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女侯》 第1章 头次脱单就是出嫁 时非晚曾说:“很多传奇故事往往是以洒狗血为开端的。” 后来时非晚很狗血的死翘了,穿越了,然后要脱单嫁人了! 这会儿她头顶红盖头,身穿红嫁衣,正被一人搀扶着走下大红喜轿。 便是前世作为为国捐躯的稀有物种——一名女特种兵,时非晚这会儿睁眼瞧见这么副场景,也觉有些无从适应。 红……红盖…… 时非晚正顺着脑中记忆,突然就感觉一股不正常的猛风朝着她迎面刮了来,头顶的那一块红玩意被风掀起,瞬间便飘至了十步之外。 时非晚一木,就听得耳边瞬间炸响起浮夸的惊叫声来: “啊!她好丑啊!” “天哪……不会吧!三皇子怎会选这么丑的侧妃?” “不是说时府嫡长女乃为我泠州第一绝色吗?” “她真是那位在泠州诗会上,破了三皇子三道谜题的时府嫡女?难道传闻有误,时府嫡女不是什么大美人?” …… “你是谁?” 时非晚不待将捡起盖头重新盖上,就听见今儿的新郎官,三皇子岑宴,不可置信的瞪向了她。 只此时他看向自己新娘子的目光却着实怪异:充满了厌恶。而且,竟还散着浓浓的杀意。 呃…… 时非晚无语的眨眨眼。这世间竟有不识自己新娘子的新郎官? 正要回上一句,身侧陪嫁的大丫鬟迎雪,突然扑了出来哗地一下跪至了岑隐跟前。 时非晚一愕,便听她苍白着脸色,立即洗冤屈般的对三皇子说道: “三皇子,她……她其实不应该是新娘子。她是个冒牌货。” 岑宴眸一滞,“说清楚。” “其实之前去往泠州诗会的,不是她!是我们府中的二姑娘!二姑娘才是解了三皇子那三道谜题,让三皇子倾慕夸赞过的奇女子!” 话听到此,周围的嘈杂声瞬间淡了去。所有人踮着脚,竖着耳,眼底放光的立马都瞧向了那丫鬟,直觉她接下来会说出个绝顶的八卦来。 关于这婚事的由来,泠州的百姓都很清楚。三皇子几个月前来了在这泠州游学,两月前他亲自举办了一场泠州诗会。 当时,一名自称是“知州时府家大姑娘”的蒙面姑娘,破了三皇子的三道谜题,才惊四座,大放异彩。 听说三皇子之后便犯了相思。这不都等不及回京便不守皇家规矩的去时府提亲了。 时府乃是泠州知州之家,听说那嫡出的长女有“泠州第一绝色”之称,而且师承泠州书院的大儒柳子尘先生,才气自是用不着多说。 今日,所有百姓们包括三皇子自己,也以为自己娶的就是上述这位主。 而眼前女子如此丑颜…… “三皇子,她……是冒牌货,可她确实是时府的嫡长女,是时家的大姑娘。” 丫鬟此时指着时非晚,解释道:“眼前这位,是我们家老爷先夫人所出,算得上是是嫡长女。只她一生下来,先夫人就过世了。当时有相师称她不吉,会克父克母克家族运势,所以老爷将她送去了乡下,交给了一位相熟的王嬷嬷寄养。直到半年前,才被接了回来。” 众人神情一愕。 这丑女,竟也是时府的千金小姐么? 丫鬟接着说道:“在此之前,府中的下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便都以为新夫人膝下的二姑娘,便是嫡长女。二姑娘被人唤了十多年的大姑娘,许是一时口误没改过来,所以……才在泠州诗会上,不小心自称了自己为大姑娘的。” 第2章 不识新娘的新郎官 “那又如何?本皇子想娶的是那位破了本皇子三道题的,全泠州的百姓都知道。便是本皇子误会了,你们时府的姑娘自己心底没个底么?” 三皇子杀意腾腾的问到这,那丫鬟的眼眶里瞬间含上了一汪清泪,“皇子恕罪,婢子想说的正是这事。婢子今日想为二姑娘讨个公道。当初皇子过来提亲后,二姑娘知道皇子误会了。本想要说明的,可这位大姑娘,却以死相胁,说是二姑娘要是敢澄清这事,她就悬梁自尽。二姑娘心善,哪里忍心让自己的姐姐去死,便只得认了。” 嘶…… 周围众人瞬间倒抽起气。 真真个没脸没皮的无耻丑女,这是明着抢劫自家妹妹的亲事啊! “可婢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平时二姑娘待人向来和善,奴婢曾经受过她的恩惠。实在不忍她遭这么大的委屈。三皇子,这位大姑娘……在乡下被下人带大,老爷也没有为她请过夫子。貌若无盐不说,大字都不识得一个,怎么可能解得了三皇子那三道难倒了泠州所有才子的谜题?” 丫鬟说到这,人群里立马响起了愤然指责之声: “好个厚颜无耻的乡野丑女!” “这种没脸没皮的女子,要想悬梁自尽,时府就应该由着她。该!” “难怪这么丑!都说相由心生,生得这么丑,自也是蛇蝎心肠。” …… 丑? 当事人时非晚,这会儿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 她这会儿已经顺清楚了脑中另一人的记忆。 没错,她确实是个在乡下被下人带大的不受宠嫡女。而且因有那“不吉”的名声在,时府家的如此待她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她母亲娘家乃是京都的镇国将军府苏家。可当年母亲苏氏不知犯了什么错导致与外祖一家几乎断绝了关系。 因此原主毫无靠山的在乡下待了十多年。但无才无貌绝对跟她沾不上边儿。最起码时非晚回顾起原主会的那些东西时是想要直接扑倒膜拜的。 自打三岁起乡里某个神秘丑老婆子非要偷偷认她作徒之后,这位主就开始被折腾着学起了各种有的没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就罢了,那朝野庙堂之事也跟她科普了个遍。 而且此主绝对是个天才加学霸。所有学过的东西少有不精的。不过,有才跟性格显然是两回事。 虽则才艺无双,可却偏是个胆怯懦弱的。生了个绝对不逊这“泠州第一绝色”的好姿容,却从来不敢在人前袒露,一直抹着药水遮掩着。 以前是害怕遭那些乡痞子欺负,后来回到时府后……就是怕那不知道什么缘由仇恨她,想着法子整她的继母刘氏的残害了。 两个月前,平日里被苛待得在府里连吃饭都成了问题的此主,听说了泠州诗会有奖银后鼓足了勇气去参加了。没想到因破了三皇子的三道谜题,她就这么被改了命运…… 唉,本想在嫁给三皇子后,再于洞房之夜将脸洗干净的! 而现在…… “不知廉耻!” 岑宴完全没有求证便直接确信了丫鬟所厌言为真。 冷冷丢下一句之后,一股强劲的掌风便朝着时非晚扇了过去。 第3章 伤还没好又遭人害 他甚至不带沾上时非晚分毫。似乎她是什么绝恶心的脏东西般。 “噗……” 时非晚下意识的去闪了 她的速度很快,也确实闪了过去。可身子还是不稳的扑通一声被震至了地上,嘴里登时大口的吐起了鲜血。 是内力余威! 时非晚气炸! 穿越后第一战,她算是败得彻底! 没法子,一来她不想嫁便也懒得解释,二来……她哪里知道这破地方真的有“内力”这种东西。 没机会说上一句话,时非晚两眼一闭,没几眨眼便晕了过去。 “将她抬回去!告诉时大人,这件事他最好能给本皇子一个交待!还有,本皇子会再择吉日,去府上提亲!” 当然,再提亲,新娘子可就得换成那二姑娘了! …… 时非晚再次清醒后,就见自己坐回了花轿里。不用脑子想,她也知自己这是要被抬回时府了。今儿之后,她算是彻底的“臭名远扬”了。 正想着,她突然感觉花轿渐渐地变得颠簸起来。一瞧外头,时非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这会儿轿子外头,一没丫头,二没喜婆了。就剩四个抬着轿子的壮汉。 关键是,此时这轿走的是完全陌生的山道,再稍往右移一点,便是万丈悬崖! “到了,将她丢下去!” 时非晚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听到某汉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时非晚气得咬牙,当下便翻身而起,整个身子破帘而出,往外跳去。 就在她稳落在地面的一瞬,那花轿已经被抛至了悬崖下,瞬间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要稍晚一点,她现在,也跟轿子一起,落在崖底粉身碎骨了! “说吧,谁的主意?” 时非晚也几乎是在这瞬间,便抓起了几颗山石朝着那还没反应过来的壮汉掷了过去。 花轿被抛出的那一瞬,三名壮汉不待庆祝计划成功,三双眼睛便被三双石子给填满。三名壮汉顿时杀猪般的痛叫起来。 而剩下的那一名,此刻已经被时非晚扣在了手上,狠狠掐住了脖子。 “你……你……”汉子不可置信,见鬼了般瞪着时非晚。 “快点说!” “是……这是大夫人的意思。说是大姑娘你死了才能够一劳永逸。” “啪……”时非晚在他话音落地的那一瞬,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一脚将他踹向了悬崖。 另三名眼瞎了,还不晓得是谁攻击了他们的壮汉,也在时非晚冷哼了声后,被踹滚下了悬崖。 “刘氏?”想起这个人,时非晚嫌恶的抖了抖眉眼。 这是怕她跟三皇子解释三道谜题的真相么? 也是!那丫鬟迎雪分明是胡说八道,跌倒黑白。可一个丫鬟哪来的这么多心思,必然是有人授意的。 此事之后,最大的获利者当然就是她那继母刘氏的女儿。嫁给今上最宠的三皇子,就算只是一个侧妃,那也算是攀了个高枝儿。 本想让误会延续的时非晚,突然很想嘴贱的去解释了。 “噗……” 真痛! 时非晚这会儿却没心思去想这些糟心事了。她受了很重的内伤。再加上刚刚又使了大力,现实在是难受得很。 也不知道这副身子能不能自个儿走出这山道。现在天快黑了,再晚一点恐要出现野兽,而她这身子莫说对付野兽,就是能不能自己走出去都完全是个未知数。 第4章 回个家没那么容易 时非晚正愁着,许也是老天可怜她今儿个实在是倒霉,未过太久,耳力极好的她便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 是马蹄声! 时非晚当下便寻躲在了一处大树后,很快,她便见两辆马车出现在了视野里。除了车夫之外,前方的马车旁随着侍女跟两名护卫,而后方的马车只左右随了两名护卫。 时非晚闪闪眸子,想着自己穿成这样脸上又无遮掩,而今儿个关于自己的那些传闻必然要满天飞,她要直接求助肯定很容易被人猜出身份。 她穿来的是一个民风极不开放的时代,女子“夜黑不归”乃天大的事儿。要被人在这森山野林中发现了,便等于是赶上去给人讲时府的笑话。 白日里的婚事顶多让她被人骂惨。可要是被扣上“不清白”的帽子,她就得被送去庵堂了。 想罢,时非晚凭着自己隐藏气息的本事,偷偷跟在了那马车之后。待捕捉到某个合适的机会,她轻一跳,攀上那马车后窗,直接翻跃了进去。 此番,不过眨眼的功夫而已,竟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车中倒是有人,是一戴着帷帽的女子。只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脖颈一痛,晕了过去。 “抱歉。” 时非晚在心底对某倒霉女说了声,便无奈的扒了她的衣服自己穿上了,又戴上了她的帷帽,将那件红嫁衣偷偷从后窗口丢了出去,这才将此女子塞入了座位下。 她打的主意是:待会儿马车出了这山道,她便再偷偷跳下车去。 可是那嫁衣实在是太显眼了,穿着嫁衣在路上行走实在过于招摇。被人瞧见了发现身份她入夜未归的名声就得被坐实了。 时非晚想得明白。 只可惜,她没料到的是,不待等马车走出山道后偷偷跳车,她竟就不争气的……又一次晕了过去。 …… “苏姑娘?你怎么了?” 马车在宁安长公主府中停下来后,一名侍女掀开帘子,就见里头的姑娘这会儿昏睡在了轿中。 “又是个胆儿弱的!唉!阿隐真没这么恐怖!瞧瞧又一姑娘被他吓晕了!” 前头轿中坐着的主人这会儿走了出来,瞧见这一幕无奈的叹起了气,“悄悄抬进去吧。这样倒更好!世子待会儿要是又发起火来,瞧见姑娘是个昏死过去的,没准儿会想着她是被迫的而网开一面。” “是,长公主!”两名侍女点点头,便搀扶着某位“苏姑娘”走了出来,往长隐楼的方向走去。 对于车中姑娘晕厥了的事,侍女们竟是见惯不惯了。 毕竟,这也不是头次有姑娘要被带去伺候某个“煞星”而慌张到晕厥了。 此“煞星”,乃为当朝权倾朝野的擎王府嫡子,擎王世子。其名岑隐,因此,也被很多人唤作隐世子。 说起岑隐来,传闻还真不算少。其父乃圣上胞弟,皇室血统,手掌近百万擎羽军,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隐世子三岁起便被父亲带在身边一直在西疆长大,到如今二十五这年纪,早已经是战功赫赫,闻名在外的“长隐将军”。其身份,可以说是不低于任何皇子的。 是的!此爷现二十五了。然后,一个让许多人茶余饭后都喜谈论的话题来了—— 据说,隐世子到如今从未近过女色! 第5章 史上再没这般煞的 外头这么传,可这事却也是事实。这个时代,男子十四五岁娶妻的也不少。十八九岁已是晚婚了,上二十……用现代话说那就是“高龄剩男”了。 隐爷十五到二十岁之间倒是订过五门亲事。可惜未婚妻竟全在未嫁前因各种原因莫名其妙的死了。有去庙里上香途中跌下悬崖摔死的,有不小心落下河摔死的,更稀奇的还有喝个水呛死的。虽说诡异得很却也都是真事。 这里可是个大迷信时代,这不,这位隐爷便渐渐的多了一个臭名:克妻! 这也就罢了,偏偏此主似还嫌自己名声不够臭。二十一岁时,此爷少见的归了京。在某次宫宴上,某小宫女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他,这位爷一发脾气,什么行动也没,那侍女竟被他活生生的给吓死了过去。 还有……此世子似乎有什么隐疾,据说擎王妃为了得一孙子,曾安排了不少女子接近过他。事后……女子仍是完璧之身,可却已是非“完璧”的尸身了。 “煞星”之名,由此而来。 此后:人人闻隐世子色变!见隐爷……不,谁愿意见他! 外头人不晓得。可这消息灵通的皇室人却都知道:擎王以及擎王妃,这些年来为了嫡子的亲事,真算是操碎心了。只怕做个梦都在期待着自家的儿子能够怜香惜玉一回。 希望还是要有的!姑娘被偷偷送去世子床上后落得凄惨下场的不少,可乐观的擎王跟擎王妃始终相信某天上天会眷顾他们,赐给他们一个奇迹。 这不…… 现在隐世子因为前阵子受伤而跑来了这泠州养伤,暂居在了长落府于此的宁安长公主府上,擎王二老也不待放过这机会的,派人偷偷捎了好几封信给长公主: 泠州要有什么灵气姑娘,一定要给他们嫡子操操心呀!还有,那混账煞星现今受了伤,内力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他发怒时姑娘们有机会逃掉他的“魔爪”,正是好时机呀! 岑隐是宁安长公主的亲侄,自岑隐来了后她一直也有留心这事。 这不,今儿个府里就多了这么一位“苏姑娘”。 先前别的姑娘倒也试过,有那一听她说起就被吓晕过去的。更甚至有来了这儿尿裤子晕厥的。眼下这桩已经算不得多稀奇的事儿了。 “长公主……” 只某“苏姑娘”才被扶走不久,要回自己院子的宁安长公主便被人给唤住了。 “何事?” “这车里……怎么有动静。”一侍女回答道。 此刻,那“空”马车还没被牵走多远。里头可不就是传出了磕碰声么? “车……车中有人,长公主。”侍女再次掀开车帘时猛地一怔。 正是那苏姑娘此时醒了,从桌底下爬了出来。 “你……你……” 宁安长公主是见过苏姑娘的,这会儿她帷帽不在了,脸蛋自然便露在了外边。 这位……分明就是那苏姑娘! 那刚刚被带走的那位是…… “长公主,那……不会是想要刺杀隐世子的女刺客吧!” “快将她带出来!”长公主一听,瞬间急了。忙吩咐了声,自己也快步往长隐楼的方向冲了去。 用各种法子刺杀岑隐的可不少,而他现在又受着伤。这要是出了事她可担待不起。 可宁安长公主才至长隐楼,便有刚刚送时非晚进隐大爷房间的两名侍女迎面朝她走来,说道:“长公主,我们才将那姑娘丢进世子的床上不久,就瞧见他回房了。今儿个他回房比以往早。” 第6章 奇怪的事不止一桩 宁安长公主脸色大变。晚了吗?那刺客可莫要是个身手好的呀!宁安长公主加快了步子,等到行至岑隐房门前时,她想也没想的便冲了进去。只突然间入眼的一幕却不是什么搏斗场景,而是…… 某位从来不带怜香惜玉的煞主,这会儿正覆在一女子身上。那女子帷帽已落下,可因头朝往另外一侧的缘故宁安长公主也没看清楚她的脸。可她此时能确定的是那女子是真的晕厥了,完全不会动弹。 “……”宁安长公主脸上一讶,恰于此时那“煞主”一双幽深的眸子淡淡朝她看了过来。 “呃姑……姑母走错路了。” 虽是长辈,宁安长公主也还是打了个哆嗦,当下立马转身,飞也似的又溜出了房间。 “都退下,没刺客!” 宁安长公主见房门口来了一些护卫忙将他们给打发走了。她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很显然的心情并不差。 当下,长公主亲自将门给严严实实的关了起来。 是个确实晕厥了的女子!看来,这奇怪的事儿并不是她想的那样,那人不是刺客。 既如此,她理她是谁呢!那位爷能入“坑”才是重点! 再说…… 里头似“开窍”了的某煞主,情况可不像是长公主想的那般。 他这会儿整张脸都是不正常的通红色,浑身上下的温度烫得便似被丢进了火锅里。 这个死女人的衣服上竟然有毒! 其实他是想将她丢下去摔死的! 哪里想到碰到她的衣服他便不自控了。 再然后……他竟然亲了她! 好个卑鄙小女子! 这显然是一种通过触摸便能瞬间传播的某种媚毒。而且这毒准是只对男子管用。因为将她偷放在这里的侍女们也会触碰到她。要也会致效,侍女们肯定早发现了。这些年,那些多管闲事的上辈人再怎么心急,可也不会对他用药。若被发现,他们也不会容许这事的。 所以,这女子是自己设计的。而且此毒毒性甚烈。他岑隐这辈子也不是头次被人下毒了,失了控已是少见。 但岑隐就是岑隐!那个见过腥风血雨,踏过千万人尸体的战场“杀神”!意志力自不是一般的强。此刻,他已在慢慢的调息起来,压抑着身上的不适慢慢的开始放开身下那人。 然而,便是此刻—— 时非晚突然睁开了眼睛! “呕!” 这是时非晚醒过来后的第一个反应! 身为特种兵,反应是极为快的。作为一名有着严重身体洁癖的独身主义者,时非晚发现有人在欺负她的瞬间,胃里一股子恶心感便一涌而起。 “滚开!” 特种兵的防卫系统几乎是在瞬间便被动式的触发了,时非晚一个猛地坐起,眸一厉,双手已是下意识的便扣住了岑隐的脖子。 然后狠一用力,竟是直接将他从自己身上甩了下去。 岑隐一战场杀神,便是暂时使不出内力,警惕与实力也不带任何人小觑的。时非晚刚能那么快速的掐住他的脖子,一凭的是她的出手速度,二,则是因为岑隐这会儿完全没有防备心。 他还正调息着自己呢,再加上这女子是被丢过来伺候他的,他哪里会想到她会突然睁开眼来袭击他。 第7章 想作呕的不止他一个 而且—— 呕? 被时非晚一甩一踹之后真的离开了床的岑隐,倒也没有摔倒,此时是稳稳的立在了床头。那张憋红的脸上,此刻已近似于一座恐怖的火山,怒气与杀气并集,濒临爆发状态。 岑隐此时虽然难耐,可他的神智却是还在的。 床上女子刚刚那反应是在……恶心! 欲擒故纵? 倒不是岑隐有自恋倾向,而是此小女子对他用毒在先了,此时摆出这样一副姿态,觉得这不是假象的才是脑子不正常。 不过,为何姑母要给他选一个丑女? 这些疑惑却也只在脑中闪了那么一瞬,岑隐当下一抬手便取来了挂在床檐上的一把佩剑。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长剑一拔,剑刃便直指时非晚。 岑隐身上扣有“杀神”之名。 虽战功赫赫,却绝非多刚正不阿之辈。此人恐为地狱修罗转世,惹到他被他判为有罪的,小错亦得绝。更何况此时这女子……犯的乃为“滔天巨罪”!便是大卸八块被剁成肉酱也不足以泄愤 杀神不好惹,时非晚却也不是个吃素的。 此时见一剑刺来,她几乎是在瞬间她便从床上闪了下来。足才落稳,时非晚便又一个猛冲朝前,当下一个一百八十度长转旋风踢便踹向了岑隐的手。 反应速度之快,直让人咋舌! 没有使任何的内力! “呵!”岑隐自不可能怕她。 袖手漫不经心的一收,身子往后一侧,便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时非晚的攻击。只这回击之时,他那双少有情绪的眸子里一抹异色一涌而过。视线淡淡扫过时非晚倔强的眉眼时,竟是多停留了会儿。 岑隐再抬手时,那一剑又已指向了时非晚心口的方向。 时非晚再次闪过,此时一个翻跟后直接跃至了岑隐的身后,拳头一握,掌握起主动权也要出击。只最后却也落空了。 时非晚不甘心,又是几招拳术接连着使了出来。很快,二人便过了好几招,谁也没伤着谁多少。战斗终止时却还是时非晚落了下风:那时,岑隐的剑虽已被她踹落,可她整个人却已经被岑隐擒住。此时这男子一手扣着她的手脉,一手狠扣着她的脖子。 “放开你的脏手!”被掐着脖子的时非晚此时一脸郁结,艰难的开口恶声道。 要不是她受了内伤,加上这副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挥出的拳头力度发挥不出前世的十分之一,体力也跟不上,她至于现在成为待宰的羔羊么? 不过嘴硬是一回事,时非晚心底却是很清楚,她这次小命只怕是得没了。此男子杀气腾腾,明摆着就是要让她下地狱的。现在既得手了自没有放开的理。 是没放开!只闭上眼静等着死亡的时非晚却是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被狠狠往前拽去,接着,整个人便扑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里。脖子上的那只手已经松了下来,只是她的后脑勺以及腰身却是被人给狠狠扣了住。温软唇瓣上,也几乎是在瞬间传来了火热的触感。 第8章 触犯逆鳞也能上瘾 时非晚身子一滞,瞳孔瞬间放得老大,心底里已是生出了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 这大色狼,竟敢……亲她! 时非晚牙一咬,没有太多的恍惚,抬脚便狠狠的朝他踹了去。 可怜岑隐刚如此是因某毒作怪的缘故。 这会儿他自己也是一愕。感觉着唇上柔软的触感,也不知是不是那药的缘故,他竟是又一次的恍了会儿神。 时非晚趁此机会,轻轻松松的将他给踹开了。 只她却不敢再战了,当下转身便想溜。 时非晚速度绝对够快,而岑隐这会儿还在恍神呢。 等他稍稍调息过来,时非晚已是打开门冲了出去。 而且这死女人还顺手取走了挂在他门背上的九龙钩! 岑隐自然不会放过她。紧随她身后,也追了出来。 再说…… 那位宁安长公主其实是一直没有离开附近的。她这会儿正留在这房外转悠呢。一实在是好奇那姑娘,二则是好奇里边的事能不能成。 哪想没过多久她就见有人跑出来了。 而时非晚跑出来时也没忘记将那一顶掉在地上的苏姑娘的帷帽给捡起。 这会儿她已经将它戴好了。因此宁安长公主瞧过去,仍旧看不大清楚她的脸。倒是感觉到了这女子身上正散发着一股凛凛杀气。 “姑……” “抓住她!” 宁安长公主来不及问上一句,就听得同样杀气腾腾冲出来的岑隐突然下了一声命令。此声之寒,直冻得宁安长公主差点晃倒在地。 府中有耳力劲的护卫们一听纷纷冒了泡。一见一女子往外头冲去就知这位隐爷是什么意思。登时也冲向了时非晚。 岑隐见此,冷笑了声。自己却是静站着不动了,看着前方,一副坐看罪人被处决的判官架势。 哪知,刚这么一想,就见那女子在见着院中歇着一匹白马后,竟是快步蹿至那马跟前一个翻身便翻上了那马。 “驾……”时非晚一上马,便从头上拔出一簪子狠狠往马背上刺了下去。 某位隐爷的脸,在此时瞬间黑到了锅底。 护卫们瞧见,一滞之后,脸上一个个的瞬间露出了见鬼了般的惊恐表情—— 那那……那是被隐爷视为“亲媳妇”的汗血宝马阿肝啊!隐爷视它可比很多亲人还亲! 阿肝是一匹绝难见的灵马,认主,除了隐爷之外,它是不让任何人骑的,谁要犯了这忌,阿肝发起火来那也绝对是会死人的! 莫说阿肝那关过不了了,便是过了,隐爷这边……他不将那骑他马还伤他宝马的人大卸八块,那才叫奇了怪了的千古奇闻呢。 “驾!” 才上马的时非晚立马便感觉到了阿肝的抵触。马儿一声长鸣,前蹄忽地一个猛踏空,她瞬间便被甩下了马背。只是她的脚此时还稳稳的踩踏在马镫上,手依旧死死的拽着马绳。 时非晚前世是精马术的。上马后被甩下马背的这种经历几乎没有过。刚要不是她反应及时,便肯定被抛下去甩开好几丈远了。 好凶的恶马! 可这也是一匹好马! 时非晚此时不叹不哀,反而觉着有些小惊喜。 第9章 姑娘是谁得弄清楚 此时马儿还在狂奔乱蹿着,似不把时非晚摔下去踩死它怎么也不罢休。可此时时非晚就跟粘合剂一样死死的挂在它身上,无论身子摇晃得有多猛烈,她也不曾被完全甩开。那手仍旧死死拽着缰绳调整着方向,另外一手,竟还有空闲对着马儿做一些特殊的安抚动作。 也不知是她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马儿觉着累了的缘故,时非晚这会儿感觉到肝儿的“伤害力”降了那么一点点。时非晚便是趁这时,一个飒爽的轻跃,再次坐上了马背。 “嘶……”马儿却在这时,更加疯狂起来。 时非晚眸光一厉,便又拔出了一根簪子,狠狠的刺向了马儿的一处穴位处。这一刺,可比之前要狠多了。 “嘶……”马儿痛苦的嘶鸣声瞬间响彻大院。 许是这一刺实在难以承受,马儿突然癫狂般的猛冲了出去。 它得找到更宽广的空间长奔,身上的疼痛才会被冲淡掉一些。 时非晚就这样,随它冲出了院落。 阿肝速度奇快,只眨眼间,它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 那些护卫们看得目瞪口呆。整一驯马过程,惊险万分,波澜起伏,但是实则……发生的时间不过是几息而已。 护卫们本来以为,用不着他们出手阿肝就会将那女子给弄死的! “快……快追……” 可是…… 追……用什么追? 这院中就没有其他马了。等他们从马厩中牵马回来那女子早就跑没影了。 他们倒是有内力,可便是会武这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而且阿肝刚刚发狂了,速度比平时快跑时还要翻两番,便是此处有马,他们也追不上隐爷的汗血呀! “世……世子爷……” 护卫们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看向了岑隐,声音抖得比坠入了冰河还夸张。 岑隐沉着脸,目落门口,眼神骇似阎罗。 “追?追什么追?你们这般凶神恶煞的,人家姑娘要逃命,刚刚伤马也是无奈之举。”宁安长公主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的她此时还来不及消化掉心底的震惊,便忙说了一句。 “去查!”岑隐随即冷冰冰的交待道。语气里,已是冰火两重天。 “对对,得查!还不快去!记着,查清楚人家姑娘的身份便好,只要资料,不许伤人。你们是本宫府中的护卫,可得记着谁才是你们主子。”长公主忙补充了一句。 “是!” …… 天黑了,夜深了。 时非晚离开宁安长公主府后,寻了许久才寻到了时府的后门墙。因担心那匹灵马会泄露她的行踪,她只行至半途就将它给丢了。 衡量了下时府墙的高度后,时非晚拿出从刚刚那位不知名的爷房里顺来的那又有锁链又有钩子的武器,往上一甩钩住墙檐,便翻进了时府。 过程中,她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她的身份是个大家闺秀,这都三更半夜了才回来,被人抓着把柄是很有可能被送去庵堂的。 所以,她现在只能偷溜回府,而且,还得想个法子,让明儿见着她会来找麻烦的那伙人,相信她其实早早就回了府上…… 第10章 猜谜什么不是难事 “世子,没追到人,可阿肝已经被寻回来了。马医说,它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寻着阿肝时,它嘴里吐出来了一块玉。想来是那女子掉下来的。” 宁安长公主府内,没过上多少时辰一部分护卫们便纷纷回了府。这会儿已有一人站在了岑隐跟前,汇报起了他查探到的情况。 岑隐此时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半倚于太师椅之上,一双暗沉无光的眸子已是恢复了平静,可其中的寒意却是未散。跟前的护卫低着头,心底一颤颤的,尽量稳着有些哆嗦的手将托盘呈至了岑隐跟前。 岑隐一撩宽袖,袖口摇曳间似有一股寒风带出,那护卫紧张得差点便摔了手里的东西。好在岑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护卫稍缓了会儿心神后悄悄抬了一下头,恰见岑隐此时正执着阿肝弄回来的那物仔细端详着。 “此玉可是你衣服上的?”宁安长公主问起此时跪在了岑隐面前的这位真正的苏姑娘。 这苏姑娘已经跟宁安长公主还有岑隐说过了她在某山道上被打晕的事。 岑隐现在也已经知道,今儿个那“勇猛”的奇葩女子并不是宁安长公主为他寻来的。 阴差阳错,撞着了罢了。 前因……岑隐几乎可以猜个大概。那女子晕厥显然是内伤过重所致。苏姑娘被打晕之时,马车途径泠峰山道。那里可以归类为森山野林之地了。夜黑了时常有狼群出没,过夜是极为危险的。当时那人那状态,身受重伤,行走艰难,想必不容易徒步走出那山道。所以,她偷潜入车,目的就是搭一顺风车罢了。 既不想被人发现,便干脆抱着侥幸心思换了一套车中女主人的衣服。想停车时借苏姑娘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离开吧。 只可惜,她没撑到车停就晕了过去! “不是,此玉不是我的。”苏姑娘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不是她的,便必然是那人的了。 岑隐冷笑一声,目光如锐利的寒箭,直勾勾的盯向了此时他手指摩挲之处—— 此玉之上,刻有一个“时”字。 “时?时府?”宁安长公主此时凑至岑隐跟前也瞧向了那玉。 身处泠州,见着“时”字,第一反应想到的自然便是那知州时家。 “长公主,世子爷。” 正这时,又一名护卫跨过大门匆匆而来,手捧一物跪在了岑隐跟前。 “世子爷,属下有了新发现。” “说。” “属下刚刚前往泠州山道的途中查探了,在悬崖边上捡到了这嫁衣和凤冠。”跪地的护卫将手中的衣服递给岑隐。 岑隐目光淡淡的扫过。突然想起那“丑女”容颜虽然很不讨喜,可却是画了精致妆容的。这世上哪会有人丢弃嫁衣和凤冠的?便是不要了也能卖不少的钱。无意间掉落了嫁衣跟凤冠更是毫无道理。 马车中以及苏姑娘身上都不见那女子的衣服,便必然是她途中脱掉了。 而时府……时府今日倒真是有人身穿嫁衣过!关于那新娘子的传闻现在满公主府的下人都在偷偷议论。岑隐这等耳力就是没兴趣也还是听到了一些。 第11章 这帐以后是得算的 时府大姑娘算计三皇子。可惜喜帕下一张有着大块红斑的丑颜不幸的暴露了出来。三皇子暴怒之下直接打晕了她将她退了回去。 脸上有着一大块一大块的红斑,深受内伤,身穿嫁衣,时府,年轻女子……一个个点此时在岑隐的脑中连成了一线,他浓密的眉眼此时略略一挑,眼底深处一抹明显的愕然一闪而过。 这绝对少见的神情被宁安长公主看在眼里,她一顿,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但当目光再次转向那玉时,她似突然地捕捉到了什么,竟是捂着嘴差点尖叫出声来: “不……不……不会吧!时府家……大姑娘?” 宁安长公主平日里绝对没有这么失态结巴过。 “哼!”岑隐此时已经恢复了那孤傲无波的神情,冷哼一声,薄薄的唇轻一抿后,一声寒彻入骨之言便已轻响而出:“继续查,明天,我要看到她的所有资料!” “是!” “把她拖出去,杖毙!”岑隐又冷冷扫了一眼那正颤颤发着抖的苏姑娘一眼。 想对他下药,死不足惜! “世……世……世子饶命,长公主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世子爷不喜我才……我……我听说世子爷要是不喜下场便必死无疑。我只是害怕……世……世子爷饶命……” 苏姑娘脸色铁青,哆嗦着身子连忙磕头求饶。 其实她反而是因为胆小才想到要用药的。因为她也听说过岑隐的那些传闻。他不喜,送上去的女子下场没一个好的。可她又没有自信让他喜欢。所以,便抱着破釜沉舟之心下了一重赌,想着世子爷要是中招了没准儿就会心软怜惜几分。所以才…… “拖出去!”岑隐毫无收回命令的意思,眼底反倒涌出了不耐烦色。 “是。”护卫应了声后立马将人给拖了出去。 “阿隐,姑……姑母身子不好,困了,便先回房休息了。”宁安长公主突然感觉岑隐的目光朝她瞥了过来。她只觉背脊一凉,便立马站了起来,尴尬的咳了声,也不等岑隐回上一句,便快步闪了出去。 还好!阿隐虽然人狠心恶,可对待亲人还是有所顾虑的。她是他的姑母,他再怎么愤怒也吃不了她。当然再留在这里就算死不了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长公主。” 宁安长公主离开主厅后便追上了擒着苏姑娘的护卫们。 “放了她吧。” “……”护卫们一愣。 “你们到底是谁的护卫?” 护卫们这才放了手。只是脸色却有些惊惧发白。他们不算是岑隐的人。可是那个煞爷下的命令他们要是没执行,被煞爷知晓了被杖毙的可就是他们了。 “好了。府中囚有犯了大错早该处理了的罪奴,去领一个罪婢过来,替了这苏姑娘。再说,世子脾气虽然大了点,可这种小事还入不了他的眼,他不可能自己盯着的。你们莫心虚,他不会再过问的。而且,苏姑娘长什么样没准他都没看清楚。”长公主又说。 “是。” 第12章 爷你被公主嫌弃了 “还有,今儿的事都给封住嘴了。谁要是敢传出去,污了世子威名,后果……” “属下绝不敢!” “长……长公主,罪女谢过长公主。”早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的苏姑娘这会儿跪都跪不稳了,失态的朝着长公主道着谢。 “唉,也不怪你。”长公主长叹了声,吩咐侍女道:“领苏姑娘下去换身衣服,从后门送出去吧。” “是。” 长公主吩咐完后看着苏姑娘完全是被搀扶着才能够移动,不由得又长叹了口气。 阿隐那性子……漠视一切,心硬如石,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血腥。虽说九九成都是战场敌兵的鲜血,可到底也都是人命……罢!下个月再一次的开库施粥吧,也好为阿隐再积些福气。 那臭小子,她真想诅咒他将来遭自己媳妇嫌弃! 媳妇? 长公主想到这个词,脑子里就闪过了先前发生的那一切。想到某人还是头次在女子面前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间竟满满是幸灾乐祸之意。 “老墨。”长公主唤来管家。 “长公主。” “园中繁花这阵子正开得好。你去筹办下,本宫三日后要办个赏花宴。帖子给知州时府家也送上一份,邀时家所有的嫡出姑娘参宴。记着,是嫡系,叮嘱他们莫忘了那位大姑娘。” “是。” …… 翌日,时府后院,大姑娘的晚香居。 “大……大……大姑娘……啊……” 一个三等小丫鬟,在路过院中一处极为隐蔽的墙角时,突然大声惊叫了起来。 因为这府中失踪了整整一夜的大姑娘,时非晚,现在就晕躺在那里。 “大……大姑娘怎么会在这里?送嫁的下人不是都说她被山匪给劫走了吗?”另一名丫鬟听到叫声,也赶了过来。 “我哪里知道,咱……咱赶紧去禀报老爷,大姑娘就在府中。” …… 时非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仍旧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一个丫鬟正搀扶着她,人中处有隐隐的痛意传来。 而眼前,已经多了一大群的人了。正是这府里的那一大家子人:她老爹时满墨,以及时老爹的那些姨娘还有子女们? “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非晚刚睁眼,就听到时满墨此时一脸震惊看向了自己,问道。 昨天时满墨可是听说了三皇子将花轿给退了回来的事的。 可花轿最终可没回到时府。下人们禀报说花轿路经某长巷时被一群突然出现的土匪给劫走了。四名府中的护卫去追了,到后来他们也一直没有回来。 他得知消息后派了很多人寻了时非晚一夜,可也没有个结果。 时满墨本来已经认定:这个女儿彻底的废了的! 被土匪劫持……本来这种事儿是很突兀的。可他是相信的。因为前阵子他命人去剿过一个山寨子的土匪。其中有一些土匪是没被抓着都逃跑了的。这土匪死了不少兄弟痛恨他这位时大人,寻了这么个机会劫了他的女儿想让时府蒙羞,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第13章 胡说八道她也在行 花轿失踪,一夜不见人,可都是真事。落在对他怀恨在心的山匪手里,被杀的可能性都有。就是后续真寻了回来,贞洁名声什么的……也是毁得彻彻底底了。 “这……这山匪倒还有点人性,劫过去困了一夜后还知道还回来,咳咳……” 不等时非晚回答,大夫人刘氏,便愕然的说道:“可怜的孩子,怎就这么命苦。被退回来本来也还算有个清白身子的,凭着你爹爹的身份,以后也不一定说不上人家,可现在遭了这么一劫……唉……” “阿爹,大夫人是病了吗?”时非晚眨眨眼,心道果然有人在她失踪这件事上做文章。她心底暗哼一声,突然说道。 “……”时满墨一愕,一时没明白过来时非晚之意。 只看时非晚此时的神情,他们直觉里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脸上瞬间一杂,登时讶然起来。 “时非晚,母亲好好的,你这分明是在诅咒母亲,以小犯大,放肆!”时满墨身后刘氏的小女儿六姑娘时听雪一怔之后,立马冲上前去指责起了时非晚。 “没病么?那便是不会说人话了!反正女儿一句也没听懂。”时非晚一脸清冷,仍旧只看着时满墨。 “你……”刘氏的脸瞬间惨白。她不可置信的瞪着时非晚,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那胆小怯懦平日里连个正眼都不敢瞧向自己的时非晚,刚刚好……好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了她的面子! 面对嫡母,如此之言,言语中的针对跟放肆之意已是明显。偏还是当着时满墨的面。官家最重规矩,平时哪有子女敢这样的。 抛开其他不说,这妮子,是因昨儿的事受了刺激,脑子傻透了,想被家法处置了吗? “放肆!有你这么对母亲说话的吗?”果然,时满墨大怒。 “那阿爹帮女儿解析一下大夫人之言。”时非晚一本正经的站着,脱口回道。 她当然不是不清楚放在这种家庭,用这样的语气对长辈说话是不被容许的。或许,也是不明智的。 前世也不是没有看过各种古宅小说。小说里的理智女主遇着这种场面,向来是装可怜扮柔弱内里却藏刀表面上做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的。 她不是不会装。 但……她懒得装! 还有……她舒服,她乐意! 时满墨此时气得胡子一瞪,差点出手打人。只同时这话也提醒了他事情并不如想象的那样。而且瞧眼前女子的模样……身上干干净净的,穿的是整齐的衣服,哪里像是进了一趟土匪窝的? 况且,土匪劫走之后又将人给放回家?剿过匪的时大人觉得这比让他相信今日太阳会东落还难。 “你昨天是怎么回来的?”想罢,时满墨暂压下怒气,问道。 “走回来的。”时非晚答。 “花轿呢?怎……怎地没瞧见坐花轿回来?”时满墨胡子一吹,气得竟连说话都坎了下。这臭丫头回的什么废话。他问的是这个吗? “昨天三皇子将女儿打伤了,女儿中途清醒过来后,听得轿外的丫鬟婆子还有小厮全在耻笑女儿,说我怎么还有脸回去,稍有点面皮子的闺秀绝对会选择自尽好歹也能挽回一点时府的名声,起码让人觉得,时府的女儿其实还算是个烈性的。”时非晚接着说起了昨天的事。 第14章 时老爹有脑子的哦 “说得倒是对!”时满墨沉着脸回。 的确,成个亲夫家门都没进花轿便被退回,稍微清烈一点的女子哪里有脸还活着。 “女儿当时一时气恼,便如了他们的意,跳出花轿来准备去跳那鸳鸯湖。”时非晚又答。 “……”时满墨突然一呆。 因为面前的臭丫头神色正经,可完全不像是在说笑。 “我说要去跳鸳鸯湖,那些丫鬟婆子眼睁睁的瞧着我往鸳鸯湖的方向跑了,竟也没跟上来。”时非晚又说,语气里抱怨之意显然:“父亲养的这群下人倒都是好样的,便是不喜女儿,真盼着女儿去死,也不当这般表现。” 时满墨一震。 她的意思是说,她昨天自己跳了轿。准备去鸳鸯湖自尽,随轿的见此,也没有追上去劝阻。 如果时非晚说的是真的。那么山匪之言自然便是假的。 至于下人为何要一致那般说……现下算是有个理由了: 主子自尽了,他们这些下人们没看好,是得承担重责的。 所以自然便得寻个理由脱罪。跳湖自尽,身子是带不回的。那么让轿子一块失踪了便是个好法。而山匪劫持是个很好的借口。毕竟他时满墨的确有一群山匪仇人。 而护卫去追,消失不见……也一样有得说法。一来,将空轿处理掉,也是需要人抬着的。二来,山匪劫轿的事一旦发生了,稍有点武力值的护卫不追上去抢救主子的话,回来后也一定会被重责。所以消失了去救主子的假象是得有的。 如果时非晚之言是真,那么山匪劫持的话就是下人们合编的一个可以洗罪的借口。 至于下人们为何明目张胆的当着主子的面便敢说那些话,为何主子羞愤难言受不得侮辱扬言如他们的意去跳河自尽而不阻止,为何事后还那么合拍的咬定一词……时满墨这个当州之州,不会不去想其缘由。 下人们不会无端如此,便定是有人授意的。而府中能够授意那么多下人让他们众口一词的…… 时满墨的目光,忽然往刘氏的方向看了过去。 时满墨这些年将泠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可绝对不是什么榆木脑袋。 时非晚的婚事,是他同意下来的。 那诗会他是知晓去的真的是时非晚的。当时这大女儿给他的解释是:答的那三题是因碰巧结交了一名高人,得他指点所授答案。 他虽觉得大女儿运气绝好却也明确的知道她破了那三题是千真万确的事。而二姑娘,那日里正病着呢,哪里出过门。 事后三皇子提亲他本来是拒绝的,可时非晚当时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还曾偷偷遣走其他人给他看过她的真颜,他当时便想着:便是这大女儿无才,凭着那绝色姿容,进了三皇子府也不会被他嫌弃而祸连时府。所以,他应了。 当然,事后时非晚提出婚前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展露真颜的要求,他也随意应了她。 内宅女人的那点小心眼他还是清楚的。反正要出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想等嫁入三皇子府后再将脸洗干净便由着她去吧。他完全无所谓。 时满墨算不得对时非晚多喜欢。可因为她是他女儿的缘故他也不至于刻意让她不好过。时非晚缺月银等等,无论是在乡下时还是现在。她都觉得不是时满墨的手笔。 第15章 怎这话又扯又合理 不过时满墨也从来都懒得理会时非晚。将一切交给了下人后,他几乎就没有过问过。 此时的时满墨想到那婚事,心中对时非晚被人算计了自然也是了然的。那丫鬟迎雪在三皇子面前说的那些不可能没人授意过。 让时非晚死,便是最好的封死真相的方式! 当时那样的情境之下,用言语让她滋生出轻生之心,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再然后……被匪劫走了,多么好的一个掩盖罪恶的借口! “晚儿身上的嫁衣呢?” 刘氏察觉到时满墨异样的眼神,拳心暗暗一握,暗做镇定的挺了挺背脊,随即目光怪异的往时非晚身上扫了扫。 时满墨这时才注意到时非晚穿的不是嫁衣,而是他以前见她穿过的私服。 时非晚沉默,将脸一偏,不答她。 “……”刘氏脸一沉,那股子温善慈爱哪里还维持得住,“老爷,你瞧瞧她这态度。” “真是放肆,越来越没规矩了,有你这般待嫡母的么?” 时满墨的心一直都是偏的。他知道婚事的事时非晚受了委屈,可这幕后人他也还没查证一定就是刘氏,现在自不会因此发作。便是真查证了,他也只会背后默默训斥一顿,不会替这个不疼的女儿讨什么公道。便是为她说上几句话,他也绝对不会因她而太过苛责他在意的人。 时非晚抿抿嘴,继续没吭声。 “不是要去跳湖吗?现在怎么还好好的?”时满墨接着又怒问。 他其实也觉得为了时府名声好时非晚去自尽的好。 不过,死了个女儿他也会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时非晚这次抬起头来,这次倒是很认真的回答起了他的问题: “女儿当时腿软。”她说。 “……”时满墨牙一定。 “走到湖边后,女儿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时满墨瞧着时非晚此时说起这话竟毫不脸红,不知怎地竟差点气笑。这臭丫头,竟然有脸说这种话,还那么坦然。她当这是很光荣的事么? 遇着她这事,稍有点脸皮子的闺秀都会轻生,更何况她是在被人言语侮辱而且自己已经事先扬言了要去跳湖的情况之下。 那些下人没有再去求证她是否真跳了,只怕是因为在那种情况之下,没有人会觉得她还有脸继续活着吧。 “所以,你便自个走回来了?” “是。” “正门侧门后门都有人守着呢,昨天怎地就没人瞧见你回来?” “女儿爬的狗洞。”时非晚说。 “你……”时满墨直接被一口痰给呛了,捂着胸口连连咳了起来,一张脸瞬间胀得通红,手指往空中那么一伸,直指时非晚,“你还要不要脸?我时府家的嫡出千金,去爬那狗洞,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让外人如何看待我们时家的门风,你……” “昨儿府中有喜宴,哪里都是宾客。女儿不钻狗洞,被人瞧见了更得遭人笑话指点。”时非晚抿着唇,自顾自的解释道。 “你……”时满墨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仔细品品,时满墨竟觉得……这话竟无从反驳! 第16章 她发泄一下没错吧 时非晚受了那么大的侮辱,而且扬言轻生最后又灰溜溜的自己跑了回来……这种情况下便换作他这样的年纪,只怕也觉得无颜面见人群,难以承受任何人打量的目光。 想躲,是一个很容易猜到的当事人当时的心理状态。 “那你也不应该去钻狗洞,稍有点气节的,便是宁愿死也不会做这等事。”时满墨指着时非晚,气得胸膛上下直起伏。 “女儿若是个稍有点气节的,现在便已经沉入鸳鸯湖底了。” “你真是……”时满墨气炸,亮起巴掌就想朝着时非晚抽过去。 时非晚见此,仰起小脸,闭上眼,也不躲,一副视死如归打算主动承了这巴掌的架势。 不知怎地,时满墨扬起的手忽然便僵在了空中,看着眼前这张竟闪着点倔强的脸,想着她遭遇的那些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承受得住的,竟是……迟迟没有挥下去。 “所以你回来后,便也没来找阿爹,没找任何人,就一直窝在那狗洞里躲着,睡了一夜?”时满墨磨着牙,继续问道。 “女儿羞于见人。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三皇子打了女儿,女儿受了内伤,刚回来没多久就晕倒了。” 时满墨也是听说了这事的。想到三皇子武功高强,时非晚不过是个弱女子却承了他那么一掌,时满墨的手竟是不自觉的垂了下来。 “你的嫁衣呢?”时满墨这时盯了盯她的穿着。 “那鬼东西还留着做什么?烧了!”时非晚语气里突然带出几分凛然愤气来,说道。 众人一怔。 目光不由得往院中某个角落看了过去。那里有着黑乎乎的一坨,明显是被焚烧了什么留下的痕迹。而时非晚身上穿的衣服是她的私服,院里她的丫鬟一看就清楚,这衣服就是被晾在院子里的。时非晚回来后就算是不进房也能轻易拿到。 烧了? 是呀!伤心不吉之物,见之心烦,见之愤怒,见之难过失落。见之羞愤欲死,既如此她为了宣泄情绪将它给烧了……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时满墨愕然的盯着眼前这张既没有哭泣,又没有伤心欲绝到毫无生欲,而且甚至没有多少羞愧的小脸,再联想到她之前的那一套说辞,说实话……她的神情反应跟她说自己羞于见人的那些话是很矛盾的。 可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矛盾在,同时,也有着一份记忆里此女儿那软弱怯懦跟他说上一句话都不敢的形象在,他此时才更加觉得—— 此女儿是真的真的很难以承受! 瞧瞧,都被刺激得性格都一夜扭曲了。 “行了,如此,便回去好好休息吧。迎春,将大姑娘扶回房。”时满墨长叹了口气,问清楚缘由后,想到她不是真的被土匪给劫了,大大松下了一口气,便准备离开。 时满墨毕竟是时非晚老爹,当然不可能希望时非晚真的去了一趟土匪窝。那样,可是会连累整个时家的名声的。 第17章 怎么又有事找上门 刚刚时非晚的话,时满墨是信了七八成的。因为她的确好端端的就处在眼前。 便是……他隐约觉得这话又有着那么一股怪异荒诞感,或是接下来真查到了事实不是这样,时满墨也不会再去揭穿的 因为他也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是清白之身。所以眼下有了解释,便是别人再质疑时满墨也只会将这个订为真相。 至于时非晚不准备自尽……咳,她不死他也不能逼她死! 索性,时满墨吩咐丫鬟将时非晚扶走后,便领着一伙人,匆匆离开了这院子。 临走时,刘氏以及其他姨娘,还有这府里的子女,甚至包括下人们,都禁不住的多瞧了几眼那转身回房的纤弱身影。只是时满墨吩咐大伙一起离开,他们也没有别的由头留下来,各种纷杂的情绪跟揣测心思便只得暂时压在了心底。 走出大姑娘的晚香院时,大夫人的脸色是最为难看的。 “老爷,晚儿的事……晚儿的事我也不清楚。怎地就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时满墨打发走众姨娘后,直接将大夫人叫回到了自己院里。同时,还命人将昨天随嫁的所有下人都叫了过去,显然是准备审问了。 毕竟,这事情受益的是二姑娘,刘氏的女儿,她的嫌疑,是最大的。 不过…… 时非晚却不觉得时满墨能审出什么结果来。刘氏行事她也有些了解。那人是个瞻前也顾后的。她不会为了拖下别人而把自己赔进去。 所以……替罪羊什么的,时非晚心想,会出现一个吧。 反正,这“土匪窝”的事肯定就这样翻了篇了。时老爹是个有能力的,风评什么的他会处理好。不再担忧了的时非晚回房后便心情极好的吃起饭来。 “大姑娘。” 时非晚扒了整整五碗白米饭。饱饱的吃了一顿后,就听得门外传来了一个老嬷嬷的声音。 那是大夫人刘氏身边的孙嬷嬷。她也不等通报就直接闯了进来,板着一张老脸,见时非晚面前的盘子全空了,比刷了碗还干净,一怔之后嘴上便是一声明显的讽笑,接着将一物往时非晚面前一拍,说道: “这是宁安长公主府里赏花宴的请柬。三日后,大姑娘随夫人还有二姑娘六姑娘一起去吧。” 宁安长公主? 时非晚手指一定,目光在那帖子上淡淡的扫过时略略一怔。 “不去。”时非晚放下筷子,说。 孙嬷嬷差点噎住。 果然是受了刺激脑子傻透了。 “大姑娘可莫说笑,这可是宁安长公主府的帖子。”孙嬷嬷不屑。 大夫人倒是希望她不去,可宁安长公主那边可是直接指了时非晚的名。大夫人也没得选。 “跟你不熟,无心说笑。” 孙嬷嬷暗思之际,突又听得时非晚清淡的声音响起。 孙嬷嬷一怔,脸色渐而再度难看起来,“老奴知道大姑娘在乡野之地长大,可现在到底是回了时府,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言一行都是有规矩有讲究的,大姑娘说话还是过过脑子,莫那么肆意的好,省得传出去被外边人笑话,对姑娘名声不好是小事,污了时府家风可是大事。” 第18章 写封信给隐爷老子 “不劳嬷嬷操心,道理我都晓得。”出乎意料的,时非晚淡声应着。 “那就好。”孙嬷嬷眼底一讶,嘴上却还是回道。 “但我不想听嬷嬷的话。”时非晚却又道。 “你……”如此理直气壮的无礼之言,听得孙嬷嬷差点就爆出粗口来。“大姑娘现在倒是随性,只是如此没教养,只怕以后是说不上什么好人家了。大夫人可没有脸将你这般的女子推给那些好人家的哥儿。” 孙嬷嬷这是在警告时非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非晚以后的婚事肯定是拿捏在大夫人手上的。而且时府中内宅大小之事,都是大夫人一人管着。 得罪大夫人的人,图个一时的爽利,可未来,便没得好日子过了。 这也是以前的时非晚怯怯糯糯,绝不敢表达对大夫人任何不满之意的原因。 “孙嬷嬷如此有教养,也没见得嫁了个好人家。”现在的时非晚,却是不耐烦的轻挑了下眉,耸了耸肩。 “老奴……老奴跟大姑娘这怎么比得。”孙嬷嬷瞬间面色胀红。她夫家在外养了个外室是很多人都知晓的。 “下人婢子的身份,的确是比不得。” “你……” “老婢退下吧,我累了。” “……”孙嬷嬷最后只能磨着牙回到正题,“宁安长公主的赏花宴,老爷和大夫人说了,大姑娘非去不可!” “知道了,赶紧退下。” “……” …… 宁安长公主府。 “时家大姑娘的资料也给世子送去了吧?” 宁安长公主此时手里拿着一份资料,询问起了护卫。 “是,世子爷看过了,还说,他昨天见到的容颜,就是画里的时家姑娘,时非晚。” 所以,人物身份确信无疑了! “世子爷昨日……真的没有将那床给烧了?” 宁安长公主反复的盯着手里的资料看着,沉默片刻后,她突然又一次的问起这个她今儿个起码问过了近百遍的问题。 “长公主,没有,便连褥子之类的,也没有换。”护卫抽着嘴角,答道。 宁安长公主眼底再一次涌过惊异之色。 不怪她觉得稀奇。实在是某大爷在这方面,洁癖重得很。以前遇到这种事,这位大爷那可不单单是换褥子,他是会直接都将床给烧了的。 而且事后泡上大半天澡的经历都有。 可昨日…… “这品味,当真是……”宁安长公主看着那画像,无奈的抚着额,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女子实在是……容貌太不上眼了点。 不过…… 宁安长公主想起昨日见到的那女子行云流水般的身手,那驭马时眼底的飒爽跟无畏,还有那股子十分独特让她无从形容的……傲然气质,竟让她……便是在瞧见这女子的容颜之后,也生不出任何不喜来。 有生之年,她还是头次见着一个那般独特的人儿。 在乡下长大的村姑小姐?懦弱胆怯,无才无貌? 这资料上形容的人儿,确定是昨日所见的那人? “去,备笔墨纸砚。本宫要给京都擎王府那边写一封信。”宁安长公主突然吩咐道。 罢罢!难得岑隐头次对一个女子有那么点……特别! 第19章 大夫人有完没完了 时府。 午晌过后时非晚便听说时老爹关着门审问了半天后,走出门时发了大怒将一大批下人驱逐出了府。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消息传出了,也不知道他确没确定那“主谋”。 转眼,便到了得赶赴宁安长公主府上赏花宴的日子。 “大姑娘,这是大夫人送过来的新衣服跟新头面。夫人说了,宁安长公主府上的赏花宴,姑娘穿以前的那些都不行。” 时非晚今儿个被迎春伺候着换上了一套新的衣裙。 时非晚并没有合适的衣服去赴宴。甚至可以说她没有什么合适她身份的衣服出门。 回来这么久,刘氏从来没有带她出过门。这也算是头一遭机会。 要真穿她的那些旧衣服出去,她会丢脸。而刘氏,也肯定会被人怀疑苛待嫡女。 不想被人非议的刘氏,今儿个做了准备。 时非晚换上新衣服后,又被迎春拉着在梳妆台前狠狠打扮了一番,所有刘氏拿过来的饰品,几乎全被她给往时非晚身上戴了去。 “大夫人对姑娘是真好,这衣服比姑娘的嫁衣还漂亮。”时非晚装扮好之后,迎春十分满意的夸道。 “恐怕也比嫁衣还要贵吧。”时非晚瞅着镜中的自己,声音不辨喜怒。 这是她的实话。这衣服跟头饰恐怕真的比她的新娘装扮还要隆重。 大艳的红色,比那侧妃的嫁衣还要红,这头上的饰品,比那凤冠还要大。 从头到尾……这刘氏这次是真的花了大心血了吧。 只是这么一副隆重堪比皇家公主的装扮,她这是去做客的吗?更何况刚刚她还因为嫁人而出了那么一桩丑事,现在要真穿得比新娘子还惹眼,不成为所有人关注跟耻笑的焦点才怪了。 而且现在谁都知道她是个乡野村姑。而现在这穿着……一套下来也不管搭不搭,所有贵的东西都往身上送了。时非晚自己见了都想骂自己一声暴发户外加俗气。 她穿得太寒酸,刘氏会被人质疑苛待嫡女。 而她穿成这样,刘氏完全可以说是她自己的选择。被人嘲笑的只会是她这个乡野村姑的品味。 “这衣服跟饰品,以后都是我的了吗?”时非晚突然问。 迎春此时见时非晚盯着镜中的自己发呆,眼底竟还闪着微微的亮色,只当她是喜欢这身的。毕竟这身东西……不论场合不论搭配的话单件看的确都比她自己柜子里的那些强。 “那自然。”迎春嘴上这么说,心底却是鄙视得很。 “好多钱。”时非晚不紧不慢的又接了句。 “……”迎春神情突然僵了下。 “去,把我没喝完的鸡汤拿过来,填饱肚子再去。”时非晚突然舔了舔舌头,吩咐。 迎春心底翻着白眼,却还是照做了,心底暗暗骂了声:饭桶! 这厮绝对因为三皇子那事而被刺激了脑子。堂堂大家闺秀这些天每次吃饭都将碗吃得比洗刷了还干净。这都要出发了她还想着吃。 “给你。”迎春端来鸡汤后一点也不恭敬的用一只手就递向了时非晚。 哪想她也不知是踩到了什么,脚竟是突然一跌…… 接着,整个人便往时非晚的身上了栽去。 第20章 反正她穿什么都行 “扑通……” “哗啦……” 迎春手里的鸡汤罐,在撞上时非晚倒了她满身之后,便哗啦一声砸在了地上。 “我衣服脏了。”时非晚接着愤声道。 “啊这……这……”迎春脸色瞬间苍白,她无措的看着时非晚脏了的衣服,心底里一股忐忑感倏然而起。 要是让大夫人知道她让时非晚没法子穿这身,那她…… “我去换一套旧衣服。”时非晚只好说。 “啊大姑娘,你不能穿你那些衣服。”现在是大夫人掌家。她穿那些走出去,大夫人可就得被人议论苛待先夫人所出的嫡女了。 “行,那我去找大夫人再要一套。”时非晚接着又应道。 “……”迎春脸色依旧苍白。 大夫人这会儿在二姑娘的听雨阁。 时非晚打听之后直接往听雨阁的方向走了去。才至院门口,她便听到里边传来了笑谈声。 “二姐姐,你好好看呀。二姐姐本来就好看,穿上这新定制的成衣,更好看了。”起初传来的是六姑娘时听雪的声音。 “怎地不穿另外一套?那套青色的更加雅致一些。”接着说话的是那刘氏。 “母亲,我更喜白色。”应这话的,是一轻轻柔柔的天籁女声。只闻这玉碎似的绝美音色,怕便会有不少人对她的容貌生出神往之心来。此人此时一袭白色雅致的长裙婷婷立于院中,窈窕柔软的身段只看背影便能让人联想到这世间形容女子的所有美好词汇。她就是时听雨,泠州百姓曾听说过的那“泠州第一绝色”。 “倒也是,这白色是衬极了我阿雨的气质。”刘氏笑着应和。 “二姐姐,玉娘子可很少亲自做成衣。你那套青色的可以留着,在不久后的乞巧节穿。那会儿我猜,三皇子会约你出去。”时听雪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六妹,休要胡说。”时听雨脸上一红,伸出纤纤玉指指了指时听雪的额头,做了个嗔怒状。 “我哪有胡说,这乞巧节是难得的男女可以私下往来的日子,到了那天,三皇子能忍住不约姐姐才怪了。”时听雪继续打趣。 时听雨低下头,脸颊飞快的闪出了两朵红云。 恰这时,时非晚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你……”刘氏看到时非晚时一讶,正眼开口说什么。 “大夫人,我衣服脏了,你给安排下。”时非晚直接打断开门见山道。 “……” 你给安排下? 这理所当然当她是下人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刘氏见到时非晚本来想跟以前一样表面装装样子,表达一下和善的。可时非晚这十分没礼貌的语气实在是没办法让她不火大。 “你……你衣服脏了自己不会换啊?”不懂其他情况的时听雪立马就愤怒的回上了。 “可以的。”时非晚点点头,“那我回去穿我自己的衣服。” “等等……”缓过神来了的刘氏忙唤住了时非晚。 她此时也注意到了时非晚的衣服脏了。一双眼睛立马射向了跟着时非晚一起进来的迎春,“怎么回事?” “是婢……婢……” “迎春这丫头估计看我不顺眼,端着鸡汤就往我身上撞。”时非晚愤怒的看了迎春一眼。 迎春一听脸色更加苍白,倏的便跪在了地上,忙道:“大夫人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21章 这话能不能让他说 迎春此刻真想撕烂了时非晚的嘴。她这么说大夫人一定会误会自己是故意弄脏那衣服给她解围的。 “是你弄脏的?” 果然,迎春感觉着大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带上了一抹狠色。 “是……是……是奴婢,可奴婢不是故意的。” 迎春想解释。 可大夫人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平时手脚麻利的丫头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差错。刘氏现已经开始在猜着迎春是不是叛变了。 “孙嬷嬷,去给大姑娘再拿套得体的衣服来。”刘氏咬着牙,只得吩咐。 时非晚自己的衣服实在穿不出去。她丢人不要紧,可不能连累了自己落得个苛待她的名声。 “夫人,你不会准备让人给我拿旧衣服吧。”时非晚突然又问。 “你……”这已经不知是刘氏第几次被噎住了。 她的确打算让孙嬷嬷去取还算符合时非晚身份却并不好看的听雨的旧衣服。可这话被时非晚问在了前头,她还…… “我要新的。”时非晚紧接着又补充了自己的要求。 “没有。”刘氏暗暗握拳,已经想直接跟时非晚撕破脸。 “好,那就旧衣服吧,我自己去挑。”时非晚这次竟是点头应了。 刘氏一愕,接着就见时非晚跟着孙嬷嬷进时听雨的房间挑衣服了。 刘氏气得想发作。可是这种情形下,她总不能让人拦着她吧。她只是去选一件旧衣服而已。事情要是闹到老爷那里……单是时非晚身为嫡女自己一件拿的出手的衣服都没有,就足够让他发怒了。 刘氏愤怒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时非晚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青色的长裙。正是时听雪说的那一套让时听雨乞巧节穿的新衣。这衣服出自泠州第一名绣玉娘子之手,是时听雪运气难得的好外加花了大把银子才说动她亲自给制的成衣。她可一次都还没穿过。 孙嬷嬷此时就像是吞了苍蝇似的,“夫人,我给大姑娘挑的衣服,她非不要。非要自己选。” “晚儿,这件衣服不适合你。”刘氏只得压下怒意道。 时非晚低头瞅瞅自己身上青色的裙子,手指在裙上精致的绣线上轻轻摩挲而过,突然抬起头来,丢下一句: “夫人是商家之女,审美上不得台面!” “你——时非晚!” …… 时府的轿子落在宁安长公主府上时,已是近一个时辰后了。赴宴的除了三个嫡系小姐之外,刘氏也来了。其实帖子上的意思,邀的是姑娘们,她也可以不来的。但刘氏可不想放弃这么一个结交长公主的机会。 “呀,听雨妹妹也来了。” 时府的千金一进长公主府,时非晚就见两个妙龄女子惊喜的走向了时听雨。接着又有一些姑娘们朝她走了过去。显然的很多闺秀她都是识得的。 泠州不是什么权利中心,可身处泠州却有高门背景的可不少。因为泠州有着大楚三大书院之子的泠州书院。便是那京都的高门大户,也有遣自己子女来这边求学的。 长公主邀请的人中,便有许多出自高门,身在泠州书院女子系求学的名门闺秀。还有一些移居于此的有名望的大户主母,也在应邀之列。 刘氏进府后自然跟那些主母之列的走在一起了。 “这是我六妹妹,这是我大姐姐。” 时家姐妹三人同行,时听雨笑着像众伙伴介绍起了时非晚跟时听雪。 “大……大姐姐?” 几乎是所有周围的姑娘们都朝时非晚看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毫不知耻抢劫自家妹妹好姻缘的乡野村姑?” 时听雨的伙伴中一名性子急脾气暴的姑娘实在忍不住,一听直接冲至了时非晚跟前怒问道。 一副要替时听雨讨回公道的架势。 “不是。”时非晚声音淡淡的回答。 “啊……”这倒让问话的姑娘噎住了。 不……不是?难不成还有两个大姐姐不成? 不过这女子……倒真不像是什么乡野村姑。一袭青色长裙裹着的身子纤细妙曼,高挑挺直,只看身材竟是完全不逊时听雨。她此时用一同色青纱掩面,只剩了一双清冷的大眼在外。细看那双眼,竟是漂亮得不像话,眼眸幽深如谭,散着一股子在其他闺秀眼里绝对看不到的灵气与傲然神采。这双眼……这双眼睛太过于独特了!在场的闺秀看向那双眼时,不知怎地竟莫名生出了几分仰望与好奇之感来。 与她这双眼相衬的还有她那绝对独特的气质。对,就是独特!总之一瞧见她,她们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可身上散的却又绝对不是土味,淡淡清冷气却不脱凡尘,疏离气尽散可让人感觉到的竟不是难以接近而是不可高攀。 发间稀疏的青玉簪子,一袭清雨之色,倒是衬极了她这清寒气质。 “听雨,她……她是你别的什么大姐姐吗?”闺秀们打量际难以相信时非晚是那乡野村姑,便求证道。 “这……”时听雨目光扫过非晚那淡青色的衣服,一时竟觉那天青冷色比自己身上的雪白还具仙灵之气,她袖下的手莫名紧了紧,竟是又不大想告诉别人眼前此主就是时非晚了。 “我乃时府嫡出长女,时非晚。”哪想时非晚自己介绍了。 声音坦诚,不露羞色。 “呃……” 众人愕然际,时非晚已经绕过她们,单独一人离开了。 她不喜这样的群体! …… “时家的大姑娘么?我们家小姐想单独见你一面。” 时非晚才走不远,便见一名丫鬟装扮的女子朝她走来说道。 时非晚一疑。 “我们家姑娘说,她姓苏,三日前曾经途径泠峰山道。时姑娘要是不想被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还是应约的好。” 这是威胁之语。 时非晚抖抖眉眼。 苏姑娘?她打晕过的那个么?不好,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呢! 不过今日一行她也猜到了或许会生出一些事端来。三日前的事情她可没忘,当时自己踏马离开的分明就是这宁安长公主府。 后脚这长公主就给她发帖子了,时非晚想自己的身份八成是被猜了出来。既如此这边要是想算账她来还是不来都躲不过去。反倒是来了还能探探宁安长公主这边对三日前自己犯的那错的态度。而且寻上机会道个歉之类的。 总归她是被邀请进来的,公主府的人便是有报复心也不会让她在这个时机发生什么事的。 “行。” 时非晚应下就跟着丫鬟走了。只丫鬟将她领进一处园中后告诉她谁谁谁在哪儿等着便离开了。时非晚无法,只得自己进了园子寻。 哪想听到人声迹象她踏步寻去时,入眼的却是一袭身穿白色中衣的男子,手执青玉长剑轻舞而动之景。 落叶缤纷似下了一场翠雨,雨中人却比周遭景更似一场意境画,身若游龙,动似轻云,执于手的长剑时虚时实,凌厉的剑气在此刻似化成了一支画笔,握笔人手上刚劲十足,挥笔之间四周落叶如群蝶齐舞,绘的竟是一副倾城幻景。景似那梦中仙境,人似那世外仙人。 时非晚的心跳突然间停滞,一时看得发呆。 最起码在她看来,这是电视剧跟小说上才会出现的奇幻景象。 打破时非晚呆滞的是那突然间袭向她的剑气。许是那人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剑锋一转,卷带起千千万万数不清的“翠蝶”齐齐朝她席卷而来。 景虽美,其间竟是散着一股凛凛杀气。时非晚心道一声不好,身子忙快速的穿梭在了这“翠蝶”之间。其中许多叶片,这会儿竟似利刀般,时非晚不得不去闪。虽无内力她的身姿却亦是轻盈如燕,宽袖轻舞间,不知不觉已有不少的利叶被收纳至了她的袖中。再轻一甩袖,落叶随之再舞,却已再不带杀机。 男子手中的青剑本是已指向她这个方向,却在抬头之间,抬于空中的手蓦地一滞,幽黑深邃的眼眸望向前方,见一袭天青倩影被裹于异雨之间,轻盈的身子翩散而动,背后满空绝色,却只成一线背景,其间青影掩了容颜,只见得一双淡眼莹莹目视四周,轻轻一眨,水墨之景便瞬间化成了倾城仙色。 岑隐目光一滞,身形忽止。 周围突然寂静下来,只闻翠叶轻落之声。 “看够了吗?”打破这沉寂先开口的,是时非晚。 她现已静静站定了身子,抬目时问道。 “……”岑隐一愕。 这话……他其实也想说来的。 时非晚眉眼轻挑,竟是突然又道:“世子约我前来,可是有事?” 三日前那个欺负她的男人,不正是眼前这位吗?那时她听到那些护卫喊他世子来的。 时非晚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这是被算计了。哪有什么苏姑娘,那丫鬟分明是故意引自己来这的。丫鬟自然是奉主之命。 在时非晚看来,这个男人,就是这个主。 其目的,时非晚觉得就是因为三日前那事。丫鬟是识得她的,因此她即便是蒙着面纱也当眼前男子完全知晓她的身份,索性无需掩饰了。 事实上,岑隐现在确实知道她是谁—— 那双眼睛,他只看一眼便能认出来。 第22章 大爷级的不好伺候 不过…… “爷约了你?” 岑隐眼底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异色,大步迈开此刻已经行至时非晚跟前,居高临下的低下头朝她看来。 他很高,时非晚自觉她算是女子中较为高挑的,可此刻站在此人面前依旧显得娇小柔弱。 “难道不是?”时非晚一讶。 自然不是! 岑隐心底暗道,只是心底却是了然得很—— 那位闲得慌的姑母,整天都在瞎操心忙得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岑隐心底冷笑一声,却也干脆不否认了,目光微微一眯,一股杀意忽地蹭起,“污了爷的身,伤了爷的马,你说爷约你来是想做什么?” 冰寒之音落下时,他袖手一抬,只一眨眼的功夫时非晚的脖子便被他给狠狠掐上,连带着身子也被他掐着往前带了一带。 今日的岑隐,恢复了些内力,速度快得时非晚压根就没机会闪过。 “咳……” 时非晚气息一喘,眼底却是毫无讶色。这个男人上次就想杀她。这次有这举动她当然不意外。 只她刚刚想着自己身份反正已经暴露了,他要有非把她整死的心思有着几万种法子,她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 不说别的,那天的事情曝光她就得被毁。 所以,索性不逃,面对,最好能想法子让他的火气……消了。 “世子……恕……恕罪……”时非晚艰难的开口,突然求饶。 “……”岑隐大手忽然一滞,眼底难得的涌出了明显的意外。 实在是这女子眉宇间的那股子桀骜不驯跟倔强太过惹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容易就……服软! “爷最厌你这种软骨头!”岑隐冷冷说,手上的力气反倒加大了。 不喜软骨头? 时非晚一听,那委屈求饶的一双清眸瞬间一变,眼底已是涌起一股凛然正气,怒看他一眼,接着又闭上眼睛,昂着头,哼了声,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态: “要杀要剐随意,十五年后,姐又是好汉一条!” “……”岑隐差点栽倒。 沉寂…… 四周突然陷入了沉寂之中。空中的树叶早已全落了下来,此刻已只剩下二人的呼吸交织之声。 岑隐定定的看着眼前紧闭着双眸,眉间散着一股凛然桀骜之气的女子,嘴角微不可查的轻轻抽了下。 等他意识过来时,竟已是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将那只紧掐于她颈上的手给松开了,顿时轻一愕。 “谢谢世子。”时非晚咳了几声后忙答谢。 “……” 不是要杀要剐随意吗? “今日你是来赴赏花宴的,出了事姑母不好交待。”隐爷回。他觉得这算是个不动手的理由。现在不是时机。 他竟也知道时非晚今日为何而来。 “世子以后还要跟我算账?”时非晚皱着眉,没显得有多轻松。 “爷睚眦必报!” 时非晚眸一凛,皱眉问:“世子怎样才能不计较那天的事了?” “给我一个不计较的理由。” “我有错在先,可是世子也欺负了我,其实算是扯平了。算起来,我吃的亏更大。”时非晚计算着。 要不是她是弱势一方,她绝对是找他算账的那一个。 “你觉得本世子欺负了你?”岑隐眸一眯,声音突然再度发寒。 在别的女人看来,那可是宠幸。 “难道世子没有抱我、亲我、摸我?”时非晚抬头与岑隐对视。 “哼!”岑隐冷哼一声,“不知耻!你一闺中女子,说起这些来倒是坦然得很!” 说罢,他将头一偏,不再看时非晚。 “……”时非晚愕然的瞥向跟前某主那瞬间通红的侧脸以及血红的耳廓,一时呆住。 脸……脸红了? 时非晚怀疑自己看错了。或者说……她误会了?他其实是火气又上涌了? “滚!”岑隐突然又偏了下身,直接背对上了时非晚,接着莫名其妙的甩下一个字。 “世子以后还会不会找我算账?”时非晚不滚,继续追问。 “滚!” “可是世子……” “爷七尺男儿,犯不着跟一个女子斤斤计较。”岑隐终于甩下一句。 时非晚清眸瞬间一亮。也就是说他准备放过她了。 得到答案后时非晚滚得比兔子还快。 “……” 岑隐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后这才重新转身。 若有人在此,一定可以看到隐爷现在满脸通红,目露窘色。 他脱了外袍,刚是只穿着中衣跟她说话的,那女人……不说尖叫之类的,竟然连目光都没躲闪! “呵……”岑隐目光定格在时非晚远去的方向,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忽而轻扬起,竟是轻溢出了一声朗笑来。 只这笑过之后,他自己却又神情别扭的骂了自己一句: “有病!” 言罢正准备离开,目光却忽然扫至地上一物。 岑隐低头,这才发现落叶堆中一精致的女子荷包横躺在那。岑隐拾起,细一看,只见上头绣着一长青树,以及一行清雅的词句: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时非晚…… …… 时非晚回去途中一直在思索着刚刚某位大爷到底是不是脸红羞涩了。这般一入神,她也便没看前路。这不眼下便遭报应了,扑通一声,她突然便撞在了什么硬邦邦的“墙”上。 “……”时非晚愕然的后退一步,抬起头来,面纱下的神情却是更为的愕然了。 只见得自己一步之外定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是一男子。这也就罢了,关键他竟是那……三皇子岑宴! 世界真小! “你……”那人亦是微微一愕,此时眸光与时非晚相撞上,他清俊的容颜上登时便涌起一抹惊艳以及激动。 接着,时非晚便听得他问: “听……雨姑娘?” “……”时非晚一怔。 “听雨姑娘,抱歉,我知让人约你来此有些唐突无礼了点。可……我实在是太想见你一面。今日来到姑母这里,也是听说了你也会在。”时非晚愕然际,三皇子又道。 时非晚这下全明白了。敢情是岑宴偷偷让人给时听雨捎信了,约她来此一会呢。这会儿恐是那人还没有到。 而她却是倒霉催的恰好路过。所以岑宴将她当成时听雨了。 “咳……”时非晚突然重咳起来。 “听雨姑娘,可是不舒服?”岑宴紧张的问。 “被呛的!”时非晚语气阴阳怪气的。 “……” “三皇子,你眼睛已经病入膏肓了,得治!”时非晚冷哼一声,丢下一句话,懒得多理会便已绕道离开。 三皇子愕然的盯着她远去的背影。 “三皇子……” 没过太久,三皇子身后又站定来了一人,正是那一袭雪白的时听雨。 三皇子愕然的转头,“时府家的二姑娘?” 时听雨微微欠身,“听雨让皇子久侯了。” 实话她在被一小丫鬟捎信时也觉得突兀。而周围闺秀们那么多,她寻个理由抽空离开也是需要时间的。大楚对女子的约束太过苛刻,三皇子还未提亲,这般私会传出去是有损名声清誉的,可不是想见便可见。 听她承认,岑宴又是一怔。 时听雨既没有戴帷帽,也没有蒙面纱,那张绝色容颜自是袒露在外。 美绝对是名不虚传的。岑宴出身皇家,见过的绝色不少,可时听雨便是丢在京都美貌也当是排得上号的。只是…… 不知怎地,岑宴此时真见了心中惦念已久的听雨姑娘,竟未觉心中的期盼得到满足。 她与他想象中的……实不大一样。 气质跟以往见过的那些名门闺秀怎会……别无二致。 他记得泠州诗会上见到的那人……虽则羞怯至极,他询问她什么时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发颤,也不敢抬头瞧他,可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子干净无尘却是未曾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的。那股天然无杂的纯净,在他们这些皇家子弟们眼中,实属天下之奇。 难道那日……只是伪装么? “三皇子……三皇子……”时听雨尴尬的顿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三皇子竟突然一个人发起了呆。 “……”三皇子猛地回过神来,拱手道:“此次约见是我唐突了点。只是之前听闻了二姑娘所受的委屈,心中生怜,便想亲自问问姑娘现在可还好?” 想到眼前女子之才,三皇子敛去了别样的情绪,语气里带上了几许柔和清雅。 时听雨略讶。