立刻坐回去，做面无表情状。 “不是后悔……是歉疚，”江启山深深地凝视着魏芸：“我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年轻的时候，我在你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离开，等我再回来，拖着一身病体，多蒙魏护士长不弃，将我收留，才不至于，我最后活成一个孤老头子。” 施如锦默默地听着，江启山的话语中，有亏欠，有无奈，还有……对所爱之人失而复得的庆幸。 江启山与魏芸分开十年，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的再次重逢，居然是在施予牧的葬礼上。 那时，两人都已人到中年，一个孑然一身，而另一个……刚刚经历了人生又一次巨大的伤痛。 许久之后，魏芸微微叹了口气，一抬头，大概发现众人都在瞧着他们，不免有些尴尬，对江启山嗔了句：“齐教授和孩子们在跟前呢，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不，不，”齐教授笑着摆摆手：“两位的悲欢离合，我听了特别感动，让我想到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说到这里，齐教授似乎有电话过来，对江家夫妇说了句“不好意思”，齐教授拿着手机出了包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江启山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朝着魏芸笑起来。 凯旋跑过来，背着双手，站到施如锦旁边，仰着小脸道：“姐姐，把手拿出来！” “干什么呀？”施如锦好笑地问道。 “伸出来嘛！”凯旋干脆撒起了娇。 顶顶也凑过来，嘻嘻笑道：“凯旋说他喜欢表姑姑。” 坐在凯旋背后的霍巍突然一伸手，不知道把孩子手里攥着的什么东西抢了过去。 凯旋一惊，回头嚷起来：“叔叔，还给我！” “不还，”霍巍撇了撇嘴：“想不到啊，小小年纪，也想抢我女朋友！” “还我嘛！”凯旋急得要蹦起来。 “你拿他什么了，快还给凯旋！”施如锦在旁边训道。 霍巍故作不乐意，拉过凯旋的小手，把一个彩色的小圈圈塞回给他。 凯旋马上开心了，索性趴到施如锦身上，抬起小手：“送你啦！” 施如锦这时才看清，凯旋手里是一只塑料玩具戒指，不由笑起来，接过来问道：“你从哪儿变出来的？” 妙妙探过头，大叫一声：“郭凯旋，你偷我戒指，小坏蛋！” 凯旋直乐，冲妙妙摇头晃脑道：“在我房间拣到，就是我的，谁教姐姐乱丢！” “真好看啊，”施如锦说着，装作要戴戒指，试了几下后，叹道：“哎呀，太小了，戴不进去。” “那怎么办？”凯旋有点傻眼。 施如锦朝凯旋一笑：“这样吧，等凯旋长大，送我一枚大大的戒指，好不好？” “我说，你就缺个戒指？”霍巍在旁边哼了哼：“这么小的孩子，你都不放过？” 施如锦顺手，在霍巍胳膊上拧了一把。 “放手！”霍巍还算知道疼。 几个孩子在一旁直乐，江启山和魏芸一块瞧着这边，也笑了来。 “小锦，今天既然说到这儿，”江启山又开了口：“咱爷俩聊聊？” 施如锦忙回道：“叔叔，您说吧！” “这么多年，有些话，我一直没说好意思出来，”江启山拿起面前自带的水杯，朝着施如锦举了举道：“以茶代酒，多谢你这孩子体谅，当年我能和你阿姨破镜重圆，是你硬把她拉到民政局，没有小锦，我们无论如何走不到这一步。” “你还做过这事？”霍巍又好奇起来。 施如锦没理霍巍，站起身来，也举起茶杯，满是真诚地说道：“叔叔，当年我父亲出事，我亲眼看着，是您只系了一根绳子，孤身爬到崖底救人，那时候我就知道，您是一位勇敢无私，值得尊敬的人。” 施如锦说到这里，又转头看向魏芸：“而我阿姨，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既然上天安排你们重逢，就不应该违背天意，不是我体谅，而是我认为，我阿姨这么好的女人，值得拥有幸福的人生。” “哎哟，你们说什么呢！”魏芸的眼圈，这时已经红起来。 江启山笑了：“你这孩子实在太懂事，虽然我没自己的孩子，不过福气不错，有你和谯谯从小在身边，小锦，我今天想说啊，以后但凡我先走了，替我照顾好你阿姨……” 魏芸急了，马上打断江启山：“你真是越说越没谱了，本来都高高兴兴的！” “让我说完，”江启山笑了笑，继续对施如锦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心里一直很惭愧，当初回来找小芸，还发誓下半辈子要好好照顾她，结果你阿姨跟着我，成天就陪着我治病，没过多少舒心日子，我耍个滑头，自己做不到的，就推给你和谯谯了！” “这人讨厌吧，乱说什么？”魏芸抱怨了一句，转过头，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您能够健健康康，阿姨才最开心，”施如锦站起身，从桌上拿过纸巾，走到魏芸身边，替她擦了擦眼泪，随即笑道：“难得叔叔今天说这么多，我只回一句啊，无论您和阿姨，都是我和谯谯的责任。” 江启山长叹一声，轻轻点点头。 魏芸抽了抽鼻子，埋怨道：“今天气氛，都被这糟老头给搞坏了！” 齐教授从外面回来，显然注意到魏芸神色不对，诧异地问了句：“江太太这是怎么了？” “她呀，喜极而泣！”江启山开了句玩笑，侧过身抚了抚魏芸的头发。 魏芸头也没中，一伸手，把江启山拍开。 施如锦坐回到位子上，霍巍似乎又有话要说，刚向她靠过来一点点，被施如锦早有预见地瞪过去一眼，霍巍眼珠子转了转，又马上收了回去。 齐教授坐到桌边，对施如锦道：“小锦，于太太过来了，就住在这间酒店，她想见你，你看什么时候有空？” 施如锦有些诧异地看向齐教授，不知道“于太太”是哪位。 “我跟你聊过的，你大舅舅的太太，她这次代表于家，受邀到蓉城参加南林中学纪念活动，也顺便陪女儿过来公干。”齐教授解释道。 “原来是小锦舅妈，那当然要见一面了。”魏芸立刻在旁边道。 施如锦却有些迟疑，半天没说话。 “小锦，既然人家就住在这儿，你要不要现在过去，跟长辈招呼一声？人家从美国大老远飞过来，也挺不容易。”江启山建议道。 “这……”施如锦犹豫了，于家的人……她并不太愿意接触。 好在齐教授这时道：“今天算了，我那位表嫂正在跟朋友吃饭，小锦你自己看什么时间合适，我带你过去认认亲戚，于太太还挺关心你这个侄女。” 魏芸赞同地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施如锦抿了抿，莫名有种感觉，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用完晚餐，霍巍让小陈将江家夫妇送回去，自己又蹭进了施如锦的车。 “回头到妙妙家，我要带孩子们进屋休息，没人送你。”施如锦警告道。 “没事，我让小陈来接。”霍巍无所谓地回了句，转头看了看车后两个孩子。 妙妙正和凯旋聊天，看上去，他们今天都挺开心。 “我明天去宁城。”霍巍朝施如锦说了句。 “知道了，那边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施如锦点点头，了解这家伙也赶不走，便打算将车挪出车位。 今天过来，为方便江启山，施如锦没进停车场，找了个离酒店近的路边车位，刚停车的时候还挺空的，结果现在前后都占了车，她想要出来，便有点不容易了。 霍巍用手挠了挠脸，看着施如锦道：“我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也等了你十年，也一往而深。” 施如锦已经开始挪车，这下便走了神，不想有车忽地从她旁边过去，一刹那间，施如锦有点失措了。 在施如锦反应过来之前，霍巍一把拉住手刹。 “哎哟！”车后的妙妙大叫了一声。 施如锦冷汗顿时流了下来，立马回头看孩子：“妙妙是不是撞到哪儿了？” 凯旋咯咯大笑：“姐姐头撞到椅背上，真笨啊！” “伤到没有？”施如锦紧张地问，已经探过了身。 妙妙揉揉自己额头，拿手推了一把安全座椅上的凯旋，又对施如锦道：“没有撞疼！” “你怎么开车的！”霍巍在旁边吐槽。 施如锦转回头，直接剜了霍巍一眼，要不是他冷不丁开口，她也不会反应不及。 “小心开车！”霍巍伸了伸懒腰。 为避免再发生刚才状况，施如锦强调了一句：“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说话！” “你是不是就想我当哑巴，动不动就闭嘴！”霍巍不满地道。 施如锦没理他，前后看看，到底小心地挪出了车位。 “那个，该发我生活费了吧，我需要钱！”等施如锦开始走直线了，霍巍说了句。 “已经打到你卡上了，没收到短信通知？”施如锦回道。 “不问我要钱做什么？”霍巍一笑。 施如锦道：“宁城那边，如果费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你这人枯燥乏味，”霍巍不满地道：“我回头拿钱去买戒指，放心，绝对不是塑料的。” 说着，霍巍还回过头，故意看了看凯旋。 “等我长大，会送姐姐的。”凯旋不太高兴地道。 “叔叔要求婚吗？”妙妙伸过头看着霍巍，好奇地问道。 “聪明！”霍巍对妙妙道：“我旁边这位施小姐，追了她那么久，到现在都不给我回应，我最后给她一个机会，胆敢不收我戒指，我就跟她戒了！” “姐姐，你会收吧？”妙妙居然也淘气了起来。 “机不可失哦？”霍巍盯住了施如锦。 施如锦装没听到，眼睛只望向车前方。 第一百二十一章 傻女 服务生为在座的女士们各送上一份菜单，施如锦随手接过，低头正准备点菜，事情又来了。 于太太嗓门很大地道：“小锦不大吃西餐吧，让我们贝贝帮你点，我上次在纽约一家意大利餐厅，就看到几个中国乡巴佬在里面不懂装懂，要的全是汤，哎呦，一帮老美在旁边桌上笑到肚痛，我看着都羞死了，倒是那些中国人还在傻乐。” 无端端被于太太嘲笑，施如锦明白了，在人家眼里，自己不过是乡巴佬。 “妈，可以了吧！”于贝儿瞟了于太太一眼，随后瞧了瞧四周，显然意识到，于太太此刻言行不合时宜。 齐教授笑着打圆场：“贝贝，干脆你来点菜，我也是乡巴佬。” “别听我妈的，”于贝儿有些讪讪，笑了笑道：“我有个华裔朋友，在加州开私人农场，可在我妈眼里，他就是中国乡下人，跑到美国当乡下人。” 施如锦干脆放下菜单，索性也有劳于贝儿，说实话，她已经没了胃口。 “对了，听说贝贝你升职了，恭喜啊！”齐教授瞧着于贝儿笑道。 “没什么啦，我女儿聪明伶俐，老板不器重她，器重谁呢！”听到女儿被夸奖，于太太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还好吧！”于贝儿捋了捋头上的秀发，回得还挺谦虚：“我刚接手蓉城这边一个项目，对这边情况不熟，还在摸索当中。” “不是说你管理一个亚洲区吗，这边的办公室都由你负责。”于太太迫不及待地道。 于贝儿一把抓住于太太的胳膊，表情竟有些尴尬：“妈，低调一点，说那么多做什么？” 于太太大不以为然：“我女儿本来就能干嘛，于家几个孩子，就你最会读书，在事业上也发展得最好，你叔叔婶婶都羡慕死了，为什么要低调呀，今天正好小锦在，也该让她知道上进。” 如锦笑着看向对面母女俩，于太太实在够高调，头回见做母亲的，在外人面前这么狠地夸奖自己女儿，可见于贝儿的确是于太太的骄傲。 “小锦在这边土生土长，贝贝，有什么不太明白的，可以问她，”齐教授热心地撮合道：“你们是表姐妹，年纪也差不多，我觉得以后能相处得很来。” 于贝儿笑了笑，瞟了施如锦一眼，并没有接话。 “这种事吧，不要勉强孩子们，”于太太一摆手：“我一向看得开，贝贝和小锦从小生活环境不一样，学业经历没得比，最主要的，结交的人也不在同一个层次上，非说要相处得多么亲密，我瞧着都为难，彼此认识一下就好了。” 施如锦听到这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于太太的关键词，应该是——“没得比”。 齐教授似乎想要说什么，转头瞧了瞧表情淡然的施如锦，又把话咽了回去。 “对了，我来之前问过律师了，”于太太又抢过话：“真不想收老爷子的遗产，你还必须签一份书法律文书，你寄过来的那个声明，一点都没用。” “这么麻烦？”施如锦嘟囔，她写过一份放弃遗产继承权的《声明》，没想到事情还没完。 “妈，先用餐吧，回头再说这些。”于贝儿瞥了于太太一眼。 “什么回头，赶紧把事情处理掉，”于太太完全不打算避讳外人：“小锦这边在文件上签过字，我就要跟你叔叔他们谈遗产的重新分配，该我们得的，我才不傻，干嘛拱手让给别人。” “没有问题，”在于太太眼里纯“傻”无疑的施如锦，立马爽快地回道：“我会尽快签的。” 于太太对施如锦态度表示了满意：“你这孩子还算懂事，放心吧，以后你要有经济上的困难，或者想换个工作之类，贝贝一定会帮忙，她最近一段时间都会留在这儿。” “小锦和她母亲一样，对于物质的要求并不高，这孩子真不傻，并且我知道，她事业上也非常不错。”齐教授忍不住还是说了一句。 “当个助理，算什么事业啊，”于太太一脸不屑，又趁机教导施如锦：“女孩子不仅多读点书，还得脚踏实地，撑面子可不好。” 施如锦：“……” 施如锦头回遇到这么别扭的餐聚，于太太从头到尾除了一个劲地显摆女儿，就是不停地指点施如锦，连拿刀叉的手势,都能给她挑出点毛病。 施如锦用尽全身的涵养，终于坚持到了结束，而最后按住已经递出信用卡的齐教授，让服务生记在账上的，却是“又傻又没事业”的她。 于太太吃得还算满意，倒也不介意是谁花的钱，倒是一直并不太关注施如锦的于贝儿，到底多看了她一眼。 豪庭酒店外的停车场，施如锦正在送齐教授。 “挺不高兴的吧？”齐教授站在自己车边，看着施如锦问了一句。 施如锦耸耸肩，今天哪儿是亲戚叙旧啊，简直来欣赏于太太表演。 问题在于，于太太粗鄙的言行引来了其他客人的围观，有一台桌上坐着博胜集团一位客户，对方跟施如锦还算挺熟，这下被于太太带着一块出镜，施如锦只能尴尬地装作没看见人家。 齐教授颇带些歉意地道：“你舅妈昨天自己提出要见你，我以为她念及你是小姑子留下的女儿，想表示一下关爱，没想到别有目的。” “没关系啦，我知道您是好意，希望我能被于家人接纳，”施如锦反而劝起齐教授：“我也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强求，其实这回遇见了表姨，能听您说说我父母从前的事，我已经觉得很庆幸了。” “你这孩子挺会说话，刚才憋坏了吧？”齐教授瞧着施如锦，好笑地问。 施如锦低头想了想，道：“以前我爸跟我说过，得失不在口舌之间，不需要在意别人的说法。” “难怪江家夫妇当你亲生女儿，这么懂事贴心。”齐教授叹了口气，拍拍施如锦的脸，到底上了车。 等齐教授离开，施如锦一边往自己的车那头走，一边拿出了手机，准备给霍巍打过去。 “难道是心有灵犀，我可刚下飞机呢，屿哥在我旁边，赶快打个招呼！”霍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 没一会，对面已经换成了袁屿：“小锦，不带查岗查这么紧的吧，霍巍才下飞机，我作证，他旁边没有跟着别的女人，当然，在飞机上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施如锦失笑，有点没法接袁屿的话。 “听霍巍说，你现在兼职当保姆，在照顾老郭家两个孩子？”袁屿兴致勃勃地跟施如锦聊了起来。 “我就帮帮忙，其实手忙脚乱的，”施如锦说到这里，便问了句：“不是听说宜佳姐准备到蓉城养胎吗，她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有时间我找她出来逛街。” “也就下个星期了，她有没有给你发过照片，我的天，肚子跟吹起来一样，真怕她哪天变成汽球飞了。”袁屿那边故作夸张地道。 “不会是双胞胎吧？”施如锦惊奇地问。 “我说，你们俩聊太开心了吧！”电话那头又响起霍巍的声音，应该是他把手机抢了回去。 施如锦站到自己车边，靠在门上，略做思忖，说了一句：“上回你不是见过于家的律师吗？” “什么事，难道今天见过你舅妈，人家苦口婆心，你改回主意了？”霍巍呵呵笑道。 “于太太特意提醒我，必须签法律文件，你把那位律师的号码给我，我让他把文件寄来，赶紧签字了事！”施如锦说到后面，觉得实在没有意思。 “感觉受气了哎！”霍巍显然听出了施如锦语气中的不悦。 “不说了，我现在要去车馆，那家体育竞赛公司来人，要跟我面谈，”施如锦这时打开了车门，又忍不住玩笑道：“大生意上门了，这样下去，说不定明年车馆的利润增长率真能达到30%，你可以拿这事，跟老尹吹吹了！” “我才不理他，”霍巍不屑地道：“回头车馆赚到钱，先把老尹打发了，早瞧他不顺眼！” 施如锦正和霍巍说着，没有注意到，一辆车从她跟前开过去，停到了不远处的车位上。 “施小姐！”有人叫了一声施如锦。 施如锦转头，顺着声音望了望，注意到了正朝她走过来的苏雨衡。 “谁啊？”霍巍显然也听到声音，在电话里问道。 “苏小姐。”简短说了句之后，施如锦把电话挂断。 苏雨衡走到施如锦跟前，笑问：“今天也过来了？” “是啊！”朝着对方点了点头，施如锦想半天，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旭日体育的声明，你看到了吧？”苏雨衡居然主动问道。 “看了。”施如锦点了点头，不免打量了一下苏雨衡，没想到她突然变大方了。 “我爷爷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些事情不需要太过执着，”苏雨衡似乎看出了施如锦想法，摊了摊手：“所以，我放下了！” 苏雨衡放不放下，施如锦觉得跟自己没半毛钱关系，心里打算随便寒喧一下，便各走各路。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接班 “苏小姐来这儿有事？”施如锦随口问了句。 “见我妈老朋友，”苏雨衡看着心情不错，跟施如锦打听道：“听说霍董正式加入力景车队，真把所有人全惊住了，他不会要离开博胜集团吧？” “霍董只是在拓展自己的职业领域。”施如锦摇了摇头。 “我们圈子里的人，都挺期待霍董在明年比赛当中的表现，”苏雨衡笑道：“施小姐不够意思啊，如果早点给我透露消息，我说不定要去跟霍总谈谈经纪合作，当然啦，你们肯定瞧不起我们这间小公司。” “苏小姐太自谦了。”施如锦说着，看了看手表。 “要走啊，那我们下回再聊。”苏雨衡看来倒也知趣。 不过，等施如锦拉开车门，快要上车了，苏雨衡忽然又来了一句：“我婆婆始终认为，我和我先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她希望我们的婚姻能持续下去，而我爷爷和爸爸也有同样想法，于庭……是个孝子。” 莫名其妙听到这些，施如锦瞧了一眼苏雨衡。 “可惜有些人，总不自量力。”苏雨衡说这话时，笑容依旧。 摸了摸自己额头，施如锦回道：“苏小姐可能误会了，我和徐小姐只是认识而已，所以很遗憾，我不能帮你带话了。” 苏雨衡“噗嗤”乐了出来：“施小姐，用不着这么聪明吧，我才说上半句，你把后面都猜到了？” 施如锦淡淡一笑，苏雨衡就这点没意思，有话非喜欢打着弯说，也不怕浪费别人时间。 苏雨衡不知道在想什么，停了片刻，用审视的目光对向施如锦：“我发现吧，于庭倒是跟施小姐挺聊得来。” “邱总并非难以沟通的上司，不好意思，我失陪了。”施如锦说了一句，便坐进车里。 施如锦正要开车，车窗又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拉下窗户，施如锦耐着性子看向外面的苏雨衡，谁想到她今天话这么多。 “还有一件事，我爷爷一直欣赏于庭，当年他转商科，就是我爷爷的建议，”苏雨衡探过身：“考察多年之后，我爷爷确定要将于庭当作接班人，可能很快，他就会加入嘉实企业。” “是吗，”施如锦心里惊讶，不过神情却保持淡定：“暂时没有听到邱总的说法，不过他的才能的确值得赏识，如果邱总有离开的打算，我们博胜集团会尽力挽留。” “我说这话，可不是让你们挽留的，”苏雨衡似乎被逗笑了：“我爷爷说，于庭不可能久居人下，男人嘛，总会有自己的野心，他想要的，除了我们苏家，谁都给不了，我友情建议，霍董可以开始留意，有没有适合接替于庭的人选了。” 看来到底说完，苏雨衡朝施如锦挥了挥手中，便朝着豪庭酒店走去。 瞧着苏雨衡的背影，施如锦琢磨了半天，苏雨衡说话的可信度一向不高，不过，有一句倒是对的，男人都有野心，谁也不知道，邱于庭会不会接受苏家的安排，毕竟，嘉实企业的接班人……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如果邱于庭这时候离开，影响绝对不会低于霍巍半道跑去赛车，从内心来讲，施如锦绝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但是如果真要发生了，她也不能拦着邱于庭。 想到后头，施如锦叹一口气，这事还没法问邱于庭，只能等着人家自己开口，施如锦私心希望，只是苏雨衡的一厢情愿。 停车场外，一排迎亲车队正要往外走，人家喜庆的时候，施如锦没打算不识相地加塞，于是靠到路边停下。 等待的时间，施如锦头靠在椅子上，不免又想了想邱于庭的事，无意间眼睛扫了一下后视镜，竟看到了两个女子的身影。 苏雨衡与于贝儿并排从酒店大门走下台阶，边说边笑，到最后苏雨衡干脆用手挽住于贝儿的胳膊，看上去十分熟络。 片刻之后，施如锦收回目光，车队最后一辆车正好开过去，施如锦掉过车头，跟在了后面。 施如锦到达车馆，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差二十多分钟，于茵茵在门口等着施如锦，看她下车，赶紧迎了过来。 “客人到了吗？”施如锦问了一句。 “还没呢！”于茵茵说着，将怀里一份文件递给了施如锦。 施如锦接过文件翻了翻，是那家体育竞赛公司提供的资料，按上面的介绍，这家英文缩写为“AUG”的美资控股企业，专门从事各类体育赛事的承办，有过不少成功的体育比赛案例，资料里面也不乏施如锦瞧着有些眼熟的体育明星，甚至在其中一页，施如锦还看到了郭家林，他三年前拿到了一个国际F2大奖赛的分站冠军。 通读过资料，施如锦又瞧瞧封面这家公司的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 打算回办公室一趟，施如锦便独自往里面走，还没拐上办公区的走廊，一个从内场出来的小伙子，朝她跑过来。 “施小姐，我回来了！”一声大吼，把施如锦吓得立刻站住。 等扭头看清楚是张生勇，施如锦按老习惯瞪了他一眼，问道：“我记得你现在归力景那边管，跑这儿来做什么？” “可不是想咱们这儿的兄弟姐妹，过来跟大家伙聊聊天，”张生勇乐呵呵地道：“施小姐，我正打算谢你！” “我做了什么好人好事？”施如锦好笑地问。 “还不是施小姐放手，把巍哥还给我们，哥几个特感谢施小姐！”张生勇这话说得挤眉弄眼。 施如锦面孔一拉：“张生勇，你不是来感谢，是来挑衅的吧，真以为我现在治不了你了？” 张生勇现在也会看脸色了，忙缩起脖子，道：“我错了，小的不敢！” 施如锦到底笑了，上下瞧瞧张生勇，道：“既然给我撞上了，有句话我得叮嘱你们，明年赛季开始，帮我看好霍董，不能出任何意外，尤其是……别让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再动他的车子。” 张生勇一下严肃了起来：“施小姐，你放心，咱们这回绝对看紧了，对了，老马当年那么阴损地想害霍巍，你们就不能治治他？” “过的时间太长，要找到罪证不容易，不过我已经让律师向当年的主办方提出申诉，要求重新调查这个案子，”施如锦说着，又道：“行了，我还有事，去找你兄弟姐妹吧！” 这边施如锦往办公室走，张生勇又跟了过来，凑近施如锦问道：“有件事儿，车馆刚来那个小美女，听说跟你挺熟？” “谁呀？”施如锦随口问道。 “就是那个……圆圆。”张生勇嘻嘻笑了出来。 施如锦停住脚步：“怎么突然跟我打听这个？” “长得挺漂亮啊，”张生勇抓抓后脑勺：“你说，她跟我合适不？”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施如锦直接笑了：“准备考虑终身大事了？” 张生勇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脸居然红起来。 “你自己看着办吧，”施如锦到底不想多说，只建议道：“交女朋友要靠在一块相处，搞清楚彼此的脾气秉性，光看长相可不成。” “这样啊，那就算了，”张生勇居然立刻打起退堂鼓：“回头大半年要往外跑，真没办法相处。” “这就算了？”施如锦一脸好笑，也是服了张生勇。 张生勇却翻了翻眼：“不对啊，施小姐，你跟巍哥相处那么多年，不也没成吗？” 没想到枪口又对准自己，施如锦拿手指了指这混小子，张生勇一笑，转身跑了。 AUG的客人倒是挺守时，两点钟准备到达，领队的是AUG亚洲区代表，很洒脱地让施如锦直呼他博尔逊。 看到对方名片，施如锦恍悟，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于太太介绍于贝尔的时候，曾说她是AUG亚洲区代表，不过此刻站在施如锦面前的，是一个中年大胡子，体型稍胖的白种男人，而随行的几名工作人员里，施如锦也没有找到于贝尔。 这就……有点奇怪了！ 赛道边，施如锦带着于茵茵正陪同这位博尔逊先生参观车馆的内场，倒是于茵茵又叫上了圆圆，按她的说法，昨天对方来人，是圆圆负责介绍场馆，英文流利，表现得不要太好。 “当时我们严格按照了国际赛事的设计与质量标准进行建设，如今车馆规模已经完备，目前主要是娱乐性经营以及部分专业训练，不过长远，我们准备承接专业卡丁车比赛，以及做相关的培训，最终目的是要实现这间车馆的全功能开放。”施如锦侃侃而谈。 “昨天我的团队过来，他们认为，这条赛道基本符合我们这次国际比赛的要求，”博尔逊点了点头，又朝着四周看看：“当然，能否与你们合作，还必须由我们的专业人员，做进一步的评估。” “没有问题，”施如锦笑了笑：“我们自信，就AUG既将举办的比赛而言，在蓉城及周边地区，迈尔斯奇车馆将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第一百二十三章 疏忽 维修站里，几个工作人员正在给霍巍那辆黑色两冲车做保养，张生勇坐在车里，手不停地按来按去，应该是在调试。 博尔逊走过去，围着车转了转，表情马上不一样了，问车里的张生勇：“如果我没弄错，这是RS专业两冲车，6速换档的？” 没等张生勇回应，圆圆走上前道：“这车是我们老板平时训练使用的，才考司米克车架，43匹马力引擎，0-100三秒提速，极速大约140公里。” “非常棒！”博尔逊一脸艳羡，干脆蹲到地上，拿手摸了摸车身。 施如锦转头看向圆圆，赞许地点了点头，知道她这是下过工夫，居然可以用英文，说出非常专业的术语。 “让我试一试？”博尔逊转头朝施如锦一笑：“我是卡丁车玩家，最近一直很忙，很久没有上过赛道。” 张生勇在国外待过几年，自然听得懂人家在说什么，马上不客气地回了句：“这能瞎玩吗……” 施如锦却立刻打断了他，看向博尔逊：“好啊，我们也想欣赏一下博尔逊先生的车技。” 此刻赛道上，霍巍那辆黑色两冲车，已经被推到了起点线，张生勇跟在车后，一脸的不乐意，甚至还朝施如锦这边扔过来一记白眼。 “施小姐您今天是豁出去了，霍董这车，平常没人敢动的。”于茵茵在旁边打趣。 “人家未必只是贪玩，或者想亲自感受一下我们赛道的状况，当然，有辆好车开着，就更过瘾了，”施如锦说到这里，瞥了瞥已经站到赛道外的张生勇：“这种时候，就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真要是车撞到哪里，就让张生勇他们给拼回来。” 一旁的于茵茵和圆圆对视片刻，都笑了出来。 “施小姐，这回的事能谈成吗？”圆圆问了一句。 施如锦想了想，道：“如果这位博尔逊先生下车之后，急着要走，事情基本就算黄了，如果他愿意跟我们到会议室聊一聊，至少是八成的成功率。” 说到这里，施如锦嘱咐于茵茵一句：“回头开会，你和圆圆都跟我进去。” 可以看到，圆圆的眼里露出一丝惊喜，施如锦笑了笑，这个女孩有些心机，如果单纯是想要上进，施如锦觉得，未必不可以给她一点机会。 引擎的轰鸣声中，黑色两冲车发动起来，几乎瞬间从她们眼前飞了过去。 施如锦望向赛道，这位博尔逊看来的确是玩家，正因为如此，她反而放心了，跟内行人谈生意，其实最简单，好与不好，人家一目了然，她也少费唇舌。 有人从施如锦她们面前经过，走到了AUG团队那边，施如锦多瞧了两眼，也没觉得意外，既然对外声称是“AUG亚洲区代表”，于贝儿和这间公司，肯定有些关系。 会议室里，施如锦正在听取AUG团队所做的，此次国际卡丁车12小时耐力赛的整体规划方案。 主讲的是AUG团队的策划顾问邝先生，一位华裔中年人，头发稍有些地中海，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看就是那种在公司勤勤恳恳往上爬，稍嫌木讷的人。 “我们这次比赛延用历年标准，场地要求达到国际C级，赛道全长不少于1000米，至少8米的宽度，10个以上大小弯道，坡度纵向偏差不能超过5%，横向不超10%，” 先生说到这里，抓了抓自己的脸，道：“迈尔斯奇车馆的赛道可以使用，不过整体设施情况，距离我们的要求还有很大距离，请看，这是今年在芬兰赫尔辛基办的比赛，从视频和图片上，各位应该会有直观感受。” 施如锦听得认真，不时在面前笔记本电脑上做着记录，既然人家指出不足，就得虚心接受，努力改正，不过照这样看，车馆还没挣到钱，又要花上一笔了，回头还得跟董事会讨价还价。 有目光时不时地朝着施如锦射过来，那是坐在对面一排AUG团队边上的于贝儿。 施如锦早发现于贝儿在观察她，刚才众人一块进会议室后，于贝儿瞧清楚坐在位置中间的施如锦，表情几乎震惊。 投影幕上播放了一段比赛视频，随后便是整个场馆的全影以及空拍照片，接下来是各个功能区域的展示。 “今年4月的赫尔辛基比赛，除了标准赛道之外，赛场设有观众席看台、休息厅、车手会议室、运动员教室、计时控制室、新闻中心、救护站、餐厅、卡丁车维修工作间、零件仓库、赛车用品及纪念品销售店，另外还有大型停车场，按照目前我们考察的结果，迈尔斯汽车馆在比赛功能方面，并不是很完善。”邝先生四平八稳地道。 施如锦忽然看出有些不对劲，不免探了探身，一张暂停的图片上，正中广告看板标注的文字前，有一处很显眼的“2016’”。 “如果双方确定合作，在合同里，我们会对各项硬件的实际情况，提出明确整改建议，”邝先生说到这里，特意对施如锦道：“整改费用里，有一部分会纳入合同金额当中。” “没有问题，我们会配合整改。”施如锦淡定地回道，感觉对方条件，给得倒也不错。 “不好意思！”坐在于茵茵旁边的圆圆，有些迟疑地举了举手。 本来准备继续往下说的邝先生停下来，和气地问了句：“这位小姐，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稍等啊！”圆圆眼睛眨眨，起身走到施如锦旁边，小声说了几句。 听了片刻，施如锦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圆圆随即站直，对邝先生道：“请问，确定这是在赫尔辛基的比赛吗？为什么是德文，而且观众席上，也有不少德国的国旗。” “是吗？”邝先生立刻回头看向投影幕。 “不用看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博尔逊的脸已经阴沉下来：“这是2016年在柏林的比赛，迈克，为什么会犯这个错误？” 邝先生顿时失措，慌忙道歉：“对不起，博尔逊，是我的疏忽。” 博尔逊摇了摇头，转头对施如锦道：“抱歉，可以给我们十分钟吗？” 施如锦一笑，对于茵茵和圆圆递了个眼色，便起身要往外走。 “你跟我这么多年，还会犯这种低级疏忽，太让我失望！”刚到门口，施如锦便听到博尔逊明显是在指责的话语。 “博尔逊，请允许、允许我立刻改正。”邝先生已经结巴起来。 “迈克，在这种场合，没有可以改正的错误，”博尔逊声音冷淡地道：“你可以立刻回国了，从现在开始，我会考虑挑选更合适的人，来接替你的位置。” 施如锦站到走廊上时，于茵茵和圆圆也跟了出来。 “怎么突然就发火了？”于茵茵听不懂英文，这时还在打听。 圆圆摇摇头：“这就开除了呀，那位邝先生刚才讲得挺好啊！” 施如锦朝着已经关上的会议室门看了一眼，做老板的，严格一点也挺正常，早前霍夫人便是如此，绝不乐见员工对待工作漫不经心，当年有一回，施如锦起草公司文件，断句出了错，霍夫人跟教训小孩子一样，让她把整个句子抄了一百遍。 不过像博尔逊这样的，恐怕不只是严格，而是苛刻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错，可以批评，可以处罚，何至于威胁要敲人饭碗。 “施小姐，这位比老马还狠！”经过圆圆翻释，于茵茵到底搞清楚了状况，不免感叹一句。 “走了，休息一会。”施如锦好笑地道，便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十分钟后，等施如锦端着自己的水杯再回来，推门进了会议室，发现里面似乎还没结束。 邝先生还站在刚才位置，神情沮丧地垂着头，双手握在一起，反复地搓来搓去。 “拿出一个理由，让我不能解雇你！”博尔逊冷冷地问道。 “这份PPT……是贝尔替我准备的，”邝先生嗫嚅着道：“对不起，你今天早上通知我要做这次演示的时候，我正忙着修改一份计划书，于是就让于贝儿帮忙。” 施如锦一时没忍住，看向离她挺近的于贝儿。 博尔逊抱起双臂，冷哼了一声：“迈克，拖了半天时间，这就是你的理由？” “于贝儿，你说说话呀！”邝先生看似着急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于贝儿，显然都在等她回应。 “博尔逊，是我做的PPT，搜索资料库的时候，没有仔细核对。”于贝儿终于出了声。 博尔逊抱起双臂，望着天花板，很是鄙夷地道：“做事缺乏严谨，出了问题又互相推诿，这就是你们中国人的做事态度？” 本来施如锦考虑再出去等一会，门都已经开了，可听到这一句，又停了下来。 自从于太太说了所谓中国人在意大利餐厅点菜的段子，她特别反感听到有人拿“中国人”说事儿，尤其现在，说这话的还是博尔逊，一个非我族类的老美。 施如锦索性走进来，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统 “博尔逊，我并不以做中国人为傲，我只是华裔，出生在美国，你可以批评我的工作态度，但是，不可以否认我美国公民的身份，我认为你是在种族歧视，我会就此向总部投诉！”于贝儿这话说得倒也硬气，只是在施如锦听来，十分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于贝儿这份硬气，博尔逊居然就此不说了，拿手扣了扣桌子，对邝先生道：“迈克，五分钟内修正你报告中的错误，然后重新开始，我保留解雇你的权利。” “是！”邝先生立刻回道，连坐都来不及，弯着腰，便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很抱歉，施小姐，再给我们几分钟。”博尔逊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施如锦，表情马上又变得温和许多。 施如锦微微点了点头，决定暂时忽略刚才那一幕，只等着人家处理好，再继续开会。 问题在于，博尔逊不省事地又来一句，语气还非常不屑：“你们这帮中国人……” 施如锦脸色立刻沉下来，怼了过去：“博尔逊先生，你似乎忘了，这里就是中国。” 现场气氛，立刻凝固了。 于茵茵和圆圆刚好从外面进来，大概感觉出不对，一下子在门口站住。 博尔逊摊摊手：“我并非种施歧视，不过手下这些员工……太让我失望！” “我的意思是，你的言论让我觉得受到了冒犯，”施如锦眼神犀利地看向博尔逊。 “是吗，我刚才说了什么？”博尔逊似乎觉得可笑，朝着邝先生那边投过去一眼。 “虽然我很希望有机会和你们合作，”施如锦说着话，便站了起来：“不过我们客户如果将对员工的不满，归于他的肤色，并且有意无意地伤及到我们作为中国人的尊严，我觉得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AUG团队里，有人已经站起身，似乎准备往外走，施如锦看了一眼，是那个不愿承认自己是中国人的于贝儿。 博尔逊终于收住笑容，咳了一声之后，起身伸出手道：“我收回刚才不适当言论，也诚恳地向施小姐表达歉意，我想说，我对这个有五千年历史的国家非常尊重。” 顿了半分钟，在众人注目下，施如锦和博尔逊握了一下手，等双方都坐了回去，施如锦道：“现在我更期待能参与这一次的比赛工作，不过目的和之前有了很大不同，我希望用这一次的表现，让博尔逊先生了解一个道理，没有所谓人种优劣，以及，我们为什么都以身为中国人而骄傲。” “施小姐，我也期待这一天，不如我们重新开始？”博尔逊笑了笑，态度明显客气多了。 施如锦没打算跟人闹掰，话点到为止，也就可以了。 会议室内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至于那个于贝儿，这时又做了回去，施如锦特意看了看她，对于这位“表姐，”施如锦觉得挺无语。 车馆的门前，施如锦带着于茵茵他们，在门口送客。 AUG团队一共来了两辆车，博尔逊坐进前面的车，还挺热情地跟施如锦招招手。 施如锦微微一笑，正准备走到后面的商务车那边，送送AUG的其他成员，博尔逊这边的车窗开了：“施小姐，还在生气吗？” 施如锦停下来，转身望向博尔逊，道：“有一点点，回去我得找几部李小龙的片子看看。” 博尔逊表情有点愣住，显然没明白施如锦的意思。 “李小龙，你一定知道的吧，”施如锦倒笑了：“谁敢欺侮中国人，那就是找打！” 明显咂摸了一会，博尔逊乐了起来，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居然冲施如锦抱了抱拳。 等博尔逊的车开走，施如锦便去和AUG团队的人道别，同还一脸讪讪的邝先生握过手，施如锦走到于贝尔面前。 施如锦主动伸出手，于贝儿一脸勉强，和她手指碰一下，马上缩了回去，倒像怕沾到什么一样。 “今天辛苦了！”施如锦也不介意，礼貌性地说了一句，便准备目送人家上车。 其他人已经纷纷往车里钻，于贝儿却还站在那儿。 施如锦问道：“于小姐不上车吗？” “聊两句吧！”于贝儿回头看了看车那边，用中文道。 “好啊！”施如锦笑笑。 “我是AUG亚洲区助理代表，我母亲一直有所误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还有一丝善念，不要到她那里说三道四，自从我父亲去世，她的世界只有我，别随便去伤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心。”于贝儿这话，很像是在质问。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言行负责，我无意指摘任何人。”施如锦摇了摇头。 于茵茵在旁边听了半天，这时疑惑地问：“施小姐，你们认识啊！” “随便聊聊。”施如锦含混地道，不想解释和于贝儿的关系。 “贝儿，上车啦！”邝先生在车里催了一声。 于贝儿似乎要走，刚一转身，又回头道：“我绝不认为自己是中国人，很多在美国出生的华裔都是如此，你用不着旁敲侧击地讥讽别人，我们的价值观完全不同。” 感觉于贝儿还不算笨，知道施如锦刚才那番话，有说给她听的意思，施如锦笑了笑，也不搭腔。 以为于贝儿已经说完，施如锦看向那辆商务车。 “我母亲脾气不好，她也是受够了别人冷眼，才会全身长满了刺，我说这些，不需要谁同情，相信以后，我们也不会有什么私下来往，不如彼此尊重。”于贝儿说要尊重，却扮出鄙夷的表情：“我对你的成功并不感兴趣，你也不用将我当成假想敌。” 施如锦耐心地听到这里，提醒了一句：“你的同事们……应该等急了！” 于贝儿冷笑一声，昂起了头，朝车那边走去。 “于小姐，我只说一句，”施如锦到底在她身后道：“不管你出生何地，你的祖父是中国人，你的父母也是，你想做哪国公民，的确是你自由，不过，至少懂得尊重自己的血统，没人让你以做中国人为傲，可你务必记住，轻视你生命的根基，就是否定你自己存在的意义。” 回头看了施如锦一眼之后，于贝儿面无表情地上了车。 那辆商务车缓缓地开了出去，施如锦在那看了半天，直到于茵茵提醒她：“施小姐，你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施如锦回过神，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小锦，我是宜佳，”对面传来袁宜佳兴奋的声音：“我大哥打电话，说你想我了，要让我陪你逛街，好吧，我决定提前了，明天就回蓉城，休息一两天后出来活动，到时候不许跟我说工作忙。” “知道啦！”施如锦不由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随便跟袁屿说了一句，袁宜佳倒要急着过来了。 周四的傍晚，将妙妙送去数学补习班，施如锦便带上凯旋，一块去接袁宜佳。 毕竟是练舞出身，袁宜佳挺着肚子从家里出来，完全不显臃肿，利利嗦嗦地坐进了施如锦的副驾驶位置，把已经下车准备扶好的施如锦，晾在了一边。 “果然是气球啊。”施如锦坐进车里，笑着伸手，在袁宜佳肚子上摸了一把。 “这话是我哥说的吧，那家伙自己生不出孩子，就会在背后说三道四，我当他是眼红。”袁宜佳吐槽了一句。 “你家大宝呢？”施如锦朝着袁家那边看了看。 “出去逛，哪能带小孩子啊，不是给自己找事嘛！”袁宜佳摆了摆手。 施如锦忍住笑，对袁宜佳递了个眼色：“后面有个小孩，你是让我把他扔下去？” “姐姐不扔我！”坐在后面安全座椅上的凯旋立刻抗议。 袁宜佳扭了扭头，朝凯旋一招手：“嗨，小家伙你好！” “阿姨好！”凯旋正拿着一个小车子在玩，瞧了一眼袁宜佳，注意力又回到小车子上。 “看清楚好不好，叫姐姐！”袁宜佳不乐意了。 “两个孩子的妈，还让小孩子叫你‘姐姐’，真好意思吗？”施如锦取笑道。 “算啦，不服老不行，开车吧，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然后陪我逛街。”袁宜佳急吼吼催了句。 为了两个小时后就近接妙妙，施如锦也没敢走远，将车停在离她上课不远的一条步行街。 先找到一家餐厅，让一大一小吃饱喝足，施如锦便带着他们到街上闲逛。 正逢周末，步行街上人有点多，施如锦下意识地一手扶住袁宜佳，一手拉紧了凯旋，她今天责任还挺重大。 “我要去前面那里！”凯旋猛地甩开施如锦的手，兴奋地指着不远处一间玩具店。 “去吧，去吧，带小孩出来，就这点麻烦！”袁宜佳笑呵呵地道：“幸亏没把我儿子带出来，要不更闹腾！” 进了玩具店里，施如锦找收银员要了一把椅子，让袁宜佳坐在橱窗内，自己则一边盯着兴奋在店里转悠的凯旋，一边陪袁宜佳聊天。 “我爸现在身体好多了，就他那样的，话都不利索，居然可以骂人了！”袁宜佳咯咯笑道。 “谁惹你爸生气了？”施如锦疑惑地问。 第一百二十五章 娃娃 “还不是霍巍，昨天下午他跑家里，跟我爸在书房关门聊了半天，我好奇啊，以前他见我爸，就跟耗子见到猫一样，今天倒自己送上门，所以我就偷听一会，别说，我爸中气十足，口齿伶俐地骂了一句——‘小子以后别来见我！’”袁宜佳说到这里，仰头乐了起来。 霍巍从宁城回来第二天，的确说想去见老袁，还非要拉上施如锦，施如锦没上当，咬死拒绝，知道过去就得挨骂，她傻了才跟着陪绑，不过施如锦没想到，他这么快过去了。 果不其然，袁总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不过，也该有个人骂骂霍巍。 “袁总有资格骂！”施如锦说着，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 说来袁总骂得还是不够狠，霍巍昨天可是太得意了。 交通警队昨晚临下班前发来通知，违规驾车的调查结果出来了，鉴于霍巍当时是为了救助危急孕妇，据说孕妇家属后来还三番四次跑到警队说情，最后警方决定从轻处理，免予吊销执照，只扣了几分。 霍巍亲自去拿回驾照，然后老佟给施如锦打来电话，说霍巍刚出交通警队，就抢他新到货的跑车去练手，老佟几乎是控诉，霍巍把他的车不当车，他已经欲哭无泪。 长吁一声之后，施如锦目光望向窗外，对面是一间日本料理店，快到上客时分，屋檐上的灯笼已经亮起，几个店员一溜排站在门口，一边吆喝，一边派送传单。 而这时，施如锦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看什么呢？”袁宜佳注意到施如锦在瞧着外头，随口问了一句。 “好像是个认识的人。”施如锦又多瞧了几眼。 站在马路最外侧的一个穿着和式短衣的女人，像极了徐菀，不，应该就是她。 施如锦听说过，徐菀上有老，下有小，经济状况不太好，现在大病初愈便出来工作，这背后也不知道有什么故事。 “这是我自己的，你不许碰！”一个小女孩细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动静，施如锦和袁宜佳不约而同转过头。 出声的是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背靠着货架，盘腿坐在地上，此刻正拿眼瞪向跪在她对面的凯旋，至于凯旋，手里抓了一个有些破旧，头已经耷拉下来的洋娃娃，正淘气地悠来悠去。 “凯旋，是小妹妹的玩具，还给人家！”施如锦忙过去道。 “我就看看嘛，又不拿走！”凯旋有些悻悻，在施如锦的注视下，到底将手里的洋娃娃还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几乎一把抢回洋娃娃，眼神还警惕地看着凯旋。 “对不起啊，他不是故意的。”施如锦可不想欺负孩子，特意蹲下来，代凯旋向小女孩道歉。 “婷婷，小哥哥跟你开玩笑的！”近处收银台后的老板冲小女孩说了一句。 小女孩抱紧怀里的洋娃娃，从地上爬起，跑进了收银台的后面。 “不好意思啊！”施如锦起身，冲老板抱歉地笑笑，这时看到，小女孩已经坐到老板身后一个小凳上。 等施如锦带小嘴嘟着的凯旋走回来，袁宜佳笑着道：“感觉你这妈当得还挺好，要不要赶紧生啊，霍巍怎么还不帮你忙呀，真是浪费时间！” “宜佳姐——”施如锦拉长声调，无奈地看了袁宜佳一眼，随后低头嘱咐凯旋：“玩归玩，不要抢别人东西，既然都出来，今天可以给你买一样玩具，你自己去挑吧！” “真的啊，我都喜欢！”凯旋眼睛一亮，小嘴咧开了。 “你的意思，还要我把整间店买下来？”施如锦伸手，在孩子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 “找你霍叔叔，他有钱着呢，你让施姐姐跟他撒个娇，什么都能办成！”袁宜佳在旁边怂恿。 “大姐，可别乱说，教坏人家的小孩！”施如锦哭笑不得。 “阿姨，我妈妈什么时候能下班？”小女孩的声音又传过来。 “就快了吧，你再等一会？”老板说着，往门那边看了一眼。 “她妈妈呢？”凯旋还挺喜欢打听，特地跑到老板那边问道。 “婷婷妈妈要上班呀！”老板被凯旋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她就在对面，我们婷婷可乖了，一直等着妈妈。” “你真棒棒，我最佩服乖小孩了！”凯旋小大人似的，吹出一个彩虹屁。 “你行了吧！”袁宜佳拿手指着凯旋：“别以为我瞧不出你那点小心思，小小年纪就会泡妞了。” “小孩子懂什么呀，”施如锦又把凯旋拉回来，随后跟袁宜佳打趣：“宜佳姐，哪天让我看看你家大宝树树，有这样的妈，不知道养出什么样精灵古怪的小家伙。” “别说了，那小子跟我老公是一样，十足的闷葫芦，哪像凯旋这么会撩妹，当然，树树还只会吃奶，脑子不够用，”袁宜佳说着，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在凯旋面前晃了晃，故意问道：“跟我说说，你这浑身本事从哪儿学的，等我家树树长大一点，让他也拜拜师！” “服了你！”施如锦哭笑不得。 凯旋一乐，要去拿巧克力，袁宜佳跟他逗了两下，到底将巧克力递了过去。 “不行了，刚才坐得腿胀死了，到外面走两步。”袁宜佳借着施如锦给的劲站起，便出了玩具店。 凯旋又去了收银台那边，拿着巧克力摇了摇，对着小女孩道：“请你吃巧克力！” 小女孩完全不搭理她，只低头搂着怀里的洋娃娃。 “给你嘛！”凯旋说着，干脆把巧克力放到了收银台上，便跑了回来。 小女孩头也不抬地道：“不要！” 施如锦瞧了半天，觉得怪有意思的。 凯旋没能说服小女孩收下巧克力，不死心地一会跑过去，一会跑回来。 这边施如锦索性坐到袁宜佳空出来的椅子上，看向橱窗外正来回踱着步的袁宜佳。 瞧了片刻，施如锦干脆起身站到门口，外头街上人来人往，袁宜佳现在是大熊猫，她可得看紧一点。 跟在袁宜佳后面走了一会，施如锦的目光又落到街对面，徐菀依旧在那儿卖力地发着传单，脸上堆着职业的笑容。 一对年轻情侣从徐菀手中接过一张传单，看了一下，似乎准备进去了，徐菀正背对着人家，没察觉客人来了，结果旁边一名店员上前，直接将情侣领进了店里。 徐菀转回头，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伸头往里面看看，表情略有些沮丧，不过几秒之后，她重新整理好表情，跑向从右侧过来的行人面前，殷勤地试图将手里传单送出去，但似乎拒绝的人比较多些。 瞧了半天，施如锦心里叹气，她听说过，在有些餐饮店，拉到客人是能提成的，徐菀显然不是她那些同事加竞争伙伴的对手。 “到底是谁呀，刚才就在瞧！”袁宜佳转了一圈，又走回到施如锦旁边，很有兴趣地打听道：“难道是你暗恋已久的人，让我欣赏一下，看能不能把霍巍比下去。” “宜佳姐，怀孕有特权吗？”施如锦侧头问袁宜佳。 “神马意思？”袁宜佳反问。 施如锦没说话，只瞧着袁宜佳。 过了一会，袁宜佳笑起来，在施如锦胳膊上拧了一把：“我还不是替你着想啊，昨天听霍巍说，你们两个一直僵着，不进不退，我就不明白了，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呀，不怕再这样拖下去，把咱们巍少的耐心全耗光了？” “宜佳姐，要不……换个话题？”施如锦决定还是求饶了。 “你还不好意思啦，”袁宜佳叹了口气：“你不想想，霍巍马上要出去比赛，外面海阔天空，他可就如鱼得水，你想管，都管不着了，当初那个Angela是怎么冒出来的，你没长点记性？” “姐姐，可以买这个吗？”凯旋从店里跑出来，怀里抱着个芭比娃娃的盒子，举到施如锦面前。 “小子，你还喜欢娃娃？”袁宜佳啧啧两声：“这品味有点不同寻常。” “那就买吧！”施如锦随口回了句，便进了店里。 等施如锦在收银台付过了钱，凯旋迫不及待地要将手里的芭比娃娃，硬塞到小女孩怀里：“这个是我姐姐买的……我送给小妹妹！” 小女孩一直往后缩，很不高兴地道：“我不要别人东西！” “你娃娃都破了！”凯旋又看看小女孩抱着的那个洋娃娃。 “我都烦死啦！”小女孩干脆站起身，抱住了老板的腿，把小脸埋了起来。 施如锦惊讶于凯旋这么奔放，伸手把他拎到门口，耐心地劝道：“虽然知道你是喜欢小妹妹，才想送她礼物，不过，也要看别人愿不愿收，就算是好意，我们也得尊重别人的想法，你说对不对？” “你愿意吗？”凯旋朝着店里问了一声：“你说你愿意嘛！” “霍巍小时候也就这德性，”袁宜佳跟过来，笑着一拍手：“也奇了怪，你刚开始死活不买他的账，把霍巍急得抓耳挠腮。 ” 施如锦也笑了，拍拍凯旋的小脑袋：“算了，把娃娃送给你姐姐吧，增进姐弟情意，她一定开心！” “为什么不要啊！”凯旋还有点不服。 “就是不要！”小女孩在里面又回一句，感觉已经很不高兴了。 凯旋有些委屈，将头靠在了施如锦身上。 “没事啦！”施如锦口中安慰，脸上已经忍俊不禁。 第一百二十六章 献宝 “对了，不是说你要去接凯旋的姐姐吗，时间差不多了吧？”袁宜佳看了看手表问道。 “好像要下课了，我这就过去，你们等我一会儿。”施如锦说着，又低下头叮嘱凯旋：“跟着这位袁……姐姐，不许乱跑，她肚子里有小宝宝，你要照顾好哦，然后一会我就把妙妙接过来，咱们……” “那边有家好大好大的店，里面有好高好高的滑滑梯！”凯旋情绪切换得很快，这时又兴奋地建议道。 “好吧。”施如锦又看了一眼袁宜佳：“我马上回来！” “赶紧啊，我这什么命啊，在家照顾小孩，到外头还躲不过去。”袁宜佳故意抱怨道，拿手点点凯旋还抱着的的芭比娃娃，成心逗道：“这边小妹妹不喜欢你的礼物，送给我吧，说不定我肚子里也是小妹妹呢！” “她好看吗？”凯旋谨慎地问道。 “如果……丑一点呢？”袁宜佳好笑地问。 凯旋很果断，立马摇了摇头。 袁宜佳故意脸一拉：“给我记住，以后躲远一点，敢撩我家小姑娘，当心她爸打断你的腿！” 施如锦听到对话，还回头看看，只能说袁宜佳幼稚起来，比凯旋还像小孩。 对面那家日料店依旧热闹，几个店员还在那儿卖力地揽客，不过徐菀却不见了身影，或许是终于招到客人，领着人家进去了。 虽然徐菀境遇称不上顺遂，也挺让人同情，不过施如锦也看出来了，苏雨衡对她的敌意，并非只是无事生非的寻衅。 徐菀对邱于庭仍有感情，在这一点，她并不掩饰，甚至当着苏雨衡的面，有些故意为之，就因为徐菀这点“故意为之”，令邱于庭处境尴尬。 徐菀那次住院，如果不是找来邱于庭，苏雨衡也未必带人打上门，两个人都有问题，施如锦不以为然的是，当时徐菀即便急于寻求别人帮助，也不适合打扰已经是有妇之夫的前男友，而且她也不过是普通的妇科疾病，何至于那么急。 施如锦边走边琢磨，不知不觉站到了十字路口，快过马路的时候，不免自嘲地一笑，她这叫咸吃萝卜淡操心。 妙妙上课的地方并不远，十多分钟之后，施如锦已经带着她，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此刻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姐姐，妈妈说爸爸就要回来治病了，他是不是就没事了？”妙妙一脸开心地问。 “应该是的，看到没有，只要我们保持信心，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施如锦回道。 刚才接到妙妙，这孩子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施如锦，她妈妈打来电话，说是周六医疗包机就会到宁城，让妙妙和凯旋到时候跟霍巍一块过去看爸爸。 下午从公司出来，施如锦已经知道这个好消息，医疗包机到达萨尔茨堡之后，经过两边医生们会诊，再加上听取病人自己意见，确定要尽快运送病人回国，更令人高兴的是，霍巍和袁屿请去的专家看过郭家林病历资料之后，认为做神经重建的成功机率不算低，的确，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施如锦很替郭家林和他的一家人感到高兴，本来她准备亲自带孩子前往宁城，只是这个行程和20号南林中学为于家父子举办的纪念展开幕式有冲突，既然答应过齐教授，施如锦实在不好食言，所以决定晚一天出发。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妙妙期待地问道。 “我这边脱不开身，只能第二天再过去，到时候我接你们一起回来，”施如锦看着妙妙，又特意嘱咐了一句：“见到你爸爸妈妈，记得代我向他们问好！” 妙妙点了点头：“妈妈说，爸爸这一回虽然出了很严重的事，不过他靠自己的毅力挺了过来，还有，多亏很多好心人帮忙，妈妈要我一辈子都记住别人的恩情，施姐姐，谢谢你照顾我和弟弟这么久。” “用得着这么煽情，”施如锦拍拍妙妙肩膀：“我现在可担心了，回头你爸爸妈妈要是看到你们两个都瘦了，肯定得心疼死了！” 妙妙立刻道：“哪有瘦啊，凯旋都快胖成了球！” 说着，妙妙还比了个大圆圈，两个人一块大笑了出来。 前面便是玩具店，施如锦却有意放慢了脚步。 日料店的生意显然比之前好了不少，不时客人进进出来，店员们一脸恭敬地在那迎送着，气氛着实热闹。 忙忙碌碌之间，似乎没有人在意到，店门旁的某处角落，一个穿着和式短衣的女人蹲在那儿，双手搭在前额上，姿态显得十分疲惫，偶尔间，她会抬一抬头，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往左右张望片刻。 “姐姐，怎么啦？”妙妙仰头问了一句，顺着施如锦视线望过去。 “没什么！”施如锦回过神，拉上妙妙，继续往前走。 两人快到玩具店了，一个小家伙从门里探出头，呵呵笑道： “妙妙下课了了！” 话刚一说完，凯旋已经跑出店外，献宝一样，将那个芭比娃娃举到妙妙眼前。 “干嘛？”妙妙给弄愣住了。 凯旋嘻笑着道：“送你的！” “闯祸了吧？”妙妙故意问道，伸手接过盒子，等瞧过之后，便乐了起来。 “没闯祸！”凯旋急了：“你拿着呗，是姐姐送我的，我再送你！” 施如锦在旁边瞧着，忍住没说出来，凯旋这是礼物送不出去，才转赠给妙妙。 “谢谢姐姐！”妙妙朝着施如锦道。 “不谢我吗？”凯旋上去，抓住妙妙衣摆。 “总算回来了！”袁宜佳跟了出来。 瞧见袁宜佳，也不用介绍，妙妙便主动招呼道：“姐姐好！” 这下袁宜佳直接乐了，上去双手摸了摸妙妙的小脸：“咱们这小妹妹，真是又漂亮又可爱，还懂事乖巧，我不要太喜欢了！” “够了吧，”施如锦一脸好笑，说了句：“我们走吧，感觉袁姐姐应该又饿了，咱们陪她再吃一点！” “难怪都夸我们施小姐心思细腻，知情达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袁宜佳笑着拉了拉施如锦的手臂，又吹捧了她一下。 施如锦笑起，让姐弟俩走到前面，自己在后头扶着袁宜佳。 按照凯旋的计划，一行人准备去那间好大好大的店，不过刚走了几步，袁宜佳却忽然站住，朝着前方招了招手：“于庭！” 施如锦和孩子们也都停下，原来是邱于庭从他们前方走了过来。 “被我抓到了，咱们邱总居然也来逛街，是太阳从西面出来，还是你们公司倒闭，就此闲得没事做了？”袁宜佳开了句玩笑。 “谁破产了？”施如锦睨了袁宜佳一眼。 “出来见个朋友。”邱于庭笑了笑，眼睛却在四处张望。 施如锦大约猜出了一点意思，拿手指指不远处：“是找徐菀吗？她应该还在那边。” 大概没想到施如锦一下子说出“徐菀”，邱于庭稍有些惊讶，随后往朝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想了想，道：“徐菀……失业了，她几天前在这儿找到一份工作，可刚才徐菀给我打电话，老板突然辞退了她。” 施如锦眨了眨眼，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我先失陪了！”邱于庭对袁宜佳点点头，便要往前走去，不过却不是到马路对面，反而转身进了她们刚刚出来的那间玩具店。 “什么徐菀啊？”袁宜佳马上向施如锦打听。 “我们走啦！”凯旋有些等不急，过来扯住施如锦的手，就要往前拉。 “郭凯旋，不礼貌！”妙妙训了一句。 “都在这儿等好久了！”凯旋嘟囔道。 施如锦一笑，任由凯旋拉着，又催妙妙：“快请你袁姐姐起驾了！” 袁宜佳却还站在原地，一脸好奇地瞧着玩具店那边。 也没多久，邱于庭从玩具店走出来，怀里竟抱着那个叫婷婷的小女孩。 “是那个小妹妹哎！”凯旋正好一回头，看到人家，也不着急走了。 施如锦心里诧异，注视着邱于庭抱着那个小女孩，穿过马路，朝着对面的日本料理店走去。 “肯定有情况！”袁宜佳眼里尽是八卦。 施如锦没有说话，而这时，邱于庭已经走到了还蹲在日料店外的徐菀跟前。 “不是吧，”袁宜佳像是想到什么，倒吸一口凉气：“邱于庭什么时候在外面有孩子了？” “邻居家的小孩，跟邱总无关。”施如锦顺口解释。 “你话里有话，”袁宜佳干脆挽住施如锦胳膊：“跟我聊聊呗！” 施如锦摇头：“没什么好聊的！” 路的另一边，徐菀抬头看着邱于庭，随后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脸，从地上站了起来。 “感觉在演偶像剧，那个女的就是什么徐菀，真是邻家妹妹？没那么简单。”袁宜佳看着那边，口中还评价道。 “人家刚被炒，正难过呢，别说了，”施如锦又拉了拉袁宜佳：“不是肚子饿吗，我们妙妙也还没吃饭，填肚子去，大肚婆今天想吃什么，都我请了！” “深井烧鹅！”袁宜佳不客气地点着菜，眼睛却还在往邱于庭那边瞟。 施如锦无奈，只得再次解释：“别想偏了，邱总不是那种人，徐菀今天出了点事儿，找他过来帮忙。” 话是这么说，施如锦不免在心里嘀咕，真不知道是徐菀事多，还是邱于庭心太软，每每一叫就到。 “于庭，这是要去哪啊？”袁宜佳冷不丁笑着招呼一句。 施如锦朝袁宜佳视线的方向望过去，原来邱于庭抱着小女孩走在前面，徐菀跟在后面，已经快到她们这边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抱团 在邱于庭提议下，大家决定一块吃个饭，一行人到底没去凯旋说的那家“好大好大的店”，只就近找了家餐厅，坐进包间。 袁宜佳再次大快朵颐，此刻揉着自己肚子，兴致勃勃地同邱于庭聊了起来：“我爸这回被霍巍气坏了，今天出来的时候，我还听他在说，想找你聊一聊，他这回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你身上了。” “我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袁总。”邱于庭笑着回道，忽然又摇摇头。 施如锦不免瞟了邱于庭一眼，不明白他摇头的含义。 其实不仅袁总有这种想法，现在博胜集团上上下下，包括施如锦在内，都感觉出来了，霍巍一撂挑子，便凸显出邱于庭的重要性。 然而，没人有资格要求邱于庭一定得代霍巍守住博胜集团，毕竟，他也只是职业经理人，没有霍巍身上那种从父辈传下来的责任。 “这孩子挺喜欢你。”袁宜佳隔着邱于庭，瞧了瞧他旁边儿童椅上的徐菀女儿婷婷。 邱于庭立刻转头，原来拿着菠萝包在吃的婷婷，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在发现邱于庭望过来之后，婷婷忽然一乐，甚至淘气地跟邱于庭做了个鬼脸，施如锦有些惊讶，从刚才在玩具店到现在，婷婷头一回有这样活泼的表情。 “叔叔，她好可爱，是你的女儿吧？”凯旋不安份地从自己椅子上爬下来，过来搭讪了一句。 “不是。”邱于庭回道，眼睛注视着婷婷，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凯旋神情居然有点失望，挺不气馁地追问：“真不是啊？” “你有什么想法？”袁宜佳故意调侃道。 凯旋眨了眨眼睛：“我就觉得，叔叔像婷婷的爸爸。” 施如锦听得笑了起来，余光却打量着坐在婷婷另一边的徐菀。 从进来之后，除了照顾孩子吃饭，徐菀注意力基本上都在邱于庭身上，那眼底里的光芒，就像快要溺水的人，急切地盯住一根足以救生的浮木。 只是…… 施如锦低了低头，爱一个人本没有错，不过徐菀显然没有考虑到，她的这份爱对于邱于庭来说，除了压力，不会是别的什么。也难怪邱于庭抱着婷婷进到包间，把孩子放到一张儿童椅上后，立马招呼袁宜佳坐到他这边。 邱于庭下意识地在躲避，徐菀似乎全然不觉。 “阿姨，可以让婷婷到我家去玩吗？”凯旋又跑到徐菀跟前，热情地发出邀请。 徐菀到底收回目光，朝凯旋笑了笑：“有机会再说吧！” 施如锦终于想到了话题：“我记得徐小姐刚从医院出来吧，恢复得怎么样啊，为什么要急着工作。” 刚才邱于庭带着徐菀过来，倒没有避讳，直接说出，徐菀被老板炒了鱿鱼。 “想……挣点钱。”徐菀回应着，表情有些无奈。 “徐菀，”邱于庭想了想，道：“今天……我很抱歉！” “于庭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徐菀咬了咬唇道：“是苏雨衡做的事，怪不到你头上。” 施如锦在一旁听着，这情节有些老套，不过，真要是苏雨衡砸了徐菀饭碗，倒也并不奇怪。 妙妙这时过来，把凯旋拉回他的座位上，还训了一句：“你乖一点！” 邱于庭看了眼凯旋，明显斟酌了一下，又对徐菀道：“如果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帮你。” “不，我不想总麻烦于庭哥。”徐菀低着头道。 施如锦往邱于庭那边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施如锦觉得他眉宇间有一丝焦躁。 邱于庭说道：“我们是朋友，有需要的时候，你不用跟我客气，今天你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接你们母女，完全没有问题。” “知道了。”徐菀瞄了邱于庭一眼，再次垂下了头。 “给你！”凯旋不服妙妙管束，又跑下座位，这回捧着已经送给妙妙的那个芭比娃娃，递到了婷婷跟前。 “瞧这小子想干嘛？”袁宜佳扑哧乐了出来。 “我特意挑的礼物，”凯旋催促道：“你收下吧！” “凯旋，你太过分了！”妙妙不满地嚷起来。 凯旋全当没听见，还在那儿劝婷婷：“我知道你会喜欢的，我家妙妙也喜欢，可我只送给你一个！” 施如锦失笑，伸手揽住了明显不太高兴的妙妙肩膀。 “收下吧，是小朋友的心意。”邱于庭在旁边道。 好在这一次，婷婷没再打击凯旋，放下菠萝包，用还油乎乎的小手接过礼物，甚至对凯旋甜甜地说了句：“谢谢！” 桌上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邱于庭更是细心地拿过桌上湿巾，替婷婷擦了擦手。 凯旋像是不好意思了，这时候跑到施如锦身旁，故意藏起了自己的脸。 “坏弟弟，以后不带你玩儿了。”妙妙趁机在凯旋屁股上拍了一把。 袁宜佳在旁边起哄：“妙妙，等着吧，过个十来年，你能被自己亲弟弟气死，男的都会吃里扒外，我家袁老大也是这臭毛病，当初为了追我大嫂，把我在国外演出时，咬着牙才舍得买的新款包包都抢走了，我差点吐了血！” “还有这事儿？”施如锦好笑地问。 “他那糗事一箩筐，要不是我大嫂讲道理，有什么好东西，都记得送我一份，我现在跟袁老大早断绝兄妹关系了！”袁宜佳开心地吐槽起了袁屿。 “小坏蛋，你要再送我一个芭比娃娃，”妙妙伸出双手，拧住凯旋的耳朵：“要不我就跟妈妈告状，说你一点都不乖！” “不要嘛！”凯旋躲着妙妙，干脆投进了施如锦怀里。 “都吃完了吗？”邱于庭看了看手表，道：“该回去了！” “我反正已经吃饱，”袁宜佳撑着桌子，便要站起来：“再吃下去，要扶着墙走了！” 妙妙跟袁宜佳挨着座位，显然看出她挺着大肚子不方便，赶紧过去扶住了她。 “回头一定得生个女儿，太知道心疼人了！”袁宜佳瞧着妙妙，笑了起来。 凯旋眼珠一转，学着妙妙，跑到另一边，去扶袁宜佳。 袁宜佳“哎哟”一声，又夸起了凯旋：“这孩子不错啊，其实吧，男孩子也挺好！” “好话都让宜佳姐说了！”施如锦故意嘟囔道。 袁宜佳眉心一挑：“反正，总比不生的好！” 施如锦立刻明白袁宜佳的意思，生怕她当着邱于庭和徐菀的面，又乱开什么玩笑，只得一个劲地递眼色。 袁宜佳大笑，说了一句：“回家啦！” 众人出了包间，施如锦同袁宜佳和两个孩子走在前面，耳朵却听着身后动静。 徐菀说：“于庭哥，要不要到家里坐一坐，我爸妈一直很想见你。” 施如锦不由竖起耳朵，等着邱于庭回应。 有电话恰在这时，打到了邱于庭的手机上， “不好意思，你们先到门口等我。”邱于庭说了一句，刻意放慢脚步。 酒店外，几位女士带着孩子，站在了门前的人行道边。 凯旋看来得偿所愿，与一手抱着洋娃娃，一手抱着芭比的婷婷成了好朋友，两个孩子此时已经有说有笑，倒把妙妙给冷落了。 “瞧出来没有，小男孩吧，喜欢漂亮小姑娘是天性，”袁宜佳冲着施如锦眨了眨眼，戏谑道：“霍巍当年也是这副死皮赖脸往上凑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施如锦睨了袁宜佳一眼，将头搭在靠过来的妙妙头顶。 “电话接完了？”袁宜佳朝着从酒店出来的邱于庭问。 邱于庭点头，随后用手指了指停车场，示意可以走了。 施如锦突然注意到，邱于庭脸色不太好看，或许刚才那个电话有些问题。 妙妙一手牵着一个小孩走在了最前头，邱于庭陪着袁宜佳跟在后面，偶尔说上几句，似乎并没在意到，徐菀也走在他旁边。 施如锦跟在最后，借着位置，观察着沉默的徐菀。 徐菀受了欺负，所以打电话，把邱于庭叫了出来，没什么不对，可施如锦觉得，又有些不对。 “于庭，你们怎么出来了？”苏雨衡令人意外地现身了。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看向苏雨衡。 “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的坏毛病？”邱于庭不悦地问了句，眼睛往四下望了望：“我刚才说了，没有人想见你。” 邱于庭这话实在不客气，但似乎苏雨衡完全无所谓。 施如锦却恍然大悟，刚才打来电话的，应该是苏雨衡。 “我刚才也说了，都到这里了，当然要来见见你的……朋友们，”苏雨衡说着，倒笑了起来，随后对袁宜佳招了招手：“袁小姐，刚才于庭提到，你跟他在吃饭，什么时候回蓉城的？” “有几天了，”袁宜佳笑着回道：“苏小姐来晚了，要不然可以一起啊！” “下回啦，于庭小气得很，这种见朋友的事，哪想到带上我，”苏雨衡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倒没忘记冲施如锦点点头，然而，视线却掠过了在场的另外一位女士。 至于徐菀，也没有主动跟苏雨衡招呼，还将脸扭到了另一边。 邱于庭并不掩饰自己的反感，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 苏雨衡状似思忖，好一会后，目光终于落到徐菀身上，直截了当来一句：“听说徐小姐跟于庭告状，把你被老板炒鱿鱼的事，怪罪到了我头上？不行啊，我这人受不了诬蔑，总得过来澄清一下！” “你这么无聊？”邱于庭的语气，基本上是在质问了。 “于庭，不能这么偏听偏信吧，徐小姐但凡出事，你都觉得是我做的，”苏雨衡扫了徐菀一眼，神色里颇有些不屑：“虽然被炒这事挺让徐小姐不开心，不过，她是不是应该先检讨一下自身原因？” 很明显和苏雨衡用眼神对战了片刻后，徐菀开口道：“菊上的老板告诉我，这一片都是苏家的产业，谁都不敢得罪。” “我们租给人家房子，倒成了罪过？”苏雨衡一脸鄙夷，背手对着徐菀：“或许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指不定我家哪个佣人在替吴妈出头，毕竟人家是因为你坐牢，佣人们都抱着团儿的，自然要替她打抱不平，徐小姐，以后这种小事，别栽我头上，你……不配！” “你……”徐菀被气得说不出话，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妈妈！”一个稚嫩的声音传过来。 婷婷跑到徐菀跟前，抱住她的腿，抬起小脸，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正在流泪的妈妈。 邱于庭一把抓住苏雨衡的手腕：“有什么话，到别处去说，不要吓到孩子！” “说清楚啊，怕我吓到谁？”苏雨衡嗤笑一声，甩掉邱于庭的手，竟朝着婷婷那边瞪了过去，十分地不厚道。 显然是被吓到，婷婷“哇”地哭了出来，直接抱住徐菀，原本怀里的娃娃们，都掉在了地上。 施如锦见状，过去弯腰拾起了娃娃。 邱于庭看着婷婷，明显压制着情绪道：“苏雨衡，你可以离开了！” “要走的不是我！”苏雨衡眼角闪过一抹阴鸷。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面熟 借着街上的灯光，施如锦注意到，邱于庭太阳穴上的青筋已经冒了出来。 似乎邱于庭神情取悦到了苏雨衡，苏雨衡仰头笑了起来，接下去说的话，带着满满的戾气：“怎么够呢，我本来想息事宁人，忍过去就算了，我记得警告过你，别跟这个女人接触，可你偏偏要跟我作对，好吧，那就开战吧，我有什么好怕的！” 热闹是谁都乐意瞧的，四周渐渐有人驻足，好奇地朝着他们这边观望。 “就算我的错，”徐菀抽咽着道：“苏小姐，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事，你为什么非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谁逼谁呀！”苏雨衡冲徐菀大喝一声，而接下来，矛头再次对准邱于庭：“这么多年来，你唯一目的就是把我逼疯，没有人知道你有多阴险，在我们的婚姻里，你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把我变成一个人人嘲笑的疯子！” 苏雨衡到最后像是失控了，几乎是在嘶吼。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一向爱极了面子的苏雨衡，这时候竟无所顾忌了。 “妈妈！”婷婷被吓得不轻，大声哭了出来，徐菀却只盯着苏雨衡，似乎根本没听到女儿的哭声。 先看不过眼的是凯旋，跑到婷婷跟前，伸手要替她擦眼泪。 婷婷没理凯旋，干脆将脸埋在徐菀腿上。 施如锦将娃娃递给一脸心惊地走过来的妙妙，从背包里拿出纸巾，硬是塞进了还在发愣的徐菀手中。 终于，徐菀回过了神，这才意识到女儿哭得厉害，忙将她从地上抱起，一边在孩子耳边细声安慰，一边擦着她脸上的泪水。 “你不许欺负小孩！”凯旋看来气急了，跑到苏雨衡跟前，叉着腰大嚷道。 苏雨衡拿眼瞟了瞟凯旋，又看向邱于庭。 任由苏雨衡闹下去，实在没有意思。施如锦过去拉住凯旋的小手，对邱于庭道：“邱总，我们得先走了，又是孕妇又是孩子，晚上都要回去早点休息，不过我车子坐不下，你看……” 正同苏雨衡对峙当中的邱于庭，猛地一转头，看了施如锦片刻，对她道：“我正好要去见见袁总，宜佳坐我的车，就麻烦你把徐菀和婷婷送回去。” 这提议出人意料，不过施如锦很快明白过来，这个解决方案，在目前来说，绝对最恰当。 “好！”施如锦痛快地回答。 知道要和婷婷一块走。凯旋不要太开心，甚至很大方地向施如锦提议：“把我的安全座椅让给婷婷，她比我小。” “真乖呀！”施如锦顺口夸奖一句，余光却在瞧着苏雨衡。 苏雨衡脸上挂着寒霜，能感觉出来，人家不想就此休战，而这一次，她的枪口又对向施如锦：“我就说嘛，施小姐跟我先生真有默契，或者今天特意赶过来，想替他摆平的，我记得，你好像是霍董的助理吧！” “这件事跟施小姐无关，别像疯狗一样乱咬！”邱于庭立刻教训道。 施如锦啼笑皆非，感觉苏雨衡又牵怒到她身上了，实在莫名其妙。 苏雨衡冷笑一声：“邱于庭，你激动什么劲啊，我是疯狗，你又是什么东西！” 邱于庭没再理苏雨衡，朝袁宜佳那边走去。 “真去我家呀？”袁宜佳问走到跟前的邱于庭，眼睛不免往苏雨衡那边瞥了瞥。 “袁总应该没休息吧？”邱于庭说了一句，便往前走去。 袁宜佳朝苏雨衡看了一眼，随后对施如锦挥挥手，便跟在了邱于庭后面。 “徐小姐，我送你们。”施如锦对徐菀道。 徐菀看向施如锦，表情还有些愣愣的。 凯旋忙不迭地跑过去，拉住婷婷的手，昂着头，哄道：“婷婷，我们不哭了哦，坐姐姐的车！” 婷婷转头看了看凯旋，随后紧抱住徐菀脖子。 施如锦坐进车里，从后视镜看了看儿童座椅里的婷婷和靠在她旁边的凯旋，问了徐菀一句：“徐小姐家住哪儿啊？” “顺兴路18号。”徐菀回道，鼻音听着有些重。 施如锦发动了汽车，朝着前方开去。 此时车里面，就听凯旋在那叽叽喳喳地说着，还都是些让人听不懂的孩子话，结果说到后来，却把婷婷逗笑了。 趁着前面红灯停下来的时候，施如锦又看了眼后视镜，不由也笑起来，小孩子的世界总是那么天真和简单。 徐菀突然开了口：“我原本在美容院的工作丢了，是苏雨衡对我老板施加的压力，她还找我谈判，让我马上离开蓉城。” 既然人家说话了，施如锦不能没有一点反应，转头看看徐菀。 “我不想走，为什么每次都要我走。”徐菀这话，与其是说给施如锦听的，更像是她的自言自语。 到底是别人的事，施如锦不好做什么评价，只能耐心地当着听众。 “施小姐刚才就看到我了吧？”徐菀涩涩地问道。 “嗯？”施如锦诧异地瞧向徐菀。 “你从玩具店出来，我就发现你在街对面，还瞧了我好一会，”徐菀苦笑了一声：“我很狼狈，对吧？” 徐菀这话说的，让施如锦有些尴尬，就像是她在偷窥别人一样。 琢磨片刻，施如锦终于想出一句：“你挺不容易的。” “哪是什么不容易，”徐菀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车窗外：“我的人生，总是失败到不成样子！” “别这么说，谁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施如锦安慰一句，看见前方绿灯亮了，便缓缓发动汽车。 “我读到高中，没有考上大学，一直到处打工，然后进一家美容院，是那种专为有钱太太服务的地方，我埋头学了几年，我们老板后来很器重我，还给我到外地培训的机会，要是一直无风无浪，可能现在，我已经在负责老板新开的一家店，结果苏雨衡随便一句话，把我对事业唯一的希望给毁了。”徐菀仰头靠在椅背上。 施如锦：“……” “大概没人比我更倒霉，丢了工作，连医保也没有，住医院花的钱，全要自己负担，以后的生活、老人看病、孩子上学、家里吃饭，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徐菀继续喃喃地道：“苏雨衡像个魔鬼，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从前就这样，现在更变本加厉！” “妈妈，我要喝水！”婷婷在后面出了声。 徐菀忙去翻包，然后突然醒悟过来，转过头道：“对不起，妈妈出来得急，忘了带上你的小水壶，等一会就到家了啊，你先忍忍。” “妙妙，后车窗那边有水，你拿一瓶，打开给婷婷。”施如锦头也不回地嘱咐。 妙妙“嗯”了一声，没一会，施如锦听到凯旋操心地在说：“你慢慢喝呀，别呛着！” “我记得，你父母帮你照顾孩子，怎么会出来工作，还把她带着？”施如锦刻意地转移了一下话题，实在不想再听徐菀那些丧气话，不是缺乏同情心，而是觉得她还没到走投无路的份上，苏家再霸道，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有些事情，还得看徐菀自己。 “我父母回乡祭祖去了，”徐菀回道：“我爸在老家的亲戚全都没了，每年他们都要扫墓。” 施如锦点了点头，这时将车拐上了顺兴路，忍不住又问了句：“后面打算怎么办？” 徐菀用手托住头，想了半天道：“再找一份工作吧，我不信苏雨衡能把我赶尽杀绝。” 施如锦笑了，徐菀总算说了一句还算积极的话。 “妈妈的电话！”婷婷在后面提醒道。 徐菀一愣，随即拿出自己手机，倒是小孩子耳朵尖，果然有电话进来。 这边徐菀接着电话，施如锦有意无意地听见，似乎是徐菀的朋友帮她又介绍了一份工作。 挂断电话之后，徐菀的情绪看着稳定了一点。 顺兴路18号终于到了，施如锦将车停在路边，又下车到后面，从安全座椅上，把婷婷抱下来。 “您怎么出来了？”徐菀不知道问了谁一句。 施如锦回头，一个中年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我跟你妈一直轮流等着，以后别做这么晚的工作，又带着孩子，太不安全了。”中年人说着，朝着施如锦打量了一下。 “爸，是施小姐送我回来的，那工作的确太辛苦，我已经不做了，明天有个面试，”徐菀说着，又跟施如锦介绍道：“他是我爸。” “伯父您好！”施如锦招呼了一句，把已经昏昏欲睡的婷婷抱给徐菀。 不知道什么原因，徐父老是盯着施如锦在看。 “今天辛苦施小姐了。”徐菀又在一个劲地致谢。 “这位小姐姓……施？”徐父忽然问了句。 施如锦不解地看向徐父，她的姓氏有这么奇怪吗？ 显然瞧出施如锦的表情，徐父主动解释了一句：“我感觉施小姐面熟，不过，你肯定不是我认识的人，应该是巧合。” 施如锦笑了笑，这时打开了车门，对徐菀道：“徐小姐，带孩子进去休息吧，我们这就走了。” “路上小心啊！”徐菀往后退了一眼，忽然道：“施小姐，你是好人。” 迟疑了一下，已经坐进车里的施如锦，朝着徐菀和她怀里已经醒来的婷婷挥了挥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开导 转眼，便到了孩子们要去宁城的日子。 一大早，两个小孩便从床上爬起，妙妙懂事地帮凯旋穿衣服，施如锦则忙着在厨房做早餐。 盯着孩子们都吃得饱饱的，施如锦接到霍巍电话，知道他的车快到郭家了。 小楼外，施如锦拉着昨晚替孩子们收拾好的行李箱，带着一大一小站到台阶上，霍巍已经靠在车边。 隔着一段距离，凯旋急吼吼地问道：“霍叔叔，我爸爸妈妈的飞机到了吧？” 妙妙也问：“爸爸现在还好吗？” 霍巍走了过来，先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道：“按计划，他们会比我们先抵达宁城机场，等下了飞机，我带你们直接去医院。” “行了，你们不用担心，一定会见到爸爸妈妈！”施如锦从后面揉了揉凯旋的小脸蛋，随后看向霍巍：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你不就想问我，是不是作贼去了吗？”霍巍嗤笑，随后解释：“昨晚和老佟还有几个朋友聚会，到11点才结束，回家我又在健身房练了两个多小时，把晚餐吃的卡路里消耗完才躺下。” 施如锦不由摇头，疑惑霍巍这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为了健身，连觉都不睡了。 “心疼了？”霍巍凑近问道。 施如锦故作嫌弃地往旁边闪闪，到底叮嘱一句：“在飞机上睡一会，黑眼圈都出来了，挂着相呢！” 凯旋一乐，拿手指着霍巍，哈哈笑道：“原来霍叔叔变大熊猫了。” “想看大熊猫，要收门票的，回头让我搜搜，你口袋里有多少钱。”霍巍同孩子逗了起来，还伸手想去够他。 凯旋吓得拔脚就跑，妙妙见状，忙上去把他拽住，教训道：“妈妈早说过，在外面不许乱跑，摔到哪里，你就哭鼻子吧！” “我才不哭，又不是小女生。”凯旋回得十分硬气。 “这小子有出息，居然敢瞧不起女生，我都没这胆量！”霍巍在旁边起哄，故意朝施如锦眯了眯眼。 施如锦没搭理霍巍，将手里的行李箱交给从车那边过来的小陈，随后嘱咐起了妙妙：“路上照顾好自己和弟弟，饿了或者渴了，找机上的空姐要，别指望你们这位霍叔叔，他靠不住的！” 妙妙先是看了眼霍巍，又瞧瞧施如锦，终于乐了出来，拉上凯旋，往霍巍的车那边走去。 “我服了你，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霍巍抱怨一句，眼睛瞧着那对姐弟，却似乎不打算跟过去。 “还不走吗，有什么话要说？”施如锦问道。 “当然有，于家的律师给我来电话，他昨天晚上到的蓉城，带来了你要的《遗产权益放弃声明书》，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方便见面，还有，你是不是真考虑好了，”霍巍说到这里，看着施如锦，特意又加了一句：“你这名字签下来，回头千万别后悔！” 施如锦笑了笑，道：“我让那位李律师到的时候，直接给我打电话，没想到人家还是找了你。” “正常人干不出馅饼掉头上，不伸手接住的事，律师大概在担心，”霍巍说着，居然用手点了点施如锦太阳穴：“你这里有问题！” 施如锦果断地抬起胳膊，把霍巍的手拍了下去，口中道：“你一会上车，跟李律师说一下，我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让他给我打电话。” 不远处，小陈已经把凯凯抱进车后座，正弯腰帮他系安全带，妙妙站在车门外，见施如锦望向那边，朝着她招了招手。 施如锦抬手挥了挥，收回目光时，发现霍巍正瞧着她。 “又怎么了？”施如锦上下看看霍巍。 “明天你去宁城吧？”霍巍貌似不放心地问了句。 施如锦反问：“是希望我去，还是不希望呢？” 霍巍眼睛闪了闪，笑道：“力景那边从厂家定制的赛车已经运到宁城，正好过去试试车，还有个揭幕仪式，安排在明天下午，我带你一块儿？” 望着等她答复的霍巍，施如锦说了句大实话：“对我来讲，车只是代步的工具，其他的……我也没多大兴趣，要不，你找别人吧？” 霍巍脸顿时拉了下来，这下二话不说了，转身便走。 没想到霍巍这么容易就生气了，施如锦无奈地摸摸鼻子，低头跟在后面。 没走一会，霍巍突然停下脚步，施如锦反应不及，在撞到他之前，靠着手臂撑了一下霍巍后背，才勉强稳住身形。 “干嘛呀！”施如锦抱怨。 “不管怎么样，到时候你必须在场，对我来说，那是人生重要时刻，标志我重新踏上赛场的第一步。”霍巍说话时，微微昂着头，眉头也皱起来，像极了在发最后通牒。 这回施如锦没再对着干，“嗯”了一声之后，又忍不住给霍巍打预防针：“我怕我真过去，控制不住说些不好听的，回又惹你讨厌。” “你已经够讨厌了，不在乎多讨厌一回！”霍巍丢过来一句，这下又笑起来。 施如锦真想摇头，少爷的心理年龄跟凯旋大概差不多，情绪转换得未免太过自如了！ 白了霍巍一眼，施如锦再次催道：“说完了吧，上车！” “还没呢，老佟也要过去看车，我让他跟我走，这家伙死乞白赖地，说要留下来等你，”霍巍瞧着施如锦，顿了顿道：“我告诉他，你是今晚9点的飞机，回头那家伙给你打电话，你就按我说的跟他讲！” “你让我撒谎？”施如锦只觉得好笑。 “那……你就别接他电话。”霍巍又出了个馊主意。 “你也是够了！”施如锦这下真嫌弃霍巍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霍巍一脸的理所当然。 施如锦索性推了霍巍一把：“算我求你，还不赶紧走！” 霍巍斜了施如锦一眼，很不情愿地转到副驾那边，小阵早站在那儿，已经将车门打开。 施如锦瞧着霍巍，心里在盘算，等孩子们离开，她得立刻往南林中学赶，今天是于氏父子生平纪念展开幕式，10点钟正式举行，齐教授前几天已经让人把请柬送过来，这种场合，真不适合迟到。 “对了，还有事没说！”霍巍站在车门外，又来了一句。 “真没完了！”施如锦无奈，霍巍今天的话实在有点多。 霍巍又转了过来，把施如锦往旁边拉了拉，道：“苏雨衡以前不就有过，给老邱带绿帽子的事儿吗，这回变本加厉了，网上已经有了视频，她在酒吧里，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我的天，简直就是在羞辱老邱！” “什么时候的事儿？”施如锦一脸惊讶。 “昨晚我一边跑步，一边上网，新闻是突然之间爆出来的，不过今天一早再看，已经被删了，应该是苏家那边出了手，”霍巍说到这里，还啧啧两声：“所以娶老婆呀，宁可找个像你这么笨的，也不能要什么富家女，老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等从宁城回来，我得陪他喝一杯，好好开导开导老邱。” “开导”两个字从霍巍口中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变味，施如锦正想嘲笑他一下，却突然之间反应过来，责问霍巍：“你好好说别人，把我带上做什么？” 霍巍一脸得逞的表情，笑了半天，振振有词地回道：“没听出来，我是在夸奖你？” 施如锦瞪过去一眼，低头看了看手表，问霍巍：“那么喜欢聊天，不如别走了？” “你说不走，我就不走啊，我还要面子呢！”霍巍怼过来一句，折身绕过车尾，总算坐进了里面。 “姐姐再见！”后座上，两张小脸正朝施如锦这边笑盈盈地看过来。 施如锦朝他们招了招手，心里不免庆幸，郭家夫妇回来了，秦老先生也即将出院，这家人的困境，总算要捱过去了。 施如锦到达南林中学时，已经过了10点，不过开幕式并没有开始。 进了举行开幕式的学生礼堂，施如锦被志愿者引领着，走到了第二排右侧的过道位置，齐教授已经在等着她了。 “怎么现在才到呀？”齐教授拿手拍了拍她旁边的空位，示意施如锦坐下。 施如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早上忙着送孩子们走，妙妙和凯旋跟霍巍一块去了宁城，他们爸妈要回国了。” “那是好事啊，难为你这个没当过妈的，居然照顾两个孩子，”齐教授看向施如锦，夸奖道：“你这些日子也挺辛苦，我这侄女心地真善良！” “您别老夸我，我会骄傲的。”施如锦调侃道。 齐教授被逗乐，拿手捋了捋施如锦耳边的碎发。 看来一时半刻还不会开场，施如锦索性打开刚才进场时，志愿者发的宣传册，随手翻了翻，意外地发现，除了于氏父子的生平简介，宣传册中，有很大篇幅是在介绍苏以诚，而他的身份，是南林中学的赞助人。 满篇都在吹捧苏以诚，施如锦看得没什么意思，于是阖上宣传册，往四下张望起来。 此时场内基本上已经坐满，只余少量空座，客人们不少是城中名流，施如锦或认识，或者眼熟，她真没想到，这个纪念展的影响力如此之大。 视线又逡巡片刻，施如锦看到了前排另一处过道边，坐在轮椅上的于太太。 虽然只瞧得见侧影，不过施如锦看得出来，于太太今天依旧打扮精致，灰色的上装，还戴了一顶同色的刺绣宽檐帽，周身上下透着一股高岭之花的作派。 “表姨，于贝儿没来吗？”施如锦问齐教授，眼睛还瞧着于太太那儿。 “刚才看到了，她陪着她妈过来的，后来就出去了，我过去跟你舅妈聊了几句，说是贝儿在外面等朋友。”齐教授回应道。 施如锦“哦”了一声，思忖着要不要过去跟于太太招呼一声，想了片刻，就算心里很不乐意，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情理 只是施如锦到了跟前，于太太反应却不咸不淡，朝施如锦瞟了瞟，便转过头，与后面走过来的熟人聊了起来，带着点要晾施如锦的意思。 施如锦也不想自讨没趣，转身走了回来。 而这时，她前方原本空着的座位上，来了两位中年女士。 施如锦刚坐下，便控制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前面那二位看着就是阔太太的范儿，还都喷了名贵香水，不同的香氛各不相让，在空气中发生碰撞与反应，味道便有些刺鼻了。 四下不少人朝着两位女士看过来，人家却一无所知，倒是头凑着头，推心置腹地聊了起来—— “你家那位大小姐又闹出事了？我女儿早上还把视频给我看了。” “别提了，老爷子昨晚上把那丫头叫回来时，她还醉醺醺的，被训了一顿，在那哭得稀里哗啦，搞得大家伙一晚上都不痛快。” “说句心里话，还是你家大嫂太溺爱孩子了。” “可不吗，那丫头从小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还争强好胜，凡是看上眼的，都得归了她，一点道理也不讲，我儿子从小在他这堂姐手里，吃了多少亏啊，可老爷子硬是袒护那丫头，硬说大孙女是他的福星，不就是那丫头出生之后没多久，老爷子大病得愈，碰巧的事而已！” “老人家嘛，总会有点迷信的想法，话说回来，小时候占便宜，大了可就得吃亏，倒是你家一双儿女双双念到博士，比他们堂姐有出息多了，你们二房可是扬眉吐气啊！” 被赞美了的女士咯咯笑了出来，颇为得意地道：“这话说得没错，我跟我老公倒是在儿女的事上省了不少心，不像我家大哥大嫂，为了帮女儿保住婚姻，什么招都使了，现在头脑发了昏，居然想要让女婿去继承家业，就为了换他们不离婚，真是好笑死了！” “明明家里头有男丁，还让外人轧一脚，老爷子不至于这么糊涂吧？” “他还算没糊涂，我老公跟我说，老爷子的意思，什么继承不继承，就是到时候给孙女婿一间小公司，做的好是他本事，做不好也无伤大雅，苏家的产业，从来没有传给外人的说法。” “你大哥大嫂不会失望死了吧？” “他们心里能没有底？也就是给女婿送个空心汤团，好把人留住。” “不对呀，大小姐要真不想离婚，何必在外面玩得那么开，是个男人也忍不了啊，现在视频都被拍下来，我记得前头也闹过一次。” “她自己作呗！”那位有一双好儿女的女士表情忽然有些神秘：“你猜，到底谁在后面盯着那丫头？” “别不是……她先生吧？” “可不吗，我老公也这么说，大房那位女婿可不是善男信女，我家老爷子手段向来辣得很，又众所周知地宠着大孙女，一般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能这么对着干的，除了邱于庭，还会有谁？” 施如锦倒吸一口凉气，听了半天豪门秘辛，居然是在讲邱于庭和苏雨衡。 “确定是他？” “这事谁都没问，老爷子一早把他那宝贝孙女婿叫家里去了，我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还关在书房里谈呢！” “有结果吗？” “大小姐来了！”那位很可能是苏雨衡二婶的女士无意中往后看了一眼，便不肯说了。 施如锦回头望了望，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还手拉手，正是于贝儿和苏雨衡。 “二婶、李太太，你们来得挺早！”苏雨衡上前招呼了一句，看着神色，倒是一如往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是啊，你们现在才到啊，快来坐吧！”那位二婶也回得蛮客气。 “hi，Antie！”于贝儿显然看到了后面的齐教授，朝她摆了摆手，眼睛扫了施如锦一眼，淡淡点点头，算是敷衍过了。 苏雨衡也满脸笑意看过来，施如锦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笑容未达眼底。 也没多寒喧，于贝儿和苏雨衡一块去了于太太那边，于太太对苏雨衡倒是不失热情，主动跟她拥抱了一下，又拉着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至于前排两位女士，又在那儿聊起来—— “跟大小姐走一块的，那小姑娘是谁？” “就是这个纪念展的于氏后人，那女孩儿的妈跟我大嫂以前就认识，一块儿在南林中学当过老师，后来于家移居美国，我大嫂每回过去玩，都要跟她见上一面。” 施如锦听到这里，到底明白了，为何于贝儿和苏雨衡会这么熟络，原来是世交。 “我还真不认识于家，不过苏老先生发话，让我们来捧个场，我们可不敢不来。” “多谢，”苏雨衡二婶拍了拍同伴肩膀：“我们家跟姓于的这一家也不算太熟，不过老爷子倒热心得很，纪念展全是他出钱出力，说是一定要大办，这回还请了不少大人物过来。” 施如锦托腮在那听着，据她的了解，苏以诚此人无利不起早，感觉他这热心，不会全无缘故。 没想到，答案很快就被揭开了。 “嘉实企业这回进军教育界，要在城北建南林中学分校，还拿到那么一大块地，真是羡慕死我们了！” “老爷子为了城北卫星城开发的事，头发都累白不少，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说白了，这次的纪念展，就为了造个势，给上头看的。” “你们现在风光了，城北那一片，都知道是肥肉，倒让你们占了先机，苏老先生……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姜还是老的辣！”对方捧了一句场。 那位二婶却叹了口气，朝苏雨衡那边望了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想想也让人生气，本来今天大家开开心心，结果那丫头非闹这一出！” “你这二婶当得还真是尽心，又不是自己女儿。” 舞台上的灯光这时亮起，嘉宾纷纷坐上主席台，开幕式快要开始了。 施如锦正望着一脸谦虚，却还是被请到中间位置的苏以诚，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看到号码，施如锦对一旁齐教授点了点头，起身去了场外， 电话是于氏家族的律师打来的，看来霍巍已经通知过他，对方问施如锦什么时间合适，表示要跟她见面。 跟人约好下午碰头之后，施如锦挂了电话，正要回去，却发现于贝儿也出来了，并且径直走向了她这边。 瞧着于贝儿，施如锦感觉她有什么话要说。 于贝儿却不急着开口，倒是打量施如锦好一会，眼里带着审视。 施如锦不耐烦跟于贝儿比谁耐得住性子，索性先说了：“我无意掺和别人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你母亲说些有的没的。” 于贝儿突然笑了一声，表情有些不屑：“你觉得，我怕你说什么？”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挑衅意思，施如锦皱了皱眉头，静等起了下文。 “我挺不喜欢你，从一见面就不喜欢，”于贝儿很不客气的评价起了施如锦：“你太装了！” 美国人的所谓直率，或者说是无礼，施如锦现在算是领教了。 “既然你已经提出放弃遗产，我希望不要只停留在口头上，我会通知我们的律师尽快过来，到时候，希望你能痛快点签字。”于贝儿又道。 施如锦心里不免诧异，于贝儿似乎不在状况，律师明明已经到了蓉城，她居然不知道？ “然后，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于贝儿抱起双臂，在施如锦面前来回踱了几步，道：“之前离开美国，我和叔叔沟通过你的问题，他同意你通过签署正式文件的形式放弃继承权，不过，我舅舅向来谨慎，他表示仅有文件并不足够，还需要看到你的DNA检测报告，以确定你是于家后人，并且真实拥有继承权，免得后面出什么意外状况，我认为。这两天你就可以去做这件事了。” 施如锦：“……” “等事情了结，以后大家各走各路，”于贝儿说到这里，停下脚步，盯着施如锦：“对了，AUG前两天又调研了城内另外一家场馆，对方的条件优于你们，所以很遗憾，我们这次与你们合作的可能性应该非常小了。” “我的确不需要和你谈，”施如锦笑了笑，道：“于家那边已经派律师过来，下午我就会签《放弃遗产声明书》，不过做DNA检测的事，恕我不能奉陪，因为没有必要，我并不打算从你们那儿得到什么，所以也无需配合你们做任何事。” “你这样……很不通情理。”于贝儿表情冷了下来。 “我不理解你说的‘情理’是什么意思，”施如锦摇了摇头：“关于遗产的事，只能由律师来跟我说，而非你们于家任何一个人，另外，因为我没有利益要求，你们也无权对我指手画脚，你不觉得，这才是情理吗？” 说到这里，施如锦便往场内走，快到门口了，又回过头说了一句：“还有，你刚才提到公事，也不需要你来通知我，有资格跟我谈的是博尔逊，我也相信，AUG会做出一个聪明的选择，业内人都知道，整个蓉城，根本没有一家车馆，在硬件和软件上，比得上迈尔斯奇。” 丢下这一句，施如锦看都没看于贝儿，转身进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扎眼 施如锦和老佟乘坐的航班刚在宁城机场落地，霍巍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接机区，等在那儿的霍巍，看到老佟推着撂了好几只箱子的行李车出现，劈头表达一番鄙视：“昨晚不是说公事走不开，你有事就去忙呗，又跑来做什么？” 说着，霍巍还拿手点了点老佟身上印着小猪佩奇的T恤：“没见过这么骚气的，你这大头照还特地印衣服上，怕人不认识你？” “干嘛呀，不带这么骂人的，”老佟推开霍巍的手：“是如锦打电话给我，非要我陪她过来，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只好跟我妈请了个假，有没有觉出来，如锦已经把我当蓝颜知己了，后头会有什么进展，咱们拭目以待？” 讲了一大堆后，老佟还刻意拿眼瞟了瞟正在一旁打电话的施如锦。 “再说一遍……”霍巍这话里，明显带着警告意味。 “那就再说一遍，”老佟一脸的不在乎，还乐颠颠地道：“真是如锦主动找的我，就昨天下午，她约我今天一块走，要不，我给你看通话记录？” 眼见着，霍巍一张脸挂了下来。 “哎哟，够小气的，我不说了，行吧！”老佟倒是能屈能伸，这时候又哄起霍巍，无视他投过来的眼刀，干脆揽住了霍巍肩膀。 施如锦给郭太太打完电话，转头正瞧见老佟跟霍巍勾肩搭背，顺口开了句玩笑：“才两三天没见吧，用得着这么亲热？” “谁跟他亲热？”霍巍甩开老佟，径直往机场外走去。 施如锦瞧出霍巍这是不高兴了，掉头问老佟：“他又抽风了？” 老佟摊了摊手，推着行李车去追霍巍，还在笑道：“这小子太能吃醋，我服了！” “行了吧！”施如锦斜了老佟一眼，又瞧瞧前面已经停下来，正等着他们的霍巍。 三个人都坐进车里，施如锦问身边正准备发车的霍巍：“刚才给琴姐打电话，听她的意思，后天郭大哥就要做重建手术了？” 霍巍“嗯”了一声，脸上还有点不高兴。 施如锦也挺服霍巍，快三十岁的人了，小脾气还说来就来，非得要人哄一下才行。 “过来之前，秦伯母回了趟家，收拾出两大箱东西，一定让我带到这边，都是给琴姐的，”施如锦只得耐心解释：“行李太多了，所以我请老佟帮个忙，他本来准备昨晚就过来，是被我拦住的。” 说着话，施如锦还在观察霍巍，瞧着他刚才还紧绷的脸，渐渐松驰下来。 施如锦感觉好笑，回头看了后座上的老佟一眼。 老佟一耸肩膀，这时探过头，问霍巍：“没想到啊，老郭回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得一段时间呢！” “郭老大肺部手术做得很成功，恢复速度也超过预期，人也完全清醒了，这边过去的医疗团队跟当地医生共同评估，确定他可以提前回国。”霍巍随口回道，将车发动了起来。 “职业车手就是不一样，这身体素质真是杠杠的，一般人要伤成他那样，趴个半年都缓不过来。”老佟感叹道。 “这次腿部的手术成功率高吗？”施如锦不放心地问道。 霍巍摇头：“谁也不能说，绝对没有问题，昨天我过来，陪着嫂子跟医疗团队开会，主刀医生表示对手术结果保持谨慎乐观，他的说法，只有通过手术，才能对郭老大右下肢的创伤情况做全面了解，到时候再决定，哪些组织需要切除，哪些可以保留，目的还是要将他右腿重建到最佳状态。” 施如锦没太听明白，不免追问一句：“还是要截肢？” “截肢本来是一个选项，不过郭老大坚决不同意，他要求保住自己那条腿，其实，重建手术并不比截肢容易，后续还有复健的痛苦。”霍巍说到这里，吁了一口气。 “老郭向来硬气得很，这一关肯定能过去。”老佟说着，拍了拍霍巍的座椅后背。 想到郭家人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施如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转头望向车外，又问了句：“医院离这儿有多远？” “先不去医院了，带你们去看我的赛车。”霍巍丢过来一句。 “我都忘了问，你那车怎么样，听说今年蓝豹的这款量产车已经被订光了，我早就想开开眼！”老佟一下子来了精神。 “昨天一直在医院忙，我没来得及见到车，”霍巍回道：“不是量产版，是GT赛道版，可以升级到GT3。” “不错啊！”老佟凑过来：“国际银级车手的待遇就是好，什么时候给我也搞一辆？” 施如锦觉得不妥，不免道：“我来是探望郭大哥的，又不是为了欣赏你的车，这样，把我先送到医院，然后你们忙你们的。” “郭老大现在正做检查，你又看不着人，”霍巍目视着前方，一边开车，一边道：“晚上我们再去医院，反正来得及。” 老佟显然还在想车的事，伸过脸道:“力景倒是肯为你下本钱。” “他们之前在国内比赛称王称霸，可在国际赛场上的影响力就差多了，袁大哥代表力景跟我谈的时候，我说得非常清楚，我要出去参加比赛，跟那帮顶级车手还有一流车队一较高下，”霍巍说到这里，笑了一声：“力景的策略跟我不谋而合，他们会以蓝豹客户车队名义，出战国际赛场。” “就凭你这天赋、这技术，还有对自己那股狠劲，哥们儿，成功指日可待！”老佟顺势拍了个彩虹屁，随后抻了个懒腰，又来了句：“回头让我也试试车，真不行的话，我坐你旁边也成！” “比赛之外，我的副驾只允许坐女的，开车的时候，旁边坐了个糙老爷们，实在败兴！”霍巍趁机糗了老佟一下。 施如锦听到这里，没忍住笑了出来。 老佟“切”了一声，又靠了回去：“我还记得，当年你退出之前，已经有厂队在跟你谈合约，要是那时候不退出，你现在也用不着从头开始，想想还挺可惜！” 霍巍突然沉默下来，等车开到一处红灯前，霍巍停下车，说道：“赛车这一行，如果没有得到厂家支持，只能烧自己的钱，我最开始进入圈，我爸已经过世，当时我妈虽然嘴上一直说反对，可是如果不是她始终在经济上支持我，我也坚持不了那么多年。” 施如锦看了看霍巍，此刻他脸上神色，竟有一丝感伤。 “的确，那时候我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也能像郭老大一样，欧洲赛场上，总有一席之地，”说到这里，霍巍抿了抿唇：“不过也没什么后悔的，在我妈最后的那段时光，我陪在她身边，至少，我人生的遗憾会少一点。” “知道你是孝子，”老佟伸手拍了霍巍肩头一下：“重新开始吧，你爸妈在天有灵，会保佑你的，回头冠军奖杯一个接一个地拿！” 霍巍这时倒笑起来：“就这两三年出了不少车手，各种车型也都在更新，我还真跃跃欲试。” “明年开始，只要你有比赛，我就带上兄弟们为你加油，”老佟也畅想起来：“到时候，把咱们五星红旗举得高高的，想想就一个字——帅！” “多准备一面国旗，拿了冠军，我得披身上！”霍巍回道。 施如锦瞧着又一脸傲娇的霍巍，劝了句：“别老想着成功。” “给我泼冷水是吧？”霍巍瞥了施如锦一眼。 “你好像说过，赛车的偶然性太大，不是你有实力，就一定能拿冠军，是各种因素的综合，所以，不如平常心一点？”施如锦看向霍巍。 好一会后，霍巍回道：“这话还算贴心，我听进去了，也就你说，别人敢跟我叽叽歪歪，我早翻脸了！” 后座上，老佟明显“嗤”了一声。 宁城南郊，工作人员带着霍巍一行来到一间车库外，伸手按下了电动卷闸门的遥控器。 门才刚刚抬起一半，老佟已经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霍巍还算沉着，等了一会才走到里面。 施如锦站在门外，迎面便闻到一股汽油味，里面又黑洞洞，不免犹疑，要不要也跟进去。 “傻站着干什么？”霍巍又折返回来，一把抓住施如锦的手，不由分说，将她带进了仓库。 两人踏进去的那一刻，仓库顶上四面的灯“啪”地亮起，几道光线齐齐地投在了停在中间的一辆造型别致，全身色彩斑澜的跑车上，显然是灯光缘故，那车周身竟闪着烁烁的光芒。 “我的天！”老佟直接大叫了一声，一下了跑到了车前。 “就烦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到外头别说我认识你！”霍巍嘲笑了一句，看上去，他镇定得多，甚至不如老佟激动。 施如锦打量那车半天，得出结论，这车好看归好看，就是炫目得过分，要是开到街上，肯定扎眼。 “这就是那辆传说中蓝豹小牛，7挡双离合，前后双叉臂悬架高低软硬可调，发动机，0-秒？”老佟绕着那辆车转了好几圈，嘴里絮絮叨叨，倒是对这车的参数了如指掌。 霍巍抱着双臂，站到车前道：“你那些都是量产车的数据，瞧见没有，前唇和侧面翼子板的风刀做了赛道化处理，轮胎是倍耐力全热熔的，跑300公里就得换，尾部换装的空气动力学套件，可比量产车激进多了，高速情况下，整车会有更大的下压力，过弯道时也更稳定。” “别说，这尾翼够夸张的，跟翅膀一样，”老头一边说着，一边啧啧赞叹：“哇哦，瞧这车灯的膜，不要太酷了！” 霍巍没那么多话，直接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老佟忙跟上，从另一边钻了进去。 施如锦旁观半天，倒想起凯旋房间里那一堆的小车玩具，看来男人爱车，纯属天性。 第一百三十二章 魅力 “巍哥，你们来了！”有人跑进仓库。 施如锦正站在车边，感觉有风被人从后面带过来，下意识往边上闪了闪，随后抬眼一看，是张生勇过来了。 “哟，这不是施小姐吗？”张生勇也看到施如锦，手举到额前，装腔作势地朝她敬了个礼，笑得眼纹都出来了。 “你小子试过这车吗？”老佟从车里钻出来，冲着张生勇问道：“感觉怎么样？” “巍哥的车，谁敢乱碰，都等着他过来开苞呢！”张生勇仰头大笑。 “胡说什么呢？”霍巍从车里出来，训了张生勇一句，拿眼看了看施如锦。 男人们在一起说话，常常无所顾忌，尤其是这个张生勇，更是口无遮拦，施如锦自觉不适合待在这儿，便打算出去透一会气。 也不知道是谁，这时打了电话过来，施如锦便朝霍巍挥了挥手机，抬脚往仓库外走。 仓库外是一座还在施工当中的赛车场，据说是力景赛车找了几间公司合作建的，以后准备承办汽车类赛事。看着这里规模不算小，一眼望不到边。四周还设了看台，有工人正在作业，不过赛道上已经划了线，这部分应该是完工了。 施如锦左右看看，走到不远处一块还堆着材料的空地上，按下了按听键。 “是如锦吗？我是你舅妈。”电话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语气略显生硬。 施如锦愣了一下，诧异于太太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我是施如锦，舅妈有什么事情吗？”施如锦尽量客气地回道。 “我问你，为什么擅自在李律师那儿签了《遗产放弃声明书》？”于太太这句话颇有些质问的意思：“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昨天见面的时候，你一句不吭。” 施如锦：“……” 于太太干脆责备起来：“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轻重！” 在心里叹了口气，施如锦回应道：“李律师是于家代表律师，之前是他通知我收取遗产，那么现在，我要放弃这个权利，自然也该通过李律师，我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于太太似乎被噎了一下，随即不悦地道：“李律师做事有失公正，我已经向美国地方法院申请更换你外公遗嘱执行人，现在你随便就在他给的文件上签字，已经损及我们大房的利益。” 施如锦摸了摸鼻子，实在不理解，她放弃遗产，怎么倒伤别人利益了？ “你现在立刻到我这儿来一趟，”于太太干脆命令道：“贝儿请的律师已经到了蓉城，你在那边签的字不算数，要在我们这儿重签。” “没这个必要吧！”施如锦到底克制地回了句。 “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于太太哼了一声：“你大舅舅虽然过世，可在于家论起来，我们才是长房，从来没有让二房他们做主的份，你既然是于家外孙女，就得知道规矩，不用多说了，马上给我到豪庭酒店！” 施如锦被气得差点笑出来，于贝儿跟她说情理，于太太也要讲什么道理，却都是逻辑不通，这母女俩大概以为，地球是围着她们转的。 “还有，贝儿让她朋友帮忙选了一家DNA检测机构，回头给你个地址，你把字签过，就去抽血化验。”于太太继续发号施令，看来都已经替施如锦安排好了。 “我正在宁城，不可能去舅妈那儿，”施如锦到底不耐烦了：“而且，既然我在李律师那里签过文件，没必要再签第二份。” 于太太直接吼起来：“你这是不听长辈的话吗？” 施如锦没理她的茬，继续道：“至于DNA检测的事，我昨天跟于贝儿说得很清楚，既然我已经放弃遗产继承权，就没必要再证明我和你们之间是否存在血缘关系，我不知道你们坚持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实在恕难从命！” “跟你妈一样，自私自利，就知道考虑自己！”于太太几乎是在控诉了。 “于太太，请收回你的言辞，”施如锦也不高兴起来：“我父亲和母亲都是英雄，他们一生光明磊落，为了实现作为医生的志向，他们放弃优越的城市生活，到穷乡僻壤建立医院，培训医生，治病救人，并为此奉献生命，我不明白，‘自私自利’这词，在于太太那儿，是怎么理解的？” “别给我来虚的，你妈就是傻透了，才会短命，”于太太暴躁地道：“老爷子在世的时候，都是我们在身边，你妈做过什么，你又做过什么？凭什么你分到的遗产比我女儿还多，我现在把东西要回来，又错在哪里？” “这是外公的安排，我并没有想过要些什么，于太太若有不满，不需要同我说。”施如锦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早猜出来，你跟二房他们早就狼狈为奸，是不是？一个个都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于太太听起来已经咬牙切齿了：“既然这样，别怪我不认亲戚，回头大不了对簿公堂。” “于太太，我没要于家一分钱，你打算怎么告我？”施如锦说完这一句，到底忍不住挂了电话。 仓库那边，有引擎声响起来。 施如锦转头看看，心想霍巍终于控制不住手痒，看来是要试车了。 果然，没一会，那辆蓝豹小牛缓缓从仓库出来，从施如锦眼前开过。车速并不快，所以施如锦看得清楚，车里坐着两个戴着头盔的男人。 原本施如锦以为，到了赛道上，霍巍就会加速，接着痛快淋漓地跑上一场，就像他每每在车馆里，开着他的两冲车那样。 然而，老佟口中那辆0-100，秒加速的车，并没有显现出它的威风，反而是四平八稳地在赛道上跑着。 施如锦不自觉笑起来，这不到60码的速度，她也能开出来，霍巍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翼翼了？ 车子后来的速度加快了一点，不过跟霍巍平时比，简直是闲庭散步。 施如锦朝仓库那边走去，准备等霍巍试完车，就催他们一块去医院。 仓库门口，施如锦站了一会，瞧着那车慢悠悠地开了回来，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副驾上的人先爬了出来，摘下头盔，便往仓库里走，施如锦没见过对方，不过人家穿着和刚才张生勇一样的维修服，应该是这边工作人员。 过了好一会，车手才从驾驶座下来，明显手忙脚步，竟然半天解不开头盔的扣子。 注意到对方衣服上的小猪佩奇，施如锦不由笑出来，难怪车开得那么稳重，搞半天，车手是老佟。 “帮个忙，解不开了！”老佟朝着施如锦求救。 施如锦小跑过去，伸手帮老佟解头盔。 “你也够笨的！”施如锦身后传来霍巍的声音，一只手过来，把她扒拉到一边。 施如锦瞧着霍巍三下五除二，带点粗鲁地从老佟那儿把头盔扯了下来，然后套在自己头上，而此刻，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赛车服，胸口还贴着力景的LOGO。 “就你这技术，我说，你怎么不干脆下来推车呢，推都比你开得快！”霍巍不忘嘲弄了一句，看着是要上车了。 “今天过瘾了！”老佟乐得不行，跟上霍巍，在他后背上亲热地拍了拍：“我回头就能吹牛逼，咱巍哥的战车，头一把是我老佟开的，不是兄弟，真沾不上这光！” “别，我可不想丢脸！”霍巍回身，拿手捶了老佟胸口一下。 “施小姐要不要上去坐坐？”张生勇在一旁起哄道。 “拿个头盔给她！”霍巍都快上车了，这时停下来，冲着张生勇道。 “我不去！”施如锦果断拒绝，她怕没跑几圈，自己就得在车里吐了。 “不去就不去，别难为我们如锦。”老佟立刻打圆场。 “如锦是你的？”霍巍伸手将已经殷勤地替他拉开门的老佟拉到一边，弯腰钻进车里。 “你这车得改呀，”老佟双手扒在车顶，冲里面的霍巍笑道：“没有后视镜就不说了，音响没装也能理解，座椅太硬了，我屁股都坐疼了。” “你懂什么，”霍巍不屑地道：“算了，懒得跟你解释，闹不明白，你就是去问张生勇，现在给我闪一边去，我要开了！” 老佟呵呵一乐，退到旁边，跟施如锦站在了一块。 几乎是猛然之间，那辆蓝豹小牛的引擎“轰”了一声，几秒之后，车在众人眼前，如一支利箭，呼啸着飞了出去。 施如锦抬头看着，就这一会工夫，已经抓不住车的影迹，只听得见那震耳欲聋的鸣响。 老佟、张生勇还有几个围过来的维修人员兴奋地叫了起来，有的干脆跑上还没搭建完成的看台，在那儿举着双臂呐喊。 施如锦索性瞧着那帮小子，虽然不太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兴奋，不过这样的兴奋，还真富有感染力。 轰鸣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霍巍的车转眼开到了近前，又以一种稳健的姿态，在弯道上划出一道流畅而优美的曲线。 施如锦望向车过之后留下的滚滚烟尘，不得不承认，少爷最有魅力的时候，其实就是此刻。 第一百三十三章 蒙混 郭家林病房外的走廊上，因为施如锦来之前打过电话，郭太太早早带着妙妙等在了那里。 霍巍和老佟跟郭太太招呼完，便拉着秦太太托施如锦带过来的行李箱进了病房，施如锦走在最后面，这时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了一下郭太太：“琴姐，你们回来就好了！” “如锦，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孩子们被你照顾得很好，他们说跟姐姐在一块很开心，我和家林都非常感激！”郭太太发自肺腑地表达着谢意。 “两个孩子很乖，尤其是妙妙，还主动照顾弟弟，帮了我不少忙，真的不要太贴心。”施如锦放开郭太太，轻抚了一下妙妙的小脸。 妙妙笑得十分腼腆，依偎在郭太太身边，神情里终于有了些孩子气。 “我佟叔叔来了！”凯旋居然骑在老佟脖子上，从病房里出来了。 霍巍跟在后面，怪腔怪调地道：“老佟，你以后反正也讨不着老婆，不如认个干儿子，他日总得有个人替你拔氧管！” “兄弟，这都能吃上醋？”老佟站到走廊上，举起胳膊，把凯旋抱到怀里，顺带取笑霍巍一句。 “凯旋特别喜欢佟叔叔，这也是缘分，真要认干儿子，我们也没意见。”郭太太看来心情不错，笑着说道。 “那就定了，等我娶媳妇那天，顺便办个认干儿子的仪式！”老佟大喇喇地回了句，大概注意到霍巍正瞅着他，还故意往施如锦那边瞥一眼。 “你几个意思？”霍巍立刻眯了眯眼睛。 老佟明显占了上风，冲霍巍一挑眉毛：“大家兄弟一场，你能猜不出我的意思？” 这两个人碰到一块，就没完没了地斗嘴，施如锦啼笑皆非地道：“干嘛呀，堵在病房门口说相声呢！” 霍巍“切”了一声，转身回了病房里。 老佟颇为得意，故意大声来了句：“那小子阴阳怪气的毛病，指不定得跟他一辈子。” “再说一遍？”里面传来霍巍的声音，还有点威胁的意思。 施如锦笑着直叹气：“你们两个岁数加在一起，也是快六十的人了，成天这样玩，烦不烦啊！” “噗嗤”一声，郭太太到底被逗乐起来，挽住施如锦胳膊，带她一块进了病房。 或许是在病床躺得实在太久，见到来了客人，郭家林一脸兴奋，到后来干脆靠坐在床头，跟大家谈笑风生。 郭太太在旁边陪了一会，这时悄悄拉了一下站在床尾的施如锦。 “让他们在这儿聊吧，我们到外面坐坐。”郭太太对施如锦低声道。 走廊一处临窗的长椅上，施如锦带着也跟出来的妙妙坐了过去，抬头看时，郭太太还站在病房外，隔了门，在往里面瞧。 施如锦不由仔细打量起郭太太。数日不见，郭太太看着又瘦弱了许多，眉目间带着掩不住的疲惫，脸色也说不上很好，唯一与当时离开时不同的，是她的眼神里，已经少了晦暗，取而代之的，是对丈夫无时无刻的牵挂。 好一会后，郭太太才走过来，妙妙立刻往旁边挪了挪，让郭太太坐到了她和施如锦中间。 “郭大哥看起来状态不错。”施如锦看着郭太太道。 最初听霍巍提及，郭家林已经完全清醒，在施如锦认知里，也就是郭家林差不多恢复了意识，然而等看到本人，施如锦大觉惊讶，郭家林的精神状态好到超乎想象，如果不是躺在病床上，又穿着病员服，没有人会想到，他是一个刚刚从生死线上挣扎过来的人。 郭太太拉住了施如锦的手：“我妈给我打电话，说你经常去看他们，还帮我爸联系买特效药，我们真过意不去。” “霍巍去萨尔茨堡之前，反复嘱咐我，要帮琴姐守着一家老小。”施如锦回道：“大家都是朋友，我不过尽一份心意。” 另一边的妙妙，抱着郭太太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上，满是对母亲的依恋。 注视了妙妙片刻，施如锦又道：“琴姐，我挺敬佩你们夫妻，不是所有人，都有郭大哥那么坚强的意志力，可以挺过这个难关；也不是谁都能做到像琴姐这样，坚忍地扛住所有压力，现在终于柳暗花明，大家都替你们感到高兴。” “多亏了你们这些朋友，”郭太太再次感激道：“如果当时不是霍巍在萨尔茨堡，帮我处理所有的事，不是你替我照顾家人，还有老佟他们，都在出钱出力，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挺住。” 话说到这里，郭太太的声音便有些哽咽。 “过去了，都过去了！”施如锦笑着拍拍郭太太肩膀，又对妙妙调侃道：“你妈妈呀，什么都好，就是真喜欢哭啊！” 妙妙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拿出纸巾，乖巧地替郭太太擦了擦泪，郭太太不免有些羞涩，接过纸巾，朝女儿笑道：“不哭了，我们以后都开开心心的。” 施如锦笑道：“回头郭大哥手术成功，一家人回到蓉城，结局就圆满了。” “这世上……哪有‘圆满’两个字。”郭太太又似乎有些惆怅。 施如锦看向郭太太，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朝着郭家林病房又看了一眼，郭太太道：“在萨尔茨堡，我老公醒过来之后，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没能站上年度总冠军的领奖台，心有不甘。” 施如锦不由睁大眼睛，难道郭家林一定要保住自己的腿，是因为还不肯放弃，打算有一天要回到赛车场？ “算了，我也不多想了，”郭太太讲到这里，转头看向窗外：“反正已经有经验，只要我老公自己惜命，以后任他折腾，什么时候，他连车都爬不上去了，大概也就消停了。” 施如锦望着郭太太，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无论郭家林还是霍巍，其实都是一样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为了……他们定下的目标。 郭太太掉回头，看看妙妙，又将她抱进自己怀中，歉疚地道：“妙妙，对不起，让你和弟弟跟着爸爸妈妈担惊受怕。” “妈妈，不要说对不起，”妙妙靠着郭太太，道：“爸爸很优秀，您也是好妈妈。” 施如锦在旁边听着，安慰地揉揉郭太太肩膀。 郭太太低头，在妙妙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咱们都得理解你爸爸，他这么多年来，把赛车当成自己的事业，一个人一辈子做不了多少事儿，可难得的，是他能专注在一件事上，别看妈妈偶尔会有抱怨，其实我挺为他骄傲，他这些年做出的成绩，为中国人争了光，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妙妙眨了眨大眼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凯旋从病房里跑出来，到了施如锦跟前，调皮地冲她做了个鬼脸，便挤进了郭太太怀里，嗲嗲地说：“妈妈，抱！” 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因为凯旋的出现，忽地轻松了下来。 “那么大了，还要妈妈抱，羞不羞？”妙妙用手指刮了刮凯旋的小脸。 凯旋很不服气：“妈妈抱姐姐，还亲了，我看到了！” 郭太太笑了，捧起儿子的小脸，在他额头上也吻了吻，随即转向施如锦，道：“对了，昨天霍巍过来，听他跟我老公说，年底就要重新参加比赛了，”说到这里，郭太太拍了拍施如锦的手：“听他的意思，多亏你支持。” “我支持……”施如锦不由摇头：“他想多了，我是拦不住他。” “我理解你的心情，”郭太太笑了一声，又望了施如锦片刻，问道：“你们俩……有什么打算吗？” 有什么打算？ 施如锦没想到，郭太太会突然之间提这个问题。 叮嘱妙妙带弟弟到旁边去玩，郭太太用手抚住唇，想了一会，才对施如锦道：“我老公在萨尔茨堡治疗那段时间，霍巍不是也在吗，有一回，他主动跟我聊起你们的事，霍巍坦承，他已经认定了你，只是又有些困惑，明明知道你是喜欢他的，明明看着你就在身边，却又觉得跟你隔着千山万水。” 施如锦垂下头，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到底什么原因，让你一直不肯接受他？”郭太太又道：“霍巍吧，看着像有些少爷脾气，稍微不熟的，都会觉得他不好相处，可是我相信你是知道的，他心地善良，为人也忠厚，把情谊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么好的年轻人，实在不该错过。” 施如锦：“……” “哎呀，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郭太太探看着施如锦的表情，稍有些惶惑地问。 “没有。”施如锦努力地朝郭太太笑笑，眼神却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来，施如锦始终把纠结与犹疑埋藏于心底，怯懦地想要蒙混过去，然而……她终究知道，蒙混不了多久。 “那我就多说一句，其实我们外人都能看得出来，你们两个吧，无论外形和性格，都不要太般配，现在又都单着，没有道理不在一起啊，”郭太太这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是霍巍拜托我，让我问问你的想法。” 施如锦：“……” “我比你们大几岁，多少有些人生感悟，这世上最不能等的，就是时间，不如……珍惜眼前人？”郭太太语重心长地道。 “妈妈，爸爸他有话要说！”妙妙跑到了两人面前。 施如锦心里一松，幸亏妙妙及时出现，否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郭太太。 “他想说什么？”郭太太问妙妙，随即站起了身。 妙妙显然也不清楚：“刚才我带弟弟进去喝水，爸爸让我叫你的，没说什么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太太 病房里，郭家林看向从外面进来的郭太太，等她到了床边，才道：“老婆，有些话，想当着大家伙的面儿跟你说。” “我听着呢！”郭太太说着，弯腰替郭家林整了整被子。 “我……”郭家林刚说了一个字，却似乎又有些踌躇。 “是不是想说，等到伤好了，还要回去赛车，”郭太太挨着床沿坐下，一脸无可奈何地道：“你那点说头，我听得耳朵都生了茧，随你的便吧，我又没有紧箍咒，哪里困得住你呀！” “你别小看自己的实力呀！”郭家林倒笑了，朝着郭太太伸出手。 “要做什么？”郭太太不解地问。 “你的手得让我握住，我才有勇气说出后面的话，包你满意！”郭家林目不转睛地盯着郭太太。 郭太太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你干嘛呀，那么多人呢！” 说是这么说，郭太太到底抓住了郭家林的手。 “回头你帮我给经纪人打电话吧，”郭家林的神色，此刻严肃下来：“我决定要……退役了！” 郭太太猛地一抬头，怔怔地看着郭家林。 “你们看吧，我就知道，这话一说出来，我太太得高兴傻了。”郭家林这时还想到开一句玩笑。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郭太太神情里，带了几分难以置信。 郭家林点了点头：“刚受伤那段时间，我不时会从昏迷中醒过来，孤零零躺在加护病房，全身插满管子，除了不断地回忆，什么都做不了，我回忆前半生，回忆早逝的父母，回忆我和你的相遇、结合，以及我们的孩子和家庭……” “就没回忆一下，你在赛道上的风光，还有你怎么受的伤？”郭太太多少带了些抱怨地问。 郭家林笑了笑，顾自继续道：“我以为自己快要挂了，那一刻才发现，得不得总冠军，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我不停地后悔，没能多用一点时候，跟家人们在一起，我甚至陷入悲观，或许等我死了，你和孩子会很快忘了我。” “不忘爸爸！”凯旋钻到了郭家林的床头。 “好儿子！”郭家林摸了摸凯旋的脑袋。 “你说的是真心话？”郭太太盯住了郭家林，神情竟有些紧张：“那你见到我，还说没拿到总冠军，心有不甘。” 顿了片刻之后，郭家林居然装起了糊涂：“我说过这话吗，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讲过一句——我想你了！” “讨厌吧！”郭太太说了句，眼圈便有些红了：“郭家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今天当了这么多朋友还有孩子们的面说这一大堆，半个字都不许反悔，否则我真跟你离婚！” 郭家林叹了口气：“要不是怕反悔，我也不会考虑到现在，才肯跟你说，不过，我得把话讲在前面，就算我退出职业比赛，也不能离了这个圈子，你也知道的，我别的事儿都不会做。” “还在讨价还价，”郭太太用手抹了把眼泪：“行啊，回头咱们开间洗车行，让你天天能摸到车子，这下开心了吧？” 谁都没想到，郭太太这时候还幽上一默，所有人都笑了出来。 “你太瞧不起自己老公了吧，以为我以后只能洗车？”郭家林不满地道。 “话说老大准备退役，还得谢我！”霍巍这时开口道。 “这就开始邀功了？”老佟撇了撇嘴。 白了老佟一眼，霍巍对郭太太道：“我刚和郭老大说好，请他担任我的教练，我已经打电话，让车队律师起草合约，我在赛道上跑三年，他就陪我三年，然后他觉得这提议不错，才下决心退役。” “这……他行吗？”郭太太看上去有些迟疑。 “不要太行了，”老佟在一旁道：“老郭这一身本事，金盆洗手太浪费，就他这么多年跑下来的经验，够老霍受用的！” “我也觉得，如果郭大哥与霍巍合作，对大家来说都是双赢，”施如锦也表示赞同：“而且我刚才想到了，博胜集团有一个长远规划，要以迈尔斯奇车馆为基地，办一所赛车培训学校，对于我们来说，郭大哥如果愿意加盟，会是宝贵的无形资产。” “这主意好，回头真要办学校，我也来投资，”老佟不甘寂寞地道：“不过，得让我挂个董事长的名头。” “什么事都少不了你！”霍巍嗤笑道。 郭太太看了看众人，又望向郭家林，道：“所以，我老公真的……要回家了？” “霍巍比赛的时候，我还得跟出去，当然，等老婆你批准。”郭家林这话，明显是在卖乖。 “你想得真够远的，别忘了后天还有手术，先把你的腿治好。”郭太太嗔道。 郭家林颇为自信：“绝对没问题，我迟早能重新站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等老大回来，年底有场慈善比赛，到时候你就算坐着轮椅，也得给我去干活！”霍巍已经眉飞色舞起来。 “叔叔你也要比赛吗？”凯旋走过来，靠着霍巍问道。 “回头你过来当啦啦队啊，”霍巍说着，用手捏了捏凯旋的小胳膊：“你小子骨骼精奇，这样吧，回头拜我为师，说不定十来年后，你爸梦寐以求的欧洲总冠军，还被你拿到手了！” 郭太太明显愣了一下，想要开口，却咽了回去。 施如锦注意到郭太太的神情，立刻朝霍巍瞪了一眼：“真佩服你，还嫌琴姐操心得不够！” “如锦，没关系，霍巍是开玩笑的。”郭太太倒打起了圆场。 “我也要当冠军！”凯旋已经激动地嚷了起来，举起手里的小汽车，便在病房里跑了起来。 郭太太瞧着儿子，无奈地嘀咕一句：“这还没完了！” 第二天凌晨，从宁城返程的航班上，施如锦接过空姐递来的毯子，将其中一条，盖到了坐在她旁边位置，刚上飞机就睡着的妙妙身上。 隔着过道，施如锦看向正和霍巍聊得不亦乐乎的凯旋，问了他一句：“凯旋，要不要再睡一会？” “不要！”凯旋摇着小脑袋道。 施如锦又关心地问：“想喝点什么？” “我要喝橙汁。”搭腔的是霍巍。 施如锦故意嫌弃地说了句：“我问你了吗？” 凯旋立刻咯咯直乐，霍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给我要杯橙汁，能累着你？” 有空姐这时走过来，微微弯了弯腰，朝着霍巍询问道：“先生，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霍巍抬眼看看对方，随手摆了摆，也不提橙汁的事了。 “小姐，麻烦你帮孩子送一杯牛奶。”施如锦在旁边说了一句。 空姐的注意力显然还在霍巍身上，明明听到施如锦开口，只是冲她笑了笑，又瞧向霍巍。 施如锦终于看出了意思，人家的关注点在霍巍身上，跟旁人无关，于是闭住了嘴，又坐了回去。 “刚才我太太说了，她需要一杯牛奶。”霍巍瞧了瞧施如锦，终于回道。 空姐明显有些惊讶，看了一眼施如锦后，礼貌地说了一声：“请稍等！” 等到空姐袅袅婷婷地转身离开，施如锦斜了霍巍一眼：“在外面别乱说！” 霍巍一脸得意，探过头对施如锦道：“有没有感觉，咱们就像一家四口。” “吃错药了？”施如锦忍不住训了一句。 “我又没病，吃什么药！”霍巍喋喋不休地又道：“真的，以后咱们也生两个，小孩太好玩了！” 说着话，霍巍伸手抱过凯旋，让他坐到自己腿上，一大一小倒是玩在了一块。 “说，是霍叔叔好，还是佟叔叔不好？”霍巍问道。 “嗯——”凯旋眼睛一眨，嘻嘻地回答：“佟叔叔好玩！” 施如锦在旁边被逗笑，不免问了霍巍一句：“你把老佟留下来，行不行啊？” “是他自告奋勇要陪郭老大做手术，怎么又怪到我头上，”霍巍扫了施如锦一眼：“你还担心那家伙，放心吧，这里有他一帮狐朋狗友，他才不寂寞呢，刚才那家伙来送机，你没听他打电话，要拉一帮人去看我那辆赛车。” 施如锦摇头，头靠在座椅上，瞧着过道那边的霍巍和凯旋。 “姐姐，我爸爸是不是过几天就回家了？”凯旋伸头，朝着施如锦问道。 “应该很快了吧？”施如锦笑着回道。 “叔叔，那我就可以跟爸爸再去你们车馆玩吧？”凯旋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霍巍。 “还真以为你是孝子，搞半天，打这个主意？”霍巍拿手拧了拧凯旋的小鼻尖。 “先生，您要的牛奶。”刚才那位空姐又走了回来，手里端着一杯牛奶。 “给我太太。”霍巍看都没看空姐，直接说了一句。 施如锦又瞪过去一眼，朝着空姐道：“麻烦你给我吧，谢谢，然后，我不是他太太。” 空姐眼睛一闪，情不自禁笑了出来，随后微微曲膝，将牛奶递给了施如锦，倒是颇显殷勤。 就在施如锦伸出手，快要接住杯子的刹那，飞机猛然之间颠簸起来。 施如锦她就这么看着，空姐一下栽倒在地，手里的杯子“啪”地掉在了地板上。 商务舱里，有人开始惊叫：“怎么搞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事故 牛奶洒了一地，涸在地板上，留下难看的白渍，杯子滚了几下，便不见踪影。 空姐就近抓住施如锦座椅的扶手，试图站起。施如锦想要帮她一把，没想到飞机又晃了一下，这下，不但没拉住人家，施如锦自己也撞到了前面的椅背上。 “搞什么飞机？” “哎哟，这又怎么啦？” “会不会开飞机啊？” 另一名空姐有些踉跄地走过来，将同伴扶起，又对施如锦道歉：“对不起，遇到乱流了，我们重新倒一杯牛奶。” “不用了，等一会吧！”施如锦也不想难为人家。 “晃得这么厉害，你们不会提前通知一下？”立刻有人指责道。 “不好意思。”空姐们继续表达着歉意，却没再做解释。 飞机稍稍稳了下来，空姐们收拾过地上污渍，便一块回了乘务舱。 “姐姐……”妙妙应该是被晃醒了，揉揉眼睛，嘴里嘟囔一句。 “没事儿，再睡一会吧！”施如锦探过身，把快要从椅子上滑下来的妙妙扶回去，又将掉在地上的毯子拾起，重新给她盖上。 妙妙打了个呵欠，懒懒地靠在座椅上，施如锦往霍巍那边看了一眼，本来腻在他身上的凯旋，已经回到座位，正玩着自己的小汽车，而此时的霍巍靠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似乎打算休息一会。 “各位乘客，飞机前方有强气流，会有较大颠簸，请大家不要在机舱里走动，尽快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机上广播响了起来。 施如锦帮妙妙系了安全带，正要给自己系上时，摸到放在背后的一张毯子，便拿出来，递到霍巍那边，嘱咐道：“给凯旋盖上，让他也睡一会，这小家伙也太精神了吧！” 霍巍瞧瞧施如锦，顺手接过毯子，展开之后，开玩笑地盖到凯旋小脑袋上。 “飞机上，你干什么呢！”施如锦立刻制止。 凯旋倒咯咯直笑，用手扒拉下毯子，歪着头道：“叔叔，放我下来，我不要安全带。” “等飞机不晃，再……放了你，你这小猴儿，不拴住就飞了！”霍巍在凯旋头上揉了一把。 “飞到天上吗？”凯旋天真地问道。 “真要飞天上，你以后都不用上幼儿园了，”霍巍调侃道：“是不是挺向往？” “真是呀？”凯旋眼睛一亮。 施如锦瞧着这一大一小，好笑地摇摇头。 飞机又开始颠簸，因为有了事先通知，大家的反应还算平静。 只是平静不到几分钟，施如锦座位前方的一名中年客人，开始大声表示不满：“机长到底会不会开飞机？这都晃多久了，我都快吐了，没个活的过来问一声！” 机舱的乘务长走过来，站到那位客人旁边，微微弯下腰，问道：“先生，需不需要帮忙？” “用不着，叫你们的人把飞机开稳点！”中年客人不耐烦地道。 虽然对方十分缺乏礼貌，乘务长却依然和颜悦色：“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会！” 虽然乘务长一直在安抚，那位客人显然听不进去，不停在那儿抱怨，而此时，飞机晃得有些厉害，乘务长使劲抓着椅背，才能稳住身体。 另一边过道上，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劝了句：“让人家回去吧，这么站着也危险。” 乘务长回过头，冲着那位妇人笑了笑：“对不起啊，前方气流超过机长预计，可能还要等一等，请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会尽快处理。” “说的什么屁话？”那名中年客人越发暴躁：“别拿乱流糊弄我们，都颠到现在了，飞机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我又不是头一回坐飞机的乡巴佬，老这么晃荡，肯定是出事了！” 就这一句，竟引起了骚动，机舱里响起了议论声。 施如锦也惊了一下，坐了那么多次的飞机，的确今天好像特别不平稳，而且，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乘务长的表情，如果仔细观察，虽然乘务长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却明显有些僵硬。 “姐姐，出什么事了呀？”妙妙并没有睡着，对施如锦问道。 “不用担心，是有人太紧张了。”施如锦低声安慰道，可自己心里，却多少有些紧张。 施如锦又朝霍巍那边看了看，霍巍也在盯着乘务长的背影，眉头有些微微地蹙起。 霍巍这样的表情，让施如锦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霍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拿过直升机驾照，到底懂一点飞行知识。 “请不要担心，机长正在解决，”乘务长声音平缓地道：“问题并没有这位先生说得那么严重，机长……” “各位乘客，我是本次XXXX号航班的机长，”广播突然响起，打断了乘务长的话：“很抱歉，我必须通知大家，我们的飞机发生了一点故障。” “我说的吧！”施如锦前座那名中年客人立刻一拍椅背。 乘务长表情猛地一变，朝着驾驶舱那边望了过去。 不远处，有人从座位上站起，质问乘务长：“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实情，想瞒到什么时候，不知道这些都是人命吗？” “对不起，”乘务长忙道歉：“请稍安勿躁，机长有三十年飞行经验，处理过各种紧急状况，他很快会拿出处理方案……”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给我记住，要死大家一块死，你们机组的人也跑不掉！”中年客人似乎暴发了，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乘务员突然向后倒去。 “住手！”霍巍一手解开安全带，另一手已经扶住明显快要摔倒的乘务员，随即冲那名中年客人喝道：“说话归说话，你推人家做什么！” “哪儿又冒出来一个装好人的！”中年客人阴阳怪气地来了句。 “我不装好人，不过此时此刻，大家都在同一架飞机上，只能等开飞机的救我们的命，你这样鬼吼鬼叫，除了引起所有人恐慌，能解决什么问题？”霍巍讥讽地回了句。 “什么叫鬼吼鬼叫，你不想活了，我可不想死！”那人似乎准备起身，要跟霍巍论一个短长。 见霍巍还要怼回去，施如锦一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和施如锦对视一眼之后，霍巍闭嘴，一脸不高兴地坐了回去。 应该是听到声音，安全员从前方出来，走到乘务长旁边，瞧着那名中年客人，也不说话。 “别吼了，反正也没用！”有人劝道：“人家说得没错，这时候只能看机长了。” “先生，谢谢！”乘务长转身对霍巍说了一句，随即又道：“请大家不要担心，我们会……尽力保证大家安全。” 施如锦盯着乘务长，她听得明白，乘务长是用了“尽力”两个字，这似乎意味着，危险是有可能……随时降临的。 “叔叔，干嘛呀？”凯旋仰起头，好奇地问霍巍。 “没事，”霍巍拿毯子把凯旋盖住，又放低了他的座位，道：“睡一会，你电量该耗完了吧！” 凯旋呵呵一笑，顺势便躺下，居然很快入睡了。 “我不想死！”前面位置上，传来女人的抽泣声。 “不行，我得给家里打电话，该交代的都赶紧交代了，老子闯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死在飞机上。”中年客人又嚷了一句，显然要开手机了。 “先生，机长正在和空管那边联系，随时准备紧急降落，请暂时不要打电话，谢谢配合！”乘务长耐心地劝道。 “命都快没了，我凭什么配合？”中年客人蛮不讲理地回道。 颠簸越来越严重，而这时，更让人心惊的情况发生了…… “机翼那边着火了！”有人忽然喊了一嗓子：“快看，里头还有什么东西在转，我的天，这下真完了！” 话音没落，众人一片哗然，施如锦注意到，不少人摘掉安全带，走到左边机翼位置，挤在那儿往外看，就连霍巍，也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每一个座位上方，氧气面罩已经掉了下来。 “请大家立刻回到座位上，好吗？”乘务员刚说一句，立刻淹没在众人的大呼小叫声中。 “有烟味！”又有人道。 施如锦抽抽鼻子，似乎的确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乘务长叹了口气，道：“这样不行，都站起来，会影响飞行的，各位请回去，系好安全带，如果机舱里，有老人和孩子感觉到不适，请携助他们戴上面罩。” 几名空姐过来，从前往后，开始安抚乘客。 “妈，对不起，是儿子不孝，不能回来为您养老送终了，您得好好的……”那位情绪一直激动的中年客人，果然没听乘务长劝告，拿着手机大声地说起来。 “姐姐，是不是看不到妈妈了？”妙妙应该被吓到了，死死抱住施如锦的一条胳膊，看着她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恐惧。 “不用担心，没有那么严重。”施如锦想了想，抽出手臂，干脆将妙妙抱进自己怀里。 “应该是左引擎脱落的气锤进了气道。”霍巍已经回到座位。 施如锦转过头，看向霍巍，迟疑了半天，道：“我……想给我阿姨打个电话。” 霍巍并没有回答，略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才睡着的凯旋，猛地咳嗽了起来，霍巍似乎回过神，转身拿起氧气面罩，给凯旋带了上去。 施如锦也忙着给妙妙带好面罩，到最后，手便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能挺过去的，”霍巍开了口：“别打电话了，会吓着你阿姨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嫁我 “请大家保持冷静！”广播又响了起来：“作为本次航班机长，我向大家通报目前情况，飞机引擎出现故障，我们已经和空管方面确定方案，会在最近的河浦机场紧急降落，请大家给予配合，坐回位置上，时间紧迫，我以我的职业荣誉保证，一定带着大家，安全回到地面。” 施如锦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又将妙妙揽紧了点，心里竟有些后悔。 这趟机票是施如锦昨晚定的，早上八点多的航班，考虑的是今天周一，她想着孩子们赶得及下午的课。六点的时候，她就把妙妙和凯旋叫起来，结果……谁想到遇上这种状况。 “姐姐，我想爸爸和妈妈！”妙妙抽泣起来，泪珠一滴滴地往下掉。 “机长伯伯不是说了吗？他会带着我们安全落地，会没事的。”施如锦控制住自己的心慌，努力让孩子平静下来。 也许是机长最后一句承诺，暂时舒缓了大家的心情，刚才的嘈杂，渐渐平息下来。 机舱里的烟味又浓了些，施如锦咳了几声，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窒息感。 “把面罩带上！”过道那边，霍巍叮嘱一句。 施如锦摇了摇头，视线落到霍巍脸上，认真地看了他许久。 “拉着我吧！”霍巍似乎明白了施如锦的想法，朝她伸出了右手。 完全没有犹豫，施如锦一把抓住霍巍的手。霍巍的手掌真大，几乎将施如锦的手包裹起来，这样的动作，带了保护的意味，让施如锦心头的那些许不安，终于有了着落。 突然而来一股惯性，施如锦后背猛地贴到了椅子上。 “应该是准备降落了，抓紧我，不许松开！”霍巍望着施如锦，一字一句地道：“就算真出了事儿，咱们也要在一起，我陪着你，你也陪着我，不管去哪里！” 施如锦“嗯”了一声，另一只胳膊，搂紧了妙妙。 飞机开始下降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重的关系，施如锦整个身体都有一种虚悬感，两只耳朵控制不住地嗡嗡作响。 和霍巍拉着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这一刻，施如锦无比地依赖着身边这个人。 没有谁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或许有惊无险，他们安全回到地面，这一场事故，就此成为日后茶余饭后的闲话；或许飞机迫降失败，他们会不幸地成为一个个冷冰冰的名字，印在冷冰冰的机场通告上。 施如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活着这件事，生出如此的贪念。 此刻，施如锦终于发现，二十多年来，她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做好——没有完成对霍夫人的承诺；没有照顾好家人；没有认清自己，到底是施如锦还是林晓如；更没有,好好地爱过那个人…… 飞机再次猛烈地颠簸，施如锦使劲咬紧牙关，才没有尖叫出来。 “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轰’的一下，人直接过去了，也没啥痛苦。”不知道谁自嘲了一句。 如果是这样…… 施如锦侧过头，再次望向霍巍，她有很多话，突然想要说出来。 “霍巍……”施如锦张了张口。 霍巍应该没有听见，他正转过头，瞧着睡得很熟的凯旋。 一瞬间，施如锦刚鼓起的勇气，又消失而去。 飞机晃得越发厉害，机舱里，惊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巨大的恐惧，已经将整个机舱牢牢地笼罩。 “请不要担心，飞机正在降落过程中，请……”广播里，乘务长刚说了半句，却讲不下去了。 “失火了，你们看！”有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叫了出来。 似乎为了应证那人的话，飞机突然像是失控了，施如锦感觉到，它的速度变得出奇得快。 妙妙已经哭了出来：“妈妈！” 到底，施如锦放开了霍巍的手，双臂紧抱住妙妙，她在考虑，要不要现在拿出手机，让孩子们和他们的父母……最后通一次电话。 “如锦！”霍巍叫了一声。 施如锦忙掉过头，竟发现眼中的霍巍有些模糊。 众人的嘈杂声中，霍巍朝着施如锦大声地道：“那枚戒指，我还留着，在我房间抽屉里放了十年，我不想再买新的，如果，我们要是……要是都能活下去，嫁给我好吗？” 望着霍巍，施如锦眼中的泪……夺眶而出。 “飞机在掉了，怎么办呀！”又是一片惊呼。 擦了擦眼泪，施如锦伸头往舷窗那边看看，隔着玻璃，已经可以看到远近的的建筑物。 “飞机正在降落过程中，三分钟后就会平稳落地，现在情况有点复杂，在落地之后，机组人员会放下逃生梯，请大家听从机组人员指挥，有序地从逃生梯离开，关键时刻，我希望……大家发挥出人道主义精神，能让老人和孩子们先走。”机长的声音，再从广播里传了过来。 “凭什么，谁有本事，谁先走！”那名中年乘客再次怒吼起来。 “先生，请你冷静，”乘务长走过来，不卑不亢地道：“我们会保证所有乘客安全离开，但请务必听从我们的安排。” “我也是老人，我都五十多了，我要立刻下飞机！”那人越发激动。 “火快烧过来！”左边舷窗的人，开始一个个大叫。 “我靠！”霍巍也侧过身，望向了窗外。 “不用担心……”乘务长忙劝道。 飞机突然又晃了起来，这一次不只是颠簸摇晃，几乎倾斜了，坐在椅子上的人们，开始发出惊呼。 过了不知道多久，飞机终于还是落在了跑道上。 霍巍解开安全带，站在座位上，大声道：“好了，既然到了地面，听从机长指挥，让老人和孩子先走，要是都想第一个跑，全挤门口，谁都下不去！” “你算什么老几，为什么要听你的？”中年客人冲着霍巍吼了一嗓子：“你不过仗着有孩子，想头一个逃命！” “给我听着，老子今天最后一个下飞机，”霍巍提高了声量，道：“你要是不信，就跟我等到最后！” “我才不跟你……”中年客人刚回了一句，霍巍已经站到了他跟前。 “今天，我就不让你走了！”霍巍伸手，按在了中年客人的肩上。 飞机还在滑行当中，几名机组人员已经站到安全门那边，看来准备等飞机一停住，就要放逃生梯了。 不过短短的十来分钟，所有人都是焦躁的，有人在催促赶紧开门，还有人试图往前挤，比如刚才那名中年客人。 “为什么要让，晚一步，命就没了，我要先下去！”中年客人几乎是在咆哮，却一直没能站起来。 霍巍仍旧用手按着那人肩膀，说了句：“先老人和孩子，然后是女人，最后才轮到男人，按座位前后，要想都活下来，谁都不许抢！” “都听这哥们的，说得有理，咱们男人在最后！”终于有人附和道。 施如锦已经起身，走到另一边，抱起还在睡着的凯旋，轻轻唤着他：“凯旋，不睡了，我们下飞机了。” 凯旋趴到施如锦身上，“嗯”了半天，才睁开眼。 “你带着两个孩子先下去。”霍巍回过头，对施如锦道。 “你呢？”施如锦又拉过妙妙，紧张地问霍巍。 “我说了，我跟这家伙最后走！”霍巍说着，鄙夷地瞧瞧那中年客人：“不把这人制住，后面就得乱。” “你想干什么？”中年客人似乎想要挣开霍巍。 “这人是害群之马，”旁边一个男人过来，和霍巍一块，将那中年客人按住，道：“就等一会，死不了人！” “逃生梯放下去了，最前面座位上那位老先生和老奶奶先下飞机，然后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太太。”乘务长高声地道。 “还不走？”霍巍冲着施如锦道。 “让孩子们先走，我留在这儿。”施如锦担心地道。 “我不要！”妙妙吓得死扯住施如锦的手。 “别废话，这么高的逃生梯，两个孩子怎么能自己下去！”霍巍不耐烦地道。 安全门边，妙妙探头看看下面，一下抱住施如锦的腰，脚都抬不起来，倒是施如锦另一只手抱着的凯旋，胆子大了不少，从她身上爬下来，便想自己往下面滑。 “太太，把孩子拉住！”飞机下方的人大声叫道。 施如锦也没有办法，干脆一手抱着一个，坐到了逃生梯上。 将要下去的一刻，施如锦又回头看了一眼。 有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施如锦带着两个孩子，一点点地滑了下去。 当双脚终于触碰到坚硬的土地，施如锦长长地吐了口气。 有人过来扶起她们，施如锦第一句话，便是问两个孩子：“有没有碰到哪儿？” “好好玩啊！”凯旋咯咯笑了起来。 “姐姐，叔叔还没下来。”妙妙回头望向飞机，担心地道。 “太太，赶紧到旁边去，这边随时有危险！”工作人员说着，便要拉他们离开。 “我朋友还在上面。”施如锦大叫了一声。 机翼那边，此时火光冲天，不停有消防车开过来，巨大的水注齐齐地喷向飞机。 一名工作人员见施如锦老是不动，干脆抱过两个孩子，便往安全地带跑。 施如锦还在往飞机那边看，整个心悬到了半空，有人过来，扯住她的胳膊，要把她拉走。 被人拖着，施如锦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叫着：“霍巍你在哪儿？快一点啊！” 然而，施如锦话音未落，飞机那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寻找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冲天的火光之中，飞机左翼竟然被烧得断开，重重地砸到停机坪上，一辆离机翼最近的消防车，差一点被殃及池鱼。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大火已经向机身蔓延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令施如锦脸上血色顿失，愣了几秒之后，她用尽全力挣开拉着自己的人，朝飞机那边跑去。 长长的警戒线前，试图越过去的施如锦被两名机场警员伸手拦在了外面。 “立刻退回去，”其中一名警员厉声喝道：“没看到里面正在救火吗，非工作人员禁止进入！” 施如锦再次被人拽住，却还不死心地要往里冲，她此时唯一的想法，霍巍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有救护车飞速地开过来，停在了逃生梯那边，似乎是有人受伤了。 “我朋友还在飞机上，他没来得及下来，求你们，让我进去看看！”施如锦喊着，身体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我们有规定，你肯定不能进现场，不过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我们可以帮你问问。”警员依旧挡住施如锦去路，不过语气已经缓和下来。 不远处有“噼里啪啦”的爆烈声传来，虽然不再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却也让人心惊肉跳。 “霍巍，你回我一声啊！”施如锦无奈地朝着飞机那边大叫，靠近机翼的地方，火已经烧进了机舱里。 一个披着毯子的人被搀扶着，慢腾腾地从警戒线里走了出来。 施如锦一下盯住了那人，直到对方走过自己眼前。 “先生，霍巍呢，他有没有跟你一块下来？”施如锦追了过去，那人正是刚才在飞机上大声吵闹，而后被霍巍摁住的中年客人。 对方停住脚步，上下打量过施如锦，似乎也认出了她，一脸不痛快地道：“那男的是你老公吧？差点把我害死，妈的，脚还崴一下！” “他人呢？”施如锦不死心地追问。 中年客人哼了哼：“我哪知道，那家伙瞧见着了火，也知道怕了，我这才有机会逃过他毒手，你老公脑筋是不是坏掉了，老子跟他无冤无仇，信不信我回头告你们？” 明白问不出什么，施如锦转过身，又伸头朝着逃生梯那边看过去。 刚才那辆急救车，已经掉转车头，随即便开了出去。 “老子流年不利，回去得找个庙打小人！”中年客人骂骂咧咧，到底被人扶走了。 “轰”的一声，一片火光，竟从机舱里冲了出来。 四周人的都惊叫出来，施如锦感觉自己眼前一热，这一刻，她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双腿一软，便要坐到地上。 “小姐，当心！”有人从后面扶住了施如锦。 一群人这时走过来，中间有几个披着毯子的人，应该是刚从飞机上下来的。 “是不是都出机舱了？”有人迎上前问道。 “我们是最后一批，确定机上无人了。”人群中有人回道。 “霍巍！”施如锦努力地站住，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每一个走过的人,她心里燃起一线希望，或者霍巍就在那些人中间。 然而，希望之后，却是失望…… “还有一个人呢！”施如锦看向那群人的背影，几乎是神经质地大叫一声。 人群停下，一个披着毯子的中年人走到施如锦面前，问道：“小姐，你想说什么？” “和我一起的朋友不见了，他叫霍巍，男性，身高1米86，飞机迫降之后，他让我带着两个孩子先离开，然而我一直没有看到他下来，请帮我再确认一下，你们不是说，要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吗？？”施如锦声音颤抖地道。 “我是这架飞机的机长。”那人想了想，道：“我最后一个从飞机上出来，在此之前，我和我的同事从机头到机尾，每个角落都做了仔细检查，确定所有人安全出舱，有没有可能，他已经下了飞机，你们正好错过了？” “我一直等在这儿，不会错过的！”施如锦认死理地摇摇头。 “小赵，过来一下。”那位机长明显考虑片刻，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施如锦紧紧地盯着机长，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小姐，稍等一会，马上有人过来，会帮你确定朋友的下落，请相信我，飞机上的确已经没有人了。”机长挂断电话，对施如锦道。 人家态度诚恳，施如锦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咬了咬唇，说了句：“对不起！” “我理解你的心情。”机长朝施如锦点了点头，便和众人一块离开了。 施如锦垂着头，呆呆在在那站着，她不知道谁会过来，心里除了焦急，便是忐忑和不安。 “你不就是带着两个孩子的那位太太吗？”终于有人站在了施如锦面前。 施如锦猛地抬起头，走过来的，是刚才飞机上的乘务长，她看着有些狼狈，头发披散，沾了不少灰，身上也是披了条毯子。 “乘务长，看到他没有，就是刚才说让老人和孩子先走的那个人。”施如锦急切地抓住了乘务长的手。 “你说他呀，早就下飞机了，你没看到人，有可能是他陪着我们受伤的同事一块去了医务室，”乘务长解释道：“我们还要感谢你先生，这回多亏他帮忙。” 终于确认霍巍已经出来，施如锦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看了乘务长半天，又问一句：“他真没事了吗？” “要不，给他打个电话吧？”乘务长提醒道。 施如锦这才回过神，自己心急如焚，居然忘了，还有更快找到霍巍的方法。 “我……”施如锦不好意思起来：“我都急傻了！” “遇到这种事，没几个能镇定住的。”乘务长体贴地回道。 从口袋找出手机，施如锦才发现，她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乘务长又提议：“所有乘客和机组人员都被安排到了贵宾休息厅，我陪你过去吧！” 施如锦“嗯”了一声，急着要开手机，却因为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一个简单的动作，做了好几遍都没成功。 还是乘务长接过施如锦手机，笑着帮她打开。 手机亮了，随即便是无数个来电提醒，几乎全都是霍巍打来的。 “是你先生的电话吗？”乘务长问道。 施如锦一个劲点着头，根本没有意识到，乘务长一直误会了她和霍巍的关系。 “不着急，你慢慢打吧！”乘务长拍了拍施如锦的肩膀，又拉着施如锦往前走。 施如锦将电话打过去，那边几乎立刻就接了，没等施如锦出声，对面传来霍巍一声大吼：“你跑哪儿去了，想急死我啊！” “是他，他真的没事！”施如锦激动地看向乘务长，结果一紧张，居然挂了电话。 “这下放心了！”乘务长笑道：“好了，这是好事，不要哭了！” 施如锦一怔，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脸，才发现，脸上竟是湿的。 乘务长拍拍施如锦后背：“你们小夫妻俩，感情真好啊！” “我们不是夫妻。”施如锦忙解释。 乘务长有些吃惊，随即笑起来：“不好意思啊，看到你们带着两个孩子，还以为是……” “不要紧，”施如锦抽了抽鼻子：“谢谢您告诉我这个消息。” 机场二楼的走廊上，隔着匆匆来去的人群，施如锦一眼看见，霍巍靠在贵宾室对面的栏杆上，双手插在兜里，正朝她望过来。 “姐姐，抓到你了！”一个小身影冲过来，一把抱住施如锦的腿。 谢过了乘务长，施如锦低下头，揉了揉凯旋的小脸，道：“对不起啊，刚才去找叔叔，把你们都丢下了。” “姐姐不见了，我姐姐被吓哭了，我可没哭。”凯旋得意地道。 “谁说我哭了？”妙妙也到了跟前，一把扯开凯旋。 “我在飞机那边等你半天，就是看不到你。”施如锦走到了霍巍跟前，看着他那张像是抹了黑碳的脸，只觉得滑稽极了，没忍住笑了出来。 霍巍一直打量着施如锦，随后伸出手。接下来，施如锦完全没有准备的，被扯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愣了几秒，施如锦将脸埋在霍巍肩上，此刻，她终于感觉出，自己的眼睛湿润了。 在共同度过攸关生死的危机之后，施如锦心中，那道刻意想要冰封住自己的高墙，终于不可遏制地走向了瓦解。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此刻，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在意两个孩子在旁边偷笑；没在意不远处的乘务长带头鼓起了掌；更没有在意到，有记者模样的人拿着相机，对着他们，抓了好几个镜头。 好一会后，霍巍放开施如锦，手搭着她的肩膀，抱怨道：“真服了你，我下了救护车，就跑过来找你们，结果只见到两个没人管的小家伙，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跑去看热闹？” “我不是说了，在飞机外面等你吗，刚才我都吓死了！”施如锦推了霍巍巍一把，又瞧瞧面前这张黑乎乎的脸，实在有点不顺眼。 第一百三十八章 鸿沟 “你在哪儿化的妆？”施如锦问了句，用食指刮了刮霍巍的脸，看了一眼，将食指上沾到的灰，在霍巍肩上擦了一下。 “飞机上沾到的，等你给我擦呢！”霍巍干脆伸过了脸。 施如锦倒是干脆，抬起袖子，全当毛巾，直接在霍巍脸上抹了起来。 “你就这么糊弄我，找个纸巾都来不及？”霍巍口中不满，表情却很享受，还特意弯了弯腰。 施如锦手上使了点劲，取笑道：“你不照镜子的啊，搞的跟小丑一样。” “叔叔脸上好脏脏，”凯旋在旁边揭穿霍巍：“刚才有阿姨拿纸巾过来，叔叔也不擦，说是要留给姐姐看。” 施如锦心里好笑，擦到最后，在霍巍额头上轻戳了一下，问道：“有没有给郭大哥和琴姐他们打过电话？” 妙妙过来回答：“刚才我告诉妈妈，我们都没事，妈妈说她已经看到新闻，一直不敢跟爸爸说，不过知道我们没事，她就放心了，让我们听叔叔和姐姐的话。” “对不起，把你们吓到了！”施如锦抱歉地对妙妙道。 “妈妈说，今天可以不用上学了！”凯旋兴奋地来了句。 瞧着凯旋，施如锦忍不住笑了出来。 航空公司重新安排飞机，等霍巍和施如锦带着孩子们回到蓉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郭家小楼里，施如锦叫了外卖，两个孩子没吃几口，就已经都昏昏欲睡，施如锦领着他们去洗漱，等孩子洗完澡，在各自房间睡着了，她才从里面出来。 餐桌上此刻一片狼藉，施如锦走过去，一边收拾餐盒，一边说了句：“霍巍，我给小陈打过电话，他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你回去吧，今天也累了，别再健身，早点休息！” 没有听到霍巍的回应，施如锦转身，朝着客厅那边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本坐在沙发上同，说是给邱于庭打电话的人，这时已经躺下了。 朝霍巍那边望了片刻，施如锦回到自己住的客房，拿了一床薄被出来，走到沙发边上。 霍巍今天累得不轻，此刻蜷在沙发上，把凯旋刚脱下来的小外套当作枕头就睡了，施如锦把被子盖上去，他不过翻了个身，继续沉沉地睡去。 本来这时候施如锦可以去忙自己的，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被少爷带了几分孩子气的睡相所吸引，她就在那儿站着，入神地瞧着霍巍。 霍巍脸部轮廓颇有棱角，五官却酷似霍夫人，小的时候，施如锦记得，某一回，有巴结霍夫人的女士头回见到霍巍，便夸赞这孩子像洋娃娃，比女孩都漂亮，把霍巍气得在地上直蹦，反正，这家伙从小就是个不好惹的。 深知霍巍有少爷脾气，不涉及原则问题，施如锦多少都会顺着他，到后来也养成了习惯。尤其是霍夫人过世后，施如锦都在围着霍巍打转，替他操心着一切。 一直以来，施如锦都以为，自己是在履行对霍夫人的承诺，将照顾霍巍，当成一种责任。而今天，误以为霍巍还留在失火的飞机上的那一刻，施如锦终于醒悟，霍巍对她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或者说，不知道从何时起，她从精神甚至情感上，都和霍巍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施如锦心底浮起惆怅，如果没有那些复杂而不可言说的过往，是不是一切就会简单一些？可无奈的是，这世界从来就没有……如果。 沙发的人动了动，就在施如锦陷入思忖的时候，一双眼睛定定地看向了她。 发现霍巍突然醒了，施如锦莫名有些局促，立刻转身，回到餐桌那边。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说吧，这些年趁我睡觉，偷看过我多少次，想想都惊出一身冷汗。”霍巍拉开身上的被子，斜靠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着施如锦。 施如锦难得脑子慢了几拍，随即补救道：“你还不回去吗，都快十点了！” 说着话，施如锦已经麻利地将用完的一次性餐具端到厨房，分类放进垃圾袋里。 打了个哈欠之后，霍巍站起身，抻着懒腰走到厨房，手撑在料理台上，视线一直追着施如锦。 施如锦两颊到底染了晕红，她从没想到，跟霍巍在一块，还会有这么不自在的时候，不免后悔，刚才不该在沙发那边傻站着。 “你这人说话算不算数？”霍巍忽地开口问道。 “呃？”施如锦停下来，抬眼看了看霍巍。 隔着料理台，霍巍对施如锦道：“回家我就把戒指找出来，我现在只担心，你这手指发胖，能不能戴进那枚戒指，我说，既然这么喜欢我，当初你拒绝得那么干脆，浪费了我十年青春。” 施如锦终于搞明白霍巍的意思，心里“咚咚”跳了几下。 “这什么表情？”霍巍问了一句。 “有话直说吧！”施如锦故作镇定地道。 “直说是吧，那我说了，在飞机上，我当时说的全是真心话，话都出了口，肯定收不回来了，我勉为其难，一定会对你负责。”霍巍说着，转过料理台。 “你干嘛？”施如锦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以为霍巍又要有什么亲热的动作，刚才在河浦机场，她那是控制不住激动，再来一遍，施如锦还真不行。 “拿啤酒，你以为我干嘛？”霍巍睨了施如锦一眼，继续道：“你当时要是再拒绝我一次，我现在也不找你麻烦，不过……你既然默认，咱们这事就算定下了。” 施如锦：“我……” 霍巍伸手打开冰箱门，却回头看向施如锦，装出恶狠狠的表情：“你什么你，不许找乱七八糟借口再回绝我，我真会翻脸，还会把你踢出博胜集团！” 施如锦：“……” “我一直在想，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今年肯定来不及，明年开始，我又特别忙，”霍巍在冰箱里找了半天，居然掏出了两罐啤酒，又道：“不过吧，真要等上三年，你这岁数也不小了，到时候皱纹……” “你说什么呢？”施如锦故意把脸一沉，正好避过了此时的尴尬。 霍巍瞧了施如锦片刻，便笑起来：“你是觉得等不了三年？要不是这样，咱们先把执照领了，过几年再补办婚礼，说不定那时孩子都有了，可以当花童年，这主意挺酷吧？” 施如锦哭笑不得，犹豫了半天，到底说了一句：“这件事……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果然有借口，跟我玩缓兵之计？”霍巍眉头挑了挑，略有些不悦。 施如锦目光落到霍巍手里的啤酒上，话题一转：“这么晚，喝什么酒啊？” “庆祝一下咱们死里逃生。”霍巍“啪”地打开一罐啤酒，递到施如锦面前。 迟疑了一下，施如锦接过啤酒。 “干一杯！”霍巍举起自己手中的啤酒。 迟疑了一下，施如锦拿起啤酒，喝了一口。 冰凉的啤酒顺着舌尖，灌进了施如锦的喉咙，然而，却没法浇熄她心头那一丝焦躁。 路就在眼前，然而对于施如锦来说，想要走到霍巍那边，从来不是简单的事，那一道深藏心底的鸿沟，施如锦至今不知，该如何弥合。 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施如锦，缺乏勇气，去接受霍巍和他给予的承诺。 霍巍仰头，喝得十分痛快，施如锦有点看不下去，劝了一句：“少喝点，你不是不碰酒精的吗？” “我又不是苦行僧，偶尔也想缓一缓。”霍巍说着，转身朝着客厅的落地窗走过去。 站在窗前，霍巍望了望外面，又看向施如锦这边：“咱们聊聊，推心置腹地聊，对我有什么不满意，你都说出来，咱们就是沟通少了，要不这样吧，先谈一个月恋爱，正正规规地谈，你要我怎么追，都没有问题！” “好了，不说这个，”施如锦下意识地想要把问题闪开，于是问道：“早上飞机迫降后，你去了哪儿？” “这个啊，当时我准备下飞机，结果人都坐上逃生梯了，机组那名安全员突然倒地，直接昏迷不醒，当时的情况，旁边只有几名乘务，那小伙子又高又壮，没谁扶得起来，最后是我抱着他从逃生梯滑下去，又跟着上了救护车，一直把人送到机场医务室。” “什么情况？”施如锦关心地问。 “吸入烟尘，小伙子一直忙着救人，可能是不小心。”霍巍回道。 施如锦总算明白过来，她之所以当时没看到霍巍，是因为人坐进了救护车，还真是擦肩而过。 “当时我都吓死了。”施如锦叹了声。 “别说，其实我到后头也有点怕，亲眼看着机翼在我眼前断开，我汗毛都竖起来，那时唯一的念头，我得活下来，得把你娶到手，这辈子才不亏，”霍巍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酒，看向施如锦：“听明白没有，我这决心，可比拿世界冠军都坚定。” “别喝了！”施如锦伸手，夺下了霍巍的酒瓶。 霍巍也没去抢，只看着施如锦，好半天后，笑了起来：“我真怕了你。” “肯定没有好话。”施如锦拿眼瞪瞪霍巍。 “知道我喜欢你多久吗，小屁孩那时候不算，也有十来年了，我也搞不清楚，怎么非看准了你，”霍巍说着，伸手揽住施如锦肩膀：“我有时候怀疑，你不会偷偷给我下了蛊。” 施如锦：“……” “开玩笑的，别当真！”霍巍笑了起来。 “霍巍，我需要一点时间。”施如锦低了低头道。 “需要时间干嘛，找更好的？你还有别人可以选？”霍巍哼了一声：“别跟我说是老佟。” “我……”施如锦犹豫了好一会，终于说了一句心里话：“我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这话听得有趣，那你说说，你是谁呀？”霍巍一脸的好笑。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专访 夜幕下，施如锦目送着霍巍的车，远远地开了出去。 关于她到底是谁这个问题，霍巍只当是戏谑，施如锦也没给出答案。外表坚强的她，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将自己内心深处那一道伤痕扒开，就算是面对着自己爱的人。 于是，施如锦怯懦地，纵容了自己的怯懦。 刚回到屋里，施如锦便听到刚才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在响。 接起手机，施如锦“喂”了一声，才注意到，是齐教授打来的电话。 “小锦，后天顶顶过生日，我们准备给他简单地办个生日会，那孩子说了，想邀请妙妙和凯旋一块过来 《燃情时速》第一百三十九章专访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章 入伙 “还有这事？”施如锦笑了一声：“我弟也是嗨哥的粉，回头我问问他，知不知道嗨哥下落。” 玩笑归玩笑，施如锦倒想起来，曾在南林中学纪念展上，听到苏雨衡那位二婶在说，是邱于庭为了摆脱苏雨衡，爆出了她的丑闻。这种讲法，施如锦觉得不太可信。只是夫妻做到邱于庭和苏雨衡这种地步，唯一的解决办法，也只有分手了。 “反正邱总挺倒霉的，他又高又帅，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啊，早就该踹掉那一位了。”小余替邱于庭打起了抱不平。 施如锦笑笑，看向小余：“话说完了吧，看你最近的确没什么事儿，回头 《燃情时速》第一百四十章入伙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次元 “没开始？”邱于庭坐到位置上，抬起手上腕表看了看，问了一句。 “还有点时间。”施如锦回道，飞快地扫了一眼邱于庭的脸。 邱于庭眉角贴了一块创可贴，施如锦刚才还注意到，他靠左耳位置有一条细长的血痕，很像是被指甲划的，斟酌一下，早已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施如锦，聪明地选择视而不见。 “老邱，怎么挂彩了？”老佟一向粗枝大叶，这时直接问了出来。 “没什么，不小心撞到。”邱于庭淡淡地回道，眼睛都没抬一下。 “看着像女人抓的呀！”老佟大大咧咧地道。 邱于庭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后，目光落到前方，似乎在瞧着苏以诚那边。 “苏家老爷子过来，不去打个招呼？”老佟隔着施如锦，探身问道。 邱于庭没有回应，倒是从施如锦手里拿过宣传材料，随即入神地看起来。 施如锦颇觉老佟不省事，转头对他递了个眼色。 老佟朝施如锦挤了挤眼，到底闭了嘴，可安静不到几秒，又凑近她，很是委屈地道：“我失恋了哎！” “你有女朋友？”施如锦大表惊奇，之前也没听老佟透露过半个字。 老佟一声长叹：“本来我还盘算着，咱俩说不定能日久生情，给我妈一个惊喜，没想到，还是被霍巍那小子先下了手，他也够损的，前天故意把你们那几张照片发过来，成心想气死我，我现在已经把他拉黑了。” “你们……也是够了！”施如锦哭笑不得，老佟算是掐住了霍巍软肋，没事就拿她逗霍巍一下，至于霍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似乎真以为老佟对她有什么念头。 “都这么多年了，你就没发现霍巍讨人嫌，他那朋友圈里，除了赛车就是‘小锦’，除了‘小锦’就是赛车，反反复复两件事，看得人腻味死了！”老佟还在那絮絮叨叨。 施如锦有些诧异，她经常会翻一翻朋友圈，了解一下施谯谯在美国的情况，关注手下员工的状态，却从没看到过霍巍发朋友圈，依照老佟的说法，施如锦颇觉自己像是在二次元。 正瞧着宣传册的邱于庭忽然抬起头，朝两人这边望了一眼，随后又收回视线。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佟聊了一会，施如锦想上洗手间，便站起身，准备从老佟那边走出去。 “去哪儿？”老佟把腿往后收了收，仰头看向施如锦。 “人有三急。”施如锦回了一句，便走开了。 十来分钟后，等到施如锦再回来，发现自己座位坐上了人，至于老佟，此时也不见了，施如锦朝场内看了看，才看到他去了最后排，正跟一帮应该是认识的人有说有笑。 迟疑了一下，施如锦走过去，坐到刚才老佟的位置，而那位鸠占鹊巢的中年人，还转头看了看她。 施如锦略一点头，这一位和苏雨衡眉眼有些相似，应该就是苏雨衡的父亲。 中年人没什么表示，掉头跟邱于庭继续聊着。邱于庭似乎也不打算替两人做介绍，施如锦便坐在那儿，干脆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进了霍巍的朋友圈，施如锦看到的依旧是空空如也。原本她以为，霍巍不喜欢玩这种东西，现在看来，十之八九，是她被故意……屏蔽了。 想到这里，施如锦有些好笑，霍巍这心眼也够多的。 “嘉实企业处于转型时期，正在大力吸纳各类人才，当年小衡头一回把你带到老爷子跟前，他就对你赞不绝口，没道理我们高薪聘请外人，把家里能干的女婿晾在一边，”这位苏先生伸手拍了拍邱于庭肩膀：“小衡应该也跟你说过老爷子的意思吧，苏家偌大家业，他早就考虑，要从后辈当中，挑选一个能堪重任的接班人。” 施如锦貌似在玩手机，余光却时不时扫到旁边那翁婿二人，开始她还没在意，现在听苏先生的意思，是要挖博胜集团墙角了，她自然要仔细听一听。 苏先生一句既出，明显在等邱于庭回应，结果他这女婿一声不吭。 “我和你岳母只有一个女儿，这么多年来，把你当自己儿子看待，小衡……我承认是被惯坏了，所以她有做错的地方，我们也都站在你这边，你应该能感觉出来吧？”苏先生显然没死心，又继续道。 看来苏先生这回打算以情动人，不过说实话，也许是苏雨衡那位二婶的话先入为主，施如锦没觉出苏先生有多少诚意，反而有一点招安的意味。 邱于庭终于开了口，却没理苏先生的茬：“很感谢长辈体谅，关于离婚的事，我原本不想对簿公堂，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心平气和，当年老先生帮我家度过难关，我一直铭记在心，也不愿意伤到苏家，不过有些事，不是我想或不想，就能解决。” 邱于庭明显油盐不进，苏先生倒没生气，脸上还带着笑，挨近邱于庭，问道：“大家都是男人，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真像小衡说的，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邱于庭想都没想，回道：“没有。” “跟我都不说实话，”苏先生似乎并不相信邱于庭，压低声音道：“一个带孩子的女人，有这么大魅力？这样，大家各退一步，那女人……你在外面养着，小衡那边，我来搞定，我保证她以后不会管你这事，老爷子说了，你们小俩口还是有感情基础的，不需要闹得这么僵，多点沟通就好，还有就是，你只要点头，嘉实企业执行总裁的位置，马上就是你的。” 施如锦竖起了耳朵，嘉实企业给的条件真不低。 邱于庭转头看了看苏先生：“我在博胜集团做得还算得心应手，目前没有另攀高枝的计划。” 苏先生明明又被拒绝，始终保持着笑容：“我也是从年轻那会儿过来的，女朋友嘛，到现在也还有一两个，说到底，男人最重要的还是事业，女人讲白了，跟衣服差不多，等你有朝一日成了嘉实企业主人，想要什么样的，还怕找不着！” 苏先生这种对女性极不尊重的论调，让施如锦觉得有点恶心。 沉默了一会，邱于庭道：“我不知道苏小姐有没有给您打电话，今天一早，她突然闯进我家，把屋里家具全砸了，我当时就报了警，因为急着过来开会，先行离开，让秘书留在那边处理，不知道警方现在有没有结果出来。” “小衡……去你那儿了？”苏先生立马一惊。 “那是博胜集团替我租的房子，属于他人财产，”邱于庭笑了一声：“走之前，我的秘书已经通知房东，还有就是，客厅里有摄像头，苏小姐发飚的样子，应该都被拍下了，幸好我母亲不在场，否则我怕控制不住情绪。” 这下，苏先生应该顾不上再劝邱于庭了，起身走出座位，等到了过道那边，他还转头，朝苏以诚那边看了看，最后拿着手机，往外走去。 施如锦盯着苏先生出了会场，再收回目光时，发现邱于庭换到了苏先生的空位上。 感觉是邱于庭有话要说，施如锦忙道：“刚才我打电话问过，警方已经找到苏小姐，并且做了笔录，房东那边，我也沟通过，让他提出损失清单，博胜集团会先行赔付，然后在豪庭酒店，我已经替你定好房间。” “多谢！”邱于庭笑了笑，随即道：“如锦，似乎总让你看到我不堪的一面。” 施如锦怔了怔，这话……她不太好接。 邱于庭朝着苏先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头道：“苏雨衡性格执拗专横，我其实不太理解，这样无趣甚至是令人绝望的婚姻，她有什么理由，非要坚持下去。” 施如锦望向邱于庭，他说得非常冷静，只是言辞之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沮丧。 “会不会担心，一个连婚姻问题都处理不好的人，如何带领好博盛集团的经营团队？”邱于庭目视着前方舞台，问了施如锦一句。 “没有啊，”施如锦赶紧回道：“虽然邱总的私事，不需要旁人置喙，不过，我一直相信，责任不在邱总身上。” 邱于庭微低着头，明显想了片刻后，将话题转开：“明天和我一块去见见卫星城项目单位的负责人，昨晚霍董约了几位朋友，包括老佟，我和他们聊了聊卫星城项目，不少人表示有兴趣，我相信，上面也乐见我们集合各方面的力量，共同参与到卫星城建设当中。” “前几天才开会，让大家集思广益，其实邱总早就想好应对之策，对吧？”施如锦刻意语气轻松地问。 “让你看出来了，我不过想表现一下自己的民主。”邱于庭耸了耸肩，居然开了句玩笑。 和邱于庭对视一眼，施如锦不由笑了，抛开私生活，邱于庭是一位非常有才干的职业经理人，也是很受下属尊重的上司。 会场灯光变暗，前方舞台上的LED显示屏亮起，会议将要开始了。施如锦刚摆好姿势，准备认真听讲时，拿在手上的电话响了一下。 施如锦低头瞧了一眼，原来是邮件到达提醒，打开邮箱看了看，施如锦眼睛不禁亮了起来。 “有什么高兴的事儿？”邱于庭在一旁小声问道。 “AUG那边发来的，”施如锦说着，长长舒了口气：“他们总部一位高层最近会过来，表示要商谈具体协议，看来到时候，得请邱总出马了。” “你的自信果然有道理，没有问题，你来安排，我会全力配合。”邱于庭回得十分干脆，在会场灯光熄灭之前，又瞧了施如锦一眼。 第一百四十二章 嫁妆 施谯谯发起视频连线请求的时候，推介会已经结束，施如锦刚站到霍巍平时做体能训练的健身房外。 “这是谁呀？”施如锦停下脚步，看着手机屏幕里施谯谯那张鼓鼓囊囊的大脸，忍不住吐槽起来：“肿成这样，被谁打了！” “我怎么肿了，你亲弟弟我英俊潇洒，卓尔不凡，聪明绝顶，还有什么……”施谯谯看来想自夸几句，结果到后头，找不出形容词了。 “这是英文没学好，中文又退步了？”施如锦一脸好笑，抬腿往健身房里走。 已经过了十一点，健身房里，员工比客人多，前台有人跟施如锦认识，主动过来打了个招呼。 和对方说是来找霍巍的，施如锦一边走，一边问施谯谯：“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 “何止好好学习，我还天天向上呢！”施谯谯开着视频，还在吃着面条，嘴里“呜噜呜噜”的。 “你那边几点了？这时候还吃东西，怪不得屏幕都盛不下你那张脸。”施如锦又调侃一句。 “我从学校下课，就一直在宿舍啃书，这时候才想到饿了，哎哟，废寝忘食啊！”施谯谯说到这里，站起身，从旁边地上又拿来一盒碗面，道：“不行，一碗只够塞牙缝，再来一碗。” “真能吃啊，钱够不够？”施如锦问了句。 “够了，”施谯谯嘻嘻笑道：“自从找到能买到方便面的地方，我一本满足，别无所求了。” “老吃泡面也不行，你住的附近有中餐馆吧，想吃就去吃，你姐供得起！”施如锦又心疼起来。 “真当我是猪啊，”施谯谯嘻嘻笑着，便开始自吹自擂：“别说啊，我已经找到学霸的感觉了，进步突飞猛进，姐，你想要我拿几个博士好呢？” “你要能考上大学，勉强读完四年，我们已经阿弥陀佛了，”隔着屏幕，施如锦又亏了谯谯一句，然后发自内心地道：“送你到外面，除了希望你学点东西，更多是为了让你开阔眼界，离这么远，别说阿姨和叔叔了，姐也真想你，拿个硕士就回来吧！” “哎哟天哪，还要硕士，这得多少年啊！”施谯谯刚吃了一口面条，此刻倒自己把自己噎住了，在那儿拍着胸口，咳了起来。 “真服了你，喝点汤压一下，学士也凑合，行了吧，吃完赶紧睡觉，你那边快十二点了吧，不许熬夜！”施如锦说着，又往四下找着霍巍。 “姐，年底我就要回来喽。”施谯谯又高兴起来：“到时候让你们看活的！” “光想着回来，入学考试什么时候开始？”施如锦立马给施谯谯泼了一瓢凉水。 “12月12号，我考完试就卷铺盖回家，感谢佟哥为我订的机票，我现在思乡心切。”施谯谯虽然看着一副大人的模样，还是一股孩子气，说到开心的地方，在镜头前扭来扭去。 “别乐太早，你才去了几个月，备考这么仓促，90%考不上，我早有心理准备，”施如锦说着，冲着手机那头一笑：“我打算在这儿给你报个班，你回来之后，一两个月的时间，总不能闲着吧。” “我姐太狠了！”施谯谯干脆撒起娇来：“不要嘛，不带这样折腾我的！” 施如锦嘲笑道：“够了，肉麻死了！” 朝着施如锦做了个鬼脸，施谯谯继续道：“对了，小白拿到公派，要过来做交换学生。” “真的呀，她可真棒，这么一比，我弟混得有点惨呀！”施如锦故意道：“你不怕被人家嫌弃？” “不要灭我威风，好不好，”施谯谯不服地道：“小白还觉得我厉害呢，敢一个人背井离乡过来上学，要不是因为我在这儿，她也不会急着申请出国，还不是我给她的勇气？” “哟，我家谯谯这么有厉害？”施如锦被逗得直笑，又往四周看了看，心里诧异，霍巍也不知道跑哪儿去。 “听小白说，圆圆在你们车馆那儿干得不错？”施谯谯打听了句。 “是挺好的。”施如锦随口回道。 圆圆到车馆也有些日子了，按于茵茵的说法，这女孩干活踏实又勤快，跟同事们相处得也挺好，而且愿意学飞，施如锦多少算是放下了心，包括当初那点小芥蒂，也差不多忘了。 对于施如锦来说，能干的员工多多益善，观察圆圆到现在，施如锦也有了打算，圆圆英文不错，回头跟AUG的事如果谈成，可以让她去做对接，也正好锻炼一下新人。 “姐，圆圆也有意思，她跟小白说了好几回，你是她偶像。”施谯谯到底泡开了另一碗面，边吃边道。 “我有这么厉害？”施如锦好笑。 “我们施小姐何止厉害，简直不要太厉害。”耳边有人说了一句。 这一声来得突然，把施如锦吓了一跳，猛的一转头，结果跟霍巍的头撞到了一块。 “吓死我了！”施如锦忙往旁边一退，谁想到霍巍会突然冒出来。 霍巍手里拿着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眼睛瞧着施如锦，一脸恶作剧后的得意。 “姐，你让我看看巍哥，刚才只瞧见半张脸。”施谯谯立刻在视频那头催道。 “是不是想我了？”霍巍伸手抢过施如锦的手机，问施谯谯：“有没有觉得，我更加英俊，看到没有，这二头肌酷不酷？” 说话间，霍巍还举了举自己手臂。 施如锦看着好笑，施谯谯那点臭屁的毛病，指不定是跟霍巍学的。 “巍哥，我想死你了！”电话里的声响，施谯谯一声大叫，随即问道：“你跟我姐求婚了没？” “施如锦给我闭嘴，赶紧给我睡觉去，以后少吃点，吃成了猪，不怕回头被人卖了！”施如锦立刻抢过电话，实在是施谯谯信口开河，嗓门又放得太大，以至于健身房里的人，几乎全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姐，你跟巍哥那些照片，我前天一早发给妈了，她可高兴了，跟叔叔说，总算可以开始为你准备嫁妆！”施谯谯还在那大叫。 “你闲着没事啊？”施如锦顿时急了。 昨天一早，魏芸给施如锦打电话，让她今天带霍巍到家里吃饭，说是江启山收到蒙田那边发来的嘉奖信，表彰他那些年在当地做出的贡献，江启山心里高兴，就想炫一炫。 已经答应晚上要去齐家参加生日会，施如锦便把吃饭的时间定在中午，问霍巍去不去，结果人家早得接到魏芸电话，满口答应了。 施如锦这下忍不住猜测，今天魏芸把他们俩叫去，只怕还有别的意思。 施谯谯眼睛一眨，在电话那头说了一句：“巍哥，你们结婚，到时候我要做伴娘！” “你脑子有病啊！”施如锦正思忖的，冷不丁听到这句，直接被带偏，一时间忍俊不禁。 “现在流行反串，才有意思呢，”施谯谯还跟施如锦解释：“而且当伴娘能拿到红包。” “伴郎都没你的份，还想当伴娘，准备吓谁呢！”霍巍直接拒绝，随后道：“你也够了，我发红包，还能少你这个小舅子？” “被你俩吵死了，施谯谯，我要挂了！”施如锦急着要结束视频，被霍巍和施谯谯在这儿一唱一和，旁边还有不少人围观，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霍巍的手伸过来，又把施如锦电话夺去，对着施谯谯道：“下个月回来是吧，我月底比赛，让你当啦啦队长，跳草裙舞的那种。” “行啊，不过我要坐你的战车，哇塞，我在你朋友圈看到了，那车比巍哥的二头肌还酷！”施谯谯又吼了一嗓子。 “这得看我高不高兴，”霍巍说着，往施如锦那边瞧了一眼，道：“那就挂了，你姐一直在瞪我。” 于是，还没等施如锦跟施谯谯道一声“再见”，视频已经被霍巍挂断。 施如锦有些恼火，冲霍巍道：“手那么快做什么？” “不是你说，不跟他聊了吗，你这弟弟话的确太多了，”霍巍嘀咕一句，随后道：“等我一下，我洗个澡，见丈母娘总得打扮得帅气一点。” 第一百四十三章 界限 施如锦和霍巍来到江家，魏芸正在厨房里忙碌，明令谁都不许进去，据说江启山一早就去楼上邻居家下棋，按魏芸的讲法，等他再输一盘，就知道回来了。不想跟跟霍巍两个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正好又听到阳台洗衣机响了，施如锦便走了过去。 打开洗衣机的盖子，施如锦拿出一床已经洗好的被罩，正准备帮魏芸晾起来，结果四下瞧着，却发现阳台衣架上，都是还没干的衣服。 “阿姨，家里晾不下了，我去楼顶啊！”施如锦朝着厨房那边说了句。 因为这幢楼各家面积都小，有时候洗过的衣服没地方晒，住户都会到楼顶上，那边有现成的晾衣绳，施如锦在江家夫妇这儿住过些日子，自然熟门熟路。 “别忘记带夹子！”魏芸头也不回地提醒道。 “知道了。”施如锦回了句，便在洗衣机旁边的柜子里找起来。 霍巍走到阳台这边，将手里拿着的一个相框递到施如锦眼前，小声问道：“头回看到这照片，是你阿姨跟江叔叔年轻的时候吧？” “是啊，我阿姨挺漂亮的吧？”施如锦随便瞟了一眼，笑着回道，将夹子装进口袋，又找到洗衣盆，一边拎着床单被罩放进盆里，一边又说：“江叔叔也挺帅，看着就有英气。” “这下我明白了，也难怪你阿姨肯等江叔叔十多年。”霍巍嘿嘿笑了起来。 “乱说什么！”施如锦直接训了一句。 回去将相框放回原位，霍巍又进了阳台，站在栏杆边往下望了望，道： “这地方感觉没怎么变化，跟十年前一模一样。”说着，霍巍拿手指着楼下一棵已经快有两层楼高的香樟树，道：“就它长高了，当年有个傻小子，就站在树下，等一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下楼，想在出国前，见她最后一面。” 施如锦伸过头瞧了瞧，笑道：“最后一面？我记得你没过两个月就回国度假，咱们不是又见着了吗，再说了，你那时真要见我，打电话不行，吼一嗓子也可以啊，非要一个人傻等。” 霍巍一副气结的表情：“求婚被拒，我也要点面子的，我那天是没打电话，可让谯谯上去叫你了，你敢说，不是故意不理我？” 施如锦想了想，道：“那就是谯谯忘了告诉我，回头你问问他。” “算了，以前的事不说了，”霍巍随随便便地，就放弃了与施如锦继续对质，这时挨近了她，压低声音道：“这房子旧成这样，要不我帮江叔叔和你阿姨再买一套，干脆下午带他们去看房，挑到哪儿是哪儿！” “别多事！”施如锦立刻拒绝：“江叔叔生性耿直，自尊心又强，你突然说要给他买房，都不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我是好意，”霍巍抬脚走到阳台门边，朝厨房那边看了一眼，又回过头道：“我想让他们生活得舒服一点，这样，不要说我出钱，就当是你给他们买的，怎么讲，你也算他们女儿，江叔叔这应该不会介意了吧？” “买房的事，我也在考虑，不过跟你没关系。”施如说着，端上脸盆，便准备往外走。 “一块啊？”霍巍忙跟了过去。 “阿姨，我这就上去了！”施如锦站在客厅说了一句，又叮嘱霍巍：“你别过来了，楼顶没什么好玩的。” 这边施如锦刚出门，正遇见从楼上下来的江启山。 “给我吧，楼顶那边的台阶掉了好几块砖，不太好走。”江启山说着，朝施如锦伸出手，想要接过她抱着的盆。 “叔叔干嘛呀，霍巍都觉得我是江家的女儿，您倒跟我见外，阿姨都没说什么。”施如锦故意埋怨道。 江启山打量施如锦，不由笑起来：“刚才楼上老阮还夸我有福气，两个孩子都乖巧听话，我这辈子值了，对了，咱家很快要有女婿了吧，你阿姨这两天高兴坏了，晚上睡觉，都能笑醒过来。” 施如锦不免羞涩，往旁边让了让，准备让江启山先进屋。 “小锦，本来准备吃饭的时候跟你说的，”江启山站在家门口，回头又朝施如锦道：“你爸当年在凤宁建的那个卫生站，明年就能改造完成，会正式升格成为县医院，然后凤宁当地为了纪念你爸，把那儿取名为‘予牧医院’，你齐叔叔给我发邮件，特意说了，等医院剪彩的时候，要邀请施医生的家人出席。” 原本一脸笑盈盈的施如锦，此刻表情有点僵住。 “到时候你们过去，我也跟着沾沾光。”江启山说完，便开门进了屋，显然没注意到，施如锦神态变了。 在楼梯口站了半天，施如锦才回过神，抬起脚，一步步地往上走去。 霍巍到楼顶的时候，施如锦已经晾好了床单和被罩，站在一处晾衣杆边，貌似抻着床单，其实是在想心事。 凤宁……那个许多年没再被人提及的名字，从江启山口中说出的那一刻，便搅动了施如锦思绪。 抛开那个让人恐惧的小山村，施如锦对于凤宁的记忆并不寒冷，将她带出地狱，给了她新生希望的施予牧，最开始在施如锦印象里，就是凤宁来的医生伯伯，甚至那个现在已经被改造成医院的卫生站，曾一度是她的天堂。 “干嘛呢？”霍巍走到施如锦跟前。 施如锦想得太过入神，竟没注意到有人过来，直到霍巍伸出大掌，在她眼前挥了挥，施如锦才突然回过神。 呆呆地看了霍巍好一会，施如锦才想起问了句：“你怎么过来了？” 霍巍笑了一声：“陪江叔叔坐了一会儿，然后阿姨让我来叫你下去吃饭。” “已经好了，我们走吧！”施如锦忙回道，便准备弯腰拿起地上的盆，和霍巍一块下去。 “出什么事了？”霍巍一脸琢磨地瞧着施如锦。 “我……晒晒太阳。”施如锦一下子定住，随口找了个理由。 “晒太阳啊——”霍巍拉长声调，随即乐起来：“一块晒啊！” “什么事？”施如锦实在太了解霍巍，猜出他这会有话要说。 霍巍眼睛闪了闪，道：“刚才看到江叔叔和阿姨年轻时的照片，我就在想，他们二位感情这么好，中间却分手十多年，肯定后悔死了吧！” “你想这些做什么？”施如锦差点笑出来，没想到霍巍还喜欢瞎操心。 “从我十七岁出国前，脑子一热跟你求婚那时候算起，咱俩也分了十年吧，”霍巍说着，抱着双臂，在施如锦面前来回走了几步，道：“我觉得应该接受老一辈的教训，有些事情不能够拖，尤其是涉及到法律问题，不是都说夜长梦多吗，所以阿姨昨天在电话里跟我说得不要太对了，咱俩尽快把结婚的事办了？” 施如锦恍悟，霍巍的话绕了半天，还提到“法律问题”，结果说的又是结婚。 “过一段时间，我……”施如锦低了低头道，有一道坎，始终在她心里，施如锦还不知道，如何跨过去。 “一段时间是多久？”霍巍打断施如锦的话：“你说要考虑，也不告诉我考虑什么，我理解你脑子笨，做事赡前顾后，没关系，我帮你，咱们一块考虑呗！” “你才脑子笨！”施如锦斜了霍巍一眼，倒笑了起来。 霍巍却没笑，反而表情严肃地问：“我想了半天，一定是因为我又回去参加比赛，你对我不放心，对不对？” “不是你的问题。”施如锦解释道。 “郭老大这回受伤，肯定也给你造成了冲击，”霍巍顾自道：“我承认，赛车运动称不上安全，不过人在路上走，也有可能被车撞到，哪有什么绝对安全的事，你放心，不管什么比赛，我都会把安全放在首位。” 施如锦只得重复一句：“真跟你没有关系。” “我现在发现了，你什么事都跟我没有关系，最烦你这样，感觉总想跟我划清界限，”霍巍盯着施如锦，道：“这个毛病，你必须改掉！” “好，我改！”施如锦笑了笑。 施如锦这态度，霍巍看来是满意的，还朝她点了点头，随之，霍巍来了一句：“把眼睛闭上吧！” “为什么？”施如锦不解地问。 霍巍拧拧眉头，抱怨道：“你还有一个大毛病，从来都不听我的话！” 感觉霍巍少爷脾气要上来，施如锦习惯性地让了步，真就闭上眼，笑道：“行，听你的话，不过你别把我推下去啊，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 施如锦的话没说完，却突然顿住，她的右手被霍巍大掌抓住了。 “你真要推我？”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问，眼睛本能地想要睁开。 “闭眼！”霍巍猛地喝了一声，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捂住了施如锦的眼睛。 施如锦下意识想躲，问道：“到底什么事啊？” “知道急了？”霍巍腔调里带着得意：“平常为了猜你心思，我比你还急，今天总该轮到我了。” “玩够了没有啊，”被蒙了眼的施如锦催道：“叔叔和阿姨还在等我们呢！” 话音刚落，施如锦感觉右手指尖，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认证 施如锦马上反应过来，霍巍到底玩的什么花样。 一枚戒指被戴进施如锦右手中指，霍巍的大掌随即从她脸上挪开。 施如锦眼前顿时阳光灿烂，更灿烂的，是霍巍此刻笑容。 “当年那枚钻戒，我今天一早找出来，除了钻石小一点，没别的毛病。”霍巍举起施如锦的手。 施如锦笑了起来，这枚戒指上镶的碎钻，的确是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而且设计风格也过了时。 霍巍拿手转了转那枚戒指，似乎还有点诧异：“大这么多？你戴的时候小心点，别弄丢了！” 施如锦望着有些絮叨的霍巍，开玩笑地问：“所以，这戒指到底给谁买的？” “你说我给谁买的？”霍巍翻了翻眼：“当年伤我那么深，也只有我对你不计前嫌。” 施如锦聪明地闭住了嘴，当年拒绝霍巍，她内心还是有点愧疚的，明白伤到了人家，虽然那时候他们都才十七、八岁，谈结婚并不切实际，可施如锦没有接受霍巍，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别的……原因。 “咱们这就订婚了，从现在开始，你要有自觉性，天天要想着，你以后的老公是我，永远都是我。”霍巍又强调一句后，伸出双臂，将施如锦搂入怀中。 正午的阳光，带着足以驱散初冬凉意的温暖，照在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只迟疑了一秒，施如锦终于将脸埋进霍巍宽阔的胸膛，完全是霎那之间，施如锦的心防彻底坍塌，她非常想想试一试，试着忘掉林晓如，试着将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痛深深掩埋，就当自己是真正的施如锦，用力抓住近在眼前的幸福。 有温热的唇，在施如锦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无比轻柔，又带了些试探。 施如锦的脸颊渐渐地染上红晕，不由自主地，将头往下低了低。 “把头抬起来，光是戒指收了不算，把流程走完，咱俩亲一下，我是说……嘴，认证之后，我才能放心。”霍巍煞有介事地道，手上用了点劲，将施如锦的脸捧了起来。 认证？ 施如锦无语地看向霍巍，却在忽然之间，发现他那双眼眸如此深邃，像是有一股魔力，让施如锦转不开视线，令她无法自抑地沉溺其中。 到底，施如锦闭上了双眼，带着心中的悸动，在一丝慌乱中，期待那近乎神圣的一刻。 有清风徐来，将旁边的床单吹起，轻拂到了两人身上。 施如锦紧张到，全身细胞都绷起，结果霍巍半天没有任何动作，施如锦这下有些进退两难，想要睁开眼，宣布到此为止，又怕惹得霍巍不高兴。 好一会后，施如锦听到霍巍自言自语：“真是的，只看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这得从哪儿下口？” “噗嗤”一声，施如锦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顺手推开霍巍：“玩够了吧，我们该下楼了，叔叔和阿姨在等着呢！” “哎，你破坏什么气氛啊！”霍巍反倒怪罪起施如锦：“这边正酝酿情绪呢，你捣什么乱？” 说着话，霍巍又顺手把施如锦拉进怀里。 施如锦无力地抗争了一下：“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一会就好！”霍巍搂紧了施如锦。 到底都没经验，两人最后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唇，勉强走完了流程。 霍巍放开施如锦时，脸居然红了，却还不甘心地道：“回头我多看点猪跑，下回再试！” “够了吧！”施如锦摸了摸自己已经滚烫的面颊。 霍巍直接笑了，又看看施如锦戴的着戒指，道：“你别嫌钻石小，这可是我用参加方程式比赛，得的冠军奖金买的，我靠自己挣的第一笔钱。” “是挺小的，我得拿放大镜，才找得到你说的钻石。”施如锦取笑一句，很自然地挽住了霍巍手臂。 眼睛眨了几下，霍巍突然一本正经地道：“施助理，知道我马上要结婚了吧，回头你替我太太挑一枚戒指，越大越好，鸽子蛋都嫌小了，你找个鸡蛋，钱无所谓，从我生活费里扣。” “霍董，真要我挑，你太太不喜欢怎么办？”施如锦故意问。 霍巍接得倒挺快。“没事，她不喜欢，我就送给你，只要你别告诉她，你明白的，我最疼的还是你。” 施如锦直接伸手，在霍巍后颈捏了一把。小时候两人在一块玩，霍巍偶尔会捉弄施如锦，她便用这手法修理霍巍，此招还是当初霍夫人教给施如锦的，据说那里有霍巍的笑穴，他从小就怕这个。 多年之后，施如锦动作依旧娴熟，霍巍还是全无反抗之力。 “放手！”霍巍大笑，一缩脚子，便要往旁边闪，胳膊却被施如锦抓得死紧。 施如锦乐不可支地回道：“不放！” “胆肥了是吧？”霍巍忽地一转身，从后面抱住施如锦，故作威胁地道：“现在由不得你了，该是我不放过你！” “我说，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还不下来？”魏芸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施如锦反应不要太快，一下挣开霍巍，心里不免庆幸，他们旁边正好晒着的床单，恰恰能挡住视线，魏芸应该没有看到她和霍巍在做什么。 等魏芸从床单后绕过来，霍巍迫不及待举起施如锦的右手，大声地道：“阿姨，她把戒指戴上了！” “真的呀？”魏芸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特意走到施如锦跟前，拉住她的手看了看，随即冲霍巍笑道：“我说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原来是求婚！” 呵呵笑了两声之后，霍巍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我们赶紧回家，让叔叔也知道这个好消息，”魏芸催促一句，又笑起来：“总算盼到这一天，我家也要嫁女儿了！” 江家客厅沙发上，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正聊得高兴。 江启山戴着老花镜，给霍巍看他那封刚收到的嘉奖信，霍巍显得兴致勃勃，还不时地表达对江启山的佩服。 施如锦在厨房洗碗，魏芸给她打着下手。 “这爷俩挺能说到一块，不像谯谯，跟他叔叔讲上两句，就不耐烦了。”魏芸接过施如锦洗好的碗，放到旁边的碗槽上。 “那是谯谯跟叔叔亲如父子，有时候不太讲规矩。”施如锦替施谯谯打了个圆场。 “那我问你，有没有把我当亲妈看？”魏芸忽然问道。 施如锦听出了点意思，笑着问魏芸：“我又做错什么？” “飞机出事，你都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霍巍懂事，还知道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蒙鼓里。”魏芸说着，伸手在施如锦额头上戳了一下，发现手上的水溅到她脸上，又忙从旁边抽了张纸巾，替她擦起来。 “您不都骂过我了吗，还抓着不放呢！”施如锦讪笑，想了想，道：“其实最危险的时候，我真的想过，要给阿姨打电话，那一刻……一言难尽！” “算了，不说了，就当是坏运气出尽，我们小锦否极泰来，以后处处顺利。”魏芸说到这里，挨近了施如锦，道：“现在阿姨就想着，你和小巍把婚事办了，然后赶紧生孩子，后面你们年轻人要忙事业，就忙你的，孩子就交给我们，保证把小宝宝养得白白胖胖。” 没想到魏芸想得那么长远，施如锦有些无言以对。 “我好歹做了那么多年护士，从医学角度，你现在生孩子，年龄合适，身体状况也在最佳的时期，心理也成熟了，对你和孩子都好，”魏芸这下滔滔不绝地劝起了施如锦。 怕被外面霍巍听到，施如锦还往客厅望了一眼。 客厅那边，传来一阵笑声，江启山不知道在和霍巍说的什么，两个人都乐得不行。 “现在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魏芸感叹道：“你和霍巍的事算是定下，我们谯谯也懂事多了，那天视频连线，他跟我们拍胸脯，年底的考试一定会过，还说等考上大学，要自己出去打工挣学费，不能老赖着姐姐，现在啊，只要你叔叔身体能养得好一点，我也没什么愁事了。” “叔叔现在脸色好多了，至于谯谯，他把书念好就行，想那么多做什么，回头我要骂他，打什么工啊，我弟弟用不着那么辛苦。”施如锦回道，将洗完的最后一只碗递给了魏芸。 “孩子有志气是好事，让他出去吃吃苦，也是一种锻炼，你呀，比我这当妈的还能操心。”魏芸笑道。 “那是我亲弟弟呀，我就希望他一辈子过得开开心心，什么烦恼都没有。”施如锦在水池边洗着手，不由笑起来：“阿姨，您瞧他最近胖得,像小猪一样，下个月回来，我给他办张健身卡，跟霍巍一块练。” “你这孩子啊……”魏芸瞧了施如锦片刻，道：“你爸把你和谯谯留给我，是我第一段婚姻里，收到的最好礼物，你们两个孩子在我心里，是一模一样的，谁都得好好的，对了，忘了问你，你没去做那什么DNA检测吧？” “为什么这么问？”施如锦诧异。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无价 “你去宁城那天，你那位舅妈，是姓于的，对吧？冷不丁给我打了个电话。”魏芸说道。 施如锦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于太太居然骚扰到魏芸，这就有点不能忍了。 “虽然我没有见过她，不过听她那讲话语气，可不是好相处的，一上来就说你不知道尊重长辈，不通人情世故，故意跟她做对，归结到最后，怪我没有教好你。”魏芸说到这里，有些好笑地摇摇头。 施如锦一愣：“什么意思？” “我听着吧，好像是于太太认为你暗中跟你舅舅他们有联系，据说你舅舅已经准备，把你放弃的那份遗产捐给慈善机构了，于太太一百个不服气，说要打官司，维护她女儿的合法权益，”魏芸表情便有些不屑：“她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不用理会，于太太为了那点遗产，都折腾到现在了。”施如锦挺觉无语，自从上回在电话里闹得不愉快，她以为事情该过去了，谁想到人家还不死心。 “还有好笑的，于太太认为你不肯拿DNA检测报告，是心里有鬼，甚至问我，你到底是不是于萍女儿，”魏芸啧啧两声：“她这么能编，怎么不去当编剧？” 瞬间，施如锦的脸有点绷紧。 “知道我怎么回她的？以为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就能逼我女儿查什么DNA？平常我家小锦手破一个小口子，我都心疼死了，别指望我帮着外人要她的血，再说了，出生证明还放在我这儿呢，我知道她亲妈是谁，于太太可以为了钱，否认于家后代，没什么大不了，我认小锦是我女儿！”魏芸说着，拍了拍施如锦的手。 “阿姨，干嘛呀，快把我眼泪说出来了！”施如锦笑了一声，眼圈有些红了，她何其幸运，遇到了将她视为己出的魏芸。 “说心里话，要是有下辈子，我当你亲妈。”魏芸瞧着施如锦道。 施如锦伸出双臂，忍不住抱住魏芸：“好，咱们说话算数！” “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魏芸揉揉施如锦后背，安慰道：“亲戚这回事吧，也论个缘份，你表姨瞧着就通情达理，我和她平常还通个电话，互相问候问候，那位于太太……还是算了，咱们敬而远之，听她的意思，还觉得是你让她女儿吃了亏，真是不讲道理。” “人家爱女心切。”施如锦用手抹了一下眼角，这下倒笑起来。 “她女儿是宝，我家的更是无价之宝，我跟于太太说了，谁都不能欺负我女儿，她也是有妈在背后撑腰的！”魏芸伸手，轻拍了一下施如锦的脸。 瞧了魏芸片刻，施如锦笑着“嗯”了一声。 于太太还真是个让人躲不开的存在，中午施如锦才听魏芸提到这名字，晚上在齐教授家，她便跟天太太不期而遇了。 齐家客厅里，顶顶已经吹过生日蜡烛，正在他妈妈协助下，为在场的大小客人分着蛋糕。 今天来为顶顶庆生的，除了妙妙和凯旋，都是顶项在幼儿园的小伙伴们，过来做客的大人，也只有施如锦一位。 凯旋此时兴奋地伸长脖子，一眼不眨瞅着顶顶那边，小手都已经伸出去，就等着接蛋糕了。 “赶紧擦擦你的嘴，口水都下来了！”妙妙凑到凯旋耳边，压低声音取笑道。 凯旋还真拿手背擦了一把，视线盯住了顶顶切下来的第一块蛋糕。 不过，这第一块蛋糕被顶顶送给了齐教授，凯旋表情明显有点小失望。 倒是顶顶又站到蛋糕后面，冲着在场的小朋友们道：“排排队啦，每个都有！” 眼见着围在四周的小家伙们，听话地排起了队，凯旋动作迅速，早占据第一位置，大概是蛋糕在望，高兴地几乎要蹦起来。 齐家的门铃声响起，众人都没在意，一名保姆闻声走了过去，而这时，顶顶也正好一刀下去。 “我拿到蛋糕了！”凯旋终于心愿得成，捧着顶顶给他的蛋糕，立马跑到站在一旁的妙妙跟前，得意地炫耀。 “原来在过生日啊，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一个声音这时响了起来。 施如锦一转头，意外发现，居然于太太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于贝儿。 被保姆推到客厅的于太太先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人，目光落到施如锦身上那一刻，表情明显就不好了。 齐教授走过去，弯下腰，笑着问道：“大嫂，你怎么过来了？” 于太太明显冷笑了一声：“早知道家里有客人，我就不过来讨嫌了！” “都是些小客人，孩子们一块替顶顶过生日。”齐教授说着，亲自推着轮椅，到了沙发这边。 瞧着人到了跟前，施如锦站起身，对于太太招呼了一声：“舅妈来了。” 随后，施如锦看向于贝儿，朝她点了点头，于贝儿和施如锦眼神对视一下，立刻瞥开。 于太太拿眼瞟了瞟施如锦，转头对齐教授道：“我们母女现在处处不受欢迎，不会扫你们的雅兴吧？” 自从一进门，于太太就没说过好听话，也不管主人家尴不尴尬。 施如锦猜出了大概。于太太的不高兴，太半是因她而起。以于太太那种好胜性格，必然是觉得齐教授给孩子过生日，把施如锦都叫过来了，却没有她们母女，伤到自尊了。 齐教授显然也明白了，解释道：“顶顶四岁的小生日，不想打扰亲戚朋友，你看，也没来什么大人，小锦是陪着她朋友两个孩子过来的。” 于太太嗤笑一声，表情依旧不悦。 “妈。”于贝儿叫了一句于太太，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于太太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似乎思忖了片刻，对齐教授道：“贝儿一位朋友的亲戚心脏有点毛病，想找一个好医生帮忙看看，那亲戚是乡下人，在蓉城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贝儿好心，就跟我商量，想帮帮人家。” “一点小事而已，还劳大嫂亲自过来一趟，”齐教授爽快地答应道：“我明天有门诊，你让病人直接过来找我。” 听到这样的回答，于太太脸上表情总算松动了点，接着又道：“贝儿还不好意思来跟表姑说，我舔着脸亲自上门，求人也得有个求人的样子，这点人情世故，得让孩子学学。” “是什么朋友啊？”齐教授笑着看向于贝儿。 “一般朋友。”于贝儿弯了弯嘴角，似乎不愿多说。 倒是于太太接过了话：“刚处上的，后头……要看两个人的发展。” “男朋友啊，那是好事啊！”齐教授说着，朝施如锦那边看了看：“我们小锦也订婚了，女孩子们都有了归宿，做长辈的也就放心了。” “订婚？”于太太朝施如锦看了一眼，瞧着又不高兴了。 “小锦的未婚夫，我还跟他吃过饭，很不错的男孩子。”齐教授笑道。 于太太淡淡地对施如锦说了句：“你这个年纪，能找个差不多的就可以了，到时候结婚，我自然会送一份贺礼。” “谢谢舅妈。”施如锦勉强回道。 “你表姨一向喜欢孩子，倒是跟小锦走得挺近。”于太太冷不丁冒出一句，却是朝于贝儿在说。 这话别有意味，倒像是专给旁人听的。 齐教授微微摇了摇头，随后笑着问于贝儿：“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见你男朋友？” “过一段时间吧，她男朋友还在美国，小伙子很有本事的，是贝儿公司唯一一位华裔高管，以后等你回去，让贝儿把人带过来给你瞧瞧，”于太太接过了话，又冲着于贝儿道：“找你表姑要一张名片，回头就让那位拿着名片去找他。” “名片是吧？我没带在身上，稍等一下，我到屋里去拿。”齐教授说着，便站起身，往书房那边走去。 齐教授一离开，气氛便有些变化。 施如锦自然不会跟于家母女没话找话，索性目光望向孩子们那边。 于太太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施如锦，眼里带着轻蔑，这时候冒出来一句：“女孩子还得有母亲教导，要不然一点规矩都没有，还自视甚高，不知轻重，到了社会上，只会碰得头破血流。” 施如锦烦透了这位浅薄无知又自以为是的于太太，索性站起身，打算走远一点，省得又闹出什么不愉快。 顶顶捧着一块蛋糕走过来，双手递到于太太面前，奶声奶气地道：“妈妈说，您是舅奶奶，要请您吃蛋糕！” “你倒是挺乖！”于太太看着孩子说了一句，却没接蛋糕，摆了摆手道：“蛋糕给别人吧，我吃不了这么油腻的东西。” 顶顶有些傻住，显然没想到，有人会拒绝他的好意。 施如锦站在旁边，也瞧出孩子不知所措，原以为于贝儿会上前解围，结果人家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到底还是施如锦走过去，蹲到顶顶面前，伸出手问道：“我都等了一个晚上，就想尝一尝小寿星的生日蛋糕，可以送给我吗？” “好的。”顶顶朝施如锦咧嘴笑了起来，将蛋糕递给她，转身跑走了。 “你姑妈年轻时，心眼就多得很，还特别会做人，对她有用的吧，上赶着巴结，没用的，她瞅都不瞅一眼，有些毛病啊，还真会遗传。”于太太又说了一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红绳 跟博尔逊打过几次交道，施如锦深知这位是如假包换的老狐狸，跟美国人做生意，都得带个心眼，谁知道协议里有没有挖什么坑，所以下午，施如锦就准备带着邱于庭亲自帮她建起来的项目团队，对协议各项条款进行梳理。 “我很欣赏施小姐的效率，中国人总是令我惊讶！”博尔逊笑道。 施如锦客气地问了句：“不知道贺先生是什么时候的航班，邱总指示，我们当尽地主之谊，可以的话，我会亲自到机场迎接。” “不用客气，贺先生早已经到达蓉城，这几天是他私人行程，我也没见到他，”博尔逊回道：“周一早上九点，贺先生会准时前往博胜集团。” 贺先生便是AUG这回派来的高层，本次协议能否达成的关键人物，施如锦当然不能怠慢，不过看来人家这回轻车简从，那就等着周一见了。 不过有一点，施如锦着实好奇，有着明显种族歧视倾向的博尔逊，居然肯屈居于一名亚裔上司之下，也是有点意思。 “那就这样，我们后天再见，”博尔逊说到这里，接下来居然拍了个彩虹屁：“能和美丽的施小姐合作，我期盼已久，这是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 好笑地挂掉电话，施如锦看了一下手机显示的时间，又继续爬到窗台，不免加快了一点速度，四十多分钟后，她就要出门了。 今天中午，施如锦要和一位远道而来的于家人见面，依然是齐教授安排的。 这次见面，还得从于太太说起。 顶顶生日的那天晚上，于太太不请自来，在齐家大发雌威，搞得鸡飞狗跳不算，最后的结果是……差点搞没了自己的命。 谁能想到，于太太会突发中风，整个人当时失去知觉，幸亏齐教授是医学专家，她儿媳又是执业护士，做了急救之后，把人送进医院。 把大人孩子都吓得够呛的于太太，走运地保住了命，只不过，至今仍住在医院的加护病房。 魏芸从齐教授那边得知于太太病倒，便催着施如锦赶紧过去探望，岁数大的人考虑得总会多一点，魏芸的意思，就算施如锦这位舅妈再不像话，她得把该做的都做了，免得给人留口实。 既然是魏芸发话，施如锦勉为其难走了一趟，那天她到病房，于太太还没从昏迷中醒过来，缩在病床里，看上去小小一团，下半张脸明显不对劲了，旁边只有一名护工在照顾，可怜是真可怜，不过……施如锦实在生不出多少同情。 护工告诉施如锦，于太太死里逃生，却落下后遗症，口齿肯定不行了，加上之前瘫痪，基本上不能自理了，反正必须靠人守在旁边。 施如锦没待多久，放下一束花蓝，便打算走了，结果护工却跟出来，一个劲地抱怨病人难侍候，平常也没人换手，想要施如锦帮忙，跟于太太女儿讲一声，能不能加一点工钱。 不是护工提醒，施如锦都没注意到，于贝儿并不在病房，而按照护工说法，她也就是被雇来那天晚上，见过于贝儿一面，此后便再没瞧她露过脸。 一向被于太太引以为傲的女儿，在亲妈卧病在床时，却不见了踪影，也是让人无语，施如锦忍不住想，不知道于太太醒来，会有什么说法。 施如锦今天要见的于家人，正是于太太的妯娌，也就是施如锦的小舅妈，她是作为于家代表，不远万里从美国飞来，专门处理于太太治疗的事。 施如锦穿好外套，拿上包，正准备换鞋出门，猛地想到忘了东西，又跑回卧室，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戒指，带到了中指上。 霍巍昨天离开蓉城，前往位于意大利的Fore专业赛车手训练中心，在那里，他要进行一系列体能测试，随后还将有体能教练为他制定一套系统性的阶段训练计划，应该还有心理治疗方面的课程。 临走之前，霍巍对施如锦挺不放心，胡乱指导了一通，反正就为了体现出，没有他这个未婚夫在身边，施如锦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施如锦听听而已，也不打扰人家兴致，到最后，霍巍特别强调，既然名份已定，订婚戒指神马的，施如锦必须天天戴着。 那枚戒指有点大了，霍巍亲自找人调过之后，还是不太合适，施如锦也懒得麻烦，便找魏芸要了点红绳，在戒指上绕了几圈，总算是勉强抻住了。 霍巍还取笑施如锦，从哪学会在戒指上绕绳，施如锦也搞不清楚，她似乎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个其实挺笨的办法。 匆匆出了家门，施如锦按照齐教授给的地址，来到了城中一间香格里拉酒店。 酒店的大堂外，施如锦跟齐教授几乎前后脚到达。 “我还准备，到这里再给你打电话，后来下车，就看见你在前面。”齐教授挽住施如锦的胳膊，边走边道：“我们直接去你小舅妈的房间，她在那儿等我们呢！” 施如锦笑了笑，有于太太打底，她其实不想再认识什么于家人了，实在烦不胜烦。 “惠尼是美国出生的华裔，跟你小舅是同学，年轻时就性格活泼，说不好听，还有点闹腾，我儿子从小特别喜欢这个小舅妈，跟你另外一位舅妈，简直是天壤之别。”电梯间里，齐教授笑着说道，倒像是了解施如锦的担心。 施如锦抿了抿唇，现在既来之，只能安之了。 “你舅妈……我是说贝儿的妈妈，昨天早上醒了。”齐教授又说了一句。 “那是好事儿啊！”施如锦这话发自内心，虽然对那对母女心存芥蒂，不过，她还不至于要看人笑话。 齐教授却摇头：“大嫂现在状况不好，基本上失语了，以后生活质量不会高，说来也是个烦心事，从西医的角度，这已经是她能恢复到的最佳状况，我今天还在跟那边医生探讨，或许可以试着做中医调理，通过辨证治疗，说不定能有一点效果，当然，这得由贝儿决定。” 施如锦却在琢磨，生病的人，不仅需要好医生，更重要的是亲人关心，江启山要不是有魏芸无微不至在身边照顾，不会保持得这么好，然而在施如锦看来，于贝儿可能不太靠得住。 “昨晚惠尼过来，直接去了医院，已经代表你小舅舅表态，大嫂的康复治疗，他们会承担大部分医疗费用，”齐教授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感慨：“大嫂还是心眼窄了点，听贝儿的意思，发病前几天，大嫂一直烦躁得很，有时候自己在房间里大吼大叫，长了岁数的人，还是得心胸开阔一点，别给自己无谓的奋力，可惜她始终没明白。” 说话之间，两人面前一部电梯，“叮”地响了一声。 等到里面的人出来，齐教授和施如锦一前一后走进去，问过是去20楼，施如锦顺手按下了楼层键。 电梯门快要关上的一刹那，突然又打开，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年龄和长相，应该是母子。 “妈，你真不去见爸爸？”男孩看上去十来岁模样，长得眉目清秀，一双敛眉又黑又亮，似乎正在变声期，嗓音有些沙哑。 做母亲的脸色非常不好，白得没有血色，身形瘦弱，就算站在那儿，都让人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我不去了，不打扰他。”女士声音有些萎顿。 男孩不说话了，默默地在旁边扶住了自己母亲。 “你爸一会来接，他打电话，你就下去，”女士嘱咐儿子：“我想到房间睡一会。” “要去就一起去！”男孩低下了头。 施如锦注意到，母子二人气质纯朴，谈吐也不错，倒是服饰稍显普通了点，却住在城内房价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感觉其中有些故事。 “你不用担心，我跟你爸挺好的，就算做不了夫妻，也可以当朋友，这一次他特意接我过来看病，我挺感激的，你爸是个好人。”女士对儿子道。 齐教授一直瞧着那位女士，直到人家似乎察觉了，转过头看向她。 愣了片刻之后，女士主动跟齐教授打了一声招呼：“齐医生，这么巧，在这儿遇到您。” “我老想，在哪见过你，”齐教授笑了起来，又瞧瞧旁边那个男孩：“对了，那天在医院，陪你过来的是这个孩子吧，小小年纪，真懂事啊！” 女士有些羞涩地笑了，转头嘱咐旁边的男孩：“快叫大妈妈。” 男孩微微抬起头，打量齐教授片刻，低声道：“大妈妈好！” “我喜欢这称呼，显得我年轻，”齐教授开了句玩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随即看向女士：“我还想呢，你怎么不来找我？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女士点了点头：“我准备星期一过去的，回头又要麻烦您了。” “客气什么呀？”齐教授正说着，电梯门开了，已经到了20楼。 和对方道了“再见”，齐教授带着施如锦走到了外面。 朝着惠尼房间走的时候，齐教授对施如锦道：“那位女士，就是于贝儿给我介绍的病人，她的病问题不小，恐怕要尽快做手术了。” 施如锦一下明白过来，回头朝着电梯那边看了一眼。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如是 20楼的走廊上，其中一间房门这时打开，一位长发披肩的女士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盈盈地看向了施如锦和齐教授这边。 “你小舅妈惠尼，她就是个性急的。”齐教授说了一句，便抬脚朝女士走了过去。 等走到近前，打量着正和齐教授拥抱的女士，施如锦颇有些惊叹，这位小舅妈皮肤紧致，身材窈窕，加上着装品味极佳，整个状态也就三十来岁，完全不像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 “终于见到小锦了。”让施如锦更没想到的是，惠尼主动朝她伸出了双臂。 犹豫了一下，施如锦上前，和惠尼行了个贴面礼，道：“很高兴见到您，舅妈。” “以后叫我惠尼姐，我可不想那么老！”惠尼看着还挺不乐意。 齐教授取笑一句：“你就扮嫩吧，看你还能扮几年，儿子都大学毕业了，指不定哪天突然当了奶奶。” “你可别吓我，我那天还劝我家小少他多玩几年，”惠尼耸了耸肩膀，又打量一番施如锦，评价道：“这孩子和我想象得差不多，很像她母亲。” “你应该没见过于萍吧？”齐教授笑着问了一句，便往惠尼住的房间里走。 惠尼搭着施如锦后背，两人一块进了里面。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当年跟小锦舅舅谈恋爱的时候，我曾经和小姑子通过几封信，就算没有当面见过，至少算是笔友，当然啦，我家的相册里，还有她们母女俩的一张照片。” “小锦的气质很像她妈妈，”齐教授望着施如锦，感叹道。“于萍要是知道自己女儿这么美丽大方，一定会觉得欣慰。” 施如锦低了低头，下意识地避开了齐教授投来的目光。 三个人站在惠尼住的套房客厅，还没来得及坐下，房间的门铃这时响了。 “我叫的餐送过来了。”惠尼说着，过去开门，没一会，一辆餐车被服务生推了进来。 “不好意思，本来第一次见小锦，应该找间餐厅，大家一块坐坐，不过我下午就要出发，实在赶不及了。”惠尼略带歉意地道。 “你怎么还那么风风火火的，不会这就回去了吧？”齐教授不解地问。 “到邻省的一个县城，帮我先生跑跑腿，这段时间我可能要留在国内，昨天你也在场，贝儿不是说，她有工作要忙，没办法陪她母亲回国吗，我先生的意思，尊重孩子想法，就让大嫂留在国内治疗，不过病人出院，总得有地方住，这边老宅已经捐出去了，我们打算替母女俩在这儿租一套房子，等我后天回来，就要处理这事。”惠尼回道。 “老宅什么时候捐的？”齐教授惊讶地问道，接着便恍然大悟：“难怪大嫂抱怨，说你们不让她和贝儿回老宅住，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当初我公公在世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商量好了，老人家的想法，我们晚辈也不能违背，大嫂其实知道……算了，人都病倒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惠尼摆了摆手，转头对施如锦道：“我下午去一个叫凤宁的地方，你应该知道那里吧？” 施如锦有些吃惊，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爸妈当年在那边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 邀请齐教授和施如锦到已经摆好的餐桌那边坐，惠尼继续道：“你外公过世的时候，几位南林中学校友来参加他的葬礼，你舅舅跟他们提到，想在凤宁建一所小学，他们也挺热心，一来二去便达成意向，我们会和南林中学合作，在凤宁办一所南林分校，我今天就是过去看看校址。” “二哥这是要承继姨夫的衣钵？”齐教授赞赏地道：“他是著名的教育学家，这次回国办学，一定十拿九稳。” 惠尼却貌似头疼地抚了抚额头：“别提了，我先生在校园浸淫了半生，一直循规蹈矩，快到退休的年纪，摇身一变，成了理想主义者，他说，早厌倦了在大学讲堂里高谈阔论，还有几十年的时光，只想脚踏实地地做个教书先生，给小孩子启蒙。” “二哥这把年纪，还有一份赤子之心，实在难得。”齐教授拉着施如锦坐了下来。 施如锦听得入了神，看来于家并不只有于太太这样的人物，那位于桓先生，倒让她生出几分好奇心。 “他是个书呆子，成天坐在书斋冥想，一拍脑袋，便说要办学校，后面的事，还不都是我在忙。”惠尼像是在抱怨，不过随后又道：“我正好退休了，全当是没事找事吧！” 齐教授颇带些打趣地问惠尼：“你这一辈子，可都是由着二哥，不累吗？” 惠尼抬头想了想，便哈哈大笑起来：“我虽然出生在美国，我妈可是地地道道中国妇女，她从小灌输我们，做女人要贤良淑德，对老公要像放风筝，该松的时候松，该紧的时候紧，虽然听都听烦了，真用到实践上，效果奇佳，和我几个朋友相比，我和我先生婚姻坚持的时间最长，还不是我御夫有术。” “难道不是二哥为人厚道，把家庭放到第一位，当然，也是我们于太太找老公的眼光一流，”齐教授说到这里，转头看向施如锦：“不是要结婚了吗，多学学你惠尼姐！” 没想到话被带到自己身上，施如锦怔了一下，多少有些羞涩。 “小锦要出嫁了是吧，不知道等我回来，有没有机会见见你的男朋友，昨天我把这事告诉你舅舅，他也非常高兴，”惠尼想了想，眼睛一闪，道：“也算是于家嫁女，我已经在考虑，到时候我要做一件顶漂亮的旗袍穿上，我妈压箱底的那些旗袍，好看得要命，可碰都不让我们姐妹碰！” 施如锦终于笑起来，好吧，齐教授说得没错，这位小舅妈的确与于太太有着天壤之别，实在称得上可爱。 “之前从没听说，二哥有这个想法。”齐教授又道。 惠尼笑了：“我公公在世的时候，他只敢自己瞎琢磨，现在头上没有那顶大山，我先生胆子就大了。” “仗着姨夫过世，你们一个个在背后说他坏话。”齐教授玩笑道。 惠尼往自己的盘子里盛了一点意大利面，道：“你刚才说的没错，我先生脾气厚道，总想家里和和睦睦，轻易不肯违背老爷子的意思，还要照顾亲戚们的想法，所以他才一直羡慕小萍，当年敢冲破家庭的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 齐教授却不说话了，看了施如锦半天，道：“我最欣赏你母亲的一点，也正是她那种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想要的目标，并且坚持到了最后的精神。” “有时候我想，如果小姑子别那么有主见，安安稳稳地听从家里的安排，一块到国外定居，然后或者去当医生，或者当教授，会不会现在还活着？”惠尼托着腮问道。 “不说这事，”齐教授忙拦道：“小锦在这儿呢，别让她听得心里难过。” “哎呀，”惠尼似乎醒悟过来，对施如锦道：“我没有批评你母亲的意思，她是你舅舅最疼爱的妹妹，我也如是。” 施如锦朝着惠尼笑了笑，从今天这场谈话，施如锦能感觉出来，惠尼和她的先生是发自内心的怀念于萍，这让她对于家人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用完午餐，齐教授先行回了医院，倒是惠尼留下施如锦，问了很多她这些年的情况，施如锦也耐心地回答。 两个正聊着时，有电话打了过来。 接完电话，惠尼从沙发上站起身道：“南林中学那边派车来接我，真是不尽兴啊，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呢，对了，我回来之后会跟你联络，抽个时间，我准备去拜访一下你这边的家人，尤其是江太太，知道她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对比之下，你舅舅和我做得实在有所欠缺。” “舅妈，我阿姨一定会期待和您的见面，不过，我对于外公还有舅舅并没有任何怨言，尤其是，我没有想到，外公会在遗嘱里写上我的名字，即便我放弃继承权，可内心依旧十分感激。”施如锦陪着惠尼走到门边。 第一百四十九章 火锅 惠尼转头看着施如锦，随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和你舅舅都理解你的决定，有时候物质对于人来说，是一种累赘，很遗憾，我们不能早一点认识，这么懂事的孩子，真让人喜欢又心疼。” 说着话，惠尼便准备去拉手边的行李箱。 “我送您下楼。”施如锦已经拉行李箱拉到自己手上。 惠尼打开屋门，让施如锦先出去，随后跟到外面，关上门道：“其实你当初表示不会接受遗产，我一直以为，可能是你对于家心有怨言，不过现在看到你，我也放心了，江太太把你教养得很好，难怪你表姨每每提到你，总是赞不绝口。” 施如锦笑了：“您这么夸奖，我都不好意思了。” 惠尼将手搭在施如锦肩膀，顿了顿后，道：“可以聊聊你母亲吗？” “她是令人尊敬的医生，善良而伟大的母亲，她更是我父亲心目中的女神，我也如是。”施如锦回答。 略叹了一声后，惠尼继续道：“你舅舅对于你母亲的早逝，一直耿耿于怀，当年你还小，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舅舅接到她过世消息后，曾经去过一趟凤宁。” 施如锦吃惊地看着惠尼，在她跟随施予牧生活的那一段时间里，从没有出现过一位……舅舅。 “从凤宁回来之后，他再没有提过你们父女的事，我们都认为，那是源于他对你父亲没能照顾好妻子，非常得……无法接受。”说到这里，两人已经走到电梯间，惠尼放开施如锦，轻轻叹了一声。 “我父亲一生都爱着我母亲，我母亲的过世，对于我父亲来说，是人生不可挽回的灾难。”施如锦说到这里，心中也浮起了一丝伤感。 从小跟在施予牧身边，施如锦亲眼目睹了一个失去妻子的男人的落寞，虽然她和于萍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然后对于于萍，却有着深刻的印象，那是来自施予牧无数次深情的回忆，而施予牧的后半生，都沉浸在了回忆的伤痛里。 惠尼又看向施如锦：“等凤宁的学校建好，我带你去看一看，这几年，你舅舅捐助了好几名凤宁孩子，其中一个即将大学毕业的男孩曾经给他写信，说是要回到家乡教书，要把最好的教育带给当地的孩子们，你舅舅于是便有了在那边建校的想法。” “我一定会去看，如果我能帮得上忙，也希望出一分力。”施如锦点了点头。 “自从你母亲把生命留在了凤宁，似乎那个地方，便与你舅舅有了不解之级，从捐助困难学生，到准备建一所学校，这一切，不能不说，都寄托了他对于过世的妹妹的怀念，”惠尼长吁了一声：“我愿意帮他完成心愿的理由，是因为我先生身上，有一种难得的真挚。” “您很爱您的先生。”施如锦感慨道。 “当然，能遇到这样的男人，我多幸运啊，不过吧，你舅舅心思很重的，有好多事，他都埋在心里，连我都不肯说，”惠尼看向施如锦：“十多年前，他独自回了一趟国，却没有提前告诉我们，我猜，他是为了去看看你和你父亲，只是似乎无功而返。” 施如锦咬了咬唇，有很多事，她是不知道的，就比如，是否他那位舅舅后来又见到了施予牧。 电梯“叮”的响了一下，惠尼拉过箱子，抬脚走了进去。 等施如锦也到了里面，惠尼看着施如锦道：“我不太能理解的是，后来你舅舅似乎放弃了寻找你们，直到你外公过世，我们看到了他的遗嘱，你舅舅才请国内的朋友，说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你找到。” 施如锦低下了头，心里到底有些愧疚，于家人并不知道，他们要找的女孩，早已经跟随她的母亲离开，而她，只是偷了施如锦一切的人。 出了电梯，施如锦陪着惠尼走到了酒店外。 有车开过来，停在了惠尼的跟前。司机下车，接过她的行李，放到了后备箱。 惠尼再次拥抱了施如锦，笑道：“很高兴今天能见到你，我知道，你大舅妈为了遗产的事，行事有点夸张，不过请相信，我们于家非常欢迎自己的孩子回来！” “谢谢您！”施如锦也抱住惠尼，心里终归带了些纠结。 目送着惠尼离开，施如锦在酒店外面站了好一会，最后是于茵茵来了电话，她才反应过来，忙驱车前往车馆。 下午的会议，所有人都十分投入，对着繁复的条款，一条条地讨论，以至于天黑还没结束，就在快要人困马乏的时候，城中排在美食排行榜第一位的火锅突然送到，甚至还有几箱的啤酒。 众人都觉得惊喜，以为是施如锦豪气地请客，倒是施如锦一头雾水。 直到邱于庭从外面进来，走到施如锦旁边的空位坐下，说了句：“今天突然想吃火锅，不过一个人太没意思，所以到你们这儿蹭个热闹。” 顿时，会议室里的人都欢呼了起来。 索性大家立刻收拾好桌子，围住冒着滚滚热气的火锅涮了起来。 施如锦自然要代表大家表达一下感谢，这时站起身，想了想，道：“没想到邱总给我们这么好的福利，我提出希望，不要只是这一次。” 在大家的鼓掌声中，邱于庭一笑，朝施如锦举了举手里的啤酒：“没有问题！” 开会的都是年轻人，这时干脆一起，用筷子敲起了会议桌。 施如锦胃口不大，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转过头，正瞧见邱于庭和旁边几位男士拼起了酒。 今天的邱于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领带摘了，看上去比平日放松了许多，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型，此刻从额前掉下一捋，倒显出几分不同往常的不羁和潇洒。 “会开得怎么样？”大概注意到施如锦在看他，邱于庭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把协议条款逐一讨论，头一回合作，摸不清对方底细，我们不能不小心。”施如锦忙回道。 “下午我也看过协议，总体没多大破绽，不过他们提出的付款时限，对我们来说，有很大风险，”邱于庭仰头喝了一口啤酒，道：“AUG条款规定，在我们完成场馆改造，达到对方验收标准之后，才支付首笔协议款项，你们要考虑，对方如果故意毁约或者更改验收标准，必须会造成纠纷，就算之后，我们通过法律程序申请赔偿，不过依旧处于被动。我特意查了一下，AUG这些年运营的项目里，至少出现过两例毁约案。” 施如锦听得愣住，没想到邱于庭还真仔细地研究过。 “相信你们也瞧出了这一点，至于细节方面，还是要大家集思广益。”邱于庭说着，又朝着众人举了举手里的啤酒。 施如锦并不喝酒，便端起面前茶杯意思了一下。 “施小姐，来点啤的，今天这个班加得太值了，”有人在旁边起哄：“这家火锅店平常排队能排死人，可惜，今天没把我老婆儿子带来。” “我觉得这一次与AUG的合作，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我们可以发展场馆周边产业，比如火锅店之类的，这家真是贵死了，还只肯给我打九折。”邱于庭接过话道。 一阵哄堂大笑之后，有人捧场道：“感觉邱总已经把这边的蓝图都规划好了！” 邱于庭摇了摇头：“规划蓝图这事，归霍董领导下的董事会管，我和各位一样，都是过来打工的。” 周围不少人笑起来，有人又来了句：“邱总打的这份工,可不是一般人都能找到的。” “没错，所以我建议为咱们老板干一杯，感谢一下衣食父母。”邱于庭顺势举起来，竟似乎有些微醺了。 坐在另一边的于茵茵茵眼睛一亮，举着酒杯到了施如锦跟前，笑道：“还要感谢我们未来的老板娘。” “怎么又到我身上了？”施如锦睨了于茵茵一眼。 “施小姐，既然要和霍董结婚了，要不要考虑签一份婚前财产协议，我最近正帮朋友拉有钱人的生意。”那位律师笑着调侃道。 “这个……可以考虑啊！”施如锦索性也开了句玩笑。 邱于庭已经喝光手中的啤酒，又从桌上拿了一瓶，仰头喝着，眼睛却在瞧着施如锦这边。 第一百五十章 浇愁 会议室此刻热闹极了，施如锦环顾一下四周，总觉得少了谁，等目光落到于茵茵旁边的空位上，她才恍悟过来，今天负责会议记录的圆圆，刚才明明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圆圆呢？”施如锦朝于茵茵问道。 于茵茵回道：“刚吃了几口就走了，说要赶紧把会议纪要整理出来。” 施如锦不由笑了，圆圆看来以后打算走职业女性路线，施如锦自觉当年也没她这么努力，果然是后生可畏。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考虑到酒足饭饱，时间也晚了，大家也没有心思继续干活，施如锦索性宣布，今天的会议，挪到明天上午十点再继续。 车馆外，于茵茵带着圆圆坐进了施如锦的车里。 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圆圆，施如锦故意问了一句：“纪要出来了？” “已经发到大家邮箱，然后我在群里也通知了。”圆圆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回道。 施如锦真就拿出手机，在团队工作群里，果然有圆圆几分钟前发的信息，提醒各位同事查收邮件。 “你别这么拼好不好？我都有危机感了！”施如锦玩笑了一句。 “可不嘛，”于茵茵在后面拍拍圆圆的后脑勺：“我危机感更重，会不会过不了多久，你就是我主管了？” “我都坐不住了！”圆圆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施如锦此时的视线落到了车窗外，车馆门口，邱于庭被人一左一右地扶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今天邱于庭应该喝了不少，施如锦刚才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注意到邱于庭椅子下面，放了半打空啤酒瓶。 要下台阶了，邱于庭明显脚有点软，要不是边上有人，当时就能栽到地上。 施如锦光在旁边看着，就替邱于庭捏一把汗，最后实在瞧不下去，打开车门，钻到外面。 等施如锦走过去，邱于庭已经被扶到他的车边，叫来的代驾正将车门打开。 离得近了，施如锦注意到，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打的缘故，邱于庭脸色苍白，眉头紧紧蹙着，显然非常难受。 看着有点不忍，施如锦对扶着邱于庭的人道：“他一个人回去可能不行，你们俩个，谁方便一点，就送送他吧！” 因为租的房子到现在没有整修好，邱于庭还待在豪庭酒店，邱夫人又回了宁城，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独居。 “不、不用送，我没……事！”邱于庭看上去连抬头都没力气，还朝施如锦摆了摆手。 “施小姐放心吧，我陪着邱总。”其中一个小伙子回道。 施如锦点了点头，又瞧瞧邱于庭，嘱咐那人：“怪我没发现邱总喝多了，回头到了酒店，你让客房送一杯蜂蜜水，然后催他赶紧休息，还有告诉酒店，晚上隔几个小时，派人到邱总房间看一看。” “没问题！”小伙子冲施如锦比了个“OK”的手势。 “不……麻烦……”邱于庭正嘟囔着，已经被几个壮汉合力塞进了车里。 等邱于庭的车开走，施如锦一边往自己的车走，一边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苏雨衡砸了邱于庭租的房子，在警察局呆了几天之后，风波随之而来。 到底是跟明星传过绯闻的，又是如今行事高调的嘉实苏家的千金，苏雨衡跟自己老公动手，最后进了局子的事，一来二去就传开了。苏家架不住传言压力，对外发表声明，否认市面上关于苏雨衡种种不利传闻，还煞有介事地给几个带头“造谣”的营销号发了律师信。 不过，苏家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开始予以还击，而还击的对象，却是邱于庭。至于手段……网上出了好几个贴子，用出春秋笔法，左攻右打地影射，在苏雨衡与邱于庭的婚姻中，男方犯错在先。 为了塑造苏雨衡受害者形象，苏家干脆让一名所谓苏雨衡的心理医生现身说法，为苏雨衡造了个受害者的人设，将她那些不符合社会道德标准的行为，归咎于苏雨衡对于婚姻的绝望。 整个事情，被苏家炒得越来越热，而邱于庭对那些攻击性爆表的指控，只是沉默以对。 没多久，博胜集团某几位董事、股东开始表达不满，尤其是那位尹董，还正式向集团管理层发来质询函，要求邱于庭对于现时发生的事件做出解释，甚至还提出，鉴于对现任总裁道德方面存在疑惑，要求暂时将其停职，集团另选择一位德才兼备的经理人。 事情越闹越凶，而就在这时，并不在战局的霍巍，突然之间出手了。 霍巍出国之前，以博盛集团董事长的名义，在集团账号上发文，公开力挺邱于庭，盛赞他个人品格、卓越才干以及就任以来的各种表现，然后很高调地表示，在未来由博胜集团主持的城北卫星城建设中，期待邱于庭有亮眼的表现。 其实大闹到最后，业内的人都心知肚明，苏家这回跟自己女婿撕破脸，除了护着自家女儿，有更大原因，或者说最关键的因素，是博胜集团牵头承接城北卫星城项目这事，得到了有关部门大力支持，而这个项目的执行负责人，就是邱于庭。 苏家显然是觉得嘉实企业到口的肥肉被抢，才会大发其飚，至于那个老想卖掉股份的尹董，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就是跟苏家有什么暗中的勾连。对于这件事，施如锦是这么想的。 不过以施如锦对霍巍的了解，他愿意出来表态，想法未必有多复杂，唯一的理由，是霍巍把邱于庭当成兄弟，见不得他被人踩，所以霍巍才会在文章背后，刻意又来了一句——“作为最好的朋友，我同情于庭在个人生活上遭遇到的不幸，未来我只希望，他可以坚定地踏出火坑，浴火重生！” 霍巍替邱于庭打苏家的脸，当然大快人心，不过施如锦觉得他最后那几句，有点画蛇添足，在施如锦看来，邱于庭并不乐见自己被人同情。 这世上实在不缺好事的人，这两天说法又有了反转，苏雨衡那些黑料，再次被一点点地挖了出来，真是闹得不亦乐乎。苏家这下倒不吱声了。 外面纷纷扰扰，施如锦能感觉到，邱于庭的压力非常之大，施如锦猜测，今天他的酩酊大醉，或许有点借酒浇愁的意味。 施如锦坐回到车上。于茵茵凑过来说了一句：“虽然没见过邱总几回，不过每次遇上他，总觉这位有点心事重重。” 施如锦摇了摇头，谁要是碰到邱于庭那些糟心的事儿，也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施如锦把车先开到了于茵茵的新房。于茵茵和乔伟在租住的小区里买了一套大房子，算是如了两人心愿。现在正在装修，施如锦来了兴致，正好顺路去瞧一瞧。 霍巍替小夫妻垫了一部分首付，按霍巍的想法，就算是送给乔伟和于茵茵的结婚贺礼，没打算让他们还，不过，于茵茵坚持打了借条，施如锦觉得要尊重人家想法，倒也爽快地收下，反正也不急着要他们还。 施如锦和圆圆下车，跟于茵茵一块到了新房。屋里正在做水电改造，看着乱糟糟的。于茵茵说，她也没请人设计，全是她自己找来工人，一点点地做。从于茵茵开心的表情里，施如锦能感受到她那种累并快乐着的心情。 从于茵茵家里出来，施如锦进了车里，无意中一转头，发现身边的圆圆正仰头瞧着于茵茵新房的阳台。 大概感觉到施如锦在注视她，圆圆收回目光，笑了笑道：“以后我也要买一套大房子。” “还跟小白住一块吗？”施如锦问道。 圆圆“嗯”了一声，道：“小白明年就要出国了，我本来准备搬回家，不过小白说，让我帮她看房子。” “挺幸运的吧，遇到这么善良的朋友。”施如锦笑道，发动了汽车。 圆圆点了点头：“是挺幸运，不但认识了小白和谯谯，还认识了施姐姐，没有你们的帮助，我现在还在忙着到处打工，有一天，混一天，找不到未来的方向。” “用不着感谢，”施如锦将车往小区外开，口中道：“能加入车馆，是茵茵挑中了你，跟我没关系，后面做得好不好，全要靠你自己努力，目前来看，我对你的表现……还算满意，如果发现问题，我也会不客气地给你指出来。” 施如锦没把圆圆夸得太好，心里到底认可，于茵茵挑到了一个不错的苗子。 圆圆眼睛闪了闪，似乎还犹豫了一下，才看向施如锦道：“谯谯曾经当面骂过我，我是说，在车馆发生的那件事……我只顾自己逃，不顾朋友死活。” “多久前的事儿了。”施如锦没想到，圆圆又主动提及旧事，感觉这还真是圆圆的心结。 “那几个混混围住我的时候，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跑，我……我不能出事，是因为我爸。”圆圆低着头道。 施如锦：“……” “我爸特别要面子，又脾气暴躁，可在外面，他对谁都和和气气，有火气全窝在心里，回到家，但凡我和弟妹半点不顺他的心，我爸就拿皮带抽我们，所以我在外面一向谨小慎微，只要犯一点错，被他知道，就会受皮肉之苦，”圆圆说到这里，两手不自觉地握紧在胸前：“我当初上英文补习班，也是偷偷用了打工挣的钱，给我爸知道就坏了，家里太穷，一分钱，对他来说，都是好的。” “你挺不容易的。”施如锦说到这里，到底还是问了句：“后来你到了外面，为什么不去报警？” “我报警了，真的，我发誓！”圆圆看向施如锦：“是之后谯谯给我打电话，让我到警局把情况说一下，我……没去，那时候我已经回到家，我爸刚喝过酒，脾气上来，把我脸打肿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访 施如锦听得一惊，难怪小白说圆圆心理压力大，那种充满暴力的家庭氛围间，对处于弱势的孩子来说，简直是煎熬。 这种感觉如此痛苦，施如锦是有过……切身体会的。 “小白后来跟我回了趟家，亲眼看到我爸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后来还抱着我哭，说我比她惨，然后坚决不让我回去，”圆圆说着，深深叹了口气：“虽然恨我爸，可我也知道，他真不容易，我妈身体不好，家里家外都是他一个人撑着，他在外面又挣不着钱，现在我每月给他们打2000块钱，我爸现在见到我，比以前客气多了。” 施如锦笑了笑，圆圆的心，看来还挺宽的。 圆圆也笑了：“刚才我看到茵茵姐的房子，我就想，一定得好好工作，然后多攒点钱，我也要给我爸妈买一套房子，说不定住得舒服了，我爸的心情也会好一点，我妈和弟妹能少受点罪。” 生活不易，谁都有他的不得已，施如锦也不想吹毛求疵，正准备鼓励圆圆两句，电话响了起来。 伸手打开车载免提，施如锦“喂”了一声。 来电的是邱于庭，似乎犹豫了一下，他才开了口：“如锦，方……不方便现在到酒店一趟？” “啊？”施如锦有些愕然，此时已经快要晚上十点，邱于庭怎么会提这种要求。 “刚刚徐菀给我打电话，说她到了豪庭酒店，坚持要见我，我拒绝了，然后她说马上要上来，我不方便和她独处一室，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把徐菀带走。”邱于庭说着带了些大舌头，看来酒并没完全醒。 “二十分钟后到！”施如锦果断地答应。 “多谢！”邱于庭也随即挂断电话。 施如锦看了看圆圆，道：“先送你回家！” “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毕竟是晚上，你也是女孩子，一个人挺不安全的。”圆圆摇了摇头。 圆圆这份周到细心，施如锦倒有些感动，便也没有坚持，笑道：“那就谢了，你给我壮壮胆。” 施如锦和圆圆来到豪庭酒店，便径直上了邱于庭住的三楼。 刚拐到走廊上，施如锦立马看见，已经换过睡袍的邱于庭抱着双臂，整个人靠在自己房间的门上，头微微低着，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而他的旁边，果然站着徐菀。 两个人都没说话，多少带了点对峙的意味。 显然也注意到走廊上来了人，徐菀朝施如锦她们看过来，神色有些惊讶。 “邱总，不好意思，这时候来打扰你，”施如锦笑盈盈地走到邱于庭跟前，顺手从自己包里掏出今天下午讨论用的协议草稿，递到邱于庭面前，道：“霍董刚才打我电话，说是有一份合同必须马上发出去，他已经授权邱总签字，我只好过来打扰了。” 让邱于庭签合同是假，给他解围是真，邱于庭自然会意，顺手接过文件，随后拧开门：“进来吧！” “徐小姐也过来了？”施如锦笑着同徐菀打了个招呼。 徐菀似乎没反应过来，定定地看着施如锦。 “到里面坐一会啊！”施如锦再次发出邀请，甚至亲热地拉住了徐菀的胳膊。 施如锦刚才用余光就发现了，徐菀整个人绷得很紧，显然她这次过来，并非闲来无事，要跟邱于庭聊天叙旧。 毕竟是公众场合，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好，外面纷纷扬扬，苏雨衡还有派人跟踪邱于庭的毛病，再不能给人递话柄了。施如锦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不动声色地把徐菀劝走，这已经不仅是邱于庭个人的事，真要出了什么事，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博胜集团。 施如锦给邱于庭订的房间，外面有一间起居室，施如锦到了里面，正看到书桌上的电脑开着，显然是邱于庭回来之后，并不准备休息，还打算工作一会儿，没料到徐菀不请自来。 今天邱于庭喝的真不少，刚才施如锦走近他的时候，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并且邱于庭开门进屋，脚步明显踉跄，只比刚从车馆出来时状态恢复了一点点，不知道是书桌上那杯喝得只剩一层底的蜂蜜水起了作用，还是邱于庭被徐菀的突然造访给惊醒了。 邱于庭给施如锦打电话，已经是二十多分钟前的事，很显然，他和徐菀在走廊上站了有一会，施如锦不相信，徐菀没有注意到邱于庭那一脸的醉意。一般这种情况下，做客人的总该识点相，不去打扰人家休息，令人不解的是，徐菀似乎没有这种意识。 徐菀的状态，越看越不对劲，不想刺激到人家，施如锦准备慢慢安抚，便拉着她到近处的沙发上坐下。 最后进来的是圆圆，她到了屋里，便回身将门轻轻地关上。 邱于庭已经坐到书桌后面，依旧抱着双臂，脸上有强忍的不耐。 考虑还是得尽快把徐菀请走，施如锦主动开了口：“徐小姐，今天邱总有应酬，喝得有点多，我也不敢打扰太久，这样吧，等他签完字，让他早点休息，我正好开车过来，到时候一块送你？” “于庭哥，”徐菀像是根本没听到施如锦在说什么，只看着邱于庭道：“我知道今天过来得唐突，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有小报记者找到我，打听我和你的关系，我已经澄清，都是苏雨衡乱说的，我跟你……” “知道了，”邱于庭拿手在脸上搓了搓，打断徐菀的话：“以后再有记者骚扰你，不用理会，直接报警！” 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施如锦看了邱于庭一眼，又瞧向徐菀，不免要想，徐菀会对记者说些什么，会不会在这时候火上浇油？打过几回交道，施如锦早已经看透，徐菀貌似柔弱，却是个很有想法，或者……心计的人。 “对、对不起！”徐菀的头垂了下来。 “不，徐菀，我该向你道歉，本来是我和苏雨衡之间的纠葛，却把你扯了进来，在这件事上，你十分无辜，我觉得，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我们减少接触，免得给人家做了口实。”邱于庭看向徐菀。 徐菀猛地抬起头，表情几乎是震惊的。 “当面，如果你有任何的困难……”邱于庭说到这里，视线转向施如锦，问道：“如锦，可不可以，到时候麻烦你？” “没有问题！”施如锦爽快地答应：“徐小姐有我的电话，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你就……这么讨厌我？”徐菀望着邱于庭，刚说一句，嘴唇便颤抖起来。 “没有。”邱于庭长嘘了一声，直接靠坐到了椅子上。 房间里，突然变得安静，安静到，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施如锦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起身，打破这僵硬的气氛。她居然有一种预感，徐菀接下来……要崩溃了！ 徐菀咬了半天唇，接下来，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跟你说，苏雨衡太坏了，于庭哥，如果觉得我不该出现在你面前，我马上就走，其实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 施如锦正好坐在两人中间，这时候颇觉尴尬，她这下把人家隐私全听光了。 同样尴尬的还有圆圆，不时地朝施如锦这边看上几眼，最后显然站不住了，支吾一声。干脆出了房间。 施如锦往门那边望过去，不免哭笑不得，她也想像圆圆一样溜之大吉，却不得不留下来当电灯泡，可不是自找的吗！ “赶紧回去吧，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邱于庭说着，转过椅子，脸对向书桌后的窗外：“用心照顾好他们，如果可以，以后找一个合适你的人，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你觉得，我已经和你不合适了吗？还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不能原谅我？”徐菀看似有些无力地站了起来。 犹豫了一下，施如锦也起身，紧盯着徐菀。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邱于庭明显不悦起来，又转回身，一伸手，“啪”的一声，关掉了面前的电脑。 “当年我承认自己软弱，苏家人来找我，要我跟你分手的时候，我被吓到了，他们威胁我，如果继续待在你身边，会教我们一家鸡犬不宁，”徐菀原地站着，喃喃地道：“我没有办法，那时候我刚踏上社会，什么都不知道，又找不着你……” “不是你收了他们的钱吗？”邱于庭突然来了一句，随即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徐菀，很多时候，我们要向前后，总纠缠过去，没有任何意义！” “我就知道，你一直没有原谅我，就为了我那个错误，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了！”徐菀说着，捂着嘴，呜咽了起来。 “徐小姐，坐下来说吧，别那么激动。”施如锦回身看看邱于庭，随后劝起了徐菀，甚至伸出右手，打算扶住摇摇欲坠的徐菀。 徐菀却用力甩开了施如锦的手，看向邱于庭：“既然你已经不爱我，为什么那天在机场，你要跑过来抱住我？为什么我生病的时候，你会第一个到我身边？为什么苏雨衡欺负我，你想都不想地帮我？本来我的心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 施如锦听得入了神，完全没有发觉，刚才被徐菀那么一甩，她手上有什么东西，直接落到了地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执迷 十多分钟后，邱于庭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施如锦陪着徐菀走了出来。 一直蹲在对面墙角看手机的的圆圆立刻站起，先是瞧了瞧徐菀，随即看向施如锦。 朝圆圆递了个眼色，施如锦跟到了正低头往电梯那边走的徐菀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邱于庭房间里情绪过于激动，此刻从徐菀的背影看，她像是完全脱了力，走路步伐都打着漂，施如锦不得不小心在后面观察着，预防她随时可能摔到地上。 刚才施如锦快被徐菀急死了，她在那说得倒是兴奋，而邱于庭坐在椅子上，脸到后来已经不只苍白，而是煞白，两手明显在抖，当然不是被徐菀情绪感染，而是身体快撑不住了。 施如锦以前见过施予牧醉酒，也是脸色煞白，整个人控制不住发抖，这种不上头的醉最伤人，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卧床休息。 其实在旁边听了片刻，施如锦已经听懂徐菀的意思，她大晚上跑到邱于庭这边，无外乎为了表达，她自认为矢志不渝的爱意，但她似乎没有发现一个关键问题……邱于庭醉成这样，哪有精力和心思跟她聊什么风花雪月。 最后是施如锦做了恶人，打电话给客房经理，让他请酒店医务室的医生来客房，替邱于庭看一看。随后医生赶到，量了量邱于庭的心脏、血压，立刻要求他卧床，施如锦这才顺理成章再次邀请徐菀，和自己一起离开，这下，徐菀不想走，就不像话了。 将徐菀送到地方，看着她一脸沮丧地下车，又注意到她前方是一条黑黢黢的巷子，施如锦到底不放心，让圆圆在车里等着，自己跟了出去。 就在两人一前一后，快走到巷口的时候，徐菀站住，回头说了一句：“施小姐，你不用跟着我了，谢谢你送我！” 徐菀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这会儿，总算开了金口。 施如锦立刻停下脚步，道：“我看这巷子挺深的，你进去当心点。” 嘱咐完这一句后，施如锦觉得尽到本分，自己要撤了。 “今天……让施小姐看笑话了。”徐菀却又有话要说。 施如锦也正瞧着徐菀，看出了她此刻脸上那一丝自嘲。 说实话，施如锦觉得，徐菀今天的做法太不妥了，她就像个还在青春期的女孩，带着不顾一切奔向爱情的冲动，想法不成熟，行为也幼稚。 施如锦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心地道：“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什么笑话，不过，邱总今天的确喝多了。” “我以为他只是喝了点酒。”徐菀替自己辩解。 施如锦摇头：“最近他心情很糟，我想你看得出来。” “我知道，所以我过去，只是想让他把不高兴的事说出来，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有什么不开心，都告诉我的，”徐菀急着道，可随即神情又有些委屈：“你不来，于庭哥连门都不会让我进。” 施如锦瞧向徐菀，刚才在酒店房间里，完全都是徐菀再说，几乎没停下过，这是想让邱于庭跟她诉苦的意思？显然徐菀没意识到，她突然出现，给邱于庭带来的只是困扰。 徐菀的某些行为，施如锦实在不能苟同，不过毕竟和人家没有多好的交情，施如锦不想聊得太深。 “我先走了！”施如锦这时准备转身离开。 “我知道，自己太性急了，”徐菀又开了口：“或许我该耐心一点，等到于庭哥解决完和苏雨衡的事，我再找他。” 施如锦这下真要叹气了，连她都听出了所以然，徐菀还是没搞清楚状况。 “于庭哥……”徐菀的话，看来还没说完：“我理解他的心情，他一向爱惜名声，尤其是现在，苏雨衡一家不择手段地对付他，这时候，他要小心的，我……能理解。” 施如锦实在没忍住，提醒徐菀一句：“邱总有一句话，说得挺有道理，你们之间的事，已经过去很多年，大家都在改变，与其执迷于过往，不如抬头往前看，我们谁都留不住过去，至少还可以抓住未来。” 似乎徐菀被施如锦这句说愣了，呆呆地看着她。 “回去早点休息吧！”施如锦叹了口气，想不想得通，只能靠徐菀自己的悟性。 “施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不自量力地缠着于庭哥？”徐菀的脸，这时变了变。 施如锦瞧着徐菀，意识到自己还是不该讲出心里的看法，徐菀明显不高兴了。 “我知道，我家境普通，比不上你家世好，有学历还有事业，到哪里都是光鲜靓丽，引人注目，我曾经也想过，要靠自己拼出来，可你看到了，苏雨衡简直是要把我逼上绝路，”徐菀说着，又激动起来：“大家都是人，为什么我受了欺负，非得忍着？” 也知道徐菀被苏雨衡欺负得够狠，施如锦劝了一句：“邱总已经警告过苏雨衡，毕竟是法治社会，谁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必要的话，你可以走法律程序，还有，你要是愿意，我可以为你在博胜集团下面安排一份工作，苏雨衡手再长，也伸不到我们那儿。” “谢谢，我不需要施舍，真的，”徐菀摇了摇头，随后竟笑了一声：“我恨苏雨衡，于庭哥也恨死了她，现在打败苏雨衡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和于庭哥在一块，你说对吗？” 施如锦彻底无语，感觉徐菀完全想偏了，显然她自觉或不自觉地困在了与苏雨衡的恩恩怨怨里，这一困，连最正常的思考能力，都退化了。 “小菀！”有人朝她们这边叫了一声。 施如锦抬眼望过去，上回她见过的徐菀父亲到了她们跟前。 “你妈不放心，说你老不回来，让我出来看看。”徐父说着，便冲施如锦笑了笑，客气地道：“施小姐也来了，要不到家里坐坐，喝一杯茶？” “改日吧，不打扰长辈休息了。”施如锦也笑着回道。 “婷婷老在问，妈妈去哪儿了，你妈说她有点感冒，赶紧去看看吧！”徐父对女儿说了一句。 “不会吧？”徐菀一下子着急起来，抬脚便往巷子里跑去。 看着徐菀消失在夜色中，施如锦正准备跟徐父告辞，结果听到人家说了句：“我们小菀，日子过得不如意啊，她小时候长得清秀，又讨人喜欢，学习也还不错，一直都顺顺利利，还跟我们说过，以后要上大学，然后出国读研，到时候带我们老俩口，到外面走一走。” 施如锦笑了笑，徐菀的原生家庭看来挺不错，就冲这一点，她真用不着自卑。 “后来这孩子……出了点事，大学没考好，感情上也受了伤，就有点振作不起来了，再加上婚姻的事没处理好，不瞒你说，我之前那个女婿老实巴交，也肯踏实过日子，小菀就是瞧不上他，孩子生了没多久，两口子天天在家吵，最后只好离了。”徐父一边说，一边叹着气。 “我刚才跟徐菀说过，有什么困难，她可以给我打电的。”施如锦回道，听到徐父谈吐，应该是个通透的人。 “不瞒你说，我女儿还是心气太高了，要不然，过得也不至于这么累，尤其是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几份工作都做不长，挑来挑去的，”徐父说到这里，摆了摆手：“算了，自家孩子，反正我跟徐菀说过，爸爸好歹有退休金，我活多久，就养她们母女多久。” 施如锦点了点头，一抬眼，发现徐父正瞧过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有些犹疑。 “叔叔，那我先走了。”施如锦没太在意，随口说了句，便准备离开。 “施小姐，有点事，能不能问问你？”徐先生竟叫住了施如锦。 第一百五十三章 痕迹 施如锦只得站在原地，对徐先生笑道：“您请说。” “你家是本地的吗？”徐先生问。 施如锦不解，徐先生怎么会莫名其妙打听起她籍贯，不过，施如锦倒也“嗯”了一声， 徐父揉了揉鼻子，似乎嘀咕了一句什么，施如锦也没听清。 “你妈妈姓申？”徐先生又问。 施如锦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几乎是震惊地看向徐父。 “她叫……申巧慧？”徐父脸上带着探询的意味。 有片刻时间，施如锦脑子是乱的，靠着理智，才将自己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迅速镇定住自己，施如锦不紧不慢地对徐先生道：“我妈妈姓于，叫于萍，她以前是做医生的，我爸也是医生，您说的沈……我不认识，叔叔不好意思，朋友在等我，我先走了。” 话一说完，施如锦立刻便要迈步离开。 “不好意思啊，我只是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徐父还解释了一句。 施如锦已经走出去几米，却又停了下来，心里有一种压制不住的冲动，这时一下转回身，故作好奇地问了一句：“是谁……长得那么像我？” 徐父走到施如锦跟前，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道：“她算是我一位出了五服的堂妹，我老家在蒙田凤宁的边上，那儿有个叫小南村的地方，你们这个年纪应该不知道了，当年发生过一件挺轰动的事，一场泥石流，把原来的小南村整个都吞了，没一个人活下来。” 施如锦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刻意不动声色地问道：“您说我很像您……堂妹？” “上回看到你，我就觉得施小姐不要太眼熟，你跟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当年巧慧可是我们小南村的一枝花，可惜命不济啊，最后死于非命，”说到这里，徐父似乎怕施如锦介意，忙道：“你别放在心上，我是说她命苦，瞧着施小姐，一定是家庭挺幸福的，对吧？” “是因为那场自然灾害过世的？我是说……申巧慧。”施如锦用尽全力，才咬住了牙关。 “别提了，巧慧是被她男人害了，听说，就那么一斧头，人就没了。”徐先生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头。 施如锦整个身体近乎痉挛了一下，那种彻骨绝望的痛，又开始啮噬着她的心。 “吓到你了吧，对不住啊，”徐父可能发现施如锦神色不对，道：“不说了，好多年前的事，实在是人间惨剧，她走的时候，女儿大概也才四、五岁。” “没事，我挺好奇，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施如锦脸上硬是挤出笑容，可眼眶却控制不住地发酸。 “我父母早亡，十六、七岁就出来打工，也是逢年过节才回家一趟，听亲戚朋友说的，巧慧嫁给村东头林家那坏东西，姓林的好吃懒做，成天不干正事，靠他爸在村子里开一家小厂，算是有点钱，姓林的看上巧慧，我那远房堂叔明知道林家儿子不走正路，可贪图他家富裕，到最后……把自个儿姑娘给害了。” “好端端的，干嘛要害她？”施如锦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徐父却像是答不上来了：“这事儿，我真不太清楚，刚出事的时候，都不知道谁干的，一个村的男人全被问过一遍，连我这种在外地打工的，也接到警方电话，最后才查出是她男人。” “真可怜啊！”施如锦使劲咽了咽口水，不想让对方听出自己声音里的哽咽。 “我还记得，小时候一帮人到山上摘野果子，去塘里钓虾，巧慧总跟在后头，她打小就是个水灵灵的姑娘，转眼人都走二十多年了……”徐父说着，又望向施如锦，像是借着她，回忆着故人。 “刚才您说，那个小村子被泥石流全毁了？”施如锦又问。 徐父叹了一声：“想想真惨，多少家呀，满门都没了。” “别不是那些人做了丧尽天良的事，遭了报应吧？”施如锦咬着牙问道。 “啊？”徐父惊讶地看着施如锦。 “伯父，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施如锦明白自己快要失态了，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等回到车上，施如锦几乎立刻发动了汽车。 “施小姐，有什么不开心吗？”坐在副驾驶座上圆圆忽然问道。 “什么？”施如锦没反应过来。 圆圆没有再说，伸手从驾驶台上放着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了施如锦：“要不要把脸上擦擦？” 施如锦愣住，趁着前方堵车，便熄了火，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竟已泪流满面。 “外面下雨了！”将纸巾覆在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施如锦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而此时，昏暗的天空上，正缀满了点点星子。 “好像是下雨了。”园园回了一句，将脸扭到另一边，倒是很体贴地没有多问。 过了一会，施如锦又发动汽车，可脑海里，那些让她永远不能忘却的悲惨场景，像电影一样，一个接一个浮现出来。 很长一段时间，施如锦都觉得，那场泥石流不仅埋葬了小南村，也埋葬了所有关于她的痕迹，而徐菀父亲的那些回忆，却在告诉他，有些痕迹，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施小姐，电话响了。”圆圆在旁边提醒道。 施如锦一下子回过神，这才听到了车载电话的铃声。 心情有些浮躁，施如锦连号码都没看，伸手打开免提。 “干嘛不接我电话？”霍巍的声音从车载音响里冒出来。 施如锦怔了怔，声音还有些嗡嗡地问：“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儿，刚刚做完训练，有些话，得立刻跟你说。”霍巍道。 施如锦听到了对面电话里的器械声，回道：“知道了。” “我想死你了，”霍巍一下笑起来：“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想你差强人意的脸，想你的那些不可爱，想你只对着我的坏脾气，想你出现在我身边以后，所有所有的事……” “好了，别肉麻了，”施如锦赶紧阻止道：“我在开车，旁边有人呢!” “旁边是谁？”霍巍明显故意沉下声：“别告诉我，是老佟那家伙。” 圆圆表情有些尴尬，看了看施如锦，凑近车载电话那边，说了一句：“霍董，您好，我是迈尔斯奇的圆圆。” “是你啊，”霍巍笑了一声，问道：“大晚上的，你们俩怎么在一块？” “有事呗，”或许是因为听到霍巍的声音，施如锦紧绷的心情，到底放松了下来：“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才刚开始，我这情话说得不错吧，你要不好意思，让圆圆闭住耳朵。”霍巍大喇喇地道。 “别理他！”施如锦一脸无奈，对圆圆说了一句。 圆圆捂着嘴，已经笑了出来。 施如锦也是服了霍巍，索性找个话题：“明天AUG一位高层会过来，邱总出面接待，如果顺利的话，可能协议就会签下来了。” “老邱这两天怎么样？”霍巍问了一句。 “还好。”施如锦随口道。 “怎么可能还好，肯定不痛快，我走之前还跟他聊过，大家是兄弟，我百分之百挺他，话说到这里，老邱聪明一世，在娶老婆这事上，我可比他聪明，对吧？”霍巍大言不惭地道。 “可以了吧？”施如锦哭笑不得：“霍董，要不要挂电话了？” “怎么感觉那么不耐烦，你要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这是对老公的态度？”霍巍故意教训了一句：“要是到现在搞不明白自己是谁，看看你右手上的戒指。” “好啦，我知道！”施如锦只得哄着霍巍，眼睛无意识地朝着自己右手瞟了一眼。 几乎是瞬间，施如锦冷汗流了下来，她的戒指……不见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桎梏 施如锦硬装着若无其事，和霍巍又说几句，总算等到那边先挂了电话。 接下来，施如锦看向圆圆，嗓子有点发紧地道：“我戒指不见了，得去刚才的地方找一找，你等我一会好吗？” “不见了？”圆圆一脸吃惊，看了看施如锦的右手，马上提醒道：“会不会掉在车里了？” 施如锦一下反应过来，打开顶灯，低头找了起来，圆圆也跟着弯下腰，还把自己手机的电筒也打开，结果……一无所获。 直到堵在她们车后的司机，不耐烦地按起喇叭，施如锦抬起身，一脸无奈地将车开到前方路口，随后调了个头。 这枚戒指对于霍巍来说，无疑极其重要，标志着他在正式赛场上的第一次胜利，某种意义上，也是霍巍和施如锦这十年时光的见证。 施如锦又怎么可能不珍视这枚戒指，虽然故意嘲笑过上面钻太小，其实她根本不在乎什么鸽子蛋，对于施如锦来说，接受这枚戒指，代表着自己终于有勇气要摆脱原生家庭带给她的那些令人窒息的桎梏，完成对自我的认可。 霍巍几乎是耳提面命，叮嘱施如锦每天都要戴上戒指，然而，人家说了这么多遍，戒指还是不见了。施如锦懊恼而沮丧，甚至有一种辜负霍巍的愧疚。 车又开回到徐菀家外面，两个人拿着手机，沿着施如锦刚才来去的路线转了好半天，最后连经过的巡逻警员都被惊动，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圆圆怂恿施如锦报警，不过警方的意思，让施如锦再想想，有没有可能戒指丢在别的地方。 坐回到车上，施如锦绞尽脑汁地回忆，这事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的。很费劲的，施如锦隐约想起来，她和圆圆之前去豪庭酒店，在台阶上，似乎用手转了转戒圈。 想到这里，施如锦直接给豪庭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之后，询问此刻是否有人报称捡到一枚戒指。 答案是令人失望，又不在意料之外的。 “施小姐，去豪庭酒店吧！”圆圆看向一脸泄气地靠坐在驾驶座上的施如锦。 “先送你回家。”施如锦回道，大晚上的，气温也降下来了，不好老拉着圆圆跟她后面折腾。 “我陪你一块，”圆圆说着，还朝施如锦歪了歪头：“就当是……给我一个跟上司亲密接触的机会？” 施如锦有些想笑，却到底叹了口气。 豪庭酒店的安保监控室，因为施如锦股东代表的身份，值班副总亲自陪着她察看监控，却没有任何线索。施如锦也明白，要想在人流量这么大的酒店，找到一枚小得不要再小的戒指，几乎是大海捞针。 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施如锦便在酒店开了房间，带着圆圆住了进去。 施如锦洗完澡出来，圆圆还没睡着，侧身看着坐在另一张床边的施如锦，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不睡？”施如锦注意到圆圆在瞧自己，随口问了句。 “施姐姐，我有一种预感，你的戒指会找到的。”圆圆这话，明显是想宽慰施如锦。 施如锦勉强笑笑，靠到了床头。 “真的，我一向预感挺准的。”圆圆还强调了一下。 “我现在已经在忐忑，怎么跟霍巍交代，你有没有预感到，少爷要是知道这事，一定会暴跳如雷？”施如锦颇带自嘲地问道。 “少爷？”圆圆被逗乐了：“原来私下里，施姐姐是这么叫霍董的。” “看得出来吧，他脾气可大了，就是那种有什么不高兴，当面能跟你翻脸的人，”施如锦说到这里，索性躺下，嘟囔道：“讨厌死了，这下我都不敢见他了！” “想不通哎，”圆圆倒坐了起来，托着腮，对施如锦道：“我听张生勇他们说，霍董好怕施姐姐的。” “你信张生勇的？”施如锦好笑地道：“他能讲我什么好话，”说到这里，施如锦心里一动，伸头对圆圆道：“以后离张生勇远一点，他打你坏主意呢！” “哪有啊！”圆圆咯咯笑了起来，看来并不在意。 “你开心吧，我都愁死了。”施如锦仰头望向天花板。 圆圆眼睛眨了眨，道：“就算找不着了，跟霍董解释一下，施姐姐又不是故意想把戒指弄丢，况且，那只是个物件，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两个人心心相印吗？” “说得虽然没错，不过这枚戒指……是霍巍十年前买的，”施如锦突然想要找个人倾诉，而此时，人就在旁边，她便说了起来：“那时候，霍巍一心想去当职业车手，甚至已经偷偷开始参赛，不过夫人……我是说霍巍的母亲坚决反对，为他安排了学校，要求他无论如何，必须去念大学，他也接受了，然后，霍巍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突然找到我，拿出这个戒指，要我跟他结婚，一起去美国。” “真的呀？”圆圆惊讶：“然后呢？” “没有然后，”施如锦笑了一声：“我拒绝了。” “是因为年纪太小？”圆圆越发好奇。 施如锦顿住了，眼睛浮现出，那个在香樟树下等了她一晚的傻小子身影。当初似乎有点儿戏的求婚，竟成就了她对霍巍长达十年的感情，这份深藏在心底的感情，令施如锦在施予牧过世，魏芸组建新的家庭之后，不由自主地，将霍巍看成生命中新的依赖。 这十年来，施如锦有了自己的事业，成为霍巍的得力助手，并且在霍夫人授意下，控制住了霍巍的经济命脉，似乎人人都觉得，霍巍处处离不了她，可事实上，施如锦知道，她才是那个……离不开霍董的人。 “施小姐？”圆圆叫了一声。 施如锦回神，看了看她，道：“睡吧，你都不困吗，明天还要加班。” 圆圆“嗯”了一声，伸手关掉了房间的灯。 让圆圆去睡，施如锦却闭不上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忍不住又要想那枚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戒指。 “当初为什么不答应霍董，你没有担心过，他出国之后，会认识别的女孩？”圆圆又问了一句。 施如锦想了好一会，道：“可能那时候……还不够成熟吧，我也是用了十年时间，才跨出这一步。” “十年……”圆圆嘟哝一声，便没了声音。 这一晚，施如锦睡得不好，不停地做梦，又不停地惊醒，最离谱的，她居然梦到，霍巍得知戒指弄丢，果然当场翻脸，然后拉着不知道谁的手，从她眼前跑了出去，似乎永远不会回来了…… 等施如锦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施如锦睁开眼，便觉得身上每一个细胞都累到要死，几秒之后，便想起昨晚丢了戒指的事，心情更加糟糕。 伸手去够旁边的手机，施如锦却摸到一张字条，是圆圆留下来的，说她先去车馆了，让施如锦多休息一会，施如锦这才注意到，旁边那张床已经整整齐齐地铺好，再看时间，都快到十点了。 匆匆洗漱过后，施如锦提着包便往外走，准备赶往车馆，她召开的会议，自己居然迟到，实在说不过去。 坐着电梯到了大堂前台，施如锦准备把房间退了。 豪庭酒店的生意不错，此时不少人在办入住退房，施如锦在旁边耐心地排着队。 昨晚睡眠太差，又加上没吃早餐，没一会，施如锦便有点站不住，坚持了几分钟，看着快排到自己了，便往边上挪了挪，胳膊肘撑在柜台上。 “吃一颗糖！”站在施如锦前面的一位客人，随手从柜台的糖果盘里拈了一颗薄荷糖，递到施如锦面前。 “谢谢！”施如锦接过糖，朝对方笑了笑。 这是位40岁左右的男士，头发有点花白，有一副颇带几分英气的浓眉，服饰称得上考究，配饰也精致，令施如锦多瞧几眼的，是他管理得相当不错的身材。这通身，都是成功商界人士的标配。 “糖不错。”男士又说了一句，又抓了两颗，直接放到自己口袋，还对施如锦挤了挤眼。 施如锦被逗笑，剥了糖纸，将糖含进嘴里，视线又朝大堂扫了一圈，忍不住遐想，会不会有人拾金不昧，突然把她的戒指还回来。 轮到男士办理入住，施如锦的手不自觉地敲着柜台，想着今天自己状态这么不好，回头怎么跟人谈判。 “先生，您的房卡，请拿好！”前台工作人员双手将房卡递给那位男士。 “多谢！”男士说着，拿上房卡，往电梯间那边走去。 “施小姐，您要退房？”前台工作人员看向了施如锦。 施如锦点了点头，又往左右瞧瞧。 工作人员显然看出施如锦在想什么，安慰道：“昨晚我们已经通知酒店所有员工，如果发现一枚系着红绳的戒指，立刻通知保安部。” 虽然觉得希望不大，施如锦却还是道谢：“麻烦你们了。” 瞧着工作人员办完退房手续，施如锦转身便要离开。 “施小姐，这是您的钱包吗？”工作人员叫住了施如锦。 施如锦回过身，她刚才站的地方，多了一个黑色钱包。 “看来粗心的，不只我一个，”施如锦好笑地道：“不是我的。” 工作人员也笑了，叫来旁边一名同事，一块将钱包打开。 有电话打进来，是邱于庭的，施如锦索性站住，按下接听键，眼睛无意间瞟向工作人员正翻开的钱包，里面除了卡和现金，还有一个孩子的照片。施如锦被吸引住，还伸头看了看，孩子也就三、四岁的样子，看着萌萌哒。 “在车馆吗？”邱于庭问道。 “豪庭酒店大堂，我昨晚住在这儿。”施如锦回了一句。 邱于庭在电话那头似乎笑了一声，随后道：“正好，你等我一会，今天不太想开车。” “好。”施如锦说着，便朝不远处休息区走去。 “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了一个钱包，黑色的，里面有个孩子的照片，那是我儿子。”有人走了过来，稍有些着急地问。 “先生，您看是不是这个？”工作人员忙递上失物。 施如锦一边走，一边朝失主看了一眼，原来是那位头发灰白的男士。 到了大堂休息区，找个临着过道的沙发坐下，施如锦拿着手机，无意识地瞧向前台那边，心里在犹豫，什么时候适合给霍巍打电话，告诉他这个令人不开心的事。 有人这时出现在施如锦视野中，那是个身材苗条的女子，一身职业装束，走路速度极快，却又不失优雅。 没一会，女子站到了那位头发花白的男士身后。男士正背对着他，跟前台工作人员说着话，女子俏皮地晃了晃脑袋，随后便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男士先是吃了一惊，随即一转头，等看清对方后，两人便拥抱在了一块，施如锦看得很仔细，那是……情侣之间才有的亲昵无间的拥抱。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七情 施如锦心里满是好奇，从于贝儿刚才出现，她的目光就没有挪开过，虽然只看得到于贝儿背影，不过陷入热恋之中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于贝儿已经用身体语言表达得明明白白。 男士很快便松开于贝儿，脸上带着笑容，将于贝儿往后推了推，似乎要在两人之间，拉开一条安全距离。有电话过来。男士走到旁边接听，于贝儿没有跟过去，十分乖巧地等在原地，完全看不出平日那种倨傲。 有人忽然挡住了施如锦视线。 施如锦抬起头，看到是邱于庭出现，便站起了身。 “看什么呢？”邱于庭笑着问道，还回头瞧了眼。 “一个……熟人。”施如锦说着，又伸了伸头。 “要去招呼吗？”邱于庭特意往旁边让了让。 “不用，并不是关系亲密的朋友。”施如锦说着，还在往那边瞧。 男士打完电话，又走回来，似乎对于贝儿说了句什么，随后拍了拍她肩膀。接下来，这位便提着一个手提包，朝电梯间走过去，于贝儿似乎想要跟上，结果男士回头看了看她，于贝儿立刻停住。 看到这里，差不多也就那个意思，施如锦兴趣退了，看向邱于庭：“邱总，可以走了吗？” 邱于庭一直瞧着施如锦，这时冷不丁问道：“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就这一句，把施如锦的烦心事又勾了出来：“怎么都知道了，圆圆说的？” 邱于庭不答，只看着施如锦笑。 施如锦不明所以，就在这时，邱于庭忽然朝她伸出紧握着的右手，道：“早起我出去跑步，回房间的时候，负责打扫卫生的服务生很神秘地问我，有没有什么随身物品不见了？然后她告诉我，昨天酒店一位客人，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说着话，邱于庭的拳头在施如锦面前慢慢展开：“巧合的是，服务生在我房间拾到了一枚戒指，我后来才明白，人家转弯抹角的意思，是警示我务必拾金不昧，原物归还。” 施如锦盯着邱于庭的掌心，竟有些傻住。一枚钻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还挺老土地裹着红绳的钻戒，印入了施如锦的眼帘。 所以，搞了半天，她那枚戒指居然丢在了邱于庭的房间？它现在失而复得了？ 施如锦开心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一刻，简直云开雾散。 一班不同肤色的外国旅行团客人浩浩荡荡从外面进来，跟在导游后面，往前台那边走，有人经过施如锦旁边时，无意中看了看她。 为避免挡住别人的道，邱于庭往休息区里挪了一点，随后调侃起了施如锦：“你不会激动到哭吧？” 施如锦难得俏皮一回，用手指抹了抹自己眼角：“好吧，那我就哭一场，我都提心吊胆一晚上，刚才差点就准备跟霍巍自首了，这下好了，对了，这事千万别跟他说，他知道了，肯定要啰嗦。” 邱于庭被逗得笑起来，这时往旁边瞧了一眼。 施如锦一门心思全在戒指上，伸手从邱于庭掌心里将戒指拿了过来，迫不及待地戴上，还举起手欣赏了一下，自夸道：“我这戒指，怎么那么好看！” 近处忽地响起一声口哨，接着，便是欢呼和掌声。 施如锦转头，莫名其妙地瞧着围了半圈的外国人。一帮人齐齐地朝她和邱于庭望过来，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有人拍照，有人比起了“V”字，还有一对黑人，干脆跳起舞来。 “kiss！kiss！”不知道谁喊一声，周围立马开始有节奏地附和起来。 施如锦一下反应过来，忙用英文大声解释：“你们弄错了，不是求婚，这位先生非常友善，帮我找回了不小心丢失的戒指，我和我的未婚夫都非常感谢他！” 有人听懂了，立马抬手让同伴们停下。 邱于庭早已低头笑了半天，这时对着众人道：“虽然我非常欣赏这位美丽优雅的女士，不过很可惜，她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妻。” 一片哄堂大笑之后，那些人便散开了。 瞧着人家走远，邱于庭回头看看施如锦，冲她摊了摊手：“我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误会，不过……挺有意思的。” 此刻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早消失得无影无踪，施如锦整个心情真是不要太好，自然不会介意这段小插曲，还笑呵呵地道：“我发现了，外国人也喜欢瞎凑热闹。” “昨晚急坏了？”邱于庭微微探身，瞧着施如锦道。 施如锦眼睛眨了眨，叹了口气道：“昨天发现戒指不见，吓都要吓死了，折腾到半夜，我后来带着圆圆在这边住下……” “邱先生，好久没见了！”有人猛地打断了施如锦的话。 施如锦侧头看去，竟是于贝儿走到他们跟前。 “请问，小姐你是……”邱于庭看来没认出对方，有些疑惑地问。 于贝儿一笑，主动朝邱于庭伸出手：“我是雨衡的朋友，当年二位的婚礼上，我是伴娘之一。” 说着，于贝儿瞅了瞅施如锦，眼神里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邱于庭神色有些变了，不过还是礼貌地跟于贝儿握了握手，说了句：“好久不见！” 施如锦下意识朝于贝儿身后看了看，刚才那位男士，已经不见了。 “雨衡最近好吗？”于贝儿一向清淡的脸上，浮起一丝稍嫌诡异的笑容：“转眼二位结婚好多年了，那天她还跟我说，想尽快当妈妈。” 施如锦很想摇头，于贝儿挺会睁眼说瞎话，苏雨衡与邱于庭现在关系破裂到什么程度，于贝儿不可能不知道。 “失陪了！”邱于庭显然已经懒得搭理于贝儿，直接转身离开。 “两位……”于贝儿还想说，邱于庭已经走远了。 于贝儿又看向施如锦，再然后，视线落到她的右手上，讥讽地笑了一声后，道：“需要我恭喜二位吗，难道邱先生就是表姑说的那个……未婚夫，他是有太太的，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你就没想过，这样的行为，是不道德的？” “邱总只是我上司，没想到于小姐的想像力如此丰富，我只能说，在不了解事实情况下，你就如此先入为主地，对别人做道德上的审判，不仅可笑，而且显得十分……无知！”施如锦不悦地道，扫了一眼脸上颇有些得意的于贝儿，转身离开。 于贝儿脸顿时拉得老长，看着施如锦走远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出去。 下午，AUG的客人们如约而至。 迈尔斯奇车馆外，先一步从车里下来的博尔逊，完全不当自己外人，直接朝着迎上前的施如锦伸出双臂。 虽然嫌这胖子做作，施如锦倒也大方地同博尔逊行了贴面礼，随后便看向了从博尔逊车里出来的另一位男士。 瞧着对方有些花白的头发，施如锦颇觉意外。 博尔逊为两人做了介绍，原来这位早上和施如锦刚有一面之缘的男士，便是AUG高级副总裁。 施如锦主动伸出手道：“贺先生，欢迎莅临迈尔斯奇车馆。” 这位贺先生似乎也挺惊讶，礼貌地和施如锦握过手之后，便笑起来：“没想到，实在没想到！” “两位见过面？”博尔逊还真是精，一下看出了名堂。 “今天在豪庭酒店，贺先生非常有风度地送了我……一颗糖。”施如锦笑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还有，你要不要？”贺先生一笑，真就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一颗糖，递给了施如锦。 施如锦索性接过，说了句：“中国人讲好兆头，我想，这或许意味着我们双方的合作，将会结出甜蜜的果实。” 贺先生赞许地点了点头，由施如锦陪同，往车馆里走去，而随行人员，也一个个跟在后面。 邱于庭在霍巍办公室等待着客人们。施如锦为双方做过介绍之后，贺先生便由邱于庭陪同，到内场参观。施如锦则邀请博尔逊等人进了会议室，开始了关于协议的第一轮谈判。 稍微寒喧过几句，施如锦便切入正题，谈到了对AUG提供的协议部分条款不能认同的原因及修改意见，博尔逊依旧那副老狐狸的作派，笑眯眯地给施如锦软钉子碰：“这些条款，在我们之前与其他伙伴的合作当中，一直被延用，没人提出反对，也就是说，已经成为共识，如果按照你们的想法更改，对于其他合作伙伴，意味着一种不公平。” “所谓共识，依赖于合作双方之间的磨合，”施如锦好整以暇地回道：“各国的国情不同，商业原则也有着差异，我们尊重公平，也要正视差异，如果贵方坚持条款完全不能改动，不知道大家此刻坐在一块，又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我认为，迈尔斯奇对于合作缺乏诚意，没有必要再谈下去！”坐在旁边一个位置上的于贝儿突然开了口：“既然想合作，就要给足对方尊重和诚意，我们的条款都是经过律师反复研讨，不能因为某个合作对象不满，就随便改动。” 于贝儿口气十分强硬，施如锦看着她，终于理解了，是谁给了于贝儿怼天怼地，连博尔逊都不太放眼里的勇气。 于太太之前提过，于贝儿的男朋友是她上司，并且还是她所在公司唯一的华裔高管，推演一下，那位男朋友毋庸置疑就是那位贺先生。 被抢了风头的博尔逊往于贝儿那边瞧了瞧，眉头明显拧了起来，拿着笔，在桌上敲了几下，没有吱声。 施如锦看了看博尔逊，不慌不忙地道：“我非常同意于小姐的说法，任何合作都是基于对彼此的尊重和诚意，我们所提出的意见，目的在于保障双方权益，就比如，贵方提出在我们完成设施改造之后，才支付第一笔合作款项，这无疑加大了我们在整个协议运作期间的风险成本，而贵方将要承担的，是可能出现的我方资金短缺，导致改造进度不如预期的风险。” “做生意还想要不付出任何风险？”于贝儿有点七情上面，这时冷笑一声。 第一百五十六章 炒作 正坐在于贝儿左侧的邝先生，伸手拉了拉她，似乎在提醒她不要多说，却被于贝儿斜了一眼。 施如锦不由摇了摇头，于贝儿如此急于表现，自然是因为瞧她不顺眼。 在施如锦看来，于贝儿并非谈判主要负责人，这时候发言，不仅显得个人素质不足，也像是故意要给上司难堪，她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居然不懂这个道理。 “基于彼此平等的合作，风险也应当共担，”施如锦说到这里，直接对着博尔逊道：“我相信，博尔逊先生应该能认同我这个想法。” 博尔逊刚要开口，于贝儿又占了先，甚至这时还站起身：“施小姐，我觉得你有一个很大的逻辑错误，这一次的合作，是我们AUG给你们机会！” 现场气氛终于被于贝儿搞僵，此刻个个都看向了于贝儿。 最后，还是施如锦淡然一笑：“据我所知，AUG今年的事业版图，是要向亚洲拓展，中国市场这么大的蛋糕，有眼光的人都不会放弃，与其说AUG选择我们，不如说你们被这里的市场机会所吸引，这个机会并不在AUG，我们是这个市场同等的享有者和参与者，不知道博尔逊先生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施如锦把话再次丢给博尔逊，他这回总算接住了。 看了于贝儿一眼之后，博尔逊笑道：“这次合作是互惠互利，我们是平等合作的伙伴，相信如果彼此坦诚相对，一定会获得双赢。” 施如锦笑着，不慌不忙地鼓起了掌，车馆众人立刻明白意思，纷纷拍起手。 掌声中，于贝儿脸色难看地被邝先生拉了回去。 一场谈判，博尔逊不但要跟施如锦过招，还不得不费出心神，几次压住于贝儿发言，到最后，脸上多少带了些愠怒，最后是邱于庭陪着贺先生进了会议室，于贝儿才闭住了嘴。 没人指望头一天能谈出什么结果，双方各不让步，这帮美国人还会唱黑白脸，博尔逊在前面左推右挡，那位贺先生只笑着说一句——“后面可以再商量”。 到了六点，邱于庭宣布暂时休会，随后邀请贺先生一行，前往豪庭酒店共进晚餐。 车馆外，送了客人们上车，施如锦回到自己车里。 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邱于庭，施如锦又往后座上瞧了瞧，于茵茵和圆圆两个正一脸紧张地望过来。 显然是因为邱于庭坐上车，把两个女孩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施如锦一笑，索性问了句：“圆圆，今天的记录整理出来了吗？” “就剩最后一点，到了酒店，我立刻发出来。”圆圆忙道，随后便要去拿放在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似乎急着要工作了。 “我也没催你，记得到时候给霍董也发一份，不管他看不看，咱们也得表示对老板的尊重。”施如锦叮嘱一句，逗得车里的人都笑起来。 “她就是圆圆？”邱于庭回头看了一眼，道：“文字能力不错，会议记录能抓得住重点。” “要不要邱总给个机会？”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问邱于庭。 “这边舍得放人？”邱于庭笑了起来。 于茵茵倒急了：“要把圆圆带走啊？” “看看她最近的表现吧！”施如锦说了句，发动了汽车。 “我们在一起都习惯了，真要离开，挺舍不得。”于茵茵嘟囔一句。 “这边你基本上可以独当一面，等协议定下了，迈尔斯奇这边的团队要增加人手，我准备重新调配一下，”施如锦说道：“把有能力的人，放到最适合的地方。” “我哪能独当一面啊！”于茵茵笑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圆圆也开了口：“我在哪里都可以，不过车馆这边，跟大家相处的挺愉快。” “这个态度不错，”邱于庭夸了一句，这时看向施如锦，道：“我刚才在外面跟贺先生聊了一下，你猜不到吧，他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年轻时候留学到了国外，后来就留在了那儿，一路爬到AUG高级副总裁的位置。” 施如锦倒笑起来：“今天谈判，他可没向着咱们同胞这边呀！” 邱于庭摇头：“生意归生意，在会议室，你也听出他的态度，刚一开始，他们不可能出牌，只有到最后，彼此把底都摸透了，才能谈条件。” “与人斗，其乐无穷，”施如锦笑了起来：“他们要是那么痛快地松了口，我还怀疑有陷阱呢！” “那个好像姓于的女孩子，看着气势汹汹的，我怎么感觉是来捣乱的？”于茵茵忍不住问道。 施如锦一脸无所谓：“不必在意，就当人家在搞气氛。” 邱于庭将头扭向窗外，显然没兴致讨论于贝儿。 “好了，今天晚上我们邱总请客，都大吃一顿，还有圆圆，不用忙着干活，昨晚害你陪我熬夜，多吃点补回来。”施如锦道。 “圆圆说，发现戒指不见，施小姐都急哭了！”于茵茵凑近施如锦问道。 邱于庭回头看看施如锦，脸上露出了一丝探询。 施如锦咳了好几声，抱怨道：“我最傻的一面，全让你们看到了！” 身后传来于茵茵和圆圆的笑声，就连邱于庭，都被逗乐了。 虽然在谈判桌上互不相让，不过邱于庭主持的宴会上，大家倒是和乐融融。 一间被博胜集团包下的西餐厅里，贺先生和邱于庭谈得颇为投机，到最后，两个人各拿一只高脚杯，双双站在窗前，倒是聊了很长时间。 博尔逊没一会便喝多了，有点醉醺醺的意思，非找着施如锦说话，还自以为幽默地，讲些不着调的笑话，别人都没乐，他自己倒哈哈大笑起来。 “在我心目中，美丽的东方女性应该就像施小姐这样，只是……如果少一点点……一点点的锋芒，就非常完美了！”博尔逊一边说着，还拿手比划来，比划去。 施如锦朝他举起杯：“如果博尔逊先生在谈判的时候更坦诚直爽，别老在那绕来绕去，我就相信，您是一位懂得时间宝贵的绅士。” 博尔逊仰头大笑，又跟施如锦碰了碰杯。 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施如锦余光扫到了于贝儿。 其实施如锦已经观察许久，于贝儿从进到餐厅，便显得形只影单，只有邝先生偶尔过去和她聊几句，她跟AUG的同事似乎也没有什么话，此刻更是独坐一隅，偶尔朝贺先生那边看上一眼。 倒是那位贺先生……如果不是早上在酒店看到他和于贝儿那一幕，施如锦哪会想出来，这二位居然是情侣关系。 这边施如锦正琢磨的时候，邱于庭已经站到她旁边。 感觉邱于庭有什么话要说，施如锦看了看他。 “佟夫人刚才给我打来电话，”邱于庭脸上带了些兴奋，低声道：“她得到确切消息，这一次城北卫星城建设，上面决定采取委托开发形式，已经正式同意，由博盛集团联合几家公司共同参与，文件明天就会下发。” “太好了！”施如锦眼睛也亮了，朝着邱于庭举杯道：“祝贺邱总旗开得胜！”说到这里，施如锦又笑了：“当然，也祝贺我们霍董。”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城北卫星城的事，简直是闹得不可开交，本来博胜集团接这个案子，不见得多积极，然而太多的明枪暗箭都对准他们，以至于后来大家都觉得，如果不拿下这个项目，就是博胜集团一次重大失败，而要承担这个失败责任的，不仅是霍巍，还有被某些人当成靶子的邱于庭。 施如锦瞧着邱于庭，心里却在想，这事定下来，那位苏以诚老先生不知道要气到什么程度，在这件事上，就属他们玩得最疯，一直借邱于庭打击博胜集团，连苏雨衡的婚姻都能拿出来炒作，也不管最后有没有伤及自家孙女的名誉。 邱于庭看得出非常高兴，说是要给霍巍打电话，便抬脚走出了餐厅。 贺先生站在落地窗前，朝施如锦这边看了好一会，等施如锦无意中望过去，人家举了举手上酒杯。 出于礼貌，施如锦走了过去。 “如果我没猜错，施小姐和邱先生是一对？”贺先生一张口，便问了一个很八卦的问题。 “何以见得？”施如锦愣了一下，随即否认：“贺先生猜错了，邱总是我上司，我已经有未婚夫，帅气程度不逊于邱总。” “抱歉，”贺先生似乎有些尴尬，随即给自己打了个圆场：“看来我的男性直觉不太管用，我只是看到，两位之间非常有默契。” “我们一直合作得很好，”施如锦回了一句，随即岔开了话题：“听邱总说，贺先生家在西北？” “是啊，我是在蓉城上的大学，后来回到家乡工作和生活了一段时间，觉得日子过得太平淡，就申请了国外的奖学，”贺先生说到这里，似乎生出了一些感慨：“那天，我从飞机上下来，坐车进了市区，好多地方，明明看着路牌很熟，却已经认不出来，实在让人有沧海桑田之感。” “这个城市的确变化很大，如果有机会，贺先生可以到处看一看。”施如锦说着话时，视野之中，于贝儿朝着他们这么走了过来。 “慕言，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于贝儿站到了两人跟前，神色亲密地对贺先生道。 贺先生侧过头看了于贝儿一眼，眉头明显皱了一下，淡淡地说了句：“于小姐，有什么事，一会再说吧！” 于贝儿瞟了施如锦一眼，顾自道：“这位施小姐和我家沾点亲戚……” 贺先生似乎不耐烦了，挑了挑眉毛，不带情绪地回了一句：“有意思。” 说完，朝施如锦点了点头，贺先生便往别处走去。 “他是我男朋友。”于贝儿望着贺先生的背影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粉饰 “挺好的。”施如锦纯属应酬地回应道。 然后肉眼可见，于贝儿不高兴了，并且是非常不高兴。 施如锦喝了一口饮料，好整以暇地瞧着于贝儿。 于太太都说了，她和于贝儿用不着勉强做好姐妹，所以施如锦感觉自己回应得中规中矩，本来就是关她底事，难道于贝儿还希望施如锦此刻欣喜若狂，或者两人再来个喜极而泣？ “我妈妈一生是一场悲剧，她在于家受到不公正的对待，这些年来，她又被困在轮椅上，只能仰人鼻息地活着，如果不是我父亲在我爷爷之前过世，于家产业本属于我们这一房，所以，你和舅舅一样，是偷了我家的东西，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失去的那些，我会靠自己的力量赢回来，有人贪念不义之财，我何必自降格调，跟那种人计较。”于贝儿说这话时，神色称得上高傲。 施如锦摸了摸鼻子，于贝儿振振有词地指责别人，却故意忽略掉，遗嘱是于老先生定的，纯属他个人意志，根本没有谁偷了谁东西的道理，而且，真正贪念太深的，是把自己折腾中了风的于太太了。 于是，施如锦准备挪个地方，装睡的人，总是叫不醒的。 “小婶婶这回过来，说是要照顾我母亲，她真有那么好心吗？”于贝儿又开了口，脸上一副看穿险恶人心的不屑：“他们不过是胜利者的炫耀，毕竟爷爷大半家产，都落进叔叔的口袋，我母亲病成这样，到底是谁害的，有人心知肚明，别指望我感激涕零，他们不过心虚，想要赎罪！” 施如锦终于被气得笑起来：“于小姐说这话，还挺心安理得！” 于贝儿鄙夷地扫了施如锦一眼：“还有你，我妈妈出事那天晚上，如果你不在表姑那儿出现，故意惹我妈妈生气，她根本不可能当场中风，我没有跟你打官司，算是我在大度。” 施如锦眼睛都睁大了，这脏水真是兜头浇下来，都不给人一点思想准备的。 邱于庭从外面进来，朝施如锦这边看了一眼，又走到贺先生那里。 于贝儿的目光，落到了贺先生身上：“慕言和我非常相爱，我们不久就会结婚，到时候，你们都会收到我的婚礼请柬，虽然在我看来，所谓的亲戚，不过是一帮在背后捅刀的人，我要用自己的幸福告诉你们，没有人可以压得垮我！” “于小姐有被害妄想症吗？”施如锦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于贝儿。 于贝儿冷冷地看向了施如锦，眼神锋利如刀。 “说了半天，都在强调别人对不起你，然后舅妈万里迢迢地过来，居然是为了……赎罪？”施如锦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你不就是要撇掉照顾自己母亲的责任，然后过自己的小日子吗，既然做得出来，又何必非要粉饰，不如大大方方。” 于贝儿脸“腾”地红了：“你……” “祝你心想事成，只要良心上过得去。”施如锦丢下一句，实在懒得跟于贝儿再说什么了。 晚宴到了最后，施如锦和于茵茵站在门口，同AUG的客人一一握手作别，于贝儿经过，施如锦一样伸出手，于贝儿却视若无睹，抬脚就走。 于茵茵瞧了于贝儿背影半天，啧啧了两声。 因为要签单，施如锦最后一个离开餐厅，随后坐着电梯下了楼。 到了一层，施如锦刚踏到外面，迎面瞧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施如锦朝男孩看了一眼，那孩子也在望着她，施如锦注意到，孩子的眼睛和鼻头都有点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施小姐准备回去了？”有人走到男孩后面，双手搭在他肩上，朝着施如锦笑着问道。 施如锦望着面前两张极其相似的脸，立刻明白过来：“贺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是令公子？” “我儿子涛涛，”贺先生介绍道，这时低下头，在男孩头顶吻了一下，随即又在他耳边低声叮嘱了些什么，这才道：“贺涛，快叫阿姨！” 施如锦忙摆手，说了句：“还是叫姐姐吧！” 这个叫贺涛的男孩瞧了施如锦半天，低下头叫了一声：“姐姐！” 听到对方明显处在变声期的嗓音，施如锦猛地想起来，在香格里拉酒店，她在电梯里遇见过这男孩，而贺涛的母亲，便是齐教授的病人，只是施如锦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贺先生的儿子。 “你妈妈后来去找齐教授了吗？”施如锦索性问了句。 贺涛眼睛闪了闪，回道：“我妈住进了医院，快要做完手术了。” “太好了，那就祝她早日康复！”施如锦笑道。 “谢谢姐姐。”贺涛这话出口，倒不用贺先生吩咐。 贺先生却有些好奇：“施小姐认识涛涛的妈妈？” 施如锦解释道：“我和涛涛在酒店偶遇过一次，我表姨是孩子妈妈的主治医生。” 听到这里，贺先生点了点头，道：“我前妻住院，所以让这孩子跟我住。” 施如锦聪明地没有多问什么，朝贺先生笑笑，便跟这父子俩告了辞。 停车场里，先一步出来的于茵茵和圆圆已经坐进车里， 施如锦上了车，于茵茵从后座上探过头，问道：“施小姐，那位于小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了？”施如锦从后视镜看了于茵茵一眼。 “AUG团队里面，数她最会出风头，连他们自己人，背后都当笑话说，还有啊，刚才你跟她握手，瞧她鼻孔朝天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AUG的老板娘呢！”于茵茵吐槽道。 施如锦听得好笑，道：“我要是说，她算是我表姐，你们会怎么想？” 于茵茵“啊”的叫了一声，就连副驾驶座上的圆圆，也在瞧着施如锦。 “好吧，我也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施如锦说着，便将车开了出去。 “刚才我和圆圆一块从酒店出来，”于茵茵继续兴致勃勃地道：“就在台阶那边，看到贺先生拉着一个小男孩，打算要进酒店，于小姐跟在后面，感觉关系不太一样哦？” “别人私事。”施如锦简单地回道。 于茵茵笑了起来，又道：“快进酒店大门的时候，于小姐似乎摸了一下小男孩的头，那男孩直接拍开于小姐的手，看来，连小孩子都讨厌她。” “还有这事？”施如锦有些惊讶，不由想到，刚才看见贺涛时，他那刚哭过鼻子的模样。 施如锦很快得出结论，于贝儿打算做后妈，不过看来，没那么容易。 之后几天，便是针锋相对，谁都不能让步的谈判，一来二去，从周一鏖战到了周四。 这天中午，施如锦在车馆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人敲响。 施如锦正盯着电脑看博胜集团的简报，头也不抬地道：“请进！” 门从外面被打开，老佟带着一阵风进来。 “怎么过来了？”施如锦瞧向老佟，问道。 “要去接老霍，咱们一块？”老佟拉开施如锦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昨天跟霍巍说过了，这边正跟AUG开着会，抽不出时间，我已经安排小陈过去。”施如锦随口回道。 “不对啊，你们俩个……真订婚了？”老佟伸头问道：“这时候，不该小别胜新婚吗？” 施如锦睨了老佟一眼：“说什么呢？” 老佟顿了片刻，呵呵笑了出来：“这么说吧，一家体育媒体要对霍巍做跟踪采访，下午他们也会去接机，老霍想让你一块露个脸，好让人知道，他已经名草有主，没想到吧，那小子现在也喜欢炒新闻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别 “你这么说，我更不能去了，”施如锦这下也笑了：“你来就为这事？” 老佟倒是直接说了实话：“老霍嘱咐，这事不能告诉你，然后一定把你带去机场，看来他也知道，你不喜欢镜头，不过我琢磨，以咱俩的交情，我可舍不得骗你，” 话到这里，老佟一脸恶作剧地道：“想一想，回头记者拿摄像机对向老霍那张臭脸，是不是太有意思了？” 施如锦一脸好笑，这时问了一句：“听说，马上要叫你‘佟董’了？” “小事，小事，不值一提。”老佟一面谦虚，一面满是得意。 “佟夫人这回真是大手笔！”施如锦直接揭穿了老佟。 随着正式文件的下发，博胜集团牵头成立的城北卫星城联合建设公司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建阶段，佟夫人认购13%的股份，仅次于博胜集团，而她的说法，是自己儿子好不容易愿意干一回正事，当妈的说什么得帮把手。 老佟还挺坦然，这时靠到椅子上，双手撑住后脑勺：“我妈是为了我，也不完全为了我，都知道这个项目是得到官方支持的，只要好好做，能轧一脚的都有的钱赚，”话说到此，老佟眼珠一转，对施如锦道：“跟你说件好玩的事。” “什么？”施如锦站起身，到旁边饮水机接了一杯水，放到老佟面前。 “前段时间，苏家不是恨不得把老邱往死里整吗，现在他们态度软化了，对外放风，说苏老头不要太喜欢自己这孙女婿，只希望小夫妻俩平心静气地解决婚姻中的矛盾，”老佟话还没说，便仰头大笑起来：“好话坏话，都让他们说了！” “什么意思？”施如锦不解地问。 “就为了一个字——‘利’呗！”老佟嗤笑道：“苏以诚拼了命想要城北那块肥肉，现在瞧着肉被别人叼去，那叫一个不甘心，这么说吧，他现在是想入股联建公司，这是先要把老邱稳住。” 施如锦想笑，看来苏以诚倒是能屈能伸，不愧是老江湖。 “他们也知道，说话算数的是霍巍，苏家的儿媳妇，也就是苏雨衡他妈，找了几个老姐妹，昨天跟我妈挂上线了，又请喝茶，又一块逛街，最后拐弯抹角，想让我妈帮忙，跟老霍搭上线，他们倒是聪明，知道老霍多少肯听我妈的。” “佟夫人怎么回应？”施如锦托着腮问道。 “我妈应付了一下，回到家跟我爸说，苏以诚名声在外，她才不傻，姓苏的是头狼，怎么能招进家里！”老佟说完，又是大乐。 施如锦抚了抚额头，显然苏以诚的如意算盘不太好打。 老佟站起身，道：“不聊了，我这就去机场。” 施如锦看了看表：“今天辛苦你。” “真不去啊？”老佟又朝施如锦挤了挤眼。 “你都说了，有人在拍呢，我会傻乎乎撞上去？”施如锦好笑地道。 隔天下午，与AUG的谈判终于有了进展，双方在多日的讨价还价之后，总算达成共识。 出了会议室，施如锦便听到有人说，霍巍来了车馆，心里一喜，忙跑进了内场。 昨晚霍巍到家，给施如锦打电话时，她还在车馆开会，两人聊了几句，施如锦便急着挂了电话，说来，到现在都还没见上一面。 等下了台阶，施如锦远远瞧见，戴着头罩的霍巍站在终点线上，正低头看他那辆黑色两冲车。 施如锦小跑到护栏外，刚想叫霍巍一声，看到他周围站了不少工作人员，又有点不好意思。 坐在车里调试的乔伟先注意到施如锦，提醒了霍巍一句，霍巍转头瞧了瞧，又转回头，特意过了几分多钟，才慢腾腾转过身，朝施如锦这边走过来。 “什么时候到的？”施如锦笑着看向已经站到护栏那边的霍巍。 霍巍也不说话，一把摘下头罩，随后手撑着护栏，便跳了过来，接下来，伸手抱住施如锦，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施如锦没想到霍巍会来这一手，赶忙推开了他，不过，已经晚了，四周的人都开始起哄了，尤其是张生勇，还吼了一嗓子。 “施小姐大忙人，还得我过来觐见是吧？”霍巍也不在乎周围的热闹，一边抱怨施如锦，一边解着赛车服的扣子。 “不是告诉你，我都开好几天会了吗，对了，协议已经谈得差不多，回头让圆圆把纪要发到你邮箱，你这回一定要看，贺先生昨天回国了，要等他回来才能签字。”施如锦回道，便替霍巍解起了扣子。 “协议让老邱签，”霍巍说着，捧着施如锦的脸，又看了半天，道：“昨天下了飞机，第一眼撞见佟亮亮那张油腻腻的大脸，我差点吐了，现在让我洗洗眼。” “放手！”施如锦故意训了一句。 霍巍一笑，手指在施如锦脸上又蹭了蹭，这才把她放开。 施如锦注意到，一辆卡丁车在他们附近小心翼翼地停下。 “是老佟？”施如锦笑道，瞧着车技，也能猜出是哪一位。 没一会，果然是老佟费劲地从车里爬出来，头盔都没来得及摘，便向施如锦这边招了招手。 霍巍的手又伸过来，把施如锦脸给扳了回来。 施如锦拉开霍巍的手，迟疑了一下，问他：“跟你商量一件事，我舅妈想要见见你，你什么时候有空？” “中午阿姨跟我说了，约好了今晚，咱们一块去香格里拉酒店。”霍巍随口回道。 “今晚？”施如锦有些吃惊。 惠尼从凤宁回来了，又替于太太找好房子，这边的事差不多结束，便打算要回去，前天晚上，施如锦抽空陪魏芸同惠尼见了一面，自然提到了霍巍，惠尼再次表示，希望能见一见施如锦的未婚夫。 “中午的时候，我去看了看叔叔和阿姨，顺便在那儿吃了顿饭，然后阿姨问我什么时候能见你舅妈。”霍巍说着，接过旁边人递来的头盔，顺手塞给施如锦：“这么年轻有为的我，你舅妈不见见，肯定要后悔死了！” “见家长是吧，带上我呗？”老佟凑过来起哄。 “有你什么事儿？”霍巍回头看了看他：“正式场合，带宠物不方便！” 施如锦哭笑不得，拿手拍了一把霍巍后背。 办公区的走廊上，霍巍边走边道：“郭老大给我打电话，说他现在已经开始做复健，夸下海口，让我等他半年，到时候兄弟俩一块大干一场。” “我听琴姐说过，郭大哥恢复得还不错，他非常能吃苦！”施如锦说着，目光看向会议室那边，一群人正从里面蜂拥而出。 刚才谈到最后，基本上双方都没什么异议了，博尔逊便说需要带着自己团队开会，施如锦一帮人忙出来，给人家腾出位置，显然AUG的会议，已经结束了。 博尔逊看到了霍巍，眼睛一亮，迈步朝他和施如锦这边走来。 “霍先生，很高兴又见到你！”博尔逊笑着向霍巍伸出手，之前在博胜集团，霍巍和博尔逊有过一面之缘。 霍巍和对方握了握，道：“听说这几天谈得不错，对了，你们那位贺先生什么时候过来，我很期待同他见一面。” 博尔逊明显顿了一下，才道：“贺先生昨天被总部召回，AUG很快会派新的高层过来，全权负责这次的合作。” 这话别有深意，施如锦不免看了看博尔逊。 “AUG内部职拉调整，不会影响我们这次的合作。”博尔逊摊了摊手。 施如锦视线，在博尔逊身后的人群里看了看，于贝儿似乎不见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男孩 施如锦和霍巍陪同江家夫妇到达香格里拉酒店一间餐厅时，惠尼早已经等在那儿，原本也打算过来的齐教授，提前打来电话，说是有个病人情况不太好，需要紧急处理，她今天肯定过不来了。 魏芸为双方做过介绍，大家便都入了座。 从霍巍一进餐厅，惠尼就在打量他，视线一直没有挪开。霍巍虽然不是拘谨的人，不过表情多少有点不太自在，眼睛老往施如锦这边瞟。 施如锦故意不去看他，心里颇觉好笑。 等服务生上过茶，魏芸笑着开了口：“于太太，是不是觉得我家女婿，越看越帅啊？” 惠尼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又瞧了施如锦一眼，问道：“霍先生比我们小锦小吧？” 霍巍抬眼看看惠尼，嘴唇立马抿成一条线，显然不喜欢听到这话，施如锦怕他少爷脾气上来，趁着有桌子挡着，悄悄拍了霍巍手背一下，结果反被他的大掌紧紧握住。 施如锦也没挣开，用另一只摸了摸自己的脸，故作自嘲地道：“舅妈是说，我长得老吗？” 霍巍“噗嗤”一下乐了，凑近了施如锦，貌似认真地瞧了她半天，说了一句：“别说啊，仔细看，脸上真多了不少皱纹，知道自己条件已经不好了，还不赶紧嫁人，不怕到时候我嫌你丑，拍拍屁股走人？” “别听他们的，两个孩子就喜欢这么逗，”魏芸捂着嘴直乐：“于太太没看过，我儿子要是在的话，一般都被他们俩联手修理，几个孩子经常闹着玩。” “你们家庭气氛真好！”惠尼居然有些羡慕。 霍巍似乎还在介意惠尼的话，这时放开施如锦的手，道：“小锦就比我大几个月，可以忽略不计。” 惠尼明显听出些意思，和施如锦对视一眼，笑道：“原来是年纪一样，主要是见到霍先生之前，我从江太太那边，多少听到你一些情况，想象当中，就觉得我们小锦这位未婚夫，应该是那种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成功男士，没想到啊……霍先生这么活泼，说话都能把人逗乐，看着就有朝气，我们小锦眼光不错，找老公就得挑这种幽默风趣的，千万别像我先生那样，天生是个闷葫芦，你不找他，他一天都不跟你说话。” 得到夸奖，霍巍的心情立马阴转多云：“舅妈，叫我霍巍好了，您眼光真绝，一下就看出我的优点，话说回来，咱们施小姐才是闷葫芦，平常她还嫌我话多。” “你够了吗，这话还不多？”施如锦嗔了霍巍一句。 “这俩孩子青梅竹马，从小在一块长大，彼此都了解对方脾气，真是天造地设，霍巍妈妈在世的时候，不要太喜欢我家小锦，就当女儿一样带在身边，”魏芸说到这里，接力赞美起了霍巍：“霍巍这孩子特别懂得照顾人，知道我老公不怎么出门，怕他闷得慌，老给我们送花花草草，这次出国，还想着从外面替我老公带特效药回来，把小锦交给他，我一百二十个放心。” “给叔叔带药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啊，他的病不能乱吃药！”施如锦略带不满地看向霍巍。 “霍巍有心，买之前特意打电话，让我问过医生的，国内真找不到这么好的药。”魏芸又忙着替霍巍解释。 “反正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的！”霍巍嘴里抱怨，眼睛却带着笑，还用手背蹭了蹭施如锦脸颊。 施如锦头往旁边一偏，终于笑了出来。 “你们俩个赶紧把结婚的事办了，你阿姨那天还说，当年在儿科照顾孩子，也练出来一身本事，只是再不用，就要忘光了！”江启山也打趣了一句。 “我想起来了，上回听江太太提到小锦爸爸建的那间卫生院，这一次我到凤宁，特地去看了，还拍了不少照片，你们想不到吧，我们学校和医院大概也就十公里左右的路程。”惠尼急不可待地掏出手机，先递到了江启山那边。 江启山接过手机，魏芸赶紧从自己包里拿出他的老花镜，又走过去替江启山戴好。 将手机拿远了一点，江启山聚精会神地看了半天，到后来，表情不免动容：“认不出来了啊，我当年去过卫生院几次，那时候不过是一排平房加一个院子，现在都盖成高楼，看着真敞亮，老施要是能见到这一天，还不得高兴坏了！” 施如锦干脆起身，站到了江启山身后。此刻手机屏幕上，是一幢有七、八层高的楼，设计得非常漂亮，几乎已经看不出与大医院的区别。而施如锦印象中的那间曾经庇护过她的凤宁卫生院，已经找不出任何的痕迹了。 “往前翻，还有我们学校的照片，当地找的建筑公司盖得速度真快，现在楼已经到了两层。”惠尼在旁边笑道。 “听小锦说，南林中学是她外公创办的？”魏芸不免问道。 “我老公也算是子承父志，这次我过去，当地部门跟我打包票，明年这个时候，学校就能投入使用，下回我老公过来，会开始做学校筹备，”惠尼说到这里，看向施如锦：“既然是一家人，我也不跟你客气，到时候一定要帮忙哦！” 施如锦立刻点头：“我等舅妈电话！” “回头咱们捐点运动器材什么的？”霍巍问施如锦，随后又故意跟惠尼吐槽：“我的收入全被她抓在手里，花钱还都要看人家脸色。” “你行了吧！”施如锦顺手拍了霍巍一下。 “那就多谢你们！”惠尼笑着拍起了手，随后又道：“看来用不着教小锦御夫之道，不过，还是别管得太紧。” 施如锦听到这一句，老脸禁不住一红。倒是霍巍得意得不行，一个劲地朝她递眼色。 愉快地用完了晚餐，霍巍亲自开车，送江启山夫妇回家，施如锦陪着惠尼回到她房间，两人又聊了片刻，最后约好，后天一早，施如锦开车送惠尼去机场。 香格里拉酒店一楼大堂，施如锦从电梯出来，便径直往外面走。 一个男孩冷不丁从自动门那里冲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哭着，引来了不少人注目。 施如锦看到男孩，不由停下脚步，瞧着他飞快跑进电梯间，不停地按着电梯键，显然是急着想上去。 施如锦回头看了看，男孩似乎并没有人陪同。 此刻男孩仰起头，一眼不眨地盯着电梯门上跳动着的楼层数字，不时用手去擦不停涌出来的泪水。 有保安走过去，问了男孩几句，男孩也不回应。电梯一直没有下来，男孩急得开始用手去拍电梯门了。 保安赶忙从后面把男孩抱住，而此时，不少人围了过去。 施如锦走进电梯间的时候，大堂经理已经过来，耐心地问男孩：“小朋友，你要找谁呀，跟我说吧，我帮你去找。” 男孩哭得厉害，口中“呜噜呜噜”地说了句什么，没人听清楚。 “他和他母亲是这边的客人。”施如锦挤到孩子跟前，对大堂经理道。 “小姐，你们一起的？”大堂经理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 施如锦摇了摇头，看向男孩子道：“贺涛，你认识我吧？” 四周围了一圈的人，施如锦出于谨慎，先得让孩子确认她的身份，以免被人怀疑，她是拐孩子的。 应该是听到有人叫他名字，男孩抬了抬头。 盯了施如锦片刻，男孩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抽着鼻子问道：“姐姐，你有没有我爸爸的电话？” “有啊！”施如锦应了一声，立马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贺先生号码，便拨了出去。 脸上有了一丝希翼的贺涛，接过施如锦递来的手机，放在耳边听了半天，随后默默地将手机还给施如锦：“他不是爸爸。” 施如锦一愣，便拿回手机。 “你是谁，不要再来骚扰我！”电话那边，一个男人没什么好气地用英文道，甚至最后还骂了一句脏话。 明显不是贺先生的声音，施如锦忙问道：“对不起，我记得，这是Mr.MARKHo的电话？” “他已经被解雇，这是公司号码，请不要再打了！”对方冷冷地说了一句，随后挂断电话。 施如锦半天没反应过来，贺涛却一直在盯着她。 “你爸爸有别的号码吗？”施如锦看了看孩子，放下手机问。 “爸爸走之前，又留一个号码，我放在房间了。”贺涛说着，眼睛里透出了失望，显然知道，就算施如锦愿意帮忙，电话也没能打通。 电梯开了，贺涛立刻跑进去，施如锦看着孩子哭得那么伤心，也不忍心拔腿就走，跟在大堂经理后面，一块上了电梯。 电梯到达16层，贺涛径直跑到一间客房外，从口袋里拿出房卡，门一开，便冲了进去。 施如锦和大堂经理都跟到了里面，看着孩子进屋之后，拖出一只行李箱，在里面不停乱翻。 只是找了半天，贺涛似乎一无所获，最后跪在箱子前，几乎是绝望地哭了起来。 “先别急，”施如锦只好上前安慰：“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贺涛哽咽了半天，才道：“我妈突然又要做手术，医药费已经用完了，护士阿姨跟我说，要是不赶紧交钱，今晚手术就做不了，然后爸爸电话打不通，不做手术，我妈会死的！” 施如锦听到最后一句，心几乎揪了一下。 “贺涛，这样，我陪你到医院，你知道吧，我认识你妈妈的主治医生，我帮你去问问，看医院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施如锦蹲在贺涛旁边，声音刻意放得轻柔，这孩子心里的焦急和恐慌，施如锦完全能体会到。 “姐姐，你借我钱好吗？”贺涛猛地看向施如锦，就像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回头找到爸爸，我让他把钱还你，他要不还，等我长大一定还！” “走吧，”施如锦叹了口气，一把拉起贺涛：“先去医院！” 第一百六十章 好斗 施如锦提着一个袋子，走进了蓉城一间医院的心外科手术区，这里并非她第一次过来，郭家林岳父动手术，便是在同一个地方。 夜色已深，整个一层楼道上十分安静，在屋顶白炽灯的映衬下，尽头一扇窗外，竟是漆黑一片。 走廊上唯一一间亮着红灯的手术室，电动门忽地响了一下，随后便有两名穿着手术服的护士，从里面跑了出来。 施如锦瞧着护士们飞速从自己身边冲过去，心里不免担心，难道手术室里发生了什么？ 手术室旁边一张长椅上，小小的窝着一团，是贺涛蜷缩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应该是睡着了。 施如锦走到孩子跟前，低头看了看，不忍心把他叫醒，于是将手里袋子放到旁边，脱下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替他盖上。 不知道是不是施如锦的动作重了一点，贺涛先是抖了抖，随后翻了个身。 “继续睡吧，没什么事！”施如锦轻声道。 用手揉了揉眼睛，贺涛从椅子上爬起，便站到了手术室门外，一个晚上大半时间，贺涛都是这么呆呆地站在那儿。 “刚才齐教授不是说了吗，手术会要很长时间的，”施如锦走到孩子旁边，陪他站了片刻之后，到底将贺涛拉回到椅子那边。 “要不要吃点面包，不是从中午到现在就一直饿着吗？”施如锦拿过袋子，在里面翻了翻，又道：“对了，那家便利店居然还有热粥，稍微喝一点，再睡一会，你妈妈大概就能出来了。” 贺涛没有说话，只在那垂着头。 施如锦剥开手里一块面包的包装纸，不由分说塞进孩子手里。 贺涛没有拒绝，在施如锦的注视下，拿起面包放到嘴边，却只是咬了一小口。 “不好吃？”施如锦看着孩子问。 贺涛开始“嗯”了一声，然后又赶紧摇摇头。 明白贺涛此时心情，施如锦伸手揽住他肩膀，给孩子打气道：“齐教授是心脏外科专家，在外国都有名的，她刚才进去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妈妈很坚强，我们就当这是一场战斗，涛涛，要打起精神，陪你妈妈挺过这一关！” 施如锦话还没说完，贺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施如锦愣了一下，注意到贺涛在往她身后看，转过头，原来是刚才那两名护士回来了，其中一个捧着一袋血浆，已经到了手术室外，急吼吼按着门铃。 “护士阿姨，我妈妈怎么样？”贺涛大声地叫道，却没敢上前，可能是有些害怕护士拿着的血袋。 没人回应贺涛，电动门这时开了，护士们很快消失在门后。 施如锦拉了拉贺涛，等他又坐下，将手里一杯热粥插上吸管，劝着孩子喝了一点。 “昨天的费用结算单，收好啊，出院时要用的！”又有一名护士走到他们面前，将一沓单据递了过来。 施如锦忙起身接过，仔细看了一遍，不由摇头，光今晚这个手术，预缴费用就是六万，难怪把孩子急坏，自己跑回酒店，去找他爸爸的电话号码。 “小朋友，赶紧把你家里大人叫过来，上次签《手术同意书》的是你爸爸吧，就算他再忙，也得过来一趟，这次同意书是齐教授签的，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她要担责任的，一般情况下，没有医生敢这么做。”护士有些絮叨地说了半天。 “我知道了。”贺涛低着头回答。 施如锦朝护士笑了笑。刚才她带着贺涛急匆匆赶过来，打算替孩子先把手术费交上去，没想到问题已经解决，齐教授帮病人垫付了费用，并且连手续都帮着办了，贺涛的妈妈周诗玉也早被推到了手术室。 “明天我见到你爸爸同事，帮你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他别的电话。”施如锦劝着贺涛，帮他把单据收进了衣服口袋。 不过说到这里，施如锦心里不免一动，想到了某位。 于贝儿……身为贺先生的女友，想要找到人，应该不难的。 施如锦忙拿出手机，却又停住，她根本没留过于贝儿的号码。 看看贺涛，施如锦决定跟他商量一下：“你有没有于贝儿电话？或许她能联系上你爸爸。” “不要！”贺涛想都没想，倔强地回应道：“我讨厌她！” 想到那回亲眼目睹的贺涛对于贝儿的态度，施如锦伸手拍拍孩子后脑勺，也没有勉强他，看来只能等明天早上，再想办法了。 霍巍电话过来的时候，施如锦正在椅子上打盹，旁边睡着盖着她外套的贺涛。 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施如锦猛地睁开了眼。 “在哪儿？”霍巍问得有些着急。 “医院呢，”施如锦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啊？”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玩呢？”霍巍问了一句，却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跑去医院，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贺先生的……太太在做手术，我跟过来看看。”施如锦站起身，往走廊另一边挪了几步，怕吵到孩子。 “你怎么什么都管？”霍巍似乎哭笑不得。 施如锦用手捏了捏自己鼻梁，想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 “刚才离开酒店，我告诉过你吧，到家给你打个电话，”霍巍说到这里，颇为不满：“你从来都把我话当耳旁风，我还怕打扰你休息，特意让你们小区保安帮我查监控，看你的车在不在，结果他们说，有刷卡记录，你根本没回家。” “你还挺聪明嘛！”施如锦笑起来：“不过，我怎么有被监控的感觉！” “我还不是怕你出事。”霍巍哼了哼，又道：“哪间医院，我来接你！” “我走不了，这边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就一个小孩在手术室外等着，挺让人不放心的，我还是陪他吧！”施如锦又打了个哈欠。 “跟AUG合作成不成，也没多大关系，你尽力就好，不需要用力这么猛！”霍巍来了一句。 “你觉得我在拍贺先生马屁？”施如锦不觉好笑，朝着贺涛那边看了一眼，对电话里的霍巍道：“刚得到一个消息，贺先生被AUG解雇了，博尔逊白天说会有另外的高管过来，看来就是这个原因。” “你消息真灵通，为什么？”霍巍颇有兴趣地打听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证明……”施如锦说到这里，摇摇头道：“没什么好证明的，我看着那孩子，就想到当年我爸受伤住院，我一个人等在手术室外的情景，那种感觉，现在回忆起来都不好受。” “算我说错了，”霍巍又来哄施如锦，随后道：“告诉我地址吧，都快一点了，等会你一个人回家，我怎么放心。” “真别来了，可能要到明天早上，放心吧，我要困了，长椅上就能睡，”施如锦再次拒绝，又道：“你也知道什么时间，还跟我聊什么！” “想聊吗？”霍巍立刻问道。 施如锦明白，这是霍巍有话要说，笑着回他：“说吧！” “刚才接到一个以前跟我同场比赛的家伙电话……”霍巍说到这里，竟叹了一声。 施如锦觉得奇怪，问道：“跟人怼了？”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好斗？”霍巍嗤了一声，忽然问了句：“你那枚订婚戒指，还戴在手上吧？” “又怎么了？”施如锦到底心虚，举起自己右手看了看，戒指好端端地戴着。 话说上回虚惊一场后，施如锦还是抽空去把戒指调了调，不过乍听到霍巍问这一句，心里不免嘀咕，难道他知道戒指差点丢了？ “十年前的今天，我拿到第一个冠军，然后买下这枚戒指，用了十年时间，戴到我心爱女孩的手上。”霍巍感慨了起来。 “这话说第几遍了？”施如锦好笑提醒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打混 “说到正题，当时跟我同场的，有一个德国人，就是我要跟说的这家伙，波尔跟我同一期青训营，技术……就那么回事吧，反正那场比赛，他那第二名被我甩得老远，”霍巍说到这里，又顿了片刻，道：“十年之后，我不得不从头再来，波尔已经拿过三届欧洲GT锦标赛总冠军，世界顶级车手排行榜前三十，然后今天他跟我炫耀，现在最烦恼的，是头盔的涂装，不是他喜欢的马卡龙色。” “人家是挺骄傲的，感觉你有点小嫉妒啊！”施如锦听出了霍巍语气里的悻悻。 “有什么好嫉妒的，太小瞧我了，”霍巍不服气地回道：“我和他的区别，只是我错失了作为职业车手最好的那几年。” 听到这一句，施如锦有些沉默，霍巍口中的那几年，便是霍夫人最后的一段时光。 霍巍也没有说话，好一会后，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也不后悔，我妈走之前，我到底陪在身边了，”语气低沉了片刻，霍巍咳了一声：“没关系，我会把时间争取回来。” 施如锦忽然意识到，霍巍是有些心急了，思忖半天，她到底劝了一句：“停了这些年，别把目标定得太高，欲速则不达，一步一步地来吧！” “瞧不起我？”电话那边，霍巍嘟哝道。 “我哪敢瞧不起霍董啊，”施如锦想起上回邱于庭酒醉时说的话，便有样学样：“你可是我衣食父母呢！” “什么话呀，”霍巍被逗笑，又说道：“说实话，期待回赛道是一回事，不过毕竟离开那么长时间，好久没有参加过实战，我的确信心有那么……一点点不足。” “真没信心啊！”施如锦吃惊于霍巍的坦白。 “旁边没人吧？”霍巍忙道：“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别给我到处宣扬！” “那天去探望郭大哥，他都说你能行，所以我才觉得，没拦住你，大概是对的，然后你现在跟我说……信心不足？”施如锦啧啧两声：“好吧，继续说！” “我输了怎么办？”霍巍却问起了施如锦。 “这么说吧，讲好给你三年，你就算在赛道上打混，也必须要熬过去，咬住牙关啊，别半途而废，我可不想跟着你丢脸！”施如锦貌似取笑，其实还是想鼓励霍巍。 “真把我看得那么没用？”霍巍又像是不乐意了。 “谁敢说霍董没用啊，反正尽力就好，失败了也没关系，虽然没有皇位，你还有大笔家业等着继承，到时候你也不用灰溜溜，我会带着公司全体员工，到博胜大厦外列队欢迎霍董归来，看谁敢不用力鼓掌，”施如锦说到这里，自己倒笑了半天，最后道：“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别缺胳膊少腿就行！” “我跟你说这么多干嘛，你就认定我不行！”霍巍抱怨道。 “你也知道说多了，”施如锦这次，回应得非常认真：“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目标已定，就拼尽全力去完成，用三年的时间，为自己的理想划下圆满句号，我相信你可以！” 电话那边，霍巍好一会没声音了。 “说完了吧，我挂了，还想睡一会。”施如锦说了句。 “那个……”霍巍忽然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借着玩赛车，逃避自己的责任？” 施如锦有点被问住，脑子里考虑怎么回答，生怕一说错，会伤到霍巍的自尊心。 “觉得迷惑吗？”施如锦索性先反问一句。 “有一点。”霍巍诚实地回道。 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施如锦道：“或许有人会这么说你，这也是难免的，尽力做好自己的事吧，我相信，你不是逃避责任的人。” “小锦……”霍巍叫着施如锦的名字，后面却不说了。 “不聊了，我这边有事，你赶紧去休息！”施如锦催道，眼睛看向长椅那边，贺涛又醒了，拿着一支手机，一边烦躁地搓搓眼睛，一边接电话。 “我过来陪你吧？”霍巍又问一句。 “不用，真有事，我挂了！”施如锦干脆利落地掐断手机，朝贺涛走了过去。 贺涛的电话似乎很快打完，此刻抬头看着施如锦，道：“是我爸爸打来的，我跟他说了妈妈动手术的事，他马上就回来了。” 施如锦松了口气，安慰道：“你看，这下没事了吧，回头你妈妈手术结束，就安心等你爸爸。” 贺涛瞧着施如锦点了点头，可一直绷得很紧的小脸，没有一丝的放松。 手术一直持续到天亮才结束。此刻已经是早上八点，施如锦挂着黑眼圈，安排护工进了病房之后，又租了张小床，催贺涛睡下，便准备离开。 结果施如锦刚出病房，贺涛便从小床上爬起，懂事地送了出来。 两人站到门口，正遇上齐教授带着医生们过来查房。 “没想到啊，你昨晚会过来。”齐教授看到施如锦，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和这孩子怎么会认识，贝儿介绍的？” 施如锦看了看贺涛，瞧着孩子小嘴嘟了起来，便笑道：“孩子爸爸是我们合作伙伴，我之前见过涛涛，昨晚看他一个人哭着跑进酒店，我总不能装作看不见。” “你这孩子有心！”齐教授夸赞一句。 “表姨，您不休息一会吗？”注意到齐教授脸色有些苍白，施如锦问道。 “查过房我就回去了，好久没做过这么长时间的手术，中间的确出了点危险，病人当时大出血，怕吓着孩子，我没敢让医生出来通知，不过还好，病人求生意志非常强，硬是挺了过来。”齐教授说着，摸了摸贺涛的头，道：“不用担心，接下来好好照顾你妈妈，如果恢复顺利，以后问题就不大了。” “谢谢医生！”贺涛站到齐教授对面，毕恭毕敬鞠了个躬：“您救了我妈妈的命，然后医疗费，等我爸爸回来了，就还给您！” “不着急，”齐教授笑道，这时又看向施如锦：“我昨晚手术之前，打电话给贝儿，让她帮忙通知病人家属，贝儿说会尽快联系，那位贺先生应该很快能回来。 ” “我爸昨晚打我电话了，”贺涛接过话，似乎还有些气鼓鼓：“那个人没联系我爸，我爸不知道我妈动手术，是我跟他说的。” 施如锦和齐教授对视一眼，贺涛口中的“那个人”。 齐教授带人进了周诗玉的病房，施如锦也准备回去了。 “姐姐，也谢谢你！”贺涛朝施如锦也鞠了一躬。 “谢什么，好歹一块度过难关，我当你是朋友！”施如锦笑着朝贺涛伸出手。 贺涛拿手和施如锦握了握，随后也笑起来，施如锦还是头回见到这孩子的笑容，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于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跟前。 “贺涛，你妈妈做手术的事，我刚刚知道，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于贝儿看都没看施如锦，直接对着贺涛说了句，听着语气，不像来探视病人，倒是专来埋怨孩子的。 “跟你没关系！”贺涛大声说道，又瞪了于贝儿一眼：“你故意不想让我爸爸回来，我都知道！” “这什么话，你爸临走之前，当着你的面说过，这边有事，一定让你要找我，我答应会帮你们处理，你现在弄得我多难看，你爸爸早上一个电话打过来，问我为什么不管你们？”于贝儿一脸不高兴。 “你走开，我们不想见你，我妈早说了，你这人假惺惺。”贺涛说着，转身跑进病房，居然直接把门关上，逐客的意味明显。 “什么家教？”于贝儿不满地道，终于肯瞟一眼施如锦。 “人已经抢救过来了。”施如锦说了一句，便准备离开。 “感觉哪里都少不了你啊，”于贝儿在施如锦身后道：“又有什么阴谋？” 这话实在不中听，施如锦停了一秒，又继续往前走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运动 一早到公司，睡眠严重不足的施如锦便哈欠连天，少不了打内线电话，让小余送一杯咖啡过来。 此刻施如锦正趴在办公桌上补觉，听到门响了一声，抬起头时，还眼神迷蒙。 小余从外面进来，身姿轻盈地将咖啡放到施如锦面前。 “施小姐，今天来晚了呀，没想到您也会迟到。”小余打量施如锦片刻，笑嘻嘻地道。 居然被下属嘲讽了，施如锦立刻坐直，等端起咖啡抿过一口，反问一句：“有何指教？” 小余眼珠转了转，还打算开口，被施如锦颇带几分犀利的眼神一扫，明显想说的话，被她又给吞了回去。 施如锦拿过桌上放着一个文件夹，正要打开来看时，控制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对面传来笑声，施如锦也没看小余，只问道：“上班没什么事？” “有事，怎么会没事呢，哎哟，我忙死了，我这就出去了啊！”小余说着，便要往外走。 施如锦没说话，好整以暇地等着，没出她所料，几秒之后，小余停下脚步，又走回来问道：“施小姐，想听听群里这两天在聊什么吗？” 施如锦一笑，这是到了小余的爆料时间。 看上去小余还挺谨慎，先是往门那边看了看，随后拉开椅子坐下，趴到办公桌上，很是神秘地道：“听说邱总的离婚官司，快走到大结局了。” “你们真是什么事都聊。”施如锦一脸好笑，用手掐了掐自己太阳穴。 一晚没睡，施如锦现在觉得全身酸疼，太阳穴胀得厉害，不免在心里哀叹，好像岁数越大，越熬不起夜了。 “邱太太那边像是同意了调解离婚，之前苏家恶声恶气，感觉就跟要置邱总于死地一样，现在倒主动退让，群里有人说，苏家掌门人回过神了，终于琢磨出邱总在博胜集团的地位，得罪邱总，咱们博胜集团更不带他们玩儿了！”小余说到后来，笑得直拍桌子。 “听你们的说法，博胜集团难道还成了当蓉城一霸？”施如锦好笑地道，随即叮嘱：“我们是正规经营的企业，让大家都记住，到外面不能这么说，会影响公司形象。” “知道啦，不管怎么说，邱总要解脱了，都替他高兴。”小余乐呵呵地道 施如锦这时却想起了徐菀，有一段时间没听到她动静，施如锦挺希望她能自己想通，很多事既然过去，也就没有再追回来的可能和必要。 “施小姐，您这黑眼圈有点重啊？”小余忽地又道。 施如锦一惊，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随后打开旁边抽屉，翻了半天，找出一面小镜子，拿在眼前瞧了半天。 看到最后，施如锦问小余：“我脸上是不是有皱纹了？” 小余真就绕过桌子，凑近施如锦，颇为仔细地打量着。 “到底有没有吗？”施如锦忐忑地问。 “还……好吧！”小余一副被逼说着假话的讪笑，到后来，颇为语重心长地道：“施小姐，晚上适当运动就行，都说过犹不及的。” “我没运动啊！”施如锦嘀咕一句，然后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伸手从桌上笔筒里拿出一只笔，朝小余头上丢了过去。 小余立马抱住头，忍着笑跑出了施如锦的办公室。 一个上午在忙碌中很快过去，施如锦刚回复完AUG那边发来的邮件，表达对即将前天蓉城访问的新任副总裁的欢迎，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邱于庭的秘书探进头，说了一句：“施小姐，邱总问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贵宾室有客人过来。” “知道了，这就过去！”施如锦应了一声，阖上电脑。 施如锦刚走到电梯间，准备去二楼贵宾室，便看到邱于庭不急不慢地也过来了。 “邱总，来的什么客人？”施如锦不免问了一句。 邱于庭淡淡一笑：“刚才接到尹董电话，说他一位朋友过来参观公司，现在参观结束，让我跟你都过去见一见。” “没说是谁？”施如锦不解。 邱于庭摊了摊手：“搞得非常神秘，不过，我大概猜出是谁了。” 和邱于庭对视一眼，施如锦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倒有些期待，去会一会那位“贵宾”。 等电梯的时间，施如锦想起刚才的邮件，转头对邱于庭道：“AUG会派另一位高级副总裁过来，已经发来正式信函，然后我昨天听说，贺先生被AUG解雇，应该是确切消息。” 邱于庭诧异：“这么突然？” 施如锦摇了摇头：“希望不会影响到这一次合作，毕竟一直是贺先生主导的项目。” “贺先生跟我聊过，AUG将中国市场视为未来几年重要的赢利增长区域，就算换了谈判代表，AUG也不至于会翻倒重来，相信他们也要考虑时间成本。”邱于庭笃定地道。 施如锦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协议好不容易谈下来，再折腾的话，大家都烦死了！” 走进贵宾室，看到由尹董陪着的苏雨衡的父亲，施如锦并不意外，反倒瞧见里面坐着的几位博胜集团股东，施如锦稍觉惊讶。 苏先生正跟众人高谈阔论，似乎无意中发现到邱于庭，马上一脸欣喜地站起身，等邱于庭到了他跟前，主动伸出手。 邱于庭和苏先生握过手，还没开口，苏先生已经拍拍他的胳膊，朝着周围人道：“各位应该都知道吧，于庭是我贤婿，本来家父的意思，非常想让他回嘉实企业接班，不过很多年轻人喜欢自己出去闯一番天地，虽然遗憾，我们也只能听孩子们的。” 施如锦好奇地看着苏先生，倒是佩服他挺会粉饰太平，全当别人不知道，他这位“贤婿”跟苏雨衡，几乎是反目成仇。 邱于庭表情淡然地和苏先生握过手，又介绍了施如锦。 苏先生瞧瞧施如锦，神色中带了点似曾相识的迟疑，施如锦也不多说，和对方寒喧两句，便跟着邱于庭走到贵宾室角落，静陪末座。 “霍董还没过来？”苏先生朝尹董问了一句，随即笑道：“怪我啊，没能跟他约好，霍董可是大忙人，我也能理解。” 尹董嗤笑一声：“咱们这位董事长，平常我们想见，都得排着队，今天真是失礼！” 对于尹董这副阴阳怪气的腔调，施如锦习以为常，至于旁边几名股东，在那跟着摇头，施如锦微皱了一下眉头，感觉今天有点苏先生打头，大家伙一齐上阵，要唱一出鸿门宴的意思，这回只等着主角出场了。 “施小姐，给霍董打个电话吧，客人正等着呢！”尹董摆起架势，朝施如锦发话道。 “苏先生，霍董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不太方便过来，不如另找时间，到时候我替二位安排？”邱于庭不软不硬地把话挡了回去。 尹董顿时不高兴了，站起身道：“我打电话问一问，苏先生带着诚意过来，他总该露个脸吧！” 施如锦看着尹董站到了外面走廊上，心里在猜，到底有多重要的事，非要把霍巍也叫过来。 显然，尹董这个电话打得不顺利，走进来时，脸拉得老长，可以想见，要不就是没找到霍巍，要不就是霍巍根本不买他的账。 “苏董，我们先谈着。”尹董说这话时，还冲着施如锦这边瞟了一眼，随后又在苏先生耳边说了几句。 “没关系，是我来得唐突，”苏先生似乎毫不介意，这时对施如锦笑了笑，又道：“今天我受家父指派，专为过来拜访霍董，可惜我来得不巧，没关系，今天能和在座各位共聚一堂，我也觉得不虚此行。” 施如锦托着腮，就等着苏先生绕到正题。 “大家都知道，嘉实企业成立得比博胜集团还要早，规模也不次于贵公司，不过我得承认，这些年嘉实企业的发展进入了瓶颈期，我们一直在找原因，也请了不少经济还有企管方面的专家，想要为嘉实企业找一条新路，”苏先生说到这里，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大背头：“然后一位经济专家说了一句，把家父点醒了。” 苏先生说到这里便停下，看来是卖起了关子，要等着有人捧哏。 “苏董，我们洗耳恭听，博胜集团也有很大问题，有好的专家，不如给我们也推荐推荐？”尹董笑呵呵地道，倒是不忘把博胜集团损一损。 苏先生摆了摆手：“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向博胜集团学习，专家的意思，嘉实企业表面看似运行稳健，业绩也还不错，只是几十年的大企业，难免在很多方面被固化，他建议我们要引进活水，向做得好的同行学习。” 施如锦听到这里，都有些不耐烦了，苏先生铺垫这么长，却没讲出意思。 “有见地，有见地！”尹董连连点着头。 似乎又思忖了片刻，苏先生道：“很遗憾霍董今天不在，那就请各位帮个忙，代我向霍巍传递一个真诚的……愿望，”说到这里，苏先生特意望着施如锦道：“嘉实企业有意招纳新的投资者，而家父心目中，最想要合作的对象，就是博胜集团。” 苏先生总算把话讲清楚了，施如锦都觉得替他累，这时侧过头，看了一眼邱于庭。邱于庭在那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嘉实企业是上市公司，业绩每年都能达到10%的稳定增长率，在本城上市公司的业绩排行中，一直名列前茅，我相信，如果博胜集团愿意投资，收益不会让各位失望。”苏先生说着，看向了那几位股东。 “好，这是好消息！”尹董直接拍起了手：“我完全赞同，强强联手，何乐而不为啊！” “可以考虑，”旁边有股东也一个劲点头：“尹董，这件事应该尽早提交董事会审议，对于咱们博胜集团，绝对是大利好，相信霍董会跟我们大家看法一样。” “于庭，你说呢？”苏先生把球抛向了邱于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对手 “对外股权投资这一块，是董事长权责，我不好乱说。”邱于庭显然没打算接苏先生的招。 苏先生的目光，又落到了施如锦脸上：“虽然第一次见到施小姐，不过早有耳闻，施小姐是霍董得力助手，似乎两位马上要结婚了，祝贺啊！我就请施小姐在霍董面前美言几句？” 既然人家点到自己，施如锦便开了口：“嘉实企业在目前资本市场上，的确是投资热门企业，不过博胜集团每年对外投资的预算有限……” “这样，我们可以采取互相持股的形式，不涉及到资金交易，如果成功的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利于实现双方合作，当然，我们最迫切的，是要引入博胜集团先进的管理经验，实现嘉实企业内部转型。”苏先生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施如锦的话。 施如锦：“……” “施小姐，还有什么想法？”苏先生笑眯眯地道。 施如锦也朝着苏先生直笑，心里却明白，苏家抛过来的不是什么绣球，倒更像是诱饵。 当天一下班，施如锦便往迈尔斯奇车馆赶，自然是霍巍一个电话，把她叫过来的。 施如锦刚走进内场，便瞧见赛道起点线那边，站了不少穿着咖啡色工装夹克，后背上印着力景LOGO的小伙子，显然霍巍这次带来了力景车队的人。 此时场上，霍巍那辆黑色两冲车正在飞速奔驰，满场充斥着引擎的轰鸣声。 施如锦没有走下去，而是坐在台阶上方，远远地看着。 那帮力景车队的人，施如锦大多不认识，不过站在最外面，正指手划脚的张生勇，倒是挺显眼。 与平常不同的是，赛道四周，每隔一段距离，便放置一台卡在三角架上的摄像机，齐齐对准赛道，乔伟带着车馆的维修人员，时不时跑到摄像机那边看上一眼。 施如锦瞧了片刻，困意便又上来，没一会，居然就坐在台阶上睡着了。 一阵激动的掌声和欢呼，把施如锦猛地惊醒过来。 施如锦睁开眼，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过去。 赛道上，霍巍今天的训练似乎结束，施如锦看着他的车被推到了维修站。 不少人围住正摘着头盔的霍巍，有几个在大声地说着什么。 虽然不明白状况，不过瞧着一帮人那么高兴，施如锦也笑起来，不得不说，无论霍巍还是他那些小伙伴，玩起车来，有时候就像个孩子，开心或不开心，都会在脸上表露无疑。 伸了个懒腰，施如锦便准备站起，旁边有人递来一瓶水，问了句：“施小姐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会了。”施如锦说着，接过乔伟拿来的水，打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问道：“今天那么多摄像机？” “给技术专家做数据分析用，从现在开始，每天的赛道训练都要拍下来。”乔伟回道。 “刚才一个个在乐什么？”施如锦又问。 “巍哥最后那几个弯，做得太漂亮，都激动得不行，”大概说到专业，乔伟立刻来了精神：“进第一个弯道时，巍哥外侧的车轮就压在白线上，刹车之后，迅速确定角度，再转第二个弯，这时候他的车又压住内侧白线，随后出弯再加油，全部靠着外侧的路肩出来，一气呵成，只有技术达到非常高的水平，才有底气完成‘外内外’过弯。” 施如锦听着一头雾水，只得朝着正津津有味给她解释的乔伟傻笑。 乔伟意犹未尽，继续在那说着：“这种出弯的的办法，虽然会牺牲了一点弯道速度，不过充分利用了动力优势，反而获得更好的圈速，真正比赛的时候，这是最佳线路。” 施如锦摸了摸鼻子，好吧，她还是没听懂。 “不到一个月就要比赛，巍哥状态越来越好，毕竟复出的第一场仗，他憋着一股劲，我们大家伙也是，只能赢，绝不会输！”乔伟说着，连拳头都握了起来。 “如果输了怎么办？”是如锦看向乔施伟，突然明白为什么霍巍会有压力，他后面整个团队，大概都和乔伟有同样的想法。 “施小姐还是不了解我们巍哥，在他字典里，从没有‘输’这个字。”乔伟笑着道。 施如锦聪明地闭住了嘴，既然霍巍要重新参加比赛，目的当然是为了羸，她可以给霍巍泼冷水，却不能打击团队的信心。 “施小姐，是不是波尔也准备过来参加年底慈善车赛？”张生勇飞跑过来，一开口便打听。 施如锦有些懵：“波尔是谁？” “你们聊，我去收设备。”乔伟笑着说了句，站起身。 “同巍哥一块出道的对手，两人拼得很凶，不过现在那小子可不一样了，人家……”张生勇话说一半，嘿嘿笑起来，似乎故意要留半句。 乔伟已经下了几级台阶，这时停下来，回过身，拿手点了点张生勇：“你这是长他人威风，灭咱们巍哥的志气啊！” “我说的可是实话。”张生勇一屁股坐到施如锦旁边：“真要是波尔能过来，这场慈善赛不知道有多好看！” 施如锦这下想起来，昨晚似乎听霍巍提到过这个名字，波尔……应该是霍巍的假想敌。 “他比霍巍厉害？”施如锦问了一句，随后庆幸，这话没让霍巍听到。 “怎么说呢，这德国人现在是世界顶级高手，”张生勇斜靠在后面的台阶上，大喇喇地道：“玩赛车，就得跟高手比，比速度，比战术，比耐力，跟那些小鱼小虾，有什么好玩的？” 施如锦觉得张生勇这话说得没错，霍巍就是那种遇强则强的性格，如果有一个标杆放在那，对他或者是一种鞭策。 两人正说着，施如锦注意到，霍巍朝她这边走过来。 “哎，巍哥来了，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尿遁！”张生勇嘻嘻一乐，刚站起身，又像是舍不得走了，等霍巍到了跟前，问道：“巍哥，年底比赛，能瞧见波尔不？” “你这小道消息挺快，”霍巍回道：“那家伙给我打过电话了，他的车队已经决定接受邀请，不过还在谈协议。” “那小子从来就是这么粘乎，跟娘儿们似的，我还记得，当初巍哥退圈，波尔还跟记者说过一句，最遗憾的，是在职业生涯里，没有赢过霍巍，说到后头，眼圈都红了！”张生勇说着，便笑起来。 “那么喜欢波尔，回头你转他的队？”霍巍说着话，伸出脚，做势要踹走张生勇。 张生勇又是一阵挤眉弄眼，这才转身跑开。 “现在才来？”霍巍问道，坐到施如锦旁边。 “来一会了，刚才睡了一觉。”施如锦实话实说道。 看了看施如锦，霍巍故作不满：“我开车，在你眼里，就那么乏味？” “是啊，看你老在那儿绕圈，眼晕！”施如锦好笑地回应。 白了施如锦一眼后，霍巍夺过施如锦手里那瓶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时间好快啊！”施如锦望着赛道那边，感叹了一句。 霍巍抓了抓自己的头：“不到一个月就要比赛，紧张归紧张，不过我现在状态上来了，欧洲那边的团队替我制定的训练方案挺管用，我现在信心又有了。” 施如锦摇了摇头：“我的意思，不到半个月，我家谯谯就要回来了，感觉他离开好多年一样。” “搞了半天，我还排在施谯谯后面！”霍巍又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施如锦一脸好笑，霍巍看看她，问了一句：“昨晚的人救回来了？“ “应该没事儿了，是我表姨主刀的，听说手术中途有点惊险，贺太太家在外地，带着一个孩子来求医，也没瞧见旁边跟着什么亲戚，看着挺不容易。”施如锦不免同情地道。 霍巍用手背蹭了蹭施如锦脸颊：“我老婆心眼儿真挺好！” “什么老婆？”施如锦瞪过去一眼，心居然跳了两下。 “就喜欢你害羞的样子。”霍巍又凑近了一点。 周围那么多人，施如锦可不想被人当成风景，赶紧头往旁边偏了偏，随便找了个话题：“尹董应该给你打电话了？” “可不吗，打了好几通，最后还问我，怎么可以让女人当家，”霍巍笑得开心，看向施如锦：“听出点意思吧，那是在骂你呢！” “骂就骂呗，苏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太精，”施如锦也觉得好笑：“想用换股的方式进博胜集团，先给你点甜头，等有了股东身份，就等你拿人家手短，不好意思不让他们参与城北卫星城的项目，点子想到这份上，也是不计代价了。” “你怎么给他钉子碰的？”霍巍好奇地问。 “我没给他钉子啊，我只是说了实话，霍董目前没有吸纳新股东的意向，而且我也提供了建议，如果嘉实企业坚持这个计划，可以提交书面申请，交博胜集团董事会表决。”施如锦说到这里，耸了耸肩：“反正表决也不会过。” “猜我怎么怼老尹的，以后公司的事，都归施如锦做主，没事别来找我！”霍巍拿手，拍了拍施如锦肩膀。 “你别乱说，”施如锦拧了一下眉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还怕他们？”霍巍一脸的无所谓。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作祟 次日正好是周六，一早佟夫人打来电话，叫上施如锦一块喝早茶，既是长辈邀约，施如锦自然不能推辞。 自家楼下，施如锦正准备把车开出去，却发现出门不利，车子光在那儿“轰轰”地响，就是不挪窝。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窗，施如锦拉下车窗，无奈地道：“我这车，大早上跟我闹别扭。” “刚才我在旁边听了半天，就觉得声音不对。”一名跟施如锦还挺熟的小区保安笑道，随即问：“施小姐，要不要我打电话，叫拖车过来？” “算了，我再试试吧！”施如锦摇头，约好九点喝早茶，总不好让佟夫人久等。 倒是保安热心，用对讲机找来一位懂点车的同事，又把施如锦请到了车外。 此刻，瞧着被打开的车盖，施如锦知道急也没用，只能站在旁边看，没忘了感谢一下人家：“谢谢你们啊！” 保安忙回道：“应该的，霍先生指示过，让我们多留意施小姐这边，毕竟上回差点出事，大家都被吓一大跳。” 施如锦想到前天晚上的事，忙又谢了一句：“那晚也不好意思，霍巍半夜打扰到你们了吧？” “没关系，保护业主安全是我们职责，后头霍先生应该找到施小姐了吧，看你昨天早上才回来。”保安说着。 这话大体听着没问题，可施如锦还是多了心，忍不住解释：“我一个朋友住院开刀，我陪到了早上。” 保安“哦”了一声，又颇有些好奇地打听道：“听霍先生的说法，二位是要结婚了吧，恭喜啊！” 施如锦哭笑不得，霍巍真是大嘴，什么都往外说，感觉就差告示天下了。 等施如锦重新上车，已经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帮施如锦修车的人特意叮嘱道：“施小姐，这车只能暂时开开，发动机出了问题，还是尽快去车场修一修，那边有专业设备，能查到故障在哪。” 挺不容易的，车终于发动起来，施如锦看看表盘上的时间，决定还是先见过佟夫人，然后再去4S店。 佟夫人把施如锦约过来的地方，是南门美食街上一间扬州早茶店，施如锦赶到的时候，都快九点半了，没想到里面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 店里的陈设看上去颇为简朴，本来南门美食街就是很平民化的地方，佟夫人是极重生活品质的人，大老远地来这边吃早茶，显然这家店，有它的不凡之外。 一进佟夫人的包间，施如锦忙不迭地道歉：“夫人，让您久等了，刚出门车就坏了，中间修了一会，早知道我打车过来。” “没事儿，也没等多久，早上那父子俩各玩各的，我不想在家呆着，可一个人喝早茶又无趣得很，”佟夫人说到这里，便笑起来：“给你打电话之前，我特地问过亮亮，他说小巍为了准备年底比赛，天天都在训练，连陪未婚妻的时间都没有，我就干脆见缝插针。” 施如锦不好意思地笑笑，坐到佟夫人身边的座位上。 佟夫人招了招手，立刻有服务生上起茶点，没一会，倒摆了大半桌子。 施如锦看着面前的琳琅满目，不由笑起来：“这么多呀！” “都尝尝吧，难得来一趟，剩下的打包，喂我那个天天惹我生气的白眼狼儿子。”佟夫人笑道。 施如锦真有点饿了，等佟夫人动过筷子，便挟了一个千层油糕，端到自己面前，细细地嚼了起来。 不能不说，这边的早茶卖相不要太好，水晶烧卖晶莹剔透，鸡汁干丝汤水清润，小烧饼溢着芝麻香，至于味道也是不输，施如锦没一会便吃了不少。 佟夫人瞧了施如锦半天，道：“这是家老店，以前开在市中心，年轻时候，我跟雨竹经常来店里喝早茶，后来城市改造，店就给拆了，结果去年我无意中发现，这家店挂着老牌匾，听说是当年店老板的儿子开的，想想啊，这日子过得，转眼几十年就没了！” 施如锦无意间一抬眼，竟注意到，佟夫人神色有些伤感。 顿了片刻后，佟夫人道：“今天……是雨竹冥寿，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你别跟霍巍说了，免得他又得难过。” 施如锦忙放下筷子，拿出自己手机看了看，果然已经到了霍夫人的旧历生日。 “我都没在意到。”施如锦不免惭愧道。 佟夫人笑了笑：“人都不在了，记着这些也没意思，她呀，要是能撑个两三年，说不定还等得到抱孙子，所以说，雨竹真没福气啊！” 施如锦微低下头，脑海中映出了霍夫人的面容。 “不提那些了，活着的人都得好好的活，算了，聊点别的吧，”佟夫人叹了一声，看向施如锦：“知道昨晚谁到我家来了吗？” 施如锦想了想，回道：“尹董？” “你这孩子就是聪明！”佟夫人夸了一句：“那位喝了点酒，怒气冲冲地就过来了，大着舌头讲了半天，说霍巍拍拍屁股走人，什么事都不管了，公司搞成一团糟，根本没人在乎，也就他一个人急着想救博胜。” 施如锦有些气结：“集团这个月的利润，%，同比增18%，我不知道，‘公司一团糟’这样的话，尹董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不必理会老尹，”佟夫人伸手拍了拍施如锦肩膀：“他就是个搅屎棍子，说到最后，就是要把嘉实企业跟博胜集团绑在一块，这人平常跟苏以诚的儿子走得近，根本摆不清自己位置，帮着外人当说客。” “昨天当着苏先生的面，我已经对尹董表述得非常清楚，博胜集团目前不会考虑增资扩股，”施如锦端起面前的茶，抿了口，道：“我和霍巍也谈过这件事，很显然苏以诚醉翁之意，还是在城北卫星城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上面对苏以诚行事作风非常反感，所以城北项目，他才处处碰壁，我们没必要沾那一手的腥。” “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佟夫人托着腮，看向施如锦道：“我可跟老尹没客气，脑子有毛病才跟苏以城合作，话说到这里，有一件事，你帮我问问小巍。” “伯母，我一定把话带到！”施如锦忙道。 “霍巍有没有跟老尹说，他的事儿都归你做主了？”佟夫人问到这儿，倒笑了出来。 施如锦满是无奈：“霍巍有些话……脱口而出，我昨天也提醒过他，总有人巴不得找他把柄，他倒是一点不知道小心。” 佟夫人摆了摆手：“如锦，我不是要责怪小巍或者你，其实老尹传这话，倒提醒我了，你和小巍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那个……可能还有一段时间。”施如锦不太明白，佟夫人突然间转了话题。 “反正你们肯定要结婚。”佟夫人说到这里，道：“按理说，联建公司董事长，理所应当是霍巍，只是以他目前状况，我倒希望换一个人。” “邱总不可以吗？”施如锦提议，她也觉得，霍巍就算当了董事长，也是有其名，而无其实。 佟夫人：“邱总那边，之前我们谈过，他不认为自己是适当人选，所以，”说到这里，佟夫人看向施如锦：“反正小巍都说了，你能替他当家作主，不如你上吧！” “我……”施如锦觉得不可思议，愣了半天，道：“不行，我没有这个经验。” “雨竹带了你那么多年，该传授的经验，都已经教会吧！”佟夫人笑了一声：“就冲你怼老尹那份硬气，最合适不过，总得有人把联建的主动权抓住，否则让那帮跳梁小丑作祟，回头真要天下大乱，好了，就这么说，我这就把董事长推荐名单换掉，你放心吧，其他几个股东都是霍巍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他们不同意你，还能同意老尹？” 施如锦：“……” 佟夫人一向是忙人，早茶喝完，便匆匆离开，送走佟夫人，施如锦也准备去修车。 车开过一家梅花糕店，施如锦倒想起，附近有家修车厂，霍巍曾经带她去过一回，似乎那里的修车技术还不错。 因为只光顾过一次，施如锦差点迷了路，最后误打误撞，才算找到了那间门面着实不起眼的修理厂。 车子开进去，抬眼一水儿的豪车，颇让人有柳暗花明，别有洞天之感。 有穿着维修服的人过来，听施如锦报出霍巍名号，便帮她把车开到一处维修车间外，朝着门口一个正蹲在太阳底下，拿了一瓶足有两升的水壶在喝的小伙子叫了一声：“老板，来活了，巍哥介绍的！” 老板？ 施如锦朝着那人看了看，小伙子有点虎背熊腰，却长了一副娃娃脸，感觉岁数不大，挺让人想不到，他居然是这边的老板。 “等一会！”小伙子刚说一句，似乎被水呛到，咳了好半天。 施如锦在旁边静静地等着，注意到这位大概是刚刚忙完，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尤其是那双黑乎乎的手。 霍巍电话这时过来，施如锦按下接听键，便道：“我在伟业修车呢！” “你跑那儿去了？”霍巍似乎有些诧异。 “早上出门，车半天发动不起来，我正好经过这边，干脆就近修一下。”施如锦回头看了看，小伙子手里攥着的透明水壶，水位只剩一半了。 “把电话给小茂，我跟他说两句！”霍巍这时说道。 “是谁呀？”施如锦不解。 “这边老板。”霍巍回道。 施如锦又瞧了一眼小伙子，走到他跟前，问道：“请问，你是这边老板？” 小伙子看来水喝完了，正瞅着施如锦，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小伙子视线马上挪开，似乎脸都有点红。 施如锦瞟了瞟小伙子的手，迟疑了片刻，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方不方便接个电话？霍巍说要找你。” 小伙子站起身，正要伸手，似乎意识到自己手脏，在衣服上抹了几把，接过施如锦电话，随后转了个身，背对着施如锦。 “巍哥！”小伙子声音很低地道。 施如锦索性走到自己车后，怕小伙子介意她在旁边偷听。 “那个……接电话！”好一会后，小伙子走到施如锦近前。 在小伙子注视下，施如锦将自己那只明显已经粘上黑手印的电话，接了过去。 一股机油味扑鼻而来，可到底人家站在跟前，施如锦总不能摆出一副嫌弃表情，便尽量镇定地对着电话道：“什么事啊？” “把车子交给小茂，一定给你修好，我马上也过来。”霍巍的电话里道。 施如锦挂断电话，一抬头，发现那小伙子在盯着自己，故作无所谓地将手机扔进自己的包里。 “你、你的车……有…….什么不对劲？”小伙子话说得结结巴巴。 “开始找人看，说是发动机，你帮我看看吧！”施如锦回应道，心里好笑，她到底长得有多可怕，把人家紧张成这样？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巨婴 这位小茂老板接了活，再没一点多余的话，“腾”地跑上车头，打开顶盖，一脚踏在保险杠上，这就动起了手。 施如锦在旁边站着，注意到人家眉头皱得紧，似乎车的问题有点严重，想问问情况，又怕自己多嘴，打乱别人思路，想了想，还是抬脚往院子另一头的休息室走去。 车都踩人家脚下了，只能听天由命。 休息室里还坐着两位客人，各自低头看着手机，施如锦站到窗前，忍不住又往外头瞧了瞧。 小茂已经从车头下来，此刻坐进了驾驶座。 施如锦心头一凛，想到小茂那身油渍斑斑的维修服，她刚海淘过来没几天的的美利奴羊毛坐垫，看来保不住了。 小茂在车里打起了火，马达声响起，时长时短，半天没停下来，可以看到，还掀着的车顶盖下，有清烟冒了出来。 就这么干看着，不但无聊，而且还肉疼，施如锦干脆找了张沙发，过去坐下。 从包里拿出手机和湿巾，施如锦细心地擦拭起手机上那些黑泥印子，不是嫌弃谁，实在是她那点洁癖控制不住犯了。 扔掉第二张湿巾的时候，施如锦的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施如锦顺手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 “施如锦，你手段太阴了吧！”对面是一个女人带着嘶吼的开场白，声音大到，旁边两位客人不约而同朝施如锦这边看过来。 劈头就被人骂，施如锦脸色顿时变了，考虑到旁边有人，她便拿着手机，走出了休息室。 一边往修理厂院子外走，施如锦一边对着电话不悦地道：“于贝儿，吃错药了？” “别装模作样？”电话那头的于贝儿冷笑一声：“施如锦，果然跟你妈一个样，就会在别人背后捅刀……” “把话说清楚！”施如锦立刻打断了于贝儿，随即讥讽道：“你是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怎么突然这么了解自己？” “施如锦，你把我妈差点气死，还不满意吗？现在又来对付我，外公要是知道你这样居心不良，一定会死不瞑目，做人怎么可以无耻……”于贝儿话说得滔滔不绝，不过可以听出来，到后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施如锦已经站到了修理厂门口，只觉得被吵得头疼：“疯够了没有，你的意思，你妈昨晚又被送进医院，还是我的事？于贝儿，别当世界都得围着你们转，指责别人之前，先自己照照镜子，还有，有这时间跟我撒野，不如多用点心照顾你妈，老把责任推给别人，有意思吗？人在做，天在看！” “别装什么好人，”于贝儿干脆喊了起来：“你做了什么，自己知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把我毁了，你就能得意，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不需要再忍着你！” “谁要毁你，你有被害妄想症吧！”施如锦说完，直接将电话挂断，着实佩服自己，居然还听到了现在，她刚才根本就不该接于贝儿的电话。 本来今天一早，施如锦是要送惠尼到机场，结果昨晚惠尼打来电话，于太太在住处突然昏厥，出院还没两天，又被送了进去。 惠尼只得改签机票，赶过去照料。 按惠尼的说法，于太太出事的时候，于贝儿在家里接了个电话，不知道对方是谁，她就跟疯了一样大吼大叫，然后跑了出去，于太太应该是被吓到，要不是惠尼重金帮于太太请的保姆叫了救护车，后面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状况。 施如锦正生着气，又有电话过来，还是刚才那个号码，施如锦直接拉了黑名单，这种巨婴，她真是多余搭理。 有车从不远处开过来，停在了施如锦旁边。 看到霍巍从车里出来，施如锦压下心底那股火，上去问道：“来得挺快？” “我正准备过来的，看来咱俩心有灵犀。”霍巍手插在裤兜里，笑着瞧了施如锦片刻，问：“你这脸色不好啊？” “没事，”施如锦说到这里，笑了一声：“你过来干嘛呀，我不就修个车。” 霍巍一笑，朝院子里望了一眼：“别自做多情，我是为了小茂过来的。” 正说话时，施如锦那辆车被人从里面开出来，霍巍招招手，车便稳稳停住。 “到底什么毛病？”霍巍手搭在车顶，问驾驶座上的小茂。 “应该是发动机磁力开关内部触点接触不良，我出去跑一圈，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情况。”小茂坐在车里道。 施如锦注意到，她那副坐垫已经被放到后座上，还很整齐地折了起来，不免松了口气，看来这小伙子心还挺细。 “那就得换发动机，”霍巍笑了一声，转头看看施如锦：“今天肯定拿不到车了！” 施如锦这下有点急了：“下午我还要送舅妈去机场。” “你这有备用车？”霍巍又问小茂。 小茂往修车场里指了指：“挑呗！” 施如锦顺着小茂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直接摇头，那些豪车，她可不敢开，万一不小心蹭到哪儿，她把自己这车卖了都赔不起。 “让小陈送你们？”霍巍又提议。 “不用，我去租辆车。”施如锦回道，这段时间，施如锦让小陈随时跟在霍巍身边，就是不想他训练结束，累成了狗还得自己开车。 霍巍似乎想到什么，呵呵一笑，道：“租什么车啊，先等一会，我让老佟给你送一辆过来，那小子车太多，就等着咱们占他便宜。” 也没等施如锦回应，霍巍绕到另一边，坐进小茂旁边的副驾驶座，伸出手扬了扬，车便开远了。 下午四点多，施如锦开着一辆银色小跑赶到香格里拉酒店，知会过惠尼，也没下车，就在路边等着。 老佟电话正好过来，一开口便问：“我这车，施小姐开得还顺手！” 施如锦拿着手机，望向车边。，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一脸羡慕地瞧着她这车，其中一个还拿着手机在拍。 “太乍眼了，真怕招贼！”施如锦好笑地道。 “这已经是我车库最低调的一款，而且这种款型特别适合女孩，开起来也不重，这样吧，我把车送你了！”老佟很是大方地道。 “别，”施如锦赶忙拒绝：“我连保养费都付不起，不跟自己过不去，你还是随便送给哪个女朋友吧！” 老佟嘿嘿乐起来：“那也得我有女朋友啊，都是老霍不顾兄弟之情，非把你抢走！” “够了吧！”施如锦侧过头，和正贴在车窗外的一张脸对视了一下。 大概对方一开始没注意到里面有人，这下直接往后一退，随后不死心地将头伸到前车窗，再往里看了看。施如锦瞧着那人，差点没喷笑出来。 “这车开得心情愉悦吧！”老佟显然听到施如锦的笑声，卖着乖问。 “是挺愉悦！”施如锦顺口捧场，又问了句：“我走之后，你跟霍巍去哪儿了？” 老佟呵地一笑：“我们还没走呢，霍巍正跟小茂一块弄车呢！” “你们待的时间真够长的，对了，小茂真是那儿老板？”施如锦闲着没事，便打听起来。 “是不是看那小子脸嫩，人不可貌相，他在车圈里头，是出了名的改装小王子，你瞧见他厂里头那些，都是排队等着他下手的，而且一般人的活，他都不肯接，我要找他，还得靠霍巍的面子。”老佟笑道。 “那是挺厉害的，霍巍去找小茂，总有什么事吧？”施如锦不解。 “霍巍隔三岔五就过去找他，”老佟回道：“跟你说吧，他想把人招进自己车队。” “让小茂替他改车？”施如锦有点担心了，在她看来，改装车都有点危险，当初霍巍赛车失火，最开始的技术分析，有一部分原因是改装不当。 “是另外的事，”老佟笑道：“那小子别看闷不吱声，看不出来吧，以前做过车手。他退役的时候才18岁。” 施如锦心里惊讶，随后便道：“人家既然都退了，何必勉强呢？” “怎么说呢，还不是霍巍最近着急死了嘛！”老佟颇为神秘地道。 “什么事？”施如锦没听明白。 “力景车队那几名车手，虽然技术不算太差，不过之前都是跑拉力、越野，缺乏场地经验，霍巍跟他们配了好几次，都不满意，”老佟说到这儿，啧啧了两声：“重新出山头一把，老霍和大家伙想法一样，只能赢不能输，现在他缺一个顺手的搭档。” “所以来找小茂？”施如锦摇头：“就算人家答应，时间也来不及，再说强扭的瓜不甜。”施如锦说到这里，无意中往酒店那边扫了一眼，忙对老佟道：“以后再说吧，我有点事，还有啊，别一天到晚跟霍巍讲什么‘能赢不能输’，给他留点退路！” 在老佟的大笑声中，施如锦挂了电话，钻出车外。 施如锦过了马路，注视着正拉着行李箱的贺涛走到她面前。 “姐姐，我妈妈醒了，中午还喝了一点牛奶。”贺涛用手抓了抓自己脸颊，一脸开心地道。 “太好了，我就说没事嘛，”施如锦回道，又看看贺涛的行李箱，问了句：“你这是去哪儿，又一个人？” “我爸在后面退房。”贺涛说着，回身往酒店看了看。 “你爸回来了？什么时候？”施如锦问。 “昨晚你离开之后，我爸没多久就到了，他还跟我挤在小床上，一块陪妈妈，”说到这一句，贺涛的眼睛出奇得亮，到底按捺不住兴奋，又道：“我爸以后不和那个女的好了。” 施如锦瞧着孩子，心里嘀咕，贺先生和于贝儿分手了？好像动作有点快啊！难道于贝儿中午打电话跟她发飚，就因为这事？不过…….跟她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贺涛仰头看向施如锦，又强调一遍：“我爸爸回家了！” 这个“回家”，在贺涛说出来，显然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好啊！”施如锦拍拍贺涛的肩膀。 “施小姐！”一个女人走了过来，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施如锦，随后笑了一声：“真巧！” 第一百六十六章 闺蜜 的确“真巧”，施如锦感觉，她和苏雨衡总有无数个巧遇，既然遇见，总归要点个头。 苏雨衡瞟了一眼贺涛，貌似无意地问施如锦：“这孩子虎头虎脑，挺可爱的，看你们这么熟，你认识他……妈妈？” 立刻听出苏雨衡话中有话，施如锦心里一动。 贺涛靠着施如锦，仰起小脑袋，好奇地注视苏雨衡片刻，礼貌叫了一声：“姐姐好！” “真懂事啊！”苏雨衡还夸了孩子一句。 “苏小姐怎么过来的？”施如锦随口问道，没理会苏雨衡之前那句打探，她又不是傻，以苏雨衡和于贝儿的关系，苏雨衡冷不丁打听贺涛的妈妈，目的实在存疑。 苏雨衡倒直截了当地回道：“我今天陪贝儿过来，见她男朋友。” 这一句……点题了。 贺涛应该也听出了意思，愣了一下，吃惊地问施如锦：“那个女的又来找我爸爸了？” 施如锦注意到，贺先生此刻已经走到外面，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于贝儿。 “爸爸，这边！”贺涛也看到贺先生，抬脚跑了过去。 “你不会不知道，贝儿男朋友是谁吧？”苏雨衡刻意压低声音，在施如锦耳边问。 施如锦看了看苏雨衡，没想到，苏雨衡今天是来当好闺蜜的。 完全无视于贝儿，贺涛拉住贺先生的手，迫不及待地把他带到了施如锦跟前。 “姐姐，我爸说要当面谢你！”贺涛大声地道。 “傻儿子，我说的‘当面谢’，是要带上礼物，你以为只要嘴上说说就行？”贺先生好笑地拍拍儿子的头。 施如锦被孩子逗笑，主动朝贺先生伸出了手：“刚才听贺涛说了，贺先生是昨晚到的。” 同施如锦握了握手，贺先生也笑道：“那天有前同事告诉我，先是有个说中文的孩子，后来是一位女士，不停打我之前的号码，我打电话问涛涛，才知道我太太又进了手术室，听得出来，孩子被吓坏了！” 施如锦微笑地听着，余光注意到，在贺先生说出“我太太”三个字之后，于贝儿的脸色蓦地一变。 “我非常感激，齐教授帮忙垫付了医药费，还有施小姐在手术室外陪了涛涛一晚上，上午我太太醒过来，涛涛跟他妈妈讲，以后要像齐教授一样，当一位救死扶伤的大医生，还要向施小姐学习，无私地帮助遇到困难的人，对了，施小姐是齐教授的侄女？” “齐教授是我表姨，也是我非常尊重的一位长辈，她们这代人做任何事，都有着我们无法望其项背的责任感，所以，”施如锦敬佩地道：“当时她为了救自己的病人，可以不顾风险，签下《手术同意书》。” 贺先生连连点头：“我没有想到，在我离开的时候，会出这么严重的状况，更没想到，我太太会如此幸运。” “贝儿，齐教授不是你姑妈吗，好像还是你帮忙介绍的吧！”苏雨衡在旁边插了一句。 施如锦知道，苏雨衡这是在帮于贝儿找场子，可瞧着此时于贝儿，脸上表情十分僵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接住苏雨衡的话。 贺先生看了苏雨衡一眼，继续对施如锦道：“本来我准备找个机会，登门拜访施小姐，表达谢意，今天既然遇到了，不如这样，等诗玉出院，我们全家备下薄酒，请齐教授和施小姐出来坐一坐，不知道是否合适？” “贺先生客气了，”施如锦朝贺涛笑了笑：“那天晚上，贺涛表现得非常勇敢，我都被他感动到。” 被夸奖了的贺涛瞧着施如锦，有些腼腆地笑起来。 “施小姐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贺先生顺便问了一句。 施如锦还没来得及回应，有人已经抢先开口：“慕言，你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吗？” 非常成功的，于贝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我觉得今天上午，大家已经把话讲清楚了。”贺先生看向于贝儿。 “你没有权利单方面说分手，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需要解释……能说服我的解释！”于贝儿连珠炮似地讲了一大通，看上去情绪开始激动了。 “贝儿，别这样。”苏雨衡做起了和事佬，道：“同贺先生商量一下，咱们找个地方慢慢地说？” “说再多有用吗，他根本不听我的！”于贝儿委屈地道。 苏雨衡笑着看向贺先生：“都不着急，我想贺先生应该会想听你说的话。” 话说得中立，苏雨衡的态度却明显在帮于贝儿，倒是尽了闺蜜的责任。 “贝儿，既然这样，我再说一遍，很抱歉耽误了你几个月的时间，也很遗憾，我们没能走到最后，”贺先生明显耐着性子在说：“不过，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诗玉和涛涛更需要我。” “没那么容易，别想随便一脚，就把我踢开！”于贝儿看似愤怒起来。 “爸爸，我们走吧，”贺涛拉住贺先生的手，急吼吼地催道：“妈妈等着我们！” 贺先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随即问了施如锦一句：“施小姐，方不方便帮我照顾一下孩子？给我十分钟时间。” 施如锦明白贺先生准备和于贝儿谈谈，便拍了拍涛涛的肩膀：“大人有话就要说，到我车里坐坐，好不好？” 虽然贺涛脸上尽是不乐意，和贺先生对视一眼后，到底跟着已经替他拉过行李箱的施如锦，一块到了马路对面。 让孩子坐进银色小跑的副驾驶座上，施如锦站在车外，隔着打开的车窗，问贺涛：“是要搬到你爸爸住的酒店吗？” “爸爸早上找了个小房子，他说以后不回美国了，”本来还扭过头，朝贺先生那边一个劲瞅着的贺涛，这时收回目光，手趴在车窗上，道：“爸爸要留在这儿工作了，还说以后会买大房子，我们全家都住到里面！” 注意到孩子脸上的神往，施如锦笑道：“你爸爸在外国人开的公司，都做到了高管级别，一定有这个能力买大房子。” 贺涛显然很赞同施如锦的话，颇带得意地道：“我看过爸爸的手机，他跟好多好有名的外国人都拍过照片，他特别厉害的！” 瞧着一脸骄傲的贺涛，施如锦很是羡慕地道：“我真想看一看。” “我去拿爸爸手机！”贺涛说着，便要下车。 “不急了，以后是机会。”施如锦忙拦住。 “慕言，如果你是因为失去工作，怕我有什么想法，才决定要分手……我就告诉你，我不在乎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吃什么苦，我都能忍受。”隔着不太宽的马路，于贝儿的声音清楚地传到施如锦耳朵里。 施如锦低头瞧着车里的贺涛，心里却在琢磨，向来矜持的于贝儿倒是在贺先生放下了身段，看来感情是真的，痛苦也并不假。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想法。”贺先生似乎不为所动，甚至回得有些冷冰冰。 马路对面，好一会没人说话。 施如锦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一道寒光正好射过来。施如锦心里好笑，猜测于贝儿在找靶子。 果然，于贝儿伸手指向施如锦，咬牙切齿地问贺先生：“是那个女人在背后跟你说了什么吗？她用心险恶，不是说那天一晚上，施如锦都在周诗玉手术室外吗，为什么她不打我电话？施如锦别有目的，就是要让你认为，我根本不关心你的前妻和孩子，你问问我姑妈，她昨天早上告诉我周诗玉做了手术，我立刻就到了医院。” 施如锦吐了一口气，只有于贝儿，能想出这种神剧情，看来错还是在别人身上。 “慕言，你好好想想，当时为什么不是别人陪在你儿子旁边，偏偏是施如锦，这个女人她表面清高，放弃我爷爷给她的遗产，其实不过为了得到更多，所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我们母女逼到走投无路，”于贝儿说到最后，似乎被自己的话感动，干脆吼了起来：“她想逼死我，你也要在背后推我一把吗？” 贺先生眉头拧成了“川”字，低头沉吟许久，道：“你知道我最不欣赏你哪个地方，只要一出状况，都是别人的责任，在AUG的时候，我替你摆平了多少事，本来我以为，你只是年纪太轻，阅历不够，可我没想到，你的手会插到我的工作当中，我被解雇的原因，相信你是清楚的，算了，我不怪你，工作丢了就丢了，重新再找也无所谓，可这种情况下，你还让我对你死心塌地，绝对不可能了。” 感觉贺先生被逼急了，才会在公众场合说出了心里想法，而这些话，到底切中了要害，于贝儿连哭都忘了，只愣愣地盯着贺先生。 “爸爸，不要理她，她是坏人！”贺涛突然在车里喊了一声，又想从车里出来，被施如锦瞪了回去。 贺先生往对面看了一眼，继续道：“即使不为我太太这件事，贝儿，我们也会走到这一步，可不管怎么说，你帮我们找到一位好医生，我发自内心的感谢，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不过，就发信息吧，我真的不想接你电话。” 第一百六十七章 威武 “失陪。”贺先生脸色阴沉地说了一句，便准备往马路另一边走。 “贺先生，贝儿有些问题的确没处理好，不过就此分手，似乎轻率了一点，并且以贺先生目前境遇，贝儿还拼命想要挽回感情，至少说明，她对你是真心实意，”苏雨衡说到这里，忽地朝施如锦那边看了看，才又道：“我建议贺先生抛开外界因素，慎重考虑两位的未来。” 贺先生停住脚步，看向苏雨衡，想了想，道：“苏小姐，照顾好你的朋友！” 等贺先生到了路这边，贺涛从车里跑下来，一把抱住他，抬着小脸，告起了状：“那个女的好坏，趁爸爸不在，到妈妈病房，说要赶我们走，妈妈是因为生气，才要做第二回手术。” 施如锦听得一惊，没料到于贝儿还有这手笔，难怪被孩子如此排斥。 “知道了，”贺先生低下头，吻了吻贺涛的头顶：“儿子，是爸爸关心你们不够，我已经得到你妈妈谅解，谢谢你们，能让我回家！” 贺涛“嗯”了一声，将头埋进了贺先生怀中。 此时，施如锦的目光，越过父子二人，落到了马路对面。 刚才那一幕，不免吸引来了几位围观群众，这一会各自散开，苏雨衡倒是站在于贝儿对面，似乎在劝着什么。 “贝儿怎么在这儿？”惠尼这时出现，站在了于贝儿身侧，随即又朝施如锦这边望了一眼。 二十多分钟后，在惠尼干脆利落的安排下，于贝儿肿着双眼，跟着苏雨衡走了，随后惠尼又邀请贺家父子上了施如锦的车，要顺道将他们送到医院。 “于太太、施小姐，今天的事，让你们见笑了。”贺先生坐到副驾驶座上，道了一声歉。 “我也没想到，会和贺先生在这种状况下认识，虽然贝儿是我家孩子，不过说句公道话，男女感情的事，的确不能勉强。”带着贺涛坐在后座上的惠尼，通情达理地道。 贺先生苦笑了一声，将脸扭向窗外。 “那天晚上，我之所以没有打于贝儿电话，是因为没有她的号码，”施如锦觉得，还是有必要跟贺先生解释一下：“手术第二天的早上，于贝儿的确来到医院，不过她在意的，是我们让她在贺先生面前难做，虽然……我非常不喜欢于贝儿，不过说我故意要白拆散她和贺先生，有点高估我的能力。” 施如锦身后，惠尼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施如锦闭了嘴，反正也讲明白了。 “听说贺先生是贝儿的上司？”惠尼随口问道。 贺先生扭回头：“我刚刚失业。” “不好意思，”惠尼忙道歉：“我问了一个很不恰当的问题。” 贺先生这下倒笑了：“于太太不用介意，对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我跟施小姐说一下，在我办理离职前，AUG和你们的合作计划正式获批。” “太好了！”施如锦一时高兴，忍不住叫了出来，随即反应过来，冲贺先生笑了笑：“现在可以说了，为了拿下AUG这个项目，一帮同事都快累死了，这么多天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我想大家听到这消息，会和我一样开心。” 贺先生似乎也被逗笑，瞧着施如锦道：“因为这个项目，我结识了几位不错的朋友，而且这是我在国内做的第一个项目，就算没机会亲自将它完成，不过这段经历十分有意义。” “听涛涛说，贺先生计划回国发展？”施如锦忍不住问道。 贺先生点了点头：“国内体育竞技市场的潜力，超出我的想象，我准备先考察一段时间，或者以后继续从事这方面的工作，”说到这里，贺先生笑道：“我应该没提过，我与施小姐的先生霍巍，很多年前曾经打过交道。” 施如锦差点踩了刹车，忙解释：“霍巍是我未婚夫，我们还没结婚。” 后座上，惠尼已经笑出了声。 施如锦表情讪讪，好半天后，想到问贺先生：“你们怎么会见过？” “时间已经很久了，那次霍巍参加一场方程式比赛，我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都是中国人，碰到一块，自然要聊几句，霍先生应该是初出茅庐，表现十分亮眼，怎么说呢，他身上有一股赛车手独有的激情，让人印象深刻，我还有记得，他说话的时候，双眼都闪动着光彩。” 贺先生说到这儿，不免笑了起来：“开始我还不知道，一直没有现身的霍董是谁，直到后来，看见他办公室里的照片，才想起来这位是老朋友，我已经和邱总约好，在机会要跟霍巍见上一面。” 施如锦笑了：“既然贺先生这么说了，我来安排时间。” “听说他又重归赛场，我替他觉得高兴。”贺先生感慨道：“作为中国人，能在国际赛场上看到同胞的身影，尤其是看到他们夺冠，那种感觉无比自豪，我非常期待霍巍的表现。” 贺先生果然没有说错，没隔几天，AUG派来另一位高级副总裁，没有提出任何修改意见，双方便正式签定协议。 …… “姐，我要上飞机啦，好想见到你们呀！”施如锦办公室里，开到免提的手机里，传出施谯谯的大呼小叫。 施如锦正盯着电脑，圆圆刚把车馆《硬件设备升级改造预算表》发过来，施如锦没空理施谯谯，只随口“嗯”了一声。 “你要来接我哦！”施谯谯拉长声调，跟施如锦撒着娇道。 “自己打车，我的车还在修。”施如锦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 施谯谯立刻不干了：“我带那么多行李，让我自己打车，这是我亲姐姐干出来的事吗？我明白了，有了巍哥，姐的眼里再没别人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施如锦被气到笑出来，伸手拿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施谯谯，问道：“我都听烦了，你啰嗦多久了，怎么还不上飞机？” “才讲几分钟啊，”施谯谯不乐意地道，镜头忽然一闪，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张糊糊的报纸：“看到没有，我巍哥多威武啊！” 焦距没对准，施如锦只能瞧出是一组照片：“又怎么了？” 施谯谯拿手点了点报纸：“世界汽车联合会评出明年新赛季最值得期待的十名车手，排在第一的是中国人霍巍，看到没有？” “你手机放远一点，什么都看不清。”施如锦说了句。 “远了，这下行不行？”镜头拉长了一点。 十分不容易的，施如锦在照片里找到了霍巍的身影，不过看上去，似乎是很多年前拍的。 “看到没有，我用口袋里最后几块美金，一下买了十份报纸，回头送给巍哥当礼物。”施谯谯得意地道。 施如锦好笑：“你还真大方！” “姐，你一定要过来接我哦！”屏幕上又换回了施谯谯那张大脸。 “到时候再说吧！”施如锦装作不太愿意的样子：“晚上还加班呀！” “你要真来不了，那就算了吧，不过得帮忙给小白找辆车，大半夜的，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搭机场大巴，多危险啊！”施谯谯到底说了实话。 施如锦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有多想我，搞了半天，是为你女朋友找司机，气死我了，男大不中留！” 那边的施谯谯摇头晃脑，施如锦瞧着他，笑意中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宠溺。 有人“怦”地把门一推，直接走进来，施如锦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便对着电话道：“你巍哥来了，要不要跟他聊聊？” “是谯谯？”霍巍手插着腰，站到施如锦办公桌的对面，表情严肃地问了一句。 施如锦将手机递过去，特意注意了一下霍巍神色，不免琢磨，他今天大概是受气了。 “小子，入学考试得了几分，别跟我这么笑，透着心虚！”霍巍接过手机，脸色倒温和不少，说着话，走到了施如锦办公室的窗边。 施谯谯立马嚷起来：“我发誓，全部是A！” 和施谯谯聊过几句，霍巍情绪明显转好，两人开始嘻嘻哈哈，倒是说了好一会。 施如锦注意力放到了电脑上，小余刚给她发来信息，霍董一脸不高兴地出了会议室，然后今天的临时董事会不欢而散。 将手机放到施如锦面前桌上，霍巍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聊天窗口，吐了口气，道：“没有达到2/3的表决线。” 施如锦看着霍巍，淡淡一笑：“跟我猜得差不多，没关系，再想别的办法。” 迈尔斯奇车馆升级改造正式开始，虽然AUG第一笔资金已经到位，不过自筹部分出现缺口，原本博胜集团的拨款计划，因为上面要求城北卫星城提前启动，而不得不暂时搁置，施如锦和邱于庭商量之后，决定向银行融资。 而今天霍巍特地抽空回博胜大厦，就是召集临时董事会，讨论迈尔斯奇车馆提交的贷款担保申请。 “老尹在后头使坏，他自己不肯投同意票，还尽在煽动其他人，”霍巍靠坐到施如锦办公桌上，气鼓鼓地道：“我知道他那意思，就想给我点难看。”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敲，施如锦和霍巍不约而同望了过去。 邱于庭走进来，和施如锦对视一眼，站到窗边，望着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道：“已经散了。” 霍巍抱起双臂：“不行就开临时股东会，我等着看，老尹到底能拉拢到多少股东，来跟我对着干！” 知道霍巍是被气坏了，施如锦劝了句：“这事吧，我也有责任，之前没有跟董事们做过细致沟通，就匆匆提交担保申请，临时股东会不用开了，免得被人说你小题大做，回头我去银行那边再争取一下，再不行的话，寻找其他融资渠道，问题总会解决。” “我刚才联系了另外一家银行，下午有时间的话，如锦你跟我一块过去。”邱于庭回过头，对施如锦道。 施如锦点了点头：“我马上准备资料。” 霍巍手机响了，看了看号码，霍巍厌恶地嘀咕道：“老尹什么意思，阴魂不散是吧！” “他找你，会是什么事？”施如锦不免问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呗！”霍巍将手机放在掌心转了半天，就是不接电话。 老尹倒挺耐心，霍巍不接，他就不停地打，直到施如锦在旁边催了一句，霍巍才不情不愿按下接听键，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邱于庭对施如锦递了个眼色，又拍拍霍巍肩膀，便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老尹又说了些什么，霍巍眉头拧得死紧，好一会后，冷冷地道：“到我办公室说！” 看着霍巍挂断电话，施如锦问道：“他又有什么想法？” “退股的事，”霍巍起身，在施如锦后面来回踱了几步，停下来问道：“家族基金会那边，我现在最多能提多少钱出来？” 施如锦转过椅子，看向霍巍：“想把老尹股份买下来？” “把他打发走，烦死这老家伙了！”霍巍不高兴地道。 斟酌片刻，施如锦摇了摇头：“基金会的资产，现在还拿不出来。” 霍巍瞧着施如锦，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笑起来。 “怎么了？”施如锦不解地问。 “你看，我妈提防我乱花钱，建这么个基金会，现在好了，我一分钱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人家搞博胜集团，我这不急死了吗！”霍巍说着，还在那笑。 施如锦啼笑皆非：“真要着急，你还笑得出来？走吧，我跟你一块会会老尹！” “总不能让我哭，丢不起这个人！”霍巍耸了耸肩，抬脚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霍巍办公室外，老尹背手站在门口，旁边跟着两位今天过来旁听会议的股东。 “都在这儿呢！”霍巍从几个人跟前走过去，随口说了一句，脚步没停，径直进了办公室。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理 施如锦晚了几分钟才过来，小余刚把门打开，她便听到尹董在说： “霍董今天不高兴，我可以理解，也明白下面子公司的困难，都希望集团遍地开花，各家都能赚大钱，不过总不能哪个子公司过来找咱们担保，咱们想都不想就答应，总是需要考虑一下风险！” 大概听到脚步，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尹董还转过头，看了一眼从外面进来的施如锦。 “尹董说得也有道理，所以我已经请示过霍董和邱总，撤回车馆的贷款担保申请，从别的渠道融资。”施如锦站到霍巍旁边，笑着接过尹董的话。 老尹拿手摸了摸下巴，冲施如锦这边道：“施小姐，不是我故意给你出难题，当初博胜集团收购迈尔斯奇车馆，我就是不同意的，谁不知道车馆是霍董开的，这种挟带私货的事，以后还是少做，不能因为年轻，就任性行事，会伤到霍董的威信。” 瞧着意思，老尹一箭双雕，打算把霍巍和施如锦一块教训了。 施如锦不急不慌地回应：“当初收购车馆，完全符合《公司法》和集团的规章制度，也得到大部分股东支持，而加入博胜集团以来，车馆营业额在各子公司中，始终保持中上游水准，并且我们还拿下了一份大单，未来前景可期，我不太明白尹董的论点，难道因为是霍董创办的项目，我们就不能收购，感觉咱们霍董在博胜集团，还被歧视了？” “可不吗，”霍巍拿手敲了敲桌子，看向施如锦：“我记得尹董名下那个华胜超市，当初经营不善，谁哭着喊着要博胜救命，后头博胜集团注资，那小破店撑了几年？” 霍巍一边说着，一边愉快地欣赏着尹董立刻铁青的脸，倒是旁边那两个股东，听得直眨眼。 这一回合，霍巍同施如锦……胜。 “联建公司那边，佟夫人推荐施小姐担任董事长？”尹董缓了片刻，再次发难：“霍董还是要三思，真要传出去，只怕会有人说霍董任人唯亲，施小姐还是太年轻，缺乏历练……” “联建那边的人事决议案已经上报，相关部门都没提反对意见，谁吃饱撑得，在背后说三道四，当自己哪根葱啊，真是够操心的！”霍巍直接打断尹董。 尹董顿时被噎住，眼皮抽了抽，瞧了霍巍好半天，突然一拍大腿：“霍董这话说得没错，我这人是个操心的命，什么事都想管一管。我明白自己讨人嫌，就算如此，也想说句心里话。我呢，准备退休了，要退就全退，手里头那么多股份，干干净净地处理掉。” 尹董这招，也在施如锦意料当中，不过，她不能不承认，人家出的……是杀手锏。 “大家在一起合作这么久，我和霍夫人生前也是老朋友，所以礼貌上，先问霍董要不要收，不瞒你说，有人报出这个数，买我手上博胜集团股权，我觉得价格非常合适。”尹董说着，用手指了个“二”。 旁边两个股东齐声“哇”了一下，以示惊叹。 “真够二的，就两千万？”霍巍嗤笑一声：“谁那么小气，开这个价给尹董？” 施如锦忍着笑，悄悄从后面推了霍巍一把，明白他故意要气尹董。 “两亿在霍董眼里，的确是小钱，”尹董这下倒气定神闲，笑呵呵地道：“我之前也跟霍董提过这事，只是那会儿价格还没出来，现在我就报这个价，不多不少，我也懂《公司法》，你们哪个股东要，我都给，没人要了……可就便宜了苏以诚！” 很明显，尹董最后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这事归根到底，还是苏以诚在兴风作浪。 “嘉实企业的股票最近跌到快腰斩，他能拿出这么多钱？”霍巍好笑地问了一句。 “人家敢提这个价，自然有这底气，资本市场上，总是有跌有降，苏老先生并不在意，”尹董说着，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叹道：“当初霍夫人想不通，一直不肯将公司上市，害得我们这些年也没挣到多少钱，算了，过去的我也不计较，我现在挥一挥衣袖，那片云彩，看你们谁有本事去够了！” 说完这句，尹董站起身，带着那两人，一块走了出去。 霍巍虽然还在笑，眼神已经冷下来，施如锦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晚上七点多，施如锦的车，停在了小白家楼下。 入冬这么久，天似乎才终于冷下来，施如锦早瞧见前方不远处的马路边上，正缩着头，裹紧了身上大衣的小白，小白一直在东张西望，却没注意到离她不过一米开外的银色小跑。 施如锦按了按喇叭，小白望过来，犹豫了半天，直到施如锦打开车门，站到外面叫了声：“这边！” “天够冷的，昨天我就跟你说要降温，让你出来时候多穿点！”施如锦看着小白上车，不免说了一句。 “刚才我都没准备穿大衣，是圆圆硬给我套上的，”小白笑道，左右看了看：“姐，这车真漂亮，比谯谯那辆还漂亮！” “谯谯买车了？”施如锦一怔：“他哪来的钱？” 小白一下子捂住嘴，显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 “瞒我？”施如锦注意到小白表情，故意沉了沉脸：“那孩子中彩票了？” “上个月，”小白心虚地道：“小白说，在那边没车，到哪里都不方便，尤其我又要过去，就打算买一辆二手车，还说要挤点时间，打工挣车钱，这事被霍先生知道了，直接送了他一辆新车。” “霍巍哪来的钱？”施如锦问了句，这时发动了汽车。 “说是……同车队的签约金，”小白看向施如锦：“然后听谯谯的意思，好像有厂家准备找霍先生做代言，好像费用还不低。” “感觉谯谯远隔万里，比我知道的消息还多，”施如锦笑了一声，心道霍巍现在也是有私房钱的人了。 小白大表赞同：“谯谯好像是挺能打听的。” “谯谯有说他这次入学考试怎么样？”施如锦问了一句。为了不给施谯谯压力，早上连线的时候，她硬是忍住没提这茬。 小白侧过身道：“谯谯挺有信心的，似乎考得不错。” “我弟弟吹牛的时候，是最有信心的。”施如锦吐槽一句。 小白将头转到另一边，显然在忍着笑。 “一会先去接谯谯的妈妈。”施如锦随口道。 “啊？”小白猛地一回头，这下傻住了。 “不用紧张，”施如锦望着车前方，一边开车，一边道：“你和谯谯的事儿，我没跟阿姨说，但是，谁知道谯谯那张嘴守不守得住秘密！” 小白表情显得非常紧张，瞧着施如锦，看上去欲言又止。 “有女孩大晚上去接谯谯飞机，阿姨应该能猜出什么情况，”施如锦笑道，又安慰小白：“她挺和气的，绝对好相处，你也不必紧张，我们这个家啊，虽然在外人看来有点复杂，可在我们心里，彼此就是最亲的人。” “听谯谯说过的，”小白抬起头，看向施如锦：“他告诉我，你们家是世界上最有爱的家庭，一点不比别人差，还说，早就当江叔叔是亲生爸爸，以后他有能力了，一定要当一家之主。” “美得他，还轮得到他当家作主，不过谯谯能说这话，是比走之前懂事多了。”施如锦笑道。 机场大厅，施如锦提着一袋奶茶，走到正坐在一块的魏芸跟小白跟前。 小白不出所料，从看到魏芸那一刻起，就是手脚不知往哪儿放，倒是魏芸对这女孩喜欢得不得了，兴致勃勃地跟她聊着自家宝贝儿子，很显然，施谯谯已经跟魏芸透过底。 施如锦将奶茶递给她们，自己又拿一杯，走到不远处机场航班信息屏那边，查施谯谯坐的飞机落地时间。 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施如锦后背，施如锦猛一回头，没想到老佟也过来了。 “不会吧，我家施谯谯何德何能，还劳佟董亲自跑这一趟。”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道。 “本来老霍要亲自迎接小舅子，不过晚上车队开会，他就把我支使过来，今晚，他小舅子就是我小舅子。”老佟说得摇头晃脑。 施如锦睨了老佟一眼，不免看到他手里举起的车钥匙，顿时笑了：“你把我的车开来了？” “刚修好，重新换过发动机，小茂那小子手痒，又帮你改了一下动力设备，刚才我一路开过来，真是舒服，高手就是不一样！”老佟笑道。 “给我改车了？”施如锦皱了皱眉头：“太瞧得起我技术了吧！” “没事，跟以前一样开就行，”老佟朝施如锦一眨眼：“这样，你要是不喜欢，咱俩换车，那辆银色小跑就归你了？” “这几天我开车都提心吊胆，晚上又怕车停在楼下，会被熊孩子划上印子，今天总算解脱了，多谢！”施如锦说着，赶紧抓过了车钥匙。 老佟乐了半天，又过去跟魏芸打招呼，回来时手里居然捧着魏芸那杯还没来得及喝的奶茶，挺做作地跟施如锦干了一杯，道：“有没有感觉，我到哪儿都招女人喜欢，不管老少。” 施如锦忙点头，随即调侃老佟一句：“就是找不到老婆。” 老佟一笑，跟施如锦打听：“阿姨旁边那小姑娘，是谯谯女朋友吧，真是没天理，小屁孩儿都有女孩子喜欢，我这么有风度魅力的成熟悉男士，居然还单着。” 施如锦被逗得笑了半天，这时倒想起来问了一句：“上次不是听你说，霍巍想说服小茂加入车队吗？后来怎么样？”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春天 “那小子死活不肯点头，老霍踢了几回铁板，脚都快踢骨折了！”老佟颇带些幸灾乐祸地道，打算就手把吸管戳进奶茶杯，结果笨手笨脚，连个吸管都对付不了。 施如锦看不过眼，上去替老佟摆平，口中问道：“总得有什么理由吧！” 老佟嘿嘿一乐：“他不想玩了，就这理由。” 施如锦瞧着老佟，小茂拒绝霍巍的理由还真简单，却应该……没那么简单。 “小茂跟老霍认识的时候，两个人还都是小屁孩，一块参加卡丁车培训，一块跑少年赛，然后小茂晚老霍几年进职业，两个人曾经在国外搭档参赛，连老霍都说，这小子坐进赛车，飚起来比他还疯。”老佟主动和施如锦聊起了小茂。 “或许人家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呢？”施如锦琢磨着道。 老佟直接乐了：“你这就不清楚了，那小子背后有故事。” “什么故事？”施如锦不免有了兴趣。 “要不，我跟你从头说起，玩赛车吧，天赋是一回事，比如老霍还有小茂，钱也绝对不能少，比如我，”老佟说到这里，倒叹了口气：“我少点天赋，小茂缺的是钱，只有老霍可以随心所欲。” “说小茂的事，把自己也带上了？”施如锦好笑。 老佟转了转手里的奶茶，道：“我就打个比方，让你有点感性认识，回到正题，咱们小茂哥的老爸也算有眼光，知道儿子能走赛车这条路，一门心思就想把他打造成第二个舒马赫，谁能想到，儿子还没成功，他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施如锦听得愣住：“搭进去？” “小茂他爸是个聪明人，就是聪明得过了头，本来跟人合伙开间小公司，也算中产，养家糊口是够了，不过养个玩赛车的儿子就捉襟见肘，那位心一横，搞起非法集资，后头玩得有点收不住，坑了不少人，”老佟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小茂当时在美国参加印地500，也出了成绩，眼见前程似锦了，结果这时候，他爸的事爆了。” 施如锦抿了抿唇，看来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你别说，在这一点上，小茂这小子有种，当时他爸都已经把钱弄国外去了，小茂要是闷不吱声，这边还真鞭长莫及，”老佟摸了摸下巴，继续道：“听霍巍说，小茂他爸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要儿子好，他就算打头都认了，可小茂当时就回了国，还把他爸弄出去的钱，全都带了回来。” 施如锦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这个看上去还有点害羞的小茂，三观倒是挺正的。 “麻烦的是，小茂他爸骗人家钱，自己也被同伙骗了，骗来的钱根本不够还，最后小茂在法院跟受害人签了还款协议，把所有债务一肩扛下，才算保住他爸一条命，后头霍巍拿了点钱，帮小茂开了那间修车厂，别说，是金子都会闪光，这小子如今在超跑圈里挺有名气，改装一辆车最高能拿到六位数，这才几年工夫，账居然还了大半！”老佟说着，又乐了起来。 虽然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故事，施如锦听到最后，还是替小茂松了一口气。 “你刚才不是问小茂回绝老霍的理由吗，我就要讲了哦！”老佟又卖了个关子。 “经济上的问题？”施如锦问。 “你去修车那天，我请老霍还有小茂喝了顿大酒，那小子被我劝着多吹了几瓶，话顿时就多了，后头哭哭啼啼地说，他这辈子最恨他爸，又觉得自己更可恨，要不是因为他，老家伙也不会起那么大胆子坑蒙拐骗，所以他跟他爸都有罪，现在父子俩只配苟且地活着，”老佟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所以呢，这小子在跟自己过不去呢！” 施如锦听到这里，也觉得不是滋味，人生际遇形形色色，谁都有自己的无奈。 机场广播响了起来，通知有几架飞机即将落地，施如锦竖起耳朵，听到了施谯谯的航班号。 坐在不远处的魏芸和小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两人激动的神情，居然有几分相似。 “有谯谯的飞机吧？”魏芸远远地朝施如锦问道。 施如锦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上的腕表：“不到一个小时了！” “谯谯总算回来了，”老佟呵呵笑起来：“你这弟弟真有趣，上回我到美国，带着他玩了几天，小子机灵着呢，什么都一学就会，教他打高尔夫，没半个小时，一杆子飞出去老远。” 施如锦转头看向老佟，想了想，说了句：“他不是你们这些少爷，家里没钱供他折腾，你可别什么都带他玩。” “施小姐话里有点不对劲啊，”老佟脸上立马有点悻悻：“是怕我把你弟带坏，在你眼里头……” “算我说错，”施如锦赶紧道歉：“谁说怕你把他带坏，我的意思，他还是个小孩，正是贪玩的年纪，就说吧，万一他对高尔夫上了瘾，我可没胆量非法集资去供他。” “反正我被得罪了。”老佟故作不快，翻了翻眼睛，低头喝了一口奶茶，结果几秒之后眉头皱起，还一把捂住了嘴。 “你这什么意思，吞鹤顶红呢？”施如锦好笑地问。 老佟一脸的委屈，指了指自己的嘴，最后以万分艰难的表情，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哎哟，这什么味啊，”老佟大声抱怨：“你们女的怎么就喜欢喝这种东西，那里头什么呀，跟鼻涕一样！” 施如锦被气得笑出来，瞪了老佟一眼，老佟已经急转身，跑到最近的一处垃圾桶边，准备把手里的奶茶扔进去。 一个身穿机场地勤制服的女孩，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飞速拦住老佟，用手指了指旁边硕大的垃圾分类标志，随后一脸严肃地说了几句。因为隔了一段距离，施如锦听不到女孩在讲什么，不过看着人家神情，显然是在对老佟进行说服教育。 老佟陪着笑，冲女孩点头哈腰，一脸的乖觉。 最后，施如锦瞧着老佟跟喝毒药似的，当着女孩的面，一脸痛苦地把那杯奶茶喝光，再按女孩儿的指点，认真做起了垃圾分类。 女孩满意地走了，老佟倒是站在垃圾桶边，瞧了人家背影半天。 施如锦走到老佟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瞅了瞅，故意问道：“看什么呢？” “长得不错哎，感觉是我的菜！”老佟头也不回地道。 施如锦打量老佟片刻，转到他旁边，忍住笑，拿手在老佟眼前挥了挥。 老佟似乎回过了神，看向施如锦。 “别告诉我，你对人家一见钟情了。”施如锦调侃道。 “一见钟情……”老佟嘀咕一句，似乎忽地恍然大悟，说了句：“我有事啊，失陪一会！” 于是，施如锦注视着老佟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似乎真的去找他的“菜”了。 霍巍电话，这时打到了施如锦手机上。 “施谯谯到了吗？”霍巍问道。 “广播里刚通知，飞机快要落地了，不过出来还得一会。”施如锦转回头，看了看机场大屏。 “看到老佟了吧，”霍巍笑道：“你昨天不是说，要带阿姨和谯谯小女友去接机吗，老佟正好替你取车，我就让他也去机场，回头行李给他搬就行了，这小子一天到晚闲着，让他干点正事。” “老佟脾气就是太好了，要我成天被这么欺负，早就跟你翻脸。”施如锦忍不住笑起来。 “你倒替他打抱不平，我还不是被你欺负，我敢说什么？”霍巍这话，很像在撒娇。 施如锦只能摇头了，这时又问：“都12点了，会开完了吗？” “正在健身房，今天训练任命还没完。”霍巍回道。 明白霍巍是个自律到变态的人，施如锦还是想劝他：“快点结束，别把自己搞得太累。” “心疼我了？”霍巍笑着问。 有些关心，说出来就肉麻了，施如锦没接霍巍的话，随口问道：“听说你搭档的事一直悬着？” “刚解决了，”霍巍立刻回道：“波尔，就是我那个老对手，他已经正式签约，参加这次慈善车赛，这小子非说要跟我搭档，我考虑了一下，就跟他试试员！” “这样不是挺好吗！”施如锦倒挺高兴，和顶尖高手合作，对于霍巍第一场的复出比赛，自然是有加分。 “我想找小茂，”霍巍似乎还有些不乐意：“算了，波尔就波尔吧！” 施如锦开玩笑地问：“这么勉强啊，是担心波尔抢了你风头？” 霍巍顿了片刻，说出了心里话：“我只是觉得，如果以这样的组合赢得比赛，倒像我沾了波尔的光，赢了也觉得没意思！” “做好自己就行了，”施如锦明白霍巍心情，不免开导道：“毕竟你离开职业圈有一段时间，差距肯定客观存在，咱们不如坦然接受，反正来日方长，后面要做的，是尽己所能缩小差距，其实归根到底，你要战胜的，还是你自己，是不是？” “这话说得非常正确，不过都是废话，”霍巍懒懒地回了一句：“当然，我喜欢听你说废话，不聊了，一会要跟波尔视频连线，他下个星期才过来，我们俩磨合的时间太短了，现在只能先纸上谈兵，你们路上小心，回到家给我打电话。” “好吧！”施如锦刚挂了电话，便发现老佟又回来了，此时一脸笑容，眼角皱纹全出来了。 没等施如锦打听，老佟变魔术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在施如锦面前晃了晃：“刚才那个小姐姐给了我联系方式。” 施如锦心里好笑，满是敬佩地道：“难怪佟董花名在外，果然所向披靡，以后我让谯谯躲你远一点，怕他跟你偷师。” 即便被施如锦嘲笑，老佟此刻心情好到飞机，完全没在意，倒是一直瞧着手里那张名片。 施如锦却注意到了，名片对着她的那一面上，写着“便民服务卡”五个字。 这下，施如锦直接失笑，问道：“你说的联系方式，是便民热线电话，我也能打呀！” 老佟很是珍惜地将那张便民服务卡收进口袋，抬眼看看施如锦：“小姐姐在上面留了手机号码，从今天开始，我佟亮亮的春天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虚晃 佟亮亮的春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来，不过施谯谯是实打实地回来了。 “姐，今晚我要住你那儿。”快到下班时间，施谯谯给施如锦打来电话，一开口就提出要求。 “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惹阿姨和叔叔不高兴了？”施如锦拿着手机，故意问道，眼睛却还瞧着面前办公桌上的一张纸。 “我这几天都在家睡觉，能干什么坏事，不信的话，你打电话去问他们，”施谯谯颇有些委屈地道：“我就想陪你住几天嘛！” “原来是天天赖床，被阿姨骂了，”施如锦一脸好笑：“多谢，我不用人陪，一个人住着挺好，省得还得替你洗臭袜子。” “姐，”施谯谯忽地叫了一声，又停了好一会，嘿嘿笑道：“我知道了，你跟巍哥住一块了，对吧？所以才不想让我发现你们的秘密，这可不行，还没结婚，就要给巍哥洗臭袜子，我姐不是吃亏了吗？” “闭嘴！”施如锦立刻喝道。 施谯谯傻乐了半天之后，道：“真要住一块，也没关系啦，我又不介意，你们进房间，记得把门关好，我什么都听不到。” “小坏蛋，”施如锦打算吓住施谯谯：“再胡说八道，永远不准踏进我家的门，别以为我说着玩的。” “哎哟，”施谯谯拉长声调，又撒起了娇：“让我去你那住几天嘛，我都烦死了，你不知道，楼上楼下那些邻居，天天跑家里来，反反复复问什么，在外国上学辛不辛苦啊，在那边怎么吃饭啊，最讨厌的，还领来几个小屁孩，让我教他们英语，真当我学霸呀！” 施如锦被逗得直笑，早上给魏芸打电话，也听她讲了，这几天家里不要太热闹，邻居们络绎不绝，都是来取经，询问怎么才可以把孩子教育得那么优秀，江家夫妻其实挺高兴，按魏芸的说法，没想到施谯谯也有给他们挣脸的一天。 施如锦索性调侃施谯谯：“等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你可就真成了学霸，叔叔跟阿姨更要得意了，不过我现在担心，你别是跟我们吹牛吧，这回到底能不能考上？” “又来了，”施谯谯哼哼唧唧地道：“算了，天才难免要被打击，我还是保持沉默，到时候看你们惊不惊喜！” “行了，你真要到我这儿，记得跟阿姨说一声，多带几双袜子。”施如锦嘱咐了一句，便准备挂电话。 施谯谯不要太开心：“姐，你来巍哥健身房接我，我们先去吃大餐。” 施如锦一脸好笑：“你跑健身房了，什么时候变这么自觉？” 施谯谯干笑一声：“别提了，我被骗过来的，巍哥说跟着他健身，中午有好吃的，结果他吃的那叫啥呀，水煮意面，水煮蛋，好不容易有肉吧，还是水煮鸡胸，盐都舍不得放，不知道的，还以为巍哥破产，连饭都吃不上了，我现在嘴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听到施谯谯抱怨，施如锦实在控制不住想笑。 “晚上得让我大补，我还在长个儿呢，管得着什么体脂率，我要吃牛排，吃披萨，还有薯条，什么热量高，我就要吃什么，”说到最后，施谯谯忽地压低了嗓门：“不说了，巍哥正朝我这边瞧着呢！”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霍巍说话声，施如锦听到施谯谯回了几句，然后便是一阵忙音。 施如锦放下手机，目光又落到桌上，尹董叫嚣那么久，今天到底发来了《股权转让通知书》，告知博胜集团其他股东，他准备退股了，如果有人要，30天内回复，否则，他名下股份就会转让给嘉实企业。 手机“嘀”了一声，是信息提示。 施如锦拿过手机，原来小余给她发来了一个链接。打开来看了片刻，施如锦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穿上外套，走出办公室。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大堂里并没有多少人，所以施如锦从电梯间出来，很轻易地，就看到了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的邱于庭。 “邱总，还不下班吗？”施如锦快走到邱于庭身后，笑着问了一句。 邱于庭一下回过头，看向施如锦时，似乎表情还没调整过来，明显皱着眉头。 “打扰到你了？”施如锦倒有些不好意思。 愣了几秒之后，邱于庭看了看手表：“没事儿，我在等我的律师。” 施如锦没有多问，邱于庭的律师要过来，自然是有关他那桩离婚案，虽然之前据说苏家让步了，不过施如锦不能确定，在尹董搞出来的博胜集团和嘉实企业互相持投的方案被否决之后，苏家那头会不会再次跟邱于庭发难。 “那我先走了。”施如锦说了一句，便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有件事，正好要跟你说。”邱于庭叫住了施如锦。 施如锦停下，转过身，看向邱于庭。 “前几天我们去的那家银行，给我打来电话，他们决定向车馆提供短期融资贷款，以车馆所持不动产为抵押物，不过金额只有我们提出的七成。”邱于庭道。 这个消息来得有些意外，施如锦眼睛不由一亮：“真的呀！” 关于银行贷款的事，施如锦这几天又联系了几家银行和金融机构，都说让她回去等消息，没想到邱于庭带她去的那家，最早给了答复。 瞧了施如锦片刻，邱于庭笑了：“这意味着，车馆的资金使用计划，不得不压缩。” 施如锦却松了口气：“比我预计得好多了，明天我就带大家重新讨论改造方案。” “那就交给你了。”邱于庭点了点头。 思忖了一下，施如锦又开了口：“我看到一篇文章，有证券界内部人士昨天接受采访，提及嘉实企业计划以股权受让方式，收购城内一家商业地产公司的部分股权，今天上午一开盘，嘉实的股价便涨停，显然，利好是因为这个消息。尹董又正式发函，感觉他们像是事先计划好的。” 邱于庭颇不在意地道：“我还得到信息，博胜集团有几位大股东已经表示，放弃受让尹董的股份。” 施如锦轻轻地吁了口气，尹董这颗炸弹，有人已经打算引爆了。 “其实真要收购博胜集团，以嘉实企业目前的资金状况来说，未必那么轻松，”邱于庭指了指对面沙发，等施如锦坐上去，便跟她分析了起来：“博胜集团明后年都没有分红计划，也就是说，苏以诚就算收购成功，也不可能短时间获益，作为上市公司，嘉实企业的对外任何一项投资，都必须向股东交代，所以这次收购对于他们来说，多少是有市场风险的。” “嘉实企业会考虑风险？”施如锦好笑地道：“他们都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了！” 邱于庭摇了摇头：“我有一种想法，苏以诚不至于这么冲动，更大可能，只为了虚晃一枪。” “就想让我们紧张一下，这得多无聊啊！”施如锦倒笑起来。 “还有不到一个月，一个经营年度就要结束，业内对嘉实企业的整年表现都不看好，再加上他们没能拿下城北卫星城项目，所以你说的那个采访，应该只是适时地放点风声出来，提振一下嘉实股票的市场表现，”邱于庭看着施如锦，也笑了笑：“苏以诚以前就用过这样的招式。” 两人正说话时，邱于庭的律师到了。 施如锦自觉不方便在旁边听，便起身告辞，往大门那边走。 差不多要出去了，施如锦听到身后邱于庭在说：“协议不用看了，帮我通知苏雨衡，明天下午去办离婚手续。” 施如锦差点停下脚步，心里惊讶，苏雨衡终于同意离婚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争宠 “你这小子才练一天，就说不玩了，以后别说是我小舅子，就你这身油膘，成心要丢我老脸！”健身房里，刚从器械上下来的霍巍，接过体能教练递到面前的毛巾，一边擦着满头汗水，一边拿手点着赖坐在跑步机上的施谯谯。 施谯谯缩着脖子站了起来，正讪笑着要开口，一扭脸，瞧见施如锦从外面进来，顿时就像见到救星，朝她喊了一声：“姐，这边！” 施如锦没瞧见施谯谯，倒看到霍巍，快步走过去，没想到半路有人冲上前，迎面把她抱住了。 “姐，赶紧带我走，这哪是健身啊，根本就是上刑，我打死也不来了！”施谯谯发着嗲道。 “一身汗臭，放开我！”施如锦一脸嫌弃地道，却伸手摸了摸施谯谯的后脑勺，结果一手是汗，不免想笑：“我的天，你从水里捞出来了的呀？” “你看看，前后左右没有干的地方，”施谯谯放开施如锦，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博起了同情：“我在跑步机上都跑半个小时了，巍哥还不让我停，不带这么虐我的！” 施如锦很不以为然：“只跑半小时，你就累成这样，是要多锻炼了。” 大概明白施如锦没站他这边，施谯谯又抱住施如锦，做出一副快哭的表情：“我不能死在跑步机上，还有美好的人生等着我，不行，我决定了，以后就算胖死，也不能累死！” 瞧着施谯谯是急了，施如锦倒心疼起来，哄道：“不练就不练吧，没那么严重。” “施谯谯，你够了没有，我老婆是你随便抱的？”霍巍在旁边貌似不满地来了句。 “你老婆是谁呢，没看见啊！”施谯谯转头看看霍巍，脸上是有人撑腰后的得意。 “给我拿拳击套来！”霍巍朝着体能教练道。 “不要，我不要！”施谯谯这下像被吓住了，一下子闪到施如锦身后。 “你们俩够了吧！”施如锦瞧着这两人做戏，哭笑不得。 “这就让你知道，你抱着谁的老婆！”霍巍突然出手，毛巾准准地甩到了施谯谯头上。 施如锦躺了枪，摸了一下被甩到的额头，训了霍巍一句：“好好说话，动什么手啊？” “痛了没有啊？”霍巍这下紧张了，想上去摸施如锦的脸，却被她拿手挡开。 施谯谯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施如锦又回头训了他一句：“快去洗澡，我约了小白和圆圆，真打算这么臭烘烘的去见你女朋友？” “我姐就是想得周到，爱死你了！”施谯谯咋呼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我在你心目里，已经排到第三了吧！”施如锦故作不屑地道。 施谯谯把手放在胸口上，表情还信誓旦旦：“你放心，就算以后小白是我老婆，我姐依旧仅次于我妈，我对天发誓！” “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动作还不快点！”施如锦一脸的不信，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会就好！”施谯谯答应一声，连蹦带跳地跑向更衣室。 “你还向那小子争宠，排个第二，把你高兴的！”霍巍嫌弃地道。 “我还不能高兴啦！”施如锦睨了霍巍一眼。 霍巍立刻赔上笑，凑近施如锦：“自从我妈走了，你在我心里就排第一，谁都不能取代，我不发誓，我要用行动表示。” 有笑声传来，是站在不远处的体能教练，显然听到了霍巍有些肉麻的表白。 施如锦咳了一声，往旁边让了让。 “巍哥，90分钟自行车有氧耐力训练。”体能教练大概注意到霍巍在拿眼扫他，忙收住笑，又提醒一句。 “来了！”霍巍回应道，却没有走，倒在瞧着施如锦。 “不是要训练吗？赶紧去啊，别搞到晚上十一、二点钟，不休息好，怎么锻练。”施如锦催道。 霍巍一笑，先是往左右看了看，随后上前一步，抱住了施如锦。 “干什么呀？”施如锦这下倒愣住了。 “这不用行动，表示我对你的那什么吗！”霍巍不但没放开施如锦，干脆一伸手，把她的脸摁到自己胸膛上。 “够了吧？”施如锦脸终于红起来，无奈霍巍抱得太紧，她只得又和和气气地劝道：“你放开，我有话跟你说。” 霍巍没有放开施如锦，而是在她耳边说道：“听那小子说，他晚上要住你那儿，我也想去住，你一碗水要端平。” “当我开旅馆呢！”施如锦实在挣脱不开，终于下了狠手，在霍巍胳膊上掐了一把。 霍巍手一松，看了看胳膊上被掐出的红印，冲施如锦不满地道：“都肿了，对你弟弟就是又哄又抱，怎么到我这里，还掐起来了！” 施如锦伸头看了看，后悔力气大了点，忙问：“真肿了？” “怎么可能，我有那么弱鸡。”霍巍倒乐了。 等霍巍坐上了器械，施如锦走到他前面，问道：“老尹那份《股权转让通知书》，30天内必须给出答复，你有什么想法？” 