她可听说三皇子不是个好相处的脾气。现在这般温润亲和,还自称了“我”,只是因为他跟前站定的是自己么? …… 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主办地定在公主府的蠡园。时非晚走进此园回归人群时,见被邀的女眷们这会儿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正沿园观赏着外边绝对难得一见的名花荟萃之景,倒也没有过多的约束,交友谈花,观景嬉笑,时不时的还吟吟有关于花的诗词,看起来少有玩得不开心的。 时非晚不喜交际,也懒得去交际,可进了这园子后她心情倒也不差。实是这园中的景色取悦了她。她虽不懂花,却也能判断这园中各种繁花的名贵以及稀奇来,汇于一处,姹紫嫣红,实在算是一场视觉盛宴。 “姑娘们,长公主邀大伙去那边进膳,逛了这么久,想也是累了。今儿个公主府的厨子做的膳食,可都用了这园中各种繁花为原材料,大伙可得好好尝尝。” 时非晚正惊叹时,忽听得前方一名宁安长公主府上的侍女高声唤道。 第23章 犯个懒还真不容易 接着,一伙人便被不同的侍女分别接待着往同一个地方引去。时非晚一听有吃的,赏景的心思便全没了。快步行至宴席举办地时,已见四周摆好了桌椅。人群分成两列而座,列前中央主位上坐着一位美艳妇人。 时非晚瞅过去,正是三日前她见过的那位看戏的美妇。她就是宁安长公主么?听说此人心善仁慈,是个好相处的。时非晚今日敢前来,其中一个缘由便是因为听说了她的为人。 客位上不一会儿便坐满了人,全是清一色的女眷。这大楚民风并不开放,像这样的场合男眷一般不宜出席。也难怪三皇子想见时听雨一面只得偷偷传信。 “今儿大家玩得可还好?”长公主此时已笑着问候起了众人。 “都说长公主府中的园景,属这泠州之最,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很快,便又接起了众人的附和跟恭维之声。 “大家尝尝这些膳食,都是厨娘做的新品,可都用了这园中鲜花为材。”长公主一边笑说着,一边夹起一小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众女眷见她的动作,这才一一提筷品尝起来。 不过这绝对不包括时非晚。她没等长公主开口就已经吃了好几块鲜花饼了。左边六姑娘时听雪已无比鄙视的扫了她好几眼。 “长公主真是有福气,这府中的厨娘果真好手艺,瞧瞧这玫瑰花粥,又香又软的竟还无涩,当真是极品。”识礼的家中主母,这时又免不了来一番夸赞。 “大家既觉得好,便慢慢吃。不过就这般坐着未免也无趣了点。不如顺便再玩点游戏如何?”长公主突然提议道。 “此番甚好。” 女眷们一听也都欢乐起来,显然是赞同这提议的。 很快游戏规则便确定了:抓阄!谁抽中了唯一画有繁花的花签,谁就得表演一个才艺给大伙助兴。 时非晚心底暗道:一点新意都没!不过在这古宅中,这的确是跟现代k歌一样的最常见娱乐方式之一。 第一个抽中花签的是一名姓柳名珊珊的姑娘。听说,她是泠州书院大儒柳子尘先生的侄女。此时婷婷走至列中央,呈上繁花签时,只得无奈的笑笑,说了一句类似“献丑”之类的话后便当场做了一首《咏兰》诗。 众人大声赞好之后,第二个抽中花签的便上场了。仍旧是一位姑娘。因为主母之列的,只观并不参与到才艺表演中去。也是诸如前位一样来了一句“献丑”后,便上演了一出绝对称不上“丑”的绝佳表演。 接着,时非晚便默默的看了一场又一场的才艺大比拼。而因为抓阄有运气的成分在,很多人抽中了还不止一次。像那位柳姑娘起码便上去了三趟。 时非晚并不喜欢这些。即便是她的骨子里还融入了原主的灵魂,她也喜欢不起来。即便是原主,虽也学过,可她实际上也更喜欢听丑婆师傅谈起的某些朝堂野闻。 “可是时府家的那位大姑娘?你抽中了花签,现在可轮到你了哦。” 只可惜这会儿一侍女来到众人面前一一检查过她们的签子后,突然笑着对终于没了好运的时非晚说道。 “可否领罚?”时非晚直接问。 那侍女一愕。 时非晚却是已经走了出来,接过侍女手中提着的一个酒壶,然后给自己倒满了酒,连续三杯直接灌了下去。 喝完才拱手说道:“长公主恕罪,非晚才疏艺浅,自愿认罚。” 她问是这么问了。可之前的游戏规则可也说过:不表演便得自罚三杯。 “噗……”周围立马传出了讥笑之声。 虽可以被罚酒,可在场的闺秀们谁抽中了不是进行了表演?她们都算是出自名门,这么点事对她们来说完全是信手拈来。 而眼前的这位……她们可都是有注意到她,也知她的身份。先前还觉得她的气质不似乡野村姑,如今这作态……果然如那传闻。瞧瞧这喝酒的姿态一点女儿家的矜持跟优雅都没有,哪像个大家闺秀。 “罚酒虽喝了,可本宫却是更想看表演。不然你随意来点什么?不会琴棋书画,别的什么也可以的。” 宁安长公主温和的目光落于时非晚身上,眼中带着审视与稀奇,竟没有让时非晚下去的意思,突然低笑着提议道。 “长公主,我不会。”时非晚无语:她都喝完了罚酒好不好。 “舞剑呢?你可会?”长公主眼中涌过一抹异动。 “不会。” 她是有些拳脚功夫。可的确不会使剑。 “噗……”某个开宴之前便嘲讽过时非晚的某同样无淑女气质的姑娘,实在没忍住的站了起来,一边嗤笑一边好心的对长公主说道:“宁安姑姑,你大概还不清楚她的身份?她就是那位戏耍了三皇子,冒牌顶替抢了自己亲妹妹亲事的时府村姑。别说舞剑了,只怕她连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噗……” “噗……” 院内接着又响起了一阵毫不遮掩的齐齐嗤笑。 宁安姑姑? 时非晚却只注意到了这四个字。这位时听雨的朋友,是个郡主还是个公主? “荣云,休要无礼,坐下。”宁安长公主端起茶轻抿一口后淡淡说道,脸上不显颜色。她摆摆手,这次倒直接吩咐时非晚退了下去。 只是再次抽签时,却是皱眉不满的说道:“咱这规则得改一下。这惩罚便免了,之后只许表演,不许再主动喝酒认罚。” 长公主之言众人自然纷纷点头称好。结果时非晚很衰的发现,再抽,她又中了。 不过……这真的是巧合吗? “时大姑娘。”宁安长公主又朝她看过来,一双眼弯似月牙。 时非晚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这双眼睛更像狐狸。正要站起答话,却突然见右侧的时听雨站了起来。 她担心的看了自己一眼,又看向长公主,无奈的说道: “长公主,姐姐情况实在特殊,从小是真未学过什么才艺,先前主动请罚也是实在没法子,绝无不尊之意。还望长公主莫恼,这次听雨愿替姐姐代演。” “听雨,你怎还护着这个坏女人!”心直口快不分场合的荣云郡主立马恨铁不成钢的瞪向了时听雨。 时听雨无奈的低下头。 旁人见此,心中情绪各异。倒都没有觉得时听雨是为了出风头。她有才人尽皆知,犯不着非在这样的场合抢风头。此举,是在为时非晚解围啊。 唉,同样是时家女,差别怎就如此之大! 宁安长公主扬起头来,目光便落至了时听雨身上,眼底一抹惊艳一涌而过之后,正要开口,却突见之前懒得理会这些表演的时非晚站了起来,行至了中央,说道:“长公主,非晚会使笛子。” 众人集体一愕。 宁安长公主唇角却是突然扬开了一抹淡淡笑意,只是语气不大好的突然道:“既如此,怎之前说自己不会,岂不是故意欺骗本宫。” “长公主,自己称自己不会是谦虚。”时非晚面纱下丝毫不见脸红。 “……”长公主差点被茶水狠狠呛到。 “那现在怎……” “先前规则是罚酒跟表演,二择一,非晚并没有犯规。现在规则既然改了,非晚不愿不遵守游戏规则。”时非晚说。 宁安长公主嘴角轻抽了下。她敢肯定这丫头之前推辞,原因无非就是一个—— 喝酒就能解决,省事! 这人,就是懒得上来折腾。只是她之前肯定也没有想到,原本喝个酒就能解决的事,非被自己给拉长了节奏解决不了了。 现在嘛……宁安长公主目光幽深的扫了时听雨一眼,嘴角突然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她点点头,吩咐道:“来人,去取笛。” 侍女听令,正要退下。 “等等……”宁安长公主突然唤回侍女,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轻声嘱咐道:“去世子爷房里,取他的碧笛。” 侍女脸上顿时露出惊恐色,不可置信的盯着宁安长公主。这……给她使世子爷的乐器,不是让这姑娘找死吗? “快去。”宁安长公主笑得意味深长。 找死么? 今儿这姑娘被引去了岑隐跟前。不也好好的走出来了么?依那煞主的性子,他想发火惩罚人,哪里会看今天是什么场合。 侍女取来笛子时,时听雨已是坐了下来。刚刚时非晚算是落了她的面子,可此时瞧她也不见多少难堪色,依旧从容温雅,淡定自在。 不过了解自家女儿的刘氏,此时还是察觉到了时听雨低着头失了片刻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周围众女眷已齐齐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时非晚身上,眼底充满了鄙夷跟不信。 她会笛子?难道是在乡下自己钻研出来的?会吹几个乡野调调? “好精致。”时非晚接过笛子时,却是盯着笛子赞赏了一句。 “……”宁安长公主旁边的侍女只觉背后寒气直涌,直打起了哆嗦。世子爷的宝贝,能不精致么? 时非晚握起笛子,却是再无多话,移至唇边,闭上眼睛,一首她在现代时常跟队友们合唱的曲子,便缓缓而起…… 第24章 世子爷是个有钱人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 时非晚闭眼吹笛时,心底也跟着调子缓缓轻唱了起来。没有人能听到她心底的歌声。可她的耳边,却仿佛传扬开了一首整齐、温馨、热血却又不失柔和的合唱曲。 在这合唱曲里,她听到的,几乎是整齐的男音,激昂有力,温情并在。她脑中闪过的画面,是那军营里一列列整齐的队伍,是寝室里叠得似豆腐块的被褥,是一个个宽大的训练场,是执行任务时的枪林弹雨,是队友们遇到危险时的热血呐喊…… 时非晚前世是个军人。记忆里的人生生涯几乎全是在军队里度过的。她是一名战士,流过血,洒过汗,丢过命,凭着一股子拼劲儿,一步步爬至上校军衔。支撑她走这么久的,责任跟义务或许是原因之一,但她视其为荣耀也绝对是原因之一。 她是骄傲着的。她的骨子里含着一股子热血劲。挥血洒汗,以命为注,或许苦累,可最起码也算是轰轰烈烈,称得上是个滋味人生。 曾经,她也算是跨过山,越过海,看过大世界。可今夕…… 时非晚一曲吹落,睁开眼,那眼中无泪,容颜平静。 可就坐在她前方的宁安长公主抬头恰对上她那双眼时,心底却是砰的一声,一股莫名的震撼感倏的蹿起—— 是的!就是震撼!甚至期间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油然而生出这样的感觉。她只是觉得那一瞬间,这个姑娘的眼里似乎有了一股魔力,能吸纳人的灵魂。 她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可却在震撼之时感觉到了一种惊心动魄、激昂澎湃的美! 四周寂静,蓦然无声。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时非晚,呆若木鸡。也不知是还没从她的曲音中回过神来,还是因为感受到了她吹曲时的那股惊心动魄的奇异美感而失神。 “长公主。” 直至时非晚忽然出声唤了一句,众人才猛地回过神来,眼底却已有不少涌起了难掩的惊艳色。 如此驭笛之术,若还是“不会”,那么先前看过的才艺也没有哪个能够拿的出手了! “啪啪啪……”长公主唇角扬开,毫不掩饰喜欢之意,直接鼓起了掌,称赞道:“好孩儿,过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时非晚眼底一异,只得走至了长公主身边。 宁安长公主突然握起她的手,细细观摩了她一阵。时非晚戴着面纱。她也不要求她摘下,只是越看越觉得满意。那眼神……直让时非晚汗颜。 怎那么像是丈母娘看女婿! “本宫瞧着你极为顺心,刚刚这曲子本宫也喜欢得很,以后常来公主府吹曲给本宫听如何?” “是。”时非晚违心的忽悠。 “本宫瞧着你好像很喜欢这里的糕点。”长公主失笑的瞧了瞧她桌前空了的食物,又道,“阿灵,去后厨再备几份糕点,待会儿让非晚姑娘一并带回去。” “是。” “这笛子你可是也喜欢?”长公主继续问。 时非晚这次一点也不忽悠的点起了头。 “喜欢便拿去,可莫弄丢了。” “非晚谢过长公主。”时非晚这次更不敷衍的道起了谢。 …… “时非晚,谁教你的那些?” 宴会结束后时家四人已准备离开。离了人群后时听雪便再也没忍住冲至了时非晚跟前质问道。 “反正不会是你们。” “你……废话!是谁?”时听雪面色通红。 时非晚懒得理她。时听雪直接拦在她跟前,怒冲冲的又道:“姐姐替你解围,你为什么落她面子?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时候突然又说会让姐姐很难堪。” 时非晚难得笑了,“我跟她关系好吗?” “……”时听雪想揍人。不好是没错!可是哪有她这样直接戳穿的? “姐姐,我知你因三皇子之事对我有误会。可我也没想到张老嬷嬷会主动去为我谋划那些。我当向姐姐道歉,可父亲说这事儿府中以后都不许再提,更不许追究张嬷嬷的过错。”时听雨走过来,安抚的牵起时听雪的手,眸含歉意的对时非晚说道。 张嬷嬷? 时非晚眨着眼。 果然有个替罪羊么? 时非晚了然了。张老嬷嬷的确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替罪羊,会让时老爹完全信服。一来张老嬷嬷不比其他下人,他是时老爹的奶娘。时老爹离开京都来这泠州上任期间,一直将自己奶娘带在身边视其为亲母。在府中刘氏都得敬她。谋划那些事实力这层面上,她是不缺的。 二来就是理由了。张老嬷嬷是直接将时听雨当成了孙女疼爱的,比刘氏跟时老爹待她还好。可以说是有溺爱成分在了。说她为了给时听雨谋个皇室亲主动去做那些事,动机也是有的。 完全能够让时老爹不再怀疑刘氏的一个完美替罪羊。同时,依时老爹的偏心程度以及对张老嬷嬷的敬重程度,他是不会愿意一直揪着这事不放的。待自己奶娘,他是不忍也不舍的。 时非晚冷笑一声,看向时听雨,“便是没有误会,我也没喜欢过你。” “……” 这天,真没办法好好聊下去了! 三人脸色难看。时非晚转身就要上马车。然而刚跳上马车后她又跳了下来,脸色不大好的要回长公主府。 “时非晚,你要去干嘛?” “我荷包掉了。” “……” 时非晚一个人回了长公主府的园子,找了一会儿后没找着荷包,她便想起了之前见岑隐那会儿。不会是……掉在那里了吧。 毕竟那会儿,她动过武。 想着她沿原路去寻了。可惜依旧没有找着。倒是在回途中,见一处园子中坐着两个男子,竟正是今儿个见过的某大爷世子还有某瞎眼三皇子。 时非晚额上一黑,叹了口气却只得走了过去。那荷包里有三十两银子,她的全部存款了。 “你在看什么?”三皇子岑宴本是有些公事,过来问候岑隐几句的。此时事完了,他正准备离开,就见某个懒洋洋坐在长椅上拖着后脑勺的大爷,此时幽幽转眸,视线落至了自己身后某一侧。 岑宴问着,下意识的转身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一愕—— 是那个被他误认为是时听雨的姑娘! “认识?”隐大爷突然淡淡笑问,那拖着后脑勺的手随意一放,坐直了身子,却仍旧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不认识。”岑宴说。不过今日撞见过她一次。 “她叫时非晚,时府家的大姑娘。就是前几天被你拒之在门外还打伤了的那新娘。”隐大爷忽然陈述道。 岑宴瞳孔顿时一缩,“不可能!” 时非晚这时已经朝着这边走近了。这边的对话也停在了这里。时非晚目光一抬,只落至了岑隐身上,直接问道:“世子,你有没有捡到我的荷包。” “……”一旁三皇子盯着她,目光再次一愕。 “你是回来找荷包的?”隐爷双眸一闪。 这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闺誉。当着一个大男人的面问要贴身荷包。而且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男人。 “是。”时非晚点头。 “不过一个荷包罢了,丢了就丢了。”岑隐说。 时非晚眉头一皱,眉色并不好看。 “里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岑隐目光扫过她皱紧的眉眼。 “里边有三十两银子。” “很重要?” “嗯。”那几乎是她的全部积蓄了。上次在泠州诗会上得到的赏银,已就剩这么点了。 “多大点事。”隐大爷不以为然的轻哼了声,语气狂傲。说着那袖手微微一扬,手中一物便呈抛物线射出,朝时非晚砸了去。 时非晚利落的接过,一看,顿时愕然—— 竟是一金元宝! 这应该是100两金子吧,相当于1000两白银。 “世子,这是何意?”时非晚疑惑的挑眉。 “爷赏你的。”某爷不以为然的回。 “……” “爷不喜乱嚼舌根的人。”某大爷漫不经心的又甩下一句。 “……”时非晚顿时明白过来。 这是封口费呀。这是怕她乱说起几日前发生的那事么?毕竟那事情要是传出去,她时非晚就是他的人了。 “怎么,赏的,不要?”岑隐挑起浓眉。 官家小姐之类的,一般都清高得很。又不是面圣,哪里有拿人家赏银的。 哪想时非晚突然扬起一抹笑,高兴的一福身,声音里登时明灿若阳: “谢谢世子!世子放心,非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罢,荷包也不找了,立马转身而去。 “……”岑隐目光落至她的背影上,见她步履匆匆,毫无名门闺秀的半分仪态,不知怎地,他突然又“有病”的轻声朗笑了声,竟觉心情极佳。 “……”一侧岑宴目瞪口呆中。 “你认识她?”好一会儿后岑宴才惊愕的问。 “认识。不是还跟你介绍了她么?她就是时家那大姑娘。”隐大爷表现得跟时非晚很熟一般。 “怎……”岑宴本想说怎可能是她的。可一想起岑隐的性子,便又转口问道:“她撞见过你什么事吗?” 怎刚那对话……那么像是在讨论“封口费”。 第25章 这订婚快得吓死人 岑隐淡笑不回。 …… 时非晚今儿算是她穿来这般久后头次如此高兴。 因为,她有钱了! 不过她回府后在长公主府表现如何,刘氏那一系的自不会提及。时非晚自己也不会说什么。因此时老爹倒全然不知。 而那刘氏,一回府便脸色发沉的去了时听雨的院子。 “母亲,那个时非晚怎么可以这般待你?你是掌家主母,她如此不尊不敬,就得给家法才对。” 一进听雨阁,时听雪便发作了,冲冲说道。 时听雨低着眉,静默不语。 “母亲,咱这就忍了吗?你瞧瞧她那样子,架子摆得比爹爹还大。现在还得了长公主的青睐,以后不得更爬到我们头上去。最重要的是,不把她除了,二姐姐跟三皇子那桩事要是被捅出来,二姐姐就全毁了。” 时听雪说到最后一句时,刘氏的脸色已经苍白成雪。 “母亲,要是以前也就罢了。时非晚就是解释泠州诗会的事,也没有人会信她的。可今儿有了这么一桩表现,只怕很快就会有人传:时府大姑娘不像是什么大字不识的村姑,她也是有才的。没准儿泠州诗会……” “住嘴!”刘氏已经不愿意听下去了。 “母亲。我们不能冒险。否则,二姐姐真的会被毁得彻底。”时听雪担忧的看了眼自家姐姐。 她报复心强,可这些话也不只是因为看不顺眼时非晚。 此番发言,算得上是真理。 泠州诗会的真相被戳穿的话,时听雨的名声绝对扫地。而且现在看时非晚明显没那么好拿捏,那样子明摆着是要跟她们斗。 “她是一定得除的。”刘氏阴眸一缩,:“是不得不除!而且,苏氏的女儿,我是绝对不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可母亲,我们总不能再劫走她一次?上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时听雪挠着头,“下毒也不合适。父亲知道泠州诗会的事,时非晚就这么被毒死了的话父亲会怀疑的。父亲那性子,人命关天的事他就算是不疼时非晚也不会不管的。” “你说得对,这个节骨眼上,不能下杀手,你阿爹也不个傻子。” “那怎么办?” “明日,我去寻媒婆。”刘氏说。 时听雪双眸瞬间一亮,“对,将她嫁出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好嫁得远远的。还有不能给她找什么好的人家。不过……恐怕不会有人要时非晚了吧?” …… 事实证明,时非晚的名声再臭,容貌再丑,降低下要求,有这官家嫡女的身份在,也不是再寻不到人家了的。 这不,大概是又过去了十日吧。 时非晚就被时老爹唤了过去听他说了些话,旁听者则是刘氏。 “什么?阿爹又给我看好了一门亲?” 时非晚瞪着大眼看着时满墨,头次觉得受到了惊吓,“打雷都没这么快!” 如果刚没出现幻觉的话。时老爹刚刚话里的主题就是—— 刘氏给她重新看了一门亲,他觉得很满意,昨儿竟就跟那家人交换庚帖了,已经开始准备签订亲文书的事了。 而新夫家……听着表面上竟还很不错。 是这泠州三大商户之一的玉家。郎君还是嫡长子:玉锦。 大楚重农轻商,行业阶级排序也是“士农工商”此类。商户便是再有钱,在官家人眼中也是低了一等的。 但玉家毕竟是泠州商户当中的顶尖。时非晚便是名声没有被毁,嫁给这样家庭的嫡子做少夫人,也还算是相衬的。 而现在,她名声扫地,臭名传扬,而且这被三皇子原路送回没多久……这种节骨眼上还能寻到这么好的人家嫁给嫡子,简直算是……天上掉馅饼了似的! 且刚时老爹还说:那嫡子现二十出头的年纪,不是什么变态老头啊之类的,府中也干净得很便是妾室也还没。 “你不用怀疑,父亲是亲眼将你庚帖交出去的。人家是商户,想求得一些官家的庇护,打的是与官家联姻的主意,看重的是父亲我这一州知州的身份。想来你便是一头母猪,他们也有意迎娶。如此,你才得了这好运气。” 时满墨只当时非晚是在怀疑这门亲的真实性。 时非晚懵。 他又道:“那玉锦年纪不小了。那边的意思是你能越快入门越好。过阵子他们就会来下聘了,你只管回去备嫁。反正你这种情况,竟还有这样的机会,那自是越快越好的。” 时老爹语气听着很是高兴,此时他正带着感激之情看向刘氏,“亏了你母亲给你留心了。她对你是真上心了的。” 显然:他很满意! 毕竟……他原还想着这个大女儿是没人家要了的。如今玉家算是主动送上门的,郎君还是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年轻嫡长子。 就时非晚这条件—— 简直就是上天护佑! 而且听说那玉锦为人并不差。 想着时老爹就觉刘氏实在是大气贤惠。亏得他之前还差点误会了她。 不过,刘氏这般或许也有因为听雨而对非晚存着歉意的缘故。但她能如此为非晚如此着想实有大家主母的大气。 “可是阿爹,女儿还没同意。” 时非晚心里已有几万只草泥马在奔走:这什么狗屁社会。 她毫不知情,这两家竟就已经完成了庚帖交换,筹划着下聘之类的事了。 “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你自己操心?真是不害臊。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现在这等的臭名声,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是猪脑子吗?” “阿爹……” “别惦记三皇子了。他既已经误会了,那件事澄清不了了的,否则他更会以为咱时府一直在戏耍他。” 时非晚心想:难道不是怕时听雨名声扫地才决定不澄清的吗? “赶紧回房备嫁去。就是因为你,这些天阿爹不知道挨了多少笑。你早些嫁出去,三皇子那事的风波也能平缓一些。” “阿爹,迎雪被阿爹带走了。迎春三日前大病了。女儿身边现在没有大丫鬟。” 时非晚知道自己抵抗无用,干脆既不说答应也不再发表意见,直接转话题。 刘氏一听,正要回答。 时非晚却抢先道:“阿爹,我看中了你院子中的两个丫鬟,阿爹将她们给我呗。” “晚儿……”刘氏忙要插嘴。迎春“叛变”了,那“大病”是出自她的手笔。她其实已经给时非晚新选了两个新大丫鬟,正准备今儿送过去的。 时非晚不给她说话的时间,“阿爹……” “多大点事。你要直接领走便是。”时老爹无所谓。他向来不在意这种小事。 “谢谢阿爹。”时非晚一听,道了谢就要离开。只末了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脸色又难看了的刘氏,道:“非晚既已有了大丫鬟,就不劳夫人操心这事了。” …… 时非晚新挑的两大丫鬟却不是时老爹身边的大丫鬟。而是他院里的两个三等丫鬟。 刘氏花在时老爹身上的心思可不少。安插大丫鬟在他身边帮助她了解时老爹心思的事,时非晚觉得一定有。 所以,时老爹身边的大丫鬟她也不想要。于是干脆在时老爹院中挑了两个入府还没多久的三等杂扫丫鬟。 虽说可能办事没那么贴心利索。可最起码不太可能是大夫人的人。 “你们叫什么名字?” 将两丫鬟领回了晚香院的时非晚此时问道。 “小姐,我叫麦丫。” 圆脸蛋长相十分可爱甜美天真的丫头抢着回答道。 她看起来乐极了。 也是,刚入府没多久就从三等丫鬟升为了嫡女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放谁身上不乐。 “小姐,我叫流衣。” 另一人容貌却清丽楚楚,此时看上去略有些忐忑不安。 许是这从天而降的好事让她有些过于意外而害怕接受。 “流衣?可识得字?” 这名字可不大像是不识字的家庭取的。 “小姐,识得的。” “小姐,麦丫也识得一些字的。小时候阿娘教过我。”麦丫忙插嘴,有些小骄傲的生怕时非晚忽略了她。 “……” 时非晚觉得自己可以去抽奖了! 这种家庭中的丫鬟,便是大丫鬟也不一定都是识字的。三等丫鬟更是少有识字的。她这随便一挑,就挑了这么两? “好了,传饭。” 稍微了解了下情况时非晚怎地多问,便吩咐道。 两丫鬟立马下去准备了。时非晚进房准备吃饭时却发现今天的膳食再一次恢复了以往的无从入口。 不,更严重! “小姐,这里边怎地有虫子?还有苍蝇跟蚊子。咦……这怎么吃呀。” 麦丫端上二等丫鬟从厨房那边提过来的食物摆上桌时,看了看,愕然的道:“厨房那边的管事怎地这么粗心?” 流衣眼神闪了闪。 这哪是管事粗心,分明是故意的。看来此位半点嫡女的风光也无。 “倒也不是吃不下。”时非晚没提筷,却是说道。 前世作为特种兵时,更恶心的东西她都吃过。 不过现在她偏不想吃。看来今儿自己挑丫鬟的举动真的惹得刘氏不想忍了。以前这膳食再差也顶多是难吃加少而且没营养而已。 现在……苍蝇虫子可不止一丁点。而且那食材看上去新鲜丰富得很。要是去时老爹那去告状,没准还会被人说她故意添了东西诬陷嫡母。 第26章 一个很忙一个很闲 时非晚突然拿筷子在食材里挑了几下,将里边恶心的东西全挑了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没完没了的,那个女人,真是闲得慌。” 话完,又添了句:“其实菜挺不错,比平时好。去,寻一个三等丫头,把这些东西给听雨阁送去,就说是厨房给二姑娘添了菜。” 三等丫头鲜少有人注意,难被人察觉是哪个院中的。 麦丫跟流衣一听,登时瞪着大眼面面相觑。 …… 夜黑风高时,府里的人入了梦,正是砸晕丫鬟偷溜出府的好时机! 时非晚此时便换上了一套暗色衣裙,蒙上了面纱,又拿出某从那位大爷那里顺开的钩子翻上了时府的墙。 没办法。时老爹提起的那亲事,她可不信任。瞧着刘氏对自己的态度她也不觉得她是个会为自己着想的。 所以玉家那门亲,一定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这般好。只是这个“坑”到底是什么,她现在也不知道。 无奈身在闺阁一没人脉二没情报,要查清楚自然只能靠自己。 刘氏是个聪明的,时老爹不算是个大坏爹。如果她明着给自己选一门很不好的亲,比如变态老头或傻子之类的,时老爹是不会同意的。所以表面上得看得过去 玉家这门亲表面上就是十分看得过去的。但到底如何……呵呵! 时非晚今夜就是想去探探玉家是一个怎样的“坑”。有了理由,时老爹才会同意她不嫁。 正想着,时非晚已经翻上了墙顶,将那钩子换了个方向,抓紧链子往府外方向落去。 时府的墙很高,可时非晚的落下速度却是极快。手顺链而下,脚如奔般顺墙而落,那动作竟是娴熟又利落,速度亦是快如闪电。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双足便已经落了地。 “技术不错!” 只可惜才收好链子,时非晚就听到身后砸来了一道声音。 “……”时非晚有短暂的三秒静止。 “爷的九龙钩可好用?”身后那道冰冷威严的男音又起,带着一股寒凉气。 又是三秒的静默。 时非晚这才猛地转过身来,抬头,抬高视线,往来人看去,就见他此时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竟是岑隐。 “Fucktheking!”时非晚脱口就是一句英语粗话。 她怎会衰到这种散尽天良的程度! “世子爷深更半夜怎会出现在时府的墙外?” “来看看大家闺秀的作风。”岑隐话里带刺。 “咳……”时非晚一阵尴尬,“世子爷可否当没看见我?” 深更半夜攀墙而出,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这事儿要泄露了,可不是一桩小事。 “封口费。”岑隐轻轻一撩袖摆,大手便已摊开伸至了时非晚跟前。只是那审视的目光仍旧停滞在她身上,久不见收回。 时非晚一愕。 咬牙,摸了摸身上。只可惜摸出来的值钱东西,却是他之前给她的那个金元宝。这是又要还回去了吗? 时非晚不舍。可惜此时岑隐的态度看上去十分的强硬。时非晚只得微微屈身,恭敬的双手将元宝奉上,内里却是一阵心疼再加蛋疼。 “你很穷?”岑隐突然突兀的问。 时非晚汗颜的点点头。 岑隐嫌弃的扫了一眼那金元宝。 时非晚捕捉到他的眼神,登时收回手来,庆幸的将元宝给好好收了起来。看来这位大爷是不屑这点子封口费了。 哪想这位大爷突然轻哼一声,一吹口哨,一匹枣红骏马便咚咚咚的奔至了他的跟前。一个漂亮的翻身跃上马背后,他竟是又朝时非晚伸出了手来。 “上来!” “……”时非晚一时不明所以。 “上来!”岑隐又重复了声,语气不容置疑。 “……”时非晚脸色不大好看。她不大喜欢这种命令的语气。 无奈她有把柄落在此人手上,而且身在这种有阶级地位的地方,她却也没有那等大开金手指的女主角逆天到能无视阶级差异的实力。想罢只得伸出了手来,攀上了岑隐的手,正准备借力上马背。 “……”岑隐一愕,目光落在了她无骨纤长的手背上。 他其实……伸手不过是一个手势而已。这女人怎地…… 岑隐手心一热,只觉此时手心里传来的温软触感奇异得很,柔滑软细,竟还带着一股酥麻劲。 岑隐手心愈烫,突然脸色发青。等时非晚攀上马背时,他已经飞快的将手收回了袖中,僵在时非晚背后突然一阵呆然冷肃。 坐在他前方的时非晚只觉此时背后人身子轻烫,可气息却是寒彻冻骨。一时茫然的眨了眨眼。 等了许久也不见岑隐再有何动作,时非晚实在不耐的问道:“世子让我上马,是想做什么?” “驾!”岑隐冷哼一声,突然一扬马鞭,驱动马儿快速往前奔去。 “去哪?”他又嫌弃又冷肃的突然问道。 “玉……玉府……”即便是时非晚,此时也结巴了下,僵硬的坐在马背上满脸茫然色。 这位大爷是闲得蛋疼,准备……载她? 岑隐再无多话。泠州的确有一商户玉家比较出名,他是知道那在哪儿的。用不着多问,竟是真的驱使马儿往玉府方向而去。 两人一路沉默无言。 马儿速度很快,到了目的地时岑隐突然一勒缰绳,马儿一时未曾收住脚突然前蹄踏空一阵轻嚎。 时非晚也觉突然得很,身子一个重晃不稳的就往身后栽去。柔软的后背撞在身后的“硬墙”上时,时非晚心底吐槽了一句“触感跟碰到铁也没什么不同”,便又感觉头顶一疼,竟是生生的磕在了后头某大爷坚挺的下巴上。 时非晚顿时觉得一阵吃痛,黑着脸大大的吸了口气便准备远离。可身后人许是觉得女子是需要保护以及柔弱的,刚刚马儿吃惊时他应是下意识的就伸出了手缠上了她的腰,许是为了保护她而如此。因而时非晚此刻身子一动,便感觉自己完全被禁锢在了他怀中。 “世子……” “爷只是怕你摔下去!”岑隐突然寒气冲天的解释了一句,立马收回了手。 “……”时非晚一阵懵。她知道呀,又没有问他为什么抱她。 “还愣着做什么,下去!”隐大爷眉眼间突然挂满了不耐,语气嫌弃的便是一声哼。 时非晚立马如释重负,跳下马去。 只是下马后她又不知道应不应该直接离开。好像……说声谢谢之类的是应该的。 想罢,目光不由得又看向马上的岑隐。 这玉府外头挂满了灯笼,光线竟是明亮得很。要看清楚一个人的脸色当是很容易的。只是时非晚一抬头就见岑隐不耐的将头偏向了一侧。 “还不快去办你的事!”他似乎懒得多看她,语气里嫌弃味更重了。 “……”时非晚心底猛翻白眼,立马转身而去。 行至某墙角,抬头看了一眼墙后,直接当着岑隐的面就拿出来了他的九龙钩,随即利落无比的如一只轻燕般的攀进了玉府高墙。 岑隐此时已经回了头,将她的一切动作收入眼里,漆黑的瞳孔里别样的情绪微微点起几缕波澜,等那人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时,岑隐才收回了视线。摊开手来,盯着自己的掌心久久失神。 “妈的,有病!”岑隐用滚烫的掌心抹了抹滚烫的脸颊,突然又忍不住骂起了自己。 …… 时非晚并没有玉府的地图。因此进了此地好长的一段时间后,她都在这屋顶上乱晃,观察着这里的院落布局。 这会儿她已经停了下来,落在了这里唯一一处还亮闪着的房间顶上。 时非晚不大懂怎么揭瓦。研究了半天她最终确定这玉府顶上的瓦片是接不开的之后,只得跃至了房间后窗的地方,侧躲于旁边,目光悄悄的顺窗往里探去。 “咳……咳……” 房间里传来的最重最为清晰的声音,便是这般的咳嗽声了。时非晚听着,在心底判断着咳嗽者当是一位年轻男子,年纪不大,气质大概是……温润类型的吧。 因为这咳嗽声竟都透着一股子清雅澄澈,竟也好听得很。 “玉老爷,贵府这大公子的身体,只怕是……熬不过三个月了。唉,不是我不好好治,实在是这病已经没得治了。” 正惊叹着,时非晚又听得里边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时非晚一讶:大公子? 玉锦?那不就是她这桩新婚事的未婚夫婿? 如此听来,他是个重病之人,活不过三个月了。刘氏是觉得她嫁进来就得守活寡,所以才应了这亲的? 时非晚觉得这应该是理由之一。 不过,也可能还有其他的缘由。 “咳……咳……” 那道重咳声又起,里边重咳的病人突然淡淡一笑,竟是平静的开口说道:“父亲,不碍事。” “唉,你这年纪轻轻的,怎的就……”此声,当是男子父亲的。 “儿子不孝,尽在拖累父亲了。”年轻的男声听上去安宁从容,竟有着一股看淡生死的平静,“父亲,你看我这般身子,怎地好委屈了人家时府家的姑娘。时家的那门亲,还望父亲再作斟酌。” 第27章 代沟问题还真不小 “怎的就是委屈她了?一个臭名远扬的蛇蝎丑女,要不是有个官家背景,我还不愿意要这么个儿媳呢。只可惜时满墨也是个清高的,是必不会愿意将他其他的女儿嫁入商户的。” “父亲,儿子不愿临死前白白糟蹋了一个清白姑娘。” “胡说,怎地就是糟蹋了。那种女子本就找不到人家了的。再说了,你既知道活不了多久了,就当为家族再考虑一把。我玉家想成为泠州第一大商户,与官家联姻带来的好处你不会不知。你便是过不久去了,那时府也一样摆脱不了是我们玉家姻亲的身份。 “父亲既有此心,当让二弟来娶。”男子不满道。 “那种不堪女子怎么配得上你二弟?”玉家老爹怒冲冲的说道,听上去竟也不怎么心疼自己的嫡出长子,“这门亲就这么说定了。你二姨娘已经去为你准备聘礼了,也不知你还能活多少日子,这新娘子还是趁早入门的好。” 留下一句话,玉家老爷便甩袖而去。 时非晚总算明白了。 她就说怎会有人上赶着要自己。原来是个病秧子再加贪图官家背景。 想来是怕病秧子死得太快才这么急的! 时非晚见有人走出,房内的灯光没多久便暗了下来,便也不多留。再次攀上了房顶,准备离开。 只才行了没几步,她便见某个看完病后本应该离开的大夫在府中绕了圈后竟是往后院的方向而去。 内宅后院这种地方外男岂能随意进入,时非晚觉得奇怪,当下便转身追随他而去。最终步子随他一起在一处女眷院子中停了下来。 “如何?”院旁竟有一位妇人正在候着大夫。一见他便主动迎了上去。 “按姨娘的吩咐,加大了一点点药的剂量,还能活三个月。” “还是太长了。”妇人皱着眉。 “姨娘不用心急,玉老爷没有其他嫡子了,大公子一去,玉府迟早是您跟二公子的。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大公子要娶妻了。虽说有病却也是不影响房事的,到时候要是新少夫人怀孕了……” “呵!”贵妇冷哼一声,“那时府家的丑女嫁进来后,只怕比玉锦还去得快。” 那大夫一愣。 贵妇一声冷笑,“这可是时府那边主母的意思。说是人在那边他们不好动手,到时候人嫁进玉府,怎么磋磨得狠怎么来!” 到时候不仅不会被怪罪,反而能从时家主母那边获利。不过就算那边不交待,她也不会让那丑蹄子好过。这玉府她看不顺眼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对话到此便没有提供太多的信息了。时非晚暗道了一声自己这遭运气算是极好。她本来还想直接打晕重要的丫鬟问问情况的。 这下,却是连这个程序都省了。她想知道的信息,已经清晰了。于是也没有多留,转身便越过层层院顶,回到了来时的方向然后翻身下了后院的院墙。 时非晚意外的是,那位隐大爷,竟然还停在外头。 “呃……世子……”时非晚一阵汗颜。 “上来。”岑隐又跟先前一样伸出手来。 时非晚这次什么也没多想,很自然的便攀上他的大手爬上了马背。有便宜不占的,那都是大傻蛋。 岑隐勒紧缰绳,立马驾马而行。只不过不同于来时的情况,这一次马儿的速度竟然奇慢。等离玉府远了些,时非晚不得不说道:“世子这般趋马,倒还不如两条腿。” “你去干嘛的?”岑隐直接忽略了她的话,仍旧慢悠悠的,问。 他的确不知时非晚今晚是去做什么的。今儿个晚上他只是……想去取回自己的武器九龙钩。哪想就撞见了这个女人翻墙的一幕。 看出她似乎打算离开时府到哪儿去,他莫名其妙的就生出了载她的心思。然后还莫名其妙的在她进了玉府后,一个人盯着墙盯到了她出府时。 “阿爹给我新说了一门亲事,我想去瞧瞧。”时非晚说。 岑隐身子一滞,前行的马儿也突然止住了步子。 “瞧瞧?”岑隐眸子一眯,“瞧男方?” 时非晚点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 “玉锦。” “多大?” “二十二。”时非晚看过玉锦的庚帖。 “容貌如何?” “刚刚没看到。”时非晚说。 那房间里隔着屏风,她只听到了声音,的确没看到那人容颜。 “你很遗憾?”岑隐突然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 “……”时非晚一愕。 “下去!”隐大爷突然寒声丢下二字。 “……”时非晚一默, “下去!”隐大爷重复道。 时非晚这才反应过来,这厮是在赶她。 时非晚虽觉一阵莫名其妙,但倒也无所谓,立马跳下了马去。 岑隐居高临下的再度朝她看去,见她面容平静,神情自若,他眸子一眯,一抹危险的光芒微微浮涌起: “之前,算什么?”他问。 “什么?”时非晚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之前?什么算什么? “不知羞耻!”岑隐眼底危险的光芒却是愈加浓重,见时非晚好半晌都是一副茫然表情,他脸色一青,怒沉沉的甩下四个字,便一抽马背,扬鞭快奔而去。 不过几眨眼的功夫,时非晚视线里便已不见他的身影。 寒风凛冽,时非晚被吹得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顿了好半晌后,时非晚才回过神来,目光嫌弃的扫了一眼岑隐的方向,嘀咕道:“有病!” 莫名其妙! 不怪时非晚此时一脸茫然。岑隐虽然载了她,也没有怪过她,这些行为看起来算是善意的。可时非晚却也完全不会想偏了。 一来,那人看自己时总是一张鄙视自己的嫌弃冷脸,任谁也不会觉得他看她很顺眼的; 二来,他是个优质高富帅,她呢……现在这副样子丑到谁见了谁想吐。顶着这样一张脸在他跟前晃悠,打死时非晚她都不会将岑隐的心思想偏一点点的; 三来……上辈子她就是一个独身主义者,一辈子混在男人堆里,恋爱都没谈过一场。这方面自然也是迟钝。 不过时非晚却是个凡遇事就要追究缘由的。所以岑隐的这一系列举动,她都会下意识的去猜他的动机。 譬如他主动载她的举动。时非晚在觉得“他喜欢她”此类的答案简直天马行空完全不合逻辑之后,便又得出了另外一个她觉得勉强可以解释的答案—— 那个世子,性格奇葩,行事奇葩,是个怪人。而且还是个喜欢乐于助人的好人! 至于后头他的怪异情绪,时非晚也归咎在了“他是个怪人”这个缘由上来。 时非晚不知道的是,这头她评判着岑隐怪癖之时,某个扬鞭而去了的世子爷,此时已经缓缓降了速度,在心底也如此评判起她来。 那个死女人! 大半夜的,竟然是偷溜出去看男人的! 亏他还载了她一程! 偷看别的男子?那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肌肤之亲都有了,那女人竟然就这么快准备嫁给别的人。 岑隐此时简直有一股想掐人的冲动。 当然放在他身上,他生气也不是所谓的什么喜欢与不喜欢。而是——他是一个古代男人。 就算他以前在沙场长大,骨子里也还是被这个时代给教化了的。而大楚民风就是如此。他跟时非晚那一次,甭管他是不是被下了药,都算是已有了肌肤之亲了。 一定意义上来说,时非晚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便是他不稀罕,这也是已经发生了的事。 好吧。她也可以觉得那次是意外,所以无视。可后来呢……后来算什么? 他穿着中衣出现在她面前,她看了! 还有,她今天还主动牵他手了。坐在马上时离他极近极近,身子很多次都相帖上了,而且他也的确抱了她。 这些动作,无论被谁看到,她时非晚的名声都是要被毁得彻底,被人归类为他的女人的。 作为这个时代的男人,岑隐在时非晚愿意上马时,就以为时非晚将他当成了她的男人才敢如此的。他也正是因为有这层认知才敢抱她。 可看时非晚刚刚的反应分明是也没将这些当回事。 “主子。” 岑隐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叫唤。是他这次带在了身边的暗卫。 “依属下看,那时家姑娘的性子似乎……” “如何?” “她更像是北戎跟西凉人。”他说。 “嗯。”岑隐点点头。他自小就跟西凉人打交道,自然也了解西凉人。 那里民风要比大楚开放很多,对女子的约束也松得多。男女之防在西凉放得很宽。平日里男女之间是可以随意逛街游玩的。 岑隐久居西凉边境,其实是更认同那样的民风的。而且他也不是那么守礼守规矩的人。 刚这么纠结时非晚的态度,无非是因为……他以为她是大楚的闺秀,观念思想应当和其他闺秀是一样的。他回来后“入乡随俗”了。结果这身在“乡”中的女子反倒…… “主子,可需属下去查探一下时姑娘是谁带大的。” “不用。待嫁之人,干爷屁事!” 岑隐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便扬袖而去。 身后黑衣人抽抽嘴角,很想添上一句:世子爷您今晚不是去取九龙钩的么?怎地还没拿回来! 第28章 臭不要脸的表孝心 时非晚回到时府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只当她进了后院时,却远远的瞧见自己院子的方向亮着灯。 呃…… 莫不是有人发现了她不在场? 深更半夜不在闺房不算小事。时非晚便没敢直接进去,只得先偷偷的攀爬上院墙顶,用一处墙高的树旁做着遮掩,目光悄悄往下探去。 只见此时院中竟围了好些位女眷。 时老爹也在这里。 “说,大姑娘去哪里了?” 时老爹正怒冲冲的扫视着跪在他面前的麦丫跟流衣。 而且看情况,麦丫跟流衣应该是已经挨板子了。衣服上渗着些血迹,样子十分狼狈。 “老爷,大姑娘真的没有让我们守夜。我们刚刚都睡得很沉,并不知道。大姑娘许是觉得房里闷热,出去透气了。”麦丫苍白着脸,哆哆嗦嗦的回道。 “胡说,府里下人都寻过了,大姑娘压根儿就不在府上。你们这两贱婢,是不是用了什么法子,帮着大姑娘溜出府了。”此番质问的,是那刘氏。 “大夫人慎言。大姑娘怎地可能溜出府去。许是无睡意,去赏夜景了,府中的下人没好好寻,这才没见着她的。大夫人在没证实前这般说,是会伤了姑娘的名声的。”这番回话的是流衣。 “放肆!区区婢子,就敢这般对主母说话,简直不成体统!来人,将这贱婢再杖责五十。” 对待弄丢了姑娘的丫鬟,刘氏底气十足,当下便又下令道。 说着她又看向时老爹,道:“老爷,到处都寻不到晚儿,她便只可能是出府了。她这院中不就有一处狗洞吗?许是觉得无聊贪玩,所以……不然,她莫不是结识了什么武林高手。上次回来就有些奇怪,这次……” 话说到此,时老爹的身子已经发起抖来,“这个逆女!整日里就知道惹麻烦!姑娘家家,深更半夜怎地能溜出去。” “晚儿毕竟在乡下长大,许是野惯了。不知道姑娘家的名声有多重要。” …… 时非晚听到这儿已经悄悄的爬下院墙又退远了去。然后,身子一闪,往后院花园的方向奔了去…… 时非没过多久却又回了来。 这时她是光明正大进的晚香院。 只此时那九龙钩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她方才将它藏到了其他隐蔽地方。不过这会儿她怀里却是捧着一个布包裹。这东西本是她用来装那九龙钩的,眼下包裹鼓鼓的,也不知是何物。 “阿爹,你们怎么在这里?” “逆女,跪下!”时老爹一愕,怎么也没想到时非晚突然回了来,反应过来后,当下便是气冲冲的一声呵斥。 时非晚砰地一声跪了下来。 “深更半夜的,不在房里待着,你去哪了?” 时老爹怒问时扫了一眼府中的狗洞。那狗洞就在这院里,可她刚分明不是从这回来的。 时非晚此时却低下头来,抿紧唇瓣,不答。 “怀里的是什么?”时老爹又问。 时非晚抱紧怀中之物,似不想让人知晓。 “逆女!给我打,打到她回话为止。还有把她怀里的东西拿过来。”时老爹气得亲自下令。 丫鬟们得令,首先便要去抢时非晚怀里的东西。“柔弱”的时家大姑娘自然不敌,几下就被抢了去。递给时老爹后,时老爹亲自一拆开,只见里边竟是府中一些名贵的花材。 “这是什么?”时老爹一怔。 丫鬟们听他问,想着打人时大姑娘不好回话,便拿着棍子等候在旁边准备等时非晚回完后再打。 时非晚见包裹拆开,抿了抿唇,突然回道:“后院种植的一些名花。” “你采的?” “是。” “采来干嘛?” “阿爹今白天告诉我,女儿要出嫁了。”时非晚的声音突然有些微微的沙哑,竟是莫名其妙的提了一句别的。 时满墨一愕。 “女儿回来也就住了不过半年,阿爹估计没见过我任何的好。”时非晚低着头。 “……”时满墨愕然的看着她,这会儿扯这些干什么。 “听说阿爹夜里时常难以入眠,女儿以前在乡下时听说过一个药枕方子,便想拿来给阿爹亲手缝一个。里边有些原材料便是一些名贵花材。” “就是这些?” “嗯。” “你刚是去采花了?” “嗯。” “怎地不白日里去采?” “阿爹说笑了,女儿这其实是去偷花,白日里怎么行。”时非晚话锋一转,说起这“偷”的字眼时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 时满墨差点又被她狠呛一口。 “阿爹只怕不知,这里有许多花种是大夫人亲自栽培的,很多品种外边千金难求。大夫人呵护这些花,都胜过呵护儿女,女儿白日里去采,不被打死才怪。” 后头那声扬高了的“打死”,听得时满墨直想抽时非晚一顿。这逆女怎么说话的呢。 可偏偏,心底又莫名一悸。 那头刘氏的脸色已经完全没法子看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时非晚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盯着那一大半的花材,她心疼得想吐血。这些花她平时是不让采的啊! 她是惜花爱花之人,后园的植景全是她一手设计。那些鲜花更甚至是她亲自打理的。 名花难养。就说那夏兰,娇贵得很,要开得好不知要精心呵护多久。平日她可是连下雨都会嘱咐下人给好好盖着的。 可现在…… “老爷,府中谁不知道我惜花爱花,晚儿这分明是对我有偏见,故意去摘了想惹我不快。我……”刘氏看着那些花眼泪突然哗哗落下。 装委屈是一方面,心疼也是真事,“老爷,你得为我做主。晚儿不是我生的,对我不亲切我也认了,可怎地可以这般针对我。” “逆……”时满墨听着,又瞧着时非晚的态度,心道这还真的更像是为了给刘氏添堵才如此。 他正要骂,时非晚却抢先回道:“大夫人想多了。这里除了一些名贵花材之外,还有许多别的植材。我要是只是为惹大夫人不快,摘的就全都是那些漂亮的花了。犯不着碰其他不起眼的植物。” 众人一听,再一细瞧,果真看见那包裹中还有许多不怎么美观的植物。譬如一些长相很不美观的药草,又譬如竟还有那分明是从土里扒出来的植物根儿,还有一些是带刺的茎叶。 “你的手流血了。”时满墨的目光扫过植物后,突然注意到地上有血。再往上看,他便又注意到了时非晚的手。 “张开手阿爹瞧瞧。” 时非晚张开手。 众人顿时一阵抽气。 只见时非晚的两手手心此刻沾满了泥土不说,还有许多划伤的痕迹。其中有一道口子甚至还不小,此刻正滴答滴答的流着血。 这要真的只是为了搞破坏摘花而去的,自己哪里至于伤成这样子。 院中的女眷一个个全是娇滴滴被人伺候着的,平日里矜贵得端个茶都有人伺候,此时瞧着这手顿时惊呼出声的都有。 “老爷,晚儿便是要做药枕,就不会去外头买材料吗?这府中也肯定凑不齐材料。”刘氏抓着漏洞了似的,忙道。 “没钱,怎么买。”时非晚当下回了声。 “……”刘氏瞬间噎住。 时满墨倒也不知道时非晚指的是她缺月银的事,听此只是想到了外头这些花的价格。 凭着时非晚那点子月银,只怕是真买不起的。 “刚才下人去寻你了,怎地没瞧见你。”瞧着时非晚那双血淋淋的手,时满墨的声音倒是柔和了不少,只是还是疑惑的问道。 “下人只怕巴不得寻不到我。到时候等阿爹离开了晚香院,我便是再出现了,事后阿爹盘问起,我拿出这些花材来怕也会被人说成是为了圆谎故意添了这点东西做准备的。反正,女儿以前也不是没钻过狗洞,阿爹要没亲眼瞧见女儿是从大院正门进来的,女儿现在只怕也解释无能。到时候……女儿的名声如何,全凭别人家的嘴怎么说了。”时非晚话中带话。 言下之意,下人不知是授谁之意,故意想毁她名声,故意说寻不到她的。 时满墨脸色一变,瞬间陷入了沉思里。 刘氏此时真的快吐血了。她敢肯定那些丫鬟婆子真的有好好的寻找她。 这臭丫头一张嘴,怎地就将所有奇怪的地方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老爷……” “好了!多大点事,硬是被你们闹成了这样!姑娘在自己家里逛逛而已,小题大做,乱传些什么谣言!” 时满墨沉声呵道。 大半夜的,简直是没事找事!没搞清楚情况,就来通知他说大姑娘失踪溜出府了,他看这些个乱传话的下人是太闲了! “还不起来。”时满墨吹着胡子瞅着时非晚。 时非晚站起。 “今儿个倒是难得有孝心!”时满墨看着她满是血跟土的手,不知怎地突然就没好气的瞪着她道。 声音里,却也隐隐透出些柔和来。 “心血来潮而已。”时非晚却回道。 “咳……” 这下,要吐血的轮到时满墨了。 刚消了的火又蹭的一下上来了。他老眼一瞪,手指一抬一指时非晚,“你……你……还不快回房去处理伤口!” 你了半天,时满墨也不知该怎么骂她。 他总不能用“你的孝心不够诚心”这个理由来抽她吧! 第29章 准未婚夫真的很衰 时老爹这意思,算是免罚了。 “老爷,可是这些花……” “大夫人,这是给阿爹用的。难道你疼惜这些花,还要胜过疼惜阿爹?”时非晚回房途中突然转头又添了句。 “……”刘氏气涌。 这下……她还怎么提及花的事。 时老爹没了处罚之心,便连两丫鬟也放过了。只是火气仍旧重得很,冷眼扫向众人,道:“今夜这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平白无故的非说府里姑娘夜里失踪了,这种谣言能随便传吗?我看府中有人嫌日子过得太过太平,成天没事生事!” 众人面面相觑。 “所有乱嚼舌根还去寻了大姑娘的丫鬟婆子,全都杖责二十!” …… 院中很快安静了下来。时非晚回房后便问起两丫鬟: “今儿怎么回事?谁发现的我不在场?” 时非晚此时语气亲和了许多。 今儿两丫鬟言语间对她是袒护的,这点她很满意。 不过她不是个喜欢表达情绪的,也不会用言语提及这些。 “姑娘,是府里的三等丫鬟阿菊,忽然嚷嚷说姑娘你失踪不见了。” “三等丫鬟在外院伺候,怎地可能先发现?”没事谁大半夜的来她房间查探。便是流衣麦丫两丫头,时非晚也肯定她们没人叫是会睡死过去的。她那两下敲击力气可不小。 “她说她听见院中有人出去的动静,就过来看看了。没想到一看就发现大姑娘的房门开着,觉得奇怪这才发觉了。” 时非晚无语。她走之前明明是关着房门的好不好。 目光一凛,就在房间里四处扫荡了下。粗看没什么异样,只是敏锐的时非晚还是发现有个别东西的摆放方位跟之前不同。 有人翻过她的东西! 时非晚一疑。莫不是谁偷闯入房间里来想翻她什么东西,所以才发现了她不在场? “姑娘,你今天真的是去采花的吗?怎地不让我们帮忙。”麦丫晃着圆脑袋问。 流衣忙瞪了她一眼,给她使了一眼色。这没心眼的丫头,主子的事她问这么多做什么。 时非晚忍不住地在麦丫圆圆的脸蛋上捏了捏,忽然笑了,却也没答,“下去吧,我的伤我自己上药。” “姑娘这怎地行。” “下去,莫影响我休息。”时非晚又说。 两丫鬟这才艰难的站起来准备退下。 “等等。” “姑娘。” 时非晚行至药箱旁拿出两瓶自己常用的外伤药,又拿出了之前宁安长公主命人包给她的一些糕点,一人一份的递给了两丫鬟。 “今晚你们的晚膳,是不是也有问题?”她问。 “呃……姑娘怎地知道。”麦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忙回:“就是的。原还以为只有姑娘的食物有问题。可事后我跟流衣用膳时,却也发现我们的饭菜全是馊的。姑娘,大夫人必是不喜欢你连带着也不喜欢我们了。不过……” “谢谢姑娘。”流衣忙打断麦丫的话,生怕时非晚生气。 只她接过那药跟食物时,忽然一愕,“这……姑娘,这可是宁安长公主赐的。婢子们……” 她跟麦丫的确也没吃晚餐。可这等矜贵的食物…… “赶紧退下,困得慌!” “呃……” …… “姑娘,您瞧,这是玉府玉家嫡子的寿宴请柬。原他们是没邀我们时家的,许是要跟时家联姻了,所以今儿又补了几份过来。” 第二日时非晚大早刚起,就听见流衣从外走来匆匆喊道。 时非晚瞅过去,流衣便将一份华贵的帖子呈了过来,“是老爷吩咐让送过来的。” “玉锦的寿辰?” 时非晚诧异的眨了眨眸。 玉锦,那个昨夜她还没瞧见真容的病秧子? 一个将死之人,办什么寿辰。 更何况,他还是小辈。 不过转念一想,商户这种家庭,一般是不会放弃任何扩大人脉的机会的。 “姑娘,我也听府中人议论了。那玉府取走了姑娘您的庚帖,过不久就会来向姑娘下聘呢。这位玉家嫡子,那不就是姑娘的未婚夫婿吗?”麦丫一脸的乐呵,凑过来忙道。 “姑娘,玉府虽是商户,可毕竟要结姻亲了。老爷的意思是,这次玉公子寿宴,虽不算什么大事,以往也无交集,可也还是决定去上一趟。还说让姑娘亲自准备一份单独的寿礼,也随着去。”流衣说到这脸色并不大好看。 “怎地了?”时非晚问。 “姑娘。老爷这分明是已经完全认定了你将来会是玉家的人。这亲事只怕没什么转机了,可是大夫人给安排下来的,婢子只怕……虚有其表!”流衣脸上尴尬,又觉失言多嘴又忍不住多提。 时非晚挑眉。 这妮子竟如此聪慧通透! “我明白。”时非晚却是懒洋洋的往后一仰,轻松的吹了声口哨,道,“不过,我喜欢!” 是的! 时非晚喜欢! 本来昨天是想去找出这个“坑”的坑点,好想法子说服时老爹不要订亲的。 可夜探了玉府之后,时非晚改变主意了,她决定——嫁过去! 一来,活在这个时代,这次拒绝了,以后免不了还会被安排这种事。不是玉锦也还有别人。 前世她就是个独身主义者,现在,老天送给她一个将死的男人,不就是想让她实现“独身主义”的愿望吗? 就算那玉锦……她其实还想看看他是否还有救,到时候也能拿她所了解的消息跟他换条件。 二来,玉府有一个二姨娘要斗,可时府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都是虎口谋日子,怕什么。 三来,商户规矩少,更自由。没准儿还能跟着经商队伍游走天下。 “完美!”时非晚心情很好。 “呃……小姐,你不要这样贬低自己啊。”麦丫突然插了一句 “……”时非晚发现自己跟不上她思路。 “流衣刚刚说的好像有道理。”麦丫挠着脑袋揣摩去了。 “姑娘,那个阿菊,不用理会吗?”流衣这时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昨天晚上,我觉得她可能闯过小姐你的房间,可疑得很。” “先不。”时非晚说。 她仔细查过了,房间里没少什么东西。可她还想试探一下……那个阿菊想要翻找的,是什么。 “姑娘,这玉府的亲事……”流衣突然又将话题转了回去。 …… 一晃……便又过去好些天了。 晚香院里这些天两个大丫鬟们一直在议论某婚事不靠谱的事。时非晚却是个无事人般,这些天晚上每天偷偷的在院中锻炼起了身体。顺带…… 很敷衍的拿隐大爷给的金元宝给未来夫婿玉锦买了一份寿礼—— 一件成衣! 今儿个便是玉锦寿辰之日。时非晚万万没想到时老爹打算亲自也去参宴。 商户而已,时老爹是个清高文人,要换以前玉老爷的寿辰他都不会去的。这一次却也不是为了时非晚才如此。 他纯粹是想结交一下有钱人,然后探探看能不能从玉老爷那里得到一些募捐,以便用来安顿这阵子为了躲避水患,从临海汀州那儿一路北上逃来了泠州的难民们。 时老爹一大早询问过时非晚准备的寿礼后,气得又忍不住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起来: “你个不成器的,这衣服是你花银子买的?” “不然呢?” “你个榆木脑袋!谁家女子送未来夫婿衣服,不是亲自做的?你不识字,女工总得会一些吧?便是缝个荷包也比这等好。而且你能知道人家公子的尺寸?” 时非晚觉得他瞎操心。 “手伤得厉害。” “……”本想说教一番的时老爹顿时卡住。 …… “时大人到了。” 当官的面子果然是大得很。时老爹的轿子刚刚落在玉府,里边许多商家大户便都瞧了过来,又是作揖又是搭讪的,直让时非晚怀疑时老爹才是今日主角。 没法子……这泠州太小了。时知州就是这里的地头蛇般的人物。 “宁安长公主到。”哪想突然玉府大管家激动的扬高了一声。 戴着帷帽隐形人一般跟在时老爹身后的时非晚,这会儿瞧见时老爹竟被这声给惊得晃了下身子,差点栽在了旁边一妇人身上揩人家一把油。 “宁安长公主……” 时老爹脸色唰红的瞅了眼那美妇之后,没多会儿便正过色来,转身,撩袖,挺背,忙朝已落了轿缓缓朝这边而来的一名贵妇作揖行礼。 “天哪,宁安长公主怎地会出现在这里?” “这玉家大公子的面子有这么大?” “怎地可能是因为玉家小辈,或许是玉老爷得了什么机缘,结识了这位长公主呢。” …… 宾客们一瞅长公主,行礼过后立马忍不住偷偷议论了起来。 所谓士农工商,玉家就是再有钱在很多当官人眼中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更何况如今也还算不得是多顶尖的商户。 区区商子寿宴,这时知州来了已算意外,宁安长公主这位皇帝胞妹竟然都来凑起了热闹,这玉府这是走了什么贵人运。 “草民拜见宁安长公主!”远远听到了消息的玉老爹本人,竟也惊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大肥的体型,刚刚那会儿跑起来却跟条细狗似的快,行至宁安长公主跟前后立马诚惶诚恐的见礼。 时非晚心底吐槽:玉锦这哪里是面子大,分明是衰神附体! 别人家过生日都是小王子小公举,他过生日自己去簇拥别的“王子公举”。 第30章 世间可否多点善意 “无需多礼。本宫听说玉府的酒庄属泠州之最,今儿不过是过来讨杯酒的罢了。” 宁安长公主摆摆手,笑容温和端庄却又透着淡淡疏离意。 这位长公主在泠州身份高贵不说,还因经常布施的缘故很受尊敬。玉老爹这会儿意外之余只觉得倍儿有面子。 长公主这一来,以后其他商户,不上赶着来与他合作? 玉老爷笑得差点让一些同行没忍住去揍他。但他见此却愈发得意,忙吩咐人过来接待长公主跟时老爹。 时家一行这次是只来了时老爹跟时非晚。其他时家人……没什么特殊缘由,他们是不会为了一个商户之子的寿宴赏脸的。 这种寿宴之上男女数量都不少,所以宴席分为了女眷区与男眷区。中间或是用屏风隔开,或是分属在不同的院子里。 此番时非晚自然没多会儿就跟时老爹分开了。也因男女眷分开的缘故,她倒也没瞧见那这阵子总被两丫鬟挂在嘴边的玉家公子。 刚倒瞧见了将来没准会喊一声“公公”的人物,可惜人家一双眼睛全粘在长公主跟时老爹身上了,估计连发现她的存在都不曾。 不过此时落座于女眷区,时非晚却是见到了玉府的女眷们。好一大群!竟不比时府少多少。 这会儿便有一名住在玉府,唤作“林浅歌”的年轻姑娘,主动坐在了她的右手边,和她攀谈起来。 “你就是时家的非晚妹妹?”她问。 “是。”时非晚客气礼貌的点点头。 她前世是个军人,对待正常的女性态度有着绅士习惯。 当然刘氏那一系除外。 “我叫林浅歌,是玉锦哥哥的表妹。不过我母亲早丧,父亲去外乡谋职了,我便一直寄住在这玉府里。非晚妹妹嫁进来后,我们就会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林浅歌介绍起自己。 这话她说得很低声。 这门亲,时玉两家人虽已心知肚明。可玉府还未曾下聘,外人是不知晓的。而且为了姑娘闺誉也是不便乱嚼舌根的。 时非晚礼貌点头。暗道:这背景跟姓氏怎地跟红楼中的黛玉妹妹如此类似。 “非晚妹妹可觉得无聊?”林浅歌又问上了。 “还好的。” “不如我带你去园中逛逛。” “无妨,我待这便好。”时非晚拒绝。 “去嘛去嘛。我瞧着妹妹不似传闻中的那等恶人,反倒讨喜的很。这府中能说话的不多,非晚妹妹就当是陪陪我了。而且我有些悄悄话想跟非晚妹妹说呢。非晚妹妹便不想听听这玉府的事?”林浅歌拉着时非晚的手摇晃了起来,眼中竟有几分恳切与期盼。 “呃,别这样……我去便是。”绅士时非晚受不得女子这般。 不过,去听她说说这玉府情形倒也好。反正以后是得在这混的。 “小姐……”候在时非晚身后的丫鬟流衣跟麦丫也要跟上。 “非晚妹妹……”林浅歌忙给时非晚使了个眼色,“妹妹,就咱两个嘛,说点悄悄话。” “你们在这候着便好。”时非晚听后只得嘱咐。 林浅歌一喜,热络的牵起时非晚的手,便往玉府园中走去。 时非晚不喜被人碰触,便不经意的将手抽了出来。进了后花园,林浅歌便给她介绍起了这玉府的布局。时非晚安静听着,突便瞧见有丫鬟朝这边走来。 “姑娘。”那丫鬟行至林浅歌跟前唤道。 时非晚瞧见丫鬟端着一个漂亮的盒子,此刻瞧见林浅歌什么也没多问便将那盒子接了过来。 “行了,你下去吧。”林浅歌又朝丫鬟摆摆手 丫鬟退下后园中就只剩二人了。林浅歌将那盒子打开,竟是递给了时非晚,道:“非晚妹妹,我与玉锦表哥的关系极好。早年就跟他说了,他要是要说亲了,我必备礼相赠。前先日子父亲派人稍了一些东西过来玉府给我,我瞧着这琉璃杯便喜欢得很。这杯子本是两个,成双的,是西凉第一器师亲自造烧制成的,名叫鸳鸯碧,一个我送给了玉锦表哥。这另外一个,自当送给未来表嫂。” 时非晚略诧。所以她想说的“悄悄话”,就是送自己礼物? 穿来的这地方,大楚的琉璃器属稀缺之物。稍精美一些的琉璃器都是来自于西凉,对时非晚这个现代人来说这不算多稀奇。可放在大楚来说这算是极重的礼物了。更何况眼前的虽是一杯子,可那做工之精细,造型之别致,质地之细腻,便是放在现代也算得上是杯中艺术品了。 时非晚当下便推迟道:“林姑娘,此物贵重,我不能要。” 哪想林浅歌竟是真的又接了过去。只是她脸上的笑意却在此时忽敛,竟是举高那琉璃单杯,突然冷笑一声,然后猛地便将杯子往地上砸去。 时非晚忽而一滞。 “非晚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这杯子你不喜便还给我便是。” 林浅歌语气怪异的说了声后,却也不等时非晚回话,她突然便蹲了下来,去捡地上摔碎了的琉璃碎片。 哪成想便是此时,她的身子竟是自发的往那地上的碎片栽去,那漂亮的脸蛋随着这一栽倒,直接磕在了一处琉璃碎片上。 时非晚愕然际,她突然惊叫起来。 待再站起时,林浅歌的脸上已经被琉璃碎片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痕,她顿时捂上脸,慌张的哭泣起来:“啊……我……我的脸……” “……”时非晚静站着,看着她的自编自演。 林浅歌的尖叫声很快便引来了一大群的丫鬟婆子。 “啊……我的天!这是怎的了,林姑娘?快,快去叫大夫,还有去请老太太跟老爷还有二姨娘。” “啊……我的脸……”林浅歌哭成了个泪人,指着时非晚说道:“是她!我好心招待她,还想将这鸳鸯碧送给她,她故意砸碎了也就罢了。我去捡碎片,竟还故意踹我,害我脸磕在了这琉璃碎堆里,成了这副样子!” “你……你这个丑女怎地这么恶毒!”护着林浅歌的婆子立马指着时非晚怒道。 不一会儿,便有时府的主子听说了这事赶来了。 时非晚匆匆扫过去一眼。只见玉府家的女眷大多来了。除此之外还跟着一些男子,其中便有玉老爷以及几名年轻男子,当就是这府中的公子们。 出了这等事,时非晚的家长,时老爹自然也来了。 至于其他的宾客,是没往这边挤的。想来是玉府家的不想让人看笑话,命人阻止了。 当然,有一人除外——那便是宁安长公主! 时非晚猜测,这长公主当是自己要来凑热闹的,玉老爹也不敢说些什么,便只得也领来了。 “怎么回事?”玉家老太太,也就是林浅歌的外祖母,此时一脸惊惧的看向了林浅歌满是血迹的脸蛋。 “外祖母……”林浅歌哭着看向时非晚。 丫鬟见此立马指着时非晚道:“是她。我们林姑娘好客,怕时家姑娘无聊,特邀了她过来赏园。姑娘知道时家姑娘过阵子就会进玉府了,还特意备了一份礼物送她。哪想她竟然趁机行凶伤了姑娘的脸。” 丫鬟说到这,只见得一位年轻的女子又站了出来。这女子是玉府的闺女之一,十三大小的年纪罢了。时非晚看她一眼,记起她就是刚刚入宴席时,坐在自己左手侧的一个姑娘。 那会儿时非晚是没跟她交流过的。可哪里知道,此女子出列后,突然愧疚的说道: “怪我怪我!都怪我刚刚在宴席上,跟时姑娘说起林表姐与大哥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我不该说起二人曾经一起读书识字,一起玩闹成长,形影不离的。怪我!可我哪里知道,这时家的小姐妒心这么大,而且行事如此之粗鲁猖狂肆意妄为。我以为……外边有关于这时大姑娘的恶毒传闻都是夸大了的。” 话说到此,众人的心里立马将前因后果理了个大概,故事如下: 时姑娘跟玉锦虽还没有正式订亲,可许是这位时姑娘知晓了父母亲之意,便将玉锦当成了她的所有物。这不,一入宴席,听说了玉家这位年轻闺女的这番话后,便对自己准未婚夫婿的青梅林浅歌产生了妒意。 时大姑娘是什么人?出了名的蛇蝎恶女啊!不久前抢自己亲妹妹的亲事,便做得那等不要脸,连三皇子也敢欺骗,可想而知其人如何的恶劣无畏不知廉耻。 这不,得了单独跟准未婚夫的青梅相处的机会后,她便欺负上了。 再瞧瞧她那张丑脸……嗯,准是瞧见这青梅生得如花似玉,绝色之颜,心中妒恨之意更重了。许是性子便是猖狂肆意惯了,又许是妒火上来时情绪失控了,便干脆做起了这等毁人家容的事。 恶劣之至!狠毒之至啊! “我可怜的儿啊……”玉老太太心疼的抱住林浅歌,再也管不着时非晚是不是知州之女了,怒目扫向她,立马呵道:“你这杀千刀的丑女,做出这等子恶毒肮脏事来,定会遭天谴的。” 说罢,又瞧向玉老爷,道:“如此无德毒女,老爷真有意让她进我玉府的门么?” 第31章 牛屎一样的烂事儿 “怎地会有这种不知耻的恶女,来别人府中为客,竟还……” 围观的家眷以及下人们听此悄声跟着议论起时非晚来。 “时大人,毁女子容颜实在是天理难容的事,贵千金这般作为,这是毁了我玉府这可怜见的姑娘一辈子呀!都说时大人为官清廉公正,还望今儿个能给个公道!” 玉老爷也是气愤得很,这会儿行至时满墨跟前便凛然道。 他虽有攀官之意。可这林浅歌是他绝疼惜的外侄女,这些年他都是将她当成了亲女儿在疼的。如今见她受了此等委屈,他的愤然之情不假。 对时非晚,他现在连杀人之心都生了出来。原那些想利用将死的嫡子攀上知州之家的心思,此刻也全淡了。更甚至心底里生出了几分庆幸感来。 幸得还未来得及下聘。纵他再想攀官,这点子气节也还是有的。这恶过头了点!迎进府中以后还得安生?且又让他如何面连林浅歌的亲父。 罢罢!这亲不要了!不过今儿这事却不能这么罢了。 “这……”时满墨还是头次碰着这种事,此时又是愕然又是不信,“逆女!怎地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便朝时非晚落来。 时非晚这时挑了挑耳侧的一缕青发,有些头疼的摇了摇头,皱着眉无奈的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了句:“真是烂事多得慌!” 眼下她怎会不明白自己这是被这林浅歌跟这玉家闺女算计了呢。只是在此之前她都完全不识得她们。 唯一的交集便是将来可能会结成的这姻亲关系了。所有对方的动机自也只可能来自这里。 这诬陷若成了,算计者的结果便是:这门亲是订不成了的。 莫不是这两姑娘看不顺眼这桩亲? 可怎地会选了这么个“毁自己容颜”的决然手段。 还有……青梅竹马?这看不顺眼的目的?莫不是……因情? “出来一下。”时非晚眉目稍扬,突然闲步行至林浅歌跟前,道。 “呃……”众人愕然。 怎地这反应,跟他们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这时大姑娘,眼下既无难堪,也无狂躁,容颜镇定,神情慵懒中带着几分随性自在。怎地那么像一个……局外人? 还有……丑?好吧那容颜确实有缺。可怎地瞧着那周身气派不似乡野村女。 “你……你想干什么?”林浅歌这会儿歪在玉家老太太怀里。 “出来一下。怎地?你怕我?” 林浅歌一听,自不愿落了下乘,忙便走了出来。 只她神情有些怪异,许是时非晚的反应不如心中预想,使得她生出了几分忐忑来。 “你方才说你这脸,是怎地毁的?”时非晚问。 “碎片划伤的。” “如何划伤的?” “我蹲下身子捡碎片时,你故意踹了我一脚,致使我身子不稳脸晃倒在了碎片上。” “是么?”时非晚声音清风似的,淡淡而起,却是让听者突然生出了几分惊疑来。 林浅歌的神情突然不自在起来。 时非晚便没有继续问了。突然行至了林浅歌身后。 林浅歌只觉一双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背后,一时竟莫名觉得身脊生寒。 她纳闷,众人瞧向时非晚时,也纳闷起来。 便是这时,时非晚突然低下头,瞧了瞧自己的足,随后—— “……” “啊……” 在一阵忽起的惊叫声中,时非晚猛地一脚朝着林浅歌的屁股踹了去。 “啊……”林浅歌被这一踹,瞬间趴在了地上,屁股朝天,登时羞愤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本未全红的脸蛋以及耳廓,唰地一阵通红。 如此狼狈之态,此时竟被这许多人瞧见……这这…… 行这粗鲁行为的时非晚却是不带半丝脸红的收了脚。只那青色的裙摆却还在轻轻摇荡着,一波波的青色涟漪缓缓晕开,竟带出了几丝飒爽气来。 待正常女性,她向来礼貌。 可待疯子,她也向来粗暴! “……” 围观众人,已然傻眼! 妈呀! 静静瞧着别人家宅院大戏的宁安长公主,差点没被惊得晃倒在地。她瞬间一阵猛咳,忙稳了稳身子,瞅着时非晚,眸色异动。 “你……你这恶女要干什么?我可怜的儿……”玉老太太一滞之后,立马去扶起了林浅歌来。 “恶女,岂有此理!这是我玉府,岂容你撒野!” 玉老爷火气又更上了一层楼。 果然!果然是这样的!这就是一个肆意妄为嚣张狠戾的主!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三皇子那事就已经暴露她的人品了。眼下这行为更是直接说明了那毁容之事她是真的做得出来。 “你……逆……逆女!” 时老爹本还觉得时非晚不像那种人的。比番一见,瞬间扬起巴掌便要去抽时非晚。 时非晚躲过,突然挑起清目,扫向林浅歌:“不是说是我踹的你么?怎地没瞧见你身上有两处足印?我这鞋……先前可是被你领着去赏了一会园的,期间也不是没有踏过土。” 时老爹扬高的巴掌,倏地一定。 “……” 怒视时非晚的众人,听此也忽觉一愕,喧哗声顿止。短短几眨眼的沉寂之后,他们目光禁不住的齐齐往林浅歌身上落去。 林浅歌穿的是那淡粉的衣裙。虽有颜色,可却淡得似只浅浅镀了一层粉阳。随意碰上什么脏物只怕就会有痕迹。此时从上扫到下,也确实有一处脏印,就是时非晚刚刚踹的那一脚。 这一脚,证明了时非晚的鞋底没那么干净。 那么,时非晚若是先前也踹过她,怎地她身上只有一处脏印。 这时间也还没过去多会儿,应该不会淡化得这般快。 “我……我自是拍干净了。”林浅歌说。 “林姑娘倒是心大得很。毁了容还有心思去注意这种小细节。”时非晚冷笑。 “姑娘家最重这些,我怎地就不能去拍了。”林浅歌此时语气里反倒添了几分底气。就拿这么个随意就可以反驳的理由,哪就能证明什么? “林姑娘伤的是脸,我便是从后踹的你。依着身体习惯,绝大多数人都会自发性的在摔倒的那一瞬以手撑地自卫,脸不至于磕碰至地。刚刚林姑娘便做得极好,手撑得高高,怎地不见得你的脸沾地半分?” “你这恶女,你力气用得大了,就不可能磕伤脸么?”这回是玉府另外一位姑娘插嘴了,当是听不过去了,想为林浅歌打抱不平。 时非晚也不再说什么,理都懒得理会,突然便行至了玉老爷身后一名年轻男子跟前,拱手,扬声问道:“玉大公子,摔碎的这琉璃杯,林姑娘说本来是有一双的,另外一只就在玉公子手上,可否借用一会?” 时非晚此时省了询问身份的程序,直接便唤着这一众男眷中静定站着的此一人为“玉大公子”。 显然,她猜出他的身份了—— 玉锦。 时非晚先前没见过玉锦。可这一众明显是玉家男眷,公子辈的当中属眼前的人看起来年纪最大,当就是那位嫡长子了。 他此时倒并不像是将死之人。面容虽有些憔悴苍白,可那玉树身形立得挺直有力,如此竟也还算有点精神气在。且那容颜……时非晚刚刚抬头时是呆了那么一瞬的。 她所想象的商户之子,当是带几分世俗气的。 可眼前这位分明不是。一身素青的衣衫,玉般清俊雅淡的面庞,让时非晚不由得便记起了不久前听到的他那声音,碎玉似的,温润沁人。几分绝尘气质,俗世难有。所谓的画者笔下经常出现的画中美公子的形象,便当是如此的。 他当是有重病的,眼下却也好生生的站在了这儿,而非窝在病床上,时非晚是并不意外的。 只怕他这病虽重,很多时候却也应该不影响出行。如此,这病才不至于外传出去被别人所知。 如若不然,这种信息时老爹也会知晓。便自然会明白这不是一桩好亲。今儿他们还直接办了寿宴,时老爹上门,他更不能卧床不起。 时非晚粗粗扫过玉锦时,他的目光也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当然,事实上,眼下所有人都在瞧着她。 玉锦点点头。虽不知时非晚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下令道:“去我房间把它取来。” 很快便有玉府的下人将另一琉璃器取了来。时非晚接过,众人集体纳闷的瞧着她。 本来这事儿他们全都以为事情就是林浅歌姑娘说的那样的。 毕竟她毁容是真!时非晚人品极差也是大家都有所耳闻的。 可瞧着这时姑娘似乎想证明些什么。他们虽不信她,却也好奇她想做什么。 时非晚拿着杯子,仔细瞧瞧过后,突然朝林浅歌扬唇一笑,问:“林姑娘,这杯子是我捧起来后故意摔坏的?可是这种方式?” 林浅歌不懂时非晚怎地还能如此从容。此时瞧着她的笑竟带着自信,又听她如此问,便下意识的就去想这话里是不是有陷阱了。 如此一想便不敢顺着她的话去说了,忙道:“不是这种方式。是我递给你,你作势去接,我一卸力气你却故意没拿稳。然后就……” “砰……” 时非晚不等她说完,突然将杯子举至一高度,一松手,这另一琉璃器也砰一声往地上砸去。 第32章 不急不躁耐心真足 “啊……” 杯子碎,脆声响,众人惊叫,再次傻眼。 “你个恶女,简直欺人太甚!”玉老太太见此,气得胸膛起伏,差点奔过来打人。 此器,价值可不菲! “你……”时老爹同样,又要冲过来抽人。 时非晚继续一躲,扬高了声音忽道:“依林姑娘之言,这杯子是从我腰腹这个高度掉落至地的。而且既然只是故作的没有接稳,手便不会在砸杯的那一瞬用力。同样的杯子,同样的质地,同样的高度,怎地这只只碎成了三半整。你那只,却是散落得到处都是,且没有大块,几乎全是小碎末。” 时非晚说着,无语的瞅了瞅时老爹那只又僵在了半空中的手。 “这……” 众人这会愕然的去瞧那地上碎片。果然,时非晚刚砸的这只琉璃杯,只碎成了三片整。而前头那一只,碎得满地都是。 倒像是,砸下时力气不同,高度不同。 “你……这是强词夺理。”林浅歌总算是知道自己坠落陷阱了。 时非晚方才那么问,就是想误导她回答错那落杯的方式的,忙道:“总之是你砸碎的。我脑子现在混得很,你怎么砸的杯也记不大清了。许是你高举起来直接砸的。便不是这种方式,也许是两个杯子虽像,质地也还是有差别的,或是这地石板,质地也可能有异。不然……杯子砸在下地碎片成什么样子,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哪能次次都类似,这能说明什么?” 时非晚继续不跟她直接争,慢悠悠的行至某一处碎片堆前,蹲下,突然笑道:“那林姑娘,你伸出手给大家瞧瞧。” 林浅歌却是缩回了手,尽管她依然不知道时非晚想干什么。 “伸出来!”时非晚却是一改神情,突然冷声一句。明明是那娇女般的天籁之声,却硬是带出了一股寒戾杀气来。她那双清眸一抬,已是冷意深深的朝林浅歌看过来。 林浅歌不知怎么地,登时便觉受到了惊吓般,猛地伸出了手去。 大伙儿纳闷,纷纷去瞧她的手。 她的手纤细漂亮,掌心柔滑干净,带着些许的粉嫩,一瞧就是那娇娇女的手。 时非晚扫了一眼,突然指了指地上某一块碎片,道:“刺伤林姑娘脸颊的,是这一块碎片,它上头沾了血。” 众人凑过去一瞧,的确是呢。 “此处碎片密集得很。磕在这里,时姑娘脸都凑上去被这碎片伤到了,怎地手却是没被这周围围着的一堆碎片伤到分毫?难不成林姑娘脸都落了地,手却是不曾落地么?” 时非晚突然讥笑一声。 众人集体一滞。 目光往那地上碎片堆瞧去。刚才是没有人往这边踏来的,也就是说这现场,是没有被破坏的。此刻恰可以见到那里头稍大一点的一块碎片上沾了血迹,也就是刺伤林浅歌脸颊的那一块。 而此碎片四周,围满了其他的琉璃碎片,且密度极大,扩开范围也不小。按理,脸磕了地,手应该也按在了地上才对。再揣测一下手应该会按压下来的那些部位……应该也会被划伤才对。 “我……”林浅歌怎地也没想的时非晚会有如此一问。她当时为了不多受伤,是趴在地上以手指头撑的地。再便将自己脸颊贴近了一处最高的碎片上。 她以为,凭着时非晚那恶女名声,加之毁容是大事的原因,这事情应该是她一说出来,时非晚立马就会被人指责才对。便是时非晚辩驳几句肯定也没人会相信的。 哪曾想到……这女子竟不急着说自己无罪,竟是关注到了这般多的细节一条条的剖开。 “我手……当时可能是放在了……下半身处的部位。”林浅歌努力揣摩着反驳的言辞。 哪想时非晚此时听完,却是没有再说起其他细节了,竟是突然一撩裙摆,砰一声跪在了地上。 “知州大人!”时非晚突然一声长唤。 自家老爹,竟在此时被她改了一称呼。 时满墨愕然的盯着她。 “知州大人,小女子想状告这玉府大公子玉锦,因不满自家父母看好的与时府的这门亲事,联合其表妹林浅歌,还有……” 时非晚指了指某个先前说后悔告知自己玉锦跟林浅歌是青梅竹马的少女,想着她必然是这玉府闺秀,便接着道:“还有其亲妹,于今日寿宴之上,故意设计了一出自伤戏码,污我是凶手,妄图毁我名声,以图打消玉家老爷订亲的念头。” 时非晚这状告的主犯,是玉锦! 几句状词突然诉下来,众人已是不知道第几次傻眼了。 “……”时满墨也是个反应快的。想着时非晚刚刚一条条展开的那些疑点,尽管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自毁容颜,但到底也让他有了理由替自家女儿说几句话。 出门在外,当然是得维护自家人的! 便忙挺直了背脊,气势汹汹的瞪向了玉锦以及林浅歌等三人:“本官也觉得这事疑点重重,你们三人,还不从实招来!” “这……时大人,不是这样的,她胡言乱语。大人想想,一个女子怎地会用自毁容颜这样的事来污人?这可是能毁自己一辈子的事。”林浅歌抓紧了这点说道。 “哼!如此,只能说明你心机之深!且这脸伤,也不定治不好。”时老爹在外自然还是会袒护着自家女儿几句。 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自毁容颜这种事实在离谱得很。 “小女子……” “阿爹!不然上公堂去。今儿若是审问不出,女儿愿随他们一起被收押听候结果。就不信一直审不出答案来。” 时非晚突然插话道。只此时又改为了“阿爹”的称呼。她扬着眉,几分得意色。似乎很是有底气自己会相安无事。而且很有底气收监之后,一定会是让她满意的结果来。 玉家人脸色变了。进牢房看押的话……时非晚再怎么样也是时大人的女儿。他不会为了女儿或是时府名声,屈打成招吧? “如此很好!”时满墨配合。 “不……不……不要……”林浅歌忙摇头。 时非晚状告的主犯可不是自己。若是自己,她也许还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可时非晚偏偏告的主犯是玉锦,而且动机看起来合理得很。 眼下情形时非晚明显没那么容易被定罪,她们也不认罪的话,那这案子……估计一天两天是没法子得结果的。而玉锦表哥的身体…… 他那身子哪能住牢房?他现在正在喝药养病,是万不能断药了的。 而且,凭着时知州跟时非晚的关系,这没准儿……进去后还得挨板子或是受其他刑罚之苦。 “此不过是小事。只需时姑娘道歉上一句,我……我便不做追究了。”林浅歌想着忙道。 “玉家公子算计的我,我为何要道歉。”时非晚冷言,“爹爹,我这就去击鼓报官上公堂!” 时非晚说罢已是站了起来。 “别……别……”此这番慌张喊停的,已不是林浅歌了。 正是时非晚状告的那位时家闺女。 “时大人,这事与哥哥无关!此事是……是我跟林表姐二人的过错罢了!”少女的脸上此刻满是焦急,瞅瞅玉锦苍白不足的脸色,砰地一下跪在了时满墨跟前,道:“小女子乃是玉家三姑娘。此事我知晓全部经过,跟大哥哥实在毫无关系!” “呵。”时非晚听此呵笑了声,并不意外。 她自然知道此事跟玉锦无关。他本就是将死之身,娶了她,能为家族增利。不想娶的原因那夜里他自己已经说过,是不愿毁了一清白闺女。 既有此心,便必不会用这事来毁自己的名声。 今日之事时非晚想的不过是那林浅歌跟这玉家姑娘二人的手笔。 说一个女子毁容自残实在是难让人相信,而现场又无人证,且她还恶名在外,实难让人相信自己。 无法,她起初只能慢慢拉开这事的疑点。 其实她先前叙述的那些点,那么多条连起来,已经可以说明林浅歌有问题了。 此番,给了时满墨为自己说话的底气。 同时,也让这两女子心虚忐忑不自信起来。 当然,她们要非不认她先前说的所有。那么……也无妨,那些全都只是铺垫。刚刚这状告之举,才是杀手锏。 用在铺垫之后,阿爹有了底气,罪人不再自信。再加上拉上玉锦下水……时非晚便利用上了那人的重病来了一心理术。 这林浅歌自残的目的必是与玉锦有关。她为了达成目的容颜都敢毁,此一条就能说明玉锦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如此在玉锦重病时必不忍他受罪。 更何况,还有一个玉锦的妹妹。此二人的主要动机若真是因情,那么林浅歌便是主犯,三姑娘不过是帮凶。三姑娘既有成人美事此心,与玉锦的关系必不是自己与刘氏那一系子女的那种。 如此对比下来,表姐自然不如哥哥重要。 便是……便是玉锦就算要被关押一阵子也不是一定会受罪。可真疼他的,是不敢冒这个“万一”险的。 再便是……就算他们敢冒险,无视玉锦的病拉着他一起受罪也要继续下去,也是得有底气跟自信支撑的。 而自己的胸有成竹,以及之前的种种疑点陈述,还有她们犯了罪的心虚,时满墨乃自己老爹的事实,已经足够将她们的自信跟底气消磨得七七八八了。 闹去官府,一旦输了,那是必得判罪受刑的! 只怕此刻她们自己,也没多少胆量跟自信去报官了! 第33章 她不要什么名声的 “你说什么?” 玉老爷此刻怒沉沉的眸已经转向了那三闺女。 “父亲,这都是表姐的主意。”三姑娘年纪小,显然比林浅歌要怕事沉不住气。想到自己刚刚反正已经说白了,忙推卸起了责任,道:“我不过是帮着林表姐说了几句话而已。时家姑娘是不晓得林表姐跟大哥哥关系好的,并无作案动机。是林表姐,她想要嫁给大哥哥,才谋划了这么一出。 一来,可以让父亲对时姑娘没了好感,不再订这门亲; 二来,便是不订这门亲。父亲也不会选表姐。父亲总说大哥哥身子弱配不上表姐,表姐当嫁个比大哥哥好上几倍的儿郎。林表姐便想,若是她没了那漂亮脸蛋,嫁不出去了,父亲便定会应下这桩亲了。 自毁容颜,说来虽太过癫狂难让人相信。可这就是事实。而且林表姐藏着一盒子宫里出来的仙肌露,她说陈年旧疤都养得好。到时候婚后,她再养回来。” “……”细细听着的时非晚,尽管是觉得自己猜中了缘由,此时也仍旧不免惊讶的挑了挑眉。 她说怎会有人用这种法子。原来是为了低嫁! 不过……玉锦乃是将死之身,怎地会有人如此算计欲嫁之? 难道,这林姑娘以及那三姑娘都只知玉锦体弱有病,却并不知道他活不了太久了? “可……可有此事?”玉老爷那张脸已经黑到没法看了。才问了一句,见林浅歌不言语,他就知道这事其实无假了。登时气冲冲的一把提起林浅歌,大掌一抬便准备抽过去。 只他那只手却颤幽幽的半晌没落下,眼眸中写满了心痛。看得出便是侄女儿,这位玉家老爹也是真心疼着的。 “父亲,不可。” 晃动的手颤了老半天,终于要落下时,一只纤瘦的手突然将玉老爷的手按了下来。 “父亲,表妹伤成这样,您这掌要是落下来,她的脸伤只怕得更重。表妹年幼,亲父还在,便是犯了天大的错,也还有舅舅教导。” 温清寡淡的声音,正是那玉锦无疑。说起来,今儿的事全因他而起。此时玉父看他一眼也不觉得气消,但到底还是将手放了下来,只是眼底已是满满的对林浅歌的失望。 不过,的确,林浅歌是被寄养在玉家的。便是看在表亲面子上也得先护着几分。 “时大人。”玉老爷此刻只得出列一副凄痛状跪在了时满墨跟前,道:“大人,今日之事都是我玉府惹出来的。污人声誉,用的还是如此肮脏的法子,本不是小罪。大人若是心底有气,今儿个浅歌跟三女都是任大人罚的。事后草民愿献重礼给时大姑娘压压惊。只望大人惜我玉府两位姑娘年幼,不要把这事闹到官府去。草民……谢过大人了。” 砰……玉老爷当即便是重重一拜。 此事可大可小。不上公堂,便是家事。上了公堂,此事闹大,这两姑娘一辈子都得毁了。 “哼!”时满墨一张脸比玉老爹还黑,“青天白日,当着本官的面还胆敢直接污我闺女,往后还了得!” “大人说得是。这两个逆女,当重罚之!来人……”玉老爷忙接着话,给下人使了个眼色,道:“家法伺候!” 识趣的下人没一会儿就搬好长凳,拿好棍子,只等着人下令打姑娘了。 “大人,这要打多少,全听您的意思,便是打死了,我玉家也没有半句怨言。”玉老爹紧接着又忙道。 时满墨气得胡子眉毛直瞪。 丫丫的! 他说了不上公堂在这打吗? 这要是就在这里打罚了,就万没有继续将这事闹大的道理。 不过……若是真还要与玉府结亲的。这点面子他是得给的。 这门亲……时满墨此时不由得挑眉看向了玉锦。 他倒是没将玉家闺女说的“身子弱”当回事,只当玉锦是有不足之症。但万也没联想到“将死”上来。身子有些不足,加之玉府这邋遢事让他心底虽添了些失望,可是一想到时非晚的情况,他到底也还是没将这结亲的念头给掐掉。 所以,面子得给。再加上,他这次来为的其实是想说服玉老爷也为那水患难民“积点善心”,算得上是有求于人。心底不免又松动了些许。 “晚儿,此事受委屈的到底还是你,你说当如何?”时满墨装模作样。 时非晚一瞧就知他有将此事化小的打算。问是这么问,可时满墨肯定还是不会真闹去公堂的。想罢扬声道:“打,一人五十大板!” “时……时姑娘,五十大板,这会直接将我们打死的。姑娘大人有大量,我们错了,不……不要五十大板。”那三姑娘立马没骨头的求饶,怎地也没想到时非晚会还真把这活儿揽了去。 这人……知不知道在别人家是得客套下的? 林浅歌倒是还有几分硬气。被拆穿之后只是咬着贝齿,无一声讨饶,只是脸上羞色满满,眼中泪意连连。 看来其实是个面皮薄的。这种性子的人能做出这种事,时非晚觉得她不会是旧犯,真是因为用情过深罢了。 “打!”时非晚毫不为所动。 “时姑娘,您今儿饶过我们一马,还能得个心善的名声。姑娘何不……” “无所谓。”时非晚板着一张脸,瞅着玉老爷。 玉父简直觉得牙疼。被时非晚这么一看,想着刚刚自己承诺的,只得咬牙道:“那便如时姑娘之意,打!” “啊……” 板子声跟女子尖叫声立马混杂着响起。 当然,因有外男在,这拉着打板子的事是被抬过来的一张屏风给遮了的。但时非晚不信这会儿玉家人敢放大水。 其他人呢,此时嘴抽者众多。幸灾乐祸的有之,心中咋舌的有之,疼之惜之的有之。但对时非晚,他们抱着的揣测心思倒是一致,就是这位主简直—— 不可言喻! 怎地世间竟有她一般的官家闺秀! 这谁不重个良善温贤之名?她倒好。当着未来夫君的面,踹人屁股的事做得出,这要掉人半条命的决策也下得了! 也不知这门亲,还会不会继续。 “咳……长公主,草民教女无方,让长公主见笑了。” 玉老爷最是觉得丢脸,此刻羞愤难掩的对那在旁简直看得傻了眼的长公主道。 “咳……是……是本宫今日唐突了。”宁安长公主也觉得羞愧。这种事,她一个外人本来不应该跑来看戏的。想罢忙道:“玉老爷放心,本宫不是多舌之人。” 玉父简直感激涕零。对着宁安长公主磕了个头后又瞧向时老爹,道:“都说虎父无犬女,今日时家姑娘断案之才,颇有大人风采。今日草民算是大有见识,不知大人可否赏脸,授草民一些驭子之法?也好跟大人聊聊,这亲事的文书何时签下,也好让这两逆女,能够安生些。” 时满墨一听就知他这是想邀自己单独聊聊,有盼着和解之意。 而且此言,已经表达出了他想继续结亲之意。 事实上……玉老爷现在反倒是对这门亲更满意了。他本来以为时非晚一无是处的,如今瞧着虽无规矩了点却是少见的聪明。至于玉家姑娘受罚本来也是活该,他虽然心痛却也知道怪不了时非晚。 之前生出的那一丝丝不打算继续亲事了的念头,现已全没了。 时满墨有求人之心,想想,便也放柔了一些语气,道:“玉老爷切莫妄自菲薄。依我看,玉家大公子这气派,许多官家嫡子都是没有的。说起来,要不是大公子太好,也不会生出这事来。此事玉老爷也是被蒙蔽了,怨不得你。” 玉父听此知道时满墨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心中生喜,忙邀着时满墨以及长公主都去前堂。顺带又看向玉锦,道:“锦儿,时姑娘今日是因你才受了惊吓,还不快去向时姑娘请罪,她要不原谅你,为父可也不饶你。” 说罢,他又给玉府其他家眷们使了个眼色。群众都是精怪的,见此忙说自己各种繁忙的退了下去。 时满墨见此,心知玉老爷有让玉锦跟时非晚独处的意思。大楚民风保守之至,这般一般是不合规矩的,可要两家真有结亲之意那便不一样了。 想罢也瞅了一眼时非晚,自己则是跟着玉老爷跟宁安长公主离开了。 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长公主一双眼睛一直在瞄他家女儿…… 有了玉老爷的暗示,很快整个园子便只剩下时非晚跟玉锦二人了。 时非晚当然没有跟人培养感情的意向。她留在这儿不过是在纠结那晚上听到的事要不要跟这人说。 若是寻到病根,没准儿还能活下去。时非晚前世是个特种兵,做的是守护百姓之事。对待生命,她是自发便有着敬畏感与责任感的。 这厢她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低着眉,神游去了,仿佛整个园子就她一人般。那厢,玉锦的视线却落在了她微微低垂的眸子上,久未移开。 第34章 欲言又止的还有他 时非晚的眼睛很大,瞳孔深邃漆黑,是一双美人眼无疑。不过这双眼能让人望之驻足的,却是如今那眼底带给人的一抹独特怪异之感。不可言喻,却总会让人觉得她身上似笼上了一层浅浅朦纱,带几分神秘色彩。 “咳……”久不见时家姑娘给自己一个眼神,玉锦神色尴尬,突然轻咳一声。 时非晚反应过来,抬头,终于瞅向他。 然后,问:“冷?” “……”玉锦一呆。 很快,他咳得愈厉害了。 时非晚知他身上有病,想着病人多是受不得寒的,这才如此一问。此时听此,便发挥起了一个特种兵面对民众时的正面形象,很体贴的道:“这外头确实有风,不如,回屋去。我也去你院中坐坐。” 有些话,要说,可这里似乎不是说话之地。 时非晚现已经决定好了。她不说会觉得有昧良心的。而且她向来是非分明,不会因为林浅歌而迁怒到相关却无辜的人。 “今日之事,因玉某而起,姑娘不怪便好。”玉锦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不可察觉的轻扯了下,也不明说,只顺着时非晚的话道:“姑娘愿意赏脸去我那喝点茶的话,是玉某之幸。” 说罢,已经领上路了。 玉锦院中的小厮瞧见玉锦领着时非晚过来时,都愕然了会儿。按礼,这未出阁的姑娘进外男的院子实在是有些……不拘了点。不过又想着时非晚要成为玉家的人了,便又觉得没什么。 让时非晚意外的是,玉锦身边竟然没有大丫鬟。便连泡茶的都是小厮。 “公子,这是时姑娘送的,老爷说不便上礼,让给公子您直接拿过来便好。” 时非晚这会儿被邀着在院中坐下,面前才被端来一杯茶,就见一名小厮匆匆跑进了院子,将一檀木盒子递给了玉锦,道。 玉锦微微一愣。 未出阁女子赠礼物,而且眼下算是……就当着未来夫婿的面了吧。这低个头,红个脸,犯个羞,当才是正常的。可时家姑娘此时一听,却抬起头,直道:“生辰快乐,拆开看看。” 玉锦握盒的手微微一顿。 某个小厮神情各种怪异的瞧了时非晚一眼,随即就见他们家公子突然轻笑了声,将那檀木盒子打了开,取出了里边一件叠放整齐的外袍。 “本来不知公子身高体型的。现在看是蒙对了。应该合身的。”时非晚打量了下玉锦身形,心底想着衣服要能穿,那用出去的银子就不算是浪费了。 “姑娘眼光极好。说起来我恰好也没有新衣了,如此便收下了。”玉锦嘴角那抹轻笑此时还未止。 “公子,这衣服是……”旁小厮突然想说什么。 “拿回房去挂上,退下!”玉锦忙打断了小厮的话。 那小厮噎得脸色通红,见公子竟然还有几分喜欢之意的将袍子递了过来,只得接过回房去了。 心底却是暗道:这时家姑娘送礼也太不用心了点吧。这分明就是买的成衣。 可便是要买成衣……能不能不要选玉家自己的成衣铺? 这款式的设计图公子都还看过呢。 时非晚此时见院中没了旁人了,便揣摩起了当如何开口才好。 “姑娘可记得方才我那三妹妹提起过我身子病弱的事?”哪想玉锦竟突然自己谈起了这事。 “嗯。”时非晚点点头,瞅着玉锦。见他画般的眉眼轻轻蹙起,薄唇几不可查的微动了好几下,她纳闷问道:“怎地,公子有话想跟我说?” 时非晚自己想说的还没开口呢。那厢玉锦竟还真点了点头,深深看了时非晚一眼,突然说道:“姑娘若……真跟了我,实在是太过委屈了点。” 时非晚一怔。 而那玉锦说到这也顿了顿语气,似不知怎么继续开口。可话到这份上了,他略一沉默后只得接着又道:“实不相瞒,三妹妹提起我身子病弱,不是假事。而且……还不轻。玉某……活不过三个月了。林表妹今日算计这番,其实也是不晓得我病情重至了这种程度。” 时非晚盯着他,哪里想到他会自己对她说起这个。 “父亲欲与官家联姻,很是看好这门亲。今日我得见姑娘,才知这世间竟有这等的妙人儿,本该珍惜这场良缘。只可惜我是福薄之人,必顾不了姑娘多长时日,姑娘若真嫁进来,便是断送了一辈子。玉某不忍,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玉某做不了父亲的主。今日相告之后,姑娘可以如实诉给时大人听。” “……” 时非晚听明白了。前头那什么“妙人”之类的话是表面的一套开场客套词。后边的才是他的重点。 他这是……瞒着玉家老爷,把这个以为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告诉自己,想让自己得知这场姻缘是个“坑”,从时府入手让这场亲结不成呢。 “你不想娶我?”时非晚对他的说辞毫不意外。 “咳……”玉锦这次是真被呛到了,“姑娘,玉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玉某命薄,不是良配,姑娘……” “是病重还是中了毒,公子还是寻别的大夫,好好查探一番的好。”时非晚打断他的话,却是突然说道。 玉锦一滞,突然卡住,那先前久未见有任何多余情绪的清眸里,此时添上了一抹不可置信。 “治病,都是得寻到根源,对症下药才有效果。公子不妨去查查这‘病’是怎么得的。吃过什么不该吃的,或是碰过什么不该碰的,还有你那个大夫的药,有没有问题。公子在府中还有庶弟,府中二姨娘掌家,想来她是个不愿见着公子好的。只有找到了源头,公子的病才有可能治得好。” 时非晚觉得找着了机会,几乎没了多少含蓄。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公子去查查吧。若是能查到源头,寻到正确的救治方法,还能活下去的话,捎信给我,这婚事我会再作斟酌的。如果……公子便是查到了什么,却也晚了,依旧治不好了的话。那这门亲……我心甘情愿,就这么定了。告辞!” 说完心中想说的全部,时非晚起身,将一杯茶水一口饮尽,便转身,再不多留跨步而去。 身后,玉锦坐在石桌前,素来温清寡淡的玉颜之上添了些许颜色,愕然的看着时非晚渐行渐远的背影,她身形纤瘦,背脊却直立如竹,天雨般的一袭青,风姿卓然,气质……难述…… 玉锦清瞳中隐有几圈涟漪浅浅晕开。许久后才收回视线,低头暗思: 若还治得好,她会再作斟酌。 若是晚了,真治不好了,这门亲,她心甘情愿…… 她图的,竟就是……做寡妇! “咳……”玉锦咯起血来。 …… “真真是个世间罕见的奇人儿!” 寿宴之后,宁安长公主一回长公主府,便在自家院中回味着什么事,极具兴趣的开始了她的第N声感叹。 宁安长公主身后给她捶背的两侍女再一次面面相觑。 这长公主都议论了半个时辰的时家姑娘了。 “姑母,你能不能走点心,下的什么臭棋!” 宁安长公主对面,岑隐已经被自家姑母拉过来下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棋了。 他从小在边地长大,对于棋这种修身养性的活儿接触得很少,棋艺并不精通。可饶是这样他也看得出对面姑母下得比自己还臭,简直就是在乱摆一通。 宁安长公主还不待回话,坐在她右手侧的一名十四岁大小的少女便轻笑道:“隐哥哥,母亲这是在让着你呢。” 回话的少女是宁安长公主唯一的闺女,文真郡主。前些天她随长驸马去了一趟登州,两日前才回了来。今儿个倒是知道母亲闲得慌的跑了一次商户玉家。不过,对自家母亲刚说起的闲话,她倒是感兴趣得很。 “母亲,那时姑娘当真踹了人家林姑娘?”文真郡主想着方才听到的,实在觉得不大可信。 “就是,下脚那叫一个狠!”宁安长公主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咋舌,“你说怎样的乡下能养出这等闺女,说她是大家闺秀偏生那般不拘随性,说她不是大家闺秀却又更不似村女。当时那样的情形……你们想想,谁会信有女子会自己毁了自己的容颜去污蔑人?谁会信她那样早有恶名在外的蛇蝎女?虽是小事,却几乎是死局,她寥寥数语硬是杀出了一条生路来。” 宁安长公主说到这便有些尽兴,眸光在对面岑隐又落下的一颗黑子上瞅了瞅,接着自己拿起一颗白子落下,又道:“我瞧着,那玉家大公子当时看着她眼睛都有些移不开了。可不是嫌恶厌弃。那林姑娘觉得自己毁容了会更有希望嫁与他,便是说明玉锦不是什么重容颜的人。这亲若是真结了,时姑娘虽然名声不好,嫁过去,也不定不得疼。” 岑隐又落下一子。 宁安长公继续道:“话说,那玉家大公子虽是商贾出生,身上却是有着书卷气在,像话本插图里画着的绝世美男子。我瞧着都心动了。” 岑隐黑子再次落下。 宁安长公主接着落下一白子,抬头,突然笑盈盈的道:“姑母便是臭棋。也能赢你!” 第35章 她的容颜她的窘事 岑隐低头,看棋盘,见胜负竟是已经定了。而他,输了。 “不下了,无趣!” 岑隐沉着眉,不耐的说了声,也不等长公主应下便倏地站起,转身离去。 “母亲真厉害,我看隐哥哥下得认真极了,可母亲随随便便摆一通都赢了。”文真郡主笑道。 “只怕是假做的认真。”宁安长公主若有所思。 “啊……” …… “阿爹干什么?” 那头,从玉府的寿宴上一回来时非晚便被时满墨叫去了书房。而且这厮也不知抽了什么风,盯着她瞧了老半天了,目光不似往常的淡漠无谓,怪异得很。 “阿爹……”终于某个时刻,时非晚忍不住出声道。 “没事,你回房吧。”结果回过神来的时满墨扬扬手便道。 “……” 时非晚无语。 所以这人是比刘氏还闲了? 时非晚却也没多问,转身,便离了去。 她的步子自然不是那等大家闺秀的纤纤细步。那步子迈得极快,背脊挺直如竹,穿的虽是裙装,身形也纤瘦得很,可时满墨侧头粗扫一眼竟是莫名觉得那背影有几分卓然飒爽。 时满墨眸光隐隐异动。 这闺女……竟瞧着有几分武将风采! 当然,她是女子,时满墨自然不会深想。 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地,今儿个瞧着时非晚踹人还有砸杯时的那股子狠戾果断,便不由得记起了年少心事。 他是京城建安伯府庶出六子。父亲是如今的建安伯,母亲是建安伯夫人。他本来算得上是京城土著。只后来科考过后被遣来了泠州的一处小县城当县官,便领着六房家眷都来了。 后来即便是升官了,也还是被圈外了泠州地段。 建安伯府乃是武将起家。到如今已是世袭了三代。当初先祖一介白丁,从军之后屡厉奇功,这才赚来了爵位。 只是后来建安伯府却是再没有出多少将才。而他,时满墨,年幼时最喜听的便是先祖北征的故事。 那时少年热血,总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踏马握枪,上那战场杀敌卫国,也不枉投了这丈夫儿郎身。 只可惜,父亲却偏偏重文轻武。从他给自己取名为“满墨”便可知其心意。因此打小硬是没让他习过武,倒是有心让他走科考一途。 如今他虽也身在仕途,而且他得到京城传来的消息说过不了多久没准儿可以升迁至京城上任。可这条路……到底不是他自己选择的。 今儿个时非晚那作派,要换其他父母见了一定会觉得没规没矩的好一番罚。可他……却反倒莫名其妙的被激起了几分悸动来。若然…… 若然当初,他成了一名武将,养出来的子女会不会当如这般样的…… …… “姑娘……” 时非晚回了晚香院后,流衣便凑了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按照姑娘的意思,今儿我们去玉府,房门是没上锁的。而且其他的丫鬟白日里给他们分派了去后山替小姐采集百日草的任务。” 时非晚点点头,回了房后视线立马四扫起来。 不出她所料,某些人有了作案机会,这房间又被翻过了。只不过那人是真谨慎,像麦丫那丫头便一点痕迹都发觉不出。 “姑娘,可有少了东西?”麦丫问。 “少了一张纸。”时非晚说。 “啊……她偷纸做什么?”麦丫愕然。 “我在上头写了自己的名字。”时非晚低笑一声,“本是想到有这个可能,随意试了一番,竟还真是这样。” “要纸做什么?”这会便连流衣都想不通了。 时非晚不语:要的,不是纸!而是她的字迹! 果然还是因为三皇子那事啊!那日泠州诗会上她可是动过笔的。时听雨便有此心代替自己,也得先做些防护才好。 她要真有机会嫁去三皇子府,这日后字迹在三皇子面前暴露是必然的。倘若岑宴记得泠州诗会上她的字迹,自会瞧出些端倪来。 不过,凭着这三个字,她能仿练出自己的字迹才怪。 “姑娘,她偷那东西可对姑娘有害?” “倒没有。”时非晚放心不少,道:“别担心。去,我饿了,传饭。” 流衣麦丫一听立马下去忙乎了。很快屋子里便摆好了饭菜。许是那刘氏怕闹太过了会逼得时非晚去告状,所以这每日上桌的东西时好时坏的,也不是顿顿都如那日。 时非晚这次运气便还算可以,饱饱的吃了一顿。用过之后寻了些书看了会儿,天便暗了下来,她便又吩咐人去备了水,落了衣裙舒舒服服的泡进了手中,手上还拿着一本《孙子兵法》悠闲的翻着。 时非晚沐浴不喜别人伺候。因此丫鬟婆子们这会儿都不在房里。她泡了会儿后跃出水,手上仍旧还拽着那本书,不急不缓的扯过架子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哪想着便是这时……嗯,后头开着的窗口,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突然一跃而入。 “谁……” 时非晚反应极快,猛地转过头来。 恰见得那人此时刚好将一卷珠帘掀起。 时非晚握衣的手一顿,双眸瞬间一凝! “……” 那头,来人许怎么也没想到掀帘而入后,映入眼帘的会是这么一副景象: 少女手上握着衣裙跟书本,笔直而立,身上却是只着了一件短亵裤,纤瘦细长的双腿此刻显露无疑,那晃人眼的一片水润雪白简直就是一场视觉冲击。其上则是松松垮垮的挂着一件雪色肚兜,上绣的是幽幽冷梅,栩栩如生,瞧着竟都会生出那一处会飘出冷梅香的错觉来。 几乎只是瞬间,来人一张脸瞬间便又黑又红。那往前迈的步子差点就没踩稳,当着时非晚的面狠狠栽个大跟头。 好在他是个身手轻盈的,身一晃,却还是很快的稳了下来。只是脸上的色彩简直就跟染了血般,那双时非晚初见时只觉得深邃如潭不可一探的幽冷双眸,此刻却是浅显又清晰的显露出了他的所有情绪—— 羞窘! “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反观时非晚,短暂的错愕之后,神情却是立马恢复了淡定。 而且,她还维持着理智,压低了自己声音。 一边说,时非晚当着他的面一边继续穿起了衣服。 对面那人……嗯!对,就是那位隐大爷。 在意识到自己刚刚显露出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窘迫跟狼狈后,他撇开脑袋,拳头微微一握,很快,倒是也调整了过来。 再看,他眼底波澜已转瞬隐去,身子直立,眉目平展,神情自在……当然,若是抛开他那血染般的肤色的话,这副形象是真的与平时无异的 “爷是来取爷的武器的。”他说。 武器? 时非晚这时才想起了那九龙钩来。 那日顺走是因为想到自己要回府攀墙。后来……别人的东西,理应还回去的。可是那天花宴上她也没带。 再后来……去探玉府的那一次,她倒是带了。可惜当时因为还要办事,加上他又没提及,而且他头次还想杀她,她便也还没还。 时非晚前世是个混在男人堆里的。跟一堆战友打铺同睡一张床的经历都还不少。而且作为一名现代人露个腿啊肚脐啥的完全算不得事儿。 可是入乡随俗。在这里女儿香闺有外男闯入还被他看到了这么一幕,便是她不在意传出去她也会落得个被浸猪笼的下场。 因此此时她怎会不恼? 可此番一听又想着自己顺了人家的东西在先,又一直没有主动归还。人家想拿回去可不就是只能够暗闯过来找她吗? 时非晚便是气也觉得没理发,便只得道:“我去拿。” “姑娘,怎么回事?” 哪想此时麦丫突然打开门冲了进来。 房门自是没锁的。麦丫方才听到了这里头有异动便自发闯进来了。当然时非晚是在隔间净房沐浴,与外隔着屏风跟珠帘。她进来后自然也瞧不着里头的景象。 “没……没事……” 素来淡定异常的时非晚登时脸色一沉,话语竟都结巴了下。 那头隐大爷此时看上去竟反倒比见到时非晚那副样子时的神情淡定。可脸色发沉的特种兵妹子却是突然蹿到了他跟前。 伸手,便拽着他的衣衫将他往内间拉去。四目则在四处扫荡着寻着藏人的地儿。 时非晚此时内心是真有万千草泥马在晃的。活了两辈子也从没遭遇过这种似乎“偷情”了似的羞窘事。偏偏此时没瞧见什么合适藏人的地。 她一咬牙,当下便将岑隐拽倒了自己的床前。掀帘,也没注意他的神情反应便将他给推了进去。 时非晚放下床帘时麦丫恰好掀帘冲进了里间,问道:“姑娘……” “出去,没事。”时非晚背对着她,衣服这会儿也还没穿完整,只是比刚才多添了一件中裤罢了。 “姑娘,我服侍你穿衣。”麦丫见房中无异说道,只是见时非晚还没穿好衣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我自己穿便好。” 时非晚说着麦丫却是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了。 方才时非晚是背对着她的,因此麦丫倒也没看到她的正脸。 而此时却瞬间一讶:“姑娘,你的脸……” 时非晚沐浴时是清洗过脸的。 第36章 他骂她蠢到没边了 当然她脸上涂抹的东西单只是水而不添药也没法子完全洗净,可到底也还是淡了六成斑色。再加上脸上她原还抹了一些药汁掩了肤色,这些现洗净后,此时看着比往日里白了许多。 瞧着麦丫愕然的表情,时非晚无奈一叹,道:“我自己穿,先出去。” 她倒也猜到了自己的脸应该是暴露了。对这丫头她其实是还没法子完全信任的。不过现在也没法子了。方才那位大爷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她注意力转移也完全忘了这事。 “姑娘,你……你好漂亮。”麦丫这傻丫头却只顾着发呆了。 “出去,我要休息了。”时非晚皱眉。 麦丫觉出时非晚语气有些冷,这才呆呆的转了出去。 只她刚走,流衣便走了进来,“姑娘,可是洗完了?今儿夜里瞧着这天要转凉了,寒得很,给姑娘换条厚些的被子。” 流衣的手中,还抱着一新被褥。 时非晚一般是沐浴过后就会上塌了的。要添被子恰好就是这个时候。 “不……不……” 时非晚“用”字还没出口就见流衣已经搬着被子往床的方向走来。 流衣在照顾人这方面是个有主见的。有些事她是会自己做主不会全听姑娘的。而此件便是其中之一。 想罢时非晚几乎是瞬间额间便蹭出了几条黑线来,当下一转身掀起一线帘子人便钻上了床,爬进了被子里。 手则立马拽紧帘子道:“不冷,用不着换,你出去吧。” 流衣下意识的就要来掀帘,“姑娘可得重视自己的身子,便是夏日,夜里转寒也得注意。” “我说用不着。”时非晚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的平缓着。 “姑娘,垫在下边也好。婢子给您铺床。” 流衣掀帘的手倒也还是因为时非晚刚这话而放了下来。 “不用,我不喜麻烦,你出去吧,莫再叨扰了。”时非晚说。 流衣听她语气嫌弃,这才无奈的道:“是,那姑娘好好休息,婢子退下了。” 时非晚看到帘外的朦胧黑影渐渐远去,额上的黑线才渐渐平展了不少。 只是外头却也还是有小动静传来。净间那些换下的衣物还有水什么的现都是得处理的。 时非晚怕引人起疑索性也没再开口,只是静静的躺着候着没有出声。 可此时一静下来,她才察觉出自己此刻正紧紧的贴着另一抹身子。 她刚才担心流衣那丫头坚持给自己换被子,怕她掀帘发现床上有人,才下意识的钻了进来。想着如此她便是掀了,褥子鼓起也还有她自己这个解释。 因想让这褥子里更像是躺着一个人,因此刚她是怎么能贴近另一人便怎么贴的。先前忙着应付流衣没注意到这么多。 这会儿却是被背后那股滚烫感给拉回了神来。饶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时非晚也不是不懂男人的。不……应该说除开没有亲自体会过什么感觉外理论上她是最懂男人间的生活的。 此时只觉得身后温度不正常,脸色一黑,莫名生出了一股怒火来便往外移去。 哪想身后那原本一动不动的人突然伸出手来,猛地环上了她的腰,将她狠狠往后一带。她整个身子反倒是更黏近了几分。 时非晚又气又错愕,那人却是猛地一个翻身而上,便直接正面对向了她。一手撑床,另一手用力夹上了她的下颌。 “你脸上原先涂抹了什么?”他竟是突然问道。 当然,声音倒是放得极低。一双犀利的眸此刻正在审视着她的容颜: 是个美人! 便是还未洗得全净,他也能轻易给她扣上一个词:绝色! 不是许多美人常见的瓜子小脸。而是更加大气一点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画里人般的大大杏眼,朦胧呼出的气息萦绕其上,使得此时瞧上去让人蒙生出了一股梦幻不真实感。 这双眼,漂亮得不像人。 再往下看……琼鼻,樱唇,完美的脸部轮廓,散落了满枕的一头乌黑青发。他在上,褥子便完全掩不了她上半身什么。细窄的肩头,脂玉般的锁骨,锁骨之下冷梅绣线遮掩着的一线双峦…… 岑隐幽凉的眸子此时看上去比往常更黑,漆不见底。 “世子爷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时非晚眸光一寒,一股恶心感瞬间上涌。 她抬手就朝他劈去。 只可惜如今的岑隐恢复了内力,速度奇快。时非晚的这点小动作被他随意一抬手便化解了。他手从她下颌处松下,定住了她一双不老实的双手。目光却是动也没动一下,依旧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 尽管此刻其实是……他脸颊胀红,她瞧着脸颊仍旧白皙毫无反常。 时非晚想用腿去踹他。 岑隐却是突然冷笑一声,“你不怕惊动人么?” 时非晚穿来后头次这么憋气,定着身子不敢动了。 “世子不是来取你的东西的吗?”时非晚道:“我去给你拿。” 岑隐不动,“本来是来取它的。” 本来? 时非晚眸一眯,“那现在呢?” “你可知我是怎样的人?”隐大爷双眸一凝,突问。 时非晚摇头。 “京都人都说我行事狂戾肆意跋扈,无视规矩,从不计后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岑隐陈述,眸光突然更暗了几分。 这确实是京都流传的有关于岑隐这人的谣言之一。 是谣言,可却也是接近事实的。 这位爷确是这样一个人。说是一方“恶霸”也不为过。 像某年回京,一位郡马不知犯了什么事惹了此主,隐大爷二话不说便先斩后奏的当着人家郡主的面将其夫婿给斩了。 当时那事惊动朝野,轰动一时。 郡马之尊,此人竟也敢如此行事,肆意猖狂程度,天下之大也当仅有此一人。 可到底也是有狂傲资本的。当时龙颜大怒虽狠狠惩戒了他一番,但最后竟也还是不了了之了。郡主天天以泪洗面,隐大爷却是仍旧风生水起。 便如今日,他也不是不知外男不该私闯女子香闺,可他随性惯了,从不受那点子规矩拘束。 便是闯了,他也完全有本事是可以将外头两丫鬟弄晕了再进来的。可他觉得有不被人发现的实力,况且便是发现了他也完全不会在乎,因此才有了刚刚那么一出。 “世子为何突然说这个?” 时非晚心底一股不好的预感上涌。 无视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他现在想……想做什么…… 岑隐黑眸一眯,低头,突然俯身而下。 时非晚身子一僵,双瞳瞬间放大。 “你……” 时非晚才吐了一个字唇瓣便被狠狠堵上了。她心底此刻简直有上万头草泥马在奔走。一股反胃感油然而生。只这些却也掩盖不了此时唇上触感的真实:软软的,却是透着一股诡异的沁凉。像只冷漠的野兽,此刻似乎想将她一口吞下,强势凶狂。 时非晚在受制之时心底竟也油然而起了一股淡淡畏意。 畏?这种东西,时非晚身上本是几乎从来没有过的。 时非晚动弹不得,只得张唇便用上了她仅有的武器,狠狠地用牙咬起了那人。 她用力自然不小,这一口下去,几乎是打算直接吃了他的肉的。 她得手了。只是下颌却很快被他扳开了。某位大爷也不知感没感觉到痛,哼一声都没有。唇瓣干脆移开便又落至了她的脸颊、脖颈。 可时非晚却分明尝到了腥甜味! 这个色胚! 受伤了竟还有这心! 时非晚气炸。隐大爷却是仍旧毫无声响,倒是他大手突然探至时非晚衣服中时,才传出了一声重重的抽气声。 时非晚此时却是一喜。 只因这位大爷这动作让她的手自由了。当下,眸光一厉,时非晚拔下头上的一利簪,便狠狠朝着岑隐的后背刺了去。 哪想岑隐对杀气极为敏锐,便是事先没有防备此时那手也突然一伸,下意识的敲在了时非晚的手上。 他没内力时非晚都不是对手。更何况现今他恢复了内力。当下时非晚便觉手一麻,掌心簪子自动便松落了下来。 而且她今儿简直是丧极了。那簪子好巧不巧的,尖头直接便磕在了她的肩头贴近手臂的地方。 而且,直接扎了进去。 时非晚一阵吃痛。肩上很快便有点点血迹渗出。 岑隐一怔,抬起头来。 时非晚此时瞧见他双眸竟红得几快滴血。 “你怎么蠢成这样?刺个人都能刺到自己身上?” 隐大爷目光落在她肩头,竟是当头就是一声厌骂。 “……” 时非晚杀气腾腾的眼底隐生出一抹愕然来。 这台词她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 再看岑隐,此刻那双眼也不知怎么地看上去竟是暴戾至极,寒气横生,像是有人屠了他祖宗十八代般,一股凛然煞气在床帐间漫延,阴冷慑人得很。 时非晚的身子本能的轻缩了下。 岑隐却是已经坐直了身子,身上各种诡异的狂暴气息直冒腾,双眸几乎是不正常的血色。袖袍匆匆一扫,里边便甩出来了一张雪白的帕子跟一瓶外伤药。 武将,身上自然是经常备着外伤药的。 此刻他粗鲁的扯过那帕子便往时非晚肩头受伤之处擦去。 那凶戾十足的恶狼模样,直让时非晚猜想这帕子要是落在自己身上,皮肉都得被擦出几层来。 第37章 他跟她谁更狼狈些 时非晚身子莫名便又是一缩。 只是猜想的巨痛倒也没有传来。某恶狼瞧着凶悍,落手时力气竟是不大,反倒像是刻意放柔了。 擦血,抹药,再用帕子直接绑了绑,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是身上的煞气却是愈来愈重,那双暗红的眸子便是时非晚此时也觉不大敢直视。 要不是他,她能受伤? 时非晚穿来后第一次感到如此愤怒。被欺负了,还被这人害得受伤了,竟还被骂了一顿蠢。 时非晚眼底一抹戾气生起,瞧着岑隐,突然心发一念。等他刚刚包扎好时,她一伸手便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身前拽来。 岑隐一愕,突然便觉时非晚缠上了自己双腿,一手主动按着他的后脑勺便压在了她的唇上,纤长的舌竟也在此时主动探入他的领地里一阵纠缠。 岑隐哪曾想到时非晚会突然有如此动作,脑袋瞬间就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时非晚另一只自由的手却于此时又摸到那簪子,一抬手,狠狠的便往岑隐肩头刺去。 嘶…… 本以为没那么容易得手的时非晚,瞬间就听到了有利器插入皮肉的声音。只是当她想将簪子刺入得更深一些时,岑隐身上内力涌动,直接将皮肉里的利器震了出来。 时非晚手里的簪子也被击落,落在了岑隐手里。他随手便将它抛远了。 岑隐坐起,闷哼了声,已是见自己身上血色染开。 而且这伤,不轻! 时非晚肩头,其实也不过是被簪尖磕了下,算不得多重。可他,那簪子却有半长全进了肉里,此时那血已是止不住的流了起来。 本是心血来潮的生出了一股偷香的冲动,哪曾想竟遭了如此个下场。岑隐颜面尽失,只觉自己平生没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偏偏…… 时非晚可没觉得罢休。此刻也随他坐起,手已成鹰爪状,不甘心的直接往岑隐心脏的部位扣去。 岑隐眸一凛,身上交错着冰火气息,反应却是不慢。一个抬手直接就抓住了时非晚两只手,拦腰一环,一收手,将她整个人扣在了自己胸前,她的两只手也被紧紧压在了胸前动弹不得。 “死女人,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岑隐眯着眸,扣着时非晚后脑勺,寒声便在她耳侧戾声问道。 行刺他,胆儿可不小! “世子不是说,我蠢刺不到人么?”时非晚仍旧没红过脸。 岑隐一脸嫌恶鄙视,“厉害就别用美人计!” “……”时非晚一听,这次竟是脸红了,默然久无言以对。 不是她面对一个男人脸红。而是用这样的法子来取胜她确实觉得惭愧。 时非晚气得很,双手即便被狠压着也仍旧在倔强的往外抽着,希望能再寻得机会。 岑隐却是愈按愈紧,脸色愈来愈难看。 “行了,别乱动,爷放手!” 时非晚身子忽定。 “别再要死要活了。爷知道,今儿是爷的错。大不了……爷负责迎你入门便是。”岑隐紧接着竟贴在她耳侧补了一句。 “呕……”时非晚压根儿没听到他在做什么。此时只顾着去隐忍胃里的恶心感了,突然寒声道:“我有洁癖,要吐了,世子再不放开,弄脏一身可怨不得我。” “你……”岑隐身子瞬间石化,整张脸跟刷了一层黑漆一般,气得差点没忍住直接掐死这女人。 冷静…… 岑隐眸光不善的盯了时非晚一眼,突然松手,翻身,轻跳下了床。 好在这时那些丫鬟处理完了水全都出去了。 时非晚恶心着,可却也只是吐出了一口酸水,倒也没有翻滚到将晚餐全吐出来。 岑隐定在床头,掀开帘子冷冰冰的盯着她。等瞧着她看起来稍微舒服了点时。他伸手猛地一拽,就将她给拽下了床来。 时非晚怕惊动丫鬟,也不敢跟他大声争执。却见他突然翻开自己的衣柜,随便抽了一件中衫来便披在了她身上,也掩住了肩头包扎之处。 时非晚不懂他要干什么。可有衣服穿,她当然是顺从的,迫不及待的就将衣服给穿好了。 岑隐定站在她跟前,又瞧了她一眼,却是顺手就从自己的袖袋里拿出来了一件东西,竟是直接往她手里塞去。 时非晚一怔,见他拿过来的,竟是一本名为《圣心诀》的书本。 听名字,像是内功心法之类的东西。 “拿去,好好练,省得再使那没出息的美人计。”岑隐嫌弃的说。 时非晚当下就将东西丢了回去。 内功心法,她的确很心动。可是怎么也不会要这个男人的。欺负了她送个礼物过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岑隐见此也不多说什么,拿起那内功心法直接就朝着她柜上丢去。时非晚见此又是一愤,提拳就朝他砸去。 岑隐一把将她拳头握住,不想跟她打,无奈只能将她又是一拽,便又将她紧扣在了胸前扣住了她。想了想觉得这女人实在危险干脆又点了她的穴。 时非晚哪里想到真还有“点穴”之类的技巧,一时完全动弹不得了,只得眯着一双清冷的眸子瞪着岑隐。 却见岑隐突然脱了自己的外袍。然后竟用干净的一些部位擦起了地。 时非晚往地上瞧去,才发现地面洒了一些血迹。 岑隐的伤不轻,可大多数都还是渗到了衣服里。地上倒也不多。时非晚此时瞧向他的后背,已经见后头已全是血色。 然而此爷,却是从未因此吭过一声,没事人般。 “你喜欢看兵书?”岑隐做完这些,直接将那血衣往床上一丢,突然问道。 脑子里则记起了刚进来时时非晚的手上握着一本《孙子兵法》。 时非晚不吭声。 岑隐也不再多言,又从房间里取过了一烛台,朝她走来。 “待会儿,就说你取烛寻东西,不小心将它摔到了床幔上,引起火来了。” 他自顾自交待着,已是将那烛台一掷。 时非晚登时就瞧见上头的香烛落到了床上。岑隐扬袖一扫,一股劲风涌动,里边瞬间燃起火光来。 床上那些血,总要处理掉的。否则被丫鬟们发现,时非晚跳到黄河都不知怎么洗清。 火起,岑隐没法子再这多待了。此时行至时非晚跟前却也没急着解开她的穴道,而是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俯身又在她脸上窃了一口。 时非晚肺都快气炸了。岑隐却很快放开了她,用袖子将她脸上的血迹给擦了个干净。 他的唇是被咬伤了的,自然带着血。 做完这些他才将她的穴道一解,随即一个轻轻跃起整个人便从窗口翻了出去。 “跟爷有了肌肤之亲,你要还敢嫁给玉锦,爷捏死整个时府!” 时非晚眼前瞬间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只耳边,却偏偏听到了他最后的声音。 “走水了!” 时非晚气得当即就大着嗓门一声寒凛凛的嚷喊。 说的明明是“走水”的事,可听着,却像是在骂“诅咒你祖宗十八代”之类的话。而且那寒彻彻的眸子此时盯的是窗口。 只她到底也没失去理智。一边喊一边走至柜前将那本岑隐非不带走的《圣心诀》收了起来。 不然待会儿被丫鬟们瞧见她也没法子解释。 “啊……大姑娘,怎么回事?” 时非晚的房里各种丫鬟立马闯了进来。 然后救火的救火,安抚时非晚莫惊的则拉扯着时非晚出了房间,给她顺起了背。 “闯不过气,好好顺顺!” 时非晚沉着眉,脸色从所未有的难看,对着身后的麦丫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走水了?”流衣挠着头问。 “霉星降临,不遭难才怪!”时非晚恶声。 “……”流衣很快就闭嘴了。 她觉得姑娘今儿可能是例假到了。 …… “主子,你怎么受伤了?” 那头,岑隐离开时宅,本候在宅外的暗卫便落了下来,骇然的问道。 “果然,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隐爷神色怪异。 “时……时姑娘刺的?”暗卫大惊,眼底一抹杀机蹭地而起,“主子,可需属下去……” “不用。” 岑隐的脸颊烫红。只此时身处暗夜,暗卫自也看不清楚。只他很快又听隐爷说道: “怪不得她!爷自找的!” “……”暗卫石化。 若然此时他能瞧见自家主子的神情的话,一定可以看出世子大爷现在脸上色彩纷杂,竟是狼狈得很。 能不狼狈吗?想他岑隐是什么人?乖张肆意任性而为确实没错,可他素来高高在上,骄傲得很。 这种强迫一个小女子的事,他便是想着也觉得不屑甚至不耻,简直大损大丈夫颜面。 可今儿个,他竟然做了。 想到先前……岑隐抽着气暗啐了一口。一世英名今儿是直接栽那小女子身上了。这点子隐忍力方才竟都没有,竟硬是连男儿的那点子骄傲都全压了下去。 可他奶奶的他怎么知道这世间竟会有那等勾魂的滋味! 想到当时那种骨头几乎都成了酥了的感觉,岑隐双眸猩红,深深大吸了一口气。 随即寒凛凛的道:“回府!” …… 岑隐回到宁安长公主府,自然是立马就要处理伤口的。 第38章 为了炫耀惹出事端 岑隐回房后也没让人叫大夫,只是自己拿出了伤药。 府中伺候他起居的小厮瞧见世子爷受伤了,吓得提心吊胆的,心底想着莫不是世子爷今儿又遭了刺客。 他脱了岑隐里衣正要给他处理肩后伤口时,却听得他突然说道:“换个人来。” 小厮怔了会儿。 “换个女人来。”结果世子爷丢下一句。 小厮差点咬掉自己舌头。 “没听到吗?” “是是是。” 小厮战战兢兢的忙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名容貌颇佳的侍女走了进来。而且她年纪比时非晚是要稍微长一些的,身材发育还是要胜过时非晚的。 此侍女是宁安长公主身边的,较之外边的女子,她倒没有那般害怕岑隐。此时虽战战兢兢着,又是奇怪又是心底悸动,可到底也还算镇定。 此刻行至岑隐跟前,拿起药瓶子,小心翼翼的就要往岑隐的肩头洒药。 侍女名叫阿妙,已是发觉出了这位隐爷今日的不同来。以往他绝对不会多给一个眼神给她们。今儿个自打她进来,他双眼却是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阿妙又忐忑又觉有些受宠若惊。包扎时手指小心翼翼的开始在男子的肩头摩挲起来,心底期盼着能激起世子一些不同的反应来。 毕竟,世子这次应该不单单是为了上药。不然何必非要强调上药人的性别来。 哪想岑隐突然一哼,道:“放下!” 阿妙吓得立马放下手,脸色一白瞬间跪在了岑隐跟前,“世子,可是婢子做错什么了?” 岑隐从上往下打量着她,眸子微微眯起,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起来。” 阿妙站起。 哪想这位从不近女色的世子爷突然一把拽住了她,将她一扯,便扯进了他的怀中,落至了他的腿上。 阿妙瞪大眼,只觉惊天之喜降临。 只可惜…… 就只是这么一瞬间罢了。 就在她扑进岑隐怀中的一刻,这位隐世子也不知抽了什么风,登时脸色一沉,一把又将她给甩了开来。 随即—— “呕……” 隐爷开始呕吐起来。 一天吃下的食物,没多会儿的功夫,全吐了个干净。 “世子……” 被甩至地上的阿妙顾不上疼痛,登时爬起跪好连忙磕头求饶,“世子恕罪,世子恕罪……” “滚!” 岑隐完全就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眼都没抬便丢下一字。 阿妙连滚带爬,瞬间奔了出去。 “世子……” 很快小厮又苍白着脸走了进来。 “备水,爷要沐浴!”岑隐说。 “世子,你身上有伤,不宜沾水。” “备水!”岑隐坚持,冷声甩下一句,眼底戾气横生,又隐有几分狼狈在。 方才本是想回味一下当时的那种滋味,哪里想到换个人,他却只感觉到了恶心反胃感。 这种感觉岑隐并不陌生。这些年他不沾女色,也是因为如此。他有时也会在想自己实在过于奇怪,可这些年来也一直没个解。 而现在看来……这事却是更加奇怪了。 怎地偏偏就那人…… 想到自己脑子里怎么也甩不掉今夜里发生的那些事,而某女子刚刚竟嫌弃他到直接吐酸水,岑隐就觉一股气在胸间翻滚,呛得他直想咯血。 “世子,阿石来了,说有紧要事求见。” 正这时,一名护卫匆匆来到岑隐跟前。 阿石? 岑隐眸一抬,“让他进来。” 阿石是岑隐从京都带来的自己人。 前不久,岑隐受伤是因为突逢了刺客。后来那刺客也没被逮着,他派遣了阿石去追寻。 阿石如今回了来,想来是查到了一些什么。 很快,一名黑装男子走了进来,行近岑隐跟前贴近他耳侧说了几句话。 岑隐此时容色已恢复了认真沉静,只是听完之后身上却又涌起了一股肃然杀气。 “二爷,只怕您得亲自去利州一趟才能解决这事。”阿石看了一眼岑隐。 “去备马。”。 “是。” 阿石退下,岑隐清洗过后不久便拖着伤身走了出来。 现有要事在身,他暂时只能将今夜时府的那桩事给抛在了脑后。 只是正要上马离开时,他又唤来了一名护卫。 “世子。” “去查一下,玉家玉锦。等爷回来时,要他的信息。” “是。” …… 隐爷的警告时非晚没当回事。 她想着那人不过是因自己挨上去而触发了一个男人的本性而已。心血来潮,被她无意的“勾引”了一次罢了,哪至于把这当回事。 果不其然,又一晃眼好些日子过去了,隐爷再没有在她跟前冒泡过,时非晚便愈发没放在心上了。 而又因刘氏只怕是料着时非晚迟早得被送去玉家“送死”的,这些日子消停了不少。时非晚这阵子日子过得倒也安逸。 也就是今天,此主,今儿个破天荒的跑来了晚香院,干的竟还是给时非晚送财产的事。 “大姑娘,给。”刘氏身边的孙嬷嬷此刻将一盒子拍在了时非晚桌上,“大姑娘没有母亲,嫁妆只能大夫人帮衬,夫人待姑娘,便是亲闺女也没得更好了。” 时非晚瞧了瞧,心想农女用这份嫁妆倒是差不多。 刘氏当然不愿意给她安排什么嫁妆。不过时老爹还活着,她表面上也必须“意思意思”。上次岑宴提亲她就“意思”了下,那会儿嫁妆由时非晚身边的大丫鬟看管着,后来亲没成,时非晚“爬狗洞”回府之前,刘氏就从丫鬟那将全部嫁妆收了回去。 现是把当侧妃的那份嫁妆剔了八成又还回来了。 “夫人,八字还没一撇。婚书还没走完官府章程,玉家也还没下聘,你急什么?”时非晚非得给刘氏添添堵,“自打上次从玉家回来后,阿爹这阵子好像还在斟酌,觉得我下嫁商贾之家着实委屈了点,成不成还不定。” “晚儿可别咒自己,你这般条件,还有人愿意要,当然是成了才好。”刘氏一贯的皮笑肉不笑,“至于三皇子,晚儿也别惦记着了。他现在对你二妹妹可上心了。前阵子在泠湖包下了许多画舫,特意说办个赏湖会,供泠州的百姓们免费游湖赏荷。还特给时府发来了帖子,包下了一整艘画舫给咱时府的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知。”时非晚很配合。 孙嬷嬷替刘氏答道:“三皇子做这么多自然只是为了见二姑娘一面。我朝男女之防甚严,闺女不能随意出门,更不能私自与外男相见。三皇子如此安排,二姑娘便是出门了,见着了三皇子也不会被人说闲话。” “这么说。三皇子不好只邀二妹妹一人,为了她的名声必是邀了时府所有人了。想去的都能去。”时非晚眯着眼。 三皇子痴恋时听雨本来对时听雨名声也有损的。可偏偏痴恋她的全泠州能排满整座城。这算是单相思,因此这点外人倒也没有抓着多议论过她什么不好的地方。 “是。”刘氏冷笑一声,“不过晚儿不能去。玉家那边催得紧,晚儿还是留在家里绣嫁衣吧。” 说罢刘氏领着孙嬷嬷离开了。 纯属炫耀加攻心! 外加扣着不让她出门见三皇子以免坏事! 不过时非晚的确也没啥兴趣。 可游湖那天时非晚还是去了。 是刘氏自己又改变了主意。许是觉得就言语上炫耀几句实在是不解气。便暗中吩咐了几名会武的丫鬟跟在时非晚身边,也命时非晚跟着一块去了。 派丫鬟吩咐时非晚别乱走,是为了防她撞见三皇子乱嚼舌根。 非又让她去了,则是实在忍不住让时非晚去看看三皇子对时听雨的用心罢了。 这不,今儿时非晚被催促着跟着一群时家兄弟姐妹以及刘氏,还有一些姨娘们,来到了这三皇子给他们包下的画舫里。 当然,三皇子有另外的私人画舫,暂时还没来得及登门走动。 “大夫人,这是三皇子命人送过来的果脯,供大家品尝。” “大夫人,三皇子说是夏天匹配着加冰的凉茶最是清凉,三皇子那儿便有冰,特命人送了几块过来。” “大夫人,三皇子说……” 时府这画舫里,某皇子时不时的便命人送来各种好东西。福利甚好,可乐坏了刘氏系的一伙。因为人家这明摆着就是为了那时听雨。 只不过不好单独只送她一人才如此。 “三皇子如此厚待,我们也不能白白的受了。阿雨,你身为嫡女,母亲之下,便当是你掌家。母亲现在累了,你便替母亲去把前些日子亲自做的凉花露给三皇子送去一些,当面好好酬谢三皇子。” 刘氏满面春光,心底清楚着三皇子的盘算,忙寻了个勉强名正言顺的借口,嘱咐时听雨道。 说勉强……毕竟时非晚才是“嫡长女”。说起来她是原配所出,身份不输刘氏,哪轮得到“刘氏之下时听雨掌家”。 “是,母亲。” 于是二姑娘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从小船下去,在待会儿得必会躲着当空气的丫鬟陪同之下,上了三皇子的私人画舫,给三皇子“道谢”去了。 刘氏则拉着时非晚坐在一块儿,时不时的提几句三皇子如何如何体贴,如何如何一表人才,如何如何得今上恩宠的话 时非晚听得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刘氏气得恨不得把她扇醒。 只一大家子看着,无奈,只能命丫鬟将时非晚提着回了船舱里的雅间。 只时非晚昏睡了一会儿后,忽听得外头传来了一道求救声: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声是从船尾传来的,她五感比别人敏锐,当下便翻身而起,快步奔至了船尾。 来不及围观四周,一看水中竟果然有一人落了水,纵身一跃便直跳了下去。 第39章 时大姑娘臭事太多 这会儿时府的其他人都在船头聚集,离得远,便也没瞧见此处的叫喊。 不过这船尾方才也不只是时非晚一人。还有那府中的五姨娘,李嫣。方才那一句“救命”便是她喊的。掉下去的,可能就是她的丫鬟。 这画舫上一家子内宅女眷,哪有会水的。便是男子,也都是比时非晚小的小少年,随从小厮差不多大小,估计指望他们跳水救人也是行不通的。而且这画舫太大,离船头太远,求救已是来不及。 时非晚特种兵出生救人是本能,来不及去想其中缘由便已跳下水去。 只她此时自是瞧不着,那五姨娘在她落水后,慌乱的表情反倒是被一抹得意所取代。 丫鬟顺着水流愈流愈远。时非晚无奈只好追着游过去。 而那姨娘李嫣,这会儿却是已经往船头方向走去。 “不好了。”她行至刘氏跟前她便大叫道:“我方才见大姑娘她……” “她怎么了?” “她竟会游水。方才竟……竟是突然从船尾跳下水,游往三皇子私人画舫的方向了。”李姨娘脸色难看至极,“这大夏天的,衣服那般纤薄。要是浸了水,上了三皇子的画舫。待会儿衣衫不整,身子半透,被三皇子瞧见了,大姑娘的贞洁就……” 刘氏脸色大变。 “大姑娘衣衫不整的样子要被三皇子瞧见了,她便只能是三皇子的人了。她要是拉着三皇子负责,那……”李嫣话中有话。 “这个小贱蹄子!”刘氏脸色苍白,再也忍不住维持形象,胸膛上下起伏着,后悔极了,恶狠狠的直道:“早知她这种厚颜无耻的下流手段都使得出,就不应该带她出府的。方才以为她在里头睡觉,却不想是在寻机会。顶着那样一张丑脸,竟还在痴心妄想攀附皇家!” “母亲。”时听雨脸色也难看至极。 时非晚方才睡的时间不短,时听雨早已经从三皇子的私人画舫回来了。三皇子布这局虽就是为了见她,可姑娘家到底不好跟外男相会太久。她便是有千般不舍,待了一会也还是坐小船回了来。 “不怕不怕。”刘氏安抚的摸了摸时听雨,道:“她没脸没皮,便是死赖上三皇子,人家也不一定认账。倒是……” 刘氏话语却突然噎住,手已经微微发颤起来。 小贱蹄子被皇子看了身子虽说恶心,可皇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怕只怕那人跟三皇子乱嚼舌根。 “先上岸,等三皇子的画舫也上岸。”刘氏突然下命令。那小贱蹄子不要脸,她就让她在泠州城更没脸。虽说这样也损时家颜面,可……只要能让那个女人的女儿不好过,她都没关系…… …… 再说时非晚这会儿已经游到了那丫鬟面前,将她给托了起来。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别人家的画舫了。而她方才浑然没注意湖上的其他画舫,因此也不清楚这主人公是谁。 再游回去,已是太远了。她此时只能托着丫鬟往画舫之上攀上去。 可就在她翻上画舫还没来得及好好歇一口气时,那似呛了水昏迷不醒的丫鬟竟突然睁开了双眼来,提拳便猛地朝时非晚脑门砸去。 她,竟然会武! 若时非晚是个弱女子,这一拳足够将时非晚直接砸晕过去了。 而这画舫,正就是那三皇子的画舫。时非晚若晕在三皇子画舫里,丫鬟……实则是个会游泳的。立马跳水离开。到时候时非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原来丫鬟是李姨娘的人。那李姨娘跟刘氏一系明争暗斗的,一来瞧不得刘氏半分的好,二来见不得时非晚也是嫡女的身份,便干脆利用上了时非晚来搞破坏。 方才那声“救命”是引子,本是想将时非晚引出去,然后将她给推下水,会游泳的丫鬟再将她打晕给送去三皇子画舫的。 哪想时非晚自己就跳了下去,丫鬟便只能装不会水往下漂了。 只丫鬟很快就发现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这一拳,大姑娘竟是很漂亮的闪过了。 时非晚岂能还不晓这又是什么阴谋。她这会儿才注意到这画舫,一瞧,奢华精致高调非普通家庭能有,眼底一怔,略微思忱之后也想明了几分。 “三皇子的?”她突然问。 丫鬟冷笑一声,翻起便朝时非晚踹去。 哪想…… 两招。 两招之后,丫鬟在各种愕然的瞪了几下眼后,晕倒了。 时非晚拍拍手,瞧了一眼画舫的这个角落里没人,便干脆扒了丫鬟的全部衣服。然后又将自己的外衣赶紧脱下来,丢在了丫鬟旁边。 然后,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丑婆的药,在丫鬟脸上乱抹了一些。药虽不防水,可这瓶子是防水的。 时非晚自己,则是拿走了丫鬟的衣服。 趁着还没被人发现,纵身一跃,便又跳了下去。 然而……回到水里本想着自己的“清誉”安全了的。可老天非不厚待她,好巧不巧的,这纵身一跳,足竟是踹到了水里的什么东西,滑溜溜的,像是什么人的身体。 天爷! 时非晚啐骂一声。 难不成这水里……除了自己这倒霉鬼之外还有其他人? 正愕然际,水中的人许是受到了袭击,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抓住那袭击自己的人。当下一伸手,时非晚的双腿便落在了他手里。 时非晚方才可是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丢到了那丫鬟旁边的。眼下她手里提着丫鬟的衣服也还没来得及穿上,身上不过挂着肚兜跟亵裤。 水中人感觉到触手的柔滑时,神情一愕,猛地蹦出了水面。 入眼…… 便是一张清冷中带着丝丝恼意的绝色容颜。一双清亮的眸子灿若星辰,是这世间少有的灵秀神秘。鹅蛋小脸,黛眉微蹙,琼鼻如玉,樱唇般的小嘴此刻正微微抿成一线。再加上此刻身处水中,半个身子微微浮出水面,暖阳照射之下面颊晶光闪闪,书中所述的“清水芙蓉”,大也莫过于此。 后头琼楼画舫,碧荷连天,映入眼帘,却渐渐化为虚景,只衬出了这一方绝色。 几近完美! 除了……女子脸上那还未完全被洗落的四成淡淡药斑,成了唯一的瑕疵之外…… “放手!” 时非晚此时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脸上的灼热跟怔然视线,心底又暗叫了一声衰。 丑婆给的药真是不好使,完全不防水。 “你……时……大姑娘……” 跟前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轻闪了一下眸子,愕然的问。 眼前人是他难以想象的绝色! 可这张脸,他却又是有几分熟悉的。 那脸上未完全洗干净的药斑,已经足够让他联想到什么,明确她的身份了。 “三皇子,放手!” 时非晚冷着眸,见方才跟前人为了反击而抓住了她的身子,到现在他还没放手,眼下自己几乎贴在一完全赤裸着的上胸膛上。她眸子一沉,抬拳便狠狠朝着他揍了去。 她怎会想到自己衰到了这种程度。在画舫时没被他发现,这皇子却还有这游水的兴致,还好巧不巧的跳了个水便直接跳到了人家怀里。 时非晚这一用拳很狠,也不知是岑宴还出于怔然之中还是什么原因,时非晚拳心正中他右眼。 他吃痛一声,时非晚便如鱼儿一般飞快的游走了。 只这番争执下,取来的丫鬟的衣服方才也没拿稳,松了漂流走了。 时非晚无奈,想着这般也不好游回去了。不过眼下时家的画舫也不知道哪去了。她咬咬牙,便寻着岸边一处停落着没有人使用的画舫而去…… 那厢……岑宴此刻已怔怔的回了画舫。 他方才出现在水里的确就是觉得今儿天好,活动着游下水来着。他是京都人,往常可少有这般机会。只是却不曾想…… “三皇子,你看……”伴读小宁这会儿突然惊叫着领着三皇子去了画舫前头的甲板。 岑宴一愕。 那是一个几乎没穿衣服的女子! 脸上,有着跟那时家大姑娘类似的“斑”。 可他却还是记得……方才水里的那位姑娘,脸部轮廓才更似婚宴那次见到的—— 时非晚! …… “瞧见没有,就是这艘画舫,时家用的。怎么突然就急匆匆的赶靠了岸?而且靠了岸也不回去,都等在这干什么呢?” “你还不知道呢?我识得一个时家小厮,方才他偷偷跑过来说的,说是在等人呢。” “等谁啊?” “等他们家的大姑娘。说是他们家的大姑娘啊,今儿瞧见三皇子的画舫也在,特意跳下水朝那游去了。现在那姑娘准是在三皇子的画舫里,时家的人想要人,不是得先等着三皇子的画舫靠岸吗?” “什么?未出阁的姑娘落水后主动往男人跟前游去?这……这是……为了……” “还能是为了什么?那些不知廉耻的为了上位,使的不都是这些自毁清誉的腌臜手段吗?夏天衣服那般纤薄,要被三皇子瞧了身子,不就是他的人了?” “可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你说是那时家大姑娘?就是那个算计妹妹的乡下村女?难怪,她可是出了名的厚脸皮!怎么,她还没死心呢。” 第40章 擎王妃你淡定淡定 “岂只是没死心,显然是变本加厉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便是三皇子真看了她的身子,能那么好被拿捏收她做小妾?” “那也不一定。三皇子还惦记着那时二姑娘呢,也不能完全不给时家面子。” “你们说,这时家的家风怎如此不堪?” “怨不得。那是一个不吉女,自小没被养在时家,许是被乡下那些老嬷子给教坏了。跟时家二姑娘一比,简直一个地一个天。” …… 泠湖岸边,不知是谁传出了时家的八卦事。上述此类言论,渐渐的,已是愈传愈广。 众游客们好奇,现大多都已忍不住往时家人跟前围。 便是有些某些飘移的画舫,这会儿瞧着岸边人多,觉得奇怪,也纷纷靠了岸瞧热闹去了。 宁安长公主府的轿子便是在这番讨论最热闹的时候停在这附近的。差丫鬟去打探了下消息后,她又惊又愕,便领着轿中一位老嬷嬷走了出来,也朝人群最拥挤之处赶去。 “他们口中的时大姑娘,就……就是长公主您信上写的那位?”这会儿那嬷嬷愕然的问道。 宁安长公主神色尴尬,“就……就是。” “这……这她要是成了三皇子的人,那……那咱世子爷……”老嬷嬷顿时一声长叹。 老嬷嬷姓樊,京都擎王妃身边最亲信的老嬷嬷,岑隐的乳娘。 此时之所以出现在这……还得从不久前说起。 前不久宁安长公主给京都擎王妃捎了一封信回去。信上寥寥几句,写的正是世子爷被一个女子揍了伤了马挨了身,他却既没有灭了人家也没有烧床的事。 千古头一遭! 擎王妃当时激动得狠掐了自己几下,只当是在做梦。硬是将自己的指头都给咬出血来后她才敢确定:是真的在现实里呢! 于是激动得当天夜里就要闹着赶去泠州瞧那位让她家煞爷独特对待过的时家大姑娘。这不这一激动过头……咳!擎王妃踢中门槛摔了个狗吃屎,脚崴了腰也扭了。 就这样她还坚强的起身道“没事”,非要连夜继续奔往泠州。亏了大公子岑止孝顺又颇有威势,一声呵令下来直接将擎王妃禁在了府上强制她先养好伤。 擎王妃不甘心,只能遣了身边最得力的樊老嬷嬷先赶往一趟泠州瞧瞧—— 是不是那杀千刀的宁安长公主拿他们家古怪爷开玩笑呢? 然后…… 樊嬷嬷就来了。 今儿才至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吃上一顿饭,听说时家的今儿都在泠湖游湖,硬是拉着宁安长公主说是要先来瞧瞧。 这不,这就下轿了。 哪想一来就听说了那时家大姑娘为了攀上三皇子礼仪廉耻全丢掉了的事。 老嬷嬷此时却不是感慨时大姑娘如何不堪,而是着急的道:“便是看了身子,三皇子也休想将她提作小妾跟擎王府抢人!” 宁安长公主愕然,人家三皇子压根儿就不想要好不好。 “你们可是时家的人?” 正这会儿,挤到了前端的宁安长公主瞧见湖上有一男子模样的人划着小船过来了。 “是是。”回话的是刘氏。 “我是三皇子的伴读。三皇子说,方才发现他的画舫里多了一个晕过去的女子,她湿淋淋的,还将自己脱光了,就倒在甲板上,脸上有大块的斑,很丑。我是来替三皇子问,你们时府,可是少了人?”那人一边问,一边将一套湿淋淋的衣服丢在了刘氏跟前,又道: “这就是那女子脱下来的衣服,三皇子让我来问,她是你们时家吗?” “妈呀,还特意脱光了?”听到的人群瞬间尖叫起来,“这得是多么厚脸皮不知廉耻。还有,脸上有着斑块,很丑?真的就是时大姑娘啊!这还问什么问!” “皇子贵人多忘事,许是记不得时大姑娘的容貌了。或是……故意这般说特意想让时大姑娘难堪呢。” “这下好了,三皇子必是真看了她的身子。可画舫里还有其他男子,也不知……” “公子,许……许不……不是我们时府的。”刘氏这会儿却吞吞吐吐。 众人一听,心底暗叹:瞧人家这主母,还盼着给那不要脸的遮掩呢。 “母亲,你骗人,这分明就是大姐姐穿的衣服,而且她也的确不见了。”这时一八岁的时家小少爷说道。 哎呀,这下—— 彻底的证实了呢! 刘氏似觉时府丢了颜面,脸色瞬间无比难看。可又似明白了是遮掩不了了,只好叹着气问:“是我们府中的大姑娘……那她人呢?” “皇子只命我坐小船来先问一声。他现在还有赏湖之心,无心靠岸。而且就那般将姑娘赤裸着送回来也不合适,你们就先等着吧。三皇子累了时,自会靠岸还人的。三皇子还说:你们先去准备一套女子的干净衣物吧。” 他说完便又划着小船离开了。 路人们这下彻底的炸了。如此一场官家女的好戏,真真比话本子还精彩。 宁安长公主看着那湿衣服,愣在一旁。怎地都不敢相信那样一个气质独特的清冷女子会如此作践自己自己。正懵着,就听得身后传来了马蹄之声,以及一声冷冰冰的“姑母”。 宁安长公主一愕,转头。 竟见此时自己身后,岑隐高坐于阿肝之上,正朝自己看来。 “阿隐,你……回来啦?”宁安长公主一愣。 岑隐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利州办差事。今儿早上还没他的消息的。眼下他还骑着马,想来是才刚从利州赶回来。 眼下这是……路过这泠湖? 宁安长公主眸子闪了闪,突然指着前方湿衣服的方向,道:“那时家大姑娘她……” “干爷屁事!”岑隐冷哼一声,调马而去。 “呃……”宁安长公主无语。她说了干他的事了吗? 樊嬷嬷在旁眨着眼。她好歹是世子爷的乳娘,方才他竟没瞧见自己。咳了咳,想着方才岑隐一贯的冷肃无情,她开始怀疑起宁安长公主是不是真“杀千刀”的开了玩笑…… …… 靠岸的某一处大画舫中。 时非晚这会儿正狼狈的给自己擦着头发。 这画舫里主人不在。她是偷偷溜窗溜进来的。行为虽不得体,却也顾不了这般多了。 这画舫应是个富人家的,里头装饰得极为典雅奢华。 时非晚在此处暂时落了脚,还寻到了衣服。 可惜,只有男子衣服。 时非晚拿了一套衣放在一旁,准备待会儿换上。又取了一外袍,正被她拿来擦拭起了头发。 头发擦至半干后,她正准备先换下衣服,哪想舱里的门突然被砰一声推了开。 时非晚是个敏锐人。本来是可以感觉到人的气息的。可方才她分明没察觉到半分。 不过如此惊天一响她倒也没有受惊,很淡定的幽幽抬起头来。 然而…… 在看清那人的脸时,她反倒是受惊了。 心底“妈”一声叫后,身子登时便往前栽去。 她方才本就是一手提着裤子一脚抬起,这个姿势是很容易摔跤的,加上地下有水滑溜得很,如此往前一栽,时非晚狠狠被磕了下,右脚处更是传来了难耐的扭痛感。 “你个蠢女人!” 时非晚登时就听得耳畔砸来一声恶骂。 她晃了下脑袋幽幽抬起头来,就见那门口的人此刻一脸森然冷意,一双鹰隼般幽暗的眸子如利剑一般从自己身上穿过。 他首先是冷冰冰的盯着她的脸,唇含嗤笑,居高临下,似在赏析着她的丑态。 然后……那视线慢慢下移…… 嘴角的嗤笑却是一点点的敛回了。森寒的眸子忽而一暗,高高在上威势十足赏人丑态的大爷架势,却是瞬间塌了一半气势,冰寒刚硬的俊脸,唰一下,通红似血。 时非晚此时的模样,比那夜里还要不像话。 湿淋淋的肚兜,亵裤……还是个纤薄半透的。 她这会儿正娇弱无力的趴倒在地。身子微微前倾,这般姿势使得襟口自发的敞了开来,一线玉脂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浮动……从他的高度低头望过去…… 这个臭女人! 岑隐重重吸了口气,心底瞬间一声怒骂。 那夜里他是心血来潮,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便行了那般事。可他到底还是个绝对没习惯与“色”字沾边的男子。此刻双眸闪了闪,第一反应,仍旧是跟那次一样,下意识的,便转头扭了开。 “还不快起来!”他突然怒呵了声。 “……”时非晚这会儿自己的思绪还乱着。 她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这般倒霉。为何这种境地之下,这位……她还以为已经从她世界里消失了的世子大爷,会出现于此? 时非晚半晌无声响。隐大爷一个不耐。猛地又转过头来,实在忍不住想丢一句“磨蹭”给她时,却发现时非晚这会儿正在吃力的准备站起来。 可她脚崴着了,显然不便。 “……” 岑隐满面通红,突然想掐死这蠢女人。 时非晚又磨蹭了好一会儿。 岑隐气哼一声,实在不耐,脚步一迈,便直接迈至了时非晚跟前。 然后,目光微闪的在时非晚身上瞅了瞅,又移开视线,闪了闪,又转回来,再又闪了闪……然后不知怎地气又不打一处来,一咬牙,冷哼一声,蹲身,竟一把便将时非晚给横抱了起来。 第41章 两个衰神冤家路窄 “我……我自己来。”时非晚登时就跟沾了刺猬般,身体猛一缩,忙道:“你出去。” 时非晚当然不是怕被男子抱。前世受伤时不少男战友抱过她。 可今儿时代背景不同,牵扯愈多,她便愈洗不白,以后更是难以扯清关系。 “你自己可以?”岑隐撇开脑袋没看她,问。 岑隐在前不久某夜,倒还说出过什么“负责”以及警告她不许嫁玉锦之类的话,可那实际上也是他狼狈之时没过脑子的突然就那么说了。并不代表他在女子面前真能有多坦然平静。 说到底他跟时非晚其实还只算是个只见过四面的陌生人。岑隐一方面天不怕地不怕行事随心所欲。一方面……偶尔,譬如此时,那脚便有些……不知往哪个方向迈去了。 “我自己可以的。”时非晚忙说。 “嗯。”岑隐这才又将她给放了下来。 时非晚扶着一根柱子站好。冷着脸又道:“出去。” 岑隐没出去,只是转过了身,背对向了她。 时非晚见此,也顾不得磨蹭了,提起手里的衣服便想着赶紧换上先。 “那是爷的衣服。”结果隐大爷突然说。 “……”时非晚在愕然半瞬后,登时丢衰神一般的将衣服裤子丢至了半丈远,“你……你的衣服?” 岑隐黑着脸,没吭声。 “这画舫是你的?” “姑母的。”岑隐说:“不过前不久我借来用过一阵子。” “……”天爷! 时非晚心底几万只草泥马奔走。 如此权贵之家的画舫,她竟也偷闯了。 “麻痹!”时非晚冷着脸,突然恶骂一句。 “……”岑隐呆了几眨眼。 “什么破时代!救个人还这么多破事!”时非晚抿着唇,突然又自骂了一声。 军队里训出来的,那大多都是有吐粗话的恶习的。说起来时非晚还算是部队里比较奇葩,说话没那么粗的兵之一了。 “……”可此时她作为一名大家闺秀,这话当着一个男子说出来……岑隐此时受惊了似的闪了闪眉眼。 “劳烦世子去帮我弄一套女子衣服可以吗?世子若肯伸出援手,来日有机会,我必诚心相报。便当是今日欠了世子一个人情了。” 时非晚无奈,一边排斥一面只能说道。 她倒也不是非拒绝岑隐的衣服。可实话……男人的衣服穿着也不合适。 原她打的主意是,先穿着,然后再出去弄一套女子衣服换上。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这杀千刀的衰神害得自己崴了脚。再出门寻衣服,已是不便。 至于人情……她也不把那夜的那桩事当他反正欠了她之类的来说了。因为只怕某爷从没有这么认为过。 时非晚这会儿开始揣测着亮出自己的什么本事来可以说服岑隐帮自己一回。哪想还没想到什么,岑隐便已说道:“稍等。” 他一提脚步,似就准备出去。 时非晚大喜。 然碰上岑隐这衰神果然是没得好运。煞主这会儿才迈了两步,时非晚便感觉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然后……渐渐的,有人声由远及近。 竟有人要进来了! 岑隐脚步一顿。 时非晚心底叹一声衰,头个反应便是披着岑隐的衣服翻出这里。哪想不待她有所行动,突然便感觉腰间环来了一手,然后身子一轻,直接便被带着从窗口跳了出去。 然后……从这二层甲板之上,直接跌到了最底层的底板上。 船很深,外头倒也瞧不到里边的景象来。 此举倒也没有被任何人见着。只那船底并不是平整的。时非晚被抱着从二层跌下来,偏那岑隐不知怎么地轻功明显有下降,竟是一个没站稳,连带着她直接倒了地。 