霍巍一边踩着踏板，一边随口道：“要不就把我家那房子挂出去拍卖，老尹那些股份，咱们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目前来说，房子还卖不了，全部在家族基金会的名下，而且房子是你爸妈自己建起来的，你真舍得吗？”施如锦不赞成地道。 “瞧吧，我就是个穷光蛋！”霍巍自嘲一句，随即道：“那就听老邱的，静变其变。” 看来霍巍已经跟邱于庭谈过，施如锦想了想，道：“我也跟邱总沟通了这件事，他似乎觉得，苏以诚未必真想要受让老尹的股份，但那人闹得这么厉害，耍着别人玩吗？” “老邱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昨晚我和老邱一块去佟家坐了坐，佟伯父的看法倒跟老邱差不多，苏以诚无利不起早，但是目光短浅，不喜欢走长线，收购博胜集团股份，想要很快获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精刮得跟鬼一样，怎么可能不想这问题。” “真要静观其变？”施如锦有些犹豫。 “对了，佟氏计划收购8%，”霍巍这时腿上加快了速度：“收购成功之后，他们就是第二大股东，就算嘉实企业吞掉剩下的股份，也翻不了天。” 施如锦在心里叹了一声，无论如何，她不想看到苏以诚那样的人，把脏手伸到博胜集团，霍巍父母的一生心血，怎么能被那种利欲熏心的人沾染。 晚上的博盛万科广场灯火通明，虽然不是休息日，却依旧人流如织，十分热闹。 施谯谯还真是放开了吃，享受完牛排和披萨大餐，一脸满足地跟在逛街的女孩子们后面，手里还捧着一碗章鱼烧，一边走，一边大口嚼着。 施如锦回头瞧了一眼吃得满嘴酱料的施谯谯，哭笑不得地道：“再这么吃下去，下次回国，一个能变两个。” “为了这么多美食，我都不想走了！”施谯谯三下五除二，吞掉了最后一个丸子，还有点意犹未尽。 “行啊，我看你敢不走？”施如锦故意教训道。 小白正挽着施如锦的胳膊，转过头，好笑地瞧着施谯谯，倒是圆圆在前面不知不觉走出好远，这才发现把大部队落下了，忙跑了回来，问道：“去哪儿逛啊？” 没等施如锦说话，施谯谯一把抓住小白的手：“逛街有什么意思，陪我玩娃娃机！” 小白还在犹豫，已经被施谯谯不由分说地带走了。 施如锦只觉得好笑，对圆圆道：“让他们俩去玩，咱俩去逛街？” “好啊，我想买两套职业装。”圆圆拉住了施如锦的胳膊。 “对了，明天早点过来，让小余带你到各部门都见一见。”施如锦嘱咐道。 圆圆正式被调进博胜集团总部，施如锦让她先到下面的部门去做一段时间，好让圆圆慢慢熟悉情况。 二楼的一家女装店，施如锦抱着圆圆的外套，正站在一个模特跟前，看着它身上大衣，而圆圆已经进了试衣间。 “小花鸡，不打鸣；小花狗，莫汪汪；我家囡囡要睡觉,小月亮。挂天上；小柳条，轻轻摇；我家囡囡睡饱饱……” 有歌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施如锦凝神听着，那是一个女声的吟唱，温柔婉转的曲调，竟像是一只手，将她的心揪了一下。 迟疑片刻之后，施如锦走出了店外。 不少人站在走廊的栏杆边上，朝着下面在瞧，似乎是一楼的中庭有演出。 施如锦也走了过去，扶着栏杆，望向了斜对面的一个舞台。 第一百七十二章 娃娃 舞台背后竖着一个巨大的LED屏，上面写着某慈善机构年底感恩回馈演出的字样。 施如锦看清了，正在表演的是一位学生气十足的年轻女孩，没有任何乐器伴奏，台风显得有些随意，然而女孩的歌声里，却透出一种无以言喻的纯朴与恬静…… 施如锦微微闭了闭眼睛，恍惚间，她看到一个美丽女人的身影，一间阴湿简陋的土屋里，女人坐在总是“吱呀”作响的竹床边，用她温柔的歌声，轻轻哄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这是外公小时候就会唱的小调，是不是很好听啊？”一个声音在说。 施如锦睁开了眼，循着声音望了过去，视线里出现了一老一小。 “好好听！”一个看上去三、四岁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手扒着栏杆瞧着下面，咯咯地笑道。 正陪孩子蹲着的一位男士，疼爱地亲了亲她的小脸，无意之中一抬头，视线与施如锦对上，对方似乎有些意外，随即便对着施如锦点了点头。 施如锦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了徐菀的父亲，到底对方是长辈，施如锦主动上前，招呼了一声： “叔叔，带孩子过来玩啊？” “真巧，在这儿遇到施小姐。”徐父憨厚地笑道，从地上站了起来。 施如锦又低头看向小女孩，笑着问她：“婷婷，还记得我吗？” 婷婷仰头打量施如锦半天，一脸的陌生。 “凯旋小哥哥……没忘了他吧，他送过你一个芭比娃娃。”施如锦弯下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 婷婷忽然笑了，看来这么一提醒，她知道施如锦是谁了。 “徐菀最近还好吗？”施如锦抬起身，朝徐父问道。 徐父拿手指了指走廊东头，道：“小菀在那家妍丽干得不错，店长也认可她的技术，那家店福利真不错，中午、晚上都发餐券，小菀用不完，经常让我和老婆子带孩子过来下馆子，今天我老婆子跟人打麻将，就我一个人带婷婷。” 施如锦朝徐父指的妍丽美容院看了看，她自然知道那家店，属于国内顶级的美容连锁机械，还是邱庭入职博胜集团之后，对广场业态进行细化，重点引进的商家之一。 “多谢施小姐，给我女儿介绍这样一份好工作。”徐父忽然对施如锦表达起了感谢。 施如锦诧异：“我什么都没做呀？” “施小姐不必客气，妍丽的店长都说了，是施小姐向她们推荐的小菀，虽然人家挺照顾她，我家小菀也不偷懒，她真不怕吃苦，现在好多客人点名要小菀服务，对了，昨天小菀还说，这个月就能拿提成了。”徐父越说越开心，施如锦却越听越糊涂。 “外公，她不唱了！”婷婷站起身，拉了拉徐父的袖子。 “人家表演结束了，”徐父说着，朝下面看了看，对孩子道：“婷婷看到没有，好多人在排队捐款，咱们也下去捐一点，凤宁可是外公的家乡，我们帮帮那边的小朋友，让他们冬天有新衣服穿，好不好！” 婷婷挺懂事，奶声奶气地回道：“外公，我把我发夹送给小朋友。” “发夹留着吧！”徐父笑道，已经把孩子抱了起来。 同施如锦道了再见，徐父带着婷婷从人行电梯下去了。 “施姐姐，在看什么呢？”圆圆提着两只袋子，从女装店走了出来。 “遇到了徐菀的爸爸。”施如锦说了一句，将园园的外套递给她，又往下面瞧了一眼。 此刻的舞台上，主持人拿着话筒，在采访刚才唱歌的女孩。女孩看上去有些腼腆，主持人问一句，她才答一句。 “小姑娘，你家住哪儿啊？” “蒙田地区凤宁县坎沟村。” “为什么要来参加这次的义务演出？” 被问到这一句，女孩的话显然多了：“我是从凤宁出来的大学生，前一段时间，我们那儿连续下大雨，村里遇上水灾，好多家的房子都塌了，当时很多好心人替我们村捐款，让我爸妈还有村里的乡亲们渡过了难关，又重新有了容身之地，所以我今天过来唱一首家乡小调，唱得不好，尽我一点心意，也是代表我们村，向所有爱心人士表达深深的感谢。” “是啊，一份真情，一份回报，今天我们举行这个回馈活动，就是希望把所有爱心传递出去，众人拾柴火焰高，让我们一起为需要帮助的人们，贡献一份力量！”主持人情绪高昂地道。 施如锦认真地看了半天，直到女孩走下舞台，她才转头对圆圆道：“我到下面捐点钱。” 舞台的右侧，专门开辟了一个捐款区，施如锦带着圆圆耐心地排在队伍后头。 “施小姐也来捐钱？”徐父抱着婷婷，走到施如锦这边。 “既然都碰上，就表达一点心意。”施如锦注意到婷婷手里拿着一张受捐单位送的感谢卡，拉了拉她的手，道：“我们婷婷真有爱心，哪天找个时间，我带凯旋哥哥和你一起玩儿？” 婷婷有些羞涩地笑了，注意力似乎被施如锦的右手吸引，好奇地摸了摸她无名指戒指上绕的红绳。 徐父顺着婷婷的目光望过来，先是愣了愣，口中嘟囔一句：“好像有谁，也喜欢在戒指上系红绳。” 徐父说这话时，施如锦的手机正好响了。 电话是施谯谯打来的，抱怨他和小白在中庭站了半天，腿都酸了，问施如锦和圆圆什么时候过来。 “我们就在捐款区，你们俩在哪儿？”施如锦问道，便开始四处张望。 圆圆眼尖，没一会便在人群里瞧见施谯谯和小白，赶紧朝着他们那边招了招手。 施谯谯和小白从人群外挤进来，两人怀里各抱了几只娃娃，看来今天大丰收。 “抓到这么多，好夸张啊！”圆圆惊叹地道。 小白开心地道：“谯谯好厉害的，几乎没有失手过，回去咱俩分啊！” “这回时间不够，下次咱们在这耗一天！”施谯谯冲着小白挤了挤眼，实在不要太得意。 “你那点聪明劲，全用在抓娃娃上了？”施如锦好笑地问，转头看了看被徐父抱在怀里的婷婷，对她道：“喜欢哪个，让这哥哥送你。” “她哪来的？”施谯谯好奇看向小女孩。 “是……我朋友的小孩，”施如锦回道，随即提醒施谯谯：“这边是徐叔叔，快叫人啊！” “徐叔叔好！”施谯谯大喇喇地冲徐父喊了一声。 “这是施小姐的弟弟啊？”徐父笑道：“好皮实的小伙子！” “叔叔您夸他，施谯谯那叫虚胖！”施如锦拿施谯谯开起了玩笑。 施谯谯这时倒一脸琢磨，瞧了一眼婷婷，对施如锦道：“姐，你朋友都有小孩了，你看看你呀，到现在没嫁出去！” 施谯谯明摆着故意逗施如锦，还扯着嗓说，引得周围的人都望了过来。 “欠揍是吗？”施如锦作势要拿脚踹施谯谯，施谯谯早已经习惯她这招，一下跳到小白后面，小白和圆圆瞧着施谯谯，笑得停不下来。 施谯谯冲施如锦挤眉弄眼好一会，又道：“姐，刚才这边唱歌，你听到没有，就是我小时候，你哄我睡觉唱的‘小花鸡’，我一直以为是你自己瞎编的，没想到真有这歌啊！” 姐弟俩说着话，都没注意到，徐父朝他们看了好一会。 “我怎么不记得跟你唱过？”施如锦随口说着，从施谯谯怀里扯过一只维尼熊，递到了婷婷面前。 婷婷早就在瞅施谯谯和小白抱着的那些玩偶，可维尼熊被送到面前，却没敢去接，小心地看了看徐父。 施谯谯还挺大方，对婷婷道：“那个……小朋友，还喜欢什么，再挑一个，其他的都归我女朋友了，哥哥对你不错吧，我姐都没这待遇。” “哎呀，不用了，我们家里都是玩具，真不用了！”徐父忙在一旁谢绝。 施如锦又从施谯谯怀里拿过两个玩偶，连带手上那个，拿到婷婷眼前：“咱们这位小哥哥厉害，三个够不够？要不全给你。” “姐，你干嘛？”施谯谯这下急了。 “施小姐，客气了，不好拿你们的东西。”徐父还在推辞。 婷婷有点委屈，小嘴已经撅了起来。 “让她拿去玩吧！”施如锦哭笑不得，注意到孩子都快要哭了。 施谯谯一把夺过施如锦手里那些玩偶，直接塞到婷婷怀里，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当送我小侄女的见面礼。” 婷婷一把抱紧，眼神却还胆怯地瞧着徐父。 “这怎么好意思呢，”徐父看着婷婷，表情有点无奈：“她妈妈不让孩子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怕养成习惯不好。” “不是我姐朋友吗，有什么不好意思，这是我抓过来的，就图个开心。”施谯谯不以为然地道。 “叔叔，难得我家施谯谯那么大方，就给孩子玩吧，下不为例？”施如锦劝了徐父一句。 婷婷还在看着徐父，直到他终于点了头，眼睛一下亮起来。 “要说什么？”徐父问婷婷。 “谢谢！”婷婷笑得不要太开心。 排了好长一会的队，施如锦终于捐过款，刚拿着感谢卡出来，穿着一身粉色工作服的徐菀走到了她的面前。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逆行 施如锦对着徐菀点点头，往四下看了看，问道：“来找你爸爸和女儿？” 徐菀摇了摇头：“我爸刚才跟我说，在这儿看到施小姐，然后你们还送孩子好多玩具，我觉得应该过来，当面向你表达谢意。” “没关系，婷婷挺可爱的。”施如锦随口回道。 “我是说……施小姐替我找工作的事。”徐菀看向施如锦。 施如锦并不想往自己身上揽功，于是实话实说道：“我也是刚知道你来了这个广场，也就是说，你得到这份工作，和我没有关系，或许……是别人帮的忙。” 徐菀眼神明显闪了一下，半天没有说话。 借这个空当，施如锦倒打量起了徐菀，有一段时间没见，徐菀脸上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甚至还胖了一点，至少在精神状态上，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总是一脸颓唐的徐菀了。 “听你爸爸说，你现在做得很好，相信以后一切都会走上正轨。”施如锦鼓励了一句，并不想和徐菀说得太深，以免话题又落到邱于庭身上。 只是事与愿违，徐菀张了张口，问了出来：“于庭哥……所以我的这份工作，是于庭哥替我介绍的？” 施如锦心里有些无奈，瞧着徐菀望过来的眼神，尽量委婉地道：“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他，不过邱总一向大度，不管你们之发生过什么……他还是愿意帮你，邱总没有食言，他把你当成了妹妹。” “施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徐菀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道：“那天，我可能是有些失控，不过我和于庭哥的之间感情，外人未必能理解。” 施如锦不由摇了摇头，看来徐菀依旧还是徐菀。 “我挺佩服你的勇气，”施如锦犹豫一下，到底又劝了句：“不过你还年轻，人生有无限可能，如果愿意放下内心的包袱，也许你能过得……至少轻松一点。” “其实于庭哥也可以放下他的包袱，我说过，会耐心地等他。”徐菀回了一句，确切地说，是把施如锦的话，给怼了回去。 “今天来不及，回头找你办美容卡，能给我打折吧？”施如锦干脆岔开了话题。 “施小姐真要愿意过来，我给你员工价。”徐菀笑了笑，显然也明白，两人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 “那就再见！”施如锦朝徐菀笑了笑，便往中庭大门走去，施谯谯领着两个女孩，正在那边等着她。 “刚才谢过人家了？”徐父拉着婷婷，走到了徐菀旁边：“这位施小姐挺有礼貌，见到我一直叫‘叔叔’。” “刚才她说了，是于庭哥帮我介绍的工作。”徐菀望着施如锦背影道。 “是啊？回头你打个电话谢谢人家，”徐父说着，瞧向施如锦那边，疑惑地道：“听说她会唱凤宁小调，不过上回我问她，她说是本地人。” “您还准备跟人家攀老乡？”徐菀好笑地看看徐父：“省省吧，人家是富家千金，她男朋友是这间广场的大老板，我们攀不起的。” “怪不得，看着气质是不错。”徐父赞赏地道。 徐菀不以为然：“要是当初我考上本科，然后多读几年书，别人也会说，你女儿气质不错。” “是爸妈没有给你创造好条件。”徐父听得叹了口气，表情不免有些歉疚。 “我又没怪你们，各人有各命，”徐菀说了一句，从口袋掏出一张大玩家的优惠票，递给徐父：“爸，我刚找人要的，你带婷婷去大玩家，让她在里面玩，等我下班，一块打车回去。” “打车多贵呀！”徐父说了一句。 “那您刚才还捐了一百块？”徐菀说到这儿，倒笑了起来，又朝着施如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我现在能挣钱，以后攒得差不多了，就买一套好点的房子，让你们住好一点，也让婷婷上好学校，反正我徐菀……不会一辈子让人看扁。” 将小白和圆圆送回去，施如锦便带着施谯谯往自家小区开。 施谯谯吃饱喝足，玩也玩够了，此时把副驾驶座的靠背放倒，躺在那儿打盹。 趁着红灯的时间，施如锦转头瞧瞧自己弟弟，倒觉得他这惫懒的样子，有时候跟霍巍还挺像。 施如锦忽然一闪念，想起来问道：“谯谯，你美国的车要多少钱？” “什么车啊？”施谯谯在那装睡，嘴里却问了出来。 “霍巍给你买的那辆车，回头把发票给我，我把钱还给他，”施如锦说了一句，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现在也穷得要命。” “你们马上都一家人了，还要还什么钱，太伤感情了！”施谯谯转了个身，背对施如锦。 施如锦伸手在施谯谯后背上拍了一把：“我会记账，有朝一日你发大财了，再找你要，一点都不伤感情。” 施谯谯这下倒坐了起来：“姐，不带这样的，巍哥连线的时候跟我说了，这车就当是他给我家的彩礼。” “真佩服你，你这是拿我换车了？”施如锦瞪了瞪施谯谯。 施谯谯眼珠子一转，伸手打开施如锦的车载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免提里，传来一阵忙音。 “给谁打电话？”施如锦发动汽车，随口问道。 施谯谯哼了哼：“当然是巍哥，告诉她，我姐要退彩礼，不打算跟他结婚了。” “闹什么闹，挂掉！他说不定在健身。”施如锦训了一句。 “那就不退彩礼了，我要跟巍哥聊聊，问他晚上到不到咱们家住，我姐房间匀他一半。”施谯谯瞧着施如锦，嘿嘿笑了起来。 “要不挂掉，要不下车！”施如锦发出警告。 “我要打嘛！”施谯谯按下挂机键，不死心地又拨了出去。 施如锦正要骂施谯谯，车里响起霍巍的声音：“喂，小锦，什么事？” “不是小锦，是小谯谯，”施谯谯一开口，就在那儿搞怪：“巍哥，想我姐姐了呗？” 霍巍停了好一会，问道：“谯谯，怎么了？” “没怎么，正在路上，我姐说想你，我帮她给你打个电话。”施谯谯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霍巍似乎笑了一声，随后道：“谯谯，把手机给你姐，我有事儿跟她说。” 施如锦听出霍巍的语气不对，忙接过话，道：“是我。” “这样，”霍巍语气少有的严肃：“好像老邱那边出事了，我现在正要赶去他家。” “啊？”施如锦立刻问道：“邱总怎么了？” “我从健身房出来，在回去路上，想跟老邱聊聊公司的事，他那头电话是通的，却没人说话，然后我就听到了苏雨衡的声音，”霍巍叹了一声，道：“苏雨衡跟疯了一样，好像在说，要跟老邱同归于尽，算了，我在往那边赶，老邱娶这样一个老婆，真是能要人命！” “不会吧！”施如锦听得寒毛都快竖起来：“我正在路上，正好离邱总的房子不远，我也赶过去，好了，不说了，你让小陈开车小心点。” 没等霍巍回话，施如锦直接把电话挂了。 “出啥事儿了？”施谯谯在旁边打听道。 施如锦摇了摇头，有点预感，今晚恐怕不会太平静。 邱于庭半个月前就已经搬回原先租住的房子，那是一套独栋小楼，上回被苏雨衡砸了之后，房子不得不重新装修。 施如锦看过被砸的现场，苏雨衡的破坏力，让人无法想象。 谁能想得到，苏雨衡今天又跑过去，施如锦觉得苏雨衡实在是个谜，既然夫妻俩早没了感情，而且离婚协议都签过了，她还有什么好闹的。 没一会，施如锦便将车从主干路拐上一条不宽的单行道，邱于庭的房子就在单行道的最里面。 此时不过晚上八、九点钟，路边还有不少行人，算着快到新年，街上不免多了些节日气氛，便比如，排列在路两旁的老梧桐枝桠上，都被挂上了彩灯。 “我想起来了，你们说的是那位接替袁伯伯的邱总吧，听佟哥说过，邱总什么都搞得定，就是搞不定自己老婆。”施谯谯在旁边说了一句，便乐了起来。 想到苏雨衡可能真疯了，施如锦特意叮嘱一句：“回头你就在车上坐着，不许下去，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会就上车。” “是打架吗？”施谯谯倒是聪明。 施如锦摇了摇头，小心地放慢了车速。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有强光射过来，竟是有车逆行，并且开得东扭西晃。 施如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方向盘往右边打，准备往旁边让。 几乎就在瞬间，那车便开到近前，随后擦着施如锦驾驶座这边，冲了出去。 “我的妈呀！”施谯谯先被吓得叫出来。 施如锦冷汗直冒，刚才那一瞬间，她甚至从车窗那儿看到了一簇火星冒起。 本能地想踩住刹车，然而施如锦此时已经紧张到控制不住方向盘，只觉得自己的车跟失灵一样在往前飞，惊到旁边路人一阵阵大叫。 就在施如锦以为要出事的时候，施谯谯伸过手，用力拉住了她的手刹。 车……在继续滑行好一会后，总算踉跄地停住了。 “轰”！ 施如锦车后……突然传来一声令人恐怖的巨响。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逃了 十多分钟后，站在马路牙子上的施如锦，眼看着几辆救护车，陆陆续续从眼前呼啸而去。 距离施如锦不过五十米的地方，已经有警用拖车就位，挂臂伸展开来，将一辆车头几乎全毁的黑色轿车高高吊起。出事的时候，肇事车先撞上一棵几十年的老梧桐树，随后发生翻覆，不仅车里的司机生死未卜，有行人也被无辜祸及。 方才还挺热闹的一条街，气氛已经变了，路边树上那一串串的璀璨，湮灭在了漆黑夜空中，临街店铺的商家和客人全站到了外面，三五成群地围在一块，议论着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场，几乎可称惨烈的车祸， 冬夜的寒风终于开始凛冽，施如锦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目光落向自己那辆也被波及的车。 “刹车痕测完没有？”几名警员围在施如锦车旁，在做现场勘查。 施如锦冷得有点受不了，想去后备箱拿张毯子，可瞧着那么多警员，不免在那犹豫。 “姐，开车的是个女的！”施谯谯跑了回来，咋咋呼呼地道。 施如锦没有说话，用双手捂了捂自己的脸，她现在冷到不行，没力气关心，到底是哪个不想活的，逆行到单行道上，还横冲直撞。 施谯谯似乎看出了什么，碰碰施如锦的手背：“冷啊？” “让我靠靠！”施如锦笑了，她这弟弟原来粗中有细。 突然之间，施如锦后背一暖，是施谯谯把他身上羊羔毛外套脱了下来，给施如锦披上了。 “不要，赶紧穿回去！”施如锦忙要将衣服甩给施谯谯。 “我没事儿！”施谯谯说完，转身又跑了。 “谯谯，去哪儿？”施如锦把衣服拿在手上，想叫住施谯谯，可施谯谯没一会，就不见人影了。 有警员走到施如锦跟前，问道：“当时和对方撞上，你时速多少？” 施如锦努力想了想，摇头道：“不记得了。” “我们需要带走你的行车记录仪。”警员又道。 “好。”施如锦马上回道，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我没喝酒。” “知道，刚才不是测过了吗，”警员将手里本子递到施如锦面前，指点她在上面签字：“从现场情况看，你应该没多大责任，不过要等最后调查结论出来，保持电话畅通。” 施如锦“嗯”了一声，低头签了字。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施如锦忙把字签好，还给人家后，才把电话接了起来。 “我陪老邱到医院了。”来电的是霍巍。 “人现在怎么样？”施如锦问道，到底冷得受不了，还是把施谯谯的外套披到了身上，又看着那几名警员坐上了他们的警车。 “送进急救室了，没有生命危险，我刚才想了一下当时情形，觉得挺后怕的，我到的时候，老邱已经躺在家门口草地上了，我差点以为人快不行了。” 施如锦叹了口气，谁能想到，苏雨衡会如此穷凶极恶。 “老邱最严重的伤，是左胳膊被砍的那一刀，都能看到骨头，小陈说他在车上就瞧见，苏雨衡往老邱胸口上捅了一刀，不过后来检查，只是皮外伤，”霍巍说着，叹了一声：“如果我们来晚一步，只怕老邱这条命就交代了，还真是最毒妇人心，来找人谈判，包里还藏刀。” 虽然感觉霍巍这话，颇带了些性别歧视，不过这种时候，施如锦实在没心情跟霍巍较这个真，只说了句：“照顾好他吧！” 刚才一声巨响之后，施如锦抖抖索索带着施谯谯爬到车外，霍巍的电话正好过来，施如锦告诉他，自己遇上车祸，好在虚惊一场，而霍巍传过来的消息则是，苏雨衡持刀行凶，不过人没抓到，她应该是看到霍巍的车，仓皇之下，驾车逃了。 “小陈报了警，这回就算老邱想手下留情都不成，我非得要那女的好看，不过离个婚，至于要杀人？”霍巍说到这里，似乎又有些生气。 “知道了。”施如锦也觉得，这事不可能善了。 “老佟差不多快到你那儿，有什么事，让他帮你处理。”霍巍又说了一句。 “姐，我看到佟哥了，你猜猜，那辆撞成废铁的车是谁的？”施谯谯再次跑了回来。 “你冷不冷呀！”施如锦说着，立马将身上外套扔还给施谯谯，跑到自己车的后备箱，将放在里面的一条毯子拿出来，紧紧裹在了身上。 “是邱总老婆，佟哥刚才打听到的。”施谯谯穿好外套，走到施如锦旁边。 施如锦刚要关上后备箱，这下猛地怔住。 “谯谯说什么呢？”霍巍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原来施如锦竟忘了挂电话。 “有可能，刚才肇事的是……苏雨衡，人受了重伤，已经被救护车带走。”施如锦将手机放到耳边，不由自主又抖了一下，这回不是冷的，而是因为震惊。 “我……靠！”霍巍在电话那边吼了一嗓：“苏雨衡真是作死啊！” “不说了，”施如锦看到了正朝她走过来的老佟，对霍巍道：“好了，老佟也过来了，先挂了，到家我给你打电话。” “搞什么名堂，”老佟走到施如锦跟前，搓了搓手道：“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啊，老霍给我打电话，说苏雨衡捅了老邱，又告诉你出了车祸，让我赶紧过来，转头我到现场，居然听到苏雨衡开车撞到树上，几个意思，她这是要畏罪自杀？” “我开始还没觉得怎么样，听佟哥这么一说，鸡皮疙瘩都上来了！”施谯谯大概是真有点害怕，整个人贴住施如锦站着。 “头回见世面吧，小子，人生是残酷的，哪有你想得那么风花雪月，老婆没找对，是会要人命的！”老佟呵呵一笑，拍了拍施谯谯肩膀：“陪你姐先上我的车，保险公司快过来了，等他们定过损，我们就走，然后修理厂会过来拉车，不用你们管了。” 说着话，老佟打了个电话，没一会，有车开到他们跟前，施如锦也站不住了，直接拉开后车门，便钻了进去。 车里有一种厚重的暖意，终于将冬夜的清冷，隔绝了开来。 “姐，那女的……邱总老婆会死吗？”施谯谯从另一边上车，挤着施如锦，小心地问道。 施如锦转头看了看施谯谯：“既然害怕，刚才跑过去看什么？” “原来以为不认识，没想到跟咱们还有点关系，”施谯谯说到这里，将头靠在施如锦肩上，嘟着嘴道：“有点怕怕了。” “要不是我弟弟急中生智，快出事的时候，把手刹给拉住了，说不定咱们姐弟现在都躺在医院，刚才我还在欣慰，我家施谯谯长大了，”施如锦笑地摸了摸施谯谯额头：“原来还是个小孩。” “姐，咱俩别出事，”施谯谯长叹一声，嘟囔道：“回头咱们还要一块照顾妈和叔叔，我还得送你出嫁，看着你当妈，然后一年年过去，等着你变成老太婆。” 施如锦开始还听得有点感动，到最后直接笑出来，训道：“这还盼着我快点老，你就这么着急？” “反正吧，活着真好，”施谯谯嘿嘿笑起来，抬起身，往后车窗看了一眼，道：“赶紧着吧，我要回家，洗个热水澡，钻进被窝里好好睡一觉！” 看向正趴在后车窗上的施谯谯，施如锦忍不住叮嘱：“一定要记住教训，以后去了美国，开车必须稳稳的，我现在都开始担心了。” “没事，”施谯谯不以为然地道：“知道我的车是谁教的吗，巍哥亲自给我当教练，多有面子！” 有人从外面敲了敲车窗，施如锦伸手按下窗玻璃。 “保险公司过来定损，人家是内行，刚才看了驾驶座那边的车门，你猜他们说了句什么？”老佟颇有兴致地问起了施如锦。 “怎么了？”施如锦侧头问道。 “幸亏你车门里加了防撞条，起到保护作用，否则受撞程度不可能那么轻，人肯定要受伤，”老佟道：“回头老霍得请小茂吃饭，那小子见什么车都想改一改，谁想到啊，无意当中救了你们姐弟一命！” “吃饭的事以后再说，”施如锦笑了起来，催促道：“什么时候可以走，我和谯谯想的一样，赶紧回家睡觉。” 几天之后，施如锦开着老佟硬塞回给她的银色小跑，来到了邱于庭住处。 从车后抱起一束花，施如锦背着包下了车。 站在别墅外的院子里，施如锦不免四下瞅了瞅，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清理过，院子里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仿佛那晚的惊险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 苏雨衡至今还在医院里躺着，据说伤势严重，一直没有醒过来，而警方已经正式立案，只等苏雨衡恢复意识，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邱于庭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便回到家里休养，施如锦今天过来，一是探望一下邱于庭，二来有几份文件，急等着他亲自签发。 施如锦刚按下邱家门铃，便听到身后传来刹车声。 门从里面被打开，邱于庭的秘书招呼了一声：“施小姐，来了？” 朝秘书点了点头，施如锦并不急着进屋，而是看向身后。 一辆车停在了施如锦的小跑旁边，有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后车座的门，没一会，一位中年妇人站到了车外。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克制 施如锦快步走到中年妇人面前，伸出双臂，轻轻抱了她一下：“吴阿姨，您过来了呀？” 看到施如锦，邱夫人稍有些意外，等瞧见她怀里抱着的鲜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是来看于庭的吧，有心了，我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事，还是苏老先生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这都多久了，于庭那孩子有什么话，现在都不肯跟我说了。” 松开邱夫人，施如锦看着她道：“邱总在医院的时候，特意叮嘱过，不能让您知道他受伤，也是怕阿姨您着急，身体吃不消，所以我们就帮他瞒着，其实挺对不住您，好在邱总恢复得还不错，原本他准备今天就要上班，霍巍坚持让他在家里休息。” “我不怪你们，也不怪于庭，”邱夫人摇头：“我儿子总是担心我心脏受不了，不说了，我们进去吧！” 邱夫人拍拍施如锦胳膊，迫不及待地朝大门走去。 等施如锦从司机那儿接过邱夫人的行李箱，走进邱家客厅，邱于庭正从书房出来，看了施如锦一眼之后，便站到了邱夫人面前。 或许是在家里休养的缘故，邱于庭状态有些过分放松，身上很随意地套了件睡袍，头发显然也没认真打理过，甚至下巴上还冒出了微须，这样的邱于庭，竟和平日判若两人。 施如锦下意识朝邱于庭左臂那边看了看，邱于庭抬手之间，睡袍袖子下厚厚的纱布清晰可见。 “让妈看看你的伤，”邱夫人上上下下打量着邱于庭，心疼得，声音都有些哽咽：“在哪儿啊，到底严不严重？” “还好，皮肉伤。”邱于庭捋起左臂的袖子，给邱夫人瞧了一眼，又很快放下。 “苏老先生说，你和雨衡起了口角，后来不欢而散，然后雨衡情绪激动，在外面出了车祸，说当时都以为她快不行了。” 邱于庭笑了笑：“妈，你真信他的话？“ 邱夫人面露疑惑，好一会后，问道：“又是……雨衡打你，她的病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这一次，她是想杀了我，带着刀的。”邱于庭说这一句时，语调甚至没有任何起伏。 邱夫人“啊”地叫了一声，后面的话，似乎再问不下去了。 “苏以诚把妈叫过来，是想让我闭嘴吗？”邱于庭直截了当地问道。 邱夫人刚要说话，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朝着屋里另外两个人望了望。 施如锦站在客厅西面的餐桌边，正拿着秘书替她找来的花瓶，低头插花，虽然施如锦刻意地背对着邱家母子，无奈客厅空间就那么大，人家说了什么，一字不漏地，都进了她的耳朵。 旁边的秘书咳了一声，施如锦听出了提醒的意思，便将花瓶放到餐桌中间，又从自己包里拿出带过来的文件，搁到餐桌上，这才掉过身，对着邱于庭笑道：“邱总，这几份文件留在这儿了，需要你尽快签署，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施小姐，我送你！”秘书立马说了一句，便要和施如锦一块出去。 “如锦，稍等一会，我把文件签好，你带回去！”邱于庭叫住他们。 迟疑一下，施如锦回道：“好呀，我们先到外面站一会，今天太阳真好，正好补补钙。” 秘书捧场地笑了一声，替施如锦打开了门。 邱家门外台阶上，施如锦特地注意了一下，送邱夫人过来的那辆车，此时已经离开了。 “施小姐……”和施如锦并排站着的秘书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说呀！”施如锦看了秘书一眼。 “我……我在群里听说，下个星期霍董比赛，公司会发观赛票？”秘书似乎鼓足勇气问了出来，还抓了抓自己后脑勺，貌似挺不好意思。 原本施如锦以为，秘书是想说些邱于庭的“小秘密”，没料到居然是找她要票，实在有点好笑，索性问了句：“霍董的粉丝？” 秘书应该是个老实人，纠结好一会，回道：“其实……我偶像是波尔。” “是吗？”施如锦终于笑了出来，打量小伙子片刻，道：“力景那边只给我们500张票，整个集团那么多人，各部门还有子公司都要照顾到，不是每个人都会有机会，你说，该怎么办？” 秘书表情顿时失望，叹了口气，又赶紧朝施如锦笑了笑：“没事，我就问一问，主要是网上开票太快，我盯着都没抢到。” “卖票这么好，是因为霍董参赛？”施如锦故意问。 秘书讪讪一笑：“开始也没太在意这场慈善比赛，后来宣传波尔要过来，粉丝圈的立刻都爆了！” 施如锦忍住笑，这话要被霍巍听到，他大概高兴不起来。 “没想到波尔号召力这么大，他很厉害？”施如锦问道。 “还……真厉害，”秘书迟疑了一下，道：“从波尔拿第一个方程式冠军，我就在追他所有的比赛，一直追到现在，前年他在马来西亚站拿下分站亚军，我也在现场，我们一块观赛的都哭了，你不知道，在此之前，波尔状态一直低迷，我们都以为他可能不干了，没想到他会雄风再起。” 说到后来，秘书脸上尽是骄傲。 “你知不知道，霍董跟波尔同期出道，他挺引以为傲的，就是第一个职业赛便拿到冠军，而且当时打败了波尔。”施如锦看着秘书道。 大概听霍巍说得多了，施如锦已经完全相信，如果霍巍不是中途退出，一定不输波尔。 “是吗？”秘书还有些意外：“我以为霍董都是上一辈的车手了。” 施如锦失笑，看来在年轻人的眼里，霍巍辈份还挺高，这肯定不是夸奖。 “这样好了，我个人送你两张票，唯一的要求，到时候看到波尔，你克制一点，记住霍董才是主角，咱们老板一向要面子的！”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道。 秘书一脸惊喜，几秒之后，双手握拳，兴奋地叫了一声。 “这事儿别在公司群里说，省得波尔的粉，个个都跑来找我要票，我会破产的。”施如锦叮嘱一句，目光落向不远处，有车开了过来。 “施小姐放心，”秘书开心够了，还跟施如锦承诺：“回头我给波尔做看板，替霍董也做一块。” “多谢！”施如锦哭笑不得，霍巍居然蹭起了波尔的热度。 那辆车停在了邱家院子外的路上，秘书显然也发现到了，张望片刻，低声对施如锦道：“是邱总岳父，昨天下午他也来了，跟邱总在书房里谈了好一会儿。” 施如锦注视着苏先生从车里下来，这一位几乎紧跟在邱夫人后面出现，只怕不是什么巧合。 施如锦身后的门开了，邱于庭陪着邱夫人走了出来，显然已经知道来了客人。 邱夫人对邱于庭递了个眼色，明显在示意他上去迎接一下，然而邱于庭毫无所动，只是站到了施如锦的旁边。 最后还是邱夫人亲自走过去，笑着招呼道：“苏先生，真不好意思，还让您亲自过来一趟！” “邱夫人，是我失礼，早上在忙雨衡的事，没来得及到机场接你。”苏先生一如既往地笑容可掬，快走两步，握住了邱夫人主动伸过去的手。 “刚才听老先生说，雨衡现在情况还算稳定，我心里好受多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那孩子当成自己女儿看，只是我身体不好，对孩子们也欠缺照顾，对了，刚才我还在跟于庭说，下午抽个时间，我们到医院看望一下雨衡。”邱夫人说着，又朝邱于庭那边看了一眼。 “不用了，等雨衡身体恢复，该让她过来看你，”苏先生连连摆手：“我这女儿啊，也是命大，邱夫人，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今天专家会诊，说她接下来如果没有并发症，这一关就算过了，谁家孩子不是做父母的心头肉，从小衡出了车祸，我们夫妻俩天天都在煎熬。” “希望那孩子否极泰来，以后顺顺利利！”邱夫人说着，便陪着苏先生进了屋。 邱于庭正要跟上，又回头看了看门口站着的施如锦和秘书，说了一句：“都进来吧，外面挺冷，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用不着避讳。” 施如锦与秘书对视一眼，便一前一后往屋里走。 这边施如锦刚站到客厅，没想到苏先生直接朝她说了句：“施小姐，我一直想当面向你道歉！” 施如锦愣了愣，原来这里还有她的事。 “雨衡的律师今天去了警局，那晚的事故因我女儿而起，所有的责任以及应该承担的赔偿，我们绝不会推诿，这其中也包括施小姐，如果你还要求精神方面的赔偿，也可以联系律师。”苏先生到一脸诚恳地道。 “那天晚上如锦也在呀？”邱夫人惊讶地看向施如锦：“有没有受伤？” 施如锦摇了摇头，又坐到餐桌那边，秘书见状，也赶紧跟过来。 苏先生被邱夫人邀请，在沙发上落了座，接下来，所有人都开始等着，苏先生这一趟，到底有什么说法。 第一百七十六章 输了 “今天当着邱夫人的面，我要再次向于庭道歉，是我们教女不严，我得承认，这么多年，我女儿一直没有学会如何成为一位好妻子，总以为自己还是家里那个娇生惯养的女孩，”苏先生说到这里，看向邱夫人：“也感谢亲家母，昨晚接到我父亲的电话，立刻赶过来，我刚才出门，家父还让我一定给邱夫人带个话，您的胸襟，他非常敬佩。” “不敢当啊，”邱夫人拍了拍和她坐在一块的邱于庭右手，对苏先生道：“刚才我和于庭聊过这事儿，我也劝他了，既然是夫妻之间的小矛盾，咱们自己解决，就不要闹得满城风雨，让长辈们难做。” “多谢，多谢！”苏先生朝着邱夫人双手合十：“我和我太太惭愧啊，没给邱家养个好媳妇，不过庆幸的是，我这女婿通情达理，不枉我们夫妻一直看重他。” 接下来，苏先生的目光，便落到了邱于庭身上，显然是，最后等着他的回应了。 然而，邱于庭微低着头，没有吱声。 “我刚才劝过于庭，会尽快去销案。”邱夫人伸手，在邱于庭后背是拍了拍。 施如锦瞧着母子二人，邱于庭的表情看不清楚，不过从邱夫人瞧儿子的眼神，还有她的身体语言上，都像是在暗示邱于庭……不如忍一忍。 一直沉默的邱于庭，这时终于开口了：“案发当时，警方已经来人做了搜证，包括当晚这间屋子里外所有的监控。苏先生应该很明白，苏雨衡当时的意图，是想置我于死地，就算我说不追究，警方也不会当成普通的民事纠纷来处理。我现在唯一可以保证的是，事发时的具体情况以及事发之前，苏雨衡给我打来电话，威胁如果同她离婚，就要跟我同归于尽的录音，我不会向外界宣扬。” 苏先生脸色立刻变了，原本带着笑的脸，明显僵住。 对话戛然而止，苏先生就此碰了一鼻子灰。 邱夫人一脸歉意，亲自将已经有些愠怒的苏先生送出了门。 几分钟后，施如锦拿着邱于庭已经签好了文件，同从外面回来的，一脸无奈的邱夫人道过别，便出了邱家。 施如锦刚把车拐出邱家的院子，便看到停在路边的那辆车外，苏先生站在那儿，朝她这边招手。 “施小姐，我们聊一聊？”苏先生走到了施如锦已经停下的车边。 施如锦的车后，苏先生脸上又堆起笑容，先跟站在他对面的施如锦解释了一句：“刚才让施小姐见笑，于庭脾气有点倔，我后头再慢慢说服。” “不知道苏先生有何指教？”施如锦索性客气地问道。 苏先生抱着双臂，似乎还想了片刻，才道：“听说霍董马上就要比赛了，还是年轻人敢闯敢干，霍董不仅把博胜集团带得蒸蒸日上，还跨界当起了车手，就凭这点冲劲，我们这些老家伙是比不上了。” “苏先生过奖！”施如锦应酬了一句。 “这段时间，因为老尹急着脱手他在博胜集团那些股份，把我们也牵扯进来，霍董一定有什么误会吧？”苏先生眼睛在施如锦脸上逡巡着。 “是误会吗？”施如锦笑着反问。 显然没想到施如锦会是这个反应，苏先生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像是也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叹道：“其实当时老尹求到家父那儿，他的说法是，没人要买他那些股份，他又想赶快套现，家父心软，才答应帮忙兜底，也不知道老尹在外面放了什么风声，搞到后来，倒成了我们嘉实企业非要插手博胜集团，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既然对方惺惺作态，施如锦便耐心等着，看后面唱的什么戏。 “对于我们来说，有没有博胜集团股份，也无伤大雅，”苏先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尤其是现在，因为我女儿受伤，老爷子已经意兴阑珊，那天在孩子病房外，家父有所感悟，他说，没有任何事，比得上全家大小平平安安。” 苏先生又把话绕回到苏雨衡身上，施如锦这时候也明白了意思。 “我本来想亲自同霍董聊一聊，不过知道他现在没时间，这样说吧，大家都是商场中人，没必要彼此树敌，说到底都是老尹给闹的，不如有劳苏小姐，代我向霍董转达我的想法，大家各让一步，”苏先生说到这里，朝着邱家那边又看了一眼：“做人之道，不过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虽然在邱总的事情上，我们不方便发表意见，”施如锦笑了笑，决定把话跟苏先生说清楚：“不过，霍董和邱总从认识开始，就一见如故，现在也称得上知心朋友，那晚出事，还是霍董第一个赶到现场。” 苏先生似乎有些惊讶，随后一个劲地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以霍董的个性，他从不会用自己的想法强制下属，对于朋友也是如此，”施如锦说到这里，看向苏先生：“公是公，私是私，所以，在我看来，霍董不会因为任何理由，劝邱总……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家都不是笨人，意思点到为止。 “告辞了！”苏先生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转身回到自己车上。 望着苏先生的车开走，施如锦不由摇了摇头。按照她以往风格，苏先生已经表明，愿意在股权的事上收手，这种时候，她本该虚以委蛇一番，毕竟这关系到了博胜集团的利益。 只是……苏家在拿邱于庭的尊严作交换条件，施如锦想不出来，除了立刻表明立场，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下了班，天已经黑了。 施谯谯又搬回江家，施如锦用不着给他做饭，便不急着回家，而是直奔迈尔斯奇车馆。 车馆外，这两天刚刚搭起脚手架，门口“升级改造，暂停营业”的牌子，已经立了好几天。 虽然车馆停业，不过这些日子，霍巍天天晚上过来练车，施如锦今天专门过来看一看，省得霍巍老在电话里埋怨，说好几天没见着人，不确定未婚妻是不是跟人跑了。 进了内场，看到孤零零一个坐在观众席上的小茂，施如锦有点吃惊，这还是头一回，她在修车厂以外的地方，看到这个小伙子。 “今天怎么过来了？”施如锦直接坐到了小茂的旁边，很随意地问了句。 小茂猛一抬头，看到施如锦，表情还有些愣怔。 “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施如锦故作不满地道，眼瞧着小茂的脸又红了起来。 “没、没有。”小茂看上去还是有点紧张。 “我正想当面谢你，救了我跟我弟弟一命，”施如锦朝小茂笑道：“知道我的意思吧？” 小茂顿了一下，回得挺实诚：“巍哥让我帮施小姐的车改装一下，我想女孩子的车，对动力要求不高，所以主要提升安全性和舒适性，也不用客气，我反正收钱了。” “怪不得，我说呢，在你那儿修车，比4S店贵几倍，我还以为你故意宰我！”施如锦调侃道。 看了施如锦半天，小茂很难得的，嘴角往上咧了咧。 施如锦的目光，这时落到了赛道那边，霍巍专用的两冲车被推了出来，而且今天，两辆车全都出场了。 “霍巍打算跟谁比？”施如锦问道。 “波尔。”小茂回了两个字，眼睛也盯住了下面。 赛道边的绿旗扬了起来，立刻引擎声大作，几乎是同时，一黑一红，两辆车冲出了起点线。 从一上场，两辆车似乎都将马力开到了最大，显然想法一致，要把对方远远甩开。有很长时间，没有一方占据优势，两车始终咬得很近，交替处于领先状态。 整个内场的气氛，似乎已经凝结住了。 突然之间，黑色两冲车一个过弯，用近乎刁钻的角度，几乎擦着红车抄到了前面，场上形势，一下就变了。 赛道边，不少人都已经兴奋地吼了起来。就连施如锦也情不自禁地站起，看着黑色两冲车一点点地，同后面的车拉开。 红车开始拼命追赶，一度还缩短了距离，然后比到后面，谁都看得出来，黑车优势明显，而红车已经后劲不足了。 “车况是一回事，不过巍哥在经验上输了！”小茂突然说了一句。 “怎么可能？”施如锦惊讶地看向小茂，明明霍巍那辆黑色两冲车已经提前过了终点。 “做车手最重要的，还是实战，波尔这几年参加过那么多场比赛，无论技术还有临场判断、反应能力，已经是巍哥不能比的了，”小茂淡然地道：“这样也好，巍哥有时候太过自信，反而不容易看到自己问题，能多输几场，借这机会找出不足，才有利于找回状态。” 瞧着小茂跳下台阶，施如锦目光又落到了赛场。 红色两冲车也过了终点，在施如锦紧张的注视下，车手站到了赛道上，摘下头盔。 施如锦长长地吁了口气，小茂没有说错，霍巍……输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蝴蝶 施如锦家楼下，路灯昏暗的光投射到单元门前的台阶上，在施如锦脚下，拉出长长一条影子。 一阵冷风吹来，施如锦紧了紧贴在耳边的手机，往背风的地方站了站。 “下午我哥刚飞过来，正好陪我到医院做产检，幸亏他认识邱伯母，瞧见不对，直接冲进人堆，把老太太扶了出来，当时我哥气得要报警，哪有这么恶劣的，一帮女人围攻一个老人家。”袁宜佳的声音，从手机传了出来。 施如锦眉头轻蹙：“的确太过分了，苏家人不可能不知道吴阿姨心脏不好。” “当时老太太脸都煞白，差点要站不住了，”袁宜佳说到这里，又嗤了一声：“那几个女的又坏又怂，看到有人仗义执言，溜得比兔子还快。” “确定是苏家人？”施如锦不由摇头。 “老太太认识他们，说其中一个是苏雨衡的婶婶，”袁宜佳不屑地道：“就冲苏家这种德性，也难怪于庭非得离婚，话说苏雨衡到现在还躺在加护病房，那家人不说替她积点阴德，还在那造孽。” “吴阿姨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是说住进医院了吗？”施如锦问道，心里也觉得不舒服。 “我哥刚从医院回来，说人进了病房，暂时没查出什么问题，老太太就是胸口闷，肯定是气的。”袁宜佳越说，越愤愤不平。 施如锦长长地吁了口气，不免想到，苏家为了让邱夫人说服邱于庭，把苏雨衡那点事盖住，上午还将人家奉为上宾，结果被邱于庭拒绝之后，转头便翻了脸，这种手法，实在让人瞠目结舌。 “真没想到，苏雨衡有够心狠手辣，我以前跟她吃过一两回饭，看着也是大家闺秀，举止言谈还不错，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了。”袁宜佳又评价道。 施如锦正想说话，她停在不远处的车，喇叭响了一声。施如锦望了过去，车里有人影晃了晃，应该是刚才一路睡过来的霍巍醒了。 “不说了，我得睡觉了，孕妇不能生气，可我今天实在控制不住！”袁宜佳嘟囔道。 施如锦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同袁宜佳道了“再见”，施如锦走回到车边，拉开门钻了进去。开到20℃的空调热风迎面一吹，她整个人总算暖了过来。 “醒了呀？”施如锦问正仰靠在座位上，做闭目养神状的霍巍。 霍巍“嗯”了一声，问道：“跟谁打电话，那么高兴？” “你哪只眼看到我高兴了，”施如锦摇头：“宜佳姐给我打电话，说邱总的妈妈下午去探望苏雨衡，被苏家几个女人围住大骂，吴阿姨气得住了院。” “搞没搞错，欺负老太太？”霍巍一下子坐了起来，立刻摸起自己的口袋。 知道霍巍这是要给邱于庭打电话，施如锦忙按住他的手：“都几点了，别打扰人家，吴阿姨那边，我明天过去看看情况，对了，袁大哥到蓉城了，他当时在现场，把那几人轰走了。” 说到这里，施如锦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向和蔼可亲的邱夫人被人这么羞辱，实在让人心疼。 霍巍没有坚持，这时打了个哈欠：“苏以诚那糟老头子，不是坏得狠，是坏到家了，也亏他想得出来，要我帮他给老邱施压，当老子什么人，苏雨衡有种做杀人的事，就得有种进去坐牢！” 施如锦瞧了瞧霍巍。早上从邱于庭家出来，施如锦便把自己跟苏先生那一番交锋告诉了霍巍，霍巍气得把苏家父子大骂一通，话说霍巍虽然少爷脾气大，骨子里那股正气，比谁都不少。 “几点了？”霍巍问道。 “拿着手机，不会自己看啊，”施如锦睨过去一眼，随后还是操心地回了句：“已经11点多，小陈在小区外等着你，不至于还要我开车送你出去吧！” “不想走了！”霍巍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行啊，那我送你到门口。”施如锦只得哄道，忍不住还要叮嘱：“回家别再健身了，早点休息吧！” 霍巍：“……” 施如锦已经准备发动汽车了，霍巍又说了句：“还要我讲第二遍，今晚不想走了！” 施如锦终于明白霍巍的意思，答得毫不犹豫：“不可能！” 霍巍：“……” “自己下车，还是我送你？”施如锦就是不给霍巍可乘之机。 “施谯谯回自己家了吧？”霍巍探头，作势从前车窗往楼上看了看。 “昨天刚走，叔叔打电话，说阿姨想他了，这小子现在还真成了香饽饽，等着吧，没两天又要被赶出来，懒得跟小猪一样，就在家里宅着。”施如锦忍不住笑了出来。 “所以也没什么不方便，”霍巍似乎真打算不请自来了：“上楼吧，天这么冷，赶紧睡觉！” 说着话，霍巍已经要推车门了。 “开什么玩笑！”施如锦一把抓住了霍巍胳膊。 “你掐我干什么？”霍巍笑着嚷了一声。 施如锦猛一松手，刚才紧张，她的确力气用得有点大。 “怦”的一声，霍巍又把门关上。 “回去吧！”施如锦有点为难地道，留霍巍到家里过夜这事，她还没做好思想准备。 “波尔那家伙，你今天不是都见到吗，他就是只大花蝴蝶，年纪轻轻的，都两儿两女了，还是两个女朋友生的，”霍巍一脸不服地道：“可我现在还是那什么，想想亏死了！” 施如锦一脸嫌弃地看着霍巍：“那你也去找两个女朋友，没谁拦着你。” 说着话，施如锦飞快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几乎跳出了车外。 “不愿意就不愿意，你跑什么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良家妇女！”霍巍也站到了外面，隔着车朝施如锦叫道。 “真服了你，小声点好吗？”施如锦闹得脸都红了，人也站到了台阶上。 “车钥匙不要了？”霍巍扬了扬手。 施如锦一愣，才想到刚才忘了拔车钥匙，无奈地又走了回去，隔着车，朝霍巍伸出手。 霍巍却背起了手，看着施如锦道：“今天本来有点不太高兴。” “因为一场比赛的胜负？”施如锦也不急着走了，双手拢在胸前，问道。 刚才在车馆，霍巍替施如锦介绍波尔的时候，看着谈笑风生，跟平常没什么不同，直到从车馆出来，坐进施如锦车里，他脸上表情才露出了一丝怏怏。 施如锦当时已经注意到，却没有去问，她和霍巍从小一块长大，彼此个性早就摸得透熟，霍巍是车手，必然会有胜负心，输了肯定不痛快，在外人面前强忍着，只有对着她，才会放下一点心防。一般这种时候，施如锦会等着霍巍自己开口，总得照顾一下人家的小自尊。 “把我想得这么小心眼，”霍巍嘟哝着，绕过车头，走到施如锦跟前：“我得承认，虽然这些年我一直尽力在保持状态，不过的确比不上那帮一直在赛场上的老油子。” “气馁了？”施如锦问道。 “怎么可能！”霍巍手插进裤兜里，仰头望了望天：“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大家从同一起点出发，开始我还跑在前头，结果半道进了趟维修站，再出来，发现被人套了圈，而且套了不止一圈，心里真急，急得有点上火！” “只要还能跑就行，反正路还长着，”施如锦说着，忍不住伸出双手，捂住霍巍的脸：“刚才我看到了，你一直紧追着波尔的车不放，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而且你也没有被套圈，刚才小茂都说，你只是缺乏实战经验，我觉得这种经验吧，多输几场就有了。” “你盼着我输几回啊？”霍巍握住施如锦的手，略带不满地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风向 施如锦笑了起来：“你妈妈以前跟我说过，人生从来不是以一场论输赢，真要输一两回，也没什么可怕，怕的是连自己怎么输的，都弄不明白，所以没多大的事儿，难道因为一场小小的失败，就让我陪着你唉声叹气。” “我只是……”霍巍低头想了想，道：“我可能高估了自己。” “有可能啊，所以不用急于求成，先找到自己定位，”施如锦笑着劝道，干脆逗了一句：“要不，咱们报名参加青少年卡丁车比赛？” “这种时候，我多想你抱着我，双眼含泪地说——你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冠军。”霍巍貌似抱怨，倒把自己逗乐了。 “找错人了，我做不了那么肉麻的事，不过等到你赢的那一天，说不定我来个喜极而泣！”施如锦好笑地道。 定定地凝视施如锦片刻，霍巍伸出双臂，将她拥进自己的怀中：“不管输了还赢了，我都不想看你哭，我喜欢你对着我笑，就算是嘲笑，冷笑或者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笑，我都喜欢！” “嘴这么甜，不会是跟波尔那只大花蝴蝶学的吧？”施如锦故意问。 “我用得着跟他学，”霍巍松开施如锦，很是傲娇地道：“这叫无师自通，没这两下子，怎么泡妞啊！” 施如锦推了霍巍一下，又觉得他身上穿得太少，便道：“我还是开车送你到外面，晚上太冷了。” “当我纸糊的？”霍巍拉过施如锦的手，将车钥匙放到她的掌心：“你赶紧上楼，等你房间灯亮，我再走！” “别这么玩，又肉麻了！”施如锦笑着拒绝，却被霍巍揽住肩膀，带到了单元门前。 等施如锦开了门，霍巍笑了一声：“我都冷死了，真不收留？” 看着冻得鼻尖都红了的霍巍，施如锦突然之间，有些犹豫了。 “进去吧，”霍巍冷不丁将施如锦塞进里面，隔着门笑道：“别打算诱惑我，过几天就要比赛了，我得保存实力。” “还不赶紧走，太冷了，要是感冒了，你怎么比赛！”施如锦哭笑不得地道。 “我真走了，到家给我打电话。”霍巍比了个手势，转身往台阶下走去。 施如锦都准备去电梯间了，霍巍从后面又叫住了她：“忘了跟你说，车馆不是招人吗，回头给小茂他爸留个位置。” “小茂的爸爸……”施如锦吃惊地问：“他不是还在服刑吗?” 霍巍又站了回来：“小茂把该赔钱的都赔了，再加上他爸在里头表现不错，提前释放，小茂今天跑过来，就为找我帮忙，给他爸找个能吃饭睡觉的地方。” 施如锦恍然大悟，难怪小茂会出现在车馆，这下不免又对他更生好感：“他心还挺细。” “你还是不了解他，那小子别扭得很，”霍巍颇不以为然：“他爸出来之后，就想见他一面，小茂跟躲什么似的，死活不给他爸进修理厂了。” 施如锦又觉得不解：“怎么会这样？” “所以说他别扭，不舍得他爸死，又放话，一辈子不想见老头子，”霍巍摇了摇头：“这小子就等着后悔吧！” “别这么说，或许他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呢！”施如锦说到这里，又催促道：“赶紧走啦！” 霍巍眼睛闪了闪，看着施如锦，好半天不说话。 “又有什么话，快说！”施如锦问道。 “两儿两女就算了，不过，回头我要儿女双全。”霍巍笑着丢下一句，掉头就跑。 瞧着霍巍消失在夜色中，施如锦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不出几天，邱于庭回到公司上班了，一到办公室，直接通知高管和各部门负责人开会，一如既往地严谨认真，似乎只是出差了几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会议持续到中午才结束，早已经过了餐厅开饭的时间，众人听到邱于庭说散会，几乎立刻跑光。 小余和圆圆在收拾设备和材料，施如锦看她们忙不过来，便上去帮了把手，三个人整理完毕，一起到餐厅时，才得知饭菜都已经被吃光了。 餐厅经理一个劲地跟施如锦道歉，赶紧让厨师替她们重新准备，小余也不客气，点名要吃牛肉拉面。 小余和圆圆年纪差不多，这些日子算是混熟了，两个人在一块话题也多，此刻跑到餐厅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得不亦乐乎。 施如锦开始也跟过去听听，等发现两个女孩在说最近追的新剧和刚爆红的偶像，便觉出自己跟人家代沟太深，只得悻悻地回了餐厅。 等到了里面，施如锦注意到，空荡荡的餐厅里，这会儿又多了一位。 “邱总也没有吃饭呀？”施如锦走了过去。 邱芸庭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施如锦说话，便抬起头，愣了片刻之后，问：“你们也没赶上？” “正好吃小灶，”施如锦笑道，看向站在柜台里面的餐厅经理，又用手指了指邱于庭，瞧见对方点头，知道邱于庭的午餐也在准备中，便转回头问：“吴阿姨今天怎么样？” “还好，快出院了，”邱于庭说着，又瞧向施如锦：“谢谢你，这几天常去看她。” “应该的！”施如锦说着，心里一动，索性坐到邱于庭对面。 “想说什么？”邱于庭显然明白施如锦有话要说，将手机放回自己口袋里。 “准备送吴阿姨回宁城吗？”施如锦问道。 邱于庭略作思忖，道：“这种时候，我妈待在蓉城，我还安心一点。” 施如锦会意地点了点头，邱夫人心太软，总想要处处周全，所以苏以诚一个电话，就能让她拖着病体赶到蓉城，就算被苏家人围攻，她还不肯说人一句不好听的话。这样的性格，太容易被利用，邱夫人的确需要有人守在身边。 苏雨衡驾车伤人的始末，终于由警方登出的《警情通报》，白纸黑字地公布了出来。 苏家之前想把整个事件的影响压到最低，以图让苏雨衡脱罪，到底成了一场徒劳，现在谁都知道了，肇事司机苏某衡除了涉嫌危险驾驶罪，造成两人重伤，一人轻伤外，还有持刀伤人的恶劣行为。 事发之后，苏雨衡自然成了城中焦点人物，然而这两天，风向突然变了，不停地冒出有关邱于庭的爆料，什么出轨，家暴还有一些匪夷所思的谣言，全都栽到了他身上。 显然是苏家出手，开始针对邱于庭，或者为了转移焦点，或者……报复的手段开始了。 端详了眉头微拧的邱于庭半天，施如锦决定找了个轻松点的话题：“后天比赛的票，秘书已经送到你那儿了？” “收到了，那小子想骗走我的票，我没理他，老板比赛，我当然要亲自捧场。”邱于庭回了一句。 邱于庭还能开玩笑，施如锦不免松了口气。 “邱总的素面，还有施小姐的牛肉面。”餐厅经理亲自用托盘，将两碗面放到了他们面前。 “这么多？”施如锦看着自己面前的海碗，一脸吃惊。 “多谢！”邱于庭似乎是饿了，拿起筷子，便低下头吃了起来。 施如锦转头看了看，小余和圆圆坐在他们旁边一张桌上，各自捧着面，都已经吃到出汗了。 “你们俩个够不够，给你们一点？”施如锦朝着两个女孩问道。 “太多了，我都匀给圆圆了！”小余直摇手。 施如锦无奈，回过头，看向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邱于庭，问道：“邱总，你够不够啊，要不帮个忙？” “当我饭桶吗？”邱于庭又开了句玩笑。 “不是，份量太多，浪费多可惜，”施如锦说着，特意举了举自己的筷子：“没用过的。” 邱于庭点了点头，把自己已经下去一半的碗，推到桌子中间。 施如锦笑了，捞起面条，放进邱于庭碗里。 “你胃口这么小？”邱于庭随口问了一句，又继续吃起来。 施如锦低头刚吃了几口，便辣得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这时走过来，在施如锦身后道：“邱总，徐小姐说要见你。” 施如锦回过头，说话的是邱于庭庭秘书，而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位。 第一百七十九章 洒盐 徐菀忽然跑来博胜集团，这个时间点明显不对。关于邱于庭出轨的爆料如今甚嚣尘上，已经隐隐约约带出了女主角。按道理来说，当事人在无法为自己辩白的时候，最聪明的办法就是暂时保持沉默，不过，徐菀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 徐菀目光跟施如锦碰了碰，泰然自若地对她点点头，随后走到邱于庭的面前。 施如锦一直瞧着徐菀，不能不说，徐菀最近变化挺大，发髻轻揽于脑后，极有造型感，一条奶白色蕾丝连衣裙显得身材婀娜，再衬以得宜的淡妆，那种因为岁月而蹉跎的妩媚，似乎又回到了徐菀身上，甚至她的眉眼之间，已经有了一种可称之为自信的神采。 对于徐菀的出现，邱于庭几乎没什么反应，只是放下筷子，随口问了道：“有什么事儿吗？” “我……”面对着邱于庭，徐莞似乎又有些失措了，两手绞了半天后，道：“于庭哥，我想跟你谈谈。” “跟我来吧！”邱于庭没有拒绝徐菀，拿过手边的餐巾纸擦了擦嘴，便站起身，径直往阳台那边走去。 徐菀没有急着跟过去，视线落到邱于庭那碗面上，又瞧了一眼施如锦，神色里，有些让人看不明白的东西。 施如锦已经没在看徐菀，身为局外人的她，决定只专心对付面前这碗不知道放了多少辣椒粉的牛肉拉面。 “施小姐，辣到了吧？”秘书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瓶乌龙茶，放到施如锦面前，随即挨着小余坐下。 接过乌龙茶，施如锦忙不迭地喝了几口，嘴里嘀咕道：“辣椒不要钱啊！” 旁边几个人，这下全乐了起来。 “这面闻得真香！”秘书瞧着对面圆圆那碗面，啧啧两声：“本来都吃饱了，现在怎么又感觉饿了？” “你不是饿，是馋的！”小余取笑道。 “齐秘书，里头还有面，要不要给你也下一碗？”餐厅经理隔着柜台，热情地问道。 “那多不好意思，”秘书假装推辞了一下，又显然经不住诱惑：“辣椒多来点啊，就喜欢你们这一口！” 面条下得还挺快，没一会，餐厅经理便端着又一只海碗过来了。 秘书搓了搓手，拿过筷子，吸溜溜地吃了起来，吃得一脸陶醉。 餐厅经理没有回去，坐到秘书后面的椅子上，先瞅了瞅阳台那边，然后压低声音问：“齐秘书，那女的谁呀？” “谁？”秘书头也不回地问。 “找邱总那位。”餐厅经理提醒道。 秘书吃了几口面，回道：“亲戚。” “什么亲戚啊，我猜是那位徐小姐，背影好像！”小余插话道。 餐厅经理忍着笑，又凑近秘书，打听道：“真是邱总在外头那个……” “停！”秘书一抬手：“什么外头里头的，我打死也不说！” 小余手托着腮，借着秘书遮挡，朝阳台那边偷窥半天，道：“这位徐小姐长得还不错啦，和邱太太比，好像更漂亮一点，邱总眼光……” 秘书都快急了：“不说了，大姐，算我求你，那是我老板！” “小余，下午开会的资料，你都准备好了吗？”施如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貌似随意地问了句。 唯一没掺和进去的圆圆开了口，对小余道：“你吃完了吧，咱们一块去准备资料？” 小余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话说多了，吐了吐舌头，跟着圆圆先撤了。施如锦这时站起身，也没往阳台那边看，直接走开。 在办公室没坐多久，施如锦给小余打了个电话，通知她准备出发。 有人在外面敲门的时候，施如锦正在穿外套，说了一句：“进来！” 门开了，小余的脑袋先往里探了探，表情看似有点忐忑。 “闯什么祸了，这么心虚？”施如锦被小余的表情逗笑了。 “施小姐，我错了，刚才不该在食堂瞎说，有点兴奋过头了！”小余缩着脖子走了进来。 施如锦不赞成地道：“在背后议论同事隐私，不太合适吧？” 小余怀里抱着一沓文件，低着头道：“这几天邱总和邱太太的料太多了，然后早上那位徐小姐的照片被放上了网，热度最高的时候，谁想到人家过来了，所以才好奇的。” “你们应该看得很清楚，是有人故意诋毁邱总，还在旁边起哄？”施如锦到底训了一句：“人家本来就受了伤，还打算在伤口上洒盐？” “我没这个意思，”小余眼圈都快红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见小余要哭了，施如锦也不好再说，拿过半沓文件自己抱了，学着秘书的语气道：“算我输了，大姐你别哭好不好？” 小余愣了愣，“噗嗤”笑了出来。 出了办公室，小余跟在施如锦后面，又有点忍不住了：“邱总刚刚回来。” 施如锦拿眼看看小余，刻意表情严肃地道：“我问你了吗！” 小余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怕怕的表情。 等到了一楼，施如锦带着小余正要往外走，迎面便看见邱于庭的秘书。 “施小姐现在就去会场？”秘书小心地问了一句，眼睛朝小余那边瞟了瞟，显然在对暗号。 小余赶紧接过话：“是啊，邱总什么时候去？” 说完，小余很明显在探察施如锦脸色。 “不知道……邱总怎么说。”秘书也在瞧施如锦。 “怕我骂你们？”施如锦算是服了这两人，还在那一唱一和。 秘书讪笑，眼睛眨了眨，对施如锦道：“施小姐，刚才邱总让我送那位徐小姐，徐小姐还想跟您聊几句，不过邱总没同意，他说施小姐没时间。” “徐小姐想见……”小余顿时发现了新大陆，这下又忘了怕，冲施如锦直接问了出来：“你们认识呀？” 施如锦没说话，直接朝大门走去，秘书一脸幸灾乐祸地瞧着小余。 做了个鬼脸，小余赶紧跟了上来。 从博胜集团出来，施如锦将车右拐，上了去豪庭酒店的那条路。 下午是城北卫星城联建公司的筹备例会，隔周召开一次，上面有关部门也会派员旁听，博胜的代表自然是邱于庭和施如锦，不过施如锦疑惑，邱于庭今天会不会参加，毕竟外面那么多纷扰，难免有人喜欢八卦。 “施小姐，你看前面！”驾驶座上的小余叫了一声。 施如锦顺着小余手下指的方向瞧了过去，不远处的公交站台，徐菀应该是在等车。 略一思忖，施如锦便将车靠在了公交站外。 “让她上车吗？”小余机灵地问。 施如锦刚一点头，小余已经打开车窗，朝着徐菀喊了一声：“徐小姐，这边，施小姐请你上车！” “我正好去豪庭酒店开会，是要上班吧？”看着徐菀坐进后座上，施如锦问道。 徐菀道了声谢，似乎没别的话了。 虽然好奇徐菀找她有什么事，施如锦也没打算先开口，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徐菀，发动了汽车。 博胜维科广场外，施如锦找到个空位，将车停了进去。 “你先过去，会场那边已经有人了，把带去的资料发一下。”施如锦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嘱咐小余。 小余侧头看了看徐菀，“嗯”了一声，立刻推门下了车。 施如锦到了车外，回头瞧了瞧在她前面出来的徐菀，道：“没事就到这儿吧！” 徐菀显然有事，站到施如锦面前，低头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只信封，递给施如锦：“本来就想亲自交给你的。” “是什么呀？”施如锦瞧向那只信封。 第一百八十章 证人 “妍丽的金卡，”徐菀说着，把信封又往前送了送：“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施小姐曾经在医院救过我，虽然之间道过谢了，不过我还是要表示一点心意。” “都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施如锦摇头：“不用了！” 徐菀的手并没有收回去，只盯着施如锦。 感觉她要不收，徐菀大概不会罢休，施如锦到底接过信封，笑道：“好吧，那就谢了！” 可以看出来，徐菀明显松了口气。 “这卡很贵的，要我自己买，不一定舍得。”施如锦不免客套了一句：“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是我拿到本月业绩总冠军的奖品。”徐菀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听徐叔叔提过，你的技术很好，才上班多久啊！”施如锦说这话，倒是真心带了些欣赏。 “我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只是少了点机会，”徐菀抿了抿唇，道：“我刚才问了于庭哥的秘书，的确是他帮我介绍的这份工作，所以，我更要做出点样子。” 施如锦点了点头，将信封拿在手上，心里琢磨着，自己要不要枉做小人，再跟徐菀老生常谈，劝她最近不要跟邱于庭有接触，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直接找上门。 “施小姐快跟你们老板结婚了吧？”徐菀出人意料地问了一句。 施如锦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徐菀关心起她的事。 “可能你会觉得，我讲的不太好听，”徐菀说着，朝博胜维科广场看了一眼，道：“不过我一直相信施小姐心地不坏，是懂道理的，所以，才想跟你说句心里话。” “你想说什么？”施如锦索性洗耳恭听。 “一般同事，尤其是你和于庭哥还是上下级，关系处得融洽是一回事，不过举止太亲密，尤其是男女之间，就有些不合适了。”徐菀看向了施如锦。 没想到自己会被指责，施如锦摸了摸鼻尖，不耻下问道：“你是说我和邱总？什么叫……太过亲密？” “不管怎么说，把自己吃了一半的东西给男同事，外人看了总不好，”徐菀神情严肃地道：“而且，于庭哥一向不吃辣，还请施小姐以后注意点。” 施如锦：“……” “你觉得呢？”徐菀追问道。 “好吧，”人家等着她表态，施如锦只能虚心接受，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我的确没注意到邱总不吃辣，然后我匀给他的面，是之前没有动过的，不过下次一定注意。” 显然施如锦这个态度不错，看着徐菀神情，似乎还算满意。 而这时，施如锦陡然发现，和徐菀打过几回交道，这一次居然被她卡住了节奏，这一想，施如锦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徐菀却没笑，淡淡地又开了口：“施小姐肯定很想问，我为什么突然跑去找于庭哥，放心吧，我知道于庭哥现在难处，不会给他施加什么压力，我是想告诉他，昨天有人来找我，开价我一百万，让我出庭做证人。” “证人？”施如锦本来都打算跟徐菀道声“再见“了，这下又停住脚步。 “苏雨衡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苏家已经急着要对于庭哥下手了，他们准备倒打一耙，到法院控告于庭哥对苏雨衡家暴，为的是洗白苏雨衡，把她砍伤于庭哥的动机，搞成被逼反抗，听说人家已经找到几个证人，现在主意打到我头上，说是只要我承认跟于庭哥有婚外关系，然后出庭做证，一百万就归我了，不过他们派来跟我谈的律师太蠢，被我录了音都不知道，我把事情全告诉于庭哥了，让他多加小心。” 施如锦：“……” “我不是苏雨衡，把于庭哥当成私有财产，不懂什么叫爱，更不知道尊重别人，我是这世上，除了吴阿姨，唯一不会害于庭哥的人。”徐菀神情里，现出了几分轻蔑，对苏雨衡的……轻蔑。 施如锦长长地吐了口气，被苏家这些层出不穷的招式惊叹到了。 “不说了，我得上班，”徐菀瞟了一眼施如锦，再次提点：“希望我刚才说的，施小姐放在心上，女孩子还是稳重一点好，你也知道，现在多少人盯着于庭哥，咱们都要好自为之！” 徐菀扬长而去，施如锦站在原地想了半天，长那么大，头一回被人指责不稳重，问题是，她居然忘了怎么还口。 豪庭酒店的一间会议室，城北卫星城联建公司第三次筹备会正在举行。 “工商、税务及社保手续正在办理当中，办公地点的装修也在稳步进行，目前联建公司已经在各大招聘网站发布岗位信息，已经有国内外名校的几位建筑、城市规划等专业的博士、硕士投出简历，我们有信心，会按上级部门要求和公司组建协议的计划，按时完成各项工作。”邱于庭已经结束了工作汇报。 “后天咱们一块去赛场？”老佟将头凑近坐在他旁边的施如锦。 “你走你的路，拉着我做什么。”施如锦随口回道，又说了句：“开会呢，闭嘴！” “中间休息十五分钟，然后继续下面的议程。”邱于庭这时宣布道。 不少人离开了座位，施如锦刚站起，老佟仰头叫住她：“我回头带女朋友去赛场……介绍你认识？” 施如锦瞧了老佟片刻，忍不住笑出来：“春天来了？” 老佟故作矜持地耸了耸肩，随即便开始傻乐，还真有点情窦初开的意思。 施如锦又坐下来，故意一脸佩服地问：“说说呗，怎么把人骗到手的？” “什么叫骗啊，我那是以情动人！”老佟立马表示不满。 “好吧，后天你们来接我，我正好不开车了，不过还得带上我弟弟和小白，你那车做得下？”施如锦笑问。 老佟掰手指算了算，道：“差不多能坐下，不过再加一个老霍，就不成了。” “没关系，到时候你下去！”施如锦顺着老佟的话道。 “重色亲友，”老佟翻了翻白眼，又道：“好几个哥们都会过去，还怕坐不下？庆功宴都准备好了，不过你别跟老霍说啊，我们要给他一个惊喜。” “各位还真费心，”施如锦调侃：“这是逼着霍巍不成功，则成仁啊！” “瞎说什么，”老佟嗤了一声：“都到关键时候了，谁都别给他泄气，我们看好着呢，他可是跟波尔组合，你看看，这次比赛，哪个队伍有这么宇宙级的阵容，他们要不夺冠，那才是大新闻。” “聊什么呢？”邱于庭走了过来。 “后天老霍的比赛，”老佟站起身，揽住邱于庭的肩膀：“对了，老邱你这胳膊怎么样了？” “恢复得还好。”邱于庭说着。 “就该赶紧恢复过来，咱们气死姓苏的！”老佟倒给邱于庭鼓起了劲。 “多谢！”邱于庭笑了笑。 施如锦瞧着邱于庭，刚才她都准备要主持会议，邱于庭却到了，神情自若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一直以来，施如锦最佩服的，就是邱于庭这份不会被轻易打垮的意志力。 似乎来了电话，邱于庭冲两人点了点头，走到旁边。 “感觉老邱有点没精打采，硬撑着呢！”老佟冲施如锦叹道。 “还好吧！”施如锦说道。 “苏雨衡也有意思，说是脱离危险了，还就不醒过来，别是知道警察等在病房外头，在那装睡吧！”老佟嗤笑道。 施如锦笑了笑，目光落到那邱于庭身上。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邱于庭一直听着，电话有些长，施如锦都准备要收回视线了，却突然发现，邱于庭表情变了变。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单圈 蓉城市民度假公园，说起来建成也不过几年时间，距离蓉城机场五公里的车程，借着依山傍水的优势，独具匠心的景点设计还有完善的配套服务，成为颇受蓉城人欢迎的节假日休闲场所，而今天，这座公园又有了不一样的热闹。 筹划已久的“力景”国际慈善GT赛，在蓉城市民度假公园拉开帷幕。 此刻正在进行的是排位赛，临时搭建的看台上，观众来得并不太多，坐得有点稀稀拉拉。不过周五工作日，能大老远从市区赶过来看比赛的，自然都是铁粉。 施如锦不是铁粉，她下午特意请假来到这儿，只因为霍巍要参加第二回合的排位赛。 这一次的慈善比赛，虽然不属于正式职业赛事，但所有流程都是遵循FIA既定规则，便比如，共计八小时耐力赛，各队出两名选手，选手都要参加一次排位赛，并且按排位赛成绩，决定第一回合正赛的出发位置。 此刻施如锦站在看台最前面的护栏后，拿着望远镜，朝正对面A3维修区瞧了半天。 霍巍那辆花里胡哨的蓝豹小牛一直停在力景车队的维修站里，施如锦隐约看得到车头，不少穿着力景车队工装夹克的人，在维修区里里外外地走，施如锦看到了其中的乔伟和张生勇，甚至觉得有个矮胖子挺像老佟，却始终没瞧见霍巍。 排位赛三点正式开始，现在才刚两点，不过现场可以看到，维修区那一溜排的车队，都在进行紧张的赛前准备，此时周围十分安静，偶尔某个维修站会响起发动机声，应该是在调试赛车，没一会也就停了。 “如锦！” 有人在施如锦身后叫了一声。 施如锦猛一回头，看到了同样穿着力景车队制服的袁屿。 “袁大哥！”施如锦笑着招呼道。 “我随便转一转，正好看见你了，什么时候过来的？”袁屿走到施如锦跟前，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望远镜：“哟，家伙什都带上了，怕看不清楚霍巍？” 被调侃了的施如锦讪笑了一声，有点多余地跟人解释：“下午没事，过来瞧热闹。” “瞧霍巍的热闹？”袁屿摸了摸下巴，忽然提议道：“要不要带你进维修站，那边瞧得更清楚。” 施如锦一脸哭笑不得，没想到袁屿又举了举手上握着的对讲机：“我这就跟霍巍说一声！” “袁大哥，别说了，省得他分心！”施如锦明白袁屿在开她的玩笑，只得求饶。 袁屿哈哈笑了半天，到底没打开对讲机，也不急着走，跟施如锦并排站在看台上。 “这场地不错，没想到你们会选在这个公园。”施如锦赶紧找了个话题。 “其实最开始，我们设想的比赛地点是宁城，那边有我们一个新建的国标赛场，你也看到过的，对吧？后来也是巧了，我有一回搭飞机回蓉城，霍巍开车送我，顺路带我到这个公园转了一圈，我们用定位算了算长度，公里，全程沥青马路，弯道布局流畅，又没有讨厌的90度直角弯，根本就是天然的街区赛道嘛！”袁屿得意地道：“我们同有关部门讨论过，如果这次比赛成功，完全可以引进职业赛事。” 两人正说着，有刺耳的引擎声响起，施如锦以为比赛已经开始，立刻朝着对面望过去，结果没有任何动静，再一抬头，原来正对着看台的一个巨型屏幕亮了，正在播放一组比赛画面，看上面的时间，应该是早上第一回合的排位赛录像，在屏幕右侧，能看到各队车手的单圈速度。 “不出意外，早上的排位赛，波尔拿到P1，顶级车手果然不同凡响，秒。”袁屿瞧着屏幕，道：“下午就看霍巍的，不过，他到底停那么长时间，从昨天自由练习来看，还在找回状态的阶段，倒是技术上的问题，比我们想象得好。” “他心里压力很大，”施如锦看向袁屿，忍不住说出心里话：“霍巍可能有点着急了，虽然我期待他后面的职业赛能够顺利，不过如果他表现得不如预期，我……怕会对他的信心会造成影响。” “事在人为吧，力景没有对他提出过高的要求，我们把明年当成他的起步阶段，凡事都要有循序渐进的过程，能获得积分就是胜利，”袁屿说着，朝对面的维修区看了看，道：“我们正在物色有丰富国际比赛运作经验的经理人，希望能从全方位规划霍巍未来的发展，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借着霍巍的复出，探索中国车手参与国际赛事的可行模式。” 施如锦挺认同袁屿的话，不过他所需要的人才，应该不太容易找到，尤其是霍巍还没有真正站起来，坦白的说，他还不具备吸引到一流车队操盘手的能力。 前面屏幕上出现了霍巍参赛的那辆蓝豹小牛，能看得出来，一路遥遥领先，没一会，波尔坐在车中的画面被放了出来，从他车窗边一闪而过的街景，可以看出他的速度到底有多快，顶级车手的名号，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预计霍巍排位赛进前十没有问题，就看他的临场发挥，最乐观的结果，是他和波尔排位赛的成绩，能让他们拿到正赛杆位，后面就容易跑了。” 袁屿说话间，手里的对讲机响了。施如锦注意到，看台下面，有人一边拿着对讲机在说，一边朝袁屿招手。 “马上就要开始了。”拍了拍施如锦肩膀，袁屿转身走开。 袁屿刚从另一边下了看台，维修区里，赛车陆续地开了出来，在举着旗帜的工作人员引导下，一辆接一辆地停在了发车区。 施如锦沿着护栏，朝发车区的方向小跑过去，因为离得近了，不用望远镜，她也很容易地找到了那辆花里胡哨的蓝豹小牛。 不知道是不是排位赛要开始的缘故，现场竟有些鸦雀无声，刚才巨型屏幕播放的上午比赛也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接下来参赛车手的名单，施如锦很快找到了霍巍的名字，和其他车手一样，他右侧一格是空着的，只等着填入个人成绩。 施如锦没再往前走，只一眼不眨地盯着排在中间的那辆蓝豹小牛。 比赛开始那一刻，施如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瞧着霍巍的车从自己面前飞奔出去，旋即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施如锦伸头看了半天，最后才想起来，望向头顶正在记录实时赛况的巨型屏幕。 虽然只是排位赛，竞争程度已经十足激烈，有几辆车几乎紧咬，相隔不过四、五米，现场的人都能感觉出来，车手们在尽力地将圈速提升到最高。 蓝豹小牛终于在出现在了画面中，施如锦忙坐到看台坐椅上，两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举在了胸前。 此刻蓝豹小牛即将过一个弯道，速度明显放慢，等到出弯上了一条极短的直道时，车子突然间加速，一个右拐越过另一个弯道，完全一气呵成。 镜头一下子切到了A3维修站，几名挂着无线对讲机的工作人员兴奋地拍起了手，张生勇的大脸冷不丁出现，还冲镜头扮了个鬼脸，看台周遭的人都在笑，施如锦也笑起来，霍巍表现得应该还不错。 第二天一早，老佟如约来接施如锦，也如约带上了他那位女朋友计小奇。 “昨天老霍排位赛拿下P3，按他和波尔的成绩，今天第一回合正赛首发，我就说嘛，这两个人搭挡，那就是倚天屠龙，谁与争锋！”老佟一边开着车，一边兴奋地道：“别说，霍巍刚出发的时候，我真还替他捏了把汗，就怕他一开头就掉链子。” “你去现场了？”后座上的施如锦问道。 “当然喽，从前天自由练习，我就一直在维修站里头待着，”老佟说着，从后视镜看了看施如锦：“比赛结束那会儿，老霍从车上一下来，就到处找你，最后还是我上去抱了抱他，关键时候啊，果然兄弟如手足，女人如……” “如什么？”施如锦立刻问道，对坐在她旁边的计小奇递了个眼色：“小奇，听出来意思了吧？” 计小奇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不是那种大美女，不过皮肤白皙，眉眼俏丽，而且气质温婉，更讨人喜欢的是她的随和个性，施如锦和她虽说刚认识，倒感觉彼此挺聊得来。 “佟亮亮，说啊，女人如什么？”计小奇明显跟施如锦同仇敌忾。 “哎哟，失言了！”老佟立刻认怂，嘿嘿笑道：“我说如锦，你昨天去就去呗，后来溜什么，老霍比赛一结束，老袁就在对讲机里头宣布，某人的未婚妻在看台上望眼欲穿，那时候把霍巍得意的哎，结果人突然没了影，霍巍这要面子的，脸都挂住了！” “有那么严重吗，”施如锦只觉得好笑：“邱总的妈妈昨天下午出院，他有事要处理，我去帮个忙，而且霍巍给我打电话，我也跟他解释了，他也没说什么呀！” “原来为了老邱，搞了半天，老霍在你心目里，还不如老邱！”老佟故意拉长声调道。 “学会造谣了是吧？”施如锦被气得笑出来。 “佟亮亮，你这毛病得改！”计小奇批评了一句。 老佟呵呵直乐，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脑袋，道：“如锦不提，我还给忘了，老邱前几天被泼一大盆脏水不说，谁想到，后头还坐实带了绿帽子。” “又胡说！”计小奇伸手，推了老佟肩膀一下。 “我闭嘴，不说了！”老佟卖着乖道。 施如锦被逗笑：“老佟，虽说你以后有人管了，不过我还得劝你一句，说话小心点，祸从口出！” “我错了还不行，没想到，两位一见如故，这就结成统一战线了？”老佟长吁短叹了起来。 “可不吗，我对如锦姐一见钟情！”计小奇一把挽住施如锦的胳膊，笑盈盈地道。 “这什么意思，搞半天我还成全你们了！”老佟嚷嚷起来：“不行，回头得跟老霍投诉，他老婆再厉害，也不能跟我抢女人！” “欠揍是吧？”施如锦训道。 “别揍，还得接小少爷！”老佟做着怪，车已经停到了小白家楼下。 施如锦和计小奇一块到了车外，为她介绍了等在楼下的施谯谯和小白，几个人又一起上了车。 施谯谯一坐到副驾驶座上，便开始唉声叹气，施如锦以为他又闯了祸，好笑地问道：“施谯谯，杀人还是放火了，哼哧什么呀！” 施谯谯撒娇地“嗯”了一声，回道：“姐，我心情不好！” “他早上吃错药了？还心情不好。”施如锦隔着计小奇，笑着问小白。 小白瞧着她前面的施谯谯：“刚才谯谯一到我家，就这副样子，说是他的偶像没了！” “谁死了？”施如锦惊讶地问。 “是那个嗨哥吧？”老佟居然猜了出来。 探头瞧见施谯谯那一脸的悻悻，施如锦看出了点意思。 “我怎么都想不通，嗨哥居然会被一个女的给包了，”施谯谯仰头长叹：“我以后我都不敢看球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好了吧，”小白一脸的好笑：“哪个圈子没有败类，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 “不是前天就爆出来的事吗，你怎么今天才知道，家里刚通网？”老佟拿眼瞅了瞅施谯谯。 “谁说的，我都不痛快两天了，昨天一咬牙，我把电脑里那小子的比赛视频全删了！”施谯谯气哼哼地道。 施如锦伸手，在施谯谯脑袋上拍了拍：“多大的事儿啊，以后喜欢偶像，眼睛睁大一点，能选个有点阳刚气的吗？” “嗨哥吧，球技还好啦，我也没觉得他娘，而且人家还去美国参加选秀，落到这步田地，都是被女人害的！”施谯谯说着，又不高兴了。 “车里两个男人，原来一对直男癌啊！”施如锦忍不住吐槽。 “别拉上我，我可是最尊重女性的，瞧我在我妈面前有多乖。”老佟立刻回头，忙着跟施谯谯撇清：“咱们小少爷……可就说不准了。” “开车看前面！”计小奇提醒了一句。 老佟忙又转过去，嘴里还在嘲笑施谯谯：“我说，不就是个小白脸，至于你这样捶胸顿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取向有问题。” “老佟，当着我的面，欺负谁呢！”施如锦脸拉了下来。 “我没说，啥都没说！”老佟又装起了傻。 施谯谯这时侧过身，问施如锦：“姐，那位邱太太不会这么过分吧？” “你问我？”施如锦摇头：“我跟她不熟。” 前天下午，邱于庭在豪庭酒店接完一个电话后，没过多久，施如锦便从小余那里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许久没在公众面前露过脸的前体育明星嗨哥，突然在网上发了一段视频，自揭当初曾经和苏雨衡有过一段感情，按照嗨哥的说法，他对苏雨衡感情是真的，所以才宁可放弃之前的女朋友，甚至有过和苏雨衡结婚的打算。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苏雨衡为人放纵，嗨哥很文艺地说，当发现自己不过是苏雨衡人生中的过客时，他几乎痛不欲生，而给他最致命一击的是，在不利于苏雨衡的传闻出来的时候，苏家利用自身权势，一手毁了他的前途，而罪魁祸首苏雨衡却躲得他远远的。 “这个世界太黑暗，”施谯谯又开始发感慨：“我纯真的少年情怀，被这帮人给毁了！” “这个故事教育你，看人不能只看外表！”施如锦趁机教训道。 “今天有个说法，”老佟忽然道：“好像是苏雨衡伤情恶化了。” “什么时候听到了？”施如锦吃了一惊。 “早上就有人发信息，”老佟叹了一声：“你没发现吗，嗨哥那段视频出来，苏家几乎没有反应，这可不像苏老头从不肯吃亏的作风，肯定是有比压住丑闻更重要的事。” 施如锦又坐了回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的确没想到，苏雨衡快要不行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鞭策 “力景”慈善GT赛第一回合的正赛，虽然竞争激烈，不过并没出现什么令人意外的结果，波尔同霍巍组成的7号车队，顺利拿下全场最高积分，确定了他们的优势，而最紧张的第二回合比赛，也在隔日如期而至了。 就在这时，寒流却突然来袭了。 一大早，施如锦开车出门，天上便是阴云密布，不时有丝丝细雨飘散下来，零零落落地打湿了整个城市，号称四季如春的蓉城，似乎也有了点冬天的模样。 施如锦原计划到江家接施谯谯，打电话过去，魏芸告诉她，施谯谯还窝在床上，施如锦也不耐烦等他，索性直接去了市民公园。 由于天气原因，施如锦以为今天的观众不会像昨日那么踊跃，到了现场才发现，这样一个几乎称得上凄风冷雨的清晨，并且离比赛还有一个多小时，看台上已经坐了将近一半的观众。 等接受完安检，上了看台，施如锦意外地瞧见了早已经到达的郭家林夫妇。 经过几次手术，郭家林的伤已经在渐渐地恢复当中，因为肢体功能尚未完全恢复，他现在还得依靠代步工具。 此刻郭家林坐在轮椅上，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的巨型屏幕，郭太太站在他旁边，一边小心地避让在过道进出的观众，一边细心照顾着郭家林。 看台上方有顶棚，却挡不住不时飘来的斜风细雨，虽然雨丝绵细，掠到脸上，总归不太舒服。 郭太太为郭家林整一整身上厚厚的冲锋衣，又用手里的毛巾，替他擦去脸上雨水。 “别挡着我呀！”郭家林像是有些不耐烦，脸往旁边侧了侧，眼睛还瞧着屏幕。 “昨天在家看多少遍了，还没够啊，我不是怕你受凉感冒吗？”郭太太只是轻轻埋怨一句。 郭家林没说话，却抓住了郭太太的手。 “自己擦？”郭太太问了句。 “不用擦，”郭家林嘀咕道：“你歇一会，我没那么娇气，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别把我当凯旋管着，好吧？” “不管怎么行，你比孩子还难侍候！”郭太太瞧着郭家林，故意怼了一句。 郭家林目光终于落到了他太太身上，带了些歉意地笑笑。 “郭大哥，琴姐，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施如锦走到跟前，招呼了一声。 郭太太先将毛巾塞到郭家林手里，随后朝施如锦伸出手：“刚到没多久。” “今天天气不太好哎！”施如锦拉住了郭太太，又看向郭家林。 “的确，雨战的难度系数和危险性会加大，今天对哪个队来说，都是一场考验。”郭家林说着，又往维修区那边瞧去。 “我的天啊，没听出如锦是问你的身体吗？”郭太太好笑地道，随即跟施如锦吐槽起了郭家林：“早上出门前，我爸妈还有妙妙都在劝他，在家里看电视转播不就行了吗，大风大雨的，干嘛非要到现场，我老公还挺耿直，说是答应过霍巍，最后一战必须到场给他打气。” 施如锦听得笑了起来，顺着郭家林的目光，也朝对面望过去。 “我昨天从头看到尾，霍巍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这些年都没有丢，难怪他一直不肯放弃！”郭家林这话，满是对霍巍的赞赏，这时又用手指了指：“看，霍巍的镜头！” 巨型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昨天比赛的精彩片段，此时的画面里，霍巍的那辆蓝豹小牛，刚刚漂亮地完成了一个直道超越。 施如锦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这一幕，她记忆犹新，当时因为进站换人，7号队一度落后，而转折就出现在这里，霍巍一个技术性的超车之后，直至比赛结束，7号队始终保持在前三的位置。 “昨天你在家里大吼，差点把老太太心脏病吓出来，好像就是看到这段吧？”郭太太好笑地问郭家林。 “我不是跟妈道歉了吗？”郭家林讪讪地道，又看向屏幕：“霍巍从这个超车开始，算是找到了手感。” “你不知道，凯旋有样学样，”郭太太颇有些哭笑不得对施如锦道：“我回头把拍的视频给你看，昨天一整天，我家这父子俩就在客厅里鬼吼鬼叫，搞得昨晚孩子都尿床了。” “小家伙尿床，也怪到我头上。”郭家林不服地道。 郭太太干脆数落起了郭家林：“那还怪我呀，晚上我去凯旋房里，他一个劲地说梦话，什么‘快点超他’，不是你教的，谁教的？” 两口子这就拌起了嘴，施如锦在旁边看了片刻，打起圆场：“郭大哥，霍巍现在进职业赛，到底什么水平？” “只能说在起步阶段，其实从昨天波尔和霍巍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无论技术、临场反应还有应急处理能力，波尔的确优于霍巍，霍巍比赛结束之后，我跟他在电话里谈了谈，也说到这一点。”郭家林回道。 施如锦点了点头。对于霍巍来说，重归赛场，不仅需要鼓励，中肯的鞭策更必不可少，很显然郭家林以后扮演的，就是鞭策者的角色，施如锦相信，这也是霍巍请郭家林做教练的原因之一。 郭家林又瞧向屏幕：“看这一段，15号和4号车发生碰撞，波尔就跟在后面，缺乏经验的车手，以当时的速度，根本反应不过来，结果你看波尔这个侧闪，做得如行云流水，不能不佩服人家这几年的进步，我也跟霍巍说了，想短时间赶上波尔，他还得下一番苦功夫。” “霍巍怎么说？”施如锦立刻有了兴趣。 郭家林沉吟片刻，道：“你应该了解霍巍，他心里难免不服，但是昨天霍巍也跟我承认，通过这一次的配合，从波尔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施如锦忽然生出一种想法，或许让霍巍回到赛场，在某种程度上，对他的性格也是一种磨练，倒是挺让人乐见。 “昨天直播到最后，好像都说霍巍他们最有希望夺冠。”郭太太在旁边问道。 “任何一场比赛，哪有什么胜券在握，这种时候最需要冷静，”郭家林拿过毛巾擦了一把脸：“尤其是今天，跑道湿滑，再有经验的车手，也很难说一定不会失误。” 正说话间，袁屿走过来，和郭太太打过招呼，便坐到郭家林这边。 那边两个男人说话，郭太太索性拉着施如锦聊了起来。 “听霍巍提过，郭大哥每天都要做大运动量的复健，一定很辛苦吧！”施如锦问道。 郭太太笑得有些无奈，往郭家林那边看了看，小声道：“他那点心思啊，我都想得到，霍巍极力推荐，现在力景车队已经在跟我老公谈签约的事，刚受伤那一阵，他整个人灰心丧气，总觉得以后再无用武之力，我都怕他会抑郁，现在有了盼头，人没事了，又天天跟自己较劲。” 施如锦拍了拍郭太太的手，想着这么长时间，最难的是郭太太，所有压力一肩挑起，郭家林实在幸运，有这样一位善良坚强的妻子，陪着他一步步地走出低谷。 “本来今天准备把两个孩子带过来，正好让你见见他们，他们都挺想你的，结果下这么大的雨，”郭太太眼睛闪了闪，索性问道：“晚上要不要来家里吃饭，你和霍巍一块儿？” “开什么玩笑，他们要去庆功，过两天再请吧！”郭家林在旁边说了一句，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对话。 施如锦同郭太太一齐望了过去，倒是袁屿笑道：“是啊，听说庆功宴还不止一场，老佟那头把酒店都定好了，说是今晚不醉不归！” “那就算了，”郭太太倒也不坚持，又向袁屿发出邀请：“改日袁总有时间，带袁太太一块过来家里坐坐。” “我明天就回去了，等过年吧，我和我太太登门拜访。”袁屿笑着回道，又和郭家林聊起了今天的比赛。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战术 “伯父最近身体恢复得还好吧？”施如锦关心地问了一句秦老先生的病情。 “周二我还陪他去医院复查，齐教授亲自给看的，”郭太太不由笑了起来：“对了，齐教授告诉我，她家小孙子过生日那回，你带着妙妙和凯旋一块去玩了，齐教授非要跟我道歉，说那天家里出事，把孩子们吓到了。” “哎呀，我都忘记说了，那天我舅妈在表姨家病倒，当时不少孩子在场，是我没照顾好他们。”施如锦忙道歉。 “你呀，我不是这个意思，”郭太太解释道：“齐教授的想法，找个机会带孩子们出来见见面，好像她家小孙子要回美国了，挺舍不得这边的小朋友，到时候你也过来吧，人多热闹些！” “好啊！”施如锦立刻答应道。 没一会，袁屿离开看台，施如锦起身去一趟洗手间，再回来时，天色依旧阴沉，雨珠从天上砸了下来，落到地上“啪啪”作响。而不远处维修区，所有人都进了站里，赛道上显得分外安静。 “施小姐！”看台第一排，有人朝施如锦叫了一声。 施如锦循着声音望过去，邱于庭的秘书站在不远处一个位子上。 “来了？”施如锦索性走到他面前。笑着问道。 “我昨天就看见施小姐，不过离得远，没过去打招呼。还没有谢您，这位子不要太好，头一回离我偶像这么近。”秘书一脸兴奋地道。 施如锦也被逗乐，这时想起一件事，问秘书：“邱总今天不会过来了吧？” 秘书点了点头，道：“邱总说是一早陪邱夫人去苏家吊唁，我怕出事，本来想跟去的，邱总说他能应付。” “这种时候，苏家还不至那么不识大体，为难他们母子。”施如锦想了想道。 因为术后并发症导致各脏器功能衰竭，苏雨衡昨晚撒手人寰，施如锦听到消息，有点滋味莫名。她和苏雨衡算不上朋友，甚至差点因为苏雨衡开车乱撞出了事。只是苏雨衡毕竟才三十出头，就这样走了，多少还是令人唏嘘。 博胜集团和嘉实企业属同一商会的理事单位，就算因为城北卫星城的事，彼此有伤和气，施如锦还是一早就派人送去了花圈，算是尽了礼数。 看台上，观众忽地开始鼓掌欢呼，就连秘书也高举双手，跟着叫了起来。 顺着众人目光，施如锦看向那块巨型屏幕，画面上出现了波尔，应该是实时画面，波尔站在维修站里，正一脸轻松地跟旁边的霍巍聊天，波尔显然习惯了镜头，还招了招手，霍巍并不喜欢这种出风头的事，抬脚让到了边上。 感觉此刻全场都沸腾了，甚至有人开始有节奏地喊：“波尔、波尔！” 施如锦的注意力一直在被波尔抢了风头的的霍巍身上，瞧着他走到那辆蓝色小牛旁，半个身子探进了车里。 “真帅！”秘书感叹一声。 “哪个帅？”施如锦瞧了瞧秘书，故意给他出了个难题。 “一样帅！”秘书回得言不由衷，都没敢看施如锦。 施如锦不过开个玩笑，她还不至于幼稚到，非要别人承认霍巍帅得天怒人怨。 不知道秘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瞧着施如锦要走，又赶忙再次表忠心：“施小姐，在我心里，霍董最帅！” “瞎拍什么马屁，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施如锦好笑地丢过一句。 回到座位上，施如锦瞧见了老佟和施谯谯，倒没看到计小奇。 老佟挨着郭家林的轮椅坐着，看到施如锦，懒散地一挥手：“你看我多好，小少爷给我打电话，我都走半道了，特地回去接他，我可是把施谯谯当成亲弟弟！” “小奇没来？”施如锦坐下，随口跟老佟开了句玩笑：“这么快就被甩了？” “可不吗，都知道佟哥是失恋达人。”施谯谯在旁边跟着起哄。 “今天她要上班，我家小奇可是有事业心的人，要不是为接施谯谯，我就送她去机场了。”老佟一个劲地要证明他的恋情无恙。 施谯谯朝施如锦挤了挤眼：“姐，我们佟哥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怎么一个个都盼我分手啊，要不我现在给小奇打个电话！”老佟看样子是真急了。 “真可惜，我也想见见你女朋友。”郭太太笑道，“下回带着小奇到我家来做客，我妈烧了一手江浙菜，大家一块聚聚。” “我也要去！”施谯谯一下子举起手。 “好像没请你吧，你算哪根葱啊！”施如锦好笑地拍了一下施谯谯脑袋。 “当然要请，我还第一次见你弟弟，姐弟俩挺像的，”郭太太热情地发出了邀请：“谯谯是吧，到时候一块过来！” “大嫂你眼神不好，这一看就是两个妈生的。”老佟立刻来了句。 施如锦没说话，拿手点了点老佟。 施谯谯差点蹦起来：“佟哥，这是我亲姐，你的话我真不爱听！” “我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佟自知失言，朝着两人直拱手。 既然是无心之语，施如锦也没打算计较，而此时现场主持已经在通知，比赛即将开始。 “老大，昨天比赛你看了吧，老霍最后那一圈跑得真漂亮，我感觉他已经发挥出实力了，”老佟又跟郭家林聊起霍巍：“听车队的人在说，今天比赛，只要老霍他们同第2名保持住7分的差距，就能拿到冠军。” “今天情况有点复杂，天公不作美，以我的经验，今天的失误率会很高，霍巍和波尔现在的问题，就是一定要冷静，发挥出平时的实力，并且不要去刻意拼抢，”郭家林说着，看了看大屏幕：“我对比赛结果，保持谨慎乐观，” “老大你这话我信，毕竟你是专业，我明白你意思，只要他们不出岔子，拿这冠军就八九不离十，”老佟探头，朝着下面赛道瞧了过去。 此时参赛的车辆都已经慢慢地滑向发车区，天越发暗下来，雨幕之中，两排赛车的远光灯全部亮起，远远看过去，颇有几分壮观。 “终于要开始，”老佟感慨了一句：“不容易啊，老霍等了这么多年，还是回到了决赛场，他这段时间拼得很，这样还不成功，就没天理了！” 施如锦忍不住道：“他尽力又好，如果输了，你还让霍巍找老天算账？” “呸，别说丧气话！”老佟倒不满地看了看施如锦。 “出发了！”郭家林难掩激动地吼了一声，两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在几乎称得上滂沱的大雨中，一辆安全车率先发动，带领所有赛车往前开去，无数轮胎踩过雨水的声音，竟没有被引擎声压住。 转了几圈之后，安全车回到了维修区，随即，赛道上的车立刻加速，并且迅速地拉开了距离。 “现在开7号车的是霍巍吧？”老佟问了句。 “昨天波尔首发，今天轮到巍哥，快看，刚刚过去了！”施谯谯手伸得老长，指着下面道。 那辆蓝豹小牛只在施如锦眼前晃了一下，转眼便不见了。 巨型屏幕上，镜头对准的是开在最前面的几辆车，没有蓝豹小牛。 “这就给落下了？”老佟着急地嚷起来。 “这个战术是对的，比赛刚开始，绝对不能抢先，赛道上那么多水，速度不掌握好，很容易打滑，尤其是前面几辆，挨得太近了。”郭家林道。 这边郭家林话音还没落，看台上不少人叫了起来。 施如锦仰头看向屏幕，实时画面里，领先的两辆车发生失误打滑，明显刮蹭了一下，在所有人的惊叹声中，其中一辆迅速调回方向，继续比赛，而另一辆显然不走运，失控地撞到了不远处用轮胎围绕住的护栏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撞车 郭家林一语中的，今天这场雨中的比赛果然不太顺利，赛程刚过半，已经有五辆车发生失控打滑，两辆撞到了一块，还有一只队伍不得不中途退赛。 加上暂停，此刻离比赛预计结束的时间，已经不到一小时，也就是说，真正的决战时刻到了。 雨终于停了下来，天色却依旧一片惨淡，似乎随即可能再次大雨倾盆。 八小时的耐力赛对于车手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对观众同样如此，已经有人无法忍受当天过低的气温、四处钻营的冷风和刺耳的赛车噪音，选择了退场,也不乏有人这时候进来，等着看最终的结果。 郭太太算是现场最心不在焉的观众，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丈夫身上，一会问郭家林要不要喝水，一会又想带他去洗手间，刚才又担心郭家林会被冻着，都准备脱下身上外套给郭家林披上了，还是施如锦拦住了郭太太，说自己车里有毛毯，正好也准备去买点热饮，可以顺便把毛毯拿过来。 郭太太也想走动一下，于是嘱咐老佟帮忙照顾着郭家林，便跟施如锦出了看台，等两人再回来时，邱于庭居然出现了。 今天的邱于庭穿了一身黑色羽绒大衣，脖子上系着围巾，一副专门来放松的姿态，此刻他坐在过道边原本郭太太的位子上，正同郭家林和老佟聊着天。 “邱总什么时候到的？”郭太太上前招呼了一声，将手里抱着的毛毯，盖到了郭家林的腿上，也不管他的抗议。 “我刚到一会儿，听老郭说，郭太太一早就陪他过来了。”邱于庭说着，立刻站起身，识相地要让出座位。 “不用了，”郭太太忙道：“我到前面跟谯谯坐，别让来让去了。” 郭家林也拉住邱于庭：“咱们继续聊！” 施如锦将手里提着一大袋热饮，分给在座的人，特意挑了一杯热咖啡，递到跟她比邻而坐的邱于庭手里。 邱于庭朝施如锦笑笑，接过了咖啡。 “怎么比赛又停了？”施如锦问另一边的老佟。 “别说了，刚才又一辆车滑出跑道，今天这比赛热闹。”老佟接过话道。 前排的郭太太似乎想到什么，转过头对邱于庭道：“听说邱太太的事了，灵堂设在哪儿，我明天过去一趟吧？” 老佟在旁边“噗嗤”笑了出来，施如锦转头看了他一眼。 “谢谢郭太太好意，不用去了，我和苏雨衡分居很多年，只差一道法律手续，这次的丧事也是苏家在办，不需要惊动朋友们。”邱于庭神色淡然地回道。 施如锦打量了一下邱于庭，刚才她已经能看出，邱于庭脸色不太好，很难不让她联想，会不会是今天邱于庭到苏家，又遇到了什么事。 “吴阿姨……还好吧？”施如锦也不好直接问，于是拐了个弯。 邱于庭喝了一口咖啡，很坦率地回道：“早上陪我妈去了一趟苏家，出来之后，我妈老在那忐忑，觉得苏雨衡和我还没解除婚姻关系，治丧的场合少了我这个法律上的丈夫，会被人背后说闲话，让我这几天都过去，我不想惹我妈着急，中午到公司加了个班，下午实在无处可去，索性过来看比赛。” 老佟眉心挑了挑，在邱于庭腿上拍了一把：“虽然这句话不太好听，可我还是忍不住，祝贺你脱离苦海！” 邱于庭没有回应，仰头喝光了杯中的咖啡。 老佟的问题，这时又来了：“今天到苏家，他们就没给你点脸色？” 邱于庭将空杯放到地上，似笑非笑地道：“比起给我脸色，他们更关心的是，苏雨衡那个情人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听到这一句，施如锦忍不住看向邱于庭，她听出了话中意思，苏家似乎怀疑到了邱于庭的头上。 “几个意思，他们认为人是你找来的，真敢想哎！”老佟探身歪向邱于庭，一脸的兴致盎然。 施谯谯看上去表情有点扎心，回身问道：“邱哥，你还跟嗨哥有一腿？” “施谯谯，说什么呢！”施如锦立刻喝住施谯谯。 邱于庭似乎被施谯谯的话给逗笑了：“上午离开苏家前，苏以诚让人带话给我，有些事……他不会善罢甘休。” “好大口气，明摆着下战贴，是吧？”老佟立刻表示不服，拍拍自己胸口：“哥们，有什么事儿跟我说，我这人完美无缺，只有一点毛病，见不得兄弟们受委屈！” “没什么委屈，我问心无愧。”邱于庭随口回道，眼睛望向不远处的巨型屏幕，问了一句：“是不是又要开始了？” 施如锦立刻抬头，前方的实时画面里，维修区内，各队正在整装待发，镜头扫过A3维修站，脱了头盔的波尔站在P房外，而蓝豹小牛的驾驶座已经有了车手，显然这一回出发的是霍巍。 片刻之后，安全车率先开出维修区，后面的车，一辆接一辆跟了上来。 赛道中的喧嚣声又起，其实能看得出来，比赛到了最后，所有车手都有些疲惫，安全车离开之后，各队起步加速，并没有上午开始比赛时那么猛，也或许是因为之前不少车发生事故，现在个个开得十分小心。 这样的状态，在持续了二十分钟之后，终于发生了变化，而变化来自于霍巍驾驶的那辆蓝豹小牛，很明显，霍巍开始发力，车并且瞬间冲到了前三。 施谯谯转过头，拍了拍施如锦的膝盖，扯着嗓了叫了声：“巍哥好酷！” 施如锦没理施谯谯，眼睛紧盯着屏幕，蓝豹小牛现在已经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一路都在被镜头追着。 没有人注意到，郭家林此刻的表情，却突然严峻了起来。 此时赛道上，7号蓝豹小牛超越了它前面的21号车， “哟！”老佟忽地抓住施如锦的手。 施如锦一愣，甩开老佟。 “快看，老霍被罚了！”老佟几乎凑到施如锦耳边道。 此时屏幕下方，滚动出现一行文字，7号违规超车，总成绩加罚30秒。 施如锦看得愣住，她不太理解比赛规则，不明白怎么突然霍巍就给判罚了，而此时郭家林拍着轮椅扶手，一个劲地摇头。 赛道上，比赛仍然在继续当中，突然出现的判罚并没有影响到7号车的发挥，甚至可以看到，蓝豹小牛又在努力缩小同前方5号车之间的差距。 几秒钟后，所有人见证了蓝豹小牛以令人惊诧的弯道超车速度，惊险地从5号车内侧超了过去。 现场响起热烈掌声，施如锦却有些紧张，霍巍开车的时候，一旦兴奋起来，有时候胆子大得吓人。 刚才那一幕引来的高潮久久未散，施谯谯甚至站起身，朝7号车那边招起了手。 但是，意外却在突然之间……发生了。 老佟猛地从座位上蹦起来时，看台上正一片哗然。 谁都没想到，原本胜利在望的蓝豹小牛，就在快要冲出直道，过一个大角度弯道时，冷不丁撞向内侧的护墙，在赛道上连续转好几个圈后，又狠狠怼到后面跟上来的5号车尾。 等蓝豹小牛终于停下来，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引擎盖都被巨大的冲力掀开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暂停比赛的信号打起，随即安全车出动。 施如锦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即起身冲向看台前方，伸头瞧了半天后，便慌不择路地往距离事故发生地最近的看台东面跑。 有人从后面过来，一把抓住了施如锦的胳膊。 “是霍巍的车！”施如锦整个脸已经失去了血色，试图挣开邱于庭的手。 邱于庭没有放手，耐心地劝道：“这时候非工作人员绝对进不了赛道，先等一会再说！” “如锦你待在那儿，我过去看看。”老佟从后面过来，朝施如锦喊了一声，便跑远了，施谯谯紧跟着追了上去。 施如锦完全不知所措，又被邱于庭拉着，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一块，仰头望向屏幕。 救护车已经到了现场，顶灯伴随着拉长声调的“呜哇”声，不停地闪着。 画面中，5号队的车手先从车里下来，看上去并没有大碍，然而7号的蓝豹小牛却半天没有任何动静，就这么横停在赛道上。 老佟又跑了回来，嘴里嘀咕道：“搞什么名堂，有人在那看着，根本下让人下去，跟他说我朋友在车里，死活讲不通，太没人情味了！” “巍哥没事吧？”施谯谯似乎也有点被吓到，问了一句之后，又跑走了。 施如锦身体僵硬，定定地看着屏幕，那辆蓝豹小牛，这时已经被工作人员围住了。 “人出来了！”看台东边，有人叫了起来。 “姐，巍哥没事了，我刚才看到，人已经下车，刚才我真以为他要挂了！”施谯谯又回来了，兴奋地冲着施如锦道。 施如锦猛地抖了一下，终于从邱于庭手里抽出自己胳膊，挤到看台东面，用尽全力，大声叫道：“霍巍！”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多情 赛道上的霍巍显然没有听见施如锦的声音，活动了一下手脚之后，霍巍开始解头盔，有医务人员过来，大概想带他上救护车，霍巍摆了摆手，随后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掐着腰，就这么瞧着有拖车过来，将他那辆蓝豹小牛拖走。 霍巍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瞧了足有十多分钟，施如锦站在看台上，定定地望着霍巍……和他沮丧的背影。 20多分钟后，比赛重新开始，然而赛道上，已经看不到那辆招摇的蓝豹小牛了。 郭家小楼的客厅里，郭太太端了一大盆红彤彤的酱排骨，放到了餐厅桌上，对着正吃得满嘴油光的施谯谯道：“谯谯，来尝尝这个，我们凯旋姥姥的拿手菜，这是她到南方后学的。” “就来，”施晓晓手里还抓着个鸡腿，一脸幸福地冲郭太太道：“琴姐，你们家的菜太好吃了，比我妈还有我姐做得都好吃。” “妈妈，我也要吃排骨。”跪在施施谯谯旁边椅子上的凯旋说着，小手已经伸了过去。 妙妙一脸嫌弃地看着凯旋，直接揭穿道：“刚才在姥姥那儿，你都偷吃好几块了！” 正在厨房忙着的秦太太往餐厅瞧了一眼，还替凯旋打掩护：“他就吃了三块！” 施谯谯朝妙妙看过去，嘻嘻笑起来：“别说，我姐打小也是这么对我的，多吃一块肉都要看她脸色。” “看你这小肚子，都鼓起来了。”郭太太取笑儿子一句，拿过筷子，将一大块排骨放到施如锦前的碟子上，又给妙妙挟了一块，完全无视凯旋望眼欲穿的表情。 “你不能这么欺负我宝贝儿子吧？”郭家林坐在餐桌主人位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调侃了一句。 “谁让你喝酒的！”郭太太注意到郭家林那杯红酒，上去一把夺了过来：“这是招待客人的，再说了，你现在能喝酒吗？” “我这是在醒酒，没喝！”郭家林心虚地解释。 郭太太很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帮帮忙，给孩子做个表率，好吧？” “妈妈，我要醒一醒排骨！”凯旋果然有样学样，嘟着嘴道。 郭太太没架住儿子卖萌，到底挟了一小块，放到凯旋面前碗里，转头问施谯谯：“你姐姐呢？” “接电话去了，大概是巍哥打来的，”施谯城头也不抬地道，随即又乐了：“巍哥会不会跟我姐说着说着，就哭了呢！” “不过一次小失误，霍巍没那么脆弱，”郭家林眼馋地瞧着那杯被拿到另一边的红酒，道：“今天出这状况，一方面是霍巍太急于求胜，他在后直道末端瞬间刹车，造成意外爆胎，也挺亏心；还有就是战术问题，进站的时候更换干胎，可能情况不至于这么糟，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整个团队已经多年没有实战，下回他们应该能吸取到教训。” “霍巍一会儿过来，你暂时别跟他提比赛的事，”郭太太劝了一句：“我记得你之前成绩不好，回家也不想多说，体谅一下人家。” 郭家林朝着门口望了过去，倒笑了：“我还想提醒你们呢！” “巍哥今天不痛快吧，佟哥还非扯着他去庆功宴，我在我姐车里，瞧巍哥脸都青了！”施谯谯呵呵笑出来。 “谯谯哥哥，霍叔叔没拿到冠军，你怎么这么开心？”凯旋将脸凑近施谯谯，满是天真地问。 “谁说我开心，没看到我化悲愤为食量吗？”施谯谯说着，挟起碟子上的排骨，大大咬了一口。 施如锦此刻正拿着手机站在小楼外，屋里施谯谯的嚷嚷，她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不说话了，敢做不敢当吗？”电话里，一个尖利的女声传进施如锦的耳朵。 “我做什么了？”施如锦反问一句，随即道：“于贝儿，我的确不知道贺先生的地址，我已经很久没跟他们联系。” “可你有他的电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于贝儿愤怒地道：“施如锦，你以为我是要找他求和吗，不，我已经对那个男人失望透顶，我可不想像雨衡那样，为一个不值得人的，把自己的命都丢了，我现在是向姓贺的要求足够的赔偿，他只拿几十万出来，就想把我打发了？” 施如锦也没客气：“贺先生没有授权我把他的电话给别人，所以你找错人了，并且我对他人私事，并不感兴趣。” 于贝儿冷笑一声：“施如锦，还在趾高气扬吗，你真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别人一无所知？” “不明白你的意思，于贝儿，以后别给我打电话，省得大家都不高兴。”施如锦说着，直接按下挂机键。 施如锦完全没想到，于贝儿又给她打来电话，施如锦记得，曾经拉黑过于贝儿的号码，没想到这人还挺执着，换个电话又打过来，并且居然是为了从她这里打听贺先生下落。 这边施如锦正要将号码再次拉黑，一条音频短信发了过来，还是来自于贝儿。 犹豫了一下，施如锦决定听一听，于贝儿还想说什么。 “施如锦，苏家已经查到，是一个女人授意雨衡之前签的那个小明星发视频，胡说八道地损坏雨衡名誉，你觉得这人会是谁？我已经猜出来了，并且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苏老先生，好自为之吧，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施如锦听得眉头都皱起来，感觉于贝儿这是真疯了，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 不远处传来刹车声，施如锦抬头看了看，便走了过去。 车门开了，后座上有人下来。 瞧着满身酒意，从脸红到脖子的老佟，施如锦不免摇头，问道：“今天喝得这么高兴？” “什么高兴啊，借、借酒浇愁，咱们巍哥……那是铁定要拿冠军的，今天出师不利，老天爷不长眼睛！”老佟说着酒话，踉呛了几下，又回头瞧向从另一边下车的霍巍，朝他挥挥手：“没关系，不就是爆胎吗，下次我给你买轮胎，只买贵的，不选对的，不，只买贵的……对的，哎哟，到底怎么说？” “小陈，把人弄回车上，烦死了，一路听他在那哔哔！”霍巍已经到了跟前，用手拍了拍车顶。 老佟一下子乐起来，转头对施如锦道：“今天可惨了，庆功宴直接变成波尔粉丝见面会，我陪着老霍灰溜溜走的时候，那边正闹腾着呢，我多善解人意啊，就知道老霍在那儿待不住！” 这下霍巍不由分说，推着要把老佟塞进车门。 “我不走，”老佟也有趣，一脚踩在车身上，扯着嗓子喊：“干嘛，说好晚上到老郭这儿来坐坐，我要见老郭，你放开我！” “好了，让他进去！”施如锦拉了霍巍一把：“没看出来吗，老佟替你难过呢！” 霍巍一脸好笑，伸手拍拍老佟那张醉猫一样的脸：“我用得着他替我难过，这小子还真多情！” 老佟嘿嘿两声，突然抱住霍巍：“兄弟，你先在外头哭一会，我进去跟老郭干两杯！” 说完，老佟放开霍巍，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郭家小楼走去。 施如锦看不过眼，正想去扶一把，霍巍已经上前，架住老佟的胳膊，将人送到郭家外头，又用手敲了敲门。 本来施如锦以为霍巍会跟着老佟一块进去，结果他又转了回来，站到施如锦旁边，吩咐站在外面的小陈先回去。 瞧着小陈将车开走了，施如锦侧过头，看了看霍巍。 “你什么表情？”霍巍跟施如锦对视一眼，做起了抬头望天状。 “今天这事，好像老佟比你难过。”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道。 霍巍呵地一笑：“当时撞墙那一刻，是有几秒不痛快，后来想想……也就那么回事，胜败兵家常事。” 施如锦仔细地瞧着霍巍，貌似无所谓的霍巍，眼底那一点失落并没有掩饰得彻底。 “你要真不开心，肩膀给你靠，让你哭两分钟。”施如锦挽住了霍巍胳膊。 片刻之后，霍巍笑着摇了摇头。 “不想哭是吧，那就进去，郭大哥和琴姐都在等着你呢！”施如锦劝了一句。 “不是说肩膀给我靠的吗？”霍巍伸手将施如锦拥进怀中，还真将头搭在了她肩上，只是两人身高颇有差距，施如锦感觉，他这姿势纯属找罪受。 “今天还是求胜心切了，现在想想，最后开得有点飘，”霍巍明显苦笑了一声：“没关系，不过是一次偶尔失误，我又不是被打一圈，就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 “那不就行了，你要是真那么容易被打趴下，大概也不会回到赛场上了。”施如锦伸手，轻轻拍了拍霍巍后背。 “小锦，”霍巍顿了半天，低声道：“这一回……有点丢脸。” “为什么？”施如锦笑问。 “我想让你见证我拿冠军的一刻，”霍巍苦笑道：“结果，你看到的，是我的狼狈。” “那就下一次，我还真不信，你会一直狼狈。”施如锦伸出双臂，抱紧了霍巍的腰。 第一百八十六章 磨叽 蓉城机场大厅，施如锦站在二楼贵宾室外的走廊上，隔着栏杆，望向一楼东侧，那边摆了一排粉色抓娃娃机，着实吸引人眼球。 不过施如锦看的，是正在抓娃娃的两个大男人。 霍巍跟波尔各自站在一台机器前，居然闷头玩了十来分钟，对比明显的是，此刻他们旁边几台抓娃娃机前，全是小到四、五岁，最大也不过十来岁的小孩。 这一幕，让施如锦看得很无语。 下午霍巍非拉着施如锦，一块为波尔送行，顺便送一送也要回宁城的袁屿。 硬挤到施如锦车上的波尔，完全没有失利后的颓丧，一路眉飞色舞地吐槽霍巍昨天的撞车事故，霍巍也不吭声，逆来顺受地听了一路，不过开着车的施如锦偶尔瞧他一眼，霍巍牙关紧咬地目视前方，脸上挂了相。 本来施如锦猜测，会不会一到机场，等把人放下，霍巍就会直接让她掉头走人，结果霍巍不但跟波尔一块进了机场，还和早候在二楼贵宾室的袁屿谈笑风生。 施如锦挺喜欢一楼某巴克的咖啡，趁着男人们聊得高兴，便出去贵宾室。 等施如锦从店里出来，竟发现霍巍跟波尔站在店外一排抓娃娃机那边看热闹，最后也不管旁边那么多小孩，各抢了一台机器玩了起来。 施如锦刚开始还饶有兴致地观战，等发现两人纯属在那瞎较劲，非要比谁抓得快，结果折腾半天，谁都没有成功，还引来旁边小孩们的鄙视，施如锦觉得丢脸，转身上了楼。 “小锦，霍巍跟波尔去哪儿了？”袁屿从贵宾室里出来，嘀咕道：“我上个厕所，人都不见了！” 施如锦指了指下面：“都在那装嫩呢！” 袁屿探头看了看，也是一脸的好笑，随后瞧向施如锦，背身靠在栏杆上，打听道：“昨晚霍巍去老郭那儿，后来怎么样了？” “郭大哥帮他复盘昨天的比赛，”施如锦明白袁屿的意思，笑道：“虽然有些懊恼，不过他自己一直在调整。” “昨天的结果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我们认为，以他们这一组的实力，至少能上领奖台，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退赛，”袁屿笑得有点无奈，又往楼下瞥了一眼，道：“从昨晚开始，外界对这次比赛有很多反应，我担心会影响到霍巍。” “我也看到了。”施如锦心里一叹。 昨晚郭家林对着比赛录像，帮霍巍找他这次比赛中的问题；郭太太跟她妈妈一块带孩子去睡觉；老佟醉死在人家沙发上；而施如锦坐在餐桌边上，低了刷了半天手机。 或许是因为波尔参赛，网上对于这次比赛的关注度不低，还勉强挤上了热搜，所有的评论都在赞赏波尔的表现，惋惜他本不该遭遇的失败，至于霍巍，在众人口中，就是那个……拖了波尔后腿的菜鸟车手。 也有所谓内行，多提了霍巍两句，说他早已经过了赛车手的黄金期，这次回归赛场基本上是硬尬，自不量力，只为给人添笑料，甚至“好言相劝”，让霍巍在国内玩玩就算了，别出去丢中国人的脸。 “这个开头很严峻啊！”袁屿感慨道：“不仅是霍巍，整个车队都已经感受到压力了，之前我们正在谈的一个手机品牌赞助，今天一早，人家打来电话，说先看看情况再说，” “不能因为一次比赛失利，就认定霍巍不行吧！”施如锦到底有些不服气。 袁屿反倒安慰起施如锦：“力景的既定目标不变，头一年还是让霍巍恢复状态，别人怎么想，我们不用太在意。” 一楼那边，突然响起孩子们的欢呼，施如锦看了过去，波尔手举着一只刚抓出来的布娃娃，像举着冠军奖杯一样，正一脸兴奋地四下展示。 与此同时，霍巍抓着摇杆，用力晃了好几下。 袁屿朝楼下看了看，一语双关地道：“霍巍还是有点急了。” 施如锦“嗯”了一声，霍巍原本可以不用这么急，然而昨天在赛道上那起事故，不可避免地打击到了他的信心，而这种信心能否恢复，除了霍巍自己，别人帮不上忙。 机场有人认出了波尔，走过来求合影，没一会，围住波尔的人开始多了。 毕竟是顶级车手，波尔随身跟着两名保镖，那两人此刻正伸出长臂，试图将围上来的人群同波尔隔开，倒是波尔一派亲民表现，还将手里的布偶，送给一个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小女孩。 除了施如锦，大概没人会在意到，霍巍还在不死心地试着抓起一只娃娃。 “袁大哥，我下去一趟。”施如锦说了一句，便走向近处的人行电梯。 “赶紧结婚吧！”袁屿朝着施如锦道：“霍巍跟我说，因为有你，他才重燃作为车手的激情。” 施如锦这下倒停住了，半开玩笑地道：“别听他的，我可一直劝他循规蹈矩，你看吧，我但凡说一句，霍巍你别玩什么赛车了，他立马会跟我翻脸！” 在袁屿的笑声中，施如锦走上了人行电梯。 抓娃娃机前，施如锦眼看着霍巍手一抖，在最后关头，一只快要进洞的小猪，掉到了旁边的娃娃堆上。 “刚才就让你拍按钮，你就不听，叔叔真笨！”一个稚嫩的声音嚷了起来。 施如锦低头，瞧见一个四、五岁小男孩脸趴在娃娃机右侧玻璃上，一脸嫌弃地瞧着霍巍。 “他说我什么？”霍巍一脸不高兴，却冲施如锦问道。 施如锦成心挤兑道：“玩够没有，承认自己笨有这么难！” “不行，丢不起这个人！”霍巍嘟囔。 施如锦好笑地推了霍巍一把：“你已经丢人了，还是在小孩子面前。” 小男孩咯咯笑起来，本来霍巍已经准备继续往机器里塞游戏币，听到施如锦这么说，顿了一下，随后拉过施如锦的手，将手里剩下的那把游戏币，全塞给了她。 施如锦一下子后悔了，小心地看着霍巍，生怕自己刚才的话，刺激到了他。 “霍，我赢了，怎么办，我总是这么幸运！”波尔被保镖一左一右夹着，看样子准备上楼，临走之前，还不忘招摇地冲霍巍来了一句。 霍巍神情有些悻悻，抬脚也准备走了。 “喂，把游戏币用完啊！”施如锦叫住了霍巍。 “你自己玩儿吧！”霍巍面无表情地道。 施如锦伸手将几枚游戏币塞进了娃娃机，道：“那只小猪挺漂亮，我车上正好少个腰垫，你把他给我夹起来，既然是我未婚夫，这点小事总能办到吧！” “幼不幼稚？”霍巍不乐意地道，人却走了回来。 “阿姨，我帮你啦？”小男孩自告奋勇。 “这是我老婆，用得着你帮？”霍巍朝那孩子瞪了过去，把施如锦往旁边一拉，又站到了娃娃机前。 “你行吗？”施如锦调侃道：“真要不行，也别勉强，感觉这小家伙是高手！” 小男孩一点不想谦虚：“那当然啦，我是第一啦！” 霍巍没搭腔，手抓住摇杆，眉头微微皱着，眼睛盯紧了里面，那股认真的劲头，不亚于他坐进赛车的时候。 施如锦耐心地等在旁边，每回瞧着游戏币不够了，赶紧再往里塞。 “你往右……太多了……往退一退……快点啦……叔叔你太磨叽了！”那小男孩看上去被霍巍急到了，在旁边抓耳挠腮，就差快要蹦起来。 施如锦依旧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这时见手里游戏币也就剩几枚，便到旁边一台抓娃娃机那儿充币。 “快，差不多了，你快按啊！”小男孩又开始大嚷。 “小子你闭嘴，打乱我思路了！”霍巍明显忍无可忍地训了句。 施如锦好笑地转头看去，正瞧见霍巍正在玩的那个抓娃娃机里，一只小猪掉了下来。 “叔叔，你变聪明了！”小男孩这下不要太兴奋，朝着霍巍高高举起了手。 霍巍傲娇地同孩子击了一掌，拿出小猪，随手扔给施如锦：“这只猪送你了，然后还要什么，我觉得那猴子长得像你，要不要也拿下？” “行了，你还玩上瘾了！”施如锦抱过小猪，笑着看向霍巍，实在喜欢死了他脸上那股子胜利后的小得意。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贤良 AUG新任的亚洲区首席代表，今天踏进了迈尔斯奇的大门。 “刚刚听说邝先生正式就任，还没有恭喜你呢！”施如锦站在会议室门口，朝客人伸出了手。 邝先生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憨厚表情，笑着与施如锦握过手，跟着她进到会议室，然后一不小心说了实话：“我也没想到好运砸到我头上，老贺位置让博尔逊给顶了，我也就是顺位替补。” 施如锦注意到，跟着邝先生过来的，是一水儿的外国人，显然都不太懂中文，也难怪邝先生话讲得那么大大咧咧。 请对方都就坐了，施如锦又讲了一句客套话：“之前协议谈判时期，邝先生的专业能力，已经给我们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相信经过了彼此的磨合，我们能够更顺畅并坦诚地沟通与协作，对于明年AUG赛事的顺利举办，我个人非常乐观。” 说到这里，施如锦又扫了一眼对面AUG团队的人，于贝儿并没有出现，施如锦在心里瞎猜，难道于贝儿为情所困，上班都不积极了？ 感觉自从升了职，邝先生扬眉吐气之余，说话也奔放不少，这时笑呵呵地道：“我十分佩敬佩施小姐，咱们谈了这么久，博尔逊可是没从你这儿占到半点便宜，我跟你说句心里话，那家伙玩办公室斗争灵光得很，连老贺都被他搞下去了，不过提到工作能力，也就那么回事儿，全靠我们下面人顶着。” 施如锦微笑地看着邝先生，之前从贺先生的只言片语里，施如锦隐约听出，他被解雇，很大原因归咎于那位前女友，今天倒从邝先生口里，听到了另一种说法。 等双方团队全部到齐，施如锦征求邝先生的意见：“要不要我们现在开始？” 邝先生似乎还没完全适应自己的角色，过于随和地笑道：“就听施小姐的。” 施如锦点了点头，示意今天主讲的项目施工方负责人发言。 为了这个项目，AUG将新成立的亚洲区代表处设在了蓉城，而这次是代表处正式成立之后，第一次来迈尔斯奇车馆调研项目进展，因为博尔逊升任AUG空缺出来的高级副总裁，邝先生这回成了主打。 施工负责人为AUG团队详细介绍了目前部分硬件改造的情况，等书面汇报结束，施如锦又邀请客人们去做实地考察。 众人纷纷地出了会议室，施如锦也站起身，准备陪同邝先生一块出去。 会议室外的走廊上，看其他人都到前头了，邝先生刻意慢了几步，随后笑着问了施如锦一句： “施小姐和贝儿是亲戚？” 施如锦愣了愣，没想到邝先生突然提到于贝儿，不过到底点了点头。 邝先生这时也不急着走了，用手挠挠鼻梁，道：“贝儿跟我谈过于家的事，好像在于家老先生遗产分配上，她们那房没有得到公正待遇，想想贝儿也不容易，跟她母亲相依为命，现在于伯母身体状况很不好，从贝儿的角度，总希望家族能给她多一点庇护。” 施如锦挺觉无趣，她对于贝儿真不关心，倒是邝先生说得津津有味。 “贝儿已经辞职，施小姐应该也知道她跟贺慕言的事儿，贝儿是因此受了株连，在AUG做不下去了。”邝先生三句话，就是躲不开于贝儿。 施如锦：“……” “我可能岁数大一点，想法比较传统，我们中国人讲究家族血缘，大家都是亲戚，我觉得有什么误会，还是要解开，总不能以后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邝先生这话说得还挺语重心长：“如锦为人聪明，也通情达理，相信事情并没有贝儿想得那么糟。” 刚才开会的时候，邝先生也没现在这么多话，施如锦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索性装作随意地问了句：“邝先生以后负责AUG亚洲区的事务，美国那边的家人，会不会照顾不上啊！” 邝先生一下笑了，表情还有些腼腆：“我这些年都忙着事业，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家里只有一位老父亲，跟我姐姐一块生活，然后……” 说到这里，邝先生眼里现出一丝喜悦，道：“我跟贝儿正在交往，大家有共识，等过一段时间，我的事业稳定下来，就正式结婚。” 施如锦吃了一惊，这消息实在不在她预料之中。 邝先生后面的话，感觉已经把施如锦当成自己人了：“我以前有过女朋友，不过都是外国人，跟她们在一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后来我才明白，那是一种血统上的认同，所以我打算娶一位中国太太，我喜欢贤良淑德的女性，当然，我也答应贝儿，成了家之后，我一定会做一位好丈夫，爱护家庭，尊重自己的太太。” “恭喜啊！”施如锦理所当然地回应一句，觉得邝先生这态度挺诚恳，不过于贝儿…… 一个明显不肯放下前男友的人，突然之间和另外一个男人，以结婚为目的进行交往，这种感情走向，让人不太摸得着头脑。 当然，别人的恋爱与结婚，跟施如锦没半毛钱关系，说过恭喜之后，施如锦便催着邝先生去现场。 在车馆盘桓了两个多小时，邝先生带着众人离开，施如锦照旧亲自到车馆外相送。 邝先生春风得意地坐进之前博尔逊那辆车，施如锦笑着跟人招了招手，等着车走远，便转身要回自己办公室。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从车馆另一头的工地走了过来。 施如锦索性停了片刻，等他到了跟前，笑着问了一句：“黄先生，这几天工作还适应吗？” 对方注意到了施如锦，却显然没想到施如锦会特意跟他说话，表情有点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后，点了点头道：“多谢施小姐关心，在这儿挺好，还给我在馆里安排了住处，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施如锦也只为了招呼一声，这时点了点头，便继续往里走。 晚上郭太太同齐教授约好带几个孩子们见面，施如锦自然要去当陪客，就连魏芸被受到邀请，此刻时间也差不多，她准备出发，先去到江家接人。 “施小姐，能不能问一下，我这个工作，到底谁替我安排的？”那名姓黄的保安跟在了施如锦后面，有些犹豫地问。 施如锦也没打算瞒人家：“这边的老板霍董同小茂是朋友，然后……小茂特地托他帮忙。” “我儿子？”保安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一直跟到接待厅里面，才激动地道：“怪不得有人会给我打电话，让我来这边面试，谢谢你们不嫌弃我坐过牢。” “不用谢，过去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这边于主管。”施如锦干脆停了下来。 “小茂……我黄品昌对不起自己儿子啊，怎么就把孩子的前途给毁了呢？” 看着情绪明显激动起来的黄品昌，施如锦到底劝了句：“小茂开那间修车厂，生意挺不错的，虽然他还无法面对自己的父亲，不过有些事情，小茂心里是清楚的，给他点时间，让小茂慢慢想通？” 黄品昌抹了抹眼角的泪，随后一个劲地点头：“我不会再打扰他，以后在这儿努力干活，再不给儿子丢脸了！” “小茂就是有些脾气犟，”施如锦忍不住笑道：“霍巍前段时间总去找小茂，想劝他搭档，一块继续参加车赛，不过碰了一鼻子灰，看来人各有志啊！” 黄品昌眼睛突然一亮，随即又黯了下来：“他是因为我，才这么折磨自己。”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尊重小茂的想法，黄先生，也许他真的对赛道失去了兴趣呢？” 施如锦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枪口 电话是魏芸打来的，问施如锦什么时候过去接她，施如锦这下不敢耽搁，赶紧收拾东西，开车前往江家。 江家楼下，同施如锦前后脚到的，还有提着一只果篮，正迟疑地东张西望，显然有点搞不清地方的小白。施如锦正准备从车里叫住她，魏芸出现在门洞外，一眼瞧见离她不到两、三米的小白，惊喜地迎了过去。 近处有个空位，施如锦将车停好，刚从车里钻出来，便听见魏芸在说：“小白啊，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阿姨也准备一下，哎呀，我今天太高兴了！” “阿姨，不好意思。”小白听着语气，还有点不知所措。 “什么情况啊？”施如锦笑着走到两人跟前。 瞧见施如锦，原本一脸局促的小白，眼睛不免亮起来。 施如锦拿过小白手里那只果篮，开了一句玩笑：“我猜，这位是阿姨晚上不在家，谯谯怕饿着叔叔和他自己，特意请来的大厨？” 小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看来施如锦一猜即中。 “我们小白第一次上门做客，哪有让人家做饭的道理，今天我不出去了，专门给小白做好吃的，我们先上楼，你喜欢吃什么，告诉阿姨，我这就去买菜。”魏芸拉住小白的手，便要回楼上。 小白有点傻住，求救地看向施如锦。 “谯谯这回孝顺，怕阿姨在外头见朋友，还惦记着家里，小白真心实意过来帮忙的，就让他们去忙，”施如锦笑着解围道：“而且阿姨可是先答应我表姨的，总不能食言吧！” 大概觉得施如锦的话也有道理，魏芸停下脚步，犹豫地看向小白：“可我这就走了，也不太好吧？” 施谯谯冷不丁从楼上冲了下来，瞧见小白跟魏芸站一块，跺起了脚：“哎哟，怎么就撞上了！” “这话听不懂，你把小白叫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魏芸直接训了施谯谯一句。 “我不是忙得忘了吗，”施谯谯说着，冲小白递了个眼色，故作懊恼地道：“没想到被逮个正着，我还准备，回头把你在我家做饭的视频给她发过去，准定能让我妈吓一跳。” “连我都盘算上了？”魏芸哭笑不得，朝施谯谯脑门上推了一把。 “施谯谯，你除了在家长肉，有什么可忙的？”施如锦也一脸好笑，将手里果篮塞给了施谯谯。 “我真是在忙，”施谯谯急着道：“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网上一帮水军在围攻巍哥，我把从幼儿园直到高中的同学全发动起来，现在那帮水军都快被我们扒光了！” “这孩子讲什么，我都听不明白，”魏芸一脸的糊涂，又问施如锦：“霍巍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在玩！”施谯谯也不想再说，抓起小白的手，还不忘嘱咐施如锦：“姐，今天让咱妈玩得开心点！” “放心吧，”施如锦笑着回应：“你们也照顾好叔叔。” 魏芸看来并不放心，还想说什么，施谯谯干脆又回过头，把她连哄带推地送上了施如锦的车。 施如锦刚要坐进驾驶座，这时想了想，对车另一边的施谯谯道：“网上那些事，你们不用理了，那些人是有目的而来，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我们已经在处理。” “那不行，谁都不能说我巍哥坏话！”施谯谯昂着脖子道。 施如锦到底被自己这傻弟弟逗乐，朝小白招了招手，这才上了车。 慈善比赛已经过去好几天，所有那些嘲笑或者不屑霍巍的言论，已经渐渐平息，然而没想到的是，不知道是谁挑了个话题，现在又把霍巍提溜了出来。 本来施如锦也没太关注这事，直到尹董突然向董事会发难，提出要对霍巍担任董事长期间的职务行为进行审计，而理由则是，听到网上传言，波尔参加蓉城这场赛车，名义上由力景邀请，其实是博胜集团暗箱操作，开了高价出场费把人找过来，只为了借波尔的实力拿下冠军，给霍巍脸上贴金。 一个本就逻辑不通的传言，落到尹董那张大嘴里，就成了霍巍公私不分，损害博胜集团还有全体股东的利益。 最可恶的，上头忽然给博胜集团打来电话，也在询问这事，施如锦和邱于庭昨天下午特意去拜访了有关人士，才知道有人匿名发了邮件，以所谓霍巍事件，置疑城北卫星城项目交给博胜集团这样的企业，会给社会带来不良示范，可谓言之凿凿，还……情之切切。 很显然，有人把枪口对准了博胜集团，至于什么人，大家隐隐约约也猜得出来。 没一会，施如锦和魏芸到了博胜维科广场，准备直接去楼上大玩家，刚才在路上，魏芸就接到齐教授电话，说她们都已经到了，就等着大家汇合。 等电梯的时间，魏芸跟施如锦聊起了于太太：“上回齐教授跟我聊了好一会，提到你那位大舅妈，说是意识已经清醒，不过口条不利索了，人也不能动，现在脾气越来越大，前后都换了三个保姆。” “她病倒之前，就不那么好惹。”施如锦倒不觉得奇怪。 “齐教授亲自去看过，于太太新找这个保姆挺会来事，倒是把她哄住了，平常侍候得也算尽心，现在就是她带着保姆过，于太太那女儿说是平常工作太忙，怕被吵到，休息不好，自己到外面租房子住，真是头回见识这样当女儿的，自己妈生病，居然撒手不管，”魏芸先是摇头，随后倒笑起来：“这样看看，我家两个孩子又乖巧，又懂事。” “原来阿姨说这么多，是为了夸我和谯谯呀！”施如锦也笑。 近处一个电梯门开了，众人鱼贯而入，魏芸带着施如锦最后进去，有人一直帮忙按着开门键，魏芸不免道了声谢。 施如锦无意中看过去一眼，对方怀里抱着的一个小女孩，正朝她在笑。 上去拉了拉小女孩的手，施如锦对抱着孩子的中年人问道：“叔叔，今天又带婷婷过来了？” “我带婷婷去大玩家。”徐菀父亲笑着回道。 大玩家的城堡里，妙妙带着婷婷，跟凯旋和顶顶玩起泡泡球大战，倒是一个个开心得不行。 施如锦开始还跟顶顶妈妈和郭太太站一块，博胜集团的律师打来电话，她便到外面去接，等挂掉电话，施如锦也不想再进去，便走到外面的休息区。 刚才施如锦替徐父和齐教授、魏芸介绍了一下，现在三个人坐在一块，看上去聊得挺投机。 施如锦坐到了魏芸旁边，很习惯地将头搭在了她的肩上。 徐父注意到施如锦过来，对她笑了笑。 魏芸此时正说着：“我先生在蒙田呆了十多年，他跟提过，那地方崇山峻岭，天气多变，交通也麻烦，当年就是一穷二白，虽然都知道那边矿藏丰富，可一直没动起来，他一位战友后来留在蒙田，现在还当起了父母官，据说这些年国家给了政策，蒙田的矿产资源已经在逐步开发当中，有不少地方都富裕起来了。” “还真是这样，我每年都会回一趟老家，不少地方路通了，水跟电也都有了，跟二十多年前天壤之别，”徐父说到这里，神色里却露出了些许遗憾：“想想我们那小南村真惨，当年也是蒙田最穷的地方，结果一场泥石流，把整个村子都给吞了，要是没遇上那么大的天灾，说不定现在家家户户也能过上好日子。” 施如锦刻意地将头低下，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表情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徐先生老家那边，人全不在了吗？”齐教授不免惋惜。 “怎么说呢，转眼天人相隔，我听到消息赶回去，整个村子都没了，”徐父长叹一声：“大概这就是命，谁教他们碰上了，小南村如今只剩一个进村的路口，早几年那边竖了一块纪念碑，我们这些在外头谋生，才幸免于难的，想念亲人的时候，也只能到碑前烧几张纸。” 魏芸一向心软，听到这句，眼圈都快红了，徐父看来瞧见了，有些讪讪地道：“江太太，对不住，跟你们提这些不愉快的事儿。”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出狱 “没事儿啊，”魏芸抹了一下眼睛，叹道：“我只是想到了如锦的爸爸，当年老施也是在蒙田过世的，我和儿子没赶上见最后一面，还有如锦她妈妈，最后也是留在那儿，现在想想，走了的人真是没有福气，后头好日子都到了，他们也没法享受。” 齐教授显然受了感染，慨叹道：“想想我表姐走了二十多年，姐夫也有十多年，人生啊，说起来过得真快，可回头再想往事，又像是昨天才发生的。” “我今天说多了，把你们都带伤感了。”徐父似乎越发过意不去了。 “奶奶，我们饿了，妈妈说带我们去吃饭！”顶顶带头从城堡里面跑了出来。 几个人看过去，大人孩子们都到了外头，婷婷被抱在郭太太怀里，凯旋一路想拉婷婷的手，老是被妙妙拍开，气到不停拿眼瞪妙妙。 “徐先生，今天既然巧遇，晚上一块儿吃个饭，不是说你女儿要十点才下班吗，时间还早，跟我们坐坐！”齐教授朝徐父发出了邀请。 “怎么好意思，我还是带着婷婷去找她妈妈，不打扰各位了！”徐父婉言谢绝。 “叔叔，一起吧！”施如锦瞧向玩到小脸红扑扑的婷婷，笑道：“孩子们难得碰到一块。” “难得的！”顶顶仰头，朝着徐父道：“爷爷，不让婷婷走！” 犹豫了片刻，徐父到底点了点头。 大玩家楼下一间餐厅的包厢里，最后一道菜已经上来了。 妙妙主动照顾起坐在儿童座椅上的婷婷，在郭太太指点下，小心地给婷婷喂饭，凯旋和丁丁吃了几口，便坐不住了，一块跪在旁边地板上，在那讨论起了各自带来的玩具。 徐父有电话过来，对在座的女士们招呼了一声，起身走到外头。 看着人家出去了，齐教授笑着对魏芸道：“我很多年前去过蒙田，上回惠尼说要在那边办学校，现在又听徐先生提到蒙田，我还真有兴趣了，回头你们不是要参加姐夫那间医院的落成典礼吗，我也跟过去看看。” “成啊，到时候咱们结个伴，回头再去瞧小锦舅舅那所学校。”魏芸一个劲地点头。 “外公呢？”婷婷突然发现徐父不见，表情有点慌了，左右瞧了半天，小嘴瘪了起来。 “婷婷不哭，外公在外面啦！”妙妙赶紧哄道。 郭太太忙过去把孩子抱起来：“乖，我带你出去找外公？” 婷婷眼中已经有了泪光，伸手指向门口，急着道：“找外公！” “你别拿我玩具！” “我没拿，不在你手里吗？” “那是我的，顶顶，你老赖皮，我不跟你玩了！” “我也不跟你玩了！” 本来玩得还挺亲热的两个小家伙，突然之间翻了脸。 郭太太忙转头，训了一句：“凯旋，跟朋友在一起玩，能这么任性吗？” 见郭太太要顾着儿子，施如锦索性站起，朝婷婷伸出手，道：“我带她出去吧！” 婷婷大颗的泪已经掉下来，听到施如锦这么说，迫不及待地拉住了她的手。 徐父接完电话，从外面走进来，第一眼便望向婷婷坐的那张儿童椅，随即四下看了看。 “徐先生坐吧，刚才婷婷要找外公，小锦带她出去，大概你们走岔了。”魏芸解释道。 徐父“哦”了一声，坐回到自己位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怔了好半天，随后伸手端起面前的茶，仰头喝了起来。 齐教授看出了不对，不免关心地问道：“徐先生，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顿了好一会，徐父才开口道：“怎么说呢，刚才接到老家派出所一个认识的朋友电话，说是我在小南村的一个同乡要落户，因为户籍信息丢失，没有办法证明他是我们村的人，问我认不认识他。” “不是说户籍信息都全国联网吗，怎么会丢了呢？”魏芸好奇地问。 “那家伙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在牢里待了二十多年，当时户口登记都是靠人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再加上小南村早就废弃，那些信息全找不着了，派出所让我给写个证明材料，”徐父说到这里，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愤愤不平地骂了句：“这世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齐教授更加不解：“怎么会这么说呢？” “算起来，那人跟我还沾了点亲，算是远房堂妹夫，你们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这人……”徐父说到这里，无意间一扭头，看到正瞧向他的妙妙，猛地一下停住，只道：“他被抓进去坐牢，我还以为人早就没了，结果他活得好好的，还减了刑提前出来，” “这经历挺复杂呀！”顶顶妈妈接过了话。 徐父手指在桌上敲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刚才我还跟人说考虑一下，算了，考虑什么呀，回头我就给那边回话，这证明我可不出，让他找别人去！” “是什么案子啊？”魏芸忍不住打听。 桌上的人，都在朝徐父这边看着。 “一屋孩子在这儿呢，别吓着他们。”徐父谨慎地道。 “妙妙，去找找你施姐姐，让她们赶紧回来。”郭太太立刻打发了妙妙。 见妙妙出去了，徐父又朝屋那头，两个正被大人们要求面壁的孩子看了看，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他把他老婆害死了，没见过这么丧尽天良的！” 施如锦带着婷婷在大厅里找了一圈，又到餐厅外转了转，一直没瞧见徐父，这下孩子哭得有些停不下来，手指着楼下，又说要找妈妈。 幸亏妙妙这时出现，告诉施如锦，徐父早回了包厢，施如锦才又抱着婷婷回去。 进到里面看到外公，婷婷马上就不哭了，被徐父抱过去哄了哄，情绪很快转好，这下倒不肯老实坐着了，小手各拿了一个小橘子，跑去找还在受罚当中的顶顶和凯旋。 “小孩真有意思！”施如锦瞧着在婷婷斡旋下，此刻又和好了的两个小家伙，好笑地道。 “你们看，这是我家谯谯的女朋友，好乖一个女孩，我喜欢得不行！”魏芸拿着手机，兴奋展示起来。 手机转了一圈，到了施如锦手里。 施如锦打开手机里的一段视频，小白系着围裙，在江家厨房做饭，镜头里还有江启山，站在厨房门口，笑得一脸开心。 “江叔叔不要太高兴了！”施如锦对魏芸道。 魏芸却一脸琢磨，迟疑地问施如锦：“我要不要让你叔叔，现在就给小白包一个红包啊？” “没关系的，小白挺单纯的，不在乎那么多规矩，回头再补呗！”施如锦将手机还给了魏芸。 齐教授夸赞起来：“江太太你好福气，不但儿女双全，现在女婿跟儿媳妇都定下了，这样算算，过个一年半载，也是要当奶奶的人了。” 魏芸再次笑容满面，又朝着施如锦道：“你表姨的意思，听明白了吧，你和霍巍的事儿反正都定下了，迟一点、早一点也就那样，不如赶紧把婚事办了，其实就是你在拖，小巍可明示暗示，跟我提过好几回了。” “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施如锦嗔了一句。 徐父在旁边瞧着施如锦，很是羡慕地道：“今天听江太太和齐教授聊那么多，我才知道施小姐从小到大过得不容易，看来女孩子过得好不好，关键还是要自己稳当，回头我得跟我女儿说说，真用不着怨天尤人，施小姐如果有机会，也帮忙开导一下徐菀，她那性格吧，多少有点偏执，我和我老婆也拿她没办法。” “徐先生，如锦是你晚辈，您别客气，以后就叫她名字，”魏芸说着，拿手摸了摸施如锦的头：“不过话说回来，我的女儿啊，真的比一般女孩子懂事，我常跟她说，上天给了我们做母女的缘份，我从心里感谢老施，把这孩子带到我身边。” “老这么夸我，”施如锦调侃道：“不怕我一骄傲，不知天高地厚地飞了？” “不怕，这女儿啊，我用力抓在手里，一辈子都丢不掉了！”魏芸笑着拍拍施如锦的脸颊。 第一百九十章 叵测 博胜维科广场外，目送郭太太和孩子们驾车离开，施如锦便耐心地等在老佟借给她的那辆银色小跑边。在她车后，魏芸跟齐教授正说得眉飞色舞，两人也不知道聊到什么，这时都笑了起来。 显然这个夜晚，不但孩子，大人也过得非常开心。 施如锦闲来无事，拿着手机看了起来。 今天网上有一则新闻，苏雨衡的父亲正式向马乐，也就是那个被叫做“嗨哥”的过气球星提起诉讼，并且是刑事自诉，指控马乐编造没有任何根据的谎言，羞辱自己过世的女儿，只为借此吸引眼球，博取社会关注，苏先生态度强硬，一定要追究到底。 其实苏家这种反应，也在众人意料之中，嗨哥掀出的风浪太大，随后又不断有人出来爆所谓的料，苏家再不吭声，都以为他们是默认了。 顶顶妈妈将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停在了齐教授身后。愉快的聊天总算结束，魏芸同人家婆媳俩道了别，便朝前面走过来。 “阿姨和表姨成闺密了吧？”施如锦调侃一句，打开了后车门。 “齐教授虽然是大专家，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喜欢说妈妈经，我们真能聊得到一块，对了，你那位小舅妈也不要太有意思，我们三人特地组了群。”魏芸说着，又往后面招了招手，弯腰坐进车去。 施如锦刚替魏芸关上门，忽地听见身后传来齐教授的声音：“是，我是她表妹，对不起，麻烦你把事情再讲一遍。” 施如锦回头，原来齐教授一直没上车，正在外面接着电话。 “怎么可能？”齐教授的声量一下提高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顶顶妈妈已经下车，站到了齐教授旁边。 “是不是出事儿了？”魏芸显然也觉出不对，从打开的车窗问施如锦。 “我去看看！”施如锦说了一句，往齐教授那边走去。 此刻齐教授已经挂断电话，思忖片刻，对顶顶妈妈道：“贝儿家出了点事，我得赶紧过去看一看。” “那就走吧！”顶顶妈妈说着，转身准备上车。 “你们不用去，我到外面打个车就行，你带着顶顶回家，他今天好像有点感冒，回去给他测一下体温，你也小心开车。”齐教授嘱咐几在，已经打算往停车场外走了。 顶顶妈妈又道：“妈，还是我送您过去。” “那边情况……有点严重，是伤到人了，别吓到孩子。”齐教授摆了摆手。 施如锦感觉事态不简单，上去挽住齐教授的胳膊，道：“表姨，我送您！” 问题这下解决，齐教授最后上了施如锦的车。 “出了什么事儿啊？”等齐教授坐进来，魏芸忙不迭地问道。 齐教授瞧着外面，叹了口气：“我刚才接到电话，说是大表嫂在家中被人捅了一刀。” 魏芸惊得“呀”了一声：“入室抢劫啊？” 施如锦从后视镜看了看齐教授，蓉城一向治安不错，突然出这种事，实在让人想不到。 齐教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大概是七、八点的光景，于家隔壁邻居从外面回来，看到她家的门从里面开着，然后外头走廊上有血脚印，吓得叫来物业，结果人进去，就瞧见贝儿妈妈整个人躺在床边，地上一大滩血迹。” 别说魏芸了，施如锦听到这里，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她家不是还有保姆吗，别是也被害了吧？”魏芸倒自己琢磨起了案情。 齐教授正要说话，手机又响了起来。 魏芸朝着前座的施如锦道：“人真不能生病，就算生了病，也得有家里人在旁边守着，你看现在出事了吧，那个于贝儿这回准定要后悔死。” “如锦，直接去我上班那间医院，人已经被送过去了。”齐教授接完电话，立刻冲着施如锦道。 “警方电话怎么打到你这边来了？不是应该找于贝儿吗？”魏芸不解地问。 齐教授不免一脸无奈：“我表嫂这房子吧，是惠尼帮忙安排的，当时的确留了贝儿的电话，不过惠尼知道她这个侄女靠不住，问过我的意见，把我手机号码也给了物业，就怕有什么万一，结果你看看，真就出事了。” “没联系上她女儿？”魏芸明白了齐教授的意思，又追问：“是她不接还是别的？” “说是电话关机，怎么打都不通。”齐教授似乎也有些生气了：“要不是于贝儿心里只想着自己，故意推卸责任，对她妈妈不管不问，今天的事未必会发生，这孩子太让寒心。” 魏芸朝施如锦看了一眼，也不由摇了摇头。 施如锦蓦地想起了邝先生，犹豫片刻之后，到底还是觉得兹事体大，这时候装聋作哑不太合适，于是道：“我来试试吧，看能不能找得到于贝儿。” 将车到路边停下，施如锦拨出一个电话，还特意打了免提。 没一会，车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喂！” “邝先生，不好意思，我是施如锦，这么晚打扰你，可不可以问一下，于贝儿……你能联系上吗，我这边有急事找她。”施如锦直截了当地道。 “贝儿……”邝先生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什么事？” 施如锦回头看了看齐教授，继续对着手机道：“刚才我表姨接到电话，于太太在家中受伤，现在人已经送到医院，警方一直联系不上于贝儿，所以想请你帮忙。” “这么严重？”邝先生惊呼了出来。 “那就麻烦你通知她说一声，我们现在也正在赶往蓉城医院的路上，”话说到这里，施如锦转头问齐教授：“表姨，是不是让她直接去急诊室？” 齐教授点了点头，索性探过身，冲着施如锦拿着的手机道：“先生，我是于贝儿的表姑，警方后来找到了我，现在我知道的情况是，于太太身上有明显刀伤，被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谁也不确定她能不能挺过去，请你告诉于贝儿，就算忙到不可开交，这种时候，她必须要在场！” 齐教授话都说到这程度了，邝先生立刻表示会带于贝儿去医院，随后便挂断电话，齐教授又坐了回去，长长叹了口气。 施如锦也没有多说，重新将车发动了起来。 本来施如锦将齐教授送到医院，便准备离开，结果魏芸想着大家到底亲戚一场，人都来了，不能不上去关心一下，拉着施如锦跟了过来。 蓉城医院的一间急诊手术室外，院方要求家属签《抢救同意书》，齐教授二话不说，便签了自己名字。 手术室外走廊上，两名警员正站在那儿，听说齐教授是于太太亲属，便简略地说了一下事情始末：“受害人腹部中刀，失血严重，室内并无其他人，房间里有被抢动痕迹，初步推断，行凶者可能是当时照顾受害人的保姆，目前我们正在追查此人下落。” “保姆干的？”魏芸一脸惊愕。 “可以确定，事发之前，并无其他人进入这间出租房。”警员回道。 施如锦心里不是滋味，一个完全失去自理能力的病人，落到心怀叵测的保姆手里，完全就是羊入虎口。 急诊手术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后，齐教授跟一位从里面出来的医生谈过几句，表情便有些凝重，招手把施如锦叫到跟前，对她道：“你再给刚才那位男士打一个电话，我现在担心，再这样等下去，母女俩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施如锦点了点头，便准备掏手机。 第一百九十一章 圣母 急诊室的门突然开了，又有医生走了出来，在门口叫道：“怎么血现在还没到？” 一名护士赶紧跑上去，跟医生解释：“医院血库里的A型血和O型血都告急，正向中心血库那边调。” “我……靠！”医生感觉有点火大：“这要等到什么时间，赶紧给我催，病人快坚持不下去了！” “血不够吗？”齐教授马上道：“我儿子是Ｏ型血，我现在就叫他过来。” “每次最紧要的时候，都要出问题。”医生抱怨了一句。 正说话间，从手术室跑出一名护士，急吼吼地道：“李医生不好了，病人血压一直在降。” “我儿子20分钟内应该可以赶到。”齐教授说着，便到走廊外面打电话。 “还能坚持多长时间？”施如锦看向已经走远的齐教授，走到医生那儿，问了一句。 医生直摇头：“本来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失血过多，现在我们能等，病人不能等，每次就怕遇到这种事。” “我是A型血，可以抽我的。”施如锦也没敢多考虑，这时说道。 魏芸下意识拉住了施如锦的胳膊，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没事，”施如锦知道魏芸心疼，冲她笑了笑：“我每年都要献血，就当多献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把人救活了再说吧！” “护士呢，马上给她验血！”医生飞快说了一句，转身冲回手术室。 等抽完了血，施如锦被魏芸扶回走廊上时，脸色几乎煞白，心口更是跳得厉害，本来说好献200毫升，结果手术室那边说不够，最后施如锦豁出去，又献了200。 “这孩子……”齐教授摸了摸施如锦的脸，忙从另一边扶住，将她带到一条长椅上坐了。 “不舒服吧，血一下抽那么多，你胆子太大了！”魏芸忍不住埋怨道。 施如锦想了想，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她今天算是当了回圣母，可以预见，人家根本不会领她这个情，不过人命关天，她真要不吱声，总有点良心上过不去。 有护士过来，递了一张献血单，还有两盒牛奶。 魏芸接过，跟人家道了谢，忙拿出吸管插上，替施如锦拖着奶盒，让她赶紧喝了几口。 “你在里头的时候，我打电话把谯谯叫过来了，回头让他开车送我们回去，晚上我住你那儿，万一你出事怎么办，”魏芸嘟囔道：“我就出去一下，你又献200毫升，不要命了？” “太晚了，让谯谯别过来了，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回头我能开车。”施如锦闭着眼睛道。 “早知道，我就不领你过来。”魏芸又懊恼起来。 “我马上就好了。”施如锦努力冲魏芸笑了笑。 齐教授此刻正拿着施如锦献血单在看，竟一直盯了许久，最后又瞧向施如锦，不知为何，眼神里带了些疑问。 “妈！”有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动静，施如锦猛地一下睁开了眼，没一会，于贝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今天的于贝儿看上去刻意打扮过，貂皮的短大衣下，是一条羊绒短裙，齐膝的高跟长靴，与此时这个场合实在不衬。 于贝儿一脸惊慌地在走廊上乱跑，还是齐教授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臂。 “姑姑，我妈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妈会受伤，为什么你都不早点告诉我？”不出所料，于贝儿开口即是抱怨。 有人从后面一把扶住了于贝儿，劝道：“咱们先别着急，看看医生怎么说。” 施如锦瞧向跟过来的邝先生，他已经将情绪激动的于贝儿扶到施如锦对面长椅上，还不忘冲施如锦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到现在才知道出事，我妈会不会要死了！”于贝儿哭得厉害，不停用手抹着脸上的眼泪。 这回于贝儿应该是真伤心，不过施如锦就是同情不起来，这时转头对魏芸道：“阿姨，我们走吧！” “急什么，等谯谯过来！”魏芸按住了施如锦。 于贝儿似乎突然发现了施如锦，随即开始发飚：“施如锦，你是来看我们家笑话的吗，从我们的痛苦里，你能得到什么满足？我妈说得没错，于家没一个好人，恨不得把我们母女扔进地狱，现在你们得意了吧？” “你别这么说，这次多亏施小姐通知我，要不我们都不知道伯母出事了。”邝先生在旁边劝。 “她为什么要通知你？”于贝儿愤怒地瞪向了邝先生：“你跟她说过什么？” 邝先生像是被问住，支吾半天，道：“没、没什么，我觉得你们是表姐妹，之前同施小姐……多聊了几句。” “聊什么？聊我现在狼狈到，只能委身于你这种人，”于贝儿冷笑一声，拿手指着邝先生：“姓邝的，你走吧，我以后不想见你了！” 施如锦皱着眉头看向于贝儿，觉得她这脑回路，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邝先生脸上不免有些难堪，却因为生性老实，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贝儿，够了吧，你妈妈在里面抢救，你在这儿吵什么？”齐教授到底训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跑到我家，故意要气死我妈，不，我妈受了伤，是你动的手，对吗？”于贝儿说着，猛地站起，竟想要冲向施如锦：“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恶毒的女人……” “你还没完没了是吧？”施如锦也没打算忍着，费了点力气，把自己气场拉了上来：“你妈被人往肚子上捅了一刀，你这意思，还栽到我头上，是我想杀她？可当时你怎么不在啊，既然母女情深，你为什么不陪在她旁边，现在她出了事，你知道后悔了？” “不说了，刚抽了那么多血，情绪不要那么激动？”魏芸赶紧劝道。 “我妈妈一个动都不能动的人，有谁想害她？”于贝儿一边说着，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施如锦：“就是你！” “你什么你？”霍巍突然出现，直接挡到于贝儿跟前：“你就是那什么……于贝儿？虎视眈眈地想吃人啊？我们如锦刚给你妈献了血，结果还得受你的气，你当自己哪根葱？” 施如锦没想到霍巍会出现，一时有点愣住，倒是魏芸高兴地站了起来：“小巍，你怎么过来了？” “幸亏我过来，”霍巍瞟了施如锦一眼，对魏芸道：“我接到谯谯电话，说是这位脑子不清楚，给那谁献血，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说着话，霍巍走到施如锦那儿，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 施如锦一伸手，抓住霍巍手腕，费力地站了起来，道：“走吧，没什么好说了！” “霍董，您好！”邝先生已经挤到跟前，笑着朝霍巍伸出手。 “邝先生是AUG新任的亚洲区首席代表。”施如锦虽然有些不耐烦这时候应酬，到底为霍巍介绍了一下。 霍巍淡淡“嗯”了一声，和对方握了一下手，随即问齐教授：“表姨，我们一块走？” 迟疑了一下，齐教授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被于贝儿搞得灰心了。 “都不许走！”于贝儿冷不丁吼了一嗓子。 “这女的当自己谁呀！”霍巍垂着眼帘，作势转了转手腕，说了句：“我从没打过女人，可没说过不打女人，尤其那种装横，想在公众场合拦人家道的。” “你想做什么？”于贝儿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于贝儿，你还想怎么样，知道现在这种状况，是谁造成的吗？”齐教授终于愤怒了起来：“为了救你妈，如锦刚才抽了400毫升的血，可你一到这儿，就在胡搅蛮缠，有没有问过一句，你妈的手术进行得怎么样？” 第一百九十二章 耳光 一名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小跑到齐教授跟前，手里举着一个文件夹，问道：“齐老师，已经下《病危通知书》了，家属还没来吗？” 就这一句，几乎所有人都朝那医生看了过去。 唯独于贝儿，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此刻只用冷眼瞅着刚才教训她的齐教授，看来是一百个不服。 “她就是病人女儿，让她签吧！”齐教授拿手指了指于贝儿，脸上尽是失望。 “快点，里面等着呢！”医生瞧瞧于贝儿，将文件夹递到他面前。 于贝儿没有任何反应，头倒昂得高高的，一副悲愤表情。 “给我吧，她马上就签了。”还是邝先生伸手接过通知书。 “表姑，我一直敬重你，就算我妈这段时间对你有不少意见，认为你表面中立，背地里站叔叔那边，我也觉得，长辈之中，您最明白事理，可你现在所作所为，太让我失望了！”于贝儿冲着齐教授声讨起来。 “贝儿，先把这个签了，救伯母要紧，”邝先生从医生那儿借了笔，便要往于贝儿手里塞：“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滚一边去，没听懂我的话吗，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的事不用你管，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于贝儿冲着邝先生大喝一声，表情竟有些狰狞。 邝先生怔住了，手举着笔，呆呆地看着于贝儿。 齐教授瞧着这一幕，忍不住摇头。正在这时，刚才送于太太来医院的那两名警员过来了，其中一位在齐教授耳边说了几句，随后便将她请到了另一边。 魏芸扶着施如锦，就站在于贝儿身后，显然实在看不过去了，忍不住劝了句：“你妈妈还等着救命呢，现在一秒钟都宝贵，赶紧把字签了！” 于贝儿猛地一回身，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都给我滚开，我不想见到你们这些坏东西！” 说话之间，于贝儿两条胳膊开始乱挥，就跟疯了一般。 “啪”的一声，走廊上响起一记清脆的耳光声。 片刻寂静之后，于贝儿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于贝儿挨了打，是施如锦出的手，在她看到魏芸胸口被于贝儿砸了一下之后。 “阿姨，有没有事？”施如锦转头问魏芸。 魏芸摇了摇头，皱着眉头瞧了于贝儿一眼。 霍巍气得冲于贝儿吼了一嗓子：“真逼着老子打女人！” 于贝儿猛地哆嗦了一下，邝先生见状，在一旁陪着笑：“对不起，霍董，她情绪太激动了，这位女士有没有受伤？” “还好，”魏芸摆了摆手，拉住施如锦，显然已经觉得没意思：“算了，我们走吧！” “你敢打我？”于贝儿一只手还捂着自己被打的那边脸，声音有点发飘，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 其实一个刚抽了400毫升血的人，根本没多大力气，不过瞧着于贝儿从脸红到了脖子，架势摆得倒挺足。 “我是敢打你，这一耳光，我早就想打了，没见过你这种巨婴，从不想对自己人生负责，成天装得高高在上，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值得傲慢的，头回见到这么可笑的人！”施如锦早就烦透了于贝儿。 “小锦，咱们不说了！”魏芸揽住施如锦，应该是不想再起冲突。 于贝儿狠狠瞪向施如锦，整个身体颤抖着，好一会后，咬牙切齿地道：“施如锦，我不会让你好过！” “威胁她是吧？不让她好过？你本事挺大啊，旁边还站着警官，要不要再重复一遍？”霍巍立马把脸一沉，拿手点了点于贝儿：“你叫于贝儿，我记住你了！” “小姐，能不能把名字签了！”等在旁边的医生又催了一句。 “我不签，为什么要我签！”于贝儿又转过来怼医生：“谁把我妈害成这样的，就该谁来负责，我不敢，你们赶紧救人，别把什么都赖我身上！” “这位小姐，你这样有点过分啊，我们在救你母亲，还做错了？”医生被气到，训了于贝儿一句，便四下张望，最后朝着正走回来的齐教授道：“算了，还是再麻烦您一次！” 齐教授微微一点头，从邝先生那儿接过《病危通知书》，签好之后，语气平淡地对于贝儿，道：“你妈那个保姆刚刚在被抓到，承认是她谋财害命，她自称沉迷网络赌博，把家里全赔光了，这次来蓉城，就想找点钱，不过她想找的是快钱，刚才警方已经完成审讯，保姆供述，她在中介所看到你，从衣着上瞧出你家境不错，又听说你要找住家保姆，并且家里只有一个瘫痪的病人，自然就跟了上来。” 话说到这里，齐教授也就停了，反正意思不言自明。 “那是谁把她妈害成这样的，把人叫来负责呀！”霍巍却故意问了句。 于贝儿脸色惨白，可瞧着神情，显然并不肯认错。 施如锦觉得已经够了，挽住魏芸胳膊，又对齐教授道：“表姨，我们走吧！” 医院楼下，施如锦歪在银色小跑的后车座上，已经睡了一小会，突然听到一声车门响，猛地惊醒了过来。 “怎么这么长时间，齐教授上车了？”一旁的魏芸安抚地拍了拍施如锦的手，问刚坐上驾驶座的霍巍。 “早就上车了，我刚才在外面碰到一个老朋友，稍微聊了几句，”霍巍说到这里，还知道跟魏芸道了个歉：“阿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没事，刚才小锦睡着了，我也打了个盹。”魏芸忙回道。 “还不舒服吗？”霍巍手伸了过来，似乎想摸一摸施如锦的额头。 施如锦头往旁边一闪，拍开霍巍的手：“没有发烧，我已经好多了，回去休息一晚，也就没事了。” 魏芸瞧着两人，笑得十分欣慰，这时说了句：“小巍，不好意思，我家谯谯太懒了，让他来接我们，他大晚上把你叫出来。” “您跟我客气什么，我之前就跟谯谯说过，他姐有什么事，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话说到这里，霍巍乐了一声，道：“我和那小子达成了共识，以后谁的女朋友，就归谁管！” 魏芸哭笑不得：“也没看谯谯有别的长处，倒是小小年纪，自己把终身大事就定了。” “施谯谯跟我说，他觉得自己以后做得最好的，可能就是传宗接代。”霍巍开始口无遮拦了。 施如锦听不下去了，忍着笑道：“你说完了没有。” 霍巍咳了一声，又说了句：“刚才遇到老贺，他跟我提到你，感觉对你印象不错，硬说要挑个时间，大家到外面坐一坐，还要专门向你表达感谢。” “刚才是贺先生？还真巧，”施如锦干脆把头靠在魏芸肩上，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他为什么会在医院？” “说是儿子骑自行车受伤，下午刚住进来。”霍巍回了一句。 施如锦一愣，问霍巍：“贺涛伤得怎么样？” “你说他儿子啊，骨折吧，不是什么大问题，谁小时候没折过几回？”霍巍无所谓地道。 “回头我抽空过来看看，我还挺喜欢那孩子。”施如锦说着，从车窗往医院大楼望了望，心里琢磨着，可别让于贝儿在这儿撞上贺先生，真能把人烦死。 “对了，老贺跟你表姨也认识是吧，他们说了好一会，”霍巍伸了个懒腰，又对魏芸道：“阿姨，我先送你回家。” “今晚我住小锦那儿，她脸色到现在没恢复过来，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魏芸说道。 “这样吧，我送您回家，她交给我了。”霍巍笑着瞟了施如锦一眼。 “我不用人陪，”施如锦打了个哈欠：“没那么娇气。” “也是，刚才施小姐那一巴掌，还真打出了气势，我都没反应过来，”霍巍略带调侃地道，随即又打听：“于贝儿跟老贺是什么关系，齐教授临上车前，还特意提了一下于贝儿，说是代她跟老贺道歉。” “贺先生……是于贝儿的前男友，为了分手的事，两人闹得很不愉快，”施如锦回了一句，又忍不住嘱咐道：“下回见到贺先生，别跟他说什么于贝儿，他们早已经结束了。” “前男友？”霍巍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闪了闪，道：“这要是今天两人碰上，那女的会不会动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困境 “说到八卦，你就那么兴奋，开车行吗？”施如锦困意又上来了。 霍巍还在兴致勃勃：“刚才要不是你在我前头出手，我当时一脚就把她踢废了，你哪来这种亲戚，真够极品的！” 施如锦也觉得好笑：“于贝儿这种性格，错的永远是别人，地球活该围着她转。” “老贺跟她分手，总有个理由吧？”霍巍越问越有兴趣了。 “归根到底，应该是贺先生放不下前妻和孩子。”施如锦客观地道。 “我一直以为老贺风流，没想到还挺长情，以前在圈子里，他也算名声在外，”霍巍眼睛眨了眨，又问了一句：“老贺丢工作，难道因为……那个于贝儿，看着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施如锦瞪过去一眼：“你问太多了，开车吧！” “你绝对知道！”霍巍不肯放弃。 “好吧，表面上是因为于贝儿在公司行为不当，牵扯到了贺先生，真正的原因，还是公司内部人事斗争，博尔逊觊觎他的位置，最后胜王败寇。”施如锦回道。 “哪里都有这种事，我现在想到老尹，手就有点痒，”霍巍这下终于回过身，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道：“话说老贺这人吧，虽然为人功利，对钱看得也重，不过能力还是不错的，他在赛车圈也算有点江湖地位，带出过几个不错的车手，不过后来因为合约纠纷，搞得灰头土脸，然后跟我一样，干脆退圈了。” “贺先生跟我提过，准备在国内发展，好像打算自己成立公司。”施如锦回了句，往身边看了看，这才发现，魏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施如锦小心地坐正，对霍巍轻声道：“把空调打高一点。” 霍巍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伸手调了调温度。 想了片刻之后，施如锦又道：“你看到邮件了吧，老尹以副董事长身份，发起临时董事会，议题是要求经营团队汇报城北卫星城项目进展，不过醉翁之意，我想你也明白，在股权没有转让之前，他打算最后搏一回董事长的位置。” “美得他！”霍巍不屑地道。 “别说，我挺佩服他的执着。”施如锦倒笑了起来：“虽然这人始终搞不清状况。” 霍巍摇了摇头：“我真不信，这家伙到现在都没明白，被苏以诚当了枪使。” “人各有志吧，最后一次临时董事会，就给他一个舞台。”施如锦淡淡地道。 霍巍：“那天在佟家，佟伯父跟我聊起苏以诚，按他的说法，这老家伙一向精刮，肯定明白，即使他拿下老尹的股权，也不可能掌控博胜集团，并且城北卫星城，我们绝不会让他轧一脚，所以大概率的，苏以诚是在玩虚的，就为了把博胜集团搞乱，他才高兴。” “比起苏以诚，我更讨厌老尹，”施如锦好笑地道：“我倒希望老尹把股权卖了，有多远，走多远！” “想一块了！”霍巍也笑了起来。 力景赛车刚装修好的办公室，今天施如锦第一次走了进来。 长长的过道上，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领着施如锦进来的乔伟，往最里面一间会议室指了指。 走到会议室外，隔着玻璃墙，施如锦看到了霍巍。他独自坐在里头，面前会议桌上，放着两台笔电。 “在……玩游戏？”施如锦故意开了一句玩笑。 乔伟抓了抓头：“郭老大给巍哥安排了训练计划，除了日常体能训练，还有就是让他观摩这一两年欧洲重要赛事的录像，巍哥必须做报告，归纳出各队在比赛中的战术技巧、发生的失误以及存在问题，不能少于3000字，郭老大要看的。” “咱们霍董平常连在文件上签个字都嫌烦，感觉有点难为他。”施如锦实在忍不住想笑。 乔伟也乐起来：“巍哥开始还抱怨，不过现在认命了，刚开始几次，郭老大还把巍哥的报告打回来，他只好重新写。” 有人突然在背后拍了施如锦一下，施如锦被惊到，转头看了看，原来是老佟。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有心思跑这儿偷看美男，施小姐心态真好。”老佟取笑施如锦，自己倒把脸贴着玻璃墙上，一个劲往里瞅。 施如锦淡然回道：“博胜集团开临时董事会，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你还挺胸有成竹，”老佟呵呵笑了出来：“老尹可是在外头放话，如果这次董事长任职审计报告不符合他的预期，要不就是霍巍下台，要不全体董事辞职，这气势汹汹的，感觉要决一死战啊！” “不过是虚张声势。”施如锦摇了摇头。 “我们进去啊！”老佟要去推旁边的门。 “别打扰他！”施如锦拦住老佟，往对面的会客室走去。 “听说昨天苏雨衡下葬，老邱去了没？”会客室里，老佟一走进来，便没骨头一样，斜靠到沙发上。 施如锦站在窗口，瞧着外面的风景，道：“我没有问，无关紧要的事。” 老佟继续自己在那儿说着：“话说苏雨衡那个小球星怎么突然间不见了，有人在传，他已经被做掉，想一想，只有苏家有理由这么干，感觉苏雨衡那点故事，开始是伦理剧，现在要往悬疑的路子上走了。” 话说到这里，老佟突然想到什么，从沙发上蹦起来，凑到施如锦旁边，问道：“那个嗨哥真是老邱指使出来爆料的？我觉得不像哎，外面说得太跟真的一样，搞得我都拿不定主意了。” “不是他，”施如锦毫不犹豫地回答：“邱总不是那样的人，至于谁在背后挑出这事，用不着你操心，苏家肯定比你还想知道。” 会客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霍巍走了进来。 “这儿不错吧！”霍巍说着话，已经站到了施如锦旁边。 “还真不错，难怪都说你是力景亲儿子，就算成绩这么滥，还好吃好喝侍候着。”老佟乐颠颠地挤兑起霍巍：“听说有车手已经解约，玩到后头，就剩你一个了？” “你把他带来的？”霍巍没搭理老佟，只朝着施如锦问道，语气里满是嫌弃。 施如锦笑着反问：“他真是你朋友？” 老佟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哥们，我都替你愁死了，这可没几个月了，你到时候怎么比赛？” 施如锦在心里叹了口气，外界对于霍巍的质疑声，已经从他的专业，延伸到了个人操守，似乎都认定了，他是砸大笔钱，要为自己涂脂抹粉的纨绔子弟。 力景赛车后来也有点忍无可忍，对外发出声明，否认所谓霍巍挣钱请来波尔参加比赛的传言，然而这种事，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 不可否认，谣言的杀伤力惊人，力景赛车内部对于签下霍巍，似乎有了不同意见，以至于袁屿现在压力很大，除此之外，原本负责车队管理的一名副经理离职，顺便带走了两名车手。 施如锦能看出霍巍情绪低沉，同样看出来的是老佟，所以今天早上，两人约好一块过来，就为了给下午要前往宁城，到力景总部开会的霍巍鼓一鼓劲。 “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车手？”老佟挤眉弄眼地问霍巍。 “你能介绍出什么好的？”霍巍一脸不屑。 老佟眉心一挑：“我早看出来了，你对小茂痴心一片，这几天我可天天去找他，大酒都喝了好几顿，可不是替你保媒呢！” 盯了老佟片刻，霍巍笑着摇摇头：“行了，你别骚扰他，再喝几顿大酒，朋友都没得做，车手不是最大问题，明年比赛，可以找人临时组队，现在我缺的是车队经理，你能想到办法？” “郭大哥不是说，要介绍他之前的经理吗？”施如锦问道。 “对方开价太高，”霍巍说到这里，又自嘲一句：“还有，人家不认为我有重回巅峰的实力，才不想蹚这趟浑水。” “那人什么眼神，别是个瞎子吧！”老佟立马替霍巍抱起了不平。 第一百九十四章 粉饰 “不聊这没营养的，”霍巍显然不想再谈，甩开老佟胳膊，琢磨了一下，对施如锦道：“刚才我在想，要不就把机票改签，下午跟你一块去博胜开那场无聊的会？” “你都说‘无聊’，还去做什么，”施如锦不以为然地道：“忙你的去吧，我可以应付。” 下午在博胜大厦有一场临时董事扩大会议，本来施如锦觉得尹董还惦记董事长宝座，这一仗未必好打，不过早上尹董在《股权让渡书》上签过字，施如锦心里倒有了点底。 或许因为施如锦神色中的自信，霍巍没再坚持：“那就交给你了，我下午就走！” “什么时候回来？”施如锦习惯性地问道。 “你要想我了，我就回来。”霍巍一下笑了。 “克制一点，没事撒什么狗狼，讲不讲道德！”老佟嘀咕一句。 霍巍却一脸得意：“受刺激了？” “老霍，以后你绝壁是让老婆当家作主。”老佟不服地推了霍巍一把。 “我乐意啊，”霍巍故作鄙视地道：“有人连老婆都找不着，还好意思管别人当不当家！” 本来还嬉皮笑脸的老佟，表情立马一僵。 施如锦注意到老佟不太对劲，在旁边问道：“怎么了？” “人家把女朋友给甩了，就昨天的事，真够大气，咱们佟董看来打算光棍到底了！”霍巍瞧着老佟，又嘲笑道。 “你跟计小奇吹了？”施如锦吃惊。 老佟有些讪讪：“那个……我对小奇说，大家先冷静一下。” “就你这岁数，长得又寒碜，还挑个什么劲，看来是从不照镜子。”霍巍说着，拍了拍老佟肩膀，便往外走去。 “别走啊，再聊聊呗！”老佟还要叫住霍巍，倒像是没被笑话够。 “我还忙着，回头你送我去飞机场，万一碰到你前女友，正好让她离你远一点！”霍巍丢过来一句。 施如锦一直在瞧老佟，挺想不通，计小奇挺爽朗活泼的女孩，老佟何来眼光这么高远，还把人家给踹了？ “凭什么你们找的都是喜欢的姑娘，我就得凑合！”老佟瞧着又被关上的门，嘟囔道。 “你到底要什么水准的呀，计小奇能看上你，本来就有点……瞎眼。”施如锦不禁吐槽了一句。 老佟哼哧半天后，咬了咬牙，说了实话：“是她提的分手。” “那就对了，及时止损，计小奇这一点还算聪明。”施如锦忍不住松了口气。 “怎么都觉得是我错，我对哪一任，也没对小奇好啊，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我早出晚归，累得跟狗一样，我上班也没这么辛苦过，”老佟一脸委屈。 “什么理由？”施如锦不免好奇。 “小奇……她说我不成熟，不知道上进。”老佟看上去，还挺想不通。 施如锦打量老佟，要知道计小奇在机场上班，真要每天两趟接送，不仅累人，也费时间，大概也就整天没事干的公子哥，才玩得起这种追女孩的花样。 这么看的话，老佟真心是真心，不上进……也是真不上进。 老佟忽然间眼睛闪了一下，冲着施如锦瞧了半天，又乐了起来。 “什么意思？”施如锦警觉地问道。 “帮帮忙呗？”老佟靠近了施如锦：“你跟小奇聊聊，她和你不是挺谈得来的吗，你替我说点好话，多夸夸我的长处，你不是说过，我这人挺不错的吗？” “你误会了，我是觉得你当朋友不错，至于别的，”施如锦摇了摇头，抬脚也要往外走：“你们感情的事，我可不能生拉硬扯，找别人吧！” “去哪儿，我送你！”老佟狗腿子地跟了上来。 等到了过道上，施如锦朝会议室那边看了一眼，回头对还追随在后的老佟道：“不用你送，然后，你要真喜欢计小奇，就听她的话，做人成熟一点。” “成熟……”老佟托腮想了片刻，表情冷不丁严肃起来，故意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是说这样吗？” 施如锦“噗嗤”笑出来，斜了老佟一眼，快步离开。 当天下午，博胜集团会议室里，临时董事会按时召开了。 “这份审计报告有倾向性，偏袒受审计人，我绝不认可，在座的也没有人认可！” 不出所料，施如锦刚将《董事长任职审计报告》宣读到一半，尹董便炮火全开。 被打断的施如锦扫了尹董一眼，随后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放下之后，继续道：“霍巍先生自从就任博胜集团董事长至审计日，未发现有违反企业财务管理制度的行为，也不存在任何凌驾公司规章以及超越权限……” “我不想听了，这种狗屁审计报告，一点用处都没有，不要再浪费我们董事的时间！”尹董干脆咆哮了起来。 施如锦到底停了一下，看向众人道：“说句题外话，本次审计之前，董事会选择了三家外部审计机构，交由所有董事投票，最终确定恒宇会议师事务所，恒宇对博胜集团董事长的任职行为进行了全面审计，并出具正式报告。而讨论《审计报告》这个议程，也是由霍董事长主动提出，如果有哪位对审计结果有异议，可以在我宣读结束后，就具体问题进行讨论，但此时一而再地打断会议，显然没有尊重其他参会董事和股东的感受。” “怎么，还想拿话压我？”尹董冷笑一声，冲着施如锦瞪了过来。 “这样，劳烦各位董事，如果觉得没兴趣听完这份《审计报告》，请举一下手，超过半数，就结束本次议程。”施如锦态度淡定地道。 等了半天，只有尹董把手举了起来，他身后有股东想举手，犹豫一下，又收了回去。 “虽然我今天是来旁听的，不过还是想插一句，老尹啊，你是来开会，还是来吵架的？”坐在施如锦旁边的佟夫人开了口：“你提出要做审计，董事会就按你的要求做了，拿出来都还没念完，你又说是狗屁《审计报告》，不如你说说，怎么样才能满意？” 尹董多少还是有点怵佟夫人的，听到佟夫人这一番话，脸虽然阴沉着，不过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尹董，先不急，咱们再听听。”尹董旁边的董事，伸手拍拍他后背，算是送了一把下台阶的梯子。 二十分钟后，施如锦结束了《审计报告》的宣读，对众人道：“请各位提出意见吧！” “就这种粉饰太平的东西，你们好意思拿出来？”尹董冷哼一声，迫不及待地再次发难。 施如锦摇头：“我不太懂粉饰太平指的是什么，请尹董就具体问题提出你的看法，作为董事会秘书以及董事长全权代表，我会一一给出答复。” “老尹对这份报告非常不满，”坐在施如锦对面的一位董事，笑着怂恿道：“我上了岁数，脑筋有点慢，真没看出哪里粉饰太平，老尹你就说说，我们都洗耳恭听！” 尹董不屑地翻了翻手里的《审计报告》，好一会后，道：“霍董真心想接受监督，就坦诚一点，这种报告，明显避重就轻。” 施如锦很想摇头，这一位纯粹过来无理取闹的，半天说不出一点实际的东西。 “尹董批评这份报告避重就轻，可否提示一下，你所想要看到的重点是什么？”施如锦耐着性子问。 卡了几分钟后，尹董哼了哼：“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霍董到底有没有拿博胜集团的资金，用于和公司无关的方面。” “尹董刚才没听审计报告吗？”施如锦反问一句：“第七项第三条，已经解释得非常清楚，没有发现受审计人在经营期间，有不符合公司财务制度的支出。” “我才不相信你们的审计报告，全都是废纸！”尹董大光其火，甚至猛地一拍桌子。 就这一下，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第一百九十五章 惊喜 施如锦这时倒在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神情平静而专注。 “说不出来了？”尹董似乎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拿起《审计报告》扬了扬，道：“这种东西，我到街上随便拉个人都能编出来，各位不要被骗了，我们这位董事长连公司都不管了，跑到外头玩什么赛车，现在过份到拿公司的钱满足私欲，再让这种人站着茅坑不拉屎，博胜集团迟早得倒闭！” 尹董说到这里，四下看看，显然是想验证一下，经过自己这番煽动，有没有靠到他这边。 不负他所望，身后一名股东说了句：“对啊，有些事要讲清楚！” 施如锦这时伸手，阖上电脑，道：“首先我想说的是，按照国家法律法规，一般只有在董事长离任时，才有要求进行审计，而霍董目前在职，有董事提出要对他进行审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非合理要求，即便如此，霍董还是决定接受审计，我相信大家都可以看到他的态度。” “绕来绕去，快点说正题，霍巍躲着不出来，让个女的在这里磨叽什么？”尹董越发得意，伸手将面前的《审计报告》，甩向了施如锦。 施如锦索性站起身，将差点掉到地上的《报告》拿过来，放到笔电旁边，才继续道：“这段时间，网上有不少关于霍董还有邱总的荒谬言辞，带有明显水军集团攻击的特征，对此公司的信息部专门成立小组，追踪这些……谣言的来源。” 话说到这里，施如锦特意顿了一下，眼睛朝着尹董那边看了看。 此刻尹董双臂紧抱，貌似在看头顶上的水晶灯，脸上表情满是不屑。 在众人注视下，施如锦居然朝尹董笑了笑，于是所有目光，便从施如锦这边转到了尹董身上。 感觉此时气氛刚刚好，施如锦道：“我正好收到一封邮件，波尔·马克尔先生在中国的经纪公司对于事态进展十分关注，并且在掌握确实证据之后，向警方报警，昨天警方搜查了蓉城一间春天科技信息有限公司，并对法人采取了控制。” 尹董不耐烦地喝道：“扯什么别人，说霍巍的事！” 施如锦看了尹董片刻，道：“关于波尔此次前来中国参赛，是霍巍从博胜集团拿出巨额资金利诱的说法，便是从这家水军公司发出来的，像波尔这种级别的赛车手，所有比赛都要严格遵循合法的商业模式，名誉等于商誉，所以他的团队，比我们还想要抓到……造谣的人。” “我明白了，霍董根本没有拿过钱给波尔，对吧？”佟夫人一拍手，笑道：“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施小姐还真会办事，把外国人都搬出来，现在不同以往，还崇洋媚外，”尹董一脸鄙夷地道：“他们说什么都对？” 施如锦怼了回去：“他们说的不对，警方说的呢？春天科技公司的法人自己承认，有金主指使他们制造不实言论，在网上发起对相关人士的攻击，真是巧，受害人包括霍董和邱总，具体情况，鉴于警方正在调查当中，我不方便说得太详细，相信很快就会揭晓。” “什么意思？”尹董干脆拍案而起：“施如锦，你有话直说，别在那儿含沙射影，你的意思不就是说，这事儿是我搞出来的吗，老子从来行得正，坐得直！” 佟夫人立刻不高兴了：“老尹，你这就不对了吧，大家都听着呢，如锦什么时候影射是你做的？” “我相信不是尹董，否则你现在也不会追着这问题。”施如锦笑了笑，拿起手边的议程表，道：“好吧，我想这个话题也解释得差不多了，邱总已经汇报过城北卫星城项目进展，然后《审计报告》，大家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还剩最后一个议题，关于尹董的部分股权交由博胜集团回购的事。” 尹董面无表情地系好身上西服钮扣，站起身道：“这事不需要我参加讨论，反正协议我已经签了，哪个收购我股份，按时把钱打到我账上。” 施如锦倒是很认真地瞧了瞧尹董，她没想到，尹董这回签《股权转让书》，会这么痛快，甚至在股价方面，也没预想中那么难缠，说明他是急于脱手，然后就是，嘉实企业与尹董之间看似紧密的关系，似乎出了一点问题，或者说是松动。 “尹董，我必须代表博胜集团，感谢你的支持，霍夫人在世的时候，也提出过，要让有贡献的资深员工，能享受到公司发展的红利，只是后来因为有董事对此存在异议，没有推行下去。”施如锦说着话，和正忍着笑的佟夫人对视了一眼。 当年的员工持股计划，在前面挡道的正是尹董，而今天，也是借尹董退股，倒让这一计划重新回到了日程。 “别怪我不提醒你们，你们这样做，是让员工同股东争利！”尹董忽然又不走了，坐下来道：“虽然我是要退出的人，不过我得提醒各位一句，一直以来，无论霍夫人还是她的继任，脑子一直不开化，始终拒绝公司上市，我最寒心地就是这一点，博胜集团这么搞下去，公司怎么能发展得好？” 施如锦不急不慌地听尹董把话说完，才道：“霍董一直相信，人才是公司发展最决定的因素，所以他才考虑，要尽快实这一计划，相信公司的举措，有利于增强员工的凝聚力和公司竞争力，所以今天借此机会，我受霍董委托，要向所有董事宣布这件事。” “乱搞！”尹董大声地道：“博胜集团到现在不死不活，谁在乎我们股东的利益，再这样撑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不如一拍两散！” 在座的人，有一两个听到尹董的说法，表情有些犹豫。 “霍董已经指示邱总，负责起草方案，%的股份，不存在股权稀释，自然也没有与股东争利的问题，等草稿出来，会发给各位董事征求意见，也希望得到大家支持，”施如锦说到这里，往一脸悻悻的尹董那边瞥了一眼，接着道： “最后，我想跟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刚才各位也看到，邱总汇报完工作就急着离开，是这样，他今天代表城北卫星城联建公司，去市里接受一笔拨款。” “还有这事？”有人惊讶地问道。 对于在场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果然是好消息，当然，除了那位尹董。 “这次拨款的意义，不在于我们拿到多少资助，而是它提升了我们在未来三年内，顺利完成项目的信心，还有，城北卫星城联合建设公司各合资方已经达成共识，三年之后，企业将会转型为管理公司，并争取上市，在这一点，也得到了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 有董事已经高兴地拍起了桌子，施如锦再次看向尹董那张瞬间铁青的脸。 明显忍了几分钟后，尹董猛地站起，拿腿一搡座椅，昂头出了会议室。 博胜集团大楼外，施如锦将佟夫人送到了车边。 “难怪我在想，为什么你们突然着急，催着老尹把《股权让渡书》都签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佟夫人坐在车里，忍俊不禁道。 “一个只从自己利益考虑的股东，当然好走不送，”施如锦回道：“今天算是离别之际，给他送一点惊喜。” “你也真够淘气的！”佟夫人拿手点了点施如锦，随后道：“虽然前景光明，不过后面的路也未必好走，伯母会一直支持你们，本来我还在担心，霍巍有自己的事要忙，你能不能承受住这么大的压力？就冲着你今天这股子镇定，我放心了。” “还不是夫人在场给我压阵，”施如锦发自内心地感激道：“霍巍的妈妈临走之前，曾经说过，让我们皮厚一点，有什么事，别怕麻烦您和伯父。” 佟夫人神色有些感慨，想了片刻，道：“我把你们当成自己孩子，不过，你们也没让我费过心，倒是我那儿子……做什么都不成，听说女朋友又吹了，下午不是要去工地考察吗，我让亮亮一定要过去，还是你多带带他，这儿子我是没办法了。” 施如锦一笑：“我晚上约了计小奇出来做美容，那女孩挺不错的，佟亮亮也特别喜欢，我听听小奇的想法，不过您先装着不知道。” “我怎么就没生个女儿呢，真贴心啊！”佟夫人看出是真高兴，从车里拍了拍施如锦的脸。 佟夫人的车远远开走，施如锦拿出了手机，刚才开会，漏了好几个电话，她准备要回过去。 瞧见魏芸的号码，施如锦先打了过去。 “小锦，在开会啊？”魏芸在电话里问道。 “刚结束。”施如锦一边说着，一边往台阶上走。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啊，上次抽那么多血。”魏芸不放心地问。 “都过了这么久，早就没事了。”施如锦回道。 “今天你表姨给我打电话，说江太太命保住了，可已经是植物人状态，”魏芸说着，叹了口气：“虽然我不太喜欢她，不过想想人老了这么凄惨，也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施如锦不由停下脚步，江太太可嫌又可怜，尤其是落到这样的晚景。 “你小舅舅他们不错，主动提出把人接回美国治疗，”魏芸又道：“人今天已经走了，你表姨说，于贝儿现在这个男朋友肯出头，这边所有费用都是他给的，又和于贝儿一块陪她母亲回去，不过听说到那边，最后还是要住老人院，说句不好听的，就等最后一天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开除 “施小姐不用上去，我把你东西拿来了，可以走了吧！”小余从大厦里出来，笑着举了举施如锦随身的包和大衣。 下午考察工地的行程，施如锦安排小余一起过去，目的是让她认识一下施工方的人，日后便于对接，知道要出门，小余不要太乐意，看上去比施如锦还积极。 朝小余点了点头，施如锦便准备跟电话那边的魏芸说再见。 魏芸大概听到了小余那小嗓门，便道：“你有事是吧，我不说了，平常别太忙，照顾好自己身体，对了，下次再遇到于太太那种事儿，别又傻乎乎冲上去，吃力不讨好！”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施如锦干脆撒了娇：“我还记得，小时候阿姨带我逛街，碰到有个老太太突发疾病，是谁喊着‘我是护士’，挤到前头去的呀？” “还是我把你教坏了？我也没一下子给人抽400毫升的血，身体健康的男人都架不住！”魏芸笑着抱怨道：“你是不是觉得没人疼你，才这么瞎搞？那天晚上回到家，我一晚上都没睡，心里难受死了，还没问你，后来霍巍陪你回去，有没有照顾你？” “别说了，他比我还累，一沾到床，倒头就睡，早上还是我起来做早餐，我这是何苦呢！”施如锦好笑地道。 电话那头，魏芸“噗嗤”笑了出来，小余瞅了施如锦半天，一脸听到八卦的兴致勃勃。 施如锦马上意识到，自己这话出了歧义，赶紧解释：“我让他睡谯谯那张床的。” “我又没问别的，”魏芸乐了半天，接着便感叹一声：“我昨晚找到你一张小时候的照片，还在跟老江说，时间都去哪儿了，当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感觉一不小心就会飞走的小姑娘，转眼长大，就快嫁人了，有时候，觉得你们长得太快了！” “找照片做什么，拿来怀旧呀？”施如锦笑着问道，又拿手指了指台阶下，示意小余跟她一块走。 “同你表姨聊天，她说想看看你以前的照片，我就用手机翻拍了几张。”魏芸随口回道。 “我不跟您聊了，马上还要出去。”施如锦这时已经走到马路对面。 “知道了，星期天记得回家吃饭，我跟谯谯说了，把小白也叫过来，”魏芸说到这儿，又道：“还有霍巍，咱们热闹一下。” “霍巍去宁城做场地训练，应该有好长一段时间回不来，过年他就要出国比赛了。”施如锦回道。 “这样啊！”魏芸语气里满是失望。 有电话进来，施如锦看了看号码，跟魏芸娇嗔道：“阿姨，咱不说了吧，老佟找我，我周日回家，陪您慢慢聊。” 这边魏芸一挂线，施如锦便接起老佟电话。 “总算把老霍弄走了，我来找你？”老佟刚说一句，便嘿嘿笑起来。 施如锦已经到了自己车边，从包里找出车钥匙，“嘀”地一声开了门，随后道：“用不着，你直接去工地，别怪我没提醒你，刚才令堂还说，让我管着你。” “我不用别人的老婆来管。”老佟“切”了一声。 “嘴还真够碎的。”施如锦已经钻进车里：“不说了，到地方见。” 老佟笑道：“聊五分钟哎，你那车修好了，老霍让我去拿车，我现在多忙呀，刚才给小茂打电话，让他送车馆，给个台阶，让小茂跟他老子见一面！” “你是不聪明呢，还是笨呢，小茂要是不想见，派个人送车，多简单的事！”施如锦取笑道。 “也对，”老佟似乎反应过来，道：“那我明天过去吧，我都没跟老霍提这事，我同小茂他爸推心置腹地谈过，他爸可不死心，还想让他儿子继续回去比赛，感觉想说动小茂，就得从他爸这边着手。” 施如锦思忖了一下，道：“小茂真要回赛场，也是因为他自己想重新走这条路，虽然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不能单纯从霍巍的角度考虑问题，会显得我们太自私。” “给你这么一说，”老佟呵呵一笑：“好像也对哦！” “五分钟时间到，挂了！”施如锦说着，便按了挂机键。 施如锦带着小余到达城北卫星城工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太阳将要西下。 “怎么现在才来？”老佟早等在了工地外的临时停车场，此刻过分热情地替施如锦打开了车门。 施如锦下车，看了看老佟：“无事献殷勤？” “怎么会无事，当然有事！”老佟朝施如锦挤了挤眼，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安全帽双手奉上。 施如锦接过安全帽，直接递给小余，然后看向老佟：“没瞧见是两位女士，一点眼色都没有！” “快点，还不给我们施董再拿顶安全帽来，一个个都没眼色！”老佟立刻冲跟在他后面的人吼了一嗓子。 施如锦有点好笑，目光望向前方已经建到两层的商业大楼。 城北卫星城建设体量非常之大，联建公司负责的是商业及住宅地产部分，主要是为这一片在建的科研园区、医院，学校以及其他公共项目做配套，此刻放眼周遭，不仅他们这片工地，远近都是各种大型建筑机械，处处都有建筑在拔地而起。 “小茂的事，我记得已经说完了。”施如锦看了看旁边的老佟。 “有点小事儿……帮帮忙呗？”老佟偏过头道。 “哪点小事儿？”施如锦猜出了大概，却故意装糊涂，这时接过旁人递来的安全帽，戴到头上之后，见人家又送了口罩，便和小余一人戴了一只，随后问道：“邱总过来了吗？” “在上头呢，”老佟眼睛一闪：“刚才我碰到他，老邱还真精神焕发，他现在不要太痛快，事业顺利还死了老婆。” “不会说话就别说！”施如锦一脸嫌弃，直接往工地里走去。 此刻在建的主楼下，空地上堆满了各种建筑材料，施工方的隋经理大概听说施如锦到了，已经迎了出来，和施如锦握手寒喧之后，便要领着众人往上走。 “我可是把你当亲妹妹，你总不能看着我，真就一辈子打光棍吧？”老佟跟到施如锦后面，还在说他那点小九九。 “我都给你烦死，”施如锦站住，转头问老佟：“刚才去机场，没看到人？” 老佟嘿嘿一笑：“她罚我款了，我故意把垃圾扔到地上，她气得不得了。” 瞧了老佟半天，施如锦叹了口气，计小奇没说错，老佟是不成熟，而且幼稚到让人目瞪口呆。 “隋老板，要不再给个机会，我一孤老头子，好不容易找到个吃饭的地方，您别给我砸了呀！”有人不知从哪里出来，挤到隋经理面前，嬉皮笑脸地拽住他的胳膊。 这下，所有人都停下，都在瞧着这个身形干瘦，带着一股猥琐之气的老男人。 “他怎么还不走，工资没结吗？”隋经理甩开了那人的手，不太高兴地问旁边人。 “赖在工地一个下午了，就是不肯走！”有人回应道。 “我为什么要走，在这儿干了一个多星期，你们不能说开除就开除，我也是懂《劳动法》，”老男人叉着腰：“我昨晚还被你们几个保安打了，你们也没给我医药费，这样，要不就让我继续在这儿干活，要不就给我赔偿。” 隋经理直接被气得笑起来，拿手点着老男人：“老申，昨晚发生什么事，到底为什么要开除你，别跟我装糊涂，这工地上安那么多摄像头，你当是摆设？” 老男人眼睛翻了翻，这下似乎无话可说了。 施如锦站在人群中间，一直打量着这个叫“老申”的男人，她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不过此人尖嘴猴腮，眼神飘乎，站在那儿，一条腿还直抖，明摆着就是从年轻打混到老的。 “我劝你好自为之，要不看你这么大岁数，我们早就报警了，在工地上偷建筑材料，那就是刑事罪，真要把你送局子头，你知道要在里头待几年，自己好好想想！”隋经理说着，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有工地保安跑上来，瞧见那男人，便有点气极：“你够了吧，识相的走得麻溜点，你那朋友因为你，都没脸在这儿呆下去，一早自己辞了工，你倒好意思赖在这儿。” “我怎么不好意思，你们该赔的就得赔，工地门口贴着牌子呢，这儿是市里重点工程，要是怕我去告你们，现在打死我呀！”说着，这个被叫作老申的男人梗着脖子，一副且等着挨揍的架势。 隋经理一脸不耐烦，瞪了老申好一会，转头对施如锦道：“不好意思，施小姐，你们先上去，这边我来处置！” 施如锦“嗯”了一声，抬脚便要往里走。 “这么客气，别是大老板来了吧？”老申眼珠转了几转，这回直接挡在施如锦跟前，啧啧两声：“瞧着可真年轻，能做得了主吗？” “把人弄出去，不行就报警，别在工地上闹事。”施如锦对隋经理淡淡地说了句。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怜香 “哟，这女的狠，看来一个个仗势欺人啊！”老申说着话，冲着施如锦冷哼一声：“报警？老子跟警察打了二十多年交道，还真一点都不怕。” 施如锦身后的小余被吓到了，一下子靠紧了施如锦。 “给老子滚一边去！”老佟猛吼一嗓子，用手揪住老申衣领。 刚才那个趾高气扬的老申，一下没了声音。 看来老申是个欺软怕硬的，施如锦摇了摇头，拉上小余，上了主楼的工程电梯。 老佟放开了老申，拍了拍他肩膀，又吓唬一句：“老子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头回瞧见你这根葱，老子脾气不好，你要不要试试？” 说罢，老佟忍住笑，朝着施如锦这边走过来。 等电梯上了二楼，还能听到下面老申的叫嚷：“老子可从来就没吃过亏，你们给我听着，今天要不赔个10万8万，我就死在这儿，老子烂命一条，大不了鱼死网破！” 隋经理陪着施如锦下了电梯，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人前几天由朋友介绍过来，自己说会瓦工，当时人手不够，就急着收了，结果一干活，发现狗屁不通，后头这人装可怜，说是无亲无靠，我一时心软，让他打下手，谁想到引狼入室，这是个手脚不干净，前头偷了一次，昨晚保安等在那儿，直接人赃俱获。” “经理，人已经赶到外头了。”刚才那个保安跟了上来。 “以后注意，别让这家伙再钻进来，”隋经理看了看施如锦，又加了一句：“下次遇到这种事，直接报警！” 小余挨到了施如锦后边，嘀咕道：“那人看得怪怪的，真像……火云邪神！” 施如锦还没笑，老佟已经乐开了：“那就是个老混混，而且越混越回去的那种。” “施小姐，邱总他们在那儿。”隋经理朝东面指了指。 施如锦抬起头，邱于庭带着几个人站在二楼边沿，正低头往下面看。 老佟拿腔拿调来了句：“老邱，咱们董事长到了，还不过来接驾！” 邱于庭听到声音，转回头看了看，旁边的几位也都瞧了过来。 “当自己佟总管呢？”施如锦斜了老佟一眼。 小余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周围人有听到了，都跟着乐，而施如锦已经走到邱于庭那边。 “老尹的事处理完了？”邱于庭问了施如锦一句，眼睛盯着手里的施工图。 “总算把老尹这尊瘟神送走了！”施如锦笑了一声，往正前方瞧了瞧，道：“还没注意到，从这里能看到那么漂亮的山。” “可不嘛，回头等楼盖起来，站到顶层，能看到半城山。”老佟带着小余走过来，笑道。 施如锦想到刚才邱于庭他们一直往下面看，便也往边沿上挪了挪。 邱于庭忽地在后面叫了一句：“别动，危险！” 施如锦立刻停住，回头看向邱于庭。 “主楼外墙有一个横柱，设计师原本目的是起到美观作用，不过横柱与主墙面之间存在一个很宽的空隙，我刚才还在跟设计师探讨，这应该是个漏洞，”邱于庭站到了施如锦旁边：“这一层以后会是人流密集区，万一有孩子不小心爬上去，或者有喜欢跑酷的年轻人在这里蹦蹦跳跳，很容易发生危险。” “邱总看得真仔细，我们回事务所马上开会，或者在下面加实心板。”一位随行的设计师道。 邱于庭点了点头，转头又叮嘱施如锦：“在这儿看一会就行了，回头我们到下面转一圈，以后这种施工现场，你们女孩子还是不要过来，又脏又乱，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虽然知道邱总是好意，我怎么觉得受到了性别歧视？”施如锦开了句玩笑。 老佟瞧着邱于庭，摸了摸下巴，道：“我说，老邱，你能别这么温柔吗，一般女的都吃这一套，别当我们施小姐是金刚不坏之身，回头玩过火了，老霍跟你急！” “又胡说什么！”施如锦抬脚，便准备去踢老佟一脚。 “小心！”邱于庭直接从后面，拉住了施如锦的双肩。 施如锦脚都快踢到老佟腿了，这下硬是顿在了半空。 “哎哟，这活谁做的，钢筋能这么杵着吗，多亏邱总发现了，”隋经理叫了一声，施如锦这才注意到，离她下脚不过十多公分的地方，有一根斜伸着的钢筋，要不是邱于庭提醒，等施如锦教训过老佟，一脚踩下去，只怕得中招。 “年纪大了，眼神差了点！”施如锦自嘲一句，小心地把脚放下。 邱于庭早放开施如锦，直接往楼下走去。 “咱们老邱可不止是温柔，还怜香惜玉，”老佟走到施如锦一侧，朝前面邱于庭看了过去：“咱们打赌，用不了多久，老邱会是蓉城所有女儿还没来得及出嫁的丈母娘眼里，排名头号的女婿人选。” “这话听着有点酸，不就失个恋，感觉这是要与世界为敌了。”施如锦好笑地道，这回知道小心了，一路低头看着脚下，还不忘提醒后面的小余。 在工地也没转多久，天色已经暗下来，工人们开始纷纷离开，今天的考察行程便告结束了。 施如锦同小余刚坐上车，老佟又凑了过来，显然，他那点事还不肯完。 “又抱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能脚踏实地一点吗？”施如锦瞧着抓耳挠腮的老佟，到底打开窗子，笑着调侃了一句。 “小奇……大概能听你的，大家一场朋友，帮个忙嘞？”老佟故意苦着脸道。 “佟亮亮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干脆了，我可是听说过你不少光荣事迹，当年甩人甩得，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现在搞得扭扭捏捏！”施如锦干脆拿老佟逗了起来。 “动心了呗！”老佟脸皮倒挺厚。 “佟总有女朋友了？”小余伸过头，好奇地问。 “已经被甩了！”施如锦不留情面地回道。 小余一脸吃惊：“不像佟总的作风啊！” “小丫头，别起哄！”老佟白了小余一眼，又冲施如锦赔着笑道：“小奇今天跟我说，晚上要跟你约会！” “她告诉你的？”施如锦倒是没想到。 “我在机场约她，她说约了你，也只有你，敢跟我抢女朋友”老佟直接拉开了施如锦的车后门：“那个，我跟你们一起！” “下去！”施如锦不客气地道：“我今天打算跟她聊一聊，你在旁边，算怎么回事，要是不想把人追回来，你就跟着，我随便你，反正和我有什么关系！” 已经坐进来的老佟迟疑了一下，等接收到施如锦的眼神，赶紧又开门出去了。 “她有点犟。”站在车外，老佟嘟囔道。 瞧着老佟颇有点沮丧，施如锦倒笑了起来，劝了句：“你没看出来吗，小奇愿意跟我见面，代表她对于跟你分手这事，还有点犹豫。” “当然啦，我要是跟我男朋友分手，跟他有关的人，一个都不想见。”小余立刻附和。 “你呢，知道自己有问题，就赶紧改了，小奇那边……”施如锦到底透了底：“我不是要帮你劝吗！” 怔了几秒之后，老佟直接蹦了起来，大声道：“如锦，我爱死你了，我比老霍都爱你！” “好肉麻！”小余作势缩了缩脖子。 正在前面准备要上车的邱于庭，显然也听到老佟这声鬼吼鬼叫，回头看了一眼。 “离我远点，今天晚上我绝对不要见到你，有胆子就跟在我后面，到时候弄巧成拙，小奇直接翻脸，你可别怪我！”施如锦递过去一句，便发动了汽车。 老佟立马往后退了退，又作怪地冲着施如锦双手合十。 小余趴在副驾驶座位上，一边朝后车窗看，一边笑了半天，直到施如锦伸手在她腰上拍了一下，才老实地坐回来，对施如锦道：“佟先生还真好玩，他这人脾气挺好的，每回被霍董骂，都笑嘻嘻，人挺憨厚的！” “男人呢，不能看表面。”施如锦好笑地道。 “施小姐，你看那边！”小余伸头望向了车前方。 远处十字路口，一个男人懒散地躺在马路的草丛边，似乎在跟谁打着电话，那人身放了一只早已过时的皮革包，看上去破烂不堪。 “不就是刚才那个火云邪神吗，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小余嘀咕道：“跑那儿躺着，这么冷的天。” 施如锦：“……” “不过这样瞧着，也挺可怜，这么大岁数还在工地上干活，他家里小孩都不管的呀？”小余想了想，显然又生了同情心。 施如锦淡然地回了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刚才你没听说吗，朋友介绍的工作，他不但不好好干，还偷东西，搞得朋友都没脸待下去，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小余点了点头：“是哦！” 有车从施如锦前面开了过去，速度有些快，似乎准备左转。 “你要跟男朋友约会，还是直接回家“” 施如锦正在问小余，突然看见，前方那车在拐弯的时候，猛地一下刹住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改变 施如锦被吓了一跳，急忙踩下刹车，几乎差一点，就跟前面的车追尾了。 没一会，前车司机从里面钻出来，看着就是个彪形大汉。“怦”的一声，用了很大力气关上车门后，司机先走到尾部看了看，随后朝施如锦这边做了个可以离开的手势，又转到了前面。 小余已经推门，准备要下车了，被施如锦一把拉住：“别去凑热闹！” 施如锦话没说完，前头响起一声暴喝：“敢跟老子碰瓷，活腻味了是吧，老子这车带摄像头的，专治你这号烂人！” 施如锦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把车重新发动起来。 等绕到前面，施如锦特地注意了一下，在那辆车头下，有人缩成一团躺在那儿，一声接一声地哼哧着，旁边扔了一个灰土土的过时的皮革包。 “火云邪神！我说他怪怪的嘛，原来是干这种事，”小余又兴奋起来，直到她们车都开过去了，还在伸头看着，最后更是叫起来：“佟总停车了，老头怕死他了，这下更好玩了！” “早知道让你坐老佟的车，正好一块抓碰瓷的，”施如锦好笑：“感觉今天带你到工地，就为了看热闹？” “没有啦，我已经跟隋经理他们都打过招呼，我是施小姐的秘书，以后负责两边对接，”小余赶紧解释，这下总算坐回来，忍不住又道：“那个司机踢了火云邪神好几下，然后扔给他几张钱，碰瓷居然成功了！” 施如锦没有说话，对这种好逸恶劳的人，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和不耻。 见施如锦不理她，大概以为施如锦有些生气，小余也不敢再说，拿出手机，低头刷了起来。 然而刚清静没一会，施如锦再次听到小余大呼小叫：“哎呀，齐秘书好惨！” “他又怎么了？”施如锦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小余啧啧半天：“真闹心，他刚收房就发现天花板开裂，外墙漏水，好像一起的业主里有搞建筑的，说是不排除承重墙的钢筋也有问题，那不是纸糊的房子吗？” “是博胜楼盘吗？”施如锦顿时紧张起来。博胜集团主要做商业地产，不过也有住宅开发项目，要是这时出了问题，影响最大的，肯定是城北卫星城。 小余直摇头：“当然不是博胜集团的，谁不知道咱们房子质量在全国都排得上号啊，齐秘书后悔死了，那是他朋友介绍的楼盘，据说尾盘折扣大，他贪便宜，这下上了大当，刚才在群里，齐秘书还说，早知道还不如买自己公司的房子，靠谱还有员工优惠。” 施如锦松了口了，不免开始检讨：“员工不买自家的房子，我们也得找原因，要不……打七五折？” “唯一的原因，肯定是……贵呗！”小余大笑起来：“要是公司这时又给员工七五折，齐秘书肯定要撞墙了！” “说得没错，齐秘书也不容易，总不能再刺激到人家。”施如锦顺口道。 小余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睁得老大：“我是不是说多了，真有七五折？” 