时非晚头晕眼花间就觉自己的身子被拥在一硬朗的怀抱里,然后一起翻滚着往地势低一些的船板方向划去。 “你……”时非晚小脸已凝成了冰块。等身体稳停下来时,自己在上,岑隐在下,正被他搂了个严严实实,身子也紧密的贴合着他。 而且方才……唇瓣还在他脸颊上磨蹭了几次。 “你故意的是不是?”时非晚寒声,“世子爷不是内功很高吗?” 岑隐内功是很高。 平时那个高度,他抱着一个小女子跳下来而已,不至于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 可他方才也绝不是故意。 不过是…… “你受伤了?”时非晚才问完,攀起脑袋正用手撑着他的胸膛准备立即闪开时,便立马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手上,此刻竟……已满是鲜血。 血的来源,是岑隐的胸膛口。 这位爷,竟然是受了新伤。方才瞧着他没事,这会儿才流血,想来这伤口是被自己扯开的。 “小伤。”岑隐随意说了句。 这伤是他这些日子在利州新受的。此次前去利州,是为了追查某个逃到了利州知府家的刺客。上次便是那人伤的自己,这次……他又在那人手里吃了亏。 岑隐见时非晚此时盯了自己的伤口一眼便继续撑着身子想要坐起避开自己,眼底一沉,便十分不耐的丢下一句:“赶紧滚下去!” 只话音刚落,时非晚真快速起了身避离开了他的身子,岑隐一个目光扫过去,却是又立马怔住了。 许是挨过胸膛处他伤口的原因,时非晚的身上已染满了血。洁白的皮肤本就因为沾水的缘故透着点点晶莹光泽,此时与那刺眼的血红一对比,对人的视觉简直有着惊心动魄的冲击力。 尤其是身前松松挂着的雪白兜衣,染了大片的血色。他的温血,此刻便顺着那襟口一点点的渗入、渗入…… “你这女子——” 岑隐瞳孔一紧,突然很想爆一句大粗口。 时非晚却还犹自不觉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当他是要说什么。可哪想这位方才还冷冰冰的朝自己喊“赶紧滚下去”的某位爷,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然后,竟是又一次将她往他身前扯了去。 翻身,压上。 时非晚在听到一声重重的抽气声之时,唇瓣恰好于此刻被重重的堵上,然后被狠狠的吸吮了一口。身前的衣物更是被狠一把扯了开去。 时非晚只觉胸口一痛,瞪着一双清眸怒视上方,只脑子却是仍旧有着短暂的空白期……便是上次,这位爷也没有扯过她的衣服。 一股滔天怒意蹭地蹿起。空白期结束的当下,时非晚身上已起杀意。 只正要行动时,岑隐却是突然贴近她的耳侧,说道:“不用日后还爷人情了,爷去给你找衣服。方才,你便当是还了。” 话罢,他已一个翻身跃起,站了起来。 站起时,闭着眸子,直接转身。 转过身去,他才敢睁开双眼。 然后,飞快的将身上的外袍一扯,直接往后一掷朝时非晚身上甩去。 他的衣服很大,宽大的袍子,一件而已,便将时非晚上上下下裹了个严严实实。 女子身上的景致……他方才扯是扯开了,摸也摸了,可其实,他没敢瞧上一眼! 不是怕什么意志力不够之类的。 他单纯就是—— 很丢脸的压根儿就没敢看! “湿衣服,穿着对身子不好。” 听着身后女子没动静,岑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 “……”时非晚继续没吭声。 “稍等,爷去给你弄衣服。” 岑隐再不多说话,一跃,很快便轻步奔离开了时非晚的视野。 时非晚怒意未消,本想狠骂上一句的。可方才想着那人翻起时竟闭着眼睛飞快转身,自背影望过去,更是耳廓脖子红得几快滴血……她一愕之后,怒意竟是莫名其妙的消减了不少。 缘由,倒是时非晚将罪责归类了一部分在自己身上。 就他这状态……分明也不是故意生出那等心思的。 方才……好像又是因为她的先“衣不蔽体”了,他才又野兽了回的。 一定意义上说,是她,主动勾引的。 虽是无心,虽也同样能说明那人禽兽得很,可时非晚一想到这,也还是生出了些许心虚来的…… …… 岑隐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套女子衣裙。他是用偷闯的方式,用轻功来到时非晚面前的。时非晚心底便想,这画舫中当是有其他人的。 而这会儿她正呆在底板层的一处檐口,倒也没有人瞧见。岑隐落在她身边时什么也没说了,只看了她一眼便将衣服丢给了她,然后转过了身去。 时非晚瞧见此,情绪复杂万分。 一时竟也不知道方才的那事,她该不该记仇了。 他说,当是还人情了。 可是,怎么能用这种方式还人情?当她是什么了? 可要怒……她自己不小心“勾引”在先,又的确承了他的情,而且她地位又比他低,还被他握有把柄……眼下便是有怒竟,时非晚也不知道该如何发才好。 想罢心底烦躁不已,干脆先把衣服给换上了。 这位大爷竟然还算是细心,竟还给她备了面纱跟帷帽。 其实……她身上有药可以重新擦脸不需要这些的。 不过时非晚擦了点药后,却还是将面纱给戴上了。 第42章 擎王妃怕不是亲妈 换完之后,岑隐这会儿才转过了身来。时非晚刚要起身,他便迈了过来竟又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他其实就是看时非晚脚崴了才如此的。 “我自己可以走!”时非晚本来还在纠结着要不要计较之前那事的。 岑隐的这动作,立马让她的怒火占据了上风。 头个反应,时非晚便是急切自发的坐起想跳下,似想凭此动作,表达自己对他的抗拒态度。 岑隐愣了下,心底一气,嗤笑一声:“谁稀罕。” 狗咬吕洞宾。 说罢便主动将她放了下来。可怎知某个稳稳落地的小女子,却突然回眸冷瞥了他一眼。 然后…… 跟头次见面一样,时非晚这番情境之下竟然还来了个十分飒爽漂亮的回身踢。那足狠一瞪,竟是直接朝他踹了来。 岑隐原想着自己也算是帮了时非晚,哪有什么防备之心。再加上他受伤了其实方才也没来得及处理,身子本就没有以往的敏锐。 而且,时非晚是什么人?偷袭之类“技术”本来也是一流不输于许多高等暗卫的。 如此,他胸膛不是伤口之处竟是冷不防的被时非晚踢到了,然后渐渐后退了几步,后背还十分狼狈的撞在了后头一些凌乱的被堆放的货物上,若非他反应快只怕直接会摔磕在地。 时非晚却不知岑隐此番景象的少见,收回脚板着小脸忽道:“世子,一码事归一码事。今日人情,来日我自会凭其他本事相偿。可方才的欺辱,却也不能全无视了。望世子,莫再犯。” 话完,转身,便要自行离开。 只一回身,却是立马愣住了。 “咳……” 一声猛烈的重咳声,此刻正自前方二十步之外响起。 那是一个美妇的声音。她身侧跟着一个老嬷嬷,两名侍女。四人正立于船舱口一侧,四双视线或落在自己身上,或落在岑隐身上,或是在自己跟岑隐之间来回打着转。 清一色的……诡异! 四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了这里的。 不过,咳……想来顶多也就是她方才踹岑隐之时…… “我……”时非晚眉目一凝,小脸难得的微窘了下,忙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朝那美妇行礼,道:“长公主恕罪,我并非有意……” 自己一个外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以及方才还……殴打了她的侄儿,时非晚心底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脱罪了。 哪想才说了几个字,长公主便直接打断了她,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阿晚?” 她戴着面纱,长公主自也难识得。 时非晚点点头。 宁安长公主直接没问她为何在这里,一双美目在她身上流转着,忙道:“怎么不进去?这天热,太阳大,进去喝口凉茶。” “我方才……”时非晚心底暗想方才自己踹了岑隐莫不是没被瞧见。 宁安长公主另一侧的老嬷嬷却猛地抓住她的另外一只手,看也没看岑隐一眼,似认识时非晚般,忙笑呵呵的说道:“没事,世子爷一个糙汉子,被踹几下死不了。” “啊……” “……” 后头,岑隐此时才发现了乳娘樊老嬷嬷的存在。 他顿时一愣,乳娘不是在京都母亲身边吗 老嬷嬷虽是下人,可曾还救过擎王妃的命。他向来是当成了长辈敬重着的。 现本想唤一声,可哪想瞧见了时非晚后那二人直接将他当成了空气,却是将那小女子当姑奶奶一般的牵往里边去了。 岑隐黑着脸,摸了摸胸口又开始往外渗的血……本来,他给时非晚寻衣时又换了一件新袍的…… 这小女子! 他迟早得死在她手里! …… 再说,时非晚还有事要处理,哪能在此长待。宁安长公主以及那老嬷嬷莫名其妙的热情她也无福消受,立马向二人道了别。见她们不怪罪,便又壮着胆借了一大斗篷一兜帽,这才强忍着脚上的疼痛离开了。 时非晚前脚刚走,宁安长公主跟樊老嬷嬷的神情便变得古怪起来。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整整傻看了彼此好半晌,才在丫鬟的一声“噗嗤”轻笑声回过了神来。 “看来,今儿三皇子那桩事,另有蹊跷。”长公主首先道。 樊老嬷嬷忙点头。 “阿隐方才好像……被她揍了。”宁安长公主神情怪异,又道:“王妃姐姐那般疼阿隐,这要是被她知道……” “王妃会气得亲自提棍揍世子,怎那般不讨姑娘喜。”樊老嬷嬷恨铁不成钢。 “嬷嬷觉得这姑娘如何?”长公主突然问。 “好!好!好极了!”樊嬷嬷直接咧嘴傻笑:“是个活生生的真姑娘,不是那匹阿肝!” “咳……”后头某个没那么沉稳的小丫鬟瞬间被呛了满口痰。 “她可不过是区区五品小知州之女,这身份也太低了点。”宁安长公主嘴角轻扯。 “王妃之前说,便是贱籍都行的。” “那女子刚戴了面纱,嬷嬷瞧不清她的长相。她……是这泠州出了名的东施之辈。”长公主清清嗓子又道。 “没事。王妃说了,要是个美人儿,世子爷那等臭人哪里配得上人家。” “咳……”宁安长公主暗咳。这不知道的还当不是亲妈呢。 不过……为什么她觉得这话毫无毛病。 又道:“因三皇子那事,那姑娘现在是臭名远扬!” “无妨,反正绝对臭不过世子爷。” “那姑娘在乡下长大。” “王妃说这种才好呢,吃过苦的才忍得了咱世子那臭脾气。” “那姑娘一点也不像个名门淑女,没规矩得很。” “王妃说了:反正她就是好的!” “……” 宁安长公主再也没话说了。 只是擎王妃啊……你丫来过泠州见过人家丫头了吗就一大堆好好好! “对了。王妃亲自去查了:那个时知州,其实快要升迁了。如此一来这时家也要回京都了。本来这升迁还要再等上一两个月的,不过王妃派大公子去催了吏部的盛大人。算下时间,传旨的官员是随老奴一块儿离京的,应该也同样快到了。” 宁安长公主无言以对…… …… 时非晚此时走近了那时家画舫。 此刻这泠湖岸边围着的人未散多少。时非晚打的主意便是先偷溜上画舫,再寻由头给自己“圆谎”。 只是在人群堆里悄无声息的回到时家画舫却也是个技术活。岸路人太多不好走。时非晚便走了水路。租了一小船,然后绕到了了画舫无人注意的后头,再凭着她自己的本事悄无声息的直接攀了上去。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方才才借了兜帽跟斗篷。此时一上画舫兜帽跟斗篷便丢进了水中。此刻才往船靠岸的一侧慢慢行去。 画舫之上早已无人。时非晚行至船头见岸上人群不少却没有一个注意到自己,不由得挑眉往人群瞩目之处看去。 只见此时…… 那些不知为何围在一块的路人们这会儿都在看地上。 地上,方才被一个男子,丢下了一个大步袋来。 时非晚眸光闪了闪,就听得那男子道:“行了,我们皇子刚靠岸呢,这就赶着将你们时家的人给送回来了。只不过这女子没穿衣服,只好这么装着,你们赶紧将她带走换上衣服吧。不过我们皇子说了,若真是你们时府的小姐,他看了身子,是……会负责的。” “啊……”路人一怔,“会负责?”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理:这三皇子是想要时听雨的。那他怎么着也得给时府面子。顺带着收一个小妾日后不理会也不碍事。 刘氏惨白着脸立马吩咐孙嬷嬷,“还不快将这丢人现眼的给拉走!” “是,是,是!” 孙嬷嬷忙听话的与另一嬷嬷去抬那“布袋”。 可她似乎是因为慌乱,手便没抓好袋子的方位,这不……便“不小心”抓到了那袋口的绳子,将袋口给揪开了。 两嬷嬷抬着袋子。其中孙嬷嬷许是力气跟不上,啪嗒一声便摔了一跤。 袋子的一端,便也摔在了地上。 那袋口开了,恰好的,从里边滚落出了一个光溜溜的女子。 “哎呀!” “我的天爷!” “这时大姑娘……连肚兜都脱了。这也太……太不要脸了。” …… 路人惊叫。 转头的转头,欣赏的欣赏。 那时家的大姑娘,在此时此刻继上次那桩亲事之后,又一次以“厚颜无耻”刷新了大伙的三观。 路人们各种兴致,可时家的人却是瞬间愣住……那张脸,虽有斑块,可是…… 刘氏本来以为会看到时非晚的丑态的。 可此时一瞧…… 各种惊诧之后,刘氏双眸一闪,反应极快,忙走过去便将袋子给扯了上,挡住了女子的脸,吩咐:“还不快拉走。” “大夫人。” 时非晚便是在此时再也看不下去的出声了。 路人的视线也是在听到此声之后,才往那时家画舫之上高站着的女子看去的。 “大姑娘……”人群中早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的麦丫流衣见到人时一怔,好一会儿后回过神来忙奔了过去:“大姑娘,怎是……是你?那……那个……” 时非晚这会儿已经掀开了面纱,露出了那张被她重新用药涂抹过的脸来。 第43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听到唤声,才从画舫之上一瘸一拐的走了下来。 “不回府?” 然后,这位大姑娘似还不知发生了何事,问。 “晚……晚……儿”刘氏瞪大眼。 路人更是不可置信,视线哗啦啦的往时非晚脸上落去。 莫说方才麦丫流衣直接称她为“大姑娘”了。 单说她这脸……三皇子婚宴那天许多百姓们也是围观过的。 此时有人立马识了出来,惊叫道:“这……这位不……不才是时家的大姑娘吗?” 路人瞬间惊愕。 “大夫人,家丑不可外扬,如今从三皇子手中接到了人,我们还是赶紧回府吧。多在这外边待上一刻,便会多惹人笑话时府一分。” 五姨娘此时是现场脸色仅次于刘氏的, 整件事就是她策划的。哪想事情就要成了,这个时非晚竟还会跟“鬼”一般,直接从自家画舫中走了出来。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暗想:此时要是立马回府,没准儿还能掩住什么。 “对对对,赶紧先回去。”刘氏忙附和。这会她即便猜到了什么,可也不想让时非晚解开误会。 哪想那正要上轿的五姨娘突然被一只玉手提住了后衣领。 众人一愕。 如此粗鲁,这……官家姑娘? 然而,更加粗鲁的动作还在后头呢! 时非晚将衣领一扯,然后一把将她往前甩去,抬脚,便是狠狠一踹,然后…… 五姨娘哎呀一声便跪在了刘氏面前。 “大夫人,家里出了个有怪癖的女色胚,当如何处置!”时非晚抖抖眉眼,竟忽怒问。 “啊……”众人傻目,悬着下巴竖着耳目不转睛的盯着时非晚。 这姑娘在时家人面前如此自然。 莫……莫真才是那位臭名远扬的丑女? 这果然……不比一般大家闺秀。 “你这……这是何意?”刘氏问。 “之前游湖时我一人在里间睡得好好的,却被五姨娘给吵醒了,一睁眼就见她欲对我行不轨之事,竟扒起了我的衣服。我不从,她便命人直接打晕了我,还害我磕得瘸了腿。你瞧,我原来的衣服就不见了。方才一醒来只好在画舫里寻了一套许是被原画舫主人漏在里边的衣服穿了。” “噗……”在场不知是哪个小哥,口水突然喷了前头的脑袋满嘴,“哈哈哈哈……” 笑死他了! 没错!敢情这真才是时家大姑娘呀! 原来她是晕倒了,方才才醒过来。而且浑然不知外边的议论。竟是当……当人家姨娘扒她衣服是因有“好女色”的爱好。 之前三皇子可是送来了一套湿淋淋衣服的,时家人当时也说那就是时家大姑娘今儿穿的。 原来那衣服竟是这般来头。 那这五姨娘她分明就是……是想要扒你衣服,换给别人穿,然后打晕你,再派人穿了你衣服,还将她的脸化了跟你一样斑块的女子,再游去三皇子的画舫,对你进行栽赃啊。 路人也都不是傻子。 这会儿真正的“大姑娘”出现,地上是个冒牌货已是明摆着的事情。 至于其中缘由……方才这位大姑娘要是醒来得稍晚一些,那么她的名声可就是彻底彻底的毁了。 原来,竟是一桩内宅争斗,“栽赃陷害”的戏码! “哈哈哈哈……”那小哥这会儿笑得尤其乐呵,指指时非晚,道:“瞧她单纯得……” 时非晚满头黑线抬头扫了他一眼。 那小哥笑得更加开怀了。围观路人瞧着也觉得好笑,有那嫌热闹还不够大的路人。这会儿竟多管闲事的直接挤了过来,然后竟是擅作主张的将那“布袋”里的女子又给倒出了脸来,道: “哈哈,那瞧瞧,这位是谁呢?” “就是她!”时非晚似此时才发现那地上的女子,玉手那么一指,道:“她是帮凶。五姨娘脱不下我的衣服,也不是我的对手,就是这个臭丫头做帮凶打晕我的!” 时非晚想到之前那声“救命”是五姨娘喊的,想也知道算计者她脱不了干系。 “大……大姑娘你说什么呢?”五姨娘忙辩驳:“方才大姑娘不见了,又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了画舫里的?怎寻你寻不着。” “我哪知道?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杂物堆里。”时非晚说。 “必是那五姨娘派人故意将晕厥了的时大姑娘藏起来的。如此她便现不了身了。”路人们这会儿只这番议论。 “我……我……我没有。”五姨娘此时也不知如何脱罪,只能哭着咬定。 “带回去再审!” 刘氏总算是发挥了当家主母的势头,突然一声怒呵。 时非晚她看不惯,五姨娘她同样看不惯。 说起来刘氏此时心里反而舒服了不少。 时非晚没去三皇子跟前,这结果也不错。最起码不用担心她乱嚼了什么舌根。而且这五姨娘栽跟头了她也同样乐于看见。 “是。” 时府下人立马听令将袋中女子抬回了轿。然后一大家子准备打道回府。 不过,时非晚方才这么闹几句。便是此时回府再审,这真相围观者也是已经完全清楚了的。 先前那些骂时非晚的,这会儿哪还会再说起她来?都去议论那五姨娘如何胆大了。 竟不顾整个时家的颜面,还敢一同算计上了三皇子…… 等等!被算计了,三皇子怎么不出声呢?还有,他不是说要负责的吗? “大夫人,我们三皇子说。若是时府的小姐,他看了身子是会负责的。可若只是丫鬟之辈……” 此刻那伴读宁公子不知从哪冒出来行至了刘氏跟前,双眸一厉,声里便已杀气腾腾:“我们皇子虽向来仁厚,却也不是什么下三滥的人想利用便利用得了的,夫人看着办吧!” 话完,男子撩袍转身而去。 五姨娘瞬间瘫软在地,被两嬷嬷抬着这才上了轿子。 …… 时府的轿子渐渐远去,人群也渐渐散了开去。 宁易此时行至一处北边柳树下的另一处轿子前,躬下了身子: “三皇子,您的话我方才已经带到了。” 轿内半晌无声。 好一会儿后,才传出了淡淡的一句: “去遣人查一下,时听雨还有……时非晚。 “是。” …… “混账东西,我打死你!” 时府,此时时满墨亲自提着一条长鞭,几乎没有停歇的抽在了五姨娘的身上。 “你这是吃了多大的熊心豹子胆了。当今三皇子你也敢拿来做棋子!” 时满墨此时自己都被惊吓出了一身汗: 所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身在仕途,无论被放在哪个位置,都有各种政敌眼巴巴的瞅着你盼你犯错。 今儿这事,时家清誉一败涂地,往后他在同僚们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不说。若是遭言官参个“治家不严无视皇家威严谋算皇子”的罪,轻则罢官,重……那是斩首抄家也不为过。 “老爷,我看三皇子这次是发作了。先前晚儿那次,他说是要时府给个交待,可还是瞧着听雨的面子,没再多说些什么。如今这次……”刘氏此时似想说些什么。 “你给我住嘴!”时满墨怒呵一声,竟将鞭子一转,竟是掉头抽在了刘氏身上。 “啊……”刘氏痛叫一声,一懵,短暂的惊诧过后,温颜之上两行清泪瞬间涌出,立马哭诉道:“老爷,今儿这事与我无关,你怎地……” “你以为你没错?”时满墨怒发冲冠,“当时发现状况的时候,你为何要命人在原地等?你为何不堵紧下人的嘴?便是先回府来,事后再去请见三皇子,也好过这般。若不是你处事不当,时家也不会被那么多人瞧了笑话。如今时府满门清誉全毁,你不疼惜我在外同僚们面前抬不起头来,难道就不担心听雨听雪日后再也嫁不着好人家?” “老爷,我当时也是怕三皇子发怒。想着若是晚儿真做了那种事,三皇子发作起来时家人都不见一个,他若一个气发,直接将晚儿给……给弄死了,那……那我如何有脸再见老爷。所谓关心则乱,我总要先等着看到晚儿安全才敢离开。”刘氏忙狡辩。 这张巧嘴…… 一侧听着的时非晚忍不住在心底竖起大拇指。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时府但凡谁出了点事,连累的是整个时家的名声,刘氏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可从她之前敢算计得时非晚身败名裂起,时非晚就知刘氏心上其他的一些东西比时家名誉更重要。 她倒也不是不在乎。而是更希望其他人潦倒。 而时听雨……刘氏则已经将她归给三皇子了,哪还会担心她的前途?日后若有为皇子妃的姐姐在,时听雪亦可有个不错前程。 再就是:刘氏的娘家是个商户。她是商女,从妾升上来,到底还是见识短浅上不得台面了一些,对这些文官之家看重的东西也要稍看淡几分。 至于时非晚……她一个现代人,完全不在乎。 “我跟你说,明儿我就去向三皇子负荆请罪。他若能不将此事化大,那是我时家运好,遇上了一位仁厚的皇子。你这无知之妇,往后也让听雨远着三皇子一些。我们时家的姑娘,没什么大缘由,不许给人做妾!” “老爷,那是皇子侧妃……” “老爷,前厅来了贵客!说是从京都来的,好像是传旨的官员。” 第44章 婚事告吹升迁回京 刘氏正还要说些什么时,前厅管事突然一脸慌张的跑了过来,道。 时满墨惊得直接结巴了,“你……你说什么?” 传旨? 这……这今儿犯的事,便是有言官弹劾,这罪应该也不会降得这么快呀! 这下,时满墨哪还有心思理会这里。忙丢了鞭子,便踉跄着身子往外跑。 结果他发现自家大女儿也跟了出来,她脚步沉稳,面容沉静,看着竟比自己还是稳重。 时满墨又觉这模样舒心,又气不打一处来,“怎么,那俩受罪你便舒爽了么?我跟你这逆女说,时家要是倒了霉,没一个能有好下场的。 “那最好倒霉!”时非晚说。 “你这逆女!” 时满墨气得也想拿鞭子抽她。可此时急着前厅的事却也没这闲空。 行至前厅,接待了京都来的传旨官员后,时满墨很快就知道:这不是衰事!这竟是升官了的喜事! 户部侍郎,正四品。 等新任知州过来接任了泠州完成交接之后,他便得迁到京都任职。 “……” 时满墨又是惊喜又是忐忑又是惶恐的忙命人给传旨官包了红包,又安排他们暂时在时府住了下来。 等做完了这些事,他一颗心却也没有悬下来,然后又偷偷命自己身边的嬷嬷去把那五姨娘以及某个装扮城时非晚的丫鬟,给秘密处死了,又命人偷偷给三皇子泠州府邸之处捎个回信。 而刘氏,他则怕被京都的那些传官看了笑话,也不敢这会儿处置当家主母,只能先装作没事样的暂时再没说什么。 时满墨升了官,刘氏听后大惊大喜。 他本人则忧多于喜。若是没今天这事,这升迁他也是一直盼着的。可今儿这全泠州都在议论了,瞒也是瞒不住的。不会才升上去又立马降下来或是反而遭个大罪吧? 还有…… 这吏部办事这也迅速得太匪夷所思了吧。他虽也料着京都一些高官亲伯们的一封举荐信后,凭着自己这些年在泠州的政绩成果,升迁应是早晚的事。可算下那些繁杂的程序…… 怎么都像是京都有什么人迫不及待的见到他一般! …… 时满墨要升迁了的事很快便在府中传了开。时满墨看那圣旨上的意思,是让他愈快迁往京都任职愈好。 这分明是有催促之意。时满墨哪敢违逆,当天晚上便嘱托全府上下好好收拾,安排起回京的行程来。 而自己,则开始每日忙着与新任知州的交接事务,倒也少有闲功夫。如此……时非晚前阵子本来要订下的与玉家的那门亲事,这下算是没时间进行了的。 倒也还可以先订亲。可玉家那边……不是催促着要尽快成婚吗? 时满墨想着就觉得这亲要是不成了也行。正纠结着呢……竟在不久的几天之后,玉家老爷亲自寻上了门来,说是这门亲事作罢。 那婚书章程本来也还没有完全走完,还不算是完全订了亲。如此一般提出,时满墨当场便答应了下来。就是觉得:自己升官了玉家人应该更粘着才对,这反倒说不要了,有些奇怪。 如此,时非晚很快就被人告知:她跟玉家的亲事,吹了! “父亲。我……” 玉家老爷跟时满墨谈完这件事后,才回到玉府自己的院子里,便见里头……那位从来不跑来他院中的嫡长子,此刻便立在院中。 “父亲,你为何要跟时家提出,不订亲了?”素来碎玉温雅的声音,此刻带上了一抹凉寒。 “怎么,你不是也觉得这门亲不好吗?” “可今时不同往日。”玉锦淡淡道:“孩儿的病,已经快痊愈。” 最近,玉府可是发生了不少事。 那日时非晚数言之后,玉锦便留心了。 换了一个大夫,查探了一些事。果真发现他不过是中毒而已。这些日子他已寻到了毒源,寻到了解药,也将二姨娘的真面目撕了一半。 他的身体已是日渐康复。一些本不敢奢求的东西,如今…… “这是三皇子的意思。”玉老爹竟是突然道。 玉锦一愕,“怎可能?” “许是那时非晚算计过三皇子,三皇子不许她还有好亲事吧。或是时非晚是上过三皇子花轿的,便是他不要,也觉得时非晚另嫁损了他的颜面。总之……时家泠湖出事那天,三皇子就莫名其妙的派人捎了这样的意思过来。” 玉老爹一边念叨,一边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玉锦笔直立在院中,怔怔许久…… “公子,公子……” 小厮唤了许久后,玉锦才回过神来,清风般的袖袍微微一扬,里边一张纸折子便滑进了小厮手中。 “把这个,捎给时家大姑娘。告……诉她:玉某无福。可姑娘之恩,来日若有机会,玉某,愿以命相偿!” …… 时府家的马车,半个月之后便终于开始了回京的行程。 时非晚感慨:本以为过不久就要嫁进玉家,成为稍微自由一些的寡妇了的。 这下好了,她反倒要走进一个更加大的宅门了—— 建安伯府! 时满墨乃为建安伯府庶出六子,只他从小县官做起直至升到知州,任职地也一直没有离开过泠州。建安伯府如今建安伯以及建安伯老夫人尚在,是还没有分家的。 时满墨一家家眷往年每年都是有领着回京探过亲的。 当然,除了时非晚! “大姑娘在想什么?” 流衣这会儿坐在马车左侧,瞧时非晚一路行车过来一直凝着眉,便问。 “我在想,如今嫁不成玉府了,那大夫人真就这般清闲下来不准备生事了?”时非晚似笑非笑。 刘氏当初给她谋玉家的亲,就是为了挖坑来着。如今坑没如愿跳成,她还要跟着回京都了,泠州诗会那事便一直会是时听雨的隐患。 可这阵子她竟很少再寻她的麻烦。 “不正常的。”时非晚突然笑。 “妈呀。”结果麦丫就是在这时接了一句,然后竟是指着窗外道:“前头的其他马车呢?” 时家一行这般多的人,一辆马车自然不够。时非晚这原配所处的嫡女本应该在时满墨的马车后边的。可行着行着马车便落了后。 眼下……这岂只是落后了一点点?前方时家其他人的马车影子都见不着了。 时非晚猛地拿出一把不知何时备好的匕首来:“等着,要出事了!” 果不其然…… 眼下这走的恰是山道。铺天盖地的暗箭,竟突然地,自上边斜山方向往下射来。 同时,无数山石从上滚落,直往下而砸。 “啊……” 麦丫流衣登时大叫。外头驾马的马夫以及各骑马护送的时府护卫们一怔,立马扬声道:“保护大姑娘……” 可惜…… 这么一句后他们便没了然后了。竟是中箭的中箭,被山石砸中的则摔下了悬崖。一个眨眼的功夫,十名护卫竟已全部没命。 可麦丫流衣将小女子却是发现,此刻她们竟安然无恙的被大姑娘扯出了马车,然后还被乱扯着……躲开了所有的暗箭。 一怔之际,便已见大姑娘手中多了一根长锁链,然后竟如游蛇似的在地上一扫,便带起数十根地上的暗箭来。 再一甩,链中的箭便被狠甩了出去。 “啊……”几乎是在瞬间,斜坡林中传出了男人们一声声的惨叫声。 时非晚却是不停,又扫了一些箭,一边往林中甩去,一边护着麦丫跟流衣躲着暗箭。 不一会儿,斜坡林中便有十来位土匪似的男汉冲了出来。正是方才射箭之人。此时他们一个个或执大刀,或握长剑,一见时非晚,便纷纷砍来。 “这臭娘们,竟然会武!” 只这群大汉很快才发现,这位姑娘,可不单单只是“会武”而已。 选择近身搏杀,他们,便也真正近了阎王。 时非晚将流衣麦丫甩开,手上一握匕首,那双清眸轻一抬起,已是瞬间变寒:森然冷酷,杀气凛凛! 这是完全属于那位最年轻女上校的眸子! 她不会剑。可若是短刀在手,那么这些人…… “啊……” 接连着…… 男人的惨叫声,几乎没有任何间隙的一声连着一声响起。 麦丫流衣瘫软在地,此刻早已经被惊得唇无血色,彻底傻眼。 那……那……那个游鱼般伶俐的身影,手起刀落,落刀人死,人死无波……是……是她们家的大……姑娘? “前头再行一段路程是驿站,想来时府的马车会在那里歇停上一会。你们直接跑一路,送信!便问老爹今儿这事……他怎么看?还有,记着,我是被一路过的大侠救了。” 时非晚动作不停却是一边扬高声音吩咐麦丫流衣。 “啊……啊?”两小丫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姑……姑娘……” “不用管我,快去!” 时非晚此番杀气腾腾时一声吼,两小丫头这会儿是直接被她给吓跑了,立马听话的往前方跑去…… 时非晚其实料着刘氏有心让自己回不了京。可也没想到她竟又大起了胆子用了这买凶杀人的活。 此次,马车愈行愈慢,脱离了原时家的队伍,只可能是家中主母暗中安排。所以主谋…… 时非晚原也不是没发现异状。可她不配合,这“狐狸尾巴”又怎能露出来。 她这厢很有自信,倒也的确没多会儿地上已只见尸体,四周恢复了一片安静祥和。 时非晚想着安全了,这便干脆坐下来等了。哪想此时……她忽听得后头不远处,一声重重的呼叫声传来: “保护擎王妃!” 第45章 擎王妃瞧啥都稀奇 擎王妃? 时非晚一愕。 这难不成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人也遭到了刺杀? 身为特种兵,救人本是本能。可如今身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时非晚也不知谁该救谁不该救。索性懒得理会,也没真往回走一趟。 可她不往回走救人,后方的道上,一亮受惊的马车却是直往前头冲。 此刻不一会儿,那马车便入了时非晚的视野。 “啊……” 车轿之中传出了一妇人的惊叫声。受惊的马儿却浑然未觉,只顾着冲往前方。 “嘶……” 偏此时,马车之后竟忽地有一支利箭“火上浇油”的射了过来。那箭羽未朝车中之人,反倒是直接准准的射中了那马儿的马背。 “嘶……” 可怜马儿一声长鸣,愈发受惊。 然后……纵马一跃,竟是自杀式的直接往右侧悬崖的方向跳去。 “啊,救命……” 只是那么转瞬间,那马儿便连车带人翻滚着坠落下了山道悬崖。 半崖之中,妇人登时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 只她很快就发现,马儿方虽在坠崖时挣脱开了车的束缚,坠了下去。可车……此刻竟是直直的悬在了悬崖半空。竟是——没有直接坠落下去。 而她自己,此刻正本能的紧紧抓着车子的轮子,用着最大的力气拉着自己悬在了半空。 咦? 这是……车挂在什么山树上了吗? 妇人纳闷。 她此时却也不敢抬头,也不敢松手。 只她殊不知,此时吊着这车的,哪是什么山树。那分明是一人造兵器:九龙钩。 九龙钩的主人,时非晚,现下已是满头热汗。此刻正一手攀着悬崖边的一颗大树,一手用钩子提着那重得……她觉得再也撑不了几眨眼的重马车。 要换前世的身体,她没准还真能将车子都给提上去。可现今这身体…… 她干脆便将绳子慢慢栓在了那悬树上,想着这树的力气总比自己大。然后自己,在朝下头高喊了一声“等着”之后,便慢慢往下攀爬下去。 没办法,职业病! 这人没闯入自己视野里还好。闯进来了,她遇此一幕,作为一名守护百姓惯了的,着实没法子袖手旁观。 好在这悬崖上山石很多,时非晚又有经验,攀岩的过程倒还算顺利。 可哪知……上头的某根树,“力气”也没比她大上多少。竟在坚持了没一会儿树枝突然咔擦断裂,然后直直的往下砸了过来。 而且,朝向正是时非晚头顶! 自打来到这个时代。她真是—— 衰得简直没谁了! 时非晚侧头躲开了头,脚竟又被大树带起的一块石头狠狠砸中。 然后…… 她也不是仙人,体力又消耗得差不多了。当下再没坚持住,身子再无可攀之地,哗啦啦的直往下坠去。 “啊……” 同时,下头的某个妇人,这会儿自然也是连人带车,一块儿往下坠了去。 完了! 时非晚此时闭眼心想。 前世若这般死了,那是为国捐躯,为国为民。如今这般…… 时非晚才想着若再死上一遭还能不能碰到穿越的机会,突然便感觉身上一股凉意侵入。她一怔,蓦地抬起头来,却是发现自己此刻正身处于一处急流之中,身子也正被这股急流带动着往某个方向飞快的冲去。 是水! 她没死!悬崖底下,是一处山间急河。 果然,穿越女,命还是要硬一些的。 作为一名特种兵,她自然是会水的。而且相当精水性。此刻遇了水,此刻便跟鱼儿似的,当下翻身而起,转为了游泳姿势,顺着水流往下游去。 如此将头往上一伸,却是瞧见前方那妇人又在喊“救命”。她被呛得不浅,此刻一双手正在乱扑腾着,明显是不懂水性的,身子却还在被急流往下冲着。 时非晚目光一沉,当下加快了速度朝她游去。心底暗想:这妇人也算是命大,掉下悬崖落了水自己竟然还能立马就碰到她。 时非晚开始嫉妒起人家这运势来。 只时非晚游至她身边托起她时,却已经随着急流被冲往下好一段路程了。水速太快,她水性再好也没法子往回游去。如此,直至到了水势平稳一些的地方,时非晚方才往岸上游了去。 “喂,喂……” 时非晚将妇人托上岸时,她已陷入了昏迷之中。时非晚感觉到她心跳还在,便松下了一口气。当下便是各种熟练的紧急救助方法接连着对她使上了。 妇人重咳了几声,呛了好几口水后渐渐睁开眼睛,瞧见时非晚的一刻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身子猛地坐起,美丽的瞳孔顿时跟发现新大陆般盯着她。那眼底,几丝惊艳的情绪倒是完全未掩。 “姑……姑娘,你救了我?”妇人突然问。 时非晚就是一个呆兵崽,与人各种攀谈的事她并不擅长。话一向也不多,此时只是点点头,端坐在了一旁,拿着石子想法子生起了火来,道:“今儿天色不早了,必是回不去了的。方才那急流速度太快,眼下也不知道被冲到了什么地方,只能在这歇一晚了。” 妇人一双眼睛还在她脸上打着转。 这姑娘,打哪来的? 太漂亮了! 想那京都何等繁华之地,多少名门聚集,京中闺秀们又有多少绝色闻名于世。可便是只论容貌,她竟也未觉得有哪位胜得过……眼前这位“天外恩人”的。她此刻素颜朝天,未施粉黛,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从头到尾还沾了不少污垢,算得上是狼狈至极。可便是那毫无装饰的一张脸,此番瞧着却也毫无瑕疵,精致得尤比羊脂雕塑。 更莫说,她身上的一股灵秀气质了。独特!过于独特!带几分女儿少有的浩然正气,一双清瞳澄澈似毫无杂质又似堆叠着数不清的故事,引人注目,也引人好奇。 如此绝色,又有那般京都名媛绝对不会有的本事跟勇气……方才最后落崖的一瞬,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眨眼,分明瞧见一名小的人儿正伶俐的往下攀爬。后来坠入水中,也完全是靠她才得以活命。 “姑娘打哪儿来的?”妇人好奇的眨着双眼,实觉这等女子,话本上都不敢这么写。 “南边。”时非晚说。 “那姑娘知道我打哪儿来的吗?”妇人问。 “你是擎王妃。”时非晚说,“之前听到的声音:保护擎王妃。说的便当是你。” 擎王妃……时非晚听到这三个字时,头个反应便是,这妇人是个身份颇为显赫之辈。 身处大楚,哪会不知擎王府?当今朝堂,上有今上。之下裕王府跟擎王府呈鼎力之势,一方几乎把控朝堂半数文臣,一方几乎掌大楚半数兵权。便是三岁儿童,也不会不知“擎王府”是何等的显赫之家。 但时非晚却也只知这妇人身份非比寻常罢了。她却也没把她跟岑隐那位世子大爷联系起来。 她唤岑隐世子,是因当时瞧见别人那般唤他。便想着他必然出自王府。可却也不知他的名字,更不知他出自擎王府。因此此时会想里想到眼前的这位,便是那位煞爷的母亲。 “姑娘今日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必会重酬。姑娘想要什么?”擎王妃又问,一点架子也没。 “银子。” “噗……”擎王妃一笑:“倒是耿直。” 时非晚这会儿已经生起了火来,然后脱了外衫,又熟练的用木头搭了个架子,将衣服烤在了上头,道:“夜凉,王妃把衣服脱了吧。此处没有男子。” 嘱咐了句,便拿出一根木叉走向了河边。 一会儿过后,擎王妃傻眼的发现,时非晚竟是叉了两条肥溜溜的鱼回来。而且,那鱼她已经做好处理了。此刻往火架上一放,看样子是准备做烤鱼来吃的。 “你你……”擎王妃看得目瞪口呆,瞪着时非晚满是不可置信,“你是什么人家的孩子?” 擎王妃乃是高门之后,自小接触的女子,那都是娇养长大的,一大队嬷嬷婆子伺候着,哪有会这些的?便是有那会下厨的,那也不是在这野地里。 “自是良民家的孩子。”时非晚说。 她并不想暴露身份。因此方才在水里,索性将脸洗了个干干净净。而时非晚那个身份……反正谁都以为她是个大丑女。 擎王妃不再问什么了,时非晚便也不是个主动开口说话的。等鱼烤好了,她便将它取了下来,一只自己留着,一只递给了擎王妃,吃完之后,又道:“此处附近其实有蒲草的,我去捡一些来,待会儿可以勉强当床的。” 说罢又独个儿离开了。 时非晚如此体贴,倒也不是瞧着人家是擎王妃献殷勤巴结讨好之类的。 而实在是她在男人堆里混久了。虽有时也带了些兵痞性子,对待女性却的确是会下意识的绅士的。 保护女性,尊重女性,照顾女性,这是很多男人的共性。时非晚作为一名特种兵,你也不能期待着人家会将她往“女孩子”的方向教。 擎王妃却是愈看愈傻眼,愈来愈觉得新奇。此时拿着那烤鱼,细嚼慢咽着,没有盐,可她吃着竟也觉得极鲜极香。 第46章 美人救美英雄救美 擎王妃吃完鱼时,时非晚已经背着许多的蒲草回来了。她分了两份,整了两张小床出来。较为平整的一处留给了擎王妃,自己此刻则是已经躺在了另外一处蒲草上。 擎王妃瞧着她话少,行事却是体贴得不像话,不免愈觉惊赞。她瞧着时非晚侧着的后背,这会一双眸都快闪出星子来…… 她又想到了自家那两个不成器的! 擎王府家中有两嫡子,长子岑止,二子岑隐,如今都是长这么大从未近过女子身的。别人家二十五六孩儿都有订亲了的,那两位……一个个却是每天只知道躲着她。 也不知有什么毛病! 擎王府大公子二公子的亲事成了京都笑话,也成了擎王妃的心病。她现在是看到什么姑娘就会习惯性的审视一番。 如今瞧着时非晚,先是想到了岑隐。那家伙因他大哥自幼身体不好主动放肆袭爵的原因,便越过长子,被册封为了世子。可却是越长大越不像话,脾气暴躁又嗜杀还臭名远扬……呃!这等仙人儿一般的温柔人那位煞主哪堪匹配。 倒是阿止那孩子,性情虽冷清了可到底稍微像话那么一点点。不过……那般性冷不知疼人,莫可惜了这等人家…… 擎王妃一时皱眉一时惋惜。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时非晚。要是宁安那家伙不是杀千刀的给她开了玩笑,其实阿隐……那还是稍有了那么一丁点盼头的。 这头她想得入了神,那头时非晚却早已经进入了梦乡。 可梦至一半,时非晚便猛地睁开了双眼来,双手已是下意识的往身上的匕首摸了去。 此时天色已黑,可是旁边的火堆却还未灭。一翻起身,却是见那擎王妃还没睡,处在那也不知发着什么呆。 可瞧着天色,自己方才应已经睡上了有一两个时辰了。 “有人来了!” 时非晚突然站起,一把抓起擎王妃,一脚踹灭了火。便庆幸起来衣服烤干后二人是立马就穿上了的。 擎王妃一怔。可不待她反应过来,天空中突然陆陆续续的又飞来了各种暗箭。 不是来救援的!那么…… “是刺客!”时非晚眸色一冷,当下扯着擎王妃的领子便躲闪开去。 紧接着,丛林中果然无数的黑衣刺客冲了出来。 此时这堆人,明显是朝着擎王妃来的。 就刘氏买的那几个大汉,本都不够时非晚塞牙。可眼下……她的神经却是彻底绷紧了。 “姑娘,我连累了你。”擎王妃倒也镇定,对这样的场面似乎见惯不惯了。只是此时却无比担忧的看着时非晚。 只便是这瞥过去的一眼,一名黑衣杀手一剑劈了过来,时非晚那双温和清润的眸子瞬间已如杀神临世,便似换了一个人般,素手一抬,手中的刀子漂亮的一转,杀手的咽喉之处便已被划上了致命的一刀。 然后……一个、两个、三个…… 擎王妃身子被扯着在时非晚身侧四转。她到底比寻常女子要镇定一些,此刻借着月色,已是几乎瞧清了时非晚的所有动作,美丽的容颜之上小嘴这会已是张得圆大,差点就被惊得都忘了自己还身处危机之中了…… 这……这是方才那位温柔贴心善良的女子? 这分明跟她家那位煞主有得一拼了! “王妃!” 正这时,不远处终于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呼叫声。 “保护王妃!” 时非晚眸子一眨,听着这声音,就知道,这是擎王妃的援兵赶到了。 像这样身份的人,身边刺客多不奇怪。出事了立马有援兵找,也不奇怪。 她终于稍稍松下了一口气。 如此多的刺客,而且愈来愈多,一个个都还有不浅的内力,要是只靠她一人,她是只自救都救不了。 “王妃在那,保护王妃。” 方才的人声又起。 “阿永。”擎王妃此刻高呼了一声。 时非晚瞅向她目光所看之处,眸子一转,拽着她走近了几步,突然一抬手便将她一提,便直接朝着那援兵赶来的方向丢了过去。 这具身体,这阵子好歹也还是练了一阵子肌肉的! 擎王妃一怔。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那名叫“阿永”的护卫给接住了。 “快带王妃先离开。”那阿永见擎王妃相安无事,心中一喜,立马道。 “快去保护那位姑娘。”擎王妃却是指着时非晚的方向立马道。 “姑娘?什么姑娘?”阿永倒是瞧见了方才有人护着擎王妃,可他却也没注意那人的容貌。此时又是夜里,只闪着月色跟点点火光,压根儿便瞧不清楚人。因此也不知方才那人是位姑娘。 此时反应过来,他立马便寻了过去。 可是…… 就方才那个方位,哪里还有什么“姑娘”。除了尸体之外,已是只剩下敌人了。 “王妃,人不见了……” …… 时非晚此刻正在往上游的方向一边打一边撤着。她不往援军堆里钻,是因为并不想暴露身份了。先前无奈倒也罢了。如今来了这么多的人,被援军一救,还要随那擎王妃一起离开的话,只怕他们稍微一查,她的身份便瞒不住了。 她是一闺阁女子,如此行事已足够名声全毁……呃!好吧,她名声其实早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不说为了名声,就为了让自己多个底牌,多一些安生的日子,今儿自己暴露的这些,也不应当被人知晓。 因此她如今只愿自己悄悄的离开,不想同擎王妃一伙。 可…… 王妃都甩在那了,怎地这些杀手们,还有一部分一直紧追着自己的?干嘛呢? “抓住她,擎王妃说要护着的人,抓住必有酬劳。” 时非晚此时吐血的听到某个杀手说道。 那位阿姐…… 她真是谢谢她了! 时非晚估量着那些人的数量跟实力,想着自己是打不过了,便干脆只一直跑一直跑。 最后她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反正,硬是没有甩脱掉后头的那些家伙。 看来,是不抓住她,就绝对不会停下来了! 时非晚再也无力,只能停下步子,握紧了匕首。 再跑只会耗光体力。可她这个身子的体力,是不如这些男人的。那还不如……直接上! “嘶……” 冲上,手起,刀落,一名黑衣人的脖子当下便被削掉了一半。 时非晚抽出刀,目光一厉,又朝另一个刺去…… 她不敢停,只怕自己一停下,便再也提不起力气来。如此下来,黑衣人们一个又一个的倒了下去,她也不知自己杀了多久,杀了多少个。 总之……怎么也杀不完似的。 “嘶……” 突然地一声暗箭刺入血肉里的声音,却已不是别人家的了。 这是时非晚自己身上传来的声音。 胸前传来一痛,时非晚身子突然一僵,那抬起的手猛地垂下,确实再也抬不起力气了。 脚步一晃,便无力的想要倒去。 可是眼前……还有杀手! 麻痹! 要被那位大姐给衰死了吗? 时非晚心底骂! 然而身上却未被人再刺入什么刀剑了。身子晃至半空却也没有落地,突然地稳稳跌进了一个怀抱里。 时非晚睁开双眼,便瞧见了一张她厌恶却又觉得熟悉的脸—— “世子。”她只知道他的这个称呼,“你怎么……在这儿?” 岑隐没有说话。 时非晚此刻见他另一手握着长剑,一挥之下,三四名黑衣人竟是一同倒了地。 然后……他带着她的身子又旋转绕行了一会儿。时非晚轻眨着眸子,岑隐停下之时,周围已经恢复了平静,而四面,已只剩下尸体,不见其他活人。 那么多的黑衣人,一人之力,一只手,便这么轻易地……全没了! 时非晚看得有些微呆。心底想着若是前世的自己,也不定能够做到这般。 正愕然着,她就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放了下来。朦胧的月色之下,她瞧见岑隐此刻正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她搂至怀中,放在了他的大腿上。放稳了,那手便直接落在了她的衣襟口。 “你要命还是要贞洁?” 这位大爷竟是出乎意料的突然来了一句。 时非晚心底吐血。 贞洁你妹! 她现在还有贞洁吗?那天晚上,还有那天在画舫之中…… “省得事后又跟爷说,一码事归一码事,再又踹爷一脚。”岑隐冷笑一声。 时非晚哪会不知,这位主分明还惦记着那天画舫之中的仇呢。 时非晚冷着脸,突然恶声一句:“要贞洁!” “撕……” 衣服却在此刻被猛地给撕了开来。 “你没有的东西!”隐大爷道。 时非晚心想自己此刻要是好生生的话,一定要再踹这人一脚。 岑隐此刻却是不做声了。他从身上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以及随身携带着的纱布出来。作为一名长期被人行刺的主,这些东西他向来是随身备着的。 只工具拿了出来,伤他也不知道有过多少处理的经验了,可是此刻……却是发现,自己压根儿便不知如何下手了。 今儿月色其实是澄亮的,他方才又为了看清楚她的伤口,还在旁边竖起了一只火把。 第47章 人情越欠越大怎还 这会儿光线虽然昏暗,可该看清的,他却也是一一可以看清楚的。 外衣撕扯开,里边的小衣染了满片的血,细腻白皙的脖颈跟肩头,已是将那一方血色衬得愈发的触目惊心。 瞧着她,本是如瓷娃娃一般的娇柔弱小,那肤质,好得让他觉得只怕是轻轻用上一点力便会破裂开来。水汪汪的,羊脂玉一般。如此之柔嫩…… 他要是稍重一点没控制好力度…… 岑隐竟是发现自己完全不敢去下手了。 “你想让我死吗?”时非晚此刻气得想爬起来揍人了。 这位大爷,怎地头次见他婆婆妈妈起来。 岑隐一愣,瞧向时非晚冰冷的小脸,双眸闪了闪。突然一闭眼,手握上那只暗箭,便猛一用力一下抽了出来。 抽这样的箭,他自己是不会吭一声的。他也耐疼。可不知怎么地瞧着时非晚,他便会在心底将这种疼意放大数十倍。只觉得女子都是娇柔的,如此伤口是绝不应该出现在一女子身上的。这般娇嫩的身子更是应当承受不住这样的疼。 可时非晚一声也没吭。 岑隐又睁开了眼来,再次瞧向了她。 他这一眼望去,瞧着她容颜仍旧冷清,只是那眉眼微微紧蹙了起来,许是因为疼痛所致。可除此之外却又没有任何的异样了。 这女子…… 这真的是一个女子吗? 如果不是瞧见了这身子,他一定会怀疑这个问题的。 尤其方才…… 他赶到四周的时候,瞧见的那是怎样的一幕呀? 他不是没跟她交过手,可那会儿她赤手空拳,又加上是一个闺阁女子,他便也只当她是会些拳脚而已。 可方才她匕首在手,他才知道,他完全低估了她!或者说,评错了她。 那绝不是一个闺阁女子会有的杀气!她的过去,绝非资料之上所记载的那般。他是一个从战场上走下来的,对于杀人这事儿几个比他更加专业? 方才那般凌厉的眼神,手起刀落间的干脆,面对死亡时的毫不眨眼……这绝对不是第一次如此行事的女子可以做得出来的。 可……她不是闺阁女子又还能是谁呢? 便是跟他这般在战场上混的那些男子,又有几个能做到她方才的几分? 岑隐此刻眼底复杂的流光微微涌动着。瞧着时非晚的小脸一会,见她看过来。他才又移开了视线,落在了她的伤口之处。 只他终于动手要处理时,却又发现不对劲了。 “这箭有毒。”他道。 血虽然没有黑,却也不是完全的那种血红,这不是正常的血。 岑隐皱着眉,只说了一声,便又慢慢的开始撕扯起时非晚最后的那件小兜衣来。伤在胸前,他也顾不得那般多。而时非晚此刻意识是清醒的,只她却也未因此生出多少恼意来。 贞洁跟命之间,她是绝对会选命的! 正想着,她突然就感觉胸上传来了微微的吮吸之感。垂眼望过去,男人的脑袋正趴在她的身前,双手则覆在她的身上挤压着那些不干净的血。 她身上的伤口不小,不用挤便已经不住的往外流着血了。此时这般放血让时非晚觉得身子愈发的虚脱起来。不知不觉间她便再没了力气,身子软得动弹不得却又疼得让她想抓狂。 偏某人却是久未止动作。她放大的眼正瞥到他一次又一次的吸,又一次又一次的往外吐着大口的血……如此,最后也不知放走了多少的血,岑隐的动作才换为了一系列熟悉的止血、包扎…… 只这会儿,时非晚早已经昏睡了过去。 “你怎么样?” 岑隐问话时,时非晚已经听不到了。 岑隐瞧了她一眼,却反倒是放松下来的重重嘘了口气。 因他清楚,此毒不算多烈,放完一些血包扎处理后再服一些日常解毒的药,已是能够脱离生命危险了。 岑隐拿出帕子擦干净自己手上的血后,随意抹了一把额,只放下手时,却是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是抓满了水渍。 这夜,明明温度凉寒…… 岑隐一怔,望向自己的手,双瞳颇为复杂的轻轻闪动了下。这是……汗? “疼……” 正自愕着,他便听得怀里的人身子突然颤动了下,梦魇似的轻喃起来。 岑隐一愣,就见时非晚的手直往身前抓去,许是觉得那一处不舒服吧。岑隐下意识的便将她的手给拽了开。低下头,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她柔嫩到瓷娃娃一般的水润脸颊,脑海中便下意识回忆起方才唇瓣所触的那似乎一碰便会破的柔嫩感来……柔嫩得简直般不可思议,他方才是真生出了稍微一碰她她便会破裂成碎的错觉来。 岑隐心底不知怎地突然生出了一股滔天怒意来。 他时常听人说起女子都是要拿来娇养的。像是京都的那些名媛,那是稍微磕到了什么重东西,便是没破皮也是要让长辈心疼半天的。 那些混账东西,如此瓷娃娃一般的身子,他们是怎么刺得下去的? “疼……” 正想着,他又听到怀里的人声音沙哑的轻喃了句。 岑隐不理会,瞥过头去干脆懒得再看时非晚。只怀里的女子似乎真的疼极了,身子时不时的颤动一下,被他紧握在手中的双手,也时不时的紧攥几下。 不知是哪个时候,岑隐又狠狠用袖子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泪滚般的汗珠,阴阳怪气的说了句“热”后,突然低下头,一个俯身,动作比脑子更快的贴近时非晚受伤的部位,轻轻对着她的伤口处呼起热气来…… 只过后,他身子却又立马一怔。 幽黑的视线低垂着,僵在时非晚身前,许是才意识过来自己方才的动作,便是半晌未曾回神…… “冷……”怀中,时非晚身子哆嗦。 夜深了,温度也确是愈寒了。 岑隐却觉今夜天气怪异得很。不知不觉间,他后背已是湿淋淋一片,全是热汗……起初,是帮她治伤,以及她喊疼时莫名其妙的悬着一颗心所致。而后来……后来岑隐觉得热得各种莫名其妙了…… …… 时非晚清醒睁开眼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时了。 天已大亮,微微抬起脑袋,入眼景致清晰,首先便是一张紧眯着双眼的刚硬面容,就在仅仅离着她的唇不足两寸之远的地方。 而她的脑袋刚刚埋俯之处,便是这张脸的一侧,其主人的左肩贴脖颈之处。 时非晚此时只觉身下坚石般的硬。她竟几乎是侧趴着睡的,而且身下的床不是什么尘土,也不是什么草地,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她的整个上半身,连同着下半身,几乎都侧趴在了这张宽大的“人床”上。 时非晚受惊不小。头个反应便是撑起远离。可许是这姿势维持得太久了,手猛地一撑地,时非晚便觉一股麻痛感传来,手再也没法子动弹起来。 偏生此时还扯得伤口处也传来了一股疼痛感,再加上流血过头她本就虚脱无力。如此一个猛用力下来,结果便个再一次虚脱的趴了下来。而且因她没多注意外加某人的脑袋也微动了下的原因。 时非晚一趴头,便觉唇上传来了刚硬的触感。 时非晚这下猛地又抬起了头来。 再看,岑隐双眸已经睁了开来。 时非晚的眸子落在他左脸处的某一处上。方才,自己好像…… “起来。”岑隐突然说了声,脑袋微微往一侧瞥了瞥,随即道:“你昨儿说冷,自己不知不觉的缠上来的。” 时非晚忙点头。 昨夜……模糊的记忆里似乎真的觉得有些冷。 昨夜得这人相救,现在又身受重伤,如此情形之下时非晚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些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的小事了。 她微微倾起身子,想要自己起身。可手脚这会儿麻得厉害。索性便不急不慢的微微动起了手脚,想着等稍微灵活了点儿后再起身。 岑隐沉着眉眼,等了会儿,突然一抬手,一把揽过她的腰便一个翻身,自己直接翻了起来。然后将她安放在了草地上,自己则是坐了起来,背对着时非晚寒意直冒,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一句道: “爷是真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岑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微微凌乱的胸膛口。 这臭丫头,一大早的,磨蹭个半天自己吃了亏只怕还浑然不知。 “世子昨夜怎会出现在这?” 时非晚此时的确浑然未觉,察觉到自己的手脚稍微灵活了点后,她立马进入了主题,一边问一边慢悠悠的试着站起。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他能告诉她,他其实是为了找她才来的吗? 擎王妃会出现在这里,岑隐事先是不知道,更甚至是没想到的。因此。他也不是为了擎王妃来的。 他也要回京,只不过马车比时家的,稍后了那么一些。然后瞧见某一处出了事,瞧见了时家她坐的那辆马车停在那儿,又瞧见悬崖上落下了一张女子帕子,便又……莫名其妙的,连他自己也没搞清原因的寻了过来。 那会儿已经很晚了。哪里知道一直沿着急流方向往下寻,他便发现了自家母妃也在,而且还在被追杀。 第48章 外祖母的老好基友 他加入战斗,这才隐隐约约的听到母亲说起一个姑娘,命人去找的事。 再然后…… 他瞅着母亲肯定是安全了,便寻过来了。 “你救了擎王妃?”岑隐突然问。 “那位阿姐真是一位衰神。”时非晚一听便是一脸的衰气,转而皱着眉又道:“世子昨夜救我一命,我算是又欠下了一个人情。若日后世子有需要之处,我……也不是个无用之辈,必会诚心相偿。” 说罢,她慢悠悠的试着站起想要自己离开。岑隐为何会出现在这她也无心再去多问什么。反正人情她自己记在心里就好了。可除此之外她现一个闺阁女子实不合适与外男多待一起。 昨夜他是为了救人情有可原。看此人行事风格,是个没那么迂腐的,想来救了人他也不会当回事一直在某些事上钻什么牛角尖。 而现下,时非晚自然是能避便会避了。 “呵。”岑隐在后突然讥笑一声,“时家大姑娘好本事,身子虚脱成那样也还有胆自己去翻山头。” 时非晚脚步没停,回道:“昨夜世子大义救我,我却不能借此便算计了世子去。我乃闺中女子,行到山道上,若是被人碰到我与世子行于一起,怕会给世子带去不少麻烦。非晚的身子已无大碍,如何回去,世子无需再挂怀。” 时非晚这话划清界线的用意明显。昨儿的事她只当成了大夫救人,这“酬金”她往后会给。而诊治之外,她就得注意男女之防了。因她不想传出任何闲话来。 “你昨儿脱离擎王妃的队伍,便是为这个?”岑隐眸光微闪,突然又问。 “是。”时非晚一边点头一边走,一边还拿出随身携带的那药粉以及小镜子,照着涂抹起来。 入乡随俗,要想活下去,闺誉她还是得要的。 “丫!” 可独自行了没一会儿,时非晚便咬着牙停了下来。望天,天突然间天昏地暗的在眼前旋转起来。时非晚很快意识到:她又忘记了现在这具身体并没有前世的身体强壮了。 此时显然高估了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 失血过多,身子虚脱。一晃眼地,时非晚便觉两眼一黑,突然又往地上栽去…… “呵……” 身后,隐爷突然讥笑一声。 …… 时非晚重新回到山道上时,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后了。只她此刻仍旧处于昏迷状态,只是身子却是已经躺在了一处干净的马车中了。 这马车的前前后后此刻还停着不少的马车,显然行车的是一支不小的队伍。车看着简单内敛,无任何华丽的装饰,唯车身之上雕刻了些青纹图案。便是那车帘,用的也是清一色无花纹的绯色锦缎。可若细看,那车木用的是千金之价的上等沉香木,帘子用的是宫中贡品西凉天蚕锦。 这是京都武安侯府的马车。 此刻,车外不远处某一高树之下,武安伯老夫人身边的云嬷嬷,正和一名侠女装扮还戴着帷帽的“女子”说着话。 那“女子”的手上,此刻正亮着一块金牌。金牌之上“宁安”二字熠熠生辉,极为显目。云嬷嬷瞧过后忙点头,道:“懂得懂得。那时姑娘昨日路上遭了匪,好在运气好,被我们老夫人遇上了,得老夫人相救,没受什么伤,也没出过什么事。昨儿她便被带上了咱武安侯府的车里,她也一直都是歇在车里没出去过的。” “侠女”听后俯身道谢,“望嬷嬷帮我谢过老夫人。” 说罢,“侠女”离开了。那云嬷嬷则愣在树下,回头看了一眼某辆躺着那昏迷重伤的时姑娘的马车,神情忽而难掩的复杂。 建安伯府六房嫡女!是……是……是她…… 再说,那“侠女”离开后绕过一处转角进了一处无人的林间小道。小道上一人这会儿正懒洋洋的立靠在一处竹木旁。“侠女”走到他跟前后便立马跪了下来,道: “世子,已经用宁安长公主的名义,将时姑娘托付给武安侯府的老夫人了。长公主对那老夫人有些小恩,老夫人又是个常年礼佛的心慈之人,必会照顾好时姑娘的。” 这“侠女”此时面颊通红。摘下帷帽,一瞧容颜,这分明就是阿石那糙汉子。 阿石现在是撞墙自尽的心思都有。想他七尺男儿,穿成个女人模样方才竟还还装着女人声说过话,真他爷爷的丢男人脸。 “嗯。”岑隐淡淡应了声,“咱也回去。” “世子,王妃到处命人在寻那位时姑娘,你为何不直接将她托付给王妃?王妃也是女子,也能守住时姑娘的闺誉。”阿石一边解着自己头上的女人簪子一边不解的问:“还有,我方才听说,时家的也回来寻时姑娘了。” 原来,时非晚被岑隐带回山道后,他没带她去见任何人。昨儿的事闹得那么大,时满墨的人发现时非晚掉队,还有流衣麦丫送信后,也转回来寻时非晚了。 方才岑隐回来的途中碰到了……当然,是他发现了时家的马车,可他隐在林中,时家的人可没瞧见。 可他也没有直接走上去还人。 硬是将时非晚先留在了林中,然后自己回归到擎王妃那还在到处寻人的队伍里,唤来了阿石,又命他弄来了女子的衣服偷偷换了上。 再听说了武安候府的老夫人前往南边利州烧香今儿恰好也要回京后,便硬是等擎王妃寻不着人后无奈的只能命车先赶行,他才命阿石将时非晚带出来在此道上等待武安侯府的马车。 好在运气好,让他等到了! 然后,他便命阿石以宁安长公主的名义将时非晚暂时托付给了那侯府老夫人。 岑隐此时回道:“你先别摘掉簪子。去,再去寻上时家的马车,告诉时大人,时姑娘被武安侯府老夫人所救,没出半点事。老夫人要赶着回京,索性直接带上她一块儿了,用不着再等寻她,等回了京太夫人会送她回时家的。” 岑隐冷笑。要将时非晚现在交给时家的,那女人那副狼狈的样子又是中箭又明摆着在野外睡了一宿,她那虚伪的“闺誉”更得守不住。 要交给自家母亲……自家母亲寻的可是一个救了她的“女杀手”,那事暴露那妮子日后仇家只怕会一堆堆的寻上她门。 阿石的榆木脑袋还没想清楚前边的问题,又问:“世子自己送她回去不也很合适?世子若是有意,那闺誉不闺誉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世子收了房便……” “她救了母妃,方才不过是相偿罢了。”岑隐说。 “……” “带上她,毁爷清誉,污爷名声!”岑隐接着又接了一句。 …… “那姑娘……真的是建安伯府六房那位嫡长女?” 武安侯府队中最前的一辆马车内,老夫人海氏此刻只嘱托了自己身边的另一名郭妈妈随在了时非晚的马车中照看她。行车半日,便是听说时非晚中途醒过来了一次,她也未曾去看过她一眼。 只随身的云嬷嬷却是分明瞧见,这时姑娘被送来了半日,他们家的老夫人便已半日都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了。老夫人本是最喜看这沿途景观的,而今景观也不看了。木着脸,手中不停的转动着佛珠,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是的。老夫人,先前那宁安长公主的人说,她就是那建安伯府六房的大姑娘。他们时家的六老爷一直在泠州任官。现升了官便得迁回京都了。这位姑娘便是泠州出了名的知州家的丑村女。不……因她的事跟三皇子挂上勾了,如今三皇子成了京都笑谈,连带着她,也在京都扬开了臭名。” 云嬷嬷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感慨一句:“当初镇国将军府苏家的嫡女苏汐,老夫人您也是看着长大的。老夫人与将军夫人情同姐妹,当时本是看中了苏姑娘做儿媳的。要不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苏姑娘用了那种手段嫁给了时家六房的那庶子,将军府一家也不会气得将她从苏家族谱上除了名。若没有那些事,今儿车中苏氏的这位闺女,就是老夫人您的亲孙女了。唉!” 海氏滚动着佛珠的手一顿,一双苍老却充满了慈和的双眸,此刻竟微微泛出了些许红光来。 她长叹一声,突然道:“我那位老姐姐……这些年来郁郁寡欢,积郁成疾,都是这桩心病引起的。镇国将军府,老姐姐跟老将军难得的的一夫一妻,当初膝下不过就有一儿一女。儿子跟着老将军在外打战,常年不归。唯独苏汐那丫头一直陪在老姐姐身边。她呀,也算得上是个养在蜜罐里的。老姐姐当初疼她,那便是她做绣活扎手了都要心疼上老半天的。要不是……” 海氏语气又顿了顿,说到此声音竟是发起颤来,“当初苏汐丫头相中了时家六房的那小庶子,为了嫁他,做了那丢人现眼的出阁事不说,还辜负了原先与我家的这门亲事。偏我那儿子是真心喜欢她,出事后魂不守舍了整整三个月一气之下还跑去了战场前线差点闹出人命。我那老姐姐心中生愧,当时便气得直接跟我家老侯爷发誓说再不认自家闺女。” 第49章 离京都反越来越远 “可我是最了解我那老姐姐的。苏汐丫头那就是她的命啊。她因怀着对我,对武安侯府的愧疚之心,以及为了苏家的脸面,与亲生女儿断绝了关系,这对她来说那是生不如死的事。她如此念着与我的这份情,我这些年来也是一直不忍的,更从未怪过她,只可惜侯爷念着这笔账,我那老姐姐又是个顽固思想,这一连十多年过去了,竟是真的再没有认过苏汐丫头。” 海氏说到这又叹了口气,“可我却是清楚得很,我那老姐姐一直还记挂着闺女。如今我儿寻了新媳,日子过得也舒坦,当年的事我那夫君跟儿子都已经释怀了。本来我是也一直劝着老姐姐不要再念着那些旧事,只可惜……” 海氏说到这竟有几颗眼泪滚落了下来,“只可惜苏汐丫头是个命不好的。嫁去时家没多久便随夫去了泠州,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便又难产去了。当年……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当她也是亲闺女般的疼过的。唉……” 云嬷嬷听着感慨:“如今镇国将军府那是真冷清得很。那老将军是武将,常年在边地回不了京。前些年他家唯一的大公子又死在了战场,他媳妇受不了打击也自尽随他去了。可怜白老夫人现只带了一个年幼的小孙子孤零零的把持着偌大的将军府,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在前几年老姐姐认了个义孙女,将她带在身边时常走动,便算是有了个体贴人了,她这才稍稍有了点精神气。”海氏叹气道:“不过总归是认的孙女!我那老姐姐嘴上不说,可我却知道,她不少次偷偷派人去泠州打探过苏汐她孩儿的消息。只每次探子捎信回京,我那老姐姐就会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苏氏当年是白老夫人的心肝肉,那是比疼儿子还疼的。虽说无可奈何的断绝了关系,可心底哪能真的不记挂。如今苏氏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在世,还被那时家的那样糟蹋,白老夫人怎会不难过。”云嬷嬷附和道。 “是啊。”海氏眸光轻轻闪动,“老姐姐性子太过刚直,不知变通。苏汐丫头那是给苏家列祖列宗蒙羞了的,她心底便是再记挂,念着苏家的脸面,她也不好回这个头。” 云嬷嬷默。 “今儿,倒真算是巧缘,着实让我大大吃惊了把。”海氏话锋一转,突然问:“你见过那时家丫头了么?” “见过了,中了一箭。也是个可怜人儿,想哪个仕家闺女,受过那等子的伤。” 海氏眼睫一抖,手指微微颤了颤,“她……生得如何?” “这……” 海氏看云嬷嬷神情便明白了,突然长叹一声,“这孩子……爹不疼,娘不在,家中还有继母掌家,生了个阿鼻貌,自小没得过长辈夫子教导,又名声毁尽,以后她要如何活下去……” “那白老夫人……”云嬷嬷欲言又止。 寂静…… 车内寂了整一盏茶的功夫后,海氏突然将佛珠一放,似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道:“我那老姐姐为了亲自给义孙女相看夫家,现在去了益州。想来过不了多久也要回京了。你去前头吩咐一句,转向,先去益州。到时候直接随我那老姐姐一块走水路回京都。” “转向益州?可这……这要绕好几个城呢,路途会不会太……” “去办!” “是。” …… 时非晚现今已醒过来了,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昨儿出了擎王妃那事,她一身狼狈,是真不适合回到时家队里了的。刘氏那桩事耽搁下了。可那位世子对她的安排着实算得上再合适不过。 因此对于岑隐擅作主张的将她托付给了别人,她虽吃惊却也没恼。只在心底琢磨起了那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时非晚最后琢磨出的原因又归在了那人还算是“心好心善”这一块上来。于是她便怀了些感激的受了。如此之后却是再没有多想,只安静的在马车中养着伤。 一连七日过去后,行车暂时停了下来。照看她的郭嬷嬷凑来说道:“时姑娘,咱老夫人有一位旧友就在这座城。我们先在这驿馆等着,老夫人先去寻旧友。到时候,咱上他们的船,一起转水路回京城。” “水路?泠州前往京都的途中,有适合的水路么?”时非晚纳闷。她是看过《大楚图志》的,对这个新国家的地理也有一些了解。 “现在咱在益州呢。” “……”时非晚差点喷血。 所以走了七天她反而离京都更远了? 时非晚心情各种复杂的又等了大半天。等从驿站离开,马车再次停下来时,她已经被人带到了一条大江边。郭嬷嬷接着便催促着她上了江边停着的一艘大客船。 说什么,这船是老夫人旧友的船。先前老夫人去寻的旧友也是京都人,来这益州要办的事已经办妥了。本打算多在益州待几天的。今儿见着了老夫人,便临时改了计划,决定直接起程行船。 海氏去见旧友时没领着时非晚一行。因此她此时见到那船时,海氏早已经先一步上了船了。此时船已经准备发动,人群队伍扩大了不止一倍。 时非晚心想必是老夫人的旧友那一支的队伍也早已上了船了。 这是私人造的大型船。船舱内分了不少的船室,时非晚此时便被单独领进了一间船室内。 时非晚听郭嬷嬷说起海氏以及其旧友所在的船室离自己颇远时,心底想着这老夫人是并不愿意自己去结交呢。估摸着她完全只是为了完成嘱托任务才照看着自己罢了。 这一路上,时非晚连那海氏的面也没见到过。马车停了吃饭时有人送,住宿时郭嬷嬷领带着。途中她本来觉得应该去道个谢的也被海氏派人传话给拒了。 时非晚本就是性冷的人。如此一来她反倒觉得清闲多了。因此行车了这么久她也从未凑到海氏跟前去行过什么礼。如今,海氏身边添了别人,她连问下身份的好奇心都没有。 如此,很快又过去了三日。三日水路期,时非晚仍只一人待在自己的船室内,除了郭嬷嬷谁都未见过。 她平时独自发呆较多,便是郭嬷嬷她也少有理会。倒是今天,这位郭嬷嬷竟似突然有了心事,拿着一张纸单子时不时的就瞧几眼发会儿呆然后叹几声气。 “怎么了?”时非晚忍不住问了,“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郭嬷嬷手中此刻拿着一张纸,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一些字,她道:“姑娘,这是一药膳方子。我们老夫人身子虚,大夫说必得好好调调才可。可老夫人嫌药苦难闻,是一喝药便反胃呕吐,身子反倒愈来愈虚。我便想到了我那乡间流传开的一张补气的药膳方子,想着老夫人吃药膳会好受些,便想让她试试。可……” “可什么?” “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云嬷嬷跟我向来不对盘,我要说这药膳方子是我想到提供的,她准会用各种理由推脱掉。便是我跟她说大夫验过了,乡下不少人用了这方子管用,她也不会理会的。她恨不得老夫人看不到我的丁点好。”郭嬷嬷神情颇为担忧,“老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卧在床上,药一滴也喝不下去,这可怎么是好。” “拿来看看。”时非晚神情一如既往的清淡。 “姑娘识字?”郭嬷嬷一愣,立马将方子递了过去,心中吃惊。 时非晚在方子上瞅了几眼,点了点头。 郭嬷嬷愕然的眨了眨眼,转而又道:“这方子我以前那老父亲也吃过,是真管用的,姑娘看上边用的药材,那都是可以随便拿来做食物的。” 时非晚点点头,将方子递回去,神情淡淡。看起来毫无兴趣,不过就是随意的看了一眼罢了。 “姑娘……”郭嬷嬷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灵光一闪,突然拉着只倾听毫无建议的时非晚,道:“不然……以姑娘的名义送去老夫人面前?” 时非晚扬起眉看向她。 郭嬷嬷一拍掌心,道:“对!这样好!方才我怎没想到呢。姑娘是客人,又得老夫人照料,姑娘若是以答谢的名义,说是亲手特意为老夫人做了些药膳,云嬷嬷听了,让大夫检查出没问题的话,一定会送去老夫人面前的。” 郭嬷嬷说完似乎觉得这法子实在不错,忙给时非晚下了跪,“还望姑娘相帮。这方子是真对老夫人有帮助的。我在老夫人面前的说不上多少话,这方面她都是交给云嬷嬷全责安排的。云嬷嬷不愿我在老夫人面前冒尖儿。如今若挂个姑娘的名,一来老夫人的吃食大夫是会检查的,用不着担心出什么问题,二来老夫人能得到尝试,三来还能全了姑娘的答谢之心。四来……” “好了。可以。”时非晚不等她说完便下了床来,道:“不过我有更好的方子,我写下,你去给大夫瞧。还有,厨房在哪?” 听意,她是真准备自己亲手做。 “啊?姑娘用不着你真的去厨房,我做便好,就说是姑娘你做的便成。” “你做不来。” 第50章 她只是纯好心而已 时非晚直接拒绝。 对医理她也不是没有涉猎的,虽不精,却也懂一些。方才那张单子她看得出是补气亏活血活脉的。她前世的一个师长,媳妇就是开药膳馆的。时非晚跟她交好,也了解过不少。 时非晚没巴结之心,可确实存着谢意。她心中有东西可以帮那位老夫人,便是人家不喜她去套近乎,她也不准备藏私。她的药膳方子弥足珍贵,算得上是人家师长媳妇的家传宝。其他人没有实练没那么容易做出来。 郭嬷嬷惊奇时,时非晚见不远处的桌岸上摆放着笔纸,走过去便写下了一张方子。吹了吹后将方子递给郭嬷嬷,却见她眼底充满了不信任。 “你去给大夫瞧瞧。”时非晚知道她是怕方子不靠谱。 郭嬷嬷半信半疑的点点头,领着时非晚去了厨房后,自己跑去寻随船大夫了。等她回到船上小厨房,已见时非晚用上一些材料开始动起手来。郭嬷嬷满脸喜色的道:“姑娘,大夫说方子极好,还想向姑娘讨了去呢。” “嗯。”时非晚点点头,目光转落至了厨房里另外一名正在煎药的丫鬟身上,突然问道:“这药是给老夫人熬的么?怎么会有两份。” “时姑娘,一份是给老夫人熬的,另一份,是府中一个丫头受了寒。我跟她交好,替她熬药呢。”那丫头笑着回。 时非晚眸光微微闪了闪,视线落过丫鬟旁边的药包,眼底一抹异色一涌而过。 时非晚煮的是药膳浓粥,用的多是一些食材。当然药材也不少。可是出锅时郭嬷嬷跑去闻了闻,竟是不闻丝毫的药味,不免觉得惊奇。 “姑娘,待会儿老夫人那边传饭时,我让人一块送过去。”郭嬷嬷笑容满面,“姑娘是客人,以答谢之名送去的粥,云嬷嬷一定会给老夫人试试的。” 这会儿已是近午时,因此,倒也没过太久便有人来了这小厨房,说是老夫人传饭了。时非晚这会儿还在厨房,很快便见她做的药膳粥倒被人一块给端走了。 临近船头的船室内,一张八角红木桌上,很快便被摆好了一些吃食。 此时入座的不过四位。其中两位,便是那海氏,以及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白氏。还有两位都是年轻的女子,跟时非晚一般大的年纪。 坐在白氏旁边的女子叫贺莲,是京都一商户之家的庶女。前几年因得了白氏的眼缘,被她认为了义孙女,这些年时常被白氏收在身边随行。 而另外一位,份量可就不低于两位老夫人了! 说起京都名媛来,头个被人提起的,必是那异性王敬王府的嫡出独女卢子瑶,皇上亲封的天成郡主。 京都官女颇多,京都绝色前列天成郡主排不不上前茅。可她却几乎是所有人心中最觉不可攀之的一名奇女。更有人称:大楚百年来所降女儿,属天成郡主为最。 一岁竟就识字,三岁便可成诗。幼年便颇有盛名。后来许是性子寡淡不喜太过冒尖,便不出风头了。平时不喜交际,京中宴会圈少见她的踪影,用现代话说便是“佛”得不像话。 倒是三年前,大楚开始闹马疫,本就缺战马的大楚马儿损失巨大,使得边地连败了好几场小战。这位天成郡主—— 突然主动求见今上。然后,呈上了一张她苦心琢磨出的药方子。说是她这些年自学了些医理,对那疫马的症状有着自己的见解,主动请缨尝试治马。 那会儿人人笑她。可天成郡主却不驳一声,主动前往了边地,进了战马马厩,挨了好几个月的苦。终于—— 她成功了! 于是大楚史官笔下多了一个不拘于宅园,为江山社稷做出过巨大贡献的绝世奇女子:卢子瑶! 此后卢子瑶却是未有半分骄傲,很快又敛起锋芒,再无多余的消息传出。可又在一年前: 一次宫宴之上,擎王擎王妃被行刺。这位卢子瑶姑娘当时就在擎王妃跟前,竟在一支毒箭射向擎王妃时,用身子拦在了擎王妃面前以命相救。 那一次,卢子瑶姑娘差点死掉。便是救了回来,身子也虚了下来。而且,她还因为中了那毒——从此无法再生育! 那件事,满朝震惊! 一名女子,竟是为了擎王妃再也没法生育了啊!可事后她竟是一点抱怨的情绪也没有,依旧过着自己的安稳日子。 如此女子,天下几个男儿能及? 如此女子,此时便坐在了镇国老夫人的另外一侧。原来她是来这益州游玩的,恰好的,镇国将军府有私船,性子平和的天成郡主便随着一块儿了。 此时时非晚做的药膳粥,便被端到了这名天成郡主跟前。 伺候用膳的一名丫鬟此刻笑着说道:“郡主老觉得药苦,尝尝这个药膳粥。方才让大夫验过了,是安全也滋补的。这药膳粥是那位在这里养病的姑娘亲自做的。她一听说天成郡主在咱船上,身子虚弱得很,便立马说她有不少的药膳方子在手,还亲自跑去厨房熬了好几个时辰的精粥。” 这话一处,两名老夫人一怔。 “这是药膳?”天成郡主惊奇,忙尝了尝,眼底顿时一愕,“哇,好喝得很呢。竟是没有丝毫药味,从未见过将药膳做到这份上的。” 另一名丫鬟此刻将两碗药汤端了过来,一碗端给了郡主,一碗端给了白氏。说道:“大夫说这药膳方子斟酌得极好,是罕见珍宝呢,若是吃不下药,只吃这个药膳调理也是可以的。可那姑娘是怎么回事,听说了郡主跟我们老夫人都气亏虚损,既是要做药膳,怎地就只做了一份给郡主。我们老夫人常年吃药,现在闻着药味就吐,她怎么……” 天成郡主一怔,“只有一份?” “可不是么?今儿我瞧见她问起郡主的事,郭嬷嬷无意间提起郡主跟白老夫人的身子状况。那姑娘就好像只听到了郡主身子不好似的。当下便殷勤的往厨房里凑。我原听着她说有稀奇的药膳方子,本为郡主,也为咱家老夫人高兴着呢。谁成想她竟只准备了一份,说是给郡主的。” 天成郡主顿时便皱起了眉来。 “还能是怎么回事?咱镇国将军府现在门前冷清着呢,京中的那些贵人除了郡主这般好性子的,或是海老夫人这般念旧情的,谁还乐意与将军府来往。有天成郡主您在这,人家自然犯不着还来讨好咱家老夫人。” 白氏身边的大丫鬟是个脾气暴最护自家主子的,一见此时白老夫人端着药碗喝了口苦药,一脸的憔悴难受样胃里似乎又要翻滚了,便实在忍不住地阴阳怪气道。 当然这人家送不送是人家的自由。可既然做了,两位症状差不多的病人,只端给更值得讨好的那位,便实在让人生气。 而那姑娘为何如此,她方才说的话也是在场多数人心底的揣测。 三日前海氏来寻白氏,说是想搭老姐姐的顺风船一起回京。那会儿她还说在路上救了个遭匪的官家姑娘。这可是跟白氏还有郡主都说过的。 不过海氏也没有提她的身份,更是说她要养病,便没有带她出来见礼之类的。 可大伙听海氏说起过她是小地方来的官家闺女,便想着身份上肯定高不到哪里去。 如今,人家天成郡主的身体,本来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献殷勤的。 便是她有好意。那呈上药膳方子便好,实在犯不着还亲自去做了。 她这般,其用意——所有人当然会觉得时非晚是有意巴结讨好以及结交这位天成郡主。 毕竟跟天成郡主交好,谁听了不羡慕? 至于那姑娘忽略白老夫人,他们想着也是有理由的:镇国将军府如今只有一个身子不好的几岁幼孙,老将军年纪大了那还能撑几年?到时候两位老人家去了。幼孙将来必是难以撑起将军府门面的。老夫人又常年卧病在床,这些年几乎不与京中任何贵人往来。 将军府一天比一天寂寥清冷,看趋势没落是早晚的事。天成郡主都在这了,哪里还需要再讨好一个没准已经活不了几天的病老夫人。 “老夫人您喝这个。我是不吐药,能喝药的。这药膳本要更适合您才对。您尝了觉得好,我便去跟那姑娘讨了方子来。”天成郡主听着忙将药膳粥递给了白老夫人。 “这是那姑娘对郡主的心意,老婆子我怎能占了去。”白老夫人倒没什么所谓,推辞道。 “我实在不大需要吃药膳。”天成郡主笑笑。 郡主的大丫鬟此刻忍不住为白老夫人说话道:“郡主,你说那时家姑娘怎么如此愚钝不会做人?便是只想着结交郡主您,顺带多添点材多做一份也不麻烦。” “时家姑娘?”那原本神情淡淡的白老夫人,突然间抬起头来,目视郡主的丫鬟:“你方才说她姓什么?” “姓时哈。”郡主的丫鬟跟武安侯府的丫鬟近些日子结交上了,谈话间无意了解过时非晚的身份,道:“老夫人原来没多过问过呀。说起来她还是个名人呢。泠州知州府的大姑娘,因三皇子之事,京都的三岁孩童都知道她呢。” 第51章 白老夫人的数年结 砰…… 白老夫人手中的药碗,突然砰一声落了地,砸在地上发出惊心的声响来。 “老夫人……”仆奴们惊愕。 白老夫人忙道:“无妨,这手方才滑了下罢了。”只若有人细细注意,她那双垂放下的手正微微抖颤着,眉眼里情绪尽量平和着却是依旧不比方才。 姓时,知州家的,来自泠州,大姑娘…… 白老夫人总算是知道:那人不是愚蠢不懂人情世故。她这是故意针对! “泠州知州府的大姑娘?”天成郡主一愕,“我之前也没有过问呢,是差点做了三皇子侧妃的那位么?那倒确是一位名人。” 海氏眸光复杂的看向了白老夫人,道:“你们没问,我就也没说。想着都在船上,总会见着的。老姐姐,我这……” 海氏说的是实诚话。她是特意带时非晚过来益州的。打的主意自然就是想让时非晚跟白老夫人见面的。 一直没挑明,一是在寻合适的机会。二,则是想看看时非晚对外祖家的态度。 想看看那姑娘得知自己的外祖母在此后,不知会是怎么个想法,怎么个行事。 她便等着时非晚能有所表现。一等便等到了今日。结果显然让海氏也堵心失望得很。 她哪里知道时非晚那厮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是镇国将军府的船呢。 “我这身子不适,去室内歇歇。”白老夫人避开海氏的目光,突然慢慢站起,道。 “老姐姐……”海氏回神,便见白老夫人背影凄凉的去了另外的船室,忙也站了起来,跟郡主还有贺莲说了声后,自己也追随白氏而去。 海氏身边的云嬷嬷是满脸的愁绪,瞅瞅桌上的粥,又想着方才白氏海氏的反应,暗叹:看来这时家姑娘是不可能跟白老夫人相认的! 白老夫人性子刚直,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喜攀高枝的。 当日三皇子那事他们没有亲眼所见,便也没觉得那般恶心。而如今……她亲自动手为一个本来就懂医术还不吐药能喝药的郡主熬药膳,这行为明显多此一举,自然而然就会让人觉得她有意讨好。 白老夫人厌恶这类人。更何况,那时家姑娘在有意向天成郡主示好的同时,也特意表现出了对白老夫人的针对,这如何不让老人家堵心难受? …… “咳……咳……” 海氏一进白老夫人待的船室便听到了她的几声连续咳嗽声。忙担忧的亲自给她倒了杯水,却是听她说道:“你怎不去吃饭?跑这来做什么?我这身子不好,吃不下饭回屋歇歇才舒服已是常态,你又不是没见过。” “是常态还是老姐姐你心中有结,老姐姐自己心底最是清楚。”海氏见白老夫人此时神情平静,不甚在意,不由得板起脸道:“老姐姐当着我的面还装什么装?你我相交几十年,老姐姐心里念着什么,我能不知道么?” 白氏突然笑道:“胡说些什么?我一把年纪了,还能念着什么?” 海氏搬着凳子坐在白氏身边,瞧着她憔悴的面容,嘴角含着似乎无所谓的笑,心中不由得一动,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感慨道:“老姐姐,过去的事就让它全过去吧。都十多年了,我家老侯爷前两年去时,临终前一直嘱咐着我,让我必要记得开解老姐姐你。我儿这些年来日子过得颇为和顺,说起来反倒是因为上了战场立了功,磨了性子。这些年将军府没有欠我们侯府什么,反倒是因为我们侯府,迫得老姐姐你连亲生女儿都给舍弃了。老姐姐心中积郁成疾,反倒是让我常年愧疚于心,过不得好日子。” 白老夫人忙回:“哪有什么积郁成疾,我是身子本就不好。这事怎么能怪你?再说,我坚持,那也不单单是为侯府,那是为了将军府的颜面。” “你那将军府现在还有几个人?”海氏一听便恼,“况且,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姐姐你好几次遣人去过泠州,还好几次派人去往乡下,暗中给过时家丫头一些便利。” 白老夫人听到这脸色终于渐渐地不对劲起来。 “老姐姐……” “你不知道……”白老夫人突然一声长叹,被海氏握着的手猛地抖动起来,她似乎被这句话打中,情绪忽地便失控了,苍老的双眼里红光闪烁,猛地抓住海氏,道:“我的好妹妹,你不知道啊,汐丫头那是我一把拉扯着长大的,她那性子你也是知道一些的。其实我是一直都不信她会做出当年那等事来的。只可惜当时形势所迫,二房三房那会儿还在,拿着苏家列祖列宗的脸面逼迫得紧,汐丫头自己又非咬定承认她确实做了错事。我才只能……可是…… 可身为人母,女儿便是犯了天大的事,我性子便是再顽固迂腐,心底也怨不起来。起初是想要先拖延着,再寻机会重查一查。哪想到当年突然病狠了一趟,拖得稍久了,汐丫头她便……” 嘀嗒…… 白老夫人说到这,情绪已经完全失控,“是我害死了我那宝贝闺女啊。要不是我顾虑太多拖延太久,暂没给她娘家的倚仗,护好她,她怎么会嫁去时家没多久便没了呢?你的意思我都懂,那时家女儿是汐丫头留在世上的唯一闺女,那是我的亲外孙女,我哪里能做到不念着。可是……可我哪还有这个脸去认这个亲。 便是汐丫头的坟头,我都没脸去一趟。是我当初不配为人母!” “老姐姐,你这不是钻牛角尖么?那汐丫头嫁的是泠州,山高皇帝远的,你在京都,哪里方便护她。况且女儿家生孩子本就……” “怪我怪我。”白老夫人听不进去话了,只一个劲的说着自责的话,“汐丫头的闺女养坏了,也怪我。当年时家那边传来的消息是难产,一尸两命,我还真的就以为一尸两命。因不敢面对,懦弱悲痛,此事后一直再不敢过问有关于小汐的事。哪里知道她孩子其实是生下来了的。我知晓时已经是八年后了,小丫头已经被送去了乡下养了八年。我更加觉得无颜再认她,便只能派一些人去那乡间偷偷给她寻一些便利,只可惜……她还是被养坏了。” 若时非晚在这听到这么几句话,必会直白的补一句:便利?除了丑婆外,她这些年来真没好运的享受过任何的便利。 当然白老夫人这话明显是真。只不知为何……事到泠州,也明显未有落实。 “每每从泠州传来她的消息,说她容貌丑陋,怯懦无能,我便更觉得愧对小汐。这阵子更是惊我,她竟还是那般阴毒的性子,算计亲妹,皇子都敢算计去了,名声毁得京都都知晓她了,当时我听到简直……想就这么去了去跟小汐请罪。今儿你说,天成郡主那等状态,是用得着她去多此一举亲自做药膳的么?如此虚荣喜攀交权贵,你说我……莫说我愧见,便是我不这么想,我怎么有勇气去面对当初那般孤傲清高的汐丫头的闺女长成了如今这般样的事实?” “老姐姐……”海氏终于知道白老夫人的心结在哪儿了,“你这是在逃避。难道她歪了,你便不念着了么?” “自然不是。她越那样,我便越怜惜愧疚,却也越提不起勇气去认她。” “两位老夫人……” 恰这时,船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白老夫人忙别过了头去,终止了对话,应声道。 紧接着,门被推开,只见一位老嬷嬷走了进来。海氏一见,竟是她派过去的那位一直在时非晚身边伺候的郭嬷嬷,不由一愣:“你怎来了?” “方才时姑娘听说郡主喜欢那粥,欢喜得很,又跑去厨房做了一份药茶。也让大夫瞧过了。说来也是奇怪,她手里的方子,大夫竟每每都称绝世,那叫一个称奇,竟还说,大楚只怕再没比这个更好的了。”郭嬷嬷语气惊讶的回道。 药膳,在这大楚还并不普及。只在一些权贵圈中流传开来。便是大夫之类,手底也少有药膳方子,向来是下浓药医治。这也是白老夫人吃不下药却必须吃药的原因。 郭嬷嬷手里此刻便端着一碗药茶,递给了白老夫人,道:“时姑娘说,这茶是香甜的,一样没有药味。她给郡主熬了份。老奴想到白老夫人,便说郡主喜欢饮茶,可以多煮一些。那时姑娘方才遣我去给郡主送茶,老奴想着白老夫人更不适,便……” 言下之意,很明显:这茶时非晚只是想给郡主而已。她是擅作主张,想着白老夫人身子实在不行,便也送来了一份。 一份药茶而已。这样的权贵之家本不会觉得稀奇的,喝不喝那都无所谓。可时非晚送的这份那是大夫夸过的“绝世”方子,自是珍贵万分的。 而郭嬷嬷方才说得……好像这药茶是施舍给白老夫人的一样。要依白老夫人刚烈的性子,不过一份茶而已,人家明明知道她病症跟郡主一样却忽略,那是有意针对,她自也不会厚着脸皮受了。 可她此时却在沉默了一会后,道:“竟有如此奇方么?那是我沾了郡主的福了,放下吧。” 第52章 天蝎女心眼可多着 郭嬷嬷放下药茶,立马退了出去。 船室内这会儿又只剩下白海两位老姐妹了。此时海氏皱着眉,望着那不过就是一碗茶的白瓷碗,道:“看来那丫头不单是想要结交天成郡主,她对将军府的气也不小呢。” 海氏才叹着气,却已见白老夫人竟突然端起那药茶便喝上了。 海氏一怔,随后笑了:“怎这会儿不烈性了?人家明知你跟郡主病症一样,可是偏偏就不给你熬,她这是不待见你呢。” “既是奇方,为何不试试?”白老夫人回。 “能信你有这么厚颜无耻?”海氏笑道。只心底却是暗暗感伤:白老夫人这是单纯的想尝尝外孙女的手艺啊! “怎么了?”话才完,海氏便立马见白老夫人停了下来,她神情看着也突然地不大对劲了,双眼直盯着那药茶。海氏一讶,忙问:“这药茶有什么问题么?” “你喝喝。这药茶……”白老夫人将药茶递给海氏。 海氏尝了口,道:“香甜的,味道不错,竟是跟好喝的果饮差不多。”她完全尝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白老夫人突然沉默了,视线紧紧落在那只见水不见任何茶渣的药茶上,眼底几抹异色渐渐涌起。 她突然又喝了几口,又沉默了会儿。睫羽轻轻一闪,一抹异色浅浅涌上,突然低声说道:“很重的枇杷,雪梨,川贝,罗汉果味。” “这有什么?”海氏只觉得白老夫人盯着那药茶的神情奇怪,那双眸里此刻竟浮动着深思,似在琢磨些什么。 “我跟郡主都是气亏脉络不通毒素重。症状的确差不多。我跟她的药方子,大夫开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可我的却也被多添了几味药,是治咳嗽的。因我近来好些日子肺里不干净,咳得厉害。 而这茶……方才喝着,枇杷,雪梨,川贝,罗汉果,应是这药茶最主要的几种材料,它们的味道最重。而这些,全部,都常被用来止咳润肺。” 白老夫人轻闪了下眉眼。 所谓久病成医,对于这些,她现在也颇有一些了解了。 海氏一愣,突然抬起头来,“可郡主不是……不咳嗽吗?” …… “贺莲姑娘,依你的吩咐,我将那药茶也给白老夫人送去了一份。” 此刻船内某一处存放杂物的角落里,一名老嬷嬷跟一名年轻姑娘正相视而立。她们所处的这地颇为隐蔽,四周瞧不见其他人。二人此时说着话,声音放得极低。 “这药茶是她主动要做的?”年轻女子问。 “就是。我跟时家姑娘说海老夫人喜欢那粥,她也只以为生病的真是海老夫人。立马就说,再配点药茶最好。这不,她自己就主动的做了药茶出来。我按照贺莲姑娘的意思,让她多添了些茶水。”老嬷嬷分明就是伺候时非晚的郭嬷嬷,此时回道。 “她如此,反倒是让我省事了。要是只亲手做一次药膳,或许还能说她是纯好意罢了。她如此勤,更会让人觉得她有意讨好天成郡主。当然,便真是这样本也没得错,可巧祖母最是讨厌这类人。”女子说。。 “那时姑娘木得很,谁的身份也没有了解过。我跟她说海老夫人病了,她是完全信的。如今,在白老夫人眼里,她是既喜攀附权贵,又不待见将军府。贺莲姑娘,你如今用不着担心了,白老夫人以前就没有认她,如今这般,她更不会再认她了的。” “希望如此。”女子眼底隐现出一抹忧郁来,一边低喃着,一边将一金镯子塞给了郭嬷嬷,“这件事,亏了嬷嬷了。要不是你跟我报信,我哪里能有所准备。” 郭嬷嬷笑着收下,又道:“小事小事。不过……其实姑娘陪在白老夫人身边那么多年了,便是她认了时家姐儿,白老夫人应该也不会忽略姑娘的,姑娘何必那么担心。” “你不懂……我……毕竟只是一个外人。” “……” “你去吧。记着,要是有人想见那个时非晚,就用她的名义,寻个理由说是她不便见人。” “是。” …… 二人交谈了不过会儿便离开了。只她们却是不知她们前脚才离开,此地……那位方才她们还讨论过的对象:时非晚,后脚便出现在了这里。 “呵!”这会儿时非晚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冷笑了声。 原来如此! 果然有问题! 原来郭嬷嬷对时非晚说起药膳时,她便已经起疑了。 一来,郭嬷嬷的药膳方子,她瞧过了,那是多用于女子补身子的,郭嬷嬷却说什么她父亲用过; 二来,熬药丫鬟熬的是两份几乎差不多的药。却偏说其中一份是为了治风寒。而且,还是给其他丫鬟食用的。可那药材……用了好些种只有很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的珍贵药,根本不像是给丫鬟喝的。所以时非晚一听就觉得奇怪; 三来,既是丫鬟喝的。为什么两份药都是主人传饭的时候同时送去; 四来,她熬的粥不少,本已经用整个瓷盅盛好了的,直接端过去便好。为何偏偏还要多此一举,十分奇怪的只舀出来那么一小碗送了过去。剩下的则立马就倒掉了。 时非晚觉得她们明显欺骗了自己,她虽实在不解,可防心却是油然而起,所以…… 方才郭嬷嬷以为她午休时,她便趁这个机会,悄悄跑去其他地方询问了一些别的仆奴,暗暗查探了一番。 因此此时,对于这船上几位贵人的身份,以及今儿传饭后发生的事,时非晚都是已经了解了的。 所以,她方才特意又去做了一份白老夫人需要可郡主不需要的药茶。她加的都是常见的止咳润肺的材料,味道明显。她想这已经能传递很多信息了。 当然……她其实无所谓别人的态度,也不怕被冤枉,更不想讨什么白老夫人的好。可作为一个天蝎座,她不喜欢害她的人得逞。 而算计者的动机……她想,她现已经明白了! 贺莲?镇国将军府白老夫人认的义孙女? 时非晚脑子里是没有多少亲娘的信息的。但她还不至于不晓得亲娘苏汐的娘家是哪户:苏汐,出自镇国将军府苏家。可是自打出嫁后她似乎跟娘家断绝了关系,婚后一直没有往来过。便连三朝回门都没有过。 所以这位白老夫人,血缘上说,就是她的外祖母了? 时非晚娘亲都没见过,自然对外祖母也没多大的感觉,更不会想着人家会有想认自己的一天。此时贺莲算计她,只让时非晚有种“没事找事”的感觉。 因为不在乎,时非晚在骂了一声“神经病”后,再没做多余的什么事了。 倒是怀着“有能力就帮”的善心,第二次她还是去了厨房,然后教起了一个丫鬟那药粥跟药茶的做法。当然,这一次粥里她也多添了一些止咳润肺的材料,而且故意将枇杷雪梨的味调重了一些。而药茶,一如之前。 这那白老夫人也能吃,郡主也能吃。 那丫鬟是个完全不懂的,倒是没有看出来什么。 此后的每一天,时非晚继续待在自己的船室再不出去了。只外头……丫鬟每天仍旧会做同样的药膳,却偏偏称这还是时非晚亲手做的。还说她们本想学,可那时非晚非抢着每天亲手做,又说什么她亲口说她就乐意为郡主动手之类的。 还有每天的份量多了,也够两人同吃了,她们则是说:是她们跟时非晚说过了,天成郡主饭量大,故意让她多做了一些。 当然这些风声时非晚都没兴趣去打探了。她这一“宅”,没多久又是大十天过去了。船终于在京都的洛江河边靠了岸。 终于,归京了! 下了船,那天成郡主因为敬王府府邸方向跟其他人不一致,所以转行马车后她的队伍单独离开了。而苏、海,以及时非晚三家,都上了去往同一个方向的马车。 由于顺路,她们倒也还没有分开。几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行驶着,完全就像是一体的。 “让开,都给让开!” 时非晚这会儿正在车中睡着了,突然被车外的惊叫声吵了醒来。她睁开眼,竟突然感觉所在马车开始不停的晃悠起来。 她一愣。同车的郭嬷嬷此刻脸色惨白,艰难的稳着身子,朝车外惊喊道:“怎么回事?” 然后,她立马掀开了车帘。 “啊……” 车外,这会儿不住的传来各种惊慌的尖叫声。再看那街上场景—— 乱! 那是相当的乱! 时非晚怎么也没想到,她第一次进京都,竟然见到的是如此的乱景! 只见外头是一条繁华的大街。此刻大街上几乎压满了人,黑乎乎的,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街上的行人,此时神情慌张,都在往后头的方向用他们最快的速度冲去。 方才这马车……不,包括前头海氏的,白氏的,还有后头许多丫鬟婆子的马车,这会儿都在晃。 就是被这偌大的人群给冲撞的! 时非晚脑子里立马联想到了四个字—— “踩踏事件!” 第53章 京都怎么这么乱啊 街上的所有人,这会都在不要命的往后头的方向冲着。只听见他们中的许多人,此刻正喊着: “杀人了!前头有大量流寇突然出现,毫无目的的砍人了!死了好多百姓啊!大家快跑!” “快跑!快跑啊……” …… 流寇?时非晚此时只感到了惊:这可是京都!按理来说应该是最和平安全的地方才对。怎么会出现流寇在街上恶意行凶? 各种惊叫声一声一声的传过来,虽有些嘈杂,但没会儿她到底还是听清楚了情况: 原来,此街道是洛京最为繁华热闹的街道。 前边的商业区是京都白日里人最聚集之地。今儿,突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许多乱杀人的流寇,冲进人群便不分人的乱砍,已死了好几位无辜老百姓了。 用时非晚的话解释就是:突然之间出现恐怖分子恶意行凶,造成社会恐慌现象。 如今“恐怖分子”还在继续着恶行。因此,前头所有的普通百姓都跟疯狗一般的往反方向逃。这不……就造成了眼前的乱局。 车也好,马也罢,不然就是行人,总之,几乎绝大多数都在往反方向冲。许多逆行的游客直接被冲倒了。像是时非晚这行大队伍,马车已经被冲撞着倒了好几辆了。好像那海老夫人跟白老夫人的车现在都翻了。 时非晚的这辆马车现在还在晃悠着。郭嬷嬷忙道:“得跳车,赶紧跳车。否则车翻了人要是横摔在地,就直接被人给踩死了。” 步行,还能站着钻空子。要是车翻了人摔了,这场景那可就…… 时非晚还用等她说? 一发现不对劲,她便已经掀开了车帘来。 哪想还未跳下,时非晚便感觉一只苍老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一怔,目光透过掀开的帘子往下一看,时非晚双眸登时便撞上了一双充满了焦急的老眸。 这双眸的主人,此刻正站在街道上,身边被一大群的仆奴护卫着。 “孩子,出事了,行不了车只能赶紧下来!不过别慌,冷静,跟我走!”她几乎没有多余的什么时间,便一把将时非晚往下拽下了车。 她的身边围着一群的仆奴护卫们保护着。时非晚一被她拉进,自然也被护卫仆奴们一块儿护了起来。 此刻身边还跟着仆奴,而且还愿意护着时非晚的老人,自然不是那白老夫人就是海老夫人的。时非晚有些小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八成只是为了完成岑隐的嘱托而已。 大楚女眷外出,很多时候会戴着帷帽的。时非晚先前有在行车途中,上车下车或是上下船的时候看到过海氏以及白氏的身形。可也仅仅只是看到过她们的身形,未见容颜。此刻这老夫人虽已落下了帷帽,可时非晚却也不知她是哪位。 想着海氏才是被嘱托的人,便以为她是那海氏。怕自己出事所以立马将自己给拉下来了。 她自也不会抗拒。只是便是有人护着,时非晚此时也依旧被撞得左跌右倒的,还不得不跟着人群势头一块儿往前冲撞,不好受得很。 可往前奔了一会儿,许是离贼寇发生区远了些,又许是这么久了后头有人过来维持秩序了。渐渐地,时非晚发现自己的周围稍稍松散了一些。 正松了口气。却见右前方一处角落里传来了惊天的尖叫声。 “啊又踩死人了!” 只听有人说道! 只时非晚望过去,却见那一处 却见那一处似乎发生了“踩踏伤亡”事件的地点,却是越来越多的人故意往那奔了过去。 一怔,就听那处有人激动的在叫喊着:“啊啊啊啊!我捡到一个元宝!啊啊啊!” “这玉镯子是我先捡到的,你他妈敢抢!” “啊,是我的,我的!” “……” 原来,竟不知是哪个大富翁的包袱破了,哗啦啦掉了一地的金银财宝,捡到一件只怕就相当于普通人好些年的工薪。这不现下许多百姓们甚至不担心安危了,疯了似的纷纷冲了过去。 “真是贪财不要命!” 时非晚听到身侧的老夫人突然嘀咕了一句。 只这位老夫人却怎么也没想到。方才自己紧紧握着的女子的手却是突然抽了出去。她一怔,侧头就瞥见时非晚突然飞快的冲出了保护圈。 然后,竟是往那疯狂捡财争抢的人群方向冲了过去。老夫人瞬间一呆。 “时姑娘,危险!”护卫们下意识的就要将时非晚拉回来。 哪里想到时非晚的劲儿竟出乎意料的大。拉拽袖子的一名护卫反被她给一把甩了开,差点磕在地上。再一看,时非晚已经在十步之外了。 “快!快把她拉回来!”老夫人忙呵斥:“别管我,去把她拉回来!” “老夫人,冲不过去了。人实在太多。” 护卫们努力了会儿后不得不放弃。一名护卫更是因为去追时非晚,而不小心磕到了一翻倒的马车上,差点便被人踩断了手骨。 “冲不过去也要冲,都别管我,去护着时家姑娘!” 老夫人又一声长呵。然而此时是真冲不过去。而且他们是她的人,怎么会放任她的安危不管去救别人,一个外人罢了便也不怎么当回事。 这位老夫人踮起脚尖瞧见远处时非晚的人头,竟真出现在了那最疯狂抢财之地时,脸色却是瞬间苍白成了雪色,一跺脚,便自个儿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你们不去,我去!” “老夫人!” 护卫们一急。可这厢这位老夫人实在是冲得太急了,他们竟也没拦住。只往那方向冲了没一会儿,老夫人便被人撞得完全稳不住身子了。突然地哎呀一声竟是摔倒在了地上。 “老夫人!”一行仆奴护卫,吓得心脏都快掉出来了。 好在,她身边的老嬷嬷手速够快,一把将她给拖拽了起来。只是再一看,老夫人的额头被磕伤了一点,左手更是被人踩得满是鲜血。 “去!去把那个丫头拉回来。”老夫人身子刚一稳手指便立马往前边一点。 “老夫人!”拉她的老嬷嬷是她的贴身嬷嬷,此刻竟是突然一声长哭,老脸之上眼泪哗啦啦的便落了下来。“老夫人,咱别管她了!我知道那时家姑娘是老夫人的什么人。可她真的……真的被养废了!废得彻底!老夫人就当她……不存在吧!如此女子实在是……” “她自幼不得父宠,被养在乡下那么多年必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不能拿之与一般闺秀相比,如今她不过是贪点小财,怎么就是养废了!”老夫人眸光微微闪烁,语气却是十分强硬的立马反驳。 显然的,她是那位白老夫人。 “可老夫人,一个眼皮子如此之浅的女子怎……” “啪——”白老夫人突然一巴掌抽在了老嬷嬷脸上。“便是养废了,也都给我寻回来,护好了!” “流寇已除,长隐将军到了,大家莫慌,维持秩序!” 却不想此声之后,老夫人身侧的人还没有应个声,人群中突然一声高嚷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后头不远处已经出现了马群了。马上坐着的那都是禁军队伍。 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又是京都,惊动禁军,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而现在,他们,终于到了! 往后看,人群现已松散了不少,也没有之前那般乱冲乱撞的现象了。想来是后头的百姓已经被禁军整顿了一番。 而此时,那群禁军队们,此刻目光注意的重点自然是落在了那疯狂抢财的那堆人里。 因为那一处死了人,现下看起来又是最乱的。一名最为靠近禁军汉子此刻一声怒吼:“都他妈把那片给我围起来!” 如此,再加上地上的财物这会儿该捡的都被捡走了,那一堆人群倒是渐渐的稍稍安整了不少。 最起码,慢慢散开了一些,也没有再出现之前的争抢现象了。 周围不再有人乱冲撞的人群,此刻安全下来,路人立马给那些禁军队伍让开了一条路,直通那最瞩目之地。 “嘶——” 然而今儿街上却实在起伏不断。 便又是此时—— 那群禁军之后,一匹不知从何而来的枣红色汗血骏马,突然地,竟是穿过禁军群,然后疯了似的直接往那乱人堆里冲去。 显然,这是一匹受惊的马。此刻它完全收不住马蹄。 “啊……” 人群堆里,尖叫声又起。 “娘呀!这这这……这是长隐将军的马,阿……阿肝!” 不知是谁突然惊呼! 好大的一匹马! 有人识得……这好像是那位长隐将军最著名的汗血宝马阿肝,被他视为媳妇一般重要的朋友。这会儿它怎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受惊了般往人群堆里冲来。 妈呀!这要是被它撞上,那…… 所有人瞪大眼,已比先前还要慌张。 尤其是马儿对面直面的人群,此刻瞳孔紧缩,眼底几乎已经已经倒映出了死神的影子,然后发狂一样的往后头退。部分觉得退无可退的吓得立马尿了的也有,直接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的也有。 然而—— “嘶——” 预料中马的冲撞却是没有发生! 那马,突然止在了半路上! 看它,此刻马蹄已止,前头双腿竟瘸在了地上,挣扎着想起身时,它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它的左右腿上,此刻,一边插着一支簪子! 女子的簪子! 那簪子的主人公——此刻,就定身在马儿面前,双膝单跪,双眸微抬,冷然的与痛苦的马儿直视着。 第54章 某爷的脑回路奇葩 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目光愕然又充满了惊吓的在马儿的腿上落过,然后,视线一点点的移落至女子的脸上。只见她戴着面纱,一身清淡衣裙,看穿着不是平民女子,却也不会太过奢华讲究,倒是那股子飒爽气质此刻格外的夺目无二。 再想到她方才的行径……天爷啊!这他娘的是个女子?那马可见血了啊!她她她竟然敢……对长隐将军的宝马行凶! 嘶…… 安全过后,所有人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可脸上的惊恐与震惊却是比之前还要重。此时脚步是纷纷往后退,似是怕接近马儿受伤的现场会让他们受连累似的。 当然,此刻也有人猜测起时非晚的身份来。想着她应是什么彪悍之家的女子,又或者是什么孤女。名门家的,便是出自武将之家,只要是个千金,那也没有这样的。 “谢谢。”不过许多百姓们此刻虽往后退着,却也还是没忘说声谢谢。毕竟她算是救了他们。 这女子,自就是时非晚了。她先前冲至那抢财的人群中,是因在其中突然发现了那位“云嬷嬷”。她被困在里边,危险得很。而时非晚没见过白海二人的脸,却是见过那位云嬷嬷的样子的。 方才她太急也没来得及解释,便也没交待什么。只是将云嬷嬷拽出去后却又差点被这马给撞了。 时非晚是认得这马的。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伤它了。此刻她颇为愧疚的缓缓抚摸起了马儿的额头,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她只是刺中了它的穴道,不会让它瘸腿的。治过,它绝对可以恢复。 “时姑娘……” 那个被时非晚从方才那人群中拽出来的云嬷嬷,此刻一脸惊恐的走到时非晚跟前忙将她拉了起来,已是吓得浑身都在颤抖,话都说不顺畅了,“姑……姑……姑娘快跑,这……这是长隐将军的……马……” 云嬷嬷来不及惊讶以及揣测时非晚。尽管她的确颇为震惊。先前她跟海老夫人散了,被挤在了人堆里。她旁边一个老婆子还被直接给踩死了,周围又不知是谁掉了大财,所有人都往她的方向冲过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也会跟老婆子一样的下场,被人给挤摔踩死的。便是那会儿,这位时家姑娘,突然出现,一把将她给拉了出来。而且步法颇为诡异的带着她穿梭于人群间,竟是护得她冲出了她原本以为绝对冲不出来的人群。 当时她瞧着那双镇定到不可思议的清眸,简直觉得便是已去的老侯爷在场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了。 可眼下竟又接着发生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一幕!方才她瞧得真切,方才这姑娘闪电般的速度,身手的伶俐,这……簪子刺入,竟不是运气! 云嬷嬷心情复杂,可此时没空去想其他的了。她一把拽住时非晚便要跑,只可惜跟前还是突然被一人给拦了下来—— 那是一个身高八尺,起码比她高出了大两个人头的年轻男子! 时非晚抬起头时,双眸瞬间便跌落至了一双森寒阴冷的双瞳里。这双瞳的主人,此刻正低下头来,居高临下的朝她看来,容颜平静,只是一靠近他便会让人感觉到一股阴恻恻的煞气,心底生畏,难以忍受。 周围众人已是更加急切的往后退去。但,心底骇然的同时所有人的目光却又是禁不住的往他身上落去……实在是太过瞩目的一个人了!穿的明明是便服,不算奢华,是最为常见低调的暗褐色,可此时他立于周围黑压压的人群里却偏让人生出了独他一人是天上阳的感觉:他身上,能散出光彩来。 “长……长隐将军……”有人声音发抖的嘀咕了一句。 长隐将军,擎王府隐世子!这个很少出现在京都却绝对闻名玉京都的传奇人物。满身黑历史,是人人见之则欲退避三尺的存在! 此刻,他出现了! 他的目光,正看向那位伤了他马的女子身上! 嘶…… 群人屏住呼吸,再瞧瞧那马,又瞧瞧此刻被岑隐盯着的女子,不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脑海中自动幻化出来一幕“蒙面女子血溅街头”的凄惨画面来。 “长……长……”云嬷嬷已快说不出话来了,“长隐将军,我……我……我家姑娘是为……为了……” “将军。”一声强做淡定的声音忽于此时响起。时非晚突然又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在了手里。 一看,是方才那位护着自己的老夫人。此刻她的手指也正微微颤抖着,只是眸光却是尽量维持着镇定与岑隐对视上,道:“将军,方才您那宝马差点袭伤百姓,我家这姑娘惊吓之余才被迫得伤了您的马。她是无意,也望将军莫要怪罪。” 白老夫人乃镇国将军府撑家夫人,早年也是名声在外的人物,见过的大场面不少。便是见皇后太后时她也是淡定从容的。而此刻她却是紧张的。 只是因为,对面是岑隐! 这是一个没有规矩不跟人辩理而且护马如命的人。若是其他将军,时非晚救人是有功劳,反而会感激起她。可她此时却提都不敢提在岑隐面前提起“功劳”二字。也清楚搬出来任何身份这位主都不会因此而给几分面子。 索性,白老夫人此刻只下意识的将时非瞳拖向了自己的身后,护小鸡仔般拦在了她跟前。 却不想岑隐的目光仍旧只落于身后人上,完全无视了她方才的求情。 “将军,还望您……”白老夫人正要继续说些什么时。 身后,时非晚却突然自己站了出来,打断道:“抱歉。” 这话,是对岑隐说的,“我不是故意的,它还能治的。” 白老夫人吓得差点忍不住直接将时非晚拽走。 路人们也更加为时非晚捏了一把汗。妈呀这丫头这个时候跟这个从来不讲理的人辩?只会死得更快啊! “你可知我是谁了?” 然,惊奇的,这位浑身煞气让所有人都不敢接近觉得晦气慑人的长隐将军终于出声了! 可出口,却不是一声“杀”,甚至连杀气也不带几分。 只是很平淡,陈述家常般的一句问。 “长隐将军?”时非晚问。 岑隐点点头,“擎王府,隐世子,长隐将军,岑隐。” “岑隐”两个字,他着重强调了下。 很像是在向时非晚介绍他自己。 “……”时非晚心里开始乱奔草泥马。 那么擎王妃,就是他家妈? 丫!那他帮她是在帮他妈还人情啊,她说欠了他他竟还敢不吭声的受了! “阿肝的债,两次,记着了,这债是得算的。赔礼,改天送去擎王府外的将军府,可知?”岑隐突然又道。 他在外有府邸,很多时候是不住擎王府的。 周围人听着,只当这“两次”是指的阿肝的左右腿。而岑隐只提赔礼没有当场发作,他们却反倒更觉得骇人了。 想着必是这位姑娘护了百姓,而犯事马是岑隐的,他不好当着百姓的面直接发作,所以,想着其他的法子算计这位姑娘然后再慢慢折腾她呢。看吧,事后一定还会寻姑娘的各种麻烦的。 “赔礼?你要多少钱?”时非晚皱眉。不过想着她的确是伤了他的马两次,赔礼道歉本就是应该的。 “你看爷缺钱?” “那世子想要什么赔礼?”时非晚只当岑隐是真的在愤怒讨债,她很认真的开始思索着应该赔点什么。 “将军,我是镇国将军府的当家老太太。今日这闺女是我看护的,犯了点错理应归在我这老婆子身上。镇国将军府愿替她向将军赔礼道歉。”白老夫人愈发担忧了,忙道。 岑隐直接没理会,盯着时非晚,突然将手在她面前摊了摊。 他手里此刻拿着东西,此刻,手心一摊开,时非晚视线便落在了他手心的东西上,顿时一怔。 岑隐又道:“爷缺这个,记着,两个。” 说罢,收回了手去。 因着路人们离得远。此刻只有白老夫人以及云嬷嬷待在时非晚身边的缘故,方才岑隐手中的东西,也只有她们跟着瞧见了。顿时,二人浑身一震,眼底震惊比先前还甚。 “世子这是何意?” “记着,这东西你日后送过来,若让爷查到你不是亲自所做的。爷会让这债加倍!”岑隐冷声回。 话落,他转身,便行入了禁军队中,去行公事了,也没有多余的什么解释。 而那阿肝身边,这会儿也早就出现大夫了。 “时姑娘,那位将军他……”云嬷嬷回过神来时,狠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愕然的问道:“他手里的刚刚是?”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时非晚嘴角轻抽,不知怎么回答。 那分明是一男子荷包啊! 看颜色,跟岑隐身上穿的衣服是一套的。也就是说那荷包是属于他的。他方才的意思分明就是让她:亲自给他做两个荷包,当做是赔偿。 如此,这债才算是清了。 可是隐世子是什么人?那能缺荷包缺给他缝荷包的人? 他怎么能要求一个外女如此?荷包那是贴身之物。未出阁的闺女那是只能给父亲以及未婚夫缝制荷包的啊! 第55章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走吧。”时非晚轻抽着嘴角忙绕开话题,不乐回答。 那云嬷嬷还想问些什么,这时身后却是传来了各种熟悉的呼喊声。回头一看,只见海老夫人,贺莲,以及武安侯府跟镇国将军府的那些仆奴护卫们这会儿都往这边赶来了。 由于禁军的到来百姓们不再慌乱的往前乱冲,因此周围的景象已经恢复了不少,此时行人已经可以穿梭了。 “好好好,都没事!”那海老夫人是从另外一个方向挤过来的,她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贺莲。一瞧见这里的白老夫人等人,忙跑过来激动的拉住了她的手。 然后,又眼泪哗啦的拉住了云嬷嬷的手,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才你散了,我还担心你出事了。” 云嬷嬷忙回:“老夫人,我本来可险了,就被困在那踩死的婆子旁边,也差点被一起给踩死了的,亏得时家姑娘突然出现拉了我一把,将我从乱堆里拽了出来。” “小事。”时非晚没多余的神情。 “时姑娘,你方才是为了去……拉云嬷嬷?”白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一听,一愕。 被踩死的老婆子旁边?那不就是刚才那乱抢钱的地方么? “抱歉,走得太急。”时非晚回了句。 那老嬷嬷以及身后一群护卫仆奴们瞧见时非晚这会儿两手空空,又听云嬷嬷还在唠叨着方才的场景,心底已知是他们之前误看了时非晚,顿时面面相觑,一阵羞愧。 白老夫人眸光轻轻闪烁,拉着时非晚以及海老夫人往宽敞的方向走。那些马车都已经被摔坏了,马儿也受惊了,只能新寻新的马车。 他们便干脆派人去府中送信了。不一会儿将军府与侯府,还有时非晚所在的建安伯府,都有人特意抬着轿子出来接人了。 路已不远,轿子就成了主要工具。时非晚此时定在路旁,已是瞧见不远处有一官家轿子过来了。 “大姑娘……” “大姑娘,你可吓死我们了。” 两名丫鬟又是激动又是惊喜的迎了过来,竟是那麦丫跟流衣。她们早在几日前便随时府的马车一块儿回了建安伯府。方才在伯府中收到将军府的人送去的消息,忙便跟着来接人的轿子一块来了。 建安伯府的轿子是来得最快的。 时非晚被武安侯老夫人救了的事,海氏早就写信给建安伯府告知情况了的。因此他们瞧见时非晚也不意外,轿子一停,就有伯府的人为时非晚掀开了轿帘。 “大姑娘,我们回去吧。” “此途途中给两位老夫人添扰了,改日,必去给两位老夫人拜谢。”时非晚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此刻学着古代闺女的姿势一欠身,道了声谢。 “丫头……”却不想方要转身,那白老夫人又一次的拽住了她。 这会儿时非晚已是明白谁是白氏谁是海氏了。 “这阵子吃了丫头你那么多的药膳,我这老婆子的病着实是好了不少。大夫说丫头你那样的方子应是不外传的绝世奇方,老婆子我算是有福气了。”白老夫人眼中流转着光彩,看着时非晚那双清澈的眸子,一边说一边将身边一位老嬷嬷推到了她身边,道:“这是从我出阁时就跟着我的嬷嬷,在我身边几十年了,姓秦,丫头要是不嫌弃,就让她跟着你一块儿回伯府吧。” 时非晚一愕,忙道:“这怎么可以?嬷嬷跟了老夫人几十年,怎能……” “时姑娘,老奴乐意跟着姑娘,还望姑娘将老奴收下。”那秦嬷嬷正是先前劝白老夫人不要再管时非晚,说她已经养废了的那人。 可她真只是因为心疼白氏,关心则乱。如今已是愧疚得恨不得为时非晚做点什么才好。 建安伯府派过来接时非晚的那名齐管事此刻愕然不已。他当然知道镇国将军府跟建安伯府是什么关系。这些年来两家虽有亲可却是从未往来过。眼下这位老夫人是…… “还不快收下,谢过自家外婆。”时非晚还要推辞,那海老夫人一笑,忙对时非晚说道:“你如今初进伯府,必不会适应的,身边可缺一些能干的自己人呢。不然……云嬷嬷,你也跟着时家丫头去,可愿意?” 海氏给那云嬷嬷使了个眼色。云嬷嬷忙道:“愿意愿意,只要时姑娘不嫌弃。” 时非晚轻眨了眨眼,抬头看着两名老夫人,突然扫了一眼脸上已毫无血色了的贺莲,笑了。 “谢谢老夫人,谢谢外婆。”她突然道。 几乎是瞬间,白氏眼中就有眼泪溢了出来。她双手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时非晚,却见她已经转身上了轿子。 她……她方才叫她什么了? “丫头,我跟你外婆那是姐妹,你也得叫我外婆的。”海老夫人忙喊道。 “是,两位外婆。”时非晚语气轻快。 她本就是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可方才白老夫人那般护她,那海老夫人又帮过她,人家连贴身嬷嬷都送上了,这明显是想给她倚仗,既如此她也没有抗拒的道理。 “秦嬷嬷,记得多带孙姑娘回将军府看看。”白老夫人回过神来,那轿子已经远去了,她踮起脚尖只得大着嗓子喊了一句。 “好了,人都跟了过去,自然会的。”海氏在身边调笑道。 “祖母……”后头的贺莲姑娘,此时突然唤了白老夫人一声,道:“祖母,那时家姑娘她……” “等贺家的轿子到了,你自个儿回去吧。此后,不必再来将军府了。”白老夫人突然回。 “祖母。”贺莲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祖母这是怎么了?可是莲儿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说……莲儿先前不知,方才我却是问过几位嬷嬷了,才知时家姑娘是祖母您的亲外孙女。祖母您有了她便不要莲儿了么?莲儿这些年……” “莲儿。”白老夫人一声长叹,“你不知自己错了什么吗?” 贺莲满脸茫然委屈,“祖母……” “好了!”白老夫人见她如此,眼中的坚定却是愈甚,“我真当我老婆子老了,什么事都看不清了么?那药膳,她分明是做给我的,怎就成了巴结郡主的东西了?这件事,我都查过了。” 贺莲猛地一震。 “我先前不说,也是因为念着你的颜面。这些年来我将你当成了亲孙女一样疼着,我也不怨你不喜时家丫头,可你当知道我最容忍不了心术不正之人。莲儿,你那般算计,实在是令我太失望了!” 白老夫人将贺莲的手推开,失望中满脸也是心痛。她如此无关于时非晚,仅仅只是因为贺莲自己的心术不正罢了。 而这会儿,武安侯府的轿子也到了。海氏立马拉着白氏一块儿上了轿子,道:“走,先别回将军府了,去我那侯府歇歇脚。” 白氏真的应了,没有推辞。然后还真狠心的没再去管那贺莲。 轿子一起,海氏便道:“你当初觉得小莲跟小汐生得像,不顾她的身份非要认她做孙女。其实,我是一直不喜她的。那丫头……真不是个良善之辈,只你非将她当成了一块宝。” 白老夫人没有回答。她疼了贺莲好些年了,当然也不是没感情的。本一直在等着她主动道歉认错,哪想…… “你如今瞧着时家丫头,如何?”海老夫人突然又问。 “一路行船过来,连个面都没在郡主跟我们面前露过。喜攀附权贵的人,哪是她这样的,药膳的事……这些日子来我喝的分明都是添了止咳药的。事实如何你我心底现也都明白。” “我知道这个。我是问,方才在街上……” 白老夫人忙说起了今儿街上的事情。 海氏听完后差点掉下眼珠来,“你是说,那隐世子让她给他绣荷包?” 白老夫人神情颇为繁琐,“那丫头……谣言必然是有误的。你是没瞧见她当时是何等的镇定,我都惊着了。还有那马,也不知她是如何刺下去的。哎哎哎……这等悍,可不能传出去了,不然是更不好寻人家了的。不过那隐世子……” “如何?” 白老夫人一脸担忧,“不知。改明儿必得去问问,那人可不是个善主。也不知这出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二人正谈着,外头突然又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海氏将轿帘掀开,“怎么了。” “是敬王府的仆人过来将我们拦住了,说是来问问白老夫人的。”轿外人回道。 “嗯?” “他说,他们家天成郡主回去后身子出了问题,突然晕倒了。大夫说是这阵子郡主吃的药膳有问题,郡主现在卧床不醒,危险得很。敬王府便派了人过来问问白老夫人如何了。”轿外,有人道。 嘶—— 轿内,海氏跟白氏瞬间惨白了脸。 “你说天成郡主怎么了——” …… “停轿。” 时非晚坐着建安伯府的轿子没行多远。突然看到了一处路标牌,她一怔,便吩咐人将轿子停了下来。 “大姑娘。” “我去那边的商铺看看,买些东西就回来,你们在这等着。”时非晚下了轿,说。 第56章 窦娥都没得她冤大 “大姑娘,我们替您去买就成。” 然而时非晚没有理会。此刻,她已经朝一处行不了轿的窄窄巷子中走去。麦丫跟流衣还有云嬷嬷,秦嬷嬷,此刻都自发的跟了上去。其他人便只能先在原地等着。 时非晚进的是一间较为隐蔽的兵器铺子。她先前在泠城买的匕首其实不大合她的心意。想着京都的东西应该要好上许多吧。这会儿一进店里便挑起了短刀。 她这行为可将两位老嬷嬷给惊惨了。 两嬷嬷互视一眼,不好说些什么。时非晚便这样挑了半天。只可惜她也仍旧未有相中的。失望的摇摇头后,想着自己以后还是寻机会让人打吧。便领着人又出了铺子。 临近巷口时时非晚瞧见墙上贴着“征兵”的告示,一怔,忍不住的多瞧了几眼,问道:“现在朝廷很缺兵么?” “缺的。西凉跟大楚打了许多年了。如今差不多安稳了,要求和。可大楚的兵力这些年来可亏损了大半,不尽快恢复,若是再碰到别国进犯,可就难以撑住了。”秦嬷嬷是将军府的,对这些事要清楚一些。 时非晚清眸微微闪烁了下,点了点头。 很快几人出了巷口。只是却是瞧见建安伯府的轿子此刻竟然被人给打得七零八落了。 建安伯府那些来接人的仆奴们,这会儿也竟正被一群别府的护卫们围着痛打。 是!就是在打架!颇为诡异稀奇的一幕! “说,你们家大姑娘在哪里?”那行恶的护卫长怒声道:“你们家大姑娘为了巴结讨好我们家郡主,给她乱吃什么药膳,我们家郡主吃坏了身子现在都奄奄一息了,打死你们也不为过。” “打,给我狠狠打!那时家的丫头回来,见到她就给我往死里打。”为首的一名美妇这会儿双眼通红,一边啼哭,一边气势汹汹的命令道。 这副场景引来了所有路人的围观。 一问,顿时大大吃惊: 这位美妇竟是敬王府的敬王妃。她可是个贤淑温柔的性子,从未做过什么出阁的事。今儿竟是领着府上护卫当街打人,打的还是建安伯府的人,这行为可是要被记大过的。 可她这次分明不介意了。那豁出去的态度直让人咋舌不已。 一听,得知天成郡主被人害得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之后,路人们顿时全都理解了。一个个纷纷跟着敬王妃开始骂起那罪魁祸首来—— 时非晚,就是这个女子! 细一问,泠州姑娘时非晚被武安侯府夫人领着一块儿回京,途中有幸与天成郡主同行的事,便从那些一边打人一边斥责的敬王府护卫口中传来了。 天成郡主身边的人,当然知道船上的事。从他们口中听来,原来天成郡主遭难是因为那个时家姑娘为了讨好巴结郡主,想了个馊主意给郡主吃药膳,这会儿郡主就是因为吃了她亲手做的药膳,一回王府就被发现出了事。 这不,敬王妃气得立马就出来找人算账了。一见是建安伯府接人回去的马车,直接就围起来打上了。 “活该啊。” “泠州时家大姑娘?天哪,是她啊。那个丑女?那可出名了。听说过三皇子的事没有?” “哪能没听说?这远在泠州,臭名却传到了京都的,整个大楚也唯她一人了。怎么她来了京都?” “这该死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竟还妄想跟天成郡主结交。她也配?妈的,真是死性不改!算计三皇子不成没做成侧妃,又想来攀附天成郡主了。天成郡主要是有什么事,老子我一个外人也钻去建安伯府揍她一顿!” “狗改不了吃屎知道不?你说这种人怎么不烂死在泠州得了?天成郡主那等神女般的奇人,要是被这等烂货给害死了,老子咒她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 “……”时非晚才回来就碰到了这么一副场景,她顿时怀疑人生的回忆了下自己的八字。 她是不是跟京都不合?瞧瞧今儿还没回建安伯府呢,就发生了多少破事。 她的方子绝对没问题。天成郡主先前好端端的,这就是比他们稍微早了一些回府,后脚她出了事也能赖她? “大姑娘,这……” “就是她。她回来了,时家的那个丫头。”这会儿不知是谁发现了时非晚,朝她指了过来。 敬王妃一双眸几乎是瞬间就朝时非晚射了过来,那眼底恨意唰地涌起,立马道:“给我打!打死在这街上,责任本妃担着!将我女儿害成这样,就该去下地狱!” “大姑娘,快跑。”云嬷嬷忙拉着时非晚就要跑。 那些百姓们这会儿要不是被那些护卫们挡住了,只怕都已经朝时非晚丢臭鸡蛋了。 那个破了大楚马疫之灾,以命救了擎王妃还能淡然处之的奇女子,是他们心中神女一般的白月光。他们不容许这等美好的女子被任何人所糟蹋。 打人?时非晚当然不怕。一名护卫的棍子朝她揍来时,她正要一闪。可不想有人先她一步的拦住了那棍子。 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了她跟前。 “敬王妃,手下留情。这里是大街上,不容许任何人如此扰事。” 前头,是一声男子的沉声。 “是大皇子!”百姓们突然惊呼。 男子的身侧不远处,此刻一队身穿铠甲的卫兵纷纷围了过来。 “让开,这臭丫头害了我家闺女!”敬王妃此刻情绪失控,连大皇子岑涣都直接怒斥。 “王妃勿怪,郡主出事本皇子心中亦不好过。可是这天子脚下,自有律法在。王妃这般行事,只会害了敬王府,害了郡主。”岑澈一边说,一边命人将敬王府的护卫们围着拉了开来。 他是来整顿秩序的。 给时非晚解围,不过是因为敬王妃的行为的确有失罢了。他一个做皇子的撞见了不阻止,是职责有失。 “本妃不管,本妃今儿……” “将敬王妃送回府上。”岑涣却也不听,直接下令。 那敬王府领来的人少了点。再加上本来就是触犯法理的事,很快便被岑涣的人给制止,抓着带走离开了。 很快,时非晚这一块没人再遭挨打。百姓们也不敢再暴动,只是他们却都用刀子似的目光看着时非晚,用最难听的话骂着时非晚。 时非晚面不改色,暂也不辩驳。 正要离开,那岑涣突然回过头来,看向了她。 “建安伯府六房大姑娘?”岑涣直勾勾的看着她的双眼,唇角一抹浅浅的笑意溢出。 “谢谢。”时非晚客套性的回了声便要走。 “时姑娘,我那三弟回京了呢。”岑涣竟突然道。 时非晚不大喜欢这人看戏一般的眼神,没吭声,加快了脚步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建安伯府一行人,现今,只能够走着回去了。 “大皇子。”时非晚才走,岑涣的一名属下突然也笑道:“大皇子,方才这位时家姑娘,听说就是泠州的那位,那是跟三皇子沾了边的。她是三皇子的一个污点,如今敬王府将这污点放大,时姑娘名声越臭,三皇子便会愈加难堪,愈会遭人耻笑,当初他在泠州的那件臭事,也愈会被人拿出来说道。” 岑涣突然一笑,“辅国公府过阵子不是要开茶会么?” “嗯的。” “去,给国公夫人捎个信,请她再添几张请柬,给建安伯府六房的几名嫡女送去。” “啊?大皇子,邀她们?只怕辅国公府不会乐意。” “你知道什么。那个时听雨……听说是个绝色的才女,还害得三弟相思都得过,京都不少人,都想探探她的底呢,这次,是个好机会。至于那大姑娘……她的臭名,那是越闹大越好,她每出一次嗅,我那三弟的面子便会被拉下来一次。如此,人们又会再多提及几次三弟先斩后奏,不过礼部,私自迎娶侧妃的乱礼以为,以及被那样一个烂人算计到了的愚蠢过往。你说,一个这样的皇子,谁还会觉得他合适那个位置?” 后头那句话,他说得极轻极轻。 “大皇子英明。” …… 时非晚丝毫不晓得,她,还有时听雨,因为过往跟三皇子扯上过关系的原因,竟才回京,就被不少人给盯上了。而且,还被人强行拉着跟皇权争斗都沾了丢丢的边。 “姑娘,这下怎么是好啊?如今建安伯府的轿子被人当街打了,丢了如此大的脸面,我们要是回去,那建安伯府……” 时非晚这行人,这会儿已经快到建安伯府了。可流衣等人却停了下来,已是不大敢回去。 大楚仕家最重名声。一个伯府,被人当街打了,这种事大楚千年来就这一遭了。只怕都会成为被史官记下的趣闻丑事。 而罪魁祸首就是时非晚。她本就不受待见,现在这样子回去流衣麦丫真怀疑她会被直接给打死。 “姑娘,不如先去将军府避避?老夫人一定会为姑娘想法子的。”秦嬷嬷跟云嬷嬷此刻都被吓坏了。 “不怕。”不想时非晚神情淡淡:“事情都得一件件的解决的,慢慢来,不着急。” 第57章 反正不打你就对了 说罢,加快了脚步,来到建安伯府门前时,她毫不犹豫的直接迈步踏了进去。 “你这逆女,还敢回来!来人,将她给我从族谱中除名,活活打死!也好向人明示我建安伯府门风之正,此等逆女伯府是不容的!” 果然,不出意料,一进建安伯府,时非晚便被一堆陌生人围了起来。然后,那为首的老爷子命一大堆老嬷嬷将时非晚给扣了起来。 看来,是早有人赶着去给建安伯府报过信了。方才街上的事,他们也已经知道了。 其实这倒也怨不得建安伯府。实在是在这个时代,这样丢脸的丑事,是要连累整个家族名声的。便是以后,建安伯府的闺女跟公子都要连同着被人看低一层了。 且去问问其他仕家,哪家出过这等丑事的? 既是个本就没什么感情的闺女。打死了她,便能向外头人表述:这种女子不过是建安伯府的特例。他们伯府同样容不得如此作风。 如此,便可肃清伯府家风。 封建家族,脸皮那就是天啊! 当然这更怨不得时非晚。她那药膳便是普通人吃了也是无害的。且她也不是为那郡主做的。这事实在是蹊跷。只不过,时非晚现在暂无时间去查探。 “父亲,父亲息怒。便是阿晚有错,也不至于此啊!” 此刻忙站出来求饶的是时满墨。 他早已经领着其他的家眷回了伯府了。而现在,六房的那一大家子,像是什么刘氏啊,时听雨时听雪啊,都是在的。 现场除了六房的,当家人建安伯——对,就是此时指着时非晚说要打死他的老头,也是在的。还有身为时非晚亲祖母的建安伯老夫人,以及二房四房五房的大大小小们,这会儿都围了过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过来瞧瞧看如何解决的。 “还不快给祖父祖母跪下,认错!”时满墨此时脸色苍白的给时非晚使着脸色:“你瞧瞧你,才进京,都还没来得及拜见亲人,就惹了什么事!” “老太爷,老夫人,这真的不关咱姑娘的事,那药膳她是给我家将军老夫人做的,何来巴结之意?而且那方子大夫是瞧过的,我们老夫人也吃过,没任何问题。此事必还有蹊跷。老太爷……”这会儿站出来为时非晚说话的是那秦嬷嬷。 “放肆!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插嘴?”建安伯时栗更气了,一指秦嬷嬷,“怎有如此不懂礼的嬷嬷,先拖出去,把她给杖毙了!” “等等……”时非晚此时正被两个嬷嬷架着,一大家子的人都在打量着她,那目光中厌弃鄙夷愤怒居多。 这个姑娘,建安伯府的都是不熟悉的。往年六房的家眷回伯府,就没见过她。不过他们这阵子也了解了时非晚的不少事,是清楚她真就是伯府的人的。 因着三皇子那事,他们对时非晚本是又厌弃又好奇的。不想今儿头次相见竟是这么一个情形之下。 所有人此时想着今儿是要看到这六房嫡女的丑态了。 时非晚本人呢?却偏似个没事人般,瞧着竟比所有人都还淡定。大伙望过去时,着实觉得诡异。 “父亲息怒,晚儿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到那天成郡主许是太过高兴了,亲自为她做药膳也是好心,不过就是好心办了坏事罢了。”此时站出来为时非晚“说话”的是那刘氏,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 “好心?天成郡主什么人,用得她去好心献殷勤?”建安伯却是更气了,“赶紧打死了,踢出族谱,好让外头人看看我时家家风之正!” “父亲……”刘氏装模作样的跪着走向前,一把拖住建安伯的袍子,哀求道:“父亲,这处罚实在是太重了。儿媳虽知除了这般已是别无挽回伯府名声的其他法子了,可却也不……不至于将晚儿从族谱中除名?” 言下之意,可以不除名,但是可以打死了。 “噗……”穿来这古代后严肃了好些日子的时非晚,头次被人给逗笑了。 她这一声笑,立马引来了所有人再次朝她投来目光。 原先他们的脸上基本上都是鄙夷厌弃憎恶讥讽,这会儿却添了惊奇……她她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时非晚不仅笑得出来,还没事人般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然后朝着扣着她的嬷嬷道:“别那么大力,等会儿。” 嬷嬷们一惊,时非晚轻轻一推竟就将她们给推开了。 那建安伯正气得吹胡子瞪眼呢,哪想时非晚没事人般的突然朝自己跪了下来。 然后: “拜过祖父,祖母。拜过各位伯伯婶婶们。”她道。 “……”所有人瞬间一傻。 头次回府,见长辈,自然是要拜见的。可这个情境下,人家口口声声说要将她除名呢。她怎么还拜得下来的?眼下这举止怎么看着反而很……欠揍! 时非晚趁着这安静的功夫,抬起头来,却道:“祖父要罚人,也得将事情弄清楚再说。方才替孙女说话的嬷嬷,是镇国将军府送过来的。她今儿才进府,祖父就打人,这不是故意打将军府的脸么?” 扣着秦嬷嬷的那群人瞬间一怔。 将军府的?那不是与他们时家一直不往来吗? 不过,人家送过来的人,头次进府他们就将人给打罚的话,的确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祖父。”时非晚不等人回答,又道:“你打死孙女,踢孙女出时家事小。可便是你如此了,孙女的身份总归还是跟时家沾了点边,祖父是撇不彻底的。便是您觉得撇彻底了,自家孙女被您亲自下令给活活打死了,祖父认为您就不会被人说道吗?” “被人说心狠无情,总比如今要好。”建安伯更怒了,只觉时非晚是在威胁他 时非晚还真就是在威胁他,只听得她又道:“祖父方才可听到了这秦嬷嬷说的?孙女没做这事,更没有害什么天成郡主,祖父若是将我打死了,便是直接告诉世人:孙女就是罪魁祸首! 且不说孙女没有做。便是孙女真做了,我若是祖父,莫说打死,便连罚也不会罚。因为,罚了,反倒是在告诉所有人咱建安伯府,承认了此事。难道祖父想昭告天下:您时家的闺女,误害了天成郡主,有罪么?” 嘶—— 短短数语,建安伯大人瞬间脸色一变。 时非晚不急不躁的又道: “祖父若是自愿认下这个罪,那大可继续下令将我打死。 只祖父这般,无非能得三个结果罢了: 其一,若这事真与我有关,祖父打死我,建安伯府虽可以撇清一些关系,可大小名声都还是会受一些影响的。再者,大义灭亲打死自己有罪的亲孙女,于祖父来说虽比不得这件丑事,却也仍旧会背负一些闲话。 其二,若这事本与我无关,祖父却惩罚我,便是替孙女,替建安伯府,白认了这罪。事后,这件事若一直不清不楚,这冤也就是白受了。其一所说的那些坏影响,那都是祖父自找来的。 其三,此事与我无关,而且事后若敬王府又有了别的什么线索,能证实这不过是个误会,可孙女又已经死了的话,那么祖父——” 时非晚突然抬了抬眼。 这一挤眼神清淡,可不知怎么的大伙突然觉得寒气蹿背。 “那么祖父,背的就是冤死亲孙女的罪!” 建安伯瞳孔一缩,身子猛地晃了一下。 “无论是哪种可能,祖父都不见得能讨来什么好,反倒有可能惹来一身腥。”时非晚说到这,自己已是不听吩咐的就站了起来,又道: “我若是祖父,无论如何看待此事的,这罪都不能先自己认了。” “照你这么说,越是这样,便越不能罚你了?”建安伯怒斥。 “祖父要想让建安伯府的名声清清白白的,最好的法子,只能是彻底撇清这件事。要做到彻底撇清,就是—— 想法子证实这件事真与孙女毫无关系! 要让外人相信孙女无罪,祖父怎么着也得自己先信任孙女。否则您若又打又罚的,外人听说,必会说什么自家的闺女自家最了解,自家人都重罚上了,郡主这事哪还能有假。” 沉默。 时非晚说到这,她停了下来。而现场,突然陷进了一种诡异的沉默里。 所有人都在看时非晚。一双双打量的目光里此刻多是惊奇跟意外。 “你说得倒轻闪。撇清?如何帮你撇清。天成郡主明明就是你害的。若与你无关,人家敬王妃怎地那么疯狂的上街打你?那郡主家的大夫为何说你的药膳方子有问题?”时听雪一直看不顺眼时非晚,性子又急,见建安伯神情有变,忙道。 “祖父。”时非晚只看向建安伯:“此事关乎建安伯府声名。孙女不敢隐瞒。现就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情况:那天成郡主长什么样,孙女都没见过。这次,确如外边传的,我是在镇国将军府的船上随郡主一行人一起回的。我也确实提供了一份药膳方子,亲自做过一次药膳,却是为了苏家外祖母。” 第58章 闺女你直接上天吧 “船上大半个月,郡主许是跟着外婆一起服用过那药膳。可若药膳有问题,外婆为何没事?且天成郡主服了那么久都没事,怎偏偏下了船回到敬王府才出事? 祖父若是不信,大可去过问武安侯老夫人以及将军老夫人。 我想她们很快会为孙女澄清的,祖父还是莫先急着自家往自家身上揽罪的好。 再有:祖父且想想,天成郡主出事后,敬王府的都说她奄奄一息,有生命危险。既如此,那敬王妃那般爱女,不先守着爱女,怎还有闲功夫急跑去街上闹那么一通,将这件事闹得如此人尽皆知。 难道,祖父真不觉得蹊跷?” 时非晚最后一句,语气拉长,耐人寻味。 “那你说当是如何?”建安伯语气竟平和了些许,似急着想探讨这个问题。 “祖父就没有想过,若是这事与孙女毫无关系,为何有人将这罪推到孙女身上?”时非晚又问。 “……”建安伯沉思。 时非晚又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与孙女无关,偏又将罪推到孙女身上。那必是如此做,对那陷害者有利。 其一,可能是那正害了天成郡主的,为了摆脱罪责,随便寻了个由子找了个替罪羊罢了。 其二,若不是为了找替罪羊,就是故意将这事推到我身上的。如此做,要么就是与孙女有仇,要么就是他们有利可图。可孙女才进京都,能与谁结仇?那自然……就只能是他们有利可图了。” “时非晚,你别胡扯了。算计你能有什么利?”时听雪实在听不下去了。 “敬王妃不急着守着奄奄一息的爱女,反倒急着闹那么一场,是蹊跷之处。而蹊跷,便也是线索。如此看来她倒像是急着故意闹大这事,污孙女名声一样。 王妃是郡主母亲,自不大可能是为了给下毒害她女儿的罪人寻替罪羊。所以,她似在故意污孙女名声……或者说,是故意让伯府大丢脸的。 孙女与敬王府没仇。此举,多是为利。孙女一个未出阁的弱女子身上无实利可图。唯独孙女的身份……是与建安伯府沾了边的,而且,还跟三皇子有过牵扯。 孙女听说,京都党争闹得很盛。大皇子三皇子以及京中的许多皇子分立,明争暗斗的。京中朝臣也有纷纷站队的。 祖父乃是权臣,当知若是寻不到敌人公事上的把柄时,使点阴谋手段,从他的身边家眷下手,是一个常用也好使的法子。” 砰! 后头一番话,像一块巨石狠狠砸了下来一样。 所有人瞬间白了脸。 “放肆!”建安伯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你在乱扯些什么?” “祖父怕什么?孙女身上本无利可图。可若是跟建安伯府牵扯上关系,他们便有利可图了。害了天成郡主,这罪要是坐实了,建安伯府怎么撇都是会受一些牵连的。 便是不被证实就这么模模糊糊的,伯府的人当街被打,丢了这么大的脸出了这般大丑,官声也会受到影响,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伯府的其他闺女,以后也再难以抬头嫁人。 不说别的,便说京都人都知: 三皇子心系我那听雨妹妹!据说那可是得过相思的。如今妹妹回京,只怕所有人都在想着,建安伯府会与三皇子联姻了。今儿这事一闹,伯府名声坏了,家中还出过毒害过皇上最看重的天成郡主的闺女,听雨妹妹如何还被皇上以及贵妃娘娘看得上。 如此,伯府便是不被连累着摔大跤说什么有毒害郡主之嫌,也能被人提前在联姻这件事上绊一大脚。 再有:孙女的名声越臭,三皇子因与孙女牵扯过,好像也会被落面子落得更惨呢。 敢问下,祖父在这京都,是站哪个皇子的?你可已是哪个皇子的助力?或是已有心与三皇子联姻成为他的助力?所以有敌人想借孙女这条线,慢慢给建安伯府布局,然后……” “还不快闭嘴!”建安伯已是满头大汗,再也不容许时非晚说下去了,忙吩咐人道:“来人。” “伯爷。” “赶快去寻武安侯老夫人还有镇国老夫人,向他们求证这件事。然后……”建安伯此刻只用极低的声音对那可靠的下属道:“然后,想法子将两位老夫人的证词传出去。而且,想法子引导一些舆论,让百姓们觉得这是有人故意针对建安伯府,才从晚丫头入手设计陷害她的。” “是。” …… 建安伯声音不大,可离他近的几名亲眷还是听到了的。 时非晚也听到了,终于闭嘴了。那建安伯满头冷汗的盯着她,道:“这些事你若再敢乱议,祖父扒了你的嘴!还不快滚下去!” “祖父还罚不罚?” 建安伯心底老血直飙。 他此时恨不得连夜帮她把这件事撇干净才好。哪里敢罚她引外人误会什么? 前头那番话,他是觉得完全在理的。 而后头说起此事陷害者目的实则是在算计建安伯府的……他竟然也觉得在理。毕竟一个小丫头谁有心思陷害。 倒是他的确有心站队三皇子。 而那敬王府……一直是跟三皇子的对头走得近的。若是建安伯府倒霉,不就是等于在一步步拉下去三皇子的潜力助力么? 建安伯愈想愈觉得没那么简单,转身便自己也出了门。 剩下一堆的家眷们此时一个个正用各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时非晚。那建安伯老夫人此时道:“去,带七姑娘去晚香院。记着,如今回了伯府,以后晚丫头就是七姑娘了。” 晚香院,是时满墨重新命人给她准备出的院子。 而其他房有比时非晚更大的哥哥姐姐们,如此一来她的排名就要往后延了。她现是伯府七姑娘,时听雨排到了第八。而时听雪都派到了第十二了。 时非晚也没心思跟其他“陌生人”多攀谈,此时点点头,目光在冷扫了一眼那脸色难堪到没法看的刘氏后,转身便离开了。 刘氏还在,看来路上遭匪那件事,时老爹没有怀疑到她身上。或者说被她用了什么理由避过去了。 而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已不是谈起刘氏罪行的好时机。时非晚只能暂时忍了过去。 只她领着下人要回院时,她家的老爹时满墨,竟也跟了过来。 一进院子,时非晚便准备回房躺躺休息,哪知时满墨就是不走,盯着她,眼神像在瞧着怪物。 “阿爹想干什么?”时非晚问。 时满墨环着胸,一圈一圈的围着时非晚转着,目光中充满了审视。 “……”时非晚纳闷。 “你真是厉害了!”哪想时老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搞笑话。 “……”时非晚一怔。 “明明是你给伯府惹来的祸事,你三言两语说下来,倒成了你被伯府给连累了。如今还拉着整个伯府去给你料理查探此事。便是罚你,都成了白惹祸上身了。”时老爹一边审视一边嘀咕:“忽悠人的功夫能上天了。” “……”时非晚一木。 时老爹围着时非晚又转了个圈,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转,突然冷声道:“一个女子,党争之事你也敢说,你简直胆大包天!” “晓得了,下不为例。”不想还没好好教训一顿,时非晚已经认了怂。 “……”时老爹只觉一肚子的说道没地发。嘴角狠抖了几下,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时非晚已经懒得理他了,回了自己的房睡觉去了。 时满墨只能吹胡子瞪眼的离开了。流衣麦丫恨铁不成钢的进了闺房,道:“姑娘,老爷方才分明是想跟你好好处处呢。” “没兴趣。”时非晚翻了个身,就要扯下帘子。 “七姑娘。”这时建安伯夫人的大丫鬟却是突然闯了进来,道:“姑娘,方才前厅辅国公府的人来了,送了请柬过来,说是邀七姑娘去他家的茶会的。” 时非晚没精打采的起身。那丫鬟手里的请柬已经被云嬷嬷接过送了过来。 “姑娘,说是方才送过来的,只给了六房嫡出的闺女。”云嬷嬷说道:“奇怪了,建安伯府与辅国公府向来不怎么来往的。像是这种茶会他们以往都是不邀建安伯府的人的。便是大房的闺女都没有,怎这次一个才从泠州回来的六房,他们……” “我许是沾了我那八妹妹的光。”时非晚说:“所有人都觉得三皇子对她犯过相思,迷恋得很。如今她回来了,京中只怕没谁不想探探这泠州第一绝色的底。可我是父亲的大闺女,也是嫡出。邀她,自然没有不同时邀我一起的理。而且,只怕很多人也想瞧瞧,这三皇子身上的污点,是个什么样子呢。” “我们姑娘才不是污点,是那三皇子眼瞎。”麦丫忙道。 秦嬷嬷云嬷嬷忙跟着点头。 尤其是秦嬷嬷,那是越看时非晚越觉得激动满意,“是是是,姑娘绝对不是谁的污点。将军老夫人若知姑娘心思如此玲珑剔透,必欢喜得很。老奴这就去为姑娘准备去茶会的衣服,绝不能让谁家的小瞧了姑娘去。” 第59章 京都真是啥都复杂 “秦嬷嬷。”流衣此时也了解了两位嬷嬷的身份,忙道:“姑娘的衣服现在多着呢,随意挑选一件都是合适的。” 说罢,她从衣柜里翻出了不少的衣服首饰来。时非晚一怔,竟全是上上品,愕然道:“这是哪里来的?” 如今虽回了建安伯府,可她并不觉得伯府掌家的会喜欢自己,赐这么多东西过来。 “是京都玉家商铺里送过来的。姑娘不知道,咱一回伯府,婢子便收到了京都玉家商铺的献礼。说是,这是玉锦公子的意思,说什么姑娘对玉锦公子有救命之恩,他还未来得及报答。姑娘若有需,可以随时与他提。公子虽不在京,可京都多的是玉家的铺子。” “阿爹知道吗?” “知道的,玉家的寻由子说仍旧是因为林家表姑娘的事给姑娘添的赔礼,六老爷让收下就成。” “那收下吧。”时非晚觉得自己的确救了玉锦,便并不推辞,又问:“大夫人那件事呢。” “上次欲对姑娘不利的那些杀手,老爷请人验过他们的身份了,竟是泠州山上那些逃离的土匪。就是老爷剿匪没剿干净的那批。所以老爷只当那是土匪报仇才对七姑娘你下手的。马儿掉队了,验出是马儿吃坏了肚子,许是那些土匪提前对马儿动了手脚。” “难怪。”时非晚了然。时满墨当然不会想着刘氏会与他剿过的土匪勾结,所以只怕是有疑点他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不过不急……慢慢来! …… 敬王府。 擎王妃已经在天成郡主床头守了好几个时辰了。直到大夫说郡主脱离了生命危险,她才缓了口气,放下心来。 “瑟姐姐回去吧,子瑶没事了。”敬王妃此时哭着对擎王妃道:“我这苦命的孩儿,这辈子怎就这么多风雨。” “子瑶当年若不是因为我挡箭中毒伤了身子根本,哪用服什么药吃什么药膳。都是我害了她。”擎王妃眼眶通红,握住敬王妃的手,道:“妹妹放心,无论是谁伤害了子瑶,我都不会放过她的!” “子瑶当初是自愿的,瑟姐姐莫这么说。今儿我命人将那建安伯府的打了一顿,事传了出来,他家已经丢了大脸面了,子瑶是个宽容的性子,她若是醒过来,必不愿多做计较了。罢,反正子瑶要醒来,如何做都随她的意。” “如此伤天害理,只让他家丢脸面怎能够?妹妹放心,子瑶心宽,那本妃便替她做主!”擎王妃眼底一愤,狠声说道。 敬王妃默,只是哭着。 这会儿天已晚了,擎王妃也不好在这里多待。看着床上仍旧昏迷的女子,叹了口气,便先出去了。 只她却是不知她前脚才走,那昏迷的女子便睁开了眼睛。 敬王妃眼泪瞬间一止,“瑶瑶。” 女子坐起身,神情寡淡:“母亲。” “瑶瑶,你装病,这般污那时家姑娘,还让我去街上大闹一番,是为何?”敬王妃问道:“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平日里你让母亲做什么母亲便会做什么,母亲也少会问你。可如今这桩,母亲却是不那么理解了。” “自然是为了让建安伯府名声扫地。他家当街因为攀龙附凤这种事被打,只怕大楚仕家之中没人再有这么丢脸的事了。家中女儿背负的还是那样的屈辱的臭名,以后他家,有谁还抬得起头来?那泠州第一绝色再有才名,家风不正,也难再被圣上挑为儿媳。建安伯府若与三皇子联姻不了,便难以完全成为三皇子的心腹。便是会,名声坏一些,男儿官路以及女儿联姻方面那都是会受一些影响的。 他家既一直不肯站队大皇子,迟早女儿都是得替大皇子谋算的。” “可是子瑶,你不是说咱便是有心站队大皇子,也不要这么快就有行动,否则容易引火上身吗?” 床上女子默默躺下。 “子瑶,你跟母亲说,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是仅仅只是因为她是时非晚?因你从擎王府侧妃那边听来,隐世子可能瞧上了泠州那个丑女时非晚?” 卢子瑶仍旧静默。 “擎王妃一直以为你当年为了她伤了身子不能身孕了,她一直愧疚在心,把你是看得比她自己的命还重。她念着阿隐的心思,只要阿隐喜欢,无论那时家姑娘如何她也都是会喜欢的。唯独——时家姑娘要是害了你,擎王妃那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卢子瑶突然将被子拉起,捂上了脑袋。 …… 辅国公府的茶会是在四日之后开始的。 时非晚是在回京的这第四日里,随着时听雨以及时听雪来到的辅国公府。 这四日间日子过得并不怎么顺畅。本来因着建安伯府,武安侯府以及镇国将军府三家的暗中安排,有关于天成郡主的那事舆论倒是有扭转的趋向。而且……时非晚莫名其妙的还觉得有其他势力相助,那偏向“阴谋论”的风头盛行得超出想象的快。。 现在,很多百姓还真的在想:她时非晚是被陷害了呢。 可外头的事不怎么愁,家里那些人却着实不怎么顺眼。尤其那建安伯老夫人,明摆着看不顺眼她,每天盯着她去她面前各种行规矩,说道啥的。 时非晚已快憋死。 今儿出门了,可进了辅国公府的园子,瞧着满园的人群,她也没觉得顺畅多少。 这种场合她素来是不喜的。 古代办茶会,文人间居多。算得是是古代“雅集”的形式之一。品茶,点茶,斗茶,吃茶膳,那都是重点。但同时也伴随着各种风雅之事。像明清文人开茶会便常伴随着各种“评书、品画、论茗、焚香、弹琴、插花”之类的活动。 而今儿呢?是辅国公府办的迎客茶会。像是这类的茶会,有只邀女眷的。也有男女一块都邀的。 而今儿个,是男女客人都邀了的。大楚民风虽然保守,男女同席少。可若是这种光明正大的公共场合,那么多人在场,男女同席那也不是没有的。像是宫宴之类的,那男女同席更是常见。 不过此类的茶会,虽也高雅,主要目的却没有几个文人办茶会时只是为了雅兴的单纯。 用时非晚的话说,就是“醉翁之意只怕皆不在酒”。虽也有真是为了会友喝茶谈诗说文,说风雅之事,寻知己聊人生理想,放松心情的。 但更多的,却都是怀着其他心思: 少部分是不好推脱打个酱油的,一部分则是为了那“嫁娶”之事来相看人家的,谁让这大楚女子少有出门,嫁娶全靠大人相看媒婆说道呢。 还有,甚至还涉猎到了“权利”争斗。譬如京中男子也被同邀聚集一堂。其中不少是入仕不久的新晋才子。高官们各怀心事,想要摸底评审或是结交拉拢扩大阵营。低官们则想寻求表现的机会得到赏识,或是巴结讨好扩充门路靠山。 同时,为巩固权势,这联姻也是其中一项。恰好,今儿便正有不少未出阁闺女在场。 一场茶会,可谓是囊括了多种用途! 而时家,被邀的却只有六房嫡女们。六房的嫡子那年纪小着呢,自然没被同邀。比之辅国公府,建安伯府那也不过是小门第。人家非挑着邀,你也只能憋着气。 可小门第今儿个风头却是不小。 譬如眼下,时听雨一入场,七七八八的人几乎都朝着她看了过来。泠州第一绝色,三皇子痴恋的人儿,这名声之甚足以吸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时非晚对比了下,都忍不住赞:时听雨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绝色!进了京都也是灼灼太阳。 “哇,真的好漂亮哦。难怪……”已有人看得痴痴发了呆。 时听雨太惹目,倒让人直接忽略了时非晚。她虽也是近期风头甚的人物,可穿着打扮着实低调不惹人眼,这会儿又混在人堆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身份 今儿茶会的主办地点,是在国公府怡园中某一假山之下的茵茵草地里。时非晚此刻便单独坐了下来。 她听说古人茶会有去那山间,去名亭,去名湖边的。而今儿这国公府自家园中的景观她瞧着也跟外景露天茶会也差不多了。 各种茶点都摆放在了园子里。桌子椅子席子茶具都备好了。还备了琴书画花等一些供人奏兴品评之物,以及棋盘,叶子棋等一些供人玩耍的东西。 左侧一排坐的多是女眷,姑娘居多,夫人则更像是领着姑娘前来的。右侧则是男席,成过亲没成过亲的都有。不过许是为了照顾姑娘们的面子,邀的多还是一些年轻些的公子。 “大皇子,三皇子到。” 时非晚一个人无聊的吃着茶点时,只听得后头一道高声突然响起。 “大皇子三皇子?他们怎也会来参加这样的茶会?”流衣此时愕然道:“姑娘,这来的人物未免也太大了吧。而且,不过就是一场茶会而已,他们可是皇子,日理万机的。” 来做客,身边自不好带太多的人。因此时非晚只领了流衣跟秦嬷嬷来。 第60章 幸好出风头的非她 “怎么不能来?辅国公府可是一等国公府,他家的茶宴,皇上皇后都来过的。”回话的是秦嬷嬷,“更何况。这辅国公府家的女儿,现在可是京中嫔妃。且,咱府上的八姑娘在呢,不是说三皇子他对咱八姑娘……” 时非晚低头却是自有思量。她虽一直在泠州,对京都朝堂的事却也耳闻过一些。 