施如锦一脸好笑，伸手推了小余的头一下。 将小余送回家，施如锦便直奔博胜维科广场。 站在博胜维科中庭大门外的计小奇，先看到了施如锦，一个劲地朝她招手，脸上笑意盈盈，另一只手居然举着商场活动送的粉色气球，瞧着活泼俏皮，实在看不出刚失恋的样子。 在广场找间餐厅随便吃了一点，施如锦便带着计小奇一块进了二楼那家妍丽美容院。 晚上店里客人不少，服务生将拿着金卡的施如锦和计小奇领进贵宾休息室，又周到地送来饮料和果盘，免得她们等位时无聊。 闲着无事，坐在沙发上的施如锦拿过面前茶几上的美容院宣传册，随手翻开来，在其中一页，看到了徐菀的照片，上面还附有介绍，徐菀拿了连续两个月的“服务之星”，受到顾客好评。 照片拍得不错，施如锦仔细看了半天，徐菀五官称得上精致，当她神情里褪去往日的颓丧和迷茫后，属于她的那份美，到底焕发了出来。 “如锦姐，我都等半天，你什么都不问？”对面高背椅上的计小奇拿着已经喝了一半的橙汁，明显是憋不住了。 施如锦瞧瞧计小奇：“我不是怕你介意，才一直没敢提那个家伙吗？” “提吧，提吧，我早无所谓了！”计小奇嘟了嘟嘴。 “真无所谓，你问他干嘛？”施如锦放下手中的宣传册。 计小奇“噗”地笑了：“好吧，在这儿等我呀，难怪佟亮亮好怕你！” “他在背后说了我什么坏话？”施如锦索性好奇地问道：“反正你们已经分手了，告诉我吧！” “真想听啊？”计小奇胳膊搭在高背椅的扶手上，托着腮，真就开讲了：“他说啊，你平常话不多的，可一开口，直戳人心窝，还说他特别怕看你眼睛，因为你能瞧得出别人心思，目光可……尖了！” “是说我眼光毒吧，真过奖了，还有吗？”施如锦继续追问。 “还有……”计小奇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乐起来：“你把你男朋友管得死死的，现在霍巍什么都听你，佟亮亮说，就因为这一点，他鄙视霍巍。” “这样啊，”施如锦拿过放在旁边茶几上的饮料，轻轻地抿了一口，道：“那我就不劝你们和好了，一个大男人在背后说女的闲话，嘴也够碎的，对了，你挑男朋友有什么标准，告诉我，我帮你物色一个配得上你的。” 计小奇这一下笑得就有点止不住，以至于从外面进来的徐菀，一脸好奇地瞧着计小奇。 施如锦看到徐菀，便站起了身。 “刚才我在前台瞧见施小姐的名字，就过来看看。”徐菀说着，又瞟了计小奇一眼。 “以后大家都叫名字吧，我朋友计小奇，”施如锦为徐菀介绍道，随即又看向计小奇：“她叫徐菀，也是我……朋友。” 徐菀神情惊讶，那种在施如锦面前不自觉竖起来的防备，到底扑了空。 顿了片刻，徐菀主动朝着计小奇伸出手：“你好，正好我那边两位客人结束了，我带你们过去。” 施如锦和计小奇此刻进了一间美容室，房间里点着熏香，是一种清淡的竹叶味道，除了临街的玻璃幕墙，美容室三面墙壁都是用竹木装饰，倒不让人觉得逼仄，如果仔细看的话，两边各有一个小门，应该是所有房间连通在一起，又各不打扰。 美容室中间摆着两张美容床，用工笔美人画的屏风隔开，室内灯光稍暗，有柔缓的古琴声轻轻响着。 等计小奇先换过衣服，施如锦便进了更衣室。 这边施如锦正在换着睡衣，外头的声音传了进来。 “菀姐，我以为你今天下午就回去了。”应该是房间里另一位美容师在说话。 徐菀回了一句：“本来这边人手就不够，我一走就是几天，因为我让大家更忙，挺不好意思，我等一会就走。” “没事啦，徐菀姐，真羡慕你，有机会去参加比赛，全国上千家店，只挑了六十个，也是我们的光荣，大家都盼着，你这回能到名次。” “我会尽力争取，其实我觉得你们做的都比我好。” 施如锦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笑了，徐菀与人交往总有些生硬，不太会转弯，不过似乎，她已经在学着慢慢改变了。 换过衣服，施如锦走出更衣室，躺到外面的一张美容床上，对负责她的美容师说过要求，便把自己这张脸放心地交给人家，准备闭目养神。 或许是人家手法太过轻柔，没过片刻，施如锦的困意便有些上来了。 迷蒙之间，施如锦听到徐菀说了一句：“让客人睡一会，过10分钟咱们再进来。” “你不是急着走吗？”美容师压低声音道。 “都是我朋友，难得他们过来捧场。” 没一会，房间便没了声音，施如锦也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进来，从门边柜子里拿了什么，随后打开通向隔壁的一扇门。 施如锦睡得并不沉，感觉到了动静，还微微睁了睁眼，然后，耳边响起两个陌生女人的说话声。 “你跟苏太太不是走得挺近，最近她缓过来一点没有，养了这么大的女儿，说走就走了，连个外孙都没留下，想想也挺惨的。” “也亏苏雨衡没生，要不小孩子多可怜，这几天苏太太还在家躺着呢，对了，现在有个说法，你知道吗，苏家这位长孙女命中带旺，现在人这一走，苏家就现了败象。” “有点迷信吧？” “你还别不信，就这几天，嘉实企业旗下一个建成的楼盘，刚交付就被发现有质量问题，事情闹得挺大，连监管部门都找他们约谈了。” “这我知道，我老公前天急着把嘉实企业股票脱手了，亏了几十万，听说后面跌得更惨，我老公气死了，说嘉实早就有偷工减料的前科，当初不该听信他们会拿下城北卫星城的说法。” “还有呢，苏家内部也闹起来了，苏老先生两个儿子，本来接班的是老大，不过听说苏雨衡的事出来之后，老先生气得不行，觉得大儿子连女儿都管不好，怎么管得了企业，现在老先生准备把小儿子扶上去了。” “哎哟，那另一位苏太太可不得意死了，我可记得，苏家妯娌是公开的不对付，就为了他们老公继承家业的事。” “以前只是嘴上说说，现在听说苏雨衡葬礼上，老二待了几分钟就走，他太太根本没出现，为了钱，直接翻脸了。” “不过说实话，这位苏小姐在外头玩得也过分了点，又不是没老公，搞那么多事做什么，我这几天还在跟我女儿说，再有钱也不能学苏雨衡，女人的本分就是相夫教子，对了，那个爆出苏小姐丑闻的明星，后来怎么没声音了？” “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还说被灭了口，我觉得可能性不大，现在法治社会，再有钱也不敢乱来啊，不过那小明星受人唆使，那是肯定的。” “别是苏雨衡……老公吧？” “就算不是他，也跟他有关，反正苏家已经有话放出来了，谁要是跟他们过不去，姓苏的不会善罢甘休。”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朋友 “施小姐，施小姐！”有人这时在施如锦耳边道。 施如锦猛地睁开眼，看到了头顶上美容师的脸。 近处有轻轻的门响，施如锦听到徐菀说了句：“谁忘了关门呀！” “可能谁过来拿东西的。”美容师转头回道，又问施如锦：“有没有吵到你们？” “没事。”施如锦打了个哈欠，反应过来，刚才脑子里转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原来真有人在说话。 “那我们再开始吧？”美容师笑着问了句。 施如锦“嗯”了一声，按美容师的指点，从床上坐了起来。 美容院门外，计小奇伸了伸懒腰：“好久没这么舒服地睡一觉了，被老佟害得，我失眠了好个晚上。” “搞了半天，你是强颜欢笑啊，”施如锦拍了拍计小奇肩膀：“到底跟老佟分不分？我回头给你带个信。” “什么都别说，先凉凉他！”计小奇说到这里，自己倒乐起来。 知道问题没老佟想得那么严重，两个人矛盾肯定有的，但没到分手的地步，施如锦点点头。 靠在正对着美容院的走廊栏杆上，计小奇抱怨起了老佟：“我就是觉得他整天太吊儿郎当，年纪也不大，过得干嘛这么颓废，我有一次问过他，佟亮亮自己都搞不清楚以后想做什么，佟伯母要他好好上班，他还觉得赶鸭子上架，佟亮亮唯一乐意做的，就是替你男朋友跑腿，他居然打算好了，这几年陪霍巍到国外比赛。” “霍巍比赛，跟他有什么关系！”施如锦好笑地道。 “我不是要阻止他跟霍巍做朋友，我只是希望佟亮亮有点正经事做，别把自己荒废了，认识他之前，我就想过，我的男朋友应该是个普通白领，挣得可能不多，不过够平常花费，也够我们两个凑钱把房子首付交了，然后一起辛苦还房贷，总之吧，两个人总有共同的目标。”计小奇说到最后，叹了一声。 施如锦看着计小奇，这女孩虽然年纪小，思想显然比老佟成熟多了。 计小奇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继续道：“我知道他家里开公司，我还没矫情到嫌弃他有钱，只是觉得，不是自己亲手创造的财富，拿着不安心，大家都还年轻，多少要做一点实事，免得老了以后，才发现虚度了一生。” “这么说吧，霍巍要比赛，才懒得带上拖油瓶。老佟肯定当不了普通白领，他吃不了这苦，佟家房子不少，他要真跟一块你贷款买房子，基本上是在做秀。” 施如锦说到这里，耸了耸肩，忍着笑道：“我昧着良心说一句，老佟也没那么差，不坑蒙拐骗，对朋友挺讲义气，也听他爸妈的话，小毛病一堆，人品说不上差。还有佟伯母挺喜欢你，知道我今天见你，让我多劝一劝。” “佟伯母……”计小奇一脸的意外。 施如锦也不说了，等计小奇消化完她的话，才道：你什么时候跟他和好，这家伙现在急得上蹿下跳。” 计小奇脸不由一红，倒是问起了佟夫人：“佟伯母会不会对我有意见啊？” “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去见家长？”施如锦故意打趣。 “别，怪不好意思的！”计小奇有些羞涩地笑了，想了片刻，道：“佟亮亮吧，脾气挺憨厚，感觉跟他在一块，还挺轻松的，我爸就是这种性格，所以，他……也凑合了！” “原来喜欢他，是因为你爸爸，你还有恋父情结，”施如锦这下明白了，笑了好半天，提议道：“现在形势对你有利，老佟在你面前，完全丢盔弃甲，你要趁胜追击啊，把他管死死的，看他还有脸鄙视别人！” 计小奇忍俊不禁，冲施如锦比了个手势：“OK！” “让你们久等了！”徐菀从美容院走出来，已经换掉了身上的制服。 “客气什么，下楼吧！”施如锦说了一句。 刚才结束的时候，听说徐菀也要下班，施如锦特意问徐菀，要不要跟她们一块走。 虽然有点迟疑，徐菀最后还是点了头。 等坐进车里，施如锦看了看导航仪，安排道：“我先送小奇，然后再是徐菀。” “这怎么好意思？”徐菀犹豫。 “顺路，替我省点油。”施如锦笑着回道。 车子开了出去，施如锦对坐在她旁边的计小奇道：“跟你说老佟的毛病啊，人太大方，有时候也让人受不了，我车上次不是坏了吗，他非把自己这辆限量版小跑塞给我，耗油不说，害我成天提心吊胆，就怕弄坏了哪儿，没钱赔给他。” “这没事，男人不能小气，不过佟亮亮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那天不要太搞笑，跑到机场乱扔垃圾，害得我被同事取笑，男朋友跟个傻瓜一样！”计小奇跟着施如锦吐槽起了老佟。 “谁没点毛病啊，有时候霍巍比老佟还搞笑，给我阿姨送绿植，把家里填得满满的，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施如锦干脆把霍巍也拿出来溜溜。 计小奇被逗得笑起来，随后又满是羡慕地道：“至少你家霍巍知道上进，不过听老佟说，你也挺不容易，明明是未婚妻，操着当妈的心。” “老佟看来坏话还不少，”施如锦说了句：“回头我得好好治治他！” “我把他就交给你，”计小奇笑着直拍手：“往死里治！” 车后的徐菀笑了一声，计小奇听到了，回头冲她一乐：“你也有男朋友了吧，以后大家多多交流经验。” “我……”徐菀回道：“我已经是孩子的妈了。” “看不出来，你好年轻哦！”计小奇惊呼道。 施如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徐菀难得轻松地笑了出来。 十多分钟后，车开到了计小奇家的小区外。 计小奇打开车门，又转过头冲徐菀道：“你们妍丽难怪名气这么大，感觉我现在的脸，都水当当的，下次我来找你办卡，反正咱们也是朋友了，打个折啊？” “没有问题，你直接来找我，不过下个星期吧，我后面几天不在。”徐菀笑着回道，干脆送计小奇下了车，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目前着计小奇走远了，便坐进了她刚才的座位。 “听说要去比赛？”施如锦问了一句。 “妍丽中国区的技能大赛，我拿到了参赛资格，过去跟人家学习一下。”徐菀话说得平淡，不过眼里有掩不住的光芒。 “真不错，那天跟徐叔叔吃饭，他一个劲地夸你，我觉得你爸爸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年纪大的人就是这样，你过得开心，就是他们最大的安慰。”施如锦说道。 “那天你们请我爸吃饭，我爸回去好开心，说你的长辈们都挺和气，还聊了不少以前的事。”徐菀话语间，明显少了一些尖刻。 施如锦思忖片刻，问道：“不嫌弃我说话太直，以后做朋友呗？” 徐菀也瞧了施如锦半天，回了一句：“不嫌弃我骂过你，就做朋友！” 施如锦再次将车开了出去，几分钟后，在她意料之中，徐菀问了一句：“于庭哥现在怎么样？” 施如锦想了想道：“邱总身上的枷锁，总算卸掉了。” 原本以为徐菀还会说什么，结果施如锦没等来了她的回应。 而这时候，施如锦倒想说了：“徐菀，我并不是要阻止你和邱总在一块，我也没这个资格，只是当时那种状况，无论对你还是对邱总来说，都不是恰当的复合时间，邱总明白这一点，但似乎……你并没有考虑得太深。” “那现在呢？”徐菀盯紧了施如锦。 施如锦望着前方的车流，道：“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得到幸福，不管你们是在一起，或者各自找到了新的生活。” 徐菀竟笑了笑：“我以为你又想劝我，不要再去找于庭哥。” 施如锦摇头：“我也不愿意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过，还是想表达一下个人看法，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过得开心，希望他过得坦然自在。” “当你是朋友，跟你说句心里话，我知道于庭哥一而再地拒绝我，除了他那段婚姻外，还有他认为，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我想过了，需要用事业来证明，让他有一天知道，我其实不比你差。”徐菀回了一句。 “喂，你拿我当假想敌了？”施如锦好笑地问。 “你不是我的敌人，”徐菀立刻道：“以前我还以为你跟苏雨衡一样，是靠着家庭，不费任何力气，就能得到一切的那种人，后来听我爸说过你的遭遇，其实挺佩服你的，我是把你当成一个标杆，想要和你一样成功。” “我算不上什么成功，不过，你加油啊！”施如锦衷心地鼓励了一句，感觉现在的徐菀，比以前讨喜多了，甚至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徐菀家的那条巷子外，施如锦将车停了下来。 徐菀正在解安全带，施如锦却看向前方，问道：“你爸又在等你。” 路灯下，徐父正站在那儿，朝着施如锦这辆车望过来。 “是啊，他和我妈就是这样，总把我当小孩，明天我去比赛，他还说要送我去机场，我爸这辈子根本没坐过飞机，连机场的门对着哪开，都不知道！”徐菀笑了起来。 “知足吧，我可没有你这运气，我十来岁的时候，我爸就过世了，”施如锦说到这里，转头问徐菀：“发现没有，你也有值得我羡慕的地方？” “好像是哎！”徐菀欣然接受施如锦的说法，正准备开门下车，却又停住。 “怎么啦？”施如锦问了句，突然注意到，徐父旁边，其实还蹲着一个人，那人在黑影里，她刚才竟没发现。 “又是他，”徐菀嘟囔道：“我爸老乡，来找他好几次了，这人挺烦的，算了，我先下车了，你一路小心！” “祝你比赛成功，徐叔叔那儿，你替我打个招呼！”施如锦说道，看着徐菀已经下了车，朝徐父那边走了过去。 施如锦将车往前开了一点，准备要掉头了。 “吃饱了就赶紧走，别指望我会给你开什么证明，你跟我们徐家有仇，活该你到老了就是个孤魂野鬼！”徐父的声音传了过来，语调中带着十分的厌恶。 第二百章 儿戏 “死老东西，叫你帮把手，是老子瞧得上你，当老子坐牢这么多年，是吃白饭的？告诉你，如今我虎落平阳，等日后东山再起，你跪着求老子，老子都不搭理你！”蹲在地上的人，猛地蹦了起来。 不知道那人刚才嘴巴里在吃什么，这会全喷了出来，徐菀已经走到徐父跟前，赶忙将她父亲往旁边拉了一把。 刚才藏在阴影中的人，此刻露了真容，施如锦一眼认出，那人就是在工地上偷窃被人驱赶，又靠碰瓷挣了点钱的“火云邪神”老申，心里不免讶异，徐父居然会跟这种人认识。 “你还要东山再起，我说你这辈子做过什么正经事啊？”徐父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别再过来了，我早跟那边派出所表过态，不给你写什么证明，良心上过不去！” “爸，算了，我们回家吧！”徐菀劝着徐父，眼睛却警惕地提防着老申。 老申似乎也注意到了徐菀，拿眼打量打量她，哼笑一声：“有闺女是不错，知道心疼爹，别说，我也有个闺女，回头找着人，让她给我养老送终，姓徐的你别咒我，老子有福气着呢，才不会做孤魂野鬼，倒是瞧你这副德性，准定比我死在前头！” “你再敢胡说？”徐菀被气到，手指着老申道：“给我立刻滚，要不我就报警！” “我做啥事了，怕你报警？”老申不屑地回道。 徐父不知道在想什么，瞧了老申好一会后，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你上回自己说的，小丫头后来被人带走，她只怕对以前的事都没了印象，你要还有点人性，别再打扰她，那是个苦孩子。” “你算老几呀，还管到我头上来了，我亲生闺女，她有义务要养老子，就算她出去卖，也得拿钱回来，让老子吃香的，喝辣的！”老申的话，听起来实在无耻。 徐父猛然暴怒起来：“你祸害一个还不够，还想祸害另一个，你这种人怎么就活下来了，老天真不长眼！” “爸，这谁啊，还挺横呢！”一个看上去十分敦实的年轻男人，从小巷里大步冲出来，挡在了徐家父女跟前，拿着瞪向老申。 “管老子是谁？”老申上下瞧着那年轻人。 “数三下，立刻滚！”年轻人暴吼一声，作势捋袖子了。 “想打人啊，老子跟人动手的时候，你还是个屁！”老申嘴上不认怂，不过显然估量过自己不是人家对手，开始往后退。 施如锦坐在车里，不知不觉地看了半天，那个老申抄起刚才丢在脚边的皮革包，转头就走，施如锦注意到，这人一瘸一拐，看来是受了伤。 “你又来做什么？”徐菀瞧向已经转回身的年轻人，不悦地问了句。 “宝平是来瞧婷婷的，刚才亏他过来，要不还赶不走那无赖。”徐父在旁边打起了圆场。 施如锦不由笑了，这位宝平大概就是徐菀前夫，果然如徐父所说，是个老实人，徐菀态度这么冷淡，他也只是抓了抓后脑勺，呵呵两声。 徐菀干脆头也不回地往巷子里走，留下徐父，一脸无奈地跟他这位前女婿摊了摊手。 施如锦将车掉过方向，也准备走了。 十多米外的人行道上，一个干瘦的人拎了个破包，在那一跛一跛地走着。 经过那人旁边时，施如锦还瞥了一眼，她突然想起，刚才徐菀似乎说过，这人是徐父的老乡。 施如锦当年离开小南村的时候，年纪实在太小，对于村里有没有这个人，全无印象。 她有限的记忆里，只有自己母亲藏身的那个山洞里，给她的最后一个拥抱；还有她躲在山洞外的石头后面，听到的那一声母亲发出的凄厉惨叫；再就是被施予牧带走之前，村里的人对一个孩子无比恶毒的围。 那些都成为了噩梦，总会在不经意间，纠缠过来。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施如锦担心，今晚她恐怕又要不安宁了。 庆幸的是，一夜无梦，施如锦再醒过来，窗帘外的天色都已经亮了，而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叮叮咚咚”地响着。 施如锦翻了个身，将手机拿过来，是霍巍打来的。 刚带着几分慵懒地“喂”一声，施如锦便听到某人抱怨：“睡得真香，我打了好久。” “是吗，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施如锦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刚七点钟。 “什么时候过来看我？”对面的人直接问了句。 施如锦懵了一会，仰在床上，忍不住笑起来：“我记得，你是昨天才走的？” “这话像未婚妻说的吗，感觉我这一走，你倒是挺开心！”霍巍大表不满。 施如锦从床上坐起，将散在脸上的头发撩到耳后，道：“这个周六吧，没什么事的话，我过去一趟，对了，你那边冷吗？再给你准备点衣服，还需要带些什么？今天是不是就要开始训练了，别太辛苦点，记住早起早睡。” 话到这里，施如锦一下想起老佟说的，她为霍巍操着当妈的心，虽然这形容得不太好听，不过这些年来，她真的已经习惯了照顾少爷，照顾得都有点絮叨了。 “想我了吗？”霍巍这话问得，很有点撒娇的意味。 “行了吧，非要那么矫情？”施如锦哭笑不得。 “你继续说，我想听你的声音。”霍巍笑道。 施如锦却愣住，她刚才听到了霍巍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难道是他心情不好？ “有什么话要说？”施如锦坐到床边。 “你想听吗？”霍巍却反问。 “说吧！”施如锦语气温柔地问：“你所有的事，我都想听，一个字都不许瞒我。” 霍巍停了好一会，道：“昨天一到宁城就开会，几个力景赛车的董事都过来了，一直到八点才结束，力景决定缩减车队预算，据说有业内专家评估，不看好车队未来的收益，说白了……就是不看好我，所以他们还提出，三年合约期缩短为一年。” 虽然霍巍语气平淡，然而这个消息，实在让施如锦没有预计道。 “把你叫过去，就为了说这个？”好一会后，施如锦问道。 “不知道，反正我被打一记闷棍，袁老大后来跟我进房间，硬赖着不走，我还以为他对我有非分之想，结果他一个劲地向我道歉，真不把我当兄弟！”霍巍明显想装着无所谓，可这一句说完，好半天没吱声。 虽然霍巍很生硬地说了句笑话，施如锦却笑不起来，她真没料到，力景赛车还会这么玩，一家上市公司，似乎并不在乎契约精神。 霍巍又开了口：“袁老大昨天都快当着我面哭了，我能怎么办，总不能难为我老大。” 施如锦：“……” “那个，安慰我几句。”霍巍说到这里，声音到底低沉了下来。 心疼了霍巍一分钟，施如锦刻意语调轻松地道：“我挺高兴的，说不定，用不着等三年，你就能回博胜集团当老板，力景赛车敢这么欺负人，回头咱们就买它股票，干脆把它买下来，谁怕谁呀！” 这话纯属儿戏，霍巍在那头却笑了：“那种小公司，你觉得我瞧得上？” “合约既然签了，协议时间可以随便改动？”施如锦不由问道。 “固定时间是一年，当时约定，后面两年，我优先与力景续约，他们信誓旦旦，我也就觉得三年没多大问题。”霍巍嗤笑一声。 施如锦下了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发现，外面下起了雨，空气里氤氤氲氲，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那就这样吧！”施如锦笑道：“一年也……行。” 当时霍巍瞒着施如锦，急着把合约签了，显然没有太多考虑到细节，不过现在责备他也没用，其实就算当时注意到这一点，施如锦相信，霍巍也会去签，毕竟对他来说，复出的好机会突然出现，不可能不抓住。 “别说，我挺佩服我自己，会上他们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居然没有当场发火，这涵养还真上去了。”霍巍这话，明显是在自嘲。 施如锦伸出手，在带着雾气的玻璃窗上，一笔一画写出了两个字——“霍巍”。 “我就是觉得窝囊，从来没被人这么瞧不起过！”霍巍说出了心里话。 “你大少爷当得太久了！”施如锦故意取笑。 “这种感受，就像我在国外念书，有一回被几个黑人围着打，心里憋屈得要死。”霍巍嘟囔道。 施如锦一惊：“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说出来吓你和我妈？”霍巍笑了一声：“我是只会挨打的人吗，后来瞅准了离我最近的一个，直接跺他要害，那人差点厥过去，几个黑人以为我会功夫，扯着同伙的腿跑了，后来我从地上爬起来，擦擦脸上的血，就去了诊所。” 施如锦心里揪了一下，这样的事，从前霍巍绝对不肯说，而现在肯讲出来，无非是觉得，比起挨打，今天这场跟力景高层的见面，更让他觉得羞辱。 “袁大哥怎么说的？”好一会后，施如锦问道。 “袁老大虽然是总经理，他也得听老板的，”霍巍说到这里，却似乎不想继续了：“行了，跟你讲一讲，心里舒服多了，今天还有训练，老子不能给他们看扁！” “霍巍……”在霍巍快要挂电话之前，施如锦叫住了他。 “有什么想说的？”霍巍在电话那头等着。 “还想继续，对吗？”施如锦迟疑地问。 霍巍笑了出来：“外面人跟我耍滑头，我也没办法，你可不许这样，说好三年的，就算最后灰头土脸；就算像那帮所谓砖家说的，我已经是过气车手，技术早已落后，无论身体反应还是肌肉力量，都只配参加业余赛；就算我真的玩不转了，也得把这三年跑完。” “力景的人不是眼瞎，就是嫉妒你！”施如锦立刻道，虽然知道自己这话说得，跟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周六过来？”霍巍又问。 “等我啊！”施如锦笑了笑，注意到外面的雨，已经越下越大了。 第二百零一章 养老 下午，施如锦提前出了办公室。老佟给她打来电话，说小茂答应，亲自把施如锦的车送到车馆，施如锦也正好要去看看那边的施工情况，便让老佟约了四点半见。 走进电梯间里，施如锦一眼看到正低头站在电梯前的齐秘书。 施如锦走到他旁边，不知道是不是脚步声重了，齐秘书猛一抬头，看了她好一会，似乎才回过神，招呼一声：“施小姐。” 齐秘书脸上的沮丧不要太明显，施如锦有些犹豫，要不要问问他那房子的事，又怕自己问得不小心，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您知道我那点笑话了吧？”齐秘书苦笑一声，居然自己说了出来。 施如锦索性点点头，问道：“准备怎么处理？” “那种房子，给我钱也不敢住了，我们业主已经商量好，要集体打官司，”齐秘书双手插进裤兜，仰了仰头，道：“怪我自己脑子不够使，捂不住自己口袋，虽然嘉实企业实打实是奸商，可我也是自己跳的火坑。” “是嘉实企业的房子？”施如锦吃了一惊，随即道：“我好像听说，为业主投诉楼盘偷工减料的事，他们都被约谈了，还是处理不了？” “可不说苏以诚是老滑头呢，说是要整改，装模作样派几个人到房子里敲两下，这就结束了，都看出来了，他们打算把风头躲过去，等着这事自己拉倒。”齐秘书说到这里，又愤愤不平起来：“反正这回就是走法律程序，没别的好商量，不退我们的钱，咱们跟他玩命！” 齐秘书说着，脸都气得红起来，施如锦忙劝了句：“别冲动，任何事总有解决办法，这样，我请公司的法律顾问帮帮你，他们在这一方面经验不少。” “谢谢施小姐，邱总已经给我安排好了。”齐秘书说到这里，脸倒更红了，看着施如锦，还跟她解释：“我没买咱们博胜的房子，只是为贪便宜，没别的原因。” “说什么呢，公司也不会对员工强买强卖啊，”施如锦被逗笑了，想了想，又道：“先去把事情解决，以后你真想买我们的房子，到时候再说，还有就是，不管遇到任何问题，都不到玩命的份上，不值得的！” 两人正说着，右边一部电梯门开了。 邱于庭从里面出来，先看到了齐秘书，问了一句：“这就准备过去？” 齐秘书点了点头，道：“邱总，不好意思，我把事处理完，就马上回来。” “去忙吧！”邱于庭回了一句，这下注意到了齐秘书旁边的施如锦。 “也要出去？”邱于庭问。 “邱总，我去一下车馆。”施如锦说了句。 邱于庭似乎思忖了一下，道：“老尹反悔了，刚才把我叫到外面茶楼，跟我们说，他那股份不卖了，《股权转让协议》要作废，我们不同意，他就要打官司。” “开什么玩笑？”施如锦被气得笑出来，没想到又遇到一个不知道契约精神的。 “我回头给霍总打电话，跟他汇报这事儿，肯定要走法律程序了。”邱于庭说着，便要走了。 “邱总，”施如锦心里一动，叫住了邱于庭：“我明天要去一趟宁城，会亲自跟霍董汇报，你看行吗？” “可以！”邱于庭回了一句，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迈尔斯奇车馆，施如锦签完案头上的文件，把笔放下，思忖好一会，决定还是要给袁屿打个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被接通，还没等如锦说话，袁屿便张口道：“小锦，对不住啊，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全是我的错，哥哥对不住你们！” “袁大哥，挺不好意思打扰你，我只是想问一下，力景那边出了什么情况，我觉得挺不能理解，为什么会突然之间，一个车队的运作策略就变了？毕竟你们是上市公司，这样的管理模式，让人挺看不懂。”施如锦虽然语调缓慢，不过话问得直接而犀利。 “是大股东之间意见不合，我还在尽力争取。”袁屿赶紧解释。 施如锦拿起手里的笔，在面前办公桌上弹了弹，问道：“所谓缩减预算，包括哪些内容？” “压缩……团队人员规模，调整训练计划，减少车辆相关投入，还有控制赛事支出，不过你放心，我正在跟董事长据理力争，既然跟霍巍签过协议，就必须严格执行，我还跟他说了，霍巍不是一般车手，他背后还有博胜集团，大家都是商场在混的，总不能撕破了脸。”袁屿说到后头，叹了口气。 施如锦直接笑了：“我们没打算以势压人。” “我知道，当然知道，”袁屿回道：“我在给老板施压，他也是被那些股东给闹的，一下子乱了方寸。” “控制赛事支出，可不可以理解，是打算减少比赛了？”施如锦又问。 袁屿：“……” “真有意思，一个车手不上赛道，是要让他在你们那儿养老吗？”施如锦到底尖刻了一回。 “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实我也……不痛快，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不会游说霍巍加入力景车队，如锦，对不住，是我当初没有考虑清楚。”听得出来，袁屿的确十分懊恼。 “袁大哥，霍巍跟我说，不想让你左右为难，”到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施如锦没再追问，而是请教道：“我对这个行业一窍不通，但我有一点听明白了，一年之后，等于你们要跟霍巍解约，既然他已经回到赛道，就没有半途而废的说法，所以有没有可行的办法，帮他摆脱这种困境？” “最好的办法，霍巍过年期间的那场比赛，至少站到领奖台上，不过说实话，以他现在的实力，可能性不大，”袁屿明显又想了一会，颇为中肯地道：“就我个人看法，目前他最需要的，是一位有丰富比赛经验并且熟悉国际赛事的车队经理，说实话，力景车队到现在都没搭建完成，就因为少了一个灵魂人物。” “听说很难请到？”施如锦问道。 没有回应施如锦，袁屿话题这时却转了：“力景这头是指望不上了，其实我对霍巍还是有信心的，你们有没有想过，改变同力景赛车的合作方式？” “怎么说？”施如锦干脆站了起来。 “力景也没有完全放弃霍巍，我建议，你们不如以霍巍为核心，成立车手团队，与力景共同组队，等于成立合资公司，明确双方义务和责任，这样既按我们力景那帮老家伙的小算盘，降低了运营成本，你们也获得一定的主动权，乐观地说，如果有一天，霍巍比赛出了成绩，完成可以马上一脚把力景踢开。”袁屿说到后头，大概觉得自己这主意太棒，直接笑了起来。 “可以考虑，不过听着挺复杂。”施如锦实话实说道。 “试一试啊，”袁屿居然鼓励起了施如锦：“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你能把事情办成！” 施如锦也不知道袁屿怎么会这样信任自己，倒笑了起来：“至少是个解决办法，所以当务之急，我得先把车队经理找到，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对吧？” “聪明！我还在物色人选，本来我的计划，霍巍是有一年恢复期的，现在看来，这第一年就十分关键了，他必须拿出足够亮眼的成绩，”袁屿说得非常坦白：“如果霍巍自己提不上来，别人在旁边瞎忙也没用。” “一年出成绩是吗，他绝对可以！”施如锦毫不犹豫地回道。 第二百零二章 父子 这边施如锦刚结束和袁屿的通话，老佟电话便跟着进来，摆着谱，要她立马到外面迎驾。 知道小茂把她车送来了，施如锦便出了办公室。 刚走到接待厅，看见黄品昌正在车馆文化墙前忙着，施如锦停住了脚步。 老话说得真没错，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黄品昌不愧是个能人，来车馆当保安没多久，便发现了几处安全隐患，在他提议下，保安队制定了工地巡察方案，本来有限的人手，一下子就用得开了。 接下来，黄品昌笔杆子上的长处也显露出来，按于茵茵的说法，现在车馆有什么内外文件或者材料，她都要拿去给黄品昌看看，黄品昌也乐意帮忙润个色什么的。 此刻黄品昌拿着笔，寥寥数下，便在墙上勾勒出一簇牡丹，生动传神，功力颇深，连施如锦都好奇起来，小茂这位爸爸，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本事。 施如锦正瞧得入神，于茵茵走过来，刚要说话，却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直到黄品昌画完最后一笔，施如锦才开了口：“黄先生，茵茵已经提议好多次，想把你调做行政，如果你不反对，先试用一段时间，好吗？” 黄品昌应该是没料到后面有人，猛地一回头，再然后，开始大声咳了起来。 觉得自己把人给惊到了，施如锦还十分不好意思，忙道歉：“不好意思啊！” 倒是黄品昌一边咳，一边摆手，道：“施小姐别介意，我最近气管炎犯了。” “黄叔叔，那天帮你买的药，喝了吗？”于茵茵忙到净水机那边倒了一杯水，送过来递给黄品昌。 “比昨天……好一点，”黄品昌咳了足有三、四分钟，才停了下来。 “黄叔叔，你这咳得有点厉害。”施如锦问道，顺便把称呼也改了。 “是啊，我还劝他去医院找医生看看，他也不听。”于茵茵无奈地道。 “在里头落下的毛病，天一冷就这样，等暖和一点就没事了。”黄品昌用手揉了揉胸口。 “晚上休息室睡觉冷吗？”施如锦关心地问道。 黄品昌笑了笑：“不冷，都有空调的，谢谢你们这么照顾我！” 施如锦思忖了一下，嘱咐于茵茵道：“明天找个人陪黄叔叔去看病，我记得他医保已经买过了，再让财务预支他这个月的工资，回头放几天假！” 说到这里，施如锦忽地反应过来，人家儿子就在外头，便对黄品昌道：“黄先生，小茂过来了，要不让他现在就带你去看病？” 黄品昌眼神明显闪了一下，手上还端着水，人已经朝门那边走去。施如锦正在琢磨，看到他爸出现，小茂会是什么反应时，却发现黄品昌并没出去，而是藏在门边一株绿植后，小心伸过头瞧着，好一会后，嘴里嘟囔：“这小子在哪儿啊，别又躲着我吧！” 黄品昌那渴望而胆怯的神情，看着有些让人心酸，施如锦在心里叹了口气，便出了接待厅。 门外台阶下，施如锦那辆车果然停在那儿，老佟靠着车门，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姿势，看到施如锦现身，挺不正经地朝她吹了个口哨。 “我说你……还真是天天游手好闲！”施如锦也没留情面，直接损起了老佟。 “这话说的，”老佟一乐，冲施如锦挤了挤眼：“我不是特意陪小茂过来的吗？” “他人呢？”施如锦四下看了看，也以为小茂躲开了。 老佟虎躯往旁边一挪，露出了驾驶座里的小茂。 隔着打开一半的车窗，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道：“没想到你还包邮，这服务太周到，我都有点受宠若惊。” “本来这车早就修好了，不过小茂手痒，又给你改装了一下。”老佟嘿嘿笑道。 施如锦全当没注意到小茂在往车馆里头瞅，绕着车转了半圈，道：“再改的话，我这车快成坦克了吧，不过，还是谢了！” “还不赶紧下车，”老佟伸手打开前车门，对里头的小茂道：“跟咱们施小姐唠一唠，你是怎么改的，别等到你一走，她连车都不敢开了！” 小茂钻到车外，一如既往地不太敢瞧施如锦，低着头道：“就加了一个智能领航限距系统，开车的时候，能和前方自动保持安全车距，因为要等这个系统过来，才拖到现在。” “这功能挺不错，我用得上，花不少钱吧？”施如锦越过小茂，坐进驾驶座，瞧着自己已然改头换面的表盘，好笑地说了句：“再改下去，会不会我的车都能飞了！” 老佟干脆从另一头上了车，又朝着外面道：“小茂，咱们去试试车！” 稍迟疑了一下，小茂坐进后座，在他的指点下，施如锦谨慎地发动了汽车。 施如锦刚将车开到外面马路上，老佟就催着问道：“怎么样，给点用户反馈，我们小茂老板能打五颗星吧！” “可不吗，反正比你那辆小跑开得自在，我其实要求简单，只要车能开走，还有像上回那样，遇到事故能逃过一劫。”施如锦说着，自己倒笑起来。 老佟嗤了一声，故作无意地问道：“昨天跟计小奇玩得开心？” “还好啊！”施如锦随口回了句。 “她有什么说法？”老佟侧过头，试探地问。 “计小奇好象说了……凉凉。”施如锦忍着笑道。 老佟怔了半天，脸便有些挂不住，这时靠着椅背仰天长叹：“我灰心了，开头都打算跟她求婚，我本将心付明月，被人丢进臭水沟。” 看来老佟真投进去了，施如锦倒有些不忍心，便暗示了一句：“你女朋友看着真没失恋的样子。” 老佟完全没回过味，还在那嘀咕：“追了那么久，我以为她多少对我有点感觉，搞半天我自作多情，哎哟，我心好痛，痛到无法呼吸！” 施如锦一阵恶寒，老佟真不适合煽情，听得太肉麻了。 “算了，反正她再找不到像我这样的好男人，我又有什么好伤心的。”老佟倒是瞬间恢复自信。 “以后别再去机场，计小奇说那天被你搞得太丢脸了，”施如锦啼笑皆非，感觉老佟这脑袋瓜子不太够用，又说一句：“她也要面子，谁乐意自己男朋友被人当笑话看。” 老佟“切”了一声，将头扭向窗外，显然是想独自在悲伤中沉缅。 施如锦快要无语了，只得道：“好了吧，都没事了！” “你没事儿，我女朋友可没了！”老佟还怼回来一句。 “我说你讨不讨厌，说半天都没明白，”施如锦被老佟搞得没办法：“计小奇只是无法容忍你某些缺点，也没说不能容忍你这个人，我说你笨成这样子，怎么还有女生喜欢！” “所以呢？”老佟一下掉回了头，开始还一脸不痛快，几秒钟后，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接着表情立刻不一样了。 “以后两个人好好相处，她给你指出的那些缺点，能改就改掉，”施如锦说到这里，想起搁在心里的事，问道：“聊点别的，老佟，现在要给霍巍找一个车队经理，到底难不难？” “这个嘛，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老佟又开始嬉皮笑脸，还故意跟施如锦兜圈子。 “问你正事儿，别跟我玩这个！”施如锦训了一句。 老佟此刻已经云开雾散，大概见施如锦向他请教，不免又有些洋洋得意，伸了个懒腰道：“谁教你刚才有话不直说，还不许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施如锦声音一沉：“要我现在赶你下车？” “那就说正事，”老佟不敢再跟施如锦斗嘴，咳了一声，道：“老袁为这事伤透脑筋，有能力的人太贵，一般的又撑不起来，我这不也在帮着物色吗。不过说实话，没那么容易，之前老郭不是推荐他那个经理吗，人家想了两天，就拒绝了，一是觉得老霍这些年没成绩，等于要把人从头带起，太费精力，风险又大；二是要价太高，老霍现在，按行话说还是付费车手，没多少名气，缺商业赞助，养车队就费不少钱，再来个年薪贵得要死的车队经理，力景赛车还不得赔到哭死！” 施如锦长吁一口气，这样一想，力景赛车打退堂鼓，或许也有他们的难处。 “郭大哥那位经理开价多少？”施如锦问道。 老佟拿手比了个“1”。 “100万？”施如锦故意问。 老佟哼了一声，满是骄傲：“你们女人连个行情都搞不清楚，咱们谈不到一块！” “我不在向你学习吗。”施如锦好笑地道，说话间，她已经将车开回到了车馆门口。 施如锦刚停好车，老佟迫不及待地跑下去，直奔自己座驾，看着意思，十有八九去找计小奇了。 施如锦从后视瞧着老佟的车开走，正要解安全带，忽然听到后面门响，回头一看，才发现车里还坐着一位，小茂这一路都没开口，以至于施如锦都把他给忘了。 “小茂，跟你说个事儿！”趁着人还没到车外，施如锦索性把人叫住。 小茂“嗯”了一声，又坐了回来。 第二百零三章 来访 “你爸身体出了点状况，”施如锦扭头道：“刚才听他咳得厉害，年纪大的人，有点小毛病都得注意，最好尽早去做检查，他这边刚上班，不到发工资的日子，应该没钱看病，要不要你给想个办法？” 小茂一下愣住，嘴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施如锦侧过头，道：“你爸在车馆也待了些日子，大家伙对他评价都挺不错，而且你爸真有才华，其实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问问自己，从小到大就一直没犯过错？” 小茂：“……” “不知道霍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十五岁的时候，我爸就走了，一场意外，连跟我们道别都来不及，现在想到我爸，那种难过还在心里堵着，不是我给你灌鸡汤，人生聚散无常，当离别来临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我们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的时间太短，真的，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施如锦言尽于此，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到了下班时间，施如锦决定去一趟江家，走出车馆，看见正准备离开的于茵茵和另外两名女员工，便把人叫上自己的车。 等坐进副驾驶座，于茵茵笑着道：“施小姐刚才没瞧见，小茂在你后面进来，板着脸问黄叔是不是生病了，然后就把人带上佟总借你的那辆小跑。” 施如锦有些吃惊，随即松了口气：“陪他爸看病去了？果然是心软的。” “乔伟跟小茂认识不少年，说过他虽然闷不吱声，可心里清亮，该懂的世故人情，全都明白，他要真是那种自私自利的，当时手里拿那么多钱，又在国外顺风顺水，只怕也不管他爸死活了。”于茵茵感叹道。 施如锦也觉得小茂人品不错，其实这样看起来，霍巍交几个朋友都还挺好，自然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么想着，施如锦不由笑起来。 等那两名女员工先下了车，于茵茵明显斟酌了半天，神情颇带了几分小心地说了句：“乔伟跟我说，霍董到了宁城，心情不太好哎！” “我知道，他今天早上给我打过电话，说是力景赛车对车队有了别的考量，”施如锦开动车子，回道：“我明天就过去。” “是霍董……跟施小姐说了呀？”于茵茵似乎有些讶异。 “他当然要跟我说，上回瞒着我跟力景签约，我已经翻过一次脸，霍巍还能不吸取教训？”施如锦笑道。 “那就好了，”于茵茵拍拍自己胸口：“乔伟还担心，怕霍董把什么都憋在心里，所以让我找时间，跟施小姐通个气。” “谢谢你们关心，你回头告诉乔伟，也让他转告车队其他人，让大家都别着急，”施如锦望向车前方，道：“我会想办法，并且我也相信，一定会有办法。” 于茵茵注视了施如锦好一会，叹道：“乔伟跟我提过，有一回霍董跟他聊天，谈到施小姐，霍董说，当初他母亲过世，如果不是施小姐陪在身边，他当时根本撑不下来，在霍董心里，施小姐是他最爱的女孩，不能失去的家人，也是精神支柱。” 施如锦沉默了许久，霍巍对于她而言，不仅是爱人、家人，也是赋予了她勇气，令她下定决心要摆脱阴霾过去的人。 虽然……霍巍并不知道。 送完于茵茵，施如锦便赶往了江家。 抱着在小区外买的一束鲜花，施如锦用钥匙打开了江家的门。 “小锦来了啊！”正在客厅里站着的江启山，高兴地迎了过来。 厨房那边，听到声音的魏芸伸出头，道：“你江叔叔耳朵真尖，刚才就说听到你脚步声，我还不太信，不是明天过来的吗？” 江启山笑着吐槽：“老婆，你说什么呢，小锦哪天来都行，这是她的家。” “我明天有事，所以今天过来看看你们，”施如锦一边换鞋，一边朝施谯谯的房间望过去，大声问道：“我宝贝弟弟呢？” “早上跑出去玩，中午回来吃过饭，就钻进房间里，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江启山接了施如锦递过去的鲜花，又埋怨道：“你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 “家里有点花，看着养眼，”施如锦说着，走到施谯谯屋外，用手拍了拍门：“在里面孵小鸡呢，赶紧给我出来！” 话音还没落，施谯谯的门猛地从里面打开了。 施如锦被吓了一跳，等看到施谯谯脸红红的，忙问他：“我的天，病了啊？” “没病，”施谯谯双手握住施如锦肩膀，声音发着抖道：“见了鬼，我……我……拿到offer了，我美国那边同学告诉我成绩出来了，我下午登了半天，才发现进错网站，那帮孙子搞个山寨网站，害得我差点急死！” “你拿到什么？”江启山将花放到茶几上，没听明白施谯谯的意思，不免问了一句。 “大学录取通知书，叔叔，您可别太激动啊！”施谯谯又开始故作镇定。 施如锦笑了起来，伸手把1米8的大小伙子抱进了怀里：“小家伙，你可真争气啊，姐姐高兴死了，难怪我下班就想着得过来，原来是感应到了。” “施谯谯，你说什么？”魏芸拿着锅铲，跑出了厨房外。 “叔叔，阿姨，谯谯被录取了，他现在是大学生，我弟弟太厉害了！”施如锦说着，放开了施谯谯。 “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等施如锦过去替魏芸拣起锅铲，客厅里，魏芸抱着施谯谯，已经大哭了起来，江启山站在母子边上，一边笑着，一边拍着魏芸后背。 今晚江家欢天喜地，把施谯谯众星捧月般地哄着，于是施谯谯便恃宠生娇，听说施如锦明天要去宁城，便强烈要求要一块过去，说是必须亲口把这好消息告诉给霍巍。 这么好的气氛之下，施谯谯提出什么要求，谁都拒绝不了，临离开之前，施如锦跟施谯谯约好，明天早上开车来接他。 江家楼下，魏芸拉着施如锦的手，亲自将她送了出来。 “阿姨要谢谢你，谯谯没你这个姐姐，只怕现在还悬在那儿。”门洞外，魏芸眼睛里有些晶亮的东西：“你爸离开好多年，除了你考上大学那一次，今天是我最高兴的时候！” 施如锦笑着抱了抱魏芸：“我也没想到，他到了国外就知道用功了，还一下子就考过去，看来这小子挺有潜力。” “现在想想吧，挺替你爸伤感，孩子们都这么好，他却看不到了。”魏芸叹了口气。 “多想点高兴的，您和叔叔都要保重身体，说不定过几年，二位还要到美国，帮施谯谯带孩子，你看看我们谯谯多厉害，学业和恋爱都没拉下！”施如锦玩笑道。 “那么大老远，我们才不去呢，不过，回头我要替你看孩子。”魏芸说到这里，语重心长地道：“已经到一月份，今年都29了，赶紧把婚结掉，然后就生小孩子，你和霍巍继续忙你们的事业，有我和你叔叔在，不会让你们有一点后顾之忧。” “怎么又说这话？”施如锦哭笑不得。 “人家是找不到合适的，才在那荒着，你们两个从小青梅竹马，别拖了，这次过去跟霍巍商量一下，在我看来，不管男女，一辈子最重要的未必是事业，家庭才是最陪你一生的。”魏芸又劝了起来。 “我们会考虑。”施如锦稍带含糊地回道。 “你看齐教授，比我大不了两岁，孙子都能打酱油了，就当我是虚荣心吧，我现在就想着，有人能叫我外婆，对了，刚才我在群里告诉你表姨和小舅妈，我家谯谯考上大学的事，你小舅妈说谯谯的那个学校不错，还邀请谯谯，到美国常去他家里玩。”魏芸说道。 “那您不更放心了，咱们在美国也算有亲戚了，”施如锦笑道，又催促魏芸：“阿姨您上去吧，好好睡一觉，不用担心我们，后天我就把谯谯带回来。” “回去路上小心。”魏芸说了一句，还是不肯上楼，又陪施如锦走到她车前，道：“前天徐先生来家里一趟，送了不少蒙田特产，说是感谢你帮他女儿介绍工作，我们留徐先生吃了午饭，他跟你江叔叔聊了不少，两人还挺投缘。” “还有这事啊！”施如锦有点没想到。 “徐先生对你爸的事挺感兴趣，问了不少关于他的情况，他说回老家的时候，曾经路过你爸那间医院，当地不少人还记得你爸，说他是好医生，”魏芸大概说差不多了，又对施如锦道：“明天你别过来接谯谯，大小伙子这么懒，让他自己到你那儿去，别惯坏了他，后面四年，有他辛苦的！” “还是我来接吧，以后见面机会少了，让我惯一惯他吧！”施如锦说着，开门上了车。 蓉城机场候机大厅，办完值机手续，施谯谯靠在椅子上，便仰头大睡起来。 施如锦买了咖啡回来，看到施谯谯困成这样，便把自己外套脱了，给他盖在身上，坐到旁边，一边喝咖啡，一边看起了手机。 “姐姐。”一个小男孩走到施如锦跟前，稍有些害羞地叫了一声。 第二百零四章 偶像 施如锦先是有点意外，目光随即落到小男孩用绑带吊在胸前的左臂上，问道：“贺涛，你怎么出来了？” “我前几天出的院，医生答应我回家的，妈妈告诉我，有一天我睡着的时候，姐姐来过，”贺涛说到这里，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来向姐姐道谢！” 施如锦起身，让孩子坐到自己座位上，又问：“你这是要去哪儿？不会一个人吧？” “我妈妈也来了，一会我们去宁城，爸爸要给奶奶过生日，大家都过去。”贺涛说着，拿右手指了指斜对面一排座位。 施如锦顺着贺涛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靠在最角落的一张椅子上，贺太太也正瞧着她这边，还挥了挥手。 “不会咱们同一班飞机吧，”施如锦不由笑了，索性道：“正好过去聊聊天。” “我们7点半的飞机，”贺涛回道，头却探向还在呼呼大睡的施谯谯，看了半天，不太肯定地问：“他……不是霍巍吧？” “他是我弟弟，现在睡得跟小猪一样，等他醒过来，我给你们介绍啊！”施如锦说着，遗憾地道：“我们去同一个城市，不过是你后面那班飞机，早知道，不如大家做个伴。” 贺涛腼腆地笑了起来，在前面领着施如锦，一块到了贺太太跟前。 “贺太太，刚才看到贺涛，我还愣了一下，以为他自己溜出医院了。”施如锦笑道。 “涛涛不想住院，他爸也就由着他。”贺太太稍有些抱怨地道，又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这孩子眼尖，刚才跟我说看到施姐姐了，可高兴呢！” 被贺太太这么一说，贺涛的脸有点红了。 施如锦仔细地打量起贺太太，齐教授果然妙手回春，贺太太的状态已经慢慢恢复，虽然脸上的苍白并没有完全褪去，不过看得出来，精神状态挺不错，那道生死关，她终于跨了过去。 贺太太旁边座位上的人正好离开，贺涛立马把她拉着坐下。 “涛涛爸爸一直说，要请施小姐和你男朋友坐一坐，结果孩子受伤，他这段时间又特别忙，前两天他就去了宁城，今晚涛涛奶奶七十寿宴，大家都就着他，就在宁城办了，”贺太太说到这里，又看了看贺涛：“连涛涛都不高兴了，觉得他爸爸说话不算数，说要请施如锦吃饭，一直往后拖。” “大家都挺忙的，等下次有机会吧！”施如锦安慰了孩子一句。 “施小姐是去宁城出差啊？”贺太太笑盈盈地问道，又看向施谯谯那边：“那小伙子是谁呀？” “我家宝贝弟弟。”施如锦顺口回了句，把那母子俩全逗得笑起来。 “我们去看霍巍，他在那边训练，”施如锦说着，又问贺涛：“胳膊还疼吗？” “不疼！”贺涛立刻摇头。 “贺涛，施姐姐是去见你偶像哦！”贺太太颇带点意味地，对儿了说道。 贺涛巴巴地瞧着施如锦，整个表情都亮了起来。 “怎么了？”施如锦不解其意。 贺太太轻掩着唇，这下笑了出来。 施如锦瞧向贺太太身上。从头一回见面，施如锦就觉得贺太太除了病容，身上其实有一种让人舒服的书卷味，一看就是性情柔和，擅于持家的贤惠妻子。 其实施如锦挺想不明白，贺先生为何后来找了于贝儿那样的，她和贺太太的反差真不要太大，好吧，施如锦私底下认为，两人是云泥之别。 “我看过霍巍比赛！”贺涛突然对施如锦道。 “是吗？”施如锦视线又回到贺涛那儿，索性跟他聊了起来：“你是说，市民公园的那次？” 贺涛“嗯”了一声：“我从早上看到结束，我爸是带我去看波尔的，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车手之一，可我不喜欢，我只喜欢霍巍。” “要叫霍叔叔，没礼貌哦！”贺太太笑着纠正。 “没关系啊，”施如锦摇了摇头，对贺涛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代表霍巍邀请你去看他训练，他就在宁城的力景赛车场，真难得，他还有你这么一位小粉丝。” “真能看到霍巍？”贺涛神情认真地问。 “这么说吧，只要你过来，一定能见到他，”施如锦又看了贺太太一眼，继续道：“当然，前提是你爸爸妈妈都要同意。” “妈妈，好不好？”贺涛终于表现出了一点孩子的稚气，半个身子靠到贺太太那边，撒着娇问道。 “今天奶奶过生日，家里亲戚们都会到，你爸可能没时间，要不明后天吧？”贺太太用商量的口吻问儿子。 “我给爸爸打电话！”贺涛立刻想到了主意，居然还有些迫不及待。 “打什么呀，他一会到那边接我们。”贺太太又哄着贺涛：“你爸这么宠着你，肯定会带你去的。” 笑着瞧了孩子好一会，施如锦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喜欢霍巍呢？” 贺涛似乎被问住，求助地看向贺太太。 “喜欢一个人，总该有理由的，”贺太太循循善诱地对儿子道：“小到有特别的形象外貌，为人处事的态度，大到品德情操，你自己好好琢磨，要怎么描述你的想法。” “我……我喜欢霍巍在围场上不服输的精神，”贺涛眨了半天眼睛，终于说出了一句，不过显然准备不够充分，挠了挠脑袋，又思索半天，才道：“还有他在比赛的时候，虽然有非常强烈的求胜心，可每次超车，都会给对手留一点空间，不像波尔还有好多别的车手，开车横冲直撞，不在乎动作危险，会连累到对手，我认为霍巍是金庸小说里的大侠，不管是输还是赢，都要堂堂正正！” 施如锦诧异，她还真没从霍巍的比赛中，看出这么多门道，不免对这孩子有点刮目相看。 “贺涛从上三年级，就开始看各种书，尤其喜欢武侠小说，除此之外，受他爸的影响，对赛车也有兴趣。”贺太太在旁边笑道，瞧儿子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和娇傲。 “我觉得吧，你比我还了解霍巍，这回我一定要让他和你认识，说不定，你们还能做朋友。”施如锦这话，还真不是客套，她的确希望霍巍能见见这个挺有个性，又不失可爱的孩子。 “我下飞机就跟我爸说！”贺涛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 贺太太的包里传出音乐声，应该是来了电话。 “妈，你看是不是爸爸打来的。”贺涛激动地要跳起来。 贺太太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之后，对贺涛道：“不是你爸爸的电话，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好啦，就约后天晚上，要是你们有时间，我们一块吃个饭，”施如锦哄着贺涛道：“这样就能看到霍巍了，对不对？” 贺涛昂起想了想，随后便控制不住笑了出来：“那……也行！” 贺太太这个电话打的时间有点长，事实上，从一接通，她基本上没有说话，直到好一会后，贺太太才开了口：“我们没有躲着你，不过，于小姐，我觉得你的电话不需要打给我。” 冷不丁听到“于小姐”三个字，施如锦转头看了看贺太太。 “有什么话，你直接跟贺慕言说，”贺太太看上去心平气和：“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不会介入……你弄错了，我们并没有复婚……对，我不想说了，不好意思！” 不知道对方又讲了些什么，贺太太脸色稍稍有点变化。 “妈妈，你怎么啦？”一向细心的贺涛，显然注意到了不对，蹲到贺太太面前，瞧着她，担心地问。 知道贺太太这种病不能受刺激，施如锦在犹豫几秒后，到底朝她伸出手：“是那位于贝儿小姐吗，我跟她正好认识，让我聊两句吧！” 贺太太看向施如锦，神情有些无奈。 施如锦笑了笑，到底从还在迟疑的贺太太手里接过了手机，却不急着放到耳边，而是对贺涛小声说了句：“我弟弟盖的衣服快掉地上了，你去提醒他一下，好吗？” 等到贺涛跑开，施如锦这才将手机放到耳边，甚至刻意地往旁边走了两步。 “再说一遍，他用甜言蜜语骗了我，我妈是因为听说贺慕言抛弃我，急火攻心，被气到需要急救，现在成了植物人，他毁了我的人生还有家庭，是个男人就要负起责任，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姓贺的在认识我之前换了多少女朋友，现在又装什么幡然悔悟，说要回到太太身边，真虚伪啊！你们必须为虚伪付出代价！”对面果然是于贝儿的声音。 “然后呢？”施如锦问道。 “我说了，让他拿1000万，我要替我母亲治病，现在因为贺慕言，我也没了工作，他要是有点良心……”话说到这里，于贝儿似乎回过了味：“你是谁？” “施如锦。”施如锦淡淡地回道。 “你……”于贝儿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起来：“施如锦，你怎么会和贺慕言前妻在一块，所以我从来都没有猜错，你早就和她串通在一块，就为了联手逼贺慕言逼我分手，那个女人太恶毒，我居然蠢到，请表姑替她看病，还有你施如锦，我们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害我！” “你有被害妄想症？”施如锦直接怼了回去，基本上猜出来，于贝儿后面肯定又是那些车轱辘的话。 “我不想跟你说，把电话给那个女人。”于贝儿顿了片刻，又开始趾高气扬。 “贺太太身体不好，你这样骚扰她，觉得贺慕言会怎么想？”施如锦吐了一口气，道：“听说你母亲已经回到美国，好好照顾她的身体，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强求，就一定能得到，还有你母亲是因为什么原因伤成这样，你自己很清楚，不要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拿自己妈妈不幸，当成向别人施压的借口！” 施如锦说到后头，心想刚才真不如直接挂机，也不用听那么负能量的东西。 “我最讨厌你这副当自己上帝的嘴脸，施如锦，我也不怕告诉你，有人已经对你恨之入骨，我很快就回国，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就为了亲眼看着你被人狠狠踩在脚底下，像一只蝼蚁一样，被踏得稀巴烂！”于贝儿说到后面，近乎咬牙切齿。 施如锦终于将电话掐断，又问过贺太太意思，把于贝儿拉了黑名单。 第二百零五章 起舞 “她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贺太太接过施如锦还回来的手机，微微摇了摇头。 施如锦颇不以为然，道：“于贝儿性格有很大缺陷，从没想过客观看待问题，喜欢把自己设定成受害者的角色，其实于贝儿已经有男朋友，对方为人还不错，挺照顾她们母女，不过看来，于贝儿并不知道珍惜。” 贺太太轻叹一声：“涛涛爸爸的确提过复婚的事，不过我认真考虑过后，还是婉拒了，当初我们分手，是因为彼此有距离，我说的不仅是地理上的距离，还有心理上的，他想要闯荡，无限渴望成功，而我是一名老师，更享受安贫乐道的生活状态，这一次我生这一场大病，涛涛爸爸为我忙前忙后，我从内心感激，但我们两个，终究也只能做朋友。” 能听得出来，贺先生和他太太之间有一段曲折的故事，不过施如锦聪明地没有去打探。 贺太太让施如锦坐下，便转了话题：“涛涛性格内向，不过你应该能看出来，他非常喜欢你，是施小姐让一个十岁的孩子，看到了这世界的温暖，对了，他也真得很迷霍巍，小孩子不会说谎的，有一回，他和他爸爸争起来，就因为慕言说了一句关于霍巍不太好的话，气得我儿子一晚上没吃饭。” 施如锦听得想笑，注意到贺太太一直在瞧斜对面，也跟着望了过去。 施谯谯已经醒了，有点懵地看着跟前的贺涛，贺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右手抓了抓额头，又往施如锦这边指了指。 机场广播这时响了起来—— “飞往宁城的MU5412号航班即将起飞，请旅客们前往5号登机口，有序排队……” 贺太太扶着椅背站起身，笑道：“我们要上飞机了，就这么说定，明天晚上见，到时候让慕言给施小姐打电话，告诉你们地点。” “还是我来做东，就当为霍巍办粉丝见面会。”施如锦说出这一句，自己倒笑起来。 宁城南郊的力景露天赛车场，施如锦同施谯谯跟在乔伟后面，从一处入口走了进去。 刚站到赛场边，施如锦便听到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放眼望去，霍巍那辆黑色两冲车，夹着一股烟尘，正以迅捷的速度，从她面前飞了过去。 “巍哥的两冲车哎，怎么跑这儿来了？”施谯谯好奇地问。 “昨天才运到，日常训练用的。”乔伟一边将拿在手里的无线耳麦戴上，一边说道。 “巍哥的蓝豹小牛呢？”施谯谯朝乔伟凑过头，厚着脸皮道：“乔哥，让我今天跑一回呗？” 乔伟看了施谯谯一眼，笑得便有些悻悻了：“今天早上车已经进库封存，力景赛车那边正式通知，只有遇到重要比赛或者定期保养调试的时候，才能让我们碰一下。” 这样的消息，施如锦并不感到意外，只觉得……无趣。 “力景这么小气啊，真没劲！”施谯谯顿时一脸失望。 “施小姐这是从天上蹦下来的？”张生勇带着几个伙子跑了过来。 “瞧着一个个挺开心哦？”施如锦背手注视着众人，半开玩笑地问。 张生勇立马嚷起来：“开心个屁啊，谁知道再过几天，咱们就被力景赛车赶回家了！” “当着施小姐的面，说话注意一点！”乔伟训道。 “出啥事儿了？”施谯谯迷惑地看了看众人。 “施小姐是自己人，我才肯说心里话，昨天一早人家薪水单都送过来了，当初定好的工资，全往下压了七成，还好意思说什么到明年底再补发，车队才玩多久，他们就想拖欠工资，神马破烂公司！”张生勇发着牢骚。 施谯谯着急起来，上前揽住张生勇肩膀：“哥，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张生勇哼了哼，道：“还看不明白，咱们巍哥被人给坑了，早知道力景就是一帮讲话跟放屁一样的家伙，巍哥根本不会跟他们搭伙，那帮人的意思，我已经瞧出来了，把袢子都搭好，就等着巍哥忍不住气，自己撂挑子不干！” 施如锦打量着张生勇和他后面那几个神情沮丧的小伙子，也能理解，现在不仅是霍巍，整个团队的压力都很大。 “我知道了，”施如锦目光望向依旧在赛道上飞驰的两冲车：“这点小挫折，霍巍还不放在眼里，你们也知道他的脾气，就算自己受点气，也不会让兄弟们委屈。” “所以哥几个才乐意跟着巍哥，”一个小伙子大声道：“施小姐放心，我们都商量好了，要和巍哥共进退！” “那个……我也共进退！”施谯谯也掺和一把。 施如锦看了看施谯谯，笑着揶揄一句：“哪都有你啊！” “巍哥要进站了，赶紧回去干活！”乔伟手扶着耳麦，催促了一句。 张生勇带着同伴们赶紧往回跑，施谯谯犹豫片刻，也跟了过去。 施如锦正打算也往那边走，便听到乔伟说了一句：“巍哥没让我告诉张生勇他们，昨天下午，他带我去了力景赛车，为了车队薪资的事，那么傲气的一个人，忍着火跟人商量，最后才讲定，把他的酬劳补给车队，不够的部分，巍哥说是自己填，离开时候，他跟力景的人放了一句话——谁都不能欺负他的人！” 施如锦心里一揪，随即叹了口气。 此刻维修站外，霍巍的车已经开了回来。 施如锦眼瞧着霍巍从车里下来，头盔还没来得及摘，便被施谯谯一把抱住，显然霍巍没想到施谯谯会突然蹦出来，看上去愣了愣。 张生勇过来帮霍巍摘头盔，拿手冲施如锦这边指了指，可以看到，霍巍转过身，面对着施如锦的方向。 接下来，霍巍扯掉面罩，先是出人意料地搂过施谯谯脖子，在他脑门亲了一下，随后便往施如锦这里跑了过来。 霍巍将施如锦拥进怀中时，维修站响起一阵欢呼，甚至还有人在吹口哨，至于乔伟，早已识相地撤回了维修站。 一处看台椅子上，施如锦被霍巍带着坐了过来。 这个赛车场应该接近完工，施如锦过来时，看到场馆的外墙面都已经粉刷完成，力景赛车前一段时间还在媒体上投放广告，雄心勃勃地宣布，将利用这个赛场，举办多项国内外顶级汽车比赛，推动国内赛车运动发展。 不过，施如锦现在觉得，力景赛车到底少了点气魄。 “谯谯那小子考上大学，放心了吧！”霍巍说着话，将施如锦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施如锦看向霍巍：“老佟那边，我已经打电话表示了感谢，今天正好过来，当面谢霍董。” “我稀罕你感谢，”霍巍嗤笑一声，又问：“什么时候走？” “这才刚到，就急着赶我？”施如锦笑道：“现在说公事啊，我特地来跟霍董汇报，老尹反悔，又不想退股了，还威胁要打官司。” “跟他打，把他打死为止！”霍巍不屑地道：“就知道那家伙不是省油的灯。” “行了，老板发了话，那我们就下狠手了啊！”施如锦立刻点了点头。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却都没再继续。 霍巍望着前方的维修站，好一会后，开口问：“你给袁老大打过电话了？” 施如锦“嗯”了一声，道：“谁都不能欺负我的人！” 霍巍转头看了眼施如锦，伸出胳膊将她搂住：“我还不至于这么没用吧，要让老婆替我讨公道！” 施如锦将头靠到霍巍肩上：“听着意思，你这是在歧视谁呢？” “服了你！好吧，袁老大有没有被你骂哭？”霍巍笑问。 “袁大哥有自己的难处，不过他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建议，”施如锦仰头看向霍巍：“我在想，我们或许应该拿回一部分车队自主权，而不是被动地随人起舞。” 霍巍没有说话，眉心却蹙了起来。 施如锦又道：“昨晚我去了一趟郭家，郭大哥说，他正在约另外一位做车队经理的朋友，如果对方有时间，我打算亲自到英国那边跟他见一面……” “不用麻烦了，”霍巍叹了一声：“我考虑过，跑完这一年，就跟力景解约，然后……金盆洗手。” 施如锦瞧着霍巍，倒笑了起来：“你当自己做贼呢，还金盆洗手。” “你不是希望我回去吗，这样看来对大家都好，一年足够我过了瘾，然后乖乖回博胜集团，以后的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挺不错！”霍巍说得无所谓，神情中的怅惘，却无论如何掩饰不住。 “如果你决定放弃，我今天算来错了。”施如锦突然有些生气，推开霍巍，干脆站起身。 “不高兴了？”霍巍在后面拉住施如锦，笑道：“好，我听你的，你想说什么？” “霍巍，你要放弃，实在太容易了，可你想过车队那些人吗，他们中很多是之前跟着你的，大家称兄道弟，也是因为你，才回到这个赛场，你把目标定得多高呀，所有人仰头期盼，等你带着他们往前冲，结果，就一点不如意，你说不玩了？”施如锦甩开了霍巍的手。 “谁说不玩了，不是还有一年吗？”霍巍一用力，又把施如锦拉着坐了回去：“你还真有意思，以前就怕我回赛场，现在反过来逼着我继续跑，吃错药了？” “巍哥，有人找你！”张生勇跑到看台下，朝他们这边喊了一声。 霍巍不耐烦地回了句：“没看见我跟女朋友约会吗？这时候谁都不见，没那闲工夫！” 张生勇嘿嘿乐起来：“巍哥，跟女朋友约会不是都该在房里吗，跑外头不合适吧，我还没成年呢！” “张生勇，你猜，我要是说，现在把你开除，你巍哥会不会拦着？”施如锦直接剜了一眼张生勇。 张生勇立刻做抱头鼠窜状，一咕溜跑得老远。 倒是霍巍远远地看到了谁，嘀咕一句：“他怎么过来了？” 第二百零六章 后手 贺先生带着贺涛过来了，显然是大人拗不过孩子，施如锦忍不住想笑，起身走到看台护栏边，望向下面的父子俩。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我儿子为了见偶像，差点要跟亲爹翻脸了！”贺先生拿贺涛调侃，回身低头瞧了瞧孩子。 贺涛躲在贺先生身后，小脸藏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又忍不住伸出头，偷偷往霍巍这边瞟上一眼。 霍巍不知端倪，只管跟贺先生打趣：“贺总亲自过来视察？” “哪敢说视察，我给儿子当司机的，”贺先生自嘲，又去催贺涛：“见到活的了，还不上去摸一摸！” 有电话这时打到施如锦手机上，是郭家林的，十有八九要说车队经理的事，施如锦拿着手机，正要走到旁边，却发现两边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便笑着推了霍巍一把：“贺涛来看你的，小贺先生很赞赏你上次比赛的表现，过去聊一聊啊！” 瞧着霍巍往看台下走了，施如锦接起了手机。 和郭家林说了足有十多分钟后，虽然脸上尽是失望，施如锦却反过来安慰人家：“哪有那么容易办成的事儿，被拒绝也挺正常，郭大哥，谢谢您肯帮忙，没关系，我再想别的办法。” 其实也没出施如锦意外，郭家林帮忙联系的那位，听说是霍巍要找车队经理，直接表示没有兴趣，不想浪费时间。 “昨天跟我老婆商量，真不行的话，我来帮霍巍管车队，我之前那个经理也是从车手转行的，在圈子里混过的，多少明白其中的道道。”郭家林自告奋勇地道。 施如锦在心里叹了一声，目光落向看台下，贺涛已经和霍巍进了维修站，倒是贺先生，看来没兴趣跟过去，只在赛道边上，来回踱着步。 “比起车队经理，霍巍更需要的的，是像郭大哥这样，不仅技术一流，更具有丰富国际比赛经验的教练，这种事，急也不行的。”施如锦说的是心里话，以郭家林目前的身体状况，他每天都要看霍巍的训练录像和数据，替他调整日训计划，谁能忍心再给郭家林增加工作负荷。 又说了几句，施如锦同郭家林道了别，一抬眼，正瞧见贺先生在几米之外，索性手撑着护栏，笑着夸赞道：“贺先生是个好爸爸。” “如果我说，老婆孩子是我心里的软肋，施小姐会不会觉得肉麻？”贺先生停住脚步，瞧向施如锦。 施如锦已经看出来，贺先生脸上的笑容，不再是以往的彬彬有礼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贺涛也有了孩子本真的模样子，回归家庭，应该是贺先生做出的最好决定，不过似乎贺太太到现在，都还没领情。 “贺先生这话，真该当你太太的面说。”施如锦笑了笑，目光望向维修站那边，度过初见面那刻的拘谨，贺涛已经放松下来，此刻正兴致勃勃地瞧着维修人员检修车辆。 施谯谯倒是有心，一直站在贺涛后面，张开双臂护住他，显然是怕站里人多，有人不小心撞到贺涛受伤的手臂。 已经换掉赛车服的霍巍从里面出来，站到了贺涛旁边，可以看到，贺涛的注意力马上又转到霍巍身上，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我就想不明白了，霍巍到底有什么魅力，把我儿子迷得神魂颠倒，我可没觉得他比我帅！”贺先生也瞧着那边，说着便又笑起来。 施如锦干脆下了看台，走到贺先生旁边，道：“令公子眼力不错的。” “霍巍真比我帅？”贺先生又跟施如锦开起了玩笑。 施如锦也不在意，问了一句：“贺先生对霍巍这次复出，就那么……不以为然吗？” 贺先生手插进裤兜，想了想道：“我把施小姐看成朋友，咱们就闲聊两句，说错了，你给我指正。当年霍巍忽然宣布退役，我听到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太可惜了，一个正在上升期，并且公认潜力巨大的车手，不应该轻易放弃。而现在，霍巍又想重操就业，我认为前景不乐观。” “可以让我听听贺先生的想法吗？”施如锦虚心请教起来。 “霍巍今年28岁，就一个想要重新开始的人来说，这个年龄，在围场已经不占优势，”贺先生还真直截了当：“车手的生命期很短，也很重要，就像是每一场车赛，暖胎、发车、起跑、超车，到最后冲刺，这是有规律性的，你让霍巍现在再从头来一遍，体力、技术还有其他方面的问题先放一边，他首先要过的，是心理上的考验，以前同水平的车手早已遥遥领先，新人比他更受关注，你让他慢慢追赶，一点都不现实！” 施如锦抿了抿唇，贺先生说的，虽然她很想反驳，却知道未必不是这个道理。 不远处，贺涛突然开心地叫一声，原来是乔伟递过来一顶印有车队LOGO的帽子，霍巍刚把它戴到贺涛头上。 “瞧我儿子这点出息！”贺先生嘟囔一句。 虽然那场景有趣，施如锦笑不出来，头一回有人从专业角度，给她分析霍巍的问题，结论又太负面，她多少有点接受不良。 “施小姐特地过来看霍巍的？”贺先生应该注意到了施如锦的神情，便将话题岔开了。 施如锦点了点头，也问道：“听贺太太说了，你们是过来为贺涛奶奶过生日的？” “也是顺便，怎么说呢，我这次到宁城，是受力景车队邀请，”贺先生往赛场周围绕看了看，道：“他们给了我一个副总裁的职务，要求的工作内容，就是把人都拉到这个场地比赛。” “挺适合贺先生。”施如锦应酬了一句，心情其实还没缓过来。 “昨天在力景，我已经见过霍巍，不过时间有限，没能长谈，”贺先生说到这里，不知道有什么事觉得好笑，用拳头掩了掩唇，道：“对了，力景老板请我喝酒，提到霍巍，按他说法，原本对霍巍还寄予厚望，有意把他打造成力景赛车旗下第一位国际型车手，不过签过约，他就后悔了，说是有专业人士提醒他，养这样的车队费用太高而且风险过大，再加上霍巍首场失利，本来挺有希望的赞助都没谈下来，老板现在觉得，霍巍这支车队成了烫手山芋。” 施如锦默然，本来有些晦暗的心情，又沉了几分。 “听说他们打算缩短合约，”贺先生笑了笑道：“从力景赛车想要止损的立场，人家也算给霍巍一点面子。” “何以人人都这么武断，认定霍巍就跑不出成绩？”施如锦到底有些不服。 贺先生还挺耐心，跟施如锦解释道：“赛车发展到现在，也有不少年头，什么样的案例没有，之前一位拿过F1年度总冠军的，退役多年之后，也是动了重归赛场的念头，结果铩羽而归，只好去跑别的比赛，这不是意气用事，我承认霍巍很有勇气，不过，你不行就是不行了，如果勉强的话，只能摔得灰头土脸。” 施如锦低头想了好一会，心中尽是纠结。 “瞧我儿子那崇拜的小眼神。”贺先生又在瞧贺涛那边，笑道：“孩子的世界，让人看不懂啊！” 施如锦深吸了一口气，道：“霍巍的母亲曾经告诉我，老天从不辜负有勇气和毅力的人，我倒想陪霍巍试一试，看他能不能完成为自己设定的目标，看他……是不是真有你们说得那么糟。” 注视施如锦施如锦片刻，贺先生半带揶揄地道：“施小姐挺有点堂吉诃德的精神。” 施如锦淡淡一笑，问道：“贺先生，你接受力景赛车邀请了吗？” 贺先生摇头：“没有，一来我准备自己当老板，除了我，省得有人再拿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炒我鱿鱼，二来他们给的年薪，不符合我预期，再就是……”贺先生忽地朝施如锦挑了挑眉：”再来就是，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力景老板是个土财主，目光短浅，急功近利，别看开了一间上市公司，靠运气的成份居多，这样的老板最靠不住，翻脸比翻书还快，霍巍就是前车之鉴。” “在这点上，我们想法一致，所以，我在考虑，趁着力景赛车急于脱手，组建私人车队，”施如锦朝贺先生道：“这事我还在考虑，先别告诉霍巍。” “施小姐知道做车队有多难吗？”贺先生一脸惊讶，随即又恍然大悟：“不过，以博胜集团实力，拿钱给董事长玩一玩，也是小菜一碟。” “如果可以动用博胜集团资金，当时霍巍也不会签力景车队，”施如锦看向贺先生：“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其实霍巍并不知道，霍太太过世前，在银行保险柜里放了几张以他名义开立的存单，金额不算很多，然而这是霍太太为儿子留的后手。 之前遇到一些状况，施如锦也曾犹豫，要不要把钱拿出来，而现在，她几乎要下决心了。 “风险很大！”贺先生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贺先生，要不要加入我们？”施如锦冷不丁问道。 愣了几秒，贺先生直接拒绝：“我无意再受雇于人。” “不是雇佣，如果贺先生愿意，我们各出一部分股份，你会拥有不受任何干扰的管理权，而我们唯一的目的，是让霍巍实现他的冠军目标。”施如锦盯紧了贺先生。 贺慕言……早就是施如锦心里，最适合的车队经理人选。 第二百零七章 病历 “施小姐前头说的，还有点吸引力，”贺慕言明显不肯接招，笑了一声，道：“等听到最后一句，我就决定放弃了，很抱歉，我已到不惑之年，在外头混得灰头土脸，现在就想多挣点钞票，免得儿子长大，连给他买房讨老婆的钱都没有，因此，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切实际的事上。” 施如锦也笑：“贺先生的意思，是觉得我们就像堂吉诃德一样，明知不可为，却非要撞到南墙不死心。” 贺慕言抱起手臂，来回走了几步，又道：“我很欣赏施小姐，对霍巍没有任何成见，更尊重你们的想法，不能不承认，霍巍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在贺涛眼里，他差不多就是武侠小说里的英雄，孩子有孩子的道理，不过话说回来，我不是我儿子，英雄主义，对我来说，早就过时，为了别人的英雄主义把自己搭进去，这想法更是愚不可及。” “贺先生就这么肯定，霍巍不会成功？”就算听出了贺慕言语中的嘲讽，施如锦还是问了回去。 “不能说肯定，仅从机率上讲，非常之……小。”贺慕言越说越直白。 “机率小……”施如锦眼睛一闪：“换言之，贺先生也认为，霍巍不是没有成功可能。” 贺慕言失笑：“施小姐的思维逻辑太缜密，我只能甘拜下风。” 施如锦正要开口，却又突然反应过来，沉吟片刻，对贺慕言道：“对不起，我把话题带偏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看待问题并且做出选择的权利，我收回之前那些话，就算我对霍巍充满信心，不代表有资格强求别人也如此。” 贺慕言笑着瞧向施如锦，没有接她这一句，却往维修站那边扫了一眼，道：“不过说实话，这支车队还真需要管一管，我已经观察半天，维修人员没有做岗位分工，车辆检修毫无流程可言，还有，任何人都能进维修站，包括一个10来岁的孩子，就冲这一点，如果我是这个队的老板，马上就开除一两个。” 施如锦：“……” 好一会后，贺慕言冲着贺涛那边喊了一嗓子：“儿子玩够了吧？我们该走了，你奶奶在等你！” “爸爸，再等一会！”贺涛并不想走，此刻他已经在施谯谯搀扶下，坐进了霍巍的那辆两冲车。 “贺先生，明天晚上在集贤酒店，大家一块儿聚一聚？”看到人家要走，施如锦便发出了邀请。 明显斟酌了几秒后，贺慕言点了点头。 施如锦站在原地，看着贺慕言同霍巍握手告别，随后拉上明显意犹未尽的贺涛，离开了赛车场。 虽然游说失败，施如锦的想法却越来越清晰，贺慕言会是霍巍这支车队最适合的经理，反言之，车队经理就该按贺慕言这样的找。 不过想法归想法，贺慕言完全没这个意向，施如锦也不好强求，所以次日晚上请贺家人吃饭，施如锦只字不提这事，只陪着贺太太聊天。 倒是贺慕言同霍巍聊了不少当年赛场上的事，甚至到后来，还颇有兴致地问起了霍巍的训练情况，大概注意到施如锦多瞧了他两眼，贺慕言又颇带刻意地表示，他的公司马上就要开幕，以后会忙得不可开交。 转眼回到蓉城已经几天，找车队经理的事，毫无进展。 这天下班，施如锦驱车前往蓉城医院，郭家林的岳父因为感冒，再次诱发心脏问题，霍巍得知消息，马上打电话给施如锦，让她尽快过去探望。 等到了病房，施如锦才知道秦老先生因为病情严重，已被送进无菌室，施如锦忙赶过去，正瞧见郭太太独自在无菌室外坐着。 “你怎么来了呀？”郭太太瞧见施如锦，站起身道。 “我才知道这事，”施如锦往无菌室里看了看：“伯父现在怎么样了？” “年纪一大，进出医院就成了常事，”郭太太无奈地道：“只能慢慢治了。” “伯父挺坚强的，上次那么大的手术，他都挺过来，后面会好的。”施如锦拍了拍郭太太的手，轻声安慰道。 “要不是我爸这病，我原本准备陪我老公到宁城去一趟，他一直不放心霍巍的训练，想过去亲自看看。”郭太太拉着施如锦坐了下来。 “太远了，”施如锦直接摇头：“现在有网络，不需要郭大哥一定待在现场，也让琴姐你们跟着忙。” “他就那个脾气，”郭太太笑了笑，又对施如锦道：“前天力景赛车派人找来我家，说是车队要做人员调整，提出我老公如果愿意解约，可以给一笔数目不小的赔偿金。” 力景赛车为了省钱，这段时间倒做了不少小动作，施如锦也不诧异，回道：“我已经派律师过去交涉，要求力景赛车尊重法律和合约精神，尤其不能损害员工利益，否则我们不排除走法律程序。” “所以车队那边，真的做不下去了吗？”郭太太地担心问道。 “不会，袁大哥过两天会到蓉城，他将代表力景赛车，跟我们谈车队重组的事。”施如锦回道。 麻烦越来越多，施如锦想法却越来越坚定，不管是一年还是三年，她都要站在霍巍一边，陪他把这段征程跑完。 这口气，他们争定了！ “我老公已经跟力景的人说明白了，他不会主动解约，就算没有酬劳，他也要继续给霍巍当教练，”郭太太搂住施如锦肩膀：“知道你们现在很难，我们一定支持霍巍，就像当初陷入困境的时候，你们支持我们一样，我跟我老公说了，家里还有积蓄，所以他想做什么，我都不反对。” 施如锦拉住了郭太太的手：“知道了，琴姐，谢谢你和郭大哥，我们会把事情处理好。” 两人正说着，一群医生走了过来。 “表姨！”施如锦赶紧站起身，朝着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齐教授招呼道。 对施如锦稍点了点头，齐教授便和众人一起走到了无菌室的监视窗外。 郭太太忙拉着施如锦走到旁边，免得打扰到医生们。 施如锦收到手机邮件，走到旁边看了一会，再回来时，齐教授已经站到郭太太跟前。 “问题比我们想象得稍微好一点，原本我以为可能是肺部感染，还好，检查结果没我们预想的那么差，白血球是有些低了，要在无菌室住几天，”齐教授对郭太太道：“等病人各项指标恢复一点，再做进一步治疗。” “谢谢齐教授。”郭太太立刻道。 齐教授笑了笑，正准备转身离开，视线又落到了施如锦那儿。 一间医生办公室，施如锦跟在齐教授后面走进来，隔着办公桌，坐到了她对面。 “听你阿姨说了，你弟弟考上美国的大学，恭喜你们！”齐教授笑着道。 “这孩子看着淘气，真想用功的时候，不比别人差。”施如锦夸着施谯谯，眼睛却瞧向齐教授，总觉得她把自己叫过来，是有什么话要说。 齐教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文件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头微微地低着。 “小锦……”好一会后，齐教授叫了施如锦的乳名。 “表姨，有什么要说吗？”施如锦索性问道。 齐教授将文件夹打开，又再次阖上，如此几次之后，齐教授看向施如锦：“小时候和你爸爸，生活得怎么样？” 惊讶于齐教授会提出这个问题，不过施如锦还是认真地回道：“我母亲过世之后，我爸带我回到了蓉城，我们相依为命，他虽然沉默寡言，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后来阿姨来到我爸身边，他们同病相怜，所以更能理解和体谅对方，没过几年谯谯出生，我们都以为，生活会这样幸福而平静地继续下去，我爸偶尔会回蒙田待上一段时间，阿姨没有阻拦他，因为我们都知道，他放不下那片土地，是因为责任感，更是因为……我母亲永远都留在了那里。” “你爸是个好人，所以你妈才会那么不顾一切地要嫁给他。”齐教授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一会后，将文件夹放到桌上，道：“就这样吧，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了，我想，你爸爸总是希望你过得幸福快乐。” “为什么会问到我爸爸？”施如锦忍不住问道。 齐教授明显愣了一下，就在这时，她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有人站在门口道：“老师，下面有急诊病人，出现心脏衰竭，等您过去会诊。” “不说了，我还有事，”齐教授站起身，走到施如锦旁边时，似乎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我祝福你，一生平常顺遂！” 施如锦笑了笑，并不太理解，齐教授把她叫过来，说了这一番话的用意。 见齐教授要走，施如锦也跟着出来了。 办公室里，那个黑色文件夹被留在了桌子上，施如锦直到离开，都没有发现到，文件夹的封面上，写着一行字：“心内膜垫缺损治疗病历综述（患者：何雯雯、施小锦、费洋等）” 医院大楼外，施如锦从里面走了出来。 刚到门口，施如锦意外地发现，小余和圆圆走了过来。 “施小姐，你那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小余一脸惊讶地问。 “什么消息啊？”施如锦有些莫名其妙。 “齐秘书出事儿了！”小余道：“他们那帮业主在楼盘外头跟嘉实保安打起来了，好多人受伤，齐秘书也被打了，中午刚送过来。” 施如锦吃了一惊，立刻转过身：“一起去看看！” 第二百零八章 借光 齐秘书他们是被送到了蓉城医院急诊科，就在施如锦刚出来的门诊大楼一层，从门口进去，一直往里走便到了。 此刻急诊区外站了不少人，几名警员正在给一帮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作笔录，四周还有人围着，场面有点乱，笔录过程中，不时有人情绪激动地地冲上去跟保安们理论，警员不得不停下来喝阻，这样一来，急诊区的入口几乎被堵实了，只勉强留了一条小道，易出不易进。 跟在人群后，准备进急诊区的时候，施如锦特意回头瞧了瞧，刚才从外面过来，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人。 不远处，于贝儿跟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起，两人正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话说在医院遇到久违的于贝儿，施如锦还是挺意外的。而此时，于贝儿似乎已经跟人说完，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准确地说，于贝儿是朝着急诊区走，经过施如锦身边的时候，人家倒不吝冷眼扫了她一下，看来于贝儿早就瞧见了施如锦。 “在哪个病房，你知道吗？”圆圆问了小余一句。 “我先打个电话。”小余马上道，拿着手机走到旁边。 几分钟后，小余电话没打通，朝着圆圆招了招手，把人叫了过去，施如锦都到了急诊区门口，只好站住等她们。 齐教授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边摘口罩，于贝儿紧跟其后。 经过施如锦旁边，齐教授注意到了她，便停下来，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又来这儿了？” “有同事出了点状况，我过来看看。”施如锦回道，又瞧了一眼于贝儿。 “齐教授，幸会，幸会！”有人走过来，热情地朝齐教授伸出手。 施如锦打量了一下对方，正是刚才跟于贝儿站一块的中年男人。 同对方握了握手，齐教授道：“王总，是吧？刚才贝儿问病人的情况，是这样，初步判断是心源性猝死，不过很幸运，救护车当时在现场，立刻做了除颤，病人现在要观察一段时间。” “这就……没事了？”中年男人脸上表情，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失望。 齐教授点了点头：“没有生命危险。” “齐教授，”中年男人用手挠挠自己眉毛，往旁边指了一下：“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 “不好意思，我马上要回急诊室，楼上还有病人等我。”齐教授抬起腕上手表瞧了一眼：“王总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中年男人被拒绝，表情有些尴尬，先是冲于贝儿递了个眼色，随即压低声音，对齐教授道：“我们这位保安主任，是因为外力原因才受的伤，对吧？” 施如锦朝这位王总看了一眼，听这话，他倒是比齐教授还会当医生。 “外界刺激的影响是有的，不过这种病，很大程度上还是平常作息不规律，精神压力太大造成的，”齐教授又看了看手表，道：“好了，我失陪了！” 说着话，齐教授便要往回走。 “表姑，”于贝儿叫住齐教授：“我有事儿要跟您说，好长时间没见您了。” “这样吧，你先到我办公室坐一会，等我忙完，咱们再聊天聊。”齐教授说完，对施如锦点了点头，到底回了急诊室。 “王总，我们去办公室吧？”于贝儿转头对王总道。 “你这位长辈到底肯不肯帮忙开病历？”中年男人不太放心地问，目光朝四周看了看：“不出点狠招，真治不住那些人。” “不说了，”于贝儿立刻制止，警惕地拿眼看看站在跟前的施如锦，道：“王总，您先去电梯那儿等我，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王总不明其意，视线在施如锦身上停留片刻，便转身走了。 “偷听别人说话，有意思吗？”于贝儿嘲讽地冲施如锦开了口。 “我一直站在这儿。”施如锦好整以暇地回道。公共场合，没有她一定得躲着于贝儿的道理，只能怪于贝儿跟那位王总不知道谨慎，那种明摆着不怀好意的话，到处乱说。 于贝儿眯了眯眼，道：“真可惜，虽然你恨透了我，可就是没办法把我赶尽杀绝！” “你想太多了。”施如锦对于这位“表姐”，实在无语。 “雨衡她妈妈特意去美国探望我妈，然后让我陪她回来，你知道吗，苏太主是我干妈，”于贝儿又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我干爹和干妈说了，会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照顾，所以现在你看，我已经是嘉实企业房地产部公关经理了。” “挺好。”施如锦淡淡回了句，心里却已经在琢磨，于贝儿进了嘉实企业，刚才那位王总又说要下狠招，难是想“治”齐秘书他们那些业主？ “还有呢，他们帮我找到了贺慕言，有趣吧？”于贝儿忽然笑了起来。 施如锦看了于贝儿一眼，感觉贺慕言这是躲不掉于贝儿了。 “你这什么表情啊，以为还对他念念不忘？”于贝儿不屑地道：“贺慕言不过如此，你知道吗，他开了个小公司，打算做项目，到处找人合作，还想跟银行借钱，我干爹已经对外放了话，谁要是伸这个手帮贺慕言，就是与苏家为敌，我可真期待，贺慕言一事无在的下场。” “所以，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施如锦叹了口气。 “我不爱他，背叛我的人都该死！”于贝儿脸顿时一变。 施如锦正想怼她一句，小余领着圆圆走回来，道：“施小姐，电话总算打通了，是37床，小齐知道您过来了，都快吓死了！” 小余说完，便大笑起来，倒是圆圆一个劲地在瞧和施如锦对面站着的于贝儿，应该是认出了她是谁，神色里不免有些探究。 “走吧！”施如锦说了一声，便要离开。 “给贺慕言带个话，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于贝儿在施如锦身后冷笑道。 施如锦站住，转回头看了看于贝儿：“你原不原谅谁，跟我说有什么用？别被霸道总裁的小说误导了，苏家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以手遮天，玩那种小伎俩，真是……好笑。” 没再管于贝儿，施如锦带着两个女孩，朝急诊区里走去。 一间看着有点乱哄哄的大病房外，一只脚已经踏进去的小余，先是“呀”了一声，随即猛地收住脚步。 施如锦正好在她后面，这下直接撞了上去。 “你怎么不走啊？”圆圆一手扶着一个，好笑地问小余。 “好多血！”小余拧着眉头道。 施如锦往里面看了看，才明白是小余被吓到，此时病房里，或坐、或卧，都是挂了彩的人，有伤情严重的，脑袋上包着的纱布，还在往外沁着血。 没勉强小余，施如锦和圆圆先走了进去，两人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瞧见齐秘书。 “这是37！”圆圆特意走了一圈，最后指着门边的一张床。 “人呢？”施如锦问道。 “大姐，干嘛非要过来啊？”病房门口，齐秘书声音传过来，听着还挺懊恼。 施如锦回头，齐秘书正冲着小余在说。他今天这样子有点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好在手脚都还齐全，似乎没多大问题。 “受伤了还乱跑？”施如锦问道。 “施小姐。”齐秘书还知道心虚，看到施如锦，缩了缩脑袋。 “我好像提醒过你，别傻不拉叽玩命，这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你在老家的爸妈要是听说你受伤，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担心？”虽然看着齐秘书有点可怜，施如锦忍不住还是教训了一句。 齐秘书讪笑，拿手推了小余一把：“进去啊！” 小余迟疑了半天，最后贴着墙进来，站到齐秘书床边，问道： “你还要住院？” “我后背被人砸了一下，刚才咳了半天，医生让留院观察。”齐秘书说着，还在小心地瞧施如锦。 “那还不赶紧躺下！”怕齐秘书真有事，施如锦忙道。 又咳了几声之后，齐秘书坐到了床边。 “你们跑去楼盘做什么？”圆圆问了一句。 齐秘书叹了口气：“昨晚群里有人说，今天楼盘负责人要跟业主谈赔偿的，大家伙高高兴兴地过去了，谁想到搞成流血事件。” 一男一女两名警员从外面走进来，男警走到齐秘书这边，看了看他脸上的伤，问：“是今天参与冲突的人？” 本来齐秘书都要躺下，这下立马坐起：“什么参与冲突啊，我们就是去挨揍的！” “出示身份证，还有说一下工作单位，我们现在要做笔录。”男警翻开了手里的笔录本。 齐秘书乖乖地从口袋掏出身份证递过去，等报出工作单位，不免又瞅了瞅施如锦。 “你惨喽，”小余拿手点点齐秘书，挤兑了一句：“咱们博胜集团这回借你的光，在警局挂上号了！” “这公司不错，不就是在搞城北卫星城的那家吗，你不好好工作，出来打什么架？”男警也被逗乐。 “报告警官，我没打架，我们领导也过来，她一直教导我们，不管有什么事儿，都要讲道理，暴力不能解决问题。”齐秘书急着辩解。 第二百零九章 杀妻 男警看了眼施如锦，对齐秘书道：“你们领导说得没错，那给我描述一下，当时什么情况，为什么双方会冲突起来？” “出事之前，我们几个过来的业主正围一块商量，推举谁进去，跟对方领导谈赔偿的事，然后就有人说挨揍了，被揍的是一老头，抱着脑袋躺在地上，几个长得跟熊一样的保安正围着他，你说大家伙一块过来的，我们能不管吗，说实话，最恨欺负老弱病残孕的。”齐秘书说着，抓抓自己脑袋。 “对方的说法，是你们先出的手，到底哪个不说真话？”女警在一旁问。 “警官，可不能听那帮奸商的？我们本来想把老头拉开，结果那帮保安硬是不让，然后一哄上来，出手就要把人往死里打，我们最多是正当防卫。”病房最里面，一个胳膊吊着夹板的眼镜男走过来，坐到齐秘书的床沿。 “我在问他，正当防卫也不是你们说的，先回你病床，回头问你！”男警训了一句。 “那我先不说，在这儿听听？”那人嘿嘿一笑。 男警也没再理他眼镜男，这时道：“当事另一方跟你们说法不一样，他们的意思，你们先攻击他们，其中一名保安据说被打到心脏病当场发作。” “那人死了没？”眼镜男立马打听。 “知道害怕了？”女警摇了摇头：“幸好人已经救过来，否则你们的责任可就大了。” 施如锦脱口问了句：“是心源性猝死的那位？” “了解得还挺清楚。”女警看向施如锦。 施如锦抿了抿唇，多少猜出了一点，于贝儿和那位王总找齐教授的目的。 “有心脏病，还当什么保安。”小余嘟囔道。 圆圆对小余摇了摇头，问女警：“警官，查一下监控，不就能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还是圆圆聪明！”齐秘书一拍大腿，这下大概激动了点，又咳了起来。 男警一边做着记录，一边问道：“刚才你们提到的第一个被打的老头，认识他吗？” “不清楚，以前大家伙在一块聚会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人，我今天看到他站在我们这堆人里，还琢磨呢，这么大岁数的老头买房，肯定是全款，嘉实企业还真敢，下到十八，上到八十，什么人都敢坑！”齐秘书说到后面，不自觉地跑了题。 眼镜男笑了出来：“老齐这话没错，那可不就是一坑吗！” 男警说了句：“楼盘方面说，你们之前经常到他们那儿骚扰，影响正常工作，并且动手的事不止一两回，都被及时制止，有没有这回事？” “天地良心，”眼镜男急了：“警官您瞧瞧我们这一圈，个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说我们那么冲动，敢跟五大三粗的保安动手，谁信啊？” “我们会对整个事件进行调查。”男警说到这里，将齐秘书的证件还给他，又让他在笔录本上签过字，才道：“这段时间不要离开蓉城，警方可能随时传唤，需要你配合的……” “一定配合，您放心1”齐秘书忙签完字，随即朝男警夸张地敬了个礼，显然是真怕了。 女警好笑地瞧了齐秘书一眼，对眼镜男道：“你再等会，一个一个来！” “我等！”眼镜男说着，跟两名警员一块走向齐秘书对面的病床。 “你说，邱总会不会给你调岗？”见警员走开，小余又幸灾乐祸地问了一句。 “姐姐们，帮我保个密，我老板那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平常话也不多，不过真要生气起来……”齐秘书说到这里，瞧向施如锦，胆怯地问：“施小姐，不会这样就把我开了吧？” 施如锦不想吓齐秘书，也不能代邱于庭做决定，只道：“如果警方查明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我相信邱总会酌情考虑。” “酌情考虑……那就是有可能开了我？”齐秘书傻了眼。 小余还在那乐：“就冲你刚才暗示邱总人狠话不多，在公司也待不长。” 施如锦和圆圆都忍不住笑起来，倒是齐秘书开始唉声叹气了。 “要为这事把工作丢的，可不更窝火！”眼镜男正要出去，大概听到这边对话，还丢过来一句。 齐秘书一脸郁闷，小余这下也意识到自己玩笑过了头，又回过来安慰：“邱总人挺好的，今天还是他派我和圆圆过来看你，然后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圆圆，对吧？” 正当小余拉上圆圆，要拯救齐秘书低落不振的情绪时，刚才出去的眼镜男突然跑回门口，大叫一声：“警官，那老头就在外面，他可是关键人物。” 病房两名警员立刻走了出去，施如锦不免好奇，跟着众人一块站到了病房门口。 “挡我路干啥！”一个背对着施如锦的男人，正冲着挡在他面前的警员大嚷。 “就是他，”齐秘书用手指着外头，急着道：“这老头得查一查，我刚才越想，越觉得他不对劲。” 眼镜男冲着老头问道：“你是不是香槟小镇业主？” “不是又怎了啦？”老头不屑地反问。 “警官，这人可疑啊！”眼镜男似乎恍然大悟。 “不是楼盘业主，你怎么会卷进今天的冲突？”那名男警问道。 老头梗着脖子道：“我哪知道什么冲突，刚才一帮人打群架，老子在旁边瞧热闹，被那帮业主当成楼盘的人打了，现在跟过来瞧个伤，咋就犯法了？” “老头，收了楼盘多少钱！”眼镜男气哼哼地问：“没想到啊，那帮人居然还玩起了卧底。” 施如锦的目光，落到老头背在身后的那只皮革包上，不由摇了摇头，看来这个老申的碰瓷生意，涉猎领域还挺广。 “又是火云邪神！”站在施如锦身后的小余也认出那人，兴奋地道：“果然其中有诈！” “啥意思？”齐秘书不解。 小余朝齐秘书看了看：“那天邱总和我们施小姐去工地，你正好没跟过来，这老头本来在工地上干活，手脚不干净被开了，后头又去撞人家车骗钱，就不是个好人。” “哎哟，我当时要是在的话，也不至于后来上当！”齐秘书顿时懊悔起来。 挤在门口的几个伤者听到这段对话，这下都不干了。 “警官，这人有问题，一定要查他。” “嘉实企业够黑，跟咱们玩阴的。” “合着我们上当了！” “安静！”男警冲着众人说了一句，随即问老申：“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是一个路过的，警官，到底出了啥事？”老申还要抵赖，不过态度不敢嚣张了。 “出示身份证件，有没有工作？”男警又问。 老申嘿嘿一笑：“没有。” “什么意思？”男警脸色一沉：“我有法律赋予的权利，对你身份进行核查，要是故意抗拒执法，就跟我们去一趟警局。” “这老家伙绝对问题，一定得查清楚！”眼镜男再次大声道：“连身份证都没有，别是逃犯吧！” 施如锦长嘘一口气，显而易见，果然是嘉实企业做了局。 “带派出所吧！”女警建议道。 “去什么派出所，真没身份证，我在牢里待了20多年，刚放出来，还没来得及办。”老申终于老实了。 两名警员对视一眼后，男警命令老申靠墙站好，女警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随后，男警再次问道：“姓名？” “林显文。” “多大岁数？” “56。” “什么罪服刑？” “……杀人。”这个自称林显文的人犹豫了一下，才回道。 四周围着的人，几乎异口同声“哇”了出来。 “有证明身份的文件吗？”男警问道。 “有，我刚刑满释放，这些年都在里头认真改造。”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拿过随身的包，在里面摸了起来。 没一会，林显文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了男警。 看了片刻之后，男警问道：“一个月前就让你回乡落户，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我当年去坐牢，没过多久，老家遭了灾，一个村子的人全没了，我回去落户都没地儿，派出所的同志让我来找同乡开证明，结果那人死乞白赖不肯。”林显文倒抱怨起来。 “查到了！”女警眼睛瞧着手机，道：“这人当年犯了杀人罪，被判死缓，后来得到减刑，上月被释放。” “杀谁了？”眼镜男好奇地问。 “把他老婆杀了，还真够狠，”女警轻蔑地看向林显文：“这种男人最可恨，对女人下手。” “我的天！”周围又是一阵惊呼。 施如锦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个自称林显文的人,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蒙田地区凤宁县小南村……”男警拿着手上那张纸念着，随后瞧了瞧林显文。 没人注意到，施如锦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林显文这个名字，施如锦毫无印象，可她记得清楚，在蒙田凤宁小南村，杀妻的男人……只有一个。 第二百一十章 势利 林显文突然之间转过身，用他枯干肮脏的手指着施如锦，对众人道：“看见没有，这小畜牲就是我生的，我把她妈杀了，一斧头砍下去，人当场没了气儿，这畜牲当年才四岁，胆子贼大，躲在山洞外头偷看，老子那会杀红了眼起，本打算斩草除根劈了她……” 施如锦身体控制不住哆嗦着，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夺路而逃。 耳边依旧是林显文的叫嚣：“我这还是心慈手软，瞧她从山坡上栽下去，到底饶了她一命，没想到后来是这小畜牲反过来咬我，害得老子坐了二十多年的牢，如今我回来，有钱要钱，没钱要命，都看清楚了，小畜牲叫林晓如，她亲爹是我林显文，她是杀人犯的种！” 施如锦不知道跑了多久，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始终摆脱不掉，直到来到一处山坡边，她终于没了力气，双腿一歪，身体重心前移，沿着坡道滚了下去。 “小锦……小锦……”一个温柔的男声问道。 “爸！”施如锦大叫一声，猛地惊醒过来。 原来……是一场噩梦。 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施如锦呆呆地望了好一会，随后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从撞上林显文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而这半个月，施如锦每隔几天，都会像今天这样，从噩梦中醒来。 在施如锦的认知里，那个杀了他母亲的男人，早已从这个世界消失，施如锦曾担心于家会发现她不是施如锦，又疑惑徐菀父亲对于她的身世，是否猜出了些什么，却绝没想到，一个她认为此生再不复见的人，会站到面前。 林显文的现身，摧醒了施如锦更多幼年时的可怕回忆，也让她在独处时刻，总不是自觉地陷入恐惧。 手机突然之间响了起来，施如锦哆嗦了一下，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施如锦鼓足勇气掀开被子，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电话，已经是十多分钟后的事，打电话的人十分坚持，不停地拨着她的号码。 当看到霍巍的名字，施如锦闭住双眼，长长吐了口气。 “起来了吗？”接起的电话那头，是霍巍在问。 施如锦“嗯”了一声，这时坐起身，将手机拿远一点，捂着嘴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这么早出来了？” “老佟叫来几个朋友，今天陪我一块跑，整天跟空气比赛，我都快没劲了！”霍巍说到这里，应该还是听出了什么：“感冒了？听着嗡嗡的。” 施如锦支吾一句：“快好了。” “吃药喝水多睡觉，今天不要上班了！”霍巍立刻叮嘱道，又埋怨道：“你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现在流感这么厉害，等好一点了，让施谯谯陪你去打疫苗，算了，还是我抽空回来。” “没那么严重，”施如锦含混地道，随即问：“有什么要说？” “帮我们订腊月二十九去比利时的飞机，一共30人，回头我让乔伟把名单发给你。”霍巍说了一句。 春节期间的比赛是在比利时斯帕赛道，这是早就安排好的，不过施如锦有些意外的是，机票居然没有一直没定。 “不是该力景赛车那边负责吗？”施如锦到底问了出来。 霍巍哼笑一声：“提起来我就生气，我昨天下午跟力景那边的财务总监吵了一架，队伍还没出发，他就在那叽叽歪歪，说什么费用太高，必须精减人员，最可恶的是，头一个，他们就把郭老大名字删了，车队本来就没经理，现在教练都不跟，他们不是成心要玩死我？” 原来霍巍是被气到，施如锦只得安慰道：“我先把机票定好，后面再去跟力景那边谈，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不用亲自出面，交给我好了。” “他们找上门了，我总不能装怂，”霍巍嘟囔一句，看来还是不痛快：“我说了，人员费用全由我出，不用他们管，老子就是有钱！” 施如锦不由摇头，霍巍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30号人的来回机票，再加上在当地生活开支，还有相关酬劳等等，认真算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他这么大包大揽，力景赛车那边的人肯定要高兴坏了！ “你有什么想法？”大概没听到施如锦的反应，霍巍问了一句，似乎是怕施如锦不太高兴，语气里还带了些许的小心：“就用我的生活费出，应该够了吧！” “你那点钱，我得留着，回头做组建车队经费，不知道省一点啊！”施如锦到底还是责怪了一句。 “那……”霍巍迟疑一下，商量着道：“就当是提前用了？” “不提前用怎么办？”施如锦很想苦笑：“名单尽快给我，对了，有没有给郭大哥安排随行人员？” 郭家林虽然基本算是康复，到底行动不变，身边没有人，肯定是不行的。 “大嫂会跟着，她家老爷子不是出院了吗，她从老家请来一位表姐，帮忙照顾老人和孩子，这边她专门负责老大，对了，你跟大嫂要一下她的护照，一块把机票订了，你给他们夫妻订头等舱，我跟兄弟们到后面挤一挤，咱们省一点钱，”霍巍说到这时，又强调：“大嫂的费用也是我们出，千万别找她要钱啊！” “知道了，”施如锦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强调：“下次有什么事，尤其是涉及到财务的事，一律交我来谈，毕竟是有合约的，白纸黑字订好了，该他们负担的费用，不存在什么讨价还价，你现在大包大揽，等于给了他们违约的借口，上次袁大哥过来，他也讲得很清楚，合约期间，力景车队会保证履行义务。” 霍巍一笑，倒哄起了施如锦：“下不为例，再有人跟我玩这种花样，我就跟他们说，我家的事都归老婆管，不许惹我不高兴！” 施如锦勾了勾唇角，却实在笑不出来。 “问你一件事，”霍巍突然放低了声音：“来看我比赛吗，看过日历，正赛在大年初四。” 施如锦：“……” “来吧，我上领奖台，第一个想拥抱的人就是你！”霍巍这话，竟像是在撒娇。 “这么自信能拿冠军？”施如锦回了一句，却突然顿住，生怕自己说得不对，刺激到霍巍。 施如锦应该是多心了，霍巍完全没介意，还笑着道：“没办法，这不仅是自信，还是实力。” “比赛搭档找到了吗？”施如锦又躺了下去，跟霍巍说说话，刚才心里那股愤懑，渐渐消散了点。 “老贺替我拉了一个，那家伙是小日本，以前我们在一起比赛过，技术还凑合，我要求不高，只要是个不会掉圈，别给我半道撂挑子，哪个都成！”霍巍蛮不在乎地道。 “是贺慕言帮你找的人？”施如锦有些吃惊。 自从上回同贺慕言一家在宁城吃过一顿饭，施如锦便没跟他打过交道，也就那次碰到于贝儿，听她提了句，贺慕言的公司开得不顺利，本来施如锦还想跟贺慕言再接触一下，无奈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加上自己情绪有点乱，竟把这事搁置了。 “这段时间他都在宁城，听老贺说，蓉城有人跟他过不去，他在那边玩不转，具体怎么回事，他也不愿多讲，现在老贺公司搞了一个体育健身竞技项目，想说服力景赛车给他投资，应该也不太顺利。”霍巍说到这里，嘿嘿笑道：“他这回急得不行。” “苏家人在背后扯后腿，据说是替于贝儿报复。”施如锦哭笑不得，看来于贝儿这回没吹牛，再就是苏家做事实在没品。 “就你那表姐？”霍巍啧啧两声：“这就证明，老贺跟她断得不要太对了，老贺看来走投无路了，这两天明示暗未，要跟咱们博胜集团合作，你什么时候跟他聊聊，能帮就帮一点，谁教我这回欠他人情，要不是他介绍了小日本，我真打算拿老佟滥竽充数了。” “说谁滥竽充数呢！”电话那头，响起老佟的声音。 施如锦靠在床头，看向已经铺满阳光的窗台，思忖着贺慕言到底是生意人，那么热心为霍巍介绍搭档，终究也是为了图利。 “等我过去，跟他谈吧！”施如锦说了句。 “不用了，他昨天回了蓉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找你，你心里有数就行，”霍巍说着，便愣住，问道：“你要来宁城？” “那么一大笔费用，我当然要跟力景赛车要回来，凭什么要吃这亏！”施如锦回道，终于笑了笑。 “快来啊，我去机场接你！”霍巍开心地直乐。 施如锦琢磨起了贺慕言，想了办法，决定了解一下霍巍对贺慕言的看法：“你觉得，这个人……可以合作吗？” “谁？” “贺先生。” “他呀，也没什么不能合作的，这人虽然爱钱，好在信用不错，要不在赛车圈也混不出来，回头你们把条件谈好，协议订仔细一点，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霍巍还特意嘱咐：“替我老邱说一声，这是我朋友，帮忙关照一下。”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施如锦问：“我之前曾咨询过贺先生，他是否愿意给你做车队经理。” 霍巍似乎觉得施如锦这话很好笑：“不用猜，他肯定拒绝你，然后说我就此再出不了头，对吧，他跟大多数人一个想法，我都已经习惯了，这家伙本来就势利眼，我还瞧不上他呢，你看我，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事。” “是挺势利眼，“施如锦嘟哝道：“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 “行啊，看你本事，”霍巍不在意地道，随即笑了一声：“事情交代完了，还有件重要的，腊月二十八，我们还有谯谯陪叔叔阿姨过个年，然后我就走了。” “这样，让乔伟注明所有人的出发地点，我分开买机票，你和郭大哥他们从蓉城走。”施如锦说着，已经准备下床了。 “要不……你年初一来比利时。”霍巍看来并不肯死心。 “我初二走吧，”施如锦终究没法拒绝霍巍：“初一我陪叔叔阿姨去拜年，每年都是这样，今天谯谯考上大学，是我们家大喜事，总不能扫他们的兴。” 施如锦想了想，又道：“还有啊，过几天邱总要向董事会提交股权回购方案，你最好还是回来一趟，也是对邱总的支持。” “听你的！”霍巍回得干脆，又问：“老尹那边，还在捣鬼？” “协议是他自己签的，他要反悔，我们只能走法律程序，本身这事并不重要。”施如锦淡淡地道。 “有一种说法，有人在老尹背后出主意，故意找我们麻烦，你猜是谁。”霍巍笑问。 施如锦根本不用猜：“又是苏以诚吧。” 霍巍还要再说，似乎有人在旁边催他，最后施如锦先挂断电话。 博胜集团施如锦的办公室，小余过来送咖啡，后面还跟着一位。 “这是发配结束了？”施如锦接了咖啡，好笑地看着站到自己办公桌前的齐秘书。 “我特意过来谢施小姐。”齐秘书用手挠挠鼻尖，挺不好意思地道：“要不是施小姐说情，邱总也不会打电话，把我从工地叫回来。” “我只是跟邱总建议，花一个高级秘书的薪水养工地监工，实在不划算，”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道：“我是别的意思，没想到邱总误会了。” 小余“噗嗤”一下，便笑了起来。 齐秘书眼睛眨了半天，倒是施如锦开始赶人了：“行了，回来就老实一点，都走吧，上班都跑我这儿聊天，你老板说不定要骂我了！” “施小姐，那我出去了。”齐秘书赶紧转身要走。 “你房子的事，现在解决得怎么样？”施如锦瞧着齐秘书后脑勺问了一句。 “法院已经受理业主集体起诉，然后大家伙信得过咱们博胜集团的周律师，请他当代理人，好像接下来就是庭前调解，周律师说，这种案子，我们胜诉肯定没问题，关键是在执行上，嘉实企业就是个难缠的，以前也出现过类似案例，判了他也不给钱，”齐秘书站住，回过身道：“不过嘉实企业比我们更不想打官司，尤其是现在都闹开了，他也怕房子卖不了，股票往下掉，所以周律师说不着急，看嘉实企业什么时候跳脚。” “跟打仗一样，还玩心计呢！”小余一脸好奇。 “没错，”齐秘书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嘴里嘀咕道：“我得走了，回头真要被邱总骂了。” 小余跟在齐秘书后面，打听了一句：“那个火云邪神后来怎么样了？” 施如锦正在端起咖啡杯，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有咖啡溅到了桌上。 “那老头在警局可不敢装疯卖傻，承认收了两百块钱做戏，这人可真够贱……”齐秘书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了门后。 第二百一十一章 玩票 施如锦愣了半天，才注意到桌上的咖啡渍，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一点点地擦着，一直没停下来。 有内线电话打了过来，是前台告诉施如锦，楼下来了一位姓贺的先生，指名要见她。 施如锦回过了神，心里诧异贺慕言来得这么快，便让前台将人请上来，随即起身，走出办公室，准备去迎接一下。 邱于庭正带着齐秘书站在电梯间，似乎打算出去，见施如锦过来，朝她点了点头。施如锦简略地讲述了一下霍巍的想法，邱于庭思忖片刻，让齐秘书半小时后提醒他出发，便和施如锦一块等起了客人。 贺慕言曾经来过博胜集团，也就几个月前，当时他是以AUG高级副总裁的身份应邀参观，而今天再次光临，贺慕言提着公文包，只身一人走出电梯，已没了上次的前呼后拥。 看到邱于庭与施如锦站在打开的电梯门外，贺慕言略有些吃惊，随即上前，和两人握了握手。 董事长办公室的会议区，在贺慕言结束PPT演示之后，邱于庭眉头明显拧了起来。 贺慕言貌似神色轻松，眼睛却盯住邱于庭，显然知道，他的反应十分重要，甚至是决定性的。 望着前方的投影幕，认真地听了半天之后，施如锦心里多少有点底了，贺慕言处处碰壁，未必完全是因为苏家人的刻意打压，还是他的项目思路存在一些问题。 “贺总，是这样，我一会要去市局办点事，在这儿待不了多久，具体问题，你可以跟如锦谈，我现在就说点个人看法，如果咱们意见查左，后面可以商榷。”邱于庭的开场白，已经表明了一些态度。 “我洗耳恭听。”贺慕言眉心挑了挑，笑着回道，还拿过会议桌上放着的便笺和笔，做认真记录状。 施如锦打量着贺慕言，觉得他倒也能曲能伸，这一点挺难得。 “贺总对未来事业发展，有很宏大的构想，并且你对于中国赛车市场前景也非常乐观，随着经济发展还有居民汽车拥有量的逐年增长，赛车运动兴起是必然趋势，我很同意你的观点，”邱于庭先给贺慕言捧了几句场，而接下来，话锋便一转：“但我不能不说，贺总这个计划，就目前而言，运作起来会很困难，并不全是贺总个人原因，而是主观环境的限制。” 邱于庭一向干脆，施如锦低头笑了笑，她的想法，跟邱于庭不谋而合。 “第一，贺总项目的操作模式是旅游+赛车，全国目前在建的赛道有四、五十条，理论上来讲，要找到一个符合你要求的比赛场地，并非难事，但贺总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国内汽车赛事运营准入门槛很高，你必须先拿到许可，请问贺总，已经有时间表了吗？”邱于庭问得直截了当。 贺慕言真就边听边记，这时放下手中的笔，拿起刚才小余送过来的咖啡，抿了一口之后，随即笑着摇摇头。 “然后就是核心用户群的建构，中国现在看不到像舒马赫，汉密尔顿这样的顶级车手，也没有媲美欧洲的比赛IP，你如何把人吸引过来？就像去年底力景赛车举办的慈善赛事，为了扩大影响力，砸钱把波尔请来，我不知道贺总有没有看当时的比赛，波尔表现差强人意，人家就是来玩票的，他要保存实力参加欧洲比赛，精彩程度肯定有折扣，可国内车手又不具备这个票房号召力，以后赛事真做起来，观众在哪儿？”邱于庭最后一句，问得不要太直白。 “也就是说，关键是要让我们的核心车手被市场承认，带动核心用户，再由核心用户延展到……小白用户，赛事的经济效益才能体现出来。”施如锦在旁边插了一句，她的出发点，还是在霍巍那边。 邱于庭点了点头，继续对贺慕言道：“贺总，我不否认你的计划前景可期，相信正是基于这一点，霍董才有意与你合作，然而，你这个项目前期投资太长，任何一个合作方，都要慎之再慎。” “邱总说的，我竟无言以对。”贺慕言笑着叹了口气。 齐秘书过来敲门，提醒邱于庭时间差不多，该要出发了。 “贺总是内行，我的看法并不完全对，”邱于庭起身，又朝贺慕言伸出伸出手，道：“下次找个机会，我们再做进一步探讨，相信贺总还有一些想法，并没有体现在刚才的PPT里。” 同贺慕言道了别，邱于庭便匆匆离开，施如锦看着贺慕言杯中的咖啡已经见底，叫来小余，又替他倒了一杯。 贺慕言阖上电脑，自嘲地吧了口气：“看来今天又没成功。” 施如锦不免重申：“霍巍决定同邱总合作，下面谈的，应该是合作的模式。” 贺慕言却摇了摇头：“我需要的是合作方，不是金主。” 说着话，贺慕言将电脑放进随身的公文包里，大概不想谈了。 “那就看贺先生从什么角度考虑问题了，”施如锦瞧着贺慕言道：“贺先生忘了迈尔斯奇车馆了吗，我们是有场馆运作经验的，现在需要的是懂得赛事规程的人，在这一点上，相信大家有合作空间。” “AUG以卡丁车比赛为主的经营策略，就是我创下的，几年时间，已经成了国际重要赛事，并且带动了上下游的发展，在这一点上，没人能否定我的能力，”贺慕言这话说得，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如果还在原地踏步，我根本用不着离开AUG。” “任何事情都需要踏出第一步，”施如锦很坦白地道：“我承认你是赛车运动方面的专家，不过恕我直言，你对国内市场状况了解得并不多，既然决定把工作重心移到这里，不如就一切重新开始？” 贺慕言：“……” 施如锦索性又说了一句：“贺总，真不考虑……” 朝施如锦举了举手里的咖啡，贺慕言拧着公文包站起，看样子完全不想听施如锦把话说完：“今天不虚此行，博胜集团的咖啡深得我心。” 博胜大厦一楼大堂，施如锦陪着贺慕言走了下来。 即使贺慕言拒绝的姿态明显，施如锦还是忍不住道：“贺先生，要不要再聊一会？” 贺慕言转回头，看向了施如锦，直接道：“施小姐想要说的那件事，恕我不能从命。” “那这样吧，我想请教贺先生，如何才能培养出核心车手？”施如锦换了个说法。 明显犹豫了一下，贺慕言指向旁边的沙发。 等大家都落了座，贺慕言直截了当地道：“这么说吧，我不想再带车手了，当年遇到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我现在对做车队经理完全没了兴趣，说实话，这活特麻烦，要嬉皮笑脸哄着老板，要迅速准确地找到车手问题，还有管住车队那帮人，等到费尽力气，总算把车手推上领奖台，人家突然过来，把你一脚踢开！” 这话把施如锦堵得死死的，以至于她没法接下去。 顿了好一会，施如锦刚要开口，贺慕言却道：“看在霍巍这人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提供一些车队管理的招式，但是其他真不行，我说过的，得赶紧把钱挣了。” “我问了一个问题，”施如锦不紧不慢地道：“在贺先生的计划，你这个项目，未来可以给你带来多少年收益，我是说……前三年。” 贺慕言瞧着施如锦，那表情似笑非笑，正当施如锦要最后摊牌时，贺慕言电话却响了。 “不好意思！”贺慕言从沙发上站起，走到旁边。 施如锦就在那儿等着，看着贺慕言跟手机那头的人说了几句之后，脸色突然一变，随后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转身跑了出去。 施如锦稍愣一下，赶紧起身跟上，贺慕言速度极快，到后来干脆跑下台阶，没一会，施如锦瞧着从停车场开出一辆车，疾驰而去。 等施如锦又回到大厦，有保安上前，手里提着个公文包，道：“施小姐，刚才那位先生把这个落下了。” “给我吧！”施如锦接过公文包，又往大门外看了一眼。 博胜集团的餐厅，施如锦端着餐盘，找了个位置坐下。 刚吃了几口，有人坐到施如锦对面。 “回来了？”施如锦看着对方，随口问道。 “刚跟邱总一块回来。”齐秘书把声音压得很低。 施如锦没注意到齐秘书状态有异，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又看了一眼，她给贺慕言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一直没接，施如锦疑惑是出了什么事，又怕打扰到人家，索性发去短信，告知贺慕言，他的公文包在自己这儿，如果需要，马上让人送过去。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并没有回音。 “嘉实企业跑上头举报咱们了。”齐秘书忽然来了句。 施如锦吃惊，抬头看了看他：“什么理由？” “说是……博胜集团涉及不正当竞争，”话说到这里，齐秘书眨了眨眼：“这事还是我给闹出来的。” “你这么厉害？”施如锦被逗笑起来：“说说看！” “嘉实企业挺会编故事，他们说博胜集团故意找人买他们房子，那个‘人’指的肯定是我喽，然后邱总成了唆使我的人，现在成了他让我挑拨业主和开发商关系，博胜集团又出动律师帮业主打官司，反正话都给那帮人讲了，罪名是博胜集团故意要破坏营商环境，意图用不正当竞争打压同行，今天邱总过去，才知道是上头找他了解情况。”齐秘书说到这里，往左右看了看，问道：“我给公司惹麻烦了？” “你说呢？”施如锦故意反问。 齐秘书立马不吱声，埋头在那吃饭，施如锦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老尹开头，到今天这事，感觉嘉实企业就像牛皮糖一般，就这么紧紧粘了上来。 施如锦快要吃完的时候，邱于庭出现了，端着餐盘，坐到了她旁边。 齐秘书一个劲地冲施如锦递眼色，显然是想她在邱于庭面前，帮自己说两句好话，施如锦不免好笑，反倒劝齐秘书：“那事跟你无关，就算你不买香槟小镇的房子，嘉实企业也照样能找别的借口，往博胜集团身上泼脏水。” 齐秘书这下放了心，嘿嘿一笑，又赶紧收住，小心地看向邱于庭。 “你只能怨自己不谨慎，以后做事情多考虑一点，免得给自己招来损失。”邱于庭随口说了句。 “他们的用意是什么？”施如锦索性打听起来。 “应该是城北卫星城二期。”邱于庭淡淡地回道。 “二期招标已经在规划当中，嘉实企业还不肯死心呢，这是先要把咱们博胜踢开的节奏。”齐秘书立刻道。 如果是因为牵涉到了利益，苏家才下这狠手，倒让人能够理解，话说回来，嘉实企业摆出碰瓷的架势，格局也是越来越小了。 “施小姐，来了信息。”齐秘书提醒了一句。 正在琢磨中的施如锦忙拿过手机，贺慕言终于回了信息，却不是说公文包的事，反而找施如锦帮忙，下午替他到学校接一下贺涛，然后将孩子送到家，并且还附上了地址。 简单地回了一个“好”，施如锦不免诧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贺慕言和他太太都不能去接孩子了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 劳力 学校外，看到施如锦出现，贺涛只是稍微愣了愣，便跑到她跟前。 “你家的地址告诉我，送你回去！”施如锦笑着道，想去接贺涛的书包，却被他躲开了。 等坐到车后座上，贺涛一句话都不问，将头扭向车外，小眉头轻轻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贺涛，施如锦发动汽车，不免解释了一下自己过来的原因：“你爸今天到我们公司，很粗心地把公文包丢在我那儿，我正好要过来给他送包，然后你爸就让我顺便帮你接一下。” 话说得轻松，其实施如锦从接到贺慕言短信那时起，就担心会不会是贺太太出了什么事。 贺涛头也不转地“哦”了一声，依然保持沉默。 贺家离学校不远，没几分钟，施如锦的车便停在了小区门外。受人之托，总得把事做得有头有尾，施如锦提上贺慕言公文包，陪孩子一块往里面走。 这个小区在蓉城有点名气，刚建成不久，四周有地铁和公交站，交通便利，小区的建筑还是难得的多层，一排排整齐地座落于绿树成荫的人造景观之间。施如锦早听说贺慕言买了房，这是头一回过来，心里估算着，按这个地段和环境，房子价格应该不低，贺慕言对妻儿的确用心。 “姐姐，家里有点乱。”从书包里拿出钥匙，准备要开门之前，贺涛提前知会了一句。 施如锦原以为的乱，也就是家里没来得及收拾，然而等进了房子，她才发现，客厅里放了好几台电脑主机，还有打印机、碎纸机甚至空调，不少文件散落在地上，看上去是真的乱。 “这么多电脑空调啊？”施如锦脱口问道。 “我爸从公司搬回来的。”贺涛说了一句，放下书包，便往厨房里走。 哪个当老板的，都不会闲来无事，往家里搬公司电脑，施如锦能想到的原因，只有贺慕言的公司开不下去了，不过他上午才去了博胜集团，挺让人不明白，怎么转眼就成这幅光景？ 施如锦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套三室一厅装修得很有设计感，能看出主人的品味极佳，只是客厅里这么一大堆，破坏了整体的协调。 作为轻微洁癖患者，施如锦忍不住蹲了下来，把文件整了整，正要放到近处茶几上，却发现那边铺着精致的刺绣桌布，一套极为精致的茶具摆在那儿，还有一瓶鲜花。迟疑一下，施如锦又把文件放回到了地上。 “爸爸正在找地方搬家，妈妈白天去帮忙了，本来说让我一个人回来的，没想到姐姐到了。”贺涛从厨房离来，懂事地端来一杯热水，递给了施如锦。 知道不是贺太太出问题，施如锦松了口气，不免又问道：“为什么要搬？” 贺涛居然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好像爸爸又要没工作了。” 虽然想知道原因，施如锦也没追着孩子问，只催促他进房间写作业。 端着水在客厅里站了一会，施如锦看到刚才进来时，自己随手放在门边的公文包，便拎过来，探头对书房里的贺涛道：“你爸公文包还是放里面吧，有他的资料，弄丢就不好了！” “放我爸床边，他回来就看到了。”贺涛拿手指了指屋里一张小沙发。 施如锦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便明白过来，人家夫妻私事，也不能跟孩子瞎打听，便把包放下，站到贺涛身后，问：“你爸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给你做点饭？” “不用了，我自己会做的，谢谢姐姐！”贺涛一边头也不抬地写着作业，一边回道。 施如锦笑了笑，摸着孩子的头，又道：“那我等你爸妈回来就走，你一个人在家，我还真不放心。” “没关系的，”贺涛说到这儿，不知是想到什么，又转过身，仰头看向施如锦：“姐姐，我马上作业就做完了，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施如锦马上回了句：“多少忙都帮！” “我想去爸爸公司，中午爸爸回来，跟妈妈说，所有人都走了，他就一个人搬，妈妈讲要去帮忙，可她身体不好，我怕她会累到。”贺涛的神情里，带着一丝不安。 “先把作业写完！”施如锦叮嘱道。 施如锦没想到，贺慕言的办公室就在博胜维科广场对面，这幢号称全市最高的金融大厦，据说写字楼的租金奇贵，在这里租办公室的，一般都是不在意烧钱的大老板，在霍巍口中爱钱要命的贺慕言，居然也这么豪气。 显然贺涛之前来过这里不少次，领着施如锦进了大厦，便径直走向电梯间。 搭着电梯到了7层，贺涛又带着施如锦往右转，那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上十分安静，可以看到，这一层并没有多少公司，未免有些空空荡荡。 或许是太安静了，此刻一点响动，都能听得清清清楚。 “你们物业怎么为业主服务的，租户赖着不搬，你们就听之任之？我不管什么理由，今天他们必须从我眼前消失！”某间办公室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大喊大叫，声音刺耳，让人听着极不舒服。 “于小姐，贺先生前天下午才出差回来，他们已经抓紧在搬了，总得给人家一点时间吧！”有人似乎劝了一句。 贺涛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施如锦，施如锦朝孩子点了点头，说话的女人是于贝儿，显然贺涛也听出来了。 一间门口挂着浪涛国际体育管理公司牌匾的办公室，施如锦跟在贺涛后面走了进去。 整个地方看上去差不多两百平米，此刻像是被人洗劫过一般，零落的几张办公桌尽是狼籍，办公椅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窗户那边，还簇新的百叶窗明显遭到外力撕扯，有的落到地上，有的乱七八糟地扭在一块。 “我不听任何借口，已经给了三天，今天到最后了，我就不信，这么长时间，还不够他们搬出去！”于贝儿靠坐在一张办公桌上，颐指气使地在那说着，手还四处乱指。 “都好商量，于小姐你也别激动。把人家这边砸成这样，回头这边报警，大家脸上都过不去。”一名胸前挂着“物业经理”铭牌的男人苦口婆心地劝了句。 “我想砸就砸，这是我家房子，不服可以报警啊，我正好告他们侵犯私人财产！”于贝儿冷笑地回道。 “妈妈！”贺涛叫了一声，跑向正站在最里面一张办公桌边，在给一摞书打着包的贺太太。 于贝儿似乎才发现又来了人，转过头，先是拿眼扫了扫贺涛，随后视线便落到了施如锦身上。 “你……又来装好人？”于贝儿做出好笑的表情，接着便骂了一句：“施如锦，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施如锦不屑和于贝儿打什么口舌官司，只瞧着贺太太那边。 只穿着一件衬衫，满头是汗的贺慕言从里间一处办公室出来，很费劲地抱着一个小保险箱。 贺太太忙放下手中的事，想过去帮忙，却被贺慕言闪开，还是施如锦赶过去搭了一把手，同贺慕言一块，将保险柜放到了他们跟前的一辆小堆车上。 “你们怎么过来了？”贺慕言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自己儿子。 “我想帮爸爸的忙！”贺涛回了一句。 施如锦一笑，学着贺涛道：“我也想帮忙！” 贺太太满是不好意思，对施如锦道：“又麻烦施小姐了，本来打算让贺涛自己回家的，慕言说他不放心……” “不放心我吧！”于贝儿刷了一下存在感：“走夜路多了，的确该小心一点。” 这话满是威胁，施如锦到底瞧了于贝儿一眼。 “施小姐真要帮忙，跟我进去吧！”贺慕言明显视于贝儿为无物，对施如锦说了一句，便又进了里间。 “爸爸，我也来！”贺涛同施如锦一块跟了过去。 贺慕言拿手指了指办公桌边的空气净化机，便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施如锦忍不住问了句：“公司其他人呢？” “被人挖走了，”贺慕言无所谓地道：“一天之内全跑去旭日体育，干得真漂亮！” 施如锦自然明白是谁“干得漂亮”，倒笑起来：“光杆司令啊！” “怎么会，”贺慕言将几个相册放进一只小纸箱，递给贺涛，让他送出去，随后道：“还有老婆孩子，施小姐不也来帮忙了吗？” 等施如锦提着空气净化机出来，于贝儿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办公桌边。 贺太太又将一撂书打包好，正要拎到小推车上，贺慕言从里间冲出来，制止道：“你别动，让施小姐做就行！” 施如锦其实已经伸手准备拎书了，听到贺慕言这一句，没忍住白了他一眼，这一位把自己太太看成宝，倒是拿别人当起了免费劳力。 “你过分了啊！”贺太太瞧了一眼施如锦，也知道贺慕言太夸张。 施如锦索性调侃一句：“贺先生，我替你干活没问题，你用不着秀恩爱吧！” 贺慕言呵呵一笑，贺太太脸颊有些红起来。 “什么呀？”刚才又进去的贺涛从里间抱了个笔筒出来，好奇地问。 “在说我儿子能干呢！”贺慕言笑着拧了拧贺涛耳朵。 “这些家具要搬吗？”施如锦往四周看了看。 “不要了，也没地方放。”贺慕言说得轻松，表情里明显有些舍不得。 “实木的哎！”施如锦用手指敲了敲办公桌：“真不要了？” “帮我找个地方？”贺慕言索性道。 “稍等啊！”施如锦说着，便要到外面打电话。 “贺慕言，在蓉城你只配做丧家之犬，我劝你不如滚远远的。”被忽视许久的于贝儿又嚷了起来。 经过于贝儿身边，施如锦淡淡地瞟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于贝儿和于太太越来越像，虽然于贝儿还硬撑着那股傲慢，可身上俗不可耐之气，早已掩藏不住了。 等施如锦再回办公室，正看到于贝儿又在咆哮：“贺慕言，你别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其实也不过如此，我现在要踩死你，跟踩死一只蚂蚁有什么不同！” “你走开，我讨厌你！”贺涛到底被激怒了。 “涛涛！”贺太太上前拉住了贺涛。 第二百一十三章 烂泥 施如锦也没进去，看着贺太太领着贺涛朝她这边过来，便跟人家母子一块站到外面走廊上。 瞅了瞅贺涛涨得通红的小脸，施如锦对贺太太道：“我刚才联系了博胜维科那边，他们仓库可以腾出地方，让贺先生暂时存放办公家具，知道是霍巍的朋友，人家说了不收取任何费用，而且他们马上派几个小伙子过来帮忙。” “谢谢啊，昨晚涛涛爸爸还在愁这事，”贺太太眼睛亮了亮：“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他都舍不得。” “没关系，霍巍对贺先生非常欣赏，大家是朋友，当然要互相帮忙。”施如锦说着话，还不忘了把霍巍带上。 “妈妈，为什么她又过来？”贺涛不高兴地问。 贺太太对儿子摇了摇头，又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才跟施如锦道：“前天贺涛爸爸在宁城接到房东电话，说有人把这边买下，要他尽快搬走，本来慕言打算跟新房东谈一谈，没想到……今天这情况，施小姐也看到了。” “她可真无聊！”施如锦只觉得好笑。 没过一会，博胜维科那边的人便到了，几个壮小伙子过来，活干得十分利落，要搬的家具很快挪到了电梯间，又按贺慕言要求，把杂七杂八的都打了包带上。 办公室门外，贺慕言亲手摘下牌匾，对他旁边那名物业经理问了句：“里面检查过了没有，交过钥匙，我可就概不负责了！” 物业瞧向另一边站着的于贝儿：“于小姐，没问题了吧？” 于贝儿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贺慕言，就是不说话。 “贺先生，我们的车已经到下面，先搬了！”一个小伙子在走廊那头道。 贺慕言把人叫过来，让他拿走牌匾，便将钥匙丢给了物业：“就这么说了，其实这边租金太贵，我本来就准备退租，现在正好，各取所需！” 物业赔着笑，接过了钥匙。 “我刚才问了一下，博胜维科广场的写字楼还有空的，我给你约一下时间，明天去看一看？”施如锦在旁边征求贺慕言的意见。 “不收房租？”贺慕言忽地一问。 施如锦回得滴水不漏：“如果是合作伙伴，当然没有收房租的说法，更不会随便赶人出门。” 看了施如锦片刻，贺慕言来了句：“施小姐比霍巍聪明多了，上次我跟他喝酒，就曾经说过，他以后不是老婆的对手。” “夸奖？”施如锦故作听不明白。 “施小姐不好意思，他有时候喜欢乱说话。”贺太太忙替贺慕言道起了歉。 “你不觉得，我也不是你的对手？”贺慕言看向了贺太太，这话问得，竟出奇的认真。 “可以了吧！”于贝儿猛地冲到贺慕言跟前：“贺慕言，你真以为攀上搏胜集团，就能让你这破公司开下去？” “没错啊，”施如锦接过话：“这间浪涛公司，我相信前景可期。” 原本还笑着的贺慕言，脸终于挂了下来，头一回拿正眼瞧了瞧于贝儿：“我都已经把你要的钱打给你，你还想怎么样？就算我之前瞎了眼，和你有过一段过去，难道现在想改正错误都不行了，够了吧，以后别再见了，给自己留点尊严，你这样下去，只能让我越来越鄙视你。” 此话一出，于贝儿表情完全僵了。 施如锦颇觉于贝儿老这么纠缠，纯属自取其辱，实在没兴趣看她被打击到的样子，对贺慕言道：“贺先生，这边结束了，不如一块走吧！” 贺慕言也没再看于贝儿，手轻轻贴在贺太太后背，语气温柔地道：“今天让你跟着我辛苦了，回家吧！” “说什么呢，你也是为了孩子。”贺太太往前走了一步，多少有些躲闪的意思。 贺慕言似乎轻叹一声，转头对贺涛道：“儿子，今天爸爸亲自下厨，你想吃什么，我们到超市去买。” 贺慕言说着，弯下腰来，看样子想把贺涛抱起，结果试了几下都没成功。 “好啦，他多大了，你怎么抱得动啊！”贺太太哭笑不得地道。 贺慕言放开贺涛，眼睛闪了一下，突然贴近贺太太，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贺太太又想闪开，而这一次，贺慕言的胳膊已经勾住了她的腰。 “走不走啊！”施如锦忍着笑在后面催道。 “当然走，”贺慕言回了一句，掉头对施如锦道：“要不要到家里吃饭？” “不去了，”施如锦直接拒绝：“我没那么不识趣！” 贺慕言笑了几声，也没再继续。 施如锦这时却有话要说了：“贺先生，什么有空？早上咱们的话题，还没有结束呢！” “到……时候再说！”贺慕言回得含糊。 施如锦其实已经有了几分把握，这时笑着跟在一家三口后面。 “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我？”于贝儿再次吼了起来，这一次几乎歇斯底里。 施如锦回了一下头，看着于贝儿从她眼前越过，然后伸出手，完全不管章法的，劈头朝贺慕言打了过去。 贺慕言身上、脸上都挨了几下，却只是拿手挡了挡，显然不愿意跟女人动手。 物业吓得赶紧过来，想把阻拦，没想到于贝儿越打越来劲，可以看到，贺慕言的脸上已经有了指甲用力划过的印子。 “你够了吧！”施如锦看不下去，上前要将于贝儿扯开。 于贝儿脸一扭，眼神里露出一道寒光，一挥胳膊，朝施如锦的脸甩了过来，好在施如锦有所防备，脸一偏，险险地躲开了。 “于小姐，不可以这样！”苏太太说了一句，便准备救施如锦。 于贝儿已经发了狂，这时用力推了贺太太一把。 贺太太脚步不稳，开始往后踉跄，于贝儿还不满意，又伸出腿，看来还想踢人。 就在这时，一只手直接薅住了于贝儿后衣领。 于贝儿被制住，贺太太却快要摔倒了，施如锦站在旁边，慌忙要拉住她，结果两个人一块栽到，贺太太半个身体压在了施如锦上面。 “不许打我妈妈！”贺涛从大人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勒头要撞向于贝儿。 贺慕言直接甩开于贝儿，一把抱回儿子，走廊上一声闷响，显然于贝儿摔得不轻。 金融大厦外，施如锦正要驾车离开，听到后面响起汽车喇叭声。 将车停在路边，施如锦下来，走到了贺慕言车边的人行道上。 “施小姐，有没有伤到哪儿？”贺慕言坐在车里问道。 “没什么，”施如锦回了句，又问副驾驶座上的贺太太：“贺太太没事吧？” “谢谢你啊，”贺太太看向施如锦：“慕言说要出去吃饭，给我们压压惊，施小姐如果有空，就一起吧？” “不去了，”施如锦笑道：“我现在看到于贝儿，早就不惊了，祝你们晚上过得开心！” “姐姐，谢谢你！”贺涛打开了后车座的窗户，探出半个头道。 朝贺涛招了招手，施如锦又看向贺慕言：“感觉贺先生还没跟我道谢呢！” 贺慕言：“……” “开个玩笑，”施如锦笑了起来：“我知道，贺先生当我朋友，才不耐烦客套，我就说一点，之前那个想法，我不仅没放弃，而且……这么说吧，我已经越来越坚定。” “什么想法啊？”贺涛好奇地问道。 沉默片刻后，贺慕言开了口：“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我们并不冲突，霍巍要组建一支以他为核心的车队，在转换同力景的合作方式前提下，确保本年度能拿出亮眼的成绩，现在车队需要一位灵魂人物，非贺先生莫属，”施如锦说到这里，索性向贺涛看了一眼，问道：“你说，霍巍跟你爸合作，一块比赛，好不好？” “施小姐，这就不好了吧，大人的事，你跟小孩子说什么？”贺慕言还有些不满。 “爸爸，真的呀？那以后我能跟你去看比赛吗？”贺涛这下兴奋了，从后座站起，凑近贺慕言道。 “我不想再受制于人。”贺慕言还是不肯点头。 “浪涛国际出资组建私人车队，霍巍会部分参股浪涛国际，但不影响你的控股权，将组建车队作为浪涛国际项目实施的第一步——培养核心球员，”施如锦盯紧了贺慕言：“为什么我们不能双赢？” “万一霍巍烂泥扶不上墙？”贺慕言嗤笑， 施如锦斜了贺慕言一眼：“我就不信，一位成功的车队经理带不出好车手，除非贺先生的能力，并不如外界传言得那么厉害！” “激将法都用上了？”贺慕言侧头笑问。 “贺太太有没有意见？”施如锦这回准备要发动一切力量。 “似乎挺不错。”贺太太明显站了施如锦。 “好了，”贺慕言一抬手：“儿子已经被你钓上钩，别打我老婆主意！” 感觉说得也差不多了，施如锦笑道：“贺先生可以尽快起草合约，我不妨把底线透给你，第一年霍巍个人会支付贺先生五百万年薪。” “一千万，不能还价！”贺慕言立刻道。 完全没有再考虑，施如锦伸出手，道：“成交！不过第二年能挣多少，得靠贺先生自己！” 贺慕言又来一句：“霍巍真不行，我也完蛋了？” “他一定能行，贺先生别拖后腿。”施如锦回敬道。 “话放在前面，你们不许干涉我的经营，让霍巍搞清楚点，他不是老板，我才是，所以和他职业有关的事，必须听我的，还有，我需要新的车手，霍巍……不说他了，得找个真能替我赚钱的，我要干回老本行，不可能三年就收手！” 施如锦往旁边退了退：“具体的，等霍巍回来，我们一起谈，对了，贺先生回头把护照号码给我，我订年底机票。” “不行，我要陪老婆孩子过年！”贺慕言直接回绝。 “爸爸，你要去嘛，要帮霍巍拿冠军！”贺涛马上不乐意了。 贺慕言回过头，瞪了贺涛一眼：“我怎么养了个吃里爬外的儿子！” 施如锦顿时大笑，朝着贺太太眨了眨眼。 第二百一十四章 信心 霍巍电话打来的时候，施如锦已经回到家中，坐在客厅沙发上，正给自己搽药油。 刚才贺太太被于贝儿推倒，施如锦好巧不巧做了肉垫，物业经理和贺涛拉起她时，施如锦还没觉得有多疼，然而刚才一路开车回家，右臂便一点一点酸胀起来。 好在胳膊还能动，施如锦判断不是骨头问题，其实以贺太太那娇小身形，倒在施如锦身上，简直如棉花一般，施如锦一边捋着袖子，一边检讨，还是自己摔倒的姿势不对。 一般情况下，少爷来电，施如锦立刻就接了，不过今天一回家，她急着要找药油，进屋时把手机和包扔在鞋柜那边，此刻左手刚把药油抹在右臂上，右手又不太灵光，拿手机的速度自然慢了一点。 霍巍一出声，便满是不耐烦：“干嘛这么久？” “上厕所不行啊！”施如锦怼了回去。 霍巍被噎了一下，嘟囔道：“我不是怕你出事吗？” “我能出什么事，已经到家了。”施如锦说着，回到沙发那边，将手机放到腿上，打开免提，然后按药油瓶上交代的方法，在自己右臂上来回搓着。 霍巍“嗯”了一声，道：“老贺给我打电话，他说答应给我当车队经理，实在架不住施小姐用金钱利诱。” “他倒是挺坦白。”施如锦回了一句，看来贺慕言还挺积极，前头才跟她谈好条件，后面就跟霍巍通了气。 “我有点疑惑，咱们还有能动的钱吗？你别不是跟人开空头支票吧，老贺可不是好唬弄的。”霍巍明显忍着笑道。 施如锦这时却倒抽一口凉气，这药油劲道够强，刚搽过药的手臂，感觉跟着了火一样。 “你那什么意思？”霍巍似乎听到了动静。 “没什么，”施如锦不想跟霍巍说受伤的事，随口道：“钱的事不用担心，等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去一趟银行。” “打劫？”霍巍直接乐了。 “对啊，就开你那辆两冲车，你那车能放多少，别忘记准备头套。”施如锦笑了出来，毕竟心上一块大石头放下来，虽然有点皮肉之苦，也不妨碍施如锦的舒畅情绪。 “都听你的，你随便挑个地方，我一定奉陪！”霍巍说着，忽然低笑一声：“你猜，老贺前几天在宁城，跟我说你什么？” 施如锦眉头拧了拧：“肯定不是好话，说你不是我对手？” 霍巍还挺惊讶：“你怎么知道，不过这是前面的，后头还有一句？” “贺先生这是把话吞了一半，他还说什么了？”施如锦索性打听道。 “老贺说，我有一天会死在你手里。”霍巍说完这句，便在电话那头，咯咯笑了半天。 “头一回发现贺先生嘴这么贫，我后悔了，你要跟他混久了，别把他那些坏毛病都学会了，不是说他喜欢换女朋友吗？”施如锦看着生疼的右臂，心里想着，如果明天还这样的话，真要到医院去一趟了。 “他自己承认，岁数大了，已经有心无力，就想每天回到家，吃老婆煮的粗茶淡饭，没事抱抱儿子，”霍巍说到这儿，颇有点幸灾乐祸地道：“不过贺太太好像不想为他做饭了。” “人家夫妻的事，你少问啊！”施如锦忍不住叮嘱。 “那可不行，”霍巍“切”了一声：“回头老贺再说我不自量力，扔钱在赛道上玩，我就拿他老婆堵他。” “你也是……”施如锦也算服了霍巍，不过能听出来，贺慕言愿意加盟，他真的非常高兴。 思忖片刻，施如锦忍不住问道：“霍巍，你对自己有信心吗？” 霍巍一笑：“真没多少，不过当着外人面，人怂嘴不能怂啊！” “喂！”施如锦这下急了：“你争点气好不好，我大话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你居然没信心？” “你根本就不该这么问。”霍巍倒不乐意了。 “说心里话，第一年能出成绩吗？”施如锦又换了个说法。 “我反正会尽力，”霍巍笑了声：“可赢不赢，我也打不了包票。” 施如锦从茶几的纸盒里抽出纸巾，在左手握着，尽量心平气和地道：“不管怎么说，一年之类，不说拿到一个冠军吧，你就算是蹭，也要上一回领奖台，要不你让我怎么跟人交代，还有你妈妈留下来给你应急的两千万，这回等于是全要给贺先生，钱就算扔到水里，你……给我听个响啊！” 霍巍吃惊地问：“我妈给我两千万？我怎么不知道？” “你要知道，早被你花了，”施如锦心里懊恼：“当时老尹要卖股份，我犹豫半天，都没拿出钱，结果现在脑子一懵，为帮你完成理想，下了这个决心，然后你就给我这个答复？” “知道了，谁说我没信心，就是这段时间尽在受打击，太让人泄气了！”霍巍长长吁了一声：“刚才逗你玩的，我就想吐吐苦水，其实你也知道，我这人就要面子，所以你说，我能不好好干，总不能让老婆跟着我丢脸！” “你要这么说，差强人意吧！”施如锦嘟哝道。 “年初三的比赛，你一定要过来，有你当吉祥物，指不定我就旗开得胜！”霍巍说到这儿，又笑起来。 “行啊，我到时候给你打个旗子，上面就写‘旗开得胜’，反正外国人看不懂，也不用担心丢脸！”施如锦调侃道。 “哎哟我的天，你们也太肉麻了吧，说老半天，吵死我了！”客厅里冷不丁响起施谯谯的声音。 施如锦被吓得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手机直接掉到了地毯上。 “别怕，是我！”施谯谯嘿嘿傻笑，穿着睡衣，站在书房门口。 施如锦惊魂初定，便对施谯谯训道：“毛病改不了是吧，过来不知道提前打招呼，我都回来了，你也不吱一声？” “怎么没‘吱’了，你看我那鞋不就在门口吗？”施谯谯拿手点了点鞋柜边上，果然歪七扭八放着一双球鞋。 “什么时候过来的？”施如锦问了句，她刚才一进客厅就忙着找药油，真没在意屋里多了一双鞋。 “下午过来睡了一觉，姐，我饿了，给我做点吃的！”施谯谯伸了个懒腰，朝沙发这边走过来。 施如锦受不了施谯谯撒娇，对着电话里的霍巍道：“那就不说了，现在挂电话，给我家小少爷做饭！” “别呀，我跟巍哥说两句，几天不见，我想死他了！”施谯谯打了个哈欠，坐到沙发上，没骨头地往施如锦身上一靠，还用手去拉她胳膊。 “别碰……”施如锦疼得叫了出来，右臂被施谯谯一扯，本来她都快忘掉的疼，这下卷土重来。 “怎么了？”施谯谯往旁边一退，莫名其妙地问道，眼睛落向施如锦还没放下袖子的右臂，惊呼：“姐，胳膊肿了！” “谁肿了？”霍巍立刻在手机里问道。 施如锦放下衣袖，朝施谯谯递了个眼色，随即对着电话道：“没事，挂电话了！” “姐，别是骨折了吧，什么时候弄的，怪不得房间里一股怪味，难道是黑玉断续膏？”施谯谯不嫌事大，从地上拣起手机，故意大嚷道。 施如锦伸出左手，将施谯谯的头往旁边一推，正准备要起身，又听到霍巍在说：“小锦，哪里骨折了，是不是有人打你，谁干的？欺负到老子头上，他有几条命啊！” “可不吗，我姐伤得可重了，快不能走了！”施谯谯顺势躺到沙发上，夸大其词地道。 “胳膊不小心扭了一下，哪来骨折，用不着大惊小怪，烦死你们了！”施如锦随口回了句，又瞪了施谯谯一眼，便要往厨房走。 “施谯谯，不长脑子啊，你姐受伤，还要给你做饭，没心没肺是吧？”霍巍转而骂起了施谯谯。 “姐，巍哥赶我走呢！”施谯谯又跟施如锦扮委屈。 “你真想走啊，我不拦你！”施如锦已经进了厨房，一边打开冰箱门，一边好笑地道。 “我不走，女孩一个人住多危险，而且我姐还受了伤。”施谯谯一下子坐起，眼珠转了转，手里拿着电话，走到厨房门口：“今天我来做饭，多大事啊，不过，姐，你这胳膊越来越肿了！” “施谯谯，先送你姐去看医生。”霍巍果然紧张起来。 “那我姐饿了怎么办？”施谯谯朝施如锦做了个鬼脸。 “霍巍，我根本没事，别理施谯谯！”施如锦嫌弃地看着自己这宝贝弟弟。 霍巍立马回道：“到外面去吃，博胜下面那么多店，记我的账！” “哥，吃饭先放一边，快过新年，我姐总要买新衣服的，女孩子都有点小虚荣，对吧？”施谯谯又打起了鬼主意。 “先去医院，只要人没事，你姐还有你的新衣服，全记在我账上！”霍巍显然急了：“施谯谯，你要再啰嗦，当心我跟你翻脸！” “姐，赶紧走！”施谯谯差点要乐得蹦起来。 “施谯谯，今天你开车啊，听到没？”霍巍又喝了一声。 “走啦，再不走，就耽误吃饭了！”这下施谯谯倒催起了施如锦。 博胜维科广场，小白和圆圆一左一右地护着施如锦上台阶，施谯谯用手勾着车钥匙，嘻嘻笑着跟在后面。 “可以了，没那么严重，”施如锦也觉得有点过，看看两个小姑娘：“别听施谯谯的，刚才医生都说了，只是轻微扭伤，人家连药都没给我开，我现在也不疼了，用不着给我开道。” “火锅，楼上新开的那间，不要太贵了，上回我带小白过来，琢磨半天，没舍得进去。”施谯谯凑过来道。 “小气鬼，我钱没给够啊？”施如锦吐槽一句。 “是她拉着我，说我姐挣钱辛苦，不能胡乱挥霍。”施谯谯拿手指了指小白。 “那今天呢？”施如锦故意问施谯谯。 “巍哥让我们陪姐你出来吃个饭，我们可以委屈，不能委屈我姐啊！”施谯谯还振振有词。 施如锦彻底无语，斜了施谯谯一眼，往电梯间走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袭击 搭着电梯到六楼，看到对面的上品火锅，施谯谯直接飞奔了过去。 火锅店的生意实在是好，几个人来得晚了点，就算知道客人打着博胜集团董事长的名号，店里也实在腾不出包厢，施如锦倒不在意，在大厅找了个座位。 施谯谯拉着小白到前面点菜，圆圆便陪施如锦坐在位子上，两人各自拿手机在看。 有服务生来上茶，施如锦随手将其中一杯放到圆圆面前，注意到她眉头紧皱，随口问了句：“看什么呢？” 圆圆叹了一声，将手机递给施如锦：“嘉实企业刚才对外发布声明，否认他们开发的楼盘存在质量问题，指责是某集团在背后操纵，蓄意勾结媒体，运用网络进行攻击，还表示要寻求法律解决的途径。” “什么叫勾结媒体？”施如锦听出某集团指的是谁，却没明白怎么又出了个媒体。 “一家官媒接到香槟小镇业主投诉，对楼盘做了暗访，然后制作成视频，今天下午发布到网上，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呢，”圆圆说到这里，感慨道：“专业记者就是不一样，把许多深层次的问题都找了出来，反正视频非常客观，不少人都点赞，还有被坑过的说，嘉实企业其他一些楼盘也有同样问题，所以这下那些人急了。” 施如锦觉得有点意思，拿出手机，准备搜了搜视频，却发现已经看不到了。 “不用说，肯定是嘉实企业花钱让网站撤掉了，”圆圆说着，给施如锦发了一个文件：“不过我已经保存了。” 等看完视频，施如锦也忍不住想要称赞，这种从不同角度进行的采访，简直就是将嘉实企业枉顾工程质量，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所作所为扒了个精光，谁要看到这视频，大概也不想再买他们房子了。 “刚才齐秘书在群里面说，业主们马上也要发声明，他们现在更有底气了，嘉实企业不道歉赔偿，他们也绝不妥协。”圆圆又道。 施如锦端起面前茶杯，低头看看里面载浮载沉的几片菊花，现在的情况是，嘉实企业不但不想道歉，还打算借这个机会，把博胜集团拖下水，感觉是想两败俱伤。 旁边的座位上来了一家三口，小夫妻带着个还坐着婴儿车的小宝宝。 施如锦和圆圆一下被孩子吸引住，店里此时热气腾腾，人声鼎沸，倒是车里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完全不受干扰，举着两只小胳膊，在那呼呼大睡，样子不要太可爱。 孩子爸爸去点菜了，施如锦探过身，问小心地帮小宝宝摘掉帽子的孩子妈妈：“是小女孩吧？几个月了？长得好漂亮！” “过百日了，小丫头除了睡和吃的时候乖，平常可会闹呢！”孩子妈妈笑着回道。 正说着话，孩子动了一下，眼睛睁开，朝自己妈妈巴巴地望道，小嘴吧唧了几下，两只小手不停地拍着。 “知道，我们喝奶了！”孩子妈妈一边哄着女儿，一边从随身包里取出奶瓶。 本来快要哭了的孩子含到奶嘴，立刻安静下来，然后自己用两只小手抓住奶瓶，一边喝着奶，一边扭过头，往施如锦和圆圆这边瞧。 “你好厉害啊，”施如锦逗着孩子：“奶都快喝完了！” “小丫头是个急性子，她出世的时候，那个急啊，我差点在别人车上就生了！”孩子妈妈说着，好笑地摇了摇头。 施谯谯和小白手拉手走了回来，一脸开心地坐到施如锦和圆圆对面。 “这么长时间？”施如锦问。 “姐，楼下潮牌出了新款，回头看一看？”施谯谯朝着施如锦直眨眼。 “我挣钱辛苦。”施如锦故意回了句。 “不是巍哥要送咱们新年礼物吗，本来我都准备给小白也拿一双，她死活不要！”施谯谯又开始撒娇。 “我是不要，鞋子太多了！”小白忙道。 圆圆挺认真劝道：“谯谯，不能给女孩送鞋，是有讲究的。” “哦，还有这说法？”施谯谯瞧着圆圆。 “送女孩鞋子，就是让她赶紧走的意思，这可不是好意头。”旁边的孩子妈妈抱着已经吃饱的小宝宝正来回踱着，这时插了一句。 “有道理，难怪我被发配到外国，当初我姐给我买鞋，原来是这个意思。”施谯谯煞有介事地道。 “现在明白，已经晚上！”施如锦好气又好笑，伸手朝施谯谯脑门拍了一下。 孩子爸爸这时回来了，将小宝宝抱了过去，问道：“她吃过了？” “马上又要睡了？”孩子妈妈笑着回道。 那边一家三口刚坐下，孩子爸爸突然“咦”了一声。 施如锦离得近，不免转头看看，竟发现人家正瞧着自己。 “史小姐？”孩子爸爸试探地问道。 “谁姓史啊，我跟我姐都姓施，平声！”施谯谯抢着道。 施如锦打量着对方，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对视片刻之后，孩子爸爸抱着女儿站起来，走到施如锦跟前，笑着道：“对，对，是施小姐，我是郑实，就是几个月前，你还有霍先生开车送我老婆去医院生孩子，记得吗？” “想起来了，”施如锦终于认出了郑实，起身同他握了握手：“郑先生送来锦旗，我们霍董特别开心，一直放在他办公室里。” “老婆，这是咱家恩人，后来我还去看了她老公的比赛，开得那叫一个快，比送咱们去医院那回还快！”郑实兴奋地对自己太太道。 “他不是我老公。”施如锦赶紧解释。 “也快了！”施谯谯在一旁起哄。 郑实十分热情，干脆让店里换了一张大桌，坚持今天由他请客，施谯谯开始还有点懒懒的，只逗着小宝宝在玩，等听到郑实曾经在美国留学，并且母校离他刚考上的那所大学只差一公里，立马来了精神，拉着郑实说了半天。 等吃完饭，得知郑实他们准备打车回去，没等施如锦开口，施谯谯自告奋勇要送人家。 施谯谯先去送两个住得近的小姑娘，施如锦便陪着一家三口在商场里闲逛，等施谯谯回来接他们。 三楼一间婴儿用品店，施如锦和郑太太在里面挑选婴儿衣物。 “如果不是我老公说，我根本认不出来施小姐，那时候光顾着疼了，说实话，疼到都不想生！”郑太太拿过一条粉红色的小裙子，朝着橱窗外举了举。 “当妈妈的都是英雄。”施如锦笑道，也往外瞧着。 郑实坐在栏杆那边的长椅上，旁边放着婴儿车，见到郑太太举着裙子，笑着点了点头。 郑太太将裙子放进提着的篮子里，继续道：“从生了孩子之后，我老公就不再往外跑了，他以前是在电视台做调查记者的，曾经立下志愿，要走遍三山五岳，了解世间百情，现在为了孩子，就停了下来。” “我记得宝宝生之前，郑先生一口一个儿子，没想到啊，现在成了女儿奴。”施如锦将一套婴儿连体衣递给郑太太。 “他肯安定下来，我才放了点心，”郑太太叹了口气：“他跟人家不一样，就喜欢找热点问题报道，得罪了不少人，以前就吃过亏。” “怎么会吃亏？”施如锦讶异地问。 “触及别人利益了呗！”郑太太拿着连体衣看了半天，问旁边一名店员：“有没有再大一点的？” 店员没有回应，一脸惊愕地望向外面。施如锦不解，顺着店员视线望了出去。 “天啦！”郑太太大叫一声，丢下手里的篮子，跑向门口 橱窗外，一个壮汉扯住郑实胸口衣服，嘴里在嚷着什么，郑实本能地做出反抗，两个人正使劲拉扯着。 施如锦跑出去的时候，郑实已经被壮汉按在地上，明显被打了几拳。 旁边不少人围上来，都被吓住了。 “放开他！”郑太太冲过去，想要将壮汉推开，却被甩到了一边。 婴儿车上的孩子哭得厉害，施如锦赶紧过去，从旁边拉回急得直哭的郑太太，将她带到孩子那边。 那边的打斗还在继续，郑实一度占了上风，不过显然力气不足，此时又被压着打，看着脸上已经流血。 “快点把人拉开，都帮帮忙，这是有人故意行凶！”施如锦只得恳求围观的人，自己也冲上去，用随身的包朝壮汉甩过去，无奈胳膊有伤，那点力气根本无济于事。 终于，有人看不过去，冲过来想要拉开地上的两人，可壮汉凶猛得很，甚至开始叫嚣，谁上前就是找死。 最后几名保安过来，到底将壮汉拉到另一边，郑太太见壮，抱着还在哭的孩子，冲到了郑实跟前。 上来帮忙的年轻人，把躺在地上的郑实扶坐起来。 壮汉还在骂骂咧咧，一直四下张望，显然有逃跑的意图，施如锦立刻道：“这人有问题，把他控制住！” 说着话，施如锦已经拿出手机，打了110。 “这人撞我爸，老头受伤，我当然要打！”壮汉扯着嗓子吼道，拿手指着一个正坐在长椅上，戴了顶老式压舌帽，抱着胸口，低头哼哼的男人。 报警电话这时通了，施如锦直接道：“你好，这边是博胜维科广场三楼3-21室，有人当街行凶，请尽快派人过来，是两个嫌犯！” “什么叫当街行凶？”壮汉大嚷一声，开始往后退：“这男的欺负我爸！” 施如锦看向壮汉：“我朋友刚才就坐椅子上，怎么撞到你爸爸，你这是故意袭击，什么理由？” “你管得着？”壮汉神色有点慌了，猛地一转身，推开旁边保安便狂跑起来。 保安赶紧追上去，壮汉却越跑越快，众人拥到栏杆那边去看，没一会，便有人在喊，原来壮汉在人行电梯上摔倒，被楼下接应的保安逮个正着。 “老公，你没事吧！”郑太太抱着孩子，哭着问道。 “没事，”郑实用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我刚才好好坐着，那老头突然说挨了我一拳，随即那人就冲过来了！” 施如锦朝刚才坐在长椅上的人看去，却发现他已经偷偷溜走，在四周找了半天，施如锦指着其中一个人影道：“那个戴压舌帽的！” 那人被几个保安拦住，像是解释了几句，随后转过了身。 隔着人群，一道鬼祟的眼神，从压舌帽下望向了施如锦。 第二百一十六章 锋芒 看清那人相貌的瞬间，施如锦吃了一惊，几乎立刻背过身去。刚才急着要把郑实救下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壮汉的同伙居然是……林显文。 在蓉城医院撞上林显文的那一次，施如锦下意识地闪到了人群后面，她永远不想面对这个人，不仅是因为蚀骨的仇恨，还有施如锦已经知道林显文在找她，这个人现在老了，虽然再拿不动杀人的斧头，可他吸血的本性怎么可能改呢！ 施如锦长得像极了申巧慧，所以徐菀爸爸才会一度对施如锦的身份产生怀疑，谁也不能保证，林显文就认不出她，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令施如锦厌恶至极的……血缘关系。 施如锦不想报什么仇，既然法律让林显文活下来，她也无话可说。这个恶魔不配她施如锦豁出自己的前途和自由，做以牙还牙的事。施如锦只想远远地看着林显文穷困潦倒，无依无靠，直到最后走投无路。 如果在世俗的眼中，她这种想法是冷漠、恶毒，施如锦宁愿做一个冷漠、恶毒的人，也不想像傻瓜一样，容许林显文这样的人重新进入她的人生。 林晓如……早已经不存在了。 警方人员从直达电梯那边过来，其中两名警员直接跑向施如锦身后，应该是去抓林显文的。 “警官，这老头跟打人的是同伙，两个人玩仙人跳呢！”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声地道。 “放开我，你们拦着我干嘛，我就过来逛逛，别冤枉好人！”嘈杂的人声里，施如锦清楚地辩听出了林显文的叫嚣。 “好意思装？老家伙，当咱们没瞧见刚才你做过什么？”周围人哄笑起来。 “我做证啊，这小伙子带孩子在长椅上好端端坐着，那两人就过去了，没两句就动手，太无法无天！”有人义愤填膺地道：“这种人就得好好治一治，要不咱们老百姓都不敢上街，哪有这样的，想打谁就打谁啊！” 郑实已经站起身，正和一位领队的警官讲述事情经过，郑太太哄着还在大哭的孩子，可看她表情，自己还没从刚才的惊悸中缓过来。 施如锦安慰了郑太太片刻，便走到一边，给施谯谯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过来，施如锦也急着想离开了。 “别让他跑了！”人群那边突然骚动起来，没一会，有人重重地栽倒在地。 “哎哟，我腿折了，救命啊，你们欺负老人家！”是林显文的惨叫。 跟郑实说话的警官大喝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直接上铐！” 施如锦的电话已经打完，却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施小姐，不好意思，我才知道是您出事了。”有人站到了施如锦身后。 施如锦一回头，博胜维科广场管理公司的总经理过来了，正满是歉意地说着：“我们会尽快检讨，务必进一步加强这边的安保。” “我没事，出事的是我朋友。”施如锦摇了摇头，视线不由落到了总经理的后面。 两名警员一左一右挟着林显文，似乎要往直达电梯那边走。 林显文双手戴了铐，头也耷拉下来，口中还在哼哧，看来想扮可怜，不过得来的只有周围人的白眼。 就在施如锦收回目光的刹那，林显文忽然一转头，似乎朝她这边望了一眼，施如锦下意识往总经理右边挪了挪，借着人家一米八几的身高，将自己挡住。 博胜维科广场中庭的台阶下，施谯谯将车开了过来。 “施小姐，我老公不会被扣下吧？”郑太太抱着女儿，一脸忐忑地问。 二十多分钟前，警官让郑实去一趟警局配合调查，把妻女交给施如锦照管，郑实走得干脆利落，让郑太太担心到现在。 施如锦让施谯谯将婴儿车放进后备箱，自己扶着郑太太上了车，劝道：“我们这就去警局，离得也不远，他是受害者，没道理被扣下。” 施谯谯最后上车，往车里瞧瞧，诧异地问：“少了一个哎？” “出去右拐，过一条街有间警局，到那儿等郑先生。”施如锦回道。 “啊？”施谯谯惊得笑了出来：“我才走一会，就出事了？” 施如锦没有回答，长长吐了一口气，扭头望向车窗外。 “姐，快说啊！”施谯谯还在那催。 “施谯谯，我现在不想说话。”施如锦真觉得很累，将头靠在椅背上，做闭目养神状。 大概见施如锦神色有些恹恹，施谯谯到底闭上了嘴。 车刚停到警局外面，施谯谯便瞧见在人家门口站着的郑实，便笑起来：“郑哥给无罪释放了哎！” “乱说什么？”施如锦说着，伸手按了按车喇叭。 正在掏手机的郑实先是愣了愣，往车这边看了一眼，随后迟疑地走过来。 “上车吧！”施如锦打开车窗，叫了一声。 等郑实离得近了，施如锦特意观察了一下，借着头顶的路灯，可以瞧见郑实额头和唇角的伤已经搽过药，神色也还平静。 “怎么会这么久？”眼见郑实上车，郑太太明显松了口气。 “调查早结束了，遇到以前认识的一位朋友，我才知道他是这里警局的，就跟人家聊了一会。”郑实笑着回道。 郑太太立马开始抱怨：“大家都在替你担心，你倒跑里面聊天，不耽误施小姐她们时间啊！” “让你们久等了！”郑实呵呵一笑，探头对施如锦道，又拍了拍施谯谯肩膀。 “没事的，谯谯那边堵车，也才刚到。”施如锦自然也给郑实一个台阶。 郑太太怀里的孩子“吖吖”叫了两声，郑实凑过头看了看，经验十分老道：“宝宝大概要喝水了。” 将女儿递给郑实，郑太太便弯腰从包里拿水。 郑实瞧着怀里的孩子，叹了口气道：“今天把我家宝宝吓坏了，刚才在里面，我还琢磨呢，真要学点功夫了，否则连个混混都打不过，有一技傍身，以后万一哪个臭小子对我女儿动手，我这当老爸的也得能震得住！” “你还有心思想这个，”郑太太将孩子喝水的奶瓶递给郑实，故作嫌弃地道：“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郑哥，到底出啥事儿了，挨揍了呀？”施谯谯这话问得直白。 “两个混混收钱替人办事，听说对我动手的那个已经跟了两天，今天金主发话，要给我一点颜色瞧瞧，他就找那老头搭伙，迫不及待动手了，这两人也没经验，真想弄死我，就该找个没人的地方下手。”郑实说到这里，颇为不屑地笑了笑。 “别说了，吓死我了！”郑太太看来还心有余悸。 “查到主谋了吗？”施如锦转过头问。 “不用查，我已经知道是谁，”郑实一边给孩子喂水，一边道：“我这几天在做香槟小镇的追踪报道，其实也没多少人看，前天就有人跟我们总编打招呼，要撤了我那些文章，我没搭理，昨天我又收到短信，警告我说，有些人不是我能得罪的，我今天心情不错，索性又推了视频版，没料到点击率‘噌噌’地上来了。” 郑太太明显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不跟我说？” “小事情而已，我见多了。”郑实刻意轻描淡写。 “是嘉实企业？”施如锦立刻反应过来：“下午上热搜的那个视频，是郑先生做的呀？” “我一朋友是香槟小镇的业主，问我敢不敢报这事，我可就是干这行了，有热点能不抓住？”郑实这话说得颇为硬气。 “是不是圆圆朋友圈发的那个视频，里面还提到‘某集团’，圆圆说就是我姐夫的公司，”施谯谯这下乐了：“郑哥，咱们果然是一国的。” “郑先生很有新闻人的正义感，我觉得整篇报道客观公正。”施如锦夸赞道。 “我只是说出事实，让观众自己评判，嘉实企业到底是不是奸商，公道自在人心，”郑实拍了拍施如锦椅背：“施小姐，虽然我挺感激你同霍董当初救了我太太跟女儿，不过你们博胜集团要是也做那种狗皮倒灶的事，我照样曝出去！” “放心，我们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施如锦倒笑起来。 “老公，你以后能不能别干这种危险的事儿！”郑太太想法却不一样：“你又不是法官，何必招惹是非！” “这话不对，一个真正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应当诚实经营，回馈社会，嘉实企业反其道而行之，为了攫取利益，欺骗消费大众，没有任何信用和良心可言，如果不及时揭穿他们，长此下去，风气何存，公平何在！”郑实越说越来劲了。 “可你这不是以卵击石吗？”郑太太嚷了出来。 郑实还想继续说，施如锦赶紧咳了一声，感觉这对小夫妻快吵起来了。 看来也意识到不该跟自己太太怼，郑实回过头又去道歉：“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有些社会问题，不是我一个小老百姓能够改变，以后我尽量收起锋芒，行了吧？” “我只是不想你有危险，做什么事之前，想想自己还有家庭。”郑太太叹了一声。 施如锦一直侧头看着，郑太太用手，轻轻地抹了抹眼角。 “我知道，我知道，”郑实揽住了郑太太肩膀：“老婆，对不住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老板 郑实家的楼下，施如锦目送一家三口走进去，特意等了片刻，观察四周没有什么异常，才让施谯谯开车。 “其实做一个有正义感的记者，挺不错的，早知道我去念什么亚洲史啊！”施谯谯嘻嘻笑道。 “不是亚洲史那个专业好考吗？”施如锦取笑道。 “也对哦，反正等我毕业，就去当记者！”施谯谯这回，倒把志向给立下了。 施如锦刚想再调侃施谯谯两句，车载电话响了起来。 “施小姐，今天不好意思，也惊吓到你了，我太太说我刚才没道歉，我打个电话补一下。”对面是郑实的声音。 “没关系，我还要跟你道歉，如果广场保安反应更及时一点，郑先生也不至于受伤，”施如锦想了想，又道：“你也要注意安全，有些人做事无所顾忌，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给我打电话，或许我们能伸一把手。” 郑实顿了片刻，道：“施小姐，我当时暗访那个楼盘时，听到了一些事情，不适合放在视频里，会显得我的报道带有偏向性，所以就剪掉了。” “我想听一听。”施如锦知道，这应该是郑实来电的重点。 “我不知道你们和嘉实企业之间有什么矛盾，”郑实道：“他们似乎有专门的律师还有经济团队在研究博胜集团，感觉是要找你们毛病，矛头还对准了博胜集团的一些高管，我甚至……听到了施小姐的名字。” “啥意思，要欺负我姐？”施谯谯在旁边听到，立刻嚷起来。 “他们真费心，要对我们做外部审计吗，回头有结果了，我找他们要审计报告看看。”施如锦笑了一声。嘉实企业想黑博胜集团这件事，她当然知道，不过没想到人家做得如此专业。 郑实笑了几声，这时压低了嗓门，道：“施小姐别跟我太太说，我还会继续调查，不过这一回，我打算查一查嘉实企业，感觉他们的料还挺多。” “你还是当心一点，苏以诚在商场上有‘老狐狸’之称，他们的手段一向不光彩。”施如锦劝了句。 郑实呵呵笑了一声：“那以后我低调一点，是得替老婆孩子考虑。” “那两人后来怎么样？”施如锦忍不住问道。 “两个人哪是什么父子啊，都是混混，打我的现在是刑事拘留，应该会被以寻衅滋事罪起诉，那老头虽然只是帮手，也要行拘几天，听说老头有案底，前段时间还在里面待过，警方要做进一步的处理。”郑实回道。 施如锦没有吱声，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终有一天，还是会跟那个人遇上。 一周之后，霍巍回到蓉城，由施如锦安排，带着董事们听取了邱于庭的《股权回购方案》，并在无人反对的情况下签字同意，然后便是入股贺慕言的公司，以及正式与浪涛国际签定《经纪合约》。 力景车队在蓉城的办公室，会议室里，霍巍故意一脸不舍的，将一张支票挪到对面的贺慕言手边。 贺慕言直接伸手接过，看都没看一眼，便将支票揣进口袋，随即道：“霍董，麻烦通知所有人过来开会，然后你和施小姐都出去。” “什么意思，开会都不带我？”霍巍翻眼瞅瞅贺慕言。 “既然从现在开始，我正式成为车队经理，就应当树立绝对权威，”贺慕言说着，拿手敲了敲桌面：“你要在旁边坐着，他们到底听谁的？如果我们之间意见不合，他们全站你那边，我如何带团队？” “贺总开心就好，”霍巍耸了耸肩，站起身，道：“不过话说回来，我那帮兄弟，你骂可以，打一两下也没问题，不许赶人！” “这得听我的，有些人不适合，就得立马走！”贺慕言完全不肯让步。 霍巍拉下了脸：“这还没开始，就意见不合了？” “最有效率的解决办法，就是你也必须听我的！”贺慕言淡定回道。 霍巍：“……” 贺慕言：“……” 施如锦始终保持沉默，看着两人在那对峙。 片刻之后，贺慕言又开了口：“我的出发点，是把这个松松垮垮，我完全看不到一点纪律和规矩的车队拎起来，别给我搞什么小团体，互相勾心斗角，要斗就一致对外，真怕我动你的人，就让他们好好干！” “问你一件事，我要不好好干，你打算怎么处理我？”霍巍突然一乐。 “很容易，把你赶出车队，我要的是团队成功，不是某个人的胜利！”贺慕言说这话，脸上根本不带笑，表情严肃至极。 施如锦想了想，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了起来。 “什么意思？”霍巍瞪了施如锦一眼：“你还站他那边？” “贺总说得没错，挑不出任何毛病，”施如锦笑着说道：“尤其是——要斗就一致对外。” 贺慕言交叉着双手，瞧向霍巍道：“你还是没有好好看我们之间的合约，我要想把你赶走，这一年的薪水都不用退给你。” “说到钱，贺总可就来劲了！”霍巍抓到机会嘲讽一句，一把拉住施如锦的手，颇带故意地道：“走吧，别打扰我老板开会！” 施如锦忍住笑，朝贺慕言点了点头，跟着霍巍往会议室外走。 “施小姐，浪涛国际的招聘进行到什么速度，总不能整天办公室里，就我一个在里头坐着。”贺慕言又叫住施如锦。 “有没有搞错，她又不是浪涛国际的，自己的事，你自己解决！”霍巍不高兴了。 “跟老板这么说话？”贺慕言拿眼瞟瞟霍巍。 “明天陆续会有人来面试，我已经调了两名员工过去处理日常事务，不过工资要由浪涛国际支付。”施如锦笑着回道，又对霍巍递了个眼色。 等到了走廊外，霍巍不满地嘀咕一句：“感觉找了位大爷，你还得伺候他！” “当时我答应帮忙的，”施如锦拉住霍巍胳膊道：“贺总那边尽快运作起来，就能全心放在车队上，这道理不懂啊！” 除了总支使施如锦替他帮忙，贺慕言这人说来也不讨厌，施如锦挺欣赏他的办事效率，比如他代表霍巍车队与力景赛车的谈判，进展十分顺利，就连袁屿都承认，遇到贺慕言这个行家，力景老板本来小气吧啦想扣下来的钱，又得乖乖掏出来。 施如锦通知车队各部门的人进了会议室，盯着所有人乖乖坐好，才又出来，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站了片刻，便往另一头的健身房走去。 霍巍正在里面做有氧自行车训练，可以看到，额头上已经冒了些汗珠。 施如锦递过去毛巾，便在旁边陪着。 正对着自行车的墙上，在播放比赛视频，霍巍看得十分入神。 此时比赛正酣，一辆车刚刚进站，有人从车里钻出来，也不知道把什么带了出来，随即另一名车手坐进去，没一会功夫，车便开出了站。 “他手里拿着什么？”施如锦好奇地问道。 “定制的座垫，要不腰受不了。”霍巍回了句。 施如锦觉得有意思，而这时镜头一转，施如锦居然看到了熟人：“是波尔！” “这小子会是我这次比赛的主要对手之一，他代表厂队参赛，是这次四小时耐力赛的冠军最有力争夺者，”霍巍道：“不过，人家可没拿我当对手。” “那就出其不意，给他点厉害瞧瞧！”施如锦赶紧给霍巍鼓劲。 “昨晚老贺跟我一块到了郭老大家里，我们聊到大半夜，初步定下的比赛策略，就是盯紧波尔这一组，跟他搭挡的是前FI车手安迪利，这家伙才是个狠角色。”霍巍说着，眼睛盯紧了电视屏幕，刚才那辆赛车出站没过久，便超越了前面一辆车，速度令人惊叹。 “听说波尔拼抢得很厉害？”施如锦问。 霍巍转头看了看施如锦：“什么时候懂行了？” “听贺涛说的，波尔不是喜欢横行霸道吗？”施如锦笑着回道，这时看了看腕上的表，道：“我得先走了，阿姨让我晚上去吃饭，小白过来了，阿姨怕她在家里拘束。” “不带我啊？”霍巍说着，便停下来。 “还有几天要比赛？”施如锦问了一句，然后道：“记住，你现在是为我的荣誉而战，我跟袁大哥还有咱们贺总都夸下海口，你一定会成功，不管怎么说，头一场比赛要拼尽全力！” “赶紧走吧！”霍巍嘟囔道：“别老给我灌鸡汤，都腻了！” 施如锦一笑，正要准备离开，身后霍巍叫了一声：“哎，不吻别一下！” 看着霍巍瞧过来，拿手在自己脸上点了点，施如锦走过去，准备蜻蜓点水一下，不料等施如锦的脸靠近，霍巍突然间一侧头，两人的唇直接碰到了一块。 施如锦吓得要往后退，霍巍伸手把她肩膀搂住，顺势在施如锦耳边道：“什么时候，咱俩才能有名有实，老佟跟他小女友都住一块了，咱们还在摸摸小手、亲亲小嘴，你让我一个大老爷们情何以堪？” “行了！”施如锦丢下一句，在霍巍的笑声中，红着脸跑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网红 施如锦进江家的时候，小白早已经到了，正在厨房里帮魏芸干活，小白看上去只是有点害羞，拘束倒谈不上，两个人也是有说有笑。 江启山不在屋里，按魏芸说法，到楼上邻居家下棋去了。 厨房太小，站不下第三个人，施如锦被魏芸轰了出来，走到阳台收衣服。 就在这时，魏芸探头朝阳台这边问道：“霍巍没跟你一块过来？” “他马上就要比赛，我让他专心训练。”施如锦回了句。 其实施如锦没让霍巍过来，是因为贺慕言之前跟她提过，今晚要宴请整个车队，这种贺慕言拉近与下属距离的场合，霍巍绝对不可以缺席。 “一家人在一块坐坐，怎么能把霍巍丢开，都跟你说了，你还不把人带来！”魏芸抱怨着，便去客厅拿了手机，似乎要打给霍巍。 “他有事，真不用叫了！”施如锦忙拦道。 施谯谯房间里，一个脑袋从里面伸出来：“妈，别打电话，巍哥肯定来不了，今天他老板就任，一帮人都赶着去拍马屁了！” 魏芸听得莫名其妙：“霍巍哪来什么老板！” “巍哥说，是姐找来，专门给他脸色瞧的，巍哥现在委屈死了！”施谯谯说着，朝施如锦那边挤了挤眼。 “怎么会委屈啊？”魏芸放下电话，疑惑地看向施如锦。 “别听霍巍的，车队终于有经理了，他比谁都高兴，就是有点嫉妒人家抢他风头。”施如锦笑道，抱着衣服从阳台回来，直接进了魏芸和江启山的主卧。 魏芸明显没听明白，想了想，朝施如锦叮嘱一句：“你多帮帮霍巍。” 说完，魏芸回了厨房。 施谯谯这时蹿到了主卧，一下趴到床上，托腮看向正叠着衣服的施如锦：“姐，贺涛他爸这么厉害吗，我怎么感觉巍哥压力好大呀！” 施如锦把一件被施谯谯胳膊压住的衬衫抽了出来，道：“贺先生的资历和经验都非常完整，不过到底厉不厉害，就要靠整个车队的表现来验证，我相信贺先生的压力，不会比霍巍小。” 施谯谯翻了个身，靠在床头，翘着脚道：“就算全世界都觉得巍哥跑不起来了，姐都认定他是最棒的，对吧？” “霍巍平常看着，似乎什么都得过且过，可他心里是有目标的，并且从来没有改变过，”施如锦耸了耸肩：“他不必在意我怎么想，或者别人的看法，霍巍只要相信自己就行了，就算最终结果不如预期，他能坚持到底，在我认为，就是一种成功！” “哇，姐，你连失败感言都替巍哥想好了！”施谯谯捧腹大笑。 施如锦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有工夫嘲笑别人，不如起来到镜子前照照自己，这么大的人，还整天到哪就一躺，你女朋友在外头呢，人家可不是跟你玩家家，是要找一个能托付终身的男人，如果我有妹妹，喜欢上你这种永远长不大的小孩，我直接让她跟你一刀两断！” “我哪有胆子嘲笑巍哥，”施谯谯又打了个滚，总算爬了起来，道：“姐，你这手劲真大，看来胳膊是好了！” “多谢你还记得我受过伤，”施如锦回了句，随后故作不耐烦地道：“去把你房间收拾一下，我不用进去都知道，里面要多邋遢，就有多邋遢，然后上楼去叫叔叔回来。” “放心吧，一到饭点，他自己就回家了，用不着我，”施谯谯眼睛眨了眨，对施如锦道：“姐，跟你说个有意思的。” “什么？”施如锦瞧向施谯谯。 “我是说郑哥，等我一会啊！”施谯谯眼睛一闪，跑出主卧，没多久抱了个笔电回来，一屁股坐到床边：“郑哥看着连抓鸡的本事都没有，你瞧他写的这些文章，字字如刀，都快把嘉实企业的底全掀了，我的天，我要是那家的老板，早被气吐了血！” “我看过了，人家的确很有才华。”施如锦回道，将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 “郑哥现在是天天一推，把嘉实企业旗下那些楼盘毛病全挖出来了，他们网站也带种，任由他在那发，特好玩的是，郑哥上午文章出来，基本上下午就会被删，第二天他再推一篇，有人在网上恐吓，也没把他吓住，就冲这打都打不死的胆色，郑哥现在成了网红，听说他们本来那个半死不活的网站，都开始接广告了。”施谯谯越说越乐。 施如锦索性坐到施谯谯边上，将笔电抱了过来。 这段时间，施如锦也在关注郑实发的系列调查报告，这一位还真是说干就干，的确有新闻人的气魄，不过施如锦想的是，郑实曾答应他太太，会收起锋芒，显然是没有做到。 “你看，郑哥粉丝团多厉害，前头郑哥的主页被删，后头就冒出一大堆截图，”施谯谯兴致勃勃地道：“我也是粉丝团的，反正我已经决定，硕士一定要学新闻。” “不得了，你还要考硕士？”施如锦被逗笑了。 施谯谯抓抓自己头发，又点开一个视频：“郑哥在维科广场被打，第二天就给自己做了个新闻，把他被袭击的画面放到网上，然后亲自对着镜头说，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如果这段时间他出了什么不测，或者被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大家都知道是谁干的，这摆明，是豁出去了！” 施如锦却没笑，郑实这么做是挺爽，但以苏以诚的性格，绝不会任人这么追着打，尤其是现在，这么多篇报道出来，嘉实企业全无回应，总让人觉得背后可疑。 客厅的门这时一响，施如锦站起身看了看，是江启山回来了。 今晚的家宴，大家围坐一块，气氛不要太好，倒是江启山老在遗憾霍巍没能过来，于是说好腊月二十八，所有人都来江家，一是提前吃年夜饭，二来给霍巍践行。 饭刚用完，便有客人登门，居然是徐菀父亲过来，手里拎着一大兜的鱼。 “叔叔怎么有空过来？”正在收拾碗筷的施如锦招呼了一声。 “钓了点鱼，我们自己也吃不完，就给你们送一点，都是野生鲫鱼，你叔叔吃这种的，对身体有好处！”徐父笑着回道，又看了看一屋的人：“今天一大家好热闹啊！” “可不嘛，除了我家女婿，全都回来了！”魏芸上去接过鱼，又客气道：“这么大老远，老徐你还给我们把鱼送来，不都说好了，明天早上去你家拿嘛！” “我家老太婆让我赶紧给你们送来，就怕江太太客气，到时候又给孩子买衣服，又是买玩具，我们每回都过意不去！”徐父回道。 “谁教你家外孙女可爱呢，我跟老江都稀罕坏了，也不知道我家什么时候能抱上外孙。”魏芸说着话，还朝在餐桌边忙着的施如锦看了一眼。 “那就先抱孙子呗！”施谯谯傻乎乎插了一句。 小白正从厨房出来，脸一下红了，魏芸瞧出小姑娘不好意思，瞪了施谯谯一眼：“好好上你的学，我们还指望不到你！” 徐父和江启山被逗得直乐，施如锦走到施谯谯后面，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 江启山将徐父请到沙发上坐了，施如锦去给客人倒茶，江启山特意嘱咐，一定要沏家里最好的毛峰。 “别忙了，我一会就走！”徐父说着，眼睛时不时往施如锦那边瞧。 施谯谯吃饱喝足，便在家里待不住，说要带小白出去看电影，还非等施如锦在厨房忙完，要跟她的车走，魏芸见状，索性让施如锦也送一送徐父。 第二百一十九章 揭穿 本来施如锦打算先送徐父，倒是徐父听说施谯谯他们买的电影票快到时间，坚持让施如锦先将一对小情侣送到了影城。 等施谯谯他们下车，施如锦又给施谯谯手机里打了点钱，嘱咐他看完电影，一定要把小白安全送到家，这才将车调了个头，朝徐家方向开去。 车经过博胜维科广场，施如锦不免想起徐菀，便问徐父：“叔叔，我都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徐菀了，她那次比赛结果怎么样？” “拿到了第二，这孩子心里还挺不服气，觉得自己不比第一差，我只好鼓励她，下次再争取机会，反正她还年轻，”徐父有些无奈地笑道：“我家这姑娘比一般人都好强，我已经搞不明白，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有事业心当然好，现在她也正是上升的时候。”施如锦回道。 徐父似乎叹了口气，也没再继续。 车里有些安静，施如锦便主动找了个话题：“婷婷的幼儿园上得还好吗？” 施如锦听说了，婷婷之前上的那间私立幼儿园不太负责任，孩子在那儿待了也没几个月，生了两场病，在一次闲谈当中，知道徐家这事，一向热心的魏芸便找到老同事，要了一个蓉城医院附属幼儿园的学位，到底是公立幼儿园，收费便宜，老师素质也好，到底解决了徐家难题，徐父因此对江家夫妇十分感激。 “这段时间婷婷活泼多了，老师会教，孩子也开心，”徐父道：“之前小菀跟我那女婿为了幼儿园的事，闹得很不愉快，现在见了面，也不像从前那么呛了。” “婷婷爸爸我见过一次，看着挺憨厚老实的。”施如锦随口道。 “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徐父好奇地问。 施如锦一愣，发现自己不经意说漏了嘴。 徐父倒也没追问，这时又道：“当爹妈的，都想着孩子过得好，现在小菀事业上看着还算顺利，可就是终身大事还在那悬着，我以前那个女婿……孩子真的不错，要是能重归于好，我们老俩口的心就能放下了。” “顺其自然吧！”施如锦劝了一句：“有些事情，还得徐菀自己想清楚，等她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视野更宽阔了，说不定看待问题的方式，就会有所改变。” “如锦，徐菀和于庭……现在没来往吧？”徐父忽然问道。 “我不是很清楚。”施如锦回应得颇为谨慎。 徐父说了句心里话：“他们当年在一块的时候，我就没太看好，于庭吧，人品是不错，不过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说不好听的，城府还是深了一点，我女儿思想又太简单，两人完全不合适。” 施如锦有点惊讶，没想到在徐父眼里，邱于庭还是个有城府的。 车子离徐家就剩两条街，前面这会儿有点堵，施如锦便将车速放慢下来。 徐父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向施如锦，神色犹豫地道：“如锦……” 等了好一会，徐父都没把话说出来，施如锦便主动道：“叔叔，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不用客气的。” 徐父还是不说，只摇了摇头，直到施如锦的车停在了徐家的巷子外。 原本施如锦以为徐父要下车了，没想到他忽然提议：“要不……咱爷俩再绕一圈？” 施如锦意识到，徐父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自己说，便将车重新发动起来。 几分钟后，徐父开了口：“如锦，今天这话，只你跟我在这儿说，等我下车，这事就了了，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包括我老婆和女儿。” 施如锦心里动了动，多少猜到了些什么。 “我跟你提过一个远房堂妹，她妈刚把她生下来，没多久产后风走了，我堂叔去世那一年，巧慧也才八岁，后来长辈做主，把她送给村里姓申的老俩口，开始几年，她养爹养妈对她算说得过去，可后来孩子长大，为了一点彩礼，巧慧等于是被卖给了林家，后头的事儿……”徐父苦笑了一声：“我瞧见过有女人命苦，可没一个有她这么苦，我现在唯一欣慰的，是她在这世上，还留下一个女儿。” 施如锦猛地抓紧了方向盘，才勉强保持住了脸上的镇定。 徐父又不说了，微低着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正好前面红灯亮起，施如锦将车停了下来。 “害死巧慧的那人居然减刑出来了，果然是坏人活千年，这回老家没人了，姓林的过来蓉城，想让我给他开证明，好回乡落户，”徐父说到这里，表情便有些恨恨的：“那人还是以前那副无赖嘴脸，好吃懒做，尽想着挣歪钱，说是在蓉城打工，不知道犯什么案，被警方抓了。” 施如锦一言不发，只定定地瞧着车前方。 “前两天姓林的又跑来找我，这回是要钱，说不回乡了，要有这儿租房子住下，我不肯借，让这老东西滚远点，结果姓林的跟我说，”徐父顿了片刻，道：“他看到晓如了，说是第一眼瞧见，就知道那是他女儿，还说晓如穿得不寒碜，他要在瞧见孩子的地方等着，回头认了女儿，就有人拿钱供他花费了。” “真够无耻的！”施如锦故意淡然地笑了笑，尽量让自己声音不那么发飘：“叔叔，别再管那种人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徐父点了点头：“我是担心晓如那孩子，她如果忘了当年的事，也不了解林显文到底坏成什么样子，最后真就认了个杀人犯的爹，可不就只能被毁了，如锦……” 话到这里，徐父瞧向施如锦，欲言又止。 “叔叔说的那个女人真可怜，我妈也是在我很早的时候就走了，可我比你堂妹幸运，我爸一直陪在我身边，虽然他后来……也过世了，可在我心目里，他是一位伟大的医生，还有最好的父亲，我以生在这样的家庭为荣！”施如锦说完，不由自主抿紧了唇。 徐父似乎有些愣住，看了施如锦好半天后，不知为何，长叹了一声。 施如锦依旧望着窗外，见前面的车开起来，又重新发动了汽车。 “我知道了，”徐父沉吟片刻，道：“孩子，如果你认识林晓如，就告诉她，林显文真要找上门，就当是陌生人，晓如既然已经改名换姓，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因为什么狗屁血缘关系有任何负担，那家伙当年杀了自己老婆，就已经不是人了！” 施如锦：“……” 重新回到巷子外的马路上，徐父推开车门，准备要下去。 “叔叔，不送了！”施如锦低着头道。 “我已经给凤宁那边的派出所打电话，告诉他们，林显文在这边不安份，看看有没有办法，把人给带回去，免得让他留在这里，干不出什么好事，”徐父回头看看施如锦：“如果你听到林显文什么消息，别忘了告诉林晓如，能躲……就躲着点。” 看着徐父走到车外，施如锦深深地吐了口气。显然徐父已经不只是怀疑，而是确定她就是林晓如了。 终于有人知道她的身世，施如锦并没有自己预想的恐慌，反而内心对这位堂舅舅，怀着几分感激。如果不是善良和理解，徐父不会跟她嘱咐这么多，却又刻意地不去揭穿她的身份。 霍巍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施如锦的车已经在楼下停了好久，她不想上楼，这个晚上对于施如锦来说，注定是不眠而孤单的，施如锦宁愿待在车里，想让这冷夜……来得更晚一些。 车里响起霍巍的声音：“老婆，来接我回家，我今天喝酒了！” “怎么可以喝酒呢？”施如锦问道，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干涩。 “陪我们老板高兴高兴，老佟也过来了，”霍巍呵呵笑起来：“老贺发了话，要大家伙团结一心，我重回职业赛的第一仗，必须有点动静，老贺瞧不起我，给我定了一个小目标，说只要拿到积分就算是胜利，太瞧不起人了！” “醉了？”施如锦不由问道。 “喝多了，头有点昏，我不想回家，大宅太冷清了，”霍巍说到这时，压低声音问：“晚上住你那儿？” 施如锦：“……” “咱们以后就住一块吧，”霍巍笑了一声：“你别以为我是想占你便宜，我就觉得，咱们得先适应一下未来的婚姻生活，把习惯磨合好，以后真到结了婚，就不会有矛盾，我的想法有道理吧？” 施如锦将头靠在椅背上，她现在累到不想说话，却想听霍巍的声音。 “明天我下午回去，要不抽个空把证领了？给我一个名份吧！”霍巍声音越发温柔：“老贺今天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要先成家后立业，我觉得他哪句话，都没这句正确。” “你真的要娶我？”施如锦终于问了出来。 “稀奇，我不想娶，跟你说那么多？”霍巍嗤地一笑：“除了施如锦，还会是谁，我就说肉麻一点，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觉得有意思，我一直琢磨，你别不是上帝特意为我量身打造的吧，咱俩太般配了！” 似乎有谁“噗嗤”一声，施如锦听出问题，问：“谁在旁边？” “就我一个！”霍巍立刻大声回道，又开始撒娇：“我喝太多，头疼死了，这几天都在训练，感觉全身都酸疼，你过来接我……” “在哪儿？”施如锦道。 霍巍反问：“去你那儿？” “地点啊？”施如锦已经准备发动汽车了。 手机那边，传来一帮男人到底没忍住的大笑。 第二百二十章 报喜 冬季里难得一见的旖旎阳光，穿过亚麻窗帘缝隙，透进施如锦的卧室，照在了床边一双随意扔在那儿的男式拖鞋上。 本就不算宽的床，某人占据大半壁江山，似乎这样还不够，一条健硕的手臂搭在了已经被挤到床沿的施如锦后腰上。 施如锦正沉入梦乡之中，她背着一只重重的箩筐，走在一处山坡上，箩筐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每走一步，份量就增加几分，施如锦只觉得步履维艰，到最后她实在走不动了，干脆蹲到地上。 有人向她这边走来，施如锦听到脚步声，抬头想看清对方的脸，视线却一直模模糊糊。 “看你往哪儿躲，我生的女儿还能跑得掉，就算去卖，也得给老子养老送终！”有声音传了过来。 施如锦终于明白那人是谁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正想要夺路而跳，却发现四周茫茫一片，辩不清方向。 突然之间，施如锦整个人失去重心，控制不住往下滑落，千钧一发的时候，有人拦腰将她捞住。 施如锦就在这时睁开了眼，懵了一会，意识到自己半个身体悬在床边，要不是霍巍的胳膊紧紧兜着她，她已经掉到床下了，问题是，霍巍就算用着劲，居然依旧呼呼大睡。 原本施如锦想往床里挪一挪，却被霍巍挡得严严实实，她这下进退两难，索性轻轻拉开霍巍的手臂，小心地下了床。 霍巍没有要醒的意思，只是翻了个身。 出了房间，洗漱一番之后，施如锦便进了厨房。 这是一个和风煦日的冬日清晨，碧蓝的天空看不到一丝杂色，微风从半开的窗间拂过，轻柔而婉转，施如锦幸运地看到，一只喜鹊在厨房窗台外驻足，和她对视片刻之后，飞向了对面的楼顶。 在窗前发了一会愣，施如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较之昨晚的沮丧，此时的她心情已经平复，现在施如锦一门心思，想着为霍巍亲手准备一份美味营养的早餐。 飞快地跑去楼下超市买了最新鲜的面包，施如锦回来之后，从冰箱拿到芝士和火腿，打算做霍巍最喜欢的三明治，又找出许久不用的料理机，预备熬点杂粮粥，可想想还怕不够吃，便盘算要不要再做点什么。 “起这么早？”厨房门口，有人打着哈欠站在了那儿。 施如锦回了一下头，便叮嘱道：“刷牙洗脸，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家拿行李，昨晚贺先生不是说改成中午的飞机了吗，你快点吧，如果路上再耽误，我怕时间赶不及。” 霍巍完全没有着急的意思，抬脚进了厨房，从后面拥住施如锦，将头搭在她肩上。 施如锦背后升起的灼热，渐渐蔓延到了脸上。 “多大的人了，撒什么娇啊，我在做饭呢！”施如锦耳根通红地道。 “撒娇？这是情人之前的问候，别这么没趣，好不好？”霍巍貌似有些不满，嗤了一声，却还粘着施如锦。 “你去找有趣的啊，又没谁拦着你！”施如锦嗔道。 “我偏要找你，不服憋着，问你件事，昨晚你嚎什么？”霍巍又将脸埋进施如锦的秀发中：“我在书房都睡着了，结果被你吓出一身冷汗。” 施如锦直接伸手，在霍巍脑门上拍了一下。 “多大的人，还做噩梦？”霍巍到底松开施如锦，瞧着她，又笑起来：“如果不是咱俩太熟，我真怀疑你在跟我玩欲拒还迎的花招，不过说实话，昨晚我一个大活人睡在你旁边，你就没动一点邪念？” “不怕我翻脸，就继续说！”施如锦故意拉下了脸。 霍巍马上赔起了笑：“好了，就当我没说，不过你也别给我传出去，昨晚一张床睡着，除了哄你，居然什么事都没发生，那帮臭小子等着看我笑话。” 施如锦递过去一记白眼，又重新在料理台前忙了起来。 “跟我说说呀，是不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要不你为什么睡着觉都能哭？”霍巍挤到施如锦旁边，追着问道，随即又顾自嘟囔：“回头我给老邱打电话，让他别给你找那么多事。” “不许乱说啊，邱总比我还忙！”施如锦警告了霍巍一句。 “不是工作的事？”霍巍又问。 施如锦摇了摇头，昨晚她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去酒吧接了霍巍，等少爷洗完澡，躺到了书房小床上，她回到自己卧室，居然倒头就睡了过去。 霍巍进房间叫醒她时，施如锦根本不知道自己哭了，而当霍巍拿来热毛巾，笨手笨脚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施如锦心里那点郁闷似乎消解不少，再然后霍巍干脆挤过来，两个相拥在一起，就这么一夜到了天晚。 “帮我买两件睡衣，”霍巍用手背在施如锦脸颊上蹭了蹭：“你闻闻这衣服上，尽是施谯谯的味儿。” 霍巍说着，还拉起身上的睡衣，作势要让施如锦闻一闻。 “干嘛，是嫌弃我弟弟，还是嫌弃我？”施如锦瞪了瞪霍巍。 客厅那边，忽然传来一声门响，霍巍伸头看看，嘀咕一句：“谁来了？” 门从外面打开，随后，施谯谯的脑袋探了进来。 “这小子，”霍巍抬脚冲了过去，冲着施谯谯吼了一嗓子：“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哎哟，我的妈呀！”施谯谯被吓得叫了出来，头立马往后一缩，门“怦”的一声，这下又关上了。 霍巍二话不说，将门打开，伸手把施如锦提溜了进来。 霍巍两手插在睡衣的兜里，上下打量施谯谯，转过头对着厨房的施如锦道：“回头把施谯谯钥匙拿回来，我最烦的，就是有人仗着自己是亲戚，没事跑咱们家骗吃骗喝！” “巍哥，”施谯谯回过了神，嘿嘿笑了两声，一脸意味深长地问：“昨晚睡得好？” 施如锦在厨房里问道：“那么早过来，是不是又惹叔叔阿姨生气，被赶出来了？” “这个绝对没有！”施谯谯忙回了句，眼珠子转了转，凑近霍巍，压低声音问：“哥，昨晚跟我姐洞房了？” 施如锦正要问施谯谯有没有用过早餐，却听到客厅那边传来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原来霍巍伸出右臂，直接从后面勒住了施谯谯脖子。 “你干什么呀？”施如锦立马走到厨房门这，朝霍巍训了一句：“手没轻没重的，伤到他怎么办？” “是不是老佟派你过来的？”霍巍连扯带拽，将施谯谯拉进客厅，直接扔到沙发上。 施谯谯就势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施如锦看着施谯谯，实在觉得自己这弟弟傻得可以，二十岁的人还跟小孩没两样。 “你小子吃里扒外啊，谁是你姐夫，别告诉我，你到现在搞不清，说实话，到底为什么过来？”霍巍按住施施谯脖子，在他脸上拍了拍。 施谯谯被霍巍制得服服的，倒也不硬抗，什么话都招了：“佟哥说，只要我一早踏进这儿，把看到的事告诉他，我姐之前开的那辆银色小跑就归我了，我就想吧，总不能让我姐老给我当司机，咱们总得自己解决问题，所以就……答应他了。” “施谯谯，既然见利忘义，以后咱们姐弟一刀两断！”施如锦气得瞪了施谯谯一眼，转身回了厨房。 “别，我没被佟哥收买，就是过来看我姐的，真的！”施谯谯这下有点怕了，一个劲解释：“姐，你放心啊，不义之财，我肯定不会要的！” “那我问你，你今天在这儿看到什么？”霍巍还在那摁着施谯谯。 “姐，救命啊！”施谯谯开始大叫。 施如锦到底听不下去，冲外面道：“霍巍你放开他，当着我的面，你欺负谁呢？” 借着霍巍一愣的功夫，施谯谯到底挣开，从沙发上爬起来，直奔施如锦的卧室。 往里瞅了半天，施谯谯转过头，看向霍巍：“巍哥，昨晚到底成没成啊？” “给我记住，从今天开始，只许叫我‘姐夫’，要不老子扒了你的皮！”霍巍喝了一声，走过去搭住施谯谯肩膀，得意地拿手指指里面：“瞧见没有，两个枕头，你说成没成？” 同霍巍对视一眼后，施谯谯乐起来，亲热地叫了一声：“姐夫，回头我就跟佟哥报喜，他这会算是赢了！” “老子洞房花烛，跟他报什么喜？”霍巍嚷道。 两人对话，都落在了施如锦耳中，施如锦就知道霍巍交了一帮损友，昨晚拿她和霍巍开玩笑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开了赌。 “你们都给我闭嘴！”施如锦还真是不太高兴了。 果然，霍巍和施谯谯都不说了。 好一会后，施如锦从厨房往客厅看了看，施谯谯又像没骨头一样，躺到了沙发上，拿着电视遥控在那翻，霍巍大概进了浴室，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这样的早上，身边有最爱的人陪伴，施如锦心中的阴霾，似乎被来自生活的温柔击溃了。 “谯谯，吃过饭了吗？”施如锦一边忙着，一边问道。 “没，姐，我要吃金拱门。”施谯谯回了一句。 施如锦这边也忙得七七八八，想起手机放在卧室，便从客厅走过去，要替施谯谯点外卖。 电视上正播着新闻，施谯谯难得爬起来，坐在沙发上紧盯着屏幕，表情极为认真，等施如锦点完外卖，从卧室出来，发现不仅施谯谯，连霍巍也站在电视前。 “姐，那个谁……出事了！”施谯谯见施如锦站到了旁边，忙说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洗版 施谯谯口中的“那个谁”，居然是郑实。 正在播放的电视新闻里，郑实被两名警员带出一间办公室，随即上了警车，施如锦特地注意了一下，郑实双手垂在两侧，应该没有被上铐。 “是那个送锦旗的郑实吧？”霍巍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听谯谯说，这家伙最近在跟嘉实企业打嘴仗，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脑子缺根弦的，没想到啊，还有点胆色。” 此刻画面切换进一间演播室，一名主持人和现场几位嘉宾围坐一圈。 主持人开始提问：“这几天网络上充斥着针对嘉实企业的各种批评，而郑实因为他所发表的一系列言辞犀利的文章，被网友戏称为‘带头大哥’，据说打得嘉实企业无话可说，对于警方今天突然采取行动，各位有什么看法？” “我个人肯定这一行动，有些人就该抓，现在网络上谣言泛滥，无论对于个人还是企业，都是一种伤害，就该管一管，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到现在也经常遭遇恶意攻击，嘉实企业愿意拿起法律武器，我要替他们鼓掌，相信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任何运用不正当手段，以达到不法目的的行为，都应该被严惩！”一位看着上了年纪的嘉宾接过了话。 马上有人提出反驳：“我纠正一下茅教授的说法，嘉实企业就被网络攻击一事向警方举报，这是它的权利，不过并不意味着郑实成了罪犯，他只是到警方接受调查，您是法学专家，相信比一般人都明白这一点，还有，谣言是对于某个事件、个人或企业无中生有的中伤，而正常的新闻批评不能用‘谣言’两个字笼统概括。” “刚才主持人也说了，他被叫做带头大哥，毋庸置疑就是带风向的那个。”那位茅教授立马回应。 “我看了郑实这段时间的文章以及视频，从新闻学的角度，他的报道可称客观，几乎没有主观导向性表述，我认为郑实恪守了新闻人的立场，他不过是对嘉实企业内外存在的问题做了调查……”李教授针锋相对地道。 结果茅教授激动了，直接把别人的话打断：“嘉实企业有什么问题？不过是旗下一个楼盘的业主缠讼，这背后原因不简单，我认为是有预谋的，我们不能被表面所迷惑，你们看，嘉实的股价短短数日就跌了20%，并且楼盘销量大跌，我看不出郑实有什么新闻人的立场，他的行为明显就是伤害企业商誉和企业信誉，必须承担相应刑事责任。” 又有一名嘉宾开了口：“我不太同意茅教授的某些看法，为什么这件事引起那么大反弹，就因为牵扯到了老百姓的民生，这些年有关嘉实旗下楼盘质量问题的报道屡见不鲜，他们不反思己过，反而滥用法律工作。” 茅教授一拍自己大腿：“所谓反弹，不过是有人发动了水军，绝对是水军！” 大概看出现场快要失控，主持人赶紧打圆场：“我们把问题回归到郑实个人身上，他是否要承担刑事责任，各位的意见如何……” 霍巍看到这里，一脸好笑，转头对施如锦道：“记不记得，这个姓茅的人，以前参加过博胜集团一个项目论证会，说白了，就是个不遗余力给苏以诚捧臭脚的。” 施如锦觉得这种讨论没意思，从茶几那边拿过遥控器，将电视关了。 施谯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趴回到沙发上，正拿着手机在那翻着。 “早餐呢，我饿了！”霍巍问了一句。 施如锦反应过来，忙将早餐从厨房端出来，霍巍刚坐到茶几边的地毯上，要开始享用了，施谯谯忽地伸手，抢了个三明治，三下五除二塞进嘴里。 “你不是要吃金拱门吗，一会就送来！”施如锦朝施谯谯说了一句。 霍巍顺手又递了一个三明治给施谯谯：“吃吧，吃死你拉倒！” “不吃了！”施谯谯摇了摇头，又继续盯着手机。 趁着霍巍开吃，施如锦便走到阳台上，打了一个电话。 等了好一会，施如锦听到对面“喂”了一声，是男人的声音。 “请问郑太太在吗？”施如锦迟疑了一下，问道。 “我们不接受任何采访，郑实是被人陷害的，你们作为我女婿的同行，就应该秉持公正报道的原则，而不是一开口就问我们，到底收了多少钱去黑别人，我相信他所做的一切报道都是真实的，我们也会请律师证明他的清白，请你们好自为之，遵守自己的职业道德！”对方带着愠怒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施如锦啼笑皆非，思忖了片刻，索性给郑太太发了个短信。 前几天施如锦主动提过，郑实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帮忙，现在人家真出了问题，她总不能当作不知道。 从郑实岳父刚才那番话里，施如锦其实感觉得出来，郑家人现在压力非常大。 好在没一会，郑太太的电话打了回来。 施如锦一接通，便直截了当地道：“郑太太，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电话那边，郑太太顿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谢谢!” 郑太太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施如锦不由问了句：“你还好吗？” “还好，”郑太太叹了一声，道：“上次被打之后，郑实也想就此算了，可当天晚上，不知道是什么人，开始攻击他的个人账号，还有人半夜打他手机，发威胁短信，第二天开始，我们家门上被泼血，还有人破坏整栋楼的电闸，郑实当时没说什么，把我和孩子送到我爸妈家，然后……” 施如锦摇了摇头，越老实的人，你越不能激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跟你拼命。 “昨天下午他被带走之后，警方找到我爸妈家，一名警员告诉我，嘉实企业报案的时候，是说我先生被人收买，问我知不知道幕后金主，又说如果调查结果证实嘉实企业的指控，我老公会被正式批捕，我就想不明白，他不过写点东西，怎么还要坐牢？”郑太太说到这里，抑制不住哭了出来。 “郑太太，律师请了吗？”施如锦问道。 郑太太声音哽咽地道：“昨天网站就在帮我们处理这事，一大早我爸陪我去见律师，人家之前还答应得好好的，今天又改了主意，不肯接这个案子，说是有前辈给他传话……替郑实辩护，对他的前途没有好处。” 施如锦皱了皱眉头：“不用理会那些人，现在是法制社会，容不下谁一手遮天，你要信得过我，我来替你找律师。” 向来施如锦做事利落，没一会便确定了人选，随后又打电话跟郑太太讲好，下午两点去接她，一块见律师。 施如锦这边刚挂上电话，施谯谯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跑到阳台上：“姐，那个姓茅的，我们粉丝团已经肉搜出来了，他成立的一个基金会，嘉实企业给赞助了不少钱，难怪说瞎话都不眨眼，然后大家伙正在洗嘉实企业的版，够缺德的，还真有以势压人的！” “把鞋穿上！”施如锦训了一句，先回了客厅，找到施谯谯的拖鞋，扔到他的脚下。 “又多管闲事了？”霍巍已经吃完，一边用纸巾抹着嘴，一边看向施如锦。 “总不能见死不救。”施如锦笑了笑，转头警告又走回来的施谯谯：“你别再搞下去，没听到人家把你们叫成水军吗，在警方调查结果没出来前，我建议你们不要去洗什么版，这等于将把柄往人手里递。” “我跟你说，施谯谯，苏以诚那老东西从来不吃亏，他一旦吃了亏，后头就要你的命！”霍巍故意吓唬道。 “够毒啊！”施谯谯眨了眨眼。 施如锦忍不住又教训道：“你们能肉搜姓茅的，姓盾的，他们就不能肉搜你们，人家把你找出来，恐怕不只是过嘴瘾。” “他准备怎么过瘾，团灭咱们粉丝？”施谯谯哈哈大笑起来：“郑实现在的粉丝可有几十万呢！” 有人来敲门，施谯谯蹦着就过去了，拿到外卖回来，盘腿坐在沙发上，已经笑得见牙不见脸。 “吃完了吧？赶紧换衣服，回你家拿行李，然后去机场。”施如锦伸手要去拉地上的霍巍。 “急什么，先去把证领了，拿你身份证还有户口本！”霍巍顺势从地上起来。 “算过黄道吉日了吗，这么随便，不怕我妈跟你们急？”施谯谯嚼着鸡块，笑嘻嘻地看着两个人。 施如锦没理施谯谯，进书房找了霍巍昨晚脱下的外套，直接扔给了他：“没时间了，下次再说吧！” “这是下次的事儿吗？”霍巍抱住衣服，不满地道：“施谯谯捉奸在床，现在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再说，我得赶在老佟前头，那老光棍居然也说要结婚。” 施如锦都已经走到卧室门口中，回头斜了霍巍一眼。 第二百二十二章 活马 “哎哟我的天哪，巍哥，你也太搞笑了！”施谯谯又乐得东倒西歪。 霍巍走到沙发边，对着施谯谯屁股上踢了一脚：“小屁孩儿，你乐什么劲？叫姐夫！” “姐夫，我姐找多少借口，就是不嫁给你，”施谯谯一边往旁边躲，一边还在那挑事：“你真不去查一下？会不会是我姐早就瞧上别人，你备胎当得太久，都没嗅觉了？” 霍巍将衣服往旁边一扔，作势卷起袖子，拿手指着施谯谯：“施谯谯，你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我拿你姐没办法，还治不了你小子？” 施如锦已经出来，看到两人又闹起来，不由摇头：“加起来都快50岁的人了，能不能都成熟一点？” “把证领了，我马上成熟稳重。”霍巍又回身过来，一把抱住施如锦。 “今天来不及了，我户口本在阿姨那儿，还要回你家，再去民政，最后赶飞机，太远了，”施如锦在霍巍后背上拍了一下：“下次回来再说！” “那就飞机改签，”霍巍立刻道：“施谯谯那小子说得没错，万一你又看上别人，把我当备胎丢一边……到时候你跑了，我跟谁哭去，还得生米煮成熟饭！” “咦，昨晚没煮成熟饭啊？”施谯谯在旁边插了一句。 “闭嘴！”施如锦和霍巍不约而同地朝施谯谯瞪了过去。 不情不愿地换上外套，霍巍已经走到客厅门口，要跟着施如锦出门了，还在那悻悻地道：“老贺那家伙脑子有病吧，搞什么封闭训练计划，一个月不许我跟外面接触，万一我老婆丢了，我跟他拼命！” “巍哥，你老婆又不会跟老贺跑，你跟他拼命有什么用？”施谯谯吃饱喝足，斜在沙发上调侃霍巍。 霍巍转身又要进屋，施如锦一把将他拉住：“服了你们，快点！” 蓉城机场，施如锦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发现她的座位，已经被刚过来贺涛坐上了。 霍巍手里拿着水，正仰头“咕嘟咕嘟”喝着，贺涛一眼不眨地瞧着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简直满脸的崇拜。 施如锦瞧着有意思，也不上前，就在两人对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有人坐到施如锦旁边，说了句：“回头施小姐送一下我儿子，这小子非得跟我过来。” “父子情深啊！”施如锦好笑地看向贺慕言。 “他是为了来看霍巍，感觉跟我儿子已经不能沟通了，他怎么就会迷上一个……过气车手。”贺慕言的表情，还真有点不痛快。 “所以我觉得，有时候孩子的眼光才最准呢！”施如锦怼了回去，而此时霍巍喝完了水，贺涛立刻接过空瓶，乐颠颠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跑去。 施如锦忍不住笑了出来，贺慕言瞧了瞧她，道：“施小姐，离比赛还剩下不到一个月，我们要利用这段时间，对霍巍进行强化训练，不仅包括体力和技巧，还有现场反应能力、判断力以及心理承受力，无论如此，必须让他接近顶级车手的状态，虽然我对此并不乐观，不过死马当活马死吧！” “能不能把最后两句去掉？”施如锦不满地瞧了贺慕言一眼。 贺慕言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后又道：“还有一点，从上飞机开始，我就会收了霍巍的手机，此后一个月，我要求霍巍心无杂念，他眼中看到的，脑子想的只能是训练。” “知道了，不过这样真有效果吗？”施如锦问道。 贺慕言神色却认真起来：“你听说过，哪个车手吊儿郎当地就能拿到冠军，霍巍心里素质是有问题的，看上去挺傲气，其实欠缺自信，而施小姐一直在纵容他这一点，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认清自己。” 施如锦在心里叹气，虽然贺慕言语带讥刺，然而你不能不承认，他的讲法是有道理的。 贺慕言看向对面的霍巍：“一年时间，我能让他站起来！” 施如锦一愣，没想到贺慕言终于说了一句挺带劲的话。 “该走了！”贺慕言看了看腕表，站起身来。 等霍巍一行上了飞机，施如锦也带着贺涛离开机场，之前没想到还要送孩子，所以她跟郑太太约了两点，现在时间明显不太够用，施如锦只好跟贺涛商量，等她将郑太太带到律师楼，再去送贺涛回家。 贺涛比他爸好说话多了，乖乖地坐到了施如锦车后座上。 接上郑太太和她父亲，施如锦便驱车前往律师楼，结果却踏了空门。 施如锦拜托的，正是给齐秘书他们那个案子当代理人的周律师。施如锦考虑，说白了，郑实的官司也是跟嘉实企业打，周律师相比其他人来说，自然更熟悉情况。 然而就是不凑巧，上午嘉实企业那边给周律师打电话，临时提出要开调解会议，于是周律师陪同几位当事人过去了，在律师楼等了片刻，施如锦总算跟周律师联系上，随后一商量，为了节省时间，施如锦又领着人家直奔周律师开会的香格里拉酒店。 酒店一楼休息区的沙发上，郑太太的父亲利老先生显然有点不放心，问施如锦：“施小姐，这位律师敢不敢接我们的案子？” “会接的，您放心吧！”施如锦看了看表，快到下午三点了，也不知道那边什么时候散会。 郑太太倒劝自己父亲：“爸，先别着急，不是说律师在开会吗，我们先等一等。” 施如锦理解人家心情急迫，索性起身，走到旁边，准备再联系一下周律师。 贺涛寸步不离地跟着施如锦，施如锦站在大堂一根立柱边打电话，贺涛就背手靠在柱子上，无聊地四下张望。 周律师很快接起电话，说是还有二十分钟就结束，施如锦也不好催人家，道了一声谢，便挂了手机。 等施如锦回到沙发那儿，跟人家父女说了一下情况，郑太太反而跟施如锦道起了歉：“我们再等等没关系，耽误施小姐时间了。” 施如锦拍拍郑太太肩膀：“希望这次能帮上忙，我读过郑实的文章，他是一位难得的好记者，无论作为读者，还是朋友，我都不愿意见到他出事。” 这边大人们在聊着，贺涛却一直朝酒店大堂外张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好在没过二十分钟，周律师便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位香槟小镇的业主。 施如锦忙迎了过去，主动朝周律师伸出手。 “施小姐，让你们久等了，”周律师同施如锦握过手，又道：“原本以为中午就能结束，没想到拖到现在。” “有结果了吗？”施如锦不免关心一句。 “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全款退房，对方依旧不答应，又在耍滑头，提出每家赔五万，然后给我们把房子修好，他们好意思说这种话，那种纸糊的房子，就算修成皇宫，我们都不敢再住，以前就说要修，到现在都没动静，嘉实企业根本没诚意。”一名业主气呼呼地道。 周律师拍拍那一位的肩：“这种事，他肯定不会一口答应，还得慢慢谈，你们有什么想法，我会跟对方律师沟通。” 又聊了几句，业主们便先行离开，施如锦将周律师请到郑太太和利老先生那边。 为双方做了介绍之后，施如锦便道：“我先离开一下，把小朋友送回家，一会再过来接二位。” “施小姐不用来了，我们自己打车。”利老先生倒立刻站了起来，坚持要送一送施如锦。 施如锦推辞不掉，同周律师道过别，便带上贺涛，和利老先生一起往外走。 酒店门口，利老先生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施小姐，早上我不知道是你打来的，还挂了电话，得跟你道声歉。” “叔叔，没关系的，我理解您们的心情，”施如锦说着，想了想道：“周律师是我们公司常年法律顾问，他在业界德高望重，而且颇有正义感，并且他目前手上，就有一个跟嘉实企业的官司，所以相信他会替你们找到办法。” 明显松了口气之后，利老先生又要感谢，倒是施如锦催着他赶紧回去了。 这边施如锦正要到停车场去取车，贺涛却扯了扯她的衣服。 “什么事？”施如锦低头问道。 贺涛没有说话，脸转向了施如锦身后。 顺着贺涛的视线望过去，施如锦注意到，酒店门边，有两个人正朝着他们这边在瞧。 见到于贝儿和她旁边站着的那位王总，施如锦倒没觉得诧异，可以猜得出来，这二位应该是来参加今天与香槟小镇业主调解会议的。 “贺涛，我们走吧！”施如锦说了一句，便要带着贺涛离开。 “见我就躲？”身后的于贝儿冷笑一声。 不明白于贝儿何以这么瞧得起她自己，施如锦到底回头看了一眼。 “施如锦，大祸临头了，还这么淡定呢？”于贝儿冲着施如锦开了口。 施如锦听得莫名其妙，不过实在不想在于贝儿身上浪费时间，拉上贺涛便下了台阶。 第二百二十二章 活马 “哎哟我的天哪，巍哥，你也太搞笑了！”施谯谯又乐得东倒西歪。 霍巍走到沙发边，对着施谯谯屁股上踢了一脚：“小屁孩儿，你乐什么劲？叫姐夫！” “姐夫，我姐找多少借口，就是不嫁给你，”施谯谯一边往旁边躲，一边还在那挑事：“你真不去查一下？会不会是我姐早就瞧上别人，你备胎当得太久，都没嗅觉了？” 霍巍将衣服往旁边一扔，作势卷起袖子，拿手指着施谯谯：“施谯谯，你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我拿你姐没办法，还治不了你小子？” 施如锦已经出来，看到两人又闹起来，不由摇头：“加起来都快50岁的人了，能不能都成熟一点？” “把证领了，我马上成熟稳重。”霍巍又回身过来，一把抱住施如锦。 “今天来不及了，我户口本在阿姨那儿，还要回你家，再去民政，最后赶飞机，太远了，”施如锦在霍巍后背上拍了一下：“下次回来再说！” “那就飞机改签，”霍巍立刻道：“施谯谯那小子说得没错，万一你又看上别人，把我当备胎丢一边……到时候你跑了，我跟谁哭去，还得生米煮成熟饭！” “咦，昨晚没煮成熟饭啊？”施谯谯在旁边插了一句。 “闭嘴！”施如锦和霍巍不约而同地朝施谯谯瞪了过去。 不情不愿地换上外套，霍巍已经走到客厅门口，要跟着施如锦出门了，还在那悻悻地道：“老贺那家伙脑子有病吧，搞什么封闭训练计划，一个月不许我跟外面接触，万一我老婆丢了，我跟他拼命！” “巍哥，你老婆又不会跟老贺跑，你跟他拼命有什么用？”施谯谯吃饱喝足，斜在沙发上调侃霍巍。 霍巍转身又要进屋，施如锦一把将他拉住：“服了你们，快点！” 蓉城机场，施如锦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发现她的座位，已经被刚过来贺涛坐上了。 霍巍手里拿着水，正仰头“咕嘟咕嘟”喝着，贺涛一眼不眨地瞧着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简直满脸的崇拜。 施如锦瞧着有意思，也不上前，就在两人对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有人坐到施如锦旁边，说了句：“回头施小姐送一下我儿子，这小子非得跟我过来。” “父子情深啊！”施如锦好笑地看向贺慕言。 “他是为了来看霍巍，感觉跟我儿子已经不能沟通了，他怎么就会迷上一个……过气车手。”贺慕言的表情，还真有点不痛快。 “所以我觉得，有时候孩子的眼光才最准呢！”施如锦怼了回去，而此时霍巍喝完了水，贺涛立刻接过空瓶，乐颠颠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跑去。 施如锦忍不住笑了出来，贺慕言瞧了瞧她，道：“施小姐，离比赛还剩下不到一个月，我们要利用这段时间，对霍巍进行强化训练，不仅包括体力和技巧，还有现场反应能力、判断力以及心理承受力，无论如此，必须让他接近顶级车手的状态，虽然我对此并不乐观，不过死马当活马死吧！” “能不能把最后两句去掉？”施如锦不满地瞧了贺慕言一眼。 贺慕言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后又道：“还有一点，从上飞机开始，我就会收了霍巍的手机，此后一个月，我要求霍巍心无杂念，他眼中看到的，脑子想的只能是训练。” “知道了，不过这样真有效果吗？”施如锦问道。 贺慕言神色却认真起来：“你听说过，哪个车手吊儿郎当地就能拿到冠军，霍巍心里素质是有问题的，看上去挺傲气，其实欠缺自信，而施小姐一直在纵容他这一点，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认清自己。” 施如锦在心里叹气，虽然贺慕言语带讥刺，然而你不能不承认，他的讲法是有道理的。 贺慕言看向对面的霍巍：“一年时间，我能让他站起来！” 施如锦一愣，没想到贺慕言终于说了一句挺带劲的话。 “该走了！”贺慕言看了看腕表，站起身来。 等霍巍一行上了飞机，施如锦也带着贺涛离开机场，之前没想到还要送孩子，所以她跟郑太太约了两点，现在时间明显不太够用，施如锦只好跟贺涛商量，等她将郑太太带到律师楼，再去送贺涛回家。 贺涛比他爸好说话多了，乖乖地坐到了施如锦车后座上。 接上郑太太和她父亲，施如锦便驱车前往律师楼，结果却踏了空门。 施如锦拜托的，正是给齐秘书他们那个案子当代理人的周律师。施如锦考虑，说白了，郑实的官司也是跟嘉实企业打，周律师相比其他人来说，自然更熟悉情况。 然而就是不凑巧，上午嘉实企业那边给周律师打电话，临时提出要开调解会议，于是周律师陪同几位当事人过去了，在律师楼等了片刻，施如锦总算跟周律师联系上，随后一商量，为了节省时间，施如锦又领着人家直奔周律师开会的香格里拉酒店。 酒店一楼休息区的沙发上，郑太太的父亲利老先生显然有点不放心，问施如锦：“施小姐，这位律师敢不敢接我们的案子？” “会接的，您放心吧！”施如锦看了看表，快到下午三点了，也不知道那边什么时候散会。 郑太太倒劝自己父亲：“爸，先别着急，不是说律师在开会吗，我们先等一等。” 施如锦理解人家心情急迫，索性起身，走到旁边，准备再联系一下周律师。 贺涛寸步不离地跟着施如锦，施如锦站在大堂一根立柱边打电话，贺涛就背手靠在柱子上，无聊地四下张望。 周律师很快接起电话，说是还有二十分钟就结束，施如锦也不好催人家，道了一声谢，便挂了手机。 等施如锦回到沙发那儿，跟人家父女说了一下情况，郑太太反而跟施如锦道起了歉：“我们再等等没关系，耽误施小姐时间了。” 施如锦拍拍郑太太肩膀：“希望这次能帮上忙，我读过郑实的文章，他是一位难得的好记者，无论作为读者，还是朋友，我都不愿意见到他出事。” 这边大人们在聊着，贺涛却一直朝酒店大堂外张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好在没过二十分钟，周律师便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位香槟小镇的业主。 施如锦忙迎了过去，主动朝周律师伸出手。 “施小姐，让你们久等了，”周律师同施如锦握过手，又道：“原本以为中午就能结束，没想到拖到现在。” “有结果了吗？”施如锦不免关心一句。 “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全款退房，对方依旧不答应，又在耍滑头，提出每家赔五万，然后给我们把房子修好，他们好意思说这种话，那种纸糊的房子，就算修成皇宫，我们都不敢再住，以前就说要修，到现在都没动静，嘉实企业根本没诚意。”一名业主气呼呼地道。 周律师拍拍那一位的肩：“这种事，他肯定不会一口答应，还得慢慢谈，你们有什么想法，我会跟对方律师沟通。” 又聊了几句，业主们便先行离开，施如锦将周律师请到郑太太和利老先生那边。 为双方做了介绍之后，施如锦便道：“我先离开一下，把小朋友送回家，一会再过来接二位。” “施小姐不用来了，我们自己打车。”利老先生倒立刻站了起来，坚持要送一送施如锦。 施如锦推辞不掉，同周律师道过别，便带上贺涛，和利老先生一起往外走。 酒店门口，利老先生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施小姐，早上我不知道是你打来的，还挂了电话，得跟你道声歉。” “叔叔，没关系的，我理解您们的心情，”施如锦说着，想了想道：“周律师是我们公司常年法律顾问，他在业界德高望重，而且颇有正义感，并且他目前手上，就有一个跟嘉实企业的官司，所以相信他会替你们找到办法。” 明显松了口气之后，利老先生又要感谢，倒是施如锦催着他赶紧回去了。 这边施如锦正要到停车场去取车，贺涛却扯了扯她的衣服。 “什么事？”施如锦低头问道。 贺涛没有说话，脸转向了施如锦身后。 顺着贺涛的视线望过去，施如锦注意到，酒店门边，有两个人正朝着他们这边在瞧。 见到于贝儿和她旁边站着的那位王总，施如锦倒没觉得诧异，可以猜得出来，这二位应该是来参加今天与香槟小镇业主调解会议的。 “贺涛，我们走吧！”施如锦说了一句，便要带着贺涛离开。 “见我就躲？”身后的于贝儿冷笑一声。 不明白于贝儿何以这么瞧得起她自己，施如锦到底回头看了一眼。 “施如锦，大祸临头了，还这么淡定呢？”于贝儿冲着施如锦开了口。 施如锦听得莫名其妙，不过实在不想跟于贝儿浪费时间，拉上贺涛，便下了台阶。 第二百二十四章 摆谱 尹董倒比之前随和多了，听到说邱于庭没空接待他，也没给什么脸色，还冲施如锦笑了笑，随后转过头，同旁边几位山南海北地聊起来，有说有笑，瞧上去全无芥蒂。 佟夫人看了看手表，直接切入正题：“要不现在开始吧，老尹，把我们叫过来，有什么吩咐？” “佟夫人，您折杀我了，吩咐可不敢当，”尹董两个胳膊肘搭在腿上，背微微前倾，环顾了一下四周，面带真诚地道：“过了年我可六十四了，实在也玩不动了，不是咱们《股权转让协议》都签了吗，就按协议走，我那些股份，你们乐意要，就全拿去，我就当做一回活雷锋，回头各位发了大财，喝酒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 施如锦心里诧异，前段时间还死活要毁约，宁可打官司，也不肯履行协议的尹董，态度转变得未免太快。 “看来是挣到大钱，瞧不上咱们小公司了！”有人调侃道。 尹董忙摆了摆手：“让各位笑话了，我只说一句，现在手紧，大家伙帮个忙，尽快把钱打给我，一个星期够了吧？对了，大头还是在博胜集团，施小姐跟霍董商量一下？” “老尹，玩我们呢？”一名董事立刻表示不满：”当初协议签好，我把我老婆理财产品全卖了，就等着一手交钱，一手拿股，结果你说不干就不干了，为了这事，我老婆损失可大了，差点跟我离婚，现在你主意一变，急吼吼要钱，我要弄不到，你还逼我跳楼啊？” 众人都哈哈大笑，尹董颇有点尴尬。 佟夫人也说了句：“老尹，算了，咱们还是继续打官司吧，反正我也拿不出钱，马上要过年，哪家不在愁着给员工发花红，这事儿肯定不成。” “那没什么好说的，耽误各位时间。”尹董脸上聚了半天的笑意顿消，“腾”地站起了身。 所有人都瞧着尹董，也没人打算上去把他拦住。 尹董走到门口了，又停下来，显然是在等人挽留。 最后还是施如锦收到佟夫人眼色，算是给点面子，将尹董又请了回来。 显然也知道刚才那招不灵，明显盘算了一会，尹董主动降了价：“要不，各位松个手，先拿一半出来，就当江湖救急？” “出什么事了，大家合作那么多年，没啥不好说的。”有人问道。 尹董立马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叹着气道：“年底了，要调头寸，就这么样吧，再给兄弟们半个月时间，我那边有窟窿要补，再找不着钱，回头我真要跳楼了！” “你宰了我，也没钱啊，只有过年后才想得到办法。”一位董事直接乐了出来。 尹董忽地看向施如锦：“施小姐，博胜集团家大业大，总不会一分都拿不出，再说你们不是搞股权回购吗，让那些员工赶紧把钱交上来。” 施如锦回得滴水不漏：“得先跟尹董道一个歉，霍总最近在封闭训练，电话都已经被收走，我联系不上他，他计划腊月二十七回来，参加公司年会，如果尹董不那么着急的话，到时候可以过来聊一聊，只是真要拿出钱，可能也是在过年后，至于股权回购，方案还在等董事会批准，另外也得看员工积极性，我们总不能强迫人家拿钱买股份吧！” “你们什么意思啊，合约都签了，你现在跟我说拿不到钱，真当我脾气好，任由你们欺负，这商场上，树个敌人不要太容易，苏以诚已经对博胜集团虎视眈眈，他现在随时可以对你们动手，你们不一致对外，还在这儿跟我算计几个小钱！”尹董终于急了。 “老尹，”佟夫人脸色一沉：“我这边也是过年后才能均出资金，各家都有自己难处，当初你不反悔，这会儿钱都已经到你账上了，现在你催有什么用，真不行还是走法律程序，谁也不欠谁人情，官司拖个一年半载，对我们也没多大损失。” 佟夫人这一番话，尹董到底闭了嘴。 办公室里，这下谁都不说。 倒是佟夫人清了清嗓子，问了句：“刚才尹董什么意思，苏以诚对博胜集团想做什么，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好好做着生意，跟嘉实井水不犯河水，怎么还劳他们管教？” 尹董似乎被问住，好一会后，呵呵一笑：“我只听到一点风声，不一定作数啊，老苏可不觉得你们井水没犯他河水，再多的，我就不能说了！” 话讲到此，尹董也坐不住，又确认了一下霍巍会参加博胜集团年会，便先行告辞。 其他人倒不急着走，反而聊了起来。 “为了拿下城北卫星城二期的标，嘉实企业也搞了个合资公司，参与的还都是业内排得上号的企业，据说咱们尹董也轧了一脚，本来雄心勃勃，不过最近嘉实企业楼盘那事闹得太大，听说上面直接把他们投标资格给取消了，这下都傻了眼。” “原来老尹的钱被套进去了，难怪要打回马枪。” “对了，那个写文章骂嘉实企业的记者，后来怎么样了？” “还在里头吧，这人够亏的，话说他也没讲错什么，嘉实企业那点旧账都摆在那儿，谁不知道啊，苏以诚这回报警，狗急跳墙是一方面，更多是为了吓住那些敢骂他们的，借机把风头压下去。” “这回他们损失挺大，我看过嘉实前三季报表，那叫一个难看，等年报出来，恐怕裤子都要亏掉了！” “别说我迷信，老苏还是年轻时做事太狠辣，老了遭报应，连儿孙都受连累！” 施如锦正听着，看到小余从门外探头进来，找了一圈，视线落到她身上。 “什么事啊？”施如锦问了一句，便站起身。 到了外面，小余道：“来了一个姓林的人，在下面闹着，一定要上来见你。” “叫什么名字？”施如锦一时想不出来是哪个姓林的，随口问道。 “好像是林……‘贤’还是‘显’文，最好笑的是，他自然施小姐的爸爸，在大堂里又吼又叫，都怀疑他脑子有问题，”说到这里，小余一下乐了出来：“然后还摆谱，让保安替给他买衣服，买吃的，保安让我问您，认不认识那个人？” 施如锦吃了一惊，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佟夫人和董事们纷纷走了出来。 “小锦，我们走了，一块下去！”佟夫人笑着拉住了施如锦胳膊。 施如锦不可能拒绝佟夫人，只得跟过去。 “施小姐，怎么跟他们说？”小余跟到电梯间，追着问施如锦。 施如锦终于回过神，脱口道：“我不认识那人，让他立刻离开，否则报警！” “什么事？”佟夫人拍拍施如锦肩膀。 “楼下来了个精神病人，硬说是施小姐……爸爸！”小余抢着道。 “别说，最怕这种人，脑子不做主，杀人都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一名董事接过话道。 “我这就跟保安说！”小余说完，转身小跑回去。 佟夫人这时一拍手，笑着冲众人道：“刚才忘记说了，我儿子腊月二十订婚，到时候大家都来喝一杯喜酒，不是什么大事，过来坐坐就好，别送礼啊！” 这下，整个电梯间，所有人都跟佟夫人道“恭喜”，施如锦脸上在笑，心却“怦怦”直跳。 一楼大堂，施如锦陪着众人从电梯里出来。 出乎施如锦意料，大堂里安静如常，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既然如此，施如锦走在众人最后面，眼神还小心地四下逡巡。 最前面的佟夫人停下来，招呼施如锦上前，笑道：“到时候你早点过来，给我们帮忙啊，我那儿媳妇说了，当初差点跟亮亮分手，多亏如锦你撮合，你可是大媒人，回头让他们敬你一杯酒，可惜小巍不能回来。” “喜酒一定要喝，感觉喝完这边，该喝霍董和施小姐喜酒吧？”有董事在旁边打趣。 施如锦笑得十分僵硬，到底将人送到外面，目送着大家上了车。 等施如锦转身回了大堂，有保安走到她跟前。 “那个人呢？”施如锦尽量神情镇定地问。 “刚才我们几个把人给抬出去，本来打算，他不走就报警的，结果那人接了个电话，屁颠颠地就跑了，真是精神有毛病！”保安一脸好笑。 “以后注意一点，别让这人进公司。”施如锦嘱咐一句，便往里面走。 正等电梯的时候，有电话进来，施如锦拿起手机看了看，很意外是惠尼打来的。 “如锦，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一声，”也没有多寒喧，惠尼直接道：“你大舅妈过世了，急性脏器衰竭。” 施如锦：“……” “是今天清晨发生的，当时身边只有养老院的护理人员，”惠尼叹了口气：“人到她这一步，也挺可怜的，走的时候，唯一的女儿都不在身边。” “很遗憾。”施如锦回道。 “反正你知道就行，然后贝儿已经赶过来，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还知道哭上几声，只是已经晚了。”惠尼感慨一句。 “我就不去了，希望她节哀吧！”施如锦说着，不由自主摇了摇头。 第二百二十五章 罩门 郑实接受调查的48小时后，终于恢复自由，这个消息来自郑太太亲自给施如锦打来的电话。 此刻施如锦早已下班，正站在家中厨房，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看着煤气灶上正在烧水的锅。 在公司累了一天，加上几天来心事重重，施如锦实在没多少胃口，打算煮一碗面，将晚饭敷衍过去。 电话那头，郑太太已经说了好一会，这时又道：“周律师陪我们去接郑实的时候，说警方结束对郑实的调查，就表示他们没有发现确凿证据，用以起诉郑实涉嫌刑事犯罪，后面就看报警那一方还会提出什么新证据，不过基本上，周律师认为，郑实发表的东西，不存在触及法律原则。” 施如锦默默地听着，她可以体会到，一场虚惊之后，郑太太心中的激动和不平。 “昨天我向周律师请教过，对郑实的案子，他还算有信心，并且会一直跟进。”施如锦说到这里，忽然回过神，水已经烧上了，她却没把面条从橱柜里拿出来。 “我老公……”郑太太这时压低了声音：“刚从警局出来，他反反复复地说，没有受谁指使去诽谤嘉实企业，我爸担心他受到刺激，脑子出了毛病，说是不行的话，就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施如锦叹了口气，打开橱柜找了半天，才发现里面储存的泡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吃光了。 “让他先休息几天吧，可能只是精神压力太大。”施如锦安慰了一句。 “也是啊，我爸也说我了，刚才不该在车上老埋怨郑实，我以后不说他了。”郑太太颇为后悔地道。 “你也不容易，这时候只能互相体谅了，”施如锦不免又问道：“对了，郑实回到家后，现在怎么样了？” “周律师把我们送到家门口，郑实说要跟人家单独聊聊，就没同我们上来，”郑太太说到这里，嘟囔道：“他怎么讲这么久啊？” “聊聊也好，周律师或许还能开导一下郑实。”施如锦理解地道。 “哎呀，不好意思，孩子在那边闹了，我要过去喂奶，施小姐，对不起，我说那么多，打扰到你了！”郑太太那边，可以听到孩子的啼哭声。 “没事的，把郑实和孩子照顾好，谁家都会遇到烦心事，总有过去的一天。”施如锦也不多说了，和郑太太道了再见。 挂断电话，施如锦突然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抬脚走进客厅，又迷蒙地站住。 从知道林显文找上门来的那一刻，施如锦就开始魂不守舍，尤其是独自一人的时候，那种无助甚至绝望的感觉，将她紧紧实实地裹在里头，近乎窒息。 而更让人不安的是，上次林显文现身之后，便一直没露面，这没让施如锦松一口气，反而生出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看到施谯谯出现，施如锦猛地回过了神。 “吃了没有？”施如锦走到门口，亲自为施谯谯拿来拖鞋。 施谯谯老毛病不改，将脚上的潮鞋随意一踢，趿着拖鞋，大步踏进客厅，施如锦也不像以前那样训上两句，只弯腰将鞋子放好。 施谯谯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呵呵笑道：“姐，你吃了什么药？不是应该问，我有没有闯祸，又跑你这儿躲着了？” 施如锦抽了抽嘴角，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问施谯谯：“想吃点什么，家里也没东西了，要不我给你订金拱门，或者还有什么想吃的外卖？” 施谯谯嘿嘿笑了出来：“这么热情，太不习惯了！” 或许是因为施谯谯笑起来，像极了施予牧，施如锦居然看了他好半天。 “又怎么了？”施谯谯似乎觉出不对，也瞧着施如锦，道：“姐，你眼神有点瘆人！” 施如锦伸出手，在施谯谯脸上轻拍了一下：“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跟爸爸一样！” “太煽情了，”施谯谯一把拉下施如锦的手：“快说，我到底错哪儿了，直接骂好不好，别兜圈子。” 这样淘气的施谯谯，终于让施如锦笑了出来。 “我们到外面吃。”施如锦突然想哄施谯谯开心。 “赶紧走，我饿坏了！”果然，施谯谯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我先换个衣服，你挑地方吧，别忘了打电话给小白，对了，还有圆圆！”施如锦说着，便朝自己卧室走去。 “别说了，小白她们搞了个女生约会，不带我玩！”施谯谯故作委屈地道：“我被抛弃了！” 隔着卧室门，施如锦想起来问道：“你到我这儿，跟叔叔阿姨说了吗？” “一说都是泪啊！”施谯谯又开始夸张：“我下午到家，就看见桌上留了张纸条，妈说晚上有朋友请吃饭，把叔叔都带上了，就丢下我一人，我给妈打电话，她还挺不耐烦，让我过来找我姐……” 因为江启山身体缘故，江家夫妇很少晚上出门应酬，一般都是施如锦接送，此刻她不免问了句：“他们怎么过去的？” “说是朋友车接车送，不要我们管了！”施谯谯在外面回道。 施如锦这边刚换好衣服，突然听到外面“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 施如锦一惊，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施谯谯已经大叫起来：“姐，你在厨房烧什么呀，锅都干了，幸亏我发现得早，要是着火，咱俩都完蛋了！” 等施如锦跑进厨房，正瞧见施谯谯两手捏着自己耳垂，在那原地蹦着，似乎手被烫到了。而此时厨房里面，煤气灶已经关上，地板上是刚才施如锦打算用来煮面的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手怎么了？”施如锦伸手去拉施谯谯，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施谯谯却把双手藏在身后，成心往旁边躲，然后又撒着娇道：“姐，不行了，我要去补一补，今天得吃猪蹄，以形补形，维科广场那边有家烧烤店，猪蹄别提多好吃了，就那儿了！” “知道了！”施如锦说着，到底将施谯谯的手抓过来，瞧见只是手指有点红，这才放下心。 博胜维科广场外，已经走到中庭门口的施如锦，迟疑地停了停脚步。 “快点啦！”施谯谯显然没注意到施如锦神情的异样，一把抓住她的手，连扯带拽地，将施如锦拉到了里面。 短暂的慌乱，在施如锦踏进广场那一瞬间，也就结束了。环顾一下四周，施如锦有点自嘲地想，林显文都已经知道她姓甚名谁，甚至找到博胜集团，人家自然不需要再在这里守株待兔。她现在不是兔子，是惊弓之鸟。 再躲林显文已经没有意义，施如锦明白，现在她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这人，以及那个被隐瞒了多年的真相。 但事实上，施如锦并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施谯谯说的那家烧烤店，是在广场三楼，他倒是熟门熟路，进了店里，挑了一个临窗座位，便找服务生要了菜单，低头点了起来。 施如锦看了看四周，这间店生意不错，环境稍显嘈杂，有一种与博胜维科广场气氛不太搭调的烟火气，却颇受像施谯谯这么大的年轻人欢迎，简直一个店里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孩。 “姐，你要吃什么？”施谯谯还知道征询一下施如锦的意见。 “随便吧！”施如锦用手托着腮，又开始打量起了施谯谯。 施谯谯脸形酷似魏芸，五官却完全复刻了施予牧，并且随着他一点点长大，那种父子之间在相貌体态上的遗传，便越来越明显。 不知道为什么，施如锦今晚总是在想施予牧。 施如锦的人生充满了无数遗憾，除了幼年失怙，便是施予牧的早早离世，当年出于对一个弱小生命的怜惜，施予牧毅然收养了她，却没有给施如锦报答的机会，可那个施如锦生物学上的所谓父亲，却在厚颜无耻地盘算着，如何要从她身上吸血。 “不会小白来查岗吧？”施谯谯嘀咕一句，从口袋里摸出了正在响的手机。 施如锦还在看着施谯谯，事实上，她并不怕面对林显文，让她惧怕至极的是，是周围所有人在知道她身世后的反应，尤其是霍巍，还有魏芸和施谯谯…… 多少年来，那段不堪的身世，就是施如锦困脱不掉的罩门。 “是郑实哎？”施谯谯惊讶地睁大眼睛，还拿着手机，给施如锦看了看。 施如锦也很惊讶，郑实居然会想到找施谯谯。 施谯谯到外面接电话的工夫，施如锦刚用手机付过账，准备等他回来，就通知服务生上菜了。 “郑实出来了，”施谯谯回到位子上，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他想我了，结果人家让我帮忙定个时间，说要跟姐你见一面，我就让他现在过来，一块吃个饭。” “见我？”施如锦更加诧异：“有什么事？” 施谯谯摊了摊手：“他也不说，你自己问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亲妈 半个小时后，郑实走进烧烤店，站到了施家姐弟面前。 施如锦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郑实，上回见面时，还意气纷发的郑实，此刻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颓丧，就像忽然之间老了十岁。 “郑哥，这几天受苦了，不过咱们能出来，还是一条好汉！”施谯谯起身，拍了拍郑实后背，将他让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又招呼服务生上菜。 郑实咧嘴笑了笑，目光投向施如锦，朝她伸出手：“我想了半天，要当面感谢施小姐，我老婆跟我说了，她最慌的时候，多亏施小姐主动拉了一把。” 起身同郑实握了握手，施如锦又坐下，道：“从家里出来前，我跟郑太太通过电话，你能平安出来，她终于放了心，我们都相信，这一次的事，错不在郑先生，并且不久就会真相大白。” 郑实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仰着头想了片刻，苦笑了一声：“在里面的时候，我老在想，等回到家，好好睡上三天三夜，结果真出来了，连闭上眼睛的勇气都没有，生怕等睡醒过来，发现是一场梦，我还在局子里蹲着。” “你挨打了吗？”施谯谯好奇地打听道。 郑实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好吃好喝的，不过一个人一间屋，除了穿制服的，见不着一个活物，有一度我想偏了，甚至怀疑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施谯谯嘴张得老大：“这么吓人？” 郑实耸了耸肩，拿过服务生刚端上来的一杯水，仰头喝了个精光。 施如锦瞧向郑实，心里思忖，苏以诚报警的目的应该达到了，郑实的确受到了惊吓。 “郑哥，以后还敢骂那家破公司吗？”施谯谯忍不住又问。 郑实双手握着已经空了的杯子，自嘲道：“让我先缓一缓，说实话，我发现自己也挺怂的，人家刚通知我可以走了，我立马嚎了一场，见到我老婆跟岳父的时候，眼睛还肿着，我岳父以为我挨了打，当时就老泪纵横。” 有服务生端上了菜，施谯谯热情地招呼道：“郑哥，赶紧吃，今天算是我们姐弟给你接风，我可是从心里头佩服你，这叫敢于跟恶势力做斗争，我都想好了，以后大学毕业，也要做仗义执言的记者，今天我陪你好好喝几杯，咱俩不醉不归！” “你小子这话，我喜欢听，不像我老婆，白天接我出来，一路在埋怨，要不，我也不会找个借口跑出来，在小区外的公园坐到天黑。”郑实说着，一脸趣地叹了口气。 知道郑实现在最需要的，是缓解心中的积郁，施如锦索性让服务生拿来一箱啤酒，如果不是要开车，她也想喝几杯，郑实的烦恼能说得出口，施如锦却不能。 郑实最后喝了半打啤酒，结束的时候，靠施谯谯和施如锦一个架着，一个扶着，才将他带上了车。 “郑哥，喝一场痛快多了吧？”施谯谯同郑实一块靠在后座上，呵呵笑着问。 “痛快！施谯谯，哥哥、哥哥跟你说句心里话，记者这行可……不是人干的，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一不小心……得罪大佬，人家、人家有的是办法治你！”郑实舌头已经大了。 “我才不怕，就觉得你这样不要太爽，等毕业了，我来找你？”施谯谯说着话，头还靠到了郑实肩上。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我今天失业了，”郑实伸手，将施谯谯的头推开：“下午给我们总编……打电话，他就问我，什么时候……过去办、办离职，我还没敢跟我老婆说，知道这什么感觉，老子就一只蝼蚁，人家跟在后头，随时都能踩、踩死我！” “太缺德了吧！”施谯谯也有点被气到。 施如锦从后视镜看了看郑实，不知道是喝得太醉，还是心情恶劣，郑实表情痛苦。 “以后有什么想法吗？”施如锦看着后视镜问道。 “没……关系，逼急了，老子找个打仗的地方，去做战地记者，真刀真枪，不怕人在背后给你一刀！”郑实说着，抬头大笑一声。 “不至于吧，”施如锦劝道：“一家大小的，你不管了？” 沉默许久之后，郑实双手按了按太阳穴，似乎又生出了意气：“那就只能……继续写，除非嘉实那帮人……有本事砍了我的手，要……了我的命，我非跟他们杠到底了！” 施如锦：“……” “施谯谯，有没有水！”郑实的眉头此刻皱成了“川”字。 趁着前面的车堵上了，施如锦弯腰，从座位下面拿了两瓶水，递到了后面。 郑实接过水，道：“你这弟弟有意思，能吃能睡，我年轻时也跟他差不多，一点愁事都没有，不过你劝劝他，别跟我学，以后找个轻松的事，开开心心过一辈子，把老婆孩子照顾好，就是一种本事。” 施如锦回头看了一眼，施谯谯半躺半坐在后面，居然睡着了。 “施小姐，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郑实喝着水，瞧向施如锦。 “怕把太太吓着，随便拉个人吐苦水？”施如锦开了一句玩笑，是因为看出，郑实此刻神经绷得太紧。 郑实不知道嘟哝了一句什么，施如锦没听清楚。 “嘉实企业到底只是一间公司，不可能一手遮天，以你这种个性，没人能踩得死你，”施如锦又发动了汽车：“如果……” “算了，我还是躲你们远一点吧！”郑实突然打断了施如锦的话。 没明白郑实的意思，施如锦又朝后视镜瞅了一眼。 郑实探过身，将头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对施如锦道：“知道我被警方带走前一天，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施如锦反问。 “我们总编一个朋友来到我办公室，关上房门，跟我单独聊了半天，主题就是，有人对我发的那么东西非常关切，然后……”郑实说到这里，一拍施如锦的椅背：“那位劝我，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掺合进博胜集团和嘉实企业的争斗，大佬们的游戏，没道理把自己搭进去。” “怎么把我们也牵扯到里面了？”施如锦觉得莫名其妙。 “据说嘉实企业老板认定，是你们买通我对付他们，不过那位姓苏的老板‘宅心仁厚’，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如果我在网揭露了他认定的‘真相’，也就是，你们是我背后金主，人家就不计前嫌，否则，后果不是我一个小人物能够承担得起。”郑实吐了口气，又坐了回去。 “真相……苏以诚觉得，博胜集团在对付他？真是好笑！”施如锦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郑实一定要过来。 “我因为不肯就范，第二天一早就被警方带走，”后座上的郑实望向车外：“警方在进行调查的时候，也问到博胜集团，我当时说得非常清楚，我只是出于记者正义感，记录客观事实，没有任何机构在背后指使，也没人能指使得动我。” 施如锦拧了拧眉心：“他们有证据吗？” “哪来的证据，都是些无理指控，不过嘉实企业不会就此罢手，”郑实叹道：“你看，我刚出来，饭碗就被人砸了，施小姐，我欠你和霍董的人情，所以过来告诉你，昨天警方最后一次讯问，已经问到你的名字，按嘉实企业的说法，你就是负责给我下指令的人。” “我这么厉害，要不要也去配合调查？”施如锦觉得太不可思议。 郑实却低下头道：“应该是我连累了你们。” 这一晚，施如锦习惯性失眠，后来睡过去，也不知道几点。第二天再醒过来，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已经快到九点。 一下从床上翻身爬起，施如锦心里懊恼，怎么会睡过来了头。 施如锦匆匆走出卧室，便听到厨房那边“叮叮咚咚”地响，诧异施谯谯居然勤快到，自己在厨房做饭了，施如锦抬脚走了过去。 等看到正在料理台前忙碌的魏芸，施如锦惊讶地叫了出来：“阿姨？” “醒了啊？”魏芸回头，随口说道：“如果不睡了，赶紧洗洗，我做了你最喜欢的酒酿元宵，还买来梅花糕，喜欢吧？” “这附近有卖梅花糕的？”施如锦有些奇怪，说着话，走进厨房。 “南门美食街今天第一笼，给我抢下了，”魏芸说着，便笑起来：“上次逛街，我就看到有卖的，不过那几天你正好去了宁城，早上起得早，我就过去了，谁教我家小锦看到梅花糕，就不要命了！” 不知道为什么，施如锦嗓子突然有点紧，走到魏芸身后，抱住了她的腰：“那么远，你坐公交去的呀，大早上的，不怕累着吗？” “哄自己女儿高兴，再累怕什么！”魏芸笑了起来，随即故作不耐烦地道：“松开我，我怎么干活呀，都星期六了，你别又去加班啊！” “原来是星期六啊，”施如锦这才想起今天休息，忍不住笑起来，随即道：“我不加班，陪阿姨逛街，咱们一块做头发？” “逛什么街，一会把你叔叔接过来，谯谯也不许出门，咱们在你这儿吃午饭，别忘了问小白有没有时间。”魏芸叮嘱道。 “也好，我陪您买菜，让谯谯去接叔叔，”干脆又将头靠在了魏芸后背上，喃喃地道：“阿姨身上好香啊！” “傻丫头，还记不记得，你头一句话跟我说的话，是什么吗？”魏芸侧过头问。 “忘了。”那么久的事，施如锦自然记不住。 “开始我以为你不会说话，有一回抱你去做检查，我怕你空腹出来饿，特意买了医院食堂的梅花糕，你从检查室出来，吃得狼吞虎咽，然后看着我，冷不丁蹦出一句——阿姨香香的，像我妈妈一样，”魏芸似乎陷入了回忆，顿了半天，道：“我那时候就想，以后得有一个这么乖的……女儿，托你爸的福，我如愿以偿。所以记住啊，以后好好的，我指望你养老送终，到下辈子，我一定做你亲妈。” 施如锦眼圈一酸，赶紧放开魏芸，往旁边的卫生间走去，并没有注意到，魏芸站在厨房里，用手背抹了抹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 第二百二十七章 寻觅 盯着施如锦吃完早饭，魏芸便说带她去买菜。临走之前，魏芸进了书房，朝还在睡懒觉的施谯谯屁股上拍了一把，叫他赶紧起床，开车去接江启山，顺便把小白也带过来。 施谯谯向来有起床气，先是不高兴地哼哧几声，等看清楚动手的是亲妈，立刻认怂，讨价还价说再睡十分钟。出书房前，施如锦回头看了一眼，施谯谯翻了个身，又睡得像只小猪。施如锦好笑，小家伙三十分钟后能起来，就算不错了。 附近买菜的地方，魏芸比施如锦还熟，先去了施如锦搬到这里多年，都没有发现的小菜市，两人双手空空到里面转了一圈，再出来时，施如锦和魏芸各提着一只袋子。魏芸并不尽兴，接着又说要去超市。 施如锦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到魏芸后面，一个上午就这么混过去了。其实这样也好，施如锦太需要松弛一下，而只有在魏芸身边，才能让她卸下重重的铠甲。 快到超市的时候，施如锦瞧见附近有个报摊，想着江启山一会过来，找不到人下棋聊天，干坐在那儿肯定着急，便问过魏芸，江启山喜欢看哪种报纸，索性过去挑了一大撂， “难怪你叔叔说你这孩子心细，谯谯什么时候想到帮他买份报纸啊！”魏芸又把施谯谯提溜出来，衬托了一下施如锦。 施如锦一脸好笑，倒是这时魏芸手机上来了信息，原来施谯谯已经起床，开车到了江家，淘气地同江启山在车里合了一张影，发过来以示不负魏芸所托。 “傻小子！”魏芸嘀咕一句，拉上施如锦进了超市。 大概是周六，再加上附近有好几个小区，超市人气还挺旺。 一边往里走，魏芸一边对施如锦道：“霍巍去宁城前两天，到家里去了一趟。” “是吗，他都没跟我说。”施如锦心里诧异。 “那孩子就来跟我们道个别，然后聊到你们结婚的事，他说喜欢大家庭，问我们老俩口的意见，要不要以后搬过去跟你们住，这孩子从小心地就善良，想得也周到，知道我们不好去住霍家大宅，就想了一个办法，听说佟先生家有个新楼盘出来，地段挺不错，交通也方便，他打算去拿一套别墅，上下两层，大家住一起，又不互相打扰。”魏芸笑着道，显然挺中意霍巍这个想法。 施如锦没料到霍巍会去跟江家夫妇说这事，其实她早有想法，江启山身体不好，魏芸年纪也越来越大，两人住的房子又小又旧，不适合安度晚年，当然最好是将他们接过来一块生活，不过施如锦一直没敢正面提，明白江启山有他的自尊，总不好勉强，这回霍巍倒是替她解决了难题。 “你叔叔心思重，你也明白的，当时他跟霍巍说，要考虑几天，我以为你叔叔不太乐意，没想到啊，今天一早，他忽然就点头了，说以后就沾沾小锦的光，住进别墅里养老，”魏芸说着，开了句玩笑：“现在就看你肯不肯答应了。” “我就怕你们不答应！”施如锦高兴地笑了，还用头在魏芸肩上靠了靠。 魏芸侧头看了看施如锦，道：“这事就定了，以后你跟霍巍在外面忙，我们替你守着家，外面再大风浪，也挡不住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 施如锦这下倒性急起来：“我这就给老佟打电话，看他们那房子出来没有，下午有时间，我陪叔叔和阿姨去现场，喜欢什么房型，随便你们挑，真不行咱们给谯谯也选一套，以后他回来，跟小白结了婚，可以同我们住得近一点，不用他们开伙了。” “别管你弟，男孩子总不能一辈子靠着家里，回头他的事，让他自己去解决，”魏芸拦住了施如锦：“今天不去了，霍巍说过，等他比赛回来，全家人一起看房，霍巍是男主人，当然要听他的，对了，我得提醒你，以后有什么事啊，别自己先把主意拿了，问问他的说法，男人都要面子的，你要学会示弱。” “知道了！”在魏芸面前，施如锦只有乖巧点头的份。 迎面一位中年女士过来，看到魏芸，笑着朝她招呼了一声：“江太太，带着女儿来买菜呀？” “颜太太，好多天没看到你了！”魏芸显然跟对方挺熟，寒喧几句之后，给施如锦做了介绍，原来这一位跟施如锦还是同一幢楼的邻居，按魏芸说法，她跟颜太太在电梯碰上几回，后来人家热心地领她去超市和菜场，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魏芸这边跟颜太太聊了起来：“今天里头没有特价呀？” “当然有，超市来的新米不错，而且周六、周日做活动，全场8折……”颜太太开始跟魏芸探讨，超市里哪些东西，今天非买不可。 见两位说得投入，施如锦也不催促，注意到超市入口摆了好几个促销摊位，索性一家家看了起来， “小姐，要不要试一下我们的低温酸奶，今天促销，特别划算，买一送一，而且还可以抽奖，有机会去电视台演播厅，看现在最热门的公益性情感综艺《寻觅》新年特别直播。”一个端着托盘的女孩，走到了施如锦面前。 女孩笑得甜美，将一小杯酸奶递到了施如锦面前。 知道推销这事挺不容易，施如锦便接过酸奶，还向人道了个谢。 施如锦刚尝了一口，女孩立刻问：“是不是味道很好，我们的奶源是在内蒙古大草原，一点污染都没有，而且经过巴氏消毒……” “江太太，就是这家酸奶，你一定要买的，保证你会喜欢，而且是段强代言的。”颜太太的声音从施如锦身边传过来。 施如锦转过头，颜太太和魏芸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好喝吗？”魏芸问施如锦。 那女孩不要太机灵，立刻又给魏芸端了一杯：“真的很好喝，我们自己都买的。” “挺不错。”施如锦笑着说了一句。 女孩机灵地接过施如锦手里杯子，扔进近处垃圾桶，又递给她一张宣传单页。 “还真是段强？”魏芸凑到施如锦旁边瞟了一眼，笑着道。 “这小伙子越看越让人觉得舒服，出口成章，而且一身正气，上回看他在节目里痛骂那个把婆婆赶到楼梯间睡觉的儿媳妇，听着不要太解气。”颜太太说着，看向促销的女孩：“我决定了，以后多买你家酸奶，表达对段强的支持。” 女孩立刻甜滋滋地回道：“阿姨，谢谢您支持！” 感觉这个叫段强的人，还有点师奶杀手的意思，施如锦不免低头，看了看单页上的代言人。 这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发际线明显后移，五官平平，称不上多端正，不过看着神情严肃，还摆了个目视远方的POSE，旁边写着一行字——“新年巨惠，买一送一”。 “江太太，昨晚那一期你看了吗，那家老大终于回来了，全家人在演播厅里抱头痛哭，看得我眼泪哗哗的，最可惜的，他家老太太真苦，一辈子盼着大儿子回来，就差几天没等到。”颜太太声情并茂地说着。 “找到了？”魏芸还有点吃惊：“昨晚我有事，都没来得及看节目，上期段强不是说，可能就此音讯全无吗，没想到还团圆了呀，真是太好了，我回头就去看重播。”魏芸一脸的开心。 “一定要看，中午11点就有，在都市频道。”颜太太立刻道。 “那我得快点了，”魏芸拿出自己手机看了看：“回去把昨天那集补上。” 在旁边打量魏芸好一会，施如锦忍不住笑了出来。 魏芸年轻时就外向活泼，就算感情生活不如意，际遇颇为坎坷，却总是以笑容面对。 虽然没有从魏芸身上学到这一点，不过在施如锦的心里，魏芸的笑容是可以驱散她心底阴霾的解药。她的这一位母亲，在施予牧过世之后，代替了施予牧，成为施如锦精神上的依托，尽管魏芸自己并不知道。 这么想着，施如锦又挺感激霍巍，他心胸宽大地接纳了江家夫妇，让施如锦对于未来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憧憬。 然而片刻轻松之后，施如锦心中又浮起一层隐忧，她也没有把握，林显文的出现，会给她的生活造成怎样的影响。 “太太，今天买我们的产品，说不定可以抽到参加年前《寻觅》特别节目直播的入场券，亲眼看到段强，我们的品牌是《寻觅》节目的主冠名商，买得多，机会就越大！”女孩看准魏芸，推销了起来。 “算啦，电视上瞧瞧就行了，我从来都没抽中过奖。”魏芸并不在意。 “试一试啦，这次中奖率挺高的。”女孩劝道。 “那就买点吧！”施如锦说了一句，对女孩道：“我要一件，能替我送货上门吗？” “可以呀，小姐给我一个地址，马上让人送过去。”女孩笑得不要太开心。 “要那么多做什么？”魏芸忙要制止。 “我留一点，其他的，回头开车送过去，谯谯也要喝的。”施如锦随口回道。 “还是女儿贴心啊！”颜太太看着施如锦直夸奖，又问魏芸：“江太太，上次不是听说江小姐要出嫁了吗，定好日子没有，到时候别忘了发喜糖。” 施如锦看了看颜太太，没打算解释自己并不姓“江”。 “快了，”魏芸也不说，只笑着回道：“我这两天都在琢磨呢，陪嫁要准备哪些东西，这是我家老大，总要风风光光，我记得颜太太刚嫁过女儿，肯定比我有经验，回头我跟请教啊！” 颜太太上下瞧了瞧施如锦道：“江小姐，恭喜你啊，难怪今天看到江太太，就觉得她满脸喜气！” “那可不，”魏芸立刻得意地道：“我家女婿主动说了，以后要带着我们老俩口过，现在发现了，养儿子真不如养女儿呢！” 这下颜太太直接一脸艳羡了，道：“这么好的女婿，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不止女婿，这么好的女儿，我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得来的。”魏芸瞧着施如锦，眼里充满了慈爱。 第二百二十八章 笑柄 超市水果区，魏芸拿着两盒包装好的大樱桃看了半天后，干脆全放进施如锦推着的购物车里，道：“回头你放冰箱里，在家里慢慢吃。” “阿姨，买太多了！”施如锦哭笑不得。 “多什么呀，早上看你冰箱，就剩几个鸡蛋了，我今天得给你补齐，尤其是水果，女孩子必须多吃，对皮肤好是一点，还能补叶酸，草莓、樱桃，还有香蕉之类的都可以，提前把备孕的事做好，以后对母亲和孩子都有好处。” 有人站在魏芸旁边挑水果，听到她这话，朝她和施如锦看了看。 施如锦这下尴尬了，正想往旁边撤，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于茵茵打来，AUG那边突然派人到了车馆，现在都在会议室，说是要对改造进度做全面检查。 知道美国人有通病，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想当然觉得别人都在算计他，施如锦也没在意，叮嘱于茵茵，让车馆全力配合，做好接待工作，然后她下午有时间，会过去看一看。 魏芸终于完成采购，施如锦陪她一块回了小区。小白早等在楼下，接过魏芸手里的袋子。三个人一块进家门时，江启山正无趣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施谯谯拿着手机，斜靠在江启山旁边，顾自刷得高兴。 瞧见魏芸递过来的报纸，江启山十分满意，施如锦索性叫上施谯谯，将客厅的一张单人沙发搬到阳台，让江启山在阳台上一边看报纸，一边晒太阳。 今天自然又是魏芸掌勺，小白想要帮忙，却被魏芸赶出去，只叮嘱她把电视调到都市频道，她要看《寻觅》的重播。 此刻客厅里，电视声音开得山响，施如锦在厨房给魏芸打下手，很被动地接收着电视里主持人煽情的言语：“我们在这世上，说到底都是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和万物生灵并无不同，可生而为人，我们优于其他动物的，是我们有感情，看重血缘亲情，有两个人，从我们生下来，就天然地爱着我们，想要用尽全力保护我们，那就是父亲与母亲，古话有云：父母在，不远游，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生命太短暂，一不小心，我们就会把他们丢了……” 施如锦微微皱了皱眉头，自觉不但没被感动，后背还起了鸡皮疙瘩。 一阵热烈的掌声中，施如锦听到施谯谯吐槽了一句：“这有什么好看的，换别的！” “你干嘛呀，阿姨要听的！”小白立刻阻拦。 大概以为施谯谯真要换频道，正切着菜的魏芸手里拿着菜刀，站在厨房门口：“施谯谯，你好好听听，人家哪句话错了，段强在教你要孝顺父母！” “就这道貌岸然的家伙，我用得着他教，”施谯谯不屑地道：“妈，不至于吧，为这家伙，你还要拿刀砍我？” 魏芸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拿着刀，倒“噗嗤”笑了出来。 “皮痒了是吧！”施如锦站在魏芸旁边，半开玩笑地训了施谯谯一句，又嘱咐道：“小白，把遥控器藏起来！” 魏芸大表同意：“可不就是皮痒了！” 这边正说着，江启山从阳台进了客厅，说了句：“老婆，你搁在我这儿的电话响了！” “谁呀？”魏芸随口问道。 江启山回得含糊：“你……出来接吧！” 魏芸将菜刀递给施如锦，叮嘱她把菜切了，便朝江启山那边走去。 小白走到厨房外，对正在切菜的施如锦道：“施姐姐，我来切吧，你去休息一会。” “也不累……”施如锦正说着，便听到施谯谯大叫一声：“姐，快来看啊！” 不知道施谯谯又出什么幺蛾子，施如锦忙放下菜刀，快步进了客厅。 小白也走过来，不解地问施谯谯：“你叫什么呀？” “一会就是比利时斯帕车赛的片子，”施谯兴奋地道：“就等着咱们巍哥出镜了！” 原来，趁魏芸去接电话，施谯谯将频道转到国际体育台。此时电视上全是眼花缭乱的赛车镜头，经过剪辑再加上配了极具冲击力的音乐，让人感觉场面极为震憾。 施如锦索性坐到沙发上，眼睛盯住电视屏幕。 正片很快开始了，一个鸟瞰赛场的长镜头之后，一名黑人主播站在观众席，开始讲斯帕赛道，林林总总地说着，这儿占地多少亩，赛道有多长，弯道有几个，坡度状况如何，举行过哪些比赛，发生过什么著名的事件。 话锋一转，主播便开始介绍起了赛车手。 施如锦忍不住站到了电视前，甚至有些小小的紧张。 一大串车手的视频里，施如锦认出了波尔，似乎主播还提到有一个前F1车手，那些面孔对于施如锦来说，基本上是陌生的，不过看得出来，亚裔并不多，还有就是，始终没有霍巍的镜头。 这位主播其实挺有趣，介绍车手的时候，挟带了些私货，讲了不少自己的看法，不乏溢美之词，也少不了毒舌。 施谯谯已经不耐烦地嚷起来：“怎么回事，大家都是车手，一个镜头都不给，太不给面子了……” 还没等施谯谯把话说完，电视镜头突然一闪。 “是巍哥！”小白惊奇地叫了起来，走到施如锦旁边，拉住了她胳膊。 盼了半天，施如锦终于看到霍巍，霍巍的出场跟别人不太一样，居然是在同主播做视频连线。 “这是实时的？”施如锦问道。 “怎么可能，没看巍哥那边，天都快黑了吗！”施谯谯嘿嘿笑道。 “霍巍，咱们有不少年没见了吧？”主播对着耳机问道，看来他跟霍巍还算熟悉。 “兄弟，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见到我。”电视中的霍巍靠在车头上，撇了撇嘴之后，便笑了起来。 主播似乎也被霍巍逗乐：“这次回来，有考虑过拿第一还是第二，我是说……倒数的。” “我会给你一个惊喜，记住，到时候不要被吓尿了！”霍巍一脸傲娇地回道。 “酷！”施谯谯立马叫好，即便霍巍根本听不见。 “好吧！”主播摊了摊手，表情颇不以为然。 “迈克，把眼睛睁大一点，我会让你们知道，我，来自中国的霍巍，又回来了！并且会像当年那样，用我的速度，让你们追都追不上！”霍巍大声地道，虽然是说英文，语速却非常之快，颇有些志在必得的架势。 主持人大笑：“我喜欢你的勇气，或者说，喜欢你吹的牛，期待你在斯帕赛道撞得灰头土脸，对了，代我向贺问好，那兄弟比你……更让期待见面！” 视频连线这时便切断了，施如锦有点不太舒服，感觉霍巍像是受到了嘲弄。 “什么玩意儿！”施谯谯不知道何时站到了施如锦旁边，一脸不痛快。 然而就在这时，那名主播冲着镜头道：“霍巍这个名字，现在很少被人提及，很多车迷大概忘了，曾经在欧洲赛场上，有一个中国人，多次以他惊人的圈速震惊所有人。而现在，这家伙在莫名其妙地宣布退役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这次斯帕赛道的比赛，不管你想见到波尔、安迪利、玛亨德还是其他任何车手，我最想看到的，只有一个……霍巍。” “评价好高啊！”小白看向施如锦道。 “至于原因，”电视中的主播思忖片刻，笑道：“我很想看一看，霍巍的归来是要创造奇迹，还是……只为了给大家添一个笑柄，不管怎么说，对于我，这一次赛事，绝对大有看头。” 施如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幸好主播后面说了几句中肯的话，否则真能让人呕死。 施谯谯又坐回到沙发上，嘀咕：“要不是过年，我就去比利时看比赛了。” “你有钱吗？”小白调侃一句。 “等回去上学，我就找时间打工，到时候攒了钱，咱俩一块去看巍哥比赛，他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施谯谯大喇喇地道。 小白立刻点了点头：“我们一起打工！” “这是男人的事，你别管了！”施谯谯一拍胸脯。 施如锦听着两人对话，又看看施谯谯，不由笑出来，随后目光落向了阳台那边。 魏芸这个电话打得未免太长，此刻刚刚挂断。魏芸没有立刻进来，而是背身站在阳台上，跟江启山在说着什么，施如锦这才注意到，原本敞着的阳台玻璃门，不知道为什么，竟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施姐姐，炉子上的鸡汤还要炖多久？”小白已经进了厨房，探头问了一句。 “我去问了问！”施如锦说着，便走向阳台。 就在施如锦伸出手，刚将玻璃门拉开一条缝时，魏芸的声音传了出来：“等那人回国，我就去见一见，做人总得有底线，不能一点道理都不讲……” “阿姨，鸡汤能端下来吗？”施如锦探头问道。 魏芸猛地一转身，视线正和施如锦碰上。 愣了几秒，魏芸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启山，才道：“我来吧！” 施如锦往旁边让了让，等魏芸出来，不免问了一句：“阿姨，出什么事了吗？” 魏芸并不回应，直接去了厨房。 下午，将江启山和魏芸送回了家，施如锦便驱车来到迈尔斯奇车馆。 施如锦刚坐进办公室，于茵茵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邝先生。 “邝先生亲自过来了？”施如锦笑着站起身，同邝先生握了握手。 “不好意思，我们不请自来，其实总部也是今天早上才发邮件，”邝先生一如既往笑得憨厚：“上午我们听取了汇报，刚才又到工地各处检查了一下，情况令我们满意。” “邝先生放心，我们请的建筑工程公司在国内都是一流的，并且有丰富体育场馆建设改造经验，我们比谁都注重质量。”于茵茵笑道，语气里多少带了些，对邝先生一行人不请自来的介意。 施如锦打量着邝先生，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等于茵茵有事出去，施如锦索性问了出来：“于贝儿母亲过世，邝先生没有跟她一起过去？” “我……是提前回来，”邝先生顿了片刻，道：“我和于小姐已经分手。” 第二百二十九章 提防 显然邝先生跟于贝儿是真的一拍两散，否则他不用会上“于小姐”这么生疏的称呼。 施如锦只意外了片刻，便替邝先生松一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于贝儿就是个坑，梁慕言看出不对，及早抽身，谁料到邝先生会不管不顾地跳下去，而且在于贝儿面前，全然惟命是从。 别人的私事，施如锦不好置喙，不过到底是自己不慎，戳到人家痛处，施如锦还是向邝先生道了一句歉：“不好意思，我问得太多。” 沉默了一会，邝先生摆了摆手：“没关系，反正我快要结婚了！” 施如锦这下听糊涂了，邝先生的意思，是跟于贝儿又重归于好了？这反转未免来得太快。 “家里人给我安排了相亲，对方是个华裔女孩，刚大学毕业，性格单纯，也很腼腆害羞，想找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不在乎跟我差了十多岁，在婚姻这件事上，我不想再拖下去。”邝先生说到这里，朝施如锦身后的窗户看了一眼，表情多少有些怅然。 “恭喜啊！”施如锦立马道。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邝先生还没把于贝儿放下。 邝先生用手抓抓自己后脑勺，表情有些复杂，好一会后又笑了出来，笑得有些苦涩。 话到此处，似乎再什么可说，施如锦微低着头，脑子在想后面的话题。 结果邝先生先开了口：“我回来之后，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过来跟施小姐谈了谈。” “有什么事儿吗？”施如锦诧异地问道，这才明白，邝先生是特意来见她。 邝先生说话之前，似乎斟酌了一下，才道：“得知于太太过世的消息，我陪于贝儿飞回了美国，她情绪十分激动，我觉得可以理解，谁遇到亲人离世，都不可能安之若素，何况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在飞机上，我一直在安慰她，可笑的是，后来我才明白，于贝儿的激动并非为她母亲的不幸悲痛，而是源自施小姐。” “我？”施如锦失笑，随即便一头雾水。 “我们一下飞机，于小姐坚持先去她叔叔家，而不是前往为于太太入殓的教堂，我不能同意她的行为，这种时候，于贝儿最该做的，不是去跟自己母亲告别吗，在于先生家外面，我们发生争吵，我先行离开。” 施如锦看向坐在办公桌对面的邝先生，从他的描述中，于贝儿的行为令人匪夷所思。 “我和于先生的妻弟是校友，后来他跟我说，于贝儿一见到于先生，便提出更改她祖父遗嘱，目的是将施小姐从继承人的名单中删除，并警告于先生，如果不遂她的意，她将拒绝参加于太太葬礼，并且发起遗产官司，于先生没理会于贝儿的无理取闹，”邝先生说到这里，长长地吐了口气：“结果她果真没参加葬礼，于先生对此非常生气。” “她是不是疯了？”施如锦想不出来，于贝儿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就为了让所有人包括已经过世的于太太难堪？ 迟疑了一下，邝先生又道：“于贝儿大概是疯了，她坚持你不是于家外孙女，你的母亲另有其人。” 施如锦顿住，定定地看向邝先生。 “我不明白她这些奇怪的言论从何而来，据说贝儿不依不饶，声称已经找到人证，可以证实施小姐和于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她放言，不仅要在美国打官司，等回到蓉城，会立刻到法院控告你……冒用他人身份，诈骗他人财产。”邝先生说到最后，头不停地摇。 施如锦没有说话，胳膊搭在座椅扶手上，手轻轻地点着自己太阳穴。 “不好意思，我还有约，”看了看自己手表，邝先生站起身道：“今天就说这里，我个人非常尊敬施小姐，希望于贝儿那些行径，不要给你造成太大困扰。” 施如锦也起身，只淡淡地笑着。 准备离开之前，邝先生明显没忍住，再次回头对施如锦道：“施小姐有没有发现，我这人挺可笑，人到中年，还会为情所困，不瞒你说，于贝儿同贺先生在一起时，我就暗恋她，喜欢得说不出理由，然而在一块生活了，才发现这个女人，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施如锦对邝先生还真有点同情，这场失恋，对他打击实在不小。 “有些话，我没法跟家人说，也不能同我女朋友讲，有劳施小姐，今天愿意耐心地听我絮叨这么多，”邝先生叹了口气，随即又道：“施小姐，防人之心不可无，之前我就知道，于贝儿对你有诸多不满，可以看出来，那是她嫉妒比自己优秀的同性，但我没想到，她会走火入魔到这种地步。” 车馆门口，施如锦目送邝先生与随员的车开出老远，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于贝儿何以如此肯定地说出，她跟于家绝无关系？她到底知道多少？还有，这难道就是上次在香格里拉酒店门外，于贝儿口中的所谓……大祸临头？ 前面出了个林显文，后面于贝儿迎头冲过来，施如锦可以肯定，等待她的麻烦，已经近在咫尺了…… 一辆骚气十足的粉红敞篷车开了过来,“吱”的一声，在施如锦面前猛地刹住。 施如锦看过去的时候，车里的人同样骚气地朝她吹了一记口哨。 “你怎么会过来？”施如锦走到车边，问驾驶座上的老佟。 “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找你，我来接小茂他爸，”老佟昂着头，瞧着施如锦乐起来：“过几天我订婚宴，江叔叔和魏阿姨那边，我亲自送了请柬，施谯谯给我当伴郎，你……就负责跟着新娘。” “遵命，那我就进去了，失陪！”施如锦说了一句，便准备回车馆。 “别走啊，你都不好奇，我怎么跟老黄搭上线？”老佟却叫住了施如锦。 施如锦只得停下来，等着老佟继续往下说。 “我受人所托，”老佟打开车门，钻到外面，笑呵呵地跟施如锦说起来：“老贺主意打到了小茂身上，想把他拉进车队，不过你也知道的，小茂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死活不松口，老贺贼精，把这活交给我，好意思让我在他们回蓉城之前，把这事搞定，话说，除了花钱，我什么事都搞不定，这下没办法，只得曲线救国，请小茂的亲爹出马。” 说话间，老佟朝施如锦身后嘿嘿一乐，嘴甜地叫道：“黄叔叔，出来得真快！” 施如锦回过头，看到黄品昌走到跟前。 “施小姐，我刚才跟于主管请了假，今天小茂过生日。”黄品昌笑着跟施如锦解释。 “原来是小茂生日，那黄叔叔晚上少喝点酒，老佟这人没什么谱，有些话，你不用信他。”施如锦趁机吐槽老佟一句。 “我说去喝酒了吗？”老佟嗤了一声：“我点了外卖，打算和叔叔在修理厂陪陪他，这么好的天气，适合月下谈心，就看黄叔叔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难呀！”黄品昌摇头：“我儿子倔得要命，他定下的主意，轻易不会改变，佟先生的好意，我也明白，不过之前我就跟小茂说好了，以后他想怎么样，都随着他！” “别呀！”老佟立马道：“你看，现在机会多难得，老贺急着要车手，老霍想合拍的搭档，都看中了小茂，老贺说过，签约条件可以谈，这回费用全是车队负担，又不用您老出……” “闭嘴！”施如锦在旁边喝了一声，老佟话太快，再讲下去，直捅人家软肋。 “没关系，当年我走岔了路，”黄品昌笑了笑道：“我答应过儿子，以后老老实实做人。” “黄叔叔，我这人是不靠谱，刚才那话，我全刘收回，您别介意，”老佟也反应过来，拍了自己脸一下，又道：“您别小瞧咱们老贺，这家伙以前带出过冠军车手，眼见着咱们老霍的冠军相也出来了，天时地利人和，小茂没理由不抓住啊！” “我也希望，他能跟霍董一样，趁着年轻再拼一把，我儿子开那间修车厂，每天从早忙到晚……”黄品昌眼神里有些无奈：“我儿子该做振翅高飞的雄鹰，老这么困着，就要废了！” 施如锦瞧着黄品昌，想起当年霍夫人为了让霍巍放弃赛车，曾经用心良苦，与之相比，黄品昌想法截然不同。现在看来，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因为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出于对孩子最深沉的爱。 “那谁来了？”老佟突然问了句，目光落向停在他旁边的一辆黑色商务车。 施如锦也看过去，商务车的门从里面打来，没一会下来四、五个人，基本上都扛着摄影设备。 第二百三十章 饭碗 一个穿着绿色冲锋衣的男人最后下车，指挥其他人就地搭起设备，施如锦注意到，一部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迈尔斯奇车馆正门。 然后…… “谁的车，往旁边挪挪，挡我们拍摄了！”绿衣男拿手点着老佟的敞篷车，朝四下喊道，视线最后落到车边站着的三个人身上。 老佟的少爷脾气，跟霍巍有得一拼。一声冷笑之后，老佟手插在裤兜里，正面杠了过去：“老子跟这车馆老板是朋友，这儿就是我车位，哪回过来，老板都没让我挪过，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根葱啊？” 刚开始，绿衣男明显脸上挂不住，不过又瞧了几眼老佟那辆敞篷车，大约估算过他的身家，那人整了整表情，走到三人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包烟，递向老佟，明摆着是要套近乎。 “哥们，帮个忙，就拍几个镜头。”绿衣男语带商量地道。 “我不抽烟，”老佟拿手一挡，不耐烦地问：“谁让你们拍的？” “电视台的，过来做个采访。”绿衣男稍有些尴尬地收回了烟，随后抽出一根，含到自己嘴上，上下摸了摸口袋，像是要找火。立刻有手下拿来打火机，就要给绿衣男点烟。 “这里是工地，请不要吸烟。”施如锦马上制止。 绿衣男往施如锦这边瞅了瞅，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这下一把抢过打火机，在手心转了转，随后“啪”地一下打着了火，神情里带了几分挑衅。 “先生，我们车馆正在搞装修改造，到处都是防护网，一点火星都碰不得，万一真出了事，我们没法跟消防交代，回头老板也得炒我们鱿鱼，大家在外头混，都不容易，对吧？”黄品昌走过去，拍了拍绿衣男的后背，好言好语地劝道， 大概看黄品昌上了岁数，态度又不错，绿衣男很勉强地“哼”了一声，阖上打火机盖，这时瞧瞧黄品昌，问道：“车馆的人？” “是啊，”黄品昌笑着点点头，朝那群已经开始拍摄的人望过去，说了句：“没听说今天有什么采访啊？” 绿衣男没有回应黄品昌，却道：“帮我叫几个人出来聊聊？” “冯导，那车正好停当中，咱们照不了全景！”有人冲绿衣男抱怨。 绿衣男瞧向老佟，面露迟疑，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开口。老佟忽地开门坐进敞篷车，座位往后一退，脚翘到方向盘上，只低头刷着手机，一副“谁都别惹我”的神色。 “哥们……”绿衣男走到车边，弯下腰刚说一句，自己倒乐了，抬起身，对手下骂道：“你们不会换个拍摄角度，还要我来教？” 那帮人又开始挪设备，绿衣男显然放弃了跟老佟沟通的可能性，走到看似好说话的黄品昌旁边，居然礼貌起来：“叔叔，这里的负责人是叫施如锦吧？” 黄品昌一脸诧异，看了施如锦一眼后，正要说话，老佟“噗嗤”笑出来，拿眼瞧着那绿衣男：“这位兄台，对我们施小姐挺感兴趣啊，跟她熟吗？要采访什么，总得有个主题吧？” “当然熟！”绿衣男大言不惭地道，随即拿起了搪：“我们在做一个节目，有合约的，内容必须保密，现在不能说主题，等以后片子出来，你们就知道了，”话说到这里，那人眼珠子转了转，又对黄品昌问道：“你们员工对施小姐印象怎么样？” 明明正主就在跟前，绿衣男不但没认出，还好意思说跟施如锦熟。颇觉对方鬼祟，施如锦便无意自报家门。 “我怎么感觉，你们要给施小姐下套？”老佟问着话，眼睛却望向施如锦。 绿衣男赶忙解释：“绝对不是下套，这么说吧，我们要给她一个惊喜。” 老佟一脸好笑，冲着施如锦道：“我说，你们老板娘有惊喜了，还不好好接待！” “这位小姐……”绿衣男终于正眼打量了一下施如锦。 “扯了半天废话，我才想起来，你到底谁呀？”老佟斜眼问绿衣男。 “对了，”绿衣男从自己口袋掏出名片，双手递到老佟面前：“敝姓冯，开制作公司的，手下有几款爆红的节目，看哥们你也是一成功人士，要不交个朋友，什么时候一块出去喝一杯？” 老佟随手接过名片，拿在手上看了看，又瞟了瞟绿衣男：“刚才谁说自己是电视台的？” “我们是在跟电视台合作，”绿衣男自己给自己圆场：“我团队里也有台里的人。” 扫了绿衣男一眼，老佟将名片扔给施如锦：“回头名片给你们老板娘，说这是她一朋友，我就不明白了，施小姐平常心高气傲，谁都瞧不上，现在也肯跟三教九流混了？” 施如锦接过名片，也没去看，直接塞进了口袋。 “那位施小姐……挺傲气？”绿衣男跟闻到什么似的，立刻打听道。 “可不嘛，而且还厉害着呢，把她未婚夫压得抬不起头，一个大男人吧，在女人面前吭都不敢吭一声，这叫什么……河东狮吼！”老佟边说，边朝施如锦挤眉弄眼。 施如锦装没看见，对绿衣男道：“不好意思，车馆拒绝接受任何采访，你们可以在外面拍，但不要进去，也不能骚扰这边员工。” “这位小姐是这边主管？”绿衣男好奇地问了句。 老佟又乐起来：“人家是施小姐亲信，老板娘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有什么要问的，找她就对了！” “是吗？”绿衣男立刻来了兴趣，想了想，问道：“小姐，我们想给施小姐做个专访，你给安排一下？” “她不接受。”施如锦直接回绝，转头对黄品昌道：“黄叔叔，你和老佟先走吧，代我向小茂说声‘生日快乐’！” 说完，施如锦便往车馆里走。 没想到绿衣男跟了过来，往后面看了一眼，挨近了施如锦，低声道：“小姐，这采访对我们很重要，你帮个忙，回头……”绿衣男说着，比了个“1”的手势：“给你这个数，不会让你吃亏。” 施如锦脸终于沉了下来，问了一句：“你是在行贿我吗，知不知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 “女孩子这么不通人情，就没意思了，”绿衣男也不高兴了：“我们是在帮你们施小姐的忙，以后她会把我们当成恩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别到时候我随便说一句话，小姐你的饭碗就捧不住了。” “这就开始恐吓了？”施如锦瞧着绿衣男，对正从里面走出来的于茵茵道：“打电话向这边警局请教一下，如果有人不经我们同意，在门外胡乱拍摄，并有其他不当行为，我们可以采取什么措施？” 说着话，施如锦从口袋里将那人名片掏出来，塞到了于茵茵手里。 “知道了，”于茵茵点了点头，见绿衣男还想要跟进车馆，伸手将人拦住，而这时，里面已经有保安出来了。 老佟一直瞧着绿衣男，幸灾乐祸地笑了好一会，随后叫上黄品昌，驱车离开。 转眼到了周一，突然之间降了温，天色阴沉晦暗，四周笼起层层厚重的雾，清晨出来，居然伸手不见五指。 天气再糟，也得上班。施如锦自忖技术不佳，这种天气真没胆量开车，索性便去搭公交。在车里倒没觉得怎么样，等下了车，往博胜大厦走的这一段，施如锦就觉得那风迎面呼呼地吹，直往脖子里钻。 博胜大厦一楼电梯间，施如锦过来的时候，一部电梯刚刚上去，没挤进去的，都在那急得直跺脚，毕竟快到上班时间了。 人越来越多，施如锦被挤到了角落，有人无意间回头，看见施如锦，忙往旁边一让，给她空了个位置。 施如锦冲对方笑笑，抬脚走了过去，索性跟人家聊起来：“齐秘书，你们房子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上次我还看到，周律师带着业主跟嘉实企业那边谈判，有没有结果出来？” 齐秘书的表情一言难尽：“别提了，刚开始大家说好拧成一股绳，现在业主内部意见开始分化，我们这一拨坚持要求退房，有人却觉得嘉实企业给的赔偿条件不错，鼓动各让一步，赶紧把这事处理掉。” 施如锦摇了摇头，香槟小镇几百号业主，想要齐心并不容易。 第二百三十一章 偷拍 “业主自己不团结，嘉实企业可就称心了，”齐秘书叹了口气：“昨晚我还在群里发火，这样搞下去，大家都不要玩了，干脆一块住到那破房子里，万一来个天灾人祸，正好同生共死！” “别这么说，”施如锦劝了一句，又觉得无法理解：“对方每户只赔偿五万，也有人同意？” “现在又说给十五万，谁过去签字，马上就能拿到钱，有人动心了，他们打的主意，拿到赔偿，再把房卖掉，也不算吃亏，”齐秘书好气又好笑地道：“我就想不明白了，现在谁不知道嘉实企业房子差劲，他们哪来的信心，一定能找到下一个冤大头。” 第二百三十章 电梯门这时“叮”的打开，齐秘书伸出长臂，替施如锦开了一条道，让她先走了进去。 到了二十八楼，施如锦和齐秘书一前一后走出来。 “施小姐早！齐秘书早！”一名保安朝两个打起了招呼。 “今天就安排上了？”齐秘书笑着问。 保安回道：“新经理已经把班排好，顶层要重点把守，防止再有外来人员随意进入。” “怎么回事？”施如锦听得出来，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前天下午，有两个自称电视台的，给楼下保安塞了一包烟，就跑到楼里拍摄，我跟邱总过来加班，正看到他们要推施小姐办公室的门，邱总当时就让我报警，”齐秘书解释道：“等那两人被带走，邱总直接撤了保安经理，放人进来的两名保安也辞退了，快到过年，这种偷鸡摸狗的还真多。” 施如锦心里动了动，又是自称电视台的，难道跟那个绿衣男有关系？ 这边施如锦打完卡，正要进自己办公室，小余跑过来，道：“施小姐，楼下有人来送传票。” 施如锦第一个反应，于贝儿身在美国，已经开始行动了，她早有预感，至少这个星期，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等到了楼下，施如锦接过传票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是博胜维科广场一家退铺商户的租金纠纷案，不知道为什么，写了霍巍的名字。 这一天，称得上平静无波地度了过去，直到快下班的时候，魏芸打来电话，说她染上流感，怕传染给江启山，要到施如锦这边住两天。 江启山一直存在免疫力低下的问题，魏芸照顾他时，都是处处小心，现在这种情况，肯定得离江启山远一点。正在替霍巍准备年会演讲稿的施如锦，本来还准备加一会班，这下不敢耽搁，赶紧收拾东西下楼。 外面的雾已经散了，不过似乎比早上更冷了一点。 施如锦走到外面的出租车停靠点，准备打车去江家接魏芸。 一辆车停在她跟前的时候，施如锦正在给施谯谯打电话，魏芸不在家，只有靠施谯谯照顾江启山，施如锦要多嘱咐几句。 “阿姨这几天就住我那儿，然后我晚上买点菜，做好以后给你们送过去，可能要晚一点过来，叔叔就交给你了，别再那么懒，有什么事情，立刻告诉我。”施如锦不厌其烦说着。 “知道啦，我在家看着他呢！”施谯谯回道：“小白说了，白天过来替我们做饭，妈都交代过，姐，你就别管了！” 思忖片刻，施如锦坚持道：“我晚上还是过来一趟，需要我带点什么？” “别来，万一你被妈感染上病毒，带过来怎么办？”施谯谯说着，便乐了起来。 “感觉你把我当病毒啊！太没良心了！”施如锦被逗笑，骂了一句。 施如锦无意中一抬眼，才发现面前停着车，认出是邱于庭座驾，她便伸手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发现开车的居然是邱于庭，施如锦先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邱总，不好意思，开始没注意到是你的车。” “没事，”邱于庭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施如锦问：“去哪儿，我送你！” “先送我回家吧，”施如锦想了想，道：“我去拿车。” 既然有人送，施如锦便改了主意，自己驾车去接魏芸。 “还要出去吗？”邱于庭随口问道。 施如锦如实回道：“我阿姨病了，我要把她接到我那儿。” “何必再绕一圈，我帮你去接，反正也没事。”邱于庭说着，便发动了汽车，又问道：“怎么走？” 算了算江家离得并不算远，好像是没必要绕来绕去，施如锦也没坚持，系上安全带，伸手往前指了指：“直行过三个红灯，然后左拐。” 邱于庭点了点头，也没再问什么。 虽然知道邱于庭少言寡语，不过一路都在沉默，施如锦又觉得不太合适，等过了红灯，车子往左拐了，施如锦到底想出一个话题：“不是说嘉实企业举报我们不正当竞争，到现在都没下文了？” “没有证据，听说他们还在找。”邱于庭没什么表情地道。 瞧着邱于庭，施如锦不由笑了起来，嘉实企业玩到后来，像极了跳梁小丑。 “苏以诚不会轻易罢手，否则他面子上过不去，”邱于庭又说了一句：“现在就看他从哪里下手了。” 施如锦摇头，正要说话时，发现车快到江家小区。她远远地看到，门口岗亭边，魏芸正坐在一只凳子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 让邱于庭停了车，施如锦到了外面，上去扶住魏芸，埋怨道：“干嘛在外面等啊，外面冷死了！” “我刚出来，感觉你快到了！”魏芸笑了笑道。 坐进车里，同邱于庭招呼一声，魏芸便将头靠到后座门上，看得出非常不舒服，施如锦不放心摸了摸魏芸额头，担心她会不会发了烧。 “没烧，我吃过药，再多喝点水就好了！”魏芸鼻音浓重地道。 施如锦并不放心，提议：“去医院看看？” “用不着的，睡两天就好了。”魏芸嘟囔一句，便睡了过去。 请邱于庭将空调打高，施如锦搬过魏芸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像哄孩子一样，说道：“睡吧，睡吧，一会就到家了！” 邱于庭从后视镜看了看施如锦，将车子掉了个头，开往施如锦住的小区。 车开到自家楼下，施如锦想叫醒魏芸，却发现她睡得正香。 倒是邱于庭说了一句：“让你阿姨睡一会，我到外面等等。” 施如锦“嗯”了一声，也没敢动。 邱于庭先下了车，站在车头边上，施如锦注意到，他只穿了一件羊绒大衣，却似乎并不觉得冷，抱着双臂望向前方。 魏芸忽然转了个身，头从施如锦肩上移开，又靠到了车门那边。 见魏芸依旧没醒，施如锦也不忍心叫她，便推开门，轻手轻脚下了车。 “邱总，耽误你时间了。”施如锦站到了邱于庭旁边。 邱于庭一笑，又回头朝车里看了看，道：“不用跟我客气。” 在邱于庭旁边站着，施如锦似乎又想不出什么话题了。 “霍董最近怎么样？”邱于庭倒开了口。 “不知道，贺先生不许他跟外面联系，”施如锦说到这里，笑得叹一口气：“现在人家是音信皆无，我要出什么事，连人都找不着。” “你能有什么事？”邱于庭瞧向施如锦。 施如锦耸耸肩，没有说话。 “施如锦……施小姐？”有人站到了施如锦面前。 施如锦抬起头，叫她名字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穿着厚厚的棉衣，手插在口袋里，腋下夹着一只腰包。 “我姓肖，受人之托来见施小姐，方便找个地方谈一谈吗？”那人也没什么铺垫，直接来了句。 “你们认识？”邱于庭瞧了眼年轻人，转头问施如锦。 施如锦摇头：“不认识！” “你可以走了。”邱于庭冷冷地对那人道。 那人怔了片刻，显然不肯放弃，甚至还满脸真诚：“施小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聊几句……” “没有聊的必要！”施如锦直接回绝。 “把你的包给我看看？”邱于庭突然朝对方伸出了手。 “先生，您这……什么、什么意思？”那人明显紧张起来。 邱于庭手没有放下，盯着对方道：“你包里有针孔摄像机，为什么要偷拍？” 第二百三十二章 闲话 年轻人明显招架不住邱于庭，往后退了几步，眼神开始躲闪：“没、没……” “施小姐，出了什么事？”小区里一名正在巡逻的保安过来，应该是注意到了这边有情况。 年轻人朝保安看了一眼，原本用胳膊夹着的腰包，被他用手藏到了身后。 邱于庭盯紧那人，声音低沉地道：“还需要我再说一遍？” “我没有恶意，只是过来跟施小姐沟通一下。”显然扛不住邱于庭的逼视，年轻人嗫嚅着，脸也微微红起来。 施如锦看出来了，此人算不上老道，或许也未必有什么叵测的居心，却少了对他人最起码的尊重。 “既然要沟通，为什么不堂堂正正报出你的姓名、身份，反而拿着针孔摄像机，去拍完全不知情的人？不觉得自己这种手法太过下作？把你的设备拿出来，否则，我只能请保安先生帮我们打110。”邱于庭神情严肃地道。 年轻人：“……” “为什么要拍我？”施如锦问了一句：“总有原因吧？” “是……”年轻人头已经低下，支吾半天，道：“我想更客观地了解施小姐。” “客观？”施如锦直接笑了出来：“你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别瞎找理由了，”保安从一过来，就在瞧着年轻人，这时伸手抓住他一条胳膊：“我想起来，前段时间还听小区业主说，看到有人拿着手机还是什么玩意的，偷偷在小区里拍小姑娘裙底，那还是夏天的事，这天都冷成这样，你怎么还在搞？看你这小伙子长得周周正正，非得做那种不上台面的事儿？” 年轻人这下连脖子都红了，挣扎着道：“不是我，我是记者。” “记者就不干坏事了？”保安就是不肯松手。 “你是哪家媒体的，为什么搞这种手段，既然是记者，正常采访和偷拍他人隐私的边界总能区分吧？”邱于庭大声问道。 迟疑一会，年轻人总算服了软，求着保安松开手，主动拿过腰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的微型摄像机。 保安将摄像机拿到手里，好奇地翻来翻去，嘀咕道：“还真先进，你拍的东西藏哪儿了？” 年轻人低声回道：“传到了手机里。” “自己把手机里的视频删掉！”邱于庭直接喝了一句。 年轻人竟然抖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机，在上面来回划着，直到邱于庭点了点头。 开始的时候，施如锦还惊讶于邱于庭怎么会觉得对方带了偷拍设备，此刻看到证据，便有些愤怒了，问年轻人道：“你叫什么名字，不是说记者吗，证件拿出来看看！” “我姓秦，是蓉城电视台的，”年轻人似乎心态已经崩了，老老实实地从衣服里掏出证件，主动递给邱于庭，又抽出一个挂在脖子上的牌子：“你们看，这是电视台的工作证。” “秦肖……”邱于庭打开记者证，念出那人名字，又对着他的脸比照了一会，将证件交给保安：“我觉得你们以后要重点关注这个人，免得他再次进来骚扰小区业主，还有，我建议最好马上查监控，很可能这附近还藏了一个举着摄像机的人。” 那个叫秦肖的人近乎惊愕地瞧向邱于庭，而当邱于庭的视线与他对上时，秦肖马上看向别处。 就冲秦肖这表情，施如锦知道，邱于庭又猜对了。 “还不把你同伙叫出来。”施如锦鄙夷地道：“都到这份上，还躲躲闪闪，有意思吗？” 明显踌躇了一会，秦肖朝近处一簇冬青树后喊道：“出来吧，不能拍了！” 没一会，一个拿着便携式摄像机的小伙子，从那边钻出来。 “先生，您怎么知道还有人？”保安瞧向邱于庭，简直一脸敬佩。 “如果不是有后招，他不会那么痛快地把偷拍机交出来。”邱于庭随口回道。 “会不会还有别人？”保安警惕地问。 邱于庭一笑：“不会了，都知道电视台现在不景气，多少要省点人工。” 话说到这里，邱于庭拿手点了点那小伙子手里的摄像机：“你们机子里的卡值多少钱，我买了！” “不……不要钱，送你了！”秦肖也算机灵，从小伙子手里要过便携式摄像机，取出其中的卡，直接递到邱于庭面前，随后小心地问：“我们能走了吧？” 邱于庭把手里的记忆卡给了施如锦，朝秦肖问道：“为什么要来偷拍一个女孩子，我很好奇，她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值得你们费这么多心思？” 秦肖：“我……” “你不是那个……那个谁吗？”一位女士从门洞那边出现，在兴奋地大叫一声之后，冲到秦肖面前，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施如锦先是注意到中年女士手里拉着的小推车，随后看清她的脸，原来是跟她住同一幢的颜太太。 “太太，你也见过他？”保安诧异地问道，随即看向秦肖：“小子，你别不是下到八岁，上到八十，都不放过吧？” “我不是变态！”秦肖急了：“不是说了吗，我是电视台的，就为了过来拍点素材，完全没有恶意。” “对了，秦肖，《寻觅》里头专门负责找人的记者，我真喜欢你啊，”颜太太眉开眼笑，上上下下打量秦肖好一会，啧啧两声：“你怎么这么瘦啊，比电视里看着小一号，平常一定要吃饱……” 秦肖眼睛突然亮了，对邱于庭道：“看到没有，有观众认出我了，我是《寻觅》栏目的出镜记者，今天受一位当事人委托，来跟他女儿……了解一下情况。” 话说到这里，秦肖看向了施如锦。 施如锦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太吃惊，甚至十分镇定地瞧着秦肖，只是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 真难为林显文，施如锦讥讽地想，这人在博胜大厦闹了一下，就偃旗息鼓，绕了大圈，原来找到了电视台。就连施如锦都要佩服他，这一出手，还真是不容小觑，一个坐了二十多年牢的人，居然知道利用媒体扩大影响。 “原来是到我们这里找人，谁家呀？”颜太太往四下看看，兴致勃勃地打听道，随后又夸了起来：“你们这个节目就是好啊，除恶扬善，宣传正义，帮了好多家庭啊，我们老百姓就喜欢这种有正能量的节目，我还是段强的头号粉丝呢，等我买的酸奶中了入场券，我一定去现场看节目。” 不知道是不是颜太太的大力推崇，秦肖气势明显又回来了：“施小姐，要不我们稍微聊几句，你放心，我们不拍视频，就跟你介绍一下，你失散多年父亲的情况。” 这话一出，连带邱于庭，所有目光全落到施如锦身上。 “施小姐？”颜太太不解：“她不姓江呀？” 没人回应颜太太，秦肖还在试探施如锦：“施小姐知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姓林的？” “什么事呀？”颜太太又插了一句，直接问秦肖。 施如锦：“……” 显然不在意施如锦愿不愿听，秦肖继续道：“林显文老先生……就是施小姐的亲生父亲，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无辜入狱二十多年，等到他出来，才发现妻亡女散，现在老先生年纪大了，对于过去的事已经看淡，表示无意追究，只想找到女儿，精神上好有一个寄托，老一辈的人，真不容易啊！” 施如锦瞧着此刻一脸感慨的秦肖，突然明白了，那天魏芸看段强的节目，自己不过听了一段，就觉得极不入耳的原因——这个节目里说的都是正确的废话，高高在上，带着一股无所谓真相、以自我为中心的伪善。 “林老先生说，因为身陷囹圄，他从此没了女儿音信，出狱的时候心灰意冷，没想到一个偶然机会，他居然看到了你，林老先生说，你像极了他的爱妻，他当时就知道，你真名叫林晓如。” 爱妻…… 施如锦想象不出，林显文哪来的脸，这样称呼被他害死的申巧慧。 秦肖明显在观察施如锦的表情，这时道：“施小姐当年太小，应该不知道真相，或者觉得难以接受，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派心理专家给你做疏导，为了圆林老先生认亲的心愿，我们节目组已经替你们联系了一家权威的DNA检测机构，并且会由我们制作公司承担全部费用，希望你们父女可以团圆，然后一家人重新开始幸福的人生，” 话说到这里，秦肖还不忘为他们的节目打了一下广告：“我们《寻觅》在全国的收视率都是居前的，相信一定有许多观众会被你们父女的故事感动，或许后面还会有不少捐助。” “施小姐好像有点激动哎，都愣住了，我真没想到，你还有亲生爸爸，能找到人就好，哎哟，我现在就感动坏了，”颜太太拍拍施如锦后背：“你妈妈也一定很高兴，反正你家这个节目播出来，我一定要看的呀！” 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邱于庭的车门从里面打开，魏芸已经走了下来。 秦肖大概把自己给感动到了，眼睛闪了闪，道：“施小姐，是这样，按我们栏目的流程，为了播出效果，你和你父亲现在还不能见面，不过我可以私下帮你，现在给林老先生拨电话，你们可以先聊几句，虽然违背我们的规定，可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无所谓啦，大不了给冯导骂几句，能让所有破碎的家庭重圆，我们都觉得很高兴。” 拧了拧眉头之后，施如锦到底回了一句：“没必要！” “施小姐是不是不信我说的？”秦肖又道：“根据我们从各方面得到了线索，林老先生被人抢走的女儿确定是施小姐。” “抢走？”施如锦嫌恶地问道：“是林显文说的？你们确定，他说的都是真话？” “我觉得还是得先验血，从小没见过的父亲突然出现，任谁都转不弯，不过要真是父女关系，可一定得认下，毕竟血浓于水。”颜太太出起了主意。 施如锦嗤笑一声，道：“不用测DNA了，林显文的确跟我是生物学上的血亲关系，不过我一辈子都不想见他，至于他要找到我的目的，无非为了钱，代我转告一声，别打这种主意了，绝对不可能！” “施小姐，你这样不太合适吧？”秦肖显然没想到，施如锦承认得如此痛快，又拒绝得那么干脆。 颜太太不赞成地摇摇头，瞧向施如锦，多少带了点责备地道：“我得说一句公道话，既然知道你亲生爸爸找过来，就算没多少感情，见总要见上一面的，段强说得没错，中国人就讲求伦理纲常，这是做人的根本，你这样冷冰冰的，会被人在背后戳后脊梁骨……” “这是我女儿的事，她怎么决定，是她的权利，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魏芸站到了施如锦旁边，带着厚重鼻音，直冲着颜太太道：“我管谁在背后说闲话，都是些吃饱了撑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隐瞒 颜太太本来还要苦口婆心，结果被魏芸突然过来打断，愣了几秒，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明显忍了忍，道：“江太太也来了呀？” “你刚才说，谁抢走了姓林的女儿？”魏芸直接瞪着秦肖问。 秦肖愣了一下，解释道：“不是我说，是林老先生说的。” 颜太太见状，似乎准备打抱不平了：“江太太，这可不是袒护孩子的时候，你就听听我的，孩子不懂事，大人总是明白道理的，尊老爱幼是咱们中华民族的传统，就算施小姐瞧不上她坐过牢的爸爸，可也不能认都不肯认，还一口咬定人家是为了钱，你最好开导一下她！” “颜太太，我女儿没吃你家的饭吧，”魏芸不客气地回敬道：“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颜太太这下气得一哆嗦，嘟着嘴道：“好心当驴肝肺，你们就等着，后头节目出来，你女儿要是还这么固执，迟早被唾沫星淹死！” “用不着你操心，我女儿好着呢，谁敢咒她，谁先被唾沫星淹死！”魏芸大声地道。 颜太太被堵了话，气得直翻白眼，最后一甩手，拉上小推车，转身走了。 施如锦扶住了魏芸的腰，赶紧劝道：“阿姨，没必要说什么了，我们上去吧！” 魏芸并不肯走，这时看向秦肖：“我在电视上见过你，还觉得你这小伙子挺热心，没想到是这种人，什么叫我女儿小时候被‘抢走’，讲出这种话的人，就没有半点良心！” 感觉魏芸身子已经有些颤抖，施如锦用了点力气，把她往门洞那边带。 “施小姐，请你再想想，不管怎么说，亲情比金钱可贵。”秦肖在施如锦身后道。 施如锦这时停住，转过身，看向秦肖：“你们走吧，别试图说服我去认一个根本不配为人父的混蛋，再说一遍，很多年前，这个人在我心里就死了，别借着你们那些虚伪的正义感再骚扰我，下次再有这样的遇见，我不排除会采取任何可能的法律手段！” 秦肖目瞪口呆，这下再不说了。 “邱总，要不要上来喝杯热茶，外面太冷了！”施如锦又问邱于庭。 邱于庭点了点头，伸手拍拍秦肖肩膀：“小伙子，做事之前先学会做人，至少该懂得，任何事情，都该在全面了解之后，再能做出理性判断，否则，你在别人眼里，只能是个傻瓜。” 一回到家，施如锦便将魏芸扶到主卧的床上，先是打开空调，又在床边柜上放了热水，看着魏芸躺下，才走了出来。 邱于庭不在客厅，施如锦四下看了看，原来人站在了阳台上。 到厨房泡了两杯热茶，施如锦走到阳台。 邱于庭正往楼下看着，施如锦随口问道：“那些人还不肯走？” 邱于庭似乎才发现施如锦过来，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接过施如锦递来的茶杯，道：“这里环境不错。” 施如锦抿了一口茶：“今天……让邱总见笑了。” “我并没有笑。”邱于庭回了句。 因为邱于庭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冷笑话，施如锦弯了弯唇角。 “会不会……你也觉得我绝情绝义。”低头想了片刻，施如锦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我一直很欣赏你的人品，”邱于庭摇头，看向施如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标准，比起刚才楼下那几个陌生人，我更相信你。” 心里叹了一声，施如锦问：“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那股愤懑在心里窝了多时，施如锦迫不及待地想说出来，而此时的邱于庭，在施如锦心里，是最适合的倾诉对象。 “好，”邱于庭指了指客厅：“到里面聊吧！” 坐在屋里唯一一张单人沙发上，施如锦手指轻轻摩挲着放在腿上的茶杯，道：“我不会认那个人。” 邱于庭：“……” “我之前看见过他，也知道他是谁，当时我想一躲了之，可现在，躲是躲不掉了，我只能面对，”施如锦仰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灯，自嘲道：“看来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会知道，我不过是个自私冷酷，连自己所谓生父都不想管的女人。” “不用想太多，”邱于庭立刻阻止道：“了解并尊重你的人，才值得你在意。” 施如锦看向邱于庭，这时倒笑了：“跟邱总说话，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过奖了，”邱于庭也笑：“多谢你肯把我当朋友，有什么糟心事，我可以做你的垃圾桶，并且，”说到这里，邱于庭举起一只手，道：“我会为自己的朋友保守一切秘密，谨此发誓！” 和邱于庭对视片刻，施如锦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林显文……是杀害我生母的凶手，在我三岁的时候，虽然小到连话都说不太顺，可当时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现在偶尔做梦，我还能听到我母亲最后一声惨叫，没有人知道，林显文从砍死我母亲的山洞出来，就已经发现躲在外面的我，他一度想要斩草除根……除了自己的根！” 从来没讲出来的痛，在说出口的那一瞬，竟如一把刀，又在施如锦胸前扎了一下。疼归疼，可施如锦知道，她应该不会再怕了。 邱于庭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竟是震惊的。 施如锦也搞不清跟邱于庭聊了多久，只知道邱于庭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又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施如锦突然反应过来，该要做晚餐，家里还有一位病人，需要自己照顾。 在厨房忙了一会，施如锦轻手轻脚地推开主卧的门，想看看魏芸睡得如何。 等门一开，施如锦发现，魏芸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台灯昏暗的光下，是她若有所思的脸。 “阿姨，不睡了吗？”施如锦走进去，坐到魏芸床边，端详着她的脸，问道：“要不要喝点水，我用高压锅熬了点粥，明天一早我去买鸡，给您炖鸡汤。” “别忙了，”魏芸似乎刚回过神，这时看向施如锦，声音嗡嗡地道：“我怕明天你也得被我传上感冒，可除了你这儿，我也没地方待。” “我早打过流感疫苗，而且多亏阿姨照顾得好，我现在身体多棒啊！”施如锦朝魏芸笑了笑。 “是要棒棒的，你爸过世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双儿女都能健康聪明，”魏芸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两个孩子身体不错，就是都不聪明。” “为什么呀，我还不聪明？”施如锦故意撒着娇问道。 “你心里那些事，埋了多少年？”魏芸忽地问道。 施如锦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什么呀？” “刚才我准备去卫生间，就在门后，听你跟邱总说了半天。”魏芸叹了口气。 施如锦：“……” “好了，上完厕所，咱们说说话。”魏芸掀起被子，从床上下来。 十多分钟后，施如锦从主卧拿了一床被子，将坐在沙发上的魏芸盖得严严实实。 魏芸瞧着施如锦，道：“你不是老施亲生的这事，我前几天就知道了，可我以为你是不知情的，就想着何必把事情捅破，糊里糊涂过下去也没关系，可没想到，你心里埋着那么多事。” 稍吃了一惊之后，施如锦犹豫地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是你表姨，她最早发现的，不过她也心疼你，也没跟我们点明，结果……那个于贝儿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这事，告诉了你表姨，还叫嚣要报复你，你表姨怕你吃亏，只得把真相跟我和你叔叔讲了。” 施如锦苦笑一声，坐到魏芸旁边：“阿姨，对不起，瞒了您这么久。” “你都忘了，那年你爸带你回来，你住在我管的那个病房，刚来的那几天，你天天晚上都说梦话，把其他病床的小孩吓得直哭，后来我就把你抱到值班室睡觉，经常听到你在梦里大喊——‘妈妈快出来’，”魏芸拉住了施如锦的手：“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于萍的那场车祸，才让你受到惊吓，没想到是你……亲生的妈妈。” “阿姨……”忍了半天，施如锦终于哽咽了一声。 “你一直不说，是因为怕我知道你不是老施女儿，以后就不疼你了吗？”魏芸看向施如锦。 施如锦低着头摇了摇，大颗的泪水，滴到了自己腿上。 魏芸从茶几上抽过纸巾，替施如锦擦了擦，道：“就这样吧，那个姓林的……既然这么不是东西，认他干嘛，你又不缺一个爹，行了，这事以后归阿姨管了，谁要来惹你，立马跟我说！” 紧闭了一下眼睛，施如锦将脸埋在了魏芸肩上。 “你还好意思哭呢，阿姨刚才心里真不高兴，你的事，你爸瞒了我一辈子，你接着瞒，合着都不当我一家人，亏我觉得你跟亲生的没两样。”魏芸拍了拍施如锦的头。 “妈！”施如锦抬头看了魏芸片刻，随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现在知道叫我‘妈’了呀，我等了多少年！”魏芸伸手，在施如锦胳膊上拧了一把。 第二百三十四章 祸害 不知道是不是魏芸手上用了点劲，施如锦的眼泪顿时喷涌而出。 魏芸见状，赶紧松手，哄道：“哎呀，没把住劲，你可别哭了，你爸在天上看着呢，回头他能跟我急，你可是他心尖尖上的肉，谁动你一根指头都不行，当年我跟你爸商量结婚，他唯一要求，就是我得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对待，要不，他还不肯娶我。” “妈，您真搞笑，我爸都走那么多年，他怎么跟您急呀！”施如锦没忍住笑了出来，将脸从魏芸肩上挪开，又接过她递来的纸巾，在脸上按了按。 “不哭了，是吧，”魏芸摸摸施如锦的头发：“别说，我现在也出了一身透汗，感觉好多了，就是有点饿。” “粥应该好了，我去端过来！”施如锦立马站起来。 施如锦将两碗粥端到茶几上，又拿来一碟肉松和一碟腐乳，倒是魏芸仰头靠在沙发上，又像睡着了。 施如锦探头看了看，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她，魏芸忽地睁开了眼睛。 母女俩对视片刻，魏芸便笑起来：“才睡一会，我居然做了个梦，又看到老施了，我说的吧，他一直在天上瞧着我们。” “我爸说什么？”施如锦问道，走进自己卧室，拿了一件平时穿的棉袄，出来给魏芸披在身上。 “你爸说呀，小锦是他最心爱的宝贝，拜托我小心看顾，别让那孩子经了风霜，你爸说话还跟以前那样，文绉绉的，”魏芸感叹一声，又道：“他还告诉我，现在跟于萍大姐和另外一个小锦在天上过得好着呢，让咱们不要牵挂，他会保佑我们的。” “真好！”施如锦低笑一声，将一碗粥端到了魏芸跟前，随后便坐到她旁边，拿过自己那碗。 或许是放下了心中重担，施如锦今天胃口特别好，等一碗见底，施如锦抬头，发现魏芸端着空碗，正打量着她。 “你从来没见过你于萍妈妈？”魏芸好奇地问了句。 施如锦摇了摇头，接过魏芸的碗，又进厨房替她盛了点粥，递回给她时，道：“那一年，我爸刚把我带出小南村，我有一点印象的是，在凤宁卫生院，爸爸打电话，然后把话筒给了我，我听到一个非常温柔的声音，那声音告诉我，以后她就是我妈妈了，但是没过几天，爸爸突然不见，我无意听到议论，于萍妈妈出事了，此后很长时间，我心情充满了恐惧。” “为什么？”魏芸正喝着粥，听到最后一句，不解地看向施如锦。 替魏芸整了整身上棉袄，施如锦说出了心中的秘密：“在小南村，都知道我是扫把星，专门祸害……自己的亲人。” “什么扫把星！”魏芸立刻不高兴了：“你多叫我几声妈，看我能不能被你‘祸害’，你这孩子，怎么还信那种鬼话？” 施如锦叹了一声：“我不想信的，可是……爸爸后来也走了。” “没什么可是，”魏芸显然明白了施如锦的意思，教训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古怪念头太多，难怪我从一见你，就觉得奇怪，这么小的孩子，看着心事重重，你亲妈是被你那个不要脸的爸给害死的，你于萍妈妈离开是意外，你爸走的突然，更怪不到你头上，快三十岁的人，还这么乱想，也是没救了！” 施如锦抬头，朝着魏芸看去。曾几何时，施如锦有多期盼，谁能告诉她，亲人的不幸都不是她的错，然而施如锦内心的痛楚，却因为无法说出的身世，只能被紧紧地压抑住……一直到今天。 “等着瞧吧，我以后活到一百岁，还要儿孙满堂，你呢，就带着我过，回头我跟人说，都是托女儿的福！”魏芸说到这里，自己便乐起来。 “妈……”施如锦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不是我的错。” “这就对了，别一天到晚，把什么事都往自己头上套，小小年纪，你累不累啊！”魏芸又吐槽一句，忽地疑惑地问：“你爸亲生的那个孩子怎么走的，为什么你顶了她的名字？” 认真地回忆片刻，施如锦道：“爸爸告诉过我，小锦比我大一岁，她是和于萍妈妈一块儿走的，后来的事，我不是太清楚，只记得一位陌生的叔叔过来，开车把我接到一间房子，在那儿，我看到了似乎生了病的爸爸，从那时起，我就成了……‘施如锦’。” “人都走那么多年，好多事情也弄不清楚了,”魏芸感慨道，又看向施如锦：“你爸给你这个名字，肯定是让你代替他亲生的那个，好好活下去，老施这辈子，最是儿女情长，别辜负他这份心意。” 施如锦“嗯”了一声，不由道：“妈，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这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好人。” “霍巍也是好人，回头你把这事儿跟他说一说，以后你们是夫妻，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坦诚相对，互相扶持，平常我瞧吧，都是你在护着他，有时候你也给霍巍一点机会，让他护着你！”魏芸笑着道。 施如锦却没有笑，伸手接过魏芸的碗，又把茶几收拾了一下，便进了厨房。 “我说得对不对啊？”魏芸坐在沙发上，冲着正在洗碗的施如锦道：“你不会是在担心，霍巍知道你的身世，要跟你分手？怎么可能呢，那孩子通透得很，才不会在意这种事情，而且都知道的，他打小喜欢的是小锦，不是谁谁的女儿。” 施如锦：“……” “听妈的，放下你那些没多大用处的心事，以后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魏芸大声劝道。 卧室那边有手机铃声响起，施如锦忙走了出来，问道：“妈，是叔叔的电话吗？” 魏芸笑道：“肯定是他不放心我，才打过来的。” 见魏芸站起，要去卧室拿手机，施如锦忙拦住她，过去取了魏芸的电话，交给了她。 这通电话打得时间不短，施如锦洗完了碗，魏芸还在跟江启山有说有笑，眼神里带着一丝明媚，看着精神也比刚来时好了不少。 魏芸和江启山在一块也有十年，夫妻俩的感情一如从前，经历过前半生的悲欢离合，却成就了他们如今的相濡以沫。 施如锦很想给某人也打一个电话，她突然有很多话要跟霍巍说……那些她从来没有说出口的心里话。 “你叔叔问，霍巍什么时候回来？”魏芸拿开手机，问了施如锦一句。 “腊月二十七。”施如锦回道，心里算了算，好像也没多少天了。 快到年底，工作总是堆成了山，上午刚开完员工代表大会，确定博胜集团《员工激励方案》正式通过，施如锦便准备赶往豪庭酒店。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七，年终会议就要开了，会场那边正在紧张布置当中，施如锦自然是得过去看一看。 小余跟在施如锦后面，两人一块走出博胜大厦，到了门外，小余没忍住问道：“施小姐，只要服务满三年，就可以买公司的股份？” “是啊，动心了吧？”施如锦逗起了小余。 “动心有什么用啊？我才刚来不到一年，还得等两年才有资格，不过我现在就开始攒钱，等年限够了，立刻报名买股份，想一想，以后我也是博胜集团股东了，感觉好酷哦！”小余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扑哧乐了起来：“刚才会议结束，齐秘书出来的时候，脸都青了。” 施如锦诧异：“为什么？” “齐秘书年限倒是够了，不过钱全给那破房子给套住，这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小余哈哈大笑。 “人家挺烦恼的，你们还笑话他？”施如锦拿手点了点小余。 “没谁笑话他，其实都知道他挺不容易，大家伙都在安慰齐秘书，明年还会有机会，”小余赶紧解释，随后道：“不过，齐秘书最近也背得很，连社交账号都被封了。” “什么原因？”施如锦随口问道，低头往台阶下走。 “他也就是在网上发了几句牢骚，就为了房子的事，最多话讲得重了一点，结果被人举报，据说平台都给他打电话了，让他注意言辞，还警告他，继续散布恐吓性言论，就不是关账号那么简单了。”小余跟在后面道。 “恐吓性言论……”施如锦啼笑皆非，她有所耳闻，香槟小镇的那场纠纷到现在还悬着，按前几天周律师到博胜集团，闲谈中透露出来的，最近业主内部意见分化严重，再这样搞下去，官司也不用再打，最后的赢家说不定就是嘉实企业，人家一分钱都不用赔了。 “施小姐，车在哪儿？”到了台阶下，小余问了一句。 “往这边走！”施如锦说着，便过了马路。 早上施如锦过来的时候，停车场都满了，全是各分公司过来开会的，施如锦只得把车停在大厦斜对面的路边，此刻她带着小余上了车，还得到大厦前面掉个头，才能出得去。 施如锦缓缓开着车，小余朝车窗外瞧着，这时嘀咕一句：“什么人来了呀，还带摄像机！” 前面有车过来，施如锦趁着停下给人家让道的工夫，顺着小余的视线看了看。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了博胜大厦的台阶下，门已经打开，有人刚从里面下来，可以看到，不少人在往台阶上走，施如锦也发现了摄像机。 那车……施如锦看着有些眼熟，更让施如锦眼熟的，是一个从台阶跑回到车边，正探身进去的年轻人。 “是秦肖哎！”小余显然也注意到了那年轻人，一下叫了出来：“我妈就喜欢那个叫寻什么的栏目，我倒没觉得多好看，不过这个秦肖还挺帅的。” 施如锦抿了抿唇，所以秦肖这家伙听不懂人话，又找了过来，并且这回也不偷拍了，直接扛上摄像机。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配 电话这时响起，施如锦打开免提，刚“喂”了一声，便听到邱于庭在问：“如锦，小齐说，你办公室没人，已经离开了？” “我还在楼下，马上就走，”施如锦说着，想了想道：“邱总，我在大厦门口看到了秦肖。” 邱于庭道：“我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事，保安部给我打电话，林显文过来，声称要见你，保安部说，还有自称蓉城电视台的也到了……你先去忙，这边我会处理。” 显然是邱于庭接到消息，特意来提醒她的，施如锦这时又往车窗外看了看。 博胜大厦里出来了不少保安，直接挡住了入口，隔着车窗，施如锦甚至听到了争执声。 “……多谢！”施如锦回了一句，见前面的车已经开走，便准备要跟上。 “林显文？”小余转头看向施如锦：“就是上次来的那个脑子有毛病的？” 施如锦淡淡一笑，将车发动了起来。 又有电话进来，小余伸手，替施如锦按下了车载电话的免提。 “施小姐，”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蓉城电视台《寻觅》栏目组的秦肖,就在你办公室楼下，如果你在的话，方不方便下来一趟？” 施如锦：“……” 没有听到施如锦回应，秦肖似乎迟疑了一下，又道：“林老先生主动提出，要亲自见见你，我觉得，既然人都到了，不出现……也不太合适。” 施如锦注视着在车边打电话的秦肖，语调平淡地问：“带着摄像机来见我？又要拍素材？你们不需要事先征得我同意？” “施小姐，你看到我们了？”秦肖有些吃惊，忽然又不说了。 施如锦抬眼看去，秦肖上了台阶，走到一个穿着绿色冲锋衣的中年男人跟前。 瞧见中年人的衣服，施如锦恍然大悟，那天跑去拍迈尔斯奇车馆的，显然跟秦肖是同一帮人，这一回，人家更是有备而来。 看来跟绿衣男请示过了，秦肖拿起电话，笑着道：“施小姐，你们这边保安还真厉害，就是不让我们进去，再搞下去，就要打起来了，我们也不想发生冲突，毕竟放到电视上，影响的是博胜集团形象，要不你过来，咱们好好说？” “这是威胁我们吗？秦肖，你们有摄像机，我们有高清监控，你们可以放在电视上，我们能放在网上，”施如锦回道：“博胜集团不是公共场所，我们有权拒绝非公司外人员进入，请你们立刻离开，没什么好说的……” 施如锦话还没说完，有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突然朝向她的车头，小余吓得惊叫一声，施如锦猛地踩下刹车。 幸亏施如锦速度不快，在撞到那人之前，险险地停了下来。 小余整个人往前冲去，好在有安全带绑着，头没有撞到前车玻璃，即便如此，小余也吓得脸都白了。 “你那边怎么？”秦肖在电话那边不解地问。 施如锦没有说话，目光落向了正前方。 林显文叉着腰，双手扒在施如锦车头上，一脸得意地往车里看着。 这个人的脸，许多年前便在施如锦脑海里涸灭了，此刻望着那人，施如锦除了陌生，唯一的感觉就是愤怒。 为什么杀人凶手可以活到现在，活得如此寡廉鲜耻，而那个可怜的申巧慧，却在最好的年华，死于非命？ “这不就是……火云邪神，碰瓷碰到这里了呀？”小余显然认出来对方。 “他是林显文。”施如锦淡淡地道。 车里的电话这时断了，只听得到急促的忙音。 小余伸手挂了电话，惊愕地道：“施小姐，他就是那天跑来闹场，说是你……” “除了一半的血缘，这人跟我全无关系。”施如锦依旧望向窗外。 “什么意思啊？”小余显然没听懂。 施如锦略带嘲讽地道：“简单地说，靠着一半的血缘，他想从我身上吸血，毕竟碰瓷这活不好干。” “真够坏的！”小余嘟囔道。 施如锦这边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敲响。 看着外面秦肖和他手里拿着的微型话筒，以及已经对准过来的摄像机镜头，施如锦异常平静，甚至主动将车窗拉下一半。 绿衣男也过来，瞧了瞧车里施如锦，随即对秦肖递了个眼色。 有灯光亮起，秦肖先数了个拍子：“一、二、三，开始！”随后拿起话筒，笑着道：“施小姐，你好，我是《寻觅》栏目组的秦肖，今天我陪同委托人来见你，对了，你认识他吗？”秦肖说着话，看向了还站在施如锦车前的林显文。 林显文没反应过来，在那儿站着不动，最后是绿衣男上去，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又朝秦肖这边指了指。 这下回了神，林显文小跑到窗边，对秦肖道：“秦记者，多谢《寻找》栏目组帮忙，我终于见到盼了多年的女儿！” “Cut!”绿衣男叫了一声，接着便骂道：“老林，说了多少遍，是《寻觅》栏目组，没见过笨成这样的！” 林显文嘿嘿一笑，转身朝绿衣男敬了个礼：“岁数大了，老记不住，冯导别生气，我再说一遍！” 施如锦冷冷地看着外面这帮人，秦肖又重数拍子，把刚才的话再说一回。 “他们拍戏呢？”小余差点笑出来。 “女儿，我又见到你了，要感谢《寻……觅》栏目组帮咱们团圆了！”林显文说到这里，大嚎一声，一手扒着车窗，一只手已经作势在抹眼泪。 “如果没弄错，这位老先生就是你的生父，”秦肖感情充沛地道：“施小姐，要不要下来，我们慢慢说？”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你不会不知道，这是侵犯别人隐私吧？”施如锦盯着秦肖问了一句。 看来没想到施如锦第一句话是说这个，秦肖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道：“我们走访了你的一位朋友，她给我们提供了很大帮助。” “哪位？”施如锦立刻追问。 秦肖朝着绿衣男那边看了看，敷衍道：“这个……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那你想说什么，”施如锦盯着秦肖：“上一次你到我家去偷拍，我记得已经说得非常清楚，我不会跟这个人见面，所以为了节目收视率，你连记者的职业道德都不要了？” 秦肖完全傻住，显然没料到，被施如锦掌握了节奏。 “打电话报警！”施如锦转头对小余道。 小余此刻正拿着手机，听到施如锦吩咐，转头道：“齐秘书说已经报过警，还有邱总也下来了。” 外面气氛有点僵住，直到林显文被绿衣男推了一下。 “小如，爸爸对不起你，当时被人陷害坐了牢，连自己孩子都保不住，我……我给你跪下，磕头认错！”林显文大吼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真就趴到了地上。 秦肖特意让出了位置，接着便有人过来，弯下腰来，一边劝，一边要将林显文扶起。 “施如锦，我们都是父母所生，”等林显文表演结束，秦肖一脸正色地大声道：“就算多年不见，这是你亲生父亲，老人家都跪在地上，你怎么能无动于衷！” “秦记者，你别说了，不怪小如，当年她才三、四岁多，什么都记不住了，把她拐走的人，肯定不会跟她讲身世，”林显文作悲痛欲绝状，靠在旁边人身上，边哭边喊，还手指着天：“老天，你不公平，我受了那么大冤屈，你还不把女儿还给我！” “他演完了？”施如锦等了一会，问秦肖。 秦肖一伸手，林显文还要再嚎，却被人拉住。 施如锦不紧不慢地道：“林显文有一点说错了，我记得很清楚，当年有人拿着一把利斧……带了血的斧子，紧紧追在我后头，发了疯一般，说是要斩草除根！” 不出施如锦所料，林显文的脸皮抽搐了一下，这下张大了嘴，话再说不出了。 “施小姐，当初把你拐走的人，是不是给你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秦肖像是闻到了什么。 “奇怪了，”施如锦嗤笑一声：“上次你说我小时候是被抢走的，现在又变成拐走，编剧都不跟你们对台词的？” 秦肖被噎了一下，讪笑两声。 “给你们五分钟，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施如锦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知道你们会剪辑镜头，没有关系，我会派律师取证，有什么事情，咱们法庭见。” “小如，你不能这样，”林显文突然暴怒起来：“我知道你现在有钱了，开这么好的车，又在大公司上班，就瞧不起你这穷得叮当响的爸爸，你别忘了，不管怎么说，我是你亲爹！” 施如锦冷冷地看了看他，对秦肖道：“把你话筒拿过来。” 秦肖有点愣住，最后是绿衣男咳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将话筒递向施如锦。 “你们告诉林显文，如果他真想要钱，可以走法律程序，我愿意跟他打官司，不要用一个娱乐节目，用编造出来的谎言，来对我做所谓道德审判，他不配！”施如锦说着，又对向秦肖：“还有，你们不是法官，别自以为高高在上，在我眼里，你们不过是为了利益，出卖良知的媒体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合作 豪庭酒店二楼的一间大宴会厅，施如锦进去的时候，所有人正忙得热火朝天。 博胜集团年会当然要在自家酒店来办，经过一天的准备，观众席的座椅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舞台布景也基本完成，LED屏幕已经亮起，工程部的几个小伙子正在做设备调试。 施如锦开始只是坐在观众席上，拿着马太太递过来的年会流程表在看，听了好一阵汽车引擎声，才想起抬头瞧了眼，竟发现LED屏上居然是霍巍参加去年末慈善车赛的视频，并且反反复复，都是霍巍的车撞上围挡的镜头。 施如锦看得只摇头，马太太见状，忙跑过去，喝斥了小伙子们几句，又回过来笑道：“这帮刚进来的小家伙坏得很，都是进公司不到三年的，这回没机会买员工股，就淘气起来，说要给老板难看。” “没事儿，大过年的，大家开心一下！”施如锦不以为意地道。 几个小伙子伸着头，朝施如锦这边望着，大概见她表情淡然，倒更加来劲，继续在那恶作剧。 小余和提前过来的圆圆坐在旁边直笑，施如锦转头看了看两人，道：“晚上要彩排，你们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我记得楼上的火锅店不错，回头晚餐安排在那儿，大家随便吃一点。” “那里好贵的呀，不过……我喜欢！”小余立刻眼睛亮了，拉上圆圆就走，倒像生怕施如锦反悔。 马太太瞧着两个女孩子跑出了会场，坐到施如锦旁边，笑道：“今天大家有口福了，我就说嘛，咱们施小姐最体恤下属。” 手里拿着流程表，施如锦目光又落到舞台的LED屏上。霍巍的车又一次撞到围挡上，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施如锦记得，自己当时看到这一幕，差不多吓得魂飞魄散，现在瞧见，依旧心有余悸。 过不了几天，霍巍又要重上赛道，大概没有谁，比施如锦更加提心吊胆，然而，她终究又不能拦住霍巍的脚步。 “听说……下午有人去找你？”马太太往四下看了看，在施如锦耳边问了句。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显然公司外发生的那一幕，至少在博胜集团，已经不是秘密。 知道避讳也没用，施如锦索性道：“那人……是我生父，我不到四岁的时候，他就去坐牢了，前一段时间我曾经遇到过他，听到这位跟别人说，他要找到女儿，就为了有人能拿钱，供他吃香的，喝辣的。” “你……”马太太欲问又止。 施如锦语调完全没有起伏地道：“他坐牢是因为杀了我生母，这个人是我的仇人。” 马太太一脸惊愕，嘴张得老大，到后来，安抚地拍了拍施如锦的手。 好一会后，马太太又感叹道：“真没想到，你爸……我是说施医生，一直都替你瞒着，这样看，你这个爸爸真是难得的好人。” 施如锦低了低头：“我爸……一直视我如己出。” 打量着施如锦的神色，马太太忙找了另一个话题：“对了，我在群里头听说，那些人在楼下堵你，把邱总搞火了，当时就给电视台广告部的总监打了电话，说博胜集团要撤掉在他们那儿的全年广告，结果人家赶紧登门道歉。” 施如锦笑了笑，刚才要不是邱于庭下来，那个于显文还不知道会怎么演。 等一切准备就绪，已经到晚上八点多，施如锦宣布暂时休息，领着众人一块去了楼上的火锅店，准备吃完之后，再回来彩排。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人家店，没一会，便把大厅全坐满了。 火锅店自然热气腾腾，施如锦谢绝了老板为她安排包间的提议，和小余、圆圆一块坐到了正对着店门的角落，没一会，到得最迟的马太太也加入进来。 菜品一道一道地上，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施如锦受不了太辣的东西，没一会，便放下筷子了。 “不喜欢啊，那你还带大家伙来吃火锅？”马太太问她。 “犒劳一下大家，多吃一点，回头干活也都能卖力。”施如锦半天玩笑地道。 倒是小余眼睛一转，对施如锦道：“你等一会啊，酒店一楼有家甜品店，酸奶不要太好喝，我去拿几瓶过来，今天我请客！” 说着话，小余忙不迭起身往外走。 “等我一下！”圆圆叫了一声，追了过去。 施如锦被辣得不行，拿过手边的水喝了一口，一转眼，发现马太太在打量她。 “小余在群里面说，下午大厦楼下，施小姐坐在车里，把那帮人骂了一顿，结果自己气得直发抖。”马太太道。 没想到小余心这么细，施如锦笑了笑，想到当时情形，刚才一路到豪庭酒店，她都没缓过来，进了会场才算好一点。施如锦想想，气也没有用，反正后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没事了，霍董回来，自然会护着你，咱们这位少爷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对付那种人不要太容易，”马太太说到这里，掩嘴笑了起来：“以前霍董怕他妈妈，现在真要说怕，也就怕你一个人了。” 大概是被火锅的热气烘的，施如锦脸有点热，转头往火锅店大门那边看了一眼。 此刻已经过了上客时间，不过偶尔还是会有客人进来，此刻从外面进来的几位，便落入了施如锦眼帘。 本来施如锦没那么大好奇心，只不巧，进来的都是眼熟的。 施如锦先看到的是于贝儿，她今天穿了件粉色毛衫，胳膊上搭着一件黑色大衣，在服务生引领下，走到了一间包厢门口，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回头招呼后面跟着的人。 这下，施如锦的注意力彻底被吸引了过去，那个王总暂且不提，施如锦没料到的是，会在这里看到电视台的绿衣男和秦肖。 这几个人……组团了？ “冯导，秦先生，请进，请进！”王总显然是今天的主人，大声地邀请着人家进去，施如锦比较关注的是，王总一心二用，一只手亲热地拍着绿衣男后背，而另一条胳膊，悄悄搭在了于贝儿的腰间，还有点暧昧地掐了掐。 “看到谁了呀？”马太太随口问道。 施如锦笑了笑，索性竖起了耳朵。 “冯导说喜欢这边的火锅，今天就主随客便，”王总又说了句：“我们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一顿火锅就把冯导和秦先生打发了！” “王总太客气，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不过相处到现在，我感觉跟王总很谈得来，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了，没事咱们就一块坐坐，图个热闹。”绿衣男打个哈哈，抬脚进了包厢。 施如锦还望着那边，心里不免嘀咕，那个被称做冯导的绿衣男跟嘉实企业在合作？不知道什么原因，施如锦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那几个人进了包厢好一会，小余和圆圆才各自拎着两只纸袋回来，刚进店里，纸袋便遭到其他桌小伙子们哄抢，小余争了半天，才抢出了四瓶酸奶。 冯太太拿手指着走过来的小余：“又跑哪儿去玩了，为等你们这酸奶，火锅都要凉了。” “人家现场制作的，我们等了一会。”圆圆回道。 “你们想不到，我们吧……”小余表情有点不同寻常，话说一半，朝施如锦看了看，又咽了回去，嘻嘻笑道：“反正……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 圆圆一向话不多，坐到位置上，便低下头看起自己手机，小余似乎也顾不上吃了，凑近圆圆，两个人压低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 “有什么事，你们说呀！”马太太急性子，没忍住问了出来。 小余眼睛眨了眨，冲马太太问道：“您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下午，电视台的那些人会直接跑到我们公司楼下？” “快说！”马太太鼓动道：“别是你们出去一趟，听到了什么大新闻？” 小余颇警惕地左右看了看，伸长脖子，小声道：“谁想得到啊，居然是嘉实企业在背后捣鬼！” 听到嘉实企业，施如锦说不上吃惊，刚才瞧见那几个人混在一块，施如锦如已经猜出，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这就是他们的……合作，只为了让她难看？ 真是够无聊的！ “讲到嘉实企业吧，我最近听到一个说法，”马太太忽地道：“老尹不是急着卖股份吗，是他亲口说的，嘉实企业为了拿下城北卫星城二期，学咱们搞了个联合建设公司，结果项目始终拿不下来，按老尹说法，刚开始成立联建公司，苏以诚跟他们承诺，项目一拿到手，就让他们退股，还能给10%红利，老尹听信了鬼话，特地跑出去借钱投资，结果这下玩砸了，他要退股，苏以诚不搭理他，而且听说，想退股的不止一家，再闹下去，要打官司了！” 施如锦拿过酸奶喝了一口，道：“难怪，尹董急成这样。” “这事都还在盖着，”马太太道：“万一哪天曝出来，也够嘉实企业喝一壶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狐狸 到底晚上要彩排，没一会大家差不多吃饱喝足，马太太便催着回会场。 小余跟圆圆明显商量过，到了三楼，还没等进去，便把施如锦拉住。 “又怎么了？”施如锦不解地问。 “有重要的事，我们觉得，一定要让施小姐知道。”圆圆神色严肃地道。 既然圆圆这么说了，施如锦索性跟着她们，走到了会场外的走廊上。 “施小姐，你猜，刚才我们在一楼碰见了谁？”小余卖了个关子。 “说吧！”施如锦瞧着小余那一脸的神秘，颇觉得好笑。 “到你了！”小余转头，对圆圆递了个眼色。 圆圆拿出自己手机，对施如锦道：“刚才在一楼大堂，我无意中看到了于贝儿，她跟两个男人一块坐在休息区沙发上，小余认出来，那两个人是今天到公司骚扰施小姐的，于是我们决定，过去……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何止偷听，圆圆可聪明了，还把他们的话录了下来，”小余兴奋地道，又拿手拍拍圆圆：“快放给施小姐听，这以后可就是呈堂证供了！” “你们俩……”施如锦哭笑不得。 圆圆将手机递到施如锦面前，很认真地道：“他们密谋要对付施小姐，而且，就是于贝儿主导的。” 迟疑了一下，施如锦接过圆圆手机，按下播放键。 录音的时间不算很长，不过信息量已经足够大了—— “于小姐，既然你们信得过我们，我们绝不辱使命，请代为转达苏先生，我们做《寻觅》栏目这么多年，向来毁人不倦，只要用点技术手段，我们想让谁身败名裂，都易如反掌，说实话，我们的观众群就喜欢看这个。” “冯导，我是相信你们，才说服苏先生，给你们节目投资，钱很快会到账，你们也不用担心，电视台那边，我们王总已经协调过，谁也关不了你们这么火的节目，电视台又不是傻瓜，博胜集团怎么可能一手遮天。”于贝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明天开始，我们就会播放预告片，林显文那老家伙，只要给他一点骨头，像条狗一样，跟着你后头汪汪叫，叫他怎么演，就怎么演，其实我们愿意做这个节目，也是看到了卖点，骨肉分离多年，发了财的女儿不认爹，那些婆婆妈妈就喜欢看这种，收视率肯定要冲高。” “我们冯总已经安排，明天就会有热搜，连挂两天头条，社交平台那边跟我们一直有合作，还有水军公司也已经就位，这个话题肯定能炒热。”施如锦听出，这是秦肖的声音。 “我不管你们怎么运作，只要记住，把施如锦往死里踩，让她在社会上再站不住脚，一辈子抬不起头，最好逼得她走投无路……” “于小姐，在外面呢，当心隔墙有耳！”提醒的应该是冯导。 “那就不说了，对了，我揭穿那个女人真面目的视频，什么时候能发到网上？” “刚才我把素材发了回去，我们有专业人员帮你制作，再配上音乐渲梁一下，说不定这一次于小姐还能一炮而红。”秦肖呵呵笑道。 听到这里，施如锦长长地吁了口气，果然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她还真不走运，遇上了于贝儿这种彻头彻尾的小人。 “施小姐，我们要是把这录音放到网上，那帮人的脸会不会被打得‘啪啪’响？”小余激动地道。 “音频发我一份吧！”施如锦说了一句，想了想，道：“这事你们不要出头，别给自己招来麻烦，我自己处理。” “如果需要，我们可以找酒店要地一楼视频监控，证实就是于贝儿他们。”圆圆又提议道。 看着圆圆，施如锦倒想起来：“于贝儿有没有发现你？” “她背对我们坐着，甭提多拽了！”小余嗤笑道，随即挽住施如锦胳膊：“施小姐，从现在开始，咱们是一伙的！” “好像我们一直就是一伙吧，行了，都进去，人家在彩排，我们倒聊起来了。”施如锦笑了一声，起身往会场走去。 为了保证明天年会的效果，舞台上彩排的演员个个一丝不苟，施如锦虽然已经呵欠连天，也还在那陪着大家。 “如锦，你们回去吧！”马太太过来，用手拍了拍靠在施如锦身上的小余脑袋。 小余嘟囔一声，睁了睁眼，头歪到也在打盹的圆圆那边。 “你明天不去接霍董？”马太太挨着施如锦坐了，笑着问道。 “明天我弟弟过去，一早我就得到现场，没有时间。”施如锦打了个呵欠。 “听说霍董大后天就要走？”马太太问道。 施如锦点了点头，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压力挺大的，如果这一次再无功而返，就算他信心满满，后面的路也不好走，所以才会封闭训练这么久。” 说着话，施如锦忍不住还是嘱咐一句：“马太太，明天霍巍过来，你们都给他打打气，那种撞车的视频就别放了，他也要面子的，就算拜托大家。” “知道了，小家伙们寻开心的，他们可不敢真得罪老板，”马太太笑了起来，眼睛随意地往四周瞟了瞟，不知道看到什么，一下站了起来，嘟囔道：“那是谁呀？” 施如锦扭过头，顺着马太太的视线看了过去，一个人影正往观众席后方跑，速度极快地钻进了女卫生间，场内灯光没有打开，施如锦只知道是个女人。 “我去看看！“马太太说着，抬脚往后面走，施如锦又看几眼，便收回目光。 舞台上，开始进行古筝表演，琴声悠扬，袅袅地飘荡在会场中，以至于施如锦也有些昏昏欲睡。 “小狐狸精，以为躲到里头，就找不着你了！”一声女人的断喝，把施如锦猛地惊醒过来。 回过头，施如锦瞧见，一处入口的门从外面被打开，几个男人女人冲了进来，看上去气势汹汹。 “停一下，把灯打开！”施如锦朝舞台那边一摆手，随即走了过去。 “你们有什么事？”施如锦颇些不悦地问冲在最前面，正一脸激动地四处张望的女人。 那女的已经人到中年，身形有些臃肿，此刻披头散发，身上衣服也歪着，倒像是刚跟人打过一场架。 “抓小三呢！”后边一个男人回了一句：“小三跟兔子似的，从安全楼梯跑下来，我们有人看到她钻进来了。” 中年女人五官都拧巴到了一块，看着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对身后跟着她的人吼道：“你们还不赶紧给我找！” “等一等！”施如锦立刻道：“这里我们已经包场，没有允许，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能进去，这是你家啊？”中年女人还有点蛮不讲理。 “各位，这边人家在搞活动，你们吵吵嚷嚷的，不太合适吧，有什么话，我们到外面说！”豪庭酒店派到会场的保安忙上前劝道。 “刚才看小狐狸精进来了，把人找出来！”中年女人还在大吼。 “施小姐，您看……”保安有些犹豫。 “我看什么？”施如锦淡淡地道：“楼下不是有综合警务室吗，去叫一声，这事总有人管。” “别，我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有人忙陪笑拦道。 “不行，一定要找到狐狸精，姓王的在外头拈三搞四，我这气受够了，管她是嘉实老板的什么干女儿、湿女儿，我今天就要扒了她的皮！”中年女人说着，不知道是不是过于亢奋，腿一歪，就要坐到地上。 “你们可以离开了！”施如锦挺烦这种不讲道理，还嗓门特别大的，直接丢过去一句。 “为什么不让搜，你们不会是狐狸精一伙的吧！”中年女人又来了劲，倒是后面人将她扶了起来，便要带出去。 施如锦已经回到座位，看着小余正跪在椅子上，好奇地往后瞧着，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好在也没闹太久，那些人到底被劝走。 舞台的表演重新开始，马太太也回来了，嘀咕道：“明明看到有人进去，居然找不着。” 施如锦随口道：“说不定从别的门跑了。” “真有小三？”小余惊讶地道。 “我们走的时候，让这边保安清一下场。”施如锦对马太太叮嘱一句，又继续望向舞台。 又过了一会，趁着节目更换的空当，施如锦有些三急，便去了一趟后面的女卫生间。 刚走进里面，忽地有声音传出来，施如锦一下停住脚步。 “你老婆走了没有？”一个女人带着哭腔道，似乎在打电话。 施如锦眼睛眨了眨，循着声音，走到一扇格栅门前。 “姓王的，他们打我的时候，你只顾着自己，我算是上了你的当，信不信，我回头跟我干妈说，让你扫地出门！”里面的人还在说。 不知道电话另一头回了一句什么，女的恨恨地道：“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是你跟我说，要跟那女的离婚，我就轻信了你，现在我算什么……” 施如锦不耐烦继续听下去，大力敲敲面前的门：“于贝儿，说够了没有，给我出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虚荣 “怦”的一声，门几乎是被人从里面踢开，带着一股气急败坏的劲儿。 施如锦好整以暇地看着几乎是冲出来的于贝儿。“噗嗤”笑出来。 于贝儿也是够衰，果然像只兔子，被人赶得到处乱蹿。 虽然明显已经整理过，不过于贝儿一只眼睛肿得厉害，唇角的血迹还没完全擦尽，谁看了都知道，这是挨了揍，实在……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你以为自己有资格笑我？”于贝儿咬着牙问。 “当然，你这样还不可笑？”施如锦脱口回了句。 瞪了施如锦片刻，于贝儿径直出了卫生间。 等施如锦洗完手，走到外面走廊上，发现于贝儿还没有离开，应该是害怕有人在外头守着。 握着手机，于贝儿正破口大骂：“把你老婆弄走，还有，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你这种懦夫、小人……” 似乎突然注意到了施如锦，于贝儿猛地挂断电话，提防地瞪着她。 “立刻离开，这里不是你的避难所。”施如锦直接下了逐客令，她才没有那么多同情心，给于贝儿这样的人。 “你不用得意，”于贝儿盯着施如锦，挺不服输地道：“用不了多久……” 施如锦直接打断于贝儿，嘲讽地问：“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把我踩死，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还有什么……逼得我走投无路,于贝儿，你真够能的，以为自己是谁？” 不出所料，于贝儿一脸的惊愕，不，应该说是惊吓。 施如锦不吝啬再吓吓于贝儿：“以后在外面说话，还是小心点，那个冯导都知道隔墙有耳，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们美国人就这么不讲分寸？忘了告诉你，这家酒店是博胜集团控股，你进了我们地盘，还敢大放厥词，这胆量真少见！” 于贝儿：“……” “走吧，我从没这么讨厌过一个同性，现在我就告诉你，你们那些所谓的预告片，还有准备用钱砸出来的热搜，一旦出现，你和那个节目组都会收到律师信，你们可以无所谓，不过昨晚在酒店大堂，你跟那两个男人说的上不了台面的话，会被立刻挂出来，你信不信？”施如锦甩过去一句，便要往外走。 “以为你能威胁我？”身后，于贝儿冷笑了一声。 “当然，”施如锦侧过头，道：“因为你说话太不小心，给自己挖了个坑，而这样的后果就是，嘉实企业也被你带下水，上升到公司层面，可不是你能兜住的，对了，听说你还做了骂我的视频吗，这就有意思了，我倒很想听听。” 于贝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噎了半天，大吼道：“就算你知道我们的计划又怎样，你已经挡不住了！” “那就拭目以待？”施如锦视线在于贝儿那张五颜六色的脸上逡巡了片刻：“于贝儿，从一开始你就嫉妒我，现在已经到了快发疯的地步，有意思吗？” 于贝儿显然感受到了施如锦眼神中的轻蔑，立马将头昂得高高的，道：“我用得着嫉妒你？就冲你那个猥琐无耻的父亲？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还想冒充于家人，你太好笑了，我就要撕掉你那身画皮，你这种人，只配在阴沟里呆着！” 既然人家自诩高贵，施如锦不回敬几句，就对不起于贝儿了。 “还记得邝先生吗？”施如锦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什么意思？”于贝儿还挺警惕：“又想说什么？” “我只是告诉你，他前几天结婚了，你不妨去看看他的社交账号，新娘漂亮又有气质，他们的婚礼盛大而隆重。”施如锦笑道。 于贝儿回得冷傲：“你想用那种平庸的男人来刺激我，太好笑了吧，那种又没钱，又没家世的人，不过是我的备胎。” “你开心就好，”施如锦想到那个看着脑满肠肥还有太太的王总，忍不住想笑，顾自继续道：“我才知道，邝先生出身名门望族，他们全家移居美国，听说邝老先生在当地事业做得不错，对了，他的婚礼是在家中庄园举行，据说有一百多年历史，我看过航拍照片，居然一眼望不到边，你去过没有？” 施如锦好笑，于贝儿这种虚荣世故的人，最能刺激她的，便是求而不得的所谓富贵荣华。 “他哪来什么庄园，”于贝儿似乎有些疑惑，随即又做出不屑的表情：“他在纽约，连房子都买不起，成天窝在一间小公寓里。” “看来邝先生也太低调，有点奇怪啊，你们相处这么久，他都不跟你说实话？”施如锦打量着于贝儿：“到底是什么原因，人家要这么防着你，对了，听说他妈妈一直看不上你，觉得你……配不上他儿子，是因为你不高贵吗？” 于贝儿脸上表情终于僵硬了，紧咬嘴唇，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你真觉得自己有多高贵？”施如锦又刺激了于贝儿一句：“于贝儿，钓了那么久的金龟婿，到最后丢了西瓜，捡到了烂芝麻，还落到被人家老婆追着打的地步，你都不检讨一下自己？” “你……”于贝儿脸胀得通红，显然已经没有招架之力。 有保安大概听到声音，站在会场那边，朝走廊这边看了看。 “把这位小姐请出会场，明天在门口加强安保检查！”看到保安来了，施如锦说了一句，便走了出去。 “施如锦……”于贝儿还想说什么，施如锦已经懒得听了。 博胜集团的年会，定在腊月二十七下午两点举行，不过刚到中午，不少人便陆续进场了。 施如锦站在会场外的走廊上，正隔着红木雕花栏杆，望向楼下大堂，刚才于茵茵过来，说乔伟他们已经跟着霍巍下了飞机，直接往豪庭酒店这边赶。施如锦算了算时间，人也差不多该到了。 “施小姐，在等霍董啊？”小余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嘻嘻笑着问道。 “知道得还挺多？”施如锦睨了小余一眼，很多余地解释一句：“等几位贵宾。” 小余往自己身后扫了扫，凑近施如锦道：“可不是我一个，他们都等着看施小姐同霍总表演小别胜新婚！” 施如锦故作随意往四下看看，果然不少人在朝她这边瞧。 “怕了你们！”施如锦说着，便要往会场大门那边走。 “不等了呀？”小余跟过来问。 “给你们当画看？”施如锦一脸好笑。 小余偷笑片刻，这时挨近了施如锦，道：“好奇怪哎，我一早上就盯着热搜，什么都没有，圆圆手机一直开着蓉城电视台的客户端，也没瞧见《寻觅》出最新预告，他们改主意了？” 施如锦随口回道：“可能是我昨晚警告过于贝儿。” “她……施小姐什么时候看到的？”小余惊呼道。 施如锦已经站到会场门外，朝着里面看了一圈，回道：“无意间撞上的。” 于贝儿那些污糟事，施如锦并不想多说，她不是长舌妇，虽然不耻于贝儿行径，却也不至于到处宣场。 有电话这时打了过来，施如锦借机又回到走廊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小锦，我是妈，霍巍到了吗？”是魏芸打来的电话。 “说是快了！”施如锦回道，又站到栏杆边上，往楼下望了望。 “这样啊，刚才我已经同霍巍说过了，咱们年夜饭改到明天中午，我晚上有事，没时间给你们做饭。”魏芸说着。 “什么事？”施如锦问道。 魏芸似乎不愿意说，支吾道：“我自己的……算了，就这么定了！” “那好吧，”施如锦也没敢多问，只道：“我明天正好放假了，早点到家里来。” “施小姐！”有人朝施如锦叫了一声。 施如锦转过头，原来是乔伟带着一帮人过来，自然少不了正朝她挤眉弄眼的张生勇，看来大部队终于到了。 “他……没跟你们一起？”施如锦脱口问道，竟还有点羞涩。 “他——是谁呀？”张生勇成心拉长音调问。 没得乔伟回应，有人已经冲到施如锦跟前，一个熊抱，将施如锦搂进了怀里，还嗲嗲地道：“姐，抱抱！” 施如锦整个脸栽到一个厚实的怀里，差点喘不过气，用力在对方口前拍了一把：“施谯谯，发什么疯！” “施谯谯，这是故意抢巍哥风头呀！”张生勇在那怪叫。 一阵大笑之后，施谯谯双手搭在了施如锦的肩上：“姐，我现在一见到你，就想抱抱，你是我亲姐，永远都是！” 施如锦跟魏芸说出自己身世的第三天，魏芸感冒复元，施谯谯就过来了，也是见面就抱了抱，然后又赖在了施如锦这儿。 施如锦好气又好笑地道：“看什么场合，别在这儿煽情！” 余光之中，施如锦注意到，一个熟悉得身影正朝她走来。 “是谯谯吗？”电话那边，魏芸听到声音。 “去接妈的电话！”施如锦索性把手机往施谯谯手里塞。 施谯谯果然接了手机，将施如锦放开。 “我也要抱，如锦是我的亲妹妹，永远都是！”有人想上来凑热闹。 “躲一边去！”霍巍明显发出了威胁：“老佟，你敢碰她试试！” 老佟做了个鬼脸，也没真敢抱施如锦。 施如锦笑着看向霍巍，这个人一出现，她心里便充满了温暖和安稳，以及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见，施如锦觉得霍巍外形有了点变化，整个脸的轮廓瘦削不少，皮肤也黑了，倒比之前多了几分成熟，还有，他本就矍铄的眸子，今天显得特别晶亮。 “抱一个，抱一个！”在老佟带领下，周围的人开始起哄。 霍巍真就伸出了双臂，却被施如锦一把拍开，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张生勇他们几个，都把手机举起来，她可秀不了这种恩爱。 最后还是霍巍上前，将施如锦搂了搂，转头问了句：“行了吗？” “不行，要亲一个！”张生勇看热闹不嫌事大。 “真要亲？”霍巍放开施如锦，拿手点了点跟他过来的车队小伙子们，顿了片刻，道：“张生勇还有其他几个，把我这老板当猴耍的，这次比赛回来，全部扫地出门！” 此言一出，刚才闹得正欢的一帮人，赶紧作鸟兽散。 第二百三十九章 哥哥 “我还治不了他们！”等人跑光了，霍巍“切”了一声。 “霍董，都盼着您回来，哎呀，这下大家可有主心骨了！”此刻说话的是尹董，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霍巍已经到了，走到跟前，口中尽是阿谀之辞。 老尹几乎来得最早，施如锦过来时，他已经在会场里坐着了，显然打着主意要来堵霍巍，至于目的，不外是他那些股份。 “哟，这不是尹董吗，咱们多久没见了！”霍巍瞧着老尹伸出了手，随意地跟他握了握。 没一会，邱于庭带着几位高管都出来了，直接把老尹挡到旁边，随后众人簇拥着霍巍进了会场。 “姐，昨晚圆圆给我打电话，说了有人要坑你的事。”施谯谯走回施如锦旁边，将手机还给了她。 “没关系，我自己会处理。”施如锦不在意地道。 “别呀，这事跟我姐有关，我可不能袖手旁观，”施谯谯道：“我把你那事跟郑哥说了，他答应帮咱们忙，郑哥以前不是电视台的吗，早上他给我来了电话，说从里头打听到，林显文那一期，明天晚上直播，兔崽子们憋着劲要坑我姐。” “那个姓林的，是如锦亲爹？”老佟并没跟进去，在一旁插了一句。 “圆圆给我发了一段录音，我也给了郑哥，他听了之后还挺高兴，说是按他做新闻的经验，这事只怕还有别的内幕，他正好要调查一下。”施谯谯说到这里，胳膊搭在施如锦肩上：“我这个亲弟弟，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贴心？” “可不是吗，我都快感动哭了，”施如锦笑着拍开施谯谯胳膊，又对老佟道：“怎么不把小奇带来，今天有抽奖，二位刚刚订婚，应该是手气正旺的时候，说不定能中个大奖。” “小奇要上班，她才不想做整天闲来无事的阔太太，”老佟嘿嘿笑道：“她可说了，霍巍没能参加我们订婚礼，要补请他一下，你挑个时间？” “那就明天下午吧，我妈年饭改到中午，晚上让霍巍应酬你，我得陪叔叔，就不去了。”施如锦笑道。 “什么时候改的？”施谯谯问了句。 “就刚才，”施如锦回道，又替施谯谯安排了一下：“到时候，你和小白跟霍巍一块去老佟那儿？” “这……也行！”施谯谯顿时乐了。 老佟打量着施如锦：“你这‘妈’叫得真亲热，不怕施谯谯这小子嫉妒？” “佟哥，不带这么挑拨离间的。”施谯谯一把勾住老佟的脖子，这时正瞧见圆圆过来，朝她招呼一声，由圆圆领着，一块进了会场。 施如锦还站在外面，继续等着佟夫人和几位董事。 或许是因为霍巍回来了，施如锦心情不要太好，此刻瞧着近处会场的一扇大门，施如锦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到了施如锦面前。 “这么开心，是为了我？”霍巍双手捧住了施如锦的脸。 “拿开！”施如锦忙朝左右看了看，已经有人瞧向他们。 霍巍显然并不在意别人目光，端详施如锦片刻，才将手放开，问道：“你那点破事，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说？” “什么叫破事？”施如锦哭笑不得。 霍巍摸了摸自己下巴，道：“刚才下飞机，阿姨给我打了一下电话，告诉我，你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你猜，我第一时间想到什么？” “是我妈跟你说的？”施如锦诧异地问。 霍巍点了点头，随即不耐烦了：“别搞错重点，你就不问我想什么？” “好啊，我洗耳恭听。”施如锦笑了笑，表面镇定，不过心里居然有点小紧张。 “阿姨说，你比我小？”霍巍突然问。 愣了一下，施如锦点了点头。 霍巍倒不急着说了，背着手，貌似想了想，道：“这么多年，我都以为你比我大，没想到你一直占我便宜，真够亏的！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跟着谯谯一块，得叫我‘哥’,以后不管从霍家还是你们家论，我都是老大了！” 施如锦忍不住摇头，霍巍这“重点”，还真是出人意表。 “叫一声……哥哥？”霍巍带着诱哄地道。 “开什么玩笑！”施如锦哭笑不得，便要绕过霍巍，走到一边去。 霍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走啊，赶紧叫，我一会还得进去！” “你够了吧！”施如锦说着，又要往旁边闪。 “听话！你不知道，接到阿姨电话，我有多高兴，说句心里话，我最不喜欢你在我面前充老大，现在我总算翻身了！”霍巍就是不肯放手。 “真高兴？”施如锦却停下来，看着霍巍的眼睛，问道：“你不在乎，我还有那么一段往事？” “你那叫什么‘往事’，谁把咱们生下来，又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霍巍一脸无所谓，却突然问道：“我说，你拖了我十年时间，不会就因为这个原因吧？” 施如锦：“……” “脑子有病吧！”霍巍放开施如锦，却又用食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我喜欢你，又不是喜欢你什么往事，你这人真够讨厌的，耽误我多少工夫啊！” 额头有点疼，施如锦轻抚了抚，却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在外面站着做什么？”佟夫人终于出现了。 施如锦有点心虚地和霍巍拉开了一点距离，在他不满的目光中，朝佟夫人和跟她一块过来的几位董事走去。 “您不看见了，那么久没见，说点甜言蜜语呗！”霍巍紧跟上前，揽住施如锦的腰，朝佟夫人笑着说了句。 “这一对，可不就是金童玉女！”佟夫人回头对同来的人笑道。 “霍董，什么时候能喝二位喜酒？”有人笑问。 “等我比赛回来，”霍巍大喇喇地道，大概注意到施如锦正瞧着他，便咳了一声，道：“这事就订下了，以后咱们家里，大事都归我做主，小事你就凑合管着。” 施如锦一脸好笑，随后被霍巍拉住手，陪着佟夫人她们，一块进了会场。 不知道魏芸到底有什么事，第二天中午，一等年饭吃完，她就匆匆地离开了家，施如锦说要送，魏芸还坚决不让。 老佟过了中午，便急吼吼打来电话，把几个人都叫了出去，施如锦自然在家陪着江启山，准备等魏芸办完事回来再走。 江启山睡了午觉起来，大概看施如锦坐在沙发上挺无聊，便提议一块贴春联。 江启山写了一笔好字，每年都是他写春联送给大家，已经成了习惯。 贴到兴头上，两个人又商议先去施如锦家把春联贴了，于是一老一少便出了门。 等江启山指点着施如锦贴好对联，施如锦又提议道：“叔叔，反正春联都拿过来了，咱们再去霍巍那儿，给他把春联贴上，让他出发之前，也沾沾喜气。” 江启山自然点头，两人收拾了一下，便准备下楼。 “我妈到底有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电梯外，施如锦再次不解地问江启山。 江启山摇了摇头：“不知道，昨天她去了一趟超市回来，就心事重重，我问她，她也不说。” 施如锦正要再问，电梯门这时开了。 一位中年女士正站在里面，拿眼瞟了最后进来的施如锦一眼，有些故意地将身体背了过去。 上回闹得不愉快，施如锦也没打算跟这位颜太太寒喧，只对江启山道：“说不定咱们回家，妈也回来了。” “她难得出去一趟，不用着急，倒让你陪着我这老头子。”江启山笑着道。 “要不一会回家，我陪您下一盘棋？”施如锦道：“您别嫌我下得不好。” “那好啊！”听到施如锦这么说，江启山特别高兴。 电梯里，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起来。 “钱太太啊，你进场了没有？”颜太太掏出手机，贴在耳边，脸上顿时笑成一朵花。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颜太太一脸羡慕地道：“哎哟，你还能跟和秦肖合影啊，我那奖券就差一个号，气死我了！” 听到“秦肖”这个名字，施如锦很自然地看了颜太太一眼。 颜太太似乎发现施如锦在瞧她，又转了个身，倒像是故意不想让她听。 接下来，施如锦听到一句：“今天的节目，是不是有人找女儿，哎呀，真是人间悲剧啊，现在有些年轻人，除了在乎钱，哪管什么骨肉亲情！” 施如锦低了低头，看来郑实的消息没错，那帮人果然舍不得停手。 第二百四十章 血性 一间装点得颇有节日气氛的演播厅时，此刻正响着热烈的掌声。 刚结束了嘉宾回访环节，在赚过观众一抔热泪之后，穿着深红中式长袍的主持人段强，以他惯常的严肃神情，站在了舞台中央。 深鞠一躬之后，段强四平八稳地道：“又逢佳节，正是游子归乡，阖家团聚之际，然而在我们这个城市，有这样一位老人，独自身居陋室，靠他人接济为生，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当年被拐走的女儿，能叫一声她的乳名，能和女儿吃上一顿团圆饭，这个愿望到底能否实现，各位观众朋友，请看大屏幕！” 与此同时，江家的客厅里，刚陪江启山用完晚餐，从厨房洗过碗出来的施如锦，替江启山的保温杯里蓄了水，坐到了他的旁边。 “也不知道你妈有什么事，到现在都不回来，每周六这个时间，她都要看《寻觅》，雷打不动，她还逼着我一块看。”江启山好笑地道。 “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施如锦说着，便要拿过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江启山忙拦住施如锦：“不用了，之前我打过去，她说那边有规定，必须关手机，咱家这老太婆，现在还神神秘秘了！” 施如锦听得有些担心，正想问时，江启山指了指电视，道：“边看节目边等吧，别担心，应该没什么事。” 于是施如锦的目光，随着江启山，落到了对面的电视上，其实她刚才已经听了一段，显然是林显文要登场了。 画面里，秦肖举着话筒，走到一处破旧低矮的平房区，敲了敲其中一间的门，随即走了进去。 “林老先生在吗？”秦肖问了一声。 “在呢！”一个听着还挺虚弱的声音回道，随即林显文出现在了镜头里，穿着旧棉袄，两手笼在袖子里。 “我是蓉城电视台《寻觅》栏目组的小秦，接到您给我们栏目打来的电话，特地过来看看。”秦肖自我介绍完，环顾了一下四周，问：“您平常就住这种地方？” “这儿算不错了，我要求不高，能睡觉就成！”林显文笑得还真一脸憨厚，又客气地招呼道：“秦记者，家里穷，连张椅子都没有，不嫌弃的话，你就搁床坐着。” 镜头扫到了屋内唯一的一张床，已经看不出颜色，烂到棉花絮都跑出来的被子乱堆在那儿，让人看着，只想到一个字——惨。 施如锦不由叹了口气，果然是专业制作公司，把气氛渲染得不要太好了，过得这么可怜的人，可不惹人同情吗！ 接下来，话说到了正题—— 秦肖：“林老先生，听说您想找女儿？” 林显文：“是啊，我女儿……算了，给孩子留点面子，就不提她名字了，她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听说要跟那边的老板结婚了，真替她高兴啊，想当年她被拐走的时候，我还在牢里，想想我就心疼，不知道孩子这些年受了多少苦！” 秦肖：“您怎么得到她消息的？” 林显文：“也是缘份，我在老家过不下去，想到这边讨生活，无意间瞧见那孩子，可她……好像不想见我。” 秦肖：“所以，您寻求我们的帮助？” 林显文：“我没别的想法，我老了，就想找到这世上唯一亲人，见她一面，大家吃一顿饭，我就算现在死了，都不后悔了！” 施如锦唇角露出一丝讽笑，看看林显文说得多么可怜，难怪镜头转回到现场，扫过观众席时，不少心软的女观众们，都抹起了眼泪。 “这就是那个林……”江启山吃惊地问。 施如锦点了点头，眼睛却盯住了屏幕，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镜头扫过那一刹那，她似乎看到了魏芸。 “刚才的视频……秦肖拍完这一段回来，十米八的大小伙子，在办公室里剪着片，眼圈都红了，我们感慨于伟大的父爱，也呼唤真情的回归，有请我们今天的委托人——林显文先生。”镜头闪到演播厅，段强说着话，朝舞台右侧比了个“请”的手势。 在掌声当中，林显文被秦肖亲自扶了上来，也是中式唐装，脖子上还系了个红围巾。 “感谢电视台，感谢《寻觅》节目！”林显文双手合十，反复就这两句。 等秦肖把林显文领到舞台中间一张沙发上坐下，段强也坐到旁边，微微打量了一下林显文，道：“林老先生今天很精神啊！” “是秦先生送我的衣裳，”林显文拿手撩了一下红围巾，笑道：“我女儿要面子，我得穿排场一点，别给她丢脸。” “我听到你的愿望，找到女儿，就为了跟她吃一顿饭？”段强问道。 林显文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没别的想法，我这么大岁数，也没别的念头了。” “她如果始终不愿意见你，你打算怎么办？”段强又问。 林显文长叹一声：“是我对不住那孩子，她不肯认我，也不怪她。” 段强问道：“当年您的那桩案子，如果真如您所说，是被无辜冤枉，有没有想过要去申诉，或者可以申请国家赔偿，对您女儿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不了，”林显文摆了摆手：“这么多年，我这心早就灰了，我老家小南村遭了天灾，人已经死光，连个替我做证的都没了，我有时候劝自己，只要问心无愧，我就对得起天地父母。” 段强一脸被触动的表情，伸手拍了拍林显文的肩膀：“我们很遗憾地告诉您，您女儿似乎有什么隐衷，拒绝与您见面，我们这期节目，可能看不到她的出现，不过，在此佳节之际，我希望林老先生的女儿能坐在电视边，听听你父亲的心声。” “这主持人挺能讲的，掐着人心坎，按年轻人的说法，就是会带节奏，我跟你阿姨说，她还不觉着，认为我讲人家坏话。”江启山好笑地道。 “刚才有导播说，现场有观众想要发言，今天是我们新年第一场直播，目的是为了增强节目的互动性，所以今天的主角，实际上就是在座各位观众朋友，请大家对这件事，发表各自看法。”段强说到这里，问道：“不知道哪位观众，准备第一个发言。”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一位女性观众：“我姓钱，算是半个知情人吧，我听说过这位林老先生的女儿，她就住在我们小区，现在改姓施了，不过姓改了，她身上淌着的血总改不了吧，我对她这种行为非常愤慨，血浓于水，有什么东西比骨肉亲情更重要，她不过是瞧不上自己亲生爸爸又老又穷，这种行为，我们全社会都要谴责！反正我在小区妈妈群里号召了，要抵制那个姓施的……” “这位女士，社会道德上的谴责，不要上升到行为层面，”段强笑着劝道：“我们没有权利打扰别人的正常生活，你说对不对！” “段主持人说得有道理，回头我在群里再说一次。”女观众果然听劝，这时交还话筒，坐了回去。 施如锦瞧着电视上这一位，对她全无印象，没想到还结了这么大的仇。 “这位先生，您有什么想法？”段强又问了一句。 镜头一转，一名男子接过话筒，却还懒洋洋地坐着，没有打算起身的意思。 “佟先生？”江启山原本拧着眉头在看，这时惊呼了出来。 施如锦也一脸的愕然，谁会想到，老佟此刻会出现在电视里。 “林老先生，我特别同情您的遭遇，也很想表达对您的支持，有些人的确做得太过分，连亲爹都不认……”老佟笑着道，不知道为何，突然顿了一下，还朝旁边说了句：“你踢我干嘛？” 施如锦看到这里，忍不住摇头，感觉老佟今天跑电视台，倒像为了搞笑。 “我就一个问题，你要是找到施……你那女儿，真就吃一顿饭这么简单？瞧你住那糟糕地方，哎哟，猪圈都不如哎！我看着……都于心不忍。”老佟很做作地抹了把眼睛。 林显文满是诚恳地道：“我真没别的想法，只要看孩子活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平常做点小生意，跟博胜集团打过点交道，听说他老板可有钱了，没个十几亿，也有几十亿吧，”老佟话说得眉飞色舞：“我觉得吧，林老先生得下点狠手，不捞个一亿、两亿，不刮你女儿一层油，绝不能停！” 全场顿时哗然，段强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这位先生，我不能不说，您的人生观与众不同，不过，我们还是要尊重林老先生自己的想法。” 倒是话筒从老佟这边，被抢到他旁边一个人手里。 “林老先生，你有没有考虑过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这回提问的居然换成了霍巍。 施如锦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所以霍巍和老佟一块到了电视台，而不是老佟所说的，补请霍巍喝喜酒？ “那地方是暂时住的，回头见过女儿，我再换个地儿，如果她愿意带着我过，我也不反对。”林显文倒是想得挺长远。 霍巍一笑：“林老先生没明白我的意思，据我所知，你之前曾经在城北卫星城的一处工地上班，因为手脚不干净，被人当场抓到，之后又涉嫌寻衅滋事，先后两次被警方拘留，似乎一度还被遣返原籍，然后你又偷偷跑了回来，你女儿觉得认你是件丢脸的事，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观众席上，议论声响了起来。 “先生，我尊重你的发言，却无法认同你信口开河，拿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对我们的委托人发起无理攻击。”段强一脸不悦地道。 “既然我能在这里说出这些，自然都是真相，主持人为什么要紧张，难道是知道点什么，怕我把事情捅出来，从而影响到你们这节目所谓的公正性或是客观性？”霍巍不屑地道。 段强终于发火了：“这里是我的演播厅，现在我有权利，要求你和你的同伴立刻离开我们的演播厅！” 电视画面突然一转，直接插入了广告。 “这可有意思了！”江启山被逗得笑起来，对施如锦道：“感觉佟先生和霍巍专门过去替你打抱不平，小伙子们有血性，不错！” 施如锦却没笑，一直看着电视上不断跳过的广告画面。 大略的，施如锦已经猜到，昨天霍巍肯定跟老佟商量好，要到电视台闹场，无非是想要出一口恶气，虽然他们的心意，施如锦领了，不过为了林显文这样的人，却未必值得，尤其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段强出言赶人。 第二百四十一章 搞砸 等了好一会，电视里又出现了演播厅的镜头。 此刻段强看着舞台下面，不知道在跟谁唇枪舌剑，看起来非常愤怒：“你们既然说有证据，证明这位林老先生所言非实，完全可以拿出来，我们这个节目，彰显的是社会正义，关注人间冷暖，我们接纳各方面意见，但最重要的，是以真实为前提。” 镜头对向了观众席，霍巍依旧坐在那儿，看来并没被请走，并且手上还握着话筒：“我个人认为，你们这个节目做得极其不严谨，想拿到证据，根本不需要我来替你们找，自己打个电话，到警方查证一下，立刻就出来了，还什么冤狱，真是可笑！我就奇怪了，做节目之前，你们都不对委托人做背景调查？他说什么，你们都坚信不疑？” 段强竟像是回答不上来，画面里，气氛凝滞了片刻。 “林显文那个案子，他讲不清楚，我来告诉各位，林显文当年因杀人被判死缓，本来这人应该将牢底坐穿，结果这才过了二十多年，他就出来了，我觉得冤极了，不过冤的是那个可怜的，被他剥夺生命的女人，她死得真冤！”霍巍说到后面，已经有些愠怒。 嘘声在演播厅里响起，明显可以看出来，现场已经失控。 段强那张扑克脸，这下拉得老长，而就在这时，画面又切成了广告。 “一场节目搞成了闹剧，”江启山评点道：“我一直就说嘛，靠着煸情硬拗出来的东西，没有一点底气。” 施如锦的电话，这时响了起来。 “姐，看电视了没？”施谯谯声音不要太兴奋。 “你也跑去电视台了？”施如锦立刻猜了出来，施谯谯看来跟着霍巍他们，一块瞒着自己。 “我们哥几个商量好了，今天去砸场，不过你没想到吧，我在现场看到了妈，她抽到入场券，一个人跑过来，说要是这帮人敢欺负你，她就冲上去跟他们拼了！”施谯谯说着，便大笑起来。 “那你不赶紧把妈送回来！”施如锦虽然称不上吃惊，却也有点急了，怕魏芸会被气到哪里。 施谯谯毫不在意：“没事啦，我这会陪着妈呢，让她继续往下看，后面还有更解气的呢！” 施如锦转头，对江启山说了句：“妈也到了节目现场，施谯谯跟在旁边。” 听到施如锦这么说，江启山倒笑了：“原来她为了这事，我说了，怎么心神不宁的，早知道，我也过去瞧瞧，今天这可热闹。” 的确热闹，感觉这个《寻觅》节目，是要把自己搞砸的节奏。 “刚才不是主持人要赶霍巍吗？”施如锦忍不住问电话里的施谯谯。 “他敢！”施谯谯大声道：“台长就搁巍哥旁边坐着呢，郑哥出的主意，要去现场，找台长最快，巍哥下午带着我冲到电视台，把台长骂得狗血淋头，台长一个劲向巍哥道歉，佟哥说了，这就叫谁有钱，谁的腰杆就硬。” “老佟教你这些？”施如锦叹了口气，真担心施谯谯被老佟带偏了，以后真以为，有钱就能横着走。 “一会就挂，等会啊！”施谯谯这话，应该是对别人说的。 “妈呢，我跟她说一句。”施如锦道。 “不行了，这边不给开手机，你没看到，主持人白眼快翻天上去了，马上巍哥还有话说，而且佟哥已经警告台长，中间再乱插广告，明年不仅博胜，还有佟氏他们，好几家广告都不到电视台做了，台长现在吓得半死呢！”施谯谯越说越夸张。 施如锦只能摇头，倒是施谯谯的电话，这时终于断了。 电视画面又回到演播厅现场，不知道是不是光线打得太强，施如锦觉得主持人的脸有点发青。 段强明明一脸的想要暴走，却还故作平静地道：“今天我们的委托人，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父亲，人生近乎到了终点，唯一愿望是与女儿团聚，但似乎对于这个问题，现场观众意见并不相同，我们尊重每个人的看法，不过我要重申，在咱们中国，父慈子孝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任何理由，能打破这一伦理。” 话说到这里，段强又看向坐在他旁边的林显文：“林老先生，刚才您也听到了现场观众的说法，有什么心里话，想告诉现场观众？” 林显文看似也不太高兴，朝着观众席瞟了瞟，忽地大声道：“那死丫头是我亲生的，我看谁拦着，不让我见她！” 这强硬态度，明显和之前被塑造出来的悲情慈父形象不同，段强挑了挑眉毛，还挺耐心地引导着：“就算是现在这么大的阻力，你也坚持要找她，是因为放不下骨肉之情？” “既然说到这儿，我就给句痛快话，”林显文恨恨地道：“林晓如必须要养我，老子生了她，就是给她最大的恩情，不是说她夫家有钱吗，当着主持人的面，我把价开出来，给我一个亿，钱到了我手里，以后父女恩断意绝，互不相干！” “老先生，不要说带情绪的话。”段强明显忍着脾气，劝道：“在任何情况下，骨肉亲情都是无价的，我们会尽力帮你完成心愿，让你和女儿可以坐到一块，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有什么好谈的！”林显文猛地站起来：“我在牢里吃了几十年的苦，她林晓如倒是活得滋润，老子才不在乎什么亲情，老子只要钱，不多不少，就一个亿，她必须拿出来，林晓如找了个有钱的，不信拿不出这点钱，她敢耍赖，就等着身败名裂，我绝不让她好过！” 显然段强也没料到，之前是观众席控制不住，此刻舞台上也乱了。 施如锦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跟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到了极点，原以为林显文至少在节目里能装一下，结果被霍巍怼了几句，他就自己撕开了真面目。施如锦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个无耻到极点的生父，而这无疑……成了她的污点。 一只手伸过来，在施如锦头上轻轻拍了几下。 “没事，”施如锦笑了笑：“我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是没想到，人家还明码标价了，可他真不值一亿，一毛钱都不值！” “谁都不可能让我的孩子身败名裂。”江启山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看向江启山，施如锦感觉眼圈有点发热。 电视里，秦肖冲上舞台，在林显文旁边坐下。 电视镜头立刻转开，很显然，秦肖出来，是想让林显文收回刚才的话，否则这节目就直接垮掉了。 镜头切到了再次站起的段强身上。 “或者有哪位观众还想表达一下看法。”段强现在说话，气场都弱了不少。 显然话筒再不可能被递到霍巍那边，段强扫了一圈观众席，目光落到了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正举手想要发言的中年妇人脸上。 话筒被递了过去。 “我姓魏，我有过两段婚姻，第一位先生因为意外过世，被追赠为烈士，”妇人接过话筒，缓缓地道：“先夫收养了一个女儿，那孩子一直到现在都跟着我，而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不是我先夫生女这件事，我并不在乎，亲手养大的孩子，和自己生的没什么两样，我永远记得，当年我还是一名住院护士，她爸把她抱进病房时，女孩瘦弱得，几乎只看得到骨头，两只眼睛空洞得吓人，一个生活在幸福家庭的孩子，绝不可能是这种状况……” “这位太太，您说这些，似乎和我们今天的主题无关。”段强不耐烦地打断道。 施如锦心“怦怦”地跳了起来，说话的正是魏芸。 “当然有关系，那孩子出生于一个偏僻的山村，她的母亲被自己丈夫用斧头一刀劈死，而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甚至她那个血缘上的生父还想要杀人灭口，随后，村里的人将满满恶意全倾倒在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身上，以至于这孩子有很长时间，内心充满了负罪感，我就想问林显文先生一句，你何来问心无愧？” “女士，你说的女孩是谁……”段强看来听出了一点意思 “就是林显文要找的那个女儿，我家孩子行得正，坐得直，不需要隐瞒姓名，她叫施如锦，林晓如这个名字，她永远不想被人提起，这孩子现在过得不错，事业顺利，即将步入婚姻，可这一切，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更缘于我过世先夫的善念，如果当年老施没有把她带走，这孩子早就没命了！”魏芸说到这里，直接拿手指着林显文：“你有什么脸，说女儿当年是被人拐走的，你哪是什么父亲，你就是豺狼，当年害了申巧慧，现在又想害我的孩子！” 林显文直接在舞台上蹦起来，也不顾秦肖阻拦，冲着台下道：“怎么着，又装什么可怜，我不管别的，她身上流着我的血，就得拿钱抵账！” 此刻舞台上，段强抚了抚额头，看来没辙了。 “要钱是吗，我代我女儿回你一句，绝不可能，她就算有几十亿、几百亿，也不会拿去喂狗！”魏芸放大声音道。 “我们再商量，要不，现在节目到此结束？”段强的表现，已经失去了主持人的方寸。 魏芸却并不准备就此打住：“段强，之前我多喜欢你们这个《寻觅》节目啊，觉得你们帮那么多家庭团圆，替人家排忧解难，不要太有正能量，可现在我总算知道，你们为了赚收视率，颠倒黑白，一个杀人犯，都能被你们打扮在圣人，还跟人合伙欺负我女儿，这破节目，我以后不看了！” “这位女士，什么叫跟人合伙，请把话说清楚！”段强不痛快地质问道。 倒是这时，坐在魏芸另一边的施谯谯站起身，从魏芸手里拿过话筒，嘻嘻笑道：“那个，这位是我妈，她太激动了，容我说两句，其实吧，我也没啥好说的，不过有一段录音，我想请大家听一听，里面有三个人物，这个节目的导演，被叫做‘冯导’的，还有一个于贝儿，那女的是金主，最后一个就是舞台上这人，秦肖是吧，三个人合伙算计我姐，听说他们还因此收了不义之财，等听完之后，你们就知道真相了，对了，你们不许中间插广告，要不我马上放到网上，你们挡都挡不住……” 江启山大笑：“我家这儿子，也有血性！” 江家楼下，此刻施如锦靠在香樟树，已经等了许久。 有车远远开过来，施如锦伸头看了看，便走了过去。 裹了裹大衣，施如锦看着魏芸下了车，一步走上前，紧紧地把她拥住。 “傻孩子，这么冷的天，你下来干嘛！”魏芸笑着摸了摸施如锦的头。 “妈……”施如锦只叫了一声，便将脸埋在魏芸肩上，不想让后面下来的人，看到她夺眶而出的泪水。 第二百四十二章 约会 著名的斯帕—费朗科尔尚赛道，坐落在比利时东南部的阿登高地上，而这个高地正位于比利时和以森林资源丰富且地势险峻著称的卢森堡交界处，四周群山起伏环绕，绿树葱茏，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风景都美不胜收，所以一直以来，斯帕赛道都被公认为“最美赛道”。 施如锦同计小奇来到罗恩格观赛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观众席上几乎坐满，入场券是老佟买的，按他说法，选这边就对了，理由很简单，罗恩格的票价最贵。 找到位置坐下，施如锦没瞧见早她们一步出发的老佟，随口问了句：“昨晚不是听他说，今天一早要去看看霍巍他们的PIT房，真跑去了？” “谁知道，脚长他腿上，管都管不住！”计小奇嘀咕道，随即问施如锦：“你后来见到霍巍了吗？” 施如锦一笑：“早上见的。” 施如锦是年初二的航班，施谯谯把她送到机场，正遇上老佟小俩口，居然同机同舱，并且在相邻位置，心里并不信老佟所说的巧遇，施如锦到底一路做了电灯泡。 昨晚将近一点，三个人折折腾腾到达比利时斯帕小镇，怕影响霍巍休息，虽然下榻同一酒店，施如锦也没敢打扰他，只在清晨，忍着时差还没缓过来的难受，陪霍巍吃了顿早餐，还意外地看到了黄品昌和小茂父子。 “我怎么感觉，你跟霍巍都有点老夫老妻的意思了，是不是青梅竹马的，都这样啊？”计小奇略带些调侃地问。 “是啊，认识太久，真没多少新鲜感了！”施如锦被逗乐，觉得计小奇说得不无道理，在她心目里，霍巍早就成为家人，最想要的，便是守在对方身边，似乎就现世安稳了。 计小奇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住，眼睛朝着过道另一排望去。 “怎么了？”施如锦转过头，也跟着瞧，随后，便有点想摇头了。 计小奇脸色渐渐变了，“豁”地一下站起，朝过道那边走去，再然后，一把扯住正背对着她，看似正津津有味地欣赏几个金发碧眼的清凉妹子的老佟耳朵。 施如锦也起身，正想着要不要过去劝架，却注意到，老佟跟清凉妹子中间，其实还坐着黄品昌。原来是老佟那虎背熊腰，正好把黄品昌挡住，从计小奇的角度看，的确像老佟没干好事。 “你放手，我耳朵快掉了！”老佟大声求着饶。 虽然老佟说的是中文，却不影响前后左右的老外都看出端倪，四下一片笑声。 施如锦到底走过去，劝道：“好啦，肯定是误会，老佟没那么大胆子。” “我好好说着话呢，又怎么啦？”老佟一脸委屈，却明显没胆子挣开计小奇。 计小奇就是不松手，气哼哼地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说你在跟这位叔叔说话，可我瞧见了，你刚才眼睛往哪儿瞅呢？你看比赛还是看妹子？难怪当初我妈一见你，就说你眼神飘得很，你倒是会飘地方啊！” “天地良心，我跟黄叔真的在聊天！”老佟还在辩解，这下拿眼直瞅施如锦，发出了求救信号。 “黄叔叔，她是老佟的未婚妻计小奇，”施如锦索性对着黄品昌道，又转头看向计小奇：“小奇，这位是黄叔叔，他儿子小茂跟老佟和霍巍都是好朋友。” 在施如锦眼神暗示下，计小奇到底松开老佟，瞪了他一眼之后，便朝黄品昌伸出手，礼貌地叫了声：“黄叔叔好，新年好！” 黄品昌和计小奇握了一下手：“新年好，计小姐，听说两位刚订婚，恭喜啊！”随后，黄品昌特意替老佟解释一句：“佟先生为人忠厚仁义，这些年帮了我儿子不少忙，刚才他看我一个人坐这儿，好心过来陪陪我。” “老佟你过去吧，我陪黄叔叔聊聊！”施如锦趁机给那小俩口搭了个台阶，好让他们一块下来。 等老佟被计小奇推推搡搡地回了另一边座位，施如锦便坐到他刚才的位置上，笑道：“黄叔叔刚才帮老佟打掩护吧，他那毛病，遇到美女不多看几眼，就不是佟少爷了！” 黄品昌一脸好笑：“都打年轻时过来，可以理解！” 施如锦大笑，又往前后看了看，不免好奇：“小茂没过来？” “我们跟着车队过来，他把我送到这儿，就去维修区了。”黄品昌回道。 “早知道你们也到这里，我一起买机票呀，还能打点折扣。”施如锦随口说了句。 黄品昌这时倒一脸欣慰地笑起来：“那孩子有心，年前就带我去办签证，说要一块到欧洲这边转转，我们第一站在卢森堡，然后小茂想到霍董在这边有比赛，我们反正离得近，就拐过来了。” “小茂也有意思，想看比赛就来呗，还找什么借口！”施如锦忍不住想乐，小茂还耍这种小心机。 “我儿子是够傻的，”黄品昌显然同意施如锦说法，却又嘱咐道：“他那性格，自己爱跟自己闹别扭，回头你瞧见他，别揭穿啊！” “放心吧！”施如锦说着话，朝老佟跟计小奇那边望过去。 计小奇有点好，有什么不高兴，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计小奇将头靠在老佟肩上，至于老佟，显然再没胆量乱瞟，眼睛直视前方，将计小奇紧紧搂着。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呀？”施如锦不免打听一句。 “自由练习的时候就过来了，看到小茂，他在车队那些小兄弟们都高兴得不得了，”黄品昌说到这儿，不免感慨一句：“我儿子这几天，可开心呢！” “霍巍也这样，看到赛道，眼睛都发亮，”施如锦点了点头：“虽然这么说，异国他乡的，他倒把您一个人丢下，到底是男孩子，也有点小粗心。” “不是的，一练的时候，车队发现一些技术性问题，正好小茂到了，就被叫过去一块开会，然后他们给小茂紧急补了个工程师的名额，”黄品昌笑道：“他也没想到，这次还能帮上忙，再说我又没到七老八十，总不能绑着儿子。” 施如锦心里紧张了一下，不由问道：“问题很严重吗？” 黄品昌耐心地给施如锦解释起来：“这跟赛道地形复杂有关，斯帕的弯角将近20个，地势起伏也大，对于赛车性能要求非常高，比赛之前，不管哪个车队，都要做全方面调校，有一点闪失，直接会影响比赛成绩。” 施如锦这下明白了，忍不住又问：“小茂，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咱们中国大年三十的晚上，正好是卢森堡的下午，我们爷俩儿找个酒馆坐了，喝得高兴的时候，小茂告诉我，贺先生说要帮他重新申请比赛执照。”黄品昌说到这里，便笑起来。 “小茂改主意了？”施如锦当然认为，这是个好消息。 “霍董临走前，跟贺先生一块找到小茂，三个人聊到半夜，至于说什么，小茂也不肯跟我细讲，只透露一点点。”黄品昌说着，又叹一声：“不过小茂说，他没答应。” 施如锦心里一动，霍巍走之前那晚，到电视台把《寻觅》栏目组还有林显文痛骂一顿，然后就不见了，老佟送魏芸和施谯谯回来，故意逗施如锦，说是霍巍另有约会。 第二天施如锦陪霍巍到机场，想着不能在一块过年，还有点伤感，也忘了问这事，现在才明白，霍巍那晚挤出来时间，约会了小茂，可见无论贺慕言还是霍巍，都是求才若渴。 黄品昌望向围场那边，继续道：“小茂就算答应复出，情况也挺复杂，他之前的比赛执照已经超过两年的有效期，得从低等级开始申请，说不定还要参加培训考试，早上我还听贺先生说，正在跟相关部门协调，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可以少走些程序。” “霍巍也退了好长时间，他怎么就能直接上赛场？”施如锦不解，索性请教道。 “霍巍执照还在有效期内，郭先生当时用自己的影响力，替他做了争取，这次比赛，是由赛事仲裁委员会特批的资格，”黄品昌回道：“不过我听说，霍董本场能不能拿下一个好名次，会影响后面的参赛。” “还有这个说法呀？”施如锦惊讶。 关于这一点，霍巍从没跟她提过。所以施如锦一直认为，在比利时斯帕的比赛，是霍巍的荣誉之战，没想到，严重的说，有可能是生存之战。 突然之间，施如锦觉得……非常非常紧张。 比赛从早上八点开始，看台后侧的大屏幕上，可以看到在一辆安全车引导下，参加车辆正陆续开出维修区，没多久，已经组成很长的两排队伍。 “霍董他们排在P12，还算不错，毕竟参赛队伍这么多，”黄品昌替施如锦分析道：“这里每年还会举办F1大奖赛，整个赛道长达七公里，不仅有长直道，还有不少中高速弯角，对于车辆的空气动力学表现要求非常高，我们坐的这个罗恩格，就是斯帕最著名的弯角，你看它陡峭的坡度，不是高手还真驾驭不了。” “黄叔叔，感觉您是内行啊！”施如锦佩服地道。 “以前只当业余爱好，喜欢在电视上看，儿子后来干了这一行，我想吧，咱也不能太外行，要不跟小茂都没共同语言了，所以稍微钻研了一下。”黄品昌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 施如锦望向黄品昌，感慨了一句：“您是一位好父亲！” 黄品昌听到这句，明显琢磨了片刻，对施如锦道：“那个……电视上的事，我也看了，姓林的瞧着就不是正经人，施小姐，其实不用太在意别人的说法，从来生恩不如养恩大，他要挟不了你。” 施如锦：“……” 大概是施如锦没有回应，黄品昌顿了顿，迟疑地问：“是我多嘴了？” “没关系，谢谢您这么说！”施如锦笑了笑。 其实那场《寻觅》直播的第二天，网上便众说纷纭，各种意见都有，有支持施如锦的，觉得没必要认这种狼心狗肺的亲爹；有“宅心仁厚”的，认为施如锦应该从人道关怀的角度，给林显文一点资助。 就算快到过年，博胜集团甚至施如锦自己的手机上都接到不少通电话，各种媒体邀约采访，自然是为了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施如锦开始还婉转拒绝一下，随后再有这种电话，直接挂机。 魏芸担心施如锦住的小区里，有人骚扰她，硬是让她搬回来跟家人住，于是在出国前，施如锦占了施谯谯的房间，倒让施谯谯睡到了客厅沙发上，还有就是拜年，魏芸也没让施如锦跟着，生怕别人问到这事，白白惹一场气。 所以到年初二，登上飞往布鲁塞尔的飞机，施如锦甚至感觉松一口气，实在心疼，因为她的事，都没过好年的魏芸和江启山。 这种时候，挺能看出谁是真朋友，就比如老佟同计小奇，肯定是特意调了航班，就为了陪她一块来比利时；还有郭太太，大年初一带着孩子们来家里拜年，临走之前，在江家楼下，跟施如锦说了不少鼓励的话；就连身体不好的贺太太也发来信息，表达对施如锦的支持。 正陷入深思的时候，施如锦忽然感觉，有水滴飘到了脸上，一仰头，才发现下雨了。 “这地方气候湿润，常年多雨，所以经常开雨战，很有考验啊，”黄品昌反倒兴奋起来：“而且你看，就这边在下，赛道另一半是干的，回头就看小伙子们，准备采取什么战术了，赛车吧，可不仅仅是比驾驶技术，在我看来，也是脑袋的较量。” 第二百四十三章 赞助 “安迪利！”刚才被老佟偷瞄的那几个清凉妹子，突然全部站起，齐齐地面对后方大屏幕，一边高声叫喊，一边奔放地扭动起了腰肢。 这动静闹得有点大，引来不少注目，场面过于妖娆，还有人吹起口哨。 施如锦好奇地看看她们，随后又循着妹子们的视线，望向后面大屏幕。 直播镜头正对向一辆赛车内舱，一名戴着头盔的车手坐在驾驶座椅上，似乎正在用无线对讲机与后方通话，忽然之间，车手转头，冲镜头这边挥了挥手。 就这一下，妹子们几乎要疯狂，叫得声嘶力竭，更厉害的，其中两个当场捂着嘴痛哭起来。 “黄叔叔，我旁边俩小伙子要跟你们换，您和如锦过来坐吧！”老佟走了回来。 注意到老佟后面跟着两名非裔年轻人，施如锦明白这是异性相吸，倒乐得做一回雷锋。 跟着老佟挪了窝，施如锦还转头看了看，俩小伙子已经跟妹子们一块扭起来。 “这帮老外傻得可以！”老佟也在瞅，还评价一句。 施如锦故意打趣：“又往哪儿看呢？” 计小奇紧跟着吐槽一句：“我要不要识趣点走开，好让你也跟过去扭屁股？” “你走？”老佟眼睛眨了眨，甜言蜜语脱口而出：“去哪儿？你永远走不出我的心！” 显然计小奇架不住这招土味情话，娇嗔地用小手，在老佟胸口捶了一下。 说话间，大屏幕上可以看到，发令员摇起了绿旗。 此刻所有人都站起，面向大屏幕，注视着两排赛车跟在安全车后面，缓缓地滑行。 暖胎圈开始了。 “霍巍的车是哪辆？”计小奇依偎着老佟，问道。 “最搞笑的呗！”老佟回得十分无厘头。 施如锦拿眼瞪了瞪老佟：“你这什么意思？” 虽然知道，霍巍重归赛场，几乎所有人都不以为然，不过连老佟这当兄弟的都在背后嘲笑，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明明看出施如锦脸挂下来，老佟还故作神秘：“我的意思啊？回头你就知道了！” 比赛在安全车驶回维修区后，正式拉开战幕。 雨其实也没怎么下，此刻已经停了，不过赛道上还有些湿，看得出来，所有参赛队开场都非常谨慎，并没有人试图立刻冲到最前面，基本上都跑得四平八稳。 不过这个过程并不太长，毕竟来到围场，往前冲就对了。 距离逐渐拉开，没一会，甚至可以看出，已经分出第一、二梯队。 此刻，大部队将要疾速通过罗恩格弯角。 虽然应该都知道，这个弯角不那么容易过，可从观众席视角，只能管中窥豹，能看出车手们拼得精彩，却未必知道精彩在何处。 不过通过大屏幕的空拍，一切就明白浅显了。 当一辆辆赛车以高速冲过一个下坡之后，接着要立刻完成左转，随后便是一段不长上坡，再做右弯，这么一个弯角，看得观众们惊呼连连，施如锦只觉着背后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这个弯角，据说是出过事故的，车手坐在驾驶舱，完全看不到出弯路线，也估算不了赛车出弯之后的位置，所以必须要万分小心。”黄品昌在旁边说道。 施如锦也是开过车的，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紧张得不行，更让她心提到嗓子眼的是，虽然罗恩格险峻，不过按黄品昌的说法，后面的弯角还多得是。 “我怎么没看到霍巍的车，不是蓝色的那辆吗！”计小奇又向老佟发出问题。 “你死盯着后面大屏幕，他那车为了比赛，重新涂装了，回头你觉得哪辆看上去最傻，就是霍巍没错。”老佟还在卖关子，说到“傻”，又故意朝施如锦挤了挤眼。 计小解一脸懵，施如锦也是不解其意，不过老佟打的哑谜，很快被揭开了。 几圈之后，在某处弯角，发生本场比赛的第一场事故。跑在较前位置的两辆赛车发生严重剐蹭，安全车出动，随后比赛暂停。 画面从被拖走的事故车辆，移到了正在等待重新比赛的赛车那边，也就是镜头一扫，施如锦发现了一辆8号车，瞧着挺……一言难尽。 这次参赛的车辆，或多或少，都会在车身上涂装广告，倒是这辆车，毫无商业气息，唯一惹眼的地方，是车身用中英文刷着的——“求赞助”，并且还是明显设计过的。 施如锦起初没想到是霍巍的车，还在心里嘀咕，原来今天参赛的中国队伍，不止霍巍他们，不过这么哗众取宠，看得人又好笑，又替他们辛酸，这支车队得穷到什么程度啊！ 然而，计小奇先反应过来：“求赞助……你是说霍巍？” “可不，我没骗你，是不是挺搞笑的？”老佟乐得差点要跺脚了。 “霍巍的车？”施如锦愕然。 “这创意好玩不？”老佟一拍胸口：“我出的主意，大过年的，咱们就图个乐，顺便也博一下金主们的关注。” 施如锦目光从大屏幕那边挪回来，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这表情不对呀！”老佟嘻嘻笑着问道：“是不是替老霍寒碜？” 施如锦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以霍巍性格，肯定不会让博胜集团当赞助商，也不可能拉下脸，求商场伙伴贴个牌什么的，车上那“求赞助”三个字，或许是调侃，或许是自嘲，也或许，带着几分霍巍对自己的激励。 老佟凑近了施如锦，道：“跟你说啊，其实老贺已经找了几家厂商在谈，价格都不算太高，而且人家有前置条件，老霍这次必须出成绩，现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对老霍大多持保守态度，不过也不是没人看好他，老贺正运作着呢，别说，有经纪人还真给力多了！” 正说话间，安全车再次开了出来，预示比赛又要重新开始。 “快看，送赞助跑前面了！”几圈之后，当一阵轰鸣再次传来，眼尖的计小奇一下子站了起来。 施如锦忙跟着探出头，往下面赛道望去。或许这次提前做了准备，她一下看到了霍巍的那辆蓝豹小牛，此刻的他，竟成功超越了前面一辆赛车。 “霍巍真棒，对吧？”计小奇激动地抓住老佟的手。 “别激动，说不定是那个大沼太郎开的。”老佟摇摇头。 大沼太郎，自然就是霍巍这次比赛的搭档。 “大屏幕上有车手名字，我看不太清了，你们瞧瞧吧！”黄品昌道。 施如锦和计小奇同时转回头，计小奇先嚷道：“就是力景车队霍巍，已经上到第八位，太厉害了！” “看来老霍这次使出吃奶的劲了！”老佟也表示惊奇。 而这一瞬间，所有赛车全都离开了罗恩格。 现场又安静下来，黄品昌感叹道：“霍董应该是发挥出实力了，我感觉有希望。” 听到这话，施如锦挺开心，可脸上却故作不在意，倒是这时，施如锦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她便拿了出来。 瞧见来电人的名字，施如锦很想摇头，家里还有公司的人都知道她到比利时观战，自然不会在这时间打电话来，至于这位尹董，显然不在乎别人是不是在休假。 电话响了半天，有点施如锦不接，就不罢休的意思，施如锦到底起身，走出观众席，在入口外，找了个不会打扰到别人的地方。 “施小姐，你这电话真难打！”电话一接通，尹董便抱怨起来。 “尹董新年好啊，怎么会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施如锦瞧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国内应该是接近傍晚，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急不可待的事。 “我就问问你，霍董在年会上跟我承诺，博胜开年一上班，就把我的股权款打过来，我什么时候能收到钱？”尹董直接说到主题，还特别强调：“我可等着你们救命！” “既然霍董亲口说的，尹董还在怀疑什么？”施如锦道：“等上了班，我们就会第一时间处理，你也听到霍董在年会上的发言，将以最快的速度将《员工激励方案》落实到位，你急着要钱，我们也急着拿回股权。” “我就问，上班第一天还是第二天处理，给我个准话呀！”尹董牛气哄哄地问。 “霍董的文件已经签发，后面是财务手续，我只能跟你说，保守的话，一周之内可以清账。”施如锦回应道。 “一周……”尹董嘟囔着，似乎不太满意。 “这么说吧，”施如锦耐着性子道：“就算博胜集团财务一天之内把手续全部办完，银行那边也不可能当时就打钱，还有转账，也需要时间。” “我再问一句，博胜集团……有那么多现金吗？”尹董还不放心：“嘉实企业都快空了，现在生意可不好做。” “博胜是没那么多钱，”施如锦心生防备，只道：“我们还得从下面分公司拆借，大家都不容易，不过好在我们是替员工垫付，不会占用资金太久。” 第二百四十四章 执念 沉默片刻之后，尹董忽然在那边笑起来：“怪了，我担了这么久的心，听到施小姐这么说，居然就放下了。” “尹董不是在旁敲侧击什么吧？”施如锦感觉尹董话里，有点不寻常的意思：“你是怕我们博胜集团跑了？” “绝对没有，”尹董语气不但缓和下来，甚至还检讨起了自己：“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做人呢，举手不悔，当初走错一步，我也认了，这回你们要能帮我解燃眉之急，咱们以后还是朋友！” “尹董客气了，谁都会遇上难关。”施如锦大约猜得出来，尹董的“燃眉之急”指的是什么，也不打算多问。 只是施如锦不问，人家却又非要提：“施小姐知不知道嘉实企业的事？” “不知道。”施如锦淡淡回道。 尹董似乎没听出施如锦的懒于应付，顾自道：“苏以诚早就把博胜集团当成眼中钉，在背后动了不少手脚，在他看来，你们拿走城北卫星城，就是抢他生意，如同杀他父母。” “我们从不抢别人生意，实在用不着，”施如锦鄙夷地道：“苏老先生把事情想复杂了，算了，我们也不好跟前辈讲什么道理。” “施小姐有趣，我听出来了，你是在骂苏以诚不讲道理，”尹董倒是越说越停不住：“跟你透点消息，当初老苏打算跟博胜集团唱对台，也搞个联建公司，把我还有不少朋友都哄进去，现在城北卫星城二期拿不下来，老哥几个不打算耗着，就跟老苏提出解散公司，咱们把投资款拿回去，就此一拍两散。老苏倒是答应得爽快，却一直不办，我们起了疑心，年前派人查账，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你猜发现什么？” “我真猜不出！”施如锦快被这位搞烦死了。 “他把联建公司的钱偷偷挪去补嘉实企业的窟窿，联建已经成了空壳，你也别怪我，大过年跟你们要钱，我是没办法，当初脑子一热，为了帮老苏，也不管自己金流不够，还特地去借钱投给他，现在债主整天追上门，我过年只能躲到外地，”说到这里，尹董感慨道：“前天我给佟夫人打电话拜年，还在跟她说，事到临头才明白啊，姓霍的比姓苏的厚道多了！” 话又转了回来，施如锦笑道：“知道了，钱一定会给尹董，总不能让你背后把我们也骂了！” “不敢，不敢，”尹董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我那几个哥们都已经商量好，过完年就跟老苏开战，老东西一辈子坑蒙拐骗，这回骗到朋友头上，他不还钱，我们就让他难看！” 别人的事，施如锦也不多问，这时干脆把话题扯开，问候过尹董的老婆孩子，总算是将电话打完。 等施如锦又走回去，却发现出了状况，不过状况不在赛道，而在观众席上。 刚才那几个清凉妹子此刻站在老佟座位前，正横眉冷目地瞪着他，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施如锦走近了点，瞧见老佟抱着胳膊，用一口颇流利的英文，对着其中一个妹子道：“安迪利故意冲撞对手的车，赛会已经做出裁决，你们跟我争执，完全没有意义，姑娘们，比赛要用眼睛看，你们找我麻烦有什么用？” “一个不入流的车手，故意阻挡安迪利，自己没有能力拿冠军，就用卑鄙的手段！”那妹子不服气地道，甚至原地碰了碰。 “不吵了，不吵了！”黄品昌一直在旁边拉着老佟，倒像是怕他控制不住脾气，上去动手。 另一个妹子突然说起了法语，并且说得跟嘶吼一般。 随后，施如锦惊讶地发现，老佟立刻换了频道，以法语无比流利地回应着。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施如锦也能感觉出，老佟讲得理直气壮。 没想到老佟还有两把刷子，施如锦笑了起来，注意了一下正瞧着老佟的计小奇，她那小眼神里，竟露出了几分钦慕。 “不行，如果安迪利失去了今天的冠军，中国人要负全部责任！”一个女孩居然直接哭起来。 “不带这样的吧，外国人也玩一哭二闹三上吊？”见人家哭了，老佟终于有点没辙，嘀咕一句，这回用的是中文。 “怎么回事啊？”施如锦上前问道。 “刚才过个弯角，波尔那个搭档的车自己没把准方向，蹭到霍巍屁股上，霍巍没理他，那小子倒自己撞了墙，后来被拖进维修站，也不知道后面能不能比下去。”老佟故意用英文回道，还说得无比幸灾乐祸。 “不！”几个妹子不约而同地吼了起来，表情甚至带了点悲痛。 “霍巍有没有事？”施如锦心里一跳，这才明白老佟为什么闲着没事，跟妹子们斗嘴。 “霍董没进维修站，还在继续跑。”黄品昌忙解释道。 听黄品昌这么说，施如锦放下了一点心。 架也没有继续吵下去，主要是妹子们邻座的两个小伙子跑来，兴奋地告诉她们，安迪利的车从维修区出来了，结果几个人当场破啼为笑，冲老佟扮了扮鬼脸，又跑回座位上。 “你今天厉害啊，跟女孩子吵架！”施如锦坐下，不免调侃老佟一句。 “她们自己找的，刚才两车撞上，几个死丫头就在那骂霍巍，小小年纪，嘴不干不净，老子正好从卫生间出来，就过去替她们爹妈教育一下，结果几个人居然跟到我这儿，”老佟说到这里，不免又自吹一句：“我本来还准备多训几句，只哭了一个，还真不过瘾！” “你还想吓哭几个？”计小奇说着，亲昵地往老佟脸上拍了拍。 施如锦忙转开脸，不想妨碍人家柔情蜜意，顺便看了一眼大屏幕，惊喜地发现，霍巍已经上升到第六了。 12小时的耐力赛，随着天色渐黑，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在供观众用餐的临时餐厅匆匆吃了一点，施如锦实在等不急腻歪着的老佟和计小奇，同黄品昌先赶回了观众席。 离比赛结束还有三个多小时，感觉虽然都有些疲惫，车手们却不敢放松，甚至更加全力以赴，只为拿个好的名次。 施如锦现在最关注大屏幕上的实时排名，霍巍8号队的圈数上到第四，也就是说，再努力一把，真有可能上领奖台了。 “到了关键时刻，下午那个日本人不小心跑出赛道，成绩肯定要扣一点，就看霍巍能不能争取回来了。”黄品昌分析道。 施如锦有些坐立不安，在座位边上走来走去，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坐下，从身上背着的包里，取出在国内就已经准备好一条手幅。 “你这什么？”黄品昌好奇地问。 “‘旗开得胜’，我答应给他打横幅的。”施如锦后悔死了，坐了一天，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黄品昌拿过手幅，展开看了看，便笑起来，对施如锦道：“天都黑了，霍巍现在看不到，也没功夫看啊，算了吧，留着下次用？” “是啊！”施如锦听到这么说，不免有些失望，悻悻地将手幅收了回去。 原本到了下午，观众席便有些稀稀落落，大概比赛快结束了，人又开始陆续回来，观众席几乎快要坐满，施如锦还看到那几个清凉妹子。 为了她们，施如锦特意看了一下实时成绩，波尔/安迪利的4号现在冲到第二，至于霍巍/大沼太郎的8号落至第五，不过按黄品昌的说法，霍巍他们的战略应该是追着领先选手，在最后关头冲到前头，所以上领奖台的机会是有的。 比赛中，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没一会，一直居于首位，甚至保持了将近6圈优势的13号车队进站，在众人都以为维修结束，它会继续领跑的时间，画面上出现消息，这辆车因为故障原因，不得不退赛了。 此时场上领跑的变成了4号队，霍巍/大沼太郎上升到第四，然而令人紧张的是，霍巍驾驶的8号车也进站了…… 施如锦这下紧张到全身发抖，最后关头，霍巍绝对不能再退赛了。 计小奇注意到施如锦不对，还问她一句：“冷啊？” “她是急得！”老佟嘿嘿直乐。 或许终于发现，霍巍是有力的竞争对手，赛会给了他几个镜头，可以看到，车刚停到力景几间PIT房外，维修人员围上来，补充油料、清理前挡风玻璃，之后众人又用气动千斤顶将车抬起，迅速换了两只前胎。 还好，几分钟后，霍巍顺利出了站。 长长松一口气之后，施如锦盯住了大屏幕。 霍巍出来之后，重新掉到了第五，可以看得出来，他在拼命追赶。 “这时候稳扎稳打，只要能完赛，就可以拿到积分，贺先生定的任务就完成了。”黄品昌说道。 “不，他要拿奖杯！”施如锦回了句，她此刻生出执念，以霍巍今天的表现，8号队值得登上领奖台。 第二百四十五章 很爽 赛事接近尾声，大屏幕在滚动更新实时战绩，排在前面的几组车队圈数相近，在最后关头，对于任何一名参赛车手来说。就算几秒的差距，都是必须竭尽全力争取回来的。 最受镜头亲睐的4号车队最后一次换人，波尔上场，始终保持着领跑优势，到这个时候，应该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离冠军不过一步之遥了。 “波尔，波尔，我爱你！”清凉妹子们朝着大屏幕又蹦又跳，尽情渲泄心头的兴奋。 “那帮外国女人，到底喜欢谁呀！”老佟朝那边不屑地撇了撇嘴：“刚才还为一个安迪利，跟母夜叉一样，这是转头又爱上别的男人？” 这一回计小奇也不吃醋了，只抱着老佟胳膊，咯咯直笑。 施如锦站在座位上，面向着大屏幕，已经看了许久。 霍巍驾驶的8号车依旧在第五位，整个场面非常胶着，几只队伍在互相咬着，明显都打算先保持住自己优势，然后再想办法进一步。 状况又出现了，波尔的4号车在过一个弯道的时候，遭到后车推挤，一下顶到了前面的赛车，可以看到，那车当时就失控了，差点影响到后面的车。 施如锦亲眼看着，8号车几乎擦着那车冲了出去，继续往前开去。 红色信号灯亮起，安全车出动，比赛再次暂停。 观众席一片嘘声，随即便是激烈的议论，造成对手事故，4号车显然要负责任，所有人都想知道，赛会最终会如何判罚，那几个清凉妹子甚至抱在一块，满脸忧心地望着大屏幕。 “波尔要是被罚下，对霍巍可是好消息！”老佟脱口而出。 “本来就是无心之失，我感觉应该会让4号继续跑。”施如锦实事求是地道。 老佟转头瞧向施如锦，调侃道：“这种时候还高风亮节呢？” “你去问霍巍，他肯定也希望波尔战到最后一刻。”施如锦倒笑起来。 判罚结果出来，正如施如锦的判断，4号车只是罚时，随后比赛继续进行。 斯帕赛道诡谲的山地气候，此刻发挥了它的威力，原本下午还出了点阳光，此刻天上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老天爷在玩人呢！”老佟望着天道。 “后面不容易了。”黄品昌嘟囔一句。 “为什么？”施如锦请教道。 “到最后了，有的进站机会已经用完，更多是舍不得进站，”黄品昌解释：“现在基本上都是干胎，在雨地上跑，尤其是爬像罗恩格这样高的坡，风险不小。” 这边黄品昌刚说完，一排赛车开了过来，从观众席前一掠而去，随即左转上坡。 霍巍4号车过得太快，施如锦视线根本没抓到，心里正在懊恼、担心，便听到黄品昌说，一辆赛车在转弯处停了，应该是要退赛了。 “不是霍巍吧，车上写着4号！”计小奇瞧着大屏幕道。 施如锦顿时冷汗出来，忙掉过头，倒是老佟笑了声：“你少看到一个‘1’，是14号车，带你们女人看赛车真麻烦，不懂就算了，还随口说，能别表达意见吗？” “是我要来的吗？”计小奇拉下脸训了句。 “好，好，我说错了？”老佟赶紧低声下气地回道。 “真不是霍巍？”施如锦紧张地问。 “肯定不是，这时候就算方向盘掉了，轮胎劈了，老霍下车推，也会把车推到终点，我这哥们就这点硬气！”老佟大声道。 “你还挺了解他。”施如锦到底松了口气，镜头里出现了因故障退赛的车，的确14号。 之后的比赛，的确出现不少车辆打滑或者失控的场面，好在没有再次停赛，不过在施如锦看来，这最后几十分钟，比几十小时还漫长，好在到了快十点，黑白方格旗扬起，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最后的结果，波尔/安迪利组合虽然圈数占优，甚至安迪利拿到全场最佳圈速，却因为有多次罚时，遗憾地失掉了冠军，以第六名的身份结束比赛；霍巍和/大沼太郎组合拿到第五，不过按老佟说法，如果不是大沼太郎的一次犯规，被扣掉一些时间，他们就直接上领奖台了。 看到成绩那一刻，施如锦还愣了好一会，从她内心来说，是无比失望的，今天霍巍表现得多出色啊，完全超出所有人预期，还拿到全场排第二的圈速，却与领奖台擦肩而过。 黄品昌大概注意到施如锦情绪低落，还安慰她：“霍董表现可圈可点，这次比赛来了不少顶级车手，能拿到前五，对一位刚回归围场的车手来说，非常难得！” 老佟还在不服：“要没判罚多好，老霍还能到领奖台上过过瘾！” “我觉得挺好的呀，这比赛多精彩，就是我没太看懂。”计小奇说了句心里话。 施如锦拍拍计小奇肩膀：“谢谢你和老佟，大过年的，这么远过来陪我。” “谁陪你啦，我们是预支蜜月。”老佟嘻嘻笑道。 计小奇伸了个懒腰：“不是霍巍还赢了那个波尔吗，这就是棒棒的，以后再接再厉，我现在吧，只想回到房间，洗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个美容觉！” “一起洗？”老佟趁机来一句。 计小奇囧住，情急之下，用手捂住了老佟的嘴，小脸都红了起来。 本来施如锦还有些郁闷，到底架不住老佟这活宝插科打诨，又瞧见计小奇那羞窘的表情，“噗嗤”笑了出来。 等贺慕言打来电话，请他们去参加霍巍和大沼太郎的庆功宴，施如锦终于确信，霍巍这回跑得不赖。 黄品昌岁数大了，在庆功宴的酒吧坐了一小会，便要回去，小茂去送他爸，霍巍特别叮嘱小茂，一定得回来。 没过一会，计小奇也想走，不过看着老佟跟大家伙玩得高兴，不想扫他的兴致，只悄悄跟施如锦说了一声。 虽然酒吧在他们住的酒店对面，过个马路就到，可计小奇到底是个女孩，施如锦不放心她一个人走，索性将人送到外面，后来又干脆陪她过了马路。 倒是小茂正好出来，于是看着计小奇进了酒店大门，施如锦便跟小茂一块往酒吧走。 “这回你爸出来玩，看上去真高兴！”施如锦知道小茂寡言，主动没话找话地道。 “他说，一天都跟施小姐你们在一块。”小茂低着头道。 “今天霍巍跑得还成吧？”施如锦忍不住又向小茂求证，就像她刚到酒吧，抓到一个，就问一个。 “巍哥还是以前的巍哥。”小茂回这一句，倒是极有说服力。 施如锦看向小茂，半带调侃地道：“你应该能体会到他的心情，一见到车，霍巍什么不高兴都能忘掉，这家伙现在就差跟我说一句，他是为赛车而生的！” 说到这里，施如锦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又说了句：“小茂，其实理想这事，挺难得的，有很多人，七老八十了，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而霍巍……还有你，十来岁就树立了目标。” “我不到十岁的时候，就有当车手的想法。”小茂难得剖白了一下自己心境。 施如锦原以为只是她自说自话，听到小茂回应，居然还怔了一怔。 “那现在呢？”施如锦索性直接问道：“是心里已经放下，还是对你爸爸那些事始终耿耿于怀，只好通过自我封闭来减轻负罪感，可心底又渴望回到从前，搞得自己进退两难？” 小茂猛地停住脚步，看向施如锦。 “刚才喝了点酒，有点控制不住嘴！”施如锦知道话说重了，赶紧找个借口道。 小茂：“……” “对了，回国我找你呀，我那车开起来又‘吱嘎吱嘎’，也就你修得好。”施如锦也怕惹恼人家，立马转了话题。 小茂还在瞧着施如锦，脸上表情莫名。 “走了！”施如锦说着，便抬脚往马路对面走。 明显迟疑了几秒，小茂跟了过去。 进酒吧之前，施如锦又回过头，忍不住对小茂道：“我刚才说话有点尖刻，对不住，你就当醉话。不过小茂，霍巍把你当朋友，我也是。大过年的，送你一句忠告，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别老是跟自己过不去，活得自在一点，真不行，跟老佟学学没脸没皮。你爸现在不是一定要你回来比赛，他想要的，是你能开心一点。你开心了，他就开心。对了，这几天跟霍巍和车队那帮臭小子混着，很爽吧？” 话说到这里，施如锦再不多讲，径直进了里面。 第二百四十六章 压力 贺慕言看来喝得不少，两眼都红了，瞧见从外面进来的施如锦，举了举手中酒杯，道：“新年快乐！” 施如锦从吧台取了一杯饮料，上去同贺慕言碰了碰，忍不住又想问他：“霍巍……还行？” “除了运气有点烂，表现勉强凑合，”贺慕言笑道：“看得出来，霍巍今天发挥了最大实力，他也明白，再不拿点干货出来，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法让他在围场站住脚。” 施如锦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后面他能跑下去吗？” “今天的个人成绩，足以让我在赛事仲裁委员那里吹几句牛，”贺慕言喝了一口红酒，道：“这家伙的职业生涯，从今天这一战开始，正式重启了！” 施如锦笑得欣慰，朝着贺慕言举杯道：“贺先生，合作愉快！” “兄弟，再来一杯！”老佟和车队一帮小伙子正围着大沼太郎灌酒，大沼太郎明显勉强，还一个劲地在说“对不起”！ “够了！”贺慕言也看到那边，脚步有点踉跄地走过去，直接用脚，在闹得最厉害的张生勇腿上踢了一下。 小伙子们显然都有点怵贺慕言，立刻四下散开，倒是贺慕言这时一屁股坐到大沼太郎旁边，用胳膊揽住他肩膀，嘴贴着人家耳朵，亲热地说了起来。 “小子们都在气，大沼太郎要是不跑出圈，也不会只拿第五。”老佟过来，站到施如锦身边道。 “又泄私愤？”施如锦不免摇头：“这帮人臭毛病还没改掉啊！” “也不至于，就是逗逗那一位，”老佟一乐：“其实大沼太郎本来准备退役，这一次是友情帮忙，跟老霍搭得还不错，老贺想把人多留一年，准备让他同老霍跑一段，免得还得到处找搭档。” 施如锦点点头，在一个角落里，看到围坐在一块，正瞧着面前笔记本的霍巍和乔伟、小茂，感觉他们是在复盘今天的比赛。 小茂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霍巍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乔伟更是伸手，在小茂脑袋上推了一把。 老佟向来喜欢凑热闹，立刻抬脚走了过去。 注意到小茂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施如锦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好笑，难道她做思想工作的本事见长了？ 酒吧一扇很有当地特色的彩色玻璃窗前，施如锦站在那儿，顾自欣赏了起来。 一只手臂过来，从后面轻轻勾住了施如锦的脖子，随后施如锦脸颊上，便收到了一个热吻。 “小茂要跟车队签约了，刚才突然说的。”霍巍在施如锦耳边道。 “看出来了，”施如锦笑道，抓住霍巍的手：“感觉你比拿了第五名还开心！” “要不是小茂给了好消息，今天真沮丧！”霍巍叹了口气。 “别对自己要求那么高，”施如锦侧过头：“你没能上领奖台，我开始也有点小失望，不过后来想想，这样也好，你这人吧，就容易骄傲，现在正好，让你没有骄傲的资格，以后可以踏踏实实往前走。” “你总说我不踏实。”霍巍似乎有些不满：“我在你眼里，全是缺点。” “不是啊，”施如锦说到这里，又望向面前色彩斑斓的窗玻璃，道：“夫人曾经说过，你很像你爸爸，做事认真，目标坚定，从不怕付出努力，还有就是，内心有一份不可动摇的自信，这种品质，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而我相信，未来的你，会因此在自己喜欢的领域，达成你所想要的成就。” 霍巍突然沉默下来，松开了施如锦。 “生气了？”施如锦疑惑地转过身，面对着霍巍。 霍巍没有说话，用双臂将施如锦紧紧拥住。 似乎有笑声传来，施如锦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便推了推霍巍。 “别动，让我好好享受一下，”霍巍将头埋在施如锦肩上：“我感觉压力变大了。” “什么？”施如锦没听明白霍巍的意思。 “我第一次知道，你这么崇拜我！”霍巍说到这里，肩膀明显开始抖动，笑得不知道多开心。 