瞧瞧现场,来的那都是仕家人。只怕两皇子来这心思没那么简单,为了“摸底”的原因为重吧。一是摸新官的底,瞧瞧谁还能拉进自家阵营,二是摸敌人的底,三,则为“摸”姑娘们的底,瞧瞧哪家姑娘适合弄过来与自己阵营里的人联姻。 “擎王妃到!” 正想着,时非晚又听后头有人高呼。 擎王妃? 时非晚这次倒是意外的挑了挑眉。 一转头,果就瞧见后头一名美妇在一堆人的簇拥之下缓缓而来。看容颜,可不就是她上次救过的那位衰大姐么?不过此时瞧着她没了那次所见的亲和,身上透着疏离淡漠,一派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贵妇架势,倒比初见时像个王妃了。 “砰……” 正要将头扭回去,时非晚突然便瞧见擎王妃脚边摔过来一人。那人摔得实在是太猛,直接便磕在了擎王妃的鞋子上。摔倒时她的手指甲还不小心划过了擎王妃的衣裙,直接将她纤薄的裙角划出了痕来。 “大胆,何人竟敢冒犯擎王妃!” 周围不少人瞬间白了脸。老天爷!怎地还没开场就有这不长眼的冲撞了如此一位贵人呢。 “王妃恕罪,小女子并非有意的,是她……” 那冲撞擎王妃的是一女子,她反应极快,脸色一白,抬起头退后一步立马道。 瞧她容颜……众人惊:时听雨! 这不是那位建安伯府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泠州第一绝色么?怎地如此冒失倒霉? “八姑娘?”流衣愕然的在时非晚跟前嘀咕了声。 “王妃,不是我,是她刚才……”时听雨此时指向了身后一女子,正要说些什么。 “哟,你是建安伯府的姑娘?怎么,你也想学你的那位丑姐姐,以这样极端的方式引人注目评论么?还是说,你以为你这般一闹,擎王妃心善宽容不会跟你计较,如此你还容易让人看到和记住你的美貌?” 被时听雨指着的红衣女子突然嘲讽的打断,立马道。 “明明是你推……” “本公主怎么了?本公主方才分明瞧见你故意朝着擎王妃奔了过去扑在她脚边的。你穿得如此素淡,本没什么人瞧见你的,现在这一扑,大伙可都知晓你这位泠州第一绝色生得如何了。你该满意了,是不是该装模作样的求王妃恕罪了?”那红衣女子继续冷嘲热讽。 公主? 时非晚听着她的自称,想着以前听人说起的皇家子弟,暗猜:如此张扬跋扈,说起话来不分场合不给人留任何脸面的公主,那应该……只有今上宸妃所出的九公主了吧。 皇家公主,多数都还是贤淑得体,说话讲究的。倒是听说,皇家唯独只有一个九公主是个不听管教、无礼跋扈、看不顺眼谁就喜欢折腾谁的刻薄之主。 时非晚猜到了前因后果:看来是时听雨容颜锋芒太显,惹得人家公主嫉妒看不顺眼,故意给她使绊子呢。 方才准是这九公主推的! 时听雨反应倒也极快。许是立马也从她的自称中猜出了女子身份。她漂亮的眼睫一闪,倒还算是镇定,一个大拜给擎王妃磕了个头,话锋一转便道:“是小女子无礼冲撞了王妃,望王妃恕罪!” “姑娘……”流衣拉了拉时非晚,问:“八姑娘怎么认了?” “不认她能怎么办?”时非晚这次反倒给时听雨点赞了。是个能忍,反应也快的。人家堂堂公主,你继续争辩,谁会帮你说一句话?一直揪住不放,不仅不会有结果反倒会让自己更难堪。 倒是如此坦坦荡荡的,只认错,却不理会九公主那番话,反能让人高看不少她的心性跟镇定来。 反正,九公主是什么性子人尽皆知。 “建安伯府的,怎一个个都是这等没教养的女子。此等女子,怎么也会受邀?来人,直接轰出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素来有温和宽容贤惠之名的擎王妃,此刻竟然冷声大怒道。 “王妃姑姑息怒,瞧瞧,这地上被洒了茶水,许是太滑了。依本皇子看,这全是那些手脚不利索的丫鬟的错。怎地水都洒这里了呢。再说了,时家姑娘新入京,瞧见王妃姑姑您这等威严的贵人,紧张了些也能理解。” 这时却立马又有人走了出来,指着方才时听雨踩过的地面道。 众人一瞧:这不正是那三皇子么?顿时,大伙心思各异的去想那来自泠州的传言去了。 “三皇兄,你怎么那么讨厌?你简直色迷心窍,你……”九公主更嫉了。 “公主,姑娘家闺誉何等重要,请您慎言,三皇子不过是宽厚仁慈,怜惜弱小罢了。”时听雨悄悄看了一眼三皇子,却是忙低头道。 “你的意思是说,本妃便不宽厚仁慈了?”擎王妃却是又一声冷笑。 “王妃息怒,息怒,不然就让这时家八姑娘为咱大家弹琴助兴,当是补了这过了,如何?”辅国公夫人一瞧这场面忙站出来劝道。 擎王妃其实还有心发作的。可三皇子的面子她是得给的,轰人的事也的确不合适。于是一哼声,顺着这台阶下了,点点头便入了高席。 时非晚看着这出,心底嘀咕:“人格分裂!” 上次她瞧着那王妃大姐人挺和善的呀,怎这次像个恶妇了?多大点事,至于吗? 时非晚哪里知道,时听雨这次完全是被她自己给连累了。因着那天成郡主的事,擎王妃是恨不得扒了整个建安伯府的皮。 时听雨倒霉在她是时非晚的妹妹上。 就像现在,擎王妃一入席,目光就开始在人群中扫荡,寻起了她最为纠结恼恨的那位时家丑女。 只可惜在她的认知里她从未见过时非晚的,此时现场有部分女子还戴着面纱或帷帽,实在寻不出是哪位主。 而这茶宴,很快便已正式开席了。 说是茶会,喝茶吃茶点却也不是唯一的项目,这算是雅集,交流各种风雅之事是重点。像是弹琴助兴那是一般有的。 这会儿时听雨倒反而得了表现的机会,茶宴一开始便以惩罚的方式,走至琴边为大家弹了一曲《高山流水》。她今儿,许多人瞧得出是擎王妃与九公主是有意针对她。此时听着她完美的琴音,瞧着她的容颜,想着她方才的镇定处事,又是惊艳又忍不住揣摩起来,心道:这泠州第一绝色,而且还颇有才名据说破过三皇子三道谜题的奇女子,果然是有些底子的! 但时听雨终究不是茶宴的重点。很快茶会该怎么进行便怎么进行了。像是这品茗评书,斗茶插花,谈诗说画等等之类的项目,都有按自己兴趣分组进行一块交谈玩耍的。有女子组,有男子组。而男女之间也有交谈的,却都注意着分寸距离。 一边喝茶一边玩着,渐渐地,为了玩出些味来,自也免不了俗套的得分分高下。 像是此时斗茶的那是最狠的。有拿出家中藏了几十年的名茶,采了晨露来,非要搏个第一的。而其他评画谈诗词歌赋的组,也免不了当场吟诗作对让人评比评比排个名来的。 时听雨因那泠州诗会,那才名可是闹得人尽皆知的。基本上很多人为了摸她的底,今儿是各种项目都拉着她凑,便是她推辞,也非不肯的寻着各种理由让她露露手。 时非晚倒觉得自己以前是小看时听雨了。真聪慧的,其实不是各种才艺都精的。而是行事会审时度势的。时听雨风头太甚,正遭各种人嫉妒呢,今儿她便直接藏起拙来:一露手,很多项目都留了一手没有显全能,清一色的竟全是不上不下的排名,不会惹得人太过眼红却也不会太输,还谦逊的表示泠州诗会是运气,小地方才女少,百姓们没见过世面才会给她戴高帽。 而且,从各种项目她都能清一色的稳定在中上排名,也能看出她是真有才,许多项目竟都能留有余地。时非晚此时便在想泠州百姓都说她是天下难见的才女,那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段位低的,此时在想时听雨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惹眼。 段位偏高一点的,却是都在想着这位姑娘的确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王妃姑姑,国公夫人,我要单独挑战她,跟她比!” 大家心思各异之时,那位九公主,突然站了出来一指时听雨道。 茶会本就是以茶会友交流风雅项目的现场,这有人提出要单独比些什么,哪会有人反对。而且,九公主也不是头个了。 方才就有不少单独挑战比对对子比茶艺之类的。 “公主,听说您无论哪方面都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方才我各项目差不多都露过手了,实在称不上多好。公主已经赢了,实在不需要……”时听雨一听,却是站出来忙道。 “不行!”九公主打断,看向擎王妃:“王妃姑姑,你说这比斗,输了的怎么能没有惩罚呢?赢了需有奖励,输了需有惩罚才好玩嘛。依我看,输了的罚三十大板,这八姑娘不比就认输,那便应当罚,三十大板!” 第61章 七姑娘一人一频道 这话一出,众人就知这九公主是又在为难时听雨了。这样明摆着无耻无礼找茬的话,在场稍微要点脸面的,那都是说不出的。 偏巧这九公主是京都出了名的荒唐公主。她行这事大伙竟是见惯不惯了。以往如此跋扈,有长辈在都会克制说道她一些。 哪里想,今儿擎王妃回道:“公主说得对,有输有赢才好玩呢。时家八姑娘既然自愿认输,那就罚三十大板。” 王妃,您这也是明摆着仗势欺人啊!人家姑娘有说要接受比了么? “来人,上罚!”只可惜现场最大的就是擎王妃了,眼下她说的话几乎就是圣旨。只见她此时丝毫不给面子不辨是非的吩咐道。 “王妃,我……我不认输,我比。”时听雨哪里会不知人家这是故意刁难,此刻辩理分明不是法子。一抿唇,她只得站出来问道:“公主想跟我比什么。” “怎么,你是觉得你能赢?你若输了,那板子可还是得罚的。”九公主讥笑。 时听雨低头不语。九公主便又道:“比画。” “好。”时听雨应下。方才她其实评过一副画,大伙听她的见解不过一般般。 倒是没有亲自出手画过。此时一听,全来了兴趣。擎王妃虽只想惩人此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命人去准备了。 过不了没太久,二人皆出来了一副速成画。那九公主今年十六了。皇家的公主性子再如何功课那一般都是不差的。请的是最为顶级的先生。时非晚此时瞧过二人的画,抿抿嘴不做评论。 一会儿过后裁判评审出来了,时听雨占了上风。这会儿许多人都去瞧她的画了,赞美之辞是不缺的。时非晚心底暗道:果然先前是藏拙了。眼下不拿出真本事那就是得吃板子的。 “你……你骗人,你先前不是说你画技平平,没学过几年么?”那九公主此时脸色难看得很,“我们再比,比插花。” “公主,你输了,还没受罚。”时听雨说。 “怎么,你想让我挨打?”九公主却扬眉一笑。她是公主之尊,谁敢下令打她?更何况现场最大的擎王妃那是明显包庇着她的。 时听雨垂了垂眼睫,立马道:“不过是玩玩而已,哪有这么认真,自然不用。” 她不敢真让九公主被罚板子,心底却是憋屈得很。若是她输了,方才九公主一定抓着不放。所以无论比什么她现在都只能赢不能输。 如此,时听雨藏不了什么拙了。后,九公主又无礼的提出了比插花,比茶艺之类的,便连棋术她都跟时听雨较量了一番。时听雨这次只能全力以赴。一项项下来,虽有平局的,却是未有败下来的。 那九公主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了,瞧着周围愈来愈多的对时听雨的赞声,她是愈来愈来愈恼。终于,在一盘棋输掉之后,她猛灌了口茶,道:“时姑娘,我们比舞!” 时听雨本缓了些情绪的,一听这话,脸色终于持不住的难看了起来,“舞……舞?” “嗯。” “公主,听雨不会舞。”时听雨忙说。 她自不是不会跳舞。只是这书画下棋插花之类的,在这种的茶会上表演倒还算合适。唯独舞蹈,一般只有女眷在场的场合才适合拿出来。 可是如今有外男在场。在这大楚,官家嫡女,在外男面前跳舞……放在这种重规矩的仕家,那是有失身份清白的,便是说出去,人家说一个仕家嫡女跟歌姬一样的在外男面前“搔首弄姿”,是会被体面人家所不齿的,说是自降身份的。 倒也不是说不可以。只是此等行为庶女偏多,体面人家的夫人看有如此行径的女子,是觉得她们轻佻上不得台面的,是不贤惠端庄的狐媚子。而这种类型的女子,有素养的大夫人都不会挑着做儿媳,倒是纳妾时会先考虑。 这九公主:她本来荒唐就是出了名的。当街调戏俊俏公子的事她都做过,名声一直挺臭,与史书上的各种荒诞公主那是有得一拼的。这会儿这提议从她口中提出倒见怪不怪了。她自己一直不在乎名声的。 但时听雨乃为受宠嫡女,不愿自降身份,让各种男人用看“舞姬”之类的眼神看着自己。所以她这次推拒得很干脆。 “你不比?那便是认输,三十大板子可是要罚的。”九公主笑。 “可公主你方才也没受罚。” “是你这赢家说本公主可以不受罚的,本公主可没谁改规则。反正……” “砰……”时听雨突然往后一退,那腿似无意的踢中了一块石头,瞬间便摔了一大跤,那脚也在地上狠狠崴了下。 众人一愣。只听时听雨立马道:“公主,我脚伤了,不便跳舞。公主跟一个脚伤之人比,也是胜之不武。不如改日……” “你这分明是……”那九公主仍不罢休。 “小九,你太过分了!”不想那看了一道的岑宴终于忍不住了。此刻起身,一扬手,便直接吩咐道:“时家八姑娘是国公府的客人,现在受伤了,还不快带她下去歇着。” “三哥,你怎么……” “小九,你太放肆了,赶紧退下!” “为何退下?时家八姑娘崴脚了,可本公主还好好的呢。三哥何必扫了妹妹的兴?这八姑娘不能比了,家中姐姐替她便是了。”九公主本来愤怒的想辩些什么的,可她突然地想到了什么似的,眼中灵光一闪,竟是看向了女眷群:“建安伯府的七姑娘呢?妹妹受伤了,舞不得,自然得由姐姐来替,可莫扫了大伙的兴致。” 嗤…… 后头几句话一落,便是岑宴也瞬间愣住了,神情一滞。 大伙更是从同情时听雨的情绪中猛地回过神来,然后……目光齐刷刷的盯向了九公主。 她方才的意思是…… “对,这是个好法子!妹妹脚伤,姐姐替之,正合适呢。” 短暂的沉寂过后,擎王妃突然一拍手,竟是笑着附和起了九公主。 沉默…… 现场又陷入到了沉默里。 然后,先前本有许多心疼时听雨,觉得九公主放肆的。可这会儿目光却是纷纷开始往女眷群中搜寻。那些嘀咕着九公主过份的声音再没了。 不一会,却是清一色的发出了“如此提议甚好”之类的附和之言。 “哪位是时家七姑娘?” 擎王妃一声冷问,某个一直在自己跟自己玩着棋子,哪个“兴趣小组”也没加入过的孤僻时非晚,这会儿眉头一蹙之后,缓缓站起了身来。 然后:出列! 惊讶! 她走出时,男女眷的目光几乎是随着她的步子移动的。此时各种愕然之色涌出,少有人想到,那时家的“大丑女”竟是如何一副姿态: 身若清竹,绰约卓然! 一副面纱遮了容颜,纳入人眼的只剩下舒服清爽。 “你是时家的七姑娘?”九公主眼底一讶。 “是。” “你妹妹脚崴了,你得替她与本公主比舞?否则,便算是你妹妹输了,得罚三十大板的。”九公主笑得张扬。 她当然无兴趣跟一个乡下来的村女比试。可时听雨脚崴了是事实,便是她分明是故意的,那也能够堵了她。且三皇兄分明已经被触怒要护着了,再寻时听雨她怕是讨不得什么好。 而如今一个村女被拉出来,那是一定会让建安伯府出大丑的啊。伯府出丑,同是一家子,时听雨的面子也依旧会挂不住。 “公主一定要跟我比?”时非晚定定站着,眸不抬,身不动,忽问。 “是。不然算你妹妹输,她得罚板子。” 时非晚当时不在乎时听雨。可如今在外,她完全将这事当空气的话必会被人说什么她不顾姐妹亲情冷血心毒。 “怎么,你不敢?方才你那妹妹分明是故意崴脚的,你也想学她么?还是说你们建安伯府出来的,都是这般畏缩无才之人,只知道躲着?” 九公主见时非晚半晌不语,冷笑。 不想,时非晚突然接了句。“打三十板子的规则一直算?” “自然。” “大楚熹帝三年,听说当时有西凉使臣出使大楚,西凉卓和公主随行。当时吾皇备宫宴盛情款待西凉使臣,卓和公主却特意在宫宴上准备了一支盛舞。当时西凉公主一舞惊四座,堪称天下奇舞。” 时非晚缓缓抬起头,竟是突然说了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西凉民风开放许多,便是未出阁的贵女在外男面前跳舞也是很适合的。他们甚至有许多节日的活动那就是男女一起欢歌庆舞的。事情放在西凉人身上,没人会觉得她轻佻降了贵女身份。 九公主此时挠头,一怔。 时非晚接着又道:“不想,那卓和公主却突然在宫宴上邀大楚皇族与名门嫡女与之比舞。她是公主之尊,我皇自然不好召舞姬与之比试。只可惜因久未选定合适人,那卓和公主便嘲我大楚乃为浅薄的原始蛮国,只会原始蛮人的吃喝玩,什么文礼之邦,礼乐大国,纯属虚言。” 九公主更愣了,她……她平白无故扯这些历史做什么? 第62章 跳个舞也要费脑子 “当时……” 时非晚却是未停,继续道:“我朝宁安长公主还是未嫁之身,自动请缨,站出来跳了一支独创的剑舞。当着西凉使臣,大楚满朝文武的面,大挫卓和公主。那时今上大悦,为表彰长公主,特将那一舞定名为《宁安舞》,并让史官加记,让百姓传扬,颂长公主扬我大楚国威之功绩。” “你……你提起这些做什么?”九公主满眼都是纳闷愕然,惊奇的审视起了时非晚。 “没什么”时非晚轻轻一摇脑袋,“不过是九公主相邀,我心底胆怯,可却突然想起了这件大楚往事。顺道,记起了自己幼时确实学过一支舞,好像……正是这支《宁安舞》。” 九公主瞬间瞪起了眼珠子,“宁安舞?你说笑吧,你怎么可能……” “阿晚不敢说什么能仿效长公主一二,可平日却时常督促自己,既为大楚儿女,当以宁安长公主为典范,遇事,得向当时长公主那夜一样,不怯不退。所以今日九公主既说非比不可,那……我自愿应比。”时非晚继续说着。 话到这,已终止。 四周突然陷入了寂静里。 “九公主,你先。” 只才过一会儿,时非晚便又退后了几步,朝那九公主说道。 这话像一把锤,让所有陷入沉寂中的人瞬间回过了神来。顿时,便听得周围有隐忍着的轻轻吸气声响了起来: 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女? 好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女! 好一个……涉猎朝堂往事的村女! 好一句“时常督促着自己当以宁安长公主为典范”! 宁安长公主当年那一支《宁安舞》,是当着满朝文武,外国使臣的面跳的。那外男,可是数不清呢。可那种情形之下谁人会觉得有何不妥?谁人会觉得长公主举止不端? 那是与西凉公主比舞,为国扬威,为国争脸。她那一舞之后,闻者,上至宰辅,下至平民,皆是只有歌颂赞扬的,何人胆敢亵渎? 而今日情形:时非晚退,建安伯府丢脸不说,看擎王妃今儿的敌意时听雨只怕真的会挨打。时非晚则会被人讥嘲不已,还要落个不顾姐妹果然名副其实无才无能之名。 进,且不说这样一个村中丑女能不能跳出像样的舞来。便是她真能,伯府嫡女,名门仕家出来的,不知分寸的跟个歌姬似的当着那么多成过亲或是未成过亲的外男跳舞,举止如此不端,依旧是丢了脸面让人看低几分的事。 此形,可以说进无进路,退无退路。 可此女—— 方才寥寥几句话,竟硬是堵了所有人的嘴!堵了后续有可能出现的各种闲言碎语! 她说自己待会儿会以《宁安舞》应比。《宁安舞》那可是今上亲自赐名,扬过大楚国威的一支名舞。若是跳得不好,众人也只敢嘲舞者辱没了这支名舞。何人敢说舞者“轻佻”,辱没了名门嫡女的身份?又有何人还敢说在外男面前舞这会如何如何? 若有人说道时非晚当着外男面跳此舞失了贵女脸面,那么不就是同样在打当年宁安长公主的脸? 退一步,便她不说自己要跳《宁安舞》,便是有人觉得今日情形与西凉出使的情形完全不同,她在应比之前说上这样一番话,也依旧不会有几人再敢说道什么了。 因为人家说了:她这是以“宁安长公主为典范”,是在效仿宁安长公主那夜的选择,学她“不怯不退,不畏缩”的精神。 所以,她应比,你丫还能说些什么?你丫还能觉得她“以宁安长公主为典范”的行为不合适? 此女…… 无进无退的一条路,竟如此简单的就掀开了一条光明岔口来!如今,要想看笑话,就只能期待着她跳不出什么来,那时候倒还能再嘲她辱没长公主的名舞之类的。 可是……话说那《宁安舞》当年能胜西凉公主,大挫西凉人颜面,白痴也能想象得到其难度其惊艳程度。她她她……她真的可能跳得出一二? 不是说她是一个在乡下被下人带大的村女么?不是说没上过家学么?而且,没有亲母那应该也没人教她这些? 男宾女宾们此刻又清一色的陷入了沉寂里。原先等待着看笑话的脸上这会儿纷纷收敛了神色,倒是添了不少惊奇与揣摩来。 时非晚此刻已经退到了一旁,目中看不出多少的波澜。她知如此一来必然出风头。可却也只能如此选。再者……今日来茶会,别人都是各种心思,而她,自己的心思其实也不单纯。高调应比,不单单是为时听雨以及建安伯府的脸面填这个坑。还有……别的用途。 “我,我先?”那九公主此刻已经懵了。 时非晚点点头。 九公主抿抿嘴,审视的看着时非晚。只不过一会儿过后,她又恢复了那得意的笑脸。行至中间,朝着时非晚使了个挑衅与讥讽的眼神:呵!故作玄虚!待会儿她要是跳不出什么来更遭人嘲。宁安舞?自己自幼学舞可都跳不好呢。 九公主的琴棋书算不得多顶尖,可是舞蹈,却是她最精的。她也知一个公主如此不好,可野惯了她就是觉得如此舒服畅意,什么“端庄”之名她也不稀罕。此时拉着一名要好的贵女给自己伴了奏。很快,便真的跳了一支舞。舞蹈选得倒也还有些分寸,不是什么媚向的舞蹈,倒是舞出了几分贵气来。最为瞩目的自然就是其美感了,没有更换舞衣,可起舞时却绝对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竟觉这位不像话的公主此刻是真的光彩夺目。 舞毕时,九公主神情畅快。还来不及在心底给自己点什么赞,就见时非晚已经拖着一把长剑凑了过来。 九公主脸色大变,差点以为这村女要发挥传言中村女的特长:撒泼!要来砍她!“你你……干什么?” “跳舞。”时非晚说。 “跳舞你拿着真剑做什么?”九公主倒想起了她之前的确说要跳剑舞来的。 “现场没假剑。”时非晚说。这剑是她方才从一名公子手中借来的。像是茶会这种,吟诗作对常有,可是跳舞之类的……那是一般不进行的。谁会备什么道具。 时非晚其实没使过剑。可到底也是用过大刀跟短刀的,既不是杀人她用剑应付这样的场面已是绰绰有余。 她没使过剑,却真是学习过《宁安舞》的。这是她的启蒙舞。幼时丑婆便是手拿一竹棍表演给她看的。告诉她:今天起,你开始学舞。 那时她问:为何要教她那么多用不上的东西。 丑婆当时神情怪异。自言自语的嘀咕着什么她是她的希望,非要将她培养成最出色的女子之类的话。到现在,时非晚的心底也仍旧是谜。 “这是真剑,你会……”九公主还要说些什么时。突然已见时非晚一个剑起,剑光一闪便在空中划过了一条弧线,恰恰的,剑刃便顺着她的耳侧而过。 九公主脸色大变,吓得一个长奔立马转向奔跑。老天爷!这厮竟然就已经开始跳了起来!差点刺伤她! 轻舞啊?她不用伴奏? 因着方才那剑光心有余悸,九公主奔了好远才敢停下来。她粗喘着气,红扑扑的脸蛋已染上了汗。平缓之时,她这才转头,看向了那已起舞的女子…… 只她轻蔑高傲的神情,却是在此一瞬……突然石化了…… 九公主,名岑甄,字子妙,封号:文真公主。此年,她十六岁。正是在今年,此瞬,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世间女子,原来……原来是真的可以那么的不一样的。 当多年以后,她的眼前频繁的跳跃出北地苦寒荒漠之地,那银盔卫甲,立马横枪,满身血泪的女子时,她脑海中仍旧会下意识的钻出今日的怡园,今时今刻的初见场景来……那时,大家已称那人为: 时帅! 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十六岁的她,只是在这一眼之后下意识的问起了自己:什么是女子的舞? 她一直以为女子起舞当如那翩翩蝴蝶一样,是美艳的,柔和的,靓过满园繁花,犹似仙子,芳华绝代。 可眼前人舞出的是什么? 那是……是什么? 竟是那少年意气,清清竹骨! 碧衣,青剑,玉身,落叶……没有华丽的舞衣,没有花哨勾人的眼神,没有倾城的容颜。女子面纱掩面,一双清眼寒气灼灼,一支剑犹如龙蛇附身,静时傲骨铮铮,清贵卓然,动时意气风发,激昂澎湃…… 这不是记忆里的《宁安舞》! 不,这又是《宁安舞》!最起码,动作真的是几乎一致的!宁安长公主独创的这支舞是有流传开的。而她,是见过歌姬舞这《宁安舞》的。确实是罕见的舞蹈,难度极大,也确实极为瞩目好看。可是记忆中的《宁安舞》带给她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那舞风柔美而倾城,飘逸而出尘,甚至带了些凄美的色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蓬勃的生命冲击力,意气又张扬,强烈又清傲,惊心动魄! “叮……” 不知是谁,突然自发的吹响起了一首伴奏的曲子。 《宁安舞》,那是有独创的曲子伴奏的。而此时突然响起的,却是一手激昂澎湃的《十面埋伏》! 第63章 非得让欠揍人挨揍 起舞的人闻声,反应极快,已是瞬间就稍进行了改编动作急缓跟上了曲子的节奏。起初是清缓的,紧接着愈来愈急促,速度已是较之原本的宁安舞快了双倍不少。 那舞风已再不似九公主记忆里的什么温和凄美的舞蹈了,舞者几乎将其演绎成了一名战者的独白:倔强,清傲,不屈,以及……热血! 闻者只觉心口处被人一下下的狠捶着,心跳突然加速,神经自发的开始紧张起来,心底竟也被带出了一股激昂来。 九公主是头次因一场舞而生出如此的情绪。倒不是说这比原来的宁安舞好看多少。若论美感,这比之歌姬起舞时又有漂亮的舞衣,精致的妆容,完美的伴舞跟伴奏相比,那是差了不少的。可是眼前画面却诡异的有着一股对生命的强烈冲击之感。 尤其是对……闺阁中那些娇滴滴的女子来说! 时非晚止步在曲子结束之时。 也几乎是在结束的同一刻,她面向了那主评审:辅国公夫人。 “请夫人评比。”时非晚说。 “……” 曲子吹得好好的,舞也看得好好的,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哪里想到画风就被无缝衔接了这么一句。 那辅国公夫人当时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寂静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后,那九公主突然飙出一句“时非晚,你急着去上坟啊”,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然后……辅国公夫人神情各种繁琐的看了时非晚几眼,连连咳了几声后,便一副深思状的让众人投票评选去了。 再观四周之人,此时神情皆是同样的繁琐复杂。周遭更是有着一种诡异的沉静气氛在漫延着。 但评比还是需要进行的。 茶会以文会友,如此多的人都在场,评比结果不是来源于一两个的。围观的都可以投票。很快,结果还是出来了。 九公主此时凑到了辅国公夫人面前,亲自清算起了方才的结果。 这投票用的是豆子,觉得谁胜一些就投谁。九公主数了数,黑起了脸,她……她输了!输给了这个“村女”! “七姑娘,我要跟你比书法。”九公主一转头,气势汹汹的再次看向了时非晚。 她原本跟时听雨比,那是想看她输然后挨板子的。而现在跟时听雨比,怒虽有,可其中还有几丝好奇来。谁现在都猜得到那有关于这村女的传闻是明显不符的,也不知道这时非晚是不是还会些别的什么。 “九公主还没受罚。”时非晚说。 “怎么,你想打本公主?”九公主仍旧跟之前面对时听雨一样,不以为意的扬眉笑。 “好,我跟你比书法。”时非晚一句话也没接,突然走到一摆在外景中的桌案前,看上头有笔纸,便拿了起来。 “你……你真识字?”九公主瞪着一双水眸也凑过去,见时非晚提笔,她立马也提起了笔。一边瞄着时非晚一边在纸上写了一句诗。 她收笔时时非晚也已经也好了。九公主惊奇的一扫那纸面。她没看清楚字,可却也从那黑影上可以肯定:那真的就是一个个方块字。 时非晚一转身就将写的东西递给了辅国公夫人。九公主立马便凑过去抢了过来要看。她一边看,一边下意识的念道: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九公主末音刚落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了。一滞之后,顿时愤然的一指时非晚,“你……你骂我。” “写字而已,公主多想了,没说是你。” “不是我那你说的谁?” “少写了两个字。”时非晚拿着笔走过去便又在上下联的上头写了一横联,是简单的两个字—— “某人!” “时非晚,你……”九公主面色更红了。 周围凑过来的人却是“噗哈哈”的,实在憋不住大笑起来。然后竟有许多人默默的往代表时非晚的壶里投豆子去了。有些甚至十分诡异的没等看清楚她的字迹便选了她占上风。 这就导致这次时非晚非常明显的处在了上风。九公气得差点没走过去直接扇时非晚巴掌。然她这想着打人却还没打呢,那头时非晚却已走到那擎王妃跟前,行礼,说道: “王妃,结果已出,公主败两局,当罚六十大板。” 呲…… 哄笑之声戛然而止,齐刷刷的目光瞬间朝时非晚投射了去: 什么? 只见此时女子正处在擎王妃面前,头微微低着,眉目间没有得意,却是十分的认真清澈以及坚定 “时非晚,你……你要让本公主受罚?”九公主短暂的呆滞与错愕后,顶着一张难看的小脸不可置信的问。 “不是我让公主受罚。而是规则如此,先前我问过公主,规则可还算,公主说,算的。还说我不比,我那八妹妹输,那也是要挨打的。” “我不认。我是皇家公主,谁敢罚……” “便是因为公主是皇家公主,才更要以身作则。”时非晚眨眨眼,“公主,这些天我时常听祖父谈起公主的父皇:我朝陛下。祖父说陛下乃是千古明君,说陛下时常将一则铁训挂在嘴边训斥百官:说是为臣为官,当以信为重,务必做到公正公平,赏罚分明,切不可因家势权贵不同而待人有所偏倚,罔顾律法规则。 今日事虽小,不涉国事,不涉律法,可……情况却也不似小儿过家家。公主若在宫中,无论怎么做外人也瞧不见,说一句这不过是玩笑倒也罢了。但今天…… 今天却偏是不同的。因为,这么多的仕官都在现场,他们都是受过陛下亲训的。九公主若带头以皇家人的身份仗势欺人,将权势凌驾于公正之上,岂不是当着百官的面说‘权势之下无公正’,直接打陛下的脸么?” “时非晚你……你胡扯,你怎么可以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公主年幼,许是不知道这事的份量。可王妃……王妃也是皇族,陛下弟妹,封号加身,算得上也是陛下的臣子。莫非……也要随公主一起,带头以势压人,打陛下的脸,告诉陛下的官吏们大楚其实并不是像陛下说的那样,而是唯有权势才是至上的么?”时非晚却是突然转向了擎王妃: “王妃,今怡园现场,百吏之中,不也全都是高门出身的,许他们前些日子还在听着陛下的心肺之言,赞着陛下的英明公正,赞着大楚律纪,可今儿——王妃要站在陛下的对面,告诉他们:没这回事!只要身份不如人,便是再占理那也只有被人欺压,甚至别人说打就能打的的份么? 王妃,恕民女直言,还望:莫替陛下,寒了寒门之子的心!现场,可就有不少低门寒门的新起之秀!” 嗤…… 抽气声! “我的阿娘呀!” 人群中不知哪位小哥听到这直接就惊出了声来。当然,他很快还是闭住了嘴。只是脸上……各种惊涛骇浪却是怎么也难以掩休。 他便是时非晚口中的“低门之子”之一。今日能够来到这样的场合,纯属拜了一名出名的先生,得他举荐入仕。如今官位不高,不怎么受人待见尊重。原也不过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在看着眼前一幕幕激烈的景象的。 当见时听雨以及时非晚被那九公主所欺时,他确实也感觉到了不舒服。这是一种在强权面前得不到公正的共鸣情感。 而他,不过就是时非晚所述之人中的其中之一而已! 小哥此时捏捏自己手心,竟已渗出了些冷汗。这是被方才的话所骇的。只是他心底却是又觉得燃起了一团烈火,竟因那一句“莫寒了寒门之子的心”而生出了一股激昂与酸意来。 在这之前,这些情绪被深深的压在了心底,不敢喷薄半分。 而在此瞬……谁会想到这建安伯府的七姑娘,竟然胆比天高的胆敢说这些一番话! 竟谈及今上,给擎王妃跟皇家公主扣那样的大帽子,直接彻底的下了二人的脸面! 沉寂…… 男眷女眷们此刻纷纷不敢吭声,只是私下里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情绪:震诧! “王妃……王妃……”时非晚此时是微微低着头的。 她想她说完这些后,无论是会被骂被罚对方都得表个态吧。哪想久未听到擎王妃的回应,她无奈只得又轻唤了两声。 时非晚此时是低着头没去瞧擎王妃的脸色的,自然也瞧不见此时擎王妃的双眼里……有多少七七八八的情绪正在浮动。 时非晚此时就站在她跟前不远处,擎王妃的一双眸子黏住了似的定格在时非晚身上,一些人瞅过去时,竟是惊奇的发现擎王妃此刻像是没听到时非晚的话般,只是一个劲的审视着她。看得……竟是出神了。 “王妃……王妃……”擎王妃旁边的老嬷嬷正是在宁安长公主的画舫上见过时非晚的樊嬷嬷,此时也忙拉了下擎王妃。 “啊……”擎王妃猛地一惊,回过神来,瞬间便将一双眼珠子收了回来。然后一声重咳后,那脸色是转换得比天还快,立马丢下一句:“放肆!今上也是你胆敢说道的!” 第63章 两兄弟应回炉重造 擎王妃发怒,众人一点也不意外。 “王妃训得是,民女知错,这便闭嘴。”只时非晚紧接着答。 出人意料的,这位七姑娘竟……立马就怂了。 话完,她还特意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你不要罚公主了?”擎王妃差点又被呛。 “随王妃之意。”时非晚随意答。 “……”擎王妃本来脱口就想回什么硬话来的。 可脑子里一冒出方才她的那番话,她只觉一根鱼刺突然卡在了喉口,被堵得厉害。本来这种情况下非不顺着时非晚才是回击。可那声“不用罚”她偏偏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么大一名帽子扣下来,谁还敢无视,真的随她之意? 像是在场的人,只怕也猜得到她其实已经没别的选择了。他们为时非晚捏一把汗,不过是在想着得罪了公主跟擎王妃往后会有被暗中算计折腾的危险。但这些事……只得暗地里进行。明面上……她不好继续“仗势欺人”。 擎王妃因着擎王府功高盖主的关系,权势颇高。但也正是因这原因,为免人拿这“权势”来做文章,她跟擎王一直也活得小心翼翼的,平时不敢犯错让人抓住把柄。今日行事她自己也清楚是不稳妥。可是为了瑶瑶她便将这些先抛在了脑后。 原因,则是因她的目的就是跟建安伯府对着干。 不过……现反正也干不倒了。那九公主她自己都看不惯。既罚了能不落口舌,擎王妃在一会儿后只得看向了九公主…… “王妃姑姑……” 九公主委屈极了。可她委屈也没用,其他裁判跟擎王妃不想冒险落人口舌,最终一致还是按原定规则进行了,九公主只能咬牙切齿的受了。当然,她自己也不是那么无脑的,明明恨不得将时非晚拆了,一见形势不好便还真装出了一副“以身作则”的公主的范头来。 说是打板子,罚也确实罚了。可谁会真的特别用力的打公主。因此六十板子下来这九公主竟然还生龙活虎的能站能动。而这会儿,茶会早已经散了,人群也退得差不多了。倒也没什么人再敢说些什么,时非晚抽抽嘴角也离开了。 “王妃,我们也回府吧。”樊嬷嬷跟擎王妃还坐在原地,此刻老嬷嬷只瞧见自家王妃一双眼珠子一直追随着某个方位,突然笑道:“别看了,王妃,人已经走远了。” 擎王妃尴尬一咳,忙回过了头来,道:“今儿可是栽在一个小辈手里了呢,等回去还要担惊受怕她那番话会不会传到今上耳中,给王爷带去麻烦。” “王妃心底明白,便个那时姑娘不说,也会有王爷的政敌抓住王妃今儿仗势欺人的事弹劾几句的。如今王爷太过功高,那是随便一点与擎王府沾上的小事某些人都要放得老大给咱王爷添堵的。王妃那么明显的欺压时家姑娘,表面文章都没足,本就是不妥当的。”樊嬷嬷说。 “那丫头……只怕不止讨了个公道。本妃跟九公主,顺便也被她利用了一通。”擎王妃若有所思,眸子轻转。 樊嬷嬷一愣。 “好厉害的一个丫头!”擎王妃深吸了口气,突然站起,来到一还没被清扫干净的桌案前拿起了时非晚先前写过的那联子。只见上头的字行得行云流水,正跟她那一支舞一样意气风发的。竟真是绝好的字。 擎王妃目光稍定,又道:“那一舞之后,建安伯府丢不了人了,她跟八姑娘也挨不了打。小九同样大丢了颜面。此时退,便合适了。可她非要个惩罚结果,这得罪九公主跟本妃的风险可是很大的。她不顾,一来只怕是个倔脾气,二来,想就是特意惹怒本妃跟小九的。” “特意?” “她要公正,也有图公正的法子。何必还要来一句‘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得罪小九得罪得更厉害呢?她对本妃说的那些话,其实也可以更委婉柔和一些的。便是她当时的神情,装都不装恭敬一些。既不是个傻的,怕……就是故意的。这外头,瑶瑶那件事,民声虽有转向的趋势,可到底还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局面,如今这一来……” 樊嬷嬷大讶,“王妃您是说,她……她是因天成郡主的事为自己洗冤?” “本妃跟小九的身份,比瑶瑶还是尊贵一些的。她连公主都敢骂,都敢打,连本妃都敢当面逼迫,这些事传出去,还会有谁人信她是个想方设法巴结讨好过瑶瑶,妄图攀高山的人?” 樊嬷嬷恍然大悟,“对对对,公主都骂了都打了,哪还是那……”她突然一顿又看向沉思中的擎王妃,“那王妃,天成郡主那件事……” “看吧,她来这一手就是这作用,便是本妃,也不信她是那等人了。”擎王妃抚抚额,不知怎的竟是突然笑了声。一会儿后又道:“怕是真有什么误会。等瑶瑶清醒过来,本妃亲自去向瑶瑶问清楚情况。也不知是怎么了,这都躺了这么久了还没清醒过来。” “那既是误会,咱世子……”樊嬷嬷立马心急的想说些什么。 “那个臭小子!”擎王妃一听,瞬间板下脸一句臭骂。 “咳……”樊嬷嬷笑,“王妃,先前因为郡主的事便没同你说。其实,大公子去查过了,说是上次在街上又伤了阿肝的那蒙面姑娘,还是这位时家姑娘。大公子说,阿肝腿上的那女子头簪,世子他……直接给留下了。” “……”擎王妃差点一口口水喷出来,愕然的回头看着樊嬷嬷竟都惊得结巴上了,“这臭……臭小子还会做这事?” 樊嬷嬷轻咳。 “……”果然如时非晚说的,某位王妃大姐分明有人格分裂,此刻现场是没人的,她竟是突然一副少女无措状的挠起了头来:“嬷嬷,你说这怎么是好啊?人家丫头必觉得我是那不好相与的恶妇人了。” 樊嬷嬷见惯不惯了。当然,她自己同样也是担忧的:“世子的婚路怎么这么坎坷。上次王妃遭刺客,那就是因为心急寻小路去往泠州,想去见见那时家姑娘。哪里知道竟是遭了刺客逃了一路。人没见着不说,还差点丢了命。现在,那时家姑娘倒是见着了,可却因天成郡主的事……” “那臭小子……”擎王妃将这罪全推在了岑隐身上,“生下来就是折腾人的。” 说罢气冲冲急步往前而去,“直接去将军府。那臭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谁家的嫡子还没分家父母健在竟然搬出去独住的。里头又没有金屋藏娇。今夜他不给我交待他对那时家姑娘是何等意思,本妃非得家法杖责,真是一大祖宗!还有那个大的……他还好意思查他弟弟为弟弟操心,自己年纪更大每天只知道跟着一小仵作混在尸体堆里!真的是……” …… “这国公府真大。” 时非晚此时还没有走出辅国公府。这宅子是真心大。她又因不想那些人围着她问些什么,所以是最后一批走的人。也刻意的避开了人群。当然,她自也没跟时听雨两姐妹走一块儿。 可这宅子是真大,因绕道了的缘故,便感觉路更远了。这会儿还没出去。不过她倒也不无聊。途中碰到了一名公子,正是借她剑的那人。时非晚一个现代人不觉得跟外男一起走有什么不合适的。 说来也奇怪,此公子竟也似乎不介意这些。竟主动凑了过来寻她说起了话。而且素来对外人冷漠,不喜外人盯着问的时非晚竟对他有着一种本能的好感来,竟唯独对他不排斥。 “是啊,不知道修这么大的宅子做什么。”那公子此时附和。 “你萧吹得很好听,那把剑,很漂亮。”时非晚此时道。方才那一曲《十面埋伏》,正是这位公子为她伴奏的。时非晚觉得自己吹不过他那般好。 “我叫蓝天,真名。”那公子笑笑。 “姓蓝?” “对。姓少见,名也奇特吧。” “那蓝天你是谁家的?”时非晚直接称起了他的名字。 “我?我是孤儿嘿嘿。”那公子一笑,“现在不过就是京中的一个小仵作。” 时非晚一愕。不是世家之人?那怎么来的这里? “嘿,这地方本不应该是我这等平民来的。我这……是那擎王府的大公子,非丢给我请帖,让我替他来的。人家身份尊贵,交待什么,我也只能照做了。”蓝天解释,“不过幸亏那擎王府大公子莫名其妙的非让我替他这程,不然,也认识不到姑娘这等的趣人儿。姑娘许是不知,我瞧见姑娘,竟就跟瞧见了家人一样。” “……”时非晚突然愣了愣。她其实……也有同感! 时非晚忽然停住脚步,打量起了蓝天来。他方才的这番话,对一个刚刚见面还未出阁的女子说其实稍唐突了点。可时非晚此时却见他神情颇为的自然清澈。倒像是觉得跟未出阁的姑娘随便聊什么都无所谓般。 “你……生得好漂亮。”时非晚眸光轻闪,突然咳了声。 “咳……”蓝天猛咳一声,“我是男人啊唯,姑娘注意用词!” 第64章 不是有意惹上两事 “很多女子也没你漂亮。”时非晚盯着他的脸。 “咳……”蓝天又咳了声,忙道:“我……可能是有点男生女相。” 时非晚难得的笑了,“倒是瞧不出你是一个仵作。你年纪应跟我差不多吧,大楚的仵作听说老头子居多。” “所以我不过是跟着师傅在学习罢了。”蓝天挠挠头,嘿嘿笑了声,“穷人家的孩子不寻些事做,吃不饱饭。” 穷人家的孩子?有这么漂亮精致的剑,还有那么好的音乐造诣?时非晚眨了眨眼,就听蓝天又道:“今日认识姑娘小生三生有幸,只出了这个路口恐就会遇到人了,被人撞见有损姑娘清誉,我便换条道吧。下次,蓝天再寻姑娘说话。” “好。” 时非晚点头,那蓝天果便知分寸的退了。时非晚不知怎地心情突然极好,笑了笑转身往前门方向而去,这一沉思便有些入神了,双足踢中一块石头差点栽倒才回过神来。只是没待她本能反应的自己站好,手突然被谁给抓了住,扶了起来。 手心里温和陌生的感觉让时非晚瞬间一怔,猛地便抬起了头来,却见眼前竟是那三皇子岑宴,此刻抓着她的手,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里带着探究与审视。 时非晚猛地就要抽回手去。哪知岑宴竟反倒紧了几分,加了力气,不许她挣脱开。 手指与手指相触间,二人皆是同时定了定。 时非晚又愣又愕,“三皇子这是做什么?请您自重!” 目光往四周望去,见四面无人,她心底才稍稍松了口气。倒不是时非晚真担心多少闺誉,只她被人拉了手被外人瞧见按这破地方的规矩许就难以跟岑宴扯清了。 “莫怕,这里没人,外头也有人看着。”谁曾想岑宴仍旧没松手,竟突然道。嗓音听上去再无时非晚穿过来初听时的冰冷,反倒是故意放柔了几分。 时非晚更愣了,猛一用力,坚持将手抽了出来。脚步则是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皇子这是何意?” 莫怕?怎说得好像没人她跟他如此就合适一般。 “我瞧了你的身子,迟早都是得把抬你进府的。今儿寻姑娘,便是想跟姑娘说清楚,你不必担忧,我会负责。我……已将姑娘当成了我的人。”岑宴只当她是怕被人瞧见。 “……”时非晚傻了一瞬。 “那次,泠湖画舫……”岑宴脸上竟是突然沾上了一点红。 时非晚额上瞬间飞起几条黑线。她这才记起来了泠州画舫水里的那事。那时她身上没挂太多衣服,又是在水里,的确被他见到了,也抱过了。放在现代破事都没,放在这个时代……对于许多闺阁女子来说,那是只能是对方的了。而对方要是不负责,有些想不开的那是直接自尽的都有。 许便是因为这桩事,岑宴觉得她已是他的人了。那迟早都是要被绑在一起的。如今这般并无不合适。 迂腐!封建! 时非晚这个现代人当初是下意识的没多想。她心底也觉得岑宴一定会当这事没发生的,毕竟他应该是厌恶她的。哪想…… 莫不是因……见着了她的真颜? “你为何要掩了自己的容颜?为何有人那般造谣你也不出来辩驳?” 果然,沉思间,岑宴又朝她走了一步。竟是抬手,有些急切的就朝着她耳侧的面纱系带伸了过来,“上次瞧你,实则是极好看的。” “皇子请自重!”时非晚一愕,忙又退后几步,道:“三皇子认错人了,我不知什么泠湖画舫,我就是个大丑女!” 说罢立马转身,再无多话,迈开一般闺阁女子没有的大步子,逃也似的狂奔跑开了。 搞暧昧? 时非晚想吐! 岑宴不可置信的僵在原地,本还在想眼前人是不是在欲擒故纵的他,哪会想到时非晚竟一眨眼的功夫人都没了。 她这是……想撇清? 不可能!她都在那样的情况下被他抱了,这辈子除了他之外已是别无选择。再说以前他去时家提亲时听时家人说起过他家的大姑娘是极为欣喜开心的。那对他自然便是有意的。 那她,莫不就是……因侧妃之事心底有气? 泠州某丫鬟说的那番话,时非晚一表露出是识字且的确有才学的,就自然证明那丫鬟的话不那么可信。现想想便会觉有造谣的可能。 可时非晚……又确实太不像他在泠州诗会上见到的那位姑娘。这件事,岑宴现在都还觉得是个谜…… …… “跪下!” 时非晚本来因认识了蓝天心情不错。哪想一回建安伯府,建安伯夫人,对,就是那位身为她祖母的老太太,就将她叫到了跟前训斥了起来。 此时她正在主堂里,时家女眷们几乎都在。那建安伯夫人,也就是李氏,她左侧这会儿坐着时家二房的四姑娘,右侧则是那二房大夫人康氏。母子两个,此时眼眶竟然都通红通红的,正哭得伤心。 时非晚愕然。怎看这架势,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何至于哭得跟奔丧似的。 “别跪这里,滚去跪时家家祠去,跪个三天三夜不许吃饭!”李氏一见时非晚便怒冲冲的骂道:“不,跪个七天七夜饿死你也不为过!你可知就因为你,你二房四姐姐的亲事吹了?本来,我跟那定远侯府的侯夫人都说好了的,前不久他家还遣媒婆过来取走了你四姐姐的庚帖,说是若合上八字那就这么定了,寻日子过来下纳征礼。 哪里知道……就因为得知了泠州知州是伯府六房,知道你是咱伯府的闺女了,今儿便将庚帖退了回来。 你可知那媒婆说得有多难听?说是我们伯府能出去这么不要脸的姑娘,又是自己算计着攀附三皇子谋害亲妹,又是巴结毒害天成郡主的,那咱伯府必也不是什么多清白严明的好人家。还说什么就算你四姐姐跟你不一样,那咱伯府如今也是跟敬王府对上了的,他们不敢有咱这样的亲戚,更不敢跟你这种不要脸的做姻亲,没得污了他们侯府脸面。” 李氏此时是真气得不行。自打时非晚来了伯府,她是怎么也看不顺眼的。这些日子来她给时非晚找的麻烦那是比刘氏还多的。今儿更是气得恨不得拖棍子直接打死时非晚。 不……要不是因天成郡主的事,现不是时非晚死的好时机。她必然真就命人动手将她打死了! 李氏是真不懂:这种臭名远扬,还绝对寻不着人家了的逆女,那时满墨还带回来干什么! 时非晚才回家。辅国公府发生的那些事自然都还没有传开。时非晚本还在猜着今儿这李氏又会想什么由头来找茬。不想,却是这么一遭消息。 她眼眸闪烁了下,扫扫二夫人,又扫扫那四姐姐时轻挽,见她们眼眶通红,不免低下了头来,暗道一声:只怕这次不是故找茬,是自己真的连累了人了! 进了伯府好些日了。她的确听说定远侯府的侯夫人时常来伯府坐客。下人们偷偷议论说侯夫人单独召见过四姐姐好几回,估摸着是瞧上四姐姐了。当然这些事没完全定下是不会随意外传的。此刻现场不信任的下人那都是退出去了的。 李氏不会拿自己受宠孙女的亲事来随意说道的。而且她是老太太,想拿捏时非晚有的是法子,完全不需要寻这种由头。 而这封建家族,尤其是世家,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她名声臭是真事,谁家的听了伯府出了这么一号人那都是要避着点的。那么,会连累伯府亲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的。 “四姐姐……”时非晚此时抬头看向了这位她还没说过话的四堂姐。 四姑娘一怔。 “抱歉。”时非晚眸子一眨,便说了声。 只不待那四姑娘有所反应,她便转了身去。 “混账,你去哪?”李氏怒。 “去跪家祠。”时非晚竟答。 不管外边的臭名是不是她的错,如今连累人是真,更何况连累的还是这古代女子一辈子的婚姻大事。那定远侯府,地位高,对外的名声也是极好的,据说嫡子如今家里妾室什么的都是没有的,按这里的标准是一门好亲事。 时非晚此时想着心底是真生出了些愧意的。她也确实老实的去跪家祠了。晚饭也没有人为她准备。直到入了夜,其他人都睡熟了,也还没有人吩咐让她离开。 而时非晚……便是在这夜黑风高时,自己出了祠堂。 有愧是真,可她却不是个不知变通的。真在这跪个几天几夜,补偿不了人家姑娘不说,还白赔了自己进去。 特种兵之类,那多是行动派的。时非晚觉着连累了人家,头个想到的是如何解决问题才好。人家的损失是失了定远侯府的这门亲。那么她就会开始想:如何,才能让侯府的……继续愿意跟伯府结亲。 想来想去,她又控制不了人的思想,这事是真不好办。 最后,咬咬牙,时非晚无奈的叹了口气,闪闪眸子。然后,偷偷潜回房,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些自己这阵子准备的东西来,又带上九龙钩,偷溜出府了。 目标:长隐将军府! 第65章 将军府是个热闹场 听说,擎王府权势颇大,也不知,那位擎王世子能不能在定远侯府说得上一些话…… …… 长隐将军府。 擎王妃今夜也住在这里。 她是来寻岑隐问话的。只可惜,时间没选好。那位祖宗在外办差事,也不知是因什么而耽搁了,久未回来。天黑了,如今擎王妃也没见着儿子半个影子。 一气之下,索性她直接歇在了将军府。 当然,她是个急性子,那是念着什么,便很难入眠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倒是这会儿终于听到外头传来了动静了。有仆人便立马跑过来交待道:“王妃,世子回来了,您可还要去寻世子说话?” “寻,怎么不寻!这个逆子,我睡不踏实,他也别想睡踏实!”擎王妃怒发冲冠。 那家仆心底各种汗颜:您老,就不能等明儿么? 真是……幼稚! 不过倒也见惯不惯了。这擎王妃别看年纪不小,可很多时候那就是个娇女孩。尤其是在没有外敌时。瞧瞧,她此时便火急火燎的站起身来了。 “不,先不去。”只她走了几步却又立马停了下来。 “王妃……”那家仆愕然。 “世子回来了,那必是要沐浴清洗的。去,寻两名侍女过去伺候世子!”擎王妃吩咐。 “啊?”家仆嘴张得老大。 “没听到吗?世子如今身侧连个贴身伺候的都没有,这怎么行?听说前些天梁大人给世子送了不少姑娘过来,容貌那都是一等一的,却都被世子打发去干杂活了。你去挑两个相貌好的伺候世子。” “可王妃……” “照办便是。”擎王妃冷声。 那位祖宗让她不好过,她也非得让他不快活! 当然,这么幼稚的想法却也不是主因。擎王妃不过是觉得,那位大爷就得逼迫逼迫他才知道重视这件事。送去的姑娘他收了是好事。他要还跟以前一样心烦那就最好想法子把自己的心思交待清楚。否则这种事她天天安排一通去烦他。 可怜的岑隐…… 这会儿已进了净房了,他却还不晓得自家母妃就在将军府。 在沙场长大的,那都是有没有下人都无所谓的。他平时进净房不习惯任何人伺候。此时落了衣后便直接跳进了水中,闭着眼享受起了这热腾腾的感觉。 等泡了会儿,他又缓缓睁开了眼来。抬起手,看向了此时被他握在手中的一根银簪。很朴素的一根簪子,便在几天前,这簪子上沾了血,伤的,还是他最心爱的马。 换其他人,他是连人带簪的,绝对怎么狠怎么来。可这次…… 为何,他就是恼不起来。 岑隐凝眸,看着手中的饰品,袅袅水汽萦绕其上,他的视线有些微微的模糊,不知不觉间眼前似乎幻化出了一抹倩影来,一袭青衣,清冷寡淡。这簪子…… “真不衬!什么破品味。”岑隐突然低喃了声。 便是在此时…… 他突然感觉自己背后一热,似是……有手之类的东西突然粘了上来。 岑隐一怔,霎时便回过了神来,猛地一转头,竟已见自己跟前……两名妙龄女子正小心翼翼的凑近。 “世子,我们……伺……伺候您梳洗。” “……” 岑隐是什么人?隔着许远的距离不出声,一般情况下他都是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气息的。可方才,因着……咳!想事情去了,竟头次出现了这等被人贴身,而且还是被女子贴身他却没察觉的事! 有生之年,头一遭! 那么,有生之年因女子而被激起的怒火中,此时此刻也是……除时非晚那次之外的最盛一遭。 “滚!” 几乎是在瞬间,岑隐手中一股劲风便轰了出来。 用力:三层! 不至于太轻,却也不至于太重。 太重,直接轰死了,岂不就太便宜她们了? “啊……” 跟以往许多走进来的女子一样,眼下的两姑娘也没有例外的被甩了出去,然后扑通一声砸在了墙上。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两姑娘吐着血,却是顾不得任何疼痛只得立马求饶。 “低头,闭眼。”岑隐缓缓而道。 两姑娘这会儿哪还敢睁眼,一爬起,尽管喉间腥甜的味道还在翻滚着,却也依旧坚持着跪稳了,将头直接埋在了地上,闭上了眼。 “呵。”岑隐冷笑一声,提过自己的衣服,便随意的裹了一层。 “来人,抠眼,杖毙!”岑隐的声音突然传至了房外。 那外头的是将军府的管事跟一些护卫们。管事这会儿已骇得满头大汗,听命忙应了一声“是”,然后给门口的护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进去办这事。 而他自己,则是急匆匆的去寻擎王妃了。 “你说什么,被世子打伤了,还说要抠眼杖责?”擎王妃听到时一讶,“不是让她们一见到世子,若他恼怒便立马撤了么?” 她原本都估算好了的。行此一遭也不是期盼着能成什么事的。不过就是想用这个继续烦烦岑隐,让他赶紧重视起这自己的亲事来。 既然只是烦他而已,也用不着做的多过份了。去他眼前溜达一圈,依岑隐的性子那就足够心烦了。 她原预测的场景是:两姑娘是蒙着面纱的,看不清楚脸。进了净房后,不待接近多少,岑隐立马就会发现她们,然后跟以往一样,他会恼起来。二两姑娘这会儿可以立马跑开,反正只用惹他心烦不快活就够了。 岑隐离得远,这个世界的内力也是直接攻击不了多远的。姑娘们有空溜走,那位要面子的大爷没穿衣服那是不会急着追出来的。事后追究起来“蒙面姑娘”摘了面纱他也就认不清了。 如此,倒不是擎王妃有多心善,而是这两姑娘都是那梁大人好心送过来的。不大可能是什么细作之类。人家好意,你后脚就将人给弄死了,这不是在打人家大人的脸么? 可擎王妃预算得好。却也想不到今儿个隐大爷……那压根儿就让人近身了,二姑娘见到了世子跟前了他都还没有什么表示,竟脑子生锈了的以为他不介意,离那么近那哪还跑得了…… 擎王妃一靠近岑隐的房门:嗯,门被从里边锁上了? 这个逆子!尽给她玩些手段! 不过不怕,守夜的护卫里她给安排了一位自己的人。嗯,现在应就在里头,会给她偷偷开门的。 果然…… 不一会儿门能被悄悄的推动了。擎王妃暗赞:英明英明,姜还是老的辣啊!可才跨进,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一处纤薄的帘子面前正要掀起时,突然听得一声异动自里间响起—— “扑通……” 里间的屋顶,突然塌了一块。 然后,一个模糊的黑影哗地落了下来。 “那个……岑隐……”一道女声自那黑影的方向传出。 擎王妃瞬间顿在了原地。 这帘子是纤薄,可要看清楚里边的情况却也是不容易的。此时她微微掀起一角,便傻了似的见里边已是多了一个人了:是一个女子,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巾。可是她头上却是带着女子的饰品的。方才那声“岑隐”便是出自她的口。 擎王妃瞬间又将帘子垂了下来,顿在原地各种讶然的挠着头:什么情况? 有女飞贼闯将军府? 可要是“贼”,为嘛她会直接出现在那祖宗的跟前,还唤着他的名字,听语气,是有些熟稔的。 擎王妃此举是没被人看到的。倒是时非晚感觉到了帘的方向有人,可她也只当这将军府侯着一些侍女啊小厮啊之类的。那净房里头还有人呢,便自然就无所谓没多在意了。 “咳……” 时非晚此时不大自在的看到满屋子的人都在朝她看来,那目光充满了惊异,此时除了岑隐之外一个个全都呈石化状。 时非晚无语:不就是破了他们一个屋顶么?将军府这样的地方这种事应该不少见吧。 “你方才叫爷什么?” 正想着,时非晚终于听到岑隐出声了。 时非晚抬头,就见岑隐也正瞧着他。那目光看着不染情绪,看样子是认出了她来了。也是,她手上握着他的九龙钩呢。 这东西本来在上次的山道上救擎王妃时是弄丢了的。后被岑隐救时又见东西落在了他手上。她从武定侯府的马车中清醒过来时,身边带着一包袱,那郭嬷嬷说是宁安长公主的人带给她的,没翻过。她自己翻开,瞧见里头装的,就是这九龙钩。 “世子……”时非晚暗啧一声:不好,方才下意识的就叫他名字了。竟忘了这个时代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擎王世子。 “岑隐。”岑隐突然说,“以后,你这么称便行了。” “……”时非晚一愣。 “带下去处理。”岑隐这时却已看向了那护卫们。本觉得那两敢冒犯他的女子,应该当着面处理了才更能给外头某些人警告的。不过眼下…… “……”护卫们没反应,还在看时非晚。 时非晚回神,一挤眼神扫过去,他们才立马回过神来,脸色大骇的忙道:“是是是。” “姑娘,姑娘救命……” 第66章 他真的是善人来的 哪想护卫们刚要将两名女子拖走,二人却突然一个猛冲直接蹭到了时非晚的跟前,抱紧她的腿便哭泣了起来: “姑娘,救救我们,姑娘……” “拖走。”岑隐瞧见时非晚被人紧抱着身子一晃一晃的,脸一黑,忙道。 “姑娘,姑娘……我们不是有意要来伺候世子的。求姑娘帮忙劝劝世子,饶了我们吧。实在……实在不然,便赏婢子们一杯毒酒也是可以的。家中还有老父老母在,身尸被他们领回去后,若他们瞧见我们身上伤痕累累的,眼睛还没了,必然更会受不了的。姑娘……世子说要将我们抠眼,杖毙。” 两名姑娘面纱早就已经落下来了。这会儿哭得梨花带雨的。时非晚一怔愕然无措。作为一名在男人堆里长大还被教育着“对待女士应该绅士”的军人,有好看的女孩子哭成了如此个泪人,一般的“兵痞硬汉”那都是得软上几分的。 时非晚不是铁汉,可瞧见两名娇滴滴的姑娘如此样子只觉有些无所适应。方才她还在想着这里头是在干什么呢,如今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某人不喜欢这两个近身来伺候的女子。 这封建社会果然地位低下者命如草芥! 时非晚心怜,却也没有出声。一来求她能有什么用?怎不直接求这位大爷?二来这种权贵之家,阴谋每天都在上演,借一些由头除去细作之类的事那是这个时代避免不了的东西。她不了解情形,不知这两女子身份,随意说情,哪知道会不会酿成更大的错。 三来……咳!在时非晚看来那岑隐虽然怪了点却是个好人。他那么乐于助人哪里会平白无故的做这么残酷的事。 想罢回道:“你们自去求世子便是,他心善,就在跟前,我不过是个路人。” 世子心善? “……”现场七七八八的,无论是护卫还是两名姑娘们,差点被呛出血来。 那帘后的擎王妃更是差点栽倒,随即眨着揉起了耳朵只在想自己莫不是出现幻听了。 “姑娘……”两姑娘简直委屈得想先咬舌先自尽去得了。 这煞星要能求早求了。 倒是这位姑娘……是千古头一位胆敢直接称世子名字的。而且世子方才竟还让她就这样称。她们惊奇,方才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便抱上了这姑娘的腿。 “拖下去,碍人眼。”岑隐听此,眸光微微一动,突然低下眼来吩咐。 “是。” “等等……”时非晚此时却又突然看向岑隐,不解的问道:“便是她们非除不可,你就不能直接杀之?何必要用这种方式?” “你怜惜她们?”岑隐瞧着时非晚此时被两姑娘托着不大自在的模样,忽问。 “你们擎王府是权局中心,我知很多事身不由己却也得做。只是不知为何除个人还非要抠眼睛。”时非晚问。 “身不由己?”岑隐突然添挑眉。这妮子,莫不是以为她们是必除的女探子?她难道就不会想着:没准儿他就是单纯的想杀人呢。 善良?岑隐想到方才时非晚对自己的评价,破天荒的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唇角一抿,忽道:“其实她们只是惹怒了爷而已,是可信又清白的。” “……”时非晚一愕。 “擎王府除不除她们都不受影响。”岑隐抬头看向时非晚,“你若怜惜,劝爷几句,爷应你。” 时非晚则是怔住了。只是惹怒了他而已?那就要抠眼珠子又杖毙了? 头次,时非晚开始深想起了外头的那些传言。本来因岑隐数次帮她,她一直觉得传言有误的。可如今瞧着…… “你想饶就饶呀,为何要我劝?”时非晚长长的睫羽之下几缕波光微微而动。感觉到岑隐朝自己走近了一步,目光似落在自己身上,她只作不觉的偏了下脑袋。心底却已有几丝波澜微微涌动: 自打回京起,这位爷对她态度明显就值得揣摩了。以前便是他对她有过不规矩的行为,时非晚也只当那是人家只是色了点而已。至于其态度……那一直都是对她各种嫌弃冷眼的。 可上次马路边,他自告名字,还让她帮他绣荷包,时非晚就觉得不大对劲了。平白无故的谁会想让一个女子帮他绣荷包? 今儿来此,岑隐的态度也似发生了变化。没有冷眼嫌弃的眼神,语气里倒多了几丝玩味,看起来也容易接近多了。还说出此般话来。 时非晚再没谈过恋爱也能觉出些反常来。 “爷不想饶,可你若是想饶了她们,跟爷说声,依你。”岑隐笑道。 所以言下之意,他只是想听她向他发起请求而已。 “世子,若只是因为她们冒犯了你,我认为重罚便好,罪不至死。你已打伤了她们,若再不解气,再罚些板子,当就差不多了。确实没必要抠眼杖毙。”时非晚手指紧了紧,沉定着眸子,用着十分平淡的语气,只当谈家常似的开口说了一句。 没有任何女子跟男子请求撒娇之类的意味。反倒像朋友之间平常的谈话。 “是么?”岑隐不满的蹙了下眉。这不是他想听到的语气。 不过却还是道:“那你吩咐便成,想如何便如何,爷不插手。” “……”时非晚瞬间抬起了头来。 她吩咐?她又不是将军府的主人,她吩咐什么? 那些护卫们也是一傻眼。只是愣了半晌后立马明白过来了什么,忙齐声道:“请姑娘指示。” “咳……”时非晚眨了下眼。指示个屁!她又不是将军府的女主人! “姑娘,姑娘您饶了我们吧。” 两女子此刻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那哭得比之前还要厉害了。时非晚觉得头疼,她还有要事要办呢。想想,实在心烦,便干脆懒得多说闲话了,忙道:“行了,带下去,等伤好一些后,再罚三十板子。日后若有再犯,不用过问直接抠眼杖毙!” “是是是,姑娘……” “还不快带下去。”岑隐比时非晚还不不耐烦。 护卫们忙拖着两连声向时非晚道谢的女子用最快的速度撤了出去。 那帘外的擎王妃,瞧见有人出来时,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神情各种惊奇怪异的也忙撤了出去。直至走出房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还是瞪大着的。 而阿石便是这会儿突然朝这个方向走来的。大半夜的,阿石过来寻岑隐,是因有要事要汇报。哪想才来到世子的房门前,就见擎王妃也在。 而且王妃瞧上去颇为的诡异,竟像是魔怔了一样的瞅着空气。阿石差点以为擎王妃中邪了,行了礼,恭敬的称了声,也没见她有所反应。 阿石汗了把,便要继续去寻岑隐。 哪想擎王妃猛地反应了过来,怒冲冲便瞪向了他,道:“干什么?” “王妃,属下有要事需……” “滚远了,你们那点破事明儿再汇报。”擎王妃那架势像想将阿石给拆了。 阿石瞬间一骇。他犯什么错了?王妃很少有这么要吃人的模样的。还有世子房间不是还亮着么?有什么能比公事重要? …… “咳……” 时非晚以往面对岑隐,便是他对自己犯色心时,那也是颇为淡定的。但方才一猜着某人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心思,她便头次没那么自在了。 此时只觉岑隐的目光有些灼热,干咳一声后,见四周没其他人了,忙道:“世子,今夜叨扰,是因有事想求。我……” “说吧,遇着什么难事了。”岑隐直接打断了时非晚。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时非晚跟前便要扯掉她的面巾。 时非晚忙后退一步,“世子我就这样说。” “你就这么说,爷如何知道你是谁?” “……”要不是有事相求时非晚只怕按捺不住甩过去一拳。气冲冲的将手中的九龙钩一甩,她便摘下了面巾来,随即道:“世子,我说过,便是我欠过你的,便是我今日有事相求,也是会相偿的。而且,我自有我的法子相偿,不会让世子有所亏损的。” 言下之意:她是来交易的。而不是倚仗的自己女子的身份。 “嗯,说下去。”岑隐在她的脸上一扫,道。 “我名声很臭,家中四姐姐本要与定远侯府结亲了的。如今因我的坏名,定远侯府的不愿再结这门亲。虽则,我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可建安伯府确实因我坏了名声。如今连累的还是一个女子一辈子的姻缘。我不随便认罪,却也不会随便甩清干系。今夜前来,是想让世子帮查查,定远侯府打消这个念头,是否是因伯府中有我这等污名的人在。 若不是,此事我不会插手。也不会在伯府承担这一罪名。 若是,不知世子可有法子在侯夫人面前说上几句话?” 岑隐听懂了。 “你家人待你那般不好。便是因你的污名又如何?那也是他们活该。” “这是另一码事。我行事,记仇,别人莫想折腾我,可我却也不会白欠别人。二房夫人跟四姐姐是少见的这些天没给我冷眼的,事情又关系到了这大楚女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姻缘。我愿意认这件事,却也没说我别的事不记仇。他们待我不好,折腾我的,迟早那都是得还上的。可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67章 非要和他划清界线 “世子……”时非晚说到这看向了岑隐。 “好。”岑隐点点头,没再有多余的话。 “你能做到?” “屁大点事。”岑隐完全不觉得她说的是什么难事,回道:“明天,爷给你捎信。” 言下之意,答应了? 时非晚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干脆。本来,她还想着他要是没法子或是不应,她还得想其他的法子的。时非晚心下感激,忙道:“谢谢。” 说罢,她将自己后头背着的大包袱取了下来。岑隐一愕。时非晚夜闯将军府的目的已是了然。可大半夜的她还包着一个包袱做什么? 见时非晚在那忙着,岑隐突然问道:“将军府守卫森森,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妮子的确有些本事。可将军府要是这么好闯的,那他岑隐也就别在京都混了。 “我手上拿着你的九龙钩。你的那些人一见我自动退了。”时非晚说:“你跟他们交待过九龙钩不是在敌人手上么?” “……”岑隐默然。 这个阿石! 九龙钩的下落他谁都没说。准是那家伙胡乱嚼什么舌根了。 时非晚此时已经将包裹给打开了。岑隐扫过去,只见里头竟是两本手写书册子,还有一些金子之类的。 “我估量了下世子你这武器的价值,我想,这些应该足够换它了。”时非晚将那些金子放在了岑隐的房间里。这些东西是玉锦送过来的首饰换来的。纯金子,价值并不浅了。时非晚想着他将那九龙钩又放在了自己身上,准是不打算收回去了。她自己也喜欢得很的确不想还。那么便不能白要了。 “上次在泠湖,世子帮了我。还有这一次,算起来我便是欠世子两次了。这个,是谢礼。至于世子救我的那一次,那不算。因为我也救了你的母妃,算是扯清了。” 时非晚将那两本自己这阵子赶写来的册子递给他,道:“世子看看,我想,世子应是不亏的。这份谢礼,应是足够了。” 岑隐双眸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眉头却是微微一皱,突然又冷哼起来,“你准备得倒是齐全。用金子,想买爷的九龙钩?爷说了要卖么?” 岑隐心底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就这点金子……好吧,成本的话他的东西的确是不值这么多。可是这武器是当年最佳的器师打造的。有价无市,钱也是买不了的。 当然,岑隐不知道时非晚不大了解这个时代的兵器发展程度。在她这个现代人的认知里,九龙钩虽用得顺手却也不是多高大上的东西。在她看来这点钱是岑隐赚了。 “可世子你不是都不要了吗?” “爷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了?” “那你为何还要将它留在我身……”时非晚话语突然便噎住了。她猛地又意识到了什么,眸光一闪立马闭了嘴,心底想着再问下去不是个好兆头。 目光一抬,此时竟见岑隐的脸色竟有些诡异的发起红来。时非晚忙低下头,身上笼起了几分疏离,绕开话题道:“世子瞧瞧这个。” 说着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了他,道:“我不会欠世子的任何债的。世子看看这些,这些谢礼,可是值?” 岑隐面无表情,低头,就见时非晚再一次的朝他看过来,纤细的手指则指了指他手中的东西。岑隐这才将目光移开,翻开了其中的一本手写册。 只他看似平淡的神情,却在翻来册子的一瞬,瞬间怔了住。 手指一动,目光从册子上时非晚亲笔写下的每一页扫过。越看下去,他心底的愕然便越盛。 时非晚的字是很好看的。不似一般女子的娟秀工整,行云流水的,却也有一种独特的艺术美感在。但此时引他惊讶的自然不是她的字迹。而是里头写的东西。 时非晚这第一本手写册是她编的一套简单的数学。里头大致介绍了阿拉伯数字以及其计算法。还有复式记账法之类的一些会计中的东西。她想这些东西用在管理上那是会让事情简便很多的。 上次在泠湖画舫他不过是帮自己寻了衣服,遮掩了一番,说起来前头他要是不突然出现她也有一些法子脱身的。这份债是不大的。而这本册子里的东西放外边没准儿能直接让她成为这个世界的数学家,名人之辈。 岑隐绝对不亏。 岑隐此时又翻起了第二本手写册来。这一看,却是比之先前还要惊了。册子的题目叫《三十六计》。内容包括了战争里的胜战计、敌战计、攻战计、混战计、并战计、败战计。虽写得简单,实例一两句话概括了。每一句却都是一针见血的。就是里边的实例像是编造的虚假的朝代历史以及人物。可战况战局却像个身临其境真的上过战场一般。 《三十六计》是什么书?那放在时非晚的时代也是国家的瑰宝。这份谢礼,岑隐岂是不亏。便算是他是天才将领,用不着这个,拿着这当成教材让手下人看看,或是自己看看涉猎得更广一些,那都是有利无害的。 时非晚其实是觉得自己亏了。可这册子……她是在镇国将军府的马车上写的。 那时她以为岑隐救的是自己的命,所以觉得第二份礼是得重一些。 哪想到他是擎王妃的儿子。时非晚将这份债直接相抵了。本是不打算送了的。可今儿来的急懒得再去筹备这第二份谢礼,便顺便给带上了。 “世子,世子……”时非晚见岑隐盯着手里的东西久没出声,忙唤了他几声。 岑隐合上册子时,眼底惊是有之。可是喜却是不见得。时非晚瞧着不对劲,便开始想莫不是他觉得这东西没什么价值。 “你这是何意?”结果岑隐突然扬手甩甩手里的东西,直接塞回给了她,道:“爷并不需要这些。” “不需要?”时非晚眨眨眼,“你有没有瞧仔细,上面的记账法还有算数法用来管理擎王府或是其他私产,都是用得着的。还有那三十六计,你是一个将军,对你会没有任何帮助么?便是你再天才,多参阅一下并无坏处。” 时非晚看过大楚的一些兵书。这里倒是跟中国一样,也有《孙子兵法》之类的。可许这是架空朝代的原因,书名虽一样。里边写的东西竟是不一样的。 综合起来,她并不觉得大楚有什么好的兵书。 岑隐嗤笑一声,“你觉得爷犯得着用女人的东西?” “你瞧不起女人?”时非晚一听,就想着原来是这位大爷压根儿就没相信这册子里的东西。许是因为出自一个女人之笔,又许是觉得她是从什么杂书上乱抄来的,并不可证,胡编编凑的吧。 “你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岑隐却是忽问。 “以前看过一些杂书,我看了后,总结整理出来的。可却觉得都不是无稽之谈。”时非晚不敢说全是她自己凭着前世的记忆然后用自己的文字整理下来的。 “你觉得你的眼光能好?”岑隐又笑一声,只这次语气里却是带上了讥讽,神情看上去颇为冷漠难看。 这个女人,就这么非要跟他把债算得清清楚楚么?就非要将他的帮助当成一场利益的交换? “岑隐,你别小看女人。”时非晚被他这轻蔑的语气激得有些微微恼。她最厌那种觉得女子不如男的人。心底的骄傲一起,便道:“你莫以为只有你们男人懂兵法,会战术。” “哦?”岑隐倒是记起来她好像是喜欢看兵书的,心底没有鄙夷,嘴上却是又一声冷笑:“纸上谈兵。” “不信你考考。”时非晚心底被激起了一种想要驳驳的冲动。 岑隐又笑一声,道:“西北边境有一个小县城,名张门县。一胡人部落时不时的便会来侵犯叨扰。如今我大楚兵力不足,分在那驻守的兵士不敌敌人,交战之中败局为多。如今驻守三年以来,张门县仍旧不得安定。今年那县城守将已经被撤,陛下派了一名新的将领前去。若你是那新守将,当如何做?” “新守将是谁?”时非晚问。 “原禁卫军统帅。” “以往可有打过战?可有声名在外?年纪可大。” “并无,今年三十出头。” “是新将。”时非晚说:“我若是他,先只会守,胡人每次进犯,退回营中,不与之交战。便是非交了战,重点也是先退,尽量避之。时间久了,胡人必骄,且因是新守将的缘故,他们必会更轻视几分。待时机到了,让城中百姓也退离城中,派部分将士们扮成百姓出城放牧,诱敌抢掠。此时,可以派少数士兵护‘百姓’,与敌交战。却也不可恋战,边战边退,将敌军主力引入城中。 胡人此时性骄,容易被诱。 在此之前,城内设伏,布阵。西北县城多是土房,而胡人擅打骑兵战,被关在城中,他们的骑兵难以发挥潜能,战斗力必然削减。若是利用地形设伏布局不错,可将胡人主力一鼓作气,一次挫其于城中。” 第68章 这算不算他的表白 时非晚说到这停了下来,瞅了瞅岑隐,心底其实也不是多有底。毕竟她此刻面对的一名真正的沙场将军。而她……现代虽也打过战,可那是热兵器时代,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好像确实是在没什么实战的基础上凭借着自己的理解而谈起的战争。不过她方才说的,听着虽简单,战术思维却的确是《孙子兵法》中最为核心的点:“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 其意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示弱,迷惑。 “咳……我是没有过领兵的经历,胡说的一通,可我抄写的东西却绝对不是胡编乱凑的。”时非晚此时说完瞧见岑隐久没反应,默了默,想着自己在一个将军面前谈打战,应是有些自不量力了点。 “便是再有用,爷又为何收你的东西?”岑隐突然出声了。 “我总不能一直欠着人情。”时非晚答。 “为何不能?”谁成想本是在谈兵书的,岑隐偏偏一句话扯了个方向。 “……”时非晚眨眨眼,侧了下身子。 “上次爷让你绣的荷包,你绣了吗?”岑隐突然问。 “……”时非晚只觉得这人绕话题的能力强悍。抿抿唇,直言道:“我为何要白领世子的情?为何要替世子绣荷包?” 时非晚回答得理直气壮,直接背过了身去。 却也是同时,后头的温度似突降了几度。时非晚身子一哆嗦,自己身上的气息也愈加的冷冽。却正是这时,一双有力的手突然顺着她的身子双侧插了过来。 时非晚瞬间一怔,那手却早已经将她整个的环了起来。时非晚霎时便觉后背传来了被一具温暖而坚硬的身子贴来的触感。 时非晚身子一僵硬,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怒道:“岑隐,你干嘛!” “绣个荷包而已,为何不能绣?”岑隐此时完全扣着她的手,贴近她的耳侧近前,却是质问道。 “岑……” “你的东西再好爷也不要。除非,你是送给爷的,而不是拿来谢爷的。你看不出爷做那些都是自愿的,用不着你谢什么么?你以为你把这人情算清了,我们之间的那些事就会成为一场利益的交换么?跟你说,在爷看来那不是两场交易。” 岑隐今儿果然有些反常,竟是又一改原来的嫌弃态度,说道: “时非晚,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破东西。爷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摸也摸过了,该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了。如今你却跑过来跟爷说人情什么的得清算清楚。如今还算得清楚么? 爷跟你说,你想算,爷偏不算。” “岑隐!”时非晚沉着脸,目中冷意连连,心底却是大愕。这……这番话是他说的?这是何意? 不算清人情,他真的非想跟她一直扯不清关系么?可回京之前,她还看得出这位爷有所收敛,不似有此类的心思的。她表现得疏离时,他也多会顺着她的形势走。似无所谓跟她牵不牵扯关系。便是救她时看过她那也好像是无奈之举似的。 怎么一入京都,这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方才这番话其实已经够露骨了,打死时非晚她都想不到那一直对自己各种冷嘲热讽的隐世子会对她说这些。 “泠州时,爷先前不晓得,只当自己一时兴起,瞧见一个不同的女子便生出了几分好奇罢了,算不得什么,便也无所谓距离不距离。可这些日子,爷却是想明白了。” 岑隐紧扣着时非晚双手的大手此刻正缓缓往她的腰侧移动。侧于她耳侧的唇瓣此刻已经贴近了她的侧脸,竟有些热切的直接吻了上来。 “爷跟你直说了,爷这阵子几乎快得相思病了。时非晚,爷不想跟你保持距离!” “岑隐,你混蛋!