几声口哨朝他们吹过来，老佟带头起哄：“老霍，要亲热，能找个没人的地儿吗，咱们中国人，讲究的是含蓄，这边一堆小伙子单着，你炫给谁看呢！” 沙发那边，贺慕言声音传过来：“今天就到这儿了，都回去休息，然后霍巍，明天早上六点飞机，MG的老板在巴黎要见你，机票已经订好。” “老贺，是不是有赞助商了？”老佟跑过去问道。 “那犹太人关注霍巍有一阵了，一直举旗不定，而且给的价格也不高，不过今天比赛一结束，他就打来电话，”贺慕言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笑道：“跟他聊聊去，让他瞧瞧咱们中国人的厉害，尤其是在做生意方面。” “老霍，时间不多，带着如锦赶紧回去，该做的事都做了，还能睡一会！”老佟语带机锋地道。 “老佟，您想说什么？”施如锦立刻沉了脸。 霍巍放开施如锦，一边作势转着手腕，一边朝老佟走过去。 “兄弟，算我喝多了，咱们有话好说！”老佟立马怂了，往后退了几步，在众人哄笑之中，一个劲地求起了饶。 施如锦的酒店房间外，霍巍陪她到了门口。 门已经打开，施如锦回头看看霍巍，正要张口，霍巍倒先说了：“我不进去了，明天见那犹太人的事，还挺重要，我晚上就不陪你了。” “谁说要你陪了，”施如锦睨了霍巍一眼。 霍巍呵呵笑了笑，又继续道：“你要是真想我留下，我勉强……” “早点回房间休息！”施如锦立刻回道，便要推门。 “你都不留我的？”霍巍又有点不乐意了，悻悻地道：“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老是当付费车手，老贺也有难处，平时训练还有比赛，花费那么大，一个车队的人要养，不赶紧找点赞助，怎么行！” 霍巍为钱操心的样子，实在难得一见，倒把施如锦逗得笑起来。 “我们回国见吧！”施如锦说着，便要进去了。 “回国就结婚？”霍巍突然问。 施如锦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地“嗯”了一声。 几秒之后，霍巍伸出长臂，将已经进了房间的施如锦拉了回来，随即吻住了她的唇…… 蓉城机场，施如锦跟计小奇手挽着手，站在行李传送带边，一边指挥老佟搬行李，一边在闲聊。 “那天晚上，你跟霍巍在一块吧？”计小奇凑近施如锦打听道。 施如锦脸上不由自主浮起了红晕。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计小奇哈哈大笑，道：“老佟跟我说，张生勇一大早去霍巍房间，按了半天门铃，就是没人开，他都准备叫服务生了，才看到霍巍从外面回来，不用说了，都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老佟，你当心点行不行，里面有我给我妈买的花瓶！”施如锦冲着正辛辛苦苦搬行李的老佟吼了一嗓子。 “我这就轻点！”老佟缩了缩脖子，陪着笑回道。 “不高兴啦？”计小奇拿胳膊肘捅了捅施如锦。 施如锦实在不好回应，趁着有电话过来，走到了一边。 “姐，我来接你了，还有下午跟我去见郑实，他有急事找你。”电话那头，施谯谯扯着嗓子道。 “什么事？”施如锦问道。 施谯谯却不肯说：“反正你要有心理准备，不是什么高兴事，行了，我在外头等着呢，快点啊！” 拿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施如锦不由摇了摇头，这几天在国外，她刻意不去关注蓉城的事，不过可以想见，年前那场风波，不可能短短几天就平息，不知道郑实是什么说法。 过年期间，机场的繁忙不亚于平时，跟施如锦他们同时落地的，至少还有两架国际航班。 三个人刚从拥挤的国际出站口走到外面，施谯谯的叫声立刻传了过来：“姐，佟哥，小奇姐！” 老佟为了显示男友力，一个人推着两辆行李车，瞧见施谯谯，立刻嚷道：“快来帮忙，这么个壮劳力，不用多浪费！” 到了安全线外，施如锦抱了抱施谯谯，问道：“家里还好吗？” “别提多好了，妈的战斗力十足，整个生活小区的婆婆妈妈们，现在都佩服得她五体投地，”施谯谯接过施如锦行李车，伸手同老佟碰了碰拳：“佟哥，你跟小奇姐也回来了，这么着急干吗，不度个蜜月什么的？” “还是谯谯懂事，你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的姐夫，就怕你姐路上跟别的男人跑了，让我们俩帮忙看着，坑得我们，连个蜜月都过不了。”老佟说到这里，冲施谯谯一挤眼睛。 “开什么玩笑，我姐能跑哪儿去！”施谯谯咯咯笑道，却似乎突然反应来：“生米煮成熟饭？” “老佟，你一天不胡说八道，就皮痒了？”施如锦气得要去踹老佟。 “如锦啊，你们也刚回来？”有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第二百四十七章 雷劈 因为之前老佟是自己开车到机场的，此刻他和施谯谯一块去拿车，施如锦便同计小奇坐在候车区的长椅上等着。 “刚才跟你打招呼的徐先生，看你们聊了半天，那位是谁呀？”计小奇随口打听了一句。 施如锦正发着呆，完全没注意到计小奇在跟自己说话，最后还是计小奇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你怎么了呀？” 蓦地，施如锦回过神，抱歉地对计小奇笑了笑，道：“有点困了。” “那你靠我身上睡一会！”计小奇豪爽地道。 “没事，现在好多了。”施如锦摇了摇头。 计小奇显然好奇心不减，又问了一遍：“那位徐先生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从里面出来，你就心事重重。” “聊了点我和我妈的事，”施如锦轻叹一声，随即道：“徐叔叔是徐菀的爸爸，认真算起来，他是我远房堂舅。” “怪不得我觉得他有点眼熟，不过真没想到，徐先生还是魏阿姨的哥哥。”计小奇理所当然地道。 施如锦一笑，更正道：“不，是我亲生母亲那边的。” 计小奇顿了片刻，挽住施如锦胳膊：“我们都能感觉出来，你这段时间压力挺大，网上什么说法都有，不过，这倒让我想起老郭一个段子。” “你说说啊？”施如锦道。 “反正吧，那种在网上或者当着你的面，劝你一定要大度的，躲他远一点，雷劈到他的时候，会连累到你！”计小奇说这话时，表情居然十分严肃。 施如锦笑了，拍拍计小奇的胳膊：“这段子吧，以前我只觉得好笑，现在想一想，还真有道理。” 计小奇看向施如锦：“反正有些事吧，想到就不开心，还不如别想了，过几天带上叔叔阿姨，咱们一块去看房子，老佟说了，你们挑哪幢别墅，我们就选旁边的，回头咱们两家做邻居。” “你确定啊？”施如锦这下倒跟计小奇开起了玩笑：“以后你教训老佟，动静要是闹大一点，我们听到他鬼哭狼嚎，到底要不要去邻居家劝架呢！” 计小奇仰头大笑，好一会停不下来。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公主斗篷的小女孩背着手，走到施如锦和计小奇面前。 “婷婷，刚才在里面见到你外公和外婆，他们说你跟妈妈去了卫生间，听说是一块去马来西亚过年，那边好玩吗？”施如锦弯下腰问道。 婷婷还是有些害羞，不过比之前活泼不少，抿着嘴朝施如锦笑了一会，两条小胳膊突然往前一伸，露出了手上拿着的两包糖果。 “姐姐，这是妈妈让我送给你和这个姐姐的，是新年礼物！”婷婷胳膊伸得直直的，似乎施如锦她们不收下礼物，她的胳膊就不会放下来。 施如锦索性接过，递给计小奇一包，又把自己手里的打开，一脸惊喜地道：“我最喜欢的榴莲糖哎，是婷婷挑的吗？” 婷婷一个劲地点头，小脸上的笑容明媚灿烂。 徐菀也过来了，拉住婷婷的手，对两人笑道：“刚才听我爸说，在机场遇到你们了。” “我年前订婚，本来想找徐小姐跟妆，听妍丽的人说，你到总公司开会了，还拿到出国游的奖励，徐小姐真棒！”计小奇说着，往起身旁边让了让，拍拍中间空出的位置，让徐菀抱着女儿坐了。 “让两位见笑，”徐菀坐下，道：“我都累死了，过年只想在家睡觉，出国也是为了陪老人和孩子，一年到头，带他们到外面散散心。” “你这么有孝心，搞得我都没脸回家见我爸妈了！”计小奇笑道，很好奇地摸了摸婷婷头上扎着的花式小辫。 “接飞机的到了吗？”施如锦问。 刚才施如锦听徐父说，徐菀的前夫要来接他们一家老小，从徐父的语气里，似乎徐菀和她前夫关系又缓和不少。 “路上车坏了，还要等一会，”徐菀简单地回道，便岔开话题：“刚才还是婷婷先看到你们，一定要过来，给阿姨们送礼物。” “徐小姐，你女儿又乖又可爱！”计小奇老在瞧婷婷，满脸的喜欢。 “以前是挺乖的，不过换了幼儿园，性格简直大变，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成天话好多哟，老师都说她表现欲特别强，今年幼儿园的新年晚会，我们婷婷还上去当了小主持人，”徐菀说到这儿，还低头问婷婷：“你是不是太有表现欲了！” 婷婷仰头看着徐菀，笑得十分开心。 “婷婷好棒！”施如锦鼓励了孩子一句，不免在心里觉得，婷婷性格变得外向活泼，未必只是因为老师教得好，更多是来自于母亲的言传身教。 如今的徐菀，和施如锦初次与她认识时，完全判若两人，一个自信、对生活满怀希望，又愿意为之努力的母亲，自然会将她身上积极的一面，在潜移默化中传递给孩子。 “大哥哥，我见过的，我还认识妙妙和凯旋。”婷婷忽地一笑，指向不远处一前一后停着的两辆车。 施如锦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施谯谯站在后面一辆车尾，正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难为婷婷还记得我家谯谯。”施如锦笑了起来。 “我老公还没倒时差，一会又要一个多小时的车，辛苦死了，你们聊，我先过去帮他搬行李！”计小奇“噌”地一.,起，打了声招呼，把施如锦的行李车也推上，便急吼吼往老佟那边走去。 “我也走了，有时间再聊。”施如锦也准备跟上。 就在这时，跑过去接了行李车的老佟，冲这边吼了一嗓子：“施如锦，你懒成这样，连行李车都让我老婆一个人推！” 施如锦哭笑不得，嘀咕道：“这家伙献殷勤，还非得找个垫背的！” 长椅上的徐菀笑了出来，婷婷虽然不明白大人们的意思，也跟着咯咯直乐。 计小奇拿手推了老佟一把，又跟施如锦解释：“别理他啊，这家伙没休息好，有点暴躁。” 施如锦摇摇头，索性转头对徐菀道：“你打电话问问婷婷爸爸，要是一时半会来不了，干脆你们跟我们的车一块走，应该能坐得下。” “我爸说了，要再等一会。”徐菀说着，看向正坐在另一边等候区的徐父和徐母。 施如锦没再坚持，朝徐父那边招招手，便准备跟徐菀母女告别。 没想到，徐菀又抱着女儿跟了上来，似乎还有话要说。 “你和林显文的事……我在手机上看到了。”徐菀看着施如锦开了口。 “是吗？”施如锦淡淡一笑，将话锋一转：“没想到吧，咱们还是亲戚。” 刚才在机场里面，徐父特意把施如锦叫到旁边，跟她说了一件事。 临出国之前，有自称电视台的人突然找到徐父，说是要做采访，自然是关于林显文的事。徐父便跟人家聊了几句，不过双方后来闹得不欢而散。 徐父说，“电视台的人”并不在乎真相，而是编好了词，想让徐父照着念，反正就是在替林显文洗白，想把他塑造成年轻时老实忠厚，无辜被人诬陷入狱，最后妻离子散的悲情形象。 据说这活还不白干，“电视台的人”开价，只要徐父肯出镜，就给他两千块。 徐父为人耿直，严词拒绝了那帮人，又特意给魏芸打电话，本想要从侧面提醒她，早做些防备，却没料到，魏芸已经知道了林显文的存在。 通过徐父的口，施如锦听到了一件，她更没想到的事。 徐父告诉她，魏芸那张《寻觅》直播现场的入场券，根本不是抽到的，而是魏芸到超市，硬是花了500块钱，找抽到奖的人买的，因为她说，得亲自去现场，把真相全揭露出来，不能让林显文得意。 此刻，施如锦心里隐隐内疚。 出生于一个充满暴力的原生家庭，施如锦几乎从刚懂事起，就在竭尽全力扮演没有存在感的孩子，只为躲过林显文的拳打脚踢。而跟着施予牧和魏芸生活，虽然暴力的阴霾已除，施如锦却又在尽己所能地要做一个不给大人们添麻烦的孩子。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施如锦甚至以自己的独立和坚强而骄傲，尤其是施予牧过世后，施如锦从求学，到工作乃至生活，没有给魏芸和江启山添任何麻烦。 但是施如锦终于发现，她未必如自己想像得那么独立坚强，如果没有所有亲人和朋友的支持，施如锦或者已经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被吞噬掉了。 绝不想给魏芸添麻烦的施如锦发现，自己还是让魏芸烦恼了…… “你打算收留他吗？”徐菀的话，打断了施如锦思绪。 “不会，那样的人，我绝不允许他进入我的生活。”施如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 徐菀明显在观察施如锦的神色，眼神闪了闪后，道：“在国外，我爸跟我妈因为那期节目，还吵了一架，我爸心疼你妈妈，对林显文恨之入骨，恨不得这人能立刻回到监狱，才觉得大快人心，我妈心软，倒有点同情林显文，她认为吧，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林显文年轻里犯的错，而且他还坐了那么多年的牢，现在林显文都到风烛残年，你这个做亲生女儿的，一点都不管，还是说不过去。” 施如锦笑了笑，不知道不是自己多想，似乎徐菀话语里，带了点旁敲侧击的意思。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想多嘴的。”有点刻意的，徐菀还解释了一句。 “姐，快点啊！”施谯谯已经放好行李，朝施如锦叫了一声。 施如锦淡定地瞧向徐菀：“我妈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林显文本来应该以命还命的，但他苟活到现在，老天爷很不公平，我也是我妈亲生女儿，没有以血还血，已经算我善良。” 徐菀表情有些吃惊，后面的话，明显再说不出了。 “我先走了！”施如锦拉了拉婷婷的手，转身朝施谯谯那边走去。 在江家吃了午饭，又到施谯谯房间倒了一会时差，施如锦便和施谯谯一块，来到一间安静的咖啡馆。 “这么急着要见我？”施如锦一瞧见郑实，便笑着问道。 郑实很认真地回答：“我们做记者的，除了客观和真实，最看中新闻时效性。” “时效性？”施如锦坐到了郑实对面，有些不解。 “现在你和林显文的新闻热度还在顶峰，等过了时间，受众对这段八卦厌倦了，我再要采访你，未必就有人看了。”郑实回得十分直白。 施如锦上下瞧瞧郑实：“我很不想……大过年跟朋友绝交。” “跟谁绝交？”郑实好奇地问。 施谯谯在旁边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郑哥，我姐被你这话气到了,你都听不出来啊？” “我说什么了吗？”郑实还在懵着。 “算了，”施如锦被郑实这家伙搞得无语了，摆摆手，道：“如果你想采访我那点八卦，我表示拒绝，受众或许还没厌倦，我已经烦透了！” “我有可靠消息，最迟明天下午四点，林显文将召开记者招待会，有重要消息宣布，年就要过完，都开始干活了！”郑实盯着施如锦道。 “郑哥，是什么重要消息？”施谯谯明显来了兴趣。 第二百四十八章 矫饰 郑实摊了摊手，道：“我还没打听到，只知道，这个记者会是《寻觅》栏目组在替林显文操作，猜都猜得出来他们的倾向性。” “姐，我们这就去砸他场子！”施谯谯一下激动起来，开始捋袖子。 “你这想法不聪明！”没等施如锦回应，郑实抢在前面道：“施小姐真要出现，正中他们下怀，那帮人应该是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理论上讲，一条社会新闻的热度，不可能延续将近十天，所以这一次的记者会，我觉得他们想再次把事件炒热，只是，这些人真实目的是什么？” 见郑实一脸沉思，施如锦反倒笑起来：“我来听你解惑，你却问题扔给我们。” “我年前去了蒙田，对林显文的背景做了一些调查，其实他对自己那些经历的表述，有很多轻易就能看出破绽的地方，但是《寻觅》的那帮人却视而不见，始终不遗余力地帮林显文，这本身就有是很不可思议的事，”郑实摇了摇头道：“一个节目的公信力，是它生存之本，有什么理由，要把自己的节目给毁掉。” “什么理由……肯定为了钱呗，你没听到吗，那天林显文张口要一个亿，说不定那帮人打着主意，回头跟在林显文后头沾光！”施谯谯嚷道。 “你查于贝儿了吗？”施如锦看向郑实。 郑实挠了挠自己眉毛：“我已经听过那段录音，一个女孩为了私怨，下这么一大盘，还把一台节目掌控在手里，总让人不太相信。” “嘉实企业在后面撑腰。”施如锦随口回道。 郑实突然不说了，瞧了施如锦好一会，突然一拍桌子：“对啊，我怎么把嘉实企业给忘了！” 施如锦跟施谯谯不约而同被吓了一跳，一齐看向郑实。 “无利不起早，尤其是嘉实企业，他给林显文还有于贝儿撑腰，总得为了点什么吧！”郑实似乎想明白过来。 “为了给我姐夫的公司添堵！”施谯谯哈哈大笑。 “不好意思，今天就聊到这儿！”郑实说着，便要站起：“好像线索又回到了嘉实企业身上。” “这就结束了？”施谯谯眨了眨眼。 郑实似乎得到提醒，冲施如锦道：“我跟两个朋友成立了一个新闻工作室，准备先试做三期节目，第一期就是关于刚才说的那事，能不能给我一个独家专访？” “不能！”施如锦直接拒绝：“笑话闹到现在，还有完没完了！” “姐，真不去啊？”施谯谯问。 施如锦拿手点点施谯谯：“我弟弟什么时候学会吃里扒外了？” 郑实同施谯谯互相看看，一齐讪笑起来。 自从年二十九搬到江家，施如锦已经好多天没回自己的窝，原以为屋里肯定脏到不行，结果打开门一看，里面窗明几净，显然是刚收拾过。 “昨天妈过来了，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她说你那么大老远飞回来，后天又要上班，帮你做一点，让你能有时间休息。”谯谯将施如锦的行李箱推到客厅，便一个鱼跃，躺倒在了沙发上。 施如锦心里倍觉温暖，特意到阳台，给魏芸打了个电话，回来看施谯谯脸 朝下趴着，像是睡着了，也不叫他，自己将行李箱一个一个拖进卧室。 “姐，昨天我陪妈过来的，窗户还是我擦的呢，幸亏我跟着，要不，妈就得在你家楼下，同几个老太太孤军奋战了。”沙发上的施谯谯翻了个身，懒懒地道。 正在卧室收拾箱子的施如锦立刻站起，走到门边，问：“是不是颜太太，她们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什么盐太太、糖太太的，我也搞不清楚，反正妈把她们打得落花流水，我们走的时候，那几个老太太都在那儿干瞪眼！”施谯谯咯咯笑了出来。 低头想了想，施如锦也笑了。 魏芸虽然不属于精明强干型，可也不是谁都能欺负到她头上的，施如锦印象最深的，就是魏芸护犊子的那股劲头，从小到大，无论在幼儿园还是学校，敢欺负施如锦姐弟的，都是魏芸亲自出面搞定。 施谯谯拿着手机在刷，冷不丁吼了一嗓子：“姐，快来看，记者会直播了！” 施如锦看了看手表，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半。 “我投影到电视上！”施谯谯说着，用手够到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打开。 其实施如锦真不想理会林显文还有那帮人的上蹿下跳，不过施谯谯这么积极，她也没办法闭塞耳目，于是先去厨房泡了一壶茶，准备就当看戏了。 等施如锦端着茶出来，那个记者会还没有开始，倒是今天当主持人的秦肖在介绍林显文情况，听他的意思，过年期间林显文一直住在医院，今天是撑着病体而来。秦肖话说得七情上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显文为社会做了多大贡献。 直到快六点了，在一阵阵闪光灯照射下，林显文很夸张地坐着轮椅进了会场。 “哇塞，他们怎么不把救护车开进来，都快嗝屁了，还出来丢人现眼！”施谯谯嘲弄了一句。 施如锦没有说话，只淡然地注视着电视里的林显文。 刚才在咖啡馆说了一半，郑实急着要走，施如锦索性开车送他，倒是听郑实提到，他到蒙田之后，在凤宁住了数日，走访当地警局，查阅各种有关小南村还有林显文的资料，甚至还去见了几位知情者。 反正郑实这一趟，绝对没有白跑，他所查到的一切，将会在新节目里全部播放出来。按施谯谯的说法，就等着看有人被打脸了。 打脸这事，尤其是打林显文的脸，施如锦还真是有所期待。 “让各位久等，现在我们就请林老先生发言。”秦肖冲着台下的记者们道。 这几天，林显文演技颇有精进，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先扮起了感激涕零：“我今天一定要向段主持人，冯导还有我们秦记者表示深深感谢，他们不仅无私地帮我找女儿，知道我生病，还把我送到医院，实在是岁数大了，全身上下都是毛病，我女儿要是有这分孝心，我死也瞑目了！” “想不通啊，他们干嘛要对林显文尽孝！”施谯谯嘿嘿笑道。 “林老先生，这段期间，您女儿有没有去医院探望？”有记者提问。 “那些记者都一伙的吧！”施谯谯嗤笑。 施如锦拿过杯子抿了一口茶，心里充满了厌烦。 “别提了，这孩子现在跟我结了仇，一直不肯见我，”林显文连声叹气：“我年都没过好，心里憋闷死了，多亏段主持人来医院看我，说了不少开导的话，所以我这回下定了决心……” 有人插了一句：“听说施如锦出国度假了，在比利时看赛车呢，有钱人的生活，一般人享受不到。” “姐，有人盯着你！”施谯谯叫了出来。 施如锦却注意到，林显文神情一顿，似乎有些忿忿，知道这人是心里酸了。 “林老先生有什么话要说？”秦肖明显是在提示林显文。 瞧了秦肖一眼后，林显文又开了口：“上回我被逼急了，才说出让晓如拿出一亿，父女恩断义绝的话，我那是受了刺激，急火攻心，后来我才知道，故意拿话激我的，就是我女婿，想想真是心灰，不行，我要跟我女儿法庭上见！” 这话一说，现场便响起了快门的声音。 好一会后，有记者问道：“林老先生，您想以什么理由起诉你女儿？” “我请教过律师，好像我这个情况，有权利找她要赡养费，我也不要一亿了，律师帮我算过，按照我女儿现在这情况，她给个千儿八百万，是抬抬手的事，”林显文嘴一瓢，话题又回到钱上，兴之所至，还补了一句：“我拿了钱，也到外国去玩！” “林老先并不是贪图钱财，”秦肖眼睛一闪，忙在旁边补救：“亲情无价，他唯一的念头是找回女儿，至于赡养费，林老先生的意思，如果法庭支持他的诉讼，他会把钱捐给慈善事业，化小爱为大爱，而之所以走法律途径，也是无奈之举，林老先生想见女儿一面，就算是在法庭上见，也没关系，他就想看看孩子怎么样了，就这么一个很简单的目的。” 施如锦听得直接笑出来，尤其是瞧见，林显文拿眼直剜秦肖，显然他们之间少了默契。 秦肖咳了一声，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林老先生埋在心里多年了，就是当年女儿被人带走，他一无所知，林老先生将委托律师对这个事件进行调查，因为施如锦小姐对他的误会太深，原因就在这里，我们也敦请有关部门给出解释，明明是两个人，为什么林晓如会突然变成施如锦，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会否牵涉到拐卖儿童。” “什么意思？”施谯谯猛地站起来，脸“腾”地红了起来：“在这帮杂碎嘴巴里，我爸还成人贩子了？” 施如锦脸也绷紧了，她绝想不到，那帮人会无耻到，把过世的人都要拉出来。 “不能忍！”施谯谯转头看向施如锦。 施如锦没有说话，低下头，瞧着自己手里的杯子。 的确，不能忍了！ 电视里面，秦肖用手安抚地拍拍林显文的肩膀，看向下面记者，道：“林老先生的本意，不希望社会大众过多谴责他的女儿，不管怎么说，当年孩子还小，发生的很多事，都来自于大人们的一面之词，我们请教过儿童心理专家，三岁多孩子的所谓记忆，往往是受到后天环境的支配，所以关于林老先生当年所涉案件，我们依旧坚信他的清白。” “清白？”施谯谯气鼓鼓地道：“这帮人谎话还说得义正辞言，是不是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我们现在呼吁，施如锦小姐能认清现实，勇敢地站到你父亲面前，而不要任由别人操控你的思想，”秦肖一脸严肃地对着镜头道：“施小姐，你已经是成年人，接受并照顾你可怜的父亲，是你的责任，并且责无旁贷。” “谁操控谁呢？”施谯谯又骂一句。 听到这里，施如锦真想给秦肖鼓掌，不愧是《寻觅》栏目的，这种火候拿捏得，足以激起民愤。 施谯谯气得不轻：“姐，我想砸电视！” “不许砸，是我买的！”施如锦说着，拿起了手机。 电话拨了出来，没一会，手机里传出郑实的声音：“喂，在看记者会？” “我接受你们的电视专访，只有一个要求，别吞了我的话。”施如锦淡淡地道。 天色暗下已经许久，蓉城电视台一间小演播厅，刚化完妆的施如锦走到里面，坐在灯光聚拢处的一把高脚椅上，有现场导演正在给她身上别微型话筒，又跟她说了不少注意事项。 “紧张吗？”郑实走过来，坐到了施如锦对面。 施如锦头一回看到郑实穿西装，人家还打上笔挺的领带，发型也梳了起来，不免开了句玩笑：“确定你是主持人？” “没办法，新开的工作室，资金本来就少，再请个主持人，我们就一点没赚头了。”郑实嘿嘿笑了起来。 环顾了一下四周，施如锦问：“你这节目，有人看吗？” “我电视台的老师答应让我试一试，也就出三期节目，要是搞不起来，我就打算去做某音，听说只要狗血一点，也能挣不少钱，”郑实说到这里，拿手抓抓自己头发：“再不挣钱，我女儿连奶粉都喝不到了。” “郑老师，发型坏了！”一专多能的导演，气急败坏地替郑实重新整理头发，嘴里嘟囔道：“你要真做不来，下回我出镜，记住，你现在是主持人，手上别那么多小动作，还有啊，租电视台的演播厅是按分钟计费的，能给咱们省点钱吗？” 施如锦被逗乐，说了句：“这样吧，博胜集团友情赞助你们三期广告。” “不要，等电视台买了我们节目，你再过来谈！”郑实还满有志气。 “郑哥，我要不是去上学，就留下来跟你们一块创业了！”施谯谯站在摄影师旁边道。 “闭住嘴，要开始了!”郑实一本正经地道。 “郑老师，坐直点，装点气质出来!”摄影师不客气地提醒郑实。 虽然感觉郑实和他两个小伙伴嘴都挺碎的，不过真要开始工作，他们的专业便显示了出来。 平常有点木呆呆的郑实，面对着镜头，全然放松，在那侃侃而谈：“我们今天要说的故事，最近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从年前到年后，几乎是街闻巷议，一个衰老无助的父亲来到城里寻找功成名就的女儿，所有能挑动受众情绪的戏剧元素，都可以在这个故事里找到，但是……” 话说到这里，郑实故意停了停，随后笑了一声，道：“这终究只是一场戏剧，为什么我要这么说，因为有不可推翻的证据，证明各位看到的都是假像，而今天 ，我们很荣幸请来了你们所关心的施如锦小姐，感谢她，肯接受我们的访问，让我们鼓掌欢迎！” 现场响起略显冷场的掌声，施如锦有点想笑，立马又管理了一下表情，望向镜头：“大家好，我就是那个……女儿，称不上功成名就，就像那位林显文先生，‘衰老无助’这个词，与他太过违和，我不演戏，今天我想说说自己真实的人生。” “能感觉出来，施如锦的话语里，丝毫没有对林显文的同情，反而带着嘲讽。”郑实问道。 “对，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施如锦坦率承认，随后又道：“我之所以肯接受郑老师的采访，不过是因为，我始终相信正义不会被击败，那种充满谎言、不入流八卦的节目终会露馅，今天我来这里，就为了说出真相……没有任何煽情和矫饰的真相。” 郑实笑了，冲着镜头道：“好吧，欢迎各位收看我们的新闻评论节目《真相在哪里》,我们在哪里，真相必定就在哪里！” 第二百四十九章 错过 这晚的录制持续到了半夜，施如锦惊讶地发现，郑实的调查工作做得极为细致，他手中的资料，详实到超出了施如锦的想象。 “这一份，就是我从凤宁公检法系统取得的判决书复印件，上面写得很清楚，林显文当年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处以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我甚至看到了他当年认罪的视频，”郑实举了举手中一份材料：“一个犯了杀人罪，本该以命偿命的人，得到宽大处理，却在到处喊冤，有媒体从业者更是替他推波助澜，简直就是藐视司法尊严，我只想问，这些人的道德底线放在了哪里！” 话说到这儿，郑实转头问施如锦：“施小姐，你之前见过这份判决书吗？” 施如锦摇头：“没有，我对林显文这个人的事，没有任何兴趣。” “你说得这么直白，不怕再次被人群起而攻之，说你连自己生父都不认，丧尽天良？”郑实笑道：“据我所知，网军已经对你发起了好几轮攻击。” “是吗？”施如锦淡淡一笑：“我最近在国外，也没怎么上网，劳他们白忙一场。” “施小姐的心还真大，”郑实随后又问：“能说说对林显文的印象吗？” 施如锦想了许久，道：“我至今耳边还会不时响起，那个人举着砍死我母亲的斧头，在我身后狂追时，那恶魔一般的嘶吼，如果不是我当时从山坡失足滑下去，大概就没有现在的施如锦，我想说的是，那一幕始终埋在我心底，我之前从没跟我的亲人们谈过，所以，绝不是所谓儿童心理学家所说的，我那些记忆来自于别人的引导，人对于痛苦是有应激反应的，就算我那时还不到四岁。” “那我们回到林显文先生所要求的赡养费上，”郑实又道：“现在叫价从一亿降到‘千儿百八万’，你愿意满意他的愿望？” 施如锦直接笑了：“不！就算我有钱，一分也不给他，一个无情剥夺我生母的生命，又曾试图杀死我的人，现在要求赡养……天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笑话吗？对了，我欢迎林显文走法律程序，如果法院判定我拿钱，我一定尊重，同时也希望林显文遵守承诺，将得到的赡养费，全数捐给慈善事业。” “是啊，我也没想到林显文先生自己都混不去了，还那么关注慈善事业，”郑实出言嘲讽了一句，又对施如锦提问：“在这次事件当中，施小姐的名誉受到了很大伤害，我会采取反击行动吗？” 这下施如锦倒沉默了，好一会后，道：“我会和律师商量，如何追究相关人士及机构名誉侵害责任，我必须对我家庭有所交代，这几天，我的家人们也受到伤害，尤其我继母魏芸女士，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血缘牵绊，却不妨碍，她以宽阔的胸怀，给了我无私的母爱，现在我不仅没能报答到她，还连累我妈无辜遭到外界攻击，我心里充满羞愧。” “刚开始的时候，施小姐说，要谈谈你的人生。”郑实笑问：“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施如锦低头，斟酌片刻后，道：“当年，我后来的养父施予牧医生到小南村义诊，救下了跌下山坡的我，得知我的不幸遭遇，施医生便和村里人商量，打算收养我，而在他将我带出小南村的几天后，那里便发生了可怕的天灾。” “这就是施小姐被‘拐走’的真相？”郑实好奇地问：“不过，为什么你顶替了施医生亲生女儿的身份吗？” “我也不清楚原因，但我相信，我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施如锦说到这里，吐了一口气：“我爸和他第一任太太，也就是我的于萍妈妈，从年轻时，就秉持着行医济世的人生信念，他们放弃优越舒适的大城市生活，到藏区、到无数穷困地方援助医疗，甚至最后，他们将生命留在了曾经奋斗过的土地上，我的养父和养母是这个时代最值得尊重的一辈人，而现在某些宵小，为了龌龊的目的，不惜涂污别人清白，我对《寻觅》栏目组还有它的工作人员，表示最深的鄙视，你们的行为和林显文一样……不配为人！” 这一次，施如锦直接点名道姓了。 “我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还聆听过施予牧医生事迹宣传会，”郑实说到这里，道：“我们的确需要施医生和于医生这样的时代楷模，关于施小姐被收养的过程，在蒙田民政部门帮助下，我查到了当年施予牧医生手写的《收养申请书》，并且已经获得批复。” “有复印件吗？”施如锦忍不住激动起来，那份标志着她新生的《收养申请书》，才是施如锦最想看到的。 “我回头给你一份，”郑实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镜头：“我还采访到了几位从小南村走出去的长辈，很意外地发现，对于林显文这个人，他们印象都挺深刻……” 一周之后，将施谯谯和小白送上前往美国的飞机，霍巍亲自开车，载着魏芸和施如锦回到江家。 一进屋里，众人便瞧见江启山独自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怔忡。 “你没去下棋呀？”魏芸随口问道，下意识用手遮了遮自己眼睛。 魏芸眼圈有点红肿，刚才在机场，看到施谯谯拉着小白进了安检口，魏芸到底没控制住情绪，哭得停不下来。 “家里少一个孩子，忽然觉得空荡荡的。”江启山看向魏芸。 魏芸不免动容，走上前安慰江启山：“你也有意思，前几天还嫌儿子在家懒得要命，这才刚走，又想他了？” “飞机开之前，臭小子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照顾好身体，跟你一块等他学成归来，还说，以后要好好孝顺咱们。”江启山抬头看向魏芸。 “儿子懂事，你可不该高兴吗！”魏芸叹了一声。 “你这怎么了？”江启山终于注意到了魏芸的不对。 “妈一路哭着回来，施谯谯才走几个小时啊，二位想成这样？”施如锦在旁边打趣。 “老婆，还真哭了？”江启山顿时笑了起来。 “不跟你们说了，”魏芸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往厨房走，口中道：“我去给孩子们准备点水果，吃完了，咱们一块去看房子！” “我来吧！”施如锦忙拉住魏芸：“您先歇一会，郑实不是说他那个节目下午有重播吗，霍巍想看呢！” “是吗，那我也再看一遍，”江启山表示同意：“昨晚节目一边播，你妈一边大骂林显文还有那个什么嘉实公司，小郑这节目做得好啊，有深度也有观点，以后我每期都要看！” 江家的客厅里，施如锦端着刚削好的水果，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此刻江启山和魏芸坐在沙发上，正聚精会神地瞧着电视，霍巍注意到施如锦过来，看了她一眼，目光也落到电视那边 搬了张椅子，施如锦坐到了霍巍一侧。 “林显文这人吧，年轻时就是个地痞混混，仗着老子娘有点钱，在村里横得很，其实回头看看，他家有什么钱啊，也就几间土房，养了一头牛，全靠爹妈苦出来的，要不他这那德性，怎么娶得到了媳妇。” “吃喝嫖堵，坑蒙拐骗，林显文没一样落下，老天爷不长眼，容这人活到现在！” “我强烈要求，姓林的不能放到外头，当年他把老婆砍了，就跟没事人一样，我正好回村探亲，准备走了，他追过来，让我带他一块出去打工，我没理他，后头我才知道，林显文杀了人，打算要逃命，如今一想到这事，我后脖颈就发凉，论心狠手辣，我遇到这么多人里，林显文数头一份！” 电视里，几位中年人正在接受郑实采访，他们应该都是跟徐父一样，当年因为在外打工，躲过了那场灾难。 镜头转到了一块高大的黑色石碑前，郑实拿着话筒，道：“小南村的村口，现在立了一块石碑，活着的人每年都会在这里祭奠亡灵，而它后面的黄土之下，就是被掩埋二十多年的小南村，凡走过，必会留下痕迹，我们想要追求的真相，从来不会被掩埋，就比如，林显文的确受到了法律公正制裁，绝非他所说的冤狱；又比如，施如锦当年是被施予牧医生好心收养，从此改变了悲惨命运；再比如，整个事件的背后，不仅仅只是家庭恩怨，甚至还有……商场争斗，不要走开，下一节《真相在哪里》，继续告诉你真相！” “郑实这小子有才，”霍巍看到这里，感叹了一句：“能把事情挖这么深，我以前还真小瞧了他。” “施谯谯临走之前，给郑实打电话，好像电视台本来不肯播他节目，是你亲自过去协调的？”施如锦拍了拍霍巍肩膀。 “他在帮咱们的忙，我当然要撑他一把，”霍巍呵呵笑道：“昨晚第三期节目结束，郑实就接到通知，他的《真相在哪里》，电视台决定购买，并且将会安排在每周六黄金时间播出。 ” 施如锦眼睛亮了，拿着手机道：“感觉要跟郑实祝贺一下，他这是要红的节奏！” “接着往下看，”霍巍笑了笑：“车队后来开会，最后一节，我昨晚完美错过！ “要不要我剧透一下？”施如锦故意笑问。 霍巍朝着施如锦瞪了一眼：“你试试看？” 施如锦弯腰，叉了一块苹果，直接塞进了霍巍嘴里。 第二百五十章 有家 此刻郑实站在一幢大楼下面，举着话筒道：“这里是嘉实企业大楼外面，也许你会奇怪，我的主题怎么变了？请大家先沉下心，我要说的是，围绕林显文，还有另一段故事，便是和这家在蓉城数得上名号的企业有关。” “查到嘉实企业了？”霍巍兴致大增，换了个坐姿，道：“我就感觉，郑实这小子迟早会报一箭之仇，苏以诚大概没想到，得罪一个愣头青，后果是多么可怕！” “什么仇啊？”魏芸不解地问。 “郑实调查过这家公司的房屋质量问题，差点被诬陷坐牢，还是我们小锦拉了人家一把，”江启山给魏芸解释：“昨晚这一节，你正好没看到，是谯谯跟我说的。” “相信大家都知道，嘉实企业最近出了不少风波，最热门的，当属因楼盘质量，同香槟小镇业主产生的纠纷；这两天最新消息是，有人入禀法院，控告嘉奖企业股权欺诈；还有一桩，是在争取城北卫星城项目上，他们屡屡败在博胜集团手下，我在这里埋一下伏笔，施如锦目前担任博胜集团的董事长助理，兼董事会秘书，以及……博胜老板的未婚妻 “这家伙废话太多，”霍巍拿手指了指果盘，不满地道：“说了半天，我就不能拥有姓名？” “人家不是怕你告他吗？”施如锦调侃道，又叉了一块哈密瓜，递到霍巍口边。 两人顾自说着，没注意到，魏芸已经笑盈盈地看了他们好一会。 “现在我们回到正题，”郑实说着，已经回到了演播室：“大家马上会听到一段很有意思的录音。” 这一节里，施如锦并不在现场，应该是另一个时间录的。 画面中，此刻出现了豪庭酒店大堂，与之配合的，便是那段施如锦不要太熟悉的录音。 “于小姐，既然你们信得过我们，我们绝不辱使命，请代为转达苏先生，我们做《寻觅》栏目这么多年，向来毁人不倦……” “冯导，我是相信你们，才说服苏先生，给你们节目投资，钱很快会到账，你们也不用担心……” “明天开始，我们就会播放预告片，林显文那老家伙，只要给他一点骨头，就像条狗一样，跟着你后头汪汪叫，叫他怎么演，就怎么演……” “我们冯导已经安排，明天就会有热搜，连挂两天头条，社交平台那边跟我们一直有合作，还有水军公司也已经就位，这个话题肯定能炒热。” “我不管你们怎么运作，只要记住，把施如锦往死里踩，让她在社会上再站不住脚，一辈子抬不起头，最好逼得她走投无路……” 听到这里，霍巍便乐了起来：“这段录音里那女的，是老贺以前那个吧？我还特意拿给他欣赏了一下，这眼得多瞎，才会看上一个又丑、又蠢还又坏的女人。” “他们早分手了，以后别拿这事逗贺先生，两人分得很难看，当心贺先生真会跟你翻脸。”施如锦忍不住提醒道。 “这段对话中，意图性太过明显，我相信大多数人会熟悉其中一个声音，对，男声中一位，就是某个热门公益情感类综艺节目的出镜记者，我想向观众透露一个信息，在我这个节目制作期间，某热门综艺的部分演职人员正被警方传唤，因为案件正在调查当中，我不方便在节目中说得太多，只能送他们四个字——咎由自取！” “谯谯说，是那个什么冯导收了嘉实企业的钱，专门对付我们小锦？”江启山问。 施如锦表情淡然地道：“今天早上，我们的法律顾问来了博胜大厦，根据他对案情的初步了解，冯导还有段强、秦肖等人收受嘉实企业贿赂，搞出了林显文这期节目，不过并不是为了针对我个人，他们供述，嘉实企业提出的要求是，把事件一步步搞大，最终目标，指向的是博胜集团。” “录音里的苏先生，是嘉实老板的大儿子，他和那个于贝儿也被叫去配合调查，据说他们明着说是给《寻觅》栏目组投资，不过钱全打到个人账上，明摆着是职务犯罪，现在想洗，都没法洗干净了。”霍巍嘲笑道。 郑实的采访，终于到了最后时刻，而此时，他站在了一间空无一人的舞台上。 “是那个《寻觅》的演播厅，我昨天就看出来了,”魏芸道：“听谯谯说，这个节目正式停播了，好像是讲它编造虚假内容吸引观众，传递不正确的价值观，曲解社会公义，还被官方批评了。” “想当初，你看这个节目，哭得稀里哗啦！”江启山取笑道。 “我哪知道，他们做节目都带剧本的，那天在小锦家楼下碰到颜太太，她一个劲跟我道歉，说是现在才知道那帮人是骗子，什么儿媳逼着婆婆住进楼梯间，全是找来演员扮的，”魏芸说到这里，还颇为得意：“颜太太之前多骄傲啊，现在瞧见我，低声下气，别提多怂了！” “这间演播厅里，曾经有一个栏目做得极其红火，甚至在全国，收视率都排于前列，主持人站在这个舞台上，犹如立于道德高地的顶峰，称得上挥斥方遒，而今天，我们见证了这个舞台的轰然倒下，”郑实说到这里，叹了一声，又道：“对了，刚得到消息，林显文再次被警方拘留，而这一次是因为进了路边的洗头店，听说价钱没谈拢，还把做生意的女人给打了。” 话说到这里，郑实鄙夷地笑了一声：“我一般不骂人，今天很想骂一句，如果这种畜类还能得到某些观众的同情，我能说什么，我……无话可说！” 片尾曲这时响了起来，节目到此为止，施如锦注意到，工作人员已经不止三位，在不断跳过的字幕后面，还能看到自己出镜时的画面。 “这些跳梁小丑，能玩出什么大花样！”霍巍好笑地道，这时站起，道：“叔叔阿姨，一块看房子去！” “抓到这些人，风波就平息了吧？”魏芸起身问道。 “应该差不多！”霍巍回道。 施如锦却没那么乐观，风波的源头在嘉实企业，或许他们最近会收敛一下，不过想他们主动收手，实在不可能。 霍巍带着江家夫妇和施如锦到达楼盘的时候，老佟早已经等在了那儿。 “佟先生，让你久等了吧？”魏芸不好意思地道。 “阿姨跟我客气，”老佟一边将人往售楼部里领，一边笑呵呵地道：“等您二老，我乐意呢，以后咱们两家搬一块，我带着老婆，天天跑您家蹭饭。” 霍巍瞪了老佟一眼：“你是想把我岳母累死？” “什么累死，”施如锦用手拍了霍巍肩膀一下，对老佟道：“把话说前头，以后你吧，我们是不欢迎的，太吵了，我妈和叔叔就喜欢安静，当然你家老婆还有以后的小孩不算，他们随时可以过来。” “这话说得，我有多差劲啊！”老佟还有点不服。 一幢江启山一眼看中的精装修别墅里，施如锦陪着他和魏芸站在二楼阳台上，已经往四下看了好一会。 “就这里好，望过去完全没有遮挡，以后风和日丽的时候，带着外孙子到楼上晒太阳，欣赏一下远处的湖景，什么不高兴的事都忘了！”魏芸兴奋地道。 “瞧把你高兴的!”江启山望着魏芸笑道。 “当然高兴，以后咱们天天唱着过日子！”魏芸说道。 “叔叔、阿姨，要不就定下这儿？”霍巍走了过来，征询二老的意见。 “你这孩子真让我们做主，那就这幢最好！”魏芸回得爽快。 “那我就挑旁边那套，叔叔、阿姨，既然都来了，跟我去看看？”老佟立刻提议。 今天大家兴致都颇高，魏芸和江启山真就和老佟一块下了楼。 施如锦想要跟上，却被霍巍拉住。 阳台上，霍巍从后面抱住施如锦，道：“下星期我要去德国比赛了。” “听贺先生说了，以后可能每个月都会有比赛，”施如锦依偎在霍巍身上，半开玩笑地道：“本来我准备到现场的，不过要买下这套房子，咱们手头有点紧，只好省一省了！” 霍巍好半天没说话，望向对面老佟选的那幢别墅，道：“以前吧，虽然我妈还在，可我真是心无牵挂，恨不得天天都在比赛，世界各地飞来飞去，简直家常便饭，奇怪啊，现在居然有点舍不得走了。” “知道自己当初有多没良心了吧，夫人真不想让你走啊！”施如锦笑道。 霍巍还解释：“我只是表达一下此刻的心情，当年离开我妈的时候，我也有点纠结。” “嗨！”另一边的阳台上，老佟朝施如锦和霍巍这儿直招手，又来一句：“外面多冷啊，亲热到屋里头。” 霍巍瞪过去一眼，拉着施如锦，走到阳台另一边：“虽然现在对自己称不上有十足信心，可我一定会跑下去，直到达成最后的目标。” 施如锦侧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任何情况下，都要注意安全，在我看来，总冠军的头衔，比不上你的平安。” 望了施如锦许久，霍巍拥紧了施如锦：“小锦，我终于觉得，又有家了！” “我也是。”施如锦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二百五十一章 弥合 转眼便到五月底，凤宁予牧医院如期迎来落成开幕的一天。 此刻，作为施予牧医生的家属代表，施如锦走上了发言席。 今天天气真好，碧蓝的天空不见一丝浮云。医院大楼外的广场上，无数彩旗高高飘扬着，渲染出了欢快的节日气氛。 施如锦往台下望了望，参加开幕式的，除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嘉宾，予牧医院的医护人员，还有远近的乡亲父老。医院外，不时有人自发地放起鞭炮，以庆祝凤宁终于有了自己的医院。 虽然事先准备过讲稿，可不知道为什么，早已见惯大场面的施如锦，开口之前，竟有些许紧张。 “二十多年前，我被我父亲带到了凤宁卫生院，”施如锦声音带了些干涩，握着讲稿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就是从这里开始，我开始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这不是事先准备好的开场白，却是施如锦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居然脱口而出了。 从昨天下午到达这里，施如锦的心绪便起伏不定，那些美好或者不那么美好的回忆，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小锦，加油！”台下第一排正中主宾的位置，坐在那儿的江启山，朝施如锦喊了一声。 施如锦愣了愣，谁能想得到，江启山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打气。 主席台上，齐天青也跟着笑道：“小锦，今天来了好多你爸爸当年的老同事，就跟叔叔阿姨们谈一谈心里的想法！” 众人不免看向江启山和齐天青，随即发出善意的笑声，江启山另一边的魏芸大概怕施如锦尴尬，赶紧用手拉了拉江启山。 施如锦不由弯起了唇角，她被在场所有人脸上那无比真诚、温暖的笑意感染到了。 目光落到前排，施如锦朝江启山和魏芸笑了笑。 为了这趟凤宁之行，江启山特意找出当兵时的旧军装，嘱咐魏芸仔细地熨烫过，即便已经不见当年健硕和风朗，可今天的江启山，身上那股军人的挺拔刚硬气质，没有一丝削减。 魏芸也着意地打扮过，临出发前，她让施如锦陪着去订了一件旗袍，魏芸说，这是施予牧的大日子，一定要排排场场，不给老施和孩子们丢脸。 “尊敬的齐天青区长，尊敬的各位来宾、长辈和乡亲，今来非常荣幸，我可以代表家人站在这里，回顾我父亲施予牧医生的生命历程，”施如锦终于放松了下来：“我父亲幼年家贫，祖母生病，因为救治不及面过世，所以父亲从小就立下从医的志向，要尽己所能，让病弱者得到最好的治疗与照顾，而这个志向，贯穿了他的一生。” “在这里，我还要提一位伟大的女性——于萍医生，也是我另一位母亲。为了真挚的爱情和共同的理想，于萍妈妈陪着我父亲践行了身为医生救死扶伤的职责，他们所拥有高尚人格和无私情怀，是我们这个家族取之不尽的精神源泉，我以身为他们的女儿为荣，并且，我们也会将这份精神，一代代地传下去。” “凤宁予牧医院终于在今天落成，在此，我们感谢社会各界的帮助，作为施医生的儿女，我和远在美国读书的弟弟不仅觉得这是父辈的荣耀，也深深体会到身上的责任，经过我母亲魏芸女士的同意，我们决定以施予牧和于萍医生的名义，在予牧医医院设立重病救助基金，用以帮助危急患者，缓解他们的医疗负担，虽然力量绵薄，但我们会一直坚持下去！” “再次感谢各位，谢谢你们，在经年之后，依然记得施予牧医生，他这一生虽然短暂，却绽放出了人性最灿烂的光辉，父亲是我们全家的骄傲，我相信，也是这个时代的骄傲！”热烈的掌声之中，施如锦朝向在座的来宾，深深鞠了一躬，眼泪夺眶而出来。 施如锦刚走到台下，魏芸便上来抱住她，随后拿出手帕，一边替施如锦擦泪，一边道：“不哭了，今天多开心啊，我刚才把你发言的视频给你弟传过去了，你说得没错，你爸留给你们的精神财富，够你们受用一生。” “不错，说得真好！”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施如锦肩膀。 施如锦一转头，等看清楚对方，惊喜地叫了出来：“舅妈，您终于来了！” 和施如锦拥抱了一下，惠尼道：“本来我和你舅舅都算好时间，正好能赶上开幕式，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半道堵得厉害，我一路可急死了，倒是你舅舅老神在在，他这辈子，就不知道着急。” 魏芸被逗得直乐，施如锦心里动了动，顺着惠尼的视线，望向了坐在江启山旁边，正侧过头跟他聊天的一位中年人。 “于恒，来见见你外甥女！”惠尼朝着中年人叫道。 中年人转过脸的瞬间，施如锦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对方的目光。 惠尼干脆拉起施如锦的手，走到了中年人的面前。 “小丫头，记不记得我了？”于桓站起身，微笑地问道。 于桓个子很高，大概为了参加开幕式，特意穿了一身西服，整个人风度儒雅，和蔼可亲，低沉的男中音里，甚至透着一股温柔。 施如锦却一脸愕然，于桓突然问出的这一句，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于先生之前见过小锦？”魏芸好奇地问。 “当年……”于桓凝视施如锦片刻，感叹道：“那么瘦小小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施如锦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魏芸在旁边，像叮嘱孩子一样，催着施如锦：“这是你舅舅，快叫人啊！” “小锦，没错，就是叫‘舅舅’，”似乎看出了施如锦犹豫，于桓表情认真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予牧和小萍的女儿……我的外甥女。” 对方的笑容到底打破了施如锦心中的围墙，鼓起勇气，施如锦道：“舅舅，欢迎您回国！” 于桓伸出手，在施如锦头上轻轻地拍了拍， 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讲出来。 开幕午宴之后，齐天青要尽地主之谊，特意邀请大家前往地区图书馆，参观蒙田建区六十周年回顾展。 一间被命名为“时代印迹”的展厅，施如锦扶着江启山，驻足在一张足有半人高的黑白照片前。 “老江，看到没有，这就是咱们当年负责保卫的地方，现在已经是国家重要能源勘探基地了，要不是地方太远，我真想陪你去亲眼看一看，你肯定认不出来了，”齐天青兴致勃勃地跟江启山介绍道，又指着旁边另一张照片：“看到这幢楼没有？当年还是咱们一起挖的地基，这座能源实验大楼里，到目前为止，走出了好几位拿到国家大奖的专家。” 江启山连连点头，忍不住感慨：“现在回想，咱们能把青春挥洒到这片土地上，一生都不后悔！” “老齐，这就是小南村口的那块纪念碑吧？”和惠尼挽手走在前面的魏芸，回过头问了句。 齐天青走过去，凑近看了看，道：“就是那儿，当年救灾的时候，我们团也被调去支援，老江也在，看到当时的惨况，一帮大小伙子都哭了，那会儿哪有现在这么高级的救授设备，全靠人力挖掘，后来铁锹不够用，大家干脆就用手，只想着能救出一个，都是好的，可惜啊，这么大的天灾！” 江启山被吸引住，抬脚往那边走去 ，施如锦却松开了江启山的胳膊，并没有跟上。 小南村……在施如锦的心中，是无法迈过去的一道坎，除了创伤，施如锦想不出任何关于小南村的美好之处，而当年那剥蚀她幼小心灵的创伤，施如锦知道，永远不可能弥合了。 齐天青这时道：“重建小南村的规划已经得到批复，将来会在旧址旁边，建一个新的小南村，我们这些年收到不少从当地出去的乡亲们来信，他们很多人都表示，希望找回自己的家，有一个落叶归根的地方。” 施如锦用力抿住了嘴唇，才没让脸上露出任何不合时宜的表情。 魏芸走过来，搂住施如锦的肩膀，道：“那小南村建好了，我陪你去那边看看？” 第二百五十二章 知己 沉默了片刻，施如锦只淡淡一笑：“妈，您和叔叔还想到哪里逛逛，难得出来一趟，咱们也不用急着回去。” 注视了施如锦片刻，魏芸将她的手放进自己掌心，道：“我跟你舅妈约好，明天要去你舅舅的学校，听说那边已经完工，就等着九月招生了。” “好，一定要去看看！”施如锦这下回得爽快。 “惠尼，于先生不是提前走了吗，你也别急着赶过去了，明天早上咱们一块走，小锦为了带老江过来，从朋友那儿借了好大一辆房车，老江一路躺着过来，可开心了！”魏芸朝着惠尼道。 “好啦，知道你女儿孝顺，明天我来沾光！”惠尼笑了起来。 为了方便江启山出行，在霍巍提示下，施如锦把老佟很早之前买的一辆房车借了过来。 老佟倒是热心，把车送来前，还特意给里面消过毒，增加了急救设备，连司机都给配好了，按魏芸的说法，老佟这份细心，一般女孩都比不上。 次日一早，惠尼便和江家人一块坐上房车，准备前往刚建成的南陵中学凤宁分校。 齐天青也受邀去参观，带了一帮工作人员，本来到酒店跟江启山汇合，江启山索性请人家上了自己的车。 此刻江启山和齐天青在车后沙发上聊着天，施如锦陪魏芸同惠尼，坐在中间的卡座。 “小锦，林显文跟你打的赡养费官司，现在进行得怎么样？”惠尼朝施如锦问了一句。 “我全权交给律师处理了。”施如锦简短地回道。 上月中旬，林显文到法院递交诉状，要求施如锦履行法定赡养义务，标的额没出意外，开口便是一千万，实在胃口不小。 而这一次，于贝儿显然不耐烦藏身背后，直接走到前台，几乎就是做了林显文的代言人。 《寻觅》栏目组那帮人算是被一网打尽，有的锒铛入狱，有的被电视台开除，就此毁了前程，那位行贿的苏先生也被判了几个月，倒是于贝儿被行政拘留几日后，毫发无伤地出来了，随即她便取代了那位王总，成为嘉实企业新一任的公关总监。 接下来，于贝儿就开始像疯狗一样，死死地咬住施如锦不放，这女的现在一手包办地帮林显文打官司，借林显文之口诋毁施如锦甚至施予牧。 而被于贝儿咬住的，还有……博胜集团。 网上不停地有营销号发布通稿文章，对博胜集团经营理念、业绩表现处处置疑，虽然掀不起大风浪，却让人烦不胜烦，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即便后来博胜集团查出，所有谣言的源头都是于贝儿，人家也满不在乎，直接声称是因为跟施如锦的私怨，明目张胆地当键盘侠。 “我问过律师，林显文抓住当年老施收养小锦，没有经过他同意这一点，不承认老施的收养行为有法律效力，”魏芸提到林显文，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愤怒：“那人不学无术，哪会懂什么法律，还不是于贝儿在背后当狗头军师。” 施如锦悄悄用脚踢了踢魏芸。毕竟如今真相大白，她同于家没有任何瓜葛，倒是于贝儿，好歹是于桓亲侄女，当着惠尼的面骂于贝儿，施如锦担心让人家尴尬。 魏芸没有反应，倒是惠尼先是愣了愣，随后便笑了出来，拿手在施如锦额头上戳了一下：“你这孩子，用脚踼我做什么，这是要跟我虚以委蛇，不把我舅妈了？” 施如锦闹得满脸通红，倒是魏芸在一旁瞧着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大嫂，从你们那边往外瞧！”后面沙发上的齐天青招呼了一句。 “什么呀？”魏芸好奇地问。 施如锦也伸头看向车窗外，他们此刻正开在一处山间的高速公路上，远近山脉连绵，鳞次栉比，配以苍松翠柏，犹如仙境一般。 “凤宁这地方还真美！”惠尼感叹道。 “你们往东头看，是不是瞧见一个发射塔，那下面就是小南村了。”齐天青道。 “是那儿呀，”魏芸应了一声，朝施如锦看了一眼，便笑着岔开话题，道：“别说，这地方空气真不错，来之前，我还有点咳嗽，结果到了地方，好像什么病都好了，老江这两天也精神得不行！” 惠尼接了一句：“我老公也说，这边环境不错，他都打算好了，以后一年时间，一半要住到凤宁。” “那好啊，你们也到蓉城住一住，我就喜欢跟亲戚多走动！”魏芸立刻回道。 “你这话，我真爱听，倒是小锦，别是心里头早不当我们一家人了吧？”惠尼拿眼瞧瞧了施如锦。 “我错了，”施如锦求起了饶：“您永远是我舅妈，谁说咱们不是一家人！” “这下学乖了！”惠尼大笑，轻拍了一下施如锦的脸颊。 于桓的学校离予牧医院并不太远，没一会，车便在一处新建的教学楼前停了下来。 魏芸和施如锦小心地扶了江启山下车，虽然是五月天，到底山里凉了一点，魏芸赶紧回车上拿了条围巾，硬是要给江启山带上，夫妻俩为此还争了好一会，倒是齐天青在旁边瞧得直乐。 惠尼拉了拉施如锦，等施如锦转头，对她递了个眼色：“跟你聊两句!” 施如锦听话地跟着惠尼，走到了人群的最后面。 “我和你舅舅到蓉城，特意把贝儿叫过去吃了一顿饭，自然问到这边的情况，”惠尼说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她，这孩子一身戾气，口口声声你夺了她的家产，一定要报复，实在不可理喻。” “舅妈，对不起，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让你们跟着费心了！”施如锦抱歉地道。 “我们也没怪你，”惠尼说到这里，干脆停下脚步，拉了拉施如锦的手：“你舅舅那天跟贝儿长谈了一番，不免说到你的事，我听得大吃一惊，没想到被他瞒了那么久。” 施如锦不解地看向惠尼，于桓对于施如锦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但似乎，她和于桓之间，又有什么让人猜不透的联系。 “这么说吧，你舅舅一直知道真相，我是指……他很清楚，你不是你爸妈亲生的，”惠尼叹了口气：“难为他把这事，一直憋在肚子里那么多年。” 施如锦直接怔住，呆呆地瞧着惠尼。 “你外公过世前，要重新订立遗嘱，你舅舅跟他坦承了我家那个小锦早已经离世的消息，还有这些年你父亲和你的遭遇，老爷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小锦那份遗产留给你，你舅舅说，老爷子到最后，很多事情已经想开了，他只是借此，表达对女儿和女婿的歉疚。”惠尼叹了口气 施如锦半天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后，才低着头道：“对不起，我似乎辜负了外公的好意。” “没关系，我们尊重你的想法，”惠尼笑了笑，道：“你的独立和自强，给你舅舅和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你舅舅才会说，于贝儿比不上你，于家号称‘教育世家’，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简直就是笑话。” 不远处传来寒喧声，施如锦转头望了过去，于桓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正在和众人握着手。 “在过来的飞机上，你舅舅还说了不少往事，”惠尼也朝着于桓望了过去：“当年你妈妈和小锦不幸遇难，你舅舅得到消息，匆匆赶回国内奔丧，他到现在还记忆犹亲，见你爸那一刻，他就感觉，这个人的灵魂，已经随着妻女走了。” 施如锦心里一揪，施予牧内心的痛苦，近乎伴随了他的一生，就算重新组建了家庭，他依旧没有得到真正的解脱，所以此后，他才会再次回到蒙田，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后来，你爸的同事跟你舅舅提到了一个叫林晓如的孩子，你舅舅立刻赶到凤宁卫生院，把你带了出来。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如果不把你爸唤醒，你爸爸可能就此垮了。”惠尼说到这里，眼圈也有点红。 施如锦定定地看着于桓，她突然明白了，于桓就是那位当年把她接出凤宁卫生院的……叔叔。 “因为有了你，你爸很艰难地一点点好了起来，你舅舅说，这世上有许多我们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缘，从你站到你爸病床前那一刻，便取代了小锦，成为他活下去的支柱，从这一点上讲，你舅舅从内心非常感激你，你大概不知道，你爸爸不仅是他的妹夫，还是一生的知己。”惠尼叹了口气。 第二百五十三章 女神 南林中学凤宁分校三楼阳台走廊上，施如锦从一间音乐教室里出来，轻轻地将门带上。 有悠扬的小提琴曲从教室里传出来，那是惠尼正在演奏的《梁祝》，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围在惠尼四周的客人们，此刻都已经沉浸在音乐的氛围之中。 冲着走廊上负责接待的老师礼貌地点了点头，施如锦站到栏杆边，拿起手机，埋怨道：“你这时候有什么事要说呀，不是告诉你，上午我陪妈和叔叔到舅舅这儿参观，刚才一个电话，都打扰到别人了！” “不错啊，参观学校，还能听音乐会，感觉这演奏是大师级的。”手机另一头，是霍巍的声音。 施如锦笑了笑：“是惠尼舅妈在演奏小提琴，我才知道，她不仅是贤妻良母，而且多才多艺，上一辈的人都那么优秀，让我自惭形秽！” “没关系，我又不嫌弃你。”霍巍立刻回道。 “什么意思？”施如锦故作不悦。 霍巍回了句：“就算你再怂再土，在我眼里，也是女神。” 施如锦哭笑不得：“挖苦人的工夫见长，跟贺先生学的？” “是吗，那以后我离他远一点，别说，我也觉得这家伙毒舌。”霍巍笑道。 两人调侃一会，施如锦索性跟霍巍感慨起来：“我今天听到了……很多事，然后发现，我其实非常幸运，不仅是因为当年遇到了我父亲，还因为，一路走来，有那么多好心人在关心我，呵护着我，甚至我都不知道。” “这话听得有点深奥。”霍巍道。 现在跟霍巍讲不了那么细，施如锦便笑了笑，这才想起问道：“澳门的比赛结束，下一站去哪儿？” 从过完年到现在，霍巍已经参加过两场比赛，而明天将是澳门站的波帕GT年度系列赛，这类赛事都是积分制，每一站的名次，都可能影响到车手最终的年度排名。霍巍心心念念的，当然是年度总冠军。然而几场比赛下来，他的成绩始终在五到八名之间徘徊。客观地讲，今年霍巍达成这个目标的希望，其实挺渺茫。 “你不该问我，明天有没有信心？”霍巍略带不满地问道。 “霍董什么时候没有过信心，我问多了，你又嫌我烦！”施如锦回道。 “你倒有自知之明，”霍巍似乎在那边想了想，道：“下一站是摩纳哥，澳门这边一结束，老贺就要带着大家伙直接飞过去。” “澳门这么近哎，都不回来？”施如锦多少有些失望。 电话那边，不知道为什么，霍巍笑了一声。 “算了，你不想回家，我也不能拿把刀逼着你，”施如锦叹了一声，道：“叔叔在蒙田这边待得挺开心，我准备多留两天，让他跟老战友们多聚一聚，我已经向邱总请过假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霍巍突然关心起施如锦的行踪。 施如锦想了想：“最迟后天吧，难得叔叔兴致这么高。” “就这么说了，”霍巍回道，随即又问：“咱们新房那边，你最近去过没有？” “走之前被老佟叫过去一趟，他忙着做软装，感觉什么都不懂，非我要给他支招，”施如锦想到这里，便笑起来：“老佟大概是想给小奇一个惊喜，那天拉着我，问了半天，窗帘现在流行什么款？哪种材质的地毯，女孩子会喜欢？还有家电型号，他居然全都不知道，我后来都被这家伙烦死了！” “回头我骂他，”霍巍呵呵笑道：“不过他再向你请教，你就挑你喜欢的说，回头计小奇不满意 ，正好让老佟送咱们，省得自己买了。” 施如锦：“……” 霍巍在电话那边乐不可支，施如锦却在心里吐槽，老佟也是命苦，交了霍巍这种把算计他当乐子的朋友，就连施如锦都要同情老佟了。 两个人又闲聊一会，似乎有人在催霍巍练习，通话这才告结束。 施如锦将手机放进自己口袋时，音乐室里的小提琴曲已经换成了《赛马》，没有了方才《梁祝》的凄切婉转，缠绵悱恻，此刻的旋律变得奔放而富于激情，倒更契合惠尼的性格。 怕这时候进去，会影响到惠尼的演奏，施如锦便不急着回音乐教室，站在走廊上，极目远眺了起来。 山里的天气不定，昨天晴空万里，今天便明显阴沉了许多，此刻厚重的云层飘浮在山脉之间，各自错落的峰顶时隐时现，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施如锦注意到了一座铁塔，不知不觉瞧了许久。按齐天青的说法，铁塔之下，应该就是小南村了。 小南村的重建，施如锦并不认为与她有任何关系，即便那里是自己出生的地方。 施如锦不是圣人，难免放不下心中怨怼，她怨恨小南村养出了狼心狗肺的林显文，害死她的母亲；怨恨那些曾经以欺辱她为乐的已经死去的亡灵，及至怨恨……小南村这个地方。 这份怨怼像冰、像火，冻住了施如锦对故乡的牵羁，又灼烧着她的心。 “看风景吗？”于桓不知何时从音乐教室出来，站到了施如锦旁边。 施如锦猛地回过神，定定地瞧着于桓。 “怎么了？”于桓似乎被施如锦的神情逗笑了。 顿了片刻之后，施如锦道：“舅舅，刚才听舅妈说了很多事，我觉得，应该亲口向您表达谢意，您帮了我太多，我却一直不知道。” 于桓摇了摇头，道：“有什么好说的，你舅妈话太多了，从年轻时就是如此。” 施如锦却极欣赏地道：“舅妈非常直爽，非常热心，她身上有一股纯真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是啊，她年轻时的确很纯真，不过现在已经是老太婆了！”于桓说着，往音乐教室看了一眼，口中在吐槽，脸上却露出一丝温柔笑意。 一阵掌声之后，里面又换了一首曲子，以施如锦有限的音乐知识，实在叫不出名字，不过依旧悦耳动听。 “真怕客人被我太太吓走，她太喜欢炫技了！”于桓玩笑道。 “不会啊，多么好的享受！”施如锦说到这里，突然心里动了动，很想跟于桓聊一聊施予牧。 迟疑了一会，施如锦问：“舅舅，您跟我爸爸是很好的朋友？” 于桓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确切地说，我崇敬予牧，他和我妹妹……是我这一生，永远成为不了的那种人。” “我觉得，您也很了不起，为孩子们建了这么好一所学校，没有投身教育的热情和无私的胸怀，未必能做到这一点。”施如锦发自内心地道。 “你这孩子嘴真甜，”于桓抱起双臂，道：“听到你这么夸奖，我还真觉得，自己似乎也不错。” 两人对视几秒，都笑了起来。 “刚才听你叔叔提到，下个星期，你和林显文的官司就要正式上庭了？”于桓找了一个话题。 施如锦坦率地回道：“我拒绝了庭前调解，要求直接进入法庭辩论阶段，我的律师说，林显文提出的‘一千万’，法院肯定不会支持，最后的结果，我大概需要按林显文户口所在地的生活标准，每月支付赡养费，即便我再不愿意，法律毕竟是法律。” 说到这儿，施如锦神情到底有些无奈。 “不甘心？”于桓看向施如锦。 “当然不甘心，”施如锦苦笑：“我爸五十多岁就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而现在，我还得拿钱给杀母仇人，真是……天理何在！” 明显斟酌了片刻，于桓对施如锦道：“回头把你律师的电话告诉我，我可以上庭做证，希望你对你有所帮助。” “不用了，舅舅，这件事还是我自己处理吧！”施如锦赶紧谢绝。 于桓却神色严肃地道：“我是你舅舅，怎么能看着你被人欺负？” 第二百五十四章 断交 或许是于桓态度太过坚决，施如锦到底还是从自己包里找到一张律师的名片，双手递到于桓面前。 接过名片，于桓看了一下，便塞进自己口袋，忽地又问了句：“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你和你父亲的下落，这么多年，却彼此没有任何联络？” 不明白于桓为什么提这事，施如锦不免看向了他。 “你跟着你父亲回到蓉城的很多年后，我曾经回去过一次，”于桓转过身，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楼下的操场，道：“我们之前偶尔会有通信，他总是在信中提到你母亲和……那个小锦,我能感觉出来，他一直没走出阴影，所以那一次，我抱着想法，打算劝予牧带着你一块到美国，换个环境，重新开始生活，我希望他能借此解脱出来，然而你父亲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我，甚至连我想见你一面的要求，也没有答应。” “为什么？”施如锦忍不住问道。 “你父亲那时对你非常抱歉，他觉得太沉缅于自己的痛苦，不仅没能照顾好你，还让一个本就受过心灵创伤的孩子，在他身边活得战战兢兢，你父亲决定要振作起来，已经和你魏芸妈妈商量好要结婚，而另一个方面，为了保护你，他打定主意，要远离所有知道你身世真相的人……包括我，他从一开始，就想让你成为真正的施小锦，”于桓笑了笑：“你看，为了自己女儿，他跟我这个最好的朋友也断交了。” 施如锦不由愣住，在跟施予牧生活的最初几年，施如锦心里的确充满了恐惧和忐忑，她怕极了，总是愁眉不展的施予牧，会不会有一天厌倦了她，然后，她会再一次失去生命的依托。 原来所有这一切……都已经被看在了施予牧的眼里。 施如锦的那份恐惧和忐忑，直到魏芸走进他们的生活，才渐渐地消失，似乎也是从那时起，施予牧不再整日眉头紧锁，开始忙于事业，照顾家庭，就像每一个普通的丈夫和父亲。 “临走之前，我们两个喝了一顿酒，就此各奔东西，”于桓的表情中，终于露出一丝惆怅：“他过世的消息，我当时并不知道，几年之后……” “舅舅，对不起，”施如锦心里纠结地道：“因为我，让我爸和您再没能见面。” “跟你有什么关系，”于桓笑了笑：“予牧脑回路就是同别人不一样，他心思太重了，总是在为别人着想，宁愿委屈自己，做人到他这份上，真是别人瞧着都累，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欣赏。” 施如锦笑了起来，于桓果然是施予牧的知己，就算不太认同对方的想法和行为，也会给予最大的尊重。 “你心里……有没有责怪舅舅?”于桓忽地问道。 施如锦不解地看向于桓，不知道他这话中的意思。 “如果不是我跟你外公说了你的事，而他又坚持要找到你，或许你和贝儿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于桓真诚地道起了歉。 “谁也没有前后眼，”施如锦笑道：“那是我跟于贝儿之间恩怨。” 于恒点了点头，看着已经从里面出来的众人，笑着邀请道：“各位今天正赶到食堂开灶，不如一块用个午餐？” 齐天青代表大家接受了邀请，一群人跟着于桓往楼下走。 施如锦走在最后面，快要下楼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看。 那座铁塔我自巍然不动，静静地屹立在那儿，似乎所有的风霜雨雪，所有的悲欢离合，都与它无关。 施如锦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既然厌恶那个地方，何必又要纠结，看来她的脑回路，也同别人不一样。 虽然江启山到了蒙田如鱼得水，颇有点乐不思蜀，不过考虑到施如锦工作繁忙，只待了一天，便催着施如锦回程了。 还有不到半个月，AUG主办的的国际卡丁车12小时耐力赛就要开幕。所以施如锦回到蓉城，将江家夫妇送到家，便立刻回家拿车，第一时间赶往迈尔斯奇车錧。 车馆的装修改造，历经半年多，终于顺利完成，因为即将举办比赛，目前还是对外停业，只接纳部分报名参加本次耐力赛的选手，在里面试训。 施如锦到的时候，先去了于茵茵的办公室。 于茵茵怀孕了，整个人大腹便便，本来施如锦提议她回家休息，不过于茵茵不放心车馆的事，说要等比赛结事才请假，谁都拦不住，好在有黄品昌从旁帮忙，倒是替于茵茵担下不少工作。 “施小姐，霍董这回拿到第四，你听说了吧，乔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高兴坏了，说当时全队都乐疯了！”于茵茵看到施如锦，扶着腰站起来，第一句便提到霍巍的比赛。 “还不错！”施如锦随口回道，这个消息还是从蒙田回来路上，特地跑去澳门看比赛的老佟打电话告诉她的，霍巍并没有传来任何讯息，施如锦便知道，霍巍不满意这个结果，虽然这是他回到赛场之后，目前来说最佳的战绩。 “乔伟说了，他们晚上的飞机，大概十点多就回来了，这下总算能休息几天。”于茵茵又兴奋地道。 “他们不是直接去摩纳哥吗？”施如锦惊讶地问。 “没听说啊？”于茵茵表情有些纳闷。 “难道贺先生后来又改主意了，”施如锦嘀咕一句，随后道：“行了，我到内场看看，茵茵你就别乱动了，我跟黄叔叔过去就行了，小心看好你的肚子，一定要安安稳稳的，别乔伟平常闷不吱声，可你要真出什么状况，他肯定得跟我们拼命！” 于茵茵笑得脸都红了，便没有跟上来。 施如锦和黄品昌到各功能区域绕过一圈，便一起站到了观众席上。 望着下面的赛道，施如锦对黄品昌说了句：“黄叔叔，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回头比赛结束，您做个员工旅行计划，到时候把方案和预算给我，都出去散散心吧！” “那帮姑娘小伙们听到这消息，肯定高兴！”黄品昌笑着回道。 “小茂最近还在培训？”施如锦不免跟黄品昌打听起来。 “是啊，”黄品昌回道：“贺先生帮他争取到了蓝豹青训营的名额，已经入营好几天，他给我打电话，说在那边挺习惯的，训练得不错，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我这儿子向来抱喜不抱忧。” “我觉得小茂可以，以后霍巍不干了，他可就是车队的顶梁柱，贺先生早盘算好了，要把他当摇钱树！”施如锦说着，自己便笑了。 “施小姐，好久不见！”观众席上，有人瞧见施如锦，大声地招呼着，便朝她走了过来。 在这儿能遇到尹董，挺出乎施如锦意料，不过见人家伸出手，虽然心里有点勉强，施如锦还是跟他握了握。 “我小儿子报了名，要参加这次比赛，这几天过来训练，我这整天游手好闲的老爸，自然要跟过来伺候。”尹董乐呵呵地道。 听到尹董这么说，施如锦客套了一句：“尹少爷也过来了？我们这边都不知道，招待不周啊！” “他就是一小孩，施小姐说笑话呢！”尹董难得谦逊地摆了摆手，随即眼神一闪，对施如锦发出邀请：“刚才看到门口有间咖啡厅，施小姐，赏脸一块喝杯咖啡？” 施如锦心里明白，尹董又是要说钱的事，从容地回道：“尹董很少过来，今天我尽地主之谊。”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截胡 一坐进咖啡厅，尹董眼便直奔主題：“施小姐，剩下30%的转让款，什么时候方便替我协调一下？我现在状况不佳，等着救急啊！” 施如锦叫来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后，才道：“尹董问的真是时候，财务那边已经在走流程，应该就是这段时间。” 盯了施如锦片刻，尹董大笑：“听到施小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难怪苏以诚就是干不过你们这帮年轻人，论起信守承诺，那老家伙白活了快八十年。” 知道尹董如今对苏以诚满腹怨念，施如锦只是笑笑，没打算发表意见，免得话传话，惹出什么是非。被嘉实企业那帮人死缠烂打这么久，施如锦倒不是怕他们，而是厌烦到不行。 尹董忽地跟施如锦打听起来：“城北卫星城二期，博胜集团几乎是众望所归，结果被过一条过江龙截了胡，咱们就听之任之？” 嘉实企业不光彩的手段用了那么多，最终城北卫星城二期却是由一家叫做华科置业的外来地产商拿下，可以想见，苏以诚能气成什么样子。 不准备被尹董带着走，施如锦索性明白地回道：“华科置业不是过江龙，博胜集团更不是地头蛇，哪个行业都不可能一家独大，我们欢迎良性竞争，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共同进步，这个行业也才会生机不绝。” “施小姐到底还是拿我当外人了，”尹董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你这话，听着似乎没错，不过就那一块肥肉，自己吃都不够，傻子乐意别人过来抢？” “这事吧，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商场上，谁都不傻。”施如锦发觉自己说多了，向来夏虫不可语冰，尹董听不懂，就是听不懂。 明显端详了一下施如锦神色，尹董居然自我检讨起来：“看来我们是老了，反而没有年轻人看问题透彻。” 施如锦瞧了尹董一眼，认识他这么多年，就这一句还像点话。 有服务生送来咖啡，施如锦往自己那杯里加了一块糖，用小勺轻轻地搅着。跟尹董实在聊不到一块，施如锦准备喝完这杯咖啡，立马走人。 “上回我好像跟施小姐说过，混了商场几十年，我合作过的伙伴不少，到最后才发现，姓霍的最厚道，”尹董又发起了感慨：“可惜认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搞得我……成了笑话。” “哪有什么笑话，尹董想多了！”施如锦终于明白过来，尹董这是一肚子不痛快，想找个人诉苦，结果她正好撞过来。不过尹董摔这么大跟头，倒是脾气好了不少，要在从前，他才懒得跟施如锦多啰嗦半句。 关于尹董那些事，施如锦自然是知道的，嘉实企业被它那些合作伙伴，以涉嫌诈骗告上法庭，而这些人当中，自然少不了尹董。 施如锦称不上有多同情尹董，商场如战场，一步走错，就有可能满盘皆输，谁叫尹董自己非要听信苏以诚。 话说嘉实企业坑别人的时候，下手从不留情，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成了落水狗，基本就是被人摁着打。 随着股权官司被人刻意炒起来，嘉实企业工程质量问题也再次翻上台面，而最后，苏雨衡的父亲收买《寻觅》节目制作公司，对他人进行名誉侵害的案件曝光，嘉实企业作为众人口中本市最“黑心”的企业，基本上实至名归了。 倒是上一周，香槟小镇的案子判了下来，法院支持业主请求，确认嘉实企业出具的《购房合同》存在不公平条款，判决嘉实企业返还原告购房款及相应利息，对于齐秘书这些因为房子，连春节都没过好的业主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你猜，嘉实企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谁是其中最大赢家？”尹董突然问起了施如锦。 “你不会是说博胜集团吧，我们根本没这闲工夫。”施如锦回了句。 “跟咱们博胜集团没关系，”尹董颇神秘地道：“我跟你说，苏家老大办的几件事都砸了，还把自己砸进牢里，本来他妥妥地能接苏以诚的班，现在可是妥妥地没戏了。” 施如锦差点笑出来，为了尹董那一脸的幸灾乐祸。 “嘉实企业里头，有人替苏家老大叫屈，说他被老苏派去牵头搞联建公司，一直劳心劳力地在争取城北卫星城二期，这事没办成，有公司内部问题，也不全是他责任，至于股本金被挪用，没有苏以诚发话，借苏家老大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尹董说到着，撇了撇嘴：“商场无父子，苏以诚舍卒保帅，自己全身而退。” “这么说，苏以诚是赢家？”施如锦端起咖啡道。 尹董摇头道：“当然不是老苏，我告诉你，是苏家老二苏达生。” 施如锦对苏家老二的印象，仅止于旁听来的苏雨衡那位二婶的只言片语，苏家兄弟好像抢着在苏以诚跟前争宠，苏家玩这种宫廷大戏，显见家风有失。 尹董凑近施如锦，道：“我听到的说法，苏家老大是掉进了他兄弟挖的坑，据说自从孙女死掉，苏以诚对大儿子一家就不太感冒了，苏家老大有危机感，急着要在老爷子跟前有所表现，结果越急，越捅娄子，而且有一种阴谋论，只怕好多事情，都是苏家老二在背后布了局。” 施如锦对这种八卦兴趣不大，便转了个话接题：“尹董，你们不是跟嘉实企业打官司吗，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原本还笑嘻嘻的尹董，直接哼了一声，道：“如今苏达生算是太子监国，由他负责跟我们交涉，这人倒是会放低姿态，一直强调和平解决，还信誓旦旦，会尽快还钱，不过苏达生比苏家老大还像苏以诚，又奸又滑，嘴里从来没一句实话，我根本信不过他。” 有信息过来，施如锦正好想走，借机站起，对尹董道：“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事，关于那笔款子，我回头催他们快一点。” “要不……那点钱就算了，给我留点股份？”尹董跟着站起。 施如锦失笑，直截了当地道：“尹董承让的那些股份，员工们一个个抢着要，都快打破头了，你现在又说要留，霍董跟大家伙实在没法交代，你还真会给我们出难题。” “我就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尹董貌似并不在意：“我正缺钱，等过完这道难关，有机会的话，请霍董和施小姐一块到外面坐坐，大家认识那么多年，也说不定还有合作机会。” 施如锦心里嘀咕，好不容易把尹董赶走，霍巍才不会傻到，又把这尊神请回来。 尹董要回内场陪儿子，两人一块出了咖啡厅，等看到尹董进了车馆的门，施如锦便给老佟打起了电话。 “发信息什么意思？”施如锦问道。 “回来啦？”老佟声音传了过来。 “有话就说！”施如锦好笑地问。 “晚上一块逛街，我请你吃饭？”老佟呵呵笑道。 施如锦就知道没有好事，回了一句：“老佟，你娶个老婆，非要全世界都围着你打转？” “这什么话，朋友之间帮个小忙，能把你累到哪儿？”老佟似乎不太乐意了。 就为了他新房的软装，老佟也想得出来，好几次把施如锦叫出去逛街。在购物这事上，施如锦算是服了老佟，那家伙属于只要进到店里，就走不动道的那种，几乎每件货品都要问个清楚，可到后来，又都不买。 第二百五十六章 执照 施如锦说道：“不去，我可不想老被以为是你女朋友，回头到小奇那儿不好解释。” “真不去……”老佟故意拉长单调，随即乐了起来：“不想去就算了，我也不稀罕当你男朋友，对了，明天忙不忙？” “打听这干嘛？”施如锦反问。 “关心一下喽，”老佟说到这里，又嘿嘿笑起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新房布置得差不多了，我后来干脆请了软装设计师，专业的果然不一样，给人家一布置，保证你……我家小奇满意！” “那就这么说了，以后逛街不许再叫我！”施如锦准备要挂电话，却突然想起来问道：“你从澳门回来了？” “我的天，你才反应过来？”老佟哈哈大笑。 “霍巍呢？”施如锦立刻问。 “他们去了摩纳哥，我看完比赛，立马赶回来，话说准备新房这事，真是累死狗，下一回我绝不自己操这个心。”老佟嘀咕道。 施如锦被逗得笑起来:“一不小心说实话了，你还想下回呢，看来我得跟小奇打声招呼，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锅里还没吃到，就想着碗里了。” “我这是口误，你别跟小奇乱说，她那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佟认真地装起了怂。 “为什么我听于茵茵说，车队坐晚上飞机回来？”施如锦有些想不明白。 老佟“啊”了一声，像是吃了一惊，随后结巴半天，道：“肯定是乔伟想老婆了，偷着跑回家，咱就装着不知道。” 施如锦觉得这解释也差不多，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老佟似乎突然不想说了，闲扯几句，便挂了电话。 施如锦完全没察觉出老佟的鬼祟，更不知道，自己早被人“算计”上了。 第二天一早，在自家的楼下，霍巍冷不丁站到她面前时，刚从门洞里出来的施如锦，直接被吓了一跳。 “怎么回来了？”施如锦吃惊地问。 双手一直背在身后的霍巍低头一笑，却不回应施如锦。 施如锦这时注意到，霍巍身上穿着一袭深红长衫，发型梳得溜光水滑，从头到脚都是民国风。 施如锦直接乐了：“你准备唱戏？” “今天有个活动，”霍巍含糊地道，貌似不太自信：“我这身……很滑稽？” “你这把年纪，不适合玩出位，以后在正式场合，老老实实穿西装领带，不过什么活动，非要这副打扮？”施如锦随口道。 “早知道不听老佟的。”霍巍嘟囔。 “什么？”施如锦没听清，不免问道。 霍巍却问道：“我突然回来，有没有觉得惊喜？” “是挺惊喜。”施如锦自然要顺着霍巍的话，心想难为他大清早还跑来一趟，便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霍巍说着，道：“我有一套西装留在你这儿，现在上去换？” 施如锦没回答，此刻她的注意力，被拉着手推车，从楼里出来的颜太太吸引住。 知道这一位颜太太好奇心超乎常人，施如锦立刻转回头，对霍巍：“上我车吧，我送你回家换衣服，再去活动现场。” “老霍，你们怎么聊开了，赶紧办正事，大家伙都等着呢！”有人朝他们这边喊道，后头还抱怨一句：“我听得都急死了！” 施如锦听出了老佟的声音，左右张望，却没瞧见人影，感觉这家伙又在搞怪，不免笑着骂了一句：“老佟，大门天的，学人家闹鬼呢！” 颜太太已经在单元门外打量了霍巍半天，一脸兴致勃勃，完全没有走开的打算。 “上车吧！”施如锦过去拉霍巍胳膊，务必把他带出颜太太的视线范围。 突然之间，一束花出现在施如锦面前。 施如锦有点傻住，就看着霍巍一手撩起长衫，还挺潇洒地……跪下了。 瞬间，施如锦搞清了状况，第一个反应，便是捂住了自己的嘴。 “快一点把花接了，民政局那边，张生勇在帮咱们排队，我们先去领证。”霍巍瞧着施如锦道，完全没有求婚时该有的甜言蜜语。 施如锦这一刻脑子有点懵，说不清自己的想法，就一个念头……想哭。 一个身影从近处厚密的冬青树后蹦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对讲机，催道：“你们俩快点，婚车排在小区门口，好多车出不去，都在骂着呢！” “安排好的？”施如锦眼泪开始一个劲地往下掉，表情管理完全失控，这时居然又笑了出来。 穿了一身黑色长衫的老佟站到施如锦和霍巍跟前，一把从霍巍手里抽出花束，硬塞进了施如锦怀里。 “我娶老婆，还是你娶!”霍巍一下站起，冲着老佟嚷道。 “哥们，你看看几点了，张生勇跟我打电话，他到得早，前面没剩几对了，再不赶紧过去，他又得从头排，回头耽误接新娘子，到时候怪谁啊！”老佟急得也朝霍巍直吼。 难得霍巍没怼回去，转头问施如锦：“那就走吧，车队在等着了！” “我妈……”施如锦突然看到不远处正走过来的魏芸，又哽咽起来。 “阿姨，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老佟拔腿跑了过去。 “我女儿要出嫁，我当然要过来，”魏芸说着，已经站到施如锦和霍巍跟前，从包里拿出户口本，道：“昨晚我都快急死了，佟先生给我打电话，让我准备户口本，怎么都找不着，后来还是老江想起来，我那天去社居委办事，一直把户口本放在包里。” 施如锦抹着泪，接过魏芸递来的户口本，问道：“妈，您是不是也早知道了？” “霍巍早跟我们通了气，所以你舅舅和舅妈昨天也一块回来了，大家都瞒着你，”魏芸笑道，见施如锦哭成泪人，从包里拿出纸巾，一边替她擦着，一边道：“先去领证，然后就直接回家，你出门子，肯定要从娘家走，我昨晚连喜字都贴好了。” 老佟在旁边安排起来：“阿姨，您先回家等着，领过执照，我们就把新娘送过去，对了，记得回头老霍来接亲，狠敲他一笔彩礼钱！” “那好，我先回家了！”魏芸说到这里，上前抱了抱施如锦：“小锦，妈妈祝贺你，今天要出嫁了，小巍给你准备的婚纱真漂亮，听说是他在国外找人设计的，然后裙褂是妈帮你准备的，就在那间我订旗袍的店，我又给你打了一个小凤冠，早想给你看了，就怕露馅。” 这边魏芸要松开施如锦，却被施如锦紧抱着不放。 “长那么大，都没见我女儿哭成这样！”魏芸眼圈也红了。” “妈，陪我一块去领证！”施如锦一把拉住魏芸的手，难得撒起了娇。 “也行，就让阿姨陪着如锦去民政局！”老佟嘻嘻笑道：“老霍先回去，好像也没他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老佟似乎中招，往旁边一闪，冲霍巍嚷道：“干嘛呀，你结个婚，把我忙得半死，还得挨你一脚！” 瞧着老佟委屈的表情，施如锦到底笑了出来。 “江太太，恭喜啊，施小姐要结婚了呀？”颜太太走过来道。 魏芸转头瞧向对方，心情极好地道：“可不是吗，我总算盼到这一天，你看，我家女婿是不是一表人才，你也听说过了吧，他是开公司的，不算有钱，养我女儿足够了，对了，小俩口商量好，以后带我们老夫妻过，我要享女儿的福了！” “都知道江太太女婿是大老板，”颜太太不免一脸艳羡：“谁能有您这样的福气啊！” “不聊了，孩子们要去领证，我得跟着，过两天，我让孩子给邻居们发喜糖！”魏芸冲颜太太招招手，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第二百五十七章 细节 豪庭酒店二楼的大宴会厅，今天是霍施联姻的婚礼现场。 施如锦站在紧闭的宴会厅大门外，正在等候进场。 此刻的施如锦已经脱了中式裙褂，换上设计简洁却不失优雅的婚纱。身边一群伴娘陪伴，正有说有笑。 谁能想到，刚才在新娘房里，竟乱得如打仗一般，施如锦的婚纱一上身，所有人都看出不对，肩部没有撑住，腰围也大了一号，还是圆圆想得周到，事先准备了别针，这才算救了场。 “施小姐，你是不是好紧张？”穿着一件粉色伴娘裙的小余，一边替施如锦整理头纱，一边笑嘻嘻地打探她的心情。 “本来不紧张，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施如锦故意叹了声。 小余眼睛眨了眨，嘟囔道：“我又多嘴了？” 旁边众人都笑起来，圆圆伸手，在小余耳朵上拧了一下。 一个头上戴了花环，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跑过来，朝施如锦伸出手，道：“姐姐，给你，结婚快乐！” 施如锦低头一看，小女孩的手心里，是一颗榴莲糖。 “你好细心啊，”施如锦弯下腰，将糖拿过来，故意塞进自己手套里，道：“我得藏好了，还是我们婷婷想得周到，回头饿的时候，正好可以垫肚子。” 礼物送了出去，婷婷一脸的开心。 施如锦笑着问她：“你妈妈来了？” “妈妈在里头！”婷婷拿手指了指宴会厅。 “我看到了，婷婷妈妈今天好漂亮。”圆圆也来逗孩子。 “我妈妈也是新娘子吗？”婷婷好奇地问。 施如锦被逗笑，忍不住在孩子小脸上轻轻地捏了捏。 凯旋小跑过来，一把拉住婷婷的手，教训道：“我们今天是有任务的，要听计姐姐指挥，不能乱跑，听到没有！” “凯旋还挺有霸道总裁的范儿啊，那就赶紧带你小女朋友到前面站着去，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手里拿着对讲机的计小奇走过来道。 本来计小奇是施如锦伴娘，只需要美美地站在新娘身边，结果到了婚礼现场，老佟发现人手不够，临时把他女朋友调过去，于是计小奇伴娘裙都没换下，便满场跑起来，忙得不亦乐乎。 这次婚礼的筹备，霍巍完全交给了老佟，不免让施如锦对老佟刮目相看，这家伙做事井井有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专业开婚庆公司。唯一让施如锦不称意的是，老佟太鸡贼，把所有人都发动起来，只为了将她蒙在鼓里。 经此一事，施如锦觉得，回头城北卫星城的事，可以放心大胆地给老佟加一点担子了。 听到还有五分钟，小余一下叫了出来：“这么快啊？” 施如锦四下张望片刻，问了句：“我叔叔呢，刚才不是在沙发那边坐着吗？” “来了，来了！”江启山说话间，已经走了过来。 江启山今天特意理了新发型，穿的还是前几天参加医院落成典礼时的旧军装，站到施如锦跟前，一个劲地用手抻自己衣角，看似比新娘子还紧张。 施如锦不由笑了，将手里的花束交给一旁圆圆，伸手替江启山整了整胸前挂着的几枚勋章，道：“叔叔，您可是战斗英雄，见过大场面的，回头靠您给我壮胆了，我现在腿还哆嗦着呢！” 江启山轻叹一声，注视着施如锦道：“小锦，还记得我当年回来，找到你妈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些什么？” “那么久的事了，哪还记得呀！”施如锦替江启山整了整领口。 “我一直没忘，你这孩子很认真地跟我说，魏芸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的女人，拜托我照顾好她，我当时答应得还挺自信，说我会护好你们母子三人，结果，因为我这身体，连累你妈跑前跑后，也让你们跟着担心，叔叔有愧啊！”江启山说到这里，眼神里有一丝歉疚。 “我妈嫁给叔叔，一点都不后悔。大家都看得出来，这十多年，她过得很幸福，所以我和谯谯从内心感激叔叔，您给了我们一个完整的……我至今记得，当年谯谯淘气，老是被叫家长，每回都是您跑去见老师，赔着笑替他认错；还有我高考那年，您一定要我从学校搬回家住；怕我用脑过度，为我买营养品；知道我数学跟不上，替我请补习老师；临考之前，我的脚扭了，是您背着我进的考场……”施如锦此时也有很多感慨：“别的孩子有的父爱，我和弟弟从来不缺。” “那是因为，我有两个好孩子！”江启山拍了拍施如锦的头。 “时间到了啊，马上就进场，花童第一排，然后伴郎和伴娘！”计小奇站在门口，大声地通知着。 在所有人兴奋地倒数中，宴会厅的门终于打开，《婚礼进行曲》响了起来，竟然是惠尼现场用小提琴演奏的。 踏进宴会厅的那一刻，一束光打到了施如锦的身上。 在场的来宾纷纷站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着新娘的到来。 施如锦预计这是个令人激动的场面，却没想到，自己会激动到，走到后来，身体控制不住地想颤抖，直至瞧见站在婚礼台上的霍巍。 霍巍终于脱掉了那身让他纠结的深红长衫，此时是笔挺的西式礼服和白色领结。 好吧，施如锦不能不承认，霍巍太英俊，太帅气了，到哪儿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所以才让她从情窦初开那年，便对这家伙死心塌地。 婚礼台上，江启山郑重地将施如锦的手，放到了霍巍掌心，随即接过司仪递来的话筒，道：“霍巍，我太太是位好母亲。” 现场顿时笑声一片，施如锦也被逗乐，倒是坐在下面的魏芸不好意思地埋怨道：“你够了吧，今天是女儿出嫁，你提我做什么！” 朝着魏芸笑了笑，江启山继续对霍巍道：“我的意思是，小锦这孩子和她妈妈一样，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的女人，请你相信，小锦一定会用心经营家庭，为你当好贤内助。接下来，我想拜托你，以后请对小锦用心呵护，替她遮风挡雨，让她一世安稳，这是做父母的……最大心愿。” 施如锦眼睛有点模糊，有片刻，在江启山的身上，她竟看到了施予牧的影子。 “叔叔，您放心吧，她以后归我管了！”霍巍直愣愣冒出一句，逗得所有人大笑起来。 江启山笑呵呵地点头：“你是好孩子，为人忠厚老实，又有上进心，把小锦交给你，我和她妈妈都放心。” “叔叔，您是不是对‘忠厚老实’这词，有什么误会？”歪靠在台边阶梯上的老佟，冷不丁插嘴道。 “老佟，你有什么意见，今天可以让你发表。”施如锦在霍巍前头怼了过去。 老佟立刻站直，笑着回道：“我没意见，绝对没意见，司仪，该到后面环节了吧？” “是啊，我们有请证婚人上场！”司仪接过话，便大声道。 整个婚礼的流程有条不紊，连施如锦都要惊叹了，老佟把细节做得不要太完美，台上的LED屏幕，播放完博胜集团总部一帮姑娘小伙在大厦顶楼跳舞助兴的视频后，便是两家亲朋好友事前录下的VCR，居然还有波尔和安迪利的镜头，这下现场几乎炸开， 不过看到最后，施如锦发现，有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到现在没出场。 “你怎么把我弟弟给漏了，亏他左一句‘佟哥’，右一句‘佟哥’地叫你！”施如锦冲着老佟不满地道。 “你家那宝贝弟弟，当然要最后一个闪亮登场，他可比你老公重要多了！”老佟不慌不忙地回了句。 “施谯谯重要，还是我重要？”霍巍居然问起了施如锦。 “你说呢？”施如锦笑着把问题丢回给霍巍。 就在这时，LED屏幕上，闪出了施谯谯的那张似乎又大了一圈的脸。 第二百五十八章 父亲 “姐，不带这样的，趁着我跟小白不在，你跟巍哥突然结婚，都不问我意见啊！”一开口，施谯谯就在那儿抱怨。 老佟立马起哄：“看看，果然有意见的来了！” “现场连线！”霍巍在施如锦耳边低声道。 “谯谯，叫你减肥，你怎么又胖了！”施如锦打量着施谯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不免又引起台下一片笑声。 “镜头问题，我来美国都瘦了，好不好！”施谯谯摇头晃脑地道。 小白很不容易地挤开施谯谯一点，对着镜头招招手：“姐、巍哥，新婚快乐！” 施谯谯托着腮，对霍巍道：“巍哥，不，姐夫，以后对我姐好一点，虽然我打不过你，不过但凡我姐被欺负，我会第一时间把她带走。” “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万一被欺负的是我，你准备怎么办？”霍巍很不着调地跟施谯谯斗起了嘴。 “老霍，不用担心，回头我保护你！”老佟又掺和进来。 霍巍矛头对向老佟：“佟亮亮，再被老婆骂，别找我哭！” 在哄堂大笑声中，施谯谯清了清嗓子，道：“气氛被你们搞糟了，言归正传，下面有一封信，我要读给今天出嫁的姐姐。” “你还会写信啊！”施如锦好笑地问。 施谯谯拿起手边的一张纸，低头看了看，道：“开始了啊！亲爱的小锦，又到了你的生日，按咱们老家风俗，你现在虚十岁，很快就要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这信是谁写的？”施如锦猛地一愣，脱口问了出来，又望向台下的魏芸。 魏芸并没有看施如锦，只定定地瞧着屏幕上的施谯谯。 施谯谯没有回应施如锦的疑惑，而是继续念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心里有特别多的感慨，所以就想到，给我的女儿写一封信。” 蓦地，施如锦咬住自己的唇，她终于醒悟过来，这封信是出自谁人之手。 “我的孩子，谢谢你来到我的生命里，在我潜行于黑暗，完全看不见未来的时候，小锦，是你为我点燃了一束光，让我有了勇气……继续往下走的勇气。” 施谯谯读到这里，稍顿了一下，继续道：“对不起，小锦，爸爸这些年自私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能好好照顾你，今天早上，我去见了你魏芸阿姨，她非常善良，没有过多考虑，就答应跟我结婚，我们决定生活在一起，抚慰彼此心里的创伤，为你搭建一个温暖的家。” 施如锦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根本想不到，在施予牧离开的十多年后，还能听到那发自内心的声音。 “小锦，我突然有一个古怪的念头，这封信，我会留下来，等到你结婚那一天，爸爸要亲自读给你听，”施谯谯伸手，在眼角抹了抹，又念了下去：“到那时，你的身边一定会站着一位英俊的小伙子吧，我会拜托他好好呵护我女儿，让你一生安稳，然后还要警告他，施予牧的女儿，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你总有一天会出嫁，我便有一点难……心爱的女儿被人抢走，我说不定会当场痛哭。所以真到了那一天，我大概会懦弱到，连你的婚礼都不敢参加，只敢躲到一根柱子后，悄悄地看着我的孩子。” 施谯谯的声音早已哽咽，而施如锦背过身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跟你魏芸阿姨说过这个想法，她笑我杞人忧天，想想也对，你现在这么小，我还有大把的时间陪着你，小锦，爸爸很期待，期待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看着你学有所成，看着你成家立业，我那时也将人到暮年，或许已经学会，坦然面对人生的苦难，放下所有往事，然而等待……回到你母亲身边。” 霍巍从后面抱住全然泣不成声的施如锦，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信……终于读完了，除了屏幕上施谯谯低声的抽泣，现场竟鸦雀无声。 “姐，本来我不想读的，可妈和叔叔非要逼我，读完这封信，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打一生下来，我就觉得咱爸偏心，原来……他是真偏心！”施谯谯努力地开了句玩笑，声音却嗡嗡的。 霍巍先笑了出来，胡乱在施如锦脸上抹了一把，道：“爸爸这封信的原件，在我这儿。” 施如锦转过头，看着霍巍从一名伴郎端过来的托盘里，拿过一个已经发黄的信封。 “妈妈说，你爸爸留下的东西，基本上都交给了你，唯独这封信，她想遂你爸的心愿，在婚礼上拿出来，就当是你爸给你的结婚礼物。”霍巍看着施如锦道。 施如锦双手接过，长长地吁了口气，随后擦了擦泪：“刚才你也听见了，我爸可是警告你，谁都不能欺负施予牧的女儿。” 霍巍笑了笑：“回头我去找找，说不定我爸妈也留了什么信，警告儿媳妇，别欺负他们儿子。” “你够了吧！”施如锦睨了霍巍一眼，情绪到底平复下来。 “要不要照个镜子，看你都成花脸了！”霍巍拿手指着施如锦。 老佟立刻在旁边来了句：“我的妈呀，这么丑的新娘子！” “闭嘴！”霍巍冲着老佟瞪了过去。 施如锦重新化妆，又换了套礼服出来，结婚酒会已经开始。 和霍巍满场敬完了酒，施如锦已经累得够呛，见霍巍被老佟带走，便到酒水区拿了杯饮料，找到一张沙发坐下，借着长裙曳地，又把脚上那八公分的高跟鞋脱了。 一家三口走到施如锦跟前，笑道：“施小姐，我们过来道一声‘恭喜’！” 瞧见是郑实夫妇和他们的小宝宝，施如锦忙要站起，一不小心，把鞋踢了裙子外。 郑实看到鞋子，一脸好笑：“大家是朋友，别站了，我们过来说几句，就准备先走了？” “这么早就走？”施如锦便又坐下来。 “孩子要回家睡觉，郑实刚学会开车，平时只敢开40码，现在不走，到家只怕要半夜了。”抱着女儿的郑太太调侃了郑实一句。 “我跟施小姐先聊一会？”郑实朝郑太太递了个眼色。 郑太太坐到施如锦旁边，小宝宝干脆一眼不眨地瞧着施如锦。 “你看我干什么呀？”施如锦拉了拉小宝宝的手。 “阿姨好漂亮的，对吧？”郑太太教小宝宝道。 小宝宝突然一乐，随后居然不好意思地将小脸藏进了郑太太怀里。 “听说你跟林显文的案子快开庭了？”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郑实问了一句：“我跟你做个专访，行不行啊？” “知道你这节目火，不过，我可不想再出一次风头了，”施如锦直接拒绝：“预计我这个官司不会赢，到时候说不定还成了反面教材，我还是低调一点。” “法理与人性的矛盾，多有趣的新闻点，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认为你会败诉，”郑实倒也不坚持：“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其实对霍先生更感兴趣。” “感觉你吃定了我们，是吧？”施如锦哭笑不得：“他又有什么新闻卖点？” “当然有，我已经关注霍先生很久了，”郑实朝不远处的霍巍看了看，道：“作为中国车手，征战一个亚洲人完全不占优势的赛场，你不觉得，这故事本身就很励志，不过说实话，霍先生跑到现在，成绩真不咋的。” “怎么，你还幸灾乐祸？”施如锦盯住郑实。 “别急啊，”郑实赶紧解释：“我们正在讨论关于霍先生的选题，计划派两个记者做追踪采访，主题我都想好了——围场英雄，怎么样？我们要传递给观众一种不肯服输的竞技精神，价值观绝对正，你觉得呢！” “记者跟拍，吃喝算谁的？”施如锦倒笑起来。 “我们自己负担，主要还是霍巍这个人太有魅力了，之前我跟他聊过一回，以霍先生的出身，妥妥的人生赢家，所以他突然去赛车，很多人都觉得是在玩票。可我看出来，他是认真的，比任何一个车手都认真，一个目标明确，并且愿意付出努力去实现它的人……我真是太喜欢了，一定要为他做一个纪录长片。” 不能不说，郑实这一番话，让施如锦听入神了。 不过，施如锦依旧婉拒：“感觉你现在财大气粗了，只是坦率地说，我觉得我老公接受跟访的可能性不大，他少爷脾气挺重，还特别爱面子，你现在明摆着把他设定成悲情英雄，你以为他能乐意？” “现在就叫‘老公’了，这改口可真快，霍巍给改口费了吗？”袁宜佳笑着走了过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失恋 袁宜佳是大年初三生产的，施如锦从比利时回来，去医院看她时，正听到医生劝袁宜佳，不要急着减肥，免得影响健康，看来她是接受了医生建议，此刻看上去珠圆玉润，十分富态。 刚才施如锦跟着霍巍敬酒，见到了袁总老俩口和袁屿夫妻，却没有发现袁宜佳，当时人多，她也来不及问，这下看到久不出门的袁宜佳站在面前，施如锦高兴得不行，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抱住了袁宜佳。 “太夸张了吧，有这么想我吗！”袁宜佳大笑。 施如锦放开袁宜佳，伸手捏了捏她的腰，问道：“软乎乎的，当然要抱抱，不过这么多肉，以后你不打算跳舞了？” 袁宜佳一把推开施如锦，不乐意地道：“你还歧视上我了，等着吧，有你胖成猪的时候！” 互相调侃几句之后，施如锦替袁宜佳同郑实夫妻做了介绍，结果袁宜佳一眼认出郑实，一拍手道：“刚才我妈还说，客人里头有一位，看着好像《真相在哪里》的主持人，还真是你啊，霍巍这回婚礼有排面，居然请到了名人。” “哪里，哪里！”郑实顿时不好意思，手朝着袁宜佳直摆。 施如锦趁机调笑：“郑先生给我们几分薄面，回头出场费，让老佟跟你结啊！” “当初霍先生和霍太太救过我太太和女儿，现在大家又是好朋友，”郑实很实诚地解释道：“他们的婚礼，我们夫妻肯定要过来，没有出场费，我们也是给份子钱的。” 听到“霍太太”这称呼，施如锦先怔了几秒，随后不由自主笑起来，从今天开始，她的确就是霍太太了。 “原来还有这一段渊源啊？”袁宜佳自然打听起来。 一旁郑太太接过话，同袁家佳讲述起了当时的事发经过。袁宜佳听得入神，然后注意力被郑太太怀里的小宝宝吸引，不免对孩子产生兴趣，伸手想抱一抱。郑实这女儿完全不认生，趴进袁宜佳怀里，不要太乖了。 当妈妈的碰到一块，话题逃不过妈妈经，施如锦在旁边带听不听，郑实明显觉得无聊，玩了一会手指，便开始四下张望，最后目光落到某处，就此盯住不放了。 “你瞅什么呢？”施如锦没话找话地问了郑实一句。 “那位贺先生……听说是车队里说话最管用的？”郑实问道，还在瞧着。 “了解得还挺深入啊？”施如锦笑了，顺着郑实视线望了过去，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贺慕言和邱于庭各举着一只酒杯，在那边喝边聊。 “如果我跟他谈谈，你觉得怎么样？”郑实倒请教起了施如锦。 知道郑实这人性格，不撞南墙不回头，施如锦也没再阻拦，道：“你去问问吧，不过最终，你还是得说服霍巍，回头他不搭理你，你也没辙。” 郑实眼睛亮了，这下似乎不急着离开了，请示过郑太太，便朝着贺慕言那边走去。 两位妈妈已经开始讨论孩子何时吃辅食这种专业性问题，施如锦哪里插得上嘴，于是饶有兴致地瞧着郑实，等着看他如何对上贺慕言。 郑实看似跟贺慕言聊得挺不错，说到好半天，贺慕言甚至伸手拍了拍郑实肩膀，而正面对着施如锦这边的邱于庭，明显笑了起来。 施如锦有些好奇，难道贺慕言这就被郑实说动了？ 正琢磨时，施如锦视线无意间一扫，瞧见了离郑实他们不远不近站着的一位。 酒宴开始的时候，施如锦见到了徐菀，果然如圆圆所说，她今天打扮得十分漂亮，妆容精致是肯定的，一袭米色丝质晚礼服，将她的身形衬托得玲珑曼妙，这样的女人，就算此刻只是静静待在角落，也让人无法忽视。 徐莞显然没在意到，此刻不少视线都投到了她身上，人家正心无旁骛，目光只锁定一人。 施如锦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徐莞这是太过长情，还是脑筋转不过弯。 “新娘子，今天这个婚礼，真就事先一点不知情？”袁宜佳的注意力，到底又回到施如锦身上。 “你还说呢，一个个商量好瞒着我。”施如锦故作委屈道。 郑太太忙解释：“我们不知情的，还是郑实早上跟霍太太的弟弟在网上聊了几句，听到说二位今天婚礼，我们一商量，无论如何都要过来道贺。” “谁能想到，霍巍会这么浪……”袁宜佳大笑。 “你就这么评价我老公？”施如锦歪着头，拧着眉头问：“浪？” “我话没说完，”袁宜佳揽住施如锦肩膀：“是浪漫，听说他一早堵在你家楼下，你当时都懵了？” “好吧，是懵了！”施如锦抚了抚额头，现在想到白天场景，还觉得跟做梦一样，她也在心里筹划过自己的婚礼，却没预料到，会这么突如其来。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有人走过来，站到几位女士面前。 “于庭，霍巍的终身大事总算解决，后头该轮到你了吧！”袁宜佳直喇喇地冲对方问了句。 邱于庭一耸肩，正要说话时，一脸兴奋的郑实走过来，对着施如锦道：“霍太太，贺先生对我们这个纪录片项目非常有兴趣，让我带着编导，明天去他办公室聊聊。” “这么爽快？”施如锦问。 “贺先生的意思，本来就打算要在国内增加霍先生的曝光度，我们的想法算是不谋而合。”郑实回道。 邱于庭举着酒杯，在旁边沙发上坐了下来。 郑太太已经把女儿从袁宜佳怀里抱过来，躺在母亲怀里的小宝宝似乎有些烦燥，小手不停地在脸上揉着。 “孩子要睡了吧？”袁宜佳探头问道。 “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带孩子先走，回头她要吵觉就不好了。”郑太太抱着孩子，站起了身。 施如锦和袁宜佳一块去送客，等再回来时，邱于庭还在沙发上坐着。 “我哥说过，贺先生精明强干，”袁宜佳拉着施如锦重新坐下，道：“这次力景老板特意跑到澳门，想要重新谈车队合同的事，结果一点便宜没占到，还答应要替霍巍在国内找代言合同。” “霍董的状态已经在上升，老贺的信心也越来越足，最近他正接触国内几家品牌商，想要打开商业市场，郑实主动要为霍董做纪录片，正中他下怀，老贺考虑的是，尽快提升霍董在国内的知名度。”邱于庭搭话道。 拿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施如锦不由笑了出来：“真是谁都算计不过贺慕言。” 袁宜佳打量邱于庭好一会，这时开口道：“跟你说件事，我以前一块跳舞的小姐妹，还在单身，要不要我帮你拉个线，你看看我就知道，学舞蹈的女孩子都是又漂亮，又有气质。” “宜佳姐，这是趁机夸自己呢？”施如锦好笑地道。 邱于庭也瞧着袁宜佳：“怪不得，都说女人除了喜欢做母亲，就是喜欢做媒，还真是定律。” “我跟你说真的，”袁宜佳干脆跟施如锦换了个位置，挪到邱于庭旁边：“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老这么吊着吧，邱伯母上回到我家看宝宝，同我妈也提到你的事，感觉她是真着急，所以有合适的，就去见一见，万一不小心看对眼了呢！” 邱于庭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道：“算了，最近没这个心情。” “又怎么了，”袁宜佳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什么，问道：“难道……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一直不说，在玩地下情？” “你这想像力……还真丰富！”邱于庭摇头叹道。 “噗嗤”一声，袁宜佳竟笑了出来：“或者，你说没心情相亲，是因为女朋友跟你吹了，最近失恋？” “就当是这样吧！”邱于庭笑了一下。 “不会吧？”这下袁宜佳倒吃惊了：“我编着玩的呀！” “谁跟你编着玩，这么热闹的婚礼，新郎居然不是我。”邱于庭忽地望向了施如锦。 第二百六十章 不甘 愣了几秒，袁宜佳伸手推了邱于庭一把，大笑道：“真想不到啊，于庭你也会开这种玩笑，别是跟老佟那帮嘴上不把门的学来的？” 施如锦也哭笑不得，没想到邱于庭冷不丁拿她调侃了一下。 “聊得真高兴啊！”徐莞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却有些小心地瞟了瞟邱于庭。 “徐小姐，好久不见，”袁宜佳笑着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徐莞坐到她和施如锦中间的位置，又道：“今天一对小花童，可是抢了新人不少风头，你女儿太可爱了，这得修几辈子的福，才会有这样的小天使！” “袁小姐过奖了，我女儿哪是什么小天使，一身的坏毛病。”徐莞说着，便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那些小孩呢？”施如锦这才注意到，酒会开始后，满场乱跑的小家伙们，现在都不见了。 “刚才郭先生和郭太太一家要走，婷婷淘气，拉着小哥哥不放手，郭太太就说请她到家里去玩，我女儿也不跟人客气，然后我爸妈只好跟过去，”徐菀貌似有点无奈地道： “虽然听说过‘儿大不由娘’，不过我女儿的叛逆，似乎来得太早了点。” 袁宜佳被逗得哈哈大笑：“上回见徐小姐，也没多聊，我今天发现，你也挺有意思的，对了，我大儿子跟你女儿差不多大，哪天他到蓉城，我把他带过来给你看看，你要不嫌弃，就做个童养女婿？” “宜佳姐，你儿子比婷婷小吧?”施如锦玩笑道：“而且明显郭凯旋更讨人家小姑娘喜欢。” “没办法，现在竞争太激烈，以后男多女少，我总不能看着儿子打光棍，什么事吧，都得先备一手。”袁宜佳说着，拍拍徐菀胳膊，自己倒把事情定下了：“就这么说了？” 徐菀也直乐：“孩子们多交点朋友，我当然赞成，找个时间，我们带他们一块聚聚？” 这边正说着，邱于庭将手中酒杯放到茶几上，道：“有点晚了，我先告辞！” “不是听老佟说，酒会结束，一伙人还要去泡吧？”袁宜佳笑道：“我哥老成那样，都要去凑热门，难道他们不带你玩儿，太过分了！” “我对夜生活没什么兴趣，跟他们说过，不准备去了，”邱于庭起身，看向施如锦：“霍董还挺周到，婚假都替你请了，不过我只批了一周，公司那么多工作，老板已经撒手不管了，老板娘可不能跑。” “于庭，你这就不善解人意了，”袁宜佳继续道：“人家新婚燕尔，总归要腻在一块，再说了，你多批几天假又怎么着，我怎么怀疑你有点故意哎，人家结婚，你白吃什么干醋啊！” “宜佳姐，你也真敢说！”施如锦直叹气。 徐莞朝着施如锦看了一眼，眼神里带了些探究的意味。 邱于庭笑了笑，这时问道：“如锦，我昨天听律师说，你跟林显文的官司要上庭了，准备亲自出庭吗？” 施如锦摇头：“没什么好去的，反正最后就是掏点钱的事。” “听我哥聊过，说这官司不好打，因为赡养父母是法定义务，说实话，遇到林显文这样的人，也是倒霉。”袁宜佳道。 “律师的说法，现在双方争论的焦点，是施医生当年取得你监护权这一事实是否成立，似乎是手续上存在瑕疵，不过双方都有证据不足的问题，”邱于庭看向施如锦，道：“不过乐观一点说，我觉得你未必会输，法律到底不外乎人情。” “于庭哥，”大概见邱于庭真要走，徐菀站了起来，道：“我也该走了，可以搭你的车吗？” 邱于庭顿了好一会，到底在徐菀近乎炙热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瞧着邱庭和徐菀一前一后走出宴会厅，施如锦不禁摇头，倒有些佩服徐莞的执着，只遗憾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徐小姐是真喜欢于庭，”袁宜佳嘀咕道：“刚才看他的眼神里，都是小星星。” “瞧这么清楚?”施如锦笑着问。 “上回在步行街，我就知道两个人之间有故事，而且是女追男，对吧，说实话，他们看着不太合适，”袁宜佳思忖着道：“于庭眼光很高的，而且又受过感情伤害，应该是比较看重心灵契合，等着吧，他以后再找老婆，会很麻烦。” “心灵契合……”施如锦忍不住笑了，袁宜佳说得似乎有点道理。 “别说，我觉得于庭跟你挺谈得到一块，所以我宁愿相信他单恋你，也不信于庭会喜欢徐小姐，不是说人坏话，徐小姐在气度上还是欠缺了一点。”袁宜佳又凑到施如锦耳边道。 “喂！”施如锦忙往旁边躲了躲：“再瞎说，我不理你了！” “说着玩的，你别当真！”袁宜佳这下干脆捧腹大笑起来。 徐家小巷外，邱于庭的车停在了路边。 邱于庭坐在副驾驶座上，掉头看向徐菀：“那我就不送了。” 徐菀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看看前面的司机，又闭住了嘴。 伸手推开了门，徐菀终究有点不甘心，瞧向邱于庭：“于庭哥，我……有话要跟你说。” 犹豫了片刻，邱于庭对司机道：“等我十分钟。” 巷口的路灯下，徐菀紧了紧披在晚礼服外的风衣，低着头道：“于庭哥，你其实知道我要说什么，对吧？” “是，”邱于庭淡淡地回了句：“你也明白，我会给出什么答案。” 徐菀：“……” 路灯下，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僵住。 “小莞，你有没有发觉到，自己这段时间变了很多。”邱于庭到底先开了口：“作为朋友，我很高兴，看到你学会积极地面对生活。” “谢谢，我知道是你在后面帮我。”徐莞看了看邱于庭。 “和我没有关系。”邱于庭直接否认。 徐菀眼睛闪了闪，鼓起勇气，道：“于庭哥，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需要我努力多久，你才能重新接纳我？” “徐菀，我们在很多方面，想法是有偏差的，”邱于庭抱起双臂，往巷子那边看了看，道：“很久之前，我的确喜欢过你，但那也只是喜欢而已，多年之后，当有人驻进我心里时，我才明白，喜欢与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感。” 徐莞一脸震惊，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再一次表白，得来的不仅是拒绝，还是邱于庭另有所爱的消息。 “谢谢你，把我看得这么好，徐菀，我只是凡夫俗子，自私而无情，正如苏雨衡活着时候说的，为了救我妈一命，我几乎是卖身给她，而后我又想摆脱苏雨衡，用了不少挺……阴暗的手段，”邱于庭笑了笑：“要不是苏雨衡自己出车祸死了，后面更难看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徐莞使劲地摇了摇头：“不要，于庭哥，你用不着为了拒绝我，把自己……” “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邱于庭无所谓地道：“你还是不了解我，所以你喜欢的，只是一个自己想象中的邱于庭，在这一点上，我不能不说，你还没有长大。” 徐莞：“……” “回去吧，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你也是当了妈妈的人，学会用成熟的眼光，分辨周遭的一切，”邱于庭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可以来找我，还是那句话，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说完，邱于庭转过身，往车那边走去。 “于庭哥，驻进你心里的人……是谁？”徐莞朝着邱于庭背影问道。 邱于庭停了停脚步，却没有回应，继续走到车旁，伸手打开门，便坐了进去。 车缓缓开了出去，四周的寂静，将独留在路灯下的徐菀围在了当中。 本以为自己又会像每一次被拒绝时一样，哭得泪流满面，然而徐菀这一次，发现情绪并没有太大波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痛到不会再痛，还是对再一次的失败，早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心底依旧不甘。 片刻之后，徐菀仰起头，长长地吐了口气，随后裹住身上风衣，踩着地上的影子，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彪悍 施如锦今天特意提前起床，结果从新家的二楼下来，发现魏芸已经进了厨房，手脚麻利地正忙着。 “妈，怎么又这么早？”施如锦走到魏芸身旁，不免嘟囔道：“我又不是请您来当保姆！” 江启山和魏芸几天前搬过来，老俩口住在楼下卧室，二楼和三楼则是霍巍与施如锦的天地。自从到了这里，魏芸便包下了一日三餐，以至于施如锦请的钟点工，竟少了用武之地。 “岁数大的人都这样，天一亮就睡不着，我全当锻炼身体，”魏芸说着，关上火道：“粥熬好了，你去问霍巍，要不要起来一块吃？” “我起床就没看见他，大概在顶楼健身房，回头我再去叫，”施如锦说着，注意到不远处魏芸和江启山的卧室门开着，便问道：“我们现在说话，会不会吵到叔叔。” “他一早散步去了，”魏芸笑道：“这边环境舒服，空气又好，还不冷不热的，你叔叔已经养成习惯，每天早晚走一走，说是精神头都好多了。” “妈，这边的人都不太认识，你们会不会着急啊？”施如锦忍不住问道。 江家夫妇之前在单位小区住着，上下邻居基本都是老同事，关系处得也融洽，就这么突然换了环境，施如锦自然担心，会让他们不自在。 “我倒还好，你叔叔是有一点，不过他说了，社会在发展，生活方式不可能一成不变，慢慢适应就好，”魏芸瞧向施如锦，道：“其实吧，没事才会着急，等有孙子孙女抱了，我们忙起来，只怕时间不够用！” 施如锦有点接不住，忙转个话题，道：“上午没事，我开车带你们去附近超市逛逛？” “不用了，我和你叔叔说好，得出去一趟，”魏芸又煎起了蛋，口中还在问施如锦：“你不是只有一个星期的婚假吗，我记得你今天是要上班的吧？” “我跟邱总又多请了一天，下午送霍巍去机场，不过明天真要开始忙了，有个卡丁车比赛，我们是协办方，”施如锦说到这里，问道：“去哪儿，回头我送你们？” “小陈到时候来接我们，霍巍都安排好了，”魏芸将煎好的蛋盛进盘中，对施如锦道：“咱俩先吃！” 施如锦端着粥到了外头餐厅，听到有脚步声，抬眼看去，原来是霍巍陪着江启山从外面进来。 “呀！”施如锦瞧见霍巍，直接笑出来：“我以为你在健身房，这是跟叔叔一块散步去了？” “在小区转了一圈，”霍巍伸了个懒腰，朝施如锦道：“叔叔现在对这儿比我熟，小区东头有个活动中心，里面还挺热闹，有不少跟叔叔年纪差不多的业主，要不是我催着，叔叔都准备留下来，跟邻居们下几盘了。” “这是找到玩的地方了，难怪老江笑得那么开心！”魏芸从厨房伸出头道。 “老婆，回头你也去看看，里头还有手风琴，听物业的小姑娘说，如果有兴趣，可以帮咱们请专业老师，”江启山兴致勃勃地道：“你不是羡慕于太太琴拉得好，想把以前那门特长找回来吗，我已经替你报名了，说是过几天就可以上课。” “哎哟，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干嘛！”魏芸竟有些不好意思。 施如锦听得直笑，对走到她旁边，闲闲地将胳膊搭在她肩上的霍巍道：“以前我妈的医院，逢年过年都办职工汇演，她经常上台拉手风琴，我还记得，有一回我妈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在台上表演，简直就像仙女一样，在这一点上，叔叔应该比我印象深刻。” 江启山呵呵笑起来，倒是魏芸嗔了施如锦一眼：“你现在翅膀长硬了，拿我们开玩笑是吧？” 施如锦同霍巍对视一眼，一齐笑了出来。 魏芸却转过头，提醒已经坐到餐桌边的江启山：“一会见到惠尼，你别提这事儿啊，我就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不怕让人家笑话了，惠尼可是专业的，我哪比得上。” “你这就想多了，人家才会笑话你，这叫老有所乐，”江启山不以为然地道，随即又面露得意：“我看到活动中心还有文房四宝，就随手写了一幅字，有人看了，说想拜我为师，特意要了我的电话。” “你高兴就好！”魏芸笑道：“小锦还怕你在这儿住不习惯，没想到你居然如鱼得水！” “叔叔开班收徒，正好把我妈学费挣回来，简直就是珠联璧合，”施如锦乐着道，又随口问了句：“妈，您和叔叔是去跟我舅妈见面啊？” 魏芸愣了愣，看了江启一眼后，道：“是啊，我们……约好在一块坐坐。” 施如锦索性道：“那我也去吧，不是说舅舅跟舅妈要回美国了吗，中午我们吃个饭，就当是替他们践行！” “算了，霍巍下午就要走，你还是去送他吧！”江启山接过话道。 “你这就不懂事了，长辈也想要自己的空间，你掺和个什么劲！”霍巍眼睛眨了眨，伸手在施如锦脸颊上掐了一把。 施如锦拍开霍巍的手，催道：“吃饭了，我妈辛苦做的，你要全吃光！” 瞧着两人坐到桌边，魏芸“噗嗤”笑了出来：“我家女婿真是善解人意，咱们就改天再请于先生和惠尼。” 既然魏芸这么说了，施如锦也没再坚持，然而等一个小时后，小陈开着霍巍的座驾来接江启山和魏芸，瞧着他们上了车，施如锦突然反应过来，今天其实是她跟林显文赡养官司的开庭日。 庭审九点开始，于桓要作为证人上庭，所以，江家夫妇肯定是去看庭审了，施如锦知道，刻意瞒着她，不过是怕给她带来压力。 想到这里，施如锦不由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霍巍进了健身房，开始了今天的体能训练，施如锦在两人房间，霍巍收拾完行李箱，便上了顶楼，打算跟他聊一聊。才刚结婚，便离别将至，施如锦到底有些不舍。 “我不过来了，有什么消息，你尽快告诉我。”霍巍在跟谁聊天。 “刚才跟律师聊了聊，今天绝对有场好戏，你过不过来无所谓，你老婆真该来听听！”是老佟的声音。 施如锦轻轻推开了门，注意到里面只有霍巍一个，声音是从跑步机上放着的平板电脑里传出来的。 “小锦不想去，就别勉强，你看我岳父母，问都没问她，”霍巍颇似在警告：“她大概忘了今天要庭审，你别没事去提醒她。” 老佟调笑道：“这才结婚几天啊，成老婆奴了？” “比你差远了，你连名分都还没定，就已经失去自我了！”霍巍反唇相讥。 “我怎么交你这种朋友!”老佟悻悻地道，他在嘴皮子上，从来占不了霍巍的便宜。 霍巍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小锦没她平时装得那么坚强，林显文带给她的，是始终无法摆脱掉的阴影，而这个人又是她生父，就是我，遇到这种状况，也会控制不住想逃避。” 施如锦本来已经要进去，听到霍巍这一句，却顿住了。 “哥们，佩服啊，把你老婆看得透透的，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是吧？”老佟在那边哈哈大笑，后头又来一句：“既然如锦这么恨老东西，要不要我找几个人，把他给做掉？” “吃饱了撑的啊！”霍巍直接训道：“用不着为一个老混混，把自己折了，小锦也不会乐意，朋友可不是这么利用的。” 老佟立刻抱怨：“哟，说得真好，我被你利用得还少？” 霍巍这下笑了：“对了，我出国的时候，你帮我多照顾一下家里，要是那家伙敢来骚扰，给我报个信，等老子回国……亲自动手！ 施如锦听到这里，眉头皱起，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这话听得大气！”老佟捧了一句场，又道：“跟你说件事，魏阿姨刚才在法院外头撞上林显文，两个人吵了几句。” 霍巍立马关掉跑步机，叉着腰问：“我岳母吃亏了没？” “别说，魏阿姨也彪悍，要不是我挡得快，她就上去抽林显文了，林显文这家伙也是欠抽，在那叫嚣，如锦敢不养他，就一直告，告到她倾家荡产，坐牢为止，”老佟嗤笑一声：“老东西牛皮哄哄的，对了，那个于贝儿今天也过来的，一个女的摆了张扑克脸，看着就讨厌，我还在琢磨呢，以后哪个男人敢碰她，脑门上贴个符，都能扮僵尸了！” 施如锦低头听了好一会，直到霍巍无意间回过头，问了句：“你怎么上来了？” 老佟立刻道：“是如锦吗，你跟她说，开庭之前，于先生向法官提交了一份，能证实施伯伯合法拥有她监护权的证据，咱们这场官司，说不定就赢了。” “回头再聊！”霍巍不由分说挂了视频，随后跳下跑步机，站到施如锦面前。 施如锦问：“叔叔和我妈去法院了？” 霍巍点了点头：“他们不放心你的官司，然后……不想惊动你。” “那……我就当不知道吧！”施如锦叹了口气，掉转过身，在霍巍注视下，走出了健身房。 第二百六十二章 把柄 施如锦回到卧室，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为了打发突然变得难熬的时间，她索性将为霍巍收拾好的几只箱子推出卧室，准备一个一个往下搬。 霍巍却在这时下来，瞧着挺费劲地拎着一只箱子，正往楼梯走的施如锦，笑道：“怪不得听见‘咣咣当当’，我就以为你在砸东西，不开心就说，别瞎折腾了！” “谁说我不开心，等你晚上走了，我不要多自在！”施如锦故作轻松地道。 “这才结婚几天，你就嫌弃我？”霍巍故作不满，接过施如锦还抓着的箱子，轻松一提，便下了楼。 施如锦还站在二楼，瞧了霍巍半天，问了一句心里话：“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挺怂？” “你以为呢？”霍巍回身上来，将放在卧室门口的另外两只箱子拉起，一手一只，飞快地运到了下面。 “你还挺有力气。”施如锦瞧着已经成功落地的箱子，夸赞了霍巍一句。 “小锦，”霍巍仰起头，问道：“要不要去法院看看，我也觉得，咱们未必会输。” “不去！”施如锦脸上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顿了一会，霍巍笑了笑：“行啊，不去就算了。” 施如锦走下楼，看了看客厅的古董座钟：“要不你跟我妈说一下，那边结束，请舅舅和舅妈到家里吃饭，现在买菜，应该来得及，让他们尝尝我的手艺。” 没等霍巍回应，施如锦便往外走去。 “很多事情，你要想放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鼓起勇气面对，就像是发了脓的伤口，只有狠下心用刀挖掉，才会再好起来。”霍巍在施如锦身后道。 “有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除非……申巧慧能再活过来。”施如锦咬了咬唇，头也不回地道。 注视着施如锦的背影，霍巍又说了句：“小锦，不要总拿那些过去的痛，折磨你自己，谁都不能伤我老婆，你也不能！” “我……试试吧！”施如锦到底回过了头。 “去参加庭审，咱们亲眼看着，林显文被打得爬不起来！”霍巍眼睛闪了闪。 “你刚才还跟老佟说，不能勉强我。”施如锦立刻又退缩了。 霍巍：“……” “好了，我去买菜。”施如锦急不可待地出了家门。 小区太大，施如锦走到大门口，才发现自己失策，之前开车不觉得，真要是步行，还真是挺长一段路。 就达这时，有车停在了施如锦旁边。 “上车吧，”霍巍探过头，道：“刚才叔叔来电话，妈在法庭上有点激动，被法警带到了外头，叔叔让我们去接她回家。” 这回施如锦再不犹豫，开门上了车。 霍巍刚将车开进法院大门，施如锦便看到，正坐在一处花园景观长椅上的魏芸和惠尼。 “你怎么来了？”魏芸惊讶地瞧着踏过石子路的小径，走到面前的施如锦。 魏芸神色有些不好，不过似乎情绪还算平稳。 施如锦招呼了一声惠尼，便对魏芸道：“叔叔让我来接您，咱们先回家吧？” “没事，就是受不了林显文在法庭上诋毁你爸，我痛快地骂了他几句，然后被法官赶了出来，”魏芸自我解嘲地道：“我还以为，这些年脾气磨得好多了，没想到啊，还是压不住火。” “你这性格叫爱憎分明，”惠尼拍拍魏芸的手：“如锦倒是有几分像你。” “那当然，我的女儿嘛，”魏芸终于笑了出来，想了想，道：“林显文那家伙还真会装可怜，这个病、那个病一下都出来了，明摆着要博法官同情，好多敲我女儿一笔钱，我瞧他那病历，基本上行将就木了，这样也好，回头小锦出点丧葬费，算是仁至义尽。” “知道了，你刚才说得多棒啊，林显文杀人不偿命，就算如今病入膏肓，那也是老天爷给的报应，根本就不用治，死了活该，”惠尼笑道，又劝魏芸：“要不你们母女先走？回头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是啊，我们走吧！”施如锦也劝道。 “那边就快结束了，我得听听结果！”魏芸却犟了起来：“我还不信了，小锦舅舅拿来的证据那么确凿，法官还能站在林显文一边。” “早上我们见律师，他都说了，一般不会当场宣判，结果不可能这么快出来。”惠尼耐心地道。 “已经结束了？”刚停好车过来的霍巍，往法院大楼那边看去，一脸惊讶地道。 施如锦也望了望，果然，不少人从里面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江启山和于桓，后面跟着施如锦的律师和老佟。 惠尼朝那边举手示意了一下，老佟先注意到这边，随后几个人便走了过来。 “霍太太，法庭辩论已经结束，对方提出调解，不过我代表你拒绝了，判决结果择日会下达，”律师笑着对施如锦道：“于先生的证词非常关键，这一次胜算可能性很大，所以对方想调解，也是心里没底了。” “谢谢，王律师，辛苦您了！”施如锦表达过谢意，随后又看向于桓：“舅舅，我给您添了麻烦。” “不用这么说，你是我的外甥女。”于桓摆了摆手。 惠尼这时道：“你舅舅没有告诉过你吧，当年为了替你办领养手续，他曾经代表你父亲去了趟林显文坐牢的监狱，在那里，林显文开口要了一万块钱，便签下了《放弃监护权同意书》。” “于先生当时为这份《同意书》做了公证，今天证据一经出示，就确定了施予牧先生和霍太太的养父女关系成立，从法定义务上，你无需承担对林显文的赡养义务。”律师兴奋地道。 施如锦定定地看向于桓，她已经做好败诉的准备，却没想到，会突然之间峰回路转。 “舅舅，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找到这份《放弃监护权同意书》？”霍巍不解地问。 “当时领养手续办好，这份《同意书》就被还了回来，本来准备交给予牧保存，很意外的，当时我父亲急病，我匆匆赶回国，无意中把文件带走，后来跟予牧提及此事，他只说我收着就行，”于桓说着，看了施如锦一眼：“明白你父亲的意思吗？” 施如锦正要开口，有人走了过来，一脸不痛快地道：“二叔，我要跟你谈谈！” 于桓听到声音，转过了头。 于贝儿到了他们跟前，一脸的气势汹汹。 施如锦打量着眼前这个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还踩着高跟鞋的于贝儿，感觉现在只能用“嚣张”二字，才能形容她。 完全不等于桓开口，于贝儿愤愤不平地道：“我很不能理解，二叔你怎么可以帮一个外人，而且这女的还曾经欺骗过我们大家，想要抢走于家的东西，你这样的做法，爷爷九泉之下，怎么瞑目？” “贝儿，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惠尼立刻不高兴地质问道。 于贝儿冷笑一声：“你们要我什么态度？这个女人明明就是骗子，明明是杀人犯的女儿，还要装出清高孤傲的样子，你们到现在看不清她的嘴脸，还愚蠢地站在她那边……” “够了，”魏芸不高兴起来，道：“于贝儿，我女儿什么时候抢于家的东西了？都是你在那上蹿下跳，为了点钱，连自己亲妈都不管了，你还有脸说别人！我还没问你呢，跟姓林的在背后使那么多坏招，你到底什么居心？” “你女儿？”于贝儿一脸鄙夷：“叫得倒是亲热，她是你生的吗？我记得施如锦她亲妈早死了，还是被她亲爹砍死的！” “一个女的，嘴这么损！”老佟火了，作势转了转手腕：“感觉今天有点控制不住，想揍个女人。” “你敢！”于贝儿警惕地往后一站，一只脚踩在了小径上。 施如锦朝老佟递了个眼色，转头对于贝儿道：“不要以为，别人可以无限度地容忍你的放肆，我只说一句，于小姐在豪庭酒店里闹的那出笑话，我随时可以拿出监控。我本来不想搭理你，不过惹急了，咱们可以切磋一下。” 有时候忍无可忍，便也无需再忍了，施如锦又不是没有于贝儿的把柄。 “你……”于贝儿眼里都快冒出火来，自然明白施如锦说的什么意思。 施如锦的目光，却落到了法院大楼的台阶上，林显文站在那儿，伸着脖子张望，却明显不敢上来。 尤其是此刻，和施如锦视线一碰上，林显文立刻转过脸。 在施如锦跟前讨不了便宜，于贝儿又把矛头对向于桓： “二叔，你为什么要在法庭上说谎，居然编出来什么《放弃监护权同意书》，你不知道这样会坐牢的吗？” 于桓明显不悦了：“贝儿，我很不喜欢你这个说法，刚才在法庭上，我表述得非常清楚，这份文件是经过公证的，而且我也为所有的证言承担法律责任，你的指责很无礼，我希望你收回自己的话。” “于小姐，你再信口开河，于先生完全可以控告你诽谤！”施如锦这边的律师提出了警告。 “我有言论自由，你们还能阻止我说什么，真是笑话！”于贝儿不屑地道：“等这件案子结束，我就去告小叔作伪证，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长辈！” “闭嘴！”惠尼气极，指着于贝儿道：“看来是我们平时太纵容你，才会让你这么不知道轻重，你有什么权利指责你小叔，我们已经对你失望透顶。” 于贝儿这下气到五官都拧起来，这时一场手，就要冲着惠尼这边来。 “你想干什么？”就在惠尼旁边站着的霍巍大喝一声，伸手将她拉开。 于贝儿似乎被吓到，往旁边一闪，随后似乎脚下被什么绊住，整个人歪了几下，在众人注视下，侧身倒地。 “哎哟，于小姐，这是怎么了！”林显文叫了一声，却没敢上前。 于恒下意识要伸手去扶，却被惠尼气哼哼地一把扯住：“别管，当心于贝儿诬陷你打她，我早就想说了，什么样的妈，养出什么样的女儿！” 施如锦注意到，问题出在于贝儿那又尖又细的高跟鞋上，真是活该也倒霉，鞋后跟被卡在了小径上的石子缝里。 “保安呢，有人推我！”于贝儿大声地叫道，感觉她这一跤摔得不轻，直接“吭哧”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吹牛 施如锦送霍巍到达机场时，早过了傍晚，预订的航班已经飞走快两个小时。 机场大厅，贺慕言一脸阴沉地站在安检口边，看着霍巍到了跟前，举了举手腕上的表：“一个完全没有时间观念和团队意识的车手，你觉得还能跑多远？” “对不起，”施如锦抢在霍巍前面道：“是我的原因，他才会错过飞机，我已经给霍巍改签了午夜的航班……” “霍巍，我在问你！”贺慕言根本不搭理施如锦，冲着霍巍道：“你几岁了，还需要老婆帮你认错？” 施如锦赶紧从后面拉拉霍巍衣角，感觉后面要有麻烦了，这两个都不是好说话的人。 霍巍向来傲娇，这时将头一昂，悻悻地回了句：“今天迟到，是我的错，我认了，也可以向你还有全队道歉，不过，别把我老婆扯进来，我会翻脸！” 施如锦心里一叹，知道霍巍那少爷脾气，要多臭就有多臭，而此时贺慕言脸色早就铁青，相信接下来，两人就此杠上了。 果然…… 打量霍巍片刻，贺慕言一只手搭在随身行李箱的拉杆上，发起了质问：“这次为了你急吼吼地要结婚，整个训练计划全部打乱，又为了牵就你，出发时间也一拖再拖，结果你还给我懒洋洋地迟到了，我很惊讶，你哪来的自信，下一场比赛，连适应场地都可以免了，直接能拿冠军？是不是觉得，一个不起眼的澳门分站第四，便足以让你睥睨所有对手？” “有事说事，冷嘲热讽的，什么意思啊！”霍巍撇了撇嘴，也摆好了开战的姿势。 “你好好说！”施如锦拍了霍巍后背一下。 本来就是他们迟到在先，认个错就是了，霍巍居然还在那强辩，施如锦都快佩服死这家伙了，别说贺慕言，就算是她施如锦，遇到这种下属，也得被气到半死。 “我的团队，现在唯一让我骄傲的，就是纪律性，少爷你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了我一记耳光，你觉得自己红了？就可以飘了？”贺慕言还真就嘲讽起来：“我一直告诉你，要让所有人看到你的状态，可你自己说说，你现在状态在哪？连赶飞机，还要把老婆带上，或者结了一个婚，你就想通了，混完这一年，就回去继续当你的大老板，什么狗屁目标，早被你丢到了九霄云外！” 霍巍终于火大了：“贺慕言，找事是吧，我就迟到一回，你唧唧歪歪说这么多，还给我脸色，你当自己是谁？” 贺慕言又怼了回来：“你要搞清楚，霍巍，这支车队，我才是老板，拥有绝对的管理权，我想给你脸色，你就得在那看着！” 机场这地方，一向人多，喜欢瞧热闹的，自然也多，没一会，四周便围上了人。 施如锦也是无奈，两个大男人，直接在公共场合斗嘴，完全不在意，被人当成了风景。 贺慕言看来被彻底激怒了，语气冰冷地道：“就这样吧，你既然没兴趣继续比赛，可以留下来，没有任何问题，我马上通知赛会方面，力景车队就此退出本赛季，后面的都不用参加了，恭喜你，可以解脱了！” “你这什么意思，”霍巍嚷了起来：“我说没兴趣了吗，贺慕言，你是不是到更年期了，非得让人陪你疯，陪你傻？” 贺慕言再不瞧霍巍，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径直往外机场大楼外走。 “有这样的吗，”大概见贺慕言真要撂挑子，霍巍回过味来，冲着人家背影喊道：“你别走啊，这么大年纪，玩什么任性！” 犹豫了几秒，施如锦掉头，朝贺慕言那边追了过去。 “贺先生，”施如锦飞快跑到贺慕言身后，气喘吁吁地道：“就算再生气，也不能不听人解释吧，我一直挺欣赏你的气度，怎么感觉今天像个赌气的小孩子。” 贺慕言猛地停住脚步，眯着眼瞧向施如锦：“怎么，霍巍没骂够，做太太又来补刀，不错啊，霍太太，既然喜欢宠着你老公，悉听尊便，就冲那小子只会躲在女人后头的德性，以后也不会有多大出息！” 感觉贺慕言又在朝她撒气，施如锦虽然多少有些不高兴，可明白想解决问题，就得给人家一个台阶下，否则贺慕言可能真要跟霍巍掰了，回头搞到不可收拾，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刚才怼了人家一句，此刻施如锦便放低了身段：“刚才过来的路上，霍巍给你打电话，是准备解释原因，诚恳道歉的，不过贺先生根本不听他把话讲完，就把手机挂了，这样吧，我代他再道一次歉，问题的确出在我身上，没法尽快过来，霍巍比谁都着急，所以他才让我签最近的航班，连夜赶过去。” 瞧了施如锦片刻，贺慕言面无表情地道：“可以，我现在听你解释。” “上午出了点状况，我的一个官司在法院开庭，结束之后……于贝儿过来跟我无理取闹，还报了警，诬陷霍巍动手打他，因此霍巍不得不在警局配合调查，等他出来，我们就直奔机场，不过很抱歉，我们误机了。” 施如锦一边观察着贺慕言反应，一边道。 贺慕言很硬气地表了态：“这个解释不成立，我唯一可以谅解的，只有不可抗力因素导致的延迟。” 施如锦倒笑了出来：“于贝儿……还真是不可抗力，贺先生应该了解。” 明显可以看到，贺慕言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问题处理得怎么样，警方那边怎么说？”贺慕言依旧冷淡地问。 “霍巍碰都没碰到她，监控已经还了霍巍清白，是于贝儿自己连道都走不稳，还把责任怪到别人身上，当然，那个女人一贯如此。”施如锦马上回道， 贺慕言摸着下巴，似乎不准备再问下去了。 看出对方态度开始软化，施如锦当然要主动伸出橄榄枝：“贺先生，需要我替你改签机票吗？” 贺慕言抱起双臂，往左右看了看：“不用，我已经改了，跟霍巍是同一班。” “辛苦了，还让你单独留下来等他。”施如锦瞧着贺慕言道。 贺慕言皱了皱眉头：“我不是等某个人，而是必须对整个车队负责。” “贺先生的管理能力一流，”施如锦连连点头：“能感觉出来，这半年，车队的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样了。” “霍太太果然会说话，比你老公情商高多了！”贺慕言脸色已经好了不少，这时又说了句：“霍巍这种臭脾气，你得好好调教。” 施如锦笑了起来，侧过头，朝正往这边张望的霍巍看了一眼，道：“贺先生难道没发现，霍巍的脾气已经被你调教过来了，要在以前，谁敢这么指着鼻子训他，拔脚先走的，肯定是霍巍。” 贺慕言很是无奈地长吁一声，也冲霍巍那边瞟了瞟，道：“霍太太，明天抽个空，到我家里去看一眼，我出来的时候，我太太脸色不太好……她也不肯跟我说，还是你陪她去一趟医院吧！” 施如锦这下恍然大悟，贺慕言今天看着心浮气躁，还压不住火，原来是为了贺太太的身体。 “回头我马上联系齐教授，明天一早，我就陪贺太太去看病，你放心！”施如锦爽快地答应道。 “多谢！”贺慕言瞧了施如锦一眼，便往霍巍那边走去。 施如锦没有跟上去，瞧着那两人站到一块，开始像是都还绷着，没一会，施如锦注意到，霍巍先笑起来，然后伸出手，揽住了贺慕言肩膀。 第二天一早，施如锦到贺家接上贺太太，将她带到医院，齐教授亲自给做的检查，果然发现出了问题，当即安排收治。安顿好贺太太这边，施如锦原本打算把贺涛带回家里照顾，而贺太太不忍再麻烦施如锦，将她在这边打工的亲戚叫了过来，这下贺涛的事也解决了。 晚上施如锦下了班，又来了医院一趟，见贺太太吊完水，正卧床休息，也没敢多打扰，出去问过值班医生，知道病人情况平稳，索性把电话打给贺慕言，让他自己跟值班医生了解病情，忙完这些，施如锦便离开了病房。 到了停车场，霍巍的电话打过来了。 一边开门上车，施如锦一边问道：“到地方了？” “何止啊，刚睡了一觉起来，简直神清气爽！”霍巍笑呵呵地道，听得出心情不错。 施如锦却不放心：“你跟贺先生后来有没有沟通过？你就不能跟人家好好说话，尤其是理亏的时候，当然要低调一点，我吃你这套少爷脾气，别人可不吃。”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差劲？”霍巍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我说你差劲了吗，”施如锦赶忙笑着哄道：“我妈跟叔叔天天在家夸你。” “那是二老有眼光，这么说吧，我从机场到这边，一路把老贺骂服帖了。”霍巍话说得，实在像吹牛。 施如锦自然不信，昨晚在机场，吵到最后，霍巍明显气势先弱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要挟 “干嘛不说话，不相信我？”霍巍似乎在电话那头猜出施如锦想法，道：“后来你先走了，我闲着没事，把老佟传给我的，于贝儿在法院外头装疯卖傻的监控视频给他看，老贺那脸青得啊，跟紫茄子没两样，看着真解气！”霍巍放声大笑。 “你行了吧，”施如锦哭笑不得地道：“你这事做了不止一次，非往人家痛处上戳，你就这么开心？” “谁教他给我脸色，我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吗？”霍巍还振振有词，不过后来又回了句：“知道了，以后不这么玩了，我也跟他说，下不为例！” 施如锦真不信，霍巍以后不会再这么玩，不过临近比赛，她不想惹霍巍不高兴，便鼓励道：“加油啊，等你的好消息！” 说到这里，施如锦便准备挂电话了。 “对了，在警局里头，于贝儿不是说，要求精神创伤鉴定吗，有没有查出来她脑子有病？”霍巍笑着问道。 在法院，于贝儿自己绊倒自己，却非要扯到霍巍头上，躺在地上硬是不起来，还打电话报警，颇有她先母那股泼妇风范。 后头警方调取监控，证实是于贝儿自己的责任，于贝儿又改口，声称遭到霍巍恐吓，身心受创，还说要去找精神科医生给她做鉴定，不过等到现在，也没看到于贝儿的下文。 “不用理会，于贝儿这人，错永远在别人身上，典型的巨婴，你跟她认真，就输了！”施如锦鄙夷地道。 “就这么说吧，我马上去围场，今天是练习赛，老贺嘴太欠，老说我不在状态，老子今天就让他瞧瞧，到底什么叫状态！”霍巍不服地道。 “对啊，别让贺先生看扁！”施如锦回道。 话说，昨天跟霍巍那一场争执，贺慕言因为牵挂家里，心情不好是一方面，也少不了故意对霍巍施激将法。施如锦感觉，贺慕言已经抓到霍巍命门，霍巍这人不能光哄，还得时不时刺激一下，才能激发出他的斗志和潜力。 施如锦看破不说破，倒挺替贺慕言辛苦，带霍巍这种个性太过突出的车手，的确不容易，难怪他坚持找来老实还不爱说话的小茂。 等挂断了电话，施如锦便准备将车开出医院，打了一下车灯，光线照到了停在她前面一辆车一。 施如锦对那车并不熟，倒是认出了靠在车边，一个正低头抽烟的男子。 认出是熟悉的人，施如锦便下了车，朝对方走了过去。 “邝先生，什么时候到蓉城的？”施如锦招呼了一句，借着路边昏暗的灯光，发现邝先生脚步，竟满地的烟头。 邝先生瞧见施如锦，硬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忙扔掉手里正燃到一半的烟，道：“施小姐，我……刚回来。” 施如锦休婚假那一周，特意抽了一天去车馆，AUG总部来人，对车馆改造项目进行验收，虽然鸡蛋里挑了一些小骨头，人家最后也承认，工程质量完全达到了他们的标准。 不过验收那天，邝先生并没有出现，据说他回国述职了，而且因为业绩做得不错，很有可能要调回总部。 此刻站得近了，施如锦注意到邝先生脸上有些挂相，两个黑眼圈实在太明显，全身上下更布满了疲惫，不免问道：“邝先生难道才下的飞机？” “是啊，”邝先生揉了揉自己的脸：“还没来得及倒时差。” “那我就不打扰了，你赶紧回去休息！”施如锦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还想问邝先生怎么跑到医院，这时也放弃了。 识相地告过辞，施如锦便回了自己的车。 等快要开车了，施如锦蓦地想到，那次验收，跟AUG的人一块看了邝先生在社会交平台上的贴文，应该是他母亲生日，一个家族全团聚到了一块，从照片上众人明媚的笑容，能感觉得出，邝家的氛围十分和谐。 每一张照片，邝先生几乎都拥着他那位漂亮的太太，整个人感觉年轻不少，贴文的最后，他还特意写了一句——我们的小家庭，既然增添一位新成员，我和我太太都无比期待。 想到刚才忘了跟邝先生道声“恭喜”，施如锦摇了摇头，看来只有等比赛那天，见到人家时再说了。 这边施如锦的车开走好一会了，邝先生还在车边抽着烟。 直到有电话打进来，邝先生拿出手机看了半天，才一脸无奈地接起。 蓉城医院六楼的妇产科，邝先生在经历过痛苦的纠结和挣扎之后，从安全楼梯，无比艰难地走了上来。 一间单人病房外，邝先生看过房号，正迟疑要不要进去，门却从里面被人拉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干嘛呀，”女人嗔道：“我都听见脚步声了，到门口还不进来，怕我吃了你呀？” 说着话，女人一把拉住邝先生的手：“还不快点，让宝宝见见爸爸！” 邝先生猛地将手往回一缩，近乎哀求地低声道：“于小姐，别玩我了，我跟……你的孩子没有半点关系，我已经有家庭，不想横生枝节，你放过我一马，有什么要求……” “你怎么就那么断定，跟我肚里的孩子没关系？”女人瞧着邝先生，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干脆亮起嗓门：“我今天被人打了，差点失去这孩子，为了他，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你当然不知道，你只顾自己开心，出了人命，就不想负责了，你觉得，我于贝儿就这么好欺负？” “别叫啊！”邝先生被吓住，这下不用于贝儿拉，闪身进了病房。 阖上的病房门里，于贝儿伸头，凑近邝先生身上闻了闻，随即捂住鼻子道：“身上一股烟味，不知道我怀孕了呀，以后在我面前，绝不许抽烟！” “于小姐……”邝先生嗫嚅着，又说不出话来。 “叫一声‘于小姐’，你觉得就能跟我划清界线？”于贝儿讥笑道：“现在知道怕了，那你当初干嘛要惹我！” “我没……”邝先生无地自容地道：“那晚是你主动来找我的，我……只是一时糊涂。” 于贝儿作势掐着腰道：“我是说，当初你追我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女神，会用一生一世爱着的女人，对了，我被姓贺的甩了的时候，你多高兴啊！我一直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我，都下定决心嫁给你了，可你呢，转头娶了别人，你怎么对得起我！” 邝先生抬头看看于贝儿，嘴张了张：“是你主动提的分手。” “算了，以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于贝儿转过身，走到病房床边，摸摸自己的肚子，道：“我和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邝先生一脸难色，并不愿进病房，就靠在门边，踌躇了半天，道：“你想要多少补偿，我尽可能满足你。” “果然财大气粗啊！”于贝儿大笑，随即手指着邝先生，咬牙切齿地道：“姓邝的，我最恨你的就是这点，从一开始你就防着我，装什么穷鬼，故意把我带到你在纽约的那间破公寓，不过是怕我图你的钱！” “现在还提以前做什么，到底要多少钱，你说吧！”邝先生有些焦躁。 “我不要钱，”于贝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要做名正言顺的邝太太。” “不可能，我没打算跟我太太离婚，而且她怀孕了。”邝先生直接摇头。 “混蛋，我也怀孕了，你怎么对得起我！”于贝儿大吼道。 一个枕头飞过来，在砸到邝先生之前，落到了地上。 “给你两个选择，现在回美国，把离婚手续办了，然后跟我结婚，要不……”于贝儿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做了不久的美甲，道：“那天咱俩在一块的视频，我备了好多份，给你顶头上司博尔逊一份，给你那位太太发一份，对了，要不要给你岳父母再发一份，如果觉得还不够刺激，我就在网上发，反正吧，你敢对不起我，咱们谁都别想好好过日子！” “怦”地一声，脸色已经苍白的邝先生拉开门，直接冲了出去。 于贝儿颇为得意，干脆靠坐到了床上。 有电话打了过来，于贝儿懒懒地接起，“喂”了一声。 “于小姐，我是老林啊！”对面是林显文的声音。 “知道是你，有什么话快说！”于贝儿不耐烦地道。 林显文嘿嘿一笑：“后来去警局，我那女婿有没有被关起来？” “问你女儿啊，问我做什么？”于贝儿哼了哼。 林显文：“……” 于贝儿望着天花板，催道：“想说什么，快一点，我要休息了！” “那个……我最近手头缺钱，于小姐，反正官司打完了，咱们那劳务费，要不帮我结一下？”林显文带点小心地问。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还没判下来！”于贝儿冷声道：“当时说的，是官司打赢了，你就有钱赚，现在输赢还不知道，我怎么给你钱？” 林显文似乎急了：“律师不是说过吗，我这官司肯定能赢，咱们讲好的，事成之后，你们给我50万。” “到时候再说！”于贝儿没心情跟林显文讨价还价，这下直接挂断了电 第二百六十五章 回归 施如锦再次见到邝先生，是在几天之后，AUG亚洲区代表处正式进驻迈尔斯奇车馆，开始比赛前的准备工作。 双方团队开了一整天的会，等到结束，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邝先生又要求去内场看看试训情况，施如锦亲自陪同，不忘嘱咐于茵茵订了豪庭酒店那边的餐厅，自然是要尽一份地主之谊。 施如锦主动发出邀请，邝先生也没拒绝，一早过来，便显得意兴阑珊的脸上，努力地挤出了一点笑容。 施如锦早看出邝先生有些不对劲，上回在医院，他也是一脸怏怏神色，只是施如锦想不明白，马上就要调任回国，并且将为人父的邝先生，还能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烦恼？ 内场贵宾区，施如锦陪同邝先生在那儿坐了下来。 “邝先生是不是不太舒服？”出于关心，施如锦到底问了句：“要不我们改日再聚？” “我很好，谢谢！”邝先生又笑了笑：“就今天吧，代表处有两位同事明天就要回去，借霍太太的好意，权当为他们送行。”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施如锦自然悉听尊便，这时又客套了一句：“邝先生如果认为场馆还有不足的地方，剩下这几天，我们会尽力按贵方的要求做出改进。”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邝先生目视着下面赛道，并没有给出回应。 施如锦索性闭嘴，坐在椅子上，不去打扰正做沉默状的邝先生。 直到好半天后，邝先生开了口：“这场比赛，是我作为AUG亚洲区代表，接手的第一个项目……也是最后一个，我本人非常感谢施小姐，这段时间，你们准时完成了车馆改造，无论在工程质量还是速度上，都给予了我们极大的配合，我个人表示惊叹和佩服。” “邝先生过奖了，我们还有进步空间，”施如锦谦虚道，却突然间反应过来，笑道：“如果我没有弄错，邝先生这就要调回总部了，该要说‘恭喜’！” 明显犹豫了一下，邝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我递交了辞呈，并且已经获批。” 施如锦听得愣住，这下倒不知该怎么说了。 邝先生反倒笑起来，双手一背，托着后脑勺道：“我母亲打算退休，她那间小公司，总得有人帮忙看着，再加上我太太不久要生小孩，我不能老是不在她身边，这一次……就当是回归家庭吧！” “之前就听说邝先生要当爸爸，”施如锦忙道：“这个选择，其实挺好的！” 只是邝先生的笑意却收住了，沉默片刻，才道：“等这次比赛结束，我就会正式离开，总部将安排人接手这边工作，据我所知，在比赛举行期间，AUG方面会派专家过来，全程评估此次赛事的效果，以确定，是否与迈尔斯奇车馆达成长期合作意向。” 施如锦点了点头：“贺先生之前跟我提过，AUG有进军中国市场的计划。” “贺……慕言？”邝先生忽地转头问道，眼神里有一些复杂的东西。 “对啊，他现在是我先生的经纪人，别提了，贺先生成天跟霍巍吵来吵去，就跟两个小孩一样，不过看得出来，人家现在如鱼得水，自己当了老板，可比他之前做AUG高级副总裁自在多了！”施如锦好笑地道。 “贺先生比我……聪明!”邝先生说到这一句，神色里竟带了些自嘲。 正在这时，邝先生似乎有电话过来，施如锦无意中瞧了他一眼，发现刚拿起手机，他的脸色猛地就变了。 “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邝先生说着，越过施如锦，朝着外面走去。 邝先生这电话打得时间很长，好一会都没回来，施如锦有事需要到自己办公室处理，便跟旁边的于茵茵说了一声，往外面走去。 与此同时，经过改造，比之前扩增将近一半面积的接待大厅里，冷不下响起了邝先生的一声怒吼：“你还想怎么样，我已经放弃前途，也跟我太太坦白了，现在她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你几乎毁了我，是不是要看着我死，你才肯收手！” 接待大厅里，只有几名工作人员站在那儿，听到邝先生这一句，全都愣在那边。 施如锦刚从内场出来，好巧不巧撞上这一幕，此刻瞧着站在接待大厅一隅，正好转过身来，又正好跟她视线对上的邝先生，施如锦脸上除了尴尬，实在想不出该有什么别的表情。这有点像……她故意出来偷听人电话一样。 “霍太太，好消息！”黄品昌忽然从办公区快步走了出来，激动地道：“霍董刚刚拿到了排位赛的杆位！” “是吗？”施如锦立刻做出兴高采烈的表情，趁机避开邝先生目光，对黄品昌道：“他这是超水平发挥了？” “明天就是正赛第一场，我感觉，这下有希望了。”黄品昌看着不要太高兴，干脆催促起施如锦：“霍太太，要不要给霍董打个电话，鼓励他一下！” “不打了，等最后比赛结果吧，我家那位有点矫情，我真打过去，人家说不定还觉得，我在扰乱他情绪。”施如锦呵呵笑道。 “霍董这次在哪儿参加比赛？”邝先生走过来，似乎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还颇有兴致地打听道。 “在意大利，”施如锦故意抱怨道：“这人三天两头往外跑，跟脱缰的野马一样。” 瞧了施如锦片刻，邝先生笑了出来。 多亏黄品昌出场及时，施如锦也就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听见，笑着问道：“邝先生，这边要是差不多了，一块去用餐吧！” 于茵茵大腹便便，施如锦也不让她跟去应酬，找车馆的人把她送回家，便和黄品昌还有其他几名项目组成员，陪同客人前往豪庭酒店。 这顿饭吃得时间不短，主要原因，还是邝先生失态了，以至于大家不得不陪着他。 说来邝先生酒量十分渣，半瓶红酒下肚，人便不一样了，本来挺木讷少言的一个人，先是拿起酒杯，跟自己团队的下属干杯，再然后便是车馆这边，倒是一个都不拉下，还少有的妙语连珠。 等敬完了酒，邝先生又开始了个人表演，从出生讲到上大学，再说到拿了博士学位，进入AUG，一点水星没冒地混了十多年，才趁着公司内部斗争，走到今天，好歹算是出了点头。 邝先生讲得声情并茂，倒是挺吸人往下听，尤其是AUG那帮人，听到邝先生说完公司秘辛，又一个个点评公司大小老板，简直是津津有味。 施如锦感觉，邝先生今天颇有点豁出去的意思，不知道是酒醉所致，还是心里积着太多苦闷，打算一吐为快。 喝到最后，邝先生算是醉死了过去。 问过邝先生手下，施如锦才知道，从邝先生辞呈得到批准，代表处的车和司机都收回去了，公寓还让他暂时住着，不过邝先生自己已经搬出来，自己掏钱住在香格里拉酒店。 酒宴散去，AUG一帮人顾自走了，也没人打算管一管前老板。 既然是主人，客人的安全自然是施如锦不可推卸的责任，这里离香格里拉有点距离，施如锦琢磨一会，觉得反正都是住酒店，索性就在豪庭给他订了一个双人间，叫来两个服务生小伙子，请他们一左一右，将人扶到楼上客房。 黄品昌让车馆的人先走，主动留在最后，陪着施如锦一块上楼。 众人刚站到直达电梯外，餐厅经理追了出来，将一只手机递给施如锦：“施小姐，您的包间里发现这支手机，赶紧给您送过来！” 施如锦接过，按开屏幕，看到上面的结婚照，便点了点头，对黄品昌道：“是邝先生的。” “他今天大概不痛快，喝这么多！”黄品昌摇着头道：“年轻人啊，还是想得浅了，还有什么事，比身体健康更重要。” 施如锦没有说话，心里却在琢磨，到底哪位本事这么大，能把一向好好先生的邝先生，刺激到在车馆暴吼，现在又借酒浇愁。 答案很快揭晓了…… 客房外，施如锦正拿着卡开门，一直握在她手上的的邝先生电话响了。 “不接，我不接！”邝先生拧着眉心，头都抬不起来，手却使劲地摆了摆。 既然人家这么说了，先打开门，施如锦让到一边，看着邝先生被带到里面，自己则在走廊上，一伸手，按下了挂机键。 电话被挂断那一刻，施如锦看到了屏幕上“于贝儿”三个字。 愣了几秒之后，施如锦心里嘀咕，邝先生烦成这样，难道跟于贝儿有关？ 邝先生这回醉得不轻，脸色煞白不说，一进房间便说想吐，两个服务生有自己的事，没待多久就走了，施如锦是女的，到底不方便，最后还是黄品昌一个人在浴室里守着。 施如锦在房间里烧了一壶水，想想不放心，又让客房的人准备一杯蜂蜜水，好让邝先生出来时喝。 而就在这时，刚才被施如锦一进来，就放到客房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施如锦过去看了看，又是那三个字，一点没犹豫，直接给挂了。 这之后，于贝儿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施如锦不厌其烦地挂着，结果最后一次，一不小心，按成了接机键。 “姓邝的，你想躲我，没门！”一个尖利的声音冲了了来。 施如锦没打算跟于贝儿对话，便准备要挂机。 然而这时，于贝儿说了一句：“我不会放过你，我于贝儿得不到的东西，就得亲手毁掉，等着吧，明天我就会在网上放出咱俩在一块的视频，我反正什么都不在乎，你最好也别在乎！” 视频？ 施如锦差不多猜出了于贝儿的意思，只觉得快恶心死了。 “躲到香格里拉酒店住了？别以为我找不着你！”于贝儿冷哼一声：“现在给我下来，否则我就闯到你房间，不怕丢脸，你就继续装孙子！” “于贝儿，损人不利己的事，最好少做，当心有报应！”施如锦没忍住，怼过去一句，完全不等她回话，便挂断手机。 黄品昌扶着邝先生从浴室出来，电话还在响，施如锦干脆关机，随后走过去，帮黄品昌搭了一把手，将邝先生扶到床上躺了。 “他这样子，回头还得吐，”黄品昌说道：“霍太太，我晚上不走了，就住在这儿，他这样，没人看着不行。” “要不叫车馆派个小伙子过来，您身体也不好。”施如锦犹豫道。 “没事，我睡觉本来就浅，也就一个晚上的事。”黄品昌笑道。 略想片刻，施如锦道：“黄叔叔，那就辛苦你，有什么事，您打我电话，然后明天您别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那也成！”黄品昌乐呵呵地道。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香格里拉酒店的大堂里，于贝儿脸色铁青地攥着电话，在电梯间里来回踱着。 好一会后，于贝儿长吐一口气，又拨出了一个电话，而这一次，于贝儿无论神色还是语气，陡然一变，语调温柔地道：“小叔，是我！” 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于贝儿低声笑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消失 此刻的于贝儿，称得上眉眼生情，笑靥如花，完全没有几分钟之前，给邝先生打电话时，那股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的狠劲。 “姓邝的很快就会跟他老婆离婚，然后回过头娶我，”于贝儿仰起头，颇为自信地道：“这种软塌塌的男人，早在我手里握着，他这几天还在挣扎，不过撑不了多久了，向来我叫他站，他都不敢坐！” 于贝儿顾自跟电话那头的人说得高兴，完全没注意到，一名酒店保安站在不远处，已经盯了她半天。 于贝儿又嗤笑一声：“我马上就去他房间，这人也够蠢，自己递把柄到我手上，蠢的还有施如锦……就是林显文那女儿，居然跑到他房间，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能干什么好事！” 话说到这里，于贝儿又是了一阵狂笑。 一处正在下行的电梯外，于贝儿站到那儿，总算挂断电话。 “小姐，请问准备上几楼？”那名保安上前，客气地问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于贝儿脸一拉，不悦地回了句。 保安耐心地又问：“您是本酒店的住客吗？” 于贝儿扫了对方一眼，做出不耐烦的表情：“当然，问这么多做什么？” “请问住几楼？”保安还在问。 于贝儿这下彻底火了：“你们酒店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你叫什么名字，我现在要投诉！” 电梯间里站了不少人，都朝着于贝儿和保安在瞧。 大堂经理显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过来和保安说了几句，随后便向于贝儿道歉：“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工作人员的服务意识有待提升，要不要我送您上楼？” 于贝儿这时却眼珠一转：“没问题，我是来捉奸的，1105房间，你们替我把门打开！” 周围一片哑然，大堂经理同保安互相看了一眼，保安便走开了。 “叮”的一声，那部下行中的电梯终于到了一楼。 电梯门打开，不少人从里面鱼贯而出。 “哟，于小姐！”一个最后从电梯出来的干瘦男人，拿开叼在嘴上，根本没点着的雪茄，冲着于贝儿张扬地一挥手。 这人上了点岁数，一身看上去又皱又不合体的廉价西服，歪歪扭扭地打了根领带，着实猥琐。更猥琐的是，他怀里还搂着一个打扮妖艳的中年女人。 于贝儿瞧了瞧那人，不免一脸鄙夷：“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做什么？”男人手势夸张地啜了一口雪茄，松开娇艳女人，很轻浮地冲她挤了挤眼，才对于贝儿道：“订了个房间，在这儿享受享受，我都这么大岁数，活一天是一天，有钱可不得赶紧花！” 妖艳女人娇嗔地推了男人一把，随后便先走了。 于贝儿神色嘲讽地瞟了男人一眼，转身跟着人群，往电梯里走。 “于小姐，这是去哪儿呀！”林显文直接跟了上来，把正要进电梯的大堂经理直接挤到了旁边。 于贝儿斜眼看了看最后一个进来的大堂经理，嘴边露出一丝冷笑。 “于小姐，你也瞧出来，我这人花钱没个谱，马上就要睡马路了，”林显文冲于贝儿哭起了穷，也不在乎电梯里挤满了人，直接开口道：“要不，你再给点？” 电梯里，明显有人笑了出来。 于贝儿伸手按下11楼的按键，怼了一句：“林显文，你当我摇钱树呢！” “我可没这么说，”林显文嘿嘿一笑，谄媚地道：“于小姐心地善良，这段日子多亏你照顾我老人家，才让我过得这么舒坦，在我心里，你可比我家那死丫头孝顺多了。” “有没有搞错，我孝顺你？”于贝儿不屑地哼了一声，突然间冒出一个想法，便莞尔一笑，问林显文：“想不想马上见到你女儿？” 林显文一怔，表情竟有些怵惧：“你是说……她在这儿？” 于贝儿上下打量一下林显文：“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开房都开到同一间酒店。” “啥意思？”林显文眼睛眨了眨 两人正你来我往地说着，电梯停在了11楼。 林显文伸出胳膊开道，于贝儿大步迈到电梯外，还不忘扫了一眼也跟出来的大堂经理，随后对尾巴一样的林显文道：“你女儿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刚结婚就跟别的男人鬼混，我要是你，还不把她当场打死！” 林显文的气势，立马被鼓了起来，捋起袖子，装出恶狠狠的表情：“人在哪儿，抓到那死丫头，老子得好好管教，真是有娘生，没爹教！” “小姐，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大堂经理看出于贝儿和林显文气势汹汹，忙上前阻拦。 结果人家手刚碰到于贝儿胳膊，就被她猛地一甩：“别碰我！” 1105号客房外，于贝儿一个劲地按着门铃，林显文自然要一起助威，干脆砸起了门。 “小姐、先生，这层楼还有别的客人，请不要打扰到他们。”没一会，除了大堂经理，酒店客服部和保安部都来了主管，在旁边耐着性子劝阻。 于贝儿倒是停了手，冷笑地质问道：“要我不闹也可以，你们把门打开，里头那男的是我未婚夫，我今天要捉奸在床，这是维护公序良俗，你们懂不懂？” “施如锦，你到底要不要脸啊，还不给老子出来，这才结婚几天，就红杏出墙！”林显文更是跳着脚道。 走廊上的热闹，少不了引来同层住客的注意，有人已经打开门，探头瞧着。 “不好意思，酒店必须要保证客人的隐私，我们没有权利替小姐你把门开。”客户部的主管陪笑道。 “林显文，你继续砸！”于贝儿瞪了人家一眼，冲着林显文道。 于贝儿话刚出口，便有两名壮实的保安过来，直接挡在了110号房间门口。 “这是要找揍？”林显文梗着脖子，居然威胁起人了。 大堂经理这时走过来，对于贝儿道：“小姐，刚才前台查过系统，证实1105房间的客人今天一早外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是不是弄错了？” 周围一片嘘声，有客人直接骂了句：“神经病！”随后重重地关了房门。 “我不信，现在你们把门打开！”于贝儿愣了愣，随即恼羞成怒。 铭牌上挂着保安主管的一位到底说了句：“小姐，问题已经跟你讲清楚了，就算里面有人，我们也不可能开这个门，现在我代表酒店，要求你立刻离开，否则我们会报警处理。” “行啊，你要叫警察是吧，我在这儿等着，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替他们遮掩。”于贝儿还在胡搅蛮缠。 酒店几个人干脆围到一块商量，林显文一脸鬼祟地凑过去偷听，于贝儿冷着脸，眼睛死盯住1105的房门，倒像是提防有人会突然出来。 “好，我们现在报警。”商量结束的保安主管瞧了林显文一眼，对于贝儿说了句。 “于小姐，好汉不吃眼前亏。”林显文忙回到于贝儿跟前，提醒道。 “我怕你们报警？”于贝儿还装着无所谓，却任由林显文扯住她袖子，往电梯间带。 香格里拉酒店外，于贝儿气冲冲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于小姐，这码事算结束了？”林显文跟在后面问道。 “当然不会算！”于贝儿冷笑一声，这时干脆停住，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手机那头，一直都是忙音，于贝儿嘴一撇，冲林显文道：“施如锦怕我怕得，连电话都不敢接，用你的手机。” “没问题，”林显文笑着回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崭新的手机，还冲着于贝儿显摆：“刚买的，别说，照个相特别清楚。” 于贝儿脸上嫌弃，却一把夺过手机，对着自己电话上施如锦的号码，一个数一个数地按了下去。 这下倒不是忙音，不过也一直没人接。 于贝儿脸上尽是不耐烦，却还在那打着。 “于小姐，我女儿的老公可比那位邝先生排场多的了，她眼光再差，也不至于……”林显文颇有点疑惑。 “施如锦这种乡下出来的女人，见什么男人都是好的！”于贝儿讥讽道，耳朵听着电话，人往酒店台阶下走。 于贝儿刚打开自己车门，电话那边，居然传来了“喂”的一声。 “施如锦，说，你在哪儿，自己有老公，还勾搭别的男人，你要不要脸！”于贝儿根本没等对方开口，便破口大骂。 对方顿了片刻，回了一句：“你是那个……于贝儿？” “你是谁？”于贝儿一愣，人已经钻进了车里。 车外的林显文见状，忙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我是如锦的妈妈，于贝儿，你大晚上乱咬什么，”那边说话的正是魏芸：“我警告你，做人知道点分寸，你这胆子倒越来越大了，又想造谣中伤我女儿，你问问我答不答应！” “施如锦跟我男朋友今天混一块去了，两个人现在不知道在哪亲热着呢，你让她给我一个交代！”于贝儿坐在车里吼道。 前方有车开过来，打着很亮的远光灯，于贝儿不由眯了眯眼睛，用手挡着光，又来一句：“她到底要不要脸！” “我呸！我女儿就在家里，你别想泼她脏水，”魏芸直接骂道：“于贝儿，我已经把你的话录下来了，你不是喜欢打官司吗，回头我就跟你打，没见过你这种女人，尽想着好处都归你，一不如意，就跟全世界亏待你一样，你这种人，注定事事不如意！” “你说够了没有！”于贝儿被气到，居然诅咒起了施如锦：“施如锦算个什么东西，她就该在穷山沟里，被她那亲爹一斧头劈死！” “于小姐，这话可别乱说！”林显文在旁边听不下去了。 “林显文，你怎么上来了，给我下去！”于贝儿这才注意到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于小姐，你拿着我手机！”林显文冲于贝儿一乐。 于贝儿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又听到魏芸道：“于贝儿，难怪你叔叔和婶婶对你失望，在外头不学好，还同林显文这种人狼狈为奸，你等着吧，会有你好果子吃！” 这边说完，魏芸立马摁了挂机键，倒是跟施如锦之前挂电话时一样果断。 车里的于贝儿气得脸都红了，伸手要砸电话，林显文见势不妙，一把夺回自己手机，嘴里嘟囔：“花了我五千多，你可别砸了呀！” 于贝儿扫了林显文一眼，不客气地道：“给我滚下去！” “都上来了，就带我一程，过了前面再说。”林显文笑呵呵地道，又劝起了于贝儿：“施如锦就是山里出来的乡巴佬，于小姐你这种城里的大家闺秀，未必干得过这种野路子出来的，对付她这事吧，你还得交给我。” “你能有什么办法，”于贝儿到底发动了汽车，口中讥讽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一瞧见施如锦，你怕得腿都发抖。” “这话说的，我怎么会怕她，”林显文表示不认同：“那官司，我还不是打下来了？” “对了，律师说，结果可能不如预想，后面继续上诉！”于贝儿一边开车，一边道：“我一定要看那女人身败名裂！” “没事，那就上诉，”林显文无所谓地道：“只要于小姐和您背后那位别断了我的口粮，叫我做什么都成，对了，还是那句话，我这钱花光了，再给点呗！” “前几天才给了你5万，”于贝儿厌烦地警告道：“别得寸进尺！” “50万，可是你们当初说好的。”林显文倒是不肯退让。 “官司赢了再说！”于贝儿气道。 车上两人争执了半天，都没注意到，刚才朝他们打远光灯的那辆车，正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施如锦在房间的浴室洗完了澡，正擦着头发出来，便看到魏芸坐在沙发上，似乎不太高兴。 “妈，怎么啦？”施如锦不解地问。 魏芸朝着施如锦看了看，似乎斟酌了片刻，道：“没什么，我给你端了杯牛奶，你喝过就睡了。” “跟叔叔吵架了？”施如锦走到床边，跟魏芸开起了玩笑。 斜了施如锦一眼，魏芸站起身道：“我们才不吵架，别瞎打听了，对了，明天你舅舅和舅妈准备回美国，你跟我去送飞机，人家可是帮了咱们大忙，咱们得记在心里。” “知道了，”见魏芸要出去，施如锦上前，手搭在她双肩上，笑着问道：“妈，到底什么事情？” 魏芸停了停，转头嘱咐道：“以后于贝儿的电话就别接了，从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她打电话来了？”施如锦立刻猜了出来，好笑地道：“我早把这人拉了黑名单，又换号码打的？真没见过这么轴的人。” “你倒是清楚得很！”魏芸被逗笑，想了想，道：“反正吧，以后注意点，感觉这女的针对上你了。” “真盼望她能从地球上消失，真是烦死这人了。”施如锦玩笑道。 此时的施如锦根本想不到，有些无意中说出的话，说不定何时……就会变成现实。 第二百六十七章 录音 为了送于桓夫妇，齐教授特意趁着难得的休息，同魏芸和施如锦一块到了机场。 候机大厅，惠尼拉上齐教授和魏芸，闺蜜三人坐进不远处一家咖啡馆里聊天，留下施如锦陪着不太乐意乱跑的于桓，坐在了海关安检口外的一处长椅上。 于是，施如锦终于有机会，从于桓口中，听到当年那段李代桃僵的故事。 转了转手中惠尼特意送过来的咖啡，于桓轻轻地述说了起来：“当年得到她们出事的消息，我立刻赶往蒙田，参加现场救援的人告诉我，你于萍妈妈被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却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那个时候，她唯一的念头，应该是用自己的生命护住女儿，然而……孩子大概舍不得母亲，还是跟她一块走了。” 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可此时施如锦听到，却依旧心里揪得生疼。 “你爸爸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从凤宁回来，整个人几乎神智不清，当时有人怕他彻底崩溃，便扯了一个谎，说孩子还在抢救当中，只为了吊住老施那一口气，你爸爸在蒙田地区医院躺了好几天，稍稍有点清醒，就眼巴巴地问孩子的事。”于桓说到这里，神情中满是伤痛。 “所以，您就把我接了过去？”施如锦轻声问道，目光落在手里的咖啡杯上。 “一夜之间失去两个最亲的人，别说是你爸爸，我当时也觉得如堕地狱，”于恒惆怅地道：“老天有时候真不公平，彼此倾心相爱又志同道合的一对夫妻，刚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却就此天人两隔，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爸后来英年早逝，或许只是等不及想见妻女。” 施如锦：“……” “是我为你妈妈和小锦办的死亡证明，然后就将你妈妈那份交给你爸爸，至于另外一份，我同当时了解情况的领导和朋友们想法一样，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于恒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直到有一天，你爸爸总算恢复过来，也终于接受了那对母女已经离开的事实，坚持去看了她们最后一眼，之后简单地办了后事，你爸爸亲自在蒙田，为母女俩找到一块墓地，将她们安葬了。” 于萍母女的墓地，施如锦听施予牧说过是在蒙田，但施予牧生前，从来没有带她去过，其他人更不知道地方。 “我爸爸过世之后，魏芸妈妈和我都考虑，想把他和于萍妈妈合葬，不过一直没能找到墓地，”施如锦心中愧疚：“舅舅，对不起，我甚至都没有去看过妈妈和小锦姐姐。” 于桓拍拍施如锦肩膀，又继续道：“这之后，我同你爸爸回了一趟蓉城，准备到派出所，替你妈和小锦注销户口，再为你落户，我们是步行过去的，我记得，在经过一条河的时候，你爸突然停下来，让我拿出小锦的死亡证明，接着，他几乎是含泪用打火机点着了那张纸，看着它化成灰烬，然后你爸爸说，就把小锦……留下吧！” 听到最后一句，施如锦眼圈立刻红了。 “知道这件事的人，大部分在蒙田，这么多年来，他们都默默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只为了帮助你们这一对各自经历过家破人亡的父女……找回自己的家。”于桓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谢谢您，舅舅！”施如锦垂着头，任大颗大颗的泪珠，滴到了地上。 “其实大家都清楚，没有永远能被守住的秘密，不过好在，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用成熟的心态面对问题，”于桓笑了笑：“你爸爸后半辈子变得有点不通人情，硬是跟我这个朋友绝了交，我明白，他是怕我把这事捅出去，实在小心过分了！” “对不起……”施如锦抹了抹眼角的泪，她现在才明白，曾经给自己的父亲带来过那么多困扰，而这些，却都是她再无法弥补的了。 “小锦，好好生活吧，你爸爸是爱你的，那种爱……我不相信，他只是把你当成小锦的替身，在老施心里，你早已是他最心爱的女儿，虽然他长眠已久，可我今天替他看到了你的幸福，你爸爸九泉之下，一定安心了！”于桓道。 施如锦抽抽鼻子：“我会好好的，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就算不能像我爸妈一样，树立那么崇高的理想，将一生奉献给社会，也绝不给社会添麻烦。” 听到这句，于桓倒被逗笑了，疼爱地拍了一下施如锦的头。 这边两人正说着，惠尼走了过来。 施如锦起身，看向惠尼，注意到她表情有些异样，似乎带着一丝……惊慌。 惠尼站到于桓根前，明显又犹豫了一下，才道：“老公，出了点事，我们可能要等一段时间再走了，我现在就去退票，还要把托运的行李拿回来。” 惠尼说了几句，就要往值机柜台那边走。 “惠尼，什么事？”于桓应该也注意到惠尼的神色，干脆站了起来。 惠尼停住，回过头道：“刚才你表妹接到警方电话，贝儿昨晚遇上车祸，听说没来得及上救护车，人就已经不行了！” 施如锦差点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后才回过神，昨晚在电话里还张牙舞爪的于贝儿，突然……死了？ 城西警局一间办公室，施如锦同惠尼和魏芸坐在里面，已经等了好一会。 “怎么他们还不回来，到底是不是贝儿啊！”惠尼不免有些着急。 魏芸拉了拉惠尼的手，劝道：“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不定弄错了，不是于贝儿，只是虚惊一场。” “我也希望如此，”惠尼摇了摇头：“贝儿再不懂事，也是于家的孩子，她父母又都不在了，要是她再出个三长两短……” 说没说完，惠尼长叹一声，看着神情，显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施如锦坐在一旁，顾自想了半天，昨晚还打了无数电话，紧追着邝先生不放的于贝儿，虽然讨厌得要死，可谁能想到，人说死就死了，让人感觉太不真实。 有脚步声响起，办公室里的人都抬起了头。 首先进来的是一位中年警官，朝着沙发上坐着的三位女士点了点头，便坐进屋里唯一的一张办公桌后。 施如锦刚才看过这张办公桌上放着的座卡，知道这位姓睢，城西警局的刑侦队长。 随后进来的，便是于桓和齐教授。 “是……她吗？”惠尼立马站起，一脸紧张地看向两人。 齐教授神情无奈地点了点头，随便坐到了睢队长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惠尼怔了一下之后，声音不免有些哽咽：“贝儿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她妈妈才走多久啊！” “听说是车子失控，掉进路边的土坡里，”于桓拍了拍惠尼后背，走到齐教授旁边，找了把椅子坐下，和齐教授商量几句，便对睢队长道：“我们作为家属，同意进行尸检，不过希望能尽快得到结果，后面还要替孩子把事情办了。” 睢队长点了点头：“理论上，结果会在一个星期之内出来，不过，我当时看了现场，以我的经验，事故原因未必只是简单的车祸。” “什么？”齐教授直接惊呼出来。 “这也就是，案件移交到我们刑侦这边的原因，”睢队长耐心地解释道：“根据于先生刚才提供的线索，于贝儿住在城东，但出事的地点，是在往城西来的路上，晚上十一点多，她会去哪儿，见什么人或者做什么事情，现在谁都不清楚。” 于桓沉思片刻，问道：“我似乎听说，现在国内的天网系统已经非常成熟。” 睢队长笑着摸了摸脑门：“我的同事们正在摸排于贝儿昨晚的出行轨迹，问题是，她出事的那个路段，是一个在建的禁行支道，路面还在铺设，监控设备也没来得及安装，所以事故的具体情况，我们目前还一无所知。” “就算不是意外事故，贝儿……我相信她不会自杀。”惠尼站在于桓身后道。 魏芸挺赞同惠尼的说法：“对，绝不可能是自杀，昨晚她跟我吵了半天，听着声音，哪像厌世的人，她骂我家如锦，不要太起劲！” 提到昨晚的事，魏芸脸上还有些不痛快。 “这位太太，你昨晚跟于贝儿通过话？”睢队长倒立刻抓住了重点：“几点的事？” “好像有十点多了吧，”魏芸说到这儿，对施如锦道：“你把手机拿出来，于贝儿是用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 施如锦忙从口袋掏手机，魏芸眼睛忽地一亮：“对了，我当时长了个心眼，还给通话录个音，于贝儿话说得太难听，我还打算，以后拿这个录音去告她！” “录音在哪儿？”显然是因为天降线索，睢队长“噌”地站了起来。 施如锦其实还有点懵，不过倒是熟练地翻出自己手机的录音，按下文件列表里，时间最近的一个记录。 几分钟后，施如锦终于知道，为何昨晚魏芸那么不高兴，于贝儿这嘴也是坏透了，连让林显文用斧头劈死她的话，都说得出口。 齐教授连连叹气，道：“这孩子……真是被我大嫂养糟了！” 于桓同惠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什么也没有说。 睢队长拿着施如锦的手机又听了一遍，问魏芸：“于贝儿给你打电话时，好像旁边还有别人？” “是啊，那个林显文就在，我还问于贝儿了，”魏芸说到这时，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不会是……林显文做的吧，他当年就杀过人，说不定这次又重操旧业。” “林显文是谁，你们认识？”睢队长立刻问道。 魏芸一笑：“谁跟那人认识，不过他的情况，我都知道。” 随着魏芸的讲述，睢队长在电脑上查了一会，便拿起桌上分机打了出去：“立刻调查一个叫林显文的人，这人身上很可能有重大线索。” “睢队长，他不是凶手吗？”魏芸这下倒是认准了林显文。 施如锦拉了一下魏芸，示意她不要再说，免得跟干扰办案一样。 倒是睢队长的目光，这时落到了施如锦的身上：“小姐，按照这个录音，似乎你跟于贝儿之间，存在很大的矛盾？” “警官，你不会怀疑我女儿吧！”魏芸急了：“昨晚于贝儿打电话过来，我女儿已经在家，小锦洗着澡，我才帮她接的电话，我是小锦不在场的证人，对了，小区监控还有我家门口的摄像头，肯定也有她开车回家的画面，这事怎么着，也跟我女儿没关系，你们不能随便抓人！” 睢队长忙摆了摆手：“放心吧，没有切实证据，我们不会乱抓人。” 第二百六十八章 心虚 魏芸越发不高兴，拉住施如锦的手，气呼呼地道：“咱们走，于贝儿自己作死就算了，这还提前算计好，要拉我女儿垫背，太坏了！” 睢队长有点哭笑不得，特意跟魏芸解释：“太太，目前只是初步调查阶段，我们正在寻找线索，比如你提到的，昨晚跟死者在一块的林显文，就对我们破案，非常有帮助。” 魏芸这下气顺了点：“行，只要别把什么事，都栽我女儿头上！” “妈，没事的，您别想太多。”施如锦伸手抱了抱魏芸。 “警官，为什么你觉得会是刑事案件？”于桓神色凝重地问。 “现场我们发现了两道不同的车胎痕迹，其中一道属于死者的车，另外一道，我们正在做技术分析，两道车痕轨迹相同，我们因此判断，另一辆车在出事之后，便掉头离开。”睢队长解释道。 施如锦疑惑地问：“也就是说，于贝儿出事之前，已经被盯上了？” 睢队长点头，又道：“刚才家属也看到了，死者脸上有明显淤痕，法医在现场时，就已经发现她体表多处创伤，包括四肢也有，这些伤痕不符合车祸特征，有很大可能，是死者在出事之前遭人殴打，所以尸检结果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们目前怀疑，这起车祸可能是在死者昏迷或死亡之后，由他人故意伪造。” “听得吓死了！”魏芸嘀咕道：“于贝儿到底得罪了谁呀？” “还有一个疑点，”睢队长笑了笑，继续道：“出事的这条支道本身位置偏僻，又是深夜的非施工时段，不应该有人出现，但是我们勘察现场，在距离出事地点300多米的地方，发现了本应该是属于死者的一只女式手包。” “是于贝儿的吗？”惠尼问道。 “手包的位置，并不在死者车辆轨迹上，我们找到时，手包四周散落着死者的身份证件和好几张银行卡，不过没有现金，对了，直到我们清理完现场，也没有看见死者手机，很可能是被人拿走。” 魏芸好奇地问了句：“我之前几次看到于贝儿，她全身上下珠光宝气，你们发现她的时候，身上那些首饰还在吗？” 睢队长想了想，道：“或许这也是线索，我们只发现死者脚上有根链子。” 施如锦托着腮，感觉有些听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玩法，既像谋财害命，又像蓄意谋杀。 “不用说了，只要找到林显文，他肯定知道前因后果！”魏芸意有所指地道。 睢队长看向了施如锦：“这位小姐，你跟死者是很亲密的朋友？” 施如锦直接乐了：“当然不是，我们是那种互相瞧不顺眼的关系，几天前，我们在法院外面闹了些不愉快，于贝儿还报了警，相信你们这边能查到案底。” 一听施如锦这么说，睢队长又在电脑里查了起来，口中不免又问：“于贝儿跟什么人有来往，你了解吗？” 施如锦这下顿住，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人。 “小锦不知道这些，”魏芸代施如锦回答：“于贝儿就是个讨债鬼，我们才不想跟她掺合。” 施如锦正在心里斟酌，要不要提邝先生昨晚被于贝儿紧追不放的事，有警员从外面走了进来。 “队长，死者这几天的通话记录已经打出来，”警员将一个文件夹，放到了睢队长的办公桌上：“她最近联系最多的，是一个叫邝铭轩的美籍华人，其次是一个隐藏号码的电话。” “邝先生？”惠尼吃惊地叫了出来。 “你们认识邝铭轩？”睢队长好奇地看看惠尼。 齐教授点了点头：“他是贝儿的前男友，不过两人已经分手一段时间了。” 犹豫到现在，施如锦终于还是开了口：“是这样，邝先生所在公司和我们车馆是合作伙伴，昨天我们在一起开会，晚上我请大家吃饭，邝先生后来喝醉了，我们车馆有位老先生，特地留在酒店照顾他。” “哪个酒店？”睢队长立刻问道。 “豪庭酒店……1105房间。”施如锦索性直言相告。 睢队长立刻对下属道：“现在去豪庭酒店。” 施如锦心里有些滋味莫名，于贝儿这一死，跟她活着时一样，总归要折腾一下。 魏芸和齐教授都邀请于桓夫妇住到自己家中，结果人家婉言谢绝，商量到最后，长辈们听从了施如锦的意见，由她安排，替于桓夫妇在豪庭酒店办好了入住手续。 将人送进房间，魏芸因为要回家替江启山做饭，便先走一步，跟于桓夫妇还有齐教授道过别，由施如锦陪着，准备回家。结果在酒店门口，遇上了也正好从里面出来的睢队长和他的下属。 和魏芸对视一眼，施如锦便走过去，招呼了一声：“睢队长，这就准备走啊？” 睢队长停住脚步，掉过头看了看施如锦，显然认出了她，便点了点头：“小姐，还真巧，在这儿遇上了！” “我舅舅、舅妈本来要回美国，现在只能等于贝儿的事处理完再走，我妈和我送他们到这边住下，”施如锦解释，随即问道：“两位见到邝先生了吗？” “见到了，跟他聊了几句，邝铭轩昨晚的确喝得不少，看着还有点晕晕乎乎的，我们约好，下午他会过来警局，跟我们面谈。”睢队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施如锦正想着后面该说什么，倒是睢队长旁边那名警员说了句：“队长，你刚才一提到于贝儿，邝铭轩脸都青了，我怎么看，怎么像是心虚，要不要派人过来盯着，万一……” 听出邝先生快要被当成嫌疑对象了，施如锦忍不住要替他澄清：“警官，邝先生应该是被吓到，其实事情的经过，我大约知道一点，这段时间，于贝儿一直缠着邝先生不放，给他造成很大的精神困扰。” “小姐，感觉你有很多事，刚才没跟我们说啊！”睢队长拿手点了点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道。 “那些到底是别人隐私，所以我很犹豫，要不要讲出来，”施如锦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我先把我妈送回家，然后去警局。” 对于邝先生，施如锦多少有几分恻隐之心，尤其是昨晚听到于贝儿明摆着是对邝先生说的那句——她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施如锦现在想想，寒毛都直竖。于贝儿到底恶毒到什么程度，才会死活要将一个当初处处照顾甚至逢迎她的人，往绝路上逼。 “去什么警局，没事都搞出事了！”在一旁听了半天的魏芸立刻表示反对，不过又说了句：“你们就在这儿谈呗，我给你叔叔打电话，让阿姨替他先做点吃的。” 施如锦有些犹豫，却被魏芸推了一把。 看着魏芸走到另一头打电话了，睢队长笑道：“我们长话短说。” 施如锦“嗯”了一声，索性归纳了一下，道：“我知道的也不全面，于贝儿似乎想复合，不过邝先生已经有家室，自然拒绝了，这几天于贝儿一直在闹他，不过我可以担保，邝先生绝不可能做杀人的事。” “你凭什么担保，”那位警员好笑道：“我们要看证据。” 施如锦：“……” “小姐，可以详细说说那两人关系的变化吗？”睢队长问了一句。 往魏芸那边看了一眼，施如锦点了点头，道：“我尽可能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聊了半个多小时后，施如锦目送着睢队长的车离开，带着魏芸，坐进了自己车里。 “听你舅妈说过，当初于贝儿她妈过世，那位邝先生出钱出力，还要受于贝儿白眼，人家没有一句怨言，没想到，遇到一头白眼狠，好心没得好报。”魏芸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嘀咕道。 施如锦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给邝先生打个电话，问一问那边的情况。 车载电话响了半天，才有人“喂”了一声，竟是黄品昌的声音。 “黄叔叔，你还没回去？”施如锦惊讶地问道。 “是啊，霍太太，我还想找你呢，”黄品昌在电话那头小声地道：“刚才有警察过来找邝先生，等人走之后，邝先生就坐在床边发呆，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摸到一瓶红酒，又喝起来，昨晚他都吐了一夜，早上起来，脸色发白，手还抖了好一会，这样搞下去，身体要撑不住的。” 施如锦拧了拧眉头：“又喝了？” “老黄啊，我是魏芸，”旁边魏芸接过了话：“我跟小锦就在楼下，马上过来看看。” 施如锦还没反应过来，魏芸这时已经下了车。 豪庭酒店1105房间，施如锦按响了门铃。 很快，黄品昌过来开门，施如锦注意到，他手里还攥着一瓶明显已经被喝了大半的红酒。 同黄品昌点了点头，施如锦抬脚走了进去。 都快到中午了，房间的窗户居然都没打开，屋里阴暗而纷乱，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满屋全是酒气。 施如锦一进去，便看到了正佝偻着坐在床尾的邝先生。 “老黄啊，你这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在这不通风的房间里闷着，回头要是再病倒，小茂回来，头一个骂死我家小锦。”魏芸因为霍巍的关系，跟黄家父子早已熟识，此刻一到屋里，便说了他一句，随即走到窗前，二话不说，直接将门窗打开。 窗子被打开的一刹那，感觉屋子猛地亮堂了起来。 邝先生似乎一无所觉，就像是刚才施如锦和魏芸进来，他完全没有反应。 “我的天，”施如锦弯腰，打量了一下邝先生的脸色：“你要不要去医院？” 魏芸立马走过来，不由分说抓起邝先生一只手腕，搭着他的脉博，打开手机秒表，数了两分多钟，才道：“小伙子，你心率太高，最好到医院去看看。” “谢谢，没事，我没事！”邝先生似乎稍回过了神，嘴里嗡嗡地回道，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施如锦猜测，邝先生只怕是被于贝儿的死讯惊到，干脆拉过一张椅子，直截了当地问：“于贝儿是你杀的？” 这下，包括邝先生在内，屋里所有人都看向施如锦。 “或者……是你雇凶杀人？”施如锦又追问。 傻了片刻，邝先生用力地摇着头，道：“不是，她的死跟我没关系，虽然于贝儿一直想把我逼上绝路，可我不会杀人，我从小受的教育，绝不能做令家族蒙羞的事！” “这就对了，”施如锦再次发问：“那刚才警察过来的时候，你怕什么？” “你……”邝先生这下似乎反应过来，看向施如锦：“你怎么知道他们过来？” “是我刚才告诉霍太太的。”黄品昌在旁边解释，刚才那瓶酒，还被他死死地攥着。 “对不起啊，”施如锦决定跟邝先生坦白：“警方早上通知我表姨，说于贝儿突然死了，当时我们都在机场送我舅舅和舅妈，后来大家伙一齐到了警局，然后听到，警方查过于贝儿的通信记录，最近几天，跟她通话最多的就是你，我既然知道你住在这儿，就告诉了警方。” 邝先生愣怔地看着施如锦，表情有些复杂。 “你会不会觉得，我把你出卖了？”施如锦这下不免有些讪讪。 好一会后，邝先生苦笑道：“不怪你，你不说出实情，人家也会找上门。” “我相信你清白，”施如锦赶紧鼓励一句：“所以，邝先生你要振作起来，没有做过事，谁也不能逼着你认下。” 邝先生：“……” “要不，先去医院看看？”施如锦问道。 “是呀，酒也别喝了，”魏芸跟着劝：“敞敞亮亮地到警局，把事情跟人家说清楚。” 黄品昌也道：“邝先生，反正下午我没事，陪你去警局。” 听到众人安慰，邝先生脸色终于好了一点。 低头想了片刻，邝先生对施如锦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就麻烦霍太太帮我请个律师，还有，如果我被收押，就通知我在印尼的一位堂兄，我回头把他号码发给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父母。” 魏芸在旁边嘀咕道：“不是没杀人吗，他怎么还没想通！” 施如锦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又安抚了邝先生几句：“我妈说得没错，你没有杀人，昨晚一大帮人看到你借酒浇愁，黄叔叔也在，警方收押你的可能性根本为零，当然，除非是你事先买通凶手，找准时机把于贝儿干掉了！” “我没有！”邝先生吓得直接站起来。 “昨晚你喝醉了，我一直拿着你的手机，无意中接通过于贝儿的电话，她对你步步紧逼，对吧？”施如锦看着邝先生：“说句不好听的，现在这人死了，再没谁能威胁到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知道是不是被施如锦这话说中心事，邝先生轻轻地吐了口气。 第二百六十九章 飘了 霍巍在意大利站拿下季军那一刻，施如锦正坐在家中客厅，陪着江启山和魏芸，一块看电视直播。 按江启山的说法，虽然始终没搞清楚规则，不过到了比赛最后一段，瞧着场上赛车个个拼尽全力，还是会紧张到，心都要跳出来。 还是同样在看直播的黄品昌打来电话，告诉他们，霍巍现在正保三争二，只要顺利完赛，这回肯定能上领奖台，一家老少才算吃了定心丸。 这边，施如锦刚要跟黄品昌说再见，魏芸却一把拿过她手机，跟人家聊了起来。魏芸自然是为了打听，昨天下午邝先生去见睢队长的事。 其实白天在车馆，施如锦已经见过邝先生。 因为不想给对方压力，除了将一张律师名片交给邝先生，施如锦连“于贝儿”三个字都没提。 能看得出来，邝先生还没缓过劲，整个人垂头丧气。不过接名片的时候，他倒主动跟施如锦提了，警方的确没有将他列为嫌疑人，简单问过几句之后，人家提出要求，邝先生最近不能离境。 施如锦明白，就冲“不能离境”这一点，邝先生心里肯定慌得不行。 “老黄说，昨天睢队长只是了解了一下邝先生最近见过什么人，去过哪些地方，大概查是要查，不过邝先生未必是主要怀疑对象。”魏芸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到茶几上，对施如锦道。 施如锦轻叹一声，刚要开口，江启山忽地说了句：“比赛结束，霍巍算是跑完全程了吧？” 果然，屏幕上放出了赛事最终排名，施如锦几乎蹦到电视机跟前，等瞧见第三排醒目的五星红旗，兴奋地叫了出来：“霍巍，是第三名！” “不错，很不错！”江启山站起身，干脆鼓起了掌：“这孩子总算扬眉吐气，平常训练那么刻苦，身上也没有骄娇二气，取得胜利，理所应当！” “会有奖牌吧？”魏芸关心的重点不太一样。 “是奖杯，”施如锦眉飞色舞地道：“咱家三楼的健身房里，专门有几组柜子，霍巍把他以前拿到的奖杯全搬过来了，按照时间顺序，码得整整齐齐，还有一面柜子一直空着，我猜，他准备拿来放新奖杯的。”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还得再买柜子！”江启山哈哈大笑，倒是信心满满。 茶几上，施如锦的手机响了。 “快接吧，十有八九是小巍来报喜的，你多夸夸他！”魏芸催促道。 施如锦此时却盯紧了电视，有镜头正对向围场维修站里，力景车队的Pit房，霍巍出现了画面中，他已经摘下头盔，还戴着面罩，此刻人靠在一处墙壁上，正低头看着手机，明显是在打电话。 猛地醒过神，施如锦立刻回身，将手机抓了过来，迅速按下接听键：“喂，霍巍！” 一边说着，施如锦的目光也没离开电视机。 有直播记者已经将话筒递到霍巍这边，明显准备要采访他，霍巍却视若无睹，以至于镜头之内的他，谁看了，都觉得像是在摆谱。 “小锦，是我，在干嘛呢？”霍巍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听着还挺开心。 “别靠着墙，站直一点，和记者握握手，记住嘴角弯起来，露出你的八颗牙!”施如锦习惯性地指点道：“笑得不要太僵硬。” “什么？”霍巍愣了愣。 “快一点，多少人在看着你！”施如锦已经着急了，刚才镜头一闪，她已经抓到，贺慕言拧着眉头，朝霍巍这边瞪了好几眼。 好在多年形成的默契，令霍巍很快反应过来。 画面里，霍巍一抬头，貌似才发现对方，先是主动与记者握手，随即笑容可掬地向人家表达歉意，解释想要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妻子，以至于没注意到，有摄像机跟了过来。 场面一下子缓过来，记者居然知道霍巍新婚才几个月，又是说恭喜，又是怂恿霍巍对着镜头，跟自己太太打招呼。 霍巍此时脾气不要太好，对着镜头侃侃而谈，秀了一下恩爱之后，便开始感谢在场或不在场所有帮助过他的人，话说得声情并茂又不失风趣。 江启山同魏芸看着电视，对霍巍的表现赞不绝口，只有施如锦能感觉出，霍巍心底的不耐烦。 施如锦又注意到，镜头一处角落架着一台摄像，两个小伙子默默地在那拍着，他们应该就是郑实派去跟拍的摄影师，也是辛苦人家，以霍巍的性格，真称不上好好先生，只怕不配合的事少不了。 这边记者与霍巍相谈甚欢，开始大赞霍巍的幽默风趣，有人突然挪过来，手舞足蹈地抢了个镜。 施如锦这下直接失笑，老佟居然冒了出来。 采访结束，画面切换到了观众席。 听到霍巍又“喂”了一声，施如锦笑问：“老佟也跟你过去了？怪不得前几天联建公司开会，打电话给他，他说不在蓉城，原来跑出去玩了。” 霍巍在那边很快回应：“这家伙跟小尾巴一样，我们到哪，他就跟哪儿！” “是如锦吧，难怪老霍刚才跟抽风一样，他这人傲娇得很，最不喜欢应付记者这类的，也就你能治得了他。”老佟声音传了过来。 “佟总，联建这边都眼巴巴等着你老人家回来主持工作，什么时候能见到尊驾？”施如锦顺口问道。 “霍太太发出指示，我明天就回来！”老佟答应得爽快。 “早该走了，”霍巍这话，明显是对老佟说的，不过后一句，就是在问施如锦了：“一直在看直播？” “是啊，叔叔和我妈都在看呢，我刚才还在考虑，睡觉之前，要不要把健身房的柜子打扫干净，”施如锦打趣道。 “第三名而已，有什么骄傲的。”霍巍还谦虚了一句。 “行啦，第三名挺好的，前方还有目标，可以继续追逐，省得被人当成靶子，”施如锦说着，不免絮叨了起来：“有没有感谢你那些小伙伴，尤其是郭大哥还有贺先生，无论哪一次的胜利，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对吧？” “都是兄弟，哪需要这么客套！”霍巍笑了一声。 “如锦，你不知道，刚才老霍一下车，整个人都飘了，见到谁都求抱抱，后来硬是把老贺摁进怀里，把那家伙搞得老脸都红了。”老佟又在抢话。 “躲一边去，最烦你这种偷听电话的。”明显是霍巍在旁边训了一句。 施如锦听得直笑，不免提醒霍巍：“你以后对老佟说话，稍微客气一点，人家帮你多少忙啊，能重新回来比赛，老佟也出了不少力！” “还是我们如锦懂事，以后好好调教你老公！”老佟声音又响了。 “来，手机给你了，你继续！”电话那头，霍巍像是要发火。 “好，我不听了，你们聊！”老佟说着，应该是终于识相地走开了。 霍巍长吁一口气，对着电话这头的施如锦道：“被他烦死了，明天我就把人踹回国。” “他回国……你不回来？”施如锦立刻问道。 “下个星期就是巴塞罗纳站的比赛，老贺要把队伍直接拉过去，我在法国有场代言活动要参加，”霍巍说到这里，又笑起来：“老贺这家伙账算得门儿清，就为了省几千欧元，才喜欢折腾呢，我跟他说了，回头咱们车队解散，我请他到博胜集团当会计，专门负责算计怎么省钱。” “你够了吧！”施如锦被逗笑。 “对了，叔叔他们还好吗？”霍巍这时问了句。 “都挺好的，你是不是要上领奖台了？”施如锦看着电视，画面里出现了领奖台，几名穿着当地民族服装的少女站在台边，每人一个托盘，上面盛着奖杯和吉祥物玩偶。 “别说，好几年没上去过了，还真有点小激动！”霍巍笑道。 “霍巍，你实至名归！”施如锦发自内心地道。 霍巍却叹了口气：“可我……想站在最高的位置。” “那就靠你自己努力了，”施如锦笑了一声，又提醒道：“别忘了，回头把玩偶送给郭大哥，凯旋一定喜欢，想想当初如果没有郭大哥，你未必会下决心回来。”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郭老大已经跟老贺提出辞呈，他要离开车队了。”霍巍回道。 施如锦吃了一惊：“什么原因？” 听到这个消息，施如锦首先想到的，是贺慕言和郭家林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才让郭家林想到解约。到底人家上有老，下有小，总是要生活，施如锦不免于心不忍，开始思忖，是不是她要出面调解一下，或者为郭家林另外安排工作。 “你猜不到吧，”霍巍笑起来：“郭老大突然有了新想法，要参加明年的全国残障人士运动会。” 施如锦：“……” “老大就是老大，我们都挺支持他的，”霍巍继续道：“来这边的飞机上，我和老大还有老贺一块聊了聊，老大的想法是，他不能被轮椅困住，就算暂时不能回到赛道，他也得做出点不一样的成绩，要给儿子看看，是男人，就永远不能被困难击垮。” “什么叫……暂时？”施如锦马上听出了霍巍话语里的不同。 “你就这么点讨厌，什么都追根究底！”霍巍明显不想回答了。 施如锦想了想，到底闭了嘴。 “小锦，快看霍巍，要上台了！”魏芸拿手指着屏幕道。 施如锦伸头看看，却没有发现霍巍。 “不说了，”施如锦准备要挂电话，不过结束之前，由衷地说了一句：“霍巍，今天我为你骄傲！” “切，何止今天，你以后也会因为我而骄傲！”霍巍大声笑道。 “好吧，我等着夫贵妻荣！”施如锦玩笑了一句，此时她又瞧见了霍巍，在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中，一脸兴奋的霍巍，用一个帅气的姿势，跳上了领奖台。 几天之后，施如锦陪着于桓夫妇和齐教授又来到城西警局，因为于贝儿的尸检报告正式出炉了。 齐教授先看到的报告，脸上神色，从最初的凝重，到后来竟是惊愕。 “于贝儿……怀孕了？”齐教授几乎叫了出来。 施如锦也是一阵吃惊，跟着众人一块，看向了睢队长。 睢队长点了点头：“刚拿到这份报告，我就去豪庭酒店见了邝铭轩，虽然矢口否认自己是孩子的父亲，不过看得出来，邝铭轩神情很紧张，最后他自己承认，之前从于贝儿那边，已经听说她怀孕的事。” 施如锦很想再替邝先生辩解一句，可这时候，有些话竟说不出来了，到底有些内情，她一个外人无从知晓。就比如，邝先生明知于贝儿怀孕，却一直隐瞒不提。 “邝先生已经结婚，听说快有孩子了，难道是于贝儿借着怀孕相逼，他才铤而走险？”惠尼嘀咕一句，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我还是觉得……他不像能下狠手的人。” “我们调查过于贝儿出事前几天，邝先生的行动路径，基本上是在酒店和AUG代表处之间，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人物，电话记录里，除了于贝儿，就是同事和家人，”睢队长道：“从刑侦的角度，邝先生只有动机，却看不出实质行动，除非是这人城府极深，并且具有超乎寻常的反侦察能力。” “邝先生还真没那么深的城府，”齐教授摇头道：“挺忠厚一个人，我一直觉得，贝儿对不起人家。” “其实我们认定的可疑人物，一直就是林显文，不过这个人……似乎失踪了，”睢队长的手指，在自己办公桌上敲了敲：“我们查到了他在一处城中村的落脚点，房东说他前一段时间突然退租，本来欠了几个月的房钱，他很痛快地一把付清，然后就再没有出现。” “他能跑哪儿去？”施如锦不由问了出来。 “我们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那就是于贝儿出事前，林显文曾带着个女人，在香格里拉酒店开房，按照酒店工作人员的说法，于贝儿在邝铭轩的酒店房间外大闹，林显文也在，之后两人一块出了酒店，酒店外的监控显示，林显文上了于贝儿的车，但没有看到他何时下车，”睢队长话说到这时，看向施如锦： “施小姐，如果你有任何林显文的消息，请尽快通知警方。” 施如锦哑然，好一会后回道：“这个人……除了一场赡养费的官司，现在跟我没有任何交集。” 第二百七十章 情商 其实除了怀孕这一点，于贝儿的尸检报告还写着，死者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颈部有扼颈痕迹，眼球结膜，肺部表面发现机械性窒息症状，符合扼颈致窒息死亡特征，按法医的推论，在翻车之前，于贝儿大概率地已经死了。 施如锦几乎认定，能下这么狠手的，非林显文莫属，对一个杀人凶手来说，杀一个与杀两个，没有任何区别。 但似乎，睢队长的想法，却不一样。 “虽然林显文有嫌疑，不过通过追踪于贝儿离开香格里拉酒店的路线，我们注意到，当晚始终有一辆车跟在她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拐上那条支道，随后同时消失，所以我们现在做出了一个新的假设，凶手或者还有其人。” “林显文还带了同伙？”施如锦立刻道。 “这个问题，只能等找到林显文之后，从他嘴里得到答案。”睢队长摊了摊手。 尸检既然结束，于桓和惠尼便替于贝儿简单地办了后事，随后带着她的骨灰飞往美国，打算将于贝儿和她的父母葬到一块。 然而杀害于贝儿的凶手到底是谁，却成了谜团，侦破工作因为没能发现进一步的线索以及林显文的人间蒸发，到底停滞了下来。 而这一天，AUG国际卡丁车12小时耐力赛，在经历了半年多的筹备之后，终于要在蓉城迈尔斯奇车馆拉开战幕了。 下午，距离开幕式还剩不到一个小时，施如锦拿着对讲机，在场内和场外再次巡视了一遍，以防都到最后关头了，又出现什么纰漏。 为了保证比赛顺利举行，在邝先生牵头下，AUG和迈尔斯奇两方团队进行了整合，从之前的甲方与乙方，合并成了赛事执行委员会，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双方沟通倒也默契，施如锦作为执委会的副主任，负责配合邝先生工作以及后勤保障。 此刻对讲机里，传来两名AUG团队工作人员的对话—— “邝还没有过来吗？” “没有，博尔逊已经在暴怒边缘。” “打通邝的电话了？” “无人接听，昨天开会，他还让我们不要迟到，结果自己没来。” “听说昨晚博尔逊把他叫过去了，难道还想挽留？” “谁知道，他再不出现，博尔逊就要疯了！” 施如锦也一直在纳闷，开幕式都快要开始，邝先生竟玩起了失踪，他可是今天的总指挥，最关键的时候不出现，万一哪个环节没配合好，不仅是砸AUG的场子，也毁他自己的声誉。 一边思忖，施如锦一边已经回到内场。 此时观众席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施如锦特地注意了一下主席台，博尔逊正在跟邱于庭和几位贵宾谈笑风生，神情倒看不出什么不妥，只是当有下属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之后，博尔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悦。 “施小姐，都这时候了，邝先生还没到。”黄品昌站到了施如锦旁边，指了指自己腕上的表，也提到了邝先生。 “黄叔叔，他现在住在香格里拉还是豪庭酒店？”施如锦不免问道。 “在豪庭，”黄品昌回道：“邝先生那几天酒喝多了，老喊胃疼，我给他找了一味中药，他吃着还不错，前天又让我送去几副，住的还是施小姐给订的那个房间，我听邝先生的意思，房间号已经告诉警察，怕人家找不到他，以为他跑了。” 胆小老实到这种地步的邝先生居然会杀人？就算有人拿刀架到施如锦脖子上，她都不会信。 “我来问问吧！”施如锦笑道，也没打邝先生电话，直接找了豪庭酒店的前台，让他们查一查，邝先生是在房间里，还是已经出去了。 没一会，前台便致电回复，客人门卡处在使用状态，应该没有离开。 挂断电话，施如锦便琢磨片刻，对黄品昌道：“黄叔叔，不行的话，找个人开我的车，辛苦你去一趟豪庭酒店，人在房间，又老不接电话，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不用找人，我会开车，”黄品昌笑道：“我儿子的车技，还是我教的。” 这边黄品昌接过施如锦的车钥匙便走了，施如锦又四下绕了一圈，确定各部门全体就位，便坐到了贵宾席邱于庭的旁边。 “邝先生还没到？”邱于庭侧过头，小声地问道。 施如锦回了一句：“黄叔叔去找了，我担心邝先生的身体出了状况。” 博尔逊显然听到两人对话，倒是直爽地表达起自己的不满：“我对邝的表现非常失望，他的专业性，我给予认可，不过这一位情商有欠缺，实在不适合担任部门主管，回去之后，我可能还要为此提交报告。” 别人家的公司，别人家的雇员，好与坏都是别人家的事，施如锦同邱于庭互相瞧了瞧，都选择了不予置评。 其实在施如锦看来，为了这项赛事，邝先生付出的努力有目共睹，他带着执委会所有人做了至少三次实景演练，亲力亲为地把可能会发生的问题都排除了，而且流程做得无比详细——只要各环节没有掉链子，也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 黄品昌的电话打来时，距离开幕式不到10分钟。顶替邝先生，施如锦承担了现场指挥的重任，忙着用对讲机同各部门对接协调，完全顾不上其他的事，自然也没注意到，放在主席台桌上的手机响了半天。 博尔逊起身致辞，施如锦终于有了片刻空当，一旁邱于庭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小声提醒道：“电话。” 施如锦正要拿起手机，一个环节突然卡住，施如锦又忙着处理，直到流程顺畅地进行到末尾，施如锦总算松了口气，便用对讲机通知于茵茵替她盯场，自己走到外面。 看到黄品昌的号码，知道十有八九是关于邝先生的事，施如锦立刻打了回去。 “黄叔叔，找到人了吗？”施如锦拿起电话，直接问道。 黄品昌在那头明显松了口气：“施小姐，你总算接电话，邝先生身体没有事，不过……” “什么？”施如锦追问。 “我到酒店房间的时候，敲了半天，没人开门，电话也没人接，我正要去前台问一问，还没下电梯，邝先生从外面回来，人看着胡子拉茬，胳膊上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黄品昌讲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他说今天有点不舒服，去不了车馆，让我帮他请假。” “后来怎么样？”施如锦关心地问。 “我陪他到了房间门口，邝先生才发现没带门卡，又把服务生叫了过来，就在开门的时候，邝先生随身的那只包掉到了地上，”黄品昌道：“包的拉链大概没拉紧，里面一下掉出不少现金，我估摸着，至少有十万。” “叔叔，您问过他，这些钱是拿来做什么的吗？”施如锦心里纳闷。 “邝先生支吾半天，只说是自己取的，却没说出做什么用。”黄品昌回道。 施如锦却觉得不可思议，现在都是电子支付，谁没事取这么多现金出来。 “是不是觉得不对劲？”黄品昌还问了施如锦一句，随后道：“施小姐，我可能要晚一点回来，我在邝先生住的那层走廊站了好一会，你也知道，邝先生在这儿无亲无故，他应该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就算要花钱，刷个卡也就行了，没理由非得拿着这么多现金，我担心他是不是上了什么当，算了，我就在这儿等一等，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帮一把。” “您觉得……有人要骗他的钱？”施如锦马上猜出了黄品昌的想法。 “说不定，一会有人来找他。”黄品昌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黄叔叔，这样吧，您别等了，这样太累，”施如锦提议：“我打电话给豪庭酒店那边，让他们安排保安守着，您就先回来吧！” 迟疑了一下，黄品昌道：“那也行，我先在楼下等着，你让保安跟我保持联络，我随时可以上楼。” 见黄品昌如此坚持，施如锦也没再催他马上回来，不过嘱咐黄品昌，有什么事，尽快给自己打电话，随后，施如锦又同豪庭酒店那边做了沟通。 开幕式总算顺顺当当结束了，正式的比赛，会在次日一早举行，博尔逊还挺高兴，热情地邀请大家共进晚餐。 施如锦没有跟过去，黄品昌之后一直没有消息过来，说明还在豪庭那边等着，毕竟人家也上了岁数，施如锦准备过去看看，真要不行，就和黄品昌一块去邝先生的房间，同他聊一聊。 坐上出租车，施如锦又给黄品昌打了电话，果然，人家一直没有离开。 “豪庭酒店保安经理后来找到我，说是一直在监控邝先生的房间，暂时没发现有人来找他，”黄品昌在电话里道：“现在天已经黑了，我琢磨吧，可能邝先生跟对方说好，晚上来拿钱！” “行，我马上就过来，陪您一块等，黄叔叔，您先在酒店找个餐厅吃点，跟他们说挂我的账就行。”施如锦立刻道。 “不用了，我也不饿，”黄品昌笑着谢绝：“我在楼下，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得要盯紧一点，我以前骗过别人的钱，被骗的人可怜啊，我现在想着都后悔，今天就当赎个罪吧！” 黄品昌的电话再次打到施如锦这边，是在半个小时之后。 “施小姐，酒店刚给我消息，邝先生出了房间，手里还拿着那个装钱的包，”黄品昌声音压得很低：“我现在已经上车，就在外面等着，我一会跟着他的车。” “我在赶往酒店的路上，”施如锦想了想，道：“黄叔叔，这样吧，我们保持联系，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不要下车，要注意自身安全。” “放心，”黄品昌道：“我看到邝先生的车了，回头告诉你地方。” 施如锦：“好的！” 几乎绕了大半个蓉城，施如锦坐着出租车，最后来到了蓉城火车站。 “黄叔叔，您在哪儿？”施如锦下了车，边走边问。 刚才施如锦一路追过来，先是转了两个汽车客运站，随后又追到火车站，施如锦现在已经很肯定，邝先生遇到麻烦了。 “邝先生在车站广场转了有两圈了，看样子是在找人，”黄品昌道：“我在想，真不行，我现在过去，把人拉走？” “他没发现你吧？”施如锦问。 “没有，刚才从客运站出来，我就离他五米，邝先生都没注意到，感觉他魂不守舍，倒是将那只包抓得死紧，”黄品昌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什么事啊！” 有人这时从施如锦身边走过，貌似无意地撞了她一下，施如锦转头看了一眼对方，便对着电话道：“叔叔，您先原地不动，我来找你。” “不追上去，就把邝先生弄丢了！”黄品昌疑惑地道。 施如锦这时也停住了脚步，往四下瞧了瞧，道：“没有关系，我在车站广场东边的淮阳菜馆门口等您，后面的……咱们见面再说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 黑洞 黄品昌走到淮阳菜馆的时候，施如锦正望着她的九点钟方向。 刚才还安静有序的火车站广场，几乎是突然之间，冲出一群飞速奔跑的人，而这群人明显都是朝着同一个目标而去。 此刻已经是晚上近十点，广场上没有了白天的人头攒动，不过总归有一些搭夜车或刚到埠的旅客，那边动静一起，远近便有不少人停下来，好奇地在那张望。 “大晚上的，怎么打起来了？”黄品昌嘀咕道。 “在抓人。”施如锦回得言简意赅。 “警察来了？”黄品昌站到施如锦旁边，似乎一下反应过来：“抓……邝先生？不应该啊！” “是勒索邝先生的人。”施如锦还在瞧着那群人，似乎有人被摁住了。 “那就好！”黄品昌松了口气，随即又诧异地问：“他们哪来的消息？” 施如锦看了看黄品昌：“我给睢队长打了电话，把我车载导航的定位发给他了，从邝先生将车开到第二个汽车站，警方就已经盯紧了他。” “我真没发现，当时也没想到报警。”黄品昌感叹一声。 “谁会半夜拿着一包钱出门呢，”施如锦淡淡一笑：“我直觉……这件事需要警方的干预，也巧了，我手机里存了睢队长的号码。” “这事会不会跟……于贝儿的案子有关？”黄品昌面露疑惑。 施如锦正要开口，九点钟方向猛地喧嚣起来，确切的说，有人正试图越过围住他的人，嘴里还“嗷嗷”地叫着。 也就片刻功夫，那人被撂倒在地，嘴里还在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去看看吧！”黄品昌直接拔脚走了过去。 施如锦到跟前时，一名身着制服的警员，正在给坐在地上那人上手铐。 这是一个头发乱糟糟，胡子拉茬，全身上下破破烂烂的男人，没法判断年纪，不过一瞧就是个流浪汉。 四周看热闹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城管晚上还上班？” “捡垃圾桶的都要抓了？” “影响市容呗！” “什么眼神，那是城管的衣服吗？” …… 施如锦听得快要笑出来，有人从不远处走过来，对众人说了句：“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 施如锦瞧向说话的人，原来是睢队长到了跟前。 对施如锦点了点头，睢队长弯下腰看了一眼嫌犯，随后问还围在四周的几名便衣：“钱找到了？” “刚清点过，里面是十万人民币，我们包抄上去的时候，这家伙正在垃圾桶里扒拉，也够有意思的，当着我们的面，他把那包拿出来，直接往怀里揣。”警员好笑地道。 睢队长听到这儿，索性又蹲了下来，问那人：“林显文呢？” 听到“林显文”三个字，施如锦眉心不由自主地挑了挑，其实之前，她已经有点隐隐的预感，这事跟林显文脱不了关系。 施如锦很仔细地瞧着，嫌犯这回倒不叫了，一脸傻相地看向睢队长，施如锦突然意识到，此人的智力恐怕不正常。 睢队长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再没追问，站起身吩咐道：“先带回警局。” 看着人被押上警车，施如锦忍不住问道：“睢队长，是林显文指使的？” 睢队长没有否认：“刚长跟邝铭轩谈了谈，林显文给他打电话要钱，似乎是于贝儿手机里，有一些不利于他的东西，邝铭轩不愿意说得太具体。” “也就是说，于贝儿的手机被林显文拣到了，这代表，于贝儿死的时候，林显文是在现场的。”施如锦立刻做出了断。 “是啊，现在林显文的疑点越来越大了。”睢队长回道。 黄品昌在旁边想了半天，问了句：“邝先生人呢？” “在我车上坐着，回头带他到警局做个口供。”睢队长道。 施如锦不放心地问：“他是受害者，对吧？” 睢队长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看了看：“邝铭轩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好，如果他能主动跟我联系，我们可以做出更周密的部署，或许已经抓到林显文，这下不仅让人跑了，还打草惊蛇。” “邝先生这人吧，就是胆子太小了！”黄品昌叹了口气。 睢队长倒表扬起了施如锦：“施小姐警惕性很高，及时通知了警方，下回再有林显文的消息，希望还是如此，尽快跟我们联系，等破了案，说不定还能给你记上一功。” 施如锦笑了笑，道：“我最关心的，是林显文什么时候能被抓到。” 睢队长抱起双臂，往四下瞧了瞧：“不能不说，林显文非常精明，派了个流浪汉过来拿钱，如果不是我们一直盯着邝铭轩，未必会注意到这人，看来我们小瞧了对手，或许林显文这时就在火车站，盯着咱们这边，经过今天这事，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轻易露头。” 施如锦沉默了下来，她只希望这一次，林显文可以真正伏法。 “当然，问题也要看正反面，这至少证明，他还没有离开这座城市，下一步我们会上报，很快林显文就会作为重大刑事罪案嫌疑人，被列进网上追逃名单，躲得了初一，林显文躲不了十五。”睢队长很有信心地道。 这天一早，施如锦载着邝先生和黄品昌，一起前往机场。 警方正式将于贝儿的案件定性为凶杀，调查重点也放到了林显文身上，邝先生的出境禁令随即解除，在完成AUG亚洲代表处的工作交接之后，邝先生便整理行装，急着要回美国了。 黄品昌跟邝先生这段时间接触不少，也熟络了起来，如今人走茶凉，邝先生那老东家也没说要送行，黄品昌见不得别人寥落收场，便打算送邝先生去机场。 施如锦和黄品昌想到了一块，跟邝先生确定过他的出发时间，早早等在了豪庭酒店外面。 此刻车子正开在前往机场的高速路上，施如锦往后视镜里瞧了一眼，后座上的邝先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双眼出神地望着窗外。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黄品昌不时回头看看，最后还是没忍住，劝道：“邝先生，有些事吧，你别老放在心上，回到那边重新开始，轻轻松松地过日子。” 许久之后，邝先生长叹了一声：“是要重新开始了，从酒店出来前，我收到我太太律师发来的文件，等我一回去，就要办离婚手续了。” 施如锦同黄品昌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明白，邝先生原来是因为这事苦闷。 “再跟邝太太谈谈吧，或许还能转圜？”施如锦也知道，自己的话没有多少营养，不过这种情况下，不安慰一句，也不合适。 “算了，的确是我的错，”邝先生依旧瞧着外面，话说得颇为自嘲：“我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愚蠢，付出应有的代价。” 施如锦：“……” 黄品昌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邝先生这时主动转了话题：“施小姐，昨天我完成工作交接，跟博尔逊聊了聊，虽然被大骂了一顿，不过对于我们这次比赛的组织工作，他也没挑出什么大毛病。” “能与邝先生合作，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施如锦这话倒是发自内心。 邝先生的目光终于从窗外转了回来，甚至还笑了一声：“对于施小姐的能力，我一直非常钦佩，可惜以后没有机会再合作，不过我相信，AUG决定同你们续约，是明智并且双赢的选择。” 施如锦笑了笑，AUG主动提出再次合作意见，明年的卡丁车12小时耐力赛，依旧会在蓉城举办，对迈尔斯奇车馆来说，这不仅是来自外界的肯定，也代表着今后的市场就此被打开，当初答应霍巍挑下车馆的担子，现在施如锦可以说，她不辱使命了。 感觉提到公事，邝先生心情会好一点，施如锦索性跟他聊起了迈尔斯奇车馆计划中的少年卡丁车培训与比赛项目。 之后一路，大概是聊开了，邝先生眉眼中的那点郁闷，似乎消散了一些。 机场大厅，施如锦和黄品昌送人送到底，陪着邝先生排队等候安检。 队伍前面就剩三、四个人时，邝先生突然一伸双臂，搂了搂黄品昌。 黄品昌还愣了一下，邝先生很快放开他，道：“老黄，谢谢你，这些日子，你愿意陪我说了那么多，跟你聊过之后，我的心情其实好多了。” “邝先生，人嘛，哪有处处都顺风顺水的，你还年轻，这点小坎肯定能过得去，”黄品昌笑着拍拍邝先生肩膀：“施小姐在车上说得没错，回去跟你太太好好沟通一下，该认得错，就诚恳地认下，装点怂也成，男人就该能屈能伸。把人留下，你就算胜利了，不管什么时候，家才是最重要。你看我，儿子四岁的时候，老婆就没了，搞得我后来走了岔路，就算我现在想认怂，都找不着人了。” 邝先生眼睛闪了闪，似乎在想黄品昌的话，好半天后，朝他点了点头。 接着，邝先生的目光又落到施如锦身上，手臂抬了抬，似乎也想拥抱她一下，却明显有些迟疑。 倒是施如锦大方地上前，主动抱了抱邝先生，还拍拍他后背，说了两个字：“保重！” “施小姐，那天你报警，刚开始，我是有点……不太高兴的。”邝先生低了低头，说了句心里话。 “我不是怀疑邝先生，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施如锦解释道。 “没关系，我已经明白了，你们是为我好。”邝先生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我原以为，于贝儿死了，我终于得到解脱，没想到林显文又冒出来，说他拿着于贝儿手机，里面的东西足以让我身败名裂，我当时吓懵了，天还没亮，就到处找提款机凑钱，那时的感觉，整个人就像落入到一个无底黑洞，似乎永远都爬不出来。” “已经过去了，”施如锦安慰道：“林显文现在是逃犯，自身难保，何况等你回到美国，他想找都找不着你，再没有什么黑洞，重新开始吧！” “我……尽力！”邝先生略带苦涩地回道。 目送邝先生进了安检，黄品昌叹了口气：“他也不容易，说是当初喜欢于贝儿，真心有成家立室的念头，谁想到会栽这么大的跟头，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家，可又怕太太不肯原谅，这世上啊，女人不容易，男人也难啊！” 施如锦和黄品昌并排往外走，听到黄品昌这一句，一下笑了出来：“黄叔叔，要不要找个老伴？” 黄品昌顿时一脸尴尬：“我这么大岁数，早没这想法了，施小姐，要不你帮我家小茂物色一位，上次我也说过，我要求不高，只要女孩子懂事善良，能体谅我家小茂，理解他的事业就行了！” 施如锦这时倒站住了，目光落到前方一面巨大的屏幕上。 此刻大屏上正播放着世界赛车集锦，各种惊险刺激的比赛场面层出不穷，配合着激动人心的音乐，令人眼花缭乱。 施如锦和黄品昌都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仰头瞧了半天。 没一会，施如锦意外地看到了霍巍那辆涂装了“求赞助”字样的蓝豹小牛，忍不住笑了出来。 霍巍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摆脱了“付费车手”的身份，如今那带着几分自嘲的“求赞助”，已经被各家厂商的贴牌所取代。 “小茂说，明年他就会跟霍巍搭档参赛了。”黄品昌说了句。 施如锦笑了笑，忽地生出一个念头，转头对黄品昌道：“小茂不是也去了巴塞罗纳吗，等他跟着车队一块回来，您看哪天合适，我安排小茂相亲。” “真的？”黄品昌神情意外。 “一个女孩，我感觉跟小茂挺合适，两个人年纪也差不多。”施如锦回道。 黄品昌这下开心得不行，用手挠挠自己后脑勺，笑道：“好啊，施小姐，谢谢你啊，我觉得吧，这日子越来越有滋味，有盼头了！”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施如锦笑着应和。 第二百七十二章 翻身 三年之后—— 一早，圆圆端着一杯咖啡，敲开了施如锦办公室的门。 “这么早就到了?”施如锦正在处理邮件，听到脚步声，抬了抬头，见是圆圆进来，不免有些诧异，这时又看到她手里的咖啡，便问道：“小余呢？” “霍太太忘了，小余今天去产检，下午才能过来，”圆圆将咖啡放到施如锦：“我按照小余的方法煮了一杯，表达一下对老板娘的体贴。” 施如锦被逗得一笑，接过咖啡，略想了想，道：“小余居然都要当妈了，时间都去哪儿了呀？” 圆圆坐到施如锦对面：“只要去一趟城北，看着那座拔地而起的新城，应该就知道，时间都去哪儿了。” 施如锦觉得圆圆说得有道理，笑道：“接下城北卫星城项目，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没想到，不过转眼，又一间博胜广场要开业了，”说到这里，施如锦关心地问了句：“你带黄叔叔去瞧过房子没有，他看上没有？” “叔叔说，博胜牵头盖的房子，质量肯定没有问题，”圆圆托着腮道：“他和小茂一样，让我挑喜欢的。” “多好啊，以后你就是一家之主，老的、小的都听你的话。”施如锦索性打趣道。 当初施如锦冷不丁生出的一个念头，居然将圆圆跟小茂撮合成了一对，虽然张生勇很不服气，背地里抱怨了施如锦许久，不过能促成一对情投意合的情侣，施如锦颇骄傲自己的眼光。 听到施如锦的话，圆圆有些脸红，不过很快便恢复镇定，道：“再过两个多月，小茂和霍董完成在蓉城的比赛，整个赛季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带他再去看房子，总要问他的意见。” 霍巍和小茂正式搭档两年，头一年得了全年第五，而今年的系列比赛，两个人表现可圈可点，到目前为止，夺下三个分站冠军，三个第二。虽然霍巍对外界的表态保守，只表示，期待站上总赛季的领奖台，不过按他私下跟施如锦吹的牛，有九成的信心能拿到冠军。 圆圆所说的蓉城这场比赛，是本年度国际GT系列大奖赛的最后一站，施如锦知道，霍巍已经卯足了劲，要在自己的家乡，实现他年度总冠军的梦想。 不过客观地说，霍巍和小茂的对手都很强，目前积分总榜上，排在前六的队伍都咬得很紧，谁都有机会摘冠，又谁都可能前功尽弃。 有人在外面随手一敲门，也不等施如锦应声，便大踏步走了进来。 看到老佟出现，施如锦直接问了句：“你怎么过来了，我都忘了问，你儿子怎么样了？” 昨晚魏芸都睡下了，被邻居一个电话请过去，施如锦正好在楼下给自己煮夜宵，听到动静，便陪魏芸一块去了隔壁佟家，才知道老佟不到一岁的儿子佟宝宝出了状况。魏芸看过，担心是肠绞痛，孩子的事可大可小，她便催着老佟和计小奇去了医院。 “工作要紧，我家佟宝宝那是小事。”老佟颇带几分装模作样地道。 瞧着老佟那轻松表情，施如锦松了口气，这是孩子没多大问题。 自从结婚生子，老佟便得了一个“二十四孝男”的外号，这还真不是浪得虚名，昨晚施如锦亲眼瞧见，老佟瞧着儿子在那哭得停不下来，眼圈都红了，急得直跺脚。 “佟总，你家小宝宝怎么啦？”圆圆关心心地问。 “小毛病，那小祖宗也是够够的，昨晚只知道哭，也不说哪里不舒服，我老婆急得慌了神，还是我镇定，抱着孩子直奔医院，医生照过Ｂ超，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后来有个医生在他肚子上摁了几下，这小子痛快地放了几个屁，又活蹦乱跳了，”老佟眉飞色舞地道，拉过圆圆旁边的椅子坐了，道：“我早上出来，小祖宗睡得打小呼噜。” 圆圆“噗嗤”笑了出来，道：“上回在霍太太家看到小朋友，不要太可爱，魏阿姨说，简直就是照着佟总模子刻下来的。” “我佟亮亮的儿子，当然得像我，话说回来，当爹不容易啊，”老佟说着，瞧向施如锦：“早上我给在马来西亚的老霍打了个电话，还在羡慕他，没儿子的人实在一身轻松，成天在外面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用不着为儿女当年做马，哪像我们呀，简直被套住了！” 施如锦皱了皱眉头，知道老佟又故意去跟霍巍显摆了。 霍巍跟老佟两个，从小一块长大，是朋友，是伙伴，更是兄弟，谁都看不得兄弟受欺负，遇着事，都肯替兄弟两肋插刀，不过这两人又有点恶趣味，没事喜欢挤兑一下对方， “老霍现在不得了，拿过几个分站冠军，会耍大牌了，他居然挂我电话。”老佟这话，倒像在跟施如锦告状。 施如锦低头在那听着，手里拿着一只签字笔，非常想往老佟脑门上甩。 结婚也有几年了，孩子的事，渐渐成了霍巍和施如锦的心结。 霍巍作为职业车手，状态一直在攀升，但距离他那个总冠军的梦想，却还有一步之遥；而施如锦这边，一方面要忙着工作，另一方面，还要照顾一家人。 江启山是慢性病，平常要小心看护，每隔一段时间，还得去医院做透析治疗，魏芸忙前忙后，难免辛苦。 施如锦也想当妈妈，只是考虑到现状，不免有些犹豫。 目前情况下，家里再添一个，免不了都要围着孩子打转，魏芸更累不说，还有可能照顾不到江启山那头。 基于这种考虑，施如锦想要再过几年，等霍巍回来，她可以抽出时间，安安心心地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但施如锦也明白，霍巍十分喜欢孩子，尤其是看着周围的朋友大多都做了父亲，他的内心，多少还是会有些着急。 “不高兴了？”老佟探头看看施如锦，显然瞧出她神色不对。 施如锦长吁一声，索性发出警告：“你要盼着我和霍巍因为孩子的事离婚，就继续跟他炫耀当爸爸有多开心，随便说，没人拦着你。” 这话够狠，以至于老佟伸手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就冲你这句，我以后再不跟老霍巍逗着玩了，”不过说到这里，老佟又追根究底起来：“不过，你们……到底谁有问题？” “啪”的一声，施如锦手上的笔，终于扔向了老佟的脑门。 老佟中了招，用手摸着自己的头，嘿嘿笑了半天，随后，视线便落到了圆圆那边：“我说，小茂跟你俩个，打算什么时候办事，我有经验教训，孩子还得早点生，我这个年龄带孩子，都觉得吃力了。” 圆圆的脸顿时一红，明显忍了忍，才没朝老佟瞪过去。 施如锦哭笑不得，忍不住训了句：“老佟，要是今天就为来讨人嫌的，还不如回家照顾你那小祖宗。” “我这不是关心朋友吗，”老佟呵呵笑道，又朝圆圆挤了挤眼：“我就没搞明白，你怎么就跟小茂看对了眼，就他那一棍打不出闷屁的德性，我是女人，都喜欢不起来！” “佟总，要不你先去会议室？”施如锦干脆下起了逐客令：“今天来了不少重要人物，你过去应酬一下，邱总应该也在那儿。” “跟那帮臭男人有什么好说的，”老佟就跟钉在椅子上似的，硬是不肯挪窝：“我就喜欢同妹妹们在一块。” 施如锦摇了摇头，正打算嘲弄老佟两句，倒被老佟抢了话：“老邱都算老光棍了，你们这帮女人，也不想着给人家做个媒，如锦，你都能管小茂的事，怎么就不替老邱想想办法？” “除了结婚、生孩子、做媒，还有你感兴趣的话题吗？”施如锦气得笑了出来，只觉得老佟自打结了婚，跟换了个人一样，整天婆婆妈妈的，以前那个花花公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有！”老佟这下一拍桌子：“你猜我昨晚在我外头跟朋友喝酒，瞧见老邱跟谁在一块？” “昨晚宝宝生病，佟总不是带孩子去医院了吗？”圆圆好奇地问。 施如锦直接拍手大笑，又指着老佟：“这下露馅了吧，你搞什么好爸爸人设啊，儿子病了，你还有心思到外面喝酒，小奇没把你赶出家门？” “我现在可乖了，应酬都是11点前结束，我老婆比你通情达理，”老佟斜了施如锦一眼，又顾自道：“老邱居然在陪他前老丈人喝酒！” 从苏雨衡死后，邱于庭跟苏家的关系降到冰点，所以听到邱于庭跟那位苏先生一起喝酒，施如锦也觉得不可思议，由此，她又想到了嘉实企业。 这三年，嘉实企业早已退出强企行列，在业内人士看来，也就是苟延残喘。苏以诚不肯服老，一直掌控着嘉实企业，直到半年前，才终于宣布要退休。此后，蓉城商界都在盛传，苏家的两个儿子，因为公司主导权之争，开始了兄弟登山，各自较劲。 从目前的态势，苏家老二苏达生明显占了上风，虽然和老大职位一样，都是公司副总裁，不过这几年跟着苏以诚抛头露面，出入重要场合的，这始终只有苏达生。 “你猜，会不会是苏老大斗不过他弟弟，来找老邱要主意？”老佟兴致盎然地问。 “和我有什么关系。”施如锦随口回道。 “有种说法，苏以诚已经定了老二接位子，也对啊，苏老大能力平庸又坐过牢，唯一的女儿也死了，还没老二孝顺，全身上下都是槽点，苏以诚如果眼不瞎，肯定也不会选他呀！”老佟说着，一脸的好笑。 施如锦看了看老佟，觉得他这话不太厚道，拿人家丧女这事开玩笑。 正在这时，施如锦手机响起，邱于庭打来电话，让施如锦进会议室，马上会议就要开始了。 今天的主题，是城北卫星城一期建设经验总结以及商业综合体开发规划，来参加的会议的，不仅有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和专家，还有业内不少同行，在听取联建公司总裁邱于庭亲自汇报之后，接下来很重要的一项，便是参观现场。 一幢壮观的商业综合大楼下，施如锦跟着众人一起，从面包车里下来。 “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我是城北卫星城联建公司行政部主管，大家可以称呼我‘圆圆’，欢迎各位莅临我们一期的博胜卫星城广场，作为卫星城第一家商住建筑群，我们广场将承担即将入住这座新城的第一批业主们日常生活及娱乐需求，因为目前还在内部装修阶段，还请大家带好安全帽，跟着我的引导有序进入，谢谢！” 作为今天的讲解，圆圆走在最前面，领着客人们一起往里走。 施如锦陪着客人们跟上圆圆，老佟趁机一把拉住邱于庭，道：“让如锦过去招呼，咱哥俩聊聊？” 邱于庭立马猜出老佟的意图：“有什么话要问？” “昨晚你跟那位前岳父，两个人谈得挺投机？这是打算跟苏家人和好了？”老佟果然是不八卦会死星人。 “在酒吧碰上，陪他喝了一杯。”邱于庭随口回道。 “他也够惨的，堂堂太子爷，这就算是被废了，”老佟好笑地道：“别说，嘉实企业够能撑的，三年前就有人说，它迟早要关张，没想到人家现在还开着，苏以诚转到十八线小城市去做房地产开发，听说做得还不错。” 邱于庭笑了笑：“你不能不佩服苏以诚的本事。” “大家是兄弟，苏达民跟你说什么了？”老佟朝邱于庭挤了挤眼。 “也没什么，苏先生马上要被派到绥元市，有点不痛快。”邱于庭道。 眼睛眨了半天，老佟直接乐了：“哇塞，这是给流放了呀，那可是连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地方。” “行了，你听听就算了，别到处乱说，”邱于庭拍了拍老佟的肩膀。 “苏达民就认了？”老佟还抓着这个问题。 “到底也上了岁数，他不太想走。”邱于庭朝着不远处看了看，一辆大客停在不远处，不少人正在下车，应该是来看房的。 老佟顺着邱于庭的视线瞧了瞧，嘀咕道：“你们这么偏的房子，还挺抢手，老霍还说，要给小舅子挑一套，不过被如锦拦住了，人家心疼弟弟，嫌跟他们隔得太远。” 邱于庭笑了一声，带好安全帽，朝着卖场那边走去。 “我听到消息，苏达生正在跟华科置业谈判，想要引入资金，似乎又想在蓉城拿地，看来准备咸鱼翻身了。”老佟跟在邱于庭后面道。 “似乎有这说法。”邱于庭随口道。 “那就有趣了，”老佟哈哈大笑道：“这事要谈成，苏老大可就一辈子翻不了身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正派 “这里是我们的P+R全自动智能立体停车场，客人开车进入场内，车牌识别系统会自动识别车牌并计时，车主即可下车，诱导系统会将车辆引入立体车库，送达指定位置，当车主需要取车时，车辆会降落到楼下一层并完成掉头，车主即可上车离开，这个系统的投入，将极大地便利广场的客人以及周边居民。” 圆圆正在向来宾介绍新落成的智能停车场，众人都听得十分入神。 施如锦站在人群外，往四下张望片刻，忽然想到，这个地方，之前她曾经来过，还和邱于庭站在同一位置，讨论过外墙的一处设计缺陷。 于是施如锦走到那处外墙边，伸头往下看了看，惊讶地发现，当初那根装饰用的横柱与墙面之间的空隙，并没有做过任何改动。 站在一人多高的大理石护栏后，施如锦瞧得有些入神，略一转头，发现邱于庭也过来了。 “我记得，当初邱总要求设计师更改这边的设计。”施如锦拿手指了指那处空隙。 邱于庭笑得有些无奈：“设计师改了，直接把这块区域变成智能停车场的通道，按她的想法，这里在交付使用之后，就是非人流区域，我所担心的安全问题不可能发生，总而言之，翟薇小姐认为，我的建议缺乏专业性并且会影响建筑的整体风格” 施如锦不免啼笑皆非，城北卫星城的设计，当初委托给了蓉城一家设计事务所，而对方派出的团队，组长是一位非常能干也非常有气场的女建筑设计师，所以说，让邱于庭吃瘪的，大概率就是那位翟设计师了。 惠尼的电话打了过来，施如锦对邱于庭道了声歉，赶紧接起。 “小锦，下午有时间吗？”惠尼一开口便大笑，显然心情不错。 于恒和惠尼两个月前就回了国，此后便一直留在南陵中学凤宁分校。 经过于家夫妇的不懈努力，这所学校现在已经是蒙田地区数一数二的中学，不仅因为它提供了高质量的师资，教学设备一流，还因为大批家庭困难的孩子，在凤宁分校得到了免费学习的机会，这一善举，自然引来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好评。 为表达支持，博胜集团两年前在南陵中学凤宁分校设立了奖学基金，去年霍巍休赛期，施如锦和他还有回国过年的施谯谯一块去了趟蒙田，为南陵中学几个品学兼优的孩子颁发了奖学金。 那次的蒙田之行，几个人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在于桓带领下，他们第一次来到了于萍和施小锦的墓地，为这对母女献上了鲜花。 而经过长辈们的同意，今年冬至，施如锦准备将施予牧的骨灰迁葬至蒙田，令分离了二十多年的一家人得以团聚，也让施予牧和于萍夫妇能一起长眠在他们奋斗过的地方。 没等施如锦回应，惠尼又抢着道：“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到了。” “什么事啊？”施如锦不解地问。 “我跟你舅舅过来了。”惠尼道。 施如锦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到的呀，早知道，我去接你们。” “接什么呀，我们自驾过来的，中午到的蓉城，已经住进豪庭，主要是吧，《真相在哪里》的制片人邀请你舅舅做一个访谈，我们特意抽了两天，正好也过来看看这边的亲友，”惠尼笑着回道：“你舅舅头一回接受采访，还有点小紧张，听说那位制片人是你朋友，要是有空，过来给你舅舅壮胆？” 施如锦听得直乐，爽快地答应道：“没有问题，我下午可以抽出时间。” 访谈的录制安排在了下午四点，施如锦三点多，便等在了豪庭酒店外面。 于桓接到施如锦电话，说是马上就理来，施如锦便把车停在路边等着，随手拿起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霍巍的新闻。 这段时间，霍巍正在马来西亚，为蓝豹厂家做测试，年初他便接到了邀请，将替蓝豹完成全年四次的新品测试，原本这个时间是比赛空当，他应该在国内，却因为工作无法回来。 从去年开始，随着在场上表现越来越抢眼，霍巍的工作量也大增，这不仅包括整年度的十来场比赛、厂家测试，还有一系列的代言活动，也占了他不少时间。 说起来，施如锦同霍巍已有两个月没见面了，不过每天晚上，无论霍巍在世界哪个角落，除非必须工作，他都会在这边十点，准时给施如锦打一个电话。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霍巍说，施如锦在那听着。霍巍事无俱细地讲述他一天里遇到的开心和不开心的事，最后由施如锦回上几句，这便是两人从小到大相处的模式。那种亲密与想念，沉浸在每天半小时的通话中。 不出施如锦所料，她这么一搜，网上都是霍巍的……“绯闻”。 前一段时间，一位同霍巍合拍了支手机广告的女歌手上综艺节目，被人问到理想型的男朋友，脱口说出霍巍的名字，随后，有些不干正事的媒体便开始炒绯闻，霍巍莫名其妙被人组了CP。 霍巍很不高兴，这几天打电话，都在骂贺慕言光顾从他身上捞钱，也不想替他辟谣，施如锦倒不以为然，觉得贺慕言这种不回应的冷处理反而是对的，省得这边一出声，又给人拿来做了文章。 而最近关于这对CP的进展，是偶像歌手陈星儿今天在吉隆坡参加拼盘演唱会，媒体都在猜，她是不是奔着正在那边工作的霍巍去的，甚至还有网络大V，无聊地发起了投票。 施如锦自然也投了一票，点了“有人在炒作恋情”，点完之后抬起头，无意中从前车窗瞧见一个挺眼熟的中年人。 中年人正往台阶上走，身后跟着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男人。说来施如锦有几年没见到苏雨衡的父亲，感觉这位苏先生看上去又老了不少。 本来施如锦对苏先生的印象就不好，再加上他当初伙同于贝儿还有林显文一块坑她，施如锦对此人越发反感。另一方面，施如锦又觉得无法理解，苏先生何来的闲心，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反而把自己坑进了牢里。 不知道有什么急事，苏先生走得飞快，三步两步踏上台阶，便到了酒店外，等站到门口，他还颇为小心地往身后看看，倒像是怕被人跟踪一样。 施如锦还在瞧着，于桓和惠尼恰巧从酒店里出来，她便赶紧下了车。 于桓一边抱怨惠尼化妆用了太多时间，一边打开门，很体贴地让太太先坐进车里，今天他们要去的，便是郑实的公司。 郑实他们那间新闻工作室，因为《真相在哪里》的大火，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还顺利转型成了制作公司。他们后来就在电视台旁边租了一间大办公室，有了自己的摄影棚和设备，跟之前还得借电视台的场地比起来，当然是鸟枪换炮了。 自觉性格不适合幕前，郑实早已转回幕后，专职担任记者和制作人，此刻于桓的采访，他正陪着施如锦和惠尼站在摄像机后面。 采访刚开始，于桓的确有些不适应，不过毕竟是大学教授，没一会，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于桓便侃侃而谈了起来。 “我们都知道，南陵中学的创办人是于校长的祖父和父亲，兴办学校，教书育人是于氏家风，只是为什么，于校长在功成名就之后，又想到建一所学校？”主持人问道。 “我前几年退休，也称不上功成名就，在国外当了大半辈子教书匠，不过尔尔，当我有了时间，沉下心回顾自己前半生时，发现虽然平稳顺遂，却乏善可陈，”于桓说到这里，抬头想了片刻，又道：“我想趁着还走得动，脑子还算能用，用我的后半辈子，做一点有意义的事。” 主持人继续问道：“您为什么会想到，要回国实现人生的意义？另外，为什么选择在蒙田建学校？” “回国……因为我是中国人，我和这片土地的血脉无法割断，”于桓笑了笑，道：“至于我选择蒙田凤宁，那是缘于当年我妹妹给我写的一封信。” “您的妹妹，我们知道，是很多年前到蒙田支援当地医疗建设，却因意外牺牲在那里的于萍烈士，”主持人敬佩地道：“我这个年纪的人，很多是从当年报纸和电视上知道这位可敬勇敢的女士的。” “谢谢，”于桓眼睛闪了闪：“多好啊，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记得她，我妹妹和她先生施予牧一样，怀着身为良医的济世之心，毕生都在帮助别人，但她也有力所不殆的时候，她在信中跟我提到，看到那些穷乡僻壤的孩子们，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求学的机会，心里充满不忍，却因力量所限，没法帮到他们，她的话一直印在我脑海中，所以我回来办学，就当是替她弥补遗憾。” 施如锦在一旁听得动容，善良的人总是对这世界充满悲悯，而这份悲悯，经年之后，终究会结出果实。 有人拍了拍施如锦的肩膀，施如锦回头，看到郑实对她递了个眼色。 和惠尼说了一声，施如锦便跟着郑实走到了外面。 “什么事啊？”走廊上，施如锦问道。 “霍巍年底要回国比赛？”郑实瞧着施如锦。 施如锦不免好笑：“你的拍摄组几乎二十四小时跟着他，能不知道他的行程。” 郑实呵呵一乐：“帮我问问霍巍，年底有时间，我给他做个专访，就当为这三年的跟拍收尾。” “不拍了呀？是啊，再拍下去，霍巍真要跟你翻脸了，不过挺佩服你派去的两位记者，一直都没撤。”施如锦笑道。 “中间换人了，不过，去的人回来都说，霍巍还有他那个小伙伴气势越来越足，现场看他们比赛，特别有血脉贲张的感觉！”郑实说着，朝不远处一个房间指了指：“我带你到剪辑室看看前方发回来的素材，挺有意思！” “真的？”施如锦一时来了兴趣。 跟着郑实走进剪辑室，看到一整面墙的设备，施如锦不免好奇，而此时几个监视器里，正放着一处市民公园的镜头，不知道是在剪辑什么片子。 郑实走到最里面，拍拍一个坐在那儿忙碌的小伙子肩膀：“这两天霍巍在马来西亚的片子，调出来看看！” “郑哥，你不会是想看陈星儿吧，还真拍到了，果然落花有意，人家特地跑去追霍巍。”小伙子嘻嘻笑道。 郑实先是瞧了眼施如锦，随即朝小伙子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乱说什么，霍巍一向正派。” “男人见到漂亮女人，一般都正派不起来。”小伙子显然没想到霍巍的太太就在身后，还喋喋不休地说着。 “闭嘴！”郑实又训了一句。 施如锦其实没注意到这两人在说什么，此刻她盯紧了其中一个监视器。 监视器上的画面突然换了，施如锦忙叫了一声：“别动，刚才那个公园的画面，再打回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线索 销声匿迹将近三年的林显文，冷不丁地冒出了头，还是在郑实公司拍的镜头里。 接到施如锦电话，在城市另一头的睢队长只用二十多分钟，便赶了过来。 剪辑室里，睢队长盯着监视器，反复看了好一会。其实施如锦一开始在监视器里发现林显文身影，也是确认了很久。 一个看不出有什么通天遁地本事的人，这些年居然成功避开了警方的天罗地网，实在让人费解。 此时的监视器里，是清晨的市民公园一角，拍摄角度选得很好，波光粼粼的人工湖，碧蓝色的天空以及湖边无人的长椅，也就是个空镜头，只偶尔有天上的飞鸟经过，才让画面增了几分生动。 一个干瘦的男人走来，独自坐到长椅上，翘起二郎腿，随后还点了一只烟，看着颇为逍遥。 因为是远景，突然跑进来的人显得有点小，无法看清面容，施如锦最初之所以觉得眼熟，靠的是认出那人的步态，还有他永远挺不直的腰。 “像素够不够，把画面放大。”睢队长说了一句。 “您早说啊，我们这是最新款的高清摄像头，三千万像素！”小伙子得意地道。 说话间，长椅上男人的脸开始一点点放大，直到最后，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他！”睢队长的声音里，有点控制不住的激动：“郑先生，请给我拷贝一份，然后我要见见当时拍这个镜头的摄影师。” “素材来自我们架在公园管理处天台上的机位，摄影机放在那儿好几天了，我们打算做一个野生鸟类保护的专题，没想到拍到了嫌犯。”郑实笑呵呵地回道。 睢队长拿手拍拍郑实后背：“你们提供的线索十分重要，林显文的反侦察能力，我都要佩服了，这人几年来行踪不定，有一度，宁城下面一个县的警方传来消息，发现一个很像林显文的人，等当地同事追过去，却扑了个空，现在我们合理怀疑，他行动得如此自由，不排除两种可能性，一是有同谋，二是冒用了他人身份。” “这人有胆量跑回蓉城，说不定有非办不可的事，”郑实说道：“这样，我们把这批素材全发给你们，说不定能从中找到其他线索，不过等案子破了，睢队长得给我们一个采访机会。” “在这儿等着我呢！”睢队长好笑地点了点郑实：“我可是你们节目的忠实观众，至于采访……没有问题，只要案子能水落石出” 这边郑实和施如锦出来送睢队长时，正巧于桓的采访结束，和惠尼一起，刚从摄影棚里出来。看见身穿警服的睢队长，于桓先愣了一下，随即朝睢队长走了过去。 郑实公司楼下，于桓站在睢队长车前，两个人已经说了好一会。 惠尼坐在施如锦车里，望向于桓那边，道：“你舅舅虽然气贝儿不懂事，可毕竟那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就这么被人害死，到现在连凶手都抓不到，总归是你舅舅心里的一根刺。” “林显文只要出现，相信迟早会被找到，真相如何，到时候就应该能知道了。”施如锦手搭在方向盘上，轻叹了一声。 外面的谈话似乎结束了，于桓同睢队长握了握手，目送着他上了车。 没一会，于桓走回来，开门坐到了惠尼旁边。 “聊得怎么样？”惠尼瞧着于桓问道。 “警方一直没有放弃这个案子，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要找到林显文，”于桓说到这里，苦笑一声；“希望不会到最后，拖成了疑案。” 惠尼拍拍于桓胳膊，又问：“关于巴厘岛那个男人的事，你跟睢队长说了吗？” 于桓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什么男人？”施如锦回过头问了一句。 惠尼探过身，对施如锦道：“前天吧，我们在美国的一帮朋友过来旅行，特意到了凤宁，大家在一块聊天的时候，一位认识贝儿的李太太提到一件事，说是三年前她去巴厘岛旅游，曾经偶遇贝儿，当时贝儿跟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起，看着就是情侣，然后没过多久，便听到贝儿被害的消息。” 施如锦疑惑地问：“是邝先生吗？” “你舅舅开始也这么想，不过李太太说，那个男人看着年纪应该不小，当时她心里还嘀咕，贝儿年纪轻轻，何至于找那么大岁数的，都能当她爸爸了！” 施如锦听得不解，虽然邝先生比于贝儿大了将近十岁，不过两人看上去，也不至于这么悬殊，或者，那个跟于贝儿出游的，不是邝先生？ “算了，孩子都已经走了，她的那些私生活，如果跟案子没关系，就不必再提。”于桓说了句。 “怎么会没关系，按照李太太说的时间点，离贝儿遇害不过几个月，我就是觉得可疑。”惠尼不服气地道。 施如锦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王总？” “什么王总？”惠尼一脸不解。 “于贝儿之前的上司，”要不是今天惠尼提到于贝儿的“男朋友”，施如锦都快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位：“一个姓王的男人，五十多岁，于贝儿同他关系有点暧昧，还被人家太太打上了门，结果被我撞到了。” 惠尼吃惊地道：“你是说……有妇之夫？贝儿那孩子搞什么呀！” 施如锦心里不由琢磨，于贝儿出事的时候，那个王总早被踢出局，于贝儿还接了他的公关总监位置，那人后面再没露面，施如锦也就没想到他，现在看来，说不定是一个疏忽。 惠尼道：“你们说，邝先生会不会知道点什么，当时贝儿跟他分手，别不是就为了那男的？” 于桓立刻阻止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去打扰人家。” “我又没说要找邝先生。”惠尼嗔了一句。 “舅舅，那个王总的事，回头我同睢队长谈吧，于贝儿的案子一直被列入要案，睢队长他们也在跟进，既然多了条线索，自然要让警方有所了解。”施如锦索性接过话。 “看到没有，还是小锦利落。”惠尼笑着夸赞一句。 “好啦，今天的事情结束，舅舅、舅妈，我已经给我妈打过电话，也跟表姨联系过了，听说你们到了，她们不要太高兴，急着要见面！”施如锦说着，转身发动了汽车。 当晚，施如锦载着江启山和魏芸，一块来到豪庭酒店旁边的一家中餐厅，自然由她做东，替于家夫妇接风洗尘。 一家人到包厢的时候，于桓和惠尼早就等在那儿，没一会，齐教授也过来，自然热闹得不行。 长辈们许久不见，情绪都十分高昂，一边品尝佳肴，一边聊着天，施如锦在一旁当起了陪客，偶尔跟着说上两句。 宴席进行到一半，有电话打了过来，施如锦惊讶地发现，来电的居然是邝先生。 自从邝先生离开蓉城，考虑到人家在蓉城那段不愉快经历，施如锦刻意地不想打搅到人家。 施如锦实在想不到，下午才听惠尼提到邝先生，晚上人家电话就过来了。 怕打扰到长辈们的热聊，施如锦跟身旁的魏芸说了一声，便走出包厢。 这间餐厅紧邻豪庭酒店，完全是中式风格，包厢外有一条古色古香的长廊，从长廊的台阶下去，便是一个露天花园，设计了精巧的小桥流水。 施如锦进了花园，赶紧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不好意思啊，突然给霍太太打电话，不知道你是否方便？”邝先生开口，依旧是礼貌周全。 隔着电话，施如锦听到那一边传来孩子的丫丫学语声，不免笑道：“当然有时间，我听到宝宝说话了。” “是我儿子，刚满一岁，跟我一样，嘴笨得很，到现在才会叫‘妈妈’，然后一天到晚，也不知道他在嘀咕些什么。”邝先生说着，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做父亲的自豪。 施如锦不免感慨，一直憧憬家庭生活的邝先生，终于做了爸爸，实在不容易。 关于邝先生这几年的经历，施如锦从黄品昌那边，偶尔听到了一些。 那年回到美国不久，虽然不情愿，邝先生还是和他太太离了婚，随即接手了他母亲的公司，在家庭企业上班。邝先生第二任太太是他公司的职员，两个算是日久生情，很快结了婚，接着便有了自己的孩子。 平淡的故事，幸福的结局。 “听黄叔叔提过，邝先生家庭和睦，还有个可爱的宝宝，我该亲自道声‘恭喜’！”施如锦由衷地替人家高兴。 邝先生显然感慨良多：“多谢，我现在总算有了安定的感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很多人需要感激，尤其是霍太太还有老黄，在我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是二位拉了我一把。” “邝先生太客气了，”施如锦回道，自然又问了句：“邝先生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是这样，我们公司一直在美国做连锁便利店，算是中等规模，我觉得应该开辟新的市场，国内显然是最好的选择，不知道霍太太有没有时间，你是业内专家，我很想当面请教。”邝先生客气地道。 “当然欢迎，邝先生什么时候到，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施如锦笑道。 大概是施如锦回得太爽快，可以听出来，邝先生明显松了口气。 其实已经听出，邝先生是要寻求与博胜集团的合作，施如锦索性介绍了一下卫星城那边即将开业的博胜广场，邝先生兴趣一下子就起来了。 正当两人在电话里聊得挺高兴的时候，邝先生忽地问了句：“霍太太，于贝儿的案子破了吗？” “嫌疑人一直没抓到，”施如锦回答，随口又说道：“对了，今天我舅舅还讲，于贝儿被害之前，我舅舅的一位朋友曾在巴厘岛看到她，当时于贝儿和一个男人在一块，我觉得吧，那个男人对侦破贝儿的案子，或许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施如锦说到这里，忍不住跟邝先生打听：“你知不知道，后来她的那么交际？” 邝先生明显犹豫了一下，好半天后，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 “什么事？”施如锦忙问。 “于贝儿和我分手前，已经跟别的男人在一块，”邝先生声音变得低沉：“当时警方调查的时候，我想着，人都已经没了，何必再说这一段，所以只字未提，其实，于贝儿威胁怀了我的孩子，要跟我结婚时，我那时便觉得，孩子不是我的。” “那个男人……姓王？”施如锦立刻问道。 顿了片刻，邝先生回道：“我不知道他姓什么，不过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于贝儿跟一个男人打电话，言语十分暧昧，然后……于贝儿称呼对方——‘小叔’。” 第二百七十五章 接机 “那位王总去年初突发心脏病过世，我们见到了他的太太，王太太对于于贝儿曾经插足她的家庭，至今耿耿于怀，现在提到于贝儿，情绪还十分激动，按王太太的说法，于贝儿不仅行为不检，还在她先生背后捅了一刀，才导致她先生被赶出嘉实企业，最后郁郁而终。”睢队长的声音，从施如锦手机里传了出来。 施如锦正在前往飞机场的路上，听说王总也不在了，眉心不由挑了挑,随后问了一句：“王太太有没有听说过，于贝儿口中的那个‘小叔’？” “她说不知道，”睢队长回道：“不过王太太提了一句，于贝儿后头有人替她撑腰，并且直指苏家长子苏达民，说当初于贝儿认识王总，就是苏达民带过来的，还有，于贝儿是苏达民夫妇的干女儿。” “我记得，她的确称呼苏达民‘干爹’，”施如锦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不过于贝儿出事的时候，那位苏先生还在服刑当中。” “现在脉络已经到了苏达民身上，我下午就去他的办公室，跟他约过了。”睢队长道。 施如锦这时脑子开了个小差，想到苏家两兄弟正为家族企业的继承权闹得不可开交，睢队长能找到苏先生，说明他还没有去绥远。 “林显文依旧行踪成谜，我们重点布控了市民公园四周，”睢队长笑着叹了口气：“见过狡猾的，没见过林显文这样的老滑头。” 施如锦听到，睢队长那边传来说话声，也不敢再打扰人家，忙说了“再见”。 “是那位负责于贝儿案子的警官？”坐在旁边驾驶座上的老佟问道。 “是啊！”施如锦拿开手机，转头看向窗外。 老佟的车飞快地在机场高速上奔驰，远处的天空，太阳渐渐西下，余晖却不肯散去，穿过车窗，照到了施如锦脸上。 老佟半带玩笑地问了句：“你跟于贝儿什么时候姐妹情深了，还打电话关心她的案子，这是要替于贝儿报仇血恨？” “我没那么圣母，”施如锦将手机放回自己口袋，道：“我只是等待林显文被绳之以法的一天。” “林显文是可恶，不过咱不提他了，”老佟忽地一乐，朝后面指了指：“跟你说吧，鲜花我都帮你准备好了，就放在后备箱，回头接到老霍，把花送上去，再来个香吻，再大的矛盾也烟消云散，你看看，除了我，还有谁肯替你们两口子操这份心!” “什么矛盾？你是说我和霍巍……”施如锦好笑地向老佟请教。 作势清了清嗓子，老佟道：“网上那些照片，你就当没看见，男人在外头，难免逢场作戏，当然，我更相信，霍巍是被人坑了。” 霍巍跟那位女歌手的绯闻，今天一早便上了热搜，有媒体报道，昨晚霍巍和陈星儿在吉隆坡一家酒店密会，而且还有图有真相。其中一张，是霍巍跟陈星儿并排站在一家酒店门外，虽然两人中间还隔了几个人，不过按八卦新闻的编法，那是故意在避嫌。 施如锦这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都还没下班，老佟便跑来博胜大厦，先是急吼吼把她叫下楼，接着不由分说，将人塞进车里，等车开起来，才说要去机场接霍巍。 原来……是为了做和事佬。 施如锦又看看老佟，不由笑起来，这一位的确是关心他们，不过有点想当然地自说自话。 其实施如锦早上接到过霍巍电话，告知她今天回国，又让施如锦不用去接，他跟大部队一起回来，贺慕言都安排好了。 不过老佟既然这么主动，还亲自当司机，施如锦也乐得跑这一趟。 “我说，你还是赶紧生吧！”老佟忽地表情严肃起来：“家里有个孩子，就像调和剂，再有什么不愉快，看在孩子份上，也折腾不起来，你看我老婆，以前总瞧我不顺眼，现在……”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施如锦很有兴致地接了后半句。 朝施如锦投了一记白眼后，老佟继续说道：“网上那些东西，你不用信，我问过一个跟陈星儿经纪公司老板挺熟的朋友，说是他们早策划好了，炒绯闻赚流量，结果居然搞到霍巍头上，我已经让人带话，再不收手，老子跟他们没完！” 施如锦笑了笑：“万一是真的呢，你也不能太武断。” 老佟猛地一踩刹车，施如锦全无防备，整个人控制不住向前勒了过去，要不是有安全带拉着，头已经撞到前车挡风玻璃上了。 “怎么开车的？”施如锦虚惊一场，后背有点冒冷汗，训了老佟一句，抬起头，发现机场航站楼已经近在眼前。 “咱们得说清楚，你是做老婆的，不能外头人说霍巍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可不希望，我最好的兄弟因为完全不存在的事，搞得家都散了！”老佟拧着眉头道。 瞧了老佟片刻，施如锦又坐了回去，还在逗老佟：“你怎么比我还介意，我又没说什么！” “告诉我实话……”老佟急得快抓耳挠腮了：“你跟老霍是不是出问题了，上次我出国看他比赛，就听老霍在那诉苦，他真想当爸爸，可你一直不肯要小孩，他又不敢勉强你，心里郁闷着呢！” “开你的车！”施如锦脸不由自主红了起来，训斥道：“你管太宽了吧！” 接机大厅外，施如锦快步往前走着，怀里捧了一束鲜花的老佟紧追在后头。 “生气啦？”老佟赶上施如锦，赔着小心问道。 “没有。”施如锦面无表情地回道，停住脚步，看向前方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上，正滚动播放的航班信息。 “你这样还叫不生气！”老佟反正认定了施如锦不高兴。 施如锦没理他，找到霍巍的航班号，自言自语道：“来得还真是时候，飞机提前降落。” “所以说了，你们两口子吧，这叫心有灵犀。”老佟又在那硬拗。 施如锦实在嫌老佟啰嗦，顾自往霍巍那班飞机的5号出口走了过去。 此刻出口两侧，十几米长的警戒线外，乌泱泱站满了人，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施如锦特意观察了一下，挤在这儿的，大多是些年纪很轻的男孩女孩，一个个脸上还兴高采烈。 “星星盟……”老佟特地转过去，看了看那帮孩子高高举起的手板，又走回来，满是嫌弃地道：“别不是陈星儿跟老霍一个飞机吧，哪来的牛皮糖，比以前那个Angela还难缠！” “Angela不是红过一阵吗，现在怎么样了？”施如锦随口问了句。 “嫁了个老实人，到国外定居了，”老佟说着，打量施如锦片刻，语重心长地道：“就算年轻时不懂事，老霍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自己身份，不会做出格的事。” 施如锦扫了老佟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感觉再让老佟这么劝下去，没事都能搞出事。 “别去管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你只要信一点，老霍除了你，不会跟别的女人搞到一块。”老佟倒是一心一意要帮霍巍“洗白”。 施如锦哭笑不得，正想吐槽老佟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星儿出来了，他们前面那帮粉丝开始大叫。 “是力景车队，快看啊，都好帅！” “霍巍在哪？能不能配上我们星星？” “还没出来，应该还好啦，话说我们星星又美又仙，真便宜他了！” “哎呀，他怎么先出来，不等等我们星星，太不体贴了！” “还没有官宣，当然要低调一点啦，不过星星上飞机前，不是已经承认，有确定喜欢的对象了吗，我觉得吧，说不定这两天就能公布喜讯。” “那样的话，热搜肯定能上第一！” 没想到人家是在给力景车队捧场，施如锦听得哭笑不得，而那两个站在她旁边的女孩的对话，施如锦也一字不漏听完了。 “小妹妹，”老佟偷偷瞧了瞧施如锦的脸色，凑到那两个女孩后面，道：“你们大概误会了，霍巍有老婆的，他都三十出头的老男人了。” “那有什么重要，”一个女孩不满地怼了回来：“网上都说了，霍巍跟他太太聚少离多，感情早就冷淡，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犯罪，离了不就行了！” 老佟居然被那女孩噎住，讪笑一声，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懂得还挺多。” 隔着人群，施如锦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也没管老佟，走向出口通道。 “大嫂！”有人突然间吼了一嗓子，居然压住了现场那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施如锦觉得声音耳熟，抬头望过去，正瞧见推着行李车过来的张生勇，大喇喇地朝她这边招手。 “这小子够肉麻的！”老佟跟到了施如锦身边，将那束鲜花硬塞给了她。 施如锦也觉得张生勇这一声“大嫂”太过刻意，自打她和霍巍结婚后，几乎所有人都改称“霍太太”，只有张生勇还在“施小姐、施小姐”地叫，现在突然来这一下，摆明是给别人听的。 警戒线外的那帮小孩里，有人正扯着嗓子喊着：“霍巍出来了！霍巍，我们把星星交给你，以后对她好一点！” 施如锦使劲抿住唇，才没有笑出来。张生勇却发了火，拿手指了指刚才喊话的几个人：“都给老子闭嘴，当我老大什么人，能看上那女的？丑人多作怪，让她回去照照镜子！” 张生勇的话没说完，立刻招来愤怒的围攻，车队有几个小伙子在一旁起哄，现场没一会，便吵了起来。 有几个男孩和女孩情绪被激上来，试图越过警戒线，冲向张生勇他们，好在这时有维持秩序的保安过来，将两方赶紧隔开。 施如锦和老佟自然上去拦住张生勇和几个小伙子，以至于霍巍和贺慕言走过来，都没有注意到。 “怎么回事？”贺慕言先开口问了句。 不知道是不是贺慕言的气场太强，张生勇跟那几个小伙子对视一眼，也不敢再闹，推着行李车便往外走。 施如锦的目光，这时落到了霍巍身上。 霍巍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一只手提了个旅行袋，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整个状态十分松驰，看到施如锦那一刻，眼睛明显闪了闪。 两人对视片刻，施如锦抱着鲜花走到霍巍跟前，发自内心的开心，在施如锦脸上表露无疑。 不过接下来，施如锦却将怀里的鲜花，递到贺慕言面前：“贺先生，一路辛苦！” 贺慕言显然没想到，施如锦会把花送给他，怔了几秒，便笑着接了过去。 施如锦身后，老佟不满地咳了几声，施如锦也没理他。 “你怎么过来了？”霍巍问了施如锦一句，理所当然的，将手提包交给了她。 施如锦也理所当然地接过包，反问一句：“惊喜还是惊吓？” 不知省事的老佟从后面推了推施如锦：“别光顾聊天，跟你老公拥抱一下，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老婆。” “你小子长本事了，”霍巍瞅了瞅老佟：“谁给你的脸，当我的面，骂我老婆！” “我敢骂她？”老佟“切”了一声，目光瞧向霍巍身后，随后朝他挤了挤眼。 那帮接机的粉丝高亢的音浪又起，这一次，几乎是声嘶力竭。 施如锦忍不住好奇，正要伸头瞧热闹，霍巍大手一伸，直接搭在她肩膀上，说了句：“没什么好看的！” “对了，两口子嘛，就该这么亲热，老霍，再搂紧点！”老佟大笑着，拿出手机，看样子要准备拍了。 “躲一边去！”霍巍一脸不乐意，瞪了老佟一眼，带着施如锦便往机场大厅外走。 就在这时，两个记者模样的跑到跟前，不仅挡住他们去路，摄像机还直接对准了霍巍。 其中一名记者注意到了施如锦，拿着话筒问道：“霍先生，这位女士……” “请称呼我‘霍太太’。”施如锦代霍巍回了一句。 那记者眼睛眨了半天，索性冲施如锦问道：“霍太太，关于你先生和陈星儿的绯闻，你有什么看法？” “都说是绯闻了，我能有什么看法？”施如锦反问一句，随即一脸正色地回应道：“无中生有的事，希望你们谨慎报道，毕竟那位小姐是女孩子，会伤到人家名誉。” “霍太太很相信你先生，不过……好像有照片出来。”记者这话，明显带了点挑事的意味。 施如锦却笑了起来：“你是指昨晚那些照片？外人都不知道，我先生身边都是我的眼线，我拿到的照片，比你们还多，你们觉得，他敢做什么呢！” 记者话被堵得死死的，显然又不甘心，对向霍巍：“霍先生有什么要解释？” 霍巍的脸早拉下来，头仰得高高的，完全不屑回应。 施如锦瞧了瞧霍巍，笑着挽住他的手臂，又看向记者道：“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先生很不高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无中生有。” 贺慕言走过来，对记者道：“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采访后面的那位陈小姐，她的经纪公司应该已经接到浪涛国际发出的律师函，我们要求他们就无端捏造不实新闻，损害霍巍先生名誉的行为做出正式道歉，如果对方不拿出诚恳态度，我们不排除走法律程序。” 记者明显傻住的时候，老佟笑着蹿上来，干脆也搂住贺慕言的肩膀：“老贺，霍巍还在背后骂你做事不得力，我现在知道了，那小子就是白眼狼，咱们贺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吓得死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 缱绻 霍巍晚上回到家，陪着江启山和魏芸用过晚餐，又聊了一会，雷打不动地进了顶楼的健身房。 快到十一点，霍巍大概是完成了当天训练量，回到二楼的卧室。 靠坐在床头的施如锦一边看电视，一边在等着霍巍，听到门响动的声音，转头瞧了过去。 “还没睡？”霍巍开门进来，随口问了句,又往电视那边瞧了一眼，道：“叔叔刚才不是说，前天有舅舅的访谈吗，你找一找，我洗完澡要看。” 施如锦“嗯”了一声，随即下床，帮霍巍拿换洗衣服，又进了浴室，迅速将浴缸的水放好。” “有个这么体贴周到的老婆，我还真不乐意喜新厌旧。”霍巍靠在浴室门边，对施如锦打趣了一句。 施如锦忙完出来，顺手推了霍巍一把，好笑地道：“算算咱们认识二十多年，我还真是旧人，感觉你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所以今天跑到机场，就为盯着我？”霍巍瞧向已经回到卧室的施如锦 “不是我要盯着你，是佟亮亮，把我骗上车，才告诉我是去机场，真够他操心的！”施如锦忍不住吐槽起了老佟。 笑了一声，霍巍关上了浴室的门。 等洗完澡的霍巍出来，洁癖不减的施如锦立马进去，飞快地将浴室打扫了一遍。 施如锦忙完，刚站到卧室床边，一条毛巾甩了过来。 本能地用手一接，随后施如锦不放心摸了摸霍巍的头发，问道：“擦干了没有，你别糊弄两下就结束了！” “行了吧，你什么都管！”霍巍往旁边躲了躲，抱怨一句，拿过遥控器，道：“是郑实的那个《真相在哪里》？” 施如锦夺了遥控器，按下节目回看，瞧着片头出来，回身将毛巾放进浴室的洗衣篮。 等施如锦再次走出来，没忍住又摸了一把霍巍头发，唯恐他头发湿漉漉地就睡了。 这一次，霍巍直接拉住她的手，把她拽着躺到了旁边。 之后两人也没再交谈，聚精会神地看起了节目。 于桓和惠尼前几天回了凤宁，带着对于贝儿案情有了突破的期待。施如锦能够理解，在这对夫妇心中，其实是将于贝儿视作自己的小孩。于贝儿的死，尤其对于桓来说，是伤痛更是遗憾。 可惜于贝儿不懂亲情可贵，也永远不会懂了。 于桓谈到于萍和施予牧的时候，霍巍侧过头，对施如锦说了句：“12月10号完成摩纳哥站的比赛，我就会回蓉城，已经跟老贺讲好了，19号到23号不能给我安排任何工作，我们一块送爸回蒙田。” “好。”施如锦只回了一个字，眼睛还盯着电视。 不知道为什么，霍巍忽地笑了一声，施如锦听到动静，朝他看了看。 “小时候，听我爸妈评价，施医生是心中有大沟壑的人，这样的人，注定不为良相，必为良医，我那时没太理解这话，就觉得他家小锦怎么长得那么好看，”霍巍将施如锦的手握在掌心，继续说道：“现在想想，还挺后悔，早知道施医生以后会是我岳父，我当年就不在他跟前淘气了，也不知道他在天有灵，对我这个女婿满不满意？” “你想让我代我爸说，对你十二万分的满意？”施如锦笑着抽出了自己的手。 “说真的，你爸是我偶像，”霍巍表情十分认真地道：“愿意用一辈子实现理想的人，现在可不多了，前头有你爸，后面……也就只有我了。” “你想说什么？”施如锦心里动了动，下意识没去看霍巍，只低下头问道。 霍巍并没有回应，视线又望向电视里的于桓。 既然霍巍不想说下去，施如锦聪明地没有追问。 原本施如锦以为，三年会是很漫长的一段时光，现在回头看看，几乎就在眨眼之间。 按照当初两人的约定，霍巍完成这个赛季，无论成功失败，就该对外宣布退役，回来履行自己的另一份责任。 然而直到现在，这个问题却似乎被……搁置了。 只剩两个月时间，施如锦忍着什么都不说，她寄希望于，霍巍能言而有信。从另一方面，施如锦也能体谅霍巍，对于现在已经打开一番局面的霍巍来说，让他说退就退，未必容易。 “我随便说说。”霍巍回得十分敷衍，很显然，他知道施如锦问的是什么。 施如锦：“……” 各自沉默片刻后，施如锦不想把气氛搞僵，刻意语气轻松地道：“老佟也有意思，倒像是认定，为了那个陈星儿，我会跟你翻脸。” “他是太闲了，唯恐天下不乱，”霍巍似乎轻吁了一声，然后说道：“郭老大在新加坡参加世界残运会，趁着比赛空当，他特意抽时间来看我测试，昨晚我们一大帮人找了间餐厅聚会，谁知道在门口跟那女的遇上，还被人拍了照片。” 施如锦眼睛一闪，转身拿起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递到霍巍面前：“琴姐昨晚给我发来你们的照片，你喝了不少吧？” “她就是你的……眼线？”霍巍接过手机，翻着看了看，倒被逗乐了。 “什么眼线啊，我是故意说的，刚才那记者明摆着不怀好意，我不把他气焰压住，那人不知道还会怎么无中生有，”施如锦说到这一句，自己也觉得好笑，将头靠在霍巍肩上：“如果被拍照片的是老佟，我绝对相信出事了，不过是你……那就算了。” “你认定了，我不敢在外面乱来？”霍巍伸手，将施如锦揽在怀里。 “你不是不敢，只是心无旁鹜。”施如锦笑道。 “对我评价这么高？”霍巍用手背抚了抚施如锦脸颊：“你会不会对自己太过自信？” “我哪来的自信啊，只是比谁都明白，活了三十年，你心目里最重要的，从来都是你的赛车。”施如锦故意语带酸意地道。 明显怔了一下，随后霍巍放声大笑起来：“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你在吃飞醋，既然你那么大怨气，以后我会注意，尽力做到雨露均沾。” “要不要我谢主隆恩？”施如锦伸出手，在霍巍脖子后面捏了一下。 霍巍果然中招，不过这回却没往后闪，而是一把抱住了施如锦。 接着，一个吻轻轻地落到了施如锦的额前。 明白后面会发生什么，施如锦竟有些羞涩，索性没话找话地打起了岔：“下周佟氏三十周年庆，佟夫人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要我们一块过去，明天你去公司露个脸吧，开会鼓励一下大家，城北卫星城顺利完工，还得到上级部门嘉奖，集团是不是该出个奖励方案，尤其是邱总，这几年多亏人家在后面帮你守住阵地……” 施如锦说到一半，嘴已经被两片温热的唇堵住，而卧室的灯，这时也熄了…… 两人缱绻许久，还是霍巍先放开了施如锦。 “睡吧！”施如锦翻了个身，已经有点倦意了。 床的另一边，霍巍嘀咕了一句：“老佟那儿子，简直就是傻长，才一两个月没见，抱着跟秤砣一样，那两口子是在养猪吧！” 施如锦好半天没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回来的时候，你先下了车，老佟那家伙一脸猥琐，居然提议我去看生殖科，要不是计小奇抱她儿子当时站在车外，我就直接揍他一顿了。”霍巍又嘟囔道。 知道没法再闪避，施如锦终于开了口：“妈这段时间老在问我，什么时候要孩子，我的计划，等你那边忙完，可以专心接手公司了，我就放下工作，安安心心地备孕，或者，我会就此将生活重心放到家庭上，我想做一个，能陪伴孩子们成长的妈妈。” 霍巍：“……” “真羡慕郭大哥他们家，一个贴心懂事的大女儿，另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儿子，当然，再多几个孩子也没问题，反正我们养得起。”那份憧憬中的美好，令施如锦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霍巍又不搭腔，就在施如锦以为，今天这个话题结束时，霍巍却出了声：“郭老大早就心痒，盘算着重回赛场，昨晚他一提，老贺立马顺竿往上爬，说是等大家都回了蓉城，要跟他好好谈谈。” 施如锦吃了一惊，翻了个身问道：“郭大哥的身体状况，还能继续赛车？” “人家可是拿过残奥冠军的，你还瞧不起我老大？”霍巍说着，伸出胳膊，施如锦很自然地将头枕了过去。 郭家林，作为前方程式赛车冠军，去年以运动员身份，代表中国参加残疾人奥林匹克运动会，拿到了200和400米轮椅竞速的冠军和一项标枪的季军，当时在国外比赛的时候，施如锦还和郭家人一块去了现场，郭家林登上领奖台那一刻，妙妙和凯旋兴奋地又叫又跳。 这样一个人，当然值得敬佩，不过施如锦完全没想到，郭家林现在又会生出重返赛道的念头。 “其实郭老大到吉隆坡，除了看咱们这帮队友，也是为了跟蓝豹设计团队见面，蓝豹那边决定替他出一款改装赛车，支持他的复出，其实之前也有肢体残疾车手重新上赛道，我们这顶运动，说白了，是勇敢者的游戏，当你充满勇气的时候，什么困难都无法阻挡你驰骋的速度。”霍巍说到这里，显然有些兴奋了。 施如锦却疑惑地问：“琴姐能同意？” 霍巍一笑：“当然，所以说大嫂是贤妻良母呢，前几年老大参加残疾人比赛，说是她在后面鼓励，现在郭老大有了新想法，大嫂一点都不拦着。” “真的？”施如锦并不太相信，她现在完全能体会到郭太太当初的心情，每一回霍巍出去比赛，施如锦的心都在悬着，只有看到人回来，才能松一口气。 “我还骗你嘛？虽然我觉得你做得也还可以，不过还是得跟大嫂学学。”霍巍又道。 施如锦索性虚心求教道：“请你点拨一下，我还有哪些改进的空间？” 顿了一会，霍巍打了个呵欠，嘀咕道：“今天运动量太大，不行了，我先睡了！” 说着话，霍巍便转了个身。 施如锦一脸好笑，从后面拥住霍巍，将头埋在他的背上，没一会，同霍巍一起，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内斗 华灯初上时分，施如锦和霍巍一块来到了蓉城国际会展中心，佟氏企业成立三十周年庆典，便在这里举行。 两人的车刚在会展中心大门外停下，有人便抢了门僮的活，一把将后车门打开，大声嚷嚷道：“二位够磨蹭的，老邱跟老贺他们早都过来的，你们这对公母的架子，也太大了吧！” 施如锦听到这一句，眉头皱了皱，霍巍先斜了老佟一眼，随即抬脚下了车。 站到车外，霍巍整了整身上西服，然后绕到另一边，打开门，将手伸向还坐在车里的施如锦。而施如锦提着身上长长的裙角，正在思前想后，盘算怎么下车，才不至于又走光，又自己踩到自己。 施如锦今天穿的这件烟灰色珠光长款礼服，还是霍巍替她选的，掐腰的设计，露了半个香肩。除了胸口有点低，裙尾太累赘，裹在身上极不舒服外，施如锦表示，没有其他缺点。 一开始，施如锦对这件礼服是拒绝的，只是不想看霍巍冷脸，给点面子试穿了一下，结果霍巍拉来魏芸撑场，魏芸一个劲地说好看，最后施如锦只得勉为其难地就范。 “秀恩爱是吧，给谁看呢！”车另一边，老佟拍了拍车顶，在那儿起哄。 “可以正常点吗？”好不容易下了车的施如锦刚一站稳，立刻也拿眼斜了斜老佟。 老佟哈哈大笑，施如锦看了看他，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乐的。 “出门忘记吃药了？”霍巍嘲弄道，带着施如锦往会展中心里走。 “这话说得，像是朋友吗？”老佟扮起了不高兴，又舍不得不跟在霍巍后头。 “再不闭嘴，从现在开始，咱们友尽！”霍巍直接丢过去一句。 两人一边走，一边拌嘴，到了大厅，有熟悉的朋友过来招呼，霍巍停下，跟人家聊了起来。 趁这工夫，老佟一伸手，把施如锦拉到旁边，故意压低声音道：“就冲如锦你这身行头，绝对秒杀陈星儿，我这下放心了！” “话里有话？”施如锦瞟了老佟一眼。老佟冷不丁提到陈星儿，实在鬼祟。 这边老佟正做出卖关子的表情，十来个拎着各式乐器的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朝那些人瞧了瞧，老佟咳了一声，忍着笑，对施如锦道：“我爸妈都喜欢闹腾，这次特地安排了助兴表演，又请了不少明星，你的……明白我意思？” 施如锦当然听出老佟的意思，也就是说，陈星儿今天也会到场。 “那个，绝不是我搞事，”老佟倒像认定施如锦会不高兴，没事找事地撇清道：“你也看到了，我成天忙着联建公司那头开业筹备的事，哪有功夫管自家生意，也不知道哪个二百五找的演出公司，居然跟陈星儿签了约，这女的过来，可不成心给我们霍太太添堵，回头我让人把她请走！” “有什么添堵，你想太多，我们客随主便。”施如锦无所谓地回了句。 老佟假模假势地冲施如锦竖了个大拇指：“大气！” 施如锦朝霍巍那边看了看，思忖片刻，到底又叮嘱老佟一句：“我们不想跟陈星儿有任何私下接触，免得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这一点，你应该能安排。” “放心，包我身上！”老佟立马一拍胸脯。 霍巍那边已经聊完，正四下找施如锦，施如锦提着裙子上前，微笑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佟家夫妇交友甚广，在业内又颇有声望，今日这种场面，大家自然都要来共襄盛举。 宴会厅里，带着施如锦同佟家夫妇打过招呼，霍巍远远地瞧见贺慕言，虽然脸上有点嫌弃，到底端着红酒，投奔了过去，没一会，邱于庭也走到两人跟前。 了解霍巍不喜欢这种场合，施如锦自然代夫出征，负责同那些熟悉或不太熟的客人们应酬。 刚开始，施如锦还能定位到霍巍，结果转头跟人寒喧的间隙，她再去找霍巍，便瞧不见人了，心里虽有些抱怨，脸上却还带着笑容。 没一会，施如锦杯中的红酒见底，借机也往后撤。走到酒水区，施如锦刚取了一杯果汁，旁边有人探头朝她叫了一声：“霍太太！” 施如锦转过脸，面前出现一位短发利落，眉目清秀的年轻女子。 “翟小姐，”施如锦笑着朝对方伸出手，道：“前几天才听邱总说，你出国度假，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们博胜集团又要发标，我们老板急吼吼催我回来，说这块肥肉可不能便宜别家。”话说得如此爽快的女子名叫翟薇，城北卫星城一期的主设计师，也是一位令邱于庭头疼到不行的女士。 同施如锦握了握手，翟薇往四下看了看，道：“邱总陪霍太太过来的？” “是我先生，他也刚从国外回来，”施如锦随口回道：“不过邱总也到了，他跟我先生还有佟总都是好友，今天也是嘉宾。” “原来大老板现身！”翟薇笑了起来，上下看看施如锦：“难怪啊，感觉霍太太今天特别有女人味，果然女为悦己者容。” 施如锦挺喜欢翟薇这种大开大合的性格，索性也跟她开起玩笑：“我说，你不能跟你们老板商量一下，有钱大家赚，这回招标，就给其他事务所一点机会？” “你知道‘奸商’的含义吗，”翟薇冲施如锦挤了挤眼：“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施如锦一时笑得不行，不住地摇头，道：“我猜吧，我们这些年的项目发标，你们能拿下八成，除了实力雄厚，大概率还是因为，你们家设计师都会说相声。” “别这么说，”正四处瞄着的翟薇，眼神突然定住，朝某处望了好一会，笑道：“邱总可厉害了，上次我去博胜大厦，人家还指点我，说我专业没有问题，就是话太多了。” “邱总会这么直白？”施如锦一脸惊讶，想不出以邱于庭那种内敛含蓄性格，会对一位女士如此直言不讳。 翟薇瞅了瞅施如锦：“听霍太太的说法，好像也觉得我话多？” 施如锦回过神，发现自己好像说漏了嘴，赶紧否认：“没有，我没这个意思！” 翟薇却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吧，成天趴在电脑前画图，有时候忙起来，二十四小时说不上一句话，有机会的时候，我再不多讲两句，语言功能都要丧失了。” “不会啊，上次在工地，看见翟小姐现场指挥那些工头，三言两语的，把什么都说得明明白白，那些人只有点头的份。”施如锦忙夸了一句。 “那是好不容易见着活人了，忍不住要发挥一下，”翟薇眨了眨眼：“不过说实话，在邱总跟前，我真要甘拜下风，那位吵起架，嘴皮子溜得，能舌战群儒的诸葛亮都能被气到跑厕所里哭！” 施如锦感觉自己再笑下去，脸上妆都要花了，倒是翟薇这时说了一句：“好吧，明天又要开始画图，我先去找个人练练口才。” 施如锦就这么瞧着翟薇朝不远处走去，借着她的光，施如锦总算找到了跟邱于庭和贺慕言站在一块的霍巍。 显然，翟薇打算拿来练口才的，是邱于庭。 虽然看不到正背对着她的邱于庭神情，不过施如锦瞧清楚了霍巍那一脸的忍俊不禁，就知道邱于庭现在是什么反应了。 施如锦举起手里的饮料，轻轻地抿了一口，终于明白了些什么，不由自主又笑了起来。 “老苏啊，咱们可好久没见了。”旁边一个大嗓门响起，引得四周人都望了过去。 隔着三四个人，施如锦瞧见了尹董。 尹董从博胜集团拿钱退股之后，大家伙有一两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也就前几个月，施如锦在一个商务交流的场合碰到尹董，跟他随便聊了几句，听尹董的说法，在家闷了太久，决定要再战商场了。 而此刻跟尹董握手寒喧的人，又让施如锦多瞧了几眼。 这一个月里，施如锦瞧见苏先生的频率有点高，上一次是在豪庭酒店门口，而这一次，苏先生也来参加佟氏的庆典了。 尹董毫无芥蒂地同苏先生勾肩搭背地聊着，完全看不出当初对姓苏的那股咬牙切齿的痛恨。苏先生也是兴高采烈，两个这亲热的样子，不免勾起施如锦回忆，在尹董被坑之前，苏先生和他还算是朋友……勾搭在一块对付博胜集团的朋友。 亲热没多久，有人过来，把苏先生叫走。顺着苏先生走的方向，施如锦似乎看到了苏以诚。 “霍太太，刚才就瞧见你了，失礼啊，都没过来打个招呼。”尹董的大嗓门，这回又冲着施如锦而来。 施如锦只得露出应酬的笑容，看向尹董。 尹董瞧上去情绪高昂，站到施如锦旁边，就此跟她聊了起来—— “刚才我跟霍董谈了一会，我还说呢，年底他在蓉城那场比赛，我可买了不少张票，全发给我那些员工，到时候一块给我这位前老板助威去！”尹董说着话，还朝霍巍那头望了望。 “多谢！”施如锦客气了一下。 “刚才你瞧见苏达民没有？”尹董忽地问道。 施如锦点了点头：“苏先生很久没在公众场合露面了，今天倒是难得。” “霍太太果然眼光犀利，一下就抓到重要。”老尹居然夸奖起施如锦。 施如锦失笑，问道：“尹董过奖，不过，这其中有什么重点？” 见施如锦表达了好奇，尹董便开始绘声绘色地道：“你大概也知道，苏家老大早几年在他老子跟前失了宠，老二眼见着就要接苏以诚的班，现在吧，风向突然就转了，上个星期嘉实企业内部传出消息，苏老大年底前就要正式就任嘉实董事长，至于苏达生，说是已经打包好行李，要去绥元了。” 原来苏家又开始新一轮内斗，施如锦只笑了笑，不予置评。 “大家都在猜，苏达生这个大孝子到底做了什么事，把苏老爷子搞火了，这可是说翻脸，就翻脸啊！”尹董说到这里，啧啧两声。 “二位在聊什么？”邱于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邱总，”尹董立马乐了，熟络地拍拍邱于庭的肩膀：“刚才我还在跟霍太太说，你那位岳父再不用多久，就是嘉实企业的当家人了。” “是吗？”邱于庭表情平淡。 “不过吧，苏家这事还真不好说，不到最后，真不知道鹿死谁手，”尹董很随意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知道瞧见了谁，眼睛忽然睁大，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老二看来不乐意认输啊！” 施如锦顺着尹董的视线望了过去，尹董显然在看苏以诚那边，此时苏以诚跟几位商界大佬站在一块，面上谈笑风生，而他的身后，除了一脸乖觉的苏先生，还站了苏达生。 苏先生陪在旁边，一脸笑容，倒是苏达民的神色，显得有些复杂，脸上似笑非笑，不时地瞟一眼苏以诚，倒像在小心窥探。 “有趣，真有趣！”尹董一副看戏的表情：“咱们满蓉城，也没见过苏家这么热闹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做媒 尹董兴致高昂地瞧了苏家父子半天，最后大概看得不过瘾，干脆挪了过去。 等尹董离开，施如锦喝着果汁，往四下张望一会，视线回到近处的邱于庭身上，笑着问道：“翟小姐呢？我记得，她刚才到你们那边去了。” “跟别人走了，听说是哪家又有工程，翟小姐宁可错杀，不肯错过。”邱于庭这话，颇有点调侃的意思。 施如锦着意地看了看邱于庭，她早就发现，每当见到或者提及翟薇时，邱于庭说话的神态语气便不太一样，那是一种他平常在人前很少流露出来的轻松。 “有什么话要说？”邱于庭显然注意到了施如锦带着探究的眼神。 眨了几下眼睛，施如锦故作随意地问了句：“翟小姐好像还没有男朋友吧？” “不知道，”邱于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后面却冷不丁加了一句：“她这种强势性格，只怕不太好找。” 邱于庭一向有谦谦君子的风度，难得见他背后嚼人舌根，倒是在翟薇这边破了例。 施如锦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看到施如锦在笑，邱于庭也弯了弯嘴角。 “我觉得她挺好的，翟小姐只是在工作的时候，表现得认真了点，平时说话挺有意思的，她这样的女孩，追的人肯定不少。”施如锦开口道。 邱于庭居然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好吧，出于女性的直觉，施如锦已经猜出翟薇那点小小的心思，其实仔细想想，翟薇同邱于庭在各方面都可称合适。从施如锦自身的感受来说，无论情侣还是夫妻，最主要的，还是彼此愿意向对方表达。而邱于庭这种过于内向的人，身边有一个可以激起他表达欲的女孩，那基本就算天造之合了。 于是施如锦决定，就当自己多管闲事,替人家拉拉线。要知道，邱于庭的终身大事，都快成邱伯母心中死结了。 施如锦一边开口，一边回忆着魏芸平常替人做媒时，喜欢说的话：“我觉得吧，缘份这东西，谁都讲不清楚……” 还没等施如锦点到正题，有个不识相的闯了过来。 “老霍又跑哪儿玩去了？”老佟蹿到两人跟前，用手臂一把搭住邱于庭肩膀，朝着对面的施如锦挤眉弄眼地问：“你就不看紧点？” “他跟老贺去了贵宾室，有广告商很早就想跟他们谈代言，今天特意找过来。”邱于庭直接抢答了。 “哥们，我问咱们霍太太，你急个什么劲啊！”老佟倒埋怨起了邱于庭。 邱于庭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陈星儿一会就上场，我专门找人盯紧了她，绝不让那女的靠近老霍半步，”老佟眉飞色舞地道，随即问了句：“对了，要不要我陪你到后台，去警告一下那位，咱们先下手为强！” “先生哪位，我不认识你！”施如锦气得被笑了出来。 邱于庭瞧了瞧施如锦，举着手中酒杯，跟老佟碰了一下，道：“我正要找你，一期那边的房子，要是还有120户型，你帮我选一套低层，光线要好一点的。” “几个意思？”老佟眉心一挑，注意力转移到了邱于庭身上：“老邱，你这是神速啊，都没听说你有女朋友，这就要买婚房？把兄弟们瞒得够紧，什么时候带我见见弟妹，不过话说回来，以你这身份地位，拿个120的，有点小了吧！” 邱于庭一脸好笑：“谁说我要买房，帮朋友的忙。” 话说到这里，邱于庭看向施如锦：“徐菀上次给我打电话，说她们的美容院确定在城北卫星城开分店，她到时候会转去那边，为了就近照顾父母，又考虑婷婷明年上学，打算在那边买一套房。” “徐菀……上回妍丽过来签租房合同，我还见到她，”老佟又抢起了话：“老邱，别是你还跟那位徐小姐……听说她还有个女儿，你想当后爹？” “佟亮亮，不会说话就闭嘴！！”施如锦立刻白了老佟一眼，这人什么话都能脱口而出，也不管对方是谁。 邱于庭回得很快：“我说了，只是帮忙，我和徐菀很长时间没见了。” 施如锦不免多瞧了邱于庭几眼，他这人从不说假话，显然是徐菀主动找过来的。 施如锦跟徐莞也很长时间没见了，不过遇到徐父的机会比较多，逢年过节，徐父或是到家里来看看江启山夫妇，或者几个老朋友到外头坐一坐，施如锦要是在场，通常都会跟他聊一聊徐菀。 徐菀的事业发展得不错，去年已升为妍丽博胜维科广场店的副店长，而妍丽在城北卫星城开分店，也是徐菀亲自给施如锦打的电话，施如锦将她引荐给了负责卫星城后期销售的老佟。凡是能帮的，施如锦自然会帮上一把， 不过，徐菀想要买房的事，她只字没跟施如锦提过。 关于徐莞的个人生活，徐父一说到，便唉声叹气。徐菀始终不肯接纳她那位前夫，弄得人家后来也心灰意冷，另外交了女朋友，像是准备结婚了。 作为旁观者，施如锦一直认为，邱于庭跟徐菀的性格都有些闷闷的，搁在一块太不合适。但徐莞似乎依旧没有放下执念，也或许是，这些年邱于庭始终单着，让徐菀还存着一丝希望。 宴会厅内灯光忽地暗了下来，不免引来喧哗，几乎是同时，厅内早就搭建好的舞台上，一瞬间便光影璀璨，应该是助兴演出要开始了。 一阵铿锵的架子鼓表演，将台下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随后，当几个穿着性感短裙的女孩跑上舞台，现场立马哄了起来。 “陈星儿的开场表演，你好好看一看，人家配你老公，实在绰绰有余！”施如锦耳边传来老佟的大声调笑。 没等施如锦瞪过去一眼，刚才凑近她的老佟，嬉笑地躲到邱于庭身后。 舞台上的灯光，不停地变幻着色彩，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已经站到舞台中央，在台下的欢呼声中，开始了极富感染力的唱跳表演。 “星星，我爱你！”老佟跟着人群一块起哄，又卖弄地吹了一记长长的口哨。 邱于庭好笑地拍拍老佟肩膀，对施如锦点了点头，便往别处走去。 对于劲歌热舞，施如锦称不上多喜欢，不过她承认，陈星儿台风的确不错，没过多久，便把台上台下的气氛都炒热起来。 看着那些此刻争先恐后拥到舞台下，跟着陈星儿一起高唱的年轻观众，施如锦知道，这一位能红起来，也有她的道理。 不过，有事没事拿霍巍炒绯闻，就是陈星儿没道理了。 宴会厅的音响开得有点大，施如锦觉得太吵，也没管正神不叨叨在旁边扭着的老佟，转身步出了宴会厅。 外面大厅里，此刻站了不少人，看着年纪，都是些不耐烦闹腾的中老年人，施如锦自嘲地想，自己这也是往中年的路上走了。 环顾一下四周，施如锦注意到，西面一处廊柱后面，有几张沙发空着，便抬脚走了过去。 一路跟认识的客人打着招呼，施如锦总算站到沙发跟前，正准备坐下时，身后不知哪处，传来了说话声：“于庭，过去的事，咱们就不说了，雨衡也死了那么多年，当初的恩恩怨怨，回过头看看，实在没什么意思。” 施如锦眨了眨眼，没忍住回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是不要太巧，邱于庭此刻正跟苏先生面对面站在不远处的廊柱旁边，苏先生甚至还伸手拍拍邱于庭的肩膀：“再过不多久，嘉实那个烂摊子就要扔我手上了，我是不想接的，这几年上上下下，被老二搞得乱七八糟，我接下来，十有八九，出力不讨好。” 邱于庭没有回话，只低着看着自己脚下。 苏先生顾自说着：“要是几年前，我头一个想法，就是把你请到嘉实企业，有你当左膀右臂，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现在……算了，我们这种小公司，真怕耽误了你，听说博胜集团的小霍送了５%的股份？” 邱于庭：“……” “我现在无儿无女，真要算后代，也就只剩你这一个女婿，”苏先生叹道：“人生没有后悔药啊，怪我们做父母的，当初没有管好孩子，如果雨衡能对你温柔体谅一点，或许她也不会死，你还能叫我一声‘爸’，我这几天在想，不能像老爷子那样贪权，我得把年轻人扶起来，等嘉实企业整顿好了，我就功成身退，让年轻人走到前台。” 施如锦听到这里，不由摇了摇头，傻瓜才听不出，苏先生这是想招揽邱于庭，大概也知道实力不够，便想到动之以情。 那边的邱于庭无意间抬了抬眼，居然跟施如锦对视了一下。 斟酌了一下，施如锦找了张远一点的沙发坐了，免得像在偷听人家翁婿谈心。 然而没一会，有人在施如锦对面坐了下来。 施如锦抬起头，先跟对方解释起来：“刚才凑巧碰上，没听到多少。” “没事，我只是跟苏先生随便说几句。”邱于庭淡淡一笑。 施如锦摸了摸鼻子，没话找话地问了句：“伯母现在身体还好吗？” 邱于庭顿了片刻，道：“不太好，我母亲毕竟做的是心脏移植，当年手术的时候，医生已经让我要有思想准备了。” 施如锦心里揪了一下，瞧着邱于庭，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邱夫人这些年一直跟邱于庭住在蓉城，每隔一段时间，施如锦都会过去看看她，那颗跳动在邱夫人身体里的心脏，让她和邱夫人之间，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亲密。 “没有关系，老太太还挺达观，说是能撑到现在，都是赚的，”邱于庭说到这里，明显想了想，道：“我想让她赚多一点，所以，考虑很久之后，我打算退出博胜集团。” 施如锦猛地吃了一惊，定定地看向邱于庭，她完全没想过，邱于庭会突然提出辞职。 “这件事，我还没有跟霍董谈，”邱于庭瞧着施如锦的表情，像被逗笑了：“不是被挖角，我母亲喜欢旅行，却因为身体原因，几乎被困在家和医院之间，我准备抽几年时间，陪她做海上旅行，到世界各地走一走，母子的缘份就那么长，我不想留下太多遗憾。” 施如锦深深叹了口气，道：“邱总最后一句，把我说服了。” “多谢！”邱于庭笑着点了点头：“霍董那边，我会亲自去说，我想，霍太太现在可以去物色合适人选了，”话说到这里，邱于庭又瞧向施如锦：“其实，以霍太太的能力，已经足以接手我的工作。” “难怪邱总先跟我聊，原来打好主意，把担子扔给我！”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道。 “不，”邱于庭这时倒不笑了，神情认真地道：“如锦，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可以不用顾虑地说出心中想法的朋友。” 施如锦怔了片刻，衷心地道：“谢谢，我将邱总的话视为褒奖，既然你都夸我了，我准备跟你说点想法。” “请吧！”邱于庭索性靠到沙发上道。 “我觉得，除了陪伴之外，邱伯母最希望的，还是在她有生之年，能看到邱总能成家立室，”话说到这里，施如锦忍不住笑出来：“不好意思，虽然有点多事，不过有这么一位让人操心的朋友，我实在不吐不快。” “我……会认真考虑的。”邱于庭犹豫了一下，有点像敷衍地回道。 “不介意我做个媒吧，”施如锦趁热打铁，到底把刚才就想说的话，给讲了出来：“翟小姐其实不错，要不要试着相处一下？” “你怎么想的？”邱于庭一副好笑的表情：“那位……你真觉得合适？” “两位，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老爷子还在里头呢,咱们都心平气和……”尹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过来。 施如锦先是随便望了望，随即却睁大了眼睛。一帮人围在大厅中央，看那架势，竟像要打起来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桃花 施如锦再回到宴会厅，里面依旧歌舞升平，就像没一个人察觉，外面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 十多分钟前，苏家那一对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亲兄弟，各自带着手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起来。 会展中心的人吓得都要报警了，还是佟夫人听到消息，赶紧从里面出来，连哄带喝，把两方气焰都压了下去。 最后的结局，一直在充和事佬的尹董扶着醉醺醺的苏达生先走一步；老佟受母上大人指派，亲自送脸上挂了点彩的苏先生回家，苏先生却非要拉上邱于庭，于是三个人一块出了会展中心。 差点被砸场，佟夫人到底有点不痛快，冷着脸回了宴会厅。 施如锦隔了一会才进去，立马有同她认识的女客人走过来，小声打听：“苏家那二位明刀明枪地动手了？” 其实刚才施如锦在外面大厅，算是看到了大半过程。苏家老二先动的手，直接薅住苏先生领口，嘴里一个劲地嚷嚷，大意是老大在背后暗算他，至于暗算些什么，苏达生应该是喝了不少，说话颠三倒四，也听不出所以然。 “我在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人都已经散了。”施如锦不愿掺和，便装起了糊涂。 “别说是这对兄弟了，苏家妯娌如今也闹得王不见王，后不见后，我们太太团有活动，请了一个，绝不能请另外一个，反正吧，祸根在苏老爷子身上，一碗水端不平，搞得儿子们反了目。”女客人摇头道。 施如锦这才想起，外头闹得正凶的时候，苏以诚根本没露面。再满场环顾一周，施如锦便瞧见，苏以诚坐在佟先生身边，看上去心情不错，面上尽是笑容。 又一位女客人靠过来，聊得依旧是苏家那点事儿。 施如锦暗自失笑，商场上个个都是人精，一点风吹草动，全竖起了耳朵。没一会，施如锦便托辞走到别处，不过所经之地，传进耳朵里的，基本上都是苏家那点事儿。 此时舞台上，正在进行管弦乐演奏，施如锦索性欣赏起了表演，看得入神时，有人站到了旁边。 “谈完了？”施如锦瞧向霍巍，笑着问了一句。 霍巍点点头，表情略显严肃地道：“我跟老贺说了……退役的事。” 施如锦顿时愣住，目光重又回到舞台那边。 这些天，施如锦没再追问霍巍退役的事，霍巍也一直缄默。施如锦渐渐有些失望，甚至开始考虑，霍巍坚持不肯回来，她要如何跟股东和董事们交代。然而施如锦没想到，霍巍突然间做出了决定。 两个各自沉默许久，还是霍巍先出了声，略带自嘲地问了句：“我还……说话算数吧！” “很勉强？”施如锦问了句，脸上全无表情。 霍巍：“……” 霍巍终于愿意履行承诺，施如锦本来应该高兴的，然后用余光看到他神情里那掩饰不住，或者根本不想掩饰的失落，施如锦实在高兴不起来。 轻叹了一声后，施如锦又问：“贺先生怎么回应的？” “小茂明年准备参加F2系列赛，他跟我的目标不一样，这小子最想跑的是F1，老贺也野心勃勃，想带出一个F1冠军车手，明年车队重心会在小茂身上，我总不能等老贺先开口赶人，丢不起……那个脸！”霍巍这话，不知道是出自真心，还是纯粹给自己找个台阶。 施如锦低了低头，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她，心里浮起了一丝焦躁。 当初为了霍巍想要重归赛场，施如锦跟他有过一段时间的不愉快，难道三年之后，还要旧事重演？ 想到这里，施如锦只觉得无趣。 庆典结束，因为陪佟先生聊天，霍巍和施如锦出来得晚了点，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佟夫人正带着计小奇在外面送客，瞧见两人出来，佟夫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感觉佟夫人心情好转了不少，这时她还笑着拉了拉走上前的施如锦的手：“今天能看到你们两个过来，我心里真高兴，不过到底人太多，伯母招待不周，哪天你跟小巍到家里来，我亲自下厨，专为你们做几个好菜。” 计小奇一听就笑了，挽住佟夫人胳膊，道：“妈，这话不能让亮亮听到，他这人小心眼着呢，说不定又要抱怨，在二老心目里，只有干儿子，他这个亲生的没一点地位。” “除了替我生了个孙子，这儿子吧，我也指望不上别的，”佟夫人放声大笑：“我们都商量过了，趁着现在还不算太老，把孙子好好培养起来，算一算吧，过个十八年，差不多我家宝宝就可以当佟氏总裁了。” “原来以为他是靠爹妈吃饭，没想到，佟亮亮靠的还是真本事。”一直没吱声的霍巍开了一腔，施如锦赶紧拿手碰了碰她，毕竟计小奇在场，霍巍这玩笑开得有点太大，施如锦怕人家惹恼了。 佟夫人拿手点了点霍巍，忍不住笑了出来，计小奇果然面露尴尬，将脸扭到了一边。 霍巍讲话没轻没重，施如锦得赶紧找补，索性替老佟捧起了场：“对于佟总的工作能力，联建公司几位股东都给予高度认可，一年多的时间，他带着团队，已经完成楼盘近五成的租售计划，我们也挺惊讶，这么出类拔萃的才干，居然之前没有发现。” 后面几句稍显夸张，施如锦专门讲给老佟听的，谁教这时，老佟正从不远处走过来呢！ 显然是听到施如锦在给自己说好话，老佟一脸受用，走到跟前，一左一右揽住佟夫人和计小奇，笑道：“您二位是我最亲的女人，不过说实话，只有如锦才是最懂我的女人。” “你弄错了，我只是转述邱总的说法。”施如锦斜了老佟一眼。 “那也行，”老佟眨了眨眼：“老邱果然比老霍讨人喜欢。” 有人嗤笑了一声，自然是站在施如锦旁边的霍巍。 佟夫人不免问了句：“亮亮，把苏先生送到家了？” “那是当然，我跟老邱还在苏老大书房里喝了一杯，”老佟嘻嘻笑道：“别说，有女婿跟在后头，老苏那点火气，还没到家就消得一干二净，居然把他收藏的一瓶82年波尔多拿了出来，要不是他太太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老苏挨了打，情绪激动地冲进书房，大骂老二自己作孽，还敢张狂，搞得我们坐不住，我跟老邱指不定把酒都喝光了！” “苏达生作了什么孽？”有还没离开的客人正过来跟佟夫人道别，听到老佟这一句，立马问道。 “这种家务事，我也不敢问啊！”老佟冲人家摊了摊手。 “是啊，别问那么多，”佟夫人嘱咐一句，跟客人聊了聊，等人家走了，便转过头，对计小奇道：“小奇，你们同霍巍他们一块回去吧，这边就别管了，哪天有时间，我跟你爸去看看宝宝。” “好嘞！”老佟立马乐了，拉住计小奇的手道：“就坐老霍的车，总不能老让他沾我的油水，今天咱俩也蹭个车。” “你老婆上车，你在后面跑。”霍巍故作嫌弃地道。 “是兄弟，一块跑！”老佟走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霍巍。 霍巍不乐意了，侧过头，拿眼直瞪老佟，大概是看到佟夫人在场，手下留了情。 佟夫人瞧着两人人，笑得前仰后合，计小奇却一脸无奈，哭笑不得地道：“佟亮亮，你这是又喝了不少吧？” “我就在苏家品了一点点红酒，老邱喝得比我多，我用车送他，老邱使劲抓着我的手，话比平常多了不少，说是这些年最值得珍惜的，是认识的一大帮朋友，又把大家伙都夸了一通，最后又来了句，让我以后多帮如锦，不知道的，以为他说临终遗言。”老佟边说边笑。 施如锦也跟着笑，心里却知道，邱于庭到底去意已决。 几个人正要上车，佟夫人却叫住了计小奇，说是给佟宝宝买了些小衣服，出门时放在车里，教计小奇等一会，司机这就把衣服送过来，一块带回去。 索性施如锦便和计小奇在原地等着，倒是老佟也不知道有什么话要讲，迫不及待地拉着霍巍上了车。 佟夫人瞧着跟在老佟后面坐进车里的霍巍，转头问施如锦：“有三年了吧？” 施如锦自然知道佟夫人问的是什么，却只笑了笑。 “等他回到博胜，你就不用这么忙了，男孩子嘛，总归是要撑起家业，别看我老是挤兑我儿子，心里也想啊，他能认认真真把责任担下来，”佟夫人叹道，随即又问施如锦：“你刚才说，亮亮做的真不错，真心话？” “是啊，”施如锦立刻点头：“您再给他一点时间，其实我在想，或许联建公司需要他挑大梁了。” “你就瞎说吧，联建公司就等着上市了，这时候你跟于庭一个都不能少，亮亮让他打个下手，也算是学习的机会。”佟夫人脸上满是愉悦，这时又打量一下施如锦：“不过工作归工作 ，你跟小巍也该考虑孩子的事，霍巍回来以后，你也别那么辛苦，把该解决的事，都尽快解决掉。” 施如锦脸上还撑着笑，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沮丧。 没一会，佟夫人的司机拎着两个大包过来，施如锦和计小奇一人接过一个，同佟夫人道过别，便往停在十多米开外霍巍的车那边走去。 快到车跟前了，计小奇冷不丁停住脚步。 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的施如锦正半低着头，感觉到计小奇停下来，下意识跟着站住，随后抬起头，顺着计小奇的目光望了过去。 一个大晚上还带着墨镜，打扮十分前卫的女孩，此刻正站在霍巍车外，微弯着腰，像在跟里面的人说话。 女孩身后跟着一帮人，施如锦注意到，这其中还有几个举着相机，站在不同角度的人。 “这女孩并不简单，”计小奇放低了声音道：“我查过网上的贴子，她之前很不避讳地对外讲过，喜欢年轻有钱又帅的男生，还声称爱就要轰轰烈烈，找的几任男友，都是非富即贵，她所谓的轰轰烈烈，就是把每一次恋情都炒到人尽皆知，当然，知名度也因此水涨船高。” 这女孩……自然就是陈星儿，施如锦索性站在那看了起来。 没一会，车门从里面打开，下来的却是老佟。 “道什么歉啊，”老佟扯着大嗓门道：“陈小姐，律师函都寄过去，你还没完了？” “我只是想亲自跟霍先生表达一下歉意。”陈星儿一脸诚恳地道，还特意拉下了眼镜。 施如锦仔细地看着，那几台相机就对准了霍巍的车，明显在等着谁出场。 既然感觉出了不对劲，施如锦便拿出口袋里的手机，随便滑了几下，抬脚走了过去。 “看到没有，这位是正牌霍太太，有什么话，你跟她说，霍家传统，女主外，男主内，老霍凡事都得听太太的！”老佟拿手指了指施如锦，还替她宣传了一下。 施如锦扫了老佟一眼，等小陈过来打开后备箱，施如锦慢条斯理地将东西放进去，随后对计小奇笑了笑，这才走到陈星儿跟前，对她淡淡地点点头。 陈星儿甩了一下披肩长发，看着不卑不亢地朝施如锦伸出手：“霍太太，幸会！” 施如锦也就同她握了握手，随后道：“陈小姐，我刚才看了你的表演，你非常有才华。” “是吗？”陈星儿明显怔了怔，显然没想到，施如锦一开口，居然会先夸了她一句。 “你道歉啊！”老佟催起了陈星儿。 陈星儿直盯着施如锦，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今天辛苦了，陈小姐也要回去了吧？”施如锦说着应酬的话，便作势要上车了。 正当老佟为施如锦打开后车门时，陈星儿却叫住了施如锦：“霍太太，关于之前的事……” 施如锦转头，笑了笑道：“你是说那种编造出来的新闻，我和我先生都没放在心上，也不值得放在心上。” 陈星儿抿了抿嘴唇，盯着施如锦道：“我很抱歉，给霍先生带来困扰，我挺喜欢赛车，尤其喜欢看霍先生的比赛，其实我的初衷，只是想跟他交个朋友，霍太太不会介意吧？” “多谢!”对于对方已经带了些进攻意味的话语，施如锦表情淡定地吐出两个字。 此时车里的霍巍只低头瞧着手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施如锦接着又道：“我先生其实很简单，他所有的时间和兴趣都放在赛车上，他连我心里想什么都顾不上在意，何况是别人，至于那些无稽之谈……这样吧，如果陈小姐真心道歉，可以跟我先生的经纪人贺先生联系，他比较在乎车手的声誉是否受损，毕竟会涉及到商业问道。” 陈星儿的眼神，终于冷了下来，显然她已经看出来，施如锦不是外表上那么云淡风清。 话说到这里，施如锦又往几台相机那边瞧了瞧，随后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道：“不好意思，出于习惯，刚才的对话，我已经录了音，希望明天不要看到什么又莫名其妙出来的新闻或者照片、视频之类，我不想给任何人造成麻烦，除非……不得已。” 老佟最后一个上车，一坐进驾驶座，便开始哈哈大笑。 坐在后座中间的施如锦实在听不下去，伸手在老佟脑袋上推了一下。 “你老公在旁边，注意点啊，怎么可以对别的男人动手动脚！”老佟又来一句。 “小奇，你老公又上房揭瓦了！”施如锦转头对计小奇道。 “知道，他回去要跪键盘的。”计小奇捂着嘴笑道。 冲计小奇谄媚地丢过去一眼，老佟干脆扒着椅背，回过头道：“陈星儿刚才自己找上来的，我做证，老霍可没招她。” “小事而已。”施如锦回道，有些刻意地往计小奇那边靠了靠。 “霍太太三言两语，陈星儿便丢盔弃甲，除非老霍主动去撩，我敢说，她以后再没胆子缠上来了，”老佟说得直乐，又看向霍巍：“你这老婆还真是八面威风，这下连桃花都帮你挡了！” 施如锦闭了嘴，侧头望向计小奇那边的窗外，大概没人注意到，从一上车，施如锦就刻意地躲着霍巍。 第二百八十章 糟心 霍家门外，施如锦和霍巍站在车边，看着老佟和计小奇一块从后备箱拿出佟宝宝的东西，打打闹闹地往自己家走去。 接着，他们又一齐瞧向小陈，小陈把车停进车库，开出自己的私家小吉利，显然疑惑于老板跟老板娘居然一道目送他下班，还迟疑了一下，等瞧见施如锦挥了挥手，小陈才赶紧扬长而去。 再然后，两人既没有转身回家，也没有商量要不要回家。 身上裹了羊绒围巾，施如锦也不觉得冷，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磨来磨去。 佟家二楼的灯这时亮了，一扇打开的窗户后，传出老佟那两口子跟儿子逗乐的说笑，伴随着孩子开心的“丫丫”声。 施如锦不自觉地望了过去，那种平凡而幸福的家庭生活，可以望见，却又似乎离她很远。 身边的人说了句：“回去吧！” “你先进去，我在外面透透气。”施如锦回过神，声音平缓地道。 “不高兴了？” “没有。”施如锦摇了摇头，视线从佟家挪了回来，却没有去看跟自己说话的人。 “你就是不高兴了。”那家伙干脆转身，站到了施如锦面前。 于是，从离开会展中心，施如锦第一次正眼瞧向霍巍。 两人对视片刻之后，施如锦无奈地道：“我心情有点糟，现在就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从刚才你坐进车里，就在躲着我，觉得我糟心？”霍巍问得直白。 知道被霍巍看出来了，施如锦却还在硬撑：“没有的事，你进去吧！” “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我能改的，肯定改，”霍巍认准了施如锦在跟他生气，不过还是猜错了方向：“要是为了刚才那女的……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不能改……就不改了？”施如锦居然霍巍这话给逗笑。 凝视了施如锦片刻，霍巍对施如锦道：“还是为了退役的事，是吧？我并没觉得勉强，这么多年了，我答应过你的事，有哪件没做到？” 多少被霍巍的话触动到了，施如锦咬了咬唇，仰起头，望向挂在半空中的一轮弦月。 “你看着我呀，天上黑乎乎的，有我好看？”一双手伸出来，捧住了施如锦的脸。 施如锦愣住，目光再次和霍巍碰到了一块。 “我听你的话，这一次真不跑了！”霍巍的脸贴得很近：“以后我都陪着你，我霍巍绝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施如锦眼神有些闪躲，霍巍态度如此诚恳，却让她心中的不忍越发强烈。 “你……可以再考虑。”施如锦咬了咬牙，想要让步，话说出口，却又有些后悔。 “你就是不肯信我？”霍巍眉心皱了皱。 “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施如锦终于对霍巍道了歉。 问题并不在霍巍身上，施如锦已经为此纠结了好多天，尤其今天又听到邱于庭要离职的消息，施如锦承认，她现在压力倍增。 霍巍能够结束车手生涯，回到博胜集团，按照霍夫人的遗愿，好好地将公司经营下去，而她也就有更多时间投入家庭……这些都曾经是施如锦设想中最好的解决方案。 可是这个结果，似乎期待的只有施如锦一个人。 施如锦现在进退两难，她可以顺水推舟，反正霍巍已经答应回来，一切都会按计划进行，有霍巍坐镇，或许能将邱于庭离开的影响，降到最低。 可施如锦深深了解，那个迫于约定，放弃心爱事业的霍巍，将会多么不开心。 “傻瓜，”霍巍明显一直在观察施如锦神色，这时干脆将施如锦抱进怀里：“老佟那家伙都说了，咱们女主外，男主内，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 霍巍的胸膛很温暖，这份温暖似乎有一种魔力，片刻之后，施如锦内心不知往何处释放的郁闷，渐渐平复下来。 脸埋进霍巍肩膀，施如锦用双臂围住了他的腰。 “妈！”霍巍冷不丁叫了一声。 施如锦忙转过头，才发现是魏芸出来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松开了霍巍。 “我还在说呢，刚才听到停车的声音，怎么两个人就不进来。”魏芸眼睛闪了一下，随即笑着催道：“好了，都进屋吧！” “这两个人，大晚上跑外头腻歪，老夫老妻的，演给谁看呢！”隔壁那栋别墅，有人在楼上吼了一嗓子。 施如锦朝着声音方向瞧过去，佟家二楼的阳台上，老佟趴在栏杆边，正一副看戏的神情。 “你怎么想的，跟他做邻居！”施如锦故意埋怨了霍巍一句。 “是他非要缠上来！”霍巍说着，不知道从地上捡了什么，冲老佟那头扔了过去。 眼瞧着老佟先是往后一退，转头跑回了家里。 施如锦和魏芸都笑了起来，霍巍将手里抓着的一块小石子扔到地上，说了句：“这小子没种！” 霍巍照旧晚上要训练，看时间的确不早，便先进去了，施如锦跟在魏芸后面，一块走到客厅。江启山休息得早，已经回了房，客厅的电视开着，沙发上放着魏芸刚开始打的毛衣。 “你们要不要再吃点？”魏芸问了一句。 施如锦回道：“都吃过了。” 说着话，施如锦便坐到沙发那边，十分想跟魏芸聊一聊。 “要说什么？”魏芸显然了解施如锦的想法，问了一句后，便坐到施如锦旁边，先是从茶几上拿了一副老花镜戴上，随后低头织起了毛衣。 施如锦一直看着魏芸，她戴老花镜的样子，施如锦今天头一回见到，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魏芸已经是奔六十的人了，可在施如锦心目里，她依旧还是当年那个见谁都笑盈盈，说话大声，走路带风的，年轻漂亮的护士阿姨。 “这孩子，盯着我做什么？”魏芸终于注意到，施如锦在瞧着她。 “眼睛看不清，就别再打毛衣了，外面都能买到的。”施如锦轻叹一声，忍不住劝道。 “你和谯谯从小穿的毛衣，都是我打的，谁不夸我心灵手巧啊，”魏芸笑着道：“我呢，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把你跟谯谯以后的孩子们毛衣都准备好，省得再过几年，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了！” “您才几岁啊！”施如锦视线落到了魏芸手上，那应该是一件蓝色的毛衣，她前几天就瞧见魏芸让江启山帮她绕线圈，还以为是替远在美国的施谯谯打的，没想到，魏芸想得那么长远。 “岁数真不饶人，”魏芸叹了一声：“前几年吧，我也以为，自己还挺年轻，可现在吧，看个书，看报纸什么的，都费劲了，我现在啊，心里真有种急迫感！” “要不，我陪您去医院看看？”施如锦不免心有愧疚，当初她把魏芸和江启山接过来一起住，是想好好照顾老俩口，可这些年她忙于工作，真正照顾到的时间少之又少。 “那还不至于，人嘛，总是要老的，这是生理规律，”魏芸说到这里，放下手中毛衣，看向施如锦，想了片刻，道：“赶紧生吧，趁我还能帮得上忙，你这样拖下去，对自己和孩子都不好。” “我……”施如锦低了低头，她有一种预感，原本做好的打算，只怕又要推迟了。 瞧了施如锦片刻，魏芸拉住她的手，问道：“咱们俩母女，用不着客气，对不对？” 没想到魏芸会这么问，施如锦愣了愣。 “是不是我和你叔叔让你有很大负担，所以才不敢当妈妈，怕顾不过来？”魏芸瞧着施如锦问道：“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放心，我们搁这儿也住得习惯，不会矫情地自己跑了，不过你得跟我讲明白，到底什么原因，犹豫到现在都不生孩子。” 施如锦连连摇头，道：“妈，跟你们无关，我只是没有准备好。” “这事吧，也没有准备不准备的说法，”魏芸劝道：“你看以前生活苦，人家七个、八个的，不是照样都生吗，有我这个育儿专家，还怕照顾不了女儿和外孙，而且吧，早上你陪你叔叔去活动中心，霍巍跟我聊过，他明白你这些年辛苦，所以已经决定明年回博胜，让你不要太累。” “他真这么说？”施如锦吃惊地问道。 “我还骗你呀！”魏芸好笑地道。 施如锦不由往楼梯那边看了看，越发为自己刚才对向霍巍那无名之火，感到羞愧。 “上去换衣服吧！”魏芸拍了拍施如锦肩膀：“白天出去，不是还抱怨衣服绑在身上不舒服吗？” “嗯”了一声，施如锦站起了身。 魏芸放下毛衣，道：“我给你跟小巍热点牛奶，一会端上来。” 卧室里，施如锦刚洗完澡出来，魏芸已经进来。 “刚才我把牛奶给霍巍送去，看那孩子练得满头大汗，说是还要一个小时才结束，别看霍巍从小娇生惯养，真得能吃苦，今年的总冠军要不是他，老天都瞎了眼！”魏芸感叹道。 为了魏芸最后一句，施如锦差点笑出来，等接过魏芸递来的牛奶，却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不敢想象，那个目标明确、充满斗志、绝不言输的霍巍，就此停下来，三五年后，会不会连意志都要被消磨掉了。 “对了，晚上你徐叔叔打来电话，说是一位小南村的老乡到他家做客，然后聊到一件事。”魏芸看着正喝牛奶的施如锦道。 “什么？”施如锦随口问。 “好像是前几天，那位老乡在博胜维科广场瞅见个人，像极了林显文，说是染了一头难看的黄发，怀里抱着个一看就不正经的女人，提着大包小包在逛街，”魏芸说道：“瞧见他的那位，跟林显文算是打小一块长大的，说是越瞅，越觉得就是他，人家知道林显文当年坐了牢，所以纳闷他怎么跑出来了，特意在后面跟了一会，那个像林显文的人花钱大手大脚，倒像是发了财。” 施如锦立刻问道：“后来呢，有没有报警？” “老徐说，他老乡一直在国外打工，不知道后来的情况，”魏芸解释道：“我跟老徐说了，你认识办林显文案子的警官，他让你帮忙跟警方说一声。” “那个像林显文的人，后来去了哪里？”施如锦又追问。 “好像是察觉到有人在后面，那家伙转头就跑了。”魏芸疑惑地道：“那天你舅舅不是说，林显文回蓉城了吗？这人胆子也够大的，居然还堂而皇之地到处跑。” 略作思忖，施如锦立刻给徐父打了电话，了解过情况，又约好明天一早，约上那位老乡，一块去博胜维科广场保安部查监控视频，随后，施如锦便联络了睢队长。 做完这一切后，施如锦对魏芸道：“警方一直在找林显文的踪迹，这个线索，睢队长说很有用，他明天也会去广场。” 第二百八十一章 倔强 为了查林显文行踪，次日一早，施如锦开着车，接徐父和那位同乡老刘到了博胜维科广场，忙到快中午，又将人送了出来。 好在总算有所收获，警方确认，林显文近一段时间的确在广场出现过，这样的好消息，施如锦等了快三年。 后座上，徐父嘀咕了一句：“林显文这老东西，可不是千年狐狸成了精，说找不着，就找不着；说出来，就出来了！” 旁边老刘悄悄拍了拍徐父的手，对他递了个眼色，又瞟了一眼驾驶座上的施如锦。 “如锦这孩子，比谁都恨林显文，当着她的面，没什么不好说的，”老徐自然明白人家的意思，满不在乎地道：“刚才睢队长也说了，这家伙反侦察能力强得很，嗅到一点不对劲，马上缩回洞里，哪天要是给我撞上，非揍得他满地找牙，虽然上了岁数，可论起打架，那老小子到死也不是我对手。” “不管怎么说，大家乡里乡亲，也别喊打喊杀，刚才我心里直打鼓，怎么还跟警察搭上线了，这事要让咱村活下来的那些老老少少知道，还不得骂死我，”老刘此刻一脸懊悔：“我怎么就多嘴跟你说这事，还被你骗过来！” 徐父大笑，伸手拍拍老刘后背：“你就不懂了，这叫为民除害，等抓到杀人犯，回头还得给你请功！” 施如锦没有注意到后面，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刚才的事。 按照徐父这位老乡提供的线索，他们果然在博胜维科广场的视频监控里，发现了林显文身影，翻看前后几天的视频，林显文居然是这边的忠实顾客，出现频率之高，令人啧舌，并且每次过来，林显文都是带着不一样的女人。 但是，当老刘无意中发现他，又在后面跟了一段后，林显文明显有所察觉，随后便销声匿迹，再没有出现。 睢队长带来的人，已经将与林显文有关的监控全部拷贝下来，施如锦问过睢队长，他们下一步，准备从那些跟林显文有过接触的女人身上找线索。 “晓……算了，你现在也改名，我就跟着老徐，叫你‘如锦’，话说你小时候，我还瞧见巧慧抱着你在村里遛弯，”老刘伸头，颇语重心长地对施如锦道：“有句老话，血浓于水，林显文这事吧，他是坏，害惨了你妈跟你，不过都是些陈年往事，计较也没意思，他到底是你亲爸，回头要是老林真被抓到，还得你帮着打点。” 施如锦从后视镜看了对方一眼，正要开口，徐父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略思忖一下，施如锦决定保持沉默。 老刘又继续道：“昨天我还跟老徐在聊这些事儿，我同你爸算是打小的朋友，你说他坏到哪儿吧，真是好吃懒做，吃喝嫖赌，一身的毛病，可哥们儿有什么麻烦，他都乐意帮着招呼，要是你妈肯跟他安安稳稳过日子，也不会有后头这些事儿……” “听你这话，他杀人还怪上巧慧了？”徐父不满地打断老刘：“林显文就是个坏到根的，嫁给他，巧慧倒了八辈子血霉！” “咱们公平点说，巧慧长得太漂亮，容易招惹是非，”老刘看来要跟徐父辩一辩，话说一半，似乎反应过来，申巧慧的女儿就坐在这车里，赶紧跟施如锦解释：“我没说你妈不好，她还是不懂忍让，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你妈跑乡里找法律援助，一定要离婚，你爸这人就不能被激，这才动了手。” “林显文是个什么东西！巧慧当年要离婚，一点都没错，”徐父气哼哼地接过话：“老刘，在外国待了这么多年，怎么连是非都分不清，还帮杀人犯说话！” 老刘被徐父骂了，也没生气，嘿嘿笑了两声。 施如锦脸色早已阴沉下来，不过直到将车停在老齐住的酒店外，都忍着没说话。 等对方打开车门，施如锦也下了车，冲着人家道：“刘先生，我替我母亲谢谢你，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说不定哪天，林显文就能归案了！从那人没有一点人性地劈死申巧慧那天起，林显文在我心里，只是一头吃人的狼，别指望我原谅他，或者还替他脱罪，我干不出这种事，我怕死后，没脸见我妈！” “这孩子说得没错，林显文就是头恶狼，迟早得吃枪子儿，我就陪着如锦等这一天了！”徐父打开车窗，从里面伸出头，大声地道。 老刘表情有点尴尬，也没看施如锦，拿手点点徐父：“你呀，说这种话，真不怕乡亲们背后骂你没人情味？” 明白人家在声东击西，施如锦倒笑起来：“当初我妈被林显文害得躲进山洞求生，没见哪个乡亲出手帮她。对了，那些抱着瞧好戏的心思，看着我妈走投无路，却无动于衷的人，现在大部分都死了。小南村的人情味，我妈和我都领教过，一个个不过欺软怕硬、助纣为虐，我都记在心里。” 老刘的脸快撑不住，讪笑地看着施如锦，终于无话可说了。 等施如锦重新坐回车里，徐父劝了她一句：“我刚想起来，当初老刘跟林显文好到穿一条裤子，你别把他话放心上，他白活那么大岁数，不懂事理。” “叔叔，别怪我今天说得刻薄，”施如锦叹了一声，道：“按理说，三岁的孩子不会记到那么多，可我就记住了，小南村那些人，有的还算亲戚，在我妈死后，大概盘算着要林家那几间破屋，围着我骂‘扫把星’，还要把我丢给后山的瘸子自生自灭，可惜他们盘算得再好，也抵不过一场天灾。” 听到最后，徐父心疼地道：“孩子，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回小南村看一看，是真伤了心！” “都过去了，”施如锦长吐了一口气，转头对后座上的的徐父道：“叔叔，我送您回家！” 徐父又嘟囔一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林显文那狗东西，把他抓了，判一判，扔回监狱，大家才能安心。” 施如锦听到这一句，到底笑了出来。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有电话打来，施如锦把车停到路边，摁下手机接听键。 霍巍的声音传过来，听得出不太高兴：“老邱说他要走了。” 知道邱于庭这是跟霍巍摊了牌，施如锦“嗯“了一声，回道：“邱总上次跟我提过，准备离开博胜集团，他有新的规划。” “你都知道了？”霍巍稍有些吃惊，随即不满地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刚才直接懵了。” 施如锦只得解释道：“邱总要亲自跟你谈，我答应人家，先不说出来，他打算用后面几年的时间，陪邱伯母完成到国外去旅行的心愿，说实话，我被他感动了。” “你现在跟老邱是一头的吧，一个、两个，有什么事都故意瞒着我，你是谁老婆？”霍巍悻悻地道。 “真服了你！”施如锦被逗得笑起来，不免问道：“你们俩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离职免谈，我跟老邱说，他再多讲一句，我就翻脸，然后他灰溜溜地走了！”霍巍说着，倒笑了一声。 施如锦：“……” “是于庭要辞职？”徐父趁着这个空挡，探头问道。 施如锦转过脸，朝徐父点了点头，随后对着电话劝道：“真把邱总当朋友，别跟人家摆什么老板的谱，他这些年帮咱们挺多的。” “这样，我让他请长假，薪水一分不少，”霍巍回道：“他去陪老太太玩，玩够了再回来，三年也好，五年也好，我等着他！” 施如锦哭笑不得，能感觉出来，霍巍真舍不得邱于庭离开。 霍巍这时又疑惑地问：“是不是咱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够，让他生出想走的念头？老邱这人是不错，就成天闷不吱声的，心思可真难猜。” “你这转弯抹角的，暗示是我的问题？”施如锦好笑：“我发誓，从来不敢给邱总穿小鞋。” “我突然明白了！”霍巍冷不丁笑起来：“难怪呢，昨晚你冲我发火，别是因为老邱辞职的事儿，搞半天我老婆为了别的男人，要跟我翻脸，岂有此理！” “好了，你话这么多！”施如锦这下都没法接了。 “那个……晚上我请老邱喝酒，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表达一下诚意，反正咱俩商量过了，底线就是让他放长假，以后还得回来，话说手下用过几任总裁，就觉着老邱得力。” “你也就用过两任总裁嘛，袁总当年替你力挽狂澜，你全忘了？”施如锦气得想笑，故意问：“对了，袁总现在身体越来越好，要不把他请回来？” “诚心想折腾我是吧？”霍巍大表不满。 “好吧，就这么说了，你尽量挽留，不过还是得尊重邱总自己意见。”施如锦也不想再多说，便同霍巍道了“再见”。 “于庭做得不是挺好，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他参加市里面的活动。”徐父在后面说了一句。 “邱总是孝子，想要抽出点时间，多陪陪邱伯母，其实可以理解，我也想陪我妈和叔叔到美国看看施谯谯，可客观条件不允许，论起孝顺，我们都不如邱总。”施如锦说着，发动了汽车。 “是，这孩子真不错！”徐父听得直点头，目光落向窗外，似乎若有所思。 徐家门外的小巷，施如锦将车开了过来。 徐父正要推门下去，一辆商务车正好停到了施如锦的前方。 没一会，徐菀提着拉杆箱，从车里走下来，目送商务车离开，便走到已经站在外面的徐父跟前。 既然遇到了徐莞，施如锦便也下了车，要跟人家打个招呼。 “如锦，好久不见！”徐菀也瞧见施如锦，朝她点了点头。 “城北卫星城的店，回头我找店长办卡。”施如锦笑道。 “欢迎，一定给你打折。”徐菀回道。 “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徐父一脸高兴，伸手接过徐菀行李箱，转头又对施如锦道：“小菀前几天出差，好像是给哪个地方的员工做培训，没想到提前回来了。” “最近挺忙？”施如锦自然问了句。 “还好，为了讨生活。”徐菀笑了笑道。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施如锦准备离开，刚一转身，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对徐菀道：“不是说，你打算在城北卫星城买房吗，邱总已经跟我们销售副总提过，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跟他联系。” 说着话，施如锦想起随身带了老佟的名片，便转到车上，拿过包，从里面取出名片，又走回来，递到徐菀面前。 本来徐菀买房这事，不归施如锦管，不过邱于庭将要离开，总不能人走茶凉，她算是替邱于庭，把这个忙帮到底。 徐菀似乎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名片，朝施如锦笑了笑：“多谢！” “如果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或者佟总，”施如锦走回车边，准备上去了，又想到说了句：“对了，婷婷上学的事，我们跟卫星城那边的学校有一点合作关系，如果需要的话……” “暂时不用，关于买房的事，我还在考虑当中。”徐菀这话，有点拒绝的意味。 人家都这么说了，施如锦便收住，同徐家父女道过别，到底坐进车里。 等施如锦的车开走，徐父拉着行李箱，对徐菀道：“回去吧，下午你去幼儿园接婷婷，知道你回来，那孩子还不得高兴坏了。” “爸，你今天怎么会跟如锦在一块儿？”徐菀问道，又朝施如锦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 徐父拉着箱子，一边往巷子里走，一边同徐菀说了早上的事。徐菀听着，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快到巷口的时候，徐父说了一句：“我刚才听说，于庭不打算在博胜集团干了。” 徐菀先是有些吃惊，随后道：“以于庭哥的才干，不需要一辈子给别人打工，他可能要自己出来创业了，其实早就该这么做。” “于庭好像是要陪他妈妈出国。”徐父道。 “是吗？”徐菀停住脚步，对徐父道：“爸，我给店里打个电话，你先进去吧！” 徐父点了点头，正准备要走，斟酌了一下，又回过头对徐菀道：“我知道，你对于庭还有些想法，所以才……女儿啊，很多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为什么不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徐菀说这话时，眼神里带了一丝倔强。 徐父有点无奈，轻叹一声，转身进了巷子。 在巷口等了片刻，徐莞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没一会，电话那边有人接起。 徐菀先是咬了咬唇，然后笑着问了一句：“于庭哥，我那套房子，现在有消息了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挨骂 暮色将临之时，贺慕言的电话打到了施如锦手机上，而此刻，霍巍刚从家里出门，自然是去同邱于庭约会。 站在二楼卧室窗边，施如锦一边看着霍巍和老佟分头上了车，一边拿起手机，“喂”了一声。 施如锦有心理准备，贺慕言找过来，十有八九是要谈霍巍退役的事。 然而贺慕言的开场白，却是下周车队出发比赛之前，有一个体育年终颁奖晚会，贺慕言的意思，要施如锦陪霍巍出席，因为霍巍第一次得到年度最佳表现奖提名，据说机会很大。另外贺慕言还提到，同时获得提名的，还有郭家林。 施如锦欣然答应，倒很有兴趣看看，那对好兄弟同场竞争奖项，会是怎样有趣的场面。 “听说郭大哥准备回归赛场？”既然贺慕言提到郭家林，施如锦不免打听了一句。 “人生就是战场，有的人见好就收，有人绝不言退，男人有没有种，这时候一看就知道。”贺慕言完全答非所问。 施如锦疑惑贺慕言这话是在暗讽霍巍，却又找不出证据。 “霍太太，什么时候有空，我到车馆签合同，”贺慕言又说了一句：“明年除了小茂，还增加了两名年轻车手，场地租用的时间会增加，希望继续得到你们的支持。” 施如锦回得客气：“贺总确定时间，我一定恭候。” 三年前，霍巍正式将经纪约签给贺慕言的浪涛国际，包括比赛、训练以及其他一应活动，都由贺慕言全权管理，所以霍巍还有小茂进行卡丁车训练，公事公办，由贺慕言跟施如锦协商场地租用事宜。 施如锦这时回味了一下贺慕言刚才的话，他已经不提霍巍，显然已经做好，霍巍就此离开赛场的准备。 感觉还是得跟人家交代一下，施如锦十分诚恳地道：“霍巍三年目标总算要完成，能取得现在这样的成绩，贺总功不可没，霍巍和我都非常感激贺总这些年的付出，下一步，我们会继续跟浪涛国际合作……” “用不着说这个，”贺慕言颇不礼貌地打断了施如锦:“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跟霍巍的合同也就签到明年初，他想走就走吧!” 施如锦一直认为，大家合作这么多年了，多少有点感情，现在霍巍即将退出，贺慕言不说挽留，客套一下总要有的，结果人家这反应……冷若冰霜。 不由自主的，施如锦叹了口气。她明白了，霍巍要走，贺慕言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霍太太叹什么气，霍巍金盆洗手，不是正中你下怀，你应该高兴地大笑，多听话的老公，被你当提线木偶一样控制着，”贺慕言干脆语带讥讽，后面又补了一句：“我现在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好不容易带起来的一线车手拍屁股跑了，几个品牌代言也黄了，明年能不能给车队发出工资都不知道！” 施如锦低头听着，贺慕言这是对她直接开骂了，实在没有风度。 “早知道那小子只会听老婆的话，没一点自己主见，当初我就不该花那么大力气在他身上。”贺慕言气呼呼地道。 “你认定是我的错？”施如锦忍不住为自己辩白：“当年就说得很清楚，霍巍只跑三年。” “所以，归根到义还是我的错，”贺慕言低哼一声：“我就不该跟着你们掺合，浪费了我三年！” 施如锦决定重申一下：“我们自始至终没有对贺总隐瞒什么，三年期限已到，霍巍只是回到他自己应该待的位置上，对不起，博胜集团始终是他的责任。” “真有意思，”贺慕言似乎觉得施如锦的话很搞笑：“这世上吧，谁都能当老板，你看看我，开了间小公司，手下领着近百号人，也能装装成功人士，可你知道吗，几千几万个人里，才能出一名顶级车手！现在他半途而废，你觉得他回去履行责任，我认为你在谋杀天才！” 这指控有点严重，施如锦竟答不上来了。 “你就那么喜欢，看着霍巍成天无所事事地在办公室坐着，混一天是一天，过几年混得脑满肠肥，一脸虚伪地跟别人说着场面话，喝酒打屁，庸俗无趣，说不定到最后，在外头拈三搞四……”贺慕言话说得停不下来了。 “行了，求你别说了！”施如锦哭笑不得，贺慕言太过夸张，不过又讲得活龙活现，她都快被代入进去，居然真就在想，脑满肠肥的霍巍，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是说得太兴奋，贺慕言喘了几口气，继续道：“阔太太还是少了一点气魄。” “怎么说？”施如锦抚了抚额头，心里思忖，只怕贺慕言早窝了一肚子的火，特意来找她发泄。 不过，贺慕言有一点，正说中施如锦的心事，她也无法预测，回到博胜集团后的霍巍，是否还如三年前那般……心不在焉。 “你既然想当贤内助，就该痛快地放手让霍巍去拼，小家子气地只给三年，你就这么瞧不上你老公，认定他在赛场上，几年就玩完了？”贺慕言说到这里，又冷笑一声：“霍巍就败在太听女人的话上，他现在冲动地做出决定，迟早会后悔，不管你信不信，我告诉你，以他现在的实力，以我为他制定的战略战术，霍巍至少有机会拿下三个年度总冠军，现在……全被女人毁了!” “你够了吧？都听你骂到现在。”施如锦已经听烦了，贺慕言啰嗦起来，也是没谁了。 “你还不耐烦？那我就不说了，反正我也不指望霍巍，一个男人怂成这样，拿自己的前途取悦女人，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贺慕言这回把霍巍和施如锦一块挖苦，随后道：“你跟霍巍说，他想退役，自己到外面宣布，别指望我什么事都替他兜着，还有，你们补偿我的损失。” “合约不是到期了吗，他又没违约。”施如锦立刻道。 贺慕言也不回答施如锦，顾自道：“小茂没有主赞助商，博胜集团先签个三年赞助合同。” “你倒是狮子大开口，欠你的呀！”施如锦被气到笑出来。 “我跟你算算，霍巍的商业代言收入，每年都会同比增长20%，如果年底夺冠，继续参赛，增长率会突破40%，现在一拍两散……你们也是股东，自己去看报表，知道我损失多大？”贺慕言后面一句，直接就是谴责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我说不过你，赞助商的事，和霍巍商量后，我会提交管理层讨论，不过，这是看在小茂份上，跟贺总没关系。”施如锦到底气不过，还是怼回去一句。 “听说老邱也不干了？”贺慕言冷不丁打听一句。 “贺总有什么想法？”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道：“或者，你想试试博胜集团总裁职位，可以投一份简历，我看看再说!” 贺慕言嗤笑一声，道：“总裁都能换，平常连面都不露一下的老板就不能换一换，霍太太不是挺能干的，自己上位得了，非要逼霍巍赶鸭子上架，你是打算以后垂帘听政？” “没什么好说的，我挂了!”施如锦已经不想理贺慕言。 “啪”的一声，贺慕言倒先一步挂断电话，显然是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愤怒。 施如锦气了片刻，决定明年开始，迈尔斯奇的场租费得加一加了。 霍巍说是请邱于庭喝酒，九点不到就回来了，跟客厅里的江家夫妇招呼一声，便直接去了健身房。 施如锦正陪着长辈看电视，眼瞧着霍巍上了楼。 没一会，魏芸拍了拍施如锦的手：“不是说霍巍三天后要出去比赛吗，你去陪他说说话，夫妻俩要多沟通，尤其像你们这样，经常不在一起的。” “是呀，小锦上去，别妨碍我和你妈沟通。”江启山在一旁开了句玩笑。 施如锦有些不好意思，到底站了起来。 健身房里，霍巍带着头套，应该是刚完成牵引训练，还在那大汗淋漓。 这种训练是专门锻炼颈部肌肉的，据说车手在加速还有过弯时，头部会承受极大的横向G力，如果颈部力量不够，很可能造成身体伤害。 这种训练，施如锦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痛苦，可霍巍却如家常便饭。 其实认真想一想，除了赛车，从来没有一件事，能让霍巍如此投入，并且愿意付出最大的努力，连博胜集团也不行。 “我最近看你，脖子又粗了。”施如锦打趣道。 “嫌弃我不帅了？”霍巍接过施如锦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以后不练就会恢复。” 施如锦：“……” 似乎霍巍决心已下，然而施如锦的心，却开始忐忑了。 略定了定神，施如锦问道：“不是说喝酒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霍巍一笑：“老佟几个跟老邱喝着，我觉得没劲，先回来了。” 施如锦第一个反应，是霍巍跟邱于庭吵起来了。这种担心，自然是源于刚才她同贺慕言的争执，当然，她不准备跟霍巍提这事，霍巍的离开，对贺慕言的确有些不公平，既然他想骂，施如锦听着就是。 施如锦小心地问道：“你真跟人翻脸了？” “不至于，”霍巍将毛巾扔给施如锦，又走到跑步机那边，道：“那家伙太煽情，跟我们回忆起他的家庭，还有他妈妈当年的病，最后说，就这么一位亲人了，他想多尽一点心。” “所以你答应他了？”施如锦好笑地问。 “我跟老邱说，想走就走吧，以后大家还是朋友，他什么时候乐意回来，我都伸出双手欢迎，如果他想创业，需要帮忙也可以找我，这样回应可以吧？”霍巍说着，倒笑起来：“感觉我现在心肠变软了。” “你一直心挺软的。”施如锦由衷地道。 “还是你了解我，”霍巍脸上颇有点得意，这时朝施如锦看了一眼，道：“老邱看上你了。” 霍巍这一句没头没脑，施如锦听得愣了愣。 “老邱向我推荐下一任总裁人选，他说你最合适，甚至还肯定，你做得不会比他差。”霍巍说着，已经跑动起来。 上一次邱于庭曾跟施如锦提过，她可以接任总裁，施如锦只当是玩笑，没想到邱于庭又同霍巍说了。 “我拒绝了这个提议，”霍巍又道：“接手的人，我会继续找，你呢，有更重要的任务，回家替我生孩子，然后像那帮阔太太一样，成天逛街吃饭说八卦，活得无忧无虑。” “跟邱总学的煽情？”施如锦半天玩笑地道，心里却实打实地被感动到了。 霍巍一边跑，一边道：“我妈老早就跟我说过，你比我有能力，也有大局观，甚至可以帮我撑住博胜集团，可我不想你太累，更不想你变成我妈那样，你当好霍太太，我就高兴了。” 施如锦到底中了招，差点眼圈都红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主谋 周一晚上，为了陪霍巍出席颁奖晚会，施如锦很勉强地将上次穿去会展中心的那件战袍重新披上。 坐车到了现场，看到那100多米长的地毯，施如锦起先还在犹豫，要不要这么高调，却不想被霍巍一拉，直接走了上去。好在施如锦见过大场面，闪光灯下，脸上还能镇定自若，不过心里却叫苦不迭。 等坐进内场的嘉宾席，施如锦赶紧低头翻起手机，不过十来分钟，网上便有了颁奖现场的消息，而霍巍带施如锦走红毯的照片，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无他，自然是因为霍巍长得帅。 施如锦看完红毯实况，颇觉满场的男士，论及帅气，无人可望霍巍项背。虽然颁奖晚会也请来几位当红小鲜肉，不过那些人走的都是阴柔路线，跟一向阳刚的霍巍没有可比性。 这边施如锦兀自骄傲了片刻，又欣赏起站在霍巍旁边的自己，好半天后，施如锦摸了摸下巴，疑惑那些镜头有问题，把她拍得走了形，整个人像被吹了气一般，胖得让人无法卒睹。 “我长胖了？”施如锦忍不住问身边的霍巍。 霍巍伸出手，摸摸施如锦的脸：“是有点肉了，不过我喜欢。” 施如锦正要睨过去一眼，霍巍忽地转头看了一眼，随即站起身，朝着他那边的过道走去。 施如锦此时已经瞧见，是郭家林夫妇到了，忙起身招呼：“郭大哥，琴姐，你们来了！” 这几年，施如锦几乎每周都能看到去迈尔斯奇车馆练卡丁车的妙妙和凯旋，却很少见得着郭太太，大多时候，她们只是在网上聊一聊。郭太太现在陪着郭家林在外面参加各种比赛，忙着做后勤。至于郭家林，施如锦见到的机会就更少了。 令施如锦意外的是，今天郭家林并没有坐轮椅，而是拄着两只手杖。虽然行动蹒跚，不过郭家林的精神状态非常好，又恢复了当年施如锦初见他时，那种意气纷发的模样。 等郭家林就座，霍巍干脆坐到他身边，两人兴奋地聊了起来。郭太太也就换到霍巍刚才的位子，笑着对施如锦道：“我猜你今天会来。” “孩子们呢？”施如锦好奇地问道。 “没带他们，其实我老公不喜欢这种场合，碍于面子才过来的，”郭太太解释道：“一家为田径队提供过赞助的公司，今天要来领奖，人家老板亲自打电话，让他务必捧场，我老公的想法，就算要离开，也得把队里那些孩子们安顿好，能做一点，就做一点吧！” 听到郭太太这么说，施如锦颇有感触，她之前看过报道，郭家林的那支残疾人田径队，并不是专业组织，在他加入之前，因为资金问题，团队濒临解散，连教练都跑了。 说起来也实在励志，郭家林就在那个时候从力景离开，进入了田径队，把已经心灰意冷的队员们又组织起来，自己掏钱当老板，自己当教练，自己当队员，就这么一点点的，带出一支拿了好几个奖杯和奖牌，还在奥运会上夺冠的队伍。 现在，蓉城残疾人田径队以它的斐然成绩，终于得到各方面的关注，而郭家林却并不满足，打算再次转换跑道了。 “你应该听说了，我老公又想折腾了？”郭太太倒是主动提起这事。 “郭大哥身上那股勇于挑战自我的精神，我发自内心地钦佩，好像贺总有计划同郭大哥签约，”施如锦笑道：“以咱们贺总的独到眼光，他想签的车手，必定是看中对方的实力和潜力。” 郭太太正要继续说，一个刚走到他们前排的人侧过头，主动朝霍巍伸出手：“霍董，咱们又见面了！” 霍巍探身和对方握了一下，并不见多热情，倒是郭家林一面同那人握手，一面笑着问道：“苏先生这么早就到了？” “下午公司正好没什么事，我就直接过来了。”回应的是苏达民，说着话，还特意跟郭太太攀谈了几句，最后目光落到施如锦脸上，稍顿了顿，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等苏达民又去跟别的来宾寒喧，郭太太挨近施如锦，小声道：“前年我老公带队备战奥运，正为费用的事头疼，虽然那时候，他们已经拿过冠军，也得到扶持，不过经费上还是捉襟见肘，后来有朋友帮我们联系城中几家公司，然后嘉实企业赞助了一部分钱，老公挺感激他们的。” 施如锦听到郭太太这么说，不免心生惭愧：“对不住，我们没有帮上忙。” “你和霍巍帮的忙已经够多了，不说之前那些，我老公刚接手田径队，霍巍就把他第一个冠军的奖金，全打到我老公账上，后来我老公特意叮嘱我，再大困难，也不能再麻烦你们，我们不该总赖着你们夫妻。”郭太太解释道。 “对霍巍来说，郭大哥亦师亦友，更是兄弟，”施如锦不赞成地摇了摇头，随即道：“这样吧，田径队以后有什么需要，琴姐你打电话给我，是我们主动要帮那些身残志坚的运动员，你和郭大哥都不欠我们人情，要担心郭大哥有想法，你别告诉他就行了。” “知道了。”郭太太笑着拍了拍施如锦的手。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观众席灯光暗下的时候，霍巍又换回到了施如锦旁边。 “紧张吗？”施如锦笑着问道。 霍巍一脸无所谓：“有什么好紧张，我是被老贺逼着过来，为明年就要改名的浪涛车队打广告的。” “想过没有，万一是你得奖，获奖感言要说什么？”施如锦半开玩笑地问。 “那就当场宣布退役，多好的机会，省得我一个个招呼了，”霍巍说着话，将施如锦的手攥在自己掌心：“本来没想过你肯来，有你在下面，我底气更足。” 迟疑了一下，施如锦问道：“你做这个决定，想过……以后会后悔吗？” “不瞒你说，我现在就后悔了，”霍巍居然笑起来，凑到施如锦耳边道：“别的任何一个女人，敢像你这么对我，把我什么事都给安排了，我早就翻脸，可遇到你，我就是没辙……除了听话，一点辙都没有，老贺背地里给我上了多少眼药，让我别被老婆困住，可我就乐意这样。” “嘴真甜啊！”施如锦不由摇头，决定闭住嘴。再说下去，施如锦怕霍巍到时候拿了奖，真跑到台上说要退役，自己会当场心软，甚至不顾一切地冲上台，告诉霍巍，他如果还想比赛，就继续吧！ 施如锦默默地警告自己，霍巍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不能犯傻。 颁奖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到了颁发体育慈善奖的环节，施如锦看到，苏先生满面笑容地上台。 “跟苏达生打过一架之后，苏达民没两天便升任嘉实企业总裁，苏以诚正式宣布卸任，只留下董事长头衔。”霍巍提了一句。 施如锦瞧着苏达民，不免好奇，在沉寂这些年之后，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重新进入苏以诚视线，最后枯木逢春，甚至一脚将苏达生踢开。很显然苏达生绝对不服气，才会做出大庭广众之下，同自己亲兄弟动手的事。 “我很荣幸，能代表家父来接受这份荣誉，嘉实企业多年来致力于慈善事业，相信大家有目共睹，说到底，我们只是尽了一份社会公民的的绵薄之力，并不值得一提……”苏达民发表起了感言，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苏达民的发言太过冗长，台下不少观众都有些不耐烦了。 “能够赞助蓉城残疾人田径队，也是一个缘份，就比如郭家林队长吧，我们现在已经成了好朋友，”苏达民还在那没完没了：“我个人从他和他的那些残疾人队员身上，学到了不少人生道理，所以，我想请郭家林先生也上台，谈一谈他的感想！” 感觉人家把这里当成了主场，施如锦心里好笑，这时转过头，看着郭太太明显不太情愿地起身，扶着郭家林走出座位，一块往前台走了过去。 全场等了一会，郭家林才由郭太太和主持人搀着上了舞台，苏达民挺矜持地在那立着，只在郭家林拄着手杖快到跟前了，才上前作势扶了一下。 霍巍望向舞台，表情有点不太痛快。 施如锦视线落在了舞台下方的某处，郭太太正仰头看着郭家林，灯光打在她脸上，可以瞧见郭太太神色中的担心。 “我请老郭上来，就想让他跟大家聊聊嘉实企业同他的田径队这两年的合作，最早是我父亲排除众议，主动要为老郭他们提供帮助，为此，他还三番五次地到队里，去看望那些残疾孩子们……”苏达民又开始替苏以诚吹嘘了起来，吹了至少有十来分钟，连台上的主持人，脸色都阴沉下来了。 苏达民终于尽了兴，才对已经拄着手杖站了很久的郭家林道：“老弟，你也说几句，把心里的想法讲出来！” 明显看得出来，郭家林这样站着是很累的，可苏达民既然说了，他便费力地往话筒那边挪了挪，道：“的确，我和队员们都非常感谢嘉实基金会，感谢苏老先生还有苏先生，也感谢无数帮助过我们的善心人士，我希望更多人，能投入到关怀残疾人群体的慈善事业中，谢谢大家！” 这边郭家林没几句便说完了，苏达民明显还想补充，被反应极快的主持人赶紧接过话，到底将人请了下去。 郭家林要下舞台了，霍巍“腾”地站起，走出座位，也不管大家伙都诧异地在瞧他，跳到台上，同郭太太一左一右，扶着郭家林走了回来。 颁奖典礼到了中场，主办方给了点休息时间，郭太太不放心家中儿女，要到外面打电话，施如锦正觉得里面闷得慌，见霍巍跟郭家林聊得入神，施如锦便跟着郭太太一起往外走。 走廊上站了不少人，有点闹哄哄的，同郭太太说了一声，施如锦便往出口处站了站，想呼吸点新鲜空气。 “霍太太也出来了？”苏达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施如锦身后。 看着意思，人家这是要走，施如锦虽然有点烦苏达民，却还是客气一句：“透透气，苏先生要提前走了？” “是啊，领完了奖，我今天的任务也结束了，”苏先生笑道，倒是瞧了瞧施如锦，忽地叹了一声：“每回看到霍太太，就让我想起小衡，你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可惜她命薄。” 虽然觉得这位苏先生总是虚张声势，又爱摆花架子，不过施如锦也听出来，他的这一句，应该是发自肺腑。 “苏小姐走了不少年了。”施如锦附和道。 “快四年了，这孩子是我和她妈妈心底最深的遗憾，”苏先生神色里露出了一丝惆怅：“她本来跟于庭也能好好的，只是吧，有人在背后作祟，才搞得他们夫妻反目。” 施如锦能听出苏先生话里有话，不过，她不会去打听。 “有一件事，我得跟霍太太解释一下，”苏先生神情很快恢复过来，看向施如锦道：“于庭辞职，跟嘉实企业没有任何关系，外面的传言，不可信的。” 施如锦笑了笑，邱于庭要离开博胜集团的消息一经公布，外界还真是说什么的都有。传得最广的，是邱于庭打算转投嘉实企业，并且是嘉实企业出重金挖角。 当然，无论霍巍还是施如锦，都不会在意这种无稽之谈。 明显观察了一下施如锦的表情，苏先生作松了一口气状，笑道：“看得出来，霍太太是个大度的人，女孩子有你这样的气量，非常难得。” 施如锦：“……” “对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找到机会，当面向霍太太道歉，”苏先生忽地又转了话题：“也怪我老糊涂，小衡走后，我和我太太心里缺少依托，于贝儿经常在我家里出入，一来二去，我们老俩口就把她当成自己小孩，什么事都顺着她。” 没想到苏先生此时抓起了陈芝麻、烂谷子，施如锦不免看了看他。 “于贝儿是怎么跟林显文勾结到一块的，我并不知道过程，只是听信了她的片面说法，没想到的是，他们会做出令人不齿的事，我虽然称不上知情，可客观上的确帮了他们的忙，最后反倒陷自己于不义，”苏先生摇了摇头：“在牢里那几个月，我天天都在后悔。” “过去很久的事了。”施如锦说着，已经看到郭太太朝她这边招手，便准备要离开。 “霍太太母亲的悲剧，我后来知道了，实在对不起，虽然是无心之失，可的确伤害到了霍太太。”苏先生真就道歉了。 施如锦正想着要如何回应，苏先生又来了一句：“其实，这件事的背后，始终有一个主谋，当时他们的目标不仅是霍太太，还有我，而于贝儿的死，也是跟那个主谋有关。” 施如锦眼眸不由闪了闪，问道：“是谁？” 苏先生貌似犹豫了一下，道：“不好意思，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或许等找到林显文，所有的事……便都能真相大白。” 第二百八十四章 车祸 施如锦同郭太太回观众席时，霍巍又坐到了原先的位置，看着施如锦走到跟前，问了一句：“去哪儿了？” “到外面透透气。”施如锦回道。 “不舒服？”霍巍立马伸出手，摸了摸施如锦的额头。 觉得霍巍有点夸张，施如锦往旁边躲了躲：“没事。” 郭太太笑盈盈地瞧着两人，随后问了施如锦一句：“刚才看你跟苏先生说了好半天，在聊什么呀？” “我也在想，到底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施如锦用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 “你跟……苏达民，”霍巍凑近施如锦，一脸好笑：“难道他为了向你预告，又打算买通谁来坑你？” 施如锦刚摇了摇头，舞台灯光随着音乐亮起，颁奖再次开始了。 此刻上场的是一队当红偶像团体，几个妆容堪称精致的男孩正在卖力地劲歌热舞，前面嘉宾席十分安静，后面的观众却都兴奋起来，举起各色灯牌，声嘶力竭地在那大喊。 施如锦貌似在看表演，其实脑子还在回味，刚才与苏先生的那段“偶遇”。 苏先生先是洗白自己，声称当初于贝儿和林显文搞出的那些事，不是他的错，背后另有主谋；接着便引申到于贝儿的死另有蹊跷；可到最后，他又拿“感觉”两个字来搪塞……让人觉得，苏先生犹抱琵琶半遮面。 施如锦百思不得其解，苏先生这是知道她还追着林显文的案子，认定此人是杀人凶手，特意帮林显文撇清？ 林显文的脸，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一只大掌出现在施如锦眼前，正好挡住她的视线。 施如锦回过神，拍开了霍巍的手。 “不高兴就说，别这副表情。”霍巍直接揽住了施如锦肩膀，颇带几分谄媚地道。 施如锦不明所以，等瞧清楚舞台上换了人，不由笑了出来，转头对霍巍道：“这位陈小姐真红啊！” 霍巍搂紧了施如锦,口中抱怨：“哪儿都能见到她。” “咱们问心无愧，不需要在意，你放开我，这里太热了。”施如锦能感受到，四周有目光朝他们这边射过来。 “我管不着别人，你真不生气？”霍巍到底放开了施如锦。 “我在想事情，”施如锦正说着，陈星儿已经结束了表演，在热烈的掌声中，施如锦拍了拍霍巍的腿：“好像下面就要颁你那个奖了？” “大概吧，”霍巍抓住施如锦的手，在唇边吻了吻，问道：“想什么事，跟我说说。” “想听吗？”施如锦想了想，道：“刚才在外面，苏先生暗示我……于贝儿的死，还有另外的凶手。” 霍巍不以为然：“你信他的？于贝儿死的时候，苏达民还在坐牢，他知道什么呀？” 施如锦看看霍巍，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自己琢磨半天，都没想到先捋一下时间线。 “好像是这样。”施如锦笑了起来，可心里的疑惑，却并没有解开。 舞台上，主持人正一一介绍获得本年度最佳表现提名的运动员，背景大屏上，是各家被提名人征战赛场的VCR。 轮到霍巍时，他穿着赛车服，身手利落地坐进赛车，连郭太太都在旁边夸赞，霍巍帅到不行，施如锦忍着笑，心里有点小骄傲。 最后一位出场的是郭家林，令施如锦意外的是，整个VCR都是郭家林当年参加GT赛车的片断，甚至末尾处，放出了他那次差点致命的车祸实况。 施如锦不由转头看向郭太太。郭太太正用手轻拭着眼角，显然这画面，让她触景伤情了。 在郭太太背后轻拍了几下，施如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年惨烈的一幕，虽然已过去时久，却在郭太太心头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而这，何尝不是施如锦内心不为人知的梦魇。 “这段视频还是我老公把剪辑师叫到家里，亲自看着他剪的，特意要求把他撞车的那段加进去，”郭太太轻叹一声，小声对施如锦道：“他始终想让人记住的，是赛车手的身份，挺自虐的，对吧？” “我老公也是。”施如锦说着，看了一眼霍巍。 霍巍显然没听到旁边的对话，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的大屏幕。 “现在，我荣幸地宣布，本届体育最佳表现大奖……”主持人打开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卡片，故意卖了十几秒关子，才大声道：“这份荣耀将给予我的偶像……郭家林先生，他在五年前，就已经得过同样奖项，然而时过境迁，这一次郭家林先生得奖，不仅是因为他不屈的意志力，绝不言退的体育精神，更有郭先生为残疾人体育事业所做的突出贡献，我们恭喜他！” 听到这结果，霍巍第一个站起来，第一个鼓起了掌，施如锦也跟着起身，替郭家林高兴之余，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得知自己获奖，郭家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在郭太太提醒下，才撑着座椅两边的扶手，站起了身。郭太太扶起郭家林，正准备往台上走，霍巍却已经过去，似乎同郭太太说了一句什么。 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霍巍亲自陪同郭家林上了台，随后又拒绝了主持人的挽留，走到舞台下，像刚才郭太太那样，仰头在那看着。 颁奖结束，施如锦同霍巍目送郭家夫妇离开后，才上了自己的车。 等小陈将汽车发动起来，施如锦忍不住调侃了霍巍一句：“败给郭大哥，你什么心情，不许跟我装啊，遗憾就讲出来。” “老大实至名归，”霍巍由衷地道：“任何困难挡不住他前进的脚步，我只有羡慕的份，按凯旋的说法，他爸是超人。” “刚才真把我担心死了。”施如锦故意道。 “什么意思？”霍巍不解地瞧向施如锦。 “你同郭大哥上台的时候，我真担心啊，你要是一时冲动，抢了人家奖杯就跑，我还得给你垫后。”施如锦到底笑了出来。 霍巍嗤笑一声：“太小看我了，我才不在乎什么最佳表现奖，我想破的，是郭大哥在围场上的纪录，他是第一个连续拿了三个分站冠军的中国人，并且只差一步就登上年度总冠军领奖台，我后面还有两场比赛，到了该拼的时候了！” “如果……”施如锦脱口而出，却立马收住，意识到自己心里那个问题，不适合讲出来。 不过，霍巍显然猜出了施如锦的想法。 “你是问如果失败了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败了就认输，好在我努力过一回，这三年，我把该跑的赛道都跑遍了，以后在家里看赛车直播，可以跟咱儿子吹牛，老子以前也在这条道上，也玩过一把。”霍巍说到这里，自己倒乐了起来。 就算车里很黑，施如锦还是看到了，明明脸上在笑的霍巍，眼眸里却露出无以言表的惆怅。 施如锦不敢再看霍巍，将头扭向车窗外。她不能告诉霍巍，自己的想法开始动摇；也不能说出心中的忐忑，如果就此放任了霍巍，那个即将失去邱于庭的博胜集团，她能否靠自己的力量撑下去；还有，他们的小家庭……又将如何经营？ “哟，前面出事了！”小陈忽然开了口。 施如锦转回头，小陈和霍巍正不约而同地，往他们那一侧的窗外看去。 车开在了城中一座清河大桥上，他们左前方一处桥墩位置，停了不少辆警车和救护车，现场最显眼的，是一辆正将长长的吊臂伸向桥下的大吊机。 虽然小陈十分好奇，可没有霍巍发话，他也不敢停。他们的车缓缓地开过事故区域，施如锦注意到，有一处桥栏杆已经塌了，明显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如果仔细看，还可以发现，出事的位置，地上留有不少支离破碎的残片，小陈甚至说，他看到了有汽车的后视镜。 走出老远，一向寡言的小陈还在嘟囔：“肯定是车掉下去了，这得用多大力气，才能开到下面，里面的人怕是没救了。” 施如锦摇了摇头，谁都不愿遇到这种事，只希望车里的人能绝处逢生。 次日一早，施如锦替霍巍拉着行李箱，两人一前一后，从家里走了出来。 小陈将车停在屋外，准备送霍巍去机场，又一场比赛即将开始了。 老佟抱着儿子站在霍巍车边，看到霍巍和施如锦出现，显摆地抬起儿子的小手，让他冲着大人们招招。 “儿子，这是来送爸爸了！”霍巍瞧见佟宝宝，脚步便加快了，上前一把将孩子抱了过来。 小家伙的注意力只在他正啜着的小手上，进了另外一个怀抱，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将头靠到了霍巍肩上。 “你好意思，拿我儿子过干瘾，”老佟吐槽道，随即一乐：“这样，反正你也生不出来，我大方一点，把我家老大送你，你要是答应把家业全给他，我立马让儿子改姓‘霍’。” “噗嗤”一声，站在旁边的小陈没忍住笑了出来。 抱着孩子的霍巍朝小陈瞟了一眼，小陈反应极快，接过施如锦拉着的行李箱，藏身到了车后。 “亮亮，玩笑不好乱开的！”魏芸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餐盒。 “阿姨，您别在意，我们从小就这么说话，当然，送儿子这事，我是真心的，”老佟笑嘻嘻地道：“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家小奇又有了，昨晚刚拿到的结果，感觉我们姓佟的，迟早能组一只足球队！” 魏芸眼睛亮起来，拍了拍老佟胳膊，笑道：“祝贺你啊，佟家人丁兴旺，你爸妈要高兴坏了。” “他这是变废为宝，别的不会，抱窝的本事一流。”霍巍嘲笑了一句，伸手拧了拧佟宝宝的小脸颊。 老佟朝霍巍剜了几眼，接过魏芸手里的保温餐盒，道：“阿姨，又给您女婿带上路的东西！” “闭嘴！”别的就算了，施如锦听到这句，自然不能忍。 霍巍倒笑起来，将佟宝宝交给施如锦，道：“你不用送了，老佟跑一趟就行，反正他成天闲得蛋疼。” 魏芸又叮嘱起霍巍：“我特地做了你喜欢的点心，还热着，等飞机的时候可以吃，让小茂他们也尝尝，你们路上小心，在外面要注意安全，记得顺顺利利地回来。” 霍巍上前，将魏芸抱了抱，随即又连施如锦带佟宝宝，一块搂进了怀里。 “够了，反正生不出，腻着也没用。”老佟又在旁边来了句。 施如锦脸一拉，正准备开骂，老佟眼睛眨了眨，道：“有条爆炸新闻，你们想不想听？” “不想！”施如锦说着，便要拉霍巍上车。 “苏达民昨晚出了车祸，连人带车掉下清河大桥，他那司机当场死了，现在苏达民还剩一口气，正在ICU抢救，听说情况不乐观，老苏家流年不利，这下又要丢一个儿子了。”老佟转到车另一边，直接钻了进去。 施如锦满脸惊愕，没有到他们遇上的车祸现场，出事的居然是苏达民。 第二百八十五章 调教 如今城中最博人眼球的新闻，便是苏先生那场车祸。 刚开始，几乎所有媒体做出的判断，都是责任应由司机承担。 据“某知情者”讲述，出事之前，苏先生刚参加完一场体育颁奖活动，有当时在现场的人看到，他的司机上车前脚步踉跄，明显喝醉，很可能在开车时意识失去控制，最终引发悲剧。 不过这个说法，没多久便被警方否认。 通过对司机尸检，警方确认他出事前没有饮酒，而这场车祸的真实原因，必须等待交通事故鉴定机构的检测结果，以及在死亡线上徘徊了将近一周，到底还是出了加护病房，却还在昏迷当中的苏先生证词。 这段时间，外界的猜测一直没停，而且层出不穷。 各种猜测当中，最无趣的，是认为苏先生座驾本身有技术故障，司机失于检查，结果出了事；最离奇的，是假设那位司机精神状态有问题，突发轻生念头，连带苏先生差点丢了性命；还有最离奇的，指出几十年来，被嘉实企业坑死的对头不止一两，可能有人忍无可忍，将矛头对准苏以诚刚扶上马的继承人，意图让他断子绝孙。 这天，联建公司位于城北卫星城四楼的办公区，一场会议刚刚结束，邱于庭同老佟一前一后走进总裁办公室。 “哪见过你们这么不厚道的，一个个把我撂坑里，都不招呼一声！”老佟进到办公室，便大声抱怨起来。 邱于庭一笑：“如锦说，用不着跟你通气，她征求过令尊与令堂的意见，二位都大力支持，鉴于你在佟家没有任何话语权，这件事就由长辈定下来了。” 老佟仰头，翻了翻眼，随后围着办公室转了一圈，回了句：“不行，我不能答应，你们先斩后奏，根本不把我当兄弟，我不干！” 门这时从外面打开，施如锦走了进来，看到屋里两个人，朝邱于庭点了点头。 “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老佟直奔过去，冲着施如锦嚷道：“霍太太非要把我往老邱的位置上拱，成心想看我笑话是吧，我还不信，除了我，就找不着一个活人了？” 施如锦先没理老佟，往四下看了看，道：“佟总，这办公室还不错吧，知道你喜欢奢华，所以硬装完成之后，我特意按照你那花里胡哨……不……奢华品味定的家具，是不是很有点金碧辉煌的感觉？” “凑合，”老佟随口回了句，随即反应过来，眼睛眯了眯，问道：“早算计好我了？” “邱总离开之后，联建公司不能没有掌舵人，公司很快要面临转型，后续业务开展，甚至我们的上市计划，不允许再浪费时间，公司需要有一个熟悉内外事务，能很快接手的人，佟夫人给我看过你的学历，资质勉强凑合，加上这几年你表现尚可，挺受员工信任,” 说到这里，施如锦索性开了句玩笑：“你先撑着吧，做的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做的不好，是你能力有限；我们也就对你不再抱希望了！” 邱于庭先笑了起来，抬脚走到了窗边。 老佟眉头紧皱，显然还有犹豫。 施如锦越过老佟，也站到窗户那儿，还伸头往下看了看。 下面是正对着博胜卫星城广场中庭大门的喷泉广场，还在最后完善阶段，广场不少工人在那干活。 按照计划，城北卫星城第一间商业综合体将会在春节前开业。 “还有，霍巍特意让我给你带话，既然大家信任你，就卷起袖子好好干，别给他这当朋友的丢脸！”施如锦又笑道。 老佟满脸不情不愿，还睨了施如锦一眼：“他有什么屁话，自己跟我说！” “对了，佟夫人也有要叮嘱你的，”施如锦转过身，看向老佟：“她说，你要是不乐意在联建公司，就回佟氏，两个孩子的爸爸了，总不能成天不思进取，得给孩子们做个榜样，计小奇也跟我抱怨好几次，怎么嫁了这么个……” 没等施如锦把话说完，老佟立刻一抬手：“我听你的，别的不说了，给哥留点面子！” 注视老佟片刻，施如锦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按照邱于庭同霍巍的约定，明年一月，他便会正式离开博胜集团，联建公司这边，邱于庭也要功成身退，继任人选倒是顺利确定了。 其实之前施如锦就有意请老佟接手，有一些人，平时看着他吊儿郎当，可真到做事的时候，他所能发挥出来的潜力，却令人惊讶。 施如锦从小就烦老佟，烦他领着霍巍调皮捣蛋。霍夫人当年过世前，叮嘱施如锦要管住霍巍，施如锦最担心的，就是一身纨绔气的老佟会把霍巍给带坏。不过大家相处日久，施如锦对老佟的印象到底有所改观。 为了老佟接任联建公司总裁一事，施如锦亲自跟各家股东沟通，总算取得共识，今天这场会，除了邱于庭要跟大家话别，还有就是按照流程选出下一任总裁，大家伙提前套好了招式，这回就算老佟再不乐意，也要赶鸭子上架了。 倒是中间有一个插曲。 正式投票的时候，圆圆突然进了会议室，走到施如锦身后，很小声地告诉她，楼下有人来找。注意到圆圆神情略显紧张，知道是重要的事，施如锦投完自己的票，便下了楼。 虽然选举结果，施如锦没有看到，不过此刻瞧着老佟的神情，便知道这家伙就范了。 老佟果然认了命，大喇喇地坐到了屋里唯一一张办公桌后，拍拍座椅扶手，倒像是在试椅子的舒适度，随后转过头，打着官腔，问窗边的施如锦：“你刚才跑哪去了？” “来了几位警官，要跟我谈谈苏先生的事。”施如锦随口回道，转到办公桌另一边，拉开椅子坐下来。 老佟表情立刻一亮，伸长脖子问道：“外头可都在猜，到底是谁对苏达民下的手，莫非是……没想到咱们霍太太还是女中豪杰，玩出了心狠手辣。” “再说一遍！”施如锦眼睛一瞪。 邱于庭这时也走过来，坐到施如锦旁边的椅子上，关心地问她：“找你为了什么事？” “据说我是苏先生出车祸之前，最后一个跟他有过接触的人，好吧，我们就是站在剧场大厅门口闲聊了一会，警方这次过来，是想了解一下，我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施如锦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还有这一段，你都没跟我说，”老佟脸上颇些不高兴：“不把我当朋友。” 施如锦一脸好笑：“跟你说，有什么用？” 老佟托着腮，又好奇地问：“这都过去多久了，警察才找过来？” 邱于庭眉心微微蹙了一下，道：“应该是案件正式转为刑事，开始进行调查了。” 施如锦点了点头，倒是老佟兴奋地一拍桌子：”确定是有人要干掉苏达民？” 话说到这里，老佟的目光又一点点挪到施如锦脸上，嘿嘿笑了一声，道：“感觉要替你请律师了，话说女人要狠起来，真能赶尽杀绝!” 施如锦一伸手，从办公桌笔筒里抽出一把工具尺，对准老佟脑门抄了过去。 老头额头被砸中，作势惨叫一声。 “听说对失事车辆进行检测过程中，警方发现，车左前轮油压刹车系统的输油管和刹车感应线断开，并且切口非常整齐，明显是人为所致，邱总说的没错，已经进入刑事调查阶段。”施如锦说着，摇了摇头。 “那司机傻啊，当时就应该可以发现。”老佟嘀咕。 “可能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邱于庭道。 老佟转头看向邱于庭，摸了摸下巴，问道：“我怎么感觉，你知道的比咱们多。” 邱于庭淡淡一笑：“我前两天去探望苏先生，陪着苏太太聊了一会，那时警方已经跟她谈过，确定那次车祸，并非普通交通事故，询问苏先生在外头有什么仇家。” 老佟又呵呵笑起来:“咱们打赌，这事儿一定是苏达生干的，你们想想，苏达民被做掉，谁能得到好处？那对兄弟当着外人的面，都能打得你死我活，来真格的也不稀奇，再说了，满城都知道，姓苏的人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破案需要证据，”邱于庭显然不赞同老佟：“苏太太也对苏达生有所怀疑，但都是些情绪性的反应，苏达生不可能不知道杀人犯法，何况对方到底是亲兄弟，何况两人的父亲还在，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有脑子的都不会做。” “苏达生哪有脑子啊，那天在会展中心，瞧他那熊样，以前接触不多，我还真以为他多厉害，说真的，还没苏达民沉得住气。”老佟撇了撇嘴。 施如锦有点出神，刚才她原原本本地将当日的情况告诉警方，并主动表示，需要的时候，可以协助调查。其实在此之前，施如锦已经把她和苏先生那次的对话，告诉了睢队长。 现在倒推回那一天，施如锦已经能肯定，苏先生说的主谋……必有其人。 “你这什么魂不守舍的表情，”老佟瞧向施如锦，又乐了起来：“想你老公了？前天老霍拿下分站冠军，总分暂排第一，就看年底蓉城的比赛，那家伙指着最后一战，给自己盖棺定论了！” “不会成语，少在那装有文化！”施如锦又扬扬还握在手里的工具尺，见老佟吓得往后一退，随手将尺扔回笔筒，又道：“我要先走了，霍巍两个小时前下了飞机，现在差不多该到家了。” “一起啊？”老佟立马要站起身。 “这几天给我朝九晚五，不许乱跑，”施如锦训了一句：“坐进这间办公室，就要摆正自己位置，以前是别人管你，你现在在管人，尽快熟悉工作流程，还有，以后麻烦你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别拿你控制霍巍那套来对付我，”老佟“切”了一声：“我又不是你老公。” 施如锦斜了老佟一眼：“我还真懒得管你，不过计小奇肯定乐意管。” “我们家可不像你们，阴盛阳衰，”老佟故作不屑，还壮着胆子警告：“你不要把我老婆带坏!” 施如锦咳了一声，老佟立马不敢看她，拿手摆了摆：“二位请便，佟总我要忙工作了。” “那我也走了，”邱于庭笑着站起，又对老佟说了句：“需要交接的清单，已经发到你邮箱，明天我还会过来，咱们一项一项地核对。” 施如锦同邱于庭一块走到外面，因为邱于庭表示，想去商场区转一转，施如锦便跟在他后面。 “明年的旅行，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施如锦关心地问道。 “年前吧，既然答应我妈，当然越快越好。”邱于庭说到这里，笑道：“听说要去旅行，她高兴得像个孩子。” “我挺羡慕邱总，说放下就能放下，真是潇洒，”施如锦说到这里，略停了停，忍不住问道：“翟薇知道你要走的事吗？” 邱于庭愣了一下，随即好笑地问：“你还真要把我跟她拉到一块？” 施如锦不解：“你们还没有进展？翟薇不像是知难而退的人啊！不过吧，邱总有时候是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总是这样，怎么解决个人问题。” 邱于庭笑了笑,没有回应。 两人边说边聊，没一会便到二楼。 一家刚完成装修的店，圆圆从里面走了出来。 施如锦看着圆圆到了跟前，随口问了句：“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小茂应该到家了吧？” “好啊！”圆圆看了看腕上手表，说了句：“霍太太，我拿个包，一会儿就下来。” “去吧，我等你！”施如锦索性站在了人行电梯口，邱于庭也不急着离开，同她一块在那等着。 “听说圆圆的男朋友，就是你介绍的。”邱于庭问道。 施如锦不免得意：“何止啊，小奇当时跟老佟差点分手，还是我又把两人硬凑到一块，后来他们结了婚，有一段时间天天吵架，我都担心死了，小奇会不会在心里怨我多事，不过现在好了，小两口挺恩爱，你看，我眼光挺不错的吧？” 邱于庭自然明白施如锦在暗示什么，笑而不语，同她并排站在电梯旁。 “邱总，我还真不信，你眼光那么与众不同，翟薇称得上才貌双全，真得太适合你了，为什么不试一试，给大家一个机会？”施如锦又忍不住问道。 “翟薇……你不觉得，她跟苏雨衡有点像？”邱于庭低下头，手插进裤兜里，反问了一句。 这话……施如锦接不住了。 “翟小姐是挺不错，不过，我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邱于庭长吁了一声。 施如锦觉得邱于庭话中的意味，未必对翟薇没有好感，但又似乎有些迟疑。 “那徐莞呢？”施如锦脱口问了出来，还真是没见过比徐莞更痴情的女孩。 邱于庭直接摇头：“前段时间，我跟她很认真地谈过，我很遗憾，她太过固执，轻易不肯改变自己的想法，而我也说了，不想再跟她反复解释。” “听说男的一般都喜欢贤妻良母型？”施如锦不死心地又问。 “徐菀应该就是那一型，以你的眼光，我和她适合吗？”邱于庭这话，带了些玩笑的成分。 施如锦不由摇了摇头，感觉自己问得太多，别人的感情生活，她没有资格随意置喙。 两人聊得投入，都没有注意到，一个女子一直在他们身后站着，原本脸上的笑意，正渐渐地凝固。 片刻之后，女子转身而去，而正说着话的施如锦和邱于庭，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 第二百八十六章 租客 圆圆终于下来，三个人一起出了广场中庭，朝繁花城小区走去。 智能立体停车场还在最后调试阶段，所有车辆暂时停在喷泉广场东侧，也就是同商业综合体一起开发的繁花城小区大门外。 这名字是霍巍起的，刚开始，他还打算叫“繁花如锦”，被施如锦硬是压了下去，生怕让人听到，她和霍巍都成了笑话。 在临时停车场同邱于庭挥手道别，施如锦朝着繁花城里望了望，问圆圆：“听小余说，你新房拿到了？” “是啊，那边三幢的顶层复式，”圆圆用手指了指小区西边的一幢楼：“叔叔看中了那套，说他喜欢二楼清静，上下楼的话，不会被我们打扰，而且楼上有一间阳光房，可以让小茂在那儿健身。” “什么喜欢清静啊，那是黄叔叔不想搅和进你们的二人世界，”施如锦笑起来，忽地来了兴致，提议道：“去看看你新房！” 圆圆有些犹豫：“霍董好像已经到家了！” “没事，我妈和叔叔都在家呢，不会饿到他，就半个小时，”施如锦拍了圆圆肩膀一把：“算了，看来你是急着回去见小茂，咱们下次再来。” “谁急着见他呀，走吧！”圆圆有些不好意思，忙拉住施如锦胳膊，领着她往小区里走。 繁花城小区属于城北卫星城最先交付的住宅区，因为房型合理，绿化率高，再加上是博胜集团牵头的公司所开发，还得到了上面的支持，自然是刚一开盘，便受到关注。 据施如锦所知，不仅圆圆，博胜集团不少员工都在这儿买了房，这自然是因为外人羡慕不来的内部折扣，还有博胜集团一直执行的购房补贴政策。 到了三栋一单元门前，圆圆从包里拿出门卡，正要去开，突然想到什么，望着对面一幢，道：“二栋西面第一家，是徐莞的房子。” “一楼？”施如锦不免朝不远处的一幢楼看了看。 “那天她过来办手续，我正好在现场，也挺不解，明明还有好楼层，她为什么专挑一楼，徐莞说是她母亲恐高，而且长辈们都希望家里能有院子，所以才挑了那套，”圆圆感慨道：“看得出来，徐莞挺孝顺的。” 施如锦却有点不明白了，上次她把老佟的名片给徐菀，徐莞表现颇为矜持，似乎并不打算买这边的房子，谁想到，这还没多久，人家的事已经办好了。 “邱总给佟总打了电话，为徐菀争取到一个不错的折扣，可以看出来，邱总挺照顾她的，只是……”圆圆说了一半，没再继续。 施如锦听出圆圆的意思，全世界都明白的事，徐莞却始终转不过弯，轻叹一声，施如锦和圆圆一块进了单元门。 繁花城主打精装修房，卖点是拎包入住，施如锦进到圆圆新房，虽然家具还没有到齐，不过已经有了家的雏形，甚至窗台上，还放着一束漂亮的百合。 既然来了，施如锦自然要上顶楼，看一看令黄品昌特别钟意的阳光健身房。 进到楼上阳光房，施如锦便不住点头，又半开玩笑地道：“不错啊，回头小茂在这里训练，白天晒太阳，晚上看星星，这待遇可比霍巍好。” “外面还有一个平台呢，”圆圆笑道：“叔叔还订了一张好长的餐桌，说到时候请客人上这里用餐。” “与黄叔叔相比，感觉黄小茂没有一点生活情趣，劝你小心点，别让他往家里带汽车零件什么的，防备他在平台上能装出一台车来。”施如锦又打趣道，抬脚朝平台那边走去。 推开阳光房的玻璃门，一个至少二十平米的长方形平台出现在施如锦眼前，而此时平台四周，竟已种上了花草。 “你种的？”施如锦转头问身后的圆圆。 “我种了点，还有叔叔，反正上班离这儿近，我每天都过来浇水。”圆圆笑道。 “等你结婚以后，大概也不打算回博胜集团了。”施如锦笑道。 圆圆正要说话，目光无意中落到了旁边邻居家的平台上，施如锦注意到她的眼神，也跟着望了过去。 那边的平台跟这边也就四、五米远的间隔，可以看到，有人正躺在一张行军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头蒙住了大半。 虽然还没到真正冷的时候，可今天外头的风已经有些凉，尤其此时夕阳西下，这一幕让人看着，多少有些怪异。 施如锦和圆圆不约同朝那边望了好一会，直到那人蒙着头翻了个身，知道是活的，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回了阳光房。 等进了屋里，施如锦笑道：“你们这邻居画风清奇。” “那家大概搬进来了，经常看到对面门口放着垃圾，有时候一放几天，也不见去扔，”圆圆无奈地道：“我还帮着扔了几次。” “让物业上门劝导一下。”施如锦说了句。 两人在新房也没再待多久，便准备回去了。 外面走廊上，施如锦果然看到，那家门口堆着三、四袋垃圾，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邋遢。 繁花城小区都是两梯两户，正好圆圆面前的电梯门开了，施如锦跟着她后头走了进去。 门正缓缓阖上，外面传来门响，大概是邻居家有人出来了。 圆圆好心地按住电梯的开门键，准备等一等对方。 “怦”的一声之后，一个拉着行李箱的女人从外面冲进来，只瞅了里头人一眼，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也没想过，要跟人道一声谢。 施如锦皱了皱眉头，不免从后面打量了一下刚才进来的这位。 女人一头挑染的披肩长发，穿了一身豹纹紧身衣，紧得有点过头，显得整个人膀大腰圆。 施如锦低下头，注意到了对方足有十公分高的鞋子，仔细看的话，鞋跟磨损严重，难为她站得还挺稳。 “啊嚏”一声，圆圆捂住了自己的嘴。 施如锦忍着笑，那女人喷了太浓的香水，味道又不伦不类，连她的鼻子都有点不舒服了。 这下女人有了反应，立刻跟后面两人拉开距离，还掉过头瞧了瞧，似乎还投了一记白眼。 施如锦正好看到了女人的脸，这位应该上了点年纪，再厚的脂粉也没有盖住眼角的细纹。 电梯里响起手机铃声，从女人包里传出来的。 “又有什么事？”女人掏出手机接起，一脸的不耐烦。 对面似乎是一个男人在说话，也不知道讲了什么，女人猛地吼了起来：“老东西，老娘当初看你花钱大方，才答应让你包仨月，你说的五万呢，老娘到现在只拿到五千，滚，想白玩是吧，限你三天把钱打我账上，要不你信不信，老娘找人做了你！” 施如锦了悟，这女人职业不太正当。 “没钱……你就等着死吧！”又过一会，女人继续大骂：“我去物业查过了，这房子根本就不是你的，怪不得我搬进来，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老娘再不想见你，在道上混这么久，居然让你这死鬼占了便宜！” 女人一直不停地咆哮，施如锦自觉耳膜都要炸了，直至电梯到了一楼，看着人家气冲冲拉着箱子冲到楼外，施如锦眉头锁紧了。 走到小区外，快要上车了，施如锦叮嘱圆圆一句：“通知物业跟进一下，弄清楚你隔壁房子租给了什么人，我现在觉得，对小区这边的租户，有必要排查一下，发现职业可疑的，要尽快跟业主沟通，提醒他们，如果出事，会影响小区声誉，对他们也有害无益。” “知道了。”圆圆立刻回道。 没过几天，郭太太给施如锦打来电话，说是郭家林早有想法，等霍巍比赛回来，请朋友们到家里聚一聚。 这个周六，原本安静的郭家小楼，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老佟倒是不怕给人添麻烦，也不管计小奇反对，把自家吃奶的娃娃带了过来。妙妙一见佟宝宝，顿时喜欢得不得了，很大方地拿出平常凯旋碰都不能碰的珍藏版维尼小熊，要送给佟宝宝，结果佟宝宝看了一眼，视若等闲。 凯旋对佟宝宝的兴趣并不大，倒是见到跟着父母过来的贺涛，兴奋得不得了，热情邀请贺涛一块打游戏，于是两个孩子跑进了凯旋的卧室。 贺太太这些年身体好了不少，一见到施如锦，便问起齐教授的情况，说是有好长时间没见她了，然后便同妙妙一起，逗起了计小奇怀里的佟宝宝。 这边郭太太同她母亲负责准备午餐，施如锦要去帮忙，被赶了回来。 男人们一到，便都进了郭家林的书房，连赵老先生也拄着拐杖坐到里面，施如锦进去送茶，听到贺慕言正兴致勃勃地憧憬着小茂即将到来的F2之旅，显然已经放下了霍巍。 施如锦刚替计小奇拿出佟宝宝的奶瓶，门铃响起。将奶瓶递过去，施如锦上前开门，原来是圆圆和小茂过来了。 腼腆地同女士们打过招呼，小茂立刻钻进书房。 圆圆也是要去厨区帮忙，同样被赶回来，施如锦好笑，把圆圆拉过来一起坐了，问道：“为什么来晚了？” “今天健身器材要到了，爸爸在新房等着，我们先送他到那边，才掉头过来。”圆圆回道。 “爸爸……”施如锦先怔一下，随即笑问：“这就改口了呀？” 圆圆明显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红，道：“我们昨天领了证。” 这一下，客厅连带厨房那边的郭太太和赵太太都笑了起来，一个个跟圆圆道“恭喜”，施如锦干脆上去抱了抱圆圆:“我们圆圆已经是黄太太了，祝你和小茂幸福啊！” “你和小茂把日子定了吗？”贺太太不免问道。 “我们不打算办婚礼，大家都觉得，重要的是未来的日子，仪式无足轻重，”圆圆说到这里，便笑了起来：“其实小茂挺害羞的，怕真要办婚礼，那些朋友拿他开涮。” “这些话，都是小茂说的吧？”喂着娃的计小奇开了口：“圆圆，传授你一个经验，男人的话不可信，有时候你就得矫情一下，让他知道你的厉害，他以后才知道守规矩。” “你说什么呢，”施如锦好笑地道：“小茂可是老实孩子。” “圆圆刚才那句话，说得真不错，日子过得好，比什么都强。”赵太太夸赞道。 这个话题没持续一会，便被刚喝完奶，便毫不顾忌地在别人家拉起屎的佟宝宝打断。 计小奇和贺太太由妙妙领着，到她房间给佟宝宝换尿布，施如锦和圆圆也跟过去瞧了几眼，随后一起走回客厅。 “霍太太，还记得我那个邻居吗？”圆圆一坐下，便问了句。 “怎么了？”施如锦随口反问。 “今天我们过去，物业正好敲那家的门，半天没有人应。”圆圆道。 “搬走了？”施如锦不解。 “听保安说，他们查过水电表，每天都在动，说明是有人的，故意不开门，”圆圆一脸哭笑不得：“对了，房子在一间叫做凤凰贸易的公司名下，那公司一口气买了繁花城十套房。” “十套……”施如锦不由啧舌，又问：“联系到那家公司了吗？” “我问过，对方工作人员回应，不知道房子租给谁了，这事归他们老板管。”圆圆说着，摇了摇头。 书房里面，突然传来男人们的大笑，随后门从里面打开，老佟钻出来，直接走到圆圆面前，用手点了点她：“听说小茂名草有主了，这事都不跟我说吗，好歹我现在是你顶头上司，总得发个红包！” “话都说出来，现在就发！”施如锦怂恿道。 老佟真就拿出手机：“成，按我跟你们小俩口的交情，那就十万……” “谢谢佟总，我们不办婚礼，礼金不能收的。”圆圆吓得几乎蹦起，一个劲地摆手。 “小茂这小气鬼，别听他的，谁结个婚，不得被兄弟们玩一场，婚礼的事，交给我了！”老佟朝书房看了一眼。 “人家的事，你掺和什么呀，”看出圆圆有点急了，施如锦赶紧拦住，随即岔开话题，道：“老佟，凤凰贸易公司在繁花城买了十套房，这事儿你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亲自签下的，”老佟直接乐起来：“那帮阔太太就喜欢炒房，我投其所好，拉了不少生意。” “凤凰公司的老板是谁？”施如锦追问。 “苏达民的老婆，老邱的前岳母。”老佟笑着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摆布 施如锦一时哭笑不得，不过这位苏太太如今家里还躺着一个，似乎不太适合，为这点不大不小的事，去打扰到人家。 “你怎么突然问到凤凰公司？”老佟好奇心起。 施如锦正要开口，敲门声又响起。 “一定是老邱过来了，这家伙太懒散，还是没女人盯着啊！”老佟眉心一挑，健步过去开了门。 没一会，邱于庭进了屋，将带来的一束鲜花送给赵太太，随即便跟着老佟去了书房。 赵太太捧着花，笑得合不拢嘴，郭太太在旁边跟施如锦打趣：“我妈活这么大岁数，哪儿收到过花呀，瞧把她高兴成这样！” 这边计小奇抱着儿子，同贺太太走了出来，看到赵太太怀里的花，笑道：“一定是邱总来了吧，这一屋子的男人，没一个有邱总这么好的品味，那年我和佟亮亮结婚，他特意送了我一幅土耳其手工挂毯，完全就是艺术品。” 妙妙正好出来，看到有花，开心地跑到赵太太跟前，眼睛闪着亮光，道：“好漂亮啊！” “去找个花瓶插起来，回头放到你姥姥房间，谁都不许跟她抢！”郭太太笑着道。 小姑娘立马兴奋地找来花瓶，圆圆过去帮忙，一大一小跪坐到茶几边，在贺太太指点下，兴致盎然地插起了花。 施如锦从计小奇怀里，抱过刚收拾完，正神清气爽的佟宝宝，站到客厅窗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指着落在外面草坪上的几只白鸽，同佟宝宝共赏。 “刚才你冷不丁问凤凰公司，什么意思啊？”老佟显然坐不住，又从书房走了出来。 施如锦听到声音，转回头，道：“他们把繁花城的一套房子，租给了一个有问题的房客，那人整天关在屋里，垃圾堆在门口也不管，物业过去协调，他连门都不肯开，最主要的，那人私生活不太检点，我们担心会给小区招来麻烦，所以想联系房东，让他了解到这个情况，再适当做处理。” “你连这种小事都操心？”老佟很不以为然，从口袋掏出手机，道：“交给我了，你不就是想把人赶走吗，没那么复杂，把片区的警察请过来，查查那人身份，真要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直接赶走，苏太太那头更简单，我回头跟她说一声，不过我现在怀疑，是你提前到了更年期，在那疑神疑鬼。” 要不是抱着孩子，施如锦直接要伸脚踢老佟了。 老佟嘻嘻一乐，用胳膊顶开施如锦，靠到窗边，手里的电话已经打出去了。 计小奇走过来，瞧着施如锦怀里的孩子，好笑地问：“儿子，又想睡啦？” 施如锦低头，怀里的小家伙脑袋一点一点，看来真是困了。施如锦小心地将孩子横抱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你以后一定是好妈妈。”计小奇笑着夸赞道。 “我靠，要是老子不打这电话，你们什么时候向我汇报？”老佟突然暴喝了一声。 这一嗓门实在太大，已经闭上眼睛的佟宝宝，两条小胳膊一抖，紧接着“哇哇”大哭起来。 计小奇气到推了老佟一把，便准备抱过儿子。 因为烦躁，佟宝宝两只手不停地揉着眼睛，身体也扭来扭去，施如锦怕伤到肚子已经凸出一点的计小奇，冲她摇了摇头。 儿子哭成泪人，老佟这电话打不下去了，作势要抱过儿子，嘴里还说着：“宝贝儿，是我不小心，老爸跟你道歉，咱不哭了，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样子，瞧着小眼泪，都快淌成河了。” 计小奇训道：“躲远点，他一个小家伙，哭一声都要看你脸色！” 老佟一脸讪笑，挠了挠自己的头，对正哄着孩子的计小奇道：“那个，公司有点事，我得……” 话没说完，老佟又拿起一直攥着的手机，口气一变，气呼呼地道：“报警没有？那帮人一个都不许走，我马上过来，我靠，居然还有打上门的，这要真给弄死一个，我以后怎么卖房子！” “什么事？”施如锦听得没头没尾，自然要问一句。 老佟拉着脸挂断电话，把施如锦撇在一边，又冲计小奇赔起了笑：“繁花城有点小麻烦，我手下那帮家伙顶不住，非得我亲自过去处理。” “赶紧去啊，我又没拦着你！”计小奇说这句时，只瞧着儿子，根本不看老佟。 “生气啦？”老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计小奇脸色。 “有时间废话，你还不赶紧走？”计小奇不耐烦地回了句。 施如锦见不得老佟在计小奇跟前直不起腰的样子，索性道：“算了，还是我去吧！” “不用了，该佟亮亮做的事，总不能老有人替他顶着，”计小奇立刻道：“让他去，我婆婆也说了，宁可他天天忙死，绝不能看他闲死！” 趁计小奇没注意，老佟朝施如锦耸了耸肩。 贺太太这时说了句：“佟先生放心吧，一屋子都是人，还怕照顾不好你太太和佟宝宝？” “那……我就走了，各位费心啊！”老佟这下总算要出门了。 “你还没说，繁花城到底什么状况？”施如锦再次追问老佟。 “大白天的，一帮人冲到三栋一户人家砸门，连斧头都用上了，保洁刚好碰上，看到有人喊打喊杀，赶紧通知了保安，我电话过去，物业的人刚进电梯。”老佟回道，人已经站到门口。 “佟先生，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了，我们等你一起吃饭。”郭太太跟了过来。 “别管我了，还不知道要多久，”老佟回应，随即又笑着说了句：“郭太太，我儿子自备口粮，您不用招呼那小子，不过小奇吧，还得帮忙看着点，她现在嘴刁着呢，有鱼吗，她就爱糖醋的，能吃一整条！” “出去干点事，话这么多！”计小奇口中嗔怪，脸上却带了羞涩的笑意。 “行啊，我来做糖醋鳜鱼，保证小奇喜欢！”赵太太满口答应道。 “佟总，是三栋哪一层？”圆圆走过来问。 “好像是顶楼。”老佟回答。 同施如锦互相看了一眼，圆圆立刻道：“我跟你一块！” “那可是动手的事，你一女孩过去干什么，别误伤了你。”老佟立马要拒绝。 “应该是我家对门那户，上次我跟霍太太过去，就觉得不对劲……”圆圆想了想，道：“等上了车，我再跟佟总解释。” 老佟倒似乎明白过来，冲施如锦问道：“苏太太……那套房子？” “佟总真是聪明！”施如锦笑着捧了一句场，抓起佟宝宝的手，朝老佟挥了挥。 圆圆跑进书房，跟小茂说了一声后，又跟客厅里的人打过招呼，跟着老佟走了。 等到午餐结束，老佟和圆圆都没有回来。 其实中间又走了一位，大家伙正推杯换盏的时候，邱于庭打了几个电话，便匆匆离开了。 此刻郭家小楼外，贺夫人抱着郭宝宝，在跟郭太太和计小奇说着妈妈经；凯旋拉着贺涛的手，早跟他约好，过几天在迈尔斯奇车馆见面；至于贺慕言，这时站到正蹲在地上，跟妙妙一块用玉米粒喂鸽子的施如锦旁边，瞧了她半天。 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施如锦抬了抬头。 “霍巍在里头跟老郭聊得停不住，你不叫他出来？”贺慕言问了句。 “让他们聊呗！”施如锦无所谓地道。 “不看紧点，不怕他跑了？”贺慕言这话，就有点没事找事了。 施如锦索性站起身，笑了笑道：“我没那么霸道。” “小茂那小子跑得挺快，这么急着找他老婆？”贺慕言又来了句。 施如锦心里觉得贺慕言多事，也没搭他这话。 贺慕言眉头一锁，瞧着施如锦道：“我已经在霍太太手里折了一名车手。” 施如锦也看向贺慕言，知道他又要吐槽了。 “今后几年，我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就是小茂，霍太太手下留情。”贺慕言的口气，明摆着带了警告。 “怎么说？”施如锦多少有点不高兴，不客气地斜了贺慕言一眼。 贺慕言哼一哼，道：“你跟霍巍后面的日子过得好不好，跟别人没关系，我提前知会一声，霍太太少在圆圆跟前吹风，也不要给她灌输什么不合时宜的论调，我不想车队里，再出一个霍巍。” 施如锦啼笑皆非，干脆怼了回去：“贺总真要这么担心，建议你以后挑队员擦亮眼睛，最好找那种六根清净，可以任你摆布的。” “论起摆布人，在霍太太面前，我自愧不如。”贺慕言回敬道。 “说什么呢？”霍巍从郭家小楼里出来，从贺太太手里抱过佟宝宝，走到施如锦旁边。 “我说，以后有时间了，赶紧把儿子生出来，老拿人家的娃过什么瘾。”贺慕言嘲讽地丢过来一句，随后走到贺太太那边，拉起她的手，又叫过贺涛，一家三口朝着自家的车走去。 “这家伙又给你气受了？”看着贺慕言的车开走，霍巍侧过头，问施如锦。 “那还不至于，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施如锦无所谓地道。 “算算还有一个半月了！”霍巍又来了句。 “你是说比赛吗？”施如锦问。 霍巍摇头：“我是说给我岳父迁葬的事，谯谯下月初能回来，蒙田那边，墓地重修的工程再过几天就开始，叔叔跟我说，不少你爸的老同事，还有当年他救助过的病人听说这事，都准备到时候也过去。” 施如锦看着霍巍，不由笑起来：“这么用心，我被感动了！” “不用感动，”霍巍一手抱着佟宝宝，一手揽住施如锦的肩：“我老婆的事，就是我的事。” 佟宝宝拧着小眉头看着两个大人，然后用手指了指计小奇那边。 霍巍会意，朝计小奇喊了一声：“佟太太，话说完了吗，你家小少爷找你！” 计小奇应了一声，同郭太太一块走了过来。 这边大家伙同郭家母子正在告别，老佟的车“吱嘎”一声，停在了他们跟前。 “这么巧？”计小奇立马朝老佟招了招手。 老佟钻到车外，一脸兴奋地走过来，冲着头枕在霍巍怀里的佟宝宝伸出双手。 果然是亲父子，佟宝宝开心地笑起来，带着满嘴口水，便要往老佟怀里钻。 抱住儿子，老佟接过计小奇递来的口水巾，擦了擦佟宝宝的嘴，对施如锦道：“事情已经解决。” “是圆圆家隔壁吗？”施如锦问道。 老佟点了点头，接着便跑了题：“黄叔叔客气，非留我在他们家吃饭，还特意跑出去买菜，我盛情难却，听说这是他家开伙饭，对了，小茂刚到的那套健身设备不错，比老霍的还要高科技。” 听老佟的语气，应该没闹出大风波，不过施如锦还是问了句：“那些上门的，是什么人？” “话要从头说，那套房子的租客，在外头跟个夜总会的妈妈桑勾上了，后头为了钱，两人翻脸，妈妈桑带人上门报复，不过她找的都是花架子，物业几个保安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撂倒，后来一伙人全跟警车走了。”老佟说着，又拿过儿童湿巾，替儿子擤掉了鼻涕。 施如锦关心地问：“那个租客呢？” 老佟笑道：“人根本不在屋里，后来保安查监控，发现今天一早，天还没亮，这家伙就卷铺盖跑了，大概是听到了风声。” “到底什么人？”连计小奇都好奇了。 “妈妈桑说，租客自称姓赵，做生意的，不过两人住一块后，妈妈桑发现他成天不出门，就在家里喝酒、拿着手机赌博，最多到平台上透透气，据说连个家乡都问不出来。” “苏太太那边，你联系了？”施如锦问道。 “我给老邱打了电话，让他跟前岳母知会一声，那套房的锁被一帮混混给撬了，为了小区秩序，我们拒绝那个租客再次入住，请苏太太酌情处理，结果你猜怎么着？”老佟故意不说了。 “别卖关子！”施如锦催道。 “苏太太答应尽快派人换锁，不过后面一句话，就有意思了，她说房子不是她租出去的，她也不认识什么姓赵的，”老佟一脸好笑：“听物业说，之前联系过凤凰公司，里面人的回应，那套房子是苏太太亲自处置，这下麻烦了，也不知道该信谁！” 第二百八十八章 见面 这天下午，在门口贴上“专业训练，临时闭馆”通知的迈尔斯奇车馆，一辆深蓝色两冲车正在内场赛道上飞奔。观众席上零零落落坐着的几个大人孩子，甚至没有维修站里的人多。此刻所有目光都专注在两冲车上，除了发动机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外，现场听不到任何一丝喧哗。 车手开得十分从容，虽然没有霍巍和小茂那种，一上赛道便风驰电掣的狂野，可无论直行还是过弯，处处能看出经验老道。 施如锦从外面进来，走到观众席第一排，找到双手紧握在胸前，一眼不眨瞧着下面的郭太太，在她旁边坐下。 “来了呀？”郭太太也注意到了施如锦，同她招呼一声，目光继续跟着赛道上唯一在跑的车。 “是郭大哥？”施如锦问道。 “我们一过来，他就迫不及待上了车，我老公已经是不惑之年，有时候还像个小孩，”郭太太的视线一直没有挪开：“昨天接到霍巍电话，知道车已经运到车馆，我老公嚷着要来试车，凯旋高兴又能到车馆玩，他比儿子更高兴。” “是小茂的功劳，跟霍巍没多大关系。”施如锦笑道。 “怎么会呢？”郭太太伸出手，拍了拍施如锦肩膀：“车子是你老公找厂商订购的，听说在国外，他、贺总还有小茂特意抽时间，跟人家讨论设计方案，后头车运到这里，两个人又亲自动手做改装，直到完全符合我老公的要求……能遇到你们这些真心真意帮他的朋友，我老公实在幸运！” 听到霍巍被夸，施如锦心里自然高兴，眼睛不免瞟向维修站那头，霍巍今天正儿八经穿起了维修服，同小茂和乔伟他们站在那儿。 “妈妈，爸爸车子不动了！”跟凯旋和贺涛一起扒在观众席栏杆边的妙妙叫了一声，随即跑到郭太太这边报信。 郭太太早站起身，盯住场下，表情多少有点紧张，此刻郭家林的车停到了赛道一处弯道前，车后甚至冒起浓烟，显然是发生了什么故障。 维修站的人，立刻朝郭家林出事的位置飞跑过去。 愣了几秒之后，郭太太快步往观众席下走去。 几个孩子见状，便要跟上郭太太。施如锦赶紧过去将他们拦住，严肃地训道：“都知道车馆的规定吧，非车辆驾驶者，不得进入赛道。” 凯旋眼睛眨巴了几下，朝郭太太那边看了一眼，刚准备开口，被妙妙一把捂住了嘴。 “不下去了，”贺涛拉了拉凯旋：“你爸爸没事的！” 果然如贺涛所说，没一会，在众人搀扶下，郭家林从车里出来，亲自摘下头盔，还跟众人有说有笑。至于那辆深蓝色的卡丁车，早被被推回了维修站。 郭家林拄着手杖，由郭太太扶着，上了观众席这边。 “爸爸！” “爸爸！” 妙妙和凯旋一块跑了过去。 “不用担心，”郭家林对孩子们摇摇手：“谁家买了新车都是这样，得好好磨合，提防它跟你发脾气。” “郭大哥，什么情况啊？”施如锦不免上前问道。 “一般技术故障，小毛病。”郭家林满不在乎地摇摇头。 “说是动力系统什么松了。”郭太太也讲不明白。 “小子们，赛道空着了，要不要下来跑两圈？”张生勇在维修站外吼了一嗓子。 “要！”凯旋这一句，回得比谁都快。 “那还耽误什么，去换衣服！”张生勇说了句，便回去了。 瞧着凯旋拉上贺涛就跑，郭太太摇了摇头，冲着郭家林吐槽：“看你把儿子带的，跟你一个毛病！” 在乖巧的妙妙搀扶下，郭家林坐到椅子上，兴致勃勃地跟郭太太道：“你别后悔，这回你不拦着我，以后也拦不住咱们儿子！” “你……”郭太太无言以对，无奈地笑了一声，故作赌气地道：“反正在家里吧，我专门负责唱黑脸，你多厉害，在孩子们眼里，你是超人，是完美无缺的爸爸，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注视着这夫妻俩，施如锦竟有些出神，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对夫妇身上，她总能看到霍巍和自己的影子，甚至施如锦完全可以体会到郭太太的想法，那是一种……感同身受。 “不可以这么说，你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谁敢不听你的！”郭家林大笑，拉过郭太太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老婆，你真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没有你陪在我身边，那场车祸之后，我也就废了。我跟谁都这么说，没有老婆给的底气，我什么都干不了，更不可能有胆量重新坐进驾驶舱。跟你说句怂话，刚才摸到方向盘，我差点哭了，最后看到你，我才镇定下来。” “好了！”郭太太嗔道：“如锦在这儿呢，你别搞笑了！” “我什么都没听见！”施如锦忙摆手，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郭家林看了看施如锦，又对郭太太道：“我说的是肺腑之言，如锦也是一位好太太，霍巍有一回跟我聊过，说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局面，最要感谢的是如锦，因为如锦的体谅和支持，才让他的人生没有落下遗憾。” 施如锦眼神闪了闪，低头笑了笑。 有电话打到手机上，同郭家夫妇说了一声，施如起身走到旁边，将手机接了起来。 “如锦，现在有没有时间？”邱于庭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了过来。 “邱总，有什么事吗？”施如锦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六点多。 “有人想见一见你，”邱于庭声音低沉地道：“是……苏太太.” 施如锦颇觉惊讶，她与苏太太完全没有过交集，何以对方指定要见自己？ 略一思忖，施如锦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问道：“关于繁花城的那套房子吗？” 邱于庭似乎在那头笑了一声，顿了片刻，道：“她想跟你谈林显文的事。” 施如锦不免怔住，这下没有任何犹豫，回了一句：“告诉我地点，我立刻过来！” “不用了，你在哪里？”邱于庭说道：“我开车过来找你，苏太太有她的难处，不希望这次的见面，被任何其他人知道。” “好！”施如锦看了看维修站那边，道：“我在车馆，到门口等你们。” 迈尔斯奇车馆外不过两三级的台阶上，施如锦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这段时间气温开始下降，在外面站久了，总归有点冷。 身后的大厅里，有大人和孩子们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施如锦朝里面看了看，于茵茵走在最前面，后面是霍巍陪着郭家夫妇，几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 “霍太太，”于茵茵走到施如锦跟前：“刚才霍董还在问，您在哪儿呢？” “我有朋友过来，在这儿等他们，”施如锦含糊地回道，又问：“是去用晚餐?” 霍巍站到施如锦跟前，手搭着她肩膀，随口问道：“等谁呢？” 感受到霍巍身上的温暖，施如锦往他这边靠了靠，继续敷衍：“一个朋友。” “如锦，那就叫上你朋友。”郭家林忙邀请道。 “爸爸，吃完饭，我还想跟贺涛到里面玩！”凯旋仰头瞧着郭家林。 “不许耍赖，吃完饭我们就回家了，你贺叔叔同婶婶他们还在等着贺涛回家，”郭太太教训了凯旋一句，又替贺涛整了整衣领，对他道：“我跟你爸爸和妈妈说了，吃完饭就送你回去，不着急吧？” 贺涛摇了摇头，这时拉住凯旋的手，耐心地劝道：“我们下次再来，明天还要上课呢，对不对？” 凯旋果然受教，乖乖地回道：“好吧！” “茵茵，包厢订好了吧？送郭大哥和琴姐他们先去餐厅，还有乔伟和小茂他们，把人都叫过来。”施如锦叮嘱道。 “他们在修车，一帮人干起活，什么都忘了，回头我会让餐厅把饭送过去。”于茵茵回道，便陪同郭家林夫妻以及孩子们，一起往车馆东头一间高级餐厅走去。 霍巍没有跟上，这时干脆将施如锦熊抱到怀中，问道：“是不是冷啊，干嘛在外面站着？” “没事的，你也去吧！”施如锦拍拍霍巍的胸膛。 “我还是想知道，你在等谁？你那些朋友，有我不认识的吗？”霍巍并不肯放开。 低头想了想，施如锦道：“是邱总，他还会带个朋友过来，有些话，必须我单独跟他们谈，你在这儿不方便。” 霍巍作势眉头拧了拧：“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你的意思，要跟别的男人见面，我在场还不方便？” 施如锦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带了歧义，赶紧解释：“好吧，我收回前面那句，我是见邱总带过来的人，她有些不得已的原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次见面。” “连我都不能说？”霍巍眼睛一闪，提议道：“这么神秘，我反而更好奇，要不这样吧，我躲在门后面？” 施如锦哭笑不得，到底推开霍巍：“真不知道你疑心什么，快走吧，郭大哥他们在等你呢！” 霍巍又一把抓住施如锦的手：“就冲你这躲闪的态度，我不疑心才怪！” 说到这里，霍巍将施如锦双手握在掌心，嘟囔道：“你的手跟冰块一样。” “合适的时候，我肯定告诉你，”施如锦承诺道，又笑起来：“你手真暖和，不过现在得松开了。” 貌似听了施如锦的话，霍巍松了手，瞧了她片刻后，又摸了摸施如锦的额头：“是不是还不舒服？你早上不是头晕吗，看过医生了没有？” 今天一早起来，施如锦坐在床边，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提不起劲，本来她的确打算去医院，不过下午从博胜大厦出来，她又没什么感觉了，索性转道，直接来了车馆。 “没看医生，也没发烧，可能是晚上没睡好。”施如锦回道。 霍巍似乎依旧不放心：“到医院检查一下，明天我陪你。” “我记得，你们明天要开远程技术会议，哪有那么多时间，”施如锦直接拒绝，随即道：“真要再不舒服，我自己会去医院的。” “我老婆就是太独立，让我完全没有用武之地，”霍巍话说得，像在埋怨，随后忽地一笑，提议道：“再过两三个月，我这边工作正式完结，一起坐游轮去旅行？” “你怎么有这种想法？”施如锦被霍巍的奇思妙想惊住了。 “那天老邱跟我谈到，要陪他妈出去周游世界，我就琢磨，把妈和叔叔一块儿带上，咱们花上几个月时间，坐着游轮，从大西洋玩到太平洋，顺便到美国看看你弟弟，让二老亲眼瞧一瞧，这小子在美国那头混得怎么样.” 施如锦有点动心，可随即又觉得不切实际：“开什么玩笑，现在就过退休生活了？” “没错，我是要退休了，老袁又给我推荐两个人，回头你面试一下，”霍巍倒是想得开：“我回到博胜集团，才不会像你，天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咱们要改变作风，找个信得过的，把公司交给他管理，咱们抽点时间，只管吃喝玩乐。” “就听你在那做白日梦吧，”施如锦好笑，又催：“还不赶紧走！” 再次搂了搂施如锦，霍巍终于转身往餐厅那边跑去。 霍巍离开也不过十来分钟，施如锦远远地看见，邱于庭的车开过来，停在了车馆的台阶下。 车上的人并没有下来，摁了几下汽车喇叭。 施如锦会意，直接走过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后车座上，一位女士坐在那儿，看着施如锦进来，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知道这位便是苏太太，施如锦朝着人家笑了笑，心里嘀咕，苏雨衡长得挺像她这位母亲，眉目清淡，不过气质还挺不错，一见便知是养尊处优的阔太太。然而借着车外的灯光，施如锦也注意到了苏太太脸上两个显眼的黑眼圈。 开车的邱于庭转过头，略微介绍了一下，等两位女士互相礼貌性地打过招呼，邱于庭问了句：“要不，我们就在附近兜一会风？” 后座上的两人全无异议，邱于庭便发动了汽车。 车开出去没多久，苏太太开了口：“今天医生已经作出结论，我先生以后只能躺在病床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施如锦轻轻地叹了一声，倒挺同情这位苏太太，丧女之后，丈夫又成了植物人。 “听说我先生出事之前，同霍太太有过交谈？”苏太太问道。 “是，我已经跟警方说了，”施如锦坦率地回应：“苏先生告诉我，无论是林显文和我的官司，还是于贝儿的死，背后都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他告诉你是谁了？”苏太太倒追问起了施如锦。 施如锦摇了摇头：“没有。” “我知道是谁，并且可以告诉你。”苏太太说出这一句后，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公道 邱于庭的车，没一会便开在了一条平坦宽阔的马路上，路两旁都是正在建设中的楼盘，因为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外面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有偶尔经过他们旁边的车辆。 施如锦侧头望向窗外，心里轻轻叹了一声。 苏先生口中的那个主谋，并没有出乎施如锦意料。其实之前，她隐隐有过猜测，而今天，不过是从苏太太这边得到了证实。 “雨衡在世的时候，跟她叔叔还有婶婶多亲啊，没想到苏达生这人心肠都烂了，”苏太太抱着刚才施如锦递过来的纸巾盒，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泣着道：“不就是老头子喜欢大孙女，没把他家那两个拿钱买的野鸡博士看在眼里吗，苏达生连这个都恨上了，一个做长辈的，不盼着孩子好，还非要把人往死路上推!” 施如锦转回头，忍不住朝前面开车的邱于庭看了一眼。苏太太这话已经说到第二遍，虽然语言组织得不是很顺畅，不过施如锦也听明白了，苏太太如今坚信，苏雨衡被爆出绯闻的事，是由苏达生挑起。 “于庭，前些年的事儿，我也就不说了，”苏太太带着哭腔道：“苏家那帮人，从老到小都没有人性，你岳父的车，明明白白有人动手脚，老头子非说是司机有抑郁症，自寻短见。我现在只信得过你一个，现在你岳父什么都不知道了，后头该怎么办，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乱了方寸，只能靠你帮我撑着……” 话说到这里，苏太太又哭了出来。 车里响起手机铃声，是从苏太太随身包里传出来的。 又用纸巾抹了抹泪，苏太太拿起手机，等看到号码，表情立刻变了。 明显整理了一下情绪，苏太太摁下接听键，语带恭敬地道：“爸，您这两天还好吗？” 苏太太这一句出口，完全听不出刚才正哭着。 施如锦刻意往旁边坐坐，今天听了太多苏家不可为外人道的秘闻，也只有两个字能形容——糟心。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苏太太这时赶紧回道：“哎呀，我不知道您今天会来，我刚离开医院，白天在病房，医生看我脸色不好，给我量了血压，说是有点高，嘱咐我赶紧回家休息。” 接下来，苏太太便说起了苏先生近况，有些刻意地强调，苏先生目前病情暂时稳住，只要调理得当，不排除有随时醒来的可能。 没一会，那头先挂断电话，苏太太握着手机愣了一会，脸上重又浮出一丝凄苦。 “需要回医院吗？”邱于庭这时问道。 苏太太往后靠了靠，一条手臂搭在额头上，闭着双眼道：“我不回去，从人出事，老头子只在抢救的时候来过一趟，今天心血来潮跑到医院，我不领他这个情，说不定他是带着杀人犯过来，就为了看你岳父死了没有！” 施如锦听得出来，苏太太现在是认定了，苏先生的车祸，起自苏达生。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苏太太眼睛忽地又睁开，抓住施如锦的手腕：“我有眼无珠，把于贝儿当自己孩子，什么都由着她来，结果她居然是那种不入流的货色……” 苏太太力气有点大，施如锦手腕被掐得生疼，不过考虑到人家情绪不稳，也没好意思抽出自己胳膊。 “要不是林显文前段时间找到我老公，说出了真相，我根本不敢相信，于贝儿里居然和苏达生有染。我知道的，于贝儿活着的时候，对霍太太你嫉妒得要死，我当时糊涂，看她勾结林显文对付你，虽然觉得过分了点，也没去阻拦，现在才知道，于贝儿表面上是在对付你，其实是受苏达生的指使，存心把我老公牵连进去，就为要他坐牢，然后身败名裂！” “于贝儿到底是谁害死的，林显文还是苏达生？”施如锦干脆问道。 苏太太到底松开施如锦：“我听我先生说过，林显文一口咬定，于贝儿是被苏达生派过去的人干掉的,好像……是嫌她缠人，不是说于贝儿当时怀孕了吗！” “林显文说这话，他有证据？”施如锦追问。 苏太太回得十分笃定：“我先生信他说的是实话，苏达生从小被老头子惯坏，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敢做。” 驾驶座上的邱于庭问了一句：“总该有什么东西，可以印证林显文的话？” “有，林显文手里有一张于贝儿同苏达生在一块的亲密照，说是从于贝儿钱包里发现的，”苏太太说到这里，手扒在邱于庭座椅靠背上，又道：“最关键的，是林显文拿着于贝儿的手机，据说里面有能置苏达生于死地的东西，我先生本来打算出重金买下，他这人傻，还想给他兄弟寻一条生路……” 苏太太话没说完，声音又哽咽起来：“林显文狮子大张口，我先生举棋不定，就去跟老头子商量，老头子说他会考虑，结果考虑到现在……我先生差点没了！” 施如锦恍然大悟，显然是苏先生把事情捅给了苏以诚，由此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差点被发配绥元的苏达民，突然之间又重新上位，而苏达生为什么怒气难消，不顾大庭广众，对苏先生拳脚相加。 这样看来，苏达生的城府欠了火候，没有继承到苏以诚的半分，甚至比不上苏先生。 “林显文是怎么找到苏先生的？”施如锦不解。当然，她好奇的，是林显文这些年藏到了哪里？ 