你别发疯!”时非晚若早知道这人竟是一匹狼,今夜是打死她都不会来这里的。只可惜没有“早知道”这玩意。而岑隐也果然如外边传闻一般不是个“善人”。随心所欲,肆意妄为,本来就是他的明显特征。 此时听他之意已是明确了自己心中所欲,那么“随心所欲”行事风格的他自然没那么容易放开时非晚。 岑隐不是个善茬,绅士之类的东西在他身上没有,且,他自小高高在上,那就几乎没有迎合过别人的喜好的。 他说的“相思”是确有此事。这阵子回京途中竟满脑子都是这妮子。要不是她是闺阁女子不好直接约出来,还有他回京后实在忙得过份了,他早就去将她拎出来了。 什么是喜欢一个女子?岑隐以前不懂。 此时他依然也不大懂。可他却已经可以明确自己心中所欲:他就是很想要时非晚! 不知缘由,可他就是不想跟她保持任何距离! 那种感觉…… 对,便如此时此刻,他抱着她时,一股奇妙的感觉便笼罩至了全身,心口处则是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给侵占了般,有些酥麻,也有些醉人,还有些美好。还有……一些因她的抗拒而产生的失落。这些东西杂合在一起,便似有魔力一般,此刻正驾驭着他的思想与行动。所有的注意力也在此时集中在了怀中一线上。 这在他自己心底也是一个大谜底!明明……也就是见过那么几次而已。 不过……他想要的东西,那向来是得到手的! 当然,时非晚自也不会就这样做小猫。此时手用不上她便用上了脚,脚使上无作用她此时便忙晃起了脑袋。岑隐这时却也不强求了,亲不到人,便侧着脸低着头盯看起了她的侧脸来,却也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时非晚自是能够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灼热目光来。岑隐的脑袋就贴在她的脸侧,他那么看着她,便是他的呼吸她都能够感觉得清晰。 “岑隐,你个兵痞,过份了!”时非晚受不了被一个男人这么盯着看,此时一咬牙,体内竟是涌出了一股微弱的内力与同样笼着内力压制着他的男子相抗上了。 虽毫无作用,却惹得岑隐微微一怔。 “那本内功心法,你学过了。”他眉眼忽扬。 “为何不学!”时非晚冷哼。她当然不想白拿他的任何东西。可那本圣心诀她却觉得不用反而亏了。她是自动的计入了“已还”的行列中的。反正,她也总不能吃太多亏。 岑隐却是突然被逗笑了,“你这点子内力,跟没有差不多,能做什么?” “岑隐,你过份了!”时非晚又重复了一句。 哪想岑隐竟应了一声,回道:“爷知道。” 知道?知道还这般。 “可你便不能不恼不闹么?”更不想岑隐却是又回。 “世子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我毫无关系,你这是在欺负我,我为何不恼?” “是爷脑子有病,还是你脑子里装的东西不同?时非晚!”岑隐紧接着回道。 时非晚一僵。 “头次爷便不说了,当只是你运气不好。后来,你夜里出府想去玉家,爷说载你一程,你应了,当时你自己应允的,爷抱着你共骑,握着你的手拉你上马下马,也不见你说什么。你让爷怎么想?爷那会自然以为你将爷直接当成了你男人。” “那……”时非晚一噎,突然有些哑言,却还是道:“不过是共骑而已……” 当然,放在这大楚…… “还有……”岑隐却自顾自的又道:“后来我夜闯你闺阁,撞见你了。你是怎么做的?不尖叫不说,还直接便躺在了我一侧,贴上了我的身子,时非晚,你未出阁,而我是男人。便是我行为有缺,肆意妄为,那也是凭着这层倚仗。” “那明明是你半夜随便闯导致的,当时丫鬟……” “那画舫那次呢?你那副样子,爷瞧见了,怎也没听到你让爷闭眼?反倒光明正大的随着爷瞧?”岑隐又甩下一句,“你可知你当时穿的是什么?” “……” “还有方才,你闯的是爷的房间,你便没发现爷衣衫不整么?你那么想撇清关系,怎不见你退到屏风后?”岑隐咬牙切齿。 “……”时非晚这次是彻底噎了。她当然不是没察觉到岑隐“衣衫不整”。他应是刚刚沐浴完,衣服还只罩了一层,而且是没穿完整的。像是上衫,衣服扣子是完全没扣住的。一眼便能看到他布了些伤疤的胸膛。便是此时此刻,时非晚也能真切的感觉背后他胸膛的滚烫温度。 “时非晚,就这样,你一边让爷误会,一边又想要跟爷划清界线,你让爷信哪边?”岑隐见时非晚沉默,又缓缓道:“便是你脑子里装的东西是真不同,便是你真有心撇清,那还撇得清么?爷跟你之间发生过什么,你总不会得了失忆症。便是大楚民风保守得过了些,换其他国家,那也没有搂在一块滚过了的男女事后又说彼此之间毫无关系的!” 第69章 没准儿老天是助攻 滚? 时非晚简直要吐血了。这个兵痞!谁他娘的跟他滚过? 不过更让她吐血的,却是此时她竟觉得无从反驳。时代背景放在大楚,好像他说的……没什么不对劲的。可时非晚便是有大楚的记忆,平时行事也总是自然而然的被一些现代观念给驱动着的。就跟她现在没觉得他穿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啊? 这般噎了片刻,时非晚忽又感觉唇侧贴上了温温软软的触感,浓烈的男性气息席卷而来像是将她整个的吞没在了其中。时非晚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将头给偏了开,躲开了岑隐的碰触,只气呼呼的刚要说话,却就听岑隐贴在她耳侧,先开了口的轻轻道:“爷不会太过份的,阿晚。” “世子这话真好笑,我真的不算是你的女人,你现在还不过份么?” 抱着她的岑隐此时能清晰的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与冷意,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不然呢?你是爷什么人?阿晚还想继续撇么?你还撇的清么?” “世子说得对,我脑子里的东西就是跟你们大楚常人不一样。世子必是对我有误会,若我行事不妥,那也不过是我认为正常。世子方才说得纯然是你想多了。现在,世子可是明白了?便不说这些误会,当是我跟世子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我也全然没当回事。便是被你亲了摸了抱了又如何?是谁定的理以后就非得跟你?”时非晚也懒得想岑隐如何看待自己,只是觉得她必须说明白了。 若依她的性子,屡次被人这么强吃豆腐,那是绝对要揍人甚至杀人的。更别提有心解释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她被说得好像是她理亏似的,还有一个重点便是……她压根儿拿他没办法。 因她没办法摆脱大楚这个大环境。她也不是别人家作者笔下逆天到皇帝太子都敢直接踹的穿越女主。真实考虑现实情况,莫说杀他她今天便走不出这个门,便是揍他有没有风险都还得凭他是不是介意,他要不要怪她之类的。 考虑现实,那就是……人家世子想要,一句话真的就能将她弄到手。便譬如那三皇子,她那么恶心他,可若他问建安伯府或是圣上开声口,她也依然只能忍着恶心被人把控。 所以时非晚只觉得自己应该从思想根源上断了岑隐方才说的念头。 却不想他却笑了声,回道:“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傻?” “……”时非晚猛地偏过头来看他。他敢骂她! 只她这下意识的反应太过突兀了些,一偏头,竟未想唇瓣便轻轻贴在了岑隐的唇上。他的脑袋本就贴在她脸颊一侧,离得她极近,而且是侧着头看着她的。此番时非晚一扭头,男子一呼一吸间喷洒出的气息便全部迎上了面,眼瞳中放大着的已是他没有焦虑看不大清楚了的脸。只她却是能够感觉到他忽然的一怔,那扣着她身子与手的双手下意识的紧了紧,一双眼睛没有闭上,散着光彩般的看着她。 时非晚心底这次直接骂起了天。他爷爷的狗屎运!随即立马将头瞥了开,只是却见岑隐看似淡定实则早已通红满面的脸上添了些笑意。 只他却只作不觉得说道:“你可不就是傻么?你莫不是一辈子不准备嫁人了?姑娘家都是要为自己谋个好亲事的。你如今已经及笄,寻一门亲事是迟早的事。而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你在建安伯府的处境,只怕你的那些父母长辈们为你寻不来什么好亲,没准儿反将你往那种烂泥坑里推。 便是你不在意那些清不清白的事觉得还能挑别的人家,那他们能有爷可靠么? 既是迟早要嫁的,何不自己做主。擎王府开一句口,建安伯府只有应的理。与其被你那些无良长辈们随便选一门亲,你不觉得跟了爷是上策? 爷府中无侧妃也无小妾通房,你去问问这整一个京都,有谁家是这样的?而且爷……必也会疼你。你做了擎王府世子妃,日后能横着在大半个京都走。何人再敢欺你辱你污你? 你不讨好爷便也罢了,现在还恨不得让爷滚远点,你这可算得上是明智之举?说你傻,你不认?” “……”时非晚冰凉的小脸霎怔。 世子妃?他是准备要娶她?竟不是纳侧妃,抬小妾之类? 时非晚简直觉得这人比自己这个穿越主还怪。他岑隐什么身份?那在外人看来是比皇子还有份量的一位主。娶公主之辈都是门当户对的。她什么身份?虽身在建安伯府,可阿爹不过是伯府中的一个庶子,她还是那最不受宠又臭名远扬的一位。只说身份进王府做他的侧妃别人都会说一句她远高攀了。 时非晚眸子轻眨,心底思绪浮涌。不得不说,岑隐说她此时很傻,很不明智,她……是认同的。大楚的女儿那都是得嫁人的。便是她有独身主义思想,可一个闺阁姑娘如何拗过伯府长辈们?这世道对女子不公,父母让你嫁谁那就是得嫁谁的。这也是许多庶女不敢与拿捏着自己亲事的嫡母抗衡的原因。 她再聪明也还是得掂量下自己到底越不越得去这社会现实。 现在,她拒了岑隐。 日后,也还会有别人的,有她的亲人为她选的绝对没什么可靠可能的别人。 若是迟早都要嫁,一棵大树放在面前,既也没那么厌恶,拒之,逻辑跟理论上讲好像的确是……脑子生锈了! 时非晚这般一想,便陷入了沉思之中。只她却也不是在想她跟岑隐的事,而是突然间想到了自己在这大楚的未来。难道真的得跟其他姑娘一样被宅门封锁一辈子? “阿晚在考虑爷说的?”岑隐却是误会了。 时非晚出了神,没听到,没答。 “阿晚想好了没有?”岑隐等了会儿,又问。 时非晚这次被他这突然的问询拉回了神来,眸子一转习惯性的想正面跟他说话。只可惜她今儿果然是遭了狗屎运了。不然就是……老天爷非要捉弄她。要么就是没准儿她可能是谁笔下的穿越女主,有无良作者非要让她出嗅。又一次的,一侧脑袋她的唇瓣便贴上了岑隐的唇……嗯,仍旧是唇,恰好的覆在了他的正面。 因着心底被自己这“狗屎运”给彻底吓呆了的缘故,时非晚脑子霎时便空白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如此便也不像是之前一样立马移了开。只这般却是又让岑隐误会了。他先她一步的偏了偏唇,眉眼间瞬间染上了一抹笑意来,道: “行了,爷知晓你的答案了。” 答案?什么答案? 时非晚心里一懵。眼前男子的俊颜却是再度放大。那身上本便沾了他味道的唇瓣再一次被覆住。只这一次,却是他主动了。 而且再无之前的小心翼翼。便好像这一次是她已经完全应允了般。岑隐直接将她翻了个身从正面抱住了她,更是直接将她身子托了起来然后带着她移动了些距离来到了一面墙边。将她一抵,便肆无忌惮的彻底放飞,唇瓣侵入她的齿间卷起了她的粉舌,一双本只敢落于她腰间不敢随便乱动的手此刻直接探入了她的里衣当中,抚上了她此时有些微微发颤的身子。 岑隐深深吸了口气,呼吸渐渐急重,眸中几丝火星隐蹿,只觉心口处此刻似有一片柳絮正轻轻掠过,引人心痒得不大受得了。 难耐,却偏又像是药剂似的引人沉沦沉醉。这种体验是他以往遇到时非晚前从未有过的。这会儿他终于理解,为何营中他的那些兵崽们一个个整天嚷嚷着想媳妇。 只很快,他也终于理解了人们常说的“色字头上有刀”是指的什么了。唇齿间一股腥甜之感瞬间将隐爷拉回到了现实。胸前他忽觉一坚实的拳头袭了上来,喉间更是迎上了一股冰凉触骨之感。 “世子误会了,方才只是无意。世子说的,我心领了。你说得对,我许是有些傻。可我还是只想靠自己走出一条光明大道来。”时非晚此时执着抵于岑隐脖间的匕首,面容通红,模样有些狼狈,可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澈清寒:“还有,世子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擎王府功高盖主,上也上不得,下也不好下,迟早得被人盯上,便是嫁给乞丐做妾都比进擎王府做妃安全。” 岑隐全然当喉间的那股子冰寒感不存在,便像是没看见似的。此时微微一讶后只觉恨不得掐死这女人。“阿晚?”他漫不经心的抬手一指自己的唇。 “先前只是巧合。”时非晚立马说。 “两次都是巧合?” “嗯。” “阿晚,你逗爷是不是?第二次阿晚主动的时间可不短。”岑隐简直要被时非晚气笑。 “我当时脑子发懵。”时非晚尴尬,她还不是被自己的“狗屎运”给惊的,“总之,世子若是再敢冒犯……” 时非晚眸光一凉,手中的匕首又抵进了些。 第70章 阿晚撒起泼也可怕 “阿晚敢下手么?”岑隐不以为意,直勾勾的看着她。 “……”时非晚手一木。她要是敢对他怎么样,别说以后再图什么光明大道了。今晚她就得死在这将军府。 “好了,爷不逼你。多大点事,日后日子长着呢,爷不急,不碰你了,可行?还有,之前,以及方才,你其实也怨不得爷的,是不是?”岑隐直接将她的匕首拍了下来,道。 “……”时非晚头次觉得自己有苦难言。 今夜,第一次,他抱她,亲她。却也寻了个理由,说是她以前行为不端让他以为她口是心非实则心底是认定了他的。第二次,也就是方才……方才她的确是主动亲了他,自个儿凑上去的时间还不短。他误会她是自愿的,她能怪得了他? “阿晚真像是天上的云,阴晴不定的。”岑隐看着时非晚变幻莫测的小脸,又笑了笑。神情看上去不大相信她的那一句“是巧合”。 “真的只是巧合!”时非晚心底冒火,重复一句。 “好好好,阿晚说什么就是什么。”岑隐一副依着她却完全不信的神情。 “……”时非晚心底跟堵了石似的。想着这人想欺负就欺负她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实在不甘得很。 恼意一涌,手中的匕首“砰”一声被她砸在了地上。恰恰的,便插在了岑隐的鞋子一侧。要是再往右偏一点点,匕首插入的绝对不仅仅是鞋面了。岑隐却是一点也不意外的一笑,“阿晚脾气可是比爷都大呢,整个京都,除了爷之外只怕已是再无第二个男子受得起了。”说着,足微动,匕首一飞,便砸在了时非晚跟前。 他却没事人般的依旧悠闲而立。时非晚此时正立在一桌柜前,上头摆放着她先前带过来的那些金元宝,还有其他的一些杂物。此时瞧着某人不咸不淡仍旧风轻云淡的神情,不知怎地火意一翻滚,她捡起几个元宝竟就忍不住的朝着岑隐砸了去。 不敢杀他,那就揍他!是个爷们,最好就别躲! 此番举动,看着倒有些小儿心性。时非晚这女上校平日是老干部风的,便是怒多也是不发于表的。可今儿不知怎地她心底有着一股想将某人那张淡定脸撕得粉碎的疯狂冲动。总觉得她窝着火他却这么悠然自得的,很不是滋味。 岑隐倒果然没躲。时非晚的杂物哗啦啦的往他身上砸来,只她却是仍旧未瞧见他半分的狼狈,倒是胸膛上被砸出了好几个红印子来。 时非晚眸中火光又是一蹿,紧接着岑隐忽听得“砰”一声,只见女子旁侧的一整张桌柜,被她一脚给踹翻在了地。她手上此刻还提着一九龙钩,钩子很快一甩,攀上之前他用过的浴桶,再用力一扯,里边的水便哗啦啦全倾了出来。 然后,整间小房像是被雨给浇过了似的? “……”岑隐身上被溅了一身的水,此刻猛一重咳,脸上神情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阿晚,你这般让爷以后怎么见人?”岑隐哭笑不得。 闹这么大的动静,待会儿肯定也会有人来收视。传出去他被一个女子给闹脾气了,以后他还怎么在自己属下面前抬起头来? “……”岑隐这话反倒提醒了时非晚。 她本来觉得无地方可以出气的。如今倒是寻着了法子。冷哼一声,迈进其他的隔间,见着岑隐的东西便是一通乱踹。 当然,时非晚倒也不是单纯的这么幼稚的。 发泄乃是其中一个小原因罢了。她本人不是这种性子。可一发作倒是又想起了岑隐之前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可以看得出岑隐有着跟其他古代男子一样的思想。 而古代男子,大多都是厌恶“泼妇”的。岑隐这种地位级别的要对她有想法她是不容易摆脱的。除非……他自己厌恶了她。 一想到此,时非晚此时真就将“泼妇”的属性发挥到了极致。岑隐追她出了隔间后,就见她此时专门挑他的物件在砸。衣柜,书桌,还有他喜欢的剑,全被她摔在了地上。 那偶尔看向他的眼神,也像是在警告他“以后不许再冒犯我”之类的。 “阿晚,你这样让爷以后怎么出门?”岑隐黑着脸,苦笑道:“不是说了以后爷不会随随便便碰你么?” 说这话时正见时非晚正十分“泼妇”的一脚踹向一上面盖了一层纱布的大箱子。这古代的箱子那多是木制的。那东西虽盖着纱布却也可以清晰见到它就是一箱子。所以时非晚是跟踹木箱一样的狠狠踹了去。 哪想…… 脚上瞬间涌起一股巨痛来。 泥煤!这是铁箱! 时非晚冰冷的容颜一黑。 “阿晚,你……”岑隐抚额间,已一个快步来到了时非晚跟前,见她脸色难看,瞬间便将她给抱了起来,道:“让爷看看脚。” 一边说着,一边竟也一脚朝着那铁箱子踹了去。 时非晚先前没踹倒。他这一踹,那箱子便翻了两个滚,里边的东西七七八八的全都委屈的滚了出来。 “还想破坏什么,爷来。”岑隐见时非晚冷着一张脸瞪着自己,忙道。 只这会儿却是急着先坐了下来,一手握住了她的脚。 “世子你干什么,我没事!”时非晚是下意识的就想从他身上跳下去。 “天爷呀阿隐可是有刺客?”可正这时,门突然咔擦一声被狠推了开,擎王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时非晚一顿。立马想到了自己现在没有蒙面巾了。而要是被别人发现她一个闺阁女子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她准得死翘翘。 想罢哪还有心思从岑隐身上跳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转过了脸去,然后将脸埋在了岑隐肩头,更是一声也不吭了。 “我的天爷!” 擎王妃领着一大批护卫,此时一进现场,差点惊掉下巴,“阿隐……” 擎王妃当然不会想闯儿子的房间耽搁他跟那位黑衣姑娘的相处的。可方才听到里边跟天塌了一样的动静。她还当那姑娘早就离开了。 而里边,当是发生了什么刺客行刺之类的事呢。不然要不是打架,怎么轰隆隆的跟打雷似的一片乱响? 所以,她立即便领着一大群护卫冲了进来。 嗯,确实,进来后她看到了十分混乱的现场……不,应该说是比有刺客闯入跟岑隐大战了一百回合还要乱的现场! 东西被砸得七七八八了也就罢了。怎地里边还洒了这么多水? 更为诡异的,当然就是里边……什么刺客也没有,也没瞧见任何打斗的人。倒是瞧见她家的儿子,此刻一身狼狈的拥着一个黑衣女子。 “……”擎王妃已是痴痴傻傻的完全愣在了现场。 “世子,这……”阿石为首的一众护卫们此刻神情七彩纷杂,石化半晌后却已是不知该退还是该留。 毕竟现场这副样子,很明显的是发生了暴力行为。虽然不知道这“刺客”是谁? 莫不是,那刺客已经被打走了? “……”岑隐此时尽量维持着镇定,可脸色却依旧好看不到哪里去。抬头,瞧见自家母妃正眼巴巴的望着怀里的时非晚,一双眼睛比他还像是个猎人,亮晶晶的,岑隐嘴角一抽,脸颊不大自在的染上了点点红。很快道:“都出去。” “……”护卫们低头心思各异,却忙道:“是,世子。” “可是有刺客闯入吓着人家姑娘了?”擎王妃见岑隐怀里的时非晚一直不转头,也不动,岑隐抚着她的脑袋一副护猫儿般的架势,想着这种乱像姑娘家家的瞧见必然不舒服,忙问道。 “……”岑隐不知如何作答。 擎王妃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着岑隐。这个煞星!能不能走点好运?好不容易有个姑娘主动寻上来,瞧瞧他惹来的什么事?将军府中并不安生,方才准是有人直接从上边闯入。这会儿不见人应是没抓住刺客让他给逃了吧。 “母妃还是先出去吧。”岑隐只好忙开口。 “好,母妃这就出去。”擎王妃瞧着那情形自然不会想着再打扰自家儿子的时间。 “等等,母妃……”岑隐却又道。 “……” “母妃出去后,吩咐人送一些吃食过来。” “行行行,马上的。”擎王妃忙点头,却是温和可亲的问起了时非晚,“姑娘喜欢吃什么?甜辣咸淡可有偏好?” “……”时非晚此时想撞墙。为嘛这位大姐在这里? 还有,为嘛方才她的肚子要咕咕叫?虽然她是没有吃晚饭,也的确饿得很。可作为一名特种兵这点子受饿的感觉她却是完全不当回事的。 可这会儿她只想要擎王妃赶紧离开,便忙压低了声音道:“一碗杂酱面便好,多辣,谢谢王妃。” “行行!” 擎王妃一眨眼便立马溜了。 “……” 这会儿屋里没了其他人。时非晚总算是敢将头给偏过来了。当然头个反应还是要立马从岑隐身上跳下去。只他却是搂着她已经将她的一只鞋给脱了下来,也不理会她身上的疏离,问:“可有受伤?” 第72章 将军府麻烦朵朵开 时非晚刚想回答说“没事”,却立马又听得门咿呀一声被推了开来,竟是又有人走了进来。这次是一名丫鬟,她一见岑隐突然抬头,忙解释道:“世子,方才王妃说姑娘衣服溅湿了,对女儿家家的身子不好,问姑娘需不需要换一套新衣的?” “不需要。”这话是时非晚说的。 再次将头扭了回去的她已经在心底呕血。怎她一个半夜闯府的“不良女”,他们不将她给打出去也就罢了,为嘛还一个劲的凑上来献殷勤? “过来。”岑隐听着,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不仅没让丫鬟出去,竟还特意看了她一眼。 那丫鬟一怔,往前走去。然后又顺着岑隐的眼神示意直接来到了时非晚身侧,“世子……” 丫鬟此时所站之地离得岑隐很近,时非晚无论将脑袋怎么转丫头都是能看到她的脸的。不过这会儿她倒也没瞧见,因则隐大爷在接收到时非晚的一挤冷眼后眉眼一扬轻抚着她的脑袋按进了自己怀里。 时非晚的脸颊此时能感觉到岑隐胸膛口传来的腾腾温度,有些烫脸,有些坚硬,她心底肯定岑隐这是故意的,将他骂了个底朝天,可这种情况下却也自然不会挣扎着非要抬头。 岑隐却是再没交待丫鬟什么了。他不让丫鬟离开,丫鬟此时也只是候着。中途岑隐又给她发了一指示让她取了一瓶膏药来。 时非晚很快便感觉到自己的足衣(袜子)正缓缓落下。不待再眨一下眼,她有些发疼的脚趾头上又立马传来了别样清凉冰爽的感觉。这是某种药膏带来的效果。 只这感觉里却也清晰能感觉到一有些微微发烫的手指的细细摩挲。有些粗糙,像尘沙滚过似的,触得人有些小痒。时非晚的脑子里轰隆一响。他……在给她上药? 时非晚因岑隐先前说过的那番话更加敏感的想起了这里是大楚这件事来。 在这里,女子的足那是只能给夫君看的。 “岑隐!”时非晚磨牙似的钻出两个字,脚猛地便往下收缩。 只她的动作如此之大,岑隐却紧接着已经回了句:“别气,可以了。你这种女子不给你上药,八成只会忍着疼。” 说完,他终于开始示意丫鬟道:“出去吧,她用不着换衣。” “是,世子。” 丫鬟一离开,时非晚立马从岑隐怀里跳了出来。来不及去取被岑隐丢在一侧的足衣,她便立即踩上地上的鞋子就要直接穿上去。 只此时却偏有一股不大自在的感觉围绕着她。一抬头,便见岑隐一双眸正低着,落在她匆忙穿鞋却怎么也穿不进去的左足上。时非晚很少心虚的,却不知怎地因他这一扫竟是好半晌都没穿好。 岑隐在这时很快移开了视线。而且竟是自发的转过了身去往远离时非晚的方向走了几步。 时非晚终于自在了不少。在这大楚,女子的足那是相当私隐的部位。且许是由于这大楚闺女都不怎么出门走路鞋子也设计得向来又很小的缘故。闺阁姑娘家的足多数是十分精巧柔软又娇小的,艺术品般,像是这大楚便有不少男人都是有恋足癖的。 当然,时非晚脑子里此时想的不过就是这位世子大爷心里一定又在想她多了一条“是他的人了”的证据吧。 时非晚穿好鞋后,转身,已是见岑隐此刻坐在少见的一张完整的桌子前。上头摆放着茶壶,这位大爷此时一口一口的灌起茶来,中途几乎都没停歇的。 如此“品茗”,果然是名武将! 时非晚却是扫了一眼就转身往净房方向走去。她的东西还在里头。岑隐却是突然出声道,“阿晚这就要离开了么?” “是。” “阿晚不是肚子饿了么?” “不劳世子操心。”时非晚步子顿了顿,又道:“那些东西世子不要便不要了。只我却也不会再觉得自己欠了世子分毫。以后便是世子再有示好,我全然只会当世子是你多管闲事的多余之举,与我无关。 世子若是觉得有亏,大可不必再理会我。便如今日我砸了世子的地方,心底却是知晓倚仗的是世子先前的那番表心之言,否则常人有我之举,世子只怕是不会轻易饶恕的。可是……我用之,却也不会感激世子分毫,也依旧不会回应半分。世子若觉得我过分,不值得,大可不再这般。 擎王府,不是个好归宿。我先言明:世子,这辈子非晚绝对——绝对不会嫁给皇亲!” 丢下一番话,时非晚也不等岑隐答她一句,她加快步子回到原来的地方,捡起面纱背回包袱很快便离开了将军府。 她想,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吧。 她今日的为人也够“恶心”了吧。 这位大爷……最好只是一时兴起很快就厌恶她。否则……权势的大山压下来,她今后绝对没办法掌握自己的人生。 岑隐,绝对不是一个绅士! …… 屋内,就在时非晚刚刚拿着九龙钩攀爬走的一瞬。前门恰好的被擎王妃给推了开来。她身后跟着一群丫鬟。丫鬟们此刻端着许多的点心。擎王妃则亲自端着一碗辣面。 只是进来时,却是已经不再见那名黑衣女子了。倒是只瞧见了岑隐,他此时正坐在一桌前,神情莫测,眸子幽暗,分不清是喜是忧,只是丫鬟们前进的步子却是莫名的轻了几分,便连呼吸,也微微收紧了些不敢发出任何稍大一些的声响。这是被这周围不大正常的气场而莫名影响的。 擎王妃的步子顿在了岑隐几步之外。 “阿隐,她呢?”她愣了愣,立马走上来坐在了岑隐的对面,一阵愕然的瞅了瞅四周,随即快问道。 即便是母亲,可因着儿子常年在沙场长大的缘故,跟她待的时间也不长,所以她对岑隐也不是太过了解的。便如此时,擎王妃只感觉到了气氛不大对劲。可探向岑隐那双暗黑幽深的眸子却也依旧读不懂他的任何情绪。 “母妃这么晚了怎不去安歇。”岑隐突然抬眼,随即端过擎王妃放在桌子上的面条,吃了起来,语气听着十分平静的问道。 “她呢?”擎王妃憋得贼难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呼呼的将岑隐的面条抢了过来,道:“别想岔开话题。说说,那是哪家的姑娘?在哪儿瞧上的?看上她了?她应是没许配人家吧?家中几口人。可是及笄了?” “母亲此时难道不是在想良民家的姑娘是不会大半夜闯别人家府邸的么?”岑隐缓缓抬起眼。 “是啊,是在想啊。可这样不是才正常么?那姑娘若不是个怪胎,你这种怪物怎么可能发生今天这种怪事?” “……” “你能不能快点说!” “一位四海为家的江湖女客,孤儿。”岑隐接了一句,随即站起身就要走。 “站住。那……那么那位时家的姑娘呢?你对她……” 擎王妃听到这答案不大意外。 毕竟便是她一直听说岑隐对时非晚不一样,可也绝对不会想到一个世家之女会做得出夜闯将军府之类的事来。这太过于惊世骇俗了。她世界里的世家女没有这类的不说,她也绝对想不到时非晚会有此本事。 “她?”岑隐一怔,道:“母妃调查儿子?” “……” “不过母妃多心了,我不过是觉得她比较独特顺眼罢了。”岑隐说完,想想又道: “不过,今夜母妃也瞧见了。那位江湖女客,我……是瞧上了。只是她住哪,孩儿并不清楚。还有,母妃,人家姑娘今天只是来寻儿子谈交易的。她……自由惯了,是不会愿意进咱王府的大笼的。”岑隐只丢下了这么几句话。 然后便跨开大步,很快消失在了擎王妃眼前。 时非晚不愿意暴露身份,他自也不会表明她的身份。 闺阁女子,半夜闯别人家的府邸。不管如何被人知晓都是不大好的…… 还有她现在还不愿,他也不想让母妃替他先一步操持什么…… “站住,臭小子……” …… 再说,时非晚翻出将军府的墙,那是翻得很顺利的。跟来时一样,那些暗中的守卫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很快,她倒是离开了将军府了。而那黑面巾她离开时在角落里寻着了。这会儿已是重新戴上。 本想着只要出了将军府,回建安伯府就会十分顺利了的。可时非晚才跳出外墙,却突然听到后头一道喊声传来:“谁,站住!” “……”时非晚立马就跑。 可却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大喊一声的是一男子,果然是朝着她来的。应是将军府的,而且发现她后并没有打算给她“面子”。竟是一个轻功飞至时非晚身侧,便正面与她交上了手。 竟是个绝顶高手!内功颇为的深厚! 时非晚此时竟觉得他跟岑隐那等人也差不了太多了。正愕然间,脸上黑巾便已落了下来。时非晚一愕,袖袋里随身携带的一些白灰倏地便朝着他洒了过去。心里却其实并不担心,这四周如此黑,应是看不清楚她的脸的。 男子眼睛立马一闭,等白灰散尽时,他跟前已是再无了时非晚的身影。没有内力,跑得……竟是如此之快。 男子回神,很快拍拍灰尘却是再没有追上去了。 转身,没一会儿他再次回了将军府。 “王妃。” “如何,可是看到她的容颜了?” “是,王妃。” 第73章 提亲前夜的混乱场 “看清楚了?” “王妃,您知道的,属下是罕见的夜视者。” “既如此,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查她的身份。” 擎王妃一边训斥,脑子里一边回想着她方才去寻岑隐时跟他的对话。奇怪,怎瞧着那祖宗对那时家姑娘跟今夜的黑衣女子,都有意。宁安长公主跟樊嬷嬷说的话是不会有假的。可今夜又是亲眼见他抱人家姑娘了…… “王妃,那女子的身份不用查了。她……属下认识。不是什么江湖女客。世子许是为了替她遮掩丑行才如此说的。” 男子突然贴近擎王妃的耳侧,说了些什么。 话完时,擎王妃僵立在原地,久久瞪着一双大眼久未回过神来,“怎……怎可能……” “王妃,属下猜测,世子许并不是厌恶女子,许是以前只是不喜欢那些太规矩的姑娘罢了。世子是王爷的儿子,王爷他……妾室并不少。” 男子说这话时,擎王妃还处于入定状态。待她回过神来,已忙吩咐道:“明天天一亮,去把黄媒婆找来,随本妃一起去一趟建安伯府。” “黄……黄媒婆?”男人怀疑自己听错了,“那……那是要去干什么?” “提亲啊。”擎王妃喜滋滋的道,那眼底的光彩几乎能量夜晚都给点燃。语气是那是抑不住的激动。 “啊?这……王妃,不用跟世子商议么?会不会也太……太急了些。” “商议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妃能够看他的心意行事已是天底下少有的母亲了。还有哪就急了?别人家他这么大儿子都有议亲的了。那位祖宗这次要还敢磨蹭拖拖拉拉的话本妃认都不想再认他了。” “可是王妃,不用探探人家姑娘家的意思么?若……” “擎王府要弄一位女子进府,还有弄不到手的么?”擎王妃双眼亮晶晶的,恨不得现在就出发,“还有,那她不是都让世子抱了吗?准是愿意的,愿意的!既如此还拖拉个什么劲。嘿……不行,今晚上我就去准备见面礼去。” …… 男子从擎王妃身边退开时已是一刻钟后了。他是擎王府擎王妃身边的。依理,事情办完此时应当随擎王妃一起留在将军府的。可此时他却是又翻出将军府,离开了。 “主子。”没多会儿后,男子进了一间密林。林中,此刻正侯着一人,其全身上下被黑衣笼罩着,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其容貌。 “主子,属下依你的吩咐,将虚假的消息传给擎王妃了。” “她信了?” “属下是擎王给她的人,王妃便是觉得消息再惊,也不会怀疑属下作假的。王妃是个急性子,她明天……竟就准备替世子去建安伯府提亲。” “嗯,前几日京都闹的流寇是归岑隐查探的。如今他暂无线索,你今夜就派几人去城南闹一通,引他明日一早离开城区。” “是。” …… 时非晚在将军府耽搁的时间过长了,等她回到建安伯府,夜已是极深。潜回房间里放下东西褪下黑衣再出来时,已是过了三更天了。 昨夜她离府时大伙都知她是在跪祠堂。时非晚想着便又往祠堂的方向走了去。心底想明儿她是必不会跪了的。可今儿既跪了那么一小会便索性将戏全做足了,继续去家祠睡个大半夜吧。 时非晚打了个哈欠,觉得犯困得很。迷迷糊糊的眨着一双眼来到祠堂。却还未寻到合适她睡觉的地方,她的睡意便立马因眼前见到的一幕而惊的全醒了。 只见祠堂内此时乱七八糟的。伯府不知道多少代的祖宗牌位现被砸了许多在地上。像是供奉的那些吃食之类的,也全被砸了。 祠堂竟然……被砸了! 可四面一扫,却是未见任何人。 砸伯府祠堂?这自不可能是无意的。而砸伯府祠堂的,初听起来目的应是对伯府有仇恨的。可这里住的是伯府的家人,谁能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便是真有仇砸了这又能有什么作用? 倒是时非晚今天,伯府的人都知道她就跪在这里,夜里也只有她一人在这。待会儿若让人发现这祠堂被毁成这样,必会觉得是她因怒祖父惩罚而做的。 如此大逆不道的对待列祖列宗,这罪名……放在这大楚可是比杀了人还大。传出去非得被除名甚至还得直接打死。 这莫不是……凑着自己来的? 是有那看不顺眼她的,半夜来祠堂发现她不在。想着她必是不想跪先回房了,也不先打草惊蛇。然后趁机将祠堂砸了,等着事情传出去,想将这锅甩她身上? “多大仇!”时非晚揉了揉眉心。想着八成是这样。 这么大的罪对方都想往她身上扣,这是得多恨她! 家中那老太婆便是再讨厌她也是不会自砸祖宗排位来害她的。而其他房的……便是也有看不顺眼她的应也不会想如此极端的法子。 倒是唯有几位……刘氏那一系的。因着她在辅国公府的风头,说她识字,也不是无才的消息大下午的应已经传出去了。那么外边必然会因肯定了当初迎雪丫头对她的描述是诋毁,而渐渐开始揣测起泠州诗会的事来。 所以,时听雨那一系,此刻是比她时非晚——还危险的! 刘氏那一系为了除她土匪都敢勾结。如今一直治不了她狗急了跳墙倒是极为有可能。 时非晚心底有个大概的猜测。只瞧着现场却也没办法完全明确人选。不过没关系,甭管去谁—— 山道土匪的那笔账,她今晚都得算一算了! 她说是刘氏,那就得是刘氏! 时非晚想着,便快步又走出了祠堂,这次却是往刘氏的院子中走了去。等她再回到祠堂时,她手中已多了一物:那是一女子的荷包。 是名丫鬟的。她方才离开后潜入了刘氏的院子里丫鬟住的厢房里。这荷包是从她院中的一名一等丫鬟的房间里偷摸来的。这不是难事。偌大建安伯府她都能出入自由,更莫提摸进一个小丫头的房间里了。 时非晚不急不慢的将那荷包丢在了地上一处杂物之中。也不担心现在会有人来。为了脱清嫌疑,那罪魁祸首……一定会明早上再“自然而然”的让这件事被发现的。 不过…… “这么温柔做什么!” 时非晚瞧瞧现场,突然一脚朝着前方摆放牌位的桌子踹了去。 手中匕首一出,桌腿翻滚后又断了那桌腿。时非晚抽出一只桌腿,便开始在整个祠堂“扫荡”起来。 破人们,既然闲得慌!那就再多点事去! …… “啊……” 天一早,空中还是灰蒙蒙的亮度,起早过来打扫祠堂的丫鬟一瞧现场,便立马发出了一声惊天尖叫: “家祠被……被七姑娘砸了!” 轰—— 这条消息瞬间惊醒了建安伯府一大家子的人。平日最贪睡的二夫人今儿都早起了。建安伯跟其他老爷们更是直接吩咐人帮告假去了。一大伙的,简直跟迎来了世界末日一样的,惊慌失措的来到了家祠。 “啊,列祖列宗啊……” 老太婆一进现场,入眼便是一声哭鸣,整个人更是直接栽倒在了地上,白眼一翻差点没晕死过去。 “哎哟我滴个娘诶!” 此时这般嚎叫的是二房的那位长子二少爷时长盛。他方才没注意,一进来就踩上了自家祖爷爷的牌位,那木牌本来好好的,如今他肥嘟嘟的身子一压下,那木竟瞬间就断开了。 长盛扑通跪在地上,哎呀哎呀的直叫起了祖爷爷莫怪罪。 “家门不幸,家门大不幸啊!” 老爷们之辈的,平日里那都是主心骨淡定老哥。此刻却是个个眼眶通红一幅幅炸毛了般的“泼汉”状。夫人姨娘以及姑娘们来了,头个反应那自也是各种惊哭。 如此丑事。那是不好外传的。事情刚一发现那见着了的丫鬟便被禁了起来。外头被可信的人守了个严严实实,多数家奴已是再不让靠近这里半步。 “混账东西!我打死你!” 在各种惊叫惊喊以及确定这是现实而不是梦境之后。被这事激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哭叫的众人,渐渐的陆续回过了神来。 然后,终于一个个的开始想:这是怎么发生的了。 而此时,已见那建安伯大人捡起地上的扫把,一边骂着一边朝着地上一位晕死过去了的“身体”砸了过去。 这“身体”自然就是时非晚的。她也在现场,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此时是睡在了这里。正倒在一处杂物之中。 方才,大伙闯进来,只顾着捡牌位以及受惊哭泣去了。一时之间注意力倒也没放在时非晚身上。 这会儿惊吓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头个想到的就是追究了。是谁?是谁毁了这里? 伯府的敌人多是老爷们的政敌。总不会是他们派人过来砸了伯府祠堂。不说伯府也不是那么容易闯的。单说人家也完全没必要这样,又没多大高好处。 倒是此时,他们发现了时非晚。她就睡在这里。这让他们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时非晚被罚的事。 昨夜,只有她一个人待在这家祠里。 时非晚恶毒之名可是远扬的。那是亲妹妹都敢算计的。昨天老太太罚她下跪。莫不就是她心生怨恨,所以…… 莫不是?显然很多人心里已是完全肯定了这个猜测。就譬如此时的建安伯,那扫把棍子已往时非晚身上招呼过去了。 “祖父……” 然那棍子落下却是砸了个空。似睡得有些香沉的时非晚于此时猛地起了身。 第74章 别以为她是为宣泄 当然她表现得倒也没这么刻意。虽急,可看起来倒像是运气好,睁开眼瞧见这一幕被惊到后的潜能反应罢了。 “逆女,你还敢躲!我今日非要打死你……不,便是将你剁成肉酱都不为过!” 建安伯的棍子又朝时非晚飞了去。 除了他之外,那建安伯老夫人此时也拖起了一根棍子,同样追随建安伯一起朝着时非晚打去。 什么天成郡主的事他们现在都不想管了。不管合不合适这逆女今天都要将她给打死了!再说了昨儿午后辅国公府的事渐渐传开了些。天成郡主这波时非晚洗得几乎彻底了。 “你这种恶毒女子,不配做我伯府的人。你便是下十八层地狱,那都不为过!”建安伯老夫人一边吼哭一边骂。 两根棍子同时朝时非晚砸去。时非晚仍旧清寒着一张脸,也不装柔弱,却是立马就躲。这般往那似乎还处在悲凄心痛与失望情绪中的刘氏身边躲了两下,那没分寸的老太婆手里的棍子竟就直接落在了刘氏身上。 刘氏瞬间“啊”一声惨叫。李氏那用的,可是杀人的力气。建安伯的棍子虽落空了,却也没砸到其他人。可那刘氏被打得摔倒在地,恰好绊了他一脚,这导致他的身体直接压在了刘氏身上。那随着手摔在地上的棍子一头,竟是砸在了老夫人的脚上。 然后…… 中年妇女跟老太婆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逆女!”李氏却还在骂。 “……”建安伯稍淡定一些,快速站起棍子比之前更狠的朝时非晚的脑袋砸了去。 众人心底预测这棍子下去只怕脑浆都得被砸出来。可让人意外的是,时非晚这次竟是没躲。 “祖父觉得这现场可能是一个柔弱的闺阁女子造得成的么?”她声音平静,清清淡淡的丢下一句。 “……”建安伯手中的棍子就这么止在半空。 只却也不过怔了一瞬罢了。盛怒状态下的他压根儿就懒得去思考,又提起了棍子,骂道:“不是你还能有谁?除了你昨夜谁还在这祠堂?除了你谁会做这种事?倒是你,内心那么恶毒,又被祖母责罚了,早年建安伯府也一直将你丢在乡下。你必是因恨着咱伯府,所以一夜之间将气全撒了,是不是?对列祖列宗如此不敬,你直接去死吧!” “祖……祖父……七妹妹她……” 时非晚正要躲过,却不想一只手此刻竟拽住了她的袖子忙将她往侧一拽。时非晚愕然的扫过去,竟是二房的四姑娘时轻挽。 “祖父且冷静。”时轻挽在众人愕然的神情下忙将时非晚往自己身后一拽,立马说道:“祖父冷静,您且细看。这现场……这现场只可能是有一些功夫的男人砸的。您瞧瞧,七妹妹这等娇弱的模样,怎么能把这石像踹翻?还有你看顶上,那屋顶都给捅出窟窿来了,这又没有梯子,七妹妹怎么爬的上去的?便是她能爬上去,可祖母你再看看这柱子,这柱子可是被一刀平斩断的啊。闺阁姑娘,怎么可能随身携带利器?” 四姑娘的声音很清澈清晰,一边说着一边手指着各个部位解释。 建安伯的棍子再一次止在空中。 先前是没心力动脑筋。可这会儿人家都将细节直接说了出来,都用不了他动脑筋了。此时时轻挽说的那些细节状态入耳,他便立马就怔了住。 “这……” 目光扫过四周。桌子,柱子,还有许多的陈设,断裂的地方竟都是被一刀斩。建安伯是学过一些武的。看到那些平整的切口,便是粗粗的柱子都没有任何的起伏,头个反应就是便是普通人握着兵器,力气不足那也是斩不出这个效果来的。 更何况闺阁姑娘身上怎么可能有兵器? 还有上头…… 上头也被捅了不少的窟窿。对闺阁姑娘来说没特高的梯子是做不到的。再有就是…… 这里修得极高,便是有梯子,那同样也上去不了啊。除非……动手的人有轻功。 “这……”建安伯以及许多也随他一样,听着时轻挽的话后再次观察了一遍的众人,此刻又一次的愣住了。那眼底有着不可思议。 而对时非晚那接近百分之百的怀疑,已在此一刻几乎全部消了下去。 没有武,绝对——绝对做不到! 这种柔弱闺阁女子,绝对绝对不可能造成这样的破坏! “我打死你。”那建安伯老夫人却是不理会,棍子继续朝时非晚落了过来,“反正就是被她煞的。如此不吉女,留着做何!” “……”时非晚这次没躲,因为那建安伯这次竟然自己将李氏给拉扯了开,然后怒腾腾的看着时非晚立马先问:“昨夜发生了何事?” 做过建安伯的到底是不一样的。要就这样将她打死了那还怎么查案。 “待到半夜,被人打晕了,然后睡了个觉。”时非晚毫无示弱状。 这种在这样的情形下面对长辈,却是无半分讨好恳求甚至一点也不低一层的态度,直接便让人惊讶的眨了眨眼。 因为印象里,没有闺阁姑娘是这样的。 “被人打晕了?”建安伯瞪着眼,“谁?” “不知道。倒是晕倒前看到了两双鞋子。一双是男鞋,一双是女鞋。”时非晚要答不答的。反正她不急。 “两个人?”建安伯一怔。 “祖父,这里落了东西,不是原祠堂里的。”这时只听得那二少爷指着某个角落说道。 建安伯以及其他人瞬间便望了过去。只见混乱堆中,一个朴素的荷包正躺在那里。 时非晚趁机道:“那不是我的。” 建安伯一听立马奔过去将之捡了起来。仔细一查看,便见荷包上袖着“青碧”二字。这大楚的女子绣荷包,常有将自己名字绣上去的习惯。打开荷包,就见里边装着一些碎银子以及一支金步摇。 当然,时非晚昨夜是特意挑的一写了名字的荷包的。 “这步摇不是六夫人的么?”熟悉刘氏的一名时满墨的妾室立马道。 夫人的东西,时不时的也是会赏给自己身边的人的。刘氏的步摇到了青碧的荷包里,那么多数说明青碧是她的人了。 而且:青碧本来就是她的人! 一等丫鬟不比别的丫鬟,基本上谁家身边的一等丫鬟是谁,那大伙见多了也都是有些数的。 “青碧,那不是六弟妹你的贴身大丫鬟么?”大房夫人愕然的看向刘氏。 “青碧来过这祠堂?”二房夫人跟着一怔。 “这……这怎么可能。没来过的。必是你们看错了。那怎可能是青碧的。不然就是以前陪同我来过,掉下的?”刘氏一愣,微垂的眼睫之下一抹异色一涌而过。便又很快抬头回道。 “去把青碧找来。”建安伯却是立马怒声吩咐。 这大楚可是很迷信的。这种事情足够将一名当家老爷彻底的惹怒。他此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只时非晚却是立马道:“祖父,孙女有法子测出祖父想要的答案。我看不如别叫青碧来这,祖父直接寻今儿那早起准备扫祠堂的丫鬟去找青碧。吩咐她见着青碧后,别先把荷包拿出来,就说她今儿起得早,在祠堂中捡到了六夫人身边人的荷包。特意捡起收了起来,且看青碧何等反应。” 那建安伯一愣,瞅向时非晚眼底异色一涌。到底也是一个伯爷,很快便明白了时非晚的意思,道:“我亲自去办!你跟着来。” 他指着时非晚。 那双眼睛,却是似有似无的瞥了一眼刘氏。 毕竟,这现场的罪魁祸首已经被他们评定为“会武的人”了。他们想时非晚不可能会武。而凭她的地位也不可能指示得了护卫行这么大胆的事。倒是刘氏……青碧是她的人不说,她身边也有一些只听她话的贴身护卫,武艺那都是可以的。 “其他人,一个都不许离开!”建安伯又吩咐了声。 然后,竟真的只带着时非晚一个人出了祠堂。时非晚不大懂为什么这人要把自己带上。不过倒也好,她很快瞧见建安伯真的听了她的建议。 他先去把打扫祠堂的丫鬟放了出来,将荷包递给了她,然后让她去寻了青碧。 丫鬟约青碧见面的地点是在一处园子中。恰好的,后头一些杂密的树将建安伯跟时非晚隐在了其中。 “你是?”青碧赴约后看向陌生的丫鬟,疑惑的问。她方才是收到了有人传纸条才跑来的。 “我是早上打扫祠堂的丫鬟。”丫鬟说:“今儿可是吓死我了。一进去,竟是瞧见了那么一副场景。你知道吗,那七姑娘将祠堂给……给砸了?” “啊?我的天。”青碧忙回:“难怪夫人进祠堂时伯爷不让丫鬟跟随。” “我在祠堂捡到了一个别人掉落的荷包荷包,将它收了起来。”丫鬟却突然笑盈盈的道:“荷包上有名字,是你们大夫人身边的人的哦。可我昨夜离开得晚,最后一次打扫时,可是没瞧见那荷包的呢。所以,这荷包……是半夜有人掉在里边的呢。青碧姑娘,你要不要猜猜是谁的?你猜猜,昨夜除了七姑娘之外,还有谁半夜去过祠堂呢。” 第75章 何时都得睡个好觉 青碧的脸色是在这番话完时渐渐转变的。 “青碧姑娘,我现在正准备把那荷包交给伯爷去。”丫鬟也不等她回话却是笑盈盈的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青碧立马追上去,“姑娘,可否将那荷包给我?” “不呀,我要去交给伯爷。” “等等,我给你银子,你将荷包给我,你就当没看见过。” “青碧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我可不懂。” “你不先交给伯爷,先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得到好处么?现在却又装什么装?说吧,你要多少?” “一千两。” “一千?你去抢吧。” “不给就算了。” “等等,好。我答应你。” “钱。”丫鬟伸手。 “你得等等,我得去寻我们夫人要。” 青碧话刚到这,建安伯便怒气冲冲的冲了出来。树后时非晚很快便听得“啪”一声响,竟是那建安伯一巴掌抽在了青碧脸上。 “伯……伯爷……”青碧瞬间大骇。捂着脸,一见建安伯双眼便是一呆,不可置信的眨巴了下后双膝立马软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伯……伯爷怎会在此?” “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捉起来!”建安伯立马一声长呵。 而这会儿的时非晚却仍只在树后静看着戏。心底则是暗暗道:赌赢了!真相也套到了! 时非晚觉得刘氏陷害的她,那都还不过是猜测。而方才这提议,就是一场赌注与试探了。 一是赌:刘氏真就是罪魁祸首。毕竟能做这事的她只能想到时听雨一系。可这种腌臜事刘氏应该不会让女儿亲自出手。 二是赌:青碧知晓此事。作为刘氏身边的心腹丫鬟。若刘氏吩咐人做了这事,青碧应是不会不知的。这种可能性很大,所以时非晚尝试着从这里切入了。 而青碧是不是亲自去祠堂的那人,却是并不重要了。 因为,只要是刘氏做的,只要她也知道这件事,在得知有刘氏的人的东西落家祠了,她都是得帮着一起遮掩的。哪怕……这家祠“掉荷包”的不是她。 时非晚此行,是赌,也是在套真相。而此时,她的猜测算是得到求证了。 青碧方才的慌张心虚以及想要遮掩事情的急切,已经完全能够说明问题了。 如果她只是担心被陷害,当不是这个反应。 而她的一句“找夫人要银子”,算是自发的将刘氏供了出来,也更让人肯定了这一事实。 一千两丫鬟那是没有的。可丫鬟怎么可能向夫人讨得了那么多银子?除非这事本就是与刘氏有关,是因她也害怕那荷包落入建安伯之手。 “我打死你!”建安伯仍旧处于盛怒中,不等青碧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便一脚朝着青碧踹了去。 青碧“啊”一声惨叫摔在了地上。脑子嗡嗡嗡响时,就见建安伯一脚又踹了过来。 “伯爷……” 青碧吓得立马就爬着身子闪。她闪开了,然而还是听到了一声惨叫声。 只这叫声却不是她传出的。 竟是来自于这时府的齐管事。他方才本不在这的。可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他竟突然慌慌张张的,受惊的马一般,方才从某个方向猛地冲出跳到了建安伯跟前。 这不,建安伯那一脚便将他踹飞在了地。 “伯爷,擎王妃登门,要见伯爷!”管事完全忘了疼痛,只执着着开口。 “谁登门都没我惩贱婢重要,滚开!”建安伯冷哼一声,又抬起一脚。 只这脚却是猛地一晃,差点导致自己栽倒在地,一双眸子忽地一缩,才似反应过来了什么,“你说什么?谁登门了?” “擎王府擎王妃!” “大早上的说什么笑呢。擎王府的王妃没事跑咱伯府来做什么?” 建安伯一笑。 建安伯府与擎王府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建安伯府在京都只算得上是伯爵府中的末流,同朝为官的建安伯连跟擎王说会话的机会都没有过。 “不知道,可是她就是来了。” “我去看看。”建安伯心道莫不是因着辅国公府时非晚惹怒擎王妃的事,人家来寻麻烦的? 想到这,他额上已是冷汗连连。回头,恰好就看见时非晚躲在树后神情也略有纳闷,冷哼一声,便火急火燎的往正厅方向走去。 “把这贱婢捆起来。还有,去家祠把六夫人那贱妇同样捆起来。其他人,便都各回各院先散了吧。” 建安伯临走前不望交待一句。 …… “姑娘,那六夫人……” 没一会后,时非晚回到了晚香院中。流衣这时恰从外跑了回来,一见时非晚,便满脸喜色的说道:“姑娘,六夫人被绑了!姑娘,你说莫不是家祠的那事就是六夫人做的?” 家祠里今儿几乎是不容许下人跟随的。消息也是封锁了的。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丫鬟们往往也是有些本事得知一些府里的消息八卦的。就譬如流衣,这妮子也不知问的谁,时非晚没开口说,家祠的事她竟就全部是知道的。此时见麦丫以及两嬷嬷好奇的凑过来,忙将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围守家祠的一名护卫我认得。他知道,跟我讲的。”流衣见时非晚好奇的看向自己,立马说道。 “真是可惜。”时非晚独自坐着,眉眼里有些惋惜自顾自的叹了口气。 本来她是能瞧见刘氏挨揍的。那擎王妃没事登什么门,这“挨揍”又得延迟一会了。 “奇怪,六夫人没事去砸什么家祠?这也太大逆不道了。”麦丫此时挠着头。 “说你蠢你还是真蠢,那还不是为了算计咱七姑娘。伯府十多年来对七姑娘不公,七姑娘昨夜又一人在祠堂。祠堂毁了,还不得被人说是七姑娘怒气太盛,情绪失控发泄所致?”秦嬷嬷道。 “可为什么……砸得那么厉害。若我是那六夫人,想要设计此出的话。丢几块牌位,砸掉供奉的糕点食物,这样看起来更像是因情绪失控发泄所致,何必非要砸得那么……不可思议。”云嬷嬷也少见的挠起头来,“奇怪。” “许……”流衣却是想说什么。眸中微微异光闪烁,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时非晚。她记得……姑娘其实是会武的。山道那一回…… “砸得太轻,阿爹求几句情没准儿伯府只会惩罚却不会想将我打死。这砸得彻底一些,那我就是必死无疑了。只可惜……许是那六夫人派去砸家祠的护卫太蠢了些,竟是没有注意到会武者跟不会武者的区别。”时非晚凝着一双清眼,忽道。 当然这解释稍有牵强。可刘氏有问题已是事实。建安伯就算也有云嬷嬷之类的疑惑那也是不会放过刘氏的。 便是他疑家祠的毁坏程度,还想继续查,却也绝对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因为她—— 是柔弱的闺阁女子! 现在,还差一个刘氏陷害她的动机。而泠州的那些事——就是! “这些该下地狱的,怎么能这么对待姑娘。若让老夫人知道姑娘的处境如此之艰,必又得积郁在心了。”秦嬷嬷不比其他人,这会儿竟是直接怜惜的哭了起来,情绪有些微的失控。 “咳……”时非晚不大适应如此情境,也不擅安慰人,立马吩咐流衣去行这事了。自己心底少见的涟漪微微荡起,却是反倒起了身独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然后,躺下,补觉! …… “……” 时非晚这一觉一补,再次睁眼时天竟都已经黑了。完了,她没去看刘氏被惩罚的好戏。 眉一皱,时非晚虽觉仍有睡意,却还是打算起身。她这阵子有夜晚趁人睡着时去后园偷练一下身手的习惯。只是一掀帐帘,却是见……咳!流衣,麦丫,云嬷嬷,秦嬷嬷,竟清一色的待在她的房间里。 不是集体为了守夜住在隔间,四人此时是齐刷刷的就搬着椅子坐在床头不远处。一见她掀帘,便齐刷刷的起身朝她看了过来。 然后,齐刷刷的唤: “姑娘,你总算醒了。” “……”时非晚轻眨了下眼,“几更天了?” “二更。” “二更天了还没去安歇?”要知这古代几乎都是“日落而息”的。 “姑娘,出大事了!” 秦嬷嬷整个人却是猛地栽倒在地,一双眼睛已是比午时瞧时还红。那硕大的泪珠此刻正一颗颗的往下滚落,尽是一副悲凄绝望之态: “那些混账!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姑娘!他们怎么可以……姑娘要有什么不幸,那就是要了老夫人的命啊。” “都是些王八羔子!迟早得被阎罗王收走!”云嬷嬷虽淡定一些,可竟也哭了起来,直骂起了天道不公。 “呜……”麦丫这傻丫头情绪被感染,只她说不出个什么来。只是一个劲的擦着眼睛。 倒是流衣瞧着似也不是这种情绪太外露的人。瞧见时非晚有些无措的看过来,忙道:“姑娘,你怎地还有心安稳的睡大觉!你可知今天发生了何事?那擎王府的王妃来伯府,竟是……竟是来提亲的!” “……” 第76章 先斩后奏的提亲么 时非晚的呼吸忽然静止。 “提……亲?”不一会儿,她才扬起眉问了一句。随即,已是穿起了鞋走下了床来。 “姑娘,可不是嘛。那些混账羔子!今白天擎王妃不是登门了吗?她竟要替他们家的擎王世子抬了三房的五姑娘做侧妃。” 时非晚一愣。五姑娘?侧妃? 说话的秦嬷嬷又道:“不过这也就罢了。本不关咱的事的,可偏偏擎王妃竟还提起要同时将姑娘你抬进擎王府给隐世子做妾。 原因,府中人传开了,好像是说:那擎王世子克女子是出了名的,无论哪个姑娘跟他沾上边,那都是被克死了的。便就想起姑娘你命硬不吉的名声也是远扬的,想着将姑娘拿出来给隐世子做妾,便可以替五姑娘抵一抵他身上的煞气。没准儿就先克死姑娘不克她了! 如此,五姑娘才有可能顺顺利利的进王府的门。 伯府那些王八长辈,这竟也都应了下来。” 秦嬷嬷此时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一声,又道:“他们怎……怎可以这么作践我们姑娘。姑娘如今名声再不好,那也是跟五姑娘同等地位的。怎能被当成工具一样的拿去为她挡煞!” “你说?擎王妃是替隐世子求侧妃来着?是三房的五姑娘?”时非晚眸珠却是微微一转,神情有些微的怪异。 “是。姑娘你是不知道那五姑娘。也不知道擎王府是怎么就瞧中她了的。她平日里可是没规矩了。五姑娘的处境倒是跟姑娘有些类似,五老爷那是个宠妾灭妻的。五夫人没生过儿子。所以平时在妾室跟伯爵夫人面前都是抬不起头的。这就导致五姑娘平日里也不怎么受待见。 这五姑娘自己也是个不争气特没规矩的。建安伯府是武将起家,现在虽重起文来可家中大少爷却是会武的。 五姑娘跟大少爷要好,从小竟就缠着大少爷教她习武,平时琴棋书画女工之类的一概不通。你说她一个闺阁女子学什么武? 这不,半年前她还闹出过翻墙出府的传闻来。名声就彻底差了。今年都十七了还没说上人家呢。府中人人见了她都得躲远了些,生怕被人传出跟她是一类货色。这不姑娘这阵子就没瞧见她吧。 她平时可是不往人前凑的。” 这般说起的是云嬷嬷。她虽也才来伯府。可老嬷嬷到底是老嬷嬷,竟就已经将伯府的底都给摸透了大半。 “可不是。但那擎王妃也不知吃了什么药,今儿亲自召见了五姑娘。那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对了,说起来那五姑娘跟姑娘你生得有四分像呢,许是血亲的缘故。今儿擎王妃一见她就送了不知多少礼品。都够得上许多殷实人家娶正妃直接下的聘了。五姑娘瞧中了擎王妃头上的一根发簪,那发簪听说是当年擎王送给擎王妃的订亲礼。擎王妃今儿一见五姑娘喜欢竟然当场就送了她。 如今,伯府家的一见擎王妃这态度,一个个那就立马转了风向,各个都往五姑娘跟前凑去了。” 云嬷嬷接着说道。 提亲日只是说起意愿,是不会直接下聘的。事后,再会选定日子下纳征礼。在大楚便是侧妃,便是纳妾,那也是可以有这待遇的。所以今儿个擎王妃送的东西那都是额外的。 “那又怎样?待她再好,那隐世子也是个煞星!如今她王府家的为了顺顺利利将侧妃弄进门,让她家的死神儿子能得个女子,倒是算计起咱姑娘家的八字了?去他娘的狗屁! 咱姑娘虽有相师测算过是个不吉命硬的,可传闻没准儿是哪个不乐让咱姑娘好的造谣的。想让咱姑娘替别人挡了那死神的煞,他们一个个怎不自己去死!” 秦嬷嬷此时情绪有些失控。说起话来竟少见的难听粗暴。 时非晚听得有些汗颜,又问:“擎王妃说要替世子纳我为妾,真说了是这个原因吗?” “府中人是这么传的嘿。不然呢?那擎王妃莫名其妙为嘛要纳了姑娘?”麦丫这丫头终于查了一句嘴。 这小丫头平日里缺根筋,说话不好听那是时非晚习以为常的事。 时非晚撇撇嘴难得傲娇的驳了一句,“那就不能是擎王府的瞧上我了,没准伯府自家人自己乱想歪了。” “噗……”麦丫眼泪还没擦干净呢突然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姑娘,这是谁给你的自信呢。” “……”时非晚心里呕血。 “擎王妃要替煞星世子纳姑娘,可不就是只有这么一个原因吗?那五姑娘虽不规矩可是美貌的名声是在外的。至于姑娘你……”麦丫瞅瞅时非晚,又道:“现在府中这些消息都在偷偷的传着呢,保密工作可是没做好。所有人今儿午后都在议论,说是姑娘你竟反而因你的命硬不吉招来好运了呢。本都以为姑娘要做一辈子老姑娘的,这下倒是得了机会了。攀上了擎王府。虽只是个妾,可擎王府的妾那地位可是比普通高门家的正妻还要体面的。” 没错!这在其他人看来可不就是好运么?时非晚这等“烂人”,竟突然有了机会进擎王府。今天这在府中直接成了最爆炸的消息。 可是真正疼时非晚的。便如此时的秦嬷嬷,她已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去,“那位煞星,二十五六了,不知道订了多少次亲了。哪个姑娘不是还没出嫁就被克死了?不然擎王府那等规矩人家,哪有还没娶正妃就又是娶侧妃又是要纳妾的? 伯府那些王八长辈,说什么既是要挡煞,得先将咱姑娘塞去擎王府,再将五姑娘风风光光的嫁走。他们这是想让咱姑娘给试路啊,想先看看咱姑娘会不会被克死了去!那个煞星那么煞,当年跟他订亲的姑娘中,甚至有姑娘订亲头天就有被水给噎死的。要是咱姑娘命没那么硬,也被克得有个什么好歹,那……” 秦嬷嬷到后头已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这大楚是很迷信的。岑隐克妻是人人都信的。不然也不会依着他那样的身份权势京都没有女子敢主动往他身边凑。 不过除了担心时非晚的生命安全之外。她们同样也觉得送时非晚跟五姑娘一起进擎王府是一种屈辱。同样身为庶房嫡女,一个做侧妃,一个却低一等为与奴婢等同的妾室。 这简直就是在狠狠的扇时非晚的脸。 然此时时非晚听着也没多激的情绪,只是慢悠悠的坐到了桌子前,道:“还能传饭吗?有点饿了。” 这个伯府不比泠州的时家。这里的院子是开了小灶的。秦嬷嬷红着眼忙道:“就知道姑娘起来要饿肚子,锅里特意用炭火给姑娘热了姑娘最喜欢的饺子,老奴这就去端来。” “这是什么?”时非晚此时见桌上竟放着几个陌生的精致匣子,问。 “是擎王妃送过来的。她今儿对五姑娘虽好,送了好些礼物。可姑娘这里也是送了东西来的,同样贵重得很。本来她同样也要来见姑娘的,只听说姑娘睡着了便没打扰了。”麦丫说。 时非晚一个个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边是清一色的精致首饰,每一件拿出来,只怕都能换来不少的金子。 “好漂亮。”时非晚这方面向来是实话实说。 “哎呀姑娘,你可别被这些迷了眼。你快想想,怎么才能躲了这一灾啊!”麦丫忙将匣子给关了起来。 “灾?你觉得这是灾?你不是觉得我高攀了么?”时非晚直接被她这小动作给都笑了。 “如果姑娘没有被克死的危险那倒也还好。如果五姑娘也是妾,跟姑娘地位同等那就更好了。可是现在,便是高攀了,也不能去啊,怎么能让咱家的姑娘比五姑娘生生矮一大截呢,这也太不舒服了。”麦丫思想单纯,只是凭感觉的觉得这样很气堵。 可她倒是没觉得时非晚做王府的妾身份上有什么委屈的。毕竟时非晚的名声那是真的很臭难以说上人家的了。 “姑娘,快吃吧。”秦嬷嬷这时已把一碟饺子端了过来。 时非晚此时默然不语。夹起饺子时,感觉着四道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眸中带着各种怜惜无措之类的复杂目光。她不大自在的突然狠狠咬了口,低声骂了句:“岑隐,你这贱人!” “……”四人一愕。 一盘饺子下肚,时非晚先打发了三人去休息了,留下了秦嬷嬷。那三人等着她醒来本是想听听看她有什么主意的。可时非晚什么都没说,便只当她这次是真没法子了,一个个叹着气退了下去。 剩下的秦嬷嬷便是被留了下来也是依旧痛苦心疼得很,道:“姑娘,不如我去寻老夫人为姑娘去擎王府说道说道。” 秦嬷嬷口中的老夫人指的是将军府的。时非晚摆摆手不语,却是取来了纸笔写下了一封信装了起来,递给秦嬷嬷道:“嬷嬷明日可否替我去寻擎王妃,将这封信亲自交到她手上。” 秦嬷嬷一怔,“这……这莫能改变这‘父母之命’?” “不一定。”时非晚说,“不过,也有可能。” 因为,擎王妃,她还欠她一条命! 得看山道上的那份救命恩情,她肯不肯念了! 第77章 是人就会有脾气的 秦嬷嬷实在不理解时非晚此举。可她却还是点点头,郑重的应了,道:“姑娘放心。” 秦嬷嬷应下后时非晚才又将她给打发了出去。等所有人都散了,时非晚那张冷静的小脸这才出现了些微的裂状。 “砰……” 一脚踹翻凳子,时非晚一改先前的安静,突地一句啐骂:“泥煤的岑隐!” 世子妃?去你丫的骗狗去吧! 纳妾?还先斩后奏?去你大爷的! 当然,时非晚其实本就从未信过岑隐。而这大楚的习俗也都是这样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只要男方瞧上眼了,父母跑过来提亲,都是不用过问闺女的意思的。女方家的父母同意了,那就是必然得定下的事。 倒是女儿家若是过问,反倒是不妥得遭人笑话的。 时非晚觉得擎王妃让自己进擎王府为妾应是岑隐的意思。她想,必是岑隐昨晚上说了自己的身份。他抱了自己是被擎王妃亲眼所见了的。若然自己身份被告知,可不就是必得进擎王府么? 岑隐那本就不是个绅士。能信他?他若执意打她的主意也确实不用通过她,只需跟伯府家的开声口的。 而今果然不出意料:长辈们没一个护着她愿意为她做主的! 时非晚自然是气的! 可她素来遇到绝境都会想方设法的靠自己挖掘出希望来。此事:说服伯府家的长辈?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压根儿就不会为了她再去驳擎王府的面子。 所以时非晚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她唯一谈判的筹码:就是她救过擎王妃的那件事。 本来作为特种兵向来视救人为一种习惯以及责任,没有事后还去向人讨回报的,更何况她也不愿意暴露了。可如今情形特殊,时非晚也不得不去认真的想凭着此条去搏上一搏了。 若是擎王妃不念恩,那么—— 建安伯府,永别! …… 时非晚第二日醒来时,比平日大概要早了半个时辰。她是被外头的吵嚷声给惊醒的。 “时非晚,你个懒猪还在睡是不是?你给我起来!” 时非晚听到房间外传来了时听雪的骂声。 “十二姑娘,你不能这样。我们七姑娘还没醒,你吵着她了。” “滚开!贱婢!她有本事一辈子躲床上不起来!” 接着便听得外头“啪”一声巴掌脆响后,门砰一声便被时听雪给推了开来。 此时时非晚已经起床,穿好了鞋衣,走出了里间。 掀开珠帘,抬眼看去,恰见流衣的一边小脸印着一红红的巴掌印。时听雪则怒冲冲的向自己冲来。 “时非晚,你还我母亲!” 时听雪此时双眼通红,抬起巴掌竟也要朝时非晚抽来。 时非晚懒懒散散的躲过。时听雪气红了眼,又抬起一巴掌。 “住手!”然这时门外却恰好传来一声重呼。竟是时满墨的声音。 可时听雪那巴掌还是就这么落了下来。时非晚这次作势抬手去拦,将时听雪的手往旁边一甩,可似用大了力,用错了方式。这就导致时满墨见到了时听雪往后退的过程中,那被时非晚扫过的手掌便这么扫向了自己。 然后她的手便在自己的额头上狠狠砸了下。这一下似乎不轻,时听雪竟是“哎呀”一声痛叫了起来。 这是给流衣算的那一巴掌的帐! “时非晚,你混账!”时听雪一边哭一边又挥来一巴掌。 “住手!”时满墨此时已冲了进来,一抬手竟抓住了时听雪的手,“成何体统!你这是干什么!” “阿爹,就是因为她,母亲才会被祖父打了,现在母亲还卧床不起呢,疼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若不是看在我姐姐还有弟弟们的份上,母亲昨夜准就被打死了。”时听雪情绪有些失控。 原来是为了刘氏而来。 时非晚昨儿忘了询问刘氏的状况呢。此时倒是终于听时听雪说起了。怎么,真被打了? 只被打得卧床不起了么?没死呀! 不过既然打了。看来青碧就已经将事情交待清楚了。便是建安伯仍旧有疑,确定了刘氏脱不了干系也是不会饶恕的。 刘氏没直接被打死时非晚也不意外。 刘氏跟她毕竟是不一样的。她有儿子有女儿,这些都是她的倚仗。而且她没嫁进来时,那就已经很得建安伯夫人的青睐了的。刘家跟李家一直以来相交甚好,刘氏因是商户娘家不缺钱的缘故给过李氏不少的好处。对这个儿媳,李氏一直是喜欢的。当初就是她介绍着给时满墨做的妾。 “你母亲那是自己犯了错,怨不得任何人。对列祖列宗如此不敬,你祖父能留她一命已是大仁了。等她养个几个月的病,醒来后送去庄子里,只要不再生事,还是可以安生的过完下半身的。时家待她,已是仁至义尽了。” 建安伯回了句。 只他的眼眶此时也有些猩红。 刘氏毕竟是他的妻子,如今出了事。他不好受也正常。 “阿爹,你心好狠啊!你昨日怎么不替阿娘求情?竟是完全站在了祖父那边?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扫把星?”时听雪指着时非晚怒冲冲的对着时满墨吼,“还有,祖父本来不知道母亲的动机的。可母亲昨日辩驳时,他为什么那么肯定母亲这般行事是为了算计时非晚?他怎么知道母亲非得让时非晚死! 我听八姐姐说,是父亲你偷偷对祖父说了泠州诗会跟三皇子的那件事。是不是?” 时非晚听到这,一愣。 怎么,还有这出么? “这是事实!既如此,那总要解释清楚的。”时满墨眼底有着悲痛与失望却是仍旧回道。 而这句,竟是默认了时听雪的话。 时非晚听着微微眨眼: 如此说来,刘氏的动机,如今建安伯是已经清楚了。难怪惩罚来得还算快。 不过他应该跟时满墨是一样的,会以为那泠州诗会解谜,是因时非晚用上了高人指点的答案! 时满墨若真主动提供了这一信息。算得上是直接帮着时非晚给了刘氏一重击。 不过时非晚却是知晓这绝对不是为了她。 而是,时满墨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有私心,会偏袒。可是却也有底线的。在底线面前,他行事,无论亲疏,向来都算是公正的。 他在泠州为官,百姓们便曾赞他公正严明。当初刘氏拿他的乳娘做挡箭牌将设计三皇子的罪推卸到了她身上,时满墨也是同样处置了乳娘的。而这次更何况涉及到列祖列宗,刘氏抱的还是置人于死地的目的,时满墨会轻饶那就不是他了。 “父亲,可她是母亲啊,是你妻……” “便正是因为她是你们母亲。行了此事才更应该得到处罚。否则犯了如此大错还能没事人般,你们日后还不得个个都学她,误以为这世间规则便是如此,不用辨是非,分黑白。 当初泠湖画舫那件事,她有错,本就应该受惩了的。我念着才回府才一直没追究,谁成想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她这些年来在府中的行事,包括三皇子那事……莫以为我真是那傻子!如今这般待她,真已是容忍的极限了。” “父亲,您……” “带十二姑娘出去!”时满墨长呼,眼中带了些血色。 “我不去!我要打死时非晚这贱人!”时听雪还在骂:“时非晚,你别以为擎王府准备纳你为妾你就算是有倚仗了。我跟你说擎王妃不过是为了让你替五姐姐挡煞,只是将你当成奴婢一样使唤利用。你这种丑女,很快不是被克死就会被隐世子打死的! 哼!堂堂嫡女,混成你这般屈辱的,天底下唯你一人!” “直接拖出去!”时满墨直接怒声愤骂,“一个闺阁姑娘如此恶毒,成何体统!以后,你每日去跟你那些哥哥们继续上上家学,也好明明事理,辨辨是非!” 时听雪的声音倒是很快消失了。她真被拖了出去。时满墨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堆满了心疼与失望。 唉……被那妇人给教坏了! “阿爹装得很正啊!” 时非晚却在此时突然出声了。 “……” “就是缺了些清骨。”时非晚接着说:“以后要出个做妾的女儿了。” “……” 时非晚说完这话就转了身去,道:“送老爷出去。” “你这逆女!你这是什么语气?你方才说的什么鬼屁话!忤逆长辈,大逆不道,你……” “子不教父之过。”时非晚说完懒得再多说什么,道:“阿爹不出去,我出去。” 说罢,真就领着流衣麦丫出去了。 只是才离开时满墨的视线,流衣便吞吞吐吐的立马开口道:“姑娘,其……其实老爷是晚上才知道纳妾的事的。” “……” “其实……老爷知道时,擎王妃已经走了。那会儿传出来,老伯爷跟老夫人都已经应下擎王妃了,并不是老爷亲口应下的。反而,老爷知道后……听说好像还跟二老发生了争执的,好像有说伯爵府家的,没有上赶着去给人做妾之类的话。说是平白自降了身份。” “有用吗?” “没有。二老坚持,老爷他……他终究还是不敢太过违逆长辈。” “那就得了。” 第78章 世子你说奇不奇怪 时非晚不大满意时家处理刘氏的结果,可心思却也只能暂时先放在擎王府的事上了。用过早饭后她便遣秦妈妈出府寻擎王妃去了。 秦妈妈出府后,时非晚在房中看了会书。秦妈妈回来时,已是午时了,只她却是一副失望脸,道:“姑娘,今儿王妃入宫去了。说是明儿才会回来。” “明儿再去,不急。”时非晚倒是淡定。 “可是擎王妃可急着呢,昨儿个直接说时家应下的话她三日后就来下聘。”秦嬷嬷嘀咕着。 时非晚却是仍旧平静如常。第二日,秦嬷嬷又出了府。只这次过了午时,她竟是还没回来。 时非晚觉得奇怪。擎王府好像……也没那么远吧。亲自送封信,应是花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时非晚又等了会儿,还不见秦嬷嬷回后,索性自己换了衣服,领了一位流衣,决心还是自己去一趟吧。 姑娘家出府,是得禀报家中长辈的。时非晚听流衣过来传话说是容许她出府了时,还有些微微的讶异。这次得到出府的机会倒是容易。 时非晚来到门前,门前已是停着一辆马车了。擎王府离时家并不近,用马车不用轿子倒也是常态。时非晚没想什么,便上了马车。 只行了一段距离后,她却察觉不大对劲了—— 怎么越走越偏? “这是去哪?擎王府是这个方向吗?” 时非晚问了声。 然正是这时,一把把的白色粉末,突然直接从那开着的车窗口洒了进来。是这古代的迷魂散…… …… 时非晚再次睁眼时,天竟是已经全黑了。她此刻正躺在一处草地上,借着月色,她可以看清周围有些荒芜,不像是城区。她想起了白天出府被人下毒的事。那马车显然是时家人自己安排的。是谁算计了她?带她来哪儿了? 时非晚的跟前,此刻还站着一些男子。其中几个正是之前驾马以及护卫她赶往“擎王府”的时家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两位陌生人。一位是个妇人,另一位是个肥男子,眼神痴傻又畏缩,应是傻子之类的。 “她就是你们家的七姑娘?”那妇人此时问。 “没错。长得虽然丑了点,可身材很好的。给你们家傻儿子做妾那是可以的。” “可她安全吗?不是说擎王府的要纳她为妾吗?” “咱老夫人还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急着送过来的?那擎王妃赶集似的,两日后这就要过来下聘了,到时候就什么都订下了。还不得赶紧在这之前将七姑娘给弄走。 你是不知道我们家老夫人那是见不得七姑娘一丁点好,七姑娘命硬,擎王世子要是克不死她,可不就是让她攀了高门了么?所以就赶紧的将她送来了。你也别担心,老夫人到时候会说,是七姑娘是怕被擎王世子克死,才自己急着找了个男人把自己送出去了。” “行行行。你们老夫人我是晓得的,这位可是苏家的孙女,她必是恨之入骨的。要是我儿子不小心将她给弄死了,那……” “老夫人说随意。我们家老夫人自己都想弄死她。只是六老爷是个公正顽固的,要是牵扯上人命,六老爷只怕对老夫人都会追究。可老夫人要只是说送七姑娘来做妾了,六老爷心底再不好受那也不会闹得多严重。而且外头人问起,老夫人也有个说法。不然,她早就进地狱去了。” “行了知道了。哎呀儿子你别在这儿啊……” 那妇人应了声,转身时竟就见自己的傻儿子蹲在了时非晚面前。手中拿着一根熏香便往时非晚的脸上吹起了气。时家的护卫瞧着,突然笑了声:“你家儿子虽傻,可倒是很会玩啊。这不是什么正常香吧?” “快走吧快走吧。”妇人尴尬的说了声,回头,竟就见傻子已经掀起了盖在时非晚身上的被子。 “行……” 时家一行正准备走。然脚步却是立马就停住了,只见周围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群身穿武官服的人,他们一个个竟快速往这边围了过来。 “呃……什么情况……” 正疑惑间,已是见那群武官到了近前,将他们一个个的全都围在了中心。 “官……官爷你们这是……” “别跟老子装!都带走!鬼鬼祟祟的,准是流寇!城南这片地近些日子没人敢晚上在这里晃悠的!”一名武官解释都没解释,直接说道。 “啊我们……我们不是流寇!我们是正经人家府上的。”时家一行护卫顿时想着倒八辈子霉了,脸色一白,立马道。 原来是被官府的误以为是流寇了! “全先抓起来。”但那武官却仍旧道。 正便是此时…… 此音落下的当下,时非晚再已没法子忍了。袖中的匕首划出,悄无声息的切断了自己身上的绳子后。一个抬眼,拳头便对那想对她做些什么的傻子袭了去。 “啊……”傻子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叫。时非晚却是一个腾地翻起,立稳时一脚便又朝着傻子踹了过去! 爷爷的!反胃! “果然有问题,逮住她!会武,不是普通百姓!” 那武官们见此,目光却是立马转到了时非晚身上。其中多数人则是先朝着时非晚围了过来。想着这种暴力女子一定有问题。 时非晚那头才将傻子踹翻在地,哪想就有一堆的男人朝她动起了手。 顾不得多想,时非晚伸拳便开始了还击。 可是一拳揍出,许是由于先前中过药的缘故,力气竟比平时减了不少。而且身上还热腾腾的极为的不舒服。时非晚面颊通红,想着必是方才那傻子的香导致的。 她便是有点本事,在这种下三滥的下毒手段面前。也显得有些无力。特种兵那也没有百毒不侵的本事,更何况她哪里会想到时家的人会突然对她下迷魂散。 这是一个教训,看来日后她得备一些常用的解毒丹在身上了。 正想着,时非晚忽然就觉腹上一痛。正是跟前一名八尺高有余的大汗一拳袭在了她身上。时非晚眉头一皱,手中匕首已经亮起,耐着疼咔擦一声竟仍是准确的划在了壮汉的胳膊上。 “哟,有点意思。”那大汗一怔,却是面不改色的,只是目光中略有吃惊的看了一眼时非晚。随即,他便更狠的又飞出了一脚,朝着时非晚的胸膛踹了过去。 时非晚轻哼一声,正想避过。可此时腿却是有些微微发软。她咬着牙,想着许是来不及了时,却忽觉腰上缠来了一只有力的大手。有些熟悉的气味入鼻,时非晚一愣,就已见那壮汉飞了出去—— 是远离她的反方向! “扑通……” 壮汉这一摔,可是比先前时非晚划过的那一刀还狠。那壮汉竟是立马就吐起了血来。 然而他一懵一愣之后,艰难的抬起头,却是没半分怒意,反而傻傻的看向了时非晚的方向: “世……世子……” “瞎了你的狗眼!让你去抓流寇,你却是对着良民动起手来了!” 