苏太太冷笑：“这人真不一般，他自己告诉我先生，他一直躲在一个别人找不着的地方，唯一做的事，就是研究苏家的人和事，最后才决定来找我先生，提出要做笔大生意，其实就是借机敲诈。” 在这一点上，施如锦承认林显文是只老狐狸，要是贸然去找苏达生，林显文这时大概率已经死翘翘了。 事情的脉络，施如锦也算搞明白了，索性便直截了当地道：“苏太太，我现在要找到这个人，您可以提供线索吗？” “我现在也找不着他，”苏太太回答：“我先生善良，看林显文过得潦倒，好心借了他一点钱，还让我给他找地方安身，不过这人品行太差，一有钱便大手大脚，回过头又死皮赖脸地跟我先生要，后来我先生受伤，也没再管他，要不是前几天于庭打来电话，说有人到我繁花城的一套房子里闹事，我都快忘了这事。” 繁花城？ 邱于庭接过了话：“如锦，就是圆圆家对面那一户。” 施如锦大吃一惊，所以说，那天她和圆圆在平台上看到的，那个睡着外面的人，竟是……林显文？ “苏太太，你有没有办法找到他？”施如锦追问。 苏太太又抽出纸巾，抹掉脸上的残泪，看向施如锦道：“他自己跑了，后面也没联系我们，我只听费展说，我先生给林显文的那张卡，已经只剩几块钱了。” “什么卡？”施如锦立刻问。 “用我先生助理费展的名字开的借记卡，”苏太太回道：“林显文当时说他开不了银行卡，我先生又不想给他现金，怕他没完没了，所以折中了一下。” 施如锦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苏太太道：“警方这么多年一直没放弃寻找林显文，我相信苏太太跟我说这些，也是为了希望作恶者能被绳之以法。” 苏太太：“……” 话说到现在，有些东西，彼此便心领神会了。 苏太太自然是觉得苏家人亏待他们夫妻，索性破釜沉舟，要找苏达生报仇。不过毕竟苏先生还躺在医院，苏太太不可能，或者说，不敢就此跟苏以诚翻脸，所以需要一个愿意出头，又能让她置身事外的帮手。 施如锦……正好符合了苏太太的条件。 “我无意间发现林显文出现在繁花城，立刻通知警方，而之后，警方会顺着这一线索追查林显文，等他被抓获，供出于贝儿之死的真相，凶手自然会被找到。”施如锦这话，无非是给苏太太一个保证，绝不会将她牵扯出来。 “你是个聪明的，”苏太太看了施如锦好一会，叹了口气：“圈子里都知道，霍夫人生前通情达理，做事光明磊落，她亲手教出来的儿媳妇，我自然信得过，所以于庭提出让我来跟你谈，我也没怎么考虑，就跟他过来了。说句心里话，我明白，只要抓住林显文，苏达生肯定保不住……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不是好胜心，我要给我先生和女儿讨个公道。” “会的，一定会！”施如锦拍了拍苏太太的手。 霍家别墅顶楼的健身房，施如锦端着一杯牛奶，从门外走了进来。 霍巍正在做力量训练，脸上、身上全是汗，瞧见施如锦出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停下来。 施如锦也不打扰霍巍，将牛奶放到门边一张小桌上，随后自己走到窗前，欣赏起屋外的夜色。 邱于庭将施如锦送回到车馆，便带着苏太太离开。 下车之后，施如锦没有立刻去餐厅，而是回到自己在车馆的办公室，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拨通了睢队长的电话。 两人在电话里谈了半个多小时，随后施如锦又致电老佟，按照苏太太提供的，从林显文搬进繁花城到他仓皇而逃的大致时间段，要求繁花城物业提供小区内部及三栋电梯间的所有监控，并尽快送交警方。 等施如锦放下电话，背后全是汗，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 对于施如锦来说，除了找出害死于贝儿的真凶，解开于桓心结之外，她更希望的，是将林显文捉拿归案，这个人就算没杀于贝儿，同样触犯了法律，必须受到严惩。 “发什么愣？”霍巍突然出了声。 施如锦回过神，冲着霍巍笑笑：“妈给你热了牛奶，赶紧喝吧！” 霍巍停了下来，听话地过去取牛奶，随后走到了施如锦的面前。 施如锦的眉头皱了皱，竟是因为闻到霍巍身上的汗味，让她有种不适感。 “这什么表情？”霍巍一笑，显然猜出施如锦的想法，淘气地又往她跟前挪了挪。 “一身汗味，别往前靠！”施如锦抱怨。 “男人味道，你以前不是说好闻吗？”霍巍干脆一伸手，把施如锦抱进了怀里。 “我什么时候说过！”施如锦回道。 不知道为什么，施如锦觉得自己最近特别矫情，莫名其妙会受不了某种味道。 好在没一会，霍巍将施如锦放开，喝着牛奶，问道：“今天到底去见谁了？我实在好奇。” 犹豫了一下，施如锦回道：“有一些事……我答应人家，要保守秘密。” “我也不能听啊？”霍巍说着话，伸手在施如锦鼻梁上拧了拧：“不是说夫妻一体吗？你不许有事瞒我！” 施如锦不说话了，笑着看向霍巍。 两人对视片刻，霍巍耸了耸肩：“不说就不说！” 施如锦又想了想，道：“等事情解决了，我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霍巍这时已经喝完牛奶，顺手将杯子递给施如锦，说了一句：“只要你别瞒着我，跟别的男人跑了，别的事，我真不在乎！” “又在胡说什么？”施如锦睨过去一眼。 霍巍笑了笑，转身又回到器械那边，说了一句：“刚才你到餐厅前，老袁又打电话骚扰我，问我面试的事，这老家伙大概筋骨好了，又开始对我指手画脚，我只好答应他会尽快，你看看，怎么安排时间。” 施如锦想了想，回道：“明后天吧，我把人约到外面谈一谈，免得让邱总看到，挺不合适的。” 第二百九十章 笃定 “今天聊得非常愉快，我也很高兴，能认识魏先生。”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市中心一间高级咖啡厅里，施如锦站起身，朝坐在她对面的男士伸出手：“希望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这位魏先生，是施如锦今天面试的第二位，谈吐还不错，从他的话语间，能听出有不错的公司管理经验，不过相比邱于庭，还是差了一些火候和从容。 魏先生赶紧也起身，不知道是不是紧张，一不小心，差点将身后的椅子碰倒。 跟着施如锦过来的小余差点笑出声，施如锦一个眼神甩过去，小余立马低下头。 施如锦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等对方扶住了椅子，语调轻松地道：“我弟弟快二十三了，大学还没毕业，魏先生同样的岁数，已经成为管理学副教授，我替他汗颜。” “不敢当，不敢当！”魏先生看来被夸得不好意思，握过施如锦的手，便知趣地告了辞。 等魏先生走出咖啡厅，小余终于不忍了，仰头大笑出来。 施如锦瞧了小余半天，批评了一句：“以后再有正式的商务会面，不要安排在这么休闲的地方，这里比较适合相亲。” 小余不笑了，赶忙认错：“对不起，霍太太，下次我注意。” “真是……一孕傻三年？”施如锦也不想太苛责小余，又开了句玩笑。 摸了摸自己的脸，小余呵呵一乐：“那就……傻吧！” “吃点什么？”施如锦问，她已经习惯了，有了宝宝之后的小余，在公司里，除了工作就是吃……各种花样地吃。 刚才面试的时候，施如锦无意间一转头，看到在旁边做记录的小余，眼神不停地往邻桌的甜品塔那边飘。 “这边的点心，在城中数一数二，就是好贵的！”小余吐了吐舌头。 施如锦淡淡一笑：“我说过要让你付钱？” “好嘞！”小余立刻喜上眉梢，朝不远处站着的服务生招了招手。 趁着服务生还没过来，小余凑近施如锦道：“霍太太，我跟我老公商量好了，等孩子生下来，最多半年，我还要回公司上班。” “不至于那么着急，如果你以后打算做全职太太，我们也尊重你的想法。”施如锦侧过头，看了看小余已经挺得老高的肚子，眼底流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 服务生走到了她们跟前，小余接过菜单，直接递给施如锦，嘴里还卖了一句乖：“我当然要回来上班，我老公说了，我只管生，不用带的，上班多有意思，我老板娘最好了，带我和宝宝出来吃贵得要死的甜品。” 施如锦被逗得笑起来，将菜单推回给小余：“你点吧，不过，别光顾着吃，回头通知人事总监，对今天这两位做背调，如果没问题，下周请人力资源顾问面试。” 小余立马回道：“放心啦，资料我已经传过去，不过……我还是觉得吧，邱总最有气场。” “我怎么记得，邱总以前老是训你，你现在倒成了他的拥趸？”施如锦调侃小余。 “不止我啦，邱总要离开的事一宣布，大家都觉得舍不得。”小余叹道。 “我不想相亲，早知道您急吼吼叫我回来做这事，我还不如不回国!”一个20来岁年纪，看上去有些壮壮的男孩大声抱怨道。 小余将点好的菜单交还给服务生，好奇地伸过头，往那边瞧去。 “这是你爷爷意思，你也知道，家里面现在乱糟糟的，就当哄哄他老人家，对你没有坏处。”坐在男孩旁边的一位中年女士神色严肃地道。 施如锦也望了过去，她们的邻桌换了人，此刻一张长桌上，并排坐了三位，中年女士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孩。 目光在那位中年女士脸上定了几秒，施如锦便收回了目光，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苏达生的太太。 施如锦跟这位苏二太太只偶尔在应酬场合见过，没打过交道，自然也免了过去招呼。倒是因为她，施如锦不免想到了苏达生。 关于苏先生车祸的真相，那天施如锦听苏太太提到了一些，后来她还特意问过邱于庭。苏以诚看来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买通给苏先生开车的司机家属，以抑郁自杀这个理由，想让案子就此了结。 至于苏以诚的做法成不成功，现在还看不出来，警方的调查并没有结束，施如锦并不相信，苏以诚用这种做法，就能把事情摆平，并且，他插这个手，明显是为了隐藏些什么。 “妈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年轻女孩嗤笑了一声，对男孩道：“这是等着你冲喜呢，说不定你这边一结婚，大伯那头马上能醒过来，都什么年代了，爷爷还信这个，好好笑！” “他们家的人要死了，凭什么让我儿子冲喜？”苏二太太一脸不屑：“你们听我的话，捂热老爷子的心，对你们有好处！” 女孩眼睛一眨，将头靠到苏二太太肩上，道：“我明白了，妈的目的，还是要把爸爸拉回到爷爷身边，我就说嘛，你和爸这么多年感情，他的事，您怎么忍心不管，不过，我爸到底因为什么事，让爷爷那么不高兴？” “别自作聪明，”苏二太太拿手推了女孩额头一把，面露鄙夷：“到了现在这地步，我要还看不出，你爸烂泥扶不上墙，就真成傻子了，我是为你们着想，反正吧，以后咱们母子才是一家！” “求放过！我已经习惯美国那边的生活，不打算回来了，再说了，爷爷根本不喜欢我。”那位苏小姐不以为然地道。 “那是你学不会苏雨衡那套讨好卖乖的手段，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们，前几天你和你弟弟回来，老爷子的态度不是都变了吗？”苏二太太耐心地劝道：“事在人为，我不相信我家两个孩子，还斗不过一个死鬼。” “餐品已经全部上齐，两位女士请慢用！”施如锦这边，服务生礼貌地说了一句。 正听得入神的施如锦一下反应过来，朝服务生笑了笑，心里自嘲，大概是那晚跟苏太太见过一面，搞得她现在对苏家的事多了几分好奇。 话说兄弟妯娌之间能斗得你死我活，还真不是谁家都能看到的奇景。 此刻她们桌上琳琅满目，小余正兴致盎然地拿着手机在拍。 “吃得了那么多？”施如锦看了看面前高高的甜品塔，又瞧向小余，不由摇了摇头。她还记得，小余刚进公司的时候，瘦瘦小小的，转眼结婚又怀了孕，现在再看小余，整个人大了好几圈。 “等霍太太到了我这一天，就会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吃。”小余到底尽了兴，放下手机，拿起叉子正要开动，又停下来，朝着施如锦应酬道：“霍太太先请！” 施如锦毫无食欲，摇了摇头：“你吃吧，我没胃口。” “试试嘛，要不，尝一尝这家的闪电泡芙，在网上可红了，法国顶级甜品大师亲手制作，”小余不死心地在那儿怂恿：“你闻一下，是百香果的味道，入口即化，酸甜浓郁，都说好吃呢！” 施如锦哭笑不得，只得看着小余将一碟闪电泡芙，端到了自己面前。 这边的甜品，卖相十分精致，看得出来做的人很用心，施如锦到底还是拿起勺子，舀了一点点，放进口中。 小余直盯着施如锦，急着等评价：“不错吧？” 施如锦微微一笑，自觉舌感欠佳，味道不如预期。 “再试下这个，这间咖啡厅的的草莓蛋糕也是一绝，看造型，糖霜洒在草莓上，像不像富士雪山？”小余再次大力推荐。 盛情难却之下，施如锦只得又来了一小块蛋糕。 之前那一口，施如锦还能勉强撑住，现在她便觉得不好了，那种油腻腻的感觉，一直堵到嗓子眼。 施如锦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 “不好吃啊？”小余看出了施如锦表情不对。 “去下洗手间！”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施如锦立刻站了起来。 洗手间里，施如锦在水池边已经干呕了好一会，不时有旁边的人拿眼看她。 其实施如锦什么也没吐出来，就是觉得恶心。 一只手伸过来，在施如锦背上轻轻拍了拍。 施如锦抬起头，原来是小余过来了。 “没事，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施如锦笑了笑，打开水龙头漱了漱口，随后在小余疑惑的目光里，先出了洗手间。 施如锦刚回到座位，便听到旁边笑语喧哗，不免侧了侧头，苏二太太那一桌，又来了一家三口，果然是相亲。 只是这种中国式相亲，全家老少齐齐上阵，跟这间咖啡厅稍显清冷的调调有些违和。 小余晚了几步回来，一坐下，便一眼不眨地观察起施如锦。 “还不快吃！”施如锦催道。 “我刚怀孕的时候，甜品什么的，碰都不敢碰。”小余忽然说了句。 施如锦笑问：“现在好了？” 小余探头瞧着施如锦，说道：“对面有一家药店。” “不用买药，现在已经好多了。”施如锦拒绝，不过心里想着，大概真该去医院看看了，最近总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我是说，去买验孕棒。”小余眨了眨眼睛。 施如锦直接怔住，好半天才问：“你怎么想得出来？” “不吃了！”小余掐着后腰站起，又把服务生叫来，让他们将桌上都没怎么动的甜品全部打包，嘱咐直接送到博胜大厦，随后便替施如锦做了主：“不管是不是，先验一下呗，万一中了招，霍董不知道得多高兴，我老公听说我怀孕，差点乐疯了！” 施如锦终于还是听从了小余，跟她一块走出了餐厅。 话说孕妈妈果然经验丰富，带着施如锦走进对面药店，小余三下五除二，买了几盒验孕棒。 药店外，小余也不让施如锦开车了，打了电话，叫小陈过来接。 施如锦心里七上八下，下意识地拿手护着自己肚子，主意全让小余拿了。 因为这边是单行道，小余又带着施如锦走到对面，在咖啡厅外一处开着遮伞的休闲椅上坐了，一块等小陈过来。 “这事吧，我开始也没经验，知道自己怀孕前两天，我还流了点血，傻乎乎以为是生理期紊乱，跑去医院看妇科，结果医生问了我几句之后，立马叫我去验血，然后……”小余低头瞧瞧自己肚子，一脸幸福地笑道：“就变成这样了，医生还吓我，当时再晚一两天找她，孩子就没了，所以呢，咱们一有不对，就要重视起来。” 施如锦听得直点头，虽然一直在要不要生孩子这问题上纠结，然而当奇迹貌似出现时，施如锦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期盼。 “要不，我们先进去试试？”小余性急地出了个主意。 “算了！”施如锦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好吧，我知道了，好消息要第一时间跟霍董分享，”小余干脆拉住施如锦的胳膊：“不过说好，回头确定了，别忘记给我打电话，我有现成经验，可以传授的哦！” “如果不是……会不会失望啊！”施如锦叹了口气，心里十分忐忑。 “你信我，十有八九！”小余倒是比施如锦还笃定。 一辆黑色轿车远远开了过来，在咖啡厅外停下。 瞧了半天，发现不是小陈的车，小余不免着急，抬起施如锦腕上的表看了看，嘀咕一句：“怎么小陈还不来，磨磨蹭蹭的！” “我服了你！”施如锦笑着戳了一下小余脑袋。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车里钻了出来。 看到苏达生出现，施如锦也不奇怪，显然人家是为了儿子的相亲而来，不过苏达生并不进去，只是站在车边等着。 没过一会，一群人从咖啡厅里走了出来，是苏二太太母子和相亲的一家人。 苏达生立刻迎上去，同那位男主人握过手，两人便寒暄起来。苏二太太陪着女主人，正谈笑风生。就连苏小姐，也跟那位来相亲的女孩聊得投机。 到最后，苏家夫妇笑着目送人家离开，气氛十分融洽，唯独苏家那位少爷，肉眼可见的，一脸不高兴。 “看不上啊，有点胖，是吧？”苏小姐拍了拍苏少爷的肩膀，语气中带了些取笑的意思。 苏少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女孩子挺好，回头处一段时间，总得给老爷子一个交代。”苏二太太不容拒绝地道。 苏少爷看向他母亲，张了张嘴，还是闭住了。 “一块走吧，晚上去大宅，陪老爷子用晚餐。”苏达生对苏二太太道。 苏二太太早已收住笑容，对苏达生的话根本不回应，甚至眼神都不甩他一下。 “又要去啊？”这回轮到苏小姐不太高兴了 “爷爷说了，咱们一家都得到。”苏达生笑着哄自己女儿，眼神又朝着苏二太太那边瞟了瞟。 接下来的一幕，施如锦坐得那么远，也能感受到苏达生的尴尬。 苏太太当着儿女们的面，转身就走。 “妈，一起走吧！”苏小姐赶紧追了过去。 “我自己开车，随便你们跟谁走。”苏二太太不假辞色地回道。 犹豫片刻之后，苏家一双儿女还是跟着苏二太太走了，将苏达生撂在了原地。 第二百九十一章 依恋 “小锦，睡了吗？”霍家二楼主卧的门，从外面被敲响。 听到魏芸的声音，正坐在浴室马桶盖上的施如锦，猛地从愣怔中回过了神，手里抓着的验孕棒，差点掉到地上。 “妈，我在上卫生间。”施如锦忙回应。 一声门响，似乎有人进来了。 没一会，施如锦听到魏芸在浴室外问：“有没有不舒服啊，你叔叔刚才进厨房跟我说，你一回家就急着上楼，脸色也不太好，让我上来看看。” “我没事，一会就下去！”施如锦瞧了瞧那只搅得她心里七上八上的验孕棒，从旁边抽过几张纸巾，将它裹紧了，扔进垃圾桶。 施如锦到了楼下，魏芸还在厨房里忙碌着。 “你这孩子，没生病吧？”江启山正将魏芸做好的一碟菜端到餐桌上，看到施如锦，不放心地问了句。 施如锦拍了拍自己的脸，笑问：“叔叔，我哪儿像生病的样子？” 很仔细地打量施如锦片刻，江启山道：“你现在血色差了点，以前脸颊都红扑扑的，这样不行，得好好补一补。” “明天带你去中医馆，”魏芸端着一锅汤出来，对施如锦道：“让医生给你把把脉。” 施如锦知道魏芸说的中医馆，那是去年初，徐菀父亲为江启山介绍的，据说里面坐堂的老中医是位知名教授，手里有不少祖传验方，而且十分对症，这一年多来，魏芸一直在为江启山熬中药，似乎有一点效果。 “不要吧，中药太苦，我不要喝！”施如锦嘀咕着，转身进了厨房。 “良药苦口利于病，”江启山笑道：“上午我和你妈去中医馆，人家看了我这次的检查报告，又换了几味药，说是只要继续喝下去，我的问题不算太大。” “你能有什么问题啊，”魏芸睨了江启山一眼：“人家还说了，要你劳逸结合，适当运动，保持心情舒畅，定期去医院，不能单靠喝中药。” “知道，我都听你的。”江启山连连点头。 “是小陈送你们去的吗？”施如锦端了饭煲走出来，不免问道。 “当然啦，我们在那儿碰到老徐两口子，抓过了药，我和你叔叔跟他们一块去卫星城转了转，然后就在外面随便吃了点。”魏芸说着，便开始盛饭。 “二位还真忙呀！”施如锦调侃道。 江启山笑答：“你们年轻人忙事业，我们老的呢，忙着找乐子，把身体养好，少给你们添麻烦。” “吃饭吧！”魏芸催促道：“这顿完了，你还得喝中药。” “我这日子啊，是又苦又甜！”江启山感慨了一句，转头问施如锦：“霍巍又不回来？” “到郑实公司去做节目了，人家给他拍的纪录片，快到收尾阶段。”施如锦回答。 “霍巍这就要回公司了，咱们小锦后面应该不用那么忙。”魏芸道。 施如锦笑了笑，接过魏芸递过来的饭，放到江启山面前。 施如锦还是胃口不佳，可江启山同魏芸都不约而同盯着她的碗，施如锦不想让长辈担心，只得勉为其难地埋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吃得不香！”魏芸伸出手，不放心地摸了摸施如锦额头。 “我没发烧，刚才在楼上，您不是都拿体温计量过了吗？”施如锦故意嗔道。 魏芸收回手，却又叮嘱施如锦：“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话说到这里，魏芸眼睛闪了闪，将椅子挪近施如锦，道：“明年该考虑要孩子的事了吧，咱们就去抓几副中药，现在开始调理身体，要是时间抓得紧，我明年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当外婆了。” 施如锦拿筷子扒饭的手顿住，一脸无奈地朝魏芸问了句：“非要吃中药？” “好了，你让孩子安心吃饭。”江启山似乎感觉出了施如锦的局促，忙在旁边劝道。 魏芸一笑，摸了摸施如锦的头发，终于不说了。 此时施如锦心里还打着结，实在不想说孩子的话题，于是干脆打岔，问江启山：“徐叔叔他们还好吧？” “他家徐菀在卫星城的房子拿到了，老徐特意带我们去看新房，他还夸你们盖的小区质量杠杠的，”江启山说到这儿，看向施如锦，问道：“我才听他说，林显文之前在小区里出现过？” 施如锦叹了口气：“狡兔只有三窟，林显文何止三窟！” 魏芸接过话：“为了林显文的案子，警方又找过老徐。” “为什么？”施如锦惊讶地问，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前几天的事，应该是调查有了进展，警方发现老徐一个同乡跟林显文有过接触，那人一直不肯承认，老徐被请过去，是和警方一块做他的工作，那人最后讲了实话，的确见过林显文，还花了几千块，从他那边买了一块名牌表。”江启山说道。 “同乡……”施如锦嘟囔道。 “老徐说，你见过那人，”魏芸又道：“这个姓刘的说话不中听，你还怼过他。” 原来是那个老刘。 对于此人的出现，施如锦觉得不可思议，又实在想笑。老刘明知道林显文正在潜逃，不但知情不报，还跟林显文做起了交易，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想的。 施如锦当然清楚，现在这个进展来自于苏太太提供的重要线索，尤其是那张苏先生给林显文的银行卡。林显文想必猜不到，就这一张卡，足以让他的蛛丝马迹，暴露在警方的视线里。 等吃完晚餐，施如锦的碗洗到一半，便被魏芸赶开。 在楼下的时候，施如锦跟江启山聊了半天林显文的事，一时间倒忘了心中那点忐忑，此刻在房间独自一人，施如锦眉头不由自主地又锁起来。 小余的电话，恰在这时打了过来。 施如锦刚接起手机，那头的小余已经急吼吼发出灵魂拷问：“霍太太，是不是两条线？” 犹豫片刻，施如锦回道：“好像……是一条。” “什么？”小余夸张地叫了起来：“什么叫好像啊，是就是，不是不就是，你说清楚啊！” 居然被小余教训了，施如锦笑了出来。 “霍太太，咱们不能气馁，验孕棒的准确率是90%，说不定，你这次是那10%，”小余又出起了主意：“不是买了好几个吗，你明天早上再试，真不行，就去医院，反正吧，这事一定得搞清楚。” 静静地听了一会，或许是被小余鼓起了勇气，施如锦道：“其实还有一条线，就是淡得看不出来。” “哎呀，那就差不多了呀！”小余一下兴奋起来：“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太棒了，霍太太也要当妈妈了，回头不管生男孩还是女孩，看还有谁，在背后瞎说您和霍董身体有问题。” 听小余这么说，施如锦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然而刚松了口气，她又忽地回过味：“你是说，有人嚼我们舌头?” 小余那边顿时没声，看来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快说呀！”施如锦这时有心情逗小余了。 “是……公司那些中年大妈们，”小余迟迟疑疑地回道，然后又宽慰起施如锦：“等霍太太怀孕的消息公布出去，肯定没人乱说了。” “你觉得，我真有可能怀孕了吗？”施如锦并不在意谁嚼舌头，只对自己身体的变化，还是有些拿不准。 “放心吧，下午在咖啡厅，看霍太太吐成那样，我就觉得差不离了，”小余索性跟施如锦打起保票：“我加了一个孕妈妈的群，怀孕早期吧，各种情况都有，我真听说过，有人试出一条线深，一条线浅，后来到医院一查，确定是怀孕了，咱们要有信心！” 施如锦长长地吁了口气，不免发现，小余也是个人才，轻而易举地帮她排出了心中郁闷。 挂断了电话，心事终于放下来一点的施如锦伸了个懒腰，决定晚上先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早就去医院做检查。 等施如锦洗完澡出来，放在床边柜上的手机又响起，居然是郑实打来的。 “怎么突然打我电话？”施如锦躺到床上，心情好到，可以跟人家开玩笑了：“你太太是不是要生了，难道又找不着车！” 郑实嘿嘿一笑：“她还有一个多月呢，我们早定好产房，到时候提前半个月住进去，那边是专业产科医院，我之前采访过，设备还有医护能力在国内都是顶尖的，这回，一定让我太太万无一失！” “哪间医院？”施如锦顺口问了出来。 “还没住进去，你不用急着来探望。”郑实赶紧客气道。 施如锦哭笑不得：“我问你，到底哪家医院这么好，我……我替怀孕的同事问一问。” “原来是这样，柏岭妇产医院，离城北卫星城挺近的。”郑实笑着回道。 施如锦决定记住这名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忘记说正事，”郑实道：“我们跟了霍董三年，拍摄总算要结束了，今天我为他做了一次总结性采访，霍巍说了不少心里话，自然也提到了霍太太。” “提到我什么？”施如锦忍不住问。 “我这边有素材，要不要发给你？”郑实还挺热心：“这么讲吧，我今天看到的霍巍，与平时不太一样，除了勇气、坚持和进取精神，我在他身上，还看到了一个男人对自己妻子最温柔的依恋。” 施如锦笑了起来：“我怎么听得汗毛直竖，等你们把片子做出来，我再看吧！对了，往励志的方向拍，少来点煽情，我还打算把这个纪录片留下来，给子孙后代留做纪念。” “霍太太有喜了？”郑实果然是记者出身，嗅觉灵敏。 “胡说什么！”施如锦立刻否认，下意识地抚住了自己的肚子。 在明天检查的结果出来之前，关于怀孕的事，施如锦不想告诉任何人。而且，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只会是霍巍。 “对不住，我多嘴了，”郑实笑了笑，道：“还有一件事，我今天去警局，了解到一点林显文的事。” “说啊！”施如锦立刻从床上坐了快起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安插 郑实所了解到的，同老徐告诉江家夫妇的那些大同小异，警方找到了老刘，从他身上发现了重要线索。 当然,郑实得到的第一手信息，可能更详细一点—— “老刘从林显文手里买下的女式腕表，睢队长找内行看过，属于百达翡丽限量定制款，据说能按编号找到买家，现在警方已经在跟国内代理商沟通，请厂商提供协助，听睢队长的说法，这块表很可能就是破解整个案件的关键。” 郑实说到这里，又啧啧两声：“林显文揣着将近100万的表躲来躲去，这要是先找个懂行的卖出去，他何至于如丧家之犬，还是没见过世面啊！” 女式腕表…… 之前听江启山提到“名牌表”，施如锦并没太在意，认为可能是苏先生给林显文的犒赏，毕竟靠这个人，苏先生才打败自己的弟弟。 然而此时，施如锦想到的却是，这表只怕来自……于贝儿。 “没想到，林显文也有被糊弄的一天，”郑实在电话那头大笑：“那个老刘开始死活不承认跟他有过接触，还不是心里藏着鬼，听说姓刘的在国外唐人待开餐馆，几千块钱就换一只百达翡丽……城中最出名的奸商苏以诚，都没他这么奸！” “还有别的消息吗？”施如锦又靠回到床头。 郑实呵呵笑起来：“我也想知道啊，不过睢队长只肯透露到这里，他说还在调查阶段，有些案情暂时不能对外公布，不过感觉他还挺有信心，说是争取在过年之前，将嫌犯抓捕归案。” 施如锦也被逗笑，睢队长是性情中人，这三年来，因为找不到林显文，案件的调查不得不停滞，他却始终不肯放弃。 这边施如锦刚挂了郑实电话，主卧的门从外面被打开，霍巍走了进来。 “回来了，吃过饭没有？”施如锦看着霍巍问道。 “在老贺家吃了点。”霍巍回了一句，扯开脖子上的领带。 施如锦颇为小心地下了床，从衣柜拿出霍巍的家居服，递过去后，又接过他脱掉的衣物，还随口开了句玩笑：“郑实把你叫过去录节目，都没想请你吃顿饭？” “那小气鬼，”霍巍换上起居服，不忘吐槽：“跟着我拍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提片酬的事，当我不爱钱啊！” 施如锦一脸好笑，将霍巍的西装挂到衣架上，又问道。“今晚还要训练？” 霍巍并没有回应，等施如锦转过头，发现他已经坐到窗边一张休闲椅上，两腿伸得笔直，双手交叉抱着后脑勺，视线投向窗外。 察觉出霍巍今天情绪有些不对，施如锦走过去，低头问道：“又和贺总闹得不愉快？” “怎么会这么想？”霍巍看向施如锦。 “不高兴了嘛，”施如锦用食指在霍巍眉头间摩挲了一下：“脸上写着呢！” 霍巍抓住了施如锦的手：“我只是有点累。” “今天在郑实那儿，话说太多了？”施如锦打趣。 霍巍弯了弯嘴角，脸上笑容一闪而过。 施如锦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么多年的相处，她自然知道，有些话，霍巍想说，迟早会开口；否则，你问也问不出来。 “一会有个视频会议，我去书房，”霍巍放开了施如锦的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正要转身，又看了看施如锦，嘱咐道：“你先睡，我回头还要上去。” “早点回来，”施如锦忍不住道：“今天练不完，明天再补不行吗？” 霍巍都快出门了，听到这一句，到底冲施如锦笑了笑。 施如锦这晚睡得香甜，连梦都是甜的。 阳光明媚的房间里，一个孩子摇摇晃晃地跑到她的床前，一边用小奶音叫着“妈妈”，一边趴在施如锦枕边扭来扭去。 施如锦看到的，是一个两、三岁模样，胖乎乎，皮肤雪白的小女孩，穿着一条蓝色公主裙，漆黑的头发披在肩上，像极了天使。 “妈妈，起来陪我玩！”小女孩凑近施如锦道，接着，便淘气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别撞到了，到妈妈这儿来！”施如锦忙坐了起来，朝正冲她扮鬼脸的小女孩伸出双手。 身后的床上，似乎传来霍巍一声轻轻的叹息。 施如锦先是看了一眼霍巍，等再转回头，那孩子竟不见了。 “宝贝！”施如锦喊了出来，心里突然像是缺了一块。 猛地睁开眼，施如锦目光所及，是漆黑房间里，屋顶圆形的吊灯。 旁边似乎有人动了动，施如锦侧过头，原来霍巍已经回来了。 房间里十分安静，没有明媚的阳光，也没有那个对着施如锦叫“妈妈”的小女孩，只有霍巍的又一声长叹。 施如锦觉得有点热，将被子掀开了一点，随后翻过身，才发现霍巍并没有躺下，而是靠坐在床上。 “怎么了？”施如锦用手拉了拉霍巍的胳膊。 “把你吵醒了？”霍巍看向施如锦，抱歉地问。 “大晚上的，你也不睡，在那唉声叹气。”施如锦故意抱怨。 “对不起！我现在就睡。”霍巍躺了下来，却没像平时一样，伸手把施如锦抱进怀中。 也不过几分钟，施如锦听到了霍巍均匀的鼻息，人似乎睡着了。 此时的施如锦却清醒得不得了，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个孩子，虽然只是一场梦，可当听到孩子口中那声“妈妈”，施如锦想做母亲的愿望，终于不可遏制了。 好在，希望似乎已经到来…… 将头靠到霍巍的后背上，施如锦带着浅浅的笑意，再次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施如锦什么都没说，像平常一样开车出门，只是转到小区外，她直接拐上了去蓉城医院的那条路。 验孕的流程并不复杂，就是排队的人多了点，虽然小余一早打电话，说要过来陪她，施如锦却拒绝了，独自挂号，一个人进门诊，然后到化验室抽血。 等检查结束，施如锦被告知下午才能拿到结果，心里虽然着急，她也无可奈何，索性决定先回公司。 施如锦特意放慢脚步，她现在已经把自己代入了孕妇的角色，自觉地要避开所有会伤害到孩子的危险，尤其是这种人流聚集的地方。 “让一让，请让一让！”有人在不远处大喊。 施如锦立刻站住，跟着众人往旁边退。 一名带着氧气面罩的病人，从电梯间里被推了出来，旁边除了医生和护士，还围了一大群人，甚至有几位拿着相机，记者模样的，也跟在了后面。 那些人里头，施如锦先看到了扶着担架车的邱于庭，随后才注意到紧跟在他旁边的苏太太。 按照外界的说法，苏先生后半辈子基本上要在病榻上度过了，看今天这情形，施如锦猜测，这是在为苏先生转院。 施如锦走到门口的时候，苏先生已经被送上救护车，苏太太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同邱于庭站在一块，目送着救护车开走。 考虑到苏太太的顾忌，施如锦没有上去招呼，而是从另外一个台阶，往停车场走去。 施如锦刚回到办公室，不出意外的，小余跟了进来。 “为什么不带上我呀？结果出来了吧？我肯定猜得没错！”小余一连串地问。 “下午再去拿结果。”施如锦伸手，示意挺着大肚子的小余先坐下。 没有看到验孕报告，施如锦的心始终还是悬着，那种紧张无以言表。 “对哦，我那次也是上午检查，下午才出结果，我老公都急死了！”小余咯咯地笑了出来，随即又问：“是霍董陪您去的吗？” “我一个人，”施如锦说了句心里话：“万一搞错了……我不想让他失望。” 小余打量施如锦片刻，很认真地道：“霍太太，大家都说吧，别人都是老公宠老婆，你们家特别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施如锦一脸好笑：“你们一个个都盯着我们家呢？” 小余忙摆手：“这意思就是吧，我们都觉得，霍董当然疼太太，这一点，谁都不反驳，不过霍太太呢，更宠霍董一些，其实你们没结婚前，就已经这样了。” “你出去吧，省得我翻脸，吓到你家小宝宝。”施如锦故意瞪了瞪小余。 “别翻脸啊！”小余托着腮，瞧向施如锦：“霍太太，您自己都没发觉吧，您特别在意霍董的感受，就算跟霍董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到最后基本上都是无条件支持他，所以像齐秘书那帮男的吧，都羡慕死了霍董，能遇上这么好的太太。” “原来是夸我，”施如锦笑了起秋：“知道了，你产假期间，我调圆圆过来暂代你的位置，还有，这几年不准备换秘书。” 小余眼睛亮了，双手拍了拍桌子，冲施如锦发起了誓：“施小姐，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信任！” 施如锦一笑，朝着小余伸出手：“我的咖啡呢？” “喝什么咖啡呀？”小余立场坚定地道：“孕妇是要戒咖啡的，不仅影响睡眠质量，对孩子神经系统发育也不好，这事儿吧，等哺乳期结束了再说！” “果然有经验！”施如锦调侃道。 小余颇为得意：“好歹我要比霍太太早生几个月，我的经验吧，就是刚怀孕的时候，从头到脚趾，哪哪儿都不痛快，等熬过三个月，什么事儿都没了，这时候就要放开肚子吃，当然，也要科学地吃，回头我把各个月份的食谱发您邮箱，还有，孕妇一定得保持心情愉快，要学会什么事情都放得下，更要学会自己找乐子。” “有道理！”施如锦受教地点点头。 “对了，这两天都在传，邱总真的要投奔嘉实企业了？”小余放低了声音道。 施如锦没想到小余话题转得如此之快，哭笑不得地问：“这就是你所谓的……找乐子？” “我是想到哪，说到哪！”小余捂嘴直乐。 “你们在背后议论我们夫妻就行了，还议论邱总，有点过分了，你们该好好想想，一个月后怎么欢送领导，对了，邱总不会去嘉实企业，我确信这一点，再说了，他现在是自由身，想到哪里，都是正当权利，”施如锦拿手点点小余：“把我的话告诉大家，在博胜集团，没有人走茶凉’这一说……” 施如锦话还没说完，却见小余突然嘘了一声，压低嗓门道：“我听到邱总脚步声了！” 不过几秒，施如锦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请进！”施如锦回了一句。 门很快被打开，邱于庭探头，往里面看了看。 施如锦忍俊不禁，冲着小余道：“感觉你不傻呀！” “看二位表情，是正在谈论我？”邱于庭笑着进来，坐到小余旁边。 小余脸一红，赶紧起身，颇带谄媚地道：“邱总，我为您煮一杯咖啡？” “多谢！”邱于庭点了点头。 看着小余步履蹒跚地出去，施如锦问道：“邱总，苏先生今天转院？” “我正好奇，你今天怎么会去医院，生病了吗？”邱于庭反问一句，随后又解释：“刚才在医院门口，苏太太说看到你了。” 迟疑一下，施如锦敷衍道：“探望朋友。” 邱于庭笑了笑，回应施如锦：“不是转院，苏太太担心苏先生安全，在家里建了一个病房，把人接了回去，医生也认为，如果设施完备，有专业医护人员照料，苏先生在家里静养，会更好一点。” 施如锦在心里叹气，苏太太现在已经风声鹤唳，时时提防着，有人害她老公。 “对了，苏达生被警方传唤了。”邱于庭说了一句。 施如锦稍有些惊讶：“什么理由？” 邱于庭笑了笑：“和苏先生车祸有关，苏达生是从苏家老宅被带走，目前苏老先生把消息压住了。” “那你怎么知道？”施如锦好奇。 “苏太太的……眼线。”邱于庭说到这里，好笑地摇摇头。 邱于庭这意思，显然苏太太在苏以诚那边安插了人，一家人搞到这种地步，也是荒唐。 “苏太太认为，苏先生的助理费展被苏达生收买，就是动手脚的人，此人在苏先生出事后辞了职，现在已经找不到了，”邱于庭略带嘲讽地道：“一家人都在演反间计。” 施如锦不由摇头，这世上还真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事。 邱于庭瞧了施如锦好一会，忽地问道：“霍董那事，他昨天跟你说了吗？” “什么事儿？”施如锦一脸迷惑。 顿了一下，邱于庭笑着站起身：“我收回刚才的话，先出去了。” “喂，话不能说一半吧？”施如锦叫住邱于庭。 邱于庭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施如锦，道：“昨晚我跟老贺在外头碰上了，他说了你不少坏话，至于什么原因，你应该也知道。” “我认识的男士里头，这位最毒舌。”施如锦好笑地回道，到底被邱于庭敷衍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兄弟 医院化验室外的候诊区，施如锦坐在一张椅子上，正等着叫号。 手头上工作实在太多，施如锦好不容易才脱身，开车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施如锦取的号过于靠后，着急也没办法，只能一眼不眨地瞧着取单窗口那边，等得手心都冒出了汗。 直到窗口里面，有护士叫了一声：“145号。” “是我！”施如锦回应道，快步走到窗前，将一份化验单回执递了进去。 没一会，一张薄薄的纸片被送出来，施如锦先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 攥着纸片走到旁边，鼓了半天勇气，施如锦才敢去看。 几秒之后，施如锦的眼圈红了起来。 过来之前，小余给施如锦传授过看验孕单的的诀窍，此刻瞧见“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超过了五，虽然不明白其中原理，施如锦也忍不住想哭…… 她的期望没有落空。 “还真是你呀？”有人站到了施如锦面前。 施如锦抬起眼，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招呼道：“贺太太，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拿复查的片子，刚听到叫你名字，以为是巧合，没想到……”贺太太打量着施如锦，目光落到她手里那张纸上，关心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啊？” 既然被撞上，对方又是一向和蔼可亲的贺太太，施如锦便说了实话：“我应该是怀孕了。” “真的呀，太好了！”贺太太一脸惊喜：“霍巍知道了吗？” “还没告诉他，我刚拿到检查报告，要去找一下医生。”施如锦一向谨慎，决定还是要请医生确认一下。 “等我几分钟，”贺太太抓住了施如锦的手：“我拿过片子，陪你一起去！” 天快黑的时候，施如锦载上贺太太，一块离开了医院。 “刚才医生给你的产检手册，都放好了吧？”副驾驶座上，贺太太提醒道。 “出来就放包里了。”施如锦笑着回道，有了医生认证，她现在终于放心了。 贺太太打量施如锦片刻：“在你对外宣布之前，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多谢！”施如锦笑了笑。 贺太太是典型的贤妻良母，温婉大度，善解人意。与她相比，贺慕言便显得小家子气十足了。 贺太太又道：“看得出来，霍巍特别喜欢孩子，那天在郭家门口，他抱佟宝宝的时候，眼里都闪着光，现在终于要当爸爸，他肯定会高兴坏了！” “其实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他心里挺着急，”施如锦说出了心里话：“当初是我考虑得太多，回头去看，我这个妻子不太称职。” “谁说的，你为霍巍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贺太太笑道：“你们俩夫妻彼此理解，彼此体谅，都愿意为对方做出牺牲，这大概就是所谓天作之合，别人羡慕不来的。” “我们哪有这么好，没事也会吵架，我还真没贺太太你这么好的脾气，有时候能把霍巍气得跳脚，”施如锦略带自嘲地道，随即又问：“今天你一个人来医院拿检查报告，贺总他挺放心啊？” “复查的时候，就是他陪我过来的，我先生工作忙，而且这两天心情不好，我不想烦他，反正我也没有多大问题。”贺太太回应。 “又是为霍巍的事？”在施如锦看来，自打霍巍提出退役，贺慕言心情就没好过。 “你知道了呀？”贺太太看向施如锦，似乎有些吃惊。 虽然不清楚贺慕言又出什么幺娥子，不过有些面子，当着贺太太，施如锦还是要给贺慕言的：“贺总的想法，从他的角度，没有任何不对，这三年来，为了霍巍，他付出了很多心血，没有贺总，霍巍未必有今天这么好的成绩。” 看了施如锦片刻，贺太太道：“我先生情商不太高，不善于表达，难免给人落下不好的印象。昨晚在我家，他同霍巍吵了一场，就跑出去喝酒，还是于庭送他回来的。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我先生对霍巍，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喜欢，当初答应做他的经纪人，未必只是从经济利益考量，而是两人有共同的目标。” 施如锦点了点头，贺慕言爱钱不假，却不是唯利是图的人，所以三年前，施如锦才会认定，贺慕言是霍巍最可以信赖的合作伙伴。 “我先生昨天收到蓝豹车队邀约，他们有意请霍巍担任下一年度官方车手，当时我先生兴奋得不得了，在他心目里，这不仅是对霍巍能力的肯定，也是他和整个团队的荣耀，”贺太太说到这儿，轻叹一声：“然而霍巍拒绝了，完全不做考虑，所以那一刻，我先生有点崩溃。” “官方车手？”施如锦愣了一下。 对车手来说，得到厂商认可，并可以代表厂队参赛，就意味着他已经稳居了顶级之列，霍巍这三年，虽然表现优异，却一直没有得到厂商青睐。施如锦看过一些报道，媒体分析过原因，认为很可能源于霍巍的年龄，以及他曾有过中途退役的经历，令厂商无法对他建立信任。 施如锦完全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当霍巍有了再次退出的打算，这个机会却突然而至了。 “他没有跟我说。”施如锦不由摇了摇头，突然明白，昨天晚上霍巍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背后竟是为了这个原因。 霍巍的拒绝……言不由衷。 贺太太忙道歉：“是我多嘴了，霍巍在我家，还警告慕言，不许他跟你说这件事儿，刚才……” “没有关系，”施如锦笑了笑：“反而我该跟贺总说不好意思，霍巍真是个不识好歹。” 贺太太被逗得笑起来，伸手拍了拍施如锦的肩膀：“你刚才说得没错，我先生总是从他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你们家情况和别人不太一样，家里有那么大的企业要管，很快孩子就要降生，你毕竟是孕妇，那么重的担子，不能压到你一个人身上，如锦，无论你们做出什么决定，我觉得都应该给予祝福，不必在意我老公说些什么。” 施如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从医院出来时的兴奋终于结束，她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 将贺太太送到贺家的公寓楼下，施如锦便准备回家了。 此刻正好是下班高峰，回去的路又是主干道，施如锦的车开了不到十多分钟，便被堵在了长长的车流当中。 趁这个时间，施如锦打算安静地想一想。 关于未来，施如锦有过很多规划，从之前的三年之约，到现在试图找到她和霍巍都能接受折中方案。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她要做妈妈了，而与此同时，霍巍居然得到了厂商的青眼。 施如锦的脑子，事实上已经有些乱了。 想到头疼时，霍巍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还不回家？”霍巍问道。 “堵在半路上。”施如锦无奈地用手指敲着面前的方向盘。 “在哪儿？”霍巍又问。 施如锦往四下观察了一下，发现不远处便是博胜维科广场巨大的霓虹灯，回道：“维科广场这边。” “下午我去了公司一趟，不过听小余说，你先走了。”霍巍干脆跟施如锦聊了起来。 “她没跟你讲什么吧？”施如锦不放心地问，怕小余说漏了嘴。 “同一个大肚子，有什么好讲的？”霍巍不以为然地道。 “这么瞧不上孕妇啊？”施如锦往后靠了靠，手抚在自己的肚子上。 霍巍笑了一声，继续问：“你下午去哪了？” “出来办点私事。”施如锦望着外面：“今天那么早回家了？” “懒得看老贺那张面瘫脸，我先回来了。”霍巍语气里带着不屑。 “你们两个又闹不愉快了？”施如锦这话问得有些故意：“为什么啊？” “什么都不为，”霍巍嗤笑一声：“他更年期到了，比女人还矫情，反正过不了多久就散伙，我先忍着。” 前面的车动了动，施如锦也往前挪了几步。等停好车，她忽然间生出一个念头：“既然有空，出来坐坐？” 霍巍直接笑了：“霍太太的意思，这是要跟我在外面约会？行啊，我要烛光晚餐。” “就在维科广场吧，到时候咱们一家家地问，看哪个店可以提供蜡烛。”施如锦决定，要为孩子的到来，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然后跟霍巍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这就过来！”霍巍爽快地答应了。 施如锦笑着挂断电话，长长地吁了一声，对于未来，她不想自己在那瞎想，要烦的话，拉上霍巍一起烦。 没过一会，又有电话打了过来，正处在深思当中的施如锦回过神，顺手打开了车载电话。 “是如锦吗？”对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施如锦感觉这声音在哪儿听过，却又不太熟，便反问道：“请问哪位？” “我是你刘叔叔。”对方自报家门：“小南村的，我跟你爸是最好的朋友。” 小南村？ 施如锦一下反应过来，这人就是本事挺大，居然骗倒林显文的老刘。 “有什么事儿吗？”施如锦一下子坐直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忽地又不说话了。 “刘先生？”施如锦等了半天，只好又催促了一下。 “叫我‘刘叔叔’就好了，如锦，我知道你对你爸挺有意见，不过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你骨子里到底流着老林家的血，对不对？”老刘居然循循善诱起来。 施如锦忍着笑，问道：“刘先生，你想要说什么？” “你爸也不容易啊，含恨受冤，背了三年杀人犯的罪名，被人追得无处可去，”老刘突然压低了声音：“老徐有没有告诉你，我见过你爸了？” 施如锦立刻心生警觉，顺手打开手机录音键，斟酌了一下，道：“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徐叔叔了。” “那就好！”老刘脱口而出，明显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好呀？”施如锦故作不解地问。 那边的老刘清了清嗓子，又开了口：“这世上什么事儿都抵不过血缘亲情，我那次见你爸的时候，他不让我跟你说，老林这次回来，其实就想见见女儿，他想你啊，从心底里想！” “真的？”施如锦觉得背扣一阵恶寒。 “孩子，你得信我，”老刘语重心长地劝道：“不要听外头人挑唆，你爸跟你妈的恩怨，那是大人们自己的事，说不清对错的。还有吧，你是咱们小南村的孩子，打小讨人喜欢，谁会害你呀，你肯定受人误导了，现在如锦是成年人，要有自己的判断。” “原来是我误会啊！”施如锦轻笑了一声，催道：“然后呢？” “这么说吧，你爸……还是准备走了，现在外头风声紧得很，”老刘叹了口气：“黑白两道都要追杀他，他也是没办法。” “黑白两道，怎么听着像在演电影？”施如锦故意问。 “不瞒你，警察现在咬死了他，还有一个姓苏的，也在追着要他的命，他现在走投无路，”老刘叹了口气：“要逃也得有钱，老林现在身无分文，我是从国外回来探亲的，身上没带那么多，当初他求我帮把手，我能借的，都借给他了，现在自己也掏空了，实在没办法，我才想到找你，你总归是做女儿的，应当尽一点义务，是吧！” “要多少？”施如锦干脆利落地问道。 “哎呀，你这孩子还是懂事啊。”老刘立刻夸赞一句，随后道：“我听说了，你婆家开公司，先给凑个十万八万，怎么样？让你爸后头一路上，有点钱傍身。 “钱没有问题，不过我怎么给他呢？”施如锦问。 “你放心，”老刘立马回道：“你把钱打我账上，我负责给你爸。” 施如锦故作犹豫：“刘叔叔，不是我不信你，我是做生意的，习惯小心一点，总不能凭你一两句话，就把钱给你吧，回头被我老公知道，他不得打死我！” “了解，了解！”老刘立刻换了说法：“这样吧，我带你去见你爸，你当面把钱给他？” “好像……”施如锦貌似迟疑了一下：“你大概也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挺僵的，你觉得，他愿意见我？” “这可怎么办？他急着要钱！”老刘嘟囔。 “我也不想去打扰他，你告诉我地点，我开车过去，只要远远地看见人，我立刻把钱打给你，这样行吗？”施如锦出了一个主意。 “就这么说！”老刘迫不及待答应，可随即又担心道：“你千万别报警啊，你爸要出了事，小南村的那些活的、死的，得骂死咱俩！” “刘先生不信我，这事就算了！”施如锦立刻以退为进。 “我当然信，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把地址还有账号发到你手机上，你给我打15万，”老刘说到这里，笑道：“我对自己兄弟，可算是仁至义尽了！” “真没见过您这么够义气的兄弟。”施如锦明明是嘲讽，却笑着说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吃亏 此刻施如锦已经来到博胜维科广场，特意将车停在了正对着中庭大门的一个醒目位置。 几乎是同时，有电话打了进来。 施如锦摁下接听键，没说到两句，便从后视镜里看到，停在她后面的一辆车里，有两个人钻了出来，径直走向她这边。 施如锦索性挂断电话，打亮了车灯。 门从外面被打开，那二位一前一后，坐进了施如锦的车。 “睢队长来得挺快。”施如锦笑着招呼一声，又对另一位坐到后座上的警员点头致意。 外面依旧堵得厉害，严重的路段，车还是挪都挪不动。就连霍巍，现在还被困在半道，所以，施如锦这是由衷地佩服睢队长行动迅速。 既然等的人到了，施如锦便将自己手机递了过去。 睢队长接过手机，直接传给后面那位，施如锦回过头，看着人家打开随身带来的电脑，对着她的手机在那操作，应该是安装监听系统。 踏破铁鞋无觅处，谁能想到，会是老刘把林显文的行踪泄漏了出来。既然得到消息，施如锦自然要第一时间知会睢队长，而警方，也自然第一时间采取行动。 “我的同事已经到达你提供的那个地址，并且在周围布控，目前还没有发现可疑的目标人物，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睢队长看着施如锦道：“可能需要占用霍太太今晚的时间。” “没有问题，我听从睢队长安排。”施如锦毫不犹豫地表明了态度。 没过多久，手机里的监控应该是装好了，施如锦拿回手机，发现屏幕上多了一个陌生的图标。 “等案件结束，我们会切断监控，你也可以自己删除，”警员还特意跟施如锦解释：“警方尊重并保护公民的正当隐私权。” 施如锦冲人家笑了笑，将手机放回自己口袋。 “那个老刘真够鬼祟，前几天我给他打电话，就为了提醒他，有任何同林显文有关的消息，必须尽快通知警方，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显然没当一回事，”睢队长一脸不可思议：“结果，他居然找到了霍太太。” “我跟老刘之前有过一次接触，这个人年轻时和林显文关系应该不错，当着我的面，帮林显文说了不少好话，甚至还为他的罪行辩护。”施如锦摇头,这个老刘或许算不上坏人，却少了是非观念，浅薄且愚蠢。 “我也跟他聊过，这人个性固执得很，思想观念陈旧迂腐，怎么都听不明白，”睢队长评价道，然后又补了一句：“还是没吃过亏！” 这话一出，施如锦和后座上的警员一齐笑了起来。 睢队长倒是又问了施如锦一句：“需不需要我给霍先生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我这位同事会一直坐在你的车里，随时保证霍太太安全。” “不用啦，我已经跟我先生说过这事，而且……他现在到了！”施如锦笑着回道，目光落向正前方。 霍巍的车远远地开来，正好从她眼前驶过。 睢队长挺知趣，等霍巍过来，同他打过招呼，便带着身后警员，回到停在不远处的自己车里。 “这就是你要请我吃的烛光晚餐？”霍巍从后视镜看了看睢队长的车：“没有蜡烛，就让警察叔叔当电灯炮？” 虽然今天的约会泡汤，不过瞧着此时现身的霍巍，施如锦没有一点不开心，甚至一时兴起，促狭地伸出手，要在霍巍后颈上捏一把。 不出意外，霍巍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躲，随即抓住施如锦那只手，眼睛瞪了瞪：“警告过多少次，别碰我这里！” “你这毛病改不掉？”施如锦好笑地问。 “从我爸那儿遗传的。”霍巍撇了撇嘴。 施如锦大笑，故意问道：“你是说，还会往下传？” 霍巍上下看看施如锦：“要不要咱们生一个，做做试验？” 此刻施如锦还不准备说实话，于是王顾左右，道：“要不，咱们明天再出来吃饭，我先订个位置。” 霍巍探过头，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头：“到底什么事？不说的话，我就认为，你是想搞点气氛……造人。” “你也知道的，后面有电灯炮。”这下轮到施如锦往旁边闪了，还故意提醒一句。 “那帮家伙管天管地，还管我们夫妻造小孩？”霍巍不依不饶，又靠近了点。 施如锦笑着将霍巍的脸推开，此刻心情实在太好，她又控制不住想剧透一下：“的确有个好消息，不过不适合现在说。” 打量施如锦片刻，霍巍“切”了一声：“你不就是要通知我，施谯谯那小子大后天回来吗？我消息比你快，少爷已经传旨，让我到时候派车去接，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宝。” 知道霍巍在开玩笑，施如锦配合地叹了口气：“都被你知道了，真没意思，明天的约会取消！” “干嘛取消，”霍巍立马不干了：“我回头编个好消息，咱们随便庆祝一下。” “好消息……你是指，蓝豹邀你担任官方车手？”施如锦没忍住问了出来。 本来霍巍还在笑着，蓦地听到施如锦这一句，笑容顿时凝固。 同霍巍对视片刻，施如锦道：“不是贺慕言告诉我的，你不用找他算账，然后……” 施如锦还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同霍巍讨论这件事，口袋中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看清楚手机上的号码，施如锦眉头皱了一下，将手机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如锦啊，要不这样，你先把钱打过来。回头我让你爸在电话里跟你说一声？”对面是老刘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商量。 霍巍还在盯着施如锦，大概注意到她表情变了变，用唇语问道：“老刘？” 施如锦朝他点了点头，随后对着电话回道：“不行！” 不太懂警方监听系统的工作原理，施如锦没敢打开车载电话，继续拿着手机说：“刘先生，我之前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我愿意拿钱出来，只基于你所说的血缘亲情，我现在已经无法确定，你真实目的是什么，如果不能按照之前商定的办法走，这件事就算了。” 老刘：“……” 话讲到这里，施如锦决定再给老刘施加点压力：“我已经快到你说的地方，钱没有问题，随时可以转给你，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远远看一眼，确定他没事就行了，我很遗憾，同刘先生费了那么多口舌，你却有失诚意！” “好吧，我跟你说实话，”老刘差点要哭了：“我小孙子……被老林那坏东西给弄走了，我老婆带着孩子在酒店楼下转了转，人就不见了，我算是领教你爸的本事，我拿钱换人还不行吗！” 施如锦对老林的话半信半疑：“这都是绑架了，你还不报警？你不是知道他在哪儿吗？” “老林就是个混账，可到底大家是同乡，”老刘这时候依旧大度：“也不算绑架，他就想要几个钱，给他算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施如锦哭笑不得，感觉被睢队长说中，老刘没吃过亏，更准确地说，他这亏还没有吃够。 “如锦啊，现在就看你的，一定要给我现金，”老刘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本来我要你拿十五万，其中有五万，是我之前借你爸的，我是想抽回来，现在我也不要了，老林这回一共要二十万，到底是你父亲，你帮帮他！” “开什么玩笑，他绑架你孙子，为什么要我拿钱？”施如锦冷声道：“而且现在都几点了，你要我到哪儿找二十万现金，刘先生，你太强人所难了！” “你老公不是有钱吗，家里保险柜里肯定放着现金，港片里都这么演的，有钱人都会备点钱，防备万一出事。”老刘这就认了死理。 霍巍耳朵贴在施如锦手机背后，已经听了半天，这下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思忖了一下，施如锦问道：“钱的事，我尽量解决，不过，必须在我见到林显文之后。” “哎呀，太好了！”老刘声音激动地道：“我就知道找你没错，今天我都愁死了……” 施如锦不想听老刘那些口水话，打断他道：“我已经到了你说的地方，一会让人送钱过来。” “这个……”老刘似乎有些犹豫：“又换地方了，老林让我等他电话，他大概怕我找警察，如锦，你千万别报警，别吓到了孩子。” 施如锦挂断电话时，看了看霍巍。 “哪来的奇葩！”霍巍嘲讽地道。 施如锦也觉得好笑，此刻听到门响，转头看了看。 睢队长又坐了进来，道：“林显文很警觉啊，不过我还有另一组人马在待命。” “睢队长，装钱的箱子，什么时候准备好？”霍巍回过头，问后座上的睢队长。 “你家保险柜里不是有钱吗？”睢队长打趣地反问。 “你问我老婆，我家有保险柜吗？”霍巍笑道：“不过我知道，你们警局肯定有道具。” “港片看多了吧！”睢队长真就同霍巍聊起来：“对了，不知道林显文会不会开车，回头真要追，还得请霍先生出马，不过得用你们自己的车，警车可是国家财产，经不起折腾。” “那就不追了，我家也没几辆车，得省着用，”霍巍说到这儿，一拍座椅后背：“这样吧，我老婆，就让她回家，回头我跟你们去一趟。” “我回哪儿，人家等我送钱呢！”施如锦立刻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狡辩 老佟提着一袋食物、饮料上车时，施如锦正侧躺在后座上睡觉。 “你老婆昨晚做贼去了？”老佟伸头往后面看了看。 “她在自己车上休息，还得看你脸色。”霍巍不悦地反问一句。 “不是做贼，那就是有了，小奇怀了两胎，都是找个地方就能睡着，跟小猪一样，”老佟笑呵呵地道，随即瞧瞧霍巍，先是摇摇头，后面又语带安慰：“我就随便说说，你也别想多了，回头咱们把病治好，孩子嘛，迟早会有的！” “你才有病！”霍巍一把抢过老佟手里的袋子，立马下逐客令：“外卖送到了，这儿没你的事，赶紧回家！” “好不容易名正言顺出来一趟，我才不回去，”老佟嘿嘿一乐：“我老婆自从肚子里又揣上一个，成天看我不顺眼，我就在客厅玩一会手机，都能被她骂到半死，就让我清静一会。” “佟宝宝又从沙发掉下来了？”霍巍不要太了解老佟。 眨了眨眼睛，老佟痛快地承认了：“差不多吧，那小子太皮，还跟我横，明明被我捞住，一点没摔着，故意在那大嚎！” 霍巍打量老佟片刻，拍拍他的肩膀：“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变成单亲爸爸。” “是兄弟吗？”老佟脸挂了下来：“咒我离婚是吧，老子跟你断交！” “真要断交？佟亮亮，那就给我滚下车！”霍巍得意地笑了出来。 “开玩笑！”老佟头一梗：“我刚还碰到睢队长，他跟你们在一块，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我担心如锦，得陪着她，跟你没一点关系，要看不顺眼，你就下车！” “我老婆用得着你陪！”霍巍斜了老佟一眼，从袋子里掏出一枚汉堡，拿在手里看看，嫌弃地道：“你就会买这种东西？” “知足吧，”老佟趁机怼道：“我是给如锦跑腿，能有个汉堡赏你，还是看在她面子上。” 霍巍又瞪了瞪老佟，拿起汉堡，大口吃了起来。 老佟回头，朝施如锦那边看了好一会，问霍巍：“如锦是不是病了？真不行，你在这儿，我带她回家。” 迟疑了一下，霍巍往后探出手，便要摸施如锦的额头。 “我没事！”施如锦拍开霍巍。她其实早醒了，前面两个大男人聒噪半天，根本没打算让她好好睡一会。 “睁眼了？”老佟笑着侧过身，卖着乖道:“不是喜欢梅花糕吗，我特意绕了一圈买的，还是最后一份，我为自己老婆，都没这么用过心。” 霍巍马上揭穿：“东西是我在网上订的，你不过顺路跑腿取一下，功劳就归你了？” “行了，”施如锦被逗得笑起来，伸手接过霍巍递来的梅花糕，对老佟道：“谢你费心!” 梅花糕还有一点温热，施如锦挑了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几口，刚咽下去，便觉得胃开始翻滚，赶紧开窗，伸头要吐。 “这么难吃？”霍巍惊讶地问，转身走到车外，打开施如锦这边的门。 施如锦没有吐出来，朝霍巍摆了摆手，也不敢说出真相，怕此刻一讲出是怀孕反应，霍巍直接要把她带回家。 不管怎么说，施如锦不想临阵脱逃。要抓到林显文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一个孩子正落在林显文手里。此人素来见利忘义并且心狠手辣，如果那孩子因为她施如锦的原因，结果出了什么事，就算与他素昧平生，施如锦良心上也过不去。 “别是……怀上了吧？”老佟一脸的琢磨。 “一天到晚除了生孩子，你还想过别的事？”施如锦淡淡回了一句，让老佟递来一瓶水，便趁着霍巍没关上车门，准备到外面透透气。 “也对，我还没带老霍去看病，这要真有了，算谁的呢！”老佟嘟囔一句。 霍巍直接上车，门一关，应该是准备动手了。 车外，施如锦一直紧攥着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朝睢队长那边望了一眼，施如锦坐回车里，接起了电话。霍巍立马松开正冲他赔着笑的老佟领口，看向了施如锦。 二十多分钟后，按照老刘给的新地址，施如锦的车，开到了青年新村的小区外。 “什么破地儿啊！”老佟一边停车，一边四下瞧着，嘴里嘀咕：“回头咱们联建公司把这儿开发了，靠近市中心，人口密度大，交通又方便，再盖个繁花城，我保证卖得比城北还好！” 施如锦听得想笑，自打繁花城一战封神，老佟如今事业心爆棚，要是佟夫人听到，他能说出如此有进取心的话，指不定要喜极而泣。 “我记得，叔叔他们以前住的房子，跟这里只隔一条街吧？”霍巍回头问道。 施如锦“嗯”了一声，隔着半开的车窗，望向了外面。 这个小区，施如锦之前来过，那还是拜施谯谯所赐。 因为魏芸同江启山结婚，当时才六、七岁的施谯谯，多少有点逆反心理，经常跟院子里一帮小孩在外头混玩，还死活不肯回家，尤其是青年新村这一片，简直是他的天地。 管教施谯谯的任务，施如锦主动接了过来。有一段时间，施如锦常跑青年新村，找到施谯谯，把他拽回家。 青年新村算是住宅区和城中村的结合体，最多的是三、四层的楼房，也有平房，还有不少随意搭建的违章建筑，整个新村占地横跨两条街。如今因为年久失修，再加上居住在这里的人口越来越复杂，差不多就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不是没有房产商对这里动过心思，只是不好动而已。 从这一点上讲，林显文还真是会挑地方。 此时施如锦的脚下，是出发之前，睢队长给她送过来一只手提箱。接下来，施如锦要给老刘打电话，然后去见……林显文。 深吸一口气，施如锦拿出了手机。 霍巍和老佟齐齐回头，看着施如锦拨出了号码。 然而，电话响了好一会，并没有人接。 施如锦蹙了蹙眉头，推门走到外面。 车外夜幕深沉，施如锦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桔色的路灯下，睢队长的车，停进了不远处的路边车位。 霍巍和老佟也一左一右地出来了。 老佟摆出一副保镖架式，抱住双臂，在车头警惕地望着四周，霍巍则走到了施如锦跟前。 施如锦再次把电话打了出去。 等了将近三十秒，电话另一边，终于有人接了。 施如锦不想耽误时间，直接开了口：“刘先生，我已经到青年新村外面，钱也带来了……” 没等她说完，电话被从那头挂断。 施如锦正觉得莫名其妙，老佟走过来，颇有些咋咋呼呼地道：“人呢，都到地方了，赶紧去抓啊！” “闭嘴！”霍巍喝住老佟。 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施如锦道：“他挂电话了，不知道什么原因。” “搞什么呀！”老佟大表不满。 “叮”的一声，施如锦手机响了一声，有短信发过来,号码来自老刘的手机—— “东门进，往前直走。” “东门在哪儿？”早迫不及待凑过头的老佟问道。 “我这就过去，你们到车上等我。”施如锦说着，便急着要走。 “箱子不拿呀！”老佟提醒了一句。 “我跟你一起！”霍巍已经弯腰，从车里将箱子取了出来。 施如锦瞧着箱子，摸了摸自己额头，疑惑她的“一孕傻三年”，这就开始了？ 有电话打到霍巍手机上，霍巍立刻接了起来，几句之后，霍巍抬头看了看施如锦。 “表情这么怪，谁的电话？”老佟抢在施如锦之前发问。 霍巍迟疑地道：“是……老睢。” 施如锦差不多明白了意思，笑道：“睢队长警告你，不要妨碍执行公务，对吧？” “我跟远一点？”霍巍同施如锦商量。 施如锦明白霍巍的担忧，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又不是去赴汤蹈火，看到危险，我会跑得……比谁都快。” 虽然做出信心满满的样子了，施如锦说到最后一句，还是犹豫了一下，她现在是孕妇，好像不适合跑路了。 “没事！”施如锦回过神，又安慰霍巍一句，接过他手里的箱子，掂了掂，道：“还挺沉啊！” 没有再说什么，施如锦朝着青年新村东门走去。 好多年没来这里，虽然位置还算熟，不过施如锦走到里面，多少有些陌生感，另外便觉得眼前黢黑一片。小区里几乎看不到路灯，唯一的照明，便是两旁住户家中漏出的灯光。 打开手机电筒，施如锦小心地躲着脚下的坑坑洼洼。要是平时，她未必有胆量，深更半夜来到这儿。就算知道，此时不少人埋伏在四周，施如锦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紧张。 走了十多分钟，施如锦都能看到西门了，手机上又来了短信。 这一回，老刘是让施如锦再往回走。 施如锦有点被戏弄的感觉，不过还是转过身，又回头往东走。 如此往返，施如锦来回走了三趟，终于忍无可忍了。 站在一个路口，施如锦将电话打了过去，这一回，依旧没有人接。 此时施如锦两腿快撑不住，四下看了看，走到一处电线杆边，放下手提箱，靠在杆上。 结果，手机冷不丁响了起来。 “喂，你开什么玩笑！”施如锦气道。 “谁开玩笑，晓如，我是你爸！”话筒里，竟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施如锦：“……” “钱拿来了？”对方问道。 施如依旧没有说话，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这个电话竟来自林显文。 “你跟老刘，到底谁在帮谁对付我，还是……早就合起伙了？”林显文倒质问起施如锦。 迅速稳住心神，施如锦镇定地回道：“你绑了老刘的孙子，讹诈人家，老刘找我借钱，要堵你这个无底洞，你说谁帮谁？” “钱……你那破箱子，扔了吧！”手机里响起林显文一声冷笑：“我林显文混了一辈子，老来众叛亲离，连亲生闺女都要弄死我，你那钱……我可不敢要！” “老刘呢，还有他的孙子？”施如锦问。 “死了，都死了！”林显文笑起来，笑得让人毛骨悚然：“那老东西居然敢给警察指路，你觉得老子能放过他们？” 施如锦忍住身体的颤抖，道：“林显文，警察是我带过来的，你是畜牲吗？在你眼里，别人的命就那么不值钱，你真该被千刀万剐！” 林显文：“晓如啊，别人能这么说，你可不行，你是我生的，就算是再恨，你还是我女儿，你没这个资格，老子的罪，就是你的罪！” “林显文，你在哪儿，还有那祖孙俩呢？”施如锦大声地问道，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我又不傻，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早看到了，你后面跟着两个便衣，有一句话，你还真说对了，别人的命不值钱，我的命，我可爱惜着呢！” 施如锦一惊，往四下看了好一会，问道：“你看到我了，所以，你就在附近，对吗？” “有本事你来找啊，不过，你找不着的，”林显文嘿嘿一笑：“林晓如，养了个恨不得我死的女儿，是我的命，老子认了！不过有句心里话，我早想跟你说。” “说什么？”施如锦追问：“那两个人真死了？” 没有回答施如锦的问题，林显文顾自道：“我没想到，当年你不过屁大一小孩，居然会记着山洞里的事，我这女儿还真够神的，不过吧，冤有头，债有主，你妈不安分，不肯跟我好好过日子了，当着村里人的面要离婚，我是男人，这就是奇耻大辱！那天我喝多了，才一时冲动宰了她，这事吧，我认罪，可你说我要杀你……晓如，你忘了，我有多疼闺女，当初但凡真动了杀你的念头，你能活到现在？” “那么说，我还要谢你不杀之恩？”听着林显文的狡辩，施如锦心里燃起熊熊烈火：“林显文，我也有句心里话，你听着，最好你现在束手就擒，否则我发誓，咱们再遇到，我会豁出一切杀了你，为我无辜惨死的母亲，你不该多活将近三十年！” “算了，不说了，”林显文笑了一声：“女孩子，别老喊打喊杀，对了，以后咱俩也说不上话了，我就告诉你，于贝儿是苏达生派人做掉的，当时多亏我被那女的赶下车，要不就死一块了，说来我命大，除非我自己想不开，谁都弄不死我，好心提示一句，回头让警察查一个R35863的车牌，这号码……我可记了三年。” 说到这里，林显文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二百九十六章 纯真 施如锦拖着疲惫步伐，从青年新村出来的时候，抬眼望去，东门外已经拉起长长的警戒线，除了警务人员，少不了觉都不睡，也要出来瞧热闹的看客。 “如锦，这边！”现场嘈杂的人声中，老佟大嗓门倒是一点不输阵。 施如锦还在东张西望，循声找人，有人已经越过警戒线，朝着施如锦这边冲过来，旋即，施如锦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施如锦原本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驰了下来。 甚至，施如锦还跟霍巍开了句玩笑：“可以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别搞得这么戏剧化！” “真没事？”霍巍松开施如锦，上下左右地检查着，倒像生怕她缺胳膊，少了条腿。 “没什么好看的，怎么都想往里闯，赶紧出去吧！”有警察过来，冲着两人道。 “不好意思，马上就走！”施如锦忙拉住霍巍胳膊，便要赶紧撤。 两人快要出警戒线了，睢队长不知道从哪儿过来，在后面叫住他们。 “霍太太，今天辛苦了！”睢队长说着话，便到了两人跟前。 施如锦不免要跟人家谦虚一句：“是我应该做的，” 瞧队长又看了看霍巍，笑道：“刚才霍先生坐到了我车里，听到霍太太和林显文对话，他比谁都紧张，我要是不拦着，他肯定追到里面了。” “是吗？”施如锦侧头问霍巍。 大概是当着睢队长的面，霍巍倒矜持起来，只酷酷地对施如锦说了句：“下不为例。” “到底怎么回事？”老佟总算从看热闹的人堆里挤过来，隔着警戒线打听。 施如锦猛地想起那祖孙俩，忙问睢队长：“有没有找到老刘和他孙子，到底什么情况？” “我们已经叫来负责这片住家管理的社居委，沿着霍太太刚才的行动轨迹，挨家挨户在找，今晚的任务挺重，我们都希望，不要发生什么悲剧。”睢队长说着，往青年新村里望了一眼。 “林显文说的那个号牌，能用得上吗？”施如锦又问。 “我靠，你遇到林显文了，有没有动手？”老佟听到这句，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施如锦知道老佟是真关心，特意跟他解释：“没有见到人，林显文拿着老刘的手机，跟我说了好一会，不知道躲在哪里，其实我旁边一直都有便衣，挺安全的，另外就是，林显文主动承认，于贝儿出事的时候，他在现场，并且看到了凶手车牌。” 老佟立马一脸佩服，举起大拇指：“如锦，女中豪杰，临危不惧啊！” 施如锦摇了摇头，她不是什么豪杰，刚才在里面，尤其是到最后，自觉情绪已经失控，现在连跟林显文说了些什么，她都想不起来了。 睢队长接过话道：“交通那边已经开始对号牌进行调查，与案件相关的人，我们今晚就会传唤，不过，警方技术人员刚才分析了林显文的电话录音，从背景声音判断，此人可能早就逃出青年新村。” “又跑了！”老佟急得要蹦起来。 霍巍伸手，在老佟肩上压了压：“这么着急，你去追啊！” 睢队长看着两人笑起来，又道：“好了，几位回去吧，我们争取尽快找到受害人，至于林显文，也会继续追踪他的下落。” 车开回到霍家别墅外，施如锦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老佟颇为殷勤，从外面替施如锦打开了车门，更夸张的，亲自将人扶下了车。 “老佟，你回去吧！”施如锦站到车外，望向隔壁佟家二楼还亮着的灯：“对小奇好一点，肯为你生孩子的，当然是因为爱你，她现在怀孕，从生理到心理，压力都很大，就算有时候忍不住骂你两句，你受点委屈，也不少块肉。” 或许自己即将成为妈妈，施如锦更加能理解计小奇。在最初得知喜讯的兴奋之后，施如锦现在同样也面临压力。就像是此刻，一路回来，施如锦都下意识护着自己肚子，既为今天的事感到后怕，又担心过度的兴奋和劳累，会不会伤到了腹中孩子。 “我成天跟个孙子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做得够可以了！”老佟还替自己辩解。 霍巍取笑道：“你这家伙，生在福中不知福。” “好像也是，”老佟抓抓自己后脑勺：“知道啦，我先回去，不过，老霍，我说真的，抽个时间，我给你们介绍一位试管婴儿方面的专家……” “滚！”霍巍直接抬脚，冲老佟后腿踢了过去。 看着老佟乐呵呵地跑远，施如锦拉了拉霍巍的胳膊。 霍巍将施如锦的手攥进掌心：“别听他胡说八道。” 施如锦定定地看着霍巍，有些事情，她已经等不及要说了。 “我们谈谈？”施如锦问道。 “不用担心，我们俩个都没问题，是我平时不够努力，等明年有时间，咱们好好试一试，当然，你要是真着急，我就陪你看医生，其实有没有孩子是缘份……”霍巍显然没猜到，施如锦到底想谈什么。 “你应该听到，刚才我跟林显文的对话了吧？”施如锦打断了霍巍：“他居然否认，曾经想要杀我，真是敢做不敢当！” 霍巍看似反应不及，不解地问：“提他干嘛？” “一个孩子是否有安全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原生家庭，”施如锦低下头，盯着自己脚尖：“从小到大，就算我爸用尽所能地疼爱我，可在我内心深处，始终是那个缺乏安全感，总在担心会被伤害的小女孩，我克服这一切的方法，就是努力地让自己坚强起来，即便有时候……只是表面如此。” 霍巍叹了一声，走上前抱住施如锦：“傻瓜，你现在有我了，用得着怕什么，我给你安全感。” “我不是那个意思，”施如锦笑了起来，将头搭在霍巍肩上：“我想拜托你，以后不管顺境还是逆境，无论遇到多大烦恼，在孩子面前，都要做最好的父亲，而我也要做最好的母亲，我们以后不要吵架，就算实在容忍不了对方，都不在孩子面前发生冲突，我的孩子……希望他在充满爱的家庭氛围里成长，他以后能否成功，无关紧要，我只希望，他有一个能感知到幸福与爱的灵魂。” “有道理，”霍巍唇角微弯，贴近施如锦耳边：“不过，咱们是不是……先得把孩子造出来再说？” 佟家的阳台上，一记口哨传了过来。 施如锦转头看去，老佟抱着娃，正朝他们这边张望。 “去吧，告诉他，你要当爸爸了！”施如锦推了推霍巍。 “不跟那种小人置气！”霍巍冲老佟那边白了一眼，便要带着施如锦回家。 几秒之后，霍巍忽地顿住，愣怔地看着施如锦。 “回家我再给你看验孕报告，”施如锦伸手捏了捏霍巍的脸颊：“刚才还有一句忘了说，不许把我的孩子往赛车手的路上带，家里有一个，我已经给烦死了！” 霍巍总算回过神，先是捧住施如锦的脸，重重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随后竟冲到老佟家楼下，在那鬼吼鬼叫了起来：“佟亮亮，告诉你，老子也要当爹了，我看你还能拿什么跟我炫！” “哟，原来你有这功能啊，小看咱们老霍了，”老佟从阳台上探过身，又开始挤兑霍巍：“我这都俩了，你速度还是慢，怎么比啊？” “我们家重质不重量！”霍巍不肯服输。 “瞧见没，我儿子，这才几个月，都会叫妈了，这质量……杠杠的！”老佟干脆举起了怀里的佟宝贝。 瞧着正在跟老佟斗嘴的霍巍，施如锦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霍巍身上始终有一种孩子气的纯真。这份纯真，让霍巍与外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可那有什么要紧呢，他有自己的世界，一个不被世俗规范所约束的世界，只有在那个世界里，他才最快乐。 这一刻，施如锦竟像是豁然开朗，她想要守护住霍巍的快乐，因为……那也是属于她的。 施如锦位于迈尔斯奇车馆的办公室，贺慕言如约而至。 坐到施如锦办公桌对面，贺慕言随口问了句：“听老佟说，霍太太昨晚单刀赴会，救了祖孙两人？” “老佟讲话向来不靠谱，没什么单刀赴会，那祖孙俩也是警方翻了大半个小区找到的，虽然都受了重伤，好在他们还活着，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施如锦淡淡地回道。 “是吗，”贺慕言笑了一声：“霍太太不是一般女人，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用不着奇怪。” 施如锦长吁一声，她差不多习惯了，贺慕言遇到她时，语气里总要夹枪带棒。 “找我有什么事？”贺慕言看了看手表，嘴上没说，姿态上已经表达出了不耐烦。 “蓝豹方面提出的条件是什么？”施如锦索性开门见山：“我不得不说，他们选择霍巍，眼光终于好了。” 贺慕言眉心一挑：“老霍向霍太太汇报过了？真是乖巧，难怪都在夸霍太太驭夫有术，就他这德行，老婆奴肯定要当一辈子。” 施如锦到底瞪了贺慕言一眼：“贺总不想说就算了，我可以直接跟蓝豹方面沟通，对了，以霍巍现在的成就，你说，换经纪人困不困难？” “博胜集团的大老板也要经纪人，你们家这谱摆得有点大,”贺慕言反唇相讥，随后才道：“不多，年薪400万欧元,霍巍只值这个价。” “不少了，浪涛国际上年度的全年利润都没这么高，”施如锦想了想，瞧着贺慕言问道：“还有其他条件吗，比如……换经纪人？” “你到底什么意思？”贺慕言明显要发火了。 “没别的意思，就为找贺总一点不痛快，”施如锦笑了出来：“听贺太太说，霍巍拒绝签约，搞得贺总都崩溃了。” 肉眼可见，贺慕言脸色开始铁青，声音也大了起来：“我当然要崩溃，怎么就撞上你们俩口子，一个没主意，一个乱出主意，早知道有这一天，我当初躲你们远一点，我在业界的名声，迟早被你们给砸了！” 施如锦托着腮，道：“我怀孕了。” 稍愣一下，贺慕言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恭喜！” 施如锦笑了笑：“你知道，对于我来说，后面的路有多难走吗？” “怎么会难，有霍巍替你效犬马之劳，以后霍太太垂帘听政，你们妇唱夫随，乐在其中！”贺慕言抓住机会，又嘲讽道。 注视贺慕言片刻，施如锦摇了摇头：“贺总这些年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同样，贺太太的辛苦，贺总注意到了吗？她心脏不好，却要独自撑起家庭和孩子，还得坚持自己的教师工作，想必贺太太从没在贺总面前叫过苦，贺总有没有想过，贺太太会不会后悔，早知道这么累，就不跟你复婚了？” 贺慕言鄙夷地道：“我太太才没有霍太太这么矫情，更不会对我的事业指手画脚。” “签约的事，我会跟霍巍商量，毕竟后面如何选择，对我们夫妻都会有影响，贺总先不用急着回绝蓝豹那边，”施如锦神情严肃地道：“我刚才说那么多，不过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家庭里，谁都不容易，贺太太尚且如此，你觉得我就有三头六臂？” “你到底什么意思？”贺慕言眼睛亮了亮。 “说句心里话，我还在犹豫，”施如锦叹了口气：“如果放手，让霍巍继续做他真正喜欢的事业，我将要面临的压力，自己都不敢想象，可不放手……又要被你骂！” 顿了好一会后，施如锦道：“晚上我会同霍巍谈这件事，我请贺总过来，只是想让你明白，在这件事上，我可以退让，但是最后的决定，是霍巍自己做出的，不管什么结果，你以后都要给我闭嘴！” 第二百九十七章 残局 冬日的暖阳，穿过郁郁葱葱的山林缝隙，在一座高大的汉白玉墓碑上，洒下了点点斑驳。 施予牧与于萍夫妇及女儿的迁葬仪式刚刚结束，霍巍陪同江启山，和于桓夫妇一起去送特意在今天赶来的亲朋好友。魏芸带着一双儿女，正在整理墓前摆放着的鲜花和盆栽。 实际上，干活的只是魏芸和施谯谯，施如锦每每想上去帮忙，都被她妈和弟弟赶到旁边。 整理到最后，魏芸从自己随身带来的包里，取出一只绒布小熊，摆在了花丛中间，用手摸了摸碑上刻着的“施小锦”三个字，道：“小锦啊，按你走的岁数算，还是个孩子，这是魏芸妈妈送你的礼物，以后好好陪在你爸妈身边，一家子团圆了，你们都要好好的。” “姐，咱们大姐姐真叫施小锦？”施谯谯站到施如锦旁边，好奇地问。 施如锦点了点头：“爸爸带我回蓉城之后，我在幼儿园用的名字都是施小锦，直到快要上学了，爸爸才去派出所，给我改成现在的‘施如锦’，那个‘如’字，取自我的原名，爸爸说，是为了让我记住生我的妈妈。” “我想起来一件事，当年谯谯刚生下来，就会举着小手，用嘴在那儿啜，你们爸爸当时陪在产房，看了他好一会，跟我说了一句，”魏芸注视着墓碑，似乎陷入了回忆：“他是笑着说的——当年小锦出世，也是啜着手指，这姐弟俩……一个样儿。” 施谯谯伸了伸舌头：“是……大姐姐？” 魏芸走回到施如锦跟前，看着她道：“当年我也没在意，现在终于明白了，在你爸心里，你就是小锦，小锦就是你。” “妈，你这话够绕的，听不明白意思，”施谯谯嘟囔一句，随即歪着头道：“在我印象里吧，咱爸重女轻男，就见他疼我姐了，哪有我这个充话费送的儿子的事啊!” “小没良心的，”魏芸一脸好好，拿手戳了戳施谯谯的脑袋：“当年你爸只要在家，成天把你扛在脖子上，带你姐到哪儿玩，也没少你一次，我还记得，他有一回好久没见你，回来后抱着你使劲亲，也不管你鼻涕糊了他满脸，你问你姐，是不是这样？好意思说你爸不疼你，这都多少年了，还跟你姐吃醋？” “我也记得，谯谯那年刚会跑，见到爸爸，摇摇晃晃就扑上去了，爸爸看着他，眼里都亮着光，”施如锦笑道，这时推了施谯谯一把：“今天过来，跟爸好好聊聊。” 施谯谯抓抓自己头发，望向墓碑，想了一下，道：“爸，还有于萍妈妈和大姐姐，我们今天都过来了，刚才我说着玩儿的，我知道爸疼我，我有时候做梦，还能梦到您……” 话说到这里，施谯谯迟疑了一下，看向施如锦：“姐，后面该怎么说？” 施如锦指点道：“你该说，我们都生活得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然后你明年就大学毕业了，有志继续深造……” “别……别呀！”施谯谯赶紧拦住施如锦：“继续深造的是小白，我能大学毕业，已经是阿弥陀佛，上帝真主保佑了，我骗谁，也不能骗咱爸！” “你姐夫跟你白说了？”施如锦好笑地问。 霍巍最近盯上施谯谯，鼓动他明年去念工商管理硕士，学成后到博胜集团，还许诺施谯谯，日后对他这种皇亲国戚，自然要重点培养。 结果，施谯谯被吓到了。 施如锦对此颇不以为然。施谯谯从小不定性，除了吃跟玩，别的都不上心，只有在遇到郑实之后，他才冷不丁冒出来，要成为记者的念头。 刚开始，施如锦认为施谯谯不过一时兴起。没想到的是，从去年开始，施谯谯在郑实介绍下，去蓉城电视台驻美记者站兼职，居然写出一两篇不错的报道，文笔流畅，切入精准，主题不失深度。施如锦完全被惊艳到，无法想象，这些文章是出自她这个宝贝弟弟之手。 “我真不是那块料，姐，你让巍哥别缠着我！”提到这事，施谯谯的脸就苦了起来。 “霍巍还不是为你好，在咱们蓉城，多少人想进博胜集团，工作稳定，薪水也好，买房还能打折，你还看不上啊！”魏芸瞪了施谯谯一眼。 “什么呀，妈，您看不出来，巍哥是在找替死鬼！”施谯谯口无遮拦地道。 “你爸在这儿呢，胡说什么！”魏芸气到捋起了袖子。 施谯谯赶紧藏到施如锦身后，嘴里还说：“妈，巍哥自己都不肯回博胜，凭什么要把我丢进去，这还不是替死鬼啊！” “施谯谯，说我坏话呢！”霍巍的声音传了过来。 施如锦转头，看向已经走到她跟前的霍巍。 霍巍伸手，隔着施如锦，拍拍施谯谯的头：“小子，当着我岳父的面，还敢这么放肆，难怪妈要出手了。” “巍哥，你放过我？”施谯谯扮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我好不容易熬过四年，再逼我念下去，我真要跳楼了！” “不念就算了，”施如锦到底开了口：“郑实很喜欢谯谯，说是欢迎他毕业之后加入，他们那儿也不错，听说后面要做融媒体，以后也挺有发展前途。” 既然施如锦不愿难为霍巍，没道理，反过来难为自己弟弟。 “看到没有，”施谯谯腰杆子立刻硬起来：“姐是站我这边的！” “谯谯，给你三年，”施如锦又添了一句：“如果在郑实那边做不出成绩，你就进博胜集团，我亲自带你。” “三年？”施谯谯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道：“姐，你高兴就好，不过吧，巍哥以前也说三年，结果三年之后又三年，他的话都不算数，你还指望我？” 施如锦睨了施谯谯一眼，又朝霍巍看了看。 霍巍立刻将脸扭到旁边，一望而知的心虚。 于桓夫妇盛情邀请这一家人多待几天。江启山难得回到蒙田，虽然口中不说，心里肯定不想走。魏芸考虑到霍巍下周就要比赛，正是备战关键时候，一再表示要立刻回蓉城。最后还是霍巍打了圆场，主动提出在凤宁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回去。 下午，凤宁中学南林分校，刚放完学的操场上，不少孩子在那儿蹦蹦跳跳地玩耍，霍巍沿着跑道做十公里跑，后面跟着满脸不情不愿的施谯谯。 施如锦在学校对面的酒店，痛快地睡过一个午觉，便散步进了校园，站到操场边，好笑地看着明显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施谯谯。 不过三点多钟，日光正好，施如锦靠在一处没人的双杠边，面向西南，索性闭上双眼，晒起了太阳。 不知道什么时候，惠尼走到施如锦旁边：“刚才从教室出来，我就瞧见你了。” “舅妈下课了？”施如锦忙睁开了眼。 施如锦听说了，惠尼发挥所长，带了全校的音乐课，还组建了合唱团。 “快三个月了，是吧？肚子还看不出来，不过你状态挺不错，孩子养得好不好，看妈妈的气色就知道。”惠尼说着话，跟站在不远处的一名校工打了个招呼，没一会，一张椅子被送了过来。 麻烦到了别人，施如锦挺不好意思，倒是惠尼直接将她扶坐到椅子上：“难为你有心，这么大老远，还跑过来一趟。” “好几个月前就安排好了，唯一的意外，是我突然怀孕，”施如锦笑道，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前一段时间，我身体还有点反应，现在基本上安稳了，走之前，医生只是提醒我路上小心，也没说不能出来，其实我的想法，这是我们家族非常重要的时刻，在我心里，今天不仅是一个仪式，也是父辈精神的传承，让宝宝也感受一下。” 注视了施如锦许久，惠尼伸出手，替她捋了捋散在额边的碎发。 “姐！”近处响起施谯谯带着喘的大叫：“过来一块跑啊，不能让巍哥只折腾我一个！” 施如锦瞪过去一眼。本来已经到了前面，同施谯谯拉开一段距离的霍巍又折回来，用胳膊勾住施谯谯脖子，带着人往前加速。 惠尼朝跑过去的两人望了好一会，笑道：“你舅舅跟我称赞过，说小锦的老公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虽然生在富裕家庭，却没有一点纨绔气，对妻子爱护疼惜，对长辈尊重照顾，我们小锦挑老公的眼光真不错！” “还好吧！”虽然挺高兴霍巍被长辈夸奖，施如锦也要谦虚一下。 “中午吃完饭，我们几个老的绕着学校散步，听你妈说，你和霍巍商量好了，他会继续参加职业比赛，而你将要接替他在博胜集团的位置，真的吗？”惠尼关心地问。 施如锦点了点头。 和贺慕言聊过的当晚，施如锦与霍巍来到一间气氛浪漫，不过并没有准备蜡烛的餐厅，两人聊了很长时间，聊的不是风花雪月，而是两人共同的未来。 这大半个月，施如锦费了很大力气，终于说服博胜集团的董事和几位大股东，同意由她接任集团总裁，并担任代理董事长。而施如锦许下的承诺，是今后三年，确保公司利润每年达到至少10%的稳定增长。 接下来，贺慕言对外发布消息，霍巍与蓝豹签订一年合约，下一年度，他将正式代表厂队，征战欧洲顶级赛场。 操场上响起一阵阵喝彩声，施如锦望过去，原来是奔跑中的霍巍，吸引到了孩子们的注意。 施如锦微笑着道：“霍巍一度曾考虑退役，说要回到公司，安心接管父母留下的事业，可我已经想通了，他不是什么商业奇才，心又不在此，就算回到博胜集团，预计跟三年之前不会有什么两样，他心不在焉地在那儿应付着，而我还得跟在后面，替他收拾残局，与其如此，不如让他自己玩儿去，我亲自来干！” “你倒是会替你老公找理由，”惠尼拍了拍施如锦的手：“把担子都压到自己身上，你不怕绷得太紧，最后承受不了吗？” 施如锦长长吐了口气：“压力一直都在，不管霍巍回不回博胜，我同样要面对，其实我也有榜样，当年我公公突然过世，是我婆婆将公司一肩挑起，好歹我在她后面学过几招，按我婆婆教我的，什么事吧，走一步算一步，只要不停往前，迟早能跨过去！” 伸手拍了拍施如锦的肩，惠尼鼓励道：“你是个有大智慧的孩子，我发自内心地看好你！” 施如锦正笑着，手机响了起来。 到旁边接了一会电话，施如锦走回来，对惠尼道：“邝先生来了蓉城，上一次他就说要过来，结果他儿子出了点小意外，现在孩子伤好了，他才又有心思管生意上的事。” 听到是邝先生，惠尼愣了一下，问道：“他这些年还好吗？” “家庭幸福，事业美满，能走到今天，他也不容易。”施如锦回应。 惠尼叹了口气：“贝儿还是不聪明啊，这么好的男人不要，非得……最后害人害己。” 施如锦也觉得于贝儿太作，居然跟苏达生这种人厮混到了一块，还因此丢了命。 “检方已经正式对苏达生提起公诉，你舅舅去过法院了，我们放弃民事赔偿要求，也不会签什么《谅解同意书》，只要求法庭做出公正判决，不管贝儿那孩子是对是错，一尸两命，苏达生就必须受到法律制裁。”惠尼神情严肃地道。 施如锦点了点头，同样应该受到严惩的，还有林显文。 徐父告诉施如锦，老刘从昏迷中醒来，说出林显文将他骗到青年新村一套半地下室，进门便指责他骗了自己的钱，随即拿起斧头，朝人身上乱砍。至于那个孩子，被发现时全身伤痕，差不多只剩一口气了。 时过境迁，恶毒的豺狼，依旧会伸出它的獠牙。 第二百九十八章 倒追 从蓉城回来的当天下午，几乎没怎么休息，霍巍便被贺慕言亲自开车接走，两人直奔机场，目的地是宁城力景赛车场。在那儿，霍巍和小茂要进行为期五天的赛前封闭训练。 按照贺慕言上车前丢给施如锦的那句话，等比赛正式结束，才能放霍巍回家。这就被人抢了老公，施如锦也只能哭笑不得地认了。 次日清早，施如锦走进了博胜大厦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这边施如锦刚站到办公桌后，门从外面被敲响，小余端着一杯牛奶先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是手里拿着文件的圆圆。 “霍太太早！”小金笑着将杯子放到施如锦面前：“今日份的孕妇牛奶！” “你还不请假？”施如锦随口问道，便要脱身上外套。 “小心！”小余冷不丁大叫一声。 施如锦立马顿住，余光不免往四下看看，以为有什么危险要降临了。 “脱衣服的时候，幅度要小一点！”小余边说，边比划着。 直接瞪了小余一眼，施如锦道：“冷汗被你吓出来了！” 圆圆将文件夹放下，走到施如锦身后，帮她将外套脱了，笑道：“小余最近就喜欢一惊一乍。” 小余煞有介事伸出右手食指，冲施如锦摇了摇：“霍太太，怀孕可不是怀里揣个枕头，处处要小心的，再不能像您以前一样，走路像练一字马，伸个懒腰跟做打拳的，咱们动作一定要慢，宝宝现在已经有感觉，被打扰到，他会不高兴的。” “我什么时候走路像一字马了？”施如锦被气到笑起来，目光从小余脸上，挪到了圆圆那儿，自然是想让圆圆替她做证。 “好像……真有那么一点。”圆圆居然附合起了小余。 施如锦直摇头，扮着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又瞧瞧两人：“我今天算是刚升职，你们俩个倒合起伙来挤兑我，有何居心？” “没有啦，”小余乐呵呵地道，随后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霍太太，办公室这么重新一布置，您还喜欢吗？” 同霍巍前往蒙田之前，施如锦已经跟邱于庭完成工作交接，而作为新任总裁，她的办公室自然是要换的。 “不错啊！”施如锦这才注意到，这间办公室的确有些不一样了。 壁纸改了更柔和的米色，沙发很明显换了，然后是窗帘，从百页窗变成了亚麻加遮光布，办公室里多了几盆绿植，再就是，茶几上放着一瓶鲜艳欲滚的玫瑰。 等收回目光，施如锦又发现，办公桌上有一个相框，上面是她和霍巍结婚那天，和江家夫妇拍的全家福，不过好像哪儿有点不对。 拿起全家福，施如锦仔细地瞧了瞧后，便“噗嗤”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把当时不在现场的施谯谯和小白给P了进去，要不是当事人，还真看不出破绽。 “这沙发吧，是环保松木的，上面垫子好厚哦，我昨天试睡了一下，躺在上面，腹部不会受累，绝对适合孕妇休息，”小余说着，又指了指东边一个角落：“要不是霍董只给了两天时间，佟总都准备在那儿，为霍太太隔出一个小休息间了。” “搞这些做什么，”施如锦故作不满地道：“回头算一下乱花了多少钱，把账单发给霍董，让他自己付。” “霍董的钱，不是霍太太的？”小余八卦地问道。 “人家现在经济独立了，挣到钱，从没提过要上交。”施如锦干脆吐槽起了霍巍。 “对呀！”小余立马兴致勃勃：“我看过最新出的体育明星财富榜，霍董排在前八呢，然后群里都在说，霍巍玩个车，就能年入几千万，真是越有钱的人，越会赚钱！” 施如锦笑了笑，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或许是霍巍这些年很少在公司露面，渐渐成了一个符号般的存在，对于他的进退，也就几位董事还有股东在意，员工的反应十分平淡。 倒是邱于庭离开，在公司内部掀起不小的波澜，施如锦亲眼见证，那天邱于庭正式跟同事们告别，不少员工自发出来送他，大厦门外的台阶上，人都几乎站满了。 希望他回来的，迟迟不归；而不想让他走的，却走得义无反顾。 从今天开始，施如锦的能力，将决定博胜集团未来的盛衰。 又想了片刻，施如锦看向圆圆：“你同齐秘书算是正式换岗了？” 圆圆点了点头：“前天邱总特意带齐秘书去了联建公司，佟总不要太高兴，还说回头就跟霍太太商量，以后让齐秘书给他做助理。” “抢我的人，他想得美！”施如锦好笑地道，顺手打开电脑，道：“开始吧！” 圆圆立刻拿过文件夹，逐条汇报起今天的工作：“九点，霍太太主持高管会议；十点半，邝先生会来拜访并且与您共进午餐，此后霍太太在办公室休息两个小时，下午三点参加市里的会议，这是今天的工作行程。对了，霍太太提过，想探望邱夫人，目前来看，只有今天下午有时间，让小陈送您过去，可以吗？” 施如锦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小余：“有没有危机感？这样下去，等你生完孩子，我会舍不得放圆圆回去。” 小余完全没被吓住，挽住圆圆的胳膊，对施如锦道：“咱们圆圆这么能干，当秘书屈才了，要不然，霍太太也不会派她到联建公司，趁这机会，我跟圆圆好好学学，尽快提高业务能力。” 正说着，外面有电话响起，小余不敢耽搁，赶紧走了出去。 施如锦继续对圆圆道：“邝先生有意将他家族的便利连锁店，开到城北卫星城，我看过资料，虽然他们的店规模不算大，却有着国内少见的分级会员销售模式，至于它能不能适应这边水土，得靠市场验证，邝先生来的时候，你也一起听听，后面由你负责具体运作，如果邝氏在城北卫星城能够成功，我希望推广到我们的其他综合体，使之成为博胜集团新的卖点。” “知道了。”圆圆点了点头，立刻拿笔记下。 正事说完，施如锦拿过牛奶，喝了几口之后，好奇地问道：“最近你家对门消停了吧？” “这几天都有人来看房，我问了物业，凤凰公司名下的十套房产，已经交给中介，在挂牌出售了。”圆圆回道。 施如锦愣了愣，苏太太一出手就拿下繁花城十套房，目的自然是为了升值，目前房价在稳步上升，按理说，炒房客这时候肯定是要捂盘，可现在人家这么急着出手，应该是出了问题。 当然，事不关己，施如锦也没放在心上。 忙完公事，施如锦来到邱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色早黑透了。 一进屋，施如锦先看到客厅里横横竖竖放着的几只行李箱，然后是……正蹲在地上，按照邱夫人的指示，在整理箱子的翟薇。 虽然意外翟薇这么快便登堂入室，不过施如锦不想显得太过好奇，只是趁邱夫人进厨房烧水，要招待客人的工夫，朝着翟薇比了比大拇指。 翟薇起身走到施如锦旁边，大方地道：“我过来帮忙的，这两天刚完成一个项目，正好有时间。” “不是说下周三才走吗，收拾行李有点早了吧？”施如锦故意打趣：“再说这种小事，邱总也能做的。” “男人都靠不住，邱伯母给我打电话，说于庭一天到晚在外面，她想找个人帮忙收拾行李，省得到时候慌慌忙忙，”翟薇对施如锦挤了挤眼：“这种事，舍我其谁！” 施如锦不要太喜欢翟薇直率，捂嘴笑了半天，随后干脆怂恿道：“没打算跟上他们，一块放松一下？” 翟薇是个藏不住心思的，立马回道：“我正跟老板协调时间，下个月我准备休年假，到时候再看，能在哪个港口登船。” 施如锦拍拍翟薇的后背，挺佩服她不服输的劲头。 邱于庭一直拒绝翟薇的理由，无非是那个根本不成立的，所谓翟薇和苏雨衡太过相似，其实在施如锦看来，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翟薇聪明大方，开朗独立，最主要的是为人善良单纯，这些优点，是苏雨衡根本不具备的。 施如锦看到现在，都觉得问题出在邱于庭身上。这人实在别扭，不喜欢被女孩主动追。然而，以邱于庭这种近乎自闭的性格，非得翟薇这样主动的，才能搞得定。 邱夫人端着水，从厨房走了出来，施如锦忙上前接过，又扶着邱夫人坐到客厅沙发上。 “你呀，别扶我了，”邱夫人一等坐下，便伸手摸了摸施如锦的肚子：“还没当面恭喜你，要当妈妈了，高兴吧？” “真羡慕啊，”翟薇也走过来，大声地道：“怎么办，我也急不可待想当妈了，不行，我要赶紧结婚，赶紧把孩子生了!” 施如锦睁大眼睛，没想到翟薇什么话都敢说。 邱夫人开心地笑起来，连连点头：“是啊，我也想早点抱孙，咱们想到一块了，小薇，加油啊！” 客厅门口，突然有人咳了一声。 屋里的女人们齐齐转过头，竟是邱于庭回来了，她们刚才聊得高兴，居然都没发现。 翟薇转身上前，问了句：“苏先生那边还好吗？” “医生已经在处理，说是问题并不严重，”邱于庭回了一句，绕过翟薇，朝施如锦问道：“刚才看到小陈在外面，怎么这时候过来？” “只有今天有时间，所以来看看伯母，我怕到时候不能去送机。”施如锦笑道，不免猜测，苏先生又出了什么状况。 “如锦，不如晚上留下来吃饭？”邱夫人热情地发出邀请。 “对呀，我最近刚学了几道菜，我来当大厨！”翟薇立刻举起双臂。 “你煮的那些东西，真有胆子让孕妇吃？”邱于庭扫了翟薇一眼 翟薇眼睛眨了眨，道：“我那天做的牛排，你不是说……凑合能吃吗？” 邱于庭一脸好笑，转头对施如锦道：“要不到外面坐坐，我打个电话，把霍董也请过来？” “不用啦，霍巍去宁城了，要一直在那边训练，”施如锦说着话，注意到翟薇冲她一个劲地递眼色，自然明白人家意思，爽快地回了句：“他不在，我来当代表，别说，我还真饿了！” “走吧，我来选地方，”翟薇自告奋勇地道，随后直奔邱夫人卧室，口中还在问：“伯母，是那件灰色外套吧？我给您再拿一顶帽子!” “我说要带她了吗？”邱于庭嘀咕了一句。 邱夫人朝邱于庭胳膊上拍了一下：“不许这样，小薇平常多忙啊，这几天特地抽时间来陪我，你这孩子，别不懂事！” 施如锦忍了半天，才没笑出来，想像不到，在邱夫人眼里，邱于庭竟是个“不懂事”的儿子。 邱家门外，施如锦坐上车，刚准备让小陈出发，邱于庭在外面敲了敲车窗，随即直接开门，坐到了施如锦旁边。 “怎么啦？”施如锦好笑地问，不免望向窗外。 翟薇已经扶着邱夫人坐进了她的车，这时回过头，往施如锦这边看了看，嘴有些嘟起来。 “太吵了。”邱于庭含糊地回道。 施如锦哭笑不得，正想开口，邱于庭抢先道：“我都快走了，别再替我撮合，不合适的。” “可我怎么就觉得，你们不要太合适了呢！”施如锦笑起来。 邱于庭摸摸额头，很刻意地转开了话题：“苏先生今天血压突然降下来，还有点发烧，苏太太被吓到，赶紧把人送回医院，医生说是出现了炎症，不过在可控范围内。” “听说苏达生别的都承认，就是不承认主导了苏先生的车祸？”施如锦不免问道。 “他不承认也没用，”邱于庭回道：“苏达生谋杀于贝儿的证据确凿，于贝儿被林显文拿走的那只表，是苏达生亲自订制的限量版；还有苏达生派去杀死于贝儿的凶徒也被找到；对了，听说你舅舅拒绝民事赔偿，基本上苏达生会按顶格判刑。” 施如锦抿了抿唇，多行不义必自毙，显然是说的苏达生这种人，居然连自己亲哥哥都下得去手。 邱于庭望向车窗外，道：“苏以诚正在游说苏太太，让她对外宣布，车祸只是意外，与别人无关，否则就会切断对苏先生治疗费用的资助，苏太太这一次失望到极点，决定跟苏家彻底划清界限了。” “游说……还是要挟啊？”施如锦听着心都一寒，也难怪苏太太会急着要卖繁花城的房子，苏以诚还真够绝的。 “我已经跟老佟说了，等我走了之后，让他经常派人去苏先生那边看看，我只能做到这儿了。”邱于庭道。 “就算苏太太不追究苏达生的责任，苏达生也不可能过关，苏以诚何必多此一举？”施如锦不由摇头。 邱于庭笑了一声：“苏以诚要维护苏家最后一点体面，手足相残这事要是被证实了，在商场上，姓苏的再无立锥之地。” 施如锦叹了一声，也往窗外望去。 餐厅是翟薇订的，在博胜维科广场的四楼。 “这一家是地道的江浙菜，一定合伯母胃口，而且这边都是有机食材，绝对适合孕妇，还有呢，这间店老板是我舅舅，他可是二级大厨，伯母，不介意他回头过来跟您聊两句吧？”餐厅门口，翟薇说了一句，熟门熟路地扶着邱伯母走了进去。 邱于庭一脸的怏怏，在门口站着，似乎不想走了，施如锦忍俊不禁，从后面推了邱于庭一把，两个人到底一前一后地跟了进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格局 翟薇的舅舅一看就是位好好先生，周到地亲自来邱家的包间上菜，又亲自为客人们介绍每一道菜的讲究，再亲自推介自己从小伶俐可爱，长大后又学业优秀、事业成功、知书达理，完美到没有一点毛病的外甥女。 邱夫人被翟薇这位舅舅逗得十分开心，意会地聊了几句自家儿子的光辉历史，最后谦虚地总结一句——这孩子从来不让人费心。 施如锦不免庆幸，霍巍没出场是对的，否则在“不让人费心”这一点，直接被邱于庭比下去了。 今天的这顿饭，终于演化成了相亲宴，施如锦作为陪客，自然也积极地替两位主角捧场。 包间里的气氛不要太好，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羞涩，翟薇脸上泛起红晕，不时拿眼瞟一瞟，表情略显寡淡的邱于庭。 聊到后头，翟薇的舅舅干脆一屁股坐到邱于庭旁边，打听过是翟薇开车，便兴致勃勃地叫服务生，去拿他私人珍藏的红酒，要和邱于庭一醉方休。 一个多小时后，相亲宴圆满结束，邱于庭脚步明显有些不稳了。 从餐厅出来，邱于庭死活不愿让人扶，甩开翟薇，连邱夫人都不能碰他，非自己走不可。 翟薇舅舅一脸不好意思，将众人送到电梯间，一个劲地跟邱夫人道歉：“大姐，真对不住，今天捏不住劲，让于庭喝多了，我下回绝对、绝对不拿酒出来！” “王先生别在意，是于庭自己酒量不好，让您扫兴了，”邱夫人忙宽慰人家，随后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问：“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也不知道是不是冒昧，我和于庭下周就要出国，临走之前，我想去拜访小薇的爸爸妈妈，不知道合不合适？” “妈……”邱于庭略带不满地喊了一声。 “好啊，好啊！”翟薇回应得痛快。 “合适，实在太合适！”那位王先生笑得不要太开心，双手合十道：“大姐，我得代表我姐跟姐夫向您道谢，为了小薇终身大事，他们头发都要急白了，现在云开雾散，我家这位大小姐，终于不用砸自己手上了！” “舅舅，说什么呢！”翟薇嗔了一句，自己倒乐起来。 施如锦在旁边听得有趣，更有趣的是，她早就注意到了，翟薇从一出餐厅，就紧跟在邱于庭后面，一条胳膊微微抬起，倒像是随时准备扶他一把。 “叮”的一声，电梯门这时打开，邱夫人正要同王先生道别，结果王先生比了个“请”，来了一句：“我得送大姐到楼下，今天能认识您，又见到于庭，我心里真高兴，以后咱们是亲家了，您也是我姐！” 说着话，王先生真就跟了进来。 电梯里的人不算多，邱于庭一进去，便靠到墙上，头微微地仰着，眼睛有些发直，看来真是喝茫了。 同邱于庭并排站着的翟薇打量他半天，不放心地道：“有不舒服，你就要说呀，你不说，别人怎么帮你！” 邱于庭眉头皱了一下，嘟囔道：“你闭上嘴，就是帮我了！“ 施如锦和邱夫人站在这两人对面，清楚地听到这句，差点笑出来，感觉同翟薇相处时间一久，邱于庭都会说俏皮话了。 电梯下到二层，门又开了，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莞，好久没见你了！”邱夫人先看到了进来的人，一脸惊喜。 进来的是徐菀，提着电脑包，穿着规整的职业装，一副刚下班的模样。 稍愣了一下，徐菀朝邱夫人笑了笑：“吴阿姨，今天过来吃饭啊？” 说着话，徐菀目光很自然地落到邱于庭脸上，几秒之后，眼神扫过翟薇，收了回去。 “你不是已经调到城北了吗？”施如锦主动跟徐菀打了个招呼。 徐菀似乎才注意到施如锦，对她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道：“来总店开会。” 电梯很快到了一层，王先生先走到外面，用胳膊挡住电梯门，殷勤地扶了扶邱夫人，口中又道：“今天招待不周，大姐，您要是方便，咱们就约在后天，我把姐姐跟姐夫叫过来，咱们还在我这个店坐一坐？” “那就定了，麻烦王先生，”邱夫人一口答应，可随之又有些担心地问：“会不会影响翟先生和翟太太的安排啊！” “那老俩口除了把家里的老姑娘嫁出去，没别的安排！”王先生大喇喇地道。 “舅舅，我快被你气死了！”翟薇叫了起来，直接从电梯里冲了出来。 施如锦早跟着邱夫人到了后头，听到翟薇这一声，朝她那边看了过去。 而此时，邱于庭正往电梯外走，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明显有些踉跄，后面的人伸手要扶他的胳膊，邱于庭竟一下闪开，搭住了近处翟薇的右肩。 “别吐啊，”翟薇以为邱于庭这是胃里有反应了，盯着他道：“我给你找垃圾桶，你坚持住！” “不吐，你别动！”邱于庭说着话，手还按在翟薇肩上。 施如锦刻意移开了目光，不想去看，刚才被邱于庭刻意躲开的徐菀，脸上那复杂的表情。 “真不想吐？”翟薇很自然地替邱于庭顺起了后背。 邱于庭摇了摇头，也没让翟薇停下来。 “男人的酒品好，人品肯定没问题，我马上就给我姐打电话，小薇这男朋友，必须打一百分！”王先生一点都不吝惜对邱于庭的夸奖。 王先生将众人送到广场大门外，便转身回去了。翟薇把车开了过来，先扶了邱夫人上去，又把非说要跟施如锦走的邱于庭扯过来，三下五除二地，推到自己车里。 忙完这一切，翟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冲着施如锦挤了挤眼：“我们先走了，回头有好消息，我给你打电话！” 看着翟薇脸上开心的笑容，施如锦也笑起来，叮嘱她路上小心，又朝着车里的邱夫人招了招手。 等人家车开走了，施如锦转过头，对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徐菀道：“我送你吧！” 徐菀没有回应，还在望着已经开出好远的翟薇的车。 施如锦心里感叹，徐菀对邱于庭的单恋，算来也有十多年了，听徐父说过，她到现在没有再找伴侣，如此长情，真没多少人能做到，只是可惜，用错了对象。 刚才快结束时，魏芸打来电话，问施如锦什么时候到家，施如锦此刻急着回去，见徐菀没有跟她车的意思，也不勉强人家了。 “那就下次见吧！”施如锦说了一句，便走到了台阶下。 “我爸说，上次是你带警察，去抓你亲生父亲的？”徐菀突然在施如锦身后问道。 施如锦朝徐菀那边看了一眼，她说话的口吻，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自己家的事乱七八糟，你怎么会有心情，对别人指手画脚？”徐菀居高临下地看向施如锦。 “不明白你的意思，”觉出对方语带机锋，施如锦蹙了一下眉头，道：“徐菀，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清楚地表达出来，这种莫名其妙的质问，没有任何意义。” 徐菀盯紧了施如锦，却没有开口。 “失陪！”见对方又不说了，看在两家长辈交好的份上，施如锦也不想跟徐菀做什么无谓的争执，便准备走了。 不远处有车灯亮起，施如锦看了看，是小陈将车开了过来。 施如锦刚走到车边，小陈已经过来，替她将门打开。 这边施如锦要抬脚上车了，徐菀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一直坚信，这世上，没有谁比谁高贵，或许在你眼里，我这样一个没有学历，离婚带着孩子，只能靠自己双手谋生的女人，不符合上流圈子的标准，根本不配跟你们站在一块，但你太高估自己了，在我眼里，你并没什么了不起，说到底，就是个杀人犯的女儿，再怎么装，也改变不了你的出身。” 听到“杀人犯的女儿”，施如锦猛地转回头。 徐菀也冷冷地看向施如锦，胸口微微起伏着，也不知道谁惹到了她。 同徐菀对视片刻之后，施如锦淡然地问道：“有没有学历，在我看来，无关紧要，没有情商，麻烦就大了，我不知道，何来你对我有这么大的……不满，说明白一点？” “霍太太肯屈尊听一听？”徐菀讥笑了一声，视线投向正扶着门的小陈。 显然注意到徐菀的目光，小陈倒也机灵，立马转身，走到了十米开外。 “你说要跟我做朋友，可真朋友，会干人后拆台的事?”徐菀质问。 “拆台？”施如锦上下看看徐菀，真是越听越不明白。 “我和邱于庭合不合适，需要你来说？”徐菀走下了台阶，站到施如锦面前：“我现在对感情的事，也看得淡了，可我不能容忍，一个自称朋友的人，表面热情，却在背后诋毁我。” 施如锦大概猜出来，今天看到翟薇，徐菀应该也明白是什么状况了，心里不太高兴，倒也可以理解，不过把火撒到她施如锦这个旁人身上，还扯出什么诋毁，未免无趣。 “我不对别人的私生活发表任何意见，更不会诋毁谁，如果我说的这些，你不相信或者不接受，我也没有办法。”施如锦啼笑皆非地回道。 “我当然不相信，你们这种有钱人的虚伪，我早就领教过。”徐菀不屑地道。 施如锦觉得有点头疼：“你有一点说得没错，没有谁比谁高贵，所以我从不轻视别人，如果你自认被轻视了，建议你先检讨一下自己，” 说到这里，施如锦低头想了想，到底还是做出了回击：“至于‘杀人犯的女儿’，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定义我，对于一个害死我母亲的人，我从不承认他是所谓父亲，如果你把这几个字，当作攻击别人的武器，不但显不出你高人一等，更失做人的格局。” 论耍嘴皮，施如锦自然是高段，并且讲究一击即中，绝不拖泥带水。 “你……”徐菀咬了咬牙，问道：“那个女的，是你塞给邱于庭的？” “两个才貌相当，彼此可以沟通的人能在一起，作为朋友，我衷心地祝福他们。邱总接纳谁，不接纳谁，从来不是别人能插手的。”施如锦转过身，到底坐进了车里。 小陈已经跑回车上，发动了汽车。 施如锦抬头，望向窗外正缓缓后退的博胜维科广场的巨大灯牌，长长吐了口气。 很多年前，施如锦便知道，徐菀内向、倔强，过于自尊，只是一直忽略了她的自私与刚愎，在这一点上，邱于庭没有选择徐菀，无疑是正确的决定。 失去这样的朋友，施如锦只觉得遗憾，却一点也不可惜。 第三百章 屠刀 施如锦回了家，刚坐到客厅沙发上，打算陪江启山聊一会，施谯谯后脚便跟了进来。 “跑哪儿玩去了？”施如锦看向正在门口换鞋的施谯谯。 “我都忙死了，”施谯谯嘟囔道：“一早跟郑哥去了法院，下午又到警局打卡，晚上跟他一块剪片子，刚才又把人送到家，然后……” 话说一半，施谯谯却停了下来，走到施如锦身后，一把搂住她的脖子，脸贴着脸，颇带谄媚地道：“姐，从明天开始，我不跟郑哥了，要做你的小尾巴！” “别肉麻了，”施如锦故意一脸嫌弃，反手拍向施谯谯脑门，问道：“车停好了！” 施谯谯放开施如锦，忽然干笑一声，接着不知道支吾了句什么，便要往他自己房间走。 “站住！”施如锦立刻警觉，施谯谯这小子有点不对劲。 江启山一直笑呵呵地看着姐弟俩，这时拿手点了点施谯谯：“这么大孩子，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有点什么小心思，眼神就开始打飘。” “叔叔，看破不说破吧！”施谯谯一脸尴尬，倒是停住了脚步。 施如锦瞅了瞅施谯谯，果然发现他眼睛到处乱瞟，心里好笑，却故意拉下脸，问道：“到底闯什么祸了，从实招来！” 施谯谯迟疑了好一会，转回身，低着头道：“姐，你那车吧……破了点相。” 施如锦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便是问道：“你受伤没有？” 江启山早已起身，走到施谯谯跟前，上下打量半天，又捏了捏他的胳膊，问道：“人撞到哪儿了？” “没伤，小问题，”大概觉得被捏得有点痒，施谯谯居然还乐了出来：“就是在郑哥家门口掉头的时候，不小心擦到水泥墩，我给黄叔叔那边打过电话，是伟业派人过来拖的车，然后把我带到小区门口。” 施如锦怕自己这弟弟不牢靠，直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走到旁边，给如今替小茂管着伟业修理厂的黄品昌打了过去。 魏芸此时端着一只炖盅，从厨房那边出来，口中还说着：“小锦，这副药喝完，赶紧去睡觉！” “刚才咱儿子出车祸了，快来看看吧！”江启山转过头，给魏芸报信。 魏芸脸色立马变了，赶紧把药放到一边，走到施谯谯面前，上下看了好一会，确定施谯谯毫发无伤之后，神色严厉地问：“撞到人没有，对方情况严不严重，是不是把人丢下，自己跑回来了？” “妈，尽把我往坏里想！”施谯谯急得直抓头：“我刚才都说了，就是跟水泥墩蹭了一下。” 江启山拍拍施谯谯肩膀：“谯谯，你在国外的时候，你妈最担心的，就是你开车，她老说，这孩子从小毛毛躁躁，万一不小心出了点什么事，我们隔那么远，想要帮忙，都有心无力。” 施谯谯撅起了嘴：“叔叔，您跟妈都不盼我一点好，我这车技，可是世界顶级车手教出来的……” “那你还撞水泥墩？”没等施谯谯把话说完，魏芸已经伸出手，拧住施谯谯耳朵：“跟妈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疼，别扯！”施谯谯开始大呼小叫了。 施如锦结束了与黄品昌的通话，走过来道：“黄叔叔接到谯谯电话，也怕出了大事故，亲自带着修理厂的人过去看了，的确是一般的擦撞，车头凹进去一点，没有伤到人，保险公司也处理过了。” 到底被魏芸放开，施谯谯捂着耳朵，替自己抱屈：“听到没，我是那种撞人就跑的吗？” 知道没事了，魏芸淡淡“哦”了一声，拉住施如锦的手，道：“不管他了，咱们把药喝掉。” “这药喝着管用吗？”施如锦不免一脸苦笑，却到底跟着魏芸，坐回到沙发上。 “管用，你看我现在，指标都好了不少。”江启山跟过去道。 见本来围着自己的几位就此退散，施谯谯看似还有点失落，撇了撇嘴，抱怨道：“骂我的时候全围过来，没事就把我丢一边，我在这个家，没有一点地位。” 施如锦正接过魏芸递到面前的中药，听见施谯谯这一句，转头玩笑道：“你这几天跟着郑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别忘了找他要工钱，回头还我修车费。” “提钱干嘛，多伤感情！”施谯谯立马乖巧，走到沙发这边，非要跟施如锦挤到一块。 “坐远一点，你姐现在什么状况，你不知道？”魏芸上前，伸手拍开施谯谯的腿，随后倒笑起来：“我家这傻儿子，念了几年书回来，还是没一点长进。” 施谯谯眼睛眨了眨，往旁边挪了几公分，又拿眼看看施如锦端着的炖盅，来了句：“这黑不溜秋的，闻得臭死了，不是说以形补形吗，姐，不怕十个月后生出一块小黑炭？” “欠打了是吧？”魏芸大声训道。 施谯谯耸了耸肩，不敢再瞎说了。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施如锦憋住气一饮而尽，心想不知道这苦药，得喝到什么时候。 “姐，真豪爽，这就上头了？”施谯谯又冲着施如锦挤眉弄眼。 魏芸将一块巧克力塞进施如锦嘴里，听到施谯谯又在乱扯，刚要呵斥，施谯谯往沙发另一边一歪，装起了死。 “谯谯，这几天跟着郑实，有没有找到什么真相？”江启山打趣地问道。 听到这问题，施谯谯又坐了回来，二郎腿一翘，道：“今天郑哥带我去法院，采访于贝儿被杀的案子，本来检方要同辩方交换证据，你们肯定猜不到，苏达生的两个主辩律师面都没露，法官一问才知道，那二位一块辞职了，苏家的律师团乱成了一锅粥。” “为什么要辞职？”江启山不解。 施如锦瞧向施谯谯，也很想听听他带来的第一手消息。 苏以诚为了救自己小儿子，特地组了一支律师团，据称请的都是国内法律界排名靠前的专家，搞得声势赫赫。 前段时间，博胜集团开临时董事会，茶歇的空档，施如锦听博胜的法律顾问聊到苏达生的案子。按照他们业内看法，苏达生杀人的证据链完整，几个实施犯罪的人都已经被抓获，就算林显文这个重要证人暂时失踪，以警方目前调查的结果，苏达生这一关，肯定过不去了。 所以苏以诚即便请来神仙，也不可能翻案，甚至连减轻刑罚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归根到底，苏达生是蓄意谋杀，一尸两命，并且被传唤时始终抵赖，没有自首行为，再就是受害人家属坚决要求从重判决。这种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的案件，检方肯定会要求死刑。 “郑哥真厉害，托中间人找到其中一位大律师的助手，中午大家在一块喝酒，听到不少消息。据那位助手说，他老板之所以撂挑子，是因为苏家虽然报出天价律师费，不过太难伺候。苏以诚要求提得老高，必须得判十年以下，搞得就像法院是他家开的。人家律师也不傻，这种钱不好赚，还有一点，”施谯谯话讲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问道：“各位看官，想不想继续听？” 隔着施如锦，魏芸伸手在施谯谯头上拍了一下：“快说！” 施谯谯笑得又在沙发上打滚，施如锦推了他一下，施谯谯这才继续：“还有就是，据说苏以诚在商场上树敌太多，已经有大佬放出话——不该管的事，别乱插手。” 施如锦听得想笑，以嘉实企业素来的行事风格，这种时候被仇家在后背上砍一刀，也不稀奇。 “姐，”施谯谯打量了施如锦片刻，问道：“郑哥让我私下问问，是不是……你们博胜集团？” “过奖了，我没这闲工夫，也不是什么大佬。”施如锦心里吃惊，居然有人怀疑到他们头上。 “你姐和姐夫没做的事，谁都别栽到他们头上。”魏芸不高兴地道。 “好吧，我随便说一下。”施谯谯突然闭嘴了。 天色已晚，江启山要休息了，魏芸拿走炖盅，嘱咐姐弟俩赶紧回房间，便过去照顾江启山。 “妈一天到晚挺累的，你平常乖一点，别让他们老替你担心。”等江家夫妇进了卧室，施如锦不免叮嘱起了施谯谯：“还有，你开车实在让人不放心，以后真要小心点，尤其在国外……” 说到这里，施如锦琢磨了一下，又道：“算了，等小白回来，我让她把你看紧一点。” “她都忙死了，哪有时间看着我呀！”施谯谯伸了个懒腰道。 “后天接小白，让小陈开你姐夫的车过去，我记得她是晚上的飞机，对吧？”施如锦问道。 “那你不用车吗？”施谯谯瞧着施如锦 “公司有车。”施如锦随口回道。 “那也行，”施谯谯点头，随后倒不放心施如锦了：“对了，巍哥说过，不让你开车。” “怀孕开车的，又不是只我一个。”施如锦不以为意，这时便准备起身上楼了。 施谯谯跟着施如锦走到楼梯口，说了句：“姐，明天开始，我跟你一块上班，巍哥正在打算，以后除了小陈，还要给你配保镖。” “什么意思？”施如锦听得不太明白。 施谯谯作势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就是刚才没讲完，郑哥一向消息灵通，现在传言都指向博胜集团，传得还挺夸张，说你们之前被嘉实企业坑得太狠，这回要痛打落水狗。” 施如锦很想叹气，不排除是苏以诚的那些对手放出风声，还故意扯上博胜集团，十有八九为了壮声势。 “郑哥说，博胜集团形象一向正面，倒是那个嘉实企业，谁提到，都要骂一声‘奸商’，他们要是不痛快，阴招多得是，”施谯谯又凑近施如锦一点：“反正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郑哥让我给姐带的话，苏家缺德事干太多了，连骨肉相残都做得出来，别指望他们的突然之间，就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知道了，我会让人注意一下，必要时会对外辟谣。”施如锦回了句，便准备上楼了。 “姐，就这么说定了，明天等我一起上班！”施谯谯追着道。 施如锦脚踩到楼梯上，笑道：“你要真想跟着我，不怕我最后把你留在博胜集团？” “那可不行，虽然我知道自己才华出众，人见人爱，不过从商不是我的理想，”施谯谯扮出傲娇的表情：“当记者才是！” “加油吧，明天你不用跟着我，有时间，多陪陪妈和叔叔，”施如锦回头对施谯谯道：“法制社会，没人敢为所欲为，苏以诚现在全部心思，应该都在他儿子官司上，这种时候，聪明的都会保持低调，再闹出一点什么琮，不是自己找麻烦吗？到时候苏达生不要说十年以下了，以命偿命都有可能。” 施谯谯仰头瞧着施如锦：“这是巍哥亲自交代我的，刚才在郑哥公司视频连线的时候，他可说了，老婆孩子要是出了事，以后就不认我这小舅子了！” “他也知道了？”施如锦哭笑不得。 “真不是玩笑，郑哥说了，外头气氛不太对，这事必须让巍哥知道。”施谯谯回道。 第三百零一章 疯魔 施谯谯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真就跟着施如锦上班了。 带着小尾巴，施如锦到博胜集团旗下几间卖场巡视了一个上午，回到办公室，她还没说累，倒是施谯谯直接趴到沙发上，一个劲地嚷着饿。 圆圆将午餐送进来的时候，施如锦刚接到霍巍的电话。 “训练这么忙，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真感动啊！”按下接听键，施如锦忍不住地开心。 霍巍笑了一声，问道：“施谯谯在不在你旁边？” “原来是要找我弟弟，”施如锦故作不悦：“等一会，我叫他过来接。” “我跟那小子有什么好说的，”霍巍好笑道：“就问你，他管不管用？” “当然管用，一个上午，把我车上放的所有零食全吃光了，还喝了四盒酸奶。”施如锦大声吐槽，从办公椅上站起，拿着手机，走到窗边。 “姐，你又不吃零食，我是怕你那些东西放过期，帮忙的好吧！”施谯谯替自己抱屈。 “没关系，车里那些，圆圆会给你补，不过你得多吃，别饿着咱们宝贝。”霍巍道。 施如锦朝施谯谯那边扫了一眼，圆圆正将一份餐盒从保温桶里拿出来，施谯谯眼睛都亮了，急吼吼地接了过去。 “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外出，在家和公司待着就好。”霍巍叮嘱道。 施如锦并不太在意：“那些无事生非的传言，不用那么紧张。” “昨晚我跟郑实谈了好长时间，这家伙着过姓苏的道，他的话没错，对于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我们不能等吃一堑，才长一智，而且，”霍巍顿了顿，又道：“老邱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也证实了我们的猜测，我已经让老佟在物色保镖，这两天先让谯谯顶着。” 施如锦不免问道：“邱总说什么了？” 似乎犹豫了一下，霍巍含糊地回了句：“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段时间霍巍忙于备战，施如锦不想让他再为自己心烦，索性道：“好吧，听你的！” 霍巍在那边笑了笑：“我过几天回蓉城，周六是练习赛，等周二的正赛结束，后面冬休期，我陪你到博胜上班。” “我都放过你了，你专心自己的事就好！”施如锦嗔了一句。 虽然施如锦对霍巍回公司帮忙，并没抱希望，不过人家主动表态，无疑是一个进步。 “哎哟，我好好吃着饭，怎么鸡皮疙瘩掉下来了！”沙发那边，施谯谯朝着坐在他对面的圆圆挤了挤眼。 圆圆貌似在看手机，不过仔细瞧，她正偷着笑。 冲施谯谯睨了一眼，施如锦背过身，面对窗外，对霍巍道：“既然咱们达成了一致，你不用想别的。之前我的确以为，博胜集团没了霍董，真就玩不转了。现在证明，没有了你，也就那么回事。况且，有谁机会那么好，能像我一样，不到三十，便成为一家大型企业的代理董事长，我现在干劲十足呢！” 话说到这里，施如锦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 一个声音又响了：“姐，好意思吗？你都三十一了，什么叫不到三十啊，老了就老了呗，装嫩有意思吗？？” 圆圆立马将头埋低，肩膀明显耸了起来。 “施谯谯，现在给我回家，话太多，吃得更多，影响我胎教。”施如锦拿手点了点施谯谯。 显然，电话另一边的霍巍听到了姐弟俩斗嘴，笑了好一会。 “你也觉得我老了？”施如锦不满地问霍巍。 “没有，”霍巍赶紧解释：“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十八岁的时候……不，二十八岁的样子。等到咱俩七老八十，我也是这么想。” “听不懂你意思，说呀？”施如锦追问。 “比起十八岁时，没有一点道理就拒绝我的你，我更喜欢二十八岁时的施如锦，你勇敢地走出了困住自己的结界，投入我怀抱，当然，这也是我大度，一般人被拒绝那么多次，早就跑掉了！”霍巍回道。 “要我谢你吗？”施如锦故意问。 霍巍咳了一声，道：“说心里话，我知道当霍太太不容易，就像我妈，她那后半生过得太辛苦，其中有我很大一部分责任。曾经，我自以为有能力给你最好的一切，可现在，我不仅无能，甚至有点混蛋，把你一步步推到我妈的路子上。” “用不着你检讨，我没觉得在为你做牺牲，或许是那些年待在你妈妈身边，潜移默化当中，我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标杆，”施如锦自然要替霍巍减压，笑道：“你有目标，谁说我没有呢！” 话说到这里，施如锦突然觉得不对，霍巍今天显得特别感性，一般是遇到什么不太顺的事，他才会如此。 “现在训练这么紧张，你倒有心情跟我聊天，是不是跟贺总又发生不愉快了？”施如锦打听道。 霍巍没有回答施如锦，却问道：“我很自私，是不是？” 施如锦抚了抚额头：“你也够了，三年前你离开博胜集团，不顾大家阻拦，走得义无反顾，现在没人挡着你的路了，你倒纠结起来。那天晚上，我不是说得很清楚吗，博胜集团不要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董事长。再给你三年时间，把你那些对于赛车的疯魔在围场上统统消耗掉，再回来时，你必须是一个沉稳专注，全心投在公司上的老板，如果做不到，咱俩一块退出博胜集团。” “我行吗？”霍巍嘀咕一句。 “别指望我永远让步，这回真的只有三年。我依然相信你是个肯负起责任的人，即便……你让我失望了不止一次。”施如锦认真地道。 笑了一声之后，霍巍问道：“你猜，老贺又在背后说你什么了？” “你们真吵起来了？”施如锦说着，便往沙发那边走，聊到现在，她也觉得饿了。 “没吵，他说你是个狠角色，我一辈子翻不出你的手掌心了，不过冲你多给我三年，他以后见到你，都会笑脸相迎。”霍巍道。 “他都骂出口了，你还听不出来？”施如锦忍不住摇头。 “是吗？”霍巍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已经吃饱喝足的施谯谯，此刻一眼不眨地瞧着走到他跟前的施如锦。 “不说了，我要吃饭，”施如锦坐下，接过圆圆递来的筷子，对着电话道：“你好好训练，劳逸结合，要注意安全，正赛那天，我会去现场，如果表现不好，丢的可是我的脸，我这回买了不少票，全撒出去了。” 两人也没再多说，各自挂断了电话。 “饭有点凉了，我拿去热吧！”圆圆说了句。 “我姐跟巍哥还真能说。”施谯谯在旁边嘟哝。 “不用，挺热的。”施如锦摇了摇头，问圆圆：“我记得下午联建公司那边，好像是上面要过来参访，我们几点出发？” “我正要说呢，改期了，”圆圆忙道：“那边有别的安排，刚通知佟总，说是明天过来，齐秘书已经群发过邮件。” 施如锦点了点头，想着下午居然空出来了，倒是可以早点回家，也难为施谯谯跟了她大半天，她早看出，这小孩一个上午百无聊赖。 下班时间，施如锦正准备带着施谯谯回家，没想到，邱于庭忽然造访。 “邱哥来了，你什么时候上船？”办公室里，又无聊了一个下午的施谯谯看到邱于庭出现，高兴地迎了过去。 “周三先坐飞机到宁城，然后上游轮，听霍董说，这几天，他让你跟着你姐？”邱于庭伸手拍了拍施谯谯肩膀。 “可不，别人跟着，我还不放心。”施谯谯立马摆出架式。 “他们一个个小题大做。”施如锦说着，便招呼邱于庭坐到沙发上。 等坐好之后，邱于庭四下看了看，显然注意到环境的变化：“这间办公室，我快认不出了。” 施如锦马上接过话：“邱总随时回来，这里随时可以变回从前，老佟就有这个本领。” 邱于庭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之所以敢大胆放手，是出于对霍太太的绝对了解与信任，你早已具备掌控一家企业所需要的能力，只是欠缺发挥的平台，只是，我没有预计到一件事……你这时候怀孕了。” “要不，邱哥，别走了呗！”施谯谯冲邱于庭挤眉弄眼：“你看我姐，多不容易啊！” “别理他，”施如锦笑着打了个岔：“邱总明天要见家长了？” 邱于庭脸上立马浮起一丝尴尬，用手挠了挠自己眉毛。 “邱哥要娶老婆了？”施谯谯大呼小叫起来。 “你就当他不存在！”施如锦瞪了瞪施谯谯。 邱于庭似乎在斟酌如何回答时，施谯谯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号码，施谯谯一乐：“这么晚打电话，小白得多想我啊！邱哥，你跟我姐聊，我出去一会，对了，回头结婚，别忘了叫上我当伴郎！” 看着施谯谯出了办公室，邱于庭转回头，和施如锦对视一会，终于开了口：“翟薇挺……难缠，我跟她讨论过这件事，既然她不愿意放弃，我们就试着相处一段时间，如果彼此不讨厌……” “谁能讨厌一个开朗活泼又充满热情的女孩，”施如锦立刻道：“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这个话题结束，好吗？”邱于庭表情有些无奈。 “那就结束，对了，邱总怎么会突然过来？”施如锦随口问道。 邱于庭表情渐渐变得严肃，看向施如锦：“苏太太有些话，需要通过我来转达。” 施如锦愣了愣，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收住了。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能让邱于庭跑这一趟。 “外面不利于博胜集团的传言，我也是早上去苏先生病房，才从苏太太那儿听到，据说今天又有了新版本，博胜集团打压嘉实企业，是要借此压低他们股价，以便将嘉实收入囊中，”邱于庭道：“这些传言，苏太太的意思，来自苏家内部，有人故意要让苏以诚听到。” “目的呢？”施如锦抱起双臂，问道：“挑起我们同嘉实企业的对立，谁能得到好处？” “苏太太在苏家有自己的耳目，确定散布这些言论的，是苏达生的老婆，苏达生是在林显文被警方围捕后被抓，而围捕的时候，如锦你在场，这件事人尽皆知，苏二太太可能因此认为，她先生出事有你的原因，所以才生出报复之心。” 施如锦颇觉好笑，这位苏二太太，还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当然，她此刻挑起事端，与苏以诚在援救苏达生时的态度也有关。”邱于庭用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地敲着。 “有点复杂。”施如锦略想了想，道：“我胡猜一下啊，苏以诚开始或许并不想在苏达生的事上花太大力气，苏二太太救夫心切，所以，她就为苏以诚树一个敌人，他们共同的敌人，恰巧……选中了我？” 瞧了施如锦片刻，邱于庭点了点头。 施如锦半天没说话，有一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感觉。 “就这样吧，”邱于庭说到这里，又想了想，道：“对了，我早上打电话给霍董，他一直没接，后来我问了老贺，据说这几天霍董训练的状态不好，情绪有些焦躁，主要还是来自于比赛的压力，所以今天上午，他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 施如锦叹了一口气，这才明白，为何霍巍今天会跟她说了这么久。 “是我关心得不够。”施如锦咬了咬唇，道。 “你做得很好了，”邱于庭笑了笑，站起身道：“霍巍非常幸运，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三百零二章 如饴 睢队长出现在博胜大厦，是在第二天的下午。 “睢队长真是稀客，您一出现，我们这儿连灯都省了。”施如锦特意在电梯间等候，见睢队长在圆圆陪同下走出电梯，先跟人家开了句玩笑。 睢队长同施如锦握了握手，笑道：“正好经过这儿，也没提前预约就上来了，希望不要打扰到霍太太。” “哪有什么预约啊，我还不至于忙到这种程度，”施如锦笑道：“欢迎睢队长随时莅临指导。” 办公室里，睢队长坐到沙发上，瞧了瞧端着茶进来的圆圆，笑道：“刚才在下面见到这小姑娘，我就觉得眼熟，是住繁花城三栋的吧？” 将茶杯放到睢队长面前，圆圆诧异地问：“您怎么知道？” “林显文藏身繁花城的监控，我看了无数遍，你这小姑娘经常出现，有几次还同一个小伙子一块进出电梯，”睢队长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我们局里，有年轻人喜欢赛车，当时就认出来，那小伙子是顶有名的赛车手黄小茂，是你男朋友？” 施如锦直接笑出来，没想到睢队长也挺八卦。 圆圆脸有些红，倒是施如锦替她解释道：“小茂不是圆圆男朋友，他俩已经结婚了。” “哟，我还弄错了，”睢队长笑着挠挠自己的脸：“黄小茂看着挺精神一小伙子，听说明年要去参加世界二级方程式比赛，那可是真把式，听说成绩亮眼的，基本上都会成F1选手，我们等着他为国争光！” 睢队长五十来岁的年纪，除了办案的时间严谨认真，平常挺好说话，认识久了，施如锦有时候也乐意跟他打趣两句，比如现在，施如锦故作不满：“睢队长厚此薄彼，我老公也是真把式，您就不期待，他也为国争光？” “这是肯定的，我已经在电话里鼓励过了，”睢队长看向施如锦：“就是昨天中午，你先生给我打了个电话，提到外界有些传言，可能会对你不利，希望我们警方能给予关注。” “不会吧，他太夸张了！”施如锦连连摇头：“本来就是云山雾罩的事，怎么可以为了传言，随便动用警力资源，您就当他什么都没说。” 清早出来上班，老佟在家门口叫住施如锦，告诉她，保镖明后天就能到位，施如锦已经哭笑不得，没想到，霍巍连睢队长都惊动了。 霍巍训练这么紧张，甚至压力大到要看心理医生，而这种时候，他还在挂念着自己这边，施如锦心里挺不是滋味，或者说是心疼。 睢队长笑了笑：“霍先生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我是这么考虑的，如果霍太太同意，我们会重启你的手机监控系统，方便对你行踪进行第一时间的定位，当然，如果有必要，我们也可能监测你的通话，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我必须要征求你的意见。” 听出睢队长不是派人跟着自己，施如锦倒松了口气，立刻答应道：“没有问题，希望不要给警方找太多的麻烦。” “警民一家，我们就是为人民服务的，”睢队长摆摆手：“这事就定了，说来我得感谢霍先生和他那位姓邱的朋友牵线，早上我同苏太太见了面，之前为了繁花城的事，我也向苏太太了解过情况，她那会儿完全不配合，现在终于说出实情，对我们案件的侦破非常有利。” “苏太太向您承认了，房子是她安排给林显文的？”施如锦好奇地问。 因为顾忌苏家，苏太太拒绝跟警方正面接触，施如锦没料到，她这回改变了主意。 睢队长点点头，道：“按苏太太说法，苏达民把林显文带到了苏以诚面前，揭穿苏达生杀人的真相，苏以诚因此要把苏达生赶出家门，并对外宣布，苏达民是嘉实企业唯一的继承人，然后没多久，苏达民便出了车祸。” 这个逻辑线就对了，施如锦心里一叹，为了利益要杀自己的哥哥，苏达生还真是心狠手辣。 “苏太太也提到了费展，”睢队长继续道：“她一直在找这个人，并且已经联系上，甚至还说服费展成为证人，苏太太正式报案，指控苏达生夫妇假造车祸，意图谋杀苏达民。” “苏达生……夫妇？”施如锦听得一惊。 圆圆也脱口问了出来：“苏达生的太太也参与了？” 睢队长回道：“苏太太认定的凶手，确实包括苏达生的太太，那个费展一直藏身外地，我们已经联系当地警方，让他们尽快将人找到，安全送回蓉城，据费展自己说，这段时间一直遭人追杀，几次死里逃生，苏太太请的私家侦探救下了他，他才答应做证。” 施如锦倒吸一口凉气，“遭人追杀”……这可是影视剧里才会有的情节。 “林显文呢，找到他没有？”施如锦忍不住又问。 “一个算是林显文狐朋狗友的人，提供了一个讯息，他曾经在一间夜总会的后门遇到林显文，林显文从他那儿拿了点钱，然后也说——有人要杀他，”睢队长说到这里，叹道：“我很惊讶，在这个法制社会，什么人如此嚣张，到处喊打喊杀？这个案子破不了，我这份职业，也不用再干了！” 圆圆疑惑地问：“会是苏达生的太太吗，怎么不抓她？” “也可能是苏以诚，”睢队长站起身道：“毕竟没有切实的证据，一切都还只是猜测，但我有一种预感，真相快要大白了。” 因为下午有重要客人莅临城北卫星城，睢队长离开没多久，施如锦便和圆圆匆匆下了楼。 施谯谯中午就带着小陈出发了。小白因为学业，回国行程比施谯谯晚了一个月，今天人终于回来，施谯谯不要太兴奋。 小陈不在，本来圆圆打算为施如锦安排公司的车，结果黄品昌打来电话，说是伟业修理厂已经把施如锦的座驾送到了博胜大厦楼下，施如锦便决定还是开自己的车。 两人刚上车，圆圆的手机便响起来。 看到号码，圆圆便笑起来，接起了电话：“施少爷，我知道了，放心吧，从现在开始，直到送你姐姐下班回家。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又是施谯谯？”后座上的施如锦问道。 圆圆朝施如锦点了点头，又继续对着手机说道：“是，放心吧，今天由我开车，不会出问题的，你现在一门心思管好你女朋友就可以了，别忘了跟小白说，明天我请你们俩吃饭，小茂……开什么玩笑，他跟霍董还在宁城，你又不是不知道……” 圆圆在跟施谯谯聊着，施如锦将目光投向窗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当初施谯谯领着小白和圆圆到迈尔斯奇车馆去玩，不想遇上了混混，车馆那帮小子袖手旁观，他们三个又不是混混们的对手，圆圆被吓到夺路而逃，虽然最终化险为夷，施谯谯却非常生气，放话要跟圆圆绝交，倒是小白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在经历过很多事情之后，这段不愉快到底散去。 施谯谯和小白感情顺利，一起出国念书，而圆圆成了施如锦最得力的助手，也终于有了一个她渴望已久的温暖家庭。 现在回想起来，施如锦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每一个人都有了成长，就连施如锦，再回头想想，她的很多看法和观念上，已经与几年前的自己大相径庭。 其实变化最大的，应该是霍巍。 经过三年的赛场洗礼，霍巍的身上，终于有了男人的稳重与成熟。而总是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霍巍的施如锦，也开始学着习惯，被自己丈夫温柔呵护。 虽然未来会很辛苦，为了这份令人安心的呵护，施如锦甘之如饴。 施如锦同圆圆赶到城北卫星城的时候，客人还没有到达。 带着所有高管在广场外等候的老佟，考虑到施如锦身体不方便，让圆圆陪着她一块儿先上楼。 难得老佟出一回风头，施如锦乐得退居幕后，便和园园一块先进了广场中庭。 城北卫星城开业在即，各家店铺的装修也都七七八八，整个卫星城内部形态，已经显现了出来。 “徐店长！”搭人行电梯刚上二楼，圆圆停下脚步，朝着不远处挥了挥手。 施如锦跟着圆圆停下，注意到，是徐菀远远地走了过来。 虽然上次不欢而散，再见到徐菀，施如锦也不想视而不见，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徐菀回之以不卑不亢的一笑，随后对圆圆道：“我还没有来得及谢你，他们把车给我送过来了，我试了一下，果然好开多了，在4S店折腾半天都不行，难怪连他们的人都说，全城最好的修车行就是伟业，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不过真不好意思，你还给我这么大的折扣。” “没关系啦，大家是朋友，以后车子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或者直接打电话到伟业也可以。”圆圆笑着回道，又转过头看了施如锦一眼。 “买车了呀？”施如锦只好开口问道。 徐菀笑而不答，往身后看了看，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妍丽过几天就要开业，这边忙得很，不跟你们聊了。 说完之后，徐菀转身便走。 圆圆扶着施如锦往电梯上走，随口说道：“徐菀买了车，她也不懂行，挑的车有质量问题，开到4S店，就是处理不好，后来找到我，我让伟业的人把她车拉过去，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施如锦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原本以为下午四点就能到达的客人，因为有重要会见，延迟到五点多才到达。 老佟领着客人们在城北卫星城里参观了一圈，最后回到会议室，双方交流起城北卫星城建设开发的经验与心得。全程汇报都是由老佟在做，除了偶尔会表情夸张一点，老佟还算应对自如。 施如锦正听着专心，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亮。 因为是重要活动，施如锦早就将手机打到静音，看着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施如锦正犹豫，要不要起身到外面去接，电话这时却断了。 第三百零三章 无解 晚上八点，妍丽美容连锁机构城北卫星城店，徐菀关掉最后一盏灯，带着手下一名女店员走了出来，又拿起遥控器，按下了卷闸门， “店长，咱们店还没开业，办卡的已经那么多了，大家都说，只要您这块金字招牌竖在这儿，今年业绩肯定能冲全市美容店前十。”店员瞧着卷闸门上的灯箱，信心满满地道。 徐菀却不以为然地：“你们目标太低，如果只为了在蓉城当个凤头，何必辛辛苦苦来这里开荒，本来妍丽的业绩就已经远超别家，既然你们愿意跟我出来干，我会带着大家，做到全国第一美容品牌妍丽的巨星门店。” “店长，您做事一向稳扎稳打，我们跟过来，就因为都相信您！”店员一脸敬佩。 “下班！”徐菀转身往人行电梯那边走，口中还嘱咐：“回宿舍跟大家说，离开业没几天了，都不要松劲，能争取到的老客户还有新客户，都尽量争取，下个月一定要开门红！” “知道了，”店员跟在徐菀后面，朝着对面的化妆品店看了一眼：“这边好几家都是跟我们同一天开业，我今天才听说，卫星城广场的定位是大型高端商圈，能进这儿驻店的，全是国内外一线品牌，比博胜维科那边要求还严呢！” “我们也是一线，要始终记住这一点，树立起品牌自信。”徐菀头也不回地道。 “那当然啦，”店员立刻附和，不免又嘴甜地道：“店长，他们好多家都在羡慕我们妍丽，说咱们店拿到了广场的黄金铺位，我就告诉他们，那是因为我们店长跟这边老板娘是闺蜜，人家还给我们物业跟管理费打折，我们店长的人脉，他们八辈子都挣不着！” 徐菀顿时站住，转头看了看店员，略思忖片刻，又继续往前走。 和这边老板娘的“友谊”，到底坚持不下去了。徐菀并不在乎，反正施如锦从来只是把她当成施舍的对象。如今的徐菀，已经可以高抬起头，无需仰人鼻息。至于在城北卫星城拿到的好处，徐菀只当是邱于庭背叛他们感情的补偿，这事跟施如锦，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边两人已经走到下行的电梯上，徐菀看了看腕上手表，打算步行去繁花城，她的车停在了小区里。 新房那边家具基本上到齐，徐菀现在每天都去开窗散味，计划在年前，一家人都搬进去。 想到新房，徐菀深深吐了口气，几年的努力，她现在有房也有了车，那些平常跟她有些来往的同学朋友，也没几个过得比她好。到了徐菀这个岁数，她自觉也想通了，人活着还得靠自己，把事业做好，把日子过好，谁都会对你和颜悦色。 至于男人，即便得不到想要的，徐菀也不想顺着父母的意思，再凑合一次。 “给我让！”有人猛地推了徐菀一把，要不是站在后面的店员反应及时，伸手将她抓住，徐菀直接就摔了。 惊魂未定之时，又有两个彪形大汉冲过来，粗鲁地将徐菀和那名店员挤到一边，飞跑下电梯，明显是在追前面一个穿着装修工作服，撞了徐菀一下的男人。 “搞什么呀！”店员冲那几个人的背影骂了一句，随后又对徐菀道：“前几天就闹开了，楼上正装修的两家店，为了点芝麻小事，工人们天天打架，警察都被叫过来，看来今天又开始了。” “别管了。”徐菀没有伤到，加上那些人凶神恶煞，她不想招惹麻烦。 广场一层，几家开着门的店，有人伸出头看热闹。刚才那帮人不肯省事，到了下面还在追打，被追的男人求生欲挺强，几次被薅住，又几次将人甩开。而且追打归追打，这几个都一声不吭，少了点平常人打架的声势。 等广场保安赶过来，那伙人也不知道打到哪儿，一下就不见了。 店员一路还在瞧着，徐菀完全心无旁骛，脚步极快地出了广场。 进了繁花城小区，徐菀同租住在这里的店员挥手道别，便朝着自家新房走去。 虽然已经入了冬，小区里还是绿树葱茏，徐菀深吸了一口气，当初买下这里的房子，签字的那一刻，她第一次知道，踏实是什么感觉。 刚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徐菀听到，有人在叫她名字。 徐菀回过头，认出对方是圆圆的公公。 虽然圆圆是施如锦的人，倒不妨碍徐菀欣赏她，或许是因为，自己和圆圆有某些相似的地方，可以平等交流，至少徐菀是这么认为的。反正有什么事，徐菀愿意找圆圆帮忙，因为没有向施如锦开口时，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黄先生，您刚回来啊？”徐菀礼貌地问道。 “早回来了，刚才我儿媳带了霍太太过来，她们刚开完会，还没来得及吃饭，我到旁边买了点熟菜，”黄品昌说着，举了举两手提着的袋子，问道：“你吃了吗，一块过来吧，反正都认识。” “不用了，我用过工作餐，谢谢您！”徐菀自然表示拒绝，又想起修车的事，便道：“黄先生，我的车在您那儿修过之后，好开多了！” “别客气，都是自己人！”黄品昌笑着回道。 徐菀笑而不语，她知道，黄品昌口中的“自己人”，指的是围在施如锦身边的那帮人，徐菀不是，她根本没这兴趣。 “你爸妈要搬过来了吧？”黄品昌又问：“我见过他们一回，老夫妻俩看着就厚道。” “我家挺普通的，不过都是本分人。”徐菀笑着回道。 两人寒喧片刻，黄品昌便提着菜，进了三栋一单元的门洞。 坐着电梯，黄品昌刚到顶楼，家里的门便开了，施如锦笑着站在门后，道：“我听到黄叔叔的脚步声了。” “如锦饿了吧，给我十分钟，马上就能吃上饭！”黄品昌笑着回道。 说着话，黄品昌便进了屋，直接往厨房走。 施如锦拿着手机坐回到沙发上，纠结是否主动给霍巍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的情况。 那天邱于庭的话，一直窝在施如锦心里。 施如锦知道，霍巍对于几天后的比赛，比谁都在乎。就像一个登山的行者，经历过千辛万苦，距离顶峰几乎近在咫尺，可就是这登顶的最后一段，能否顺利走到终点，不仅是对他所付出努力的价值的衡度，也将影响到，这个人对自己的评价。 问题在于，霍巍几乎变态的自律性，让他有时候会藏起心里真实想法，因为那是他最脆弱的地方。 施如锦虽然明白霍巍的纠结，更担心着他，却也只能默默地旁观，因为霍巍的压力，还有一部分，来自于不想让她担心。 这就像一个死循环，霍巍不肯说，施如锦也不能问。 除了等待比赛的结束……根本无解。 在厨房帮忙的圆圆走了出来，对施如锦道：“施姐姐，一会就吃饭了。” 施如锦一下回过神，抬眼看向圆圆，迟疑片刻，忍不住问了句：“最近给小茂打电话了吗？” “天天打，只要他在外头，必须得打！”圆圆说着，坐到施如锦旁边：“其实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他那人话少得出奇，最多跟你‘嗯’几声，后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嫌我烦人。结果有一回，我因为工作忙，忘了联络他，第二天小茂给我发短信，问我为什么不打电话，害得他等了一个晚上。” “我那儿子啊，就是闷头驴，现在想想，要不是圆圆这孩子不嫌弃，他现在还得打着光棍。”黄品昌端着菜，走到了餐厅。 就在这时，施如锦放在沙发旁边的手机响了。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等着三秒之后，对方自动挂断，施如锦一脸好笑。 “是霍总的电话吗？”圆圆问。 “刚才开会的时候，这电话就打过来了，每次响几秒，来不及接就断了，打回去也没反应。”施如锦直摇头。 “不是推销就是诈骗，我经常接到这种电话。”园园随口说了句。 用完晚餐，还没搬过来的圆圆同施如锦一起离开，黄品昌特意将她们送下楼。 三个人刚到楼下，黄品昌朝着对面的楼看了一眼，对园园道：“刚才回来，我瞧见那位徐小姐，好像他们家也快搬过来了。” 施如锦知道，黄品昌说的徐小姐，就是徐菀，而此时徐家窗户里黑洞洞的，应该还没住人。 “今天我在卫星城看到她了，人家还说谢谢我们，把她车修好。”圆圆回了一句。 “这女孩还真客气。”黄品昌说道。 施如锦转过头，对黄品昌道：“叔叔回去吧，现在您挺辛苦的，早点休息，一定要注意身体。” “当初霍太太收留我，我在车馆也做得挺高兴，结果……半道却跑了，心里老是过意不去。”黄品昌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小茂加入车队，却舍不得关掉他那间修车厂，就让黄品昌看着，搞得黄品昌一根蜡烛两头烧，差点累病了。 施如锦看着不是办法，就劝黄品昌辞去车馆的工作，专心去管修车厂。到底有从商经验，黄品昌全心投入之后，修车厂生意还真不比小茂在的时候差。 “我是有点不高兴啦，黄叔叔在车馆，我省了多少心，您走之后，大家伙好久才习惯，话说回来，贺总可是高兴坏了，咱们替他解决了后顾之忧，你看看，现在贺总手里两张王牌，足够他后面几年吃香的、喝辣的。”施如锦说着，不由笑了起来。 话说到这里，施如锦转过头，看向圆圆：“小余去生孩子了，等她半年之后回来，放你几个月的假，去陪小茂参加比赛，两个人不办婚礼，好歹度个蜜月。” “不用了，我这边工作挺忙。”圆圆立刻回道。 “是呀，现在你这么辛苦，圆圆能帮上忙，她挺乐意的。”黄品昌也跟着道。 “叔叔，您这就不对了，”施如锦笑道：“我找个能干的助手不难，小茂找个好老婆可不容易，咱们可不得帮帮他们。” 听到这句，黄品昌显然也觉得没错，连连点头。 小区外面，同黄品昌说过再见，圆圆和施如锦重新坐进了车里。 “圆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看着圆圆正要发动汽车，施如锦开了口。 圆圆索性停下来，笑着转头道：“好啊！” 施如锦拿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我刚才不是说着玩儿的，不管多忙，你的假期，我已经提前批了，我想问的是，有没有考虑过要辞职？” “啊？”圆圆一脸的诧异。 瞧着圆圆，施如锦笑了出来：“别误会，我对你的能力给予肯定，只是以小茂的能力，迟早会转入F1，比赛强度会比现在更大，有没有考虑，到时候陪在他身边？” 圆圆：“……” 施如锦叹了一声，看向了窗外：“我一直很羡慕琴姐，这么多年都跟在郭大哥身边，陪着他到世界各地参加比赛，就算中间那么多波折，夫妻俩能时时刻刻在一起，不失为一种幸福，” 话说到这里，施如锦探身，拍了拍圆圆的肩膀：“我只是一个提议，决定权在你自己，如果不是博胜集团搁在那儿，我一定也会陪在霍巍身边，作为赛车手，他们的压力，很多时候是不可想象的，如果有亲人在身边，至少是一种心理上的抚慰。” “施姐姐……”圆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当然，你如果愿意投身事业，我举双手欢迎，”施如锦看向圆圆：“这么能干的下属，真要离开，也是我的损失。开车吧！今晚小白回来，你们俩肯定要好好聊一聊，对吧，有时候我觉得，你和小白的感情，比我弟弟跟她还好。” “哪儿啊!”圆圆一脸好笑。 施如锦的手机，这时又响了起来。 拿起手机，看到又是刚才那个号码，施如锦不胜其烦，抬手便要挂断，结果一不小心，竟将电话接了起来。 “晓如，救……我……快救……”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 这声音听在施如锦耳朵里，让她寒毛全竖了起来。 “你在哪儿？”施如锦几乎吼了出来。 是林显文……那个飞天遁地，让人找不到的林显文。 第三百零四章 逃逸 在新房待了一个多小时，徐菀才从地下车库取了车，开出繁花城。 本来徐菀关过窗，便该回去了，却因为出门之前，一位老客户打来电话，不得不耐心奉陪。 客户是位上了年纪的阔太太，一直喜欢徐菀的手法，据说这位有神经衰弱的毛病，经常成宿成宿地失眠。倒是每次来店里，徐菀帮她做护理的时候，人家能睡上一回好觉。 阔太太啰嗦是啰嗦了点，好在最后结局圆满。人家跟徐菀约好，明天会亲自光临妍丽卫星城店，在她这边办一张最贵的金卡，而且还会带上几个朋友，至于拉不拉得到生意，只能看徐菀自己的本事了。 此刻徐菀将车开到小区外的马路上，心情无比畅快，感觉自己那些年的坏运气终于一扫而光，后头不出意外，便是康庄大道了。 手机响起，徐菀随手摁下车载电话的按键。在4S店挑车时，她一眼相中了这一辆，就为了车里搭载的这套智能通讯系统，不仅用着方便，更让徐菀有一种不输于人的舒心。 “小菀，怎么还没回来？”徐父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路上，一会就到家了，你们先休息吧！”徐菀笑着回道。 前面十字路口亮起红灯，这边刚开发出来，两边小区入住率也不高，此刻路上基本没什么车，离红灯还有一截，徐菀便提前停车了。 徐菀拿到驾照也不过半年，车是上个月买的，手还有点生，要不是妍丽总部这段时间发了员工激励政策，她正好达标，可以拿到购车优惠，徐菀也没想这么急着把车订了。 “是不是在开车？”徐父问道：“你妈就不放心这事，一定要小心啊！” “我停车了，有什么事，爸你说啊！”徐菀回了句，趁这时间，从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自觉最近太忙，脸色肉眼可见地有些憔悴，晚上回去，要好好保养一下。 “你魏芸阿姨想替你拉个线，对方是她们医院的一位外科医生，岁数不到四十，听说是为了事业，一直没成家，现在有这心思了，提出的条件也不高，只要女方本分，会持家就行，也不介意有婚史和孩子，你要不要去见一见？”徐父商量着问。 徐菀正抚着自己的眉心，听到这一句，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徐父兴致勃勃地继续道：“我手机上有那小伙子的照片，回家你看着，人挺精神的，我和你妈都觉得合适，你魏阿姨一向热心，之前牵成了好几对，小伙子的父母也是医生，跟你魏阿姨挺熟，就把这事拜托给她，结果，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用不着，我没这个想法，”徐菀自认心如止水，断然拒绝。 徐父显然不肯死心：“机会这么好，见一面也没什么，人家条件不错，你迟早还是要成个家的……” “爸，我早说过，不想再凑合了，也用不着凑合，还有，以后你少同施如锦他们家来往！”徐菀忽然之间生起了气，直接打断徐父。 “你不能这么说，人家是好心，况且你的事，还是我请你魏阿姨多留意的，”徐父说到这里，不免批评起了徐莞：“这些年，他们家帮了咱们不少忙，婷婷上幼儿园还有你工作的事……你这态度可不好！” “这个话题结束，真没意思！”徐菀回道：“你们现在只管保重好自己身体，别想那么多，我过得挺好，该有的都有了，用不着找什么长期饭票，看男人脸色吃钣！”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徐父到底没再坚持，可语气之中，还带了些不肯死心：“那……我明天跟人家说，不过，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 “不考虑了，你现在就说！”徐菀情绪开始激动：“爸，当我求你了，咱们跟施如锦他们不是一路人，你也别老觉得，她们是什么恩人，我现在的成绩，全是靠自己一点点努力得来的，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用不着向人低三下四！” “你跟小锦有矛盾了？”徐父似乎听出了些什么，疑惑地问。 “不说了，我要开车，当我是亲生女儿，什么都别说了。”徐菀话一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之前的好心情，这下全毁了，徐菀这时心生焦躁，干脆一踩油门，直接冲过十字路口。 又开了好一会，徐菀才醒过神，刚才过来的时候，头顶上好像有什么闪了一下，只怕自己光顾着发泄，却闯了红灯。 徐菀越想越懊恼，莫名地朝驾驶座边的车后镜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的工夫，意外便发生了…… 一个人几乎飞上了徐菀的前车盖，又被她的车往前带了好几米。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徐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踩下的刹车，只知道那人挣扎了一会，整个人滑到车下。与此同时，一个手机大小的东西在顶盖上跳了两下，往旁边飞了出去。 徐菀定定地注视到车前窗上的血印，整个人如泥塑一般。 好半天后，徐菀手脚忙乱地扯开身上安全带，随后用颤抖的手，打开了车门。 鼓足勇气，徐菀几乎是爬到了车外。 车前方的地上，一个人血乎乎地躺在那儿，不知生死。 这一瞬间，徐菀脑子里想的竟是，她这些年辛苦得来的一切，可能会因为趴在地下的这个人，就此化为泡影了。 “救命……”地上的人冷不丁发出了微弱的求救声。 徐菀吓得“啊”地大叫一声，再顾不得其他，回身钻进车里，连安全带都不系了，完全没有章法地将车往后退了好几米，随后调转车头，绕过地上的人，落荒而逃。 这条偏僻的路上，没有行人，此刻也不见车辆经过，只有路灯惨淡的光，打在那人身上，目下一片凄凉。 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在徐菀刚才经过的那个十字路口，圆圆一边等着红绿灯，一边往窗外看着。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施如锦反复地拨着电话，神色显得十分凝重。 “林显文还不接？”圆圆问道。 摇了摇头，施如锦终于放弃了。 刚才林显文把电话打到施如锦这里，喊了几声“救命”，却突然又断了，施如锦再打回去，刚开始是无人接听，随后又变成“号码不在服务区”的机械女声回复。 “林显文是真想自首？”圆圆不解地道。 施如锦叹了一声：“不管了，这人从来不说真话，也不知道又在出什么花招。” 车里沉默了片刻，圆圆忽地笑了出来：“真有点刺激，林显文又出现了。” “这么装神弄鬼，说不定后面，他还会打过来，只能等了。”施如锦说着，又拨出另一个号码。 没一会，睢队长的声音在车里响起来：“霍太太，我正从警局出来，你的位置，我们已经定位到，你们继续往前开，如果林显文再打电话，先拖住他。” “刚才我打过去，说是不在服务区了，”施如锦吐了口气，往车前方看了看，道：“大概又是虚晃一枪。” “你继续走你的，我们会一直监控你的手机。”睢队长回道。 同睢队长道过再见，施如锦挂断电话，叮嘱圆圆：“绿灯了，往前开吧，先送你回去！” “我先送您，然后我把车再开走，回头让施谯谯到过来拿。”圆圆笑着回了句。 “好吧，要辛苦你了！”施如锦回道。 “工作的时候，您是霍太太，私人时间，我把您当姐姐，”圆圆心情很地地道：“虽然肉麻，不过是心里话。” “难得你的嘴这么甜，小余教的？”施如锦玩笑道：“当姐妹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哦！” “好啊！”圆圆爽快地回应。 车子徐徐往前开着，两人随意地聊着天。 直到圆圆突然望着前方，惊呼道：“前面怎么躺着一个人！” 施如锦也探过了头，借着圆圆打开的远光灯，看到了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一个趴在地上的男人。 “是不是出车祸了？”和施如锦对视一眼，圆圆将车靠边停下，拿出手机报警。 施如锦一直盯着窗外，昏暗的路灯下，那人身下一片血泊，伤得应该挺重，不过看他时不时还动一下，可能还活着。 “警方让我们先原地等着，他们马上赶过来。”圆圆打完电话，转头对施如锦道。 施如锦点了点头，道：“那就等吧！” 到底是晚上，又是看上去十分严重的车祸，两个人都没敢下车。 黑暗的车厢里，圆圆忍不住苦笑：“如果不打电话报警，我们也不用停下来了，感觉有点瘆人。” “警察不是快过来了吗，我们先等着，既然看到出事了，咱们也不好装没瞧见，”施如锦安慰道：“幸亏是两个人，一个人要吓坏了。” 两人正说着车，前方某处，快步走过来两个身形魁梧的男人。 “那两个不会是路过吧，看能不能帮什么忙。”圆圆说道。 施如锦却觉得有些不对，两个男人行迹显得有些鬼祟，一边走，还一边四处张望，甚至朝着她们车这边。瞟了好几眼。 令人惊愕的事，就在这时发生了。 两个男人走到伤者面前，低头看了看，接着蹲了下来，动作十分粗鲁地翻开伤者，在他身上摸了起来，似乎是在找着什么。 施如锦看了半天，眉头不自觉地拧住。 “趁火打劫呢！”圆圆直接叫了出来。 第三百零五章 凡人 翻找半天，那两人似乎一无所获。原本施如锦以为，他们或许是碰巧路过，看到有人受伤，无意伸出援手，只想捞点好处的，却不料，接下来却发生了更恶劣的事。 两个人对地上伤者动起了手，看着拳打脚踢的架势，明显带着要置人于死地的意图，就像跟对方有深仇大恨。 伤者全无招架之力，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到最后蜷缩成了一团。 再这样下去，警察没到，人就要不行了。 圆圆早被吓到不敢往那边看，施如锦犹豫了半天，到底决定，不能眼瞧着要出人命，自己袖手旁观。 也是急中生智，施如锦先探过身，打开了远光灯，随后使劲按住方向盘的喇叭。 一阵汽车长鸣，终于让那两个凶徒停下来，随后，两道目光投向了车灯这边。 施如锦可不敢停，还在按着车喇叭，试图用这个方法，将那两人吓走。 圆圆吃惊地看着施如锦，显然没明白她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那两人开始左右张望，像是互相商量了一下，随后，施如锦眼见着两个凶徒朝她们这边冲了过来。 “他们要干嘛？”圆圆慌张地问。 知道来者不善，而她和圆圆绝不是两个彪形大汉的对手，施如锦立刻催促圆圆：“开车！” 圆圆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准备发车，却因为过于紧张，车钥匙竟掉到了地上。 就在圆圆终于找回钥匙，抖抖索索地要开车的时候，她这边的车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拽开。 “妈呀！”圆圆惊恐地叫了出来。 施如锦也有点反应不及，看着圆圆被人扯到了车外。几乎是同时，她这一边的门也被拉开，施如锦同样被生拉硬拽地，拖到了外面。 用力扒住车门，施如锦才勉强没有栽到地上。 扯出施如锦的人已经钻到车里，冲着外面的同伙吼了一嗓子：“快上，警察到了！” “啊！”车的另一边，传来圆圆一声惨叫。 施如锦顾不得其他，赶紧从车后绕过去。看到圆圆摔在地上，一个男人在她后背狠踹一脚后，掉头便要上车。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那人跟正朝圆圆跑过去的施如锦撞个正着，直接伸手，朝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施如锦猛地后退几步，背贴到了车门上。 没想到那个凶徒还不肯停手，这回出了一记狠拳，冲着施如锦头上砸了下来。 “施姐姐!”圆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而施如锦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地下滑。 “怦”的一声，驾驶座的门被关上。 施如锦感觉头顶巨痛，眼前渐渐有些模糊，就在这时，一股拉力开始扯着她往前走。 “衣服夹住了！”圆圆惊叫，冲过去用力地拍着车窗，想让抢车的人停下。 车往前开动，施如锦只能脚步踉跄地跟着跑，除了捂住自己肚子，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警笛声从前方传过来，车子往前挪了几米，不知道什么原因，竟停了一下，再后来，可以听到发动机响，似乎是开车的人操作不熟练。 圆圆正要帮施如锦脱掉身上被夹住的外衣，车又突然发动了起来，施如锦脚一歪，要不是圆圆扶着，倒要栽下去了。 夜色之下，警灯已经清晰可见，而车里的凶徒显然慌了，明显想要加速。 最千钧一发的时刻，圆圆却一下放开施如锦，随后飞跑向前，趁着那车再次停下，伸开双臂，挡到了车前…… 一间单人病房里，清晨的明媚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一张不知是昏迷，还是安睡中的脸上。病床边，一个年轻小伙子手插在裤兜里，一边来回踱步，一边不时低头看看病人，表情有点焦急。病房另一角，一位妇人正在收拾东西，也是每隔几秒，都要望一眼床上的人。 施如锦猛地睁开双眼，面前是施谯谯那张小胖脸。 同施如锦对视片刻，施谯谯的大嗓门响了：“妈，姐醒过来了！”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到地方，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 施谯谯转头一看，差点跳脚：“哎哟，那是小白送我的马克杯，妈，您慌什么呀，早知道不带过来了！” 施如锦视线范围内，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空调，吊着输液瓶的白色架子。 一切都是白色的，还有鼻息里消毒水的味道，提示着施如锦，她此刻身在何处。 就在曾经发生过的事浮现脑海那刻，施如锦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姐认得出人吗？”魏芸带着颤抖的声音，传进施如锦耳朵里。 施如锦想抬头找一找魏芸，却发现自己的脖子被颈箍固定住，根本动弹不得。 不过魏芸已经冲过来，拉开施谯谯，激动地道：“小锦啊，宝贝，你终于醒过来了，认得出我是谁吗，还有，你能看得见吗？” 魏芸说着，拿手在施如锦眼前比划了几下。 “看得见，我还好，”施如锦声音有些干涩，眼睛紧紧盯着魏芸：“妈，我的孩子……” 这一刻，施如锦心底无比忐忑，她害怕极了，因为自己的不小心，那个小生命会离自己而去。 “不担心啊，没事了，”魏芸坐到床边，道：“在救护车上，圆圆已经告诉医生，你是孕妇，我们赶到的时候，妇产科的人也来了，都做了紧急处理，现在孩子还看不出什么问题，这几天你正好在这儿养胎，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没事的，对吗？”施如锦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可答案出来，她又疑惑，是不是魏芸在安慰她。 “妈什么时候骗过来你？”魏芸似乎明白施如锦的想法，摸了摸她正在吊着水的手：“都会好起来了的！” 最后是魏芸脸上笃定的神情，令施如锦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圆圆呢？”施如锦又想起来问道。 “她呀，除了脸肿得像猪头，手臂脱臼，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没有多大毛病，”心疼完水杯的施谯谯又开始没心没肺：“小白在家照顾她呢，对了，我已经谢过她了，我姐跟外甥的命算是圆圆救下的，我说了，以后她要有三长两短，招呼一声，我施谯谯两肋插刀！” “你真跟人家这么说？”魏芸一脸嫌弃：“快被你气死了，回头我还得替你跟圆圆道歉，什么叫有三长两短，你就不能盼着人家点好？” “意思到了，就行了，大家是朋友，她自然明白。”施谯谯粗枝大叶地回道。 瞧着自己傻弟弟，施如锦差点笑出来，只是表情一动，立马头顶疼得像被斧头砍过一样，以至于施如锦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疼得厉害？”魏芸心疼地道：“要慢慢恢复，你现在不能用止痛药，这下要吃苦了。” “可不吗，脑震荡，颅内轻微血肿，要一点点地消，还得疼好几天。”施谯谯说了句。 “你别在这儿杵着，去跟医生说你姐醒了，”魏芸训了一句：“听你说话，我都快脑震荡了。” “妈，我昏迷了多久？”施如锦这才想起问道。 魏芸回道：“昨天晚上送过来的，医生说，只要醒了，问题就不大。” “也不知道还要疼几天。”施如锦无奈地道。 等医生来看过，施谯谯走到施如锦旁边，道：“姐，晚上巍哥回来。” “没告诉他吧？”施如锦立刻问道。 “圆圆跟我们说了，你昏过去之前，嘱咐她不要通知巍哥，”施谯谯呵地一笑，问：“既然都没事了，同巍哥说说，也没关系吧？” “不要说！”施如锦又强调了一句。 施如锦不想让霍巍有任何分心，现在是霍巍冲击顶峰的最后关头，她绝不要拖霍巍后腿。 “回头巍哥知道我们瞒着他……”施谯谯嘟哝道。 施如锦闭上眼，在心里想了想，道：“我也没多大事，等他比赛结束，我再跟他说，也就这几天……” 施如锦正琢磨，编什么理由诓住霍巍，魏芸将一根吸管插到她嘴里，端着水杯道：“就说你出差，不过记得要给霍巍打电话，他心思细得很，说不定能猜出来。” 施谯谯不以为然：“咱们走着瞧，看能不能瞒到巍哥比赛结束。” “话这么多，到旁边站着去！”魏芸拍了施谯谯脑门一下。 傍晚时分，在施谯谯口中，被打成猪头的圆圆，同小白一块来了施如锦病房。 魏芸热情地招呼圆圆坐下，看看她的脸，一个劲地摇头。 因为还不能起身，只能平躺的施如锦对圆圆道：“小白也是，你该在家里养着，跑过来做什么呀！” “去警局协助调查，反正都出来了，我就过来看看。”圆圆回道。 “他们这么着急啊，不让你休息几天。”魏芸不满地道。 “好像这个案子挺严重，还涉及到别的案件，我们在警局也没待多长时间，具体不太清楚。”小白在旁边解释。 “圆圆，谢谢你救了我，”施如锦有些心疼地道：“我没想到，你怎么那么傻，跑过去挡车，有没有想过后果呀？” 现在回忆昨晚的事，施如锦都觉得后背直冒冷汗，如果警方不是及时出现，如果那两个歹徒丧心病狂，直接将车子轧过去，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那种时候，脑子全是空白，”圆圆握住施如锦满是针孔的右手，笑道：“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高光的时候，现在连谯谯都说，对我刮目相看。” 小白用手揽住圆圆的肩膀：“你胆子也太大了，谯谯说，他要代表姐姐，过几天亲自登门，跟黄叔叔还有小茂表达感谢，可以后这事吧，你别干了，咱们都是凡人，做不了英雄的。” “知道了，”圆圆倒开起了玩笑：“别把我想得太高尚，我就为在老板娘面前好好表现，以后说不定能有机会受重用。” “重用不重用，得看你表现，”施如锦道：“不过，姐妹情意……绝对是一辈子了。” 圆圆点了点头，冲着小白道：“这么看，以后我还是你小姑子了。” “这样也行，”魏芸笑起来：“要不我收个干女儿？” 几个人正说得高兴，老佟带着计小奇走进病房。 “哎哟，圆圆，你这脸怎么回事，破相了呀，麻烦了，婚礼都还没办呢，小茂要退货怎么办？”老佟一到里面，便大呼小叫，惹得计小奇拿眼直瞪他。 “佟总费心了，能说点关心下属的话吗？”圆圆啼笑皆非。 “回头我给发红包！”老佟爽快地来了一句，又看向施如锦，啧啧两声：“没缺胳膊少腿，咱们霍太太是铁打的，” “我不能笑，你闭嘴好吗？”施如锦瞟了瞟老佟。 老佟挑了挑眉毛：“我下面说这事，怕你忍不住想笑，这可怎么办！” “什么事啊？”小白先好奇了。 第三百零六章 咸妻 林显文终于被抓获——这就是老佟觉得，施如锦听到会笑的事。 施如锦没有笑，一是怕扯到伤口，二是……或许等待了太久，心情早已经麻木。 “怎么没多大反应？”老佟弯下腰，瞅了瞅施如锦，颇为失望地道：“我还以为，听到这消息，你能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来！” “亮亮说话的样子，有时候跟我家谯谯挺像。”魏芸走过去，拍了一下老佟胳膊。 “魏阿姨，这怎么说？”计小奇笑着问道。 “都是好孩子，就是不太着调！”魏芸摇头道。 病房里一片大笑，施如锦紧咬住了唇，魏芸说得，真不要太贴切。 “我把谯谯当小兄弟，像就对了！”老佟完全不在意魏芸的吐槽，跟着大家一块乐了半天，随后四下看看，道：“谯谯去机场了？这小子真够啰嗦，中午给我打电话，反复叮嘱，他姐受伤的事，暂时不让告诉老霍，我就不明白了，人又没死，你们怕个什么劲啊！” “小奇，把你老公带出去吧，”施如锦瞧向计小奇：“在我被气死之前，我不要见他了！” “哎，我话没说完呢！”老佟躲着已经伸手过来的计小奇，口中嚷嚷道：“关于林显文的最新猛料，没一个人想听？” “你就快点说，说完赶紧走！”计小奇从后面推了老佟一把。 见众人齐齐望过来，老佟这下得意了，整整脖子上的领带，转头冲着站在病床另一边的圆圆道：“你跟咱们霍太太昨晚发现有人出车祸，本来打算见义勇为，结果好人没做成，两个人还挨了顿揍……” 这话听着满是幸灾乐祸，施如锦咳了一声，闭住眼睛以示反感。 “霍太太不感兴趣，阿姨，我告诉您！”老佟明明是对着魏芸说话，眼睛还在瞟施如锦。 “佟总，”圆圆都不耐烦了：“昨晚的事，我们都是亲历，您就别再复述一遍。” “别急啊，听我慢慢道来，”老佟继续拿腔拿调：“今天一早吧，我接到警方电话，还巧了，正好是睢队长打来的，说要到咱们卫星城广场做现场勘察，我给吓得不轻，咱们这店没几天就要开业，可别这个时候出了纰漏，晚开一天，得损失多少钱，想想就心疼！” 圆圆只得跟着催：“警方勘察什么？佟总，您快点进正题啊！” “慌什么呀，我得把前因后果，都给你们讲清楚，”老佟还在那儿不慌不忙：“对了，你们猜，警察到咱们那儿，找着什么了？” 施如锦对魏芸道：“妈，帮我把手机拿来，我给睢队长打个电话，听这位说话，实在太费劲！” “干嘛！”老佟一把将施如锦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夺了过去：“总不能半半拉拉的，得让我说完。睢队长他们在智能停车场下面，发现一件工作服，又从里面口袋，找到一只手机……于贝儿的那只。” 听到这里，施如锦睁开了眼，于贝儿的手机堪称宝藏，足让苏以诚忍痛割爱，放弃自己小儿子；也足以令苏家兄弟反目成仇。 “醒了，要不要继续听？”老佟瞧向如锦，又卖起了关子：“谜底马上要揭晓喽！” “随便。”施如锦故意淡淡地道。 “别随便呀，那件工作服的主人叫林显文，就是昨晚躺马路上的那个，”老佟一拍手：“各位，吃不吃惊，意不意外?” 施如锦瞧向老佟，她的确吃了一惊，那个看上去只剩一口气的人，施如锦当时根本没想到，会是……林显文。 老佟拿手指了指头上：“如锦，人就在十二楼的监护病房，要不要去看看？” “瞎说什么，亮亮说完了吧，小奇挺着肚子，家里还有宝宝，小俩口先走吧！”魏芸说着话，冲计小奇直递眼色。 “阿姨，再让我把结局讲完，”老佟意犹未尽：“苏老大成了植物人，林显文没了金主，为混口饭吃，这段时间在一家装修队当小工，我靠，就藏在咱们卫星城广场五楼。” “呀！”圆圆直接叫了出来：“都没有发现啊！” 老佟耸了耸肩：“过来之前，我把保安部的人全叫进会议室，狠狠骂了一顿，养那么多人，个个懒得跟猪一样，连点警惕性都没有，网上逃犯就在眼皮底下，居然没一点察觉，对了，保安部经理已经被我踢走了！” “佟总有气魄！”圆圆和小白一块捧起了场。 老佟一笑，又道：“林显文那次从青年小区逃走，不仅警察在找他，有一伙人也在追着他，对了，昨晚揍你们的两个混混已经交代，他们拿人钱财，要替人做了林显文。” “谁要做掉他？”虽然知道老佟肯定又要拿搪，施如锦还是问出了口。 “你猜？”不出所料，老佟反问一句。 “苏以诚吧？”圆圆问道。 “错！”老佟眉心一挑：“是苏达生的老婆，我说你们猜不着吧，据说人已经被传讯了。” 施如锦倒是不太意外，反正苏以诚同苏二太太都有作案动机。 “别说，林显文命真硬，监控拍到，那两人找过来，林显文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一直跑进停车场，后来在三楼被堵住，就林显文这老身子骨，居然爬上一米多高的护栏，从上面跳了下去，说来是走运，老家伙掉到外面一根横柱上，然后又从旁边往下滑。”老佟细致地描述着。 “在马路上撞到林显文的，是那两个人吗？”圆圆听得入了神。 老佟一摊手：“那两个家伙说不是他们干的，不排除有别的同伙，也不排除有人肇事逃逸，出事那一段，路正好没有监控，调查还需要时间。” 正在这时，还被老佟攥着的施如锦手机响了起来。 “哟，老霍查岗了！”老佟嘻嘻笑着，将手机交给施如锦。 因为头上包着纱布，施如锦接电话不方便，便让魏芸将手机免提打开。 “在哪儿呢？”霍巍的声音传过来，语调淡淡的，似乎只是随便问问。 施如锦不太会说瞎话，顿了好一会，才道：“在外面……” “出差？”霍巍抢过了话：“是在医院出差？霍太太忙得真不是地方。” 施如锦一愣，知道还是没能瞒住霍巍。 旁边众人都屏住呼吸，也都在听着施如锦和霍巍的对话。 “霍太太还真够刚的，人都躺病床上了，不第一时间通知老公，还跟你弟弟合起伙骗我，什么意思，当我死的？”霍巍这句话，明显怒气冲冲了。 施如锦此时哑口无言，不用猜，施谯谯向霍巍投诚了，她早知道自己这弟弟不靠谱，谁想到，能不靠谱到这种程度，要他保守秘密，半天都坚持不了。 “姐，是巍哥逼我说的，他太厉害了，一听我讲，你出差了，立刻给你们一个副总打电话，这馅漏得太快，我补都补不过来，跟我没关系啊！”电话那头，传来施谯谯的求饶声。 后面霍巍也不说话了，可手机却没有挂断。 施如锦正在忐忑，霍巍又冷冷地开了口：“既然在你眼里，我一点都不重要，就不打扰霍太太了，我已经到家，准备睡觉，你好好休息！” 手机里，终于响起了忙音。 施如锦举着电话的手，半天没放下来，还是魏芸过来，把手机拿了回去。 这下，病房里鸦雀无声。 好一会后，魏芸弯下腰，对施如锦道：“我这就给你叔叔打电话，让他跟霍巍解释一下。” “不用了，”施如锦心里酸涩，却努力朝魏芸笑了笑，道：“妈，带着小白还有圆圆，你们正好跟老佟他们一块回家。” “开什么玩笑，你现在不方便，晚上我陪你。”魏芸立刻拒绝。 “我没问题的，这样，让小白现在帮我找护工，昨晚您就没休息好，家里还有叔叔要照顾，赶紧回去。”施如锦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声音露出哽咽。 “阿姨，今晚我来陪！”小白立刻自告奋勇。 圆圆也附和：“我也一起，阿姨您先回去，两个人在，您还怕照顾不好施姐姐吗？” “我晚上就想安静地休息，别吵着我，”施如锦道：“尤其是圆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留在这儿，半夜想吓我呀，你赶紧把伤养好。小白，去护士站说一声，请护工挺方便。” “不用去了，我肯定不走的。”魏芸对小白摇了摇头。 争执到最后，施如锦还是拗不过魏芸。 看天色已经黑了，魏芸催着大家伙都回去。 老佟都到门口，又小跑回来，对施如锦道：“老霍肯定皮痒了，居然敢对你这种态度，只要我回去骂他一顿，人就老实了，放心吧，明天一早，我给你绑，也把老霍绑过来！” “好意心领了，我会自己跟他解释，你别去惹霍巍不高兴，他马上要比赛了。”施如锦叹了一声。 “咸妻，真咸，咸得都齁了！”老佟大拇指一挑，转头跑掉。 这晚，施如锦睡得并不安稳，迷糊一会，便又醒过来，反复好几次。但凡屋里有一点动静，她都能被惊动，更何况，漆黑的房间里，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抚着。 “谁？”施如锦睁开了眼。 “她醒了？”房间另一头，魏芸小声地问。 “在说梦话，”一个声音回道：“妈，谯谯在楼下等着，您回去吧，晚上我陪在这儿。” “你后天比赛，睡不好可不行，要不，你坐一会就回去？”魏芸似乎走近了点。 “明天我休息半天，这是我老婆，虽然让人讨厌，我能不管吗，再说您也挺累的，我没事！”霍巍回了句。 “讨厌你还过来？”施如锦抓住了霍巍的手，略有些娇嗔地道。 “还真醒了，”魏芸笑了笑，道：“小锦，妈先回去，明天一早就过来，你跟小巍也别聊太晚，都早点睡，也半夜了。” “妈，我送您下楼！”霍巍很不给面子地拍开施如锦的手，陪着魏芸出了病房。 这下，施如锦睡意顿消，睁大眼睛，只等着霍巍回来。 然而，除了护士过来看过一次，霍巍一直没再出现。 第三百零七章 看透 施如锦再次醒来，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倒是发现，外面天色已经亮了。 或许是昨晚这一觉睡得太安稳，施如锦舒服到想伸一个懒腰，只是动作稍嫌奔放，不知道扯到哪根神经，施如锦感觉头皮像被人扯了一下，不由抽了一口凉气。 “扑通”一声，病床边上传来响动，有人几乎冲过来，紧张地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事，”瞧着霍巍明显没有休息好的脸，施如锦轻声回道：“我挺好的，感觉比昨天好多了，你继续睡！” 注视了施如锦片刻，霍巍真就转身回去了。 施如锦看不到霍巍那边，不过听着声音，好像霍巍又躺了下来。 阖上双眸，施如锦愉快地感受着，有霍巍在身旁的踏实。 除了……人有点三急。 “要上厕所，就说一声。”霍巍的声音响了。 本来霍巍不提，施如锦还可以忍一忍，只是这下，憋得有点难受。 霍巍昨晚过来陪床，心意让人感动，可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他哪会照顾病人啊！ 一旁的霍巍翻了个身，似乎又继续睡了。 施如锦决定还是再忍一忍，等一会护士过来，或者魏芸到的时候再说。 “施如锦，你这样有意思吗？”霍巍冷不丁开了口。 施如锦先是愣了愣，好一会后，问了句：“还在生气？”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在你眼里，我这丈夫只是没有意义的符号？”霍巍不快地说着，后面的口气，更有点怏怏：“难怪老贺一直嘲笑，说你把我当小狼狗……” “噗嗤”一声，施如锦竟笑了出来，随即发现，自己的头不像昨天那样疼了。 “我的话很好笑？”旁边的人似乎坐了起来。 “贺慕言不是到更年期了吗，难免阴阳怪气，何必在意他说什么，”施如锦回道，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催促霍巍：“帮我叫一下护士，快点啊！” “不舒服了？”霍巍再次走到床边，一脸焦急。 虽然孩子都有了，这种情况下，施如锦还是有点尴尬，局促半天，才说出口：“我要上厕所！” “早让你说了！”霍巍埋怨着，伸出一条胳膊，准备要扶施如锦坐起。 “别动！”施如锦吓了一跳，赶紧阻止：“我现在下不了床，你把护士叫来！” 霍巍迟疑了一下，转身跑出了病房。 没一会，霍巍带了一名穿着护工制服的中年妇人进来，指了指床上的施如锦：“先把急事解决了，等我岳母过来，你再跟她谈护理费，多少钱都没问题，现在你说怎么做，我们一起来！” “霍先生，我不会多收钱的，刚才护士跟我说了霍太太的情况，您到旁边站一会，这事我有经验，一个人就能解决。”护工倒是勤快，说着话，便忙活了起来。 等施如锦解决完问题，霍巍又把医生请进来，检查过施如锦伤口，又讨论了后续的治疗，医生走了之后，霍巍让护工拿来热毛巾，挺逞能地亲自替施如锦擦脸，施如锦忍着脸上的疼，勉强保持住淡定。 这之后，听护工说医院食堂粥不错，霍巍又拿了钱，吩咐人家去打一份过来。 施如锦就躺在那儿，看着霍巍在那儿兴致勃勃地忙着。 直到霍巍实在没什么可忙，颇显无聊地停了下来，施如锦才道：“护工回来，你就走吧，妈一会就到。” 霍巍没有回应，拉过病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有什么要说吗？”施如锦小心问道，她已经看到，霍巍的脸拉了下来。 霍巍：“……” 意识到这家伙回过了神，打算继续向她兴师问罪，施如锦适时地服了软：“对不起，本来就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我不让你知道，也是怕影响你备战。”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脆弱，一点事情都承受不住？”霍巍抱住双臂，盯着施如锦：“还是你觉得，我这人没心没肺，除了赛车，别的都无所谓，也不在乎你的死活？” “想多了吧！”施如锦几乎赔着笑道。 “昨晚跟医生讨论你的病情，他说，警方告诉他，袭击你的人是练拳击出身，有没有想过，他徒手都能让你脑震荡，如果手里拿着什么家伙，你还有命躺在这儿？”霍巍这话，完全就是质问了。 施如锦只好求饶：“我错了，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躲远一点，保命要紧！” 霍巍又不吱声了，一眼不眨地瞧着施如锦，而施如锦很识时务地，以最诚恳地笑意回应霍巍。 沉默了片刻，霍巍用手搓搓自己的脸，道：“我妈过世之前，有一次聊起我以后的婚姻，她说了心里话，之所以要把你带在身边，一是照顾故交的女儿，还有就是，她对我的人生非常绝望，说是除了你，我跟谁都过不到一块，为免我孤独终老，我妈嘱咐我，一定把你抓紧了。” “我这位婆婆眼光真准啊!”施如锦半带调侃地道。 霍巍撇了撇嘴：“你真以为她在夸你，我妈早看出来了，我中了你的毒，要是她现在还活着，看到你把我治得服服帖帖，能对你有好脸色？” “过奖了，我有这么厉害？”施如锦费着劲，斜了霍巍一眼。 “你当然厉害，我妈说，你从小缺乏安全感，个性又十分好强，所以你寻求安全感的方式与众不同，就是无微不至地管着身边所有的人，觉得自己能被依赖，你就心满意足了，我妈教过我一招，只要让你觉得，我根本离不开你，你就跑不远，要不她能把家族基金会交给你？瞧你那点虚荣心，被我妈看得透透的。” 话说到这里，霍巍不免得意，到底笑了出来。 施如锦开始也在笑，可笑到最后，表情却有些复杂。 “知道真相，不太高兴？”霍巍探过头问。 施如锦没有说话，定定地望向天花板。 外面的走廊上，人声渐渐地嘈杂起来，没一会，有负责清洁的护工进来擦地，擦完之后，看了看默不作声的两人，转头出去。 “你难道是想告诉我，我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施如锦开了口。 “我头一回发现，你还挺矫情，”霍巍似乎觉得施如锦这话好笑，伸手拧了拧她的鼻尖：“昨晚从医生办公室回来，你已经睡得像只小猪了，我在你旁边坐了一个多小时，你都没有反应，这一个多小时，我没做别的，全用来检讨自己，是不是习惯了对你的依赖，习惯了你没有原则的退让，也习惯了你永远在我身边随叫随到，却没有习惯……像丈夫一样地对待你。” 施如锦眼睛有些热，霍巍煽情起来，她好像没什么招架之力。 “哭了？”霍巍的脸，已经和施如锦近在咫尺，笑道：“那我就再说一点。” “可以了，我没怪你啊！”施如锦抹了抹眼角。 “小锦，我不是你妈、不是你叔叔，不是你弟弟，更不是你的……小狼狗，我是你丈夫，对不对？”霍巍放低了声音：“别在我跟前装什么坚强，如果对我没有信心，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会改，然后成为……在你哭的时候，可以给你怀抱的男人。” 施如锦笑着伸出手，用手背摩了摩霍巍的脸：“你就不能让我继续心满意足吗？算了，只要你不生气，我想哭的时候，一定会找你！” 霍巍站起身，探身在施如锦脸颊上吻了吻，道：“好笑，我能对你生气吗，早被你驯化了，这样，你就好好养着，等比赛结束，接下来的冬休期，我都会在公司，我绝不让你失望。” “开什么玩笑，”施如锦道：“我好不容易可以一手遮天，抓到公司管理大权，还能让你抢回去？” 虽然被霍巍突然生出的责任心感动到，施如锦却不敢草率答应他，霍巍这些年鲜少接触博胜集团业务，也实在称不上多少管理经验，责任心是一回事，可管理公司，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护工回来，端着刚从食堂打来的热粥，施如锦趁机对霍巍道：“一会我妈也过来了，你去忙你的训练，还等着你拿冠军，给我挣点面子呢！” “明天才比赛，我今天就不走了，好长时间没陪你。”霍巍不肯听话。 “走吧，你在这儿能帮什么忙，”施如锦故作嫌弃：“赶紧去训练，你要再不走，贺慕言说不定扛着刀追过来！” “回头我跟老贺谈谈，霍太太不喜欢我现任经纪人，让他帮我把这讨厌家伙开了。”霍巍大笑，终于还是站起了身。 施如锦恢复得不错，两天之后，已经摘掉颈箍，也可以坐起身了。 此时拿着手机，施如锦正在与施谯谯视频通话。手机里面，是刺耳的引擎轰鸣声。 今天是国际GT大奖赛年度最后一场比赛的第二场练习赛，明天便是排位赛，霍巍和小茂能否拿到杆位，将成为他们争冠的重要因素。 “我怎么没看到霍巍的车？”施如锦瞧了半天手机，到底问了出来。 “还没到巍哥呢！”现场太吵，施谯谯扯着嗓子回道。 “小锦，休息一会，等霍巍出场再看吧！”正在床边替施如锦削苹果的魏芸抬起头，叮嘱了一句。 施如锦觉得魏芸说得没错，听话地挂了视频，不免问道：“妈，问过医生，我星期二能出院吗？” “别想太多，比赛什么时候不能看啊，就算出院，也不能让你去现场，那边人太多，你现在抵抗力弱，万一哪个身上带了病菌，你打算怎么办？”魏芸坚决拒绝。 知道拗不过，施如锦轻叹一声。 病房传来敲门声，魏芸忙走过去，等看到来人，显得有些吃惊：“老徐，不是让你别过来了吗？” “小锦受伤，我当然要看看，我总是她堂舅。”走进来的是徐父，手里还拧着两大袋水果。 “叔叔，我都没事了，还让您跑这一趟。”施如锦赶紧招呼。 徐父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整个状态有些萎靡。 站到施如锦跟前，仔细打量过她，徐父突然来了句：“对不住啊，连累你受了伤。” 施如锦不明白，徐父为什么要跟自己道歉，倒是站在徐父后面的魏芸，冲她摇了摇头。 “听说孩子没事，我们也放心了。”徐父回身对魏芸道。 施如锦聪明地闭了嘴，不过已经感觉出来，徐父心事重重。 魏芸招呼徐父坐下，又要给他倒水，徐父赶紧拦住：“我坐坐就走，本来早就该过来……好在林显文这回算是归了案，我给老刘打电话，他高兴得不得了，还说如果需要，他随时愿意回来上庭。” “他那孙子怎么样了？”魏芸关心地道：“想不明白，林显文怎么能对孩子下得去手。” “还不是这老东西没有人味吗，”徐父说着，拍了一下腿，叹道：“我昨天听佟先生说，林显文已经被正式批捕，还有他后面的那些人，一个都没跑掉，这就是天理昭彰，邪不压正，人啊，真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 施如锦点了点头，她一早按捺不住，到底给睢队长打了电话，多少了解到一点案情进展。 派人袭击林显文的，确实是苏达生的太太，而当时苏达生杀害于贝儿，甚至也是她出的主意。 据苏二太太自己供述，于贝儿同苏达生厮混在一起时，知道不少苏达生在嘉实企业里的肮脏手脚，便以此要挟苏达生离婚再娶，苏达生是酒色之徒，对于贝儿本就是打着玩玩的主意，后来发现她不是善茬，只能跟自己太太坦白，这才有了于贝儿之死。 虽然苏达生把杀人的事担下了，可苏二太太一直有心结，就是于贝儿那只不见踪影的手机。听说于贝儿最嚣张的时候，电话都打到苏二太太那儿，直接要她让位，声称自己手机里握有材料，只要她想，就能让苏达生名声扫地，到时候苏以诚变了脸，谁都拿不到好处。 苏二太太一向清高，极要面子，她肯原谅苏达生，甚至跟他一块犯罪，及至买通苏达民的助理费展，想制造车祸要苏达民的命，所有的出发点，都为了嘉实企业的继承权。 只是，她和苏太生派去索于贝儿命的人手脚不麻利，忘记拿走手机，这才埋下后面的事。林显文成为继于贝儿、苏达民之后，第三个苏二太太必须要除掉的人，无非是因为他拿走了于贝儿的手机，又想借此从苏家勒索点好处。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不止一个，林显文被绳之以法，苏二太太满盘皆输，至于苏以诚，更是聪明一辈子，到老全是空。 没聊一会，徐父接了个电话，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等魏芸送客回来，施如锦到底问了出来：“妈，徐叔叔家出了什么事？” “别提了，他女儿因为交通肇事逃逸，已经被拘留，刚才听老徐说，律师告诉他，至少要坐三年的牢。”魏芸直摇头。 “徐菀？”施如锦心里一惊，不明白徐菀怎么就肇事逃逸了。 魏芸显然看出了施如锦的疑惑，解释道：“刚才你徐叔叔跟你道歉，是因为那晚撞伤林显文的，就是徐菀，如果不是她一时糊涂，掉头就跑，如果她能早一点报警，或许你和圆圆后面也不会受伤。” 施如锦只觉得匪夷所思，等于是说，林显文逃过了警方，逃过了苏二太太的追杀，最后却栽在了徐莞手里。 魏芸叹了口气，又道：“现在说这些都是后话，刚开始我们也不知道这事，亮亮正好去打听林显文的案子，遇上徐菀被铐进警局，对了，我已经让亮亮帮忙，替徐家请了一位律师，那老俩口都是老实人，就一个女儿，肯定想救，你让他们找谁去！” “徐菀……”施如锦已经有些无语了。 “刚才在外头，你徐叔叔说，徐菀公司打来电话，正式通知，她已经被解雇，这孩子一念之差，把自己前途也毁了！”魏芸满是同情地道：“老徐和他太太都快急白了头。” 第三百零八章 赢家（大结局） 终于到了正赛这天，施如锦果然没被允许出院，只能待在病房看电视直播。 今天的比赛虽然精彩，却也冗长。 刚开始，施如锦还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屏幕，在令人眼花缭乱的车流中，努力寻找霍巍那辆蓝豹雄风、不过没一会，施如锦便有些昏昏欲睡，伴着赛车的轰鸣和电视中的解说，打起了盹。 迷迷糊糊当中，施如锦似乎听到了霍巍的说话声，近在耳边。 施如锦心里诧异，都这个时间了，霍巍不在围场，跑到医院来干什么？ “我老婆挺不解风情，做事全凭理智，一个女人吧，连撒娇都像在发号施令，而且还一根筋，只认死理，什么事都得要等她自己想通才行，幸亏我这人脾气好，知道体谅，换了别人，早甩手跑了……” 霍巍还在那慢条斯理地絮絮叨叨，施如锦都急了，今天可是正赛，霍巍这是吃错药了吗，哪来的闲情逸致，在这儿吐槽她。 猛然之间，施如锦醒了过来，后背甚至冒出了冷汗。 房间里十分安静，除了施如锦自己，再没有旁人。电视里正插播轮胎广告，霍巍和小茂一起代言，霍巍早轻车熟路，小茂一如既往地拘谨。 “妈？”施如锦左右看看，叫了一声。 “在呢！”魏芸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没多久，魏芸回了病房，后面还跟着身着医生制服的齐教授。 “你表姨过来，看你在床上睡着了，说不要叫醒你。”魏芸对施如锦道。 恍悟刚才是在做梦，施如锦松了口气，望向齐教授：“表姨，怎么好意思，您工作这么忙。” “前几天我在外地讲学，就听说你出事了，既然回来，当然要亲眼看看才放心，刚才问过这边的同事，你颅内血肿已经在退，各项指标也恢复得不错，”齐教授说着，坐到施如锦床边，拍了拍她的手：“好好休养，过几个月就当妈妈了，跟你说个好玩的，你舅妈可说了，以后绝不让你的孩子叫她‘舅婆’，她还想继续扮嫩呢！” “有点麻烦了，总不能跟着我叫‘舅妈’吧！”施如锦打趣道。 “那不是于庭吗？”魏芸望着电视道。 施如锦也瞧过去，原来广告结束，画面回到比赛现场，正拍到并肩而坐的翟薇和邱于庭，两个靠得很近，很亲密地聊着天。 “是霍巍那场比赛吧？大清早我儿子一家就去了市民公园，他们是趁圣诞假期，特意赶回来看比赛的，听说观众席的票大半年前就卖光了，”齐教授跟着望过去，随即又笑道：“对了，我家顶顶现在是霍巍的小粉丝了，昨天还让他爸去做应援的条幅，说是跟凯旋约好，要一块给小姑父鼓劲，现在小孩懂的花样可真多！” 施如锦听到这里，又开始遗憾，这么重要的时刻，自己不能到现场。 “我要回办公室了，”齐教授事务繁忙，便准备要走，站起身时，却又笑道：“对了，先预祝霍巍……马到功成，我家顶顶昨晚看了霍巍的纪录片，对他更加崇拜到五体投地，这孩子现在认定了，小姑父一定会拿冠军，他带过去的条幅上，就写着‘马到功成’。” 施如锦有些意外，显然是郑实花三年时间做的纪录片播放出来了，那家伙居然连招呼都没跟她打。 这边魏芸出去送齐教授，施如锦的目光，又回到了电视上。 “从目前的圈数看，安迪利/马克尔组合占据优势，不过霍巍/黄小茂的机会依然不减，现在就需要他们稳定心态，咬紧牙关往下拼，我们可以想象，这两位中国车手心情不会轻松，这一次的比赛，将是黄小茂转入F2之前，参加的最后一场GT3赛事，成绩如何，关乎他的自信心；至于霍巍，他的野心可不只几个分站冠军，” 现场解说员侃侃而谈，忽地又笑起来：“相信不少人看过昨晚的《车手》，从不被认可的二手付费车手，到拿下明年度蓝豹官方合同，霍巍这一路走来，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话说，这家伙还挺能掰扯，看一个纪录片，开始被他笑死，到最后我居然眼圈红了，什么情况啊！” 此刻施如锦早拿起手机，在网上搜霍巍的那部纪录片。 令施如锦没想到的是，《车手》网络播放量已经近百万，热搜也排在第一，感觉贺慕言一定会笑死。 视频前十分钟，是霍巍在比赛中的失误集锦。最惨的还有一张照片，在对手站在颁奖台庆祝的时刻，不远处一个角落，霍巍插着腰，头埋得很低，姿势颓唐。 施如锦有点看不下去，关掉视频，将手机扔到了旁边。 “老霍，如果年底这场比赛，依旧没能实现你总冠军的梦想，你会作何感想？”郑实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 开始施如锦以为自己没把视频关掉，无意间一抬头，这才发现，比赛现场成了小画面，缩到了电视的右上角，此刻大画面里，郑实与霍巍正相对而坐。 霍巍微仰着头，似乎在考虑郑实的问题，片刻之后，笑了一声：“那就回家，抱着我老婆哭一会，然后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早起继续训练，大不了从头再来！” “所以，失败也不能挡住你前进的脚步？”郑实问。 霍巍不太高兴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会一直失败？” 郑实显然没抗住霍巍稍显凌厉的眼神，忙冲他抱拳求饶。 施如锦注意到了屏幕右边标示的《车手》，看来这是回放昨晚的节目。 “这不是霍巍和郑实吗？”魏芸回来了，瞧着电视笑起来。 “郑实给霍巍做了个纪录片，正在访问他。”施如锦回道。 郑实有点成心要逗霍巍，提了一个挺不正经的问题：“从刚才老霍你接受我采访开始，一直到现在，我们导演特地数过，你提到蓝豹18次，车队12次，小茂10次，对你的经纪人贺慕言……1次，而提得最多的是你太太，一共26次，贺先生在接受我们记者采访时，说你眼中除了赛车，就是太太，这话很精确到位，对吗？” “不对，在我心目里，太太比赛车更重要！”霍巍大言不惭地道。 病房里，魏芸被逗得笑起来，干脆拉了椅子坐下，和施如锦一块看起电视。 施如锦却摇头，好笑地道：“霍董可真会说，我要是不让他去赛车，立马跟我翻脸！” “可以啦，霍巍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魏芸笑着道。 “如果让霍先生选呢？”郑实还在追问霍巍：“赛车和太太，只能二选一。” “老郑，我可是救过你老婆、女儿的命，你确定要问我这种送命的题?”霍巍貌似威胁道：“好好想想，要不要继续当朋友？” 郑实看来不是对手，直接放水，换到下一题。 施如锦心里有些遗憾，大概她是变得矫情了，特别希望霍巍在电视里，亲口说要选“太太”，就算言不由衷也行啊！ 采访画面忽然中断，镜头回到现场，有突发状况，一处弯道前，两辆赛车发生追尾，后面那辆明显失控，直接滑到了内场的草坪。 “谁的车呀！”魏芸惊叫出来。 施如锦也睁大了眼睛，失控的车转了几圈，又回到赛道，后面陆续几辆车中招，其中一辆更撞到了护栏。 而此时，画面最上角，那辆蓝豹雄风正疾速地开往弯道这边。 “不是霍巍的车吧？”魏芸又转头问施如锦。 施如锦紧盯着电视，从字幕可以看出，开车的应该是霍巍，光从画面，他很轻松地避开了事故，并且继续往前开了一圈，然而就在这时，镜头转到维修区，蓝豹雄风进站了，停在自家P房外。 施如锦叹了口气：“撞到了，不过问题不是很大。” “这一次进站有点吃亏啊，”解说员又开了口：“本来霍巍/小茂组合已经上到第一位，现在排位被挤到第三，后面赶上去要费点劲，唯一好在，对手后面也要进站，应该可以拉回来，我们不能不承认，咱们的两位车手，到目前为止表现十分优异，现场观众更是热情，看到没有，不少观众朝着P房那边举起了各式各样的条幅。” “看得心惊肉跳！”魏芸嘟囔道。 一场小插曲之后，比赛继续进行。 就在这时，霍巍的那段纪录片又放了出来。 “老郑，今天话都说到这儿，我就跟你聊聊真实的想法，”霍巍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轻轻敲打着桌子。 郑实眼睛一亮：“我洗耳恭听。” 霍巍略想了想，道：“这么说吧，我父母白手起家，创立了博胜集团，他们的一生太成功，而作为独子的我，除了开车，没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按我母亲的想法，江山替我打好，路也铺得平平坦坦，我只要坐享其成就行了。” 郑实直接乐了：“人生赢家啊，这是在炫耀？” 霍巍没搭理郑实，顾自继续说着：“要是光我妈这么想，我就忍了，问题是我老婆，我一直就知道，在她眼里，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郑实叹了口气：“老霍，第27次了！” “是吗，继续数，”霍巍耸了耸肩：“男人嘛，要是被自己女人嫌弃，那真失败透顶了，所以我当年才会坚持重启车手生涯，这可是我唯一有把握能做出成绩的职业，我得让我老婆知道，霍巍也能闯出一番天地！” 郑实哭笑不得：“我一直以为，你对赛车的热爱，是溶化在自己的骨头和血液里，现在你跟我说，怒发冲冠为红颜？” “我的意思是，理想和爱情可以催发一个男人的斗志，”霍巍得意地道：“后面还有呢，如果她不是把我看得死死的，死活不肯让我碰赛车，我大概决心也不会那么大，这就叫物极必反，回头这一段你给我剪了，省得我老婆听到。” 施如锦没听到郑实回答，倒瞧见他眼里精光一闪，显然这老实人也不老实了，把霍巍叮嘱抛在脑后，应该是一刀没剪。 霍巍已经说到了兴头上：“有些事情吧，你不试根本不知道，刚开始，我以为我老婆会跟我死扛到底，没想到，结果她自己想通了，不但答应我重归围场，还替我创造各种条件，在这一点上，我承认自己是人生赢家。” “说太多了！”施如锦不由摇头，感觉霍巍有点得意忘形。 “我可以这么理解，霍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你言听计从，这才让老霍你的职业生涯能走到现在，并且还会继续下去，不过说句实话，你总要退役的，以后，”话说到这里，郑实倒笑起来：“看我问的，以后霍董肯定还是回去当老板，人生赢家，别人羡慕不来的。” “我有自己的计划，不过今天跟你说太多了，我要收一点。”霍巍居然卖起了关子。 施如锦叹了口气，决定回头好好骂一顿郑实。当时郑实提出要拍片，施如锦提过，片子出来前，她要先看一下。结果郑实招呼都不打，直接在电视上播出，她怎么看都觉得，霍巍表现得有点傻。 一天很快过去了大半，施如锦除了观战，就是在手机上，反复看霍巍的纪录片。 虽然访谈做得不好，却不妨碍整个纪录片的质感，内容扎实，节奏明快，主题层层递进，尤其结尾部分，将一个对赛道执迷不悔的人，刻化得有血有肉，富于感染力。 施如锦承认，她喜欢这个纪录片，以及片中的那个有些傻的男人。 贺慕言给施如锦打来电话时，天色已经黑了，而施如锦正和所有人一样，在等待比赛最后的结果。 “霍太太在看直播？”贺慕言开口问道。 “是啊，应该要分出胜负了吧？”施如锦回答，心里紧张之余，不免诧异，贺慕言这时候打什么电话。 “最后了，都在等这一刻，”贺慕言笑道：“还有十分钟，比赛就会见分晓。” “贺总好像挺轻松啊？”施如锦笑着问了一句。 “如果我说，我有预感，霍巍和小茂会站上冠军领奖台，你会不会觉得意外？”贺慕言忽然反问。 施如锦索性调侃道：“贺总不是向来只看结果吗？” “要不要赌一把？”贺慕言颇有兴致地提议。 “不赌，”施如锦立刻回答：“我比谁都信霍巍能拿冠军，别套路我，你不会想出什么馊主意，要让我们夫妻反目吧？” “你还真聪明，就是有点疑神疑鬼，”贺慕言大笑：“我就是心情好，想跟你说一句，再过三年，差不多霍巍运动生涯也到头了，到时候人还给你，霍太太请慢用！” “你这话好笑，凭什么他三年就不行了，郭大哥都四十多了，不照样还在跑？”施如锦挺不服气。 “郭家林是什么人，他是打算死在赛道上的，霍巍能跟人家比？”贺慕言满是不屑。 施如锦顿了顿，道：“贺总，平常你跟我针锋相对，我也不计较，可我现在怀着孕，你不怕把我气到哪儿，霍巍跟你翻脸？” “不说了，好吧，”贺慕言又笑一声：“今天真心想跟霍太太聊聊，你不领情就算了，晚上给霍巍和小茂庆功，人先归我用，还有一件事，我好心跟你透个底，有利于你安胎。” “什么？”施如锦做好了又被贺慕言气一回的心理准备。 “我最近在帮霍巍联系学校，那家伙太高看自己，准备用这三年时间，拿一个工商管理的硕士学位，他说了，三年后要转换跑道，回去好好经营公司，让老婆回家带孩子，我都被感动坏了，这得是多听老婆话的人，才肯如此委曲求全！”贺慕言说完，大笑三声，挂断了手机。 施如锦坐在床上，半天没有说话。 魏芸带着护工拿了晚餐进来，瞧见施如锦有些愣怔的样子，上前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说着话，魏芸往电视那边看了看：“是赢了还是输了？” 施如锦回过神，笑道：“比赛快结束了，我有点紧张。” “谯谯给我打电话，现场都在说，霍巍他们肯定是冠军了。”魏芸道。 施如锦点了点，坐起身：“妈，我有点饿！” 用完晚餐，魏芸要回家看看江启山，让护工在这里陪着，自己先离开一会。 此刻施如锦靠在床上，正看着比赛回放。 有电话打过来，施如锦立刻猜出是谁，赶紧接了起来。 “吃过饭了吗？”霍巍问道。 “吃得很饱，不过你现在才打电话啊？”施如锦故意抱怨。 “手机被老贺收去了，后面又是采访，现在才有时间。”霍巍赶紧解释。 “今天表现不错，回头我得把你夺冠的照片，贴在公司荣誉墙上，太有排面了！”施如锦笑道。 霍巍呵呵一笑，又道：“不好意思啊，那帮家伙非拉着我们去庆功，我晚一点去医院陪你。” “老公，”施如锦头一回如此亲昵地称呼霍巍：“我今天才知道，你对我意见挺多啊，不解风情，撒娇像在命令，还有什么，有点记不住！” “郑实也要去庆功宴，我非得灌醉他不可，不该放的全放出来了，不行，直接绝交！”霍巍立刻恨恨地道。 “你别转移话题，说你呢，扯郑实做什么！”施如锦好笑。 “生气？” “没？” “我觉得你生气。” “我不觉得。” “不行，我过来一趟，别为一个破片子，把我老婆给得罪了。” 施如锦侧过头，看向窗外道：“真想来的话，我要吃梅花糕，你去买一点，你说，我这是撒娇，还是在发号施令呢？” 顿了几秒，霍巍大声道：“给我三十分钟，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施如锦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个冬夜，并不算寒冷，从窗户看出去，天上繁星点点，那一轮满月优雅地悬在半空，洒下一片清宁。 此刻施如锦轻抚着自己腹部，适意地闭上双眼，耐心地等着她最爱的人，等待着……幸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