冷沉沉的声音,正是来自于此刻环着时非晚稳住了她的身子的男子。这声世子,不是称的岑隐又还能有谁? 他这些天本来就一直在城南外抓流寇。几天下来城区都没有回过。哪曾想今儿竟会在这种地方碰见……她! 所有准备动武的武官此时听此已是顿下了动作。 “世子,他们那不就是流……”壮汉刚要说一句。只这一眼扫过去他便立马闭了嘴,愕然的眨了眨眼,终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了。 那世子现在哪还有看他?若说那女子是良民,他救了,抱了人家那也就罢了。可是眼下落了地,世子的手也没从女子腰上放开。一双眼睛微微低着,正紧盯着女子的容颜,身上向来肃杀冰冷的气息此刻却是有着一股诡异的反常。 “……”壮汉傻了半晌。 “回去领两百军棍。”接着,就听得岑隐冷冰冰的道。 “两百?世子……” “欺压良民,你以为你不该受罚么?” 壮汉无言以对。可是,“世子,他们半夜鬼鬼祟祟……” “我们不是流寇,我们真是良民。”时家的护卫立马说,“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岑隐的目光却是扫了一眼时非晚身上还挂着一小半截的断绳,眸中异色一涌,忽地微微转眸看向了那群时家的护卫们。 “我们……” “说!” “我们是送我们七姑娘来做妾的。就……就是世子方才救……救下的这位。”也不知是不是岑隐的目光过于慑人,一与他对视上的男子完全不敢掩饰的便脱口而出了。他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位世子就是擎王府的世子。 “……”四周突然诡异的静止。 “做妾?给谁?”岑隐的声音听着更沉了些。 “他……他……”护卫指了指地上被时非晚打了一顿还在哎呀喊疼的傻子。 傻子现在还在傻兮兮的叫着。岑隐回头扫过去,他刚好正站起来,那口水哗啦啦的直流,正眼巴巴的看着时非晚,道:“小娘子,母亲说你是我的小娘子,你怎么打我?你再敢打我我也打死你。不……我……我睡死你,你身子好……好软……” 第79章 他真的不是个好人 “小娘子,我要亲亲。” 傻子说着,竟就直接朝着时非晚扑了过来。 只他方至时非晚三步之外,那步子便突然僵了住,傻滞的双眸一点点的开始放大…… “啊……” 随着一道剑光飞起,随着一声惨痛的叫声,大伙一个惊神猛地抬起头时。竟是已见傻子的那双眼……不,他已经没有眼睛了。哗啦啦的血水正自眼眶中喷出,已再不是一双完整的眼了。 “……” 傻子之外的人突然静定半晌。 只那飞闪在空中的剑光却是未有停歇。瞧过去的人眨眨眼,傻子五官很快只剩下三官了。再接着……二官。再眨眨眼,傻子又少了手,又渐渐的,没了脚,没了腿,没了胳膊,没了头。 最后又,没了生命! 瞧地上,血水成滩,已是只见零碎得都几乎没法子再拼凑的碎尸零散的散落着。 “啊……儿子……” 终于,某个妇人在石化良久后回过了神来,顿时便是一声惊恐的凄叫。 “你儿子?”沉哑的声音又起。 “我……”妇人一声长哭,声音颤抖,已是不敢接话的默默往后退去。 只是已是来不及了。 方才那才落下的剑光又起,在空中划过一条明线后,又见得血光飞溅而起。 妇人再已发不出声来。 “……” 四周静寂,武官们回过神来时也已是好一会儿过后了。 “世……世子……”有人终于出了句声。 到底是跟过岑隐的,又是武官。这种场面他们的抵抗力自是比常人强。 说话的人其实是想问岑隐,既是那么肯定这些人是良民,为何又要杀这对母子。 但……他眨眨眼,又觉得好像有了答案。瞧瞧前方,世子方才动手,一滴血竟然都没沾到那女子的身上,而且还将她扣在了怀里挡住了她的视线。世子的怀里?他竟还在抱着她。啊喂那是女人嘿!世子这是……鬼邪附身了? “岑隐!”时非晚此时自是可以听到外边的叫声,她挣扎了下想抬起头来,岑隐却是始终不松手一直紧紧的按着她的脑袋。 “别看。”岑隐低着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便已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只仍是坚持着将她的眼睛扣在了怀中挡住了视线。 “……”时家的护卫们此刻已是彻底傻愣在原地,便连呼吸都刻意的紧了几分。 只岑隐却是看也没看他们,抱着时非晚转了个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护卫们正松下一口气,却见那才走了没几步的男子忽地顿住了脚步。 “全处理了。” …… 丢下四个字,岑隐便已消失在了目瞪口呆的群人之中…… “谁派他们送你过来的?” 岑隐抱着时非晚奔离了人群,这才由着她撑起了脑袋睁开了眼睛来。时非晚瞅瞅四周,借着月色看清了这里仍旧是比较荒芜的草地,四面一间宅子都没有。 岑隐将她放下,便问道。 “我祖母。”时非晚说。 岑隐目光忽而凝滞。 不消多会,时非晚便听得他骂了句:“臭老太婆!爷回去替你捏死她!” “用不着世子插手。”时非晚冷声说了句,便重咳了起来。方才那壮汉的那一拳打得极重,她现在还不怎么好受。 她脸色此刻时而发红时而发白的,这夜里明明凉得很,她却是在冒着热汗。岑隐觉得不大对劲,已是抓住了她的手,问道:“哪不舒服?” 岑隐的手此刻恰好的抓在了时非晚的脉搏处,登时微微一愕。还未回神,时非晚冷着脸,一手便狠狠的将他的手给拍飞了开来,道:“我说了,用不着世子理会!” 说罢,她已是重新站起身,独自一人准备离开。 岑隐身上此刻寒意森森。只这寒意却也不是对她的。他抬头看向时非晚娇弱的背影,已是在心底后悔起来刚没吩咐将那些时家来的护卫剁成肉酱。 他往前又走了一步,下意识的想跟上去。只却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止,眸中几抹异色涌荡,便没有再迈开步子了。只是等离着时非晚远着了才又跟了几步。 可时非晚才没走多会儿,身子却就软塌塌的直接栽在了地上,膝盖磕上了几块石子。岑隐眉头一皱,身子已是比脑子还快的做了反应,又追了上去。 刚要将时非晚扶起,却见她此时捂着胸口,似格外的难受,想要呕吐,却又怎么也呕吐不出来。一张脸血似的通红,看起来格外的难受憔悴。 “阿晚,还有哪儿不舒服?”岑隐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作为一常年受伤又被人算计的,医理岑隐也是懂一些的。他看得出时非晚的虚弱是迷魂散所致,那不正常的温度则是……那些下三滥的药所致。只是呕吐……却是怎么也不理解。 是受寒了么? “水……”时非晚目光看着仍旧清明,只是声音听着却已没了以往的清晰清澈以及清冷。她靠自己此刻已是愈来愈走不动,索性这次没有再挣扎了。 水? 岑隐身上没有带水。他倒是想起这附近有一条河。想着便立马回道:“带你去喝水。” 说着已是抱着时非晚往他知晓的一条河边而去。 此时是夜晚,虽有月色却也依旧有些暗淡,并不方便前行。岑隐来到河边时还是花了些时间的。只他才要将时非晚放下自己去弄水。那原本途中一直闭着眼的时非晚却是突然睁开眼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原先,便是他抱着她,她的手也是一直垂放得紧紧的。 岑隐登时一滞。傻了般的愣了好一会儿。稍微拉回了些神时,却又立马感觉脸颊上迎上了热腾腾的气息,弥散着清淡的香味,也弥漫着一股子火热。岑隐只觉自己的脸颊瞬间便被火点燃了似的。 “抱歉……” 时非晚揽着他的脖子却是突然轻轻说了声,话完时她的唇已是主动贴在了岑隐的唇上,随即大口大口的吸了口男子身上的气息。这才感觉自己胃里那股翻滚着的恶心感稍淡了一些。 时非晚是有洁癖的。但她绝对跟普通人一样,洁癖的轻重那也是得看人的。此时她脑子里一想起当时自己绳子未解时,傻子的手在她的身上乱摸过,想起当时傻子口水直流目光极致猥琐的模样,她就恨不得将肠胃都给吐出来。 只可惜今儿个几乎算是没吃东西。她干呕了一会儿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而对岑隐……时非晚不得不承认,他抱她时,她好像并没有初见那种……反胃感。当然她也可以确定这绝对也不是什么喜欢之类的。她想这不过就是“不厌恶”吧。不过她同样可以确定,此番,不仅能让她的身子放松不少,还能让她心口上那些蚂蚁爬般的恶心感慢慢的减退。 他现在……就像是那股恶心感的洗涤剂。 因此,时非晚此时不大受控得住的这般。不单单是她没办法忍受那毒香作用的缘故。 方才岑隐是已将她放在了地上的。此时他也直接被她拉拽着一起坐在了地上。岑隐此时脑子有些发懵,整个人便跟石化了一般的睁着眼盯看着时非晚。 他不是没了神智。他很清楚的知道此时在体验着什么。可恰恰便是这种体验使得他在有着最清澈神智的情况下仍旧痴傻般的不想做出什么理智的反应。 他不是没有吻过时非晚。 只不过,这是头次,她主动吻的他! 带着些温柔与缠绵,又带了些热情与试探……岑隐以前听兵崽子们说女人是可以跟毒一样的侵蚀掉一个人的。此刻他就觉得自己在被侵蚀着。他想若是此时她还往他胸膛上插上了一把刀,他应也……依旧不会舍得推开她。 现在他就没舍得!尽管脑子里一直打着转的告诉着他她这根本算不得自愿的,她只是失去了理智而已,若然清醒过来没准儿又得怨他趁人之危。 可是…… “阿晚,我……”岑隐感觉着时非晚的唇此刻正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游移时,忽地抬起了手来小心翼翼的回揽上了她。通红着脸,眸中情绪沉浮,忽道:“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的。 他的确不是好人!他是京都有名的恶霸。杀人不眨眼,行事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此时,他仍然还是他! 岑隐最终也没说服自己推开她。抬起手的那一刻他已是有了回应,直接将时非晚往自己怀中扣了扣。感觉到她是顺从的,他不知不觉间又已抱着她坐在了他的腿上。一只手托上了她柔软的身子,一只手则轻抚在了她的脑勺上。唇在她脸颊上轻轻挪移间,已是愈来愈收敛不住。 时非晚依旧一样。 只不过她却是因那毒香的缘故。她原只是想止住那股子发毛般的恶心感的。谁知一开始还好,这会儿却是已经难以退回去了。本来她想着那傻子的东西她是可以自己撑过去的。可此时才知那东西的可怕先前其实完全就没起来多少。 时非晚此时脑子轰隆隆的直响,一手已是抵在了岑隐的胸前,想着她应该就这样推开他才好。 第80章 懒得跟小女子计较 可是一会过去了,她没使出劲。 又一会过去了,她还是没使出劲。 反倒是觉得身上愈来愈没劲了。最后整个身子都几乎栽在了岑隐怀里,便是坐稳她都没靠自己使力,全凭着他的力气相托着。那种感觉便好像是化为了棉花似的。 时非晚此时头全歪倒在了岑隐的胳膊上,迎面已是更加浓郁热腾的气息,耳侧则是轰隆隆鼓响似的声音。可她却很明白,这是跟前人的心跳声。 “岑隐。”时非晚咬着唇瓣,心底有些烦躁,突然说道。 “嗯。”岑隐轻声应了句,语气略怪。 “你放开我。” “阿晚怎么不自己推开爷?”岑隐低笑。 “我……”时非晚推了推他。 岑隐却是深深吸了口气,又将她扣紧了些,有些气极的咬了咬她的耳,便道:“阿晚还是别推了。你这是推么?” “……”时非晚轻晃了下脑袋,稍微回缓了些的神智又在再一次的触碰中被冲刷走。手却是不知怎地反而又有了力气,猛一推这次是真将岑隐推动了。扑通一声直接将他推到了草地上。可她的身子却也随着他一起栽了下来,覆在了他的身上。 “……”岑隐瞬间倒抽了口气。伸手环上上头软得不可思议的身子,整个人已是彻底处于混乱状态,一股想骂天的冲动涌出,简直觉得他会直接被这样磨死。 “岑隐你这骗子!”时非晚不知何时突然骂了他一句,语气里听着有些莫名其妙的怒。随即竟报复似的,牙齿在他身上的各个地方乱咬着,不轻不重,不知怎地岑隐总觉得感觉到了一股故意的味道。而且先前难得软糯娇甜的声音不知何时听着又恢复了些清冷。 岑隐睁眼再看她时,便见时非晚突然微翻起身子来,脸色虽红,那双眼却已有几分沉浮不定的清色。 毕竟是特种兵,若不是她不想让自己受委屈,或者说……在前头两种原因之外再加了某种报复的心里,她还不至于完全被毁在“意志力”上。 然才下定决心要稳住心神撤走,岑隐环在她腰间的手却是忽地一用力……时非晚一愕,紧接着整个人便真的翻了个身。只是状态却也没有改变。因为她不过是跟他换了个位置罢了。 “你……” 紧接着时非晚便觉一阵天旋地转,更加热烈的碰触竟是才开始上演。身前传来微微疼痛之感,身子更是被带着不受控的往上翻了翻。 只这却也没维持太久,时非晚头脑一片懵时,突然便感觉身上十分突兀的轻了下来。 她愕然的侧过眸子,便见岑隐已在离她好几步之外的地方了。他正仰躺着,双眼望着天。因着天色并不明亮的缘故时非晚也看不清楚他几分,却隐隐的感觉着入耳的呼吸声有些微重。 “……”时非晚脑袋发晕的也望起了天。 “阿晚不用担心,爷说过,爷不会太过分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非晚突然听到岑隐丢下了一句。 时非晚默。 岑隐这时又站起了身来。瞅了瞅不远处的河,便走了过去拿出身上的空水壶弄了一壶水过来,才又来至了时非晚跟前。 此时时非晚也坐了起来。岑隐将水递过去,时非晚直接接过便自己喝了起来。 岑隐瞧着她喝水的侧颜,脸颊是少见的娇红,纤细白皙的脖颈上此刻正滑落着几颗溅出的水滴,浅浅月光镀上,格外的璀璨明亮。 岑隐突然低下头来,从草地里拔了一根野草随意玩弄了几下。 “再一壶,谢谢。”时非晚一口气直接灌下了整整一壶水。许是这水过凉的缘故,又许是没再接触岑隐了的缘故,时非晚觉着心底的温度稍稍降了些。她眸子轻闪了下,将水壶递给岑隐,忽道。 岑隐见她喊自己办事倒是自然,眉眼一扬,接过水壶便重新站了起来。 只他才往前移了三步,步子忽地便停了下来,眉眼间的笑意更是已在瞬间敛回。身后…… 反射性的猛一转头,入眼竟是一道寒光逼近。 岑隐心底一滞,目光微凝,身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后一侧,那本已快要刺入后背的匕首竟是忽地落了空。 “阿晚是个很好的偷袭者,可惜,缺了点内力。”岑隐的声音恢复了贯日的冷沉孤傲,目光此刻正扫过那握着匕首的主人,正是时非晚,方才之举失败后她的眸子仍旧锐利的看着他,步子微移,竟仍旧紧握着匕首正小心翼翼的调整着站位。 “阿晚想杀我?”岑隐悠然而立,静定看着时非晚,几乎是瞬间便消化掉了眼前的事,突道:“看来阿晚是恢复了不少。” 若还是先前神志不清时,自不会有此举动。 “我只会对朋友以恩报恩。对敌人,向来是能利用就利用,有恩不报,有仇依旧报仇。所以世子现在无论怎么示好,我都不会念世子半分。”时非晚此时眼底杀机浓郁。只心底却有些气馁。方才的偷袭失败了,接下来只怕没什么成功的可能。 可这位大爷用擎王府的权势逼迫她做小妾,等于就是在毁她的人生。擎王妃那条路不定好走,而逃出时府甩了岑隐的脸他要是想捉她,凭着擎王府的权势只怕躲不了什么。倒是……岑隐死了自是一个根本解决的办法。 时非晚本就对岑隐无感情,更何况纳妾之事在她看来的确就是毁她人生的事,她觉得自己没什么下不了手的。 当然岑隐要是真能死在这……她也脱不了干系。可她既敢动手那便自然有法子甩了这个锅。这附近不是流寇盛行么…… “阿晚自己放下吧,你杀不了爷。爷给你一次机会,你把那东西收起,方才之事爷便当没发生过。方才……爷趁人之危,你此时要觉得介意了,爷自会随了阿晚之意。”岑隐不咸不淡的回了声,听不出多少情绪。只时非晚却莫名觉得空中氧气似乎稀薄了些许,心底忽地自发而起着淡淡的压迫之感。 时非晚不大喜欢这种突然间变得无比渺小的感觉。她作势放下,却在岑隐情绪稍微平和了些时,她的手又一次抬了起来,已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再次刺往了岑隐死穴的方向。 不可能? 可她这辈子做成的不可能的事多了去了! 时非晚此招还用上了些微的内力提速。她本就是少见的高手。此番再次的突兀袭击使得她的匕首竟成功的近了岑隐跟前。 而近身战,正是时非晚的最强项。此刻时非晚已是比先前更加伶俐的舞动起了匕首,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她的匕首每一次都是落空的。而且过了几招之后时非晚竟有一种岑隐在与她打着玩的错觉。 可她却是认真的! 愈往后,时非晚的出手便愈凌厉狠辣。只这般没持续多会儿她竟觉自己的体力有些吃不消了。也不知是不是那迷魂散的作用还未完全消退,她的腿脚往侧迈时突然不受控的一软。 这就导致岑隐那少见的一下还击恰好的撞在了她的身上。时非晚一阵泄气,身子已是直接栽了下来,头恰好的磕在了后头几颗石子上。 特种兵的本能反应让她顾不得疼痛便想翻起来,然一双手却已比她本能更快的将她扶了起来。 时非晚缓过神时已见岑隐就蹲在自己跟前了。她的脑袋此刻便被他一手托着,时非晚抬头恰好便撞上了岑隐暗沉漆深的一双眸子。 “弄疼你了?” 岑隐将时非晚托起,目光渐而从她的小脸移至了她的后脑之上。语气听着已是平静了几分,仿佛时非晚方才的一切举动他都只当成了玩笑。 “岑隐,你是有多鄙视我?”时非晚一阵颓败。这是有多无视她的伤害力才会在这个时刻还凑到她跟前? “阿晚要想成功,只怕只能使上美人计了。”岑隐语气略怪。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知道。” “那你……” “你们女子不都是将清白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吗?爷多次冒犯了你是事实,对你居心不良也是事实,你方才之举爷也理解,自知你不是开玩笑的。” “……” “不过只有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跟女人斤斤计较。阿晚是娇娇女,又不是糙汉子,使点性子便使呗,母妃说女子都是要被纵着的。”岑隐不以为意。他脾气是大,可要是在她面前为这事而发怒,岑隐觉得大失了风度。 “那夜怎不见你对那两婢子有这般大气。”时非晚语气含讽。岑隐要是个有风度的那她就是圣人。 “她们在爷看来不是女子。” “……”时非晚将手中的匕首一收,决心面对现实。 岑隐目光轻闪,突然仰头望了一眼前方的天空,道:“你大半夜的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离时府起码隔了小半个京都的距离。便是改天再回到时府,麻烦估计也会不少。爷待会儿连夜送你回去,可也需明早你才能到时家,你可是有法子……” 岑隐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怀里突然被轻轻的一撞。再看,竟已见时非晚闭上了双眼。竟如此突兀的直接晕了过去。 她一整天几乎都没吃东西,又是打架又是中迷魂散又是意志力扛那种药的,不虚脱才怪。 第81章 她喜欢谁干他屁事 岑隐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她抱了起来,只是手碰到她腰间硬邦邦的匕首时,身子略僵了下,那双在时非晚偷袭之举后便暗了几分的眸子此刻看起来又淡了几分。 只他没一会后还是按心底计划的行了事,从身上掏出了一根骨哨来吹了两响。在原地等了没多久后,岑隐就见不远处阿石骑着一匹马奔了过来。 “下来,将马给我。”岑隐吩咐。 “世子要离开?”阿石下了马,问。 “送她回家。” “连夜?”阿石一怔,“可世子,那人就混在流寇堆里,这次好不容易又有了些线索……” “爷养着你们是做什么的?”岑隐抱着时非晚一翻马背,道:“将附近看紧了,北戎的那些苍蝇一只也别想飞出去了,否则……” “世子放心,属下绝对办妥。”阿石忙应着,又道:“世子,七姑娘要回去,那她的丫鬟呢?方才处理那些人时还发现了时家的马车,七姑娘的一个小丫鬟就在车里。” 阿石说的自然就是流衣了。 “回去寻个可靠的人,同样将她送回时府。” 岑隐交待完,便一扬马鞭,驯着马儿飞快的往城区的方向奔去…… 只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今夜也同样瞧见过时非晚,而现在已被派出去巡逻的某一名武官,此刻手中多了一只信鸽。他将新写的一张纸折子绑至了信鸽腿上之后,鸽子被放飞,竟也同样的往城区的方向飞速奔去。 目的地:皇宫! …… 时非晚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巳时了。这相当于现代上午的九十点了,早已过了早饭时间,不算太早。她一睁眼就瞧见了头顶不太烈的太阳,便在心底分析着得出了时间结论。 而她此时正在一匹马上。马儿正从一条小巷中穿过。时非晚以前回京时路过此处,正是京中心不远处的一条长巷。所以这里已经是……离时家不远处的地方了! 时非晚一怔,立马扭头,目光便撞上了后头那驾马人。 岑隐此刻自也知道她醒来了,见她看过来,他将手中一包用荷叶包好的东西递给她,道:“路上买的,先填填。” “你带我回来了?”时非晚没去接,只问。 岑隐点点头,“夜里起程时已经就是半夜了,这马跑得再快也在天亮之前赶不到时府。怎么,阿晚在担心?” 时非晚确实在担心。昨天可是确确实实的彻夜未归。家中那老太婆还不知怎样中伤她了。她虽对时家没什么感情,可也不会由着别人想将她如何就如何了。所以时家她必还是会回的。 只可惜便是现在赶回来了也明显有些来不及,还不知道再回府会有怎样的麻烦。 不过……这种情况之下,便是晚了,那早一天也是比晚一天要好的。 时非晚抿着嘴,拧着眉陷入了沉思中。 她方才便是扭着头的,这会儿还是。岑隐低头一望就是她愁眉苦脸的一张小脸。时非晚性子再怎么冷清这张脸也还是偏娇美柔弱的,此刻这副样子便像是在他面前诉苦似的。 岑隐黑眸轻扬,忽地轻咳一声便看向了远处,道:“多大点事,不就一个老太婆么?有什么值得发愁的,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时非晚忽地仰起了脸,“世子此意是打算相帮么?” 岑隐偏开脑袋,重复,“小屁事一桩。” 时非晚小脸却是反而冷了下来,眸中一抹明显的怒意涌起,竟是突然就翻下了马背,然后转身,一声不吭的独自往前奔去。 “……”岑隐一怔。 时非晚却在此时突然又转了身。只是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石子,当即便朝岑隐丢了过来。 “阿晚脾气真是愈来愈大了。”岑隐躲也没躲,那石子竟是诡异的没丢准。 “世子主意打得倒是好。你送我回来,被时家人瞧见了,我就真就甩不脱了。便是日后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人说成是世子的人。”时非晚此时眯着眼,磨牙似的咬出一番话:“世子权势滔天,很多麻烦在世子眼中都称不上麻烦。只今日事世子不用再插手了。我再说一遍:别说做妾,世子拿八抬大轿迎我进擎王府我也不去。 实话跟世子说了。我身子不仅世子看了,三皇子也看了。记得泠州画舫那次么?我在湖中撞见了三皇子。世子当记得我当天穿的什么吧?三皇子当日,也抱了我。” 前头时非晚说起的什么小妾之类的话岑隐本是一头雾水的,到听到后头,前头的那些信息自然而然的便被他忽略了。 “时非晚!”岑隐脸色已是渐渐加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跟世子立军令状,方才之言,非假!”时非晚脸颊却是忽然明艳了不少,许是意识到了这番话对岑隐有用,道:“世子当知,当初三皇子迎我做侧妃时,泠州百姓都在传我有多开心。” 时非晚忽然严肃起来,朝着岑隐一拱手,道:“我心悦于三皇子,望世子成全!” “呲……” 时非晚话音刚落,她便听得空中呲一声响,竟是一只袖箭朝自己的脑袋射了过来。 时非晚瞬间抬起了头来,却也没躲。 等她再眨眼时,她耳侧的发丝已是断了一截,正是方才那只袖箭所致。 “滚!你的事,干爷屁事!” 时非晚直视前方,已是见岑隐调转了马头,飞快的往另一方向奔去。 看不清神色,只他最后留下的那一句,阴魂般的慑人…… …… 时非晚顿在原地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来。揉了揉额头,竟都冒出了冷汗来。还好……还好她笃定岑隐是个骄傲的人。想是不会为了这种原因杀她而反致自己落了下乘的。 看这样……他应是会打消纳妾的想法了吧?前些日子她怎么就脑子短路了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时非晚瞥了一眼地上的冷箭,长呼了口气,转身便往时府方向而去。 是,她是会有麻烦! 可她方才,已是想到了法子了…… 时非晚来到时府时仍旧是翻墙过去的。只此时她却是不好回晚香院了。这个时候各个院子里都有家仆在忙碌了。想罢时非晚便悄悄来到了四姑娘的后院里。动作十分的小心,都是避着人群而行的。 当然,到了四姑娘的后院,她依旧也是不好露面的,便只寻了一处最为偏僻的角落走,然后…… 时非晚从四姑娘的院子中出来时,怀中已是多了一只被打晕的小狗。时非晚抱着它又来到了时府一荒废的偏院里。 这里,已经废弃了,平日连家仆也没有。 时非晚见里边有一箱柜,拿出先前自己为了翻进时府而买来的一根长绳绑在了自己身上,便钻进了箱柜中。 随即……还能活动的脚踹向了那只晕厥的狗儿。等它醒来朝她吠时时非晚立马将柜门给关了上…… …… 那头,怒冲冲而去的岑隐本想直接驾马赶回城南的。可马儿在街道上乱晃了几圈,他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心思再赶路。 “呵。” 岑隐目光在自己的长袖上一扫,忽地冷笑了声。 那个死女人! 他明明想杀死她的,方才怎么就射偏了?那么胆大包天,她还真当她在他心中有多重么? 不就是个女人?要不是瞅着她漂亮了点谁理她?还让他成全?干他屁事!她爱跟谁跟谁去! 想着,岑隐狠抽了下马鞭,便已下定决心策马狂奔而去…… 只马儿途经某一处街道口时,因着速度过快的缘故,差点便与另一匹迎面而来的马相撞上。岑隐身上冷意一凝,不得不一拉马鞭降下速来。 按以往的经验,此番冲撞了他的马匹,只要识出他的身份,马主人头个反应必然是扑通直接跳下马来,然后求饶之类的。 而今日……马上确有一人扑通快速翻下了马来,直接跪在了他跟前。 是一女子,只她却不是为了讨饶。 “世子?擎王世子?” 女子前头两句称呼似不大确定他的身份。后又似乎明确了,她双眸忽地有惊喜涌出,忙道: “世子,我是建安伯府七姑娘的丫鬟,承蒙世子相救,今儿才能再次回到这里。世子,婢子可否替咱姑娘说几句话。婢子知世子欲迎府中五姑娘为侧妃,必是极为中意五姑娘的。世子担心五姑娘会出什么事,乃为常情。可我们家姑娘的命格并不是如传闻说的那样,命硬不吉。 那……那是有人造谣的。是那不靠谱的相师想将姑娘从时家赶走才如此说的。我们七姑娘就是个普通八字的女子,她是挡不了煞,救不了五姑娘的。世子实没必要因此原因,平白添一个必会让世子觉着碍眼的人。” 此番跪在这的,正是流衣。而她方才骑的马上,还有一名男子,正是岑隐吩咐了阿石,阿石又选出来的一名送她回来的武官。 虽知不大合适,可流衣也顾不得这么多同样连夜赶了回来。只他们的马儿要稍慢一些。这不就在这撞见了打道回来的岑隐。 流衣没见过岑隐,可她见过他的画像。而他此时又穿着将军服,腰间刻着“隐”字一把宝剑极为显眼。 第82章 戏过头了啊老太婆 昨夜里发生的事,流衣已从那位叫阿石的口中听说了。她知是擎王世子给了她跟姑娘便利。而且那些武官……基本上是知道她跟姑娘的存在,却是不知她们身份的。因为昨日没人提及姑娘是“时府姑娘”的事。后续有人问起她,也被阿石遮掩了去。 流衣心底自也感激。只听说七姑娘被擎王世子带走了时她却是只有担忧。她想擎王世子愿意相帮姑娘,必只是为了留着姑娘以便日后为那五姑娘挡煞。 想起自家姑娘的婚事流衣本也想为她做些什么。方才之言是她编凑来,一直想在世子面前试试的。之前没有机会,不想此时在这回程途中碰上了。 流衣此时说完将头直接埋在了地上,身子正颤颤发抖着,时间愈往后推移她的身子抖得愈加厉害,额上不知不觉间已是一片湿润了。 这是心中因那些传闻而对擎王世子本能的害怕所致,也是此时她感觉到空中的气息实在慑人森寒所致。流衣甚至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有勇气胆敢在这么一位主面前说这番话的。 “……”那名带流衣回来的武官此时也感觉到了岑隐的不对劲,早已经下了马恭恭敬敬的立在了一旁。 “世子,我们姑娘……” “侧妃?”岑隐终于出声了。 只此一声却是让流衣明显的抖了一抖。 “说,这几天你们建安伯府发生了何事。” “……” “说!” …… 建安伯府前些天被封锁了家祠,今儿却连正厅都被封锁住了。时家的一大家子此刻几乎全都聚在了这儿。 “啊……” 隐隐的,里头传来了一名小丫鬟的痛叫声。近一看,此时可见正厅前一名年纪不大的丫鬟正被按在凳板上受着罚。看她身上血淋淋的痕迹,只怕此一幕进行时间已不是一小会儿了。 “伯爷,已经晕过去了。”不一会后那掌罚的嬷嬷道。 “弄醒,继续打!”此番下令的却是那伯爵老夫人。 小丫头被水浇醒,才一睁眼便又有板子往她身上抽来。 “啊……啊……别打了,老伯爷,老夫人,我们七姑娘真的没有私自离府,她昨夜没回来必是出了什么事。那些黑心的丫鬟婆子分明是胡编乱凑来污蔑姑娘的。六老爷,伯爷,姑娘她……” 这小丫头,正是麦丫。 “胡说,婢子前天是亲耳听到七姑娘跟她们谈起,若是府中长辈不改变主意,她就跑去外边自己寻户人家跟了,直接离开时家,说什么无论跟谁,那也比被那擎王世子克死来得强。七姑娘虽然命硬不吉,可她自己胆怯,心底也是怕被擎王世子克死的。 要知当年好几位姑娘头天跟擎王世子订亲就有死去了的,七姑娘许就是想到这才那么急切,多等不得一天就私自离府了。” 一名跪在一旁却没有受罚的另一名小丫鬟此时道。 “你胡说,你一个二等丫鬟怎么听到的主子的谈话。”麦丫怒。 “伯爷,婢子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婢子前天起夜了,可哪会想到七姑娘当时竟在院中跟流衣她们谈及要离开时府的事。” “你……你污蔑姑娘。” “那你说说,为何姑娘的衣服首饰还有值钱的东西全不见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黑心的丫鬟婆子动了手脚?姑娘昨儿离府时真的什么都没带。” “哼,那你说七姑娘为何现在还不见踪影?” “这……” “够了!”一道老沉的声音终于打断了两小丫鬟的争辩。建安伯老夫人直接又下令,道:“将这死丫头直接打死了!自家姑娘做出这等丑事,没准就是这种不入流的奴婢教唆的!” “啊,我们七姑娘……”麦丫还想争辩,只她却是又一次的晕厥了过去。 “父亲,母亲……”时满墨终于坐不住了,站出来道:“为今最重要的,是将阿晚找到问清楚了。她……” “还问什么问?不管她有多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不该不顾时家的脸面?如今她倒好,收拾好了行李离家出走去了,还说要去自己选户人家。此种不知廉耻的女子,时家还留着做什么?谁家的姑娘有自己给自己找亲的?我看,就直接将她从族谱中剔了名字,以后我建安伯府,再没这号人!” 李氏一拍桌子,怒冲冲的说道。 她的算计自是想让所有人以为是时非晚为了躲避被克死的灾难,自己寻人家,最后做了别人家的小妾。可安排内容既是“时非晚自己离府”,那这些她自然不好亲自交待。 所以,她是通过晚香院的一些丫头,以“偷听到了主子的话”为桥梁,向大伙传递了这一信息。而晚香院时非晚的行李她也特意吩咐人收拾着移走了。 接着,她还得让人彻底的相信这一信息,而且还要让人知道时非晚最后成了别人家的小妾。 可这些……却急不得,她不好自己直接开口。只能慢慢的等日后别人去查时,她再暗中将这一“事实”慢慢的让他们亲自“查”出来。 如此,就顺其自然的,自然没有人会联想到她身上。她想时非晚现在肯定已经成了王家那傻子的女人了。到时候王家的自己派人来说声,这事就算是完全订下来了。而有王家的掌控着她,她也跑不来时家人面前告状。 “母亲,可……” “还可什么可!”李氏狠狠一拍桌子,一只杯子直接朝着六老爷砸了去,怒道:“你给我听好了。这种逆女非把她踢出时家才行!她今儿若是不除名,我……我还不如就直接撞死过去,向列祖列宗赔罪去!” “母亲……” 李氏满脸愤泪,“昨儿个在晚香院审问她的下落时,丫鬟回着话,那擎王妃恰好也到了,她是来看五丫头的,顺道也想瞧瞧七丫头。谁成想就知道了咱时家这等丑事。昨儿我是苦苦哀求着,望擎王妃不要将七丫头失踪了的事传出去。她嘴上说是应了。可若是没守信传了出去,咱时家的脸面又得被人踏在脚下踩了。 若是以后寻着七丫头,见着她她未经父母之命却已经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们这一个个还如何有脸做官?倒不如现在早早的做了准备,将她从时家剔除。如此才能永绝后患!” 李氏说起的是昨天的事。昨儿傍晚这件事就审问过了的。当时擎王妃也来了,撞见了此事。因此这些说时非晚私自离府自寻人家了的事擎王妃也是知晓了的。 未下聘那先前嘴上谈的那些都还是不全算数的。因此也用不着有什么程序,昨夜擎王妃见此,就只好说不纳妾了。所以如今时非晚跟岑隐这层关系是已经吹了的。 “来人,去家祠把时家族谱取来!”建安伯老夫人已经捶着胸吩咐,“那个逆子,她才回来多久?咱家就不得安生了。如今又是得罪擎王府又是做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的……咳,谁也别想求情。此种女子若不被除名,老婆子我直接就下去见列祖列宗去,省得留在这世间遭人嘲笑。” 李氏越说越激。 其实这段台词她是想在所以计划完成之后再说的。而她原定的计划是:这个时间点,那傻子王家的就会有书信来时家,说是收了她们家的七姑娘为妾了。 可也不知怎么的,她的人没回来不说,傻子家的到现在也还没有书信。 李氏觉得没那么安心,索性以死相逼,提前说了台词,还作出了一副想去撞墙的架势。 满厅的人见此,那一个个是各种劝各种哭,哪还敢再说半句?更何况他们没几个觉得这样不好的。 便是觉得还不大相信的时满墨,也没办法在“孝”字面前“刚”起来。大楚不孝那是大罪。他心底堵着很多话想说,此时却不得不慢慢的退了下去。 只不想正是这时,外头建安伯院里的嬷嬷跑了进来,还十分大力士的竟然扛着一个人。 建安伯院里那也是有嬷嬷的。此时这一屋子是封锁着的,可是可信的下人也是可以进入的。像是其他一些被拉过来审问的那都是有死契的。 这名老嬷嬷姓朱。所有人都在安慰着李氏让她想开些时,地上竟是突然地“扑通”砸下来了一个昏迷中的人。 再一看…… “七……七妹……”四姑娘第一个叫了出来,“啊这……这不是七妹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声唤将所有人的神拉了回来。那要去取族谱的某位丫鬟这会儿步子都还没迈开几步,瞬间就停了下来。 李氏更好笑,说是要去撞墙的。头都挨着墙了,拉她的人僵了下来,她自己便也自发的僵了下来。 然后,微微扭头……就愕然的瞧见了地上一张狼狈而熟悉的脸。 “啊……”李氏在心底惊叫。这这这…… “这……这是怎么回事?”建安伯指着时非晚,瞪起胡子立马就问:“朱嬷嬷,你这是哪抬过来的?” “伯爷,就是在临近后山的那所荒废的偏院里。” 第83章 擎王妃的无敌急性 “……”众人一怔。 “方才,我听到四姑娘那阿球的吠声,很是慑人,像发生了什么事。就顺着声音去寻了。谁成想,就在偏院里寻到了七姑娘。”朱嬷嬷说:“当时阿球正对着一个柜子叫着,我觉得奇怪,将柜子打开七姑娘就是这副样子了。要不是赶得及时,只怕是要被憋死在里头了。” 所有人都知道阿球是四姑娘的一只狗。所以听这话,七姑娘那是阿球找到的? 时非晚失踪,昨天时家的自然将整个时府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就是那镇国将军府他们都派人去暗问了。却是没有任何的线索。可朱嬷嬷说的那偏院,那是个废地,没人想到七姑娘会去那,自是没去寻过的。 “这,这是发生了何事?”时满墨又出列了。 “赶紧弄醒。”建安伯亲自掐起了时非晚的人中。 时非晚一睁眼就瞧见满屋子的人都在瞧着自己。 “你怎么会出现在松香院?”建安伯立马问。 松香院正是那一偏院的名字。 此时时非晚正揉着眼睛,看神情似乎还没缓过神来,眼底泛着些许朦胧。建安伯着急得很,正要重复问,就见时非晚目光在注意到李氏时眸光瞬间清明了。 然后一股火从她眼底蹭出,小妮子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竟是当即便怒冲冲的道:“祖母脑子老锈了是不是?为何要将我关在那破柜子里一整夜?” “……” 所有张着嘴正想将心中各种疑问问出口的众人,瞬间一阵静定。建安伯胡子都几乎瞬间僵直了。 “啊……”那四姑娘在周围寂静良久后,微微张唇惊讶的轻啊了一句。 时非晚却似还陷在自己愤恼的情绪里。她也不哭……毕竟她素来就不是那可怜兮兮的形象的。那股子带着些顽劣与叛逆的气质此时在时非晚身上得到了体现,她冷声一哼,话语仍旧是对着李氏说的: “祖母派来的那些打我捉我的人说,祖母因为厌恶苏家人,所以视我为你心中刺,恨不得我去死。可祖母莫不是脑子有病,我是时家人,可不是苏家人! 还有,她们说祖母担心我没办法被擎王世子克死,真的攀上了他那颗大树,所以急着想将我处理掉,便暗中给我寻了一户人家,等时机到了想将我丢给一个傻子做小妾,这是不是真的?祖母莫不是打算关我一阵子后,就偷偷将我送出去给一傻子做小妾?” 时非晚此时愈说愈激。她最近在所有人的印象里本就是有一些顽固与激昂在的。此时更是愈说愈愤慨。即便是面对着祖母也不见言语有任何委婉的。 一番质问,听起来似情绪失控时所发,可却是已经交待了她想要表达的前因后果了:她是被李氏抓的。原因就是上述所说的。李氏的行动目标是想将她送给傻子做小妾。而将她抓起来先关起只不过是她的下一步骤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罢了。 再说,关她的地方是那松香院。所有时家人都知那里便是下人都不会去的。要是关在那一处,按理来说绝对是寻她不出的。毕竟谁都是将她当成了一个活人去寻的。 而现在……本也是确实没人寻出来的。 时非晚此时能够出现在这里,得益于四姑娘的小狗儿。 这若没有这一遭,那么时非晚的结局不就是……今日被除名,等后续有人真查到她的下落时,她那时应也已经被送走了真成了别人家的小妾了。那么所有人都会彻底的相信今日李氏说的。 “苏……苏家……”建安伯双眼瞪大,捕捉着这一字眼目光已在慢慢的转向。然后,一点点的从时非晚身上移开,在空中绕了一圈后落至了李氏身上,“你……你……” 建安伯指着李氏,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苏家?如果不是真有其事,不是有人对时非晚说了什么,她是不会知道苏家跟李氏的那些牵扯的。 更别提时非晚此时的确就是被人从时府带出来的,而李氏方才过激的表现以及似乎非要给时非晚安上的那名声,与此时一照应…… “祖母……” 许多人都已默默的朝李氏投过去了各种质疑的眼神。这神情已经说明了他们的信任偏向了: 实话,时非晚此时看起来的确很狼狈,像被人打过的样子。而她的确就好端端的被人从时家偏院中带出来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的话明显是要更可信一些的。毕竟老夫人有多不待见她这阵子其态度都是大伙都瞧见了的。 “混账东西!”李氏一怔,肌肉微不可查的轻动了下,拿起一杯子就朝着时非晚砸了过去,“你这混账,竟还敢污蔑祖母么?” “污蔑祖母?难不成祖母认为我是为了捉迷藏自己钻进柜子里的么?” “……”李氏噎了噎,转瞬又道:“你这混账,昨夜分明私自出府了。你的行李都被收走了。是不是在外遇着什么麻烦了,为了遮掩你彻夜不归的丑闻,所以便……” “行李被收走了?私自出府?”时非晚打断,“祖母还为我寻了个罪名呀。”说罢一扫晚香院的一些二等丫鬟,问:“谁让你们收拾我的物件的?” “你……” “好了,人好好的就好。还不快回去换件衣服。”李氏憋得完全说不出话来时,建安伯惊讶的神情却是突然一收,转瞬换了一张平静脸,竟突然状似今日的事完全没发生过一般,忙笑着对时非晚道:“肚子饿了吧?快回去好好吃一顿。瞧你脏得,哪像个大家闺秀。” 说罢又对众人道:“都散了吧,七丫头好好的呢,都是那些嘴贱的下人在乱造谣。” 时非晚身子一滞,心底已是瞬间真的烧起了火来。建安伯此举……竟是不准备多谈此事了?就打算这样绕过去么? 看来他是更信自己一些。毕竟丫鬟之类的都是可以收买的。可他显然不想让李氏难堪,或者说不想将此事闹大。所以就直接打算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查都不想去查了么? “祖父……”时非晚心底冷笑一声,却不罢休,便要说话。 “伯爷,擎王妃到了!” 不想这时厅外传来了一道高呼。 “啊?”建安伯一愣,只见急匆匆跑过来的又是那齐管事。 “伯爷,擎王妃亲自过来给未来的世子侧妃送聘礼的。”那齐管事嘴角直抽,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这……这么快?”建安伯一听,直接结巴了。 其实原定的下聘日是在两天后的,同样也快的离谱。这种身份的,迎侧妃本都是要通过礼部的。可擎王府的情况特殊,急着将人迎进门所有人倒也理解。所以擎王妃前些天提出几天后就要来下聘时他们也就应了。 当然,原定的计划是先将挡煞的时非晚收进时府。可昨儿擎王妃来了一趟后真以为时非晚私自出府了,已是放弃时非晚了。 可时非晚出事却是使得她对迎侧妃的事更加急切了。于是昨夜当场就决定,说什么今天就过来下礼,这个月就将人接进王府。 而时家的倒也同意了。毕竟侧妃其实也只称得上是“妾”,说一句“下聘”那也不过是说起来好听些罢了。规矩是不比正妃,可随意许多的。 可便是今儿要来,那也要等到正午吧?现在? “咳……赶紧让外边围着的人散了,接迎王妃。” 建安伯这下谁也顾不上了,忙说。 “……”于是一大家子心思各异的又是盯看李氏,又是盯看时非晚,又是往外张望的。 倒是五姑娘的母亲此时觉得时非晚挡不了煞了,已是被吓得满头冷汗,生怕下一秒自家女儿就会被克死了。 “擎王妃到。” 擎王妃就是在这时慢悠悠的被接进正厅的。 然后厅中人便瞧见,一箱箱的礼品正往此处抬来。时非晚此时也没办法的混在了张望的人群里,因着方才她偷偷问了下四姑娘,听她说起纳妾之事吹了后,她便也毫不担心了,心情十分轻松的打量起了那些礼箱。 “真有钱!”时非晚心底吐槽。别人家迎正妃只怕也就这排场了。 “阿五……”正想着,就见擎王妃少女般的一声甜笑,步子加急的竟是直朝人群中的五姑娘奔来。那双眼晶亮得,不知道的还当五姑娘是她几十年没见的亲闺女呢。 “王妃……”五姑娘性子也不比一般的闺阁女子。此时的反应不是盈盈一礼,竟也急冲冲的迎跑了过去。 时非晚嘴角抽搐,脑子里飞过一幕影评上依萍与书桓火车站相奔而来的画面。 “扑通……” 正失神间,时非晚突然感觉脚边隐隐感受到了衣服相触之感,耳侧则扑通一声传来了人身落地之响。 “啊……七妹妹,你为何故意绊我!” 然后,一道痛叫声后又是一道斥责声紧接着响起。 时非晚低头,就瞧见自己脚边趴着一个摔了的姑娘,竟正是那位五姑娘。 五姑娘此时侧起脑袋微抬起头,正不解又恼冲冲的瞪着自己。 第84章 从天而降的世子爷 时非晚这还是头次瞧见五姑娘。生得的确跟自己有几分相似,论容貌她比之时非晚这现代特种兵还添了几分英气,美艳中带着一股子向上的朝气,的确养眼得很。 就是此时因着这一摔倒,她发怒时神情有些扭曲,额上有着被地磕伤的痕迹,虽不重,时非晚估量着完全可以治好,可此时看着仍是有些慑人刺眼。 “……”时非晚低头大眼瞧过去,心底骂了句日鬼狗!她失神归失神,可还不至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这位五姑娘分明是故意倒在她脚边的。落下的姿势极为诡异莫名,别人瞧不出她却是一眼就可以确定这是一场碰瓷。 “阿五,哎呀……”擎王妃此时已经快步奔至了五姑娘跟前,瞬间将她扶了起来,一瞧,五姑娘不仅伤了额头伤了手,腰间一块玉还被磕坏了。 那玉……那玉正是她那天头次瞧见五姑娘时,见她戴在了身上,便当下就更加坚定了要立马将她迎进擎王府的念头。 因着这玉就是出自擎王府的。是阿隐的玉。半年前这块玉阿隐没戴过了,她还当是弄丢了,一瞧见这五姑娘身上戴着此玉她就想着必是阿隐送的。 擎王妃是因着自己的属下瞧见了那夜黑衣女子的容颜,说她是建安伯府的五姑娘才急冲冲过来提亲的。毕竟,她当夜问过岑隐,他可是亲口承认了瞧中她了的。而那位时姑娘,岑隐那夜的回答不过就是“母亲多心了,儿子不过就是瞧着有几分顺眼罢了”,她便想时非晚的地位必是不如五姑娘重的。 再加上天成郡主之事,以及时非晚在外的名声,她自然就对五姑娘跟七姑娘在心底排好了位。而岑隐感兴趣的,她是通通都想迎进府中。只可惜昨儿过来发觉时非晚为了摆脱她儿子竟…… “七妹妹,你为什么故意绊我?”五姑娘一被扶起,便心痛的瞧了自己的玉一眼。额上的血迹都未来得及擦拭,她便怒冲冲的又瞪向了时非晚。 “你——”擎王妃是个护短的,那五姑娘这几天是被她当成了亲闺女疼的,当下便一阵恼。听五姑娘说起是有人故意为之时她瞬间就有了责备之心,只抬头瞧见是时非晚却是一怔。 时非晚此时没戴面纱,她倒也不是认出她来了。不过是没想到今儿个还能瞧见她。 “你不是离开时府了么?” 本能的问了句,擎王妃就听五姑娘回道: “王妃,七妹妹被祖父寻回来了。” 这话说得有意思。听到的还当是七姑娘被人发现后强行带回来的。 “放肆,你怎可如此对待自家姐妹!”擎王妃一听更恼了,见时非晚一副冷清无歉意的表情,当下便忍不住道:“本妃命令你向你五姐姐道歉!” 若依擎王妃护短的性子,这个时候便是直接亲手打上了时非晚也不是没可能。可她此时顾着时家的脸面,再就是想着时非晚到底是岑隐瞧上眼的人,而她……不知怎地对这姑娘的感觉其实并不坏,此时态度倒也不算过恶劣了。 “王妃,五姐姐自己摔了跤,干我屁事!”时非晚退后一步,双眼仍旧清冷。 “你……七妹妹你怎地可以这般顽劣?方才你都快逼得祖母去撞墙了,现你又无故绊倒我,你说,你是不是来时家复仇的?不然就是嫉王妃待我好,你……”五姑娘当即更怒的反驳。 时非晚听着,明了:这八成是在为臭老太婆算账! 臭老太婆的忠实拥护者呢! 五姑娘这话算是给时非晚扣下了一个动机。擎王妃一听,下意识的就瞧了一眼李氏,果然见李氏此刻神情从所未有的难看。 “你得跟我跟祖母,都道歉!否则——”七姑娘此时站起就朝着时非晚冲了过去。 “阿五……”擎王妃忙将五姑娘拉了住,见她神情激动,是真在意得很,便又看向时非晚怒呵一声,“怎么,七姑娘如此不知礼数么?见着本妃也不跪下?跪下!” “王妃,民女的确不知礼数,请王妃指教,为何要下跪?”时非晚淡淡问。 “见着本妃,便得下跪。” “那为何她们不跪?”时非晚指指其他姐妹。 “……”擎王妃发现自己被噎住了,吞吞口水,忙又道:“本妃让你给你五姐姐道歉,你道不道歉?” “若不道歉呢?”时非晚反问,目光轻轻的瞥了一眼五姑娘。 “来人。”擎王妃愈发受不了时非晚对五姑娘这轻蔑的态度,心中一怜惜,便立马一声沉呵。 她的大丫鬟走向前一步,“王妃。” “七姑娘不道歉,便教她如何道歉,掌嘴!”擎王妃冷声。 擎王妃对时非晚其实本来也是比较特别的。想当初她为了去瞧这位姑娘还特意亲自赶往泠州,结果路上还差点被刺杀了。可如今情形已是不同了,她当岑隐更念着五姑娘,而时非晚自己不想跟岑隐有牵扯自己出去寻过男人。想着她不可能再成为岑隐的人了,自然就不会有几分恩宠在了。 是,她一开始提出想让时非晚进擎王妃,抱的可不是什么“挡煞”的心思。可不知怎么地这伯府的竟自然而然这么想去了,擎王妃无奈也就没多加解释。 “……”时非晚此时瞧见擎王妃的大丫鬟杀气腾腾的朝自己走了过来,想着这“掌嘴”一说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时,心底一冷,正要说什么时,却听得耳侧有更加熟悉的声音入耳: “姑娘……” 时非晚转头瞧过去,竟见流衣急冲冲的朝自己奔了过来。 “流衣?”时非晚心底愕然。 流衣昨儿个也随自己彻夜未归了。她还当她是出了什么事。如今瞧见她,时非晚就想着许是岑隐也吩咐人将她一并送回来了。 如此流衣自然也不好走大门。可她方才确确实实走的大门。 流衣是在路上跟擎王世子说了一通后,便自己赶来的时府。然后听世子的吩咐对门口的守卫说了,自己昨儿个是被姑娘打发去了武安侯府。 当然现在压根儿也没人去问她这些事了。 此时一进来就瞧见时非晚朝自己看过来。她立马奔至了自家姑娘跟前。还来不及哭一通,就听得时非晚说道:“流衣,五姑娘说我故意绊倒了她,我不道歉,所以王妃说得受罚,要掌我嘴呢。” 流衣抬眼,就见自家姑娘目中带着少见笑意的看着自己,眼神似有指向。 流衣是个聪明的,当即就顺着时非晚的目光看了过去,视线便落在了五姑娘的丫鬟身上。 她一怔。 随即眸光轻闪了下,竟是一个快步来到那五姑娘的丫鬟跟前,然后…… “哎呀……”扑通一声,流衣自己摔在了丫鬟的脚边。 “……” 众人傻眼。 正想着这是要做什么时,就见流衣怒冲冲的站了起来,看向了五姑娘的丫鬟,质问:“你绊倒我了,道歉!” “你……你怎么能这么无耻?明明是你自己……” “你道不道歉。”流衣问。那丫头简直傻了,忙骂她一句。流衣当下便抬起手,然后…… “啪啪啪……”几个狠狠的耳光,连续的,没有停歇的就抽在了丫鬟脸上。 丫丫的,真当她方才跑过来时没瞧见这一幕么?她现在可还窝着一肚子火呢,正好没地发,欺负她们家姑娘?抽死你! “你……”五姑娘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怒指时非晚,“放肆!我的丫鬟,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的丫鬟动手了!” 她也不敢提起摔倒的事是谁是谁非。 “时府的家事。便算是我真是五姐姐说的那样,那也轮不到王妃来管束。王妃管束得了,我自也管得了。”时非晚回。 “你……” 五姑娘再也忍不住了,当即自己朝着时非晚挥起巴掌抽了过去。 时非晚依旧轻轻闪过。五姑娘的身子差点就又一次的栽倒在地。 这可让擎王妃更加看不过去了。怒腾腾的立马给自己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见状,立马来到了时非晚跟前,当即便扬起了巴掌,道:“七姑娘之意,就是承认我们王妃管束得了了。既如此,婢子就掌嘴了!” “你自可以掌嘴!”时非晚这次也不躲,“只我若是受了伤,得去报官的。” “……”丫鬟的手瞬间僵定在半空。 “王妃这巴掌落不下,那就是姐妹间的小闹事。若是落下了,在我这看来就是五姐姐污蔑妹妹,依仗强权虐待妹妹之事。我是个受不得大委屈的。受了,那是就得去讨公道的。王妃这讨不来公道,那我便去击鼓鸣冤了。想来这虽是小案子,可京都应有的是人想审呢。毕竟……事关擎王府。” 时非晚话中带话,众人瞬间一白脸。 丫鬟的巴掌再也挨不下去了。五姑娘怒冲冲的又冲了过来,“时非晚,你敢,屁大点事……” “我有何不敢?你们要脸,你看我还要骂?自家祖母可都是想害死我呢。你不是说我是来复仇的么?那……” 五姑娘是个暴脾气,还是个会身手的,竟是不管不顾的也不听时非晚说完一脚就朝她踹了过去。反正擎王妃护着她随她怎么放肆。 时非晚冷笑,正要躲呢,可谁成想五姑娘脚还没落近自己多少,整个人就这么往后飞了去…… 然后,扑通一声,等时非晚再眨眼已是见五姑娘再一次摔在了地上。 而自己的跟前两步之外,则多了一个男子。 “抱歉,爷方才飞下来没落好位置,无意踢伤五姑娘了!” 第85章 这就是世子本色么 时非晚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耳边一句实在不能更加欠揍的话语落响。 时非晚步子忽地一定。 “擎……擎王世子……” 接着,耳侧又响起了几道突兀的惊声。 这唤的,不是岑隐又还能有谁? 时非晚这才缓缓抬起眼来。恰好的,就见自己两步之外,岑隐着一身铠甲凛凛而立。仍旧是先前所见时的装束,许是连夜赶过路的缘故他的容颜看上去有些微的憔悴,只威严却是无法让任何人忽视。此时周围忽地沉寂,齐刷刷的目光纷纷朝那人落去。只却又不像是审视其他来客般那么肆无忌惮。 除了时非晚,其他人几乎是抬眼瞧看了一眼后,目光便隐蔽了下来,成了偷偷的打量。 时非晚此时是仰着头看他的。岑隐的个子很高,时非晚素来都只能仰高了脑袋瞧他,不想岑隐此时低着头目光竟也落在她身上。二人视线在空中交织时,时非晚心神一凛登时收回了视线往后退了一步,袖下的手指轻轻而动,竟是生出了几分心虚之感。 他?来这干什么?若是为了他的侧妃怎方才会……咳,时非晚眸光默默往地上的人瞧了去。 只见此时五姑娘这一次被摔得那是相当的厉害。便连脸都磕伤了,身子更是不知是不是伤到了筋骨,此时自己竟都爬不起来。 时非晚愕然时,擎王妃已是才缓过神来,不可置信的扫了五姑娘一眼后,那双美眸瞬间一抬就瞪向了岑隐: “阿隐你……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做什么?” 擎王妃先前没跟岑隐说这提亲之事,是因怕他拖延着,并非怕他不应。因为在她看来岑隐必应是中意五姑娘的才对。 可……可方才是怎么回事?有这么对待心上人的么?只怕他那一踢已经将五姑娘踢得半死了。而且说什么没停好位置的鬼屁话鬼才会信! 擎王妃神情各种愕然,只这一抬眼瞧岑隐时却是倏地一定。 时非晚此时虽退后了几步,转移开了视线。可她却能很明显的察觉到岑隐的目光仍旧落定在她身上。顿时一皱眉身子便默默的往流衣身后移了去。她才因纳妾之事吹了而高兴着,自不想让别人瞧出些什么来。可这位大爷一直盯着她做什么! 时非晚一阵心烦当即便抬头狠狠朝岑隐瞪了一眼。 “母妃……”岑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眼,此时已是移开了视线,一回头就见擎王妃正满脸愕然的看着他。 岑隐脸色不大好看,忽道:“听说母妃买了许多东西,搬回王府有些吃力。路过这建安伯府便在这歇了会脚,儿子自是来相助母亲的。” 岑隐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意。话完扬了扬手,大伙竟就见外头不少的卫官走了进来。然后不顾原来那批搬聘礼的王府护卫不可置信的目光,竟是一箱箱的抬了起来,然后往外走去。 “这……” 建安伯以及其他的时家人,嗯,包括了时非晚在内,都还没完全从五姑娘被擎王世子踢伤的事件中缓过神呢,哪想下一刻那一箱箱的聘礼便正以飞快的速度清空着。 “这这这……”建安伯一连结巴了好几声,已是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住手!”擎王妃却是立马叫住了带头搬回礼箱的那名卫官,“你们干什么,住手!” 回头,她便怒冲冲的看向了岑隐,“阿隐你做什么?” 岑隐做什么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了。这收回聘礼,而且方才那么莫名的一番话分明还不承认这是聘礼。那么他自然就是不愿意要这个侧妃的。 时家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神色已是各种难堪。然而人家非要将东西搬回去,莫说是擎王府,便是平民如此他们也只有认的份。 “王……王妃,这……”建安伯转向了擎王妃。 “阿隐!那五姑娘她可是你……” “砰……” 擎王妃刚要说什么,就见那才被人扶起的五姑娘步子没迈好,又一次的摔了下去。顿时她又痛叫了一声,所有人纷纷看向她时已是满脸惊恐的神色,心底已在想莫不是被这擎王世子煞的。 只有时非晚分明方才瞧见了岑隐的手中飞掷出了一颗黄豆大小的石子,正击在五姑娘的腿上。 “听说你想给我做侧妃?” 岑隐走近五姑娘,脚步在她跟前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将目一低,唇角含笑的问道。 五姑娘此刻就仰躺着,身上被撞得极疼,可此时手上却是传来了一阵持续的疼痛。她骇然的瞪大眼,就瞧见岑隐的一只脚就踩在她的一只手上。他像不是故意的般后头目光一歉又很快将脚移了开来,只那伤害却早已经造成了,手骨只怕都断了。五姑娘眨眨眼,不知怎地只觉一股强烈的杀气笼罩着自己,慑人窒息之感袭上心头,她瞬间便慌得哭出了声来,瑟瑟发抖的忙道: “不不……我不要给世子做侧妃,不……不要,世子放过我吧,我不要进擎王府,一辈子做道姑都不进,呜……” 五姑娘是彻底信了那擎王世子克女人的传闻了。这个男人太可怕太坏了。她此时身子往后移着,已是恨不得立马就离得岑隐十万八千里远。 “母妃,人家不乐意,咱擎王府怎能逼迫良家女子呢。” 岑隐轻一笑,这才缓缓抬头看向了擎王妃。 擎王妃此刻捂着嘴目光在五姑娘跟岑隐之间游移,眼中神色已由一开始的震惊转为了惊疑,然后,就是揣测了……这……他不认识她? 若五姑娘真是那黑衣女子,依岑隐那夜里对她的态度,以及亲自承认了瞧上了她的话语,便是不想现在要侧妃,也不当如此待她。可方才那彼此之间看陌生人般的眼神分明就在说明着…… “阿隐以前没有见过五姑娘吗?”擎王妃若有所思中。 “母妃真是好笑,我怎会认识这种丑女。”岑隐回。 “……”那言语恶毒得,让时非晚都觉得肌肉有些发抖。 “你——” 如此般的羞辱终于让时家的人坐立不住了。 “擎王世子这是何意?擎王府便是权势滔天,这也是圣上的天下。世子不请自来,又是故伤我时家闺女,又是背信辱我时家脸面,世子当真以为建安伯府无人了么?” 建安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消化作用后,终于已是意识到眼前是真进行着如此难以想象的一幕。他心神便也定了下来,当即也不会去挽回什么了,只立马怒声说道: “世子今日若是不给个交待,明日陛下必会收到弹劾的奏章。” “伯爷随意。”哪想岑隐却是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 “方才过来时,恰好的就撞见了贵府的五姑娘自己摔了,这本是你们时家的事,与本世子无关。可她却偏偏使了个苦肉计欺骗我母妃,借我母妃的公正之心去欺无辜之人,以满足她自己的私利。致使我擎王府大失颜面不说,主持正义之举却反成了是非不分之行。贵府欺骗利用我母妃在先,若是有脸捅到陛下面前,随意。” 岑隐却又说道。 “……” “反正,伯爷要脸,本世子向来不要脸。” “……”建安伯一大堆正义凛然的言辞在听到这时瞬间就卡在了喉口,憋红着脸色再也说不出几句话来。方才五姑娘他……竟然看到了?如此说得好像是他们时家先错了似的。 而且这终究是丑事,聘礼送进来又被收回去,捅到陛下面前事情越闹越大只会让时家更加被人嗤笑。 “王妃——”建安伯怒冲冲的转头又看向擎王妃,“擎王府这是何意?是将建安伯府当成猴耍么哼!便不说这伤人之事,就说那侧妃的事……” “老伯爷,咱这……”擎王妃此时也是一脸的歉意。正想着要如何解释时,却听岑隐突然嗤笑了声,道: “伯爷,你们时家是想耍我们擎王府么?先前应下擎王府的是你们,如今贵府的五姑娘却又称打死她都不应了。贵府此举,将擎王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你——” “五姑娘,本世子有意迎你为世子侧妃,你可是愿意?”岑隐眯着眸子却又看向了那几乎快被自己脑子里各种“会不会马上就会被克死”之类的猜疑给吓晕过去的五姑娘。五姑娘一听几乎癫狂的忙道: “我……我不要进。母亲,祖父,我不去擎王府……我,我其实一开始就不想进的,我怕……” 五姑娘拼命的摇晃起脑袋来。是,她一开始也是害怕的。要不是擎王妃对她好的感觉实在是太让她舍不得了,以及原有那“拿时非晚挡煞”的措施,她原也是不敢接受的。 “哼!既如此,那便罢了。省得老伯爷号召言官弹劾本世子强抢良家姑娘。这大楚是陛下的大楚,可容不得任何人仗势欺人。建安伯府不乐意,我们擎王府可不敢勉强。”岑隐冷声接着说了一通,又道:“母妃,既如此,今儿咱可是来错地方了,且回吧。” 说罢,岑隐已是命令大伙撤离。 时家的人一张张脸此时几乎已经憋到了惨红,心底满腔委屈却是偏不知如何斥责才行。 这这这……太无耻了! 便连时非晚这素来也有些厚颜无耻的,此时都瞧得有些傻目了。她总算是知道为何岑隐那么坏还能活到今天了。 时非晚沉寂着,正脑补着岑隐那张脸的脸皮能有多厚时,那人却似有察觉似的,本要离开的步子竟是突然一顿又转过了身来: “七姑娘。” 时非晚突然听到岑隐的唤声。 第86章 别看了爷人都走了 “啊……” 时非晚本能的应了一句,随即抬起了头来。 果然的,她便又一次撞上了岑隐朝她看过来的目光。所以方才那声唤,竟不是她的幻听? “你们家老伯爷给擎王府扣的帽子可大了点,擎王府一向规规矩矩的,哪里敢行错半步,欺什么人。便是方才对五姑娘态度不大好,那也是贵府的五姑娘欺骗利用擎王府在先。至于七姑娘方才……差点遭了我这过于善心的母妃的惩治,那也是因她被蒙蔽了。 可纵如此,还是让七姑娘受了不公的待遇。此事我擎王府确实有过,那自然,是不敢推脱的。” 岑隐此时一步步的朝着时非晚走近。一面走,一面说道。 等行至时非晚跟前时,他一拱手,竟是突然道:“本世子便代母妃,替七姑娘赔个不是了。” 岑隐之举行得那是又随意又自然。 时非晚双眼一跳。 可其他人瞧着,听着,心底的那股子憋气却是更加的重了。尼玛,这真真是太厚颜无耻了! 竟然还利用时家的人,真给他擎王府塑造一个“绝不会仗势欺人”的形象。此时时非晚算是代表时家人的,若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可不就意味着时家自己人都默认了五姑娘的罪行了吗?岂不就是更加坐实了五姑娘蒙骗了擎王妃的事? 便是日后真的弹劾他,将事闹到陛下面前。擎王府的诉起委屈来,说什么同样也是受害者。并且还能拿出这个事例出来说明,他们擎王府绝对不是什么无缘无故仗势欺人的,到时候时家就算有万千的委屈只怕陛下也不会凭着他们的三言两语就偏向他们。 尼玛!做戏竟然还做了个全套! “七姑娘,小小歉礼,代表擎王府奉上,望七姑娘收下。” 岑隐此时一抿笑意的瞥了一眼周围各种想揍人的目光,仿佛就是要气他们似的,突然又慢条斯理的从袖袋中拿出来了一匕首,双手呈给了时非晚。 “你——”建安伯已不知道是第几次想骂人却又说不出话来了。 这这这……太臭不要脸了!果然没安好心!哪里有送闺阁姑娘赔礼是送匕首这种不吉之物的? 他这是送歉礼,还是想要诅咒时府? 时非晚此时却在暗暗头疼。她当然不想收岑隐的东西,可此时却偏偏更想站在他一边。她皱了皱眉,脑子里想到建安伯不愿意惩治李氏的画面,手一抬,便接了过来。 “阿七,还回去。”建安伯立马道:“那东西不吉,你也不怕煞死你。” 此种情况下的送礼,自然没有人会往“私相授受”的方面想。 时非晚一声冷哼,收起匕首也没理会,转身就要离开这乱七八糟的地方。 “啊——” 哪想同一时刻,她又听到了一道尖叫声。声音极老,竟是李氏传来的。愕然的侧头一看,只见李氏此时不知什么原因突然狠狠摔了一跤。李氏是老人,狠摔一跤可不比年轻人,此时痛苦的叫着,时家的一个个连忙冲了过去,顿时“天爷祖宗”之类的叫了起来。 “哎呀我的老祖宗,你这么急做什么?此处地有一处槛啊……” “这……这风水……”李氏一边痛叫一边骂咧道:“家中必是来了不吉的东西。啊……” 时非晚看着那突然的混乱,见李氏此时站都站不起来直接被抬着了,心底一震,眸光忽地又是一抬,朝着岑隐看了过去……老人家虽是容易摔跤,可她不觉得这是意外。 果然,此时一抬眼,就瞧见岑隐也再一次的朝她看过来。双目交织时,时非晚虽读不大懂他的那双眼,却仍旧能感觉到里边仍旧带着以前他看她时的那种灼热与渴望……这不是先前他甩下那一句“滚”时的状态,这不像是已经放手了的状态。里边是带了些歉意与示好的。 这个眼神,让时非晚已经更加确信,李氏这一摔不是意外了。 时非晚却没觉得有什么高兴的。原本那种甩清了什么的轻松之感,又一次的沉重了些。心底反倒是有着微微的恼意。 她要除掉一个人,自也是有她自己的手段的。 便是如此直接粗暴的手法,她也是一样会的。 她不使,或者说不常使,是因她有着自己的一层道德底线在。所以此举时非晚虽不厌却也是不赞成的。 可岑隐,显然真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她都说了她身子也被三皇子看过了,抱过了。难道他不介意?不然就是没信? 迎侧妃之事他来闹这么一场,难道他先前压根儿就不知道?那么那纳妾之事,莫非也是不知道? 时非晚想着这些眸光微微闪了下,立马收回了视线来又往流衣身后躲了躲,随即牵着流衣就要离开,道:“咱回去。” “姑娘,麦丫她……她快不行了……” 正是这时,一个小丫鬟走到了时非晚面前,突然慌张的说道。 时非晚瞬间一抬目,“你说什么?” 麦丫今儿虽是被押进正厅打的。可打人的地方那是偏一些的。时非晚之前被抬进去时麦丫晕了过去,因着里边有人的缘故打人便也暂停了,麦丫自也被人自然而然的移开了腾了个地方。因此时非晚此间压根儿就没有发现麦丫。 “我去瞧瞧。”此时一听麦丫出事,时非晚更没有再多停留,飞快的奔走了。 时家其他人此时都围着李氏去了。什么时非晚什么五姑娘什么擎王府这下子哪还有人顾及得上。当然他们倒也不知道这事关岑隐,只以为是李氏运气不好突然自己摔了跤。 “阿隐……” 擎王妃见着这混乱画面,略有歉意,是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了。只此时眸光却又略有异色的走到岑隐跟前停了停,目光在某个方向多停滞了会儿…… 那方向,正是时非晚方才飞速奔离开的方向。 岑隐听到唤声这才转回了眸来。转身时,脸颊上略略添了几分不大自然的神色。却是理也没理擎王妃,冷飕飕的走了。 擎王妃忙追了过去。气坏祖宗的!果然如她的预感这事又没成!这位大爷今儿个要是不将全部经过跟她彻底的交待清楚,她绝对威胁他说她会去问……问时家七姑娘。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把匕首是他那父亲命最好的铸剑师花了三年寻最好的材打造出来的。前阵子才刚刚拿到成品。可是擎王可是准备拿来给自己用的。怎么就……怎么就到了这逆子手里,还被他就这么轻易的送人了? …… “麦丫……” 时非晚回到晚香院时,正好就见麦丫躺在了床上。因着建安伯觉得时非晚没罪了的缘故,后已是没再吩咐人打麦丫了的。可原先罚过的那些板子就已经足够让一个小丫头没法子承受了。 “姑……姑娘……”麦丫此时觉得浑身痛得厉害,可意识却也还在。她此时睁着眼一见时非晚,便激动的立马咧开了一抹笑,“姑娘,你……你没事。” “我没事。”时非晚忙道,目光却是立马转向了大夫。 “七姑娘,这……这麦丫姑娘情况有些糟糕,我……” “用最好的药给她治!”时非晚冷声道。 她先前不知麦丫被打了,可这会儿看到此情形,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李氏的手笔。时非晚心底一股火蹭起,竟是突然又赞同起岑隐的举动来,更是恨不得自己现在再去绊她一跤。 为老不尊,何必愚孝? 麦丫是丫鬟,看病一般大夫都不会给开什么好药的。时非晚此时一说,大夫眼底略略一愕,却还是说道:“七姑娘,麦丫丫头这伤太重了,只怕已是……已是撑不过今晚了。老夫——” “我让你开最好的药,务必将她治好!”时非晚一把提起大夫的衣领,眼底少见的愤色汹涌而起,“务必!否则——” “七姑娘。可老夫真不是不治,老夫是无能为力。受了那么多的板子,麦丫丫头还能撑着一口气,已是她的体力比其他丫头强的缘故了。姑娘节哀,不……不然姑娘就另请高明吧。” 大夫此时一脸为难与心痛,不似作假。 他也的确是说真的。不是不治,他是真的没法子治。 “姑……姑娘,我……我没事……”麦丫一把抓住时非晚的袖子,仍旧跟平时似的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只声音却是弱似蚊吟了: “姑……姑娘……姑娘没事就好。” “这……这其实是麦……麦丫最好的结局了。” “麦丫其实知……知道麦丫不聪明。麦丫只能用……用最笨的方式守着姑娘,可姑娘从……从未嫌弃……” “麦丫……”流衣此时早已经成了个泪人。她平时情绪也是内敛的,可此时却完全抑制不住。 秦嬷嬷云嬷嬷二人并不在晚香院。时非晚也不知她们现去了哪里。 此时她眉眼一冷,见大夫不似说假,一把将他给甩了开,便道:“我去寻新的大夫。” “姑……姑娘……”流衣忙道:“姑娘,这已经是府中最好的大夫了。” “那就去寻更好的。”时非晚不是个煽情派,她是个行动派。说罢已是往外跑去。 “可是姑娘,外边的医馆里哪可能有伯府的大夫那么……” “那就去寻御医!” “御……御医?”流衣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哪有人会请御医给丫头治病的。 而且,姑娘哪里有可能请得到御医?可若是让伯爷去请,他绝对是不会的。 时非晚现在自然是没办法靠自己请动御医的。 她很无奈的发现,作为一名闺阁女子,很多事情她是真的有些无力。譬如现在,她再怎么想躲着岑隐,可脑子里此时却急切的涌出了一个渴望见到他的念头。 因为……他或许,可以帮她,帮麦丫! 第87章 阿晚是这世间最好 擎王府。 岑隐几乎是被擎王妃派人架着回来的。 他心情极差。昨儿个就是彻夜未眠,今儿个白天偏还发生了这么多糟心事。这会儿本来他是打算赶回去办公事的。如今倒好了,便是被驱回了擎王府,也没得片刻休息时间,硬是将他驱到了擎王的书房。 岑隐平日可没这么听话。不过因着这件事,他实在是害怕擎王妃再一次弄巧成拙了。 “本王真的都没脸告诉别人,你是本王儿子。” 此时,擎王,对,就是这个擎王府的当家主子,今儿才赶回来的王府。他前阵子也是不在的,被派遣去邻近的城办公事去了。路上时听到擎王府的人捎信说王府要添一位侧妃了,本来还一改沉郁心情的。哪想一回府,擎王妃便叽叽喳喳的在他面前训了岑隐一顿。 也是,整个洛京城,有哪户世家公子这样无耻行事的?这简直是强盗!土匪! 擎王此时就端坐着,旁边是擎王妃,另一侧竟还坐着这擎王府的嫡长子,岑止。当然,他虽是长子,可因着自小身体不好的缘故,是自动让出了世子之位的。可在擎王府,许多人敬他甚至更胜于岑隐。对岑隐……嗯嗯,那是害怕居多。 “本王还说那辉月哪去了,你母妃说你把它送人了?”擎王此时拂了拂他的美须,瞪着岑隐沉声道。 他说的辉月,指的正是那把匕首。 “父王,母妃实在太过分了。上次在辅国公府就仗势欺人,这次又是。儿子若是不以重礼相赔,显出诚心来,母妃更得被人说道。” 岑隐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说道。 他神情并不是那么自然。此时这书房里的氛围,诡异得让这位从未怕过什么的大爷有种想逃开的冲动。 “嗯,的确有些过份。”擎王瞪了擎王妃一眼,又道:“你母妃说那个时家的七姑娘,昨夜……” “昨夜她被她自家祖母害了。”岑隐不等擎王说完就开口叙述起了昨儿的事。 “所以你把时家的那些护卫全杀了?还杀了王家两个良民?”结果擎王突然抬起头来。 “父亲,时家的护卫是贱籍。王家的……明明知晓七姑娘是被强制送去的,并不光彩,却也接了,死不足惜。” “放肆!”擎王一拍桌子,“便是死不足惜,那也不该是你随意……” “父王放心,这些年儿子可是明着除了不少人。看着虽不光彩,可却都是在替陛下做事。有些人,陛下明着并不好下手,他可还想留我这等坏名的,胡作非为顺道帮他除去一些不好明着除的人。两个该死之人罢了,陛下便是知了,如今也不会重罚。” “咳……”擎王竟是没继续在此问题上多谈了。他突然站起身来从墙上取下来了一把宝剑,随即一步步的走至岑隐跟前将剑递给了他。 “父王这是何意?”岑隐一怔。 “你是不是傻!”结果当头就是擎王的一声骂,“送人家姑娘礼,自是要送最好的。那姑娘会些武是吧?辉月跟银刃摆在你面前,你却挑了个次的?不是跟你说女子都是娇贵的,都是得用最好的东西纵着的吗?你个木头,本王怎么生出的你!去去去,把这把银刃给人家姑娘送过去” 擎王说的银刃正是他手中的这把剑。是跟辉月同时铸造同时铸成的。可剑却是花了更多的心血,成品价值绝对是在辉月之上的。 “……”岑隐突然石化了。 “还傻愣着做什么?”擎王骂。 “父王,她更适合辉月。”岑隐清了清嗓子,神情更加不大自在的回道:“她只适合短兵器。她好像……不怎么会使长兵器。” 这是从时非晚的近身战中岑隐看出来的。 “……”这下轮到擎王咳了,“这么古怪呀” 大楚学武的。开始学兵器基本上就是先学剑术。学会用剑了再去学其他的。少有会短兵器却不怎么会使剑或大刀的。 “不古怪点他这种怪胎能瞧上?”一侧的擎王妃早就有些憋不住了。 “母妃……” “怎么,还想否认?”擎王妃直接站起来说了,“你瞧瞧你在时府时自己的眼睛,都快粘人家姑娘身上了。” “咳……”旁翻着书的岑止突然干咳着忙喝了口茶。 “那夜里那位黑衣女子……” “是她。不过,她是有事相求才来的将军府,并非母妃想的那样。”岑隐不敢隐瞒了。随即冷飕飕的抬起眸来,道:“那五姑娘,不知母妃是何意?” “啊?我弄错了而已。”擎王妃忙道,眼底却是略过了一抹深思与沉郁。岑隐若是没赶回来,今儿这事没阻止,后续……那可就真的不好赖掉了。 可是,那人……为何要欺骗她? 而且,那五姑娘,也那么巧合的会武,翻过墙。身上竟还有岑隐那块失踪的玉佩。若不是因这些,她也没那么容易相信。更何况她从来不会怀疑擎王给她的那人。 “昨夜她既没发生什么,那这纳妾之事怎么不继续了?”擎王却又道:“喜欢就弄进府来呀。” “不然我再去跟时府说说。”擎王妃眼眸又晶亮了。 如今误会解开,她对时非晚自然全换了态度。 岑隐脸色雪白,“父王,母妃!” 他声音又降了些温度,“以后,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她是不会做妾的。” “不做妾,那就侧妃。”擎王妃忙道:“阿隐放心,母妃绝对不会委屈了阿晚的。先前……母妃那都不是有意的。那姑娘母妃瞧着也有些喜欢,她其实很……” “侧妃就不是妾么?”岑隐直接打断,冷哼一声。 擎王此时眸子一眯,“她想做正?” “那……那正妃也可以呀。”擎王妃一听,似意识到了什么,忙道。 本来按照常理,时非晚做擎王府世子正妃本就是不配的。她会往妾室跟侧妃的身上想,那也是常情。 那般急切,本也只是想着岑隐要是尝试了,开窍了,对女子不再排斥了。往后还是会接受其他的女子为正妃的。 “正妃也行的。”擎王也忙重复,“擎王府还用不着靠联姻来壮大自己。” 两夫妻这一说定,彼此相看一眼,眼底竟是又泛起了光彩来。反正愿意成亲就行。 “呵……” 哪想岑隐笑容更冷了。 “你这逆子,可别又想着拖了。既喜欢,那就……” “父王母妃以为这事儿子愿意就够了么?”岑隐嗤笑一声。 “……”擎王府二位忽地一怔。 “别说妾,侧妃,便是世子妃,她也没想要。”岑隐眸光渐渐暗了下来,“她对儿子……并没有瞧上眼。上……上次母妃瞧见儿子抱着她,是我强制。她怕被母妃瞧到脸,当时不敢抗拒。” “咳……”岑止手中的书放了下来,突然轻轻抬起清目来。 “……”擎王擎王妃突然静默。 “……”隐爷脸颊上竟出奇的钻出了两朵红云来,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破地方。 “咳……站住!”擎王回过神来后见儿子要走,忙怒声呵道。 岑隐停住脚步。 “让你过去各种嫌弃姑娘,活该!”擎王妃神情古怪,当即便是一声重骂,“也是,就你这种的性子,是个姑娘就不会瞧上你。兵匪头子一个,脾气又那么不好,姑娘家家的都是不会喜欢这种的。” 岑隐又一次转过了身来。 “说你蠢你还真蠢了?”擎王同样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岑隐,恨铁不成钢的道:“咱擎王府还需要她愿意不愿意?你不会霸王硬上弓么?杀人都敢杀,一个女子而已你不敢弄进洞房?你要是真的中意,这事简单,就……” “父王!”岑隐实在听不下去了。 若是时非晚在这,一定会对这一家子大跌眼镜。 岑隐是个无耻的,那擎王妃显然也是个仗势欺人只护短不在乎过程的无耻之徒,可这位擎王,那显然是更加无耻啊! “父王,她不一样。”岑隐揉了揉脑袋,“逼不了她。”瞧瞧,之前逼得她都对他使刀子过。 “一个闺阁女子而已,怎么就逼不……” “父王,母妃……”岑隐听到这,想了想已是实在忍不住地回道:“父王母妃可是觉得若不是儿子喜欢,她是不堪匹配擎王府世子妃之位的?” 闺阁女子?能在几十个杀手之间穿梭的闺阁女子,会用这个世界还没有的算法规则的女子,懂兵书会战术的闺阁女子…… 岑隐心中越想越觉得心中的人儿被侮辱了,冷笑道: “呵,母妃之前竟想让她成为擎王府一个卑贱的妾室,也不觉得辱没了人家。 实话,这个位置,她来坐,绰绰有余。匹配儿子,她也绰绰有余。你们若是觉得她只配为妾,那么京都若干名媛,便都只配做婢子。 你们莫觉得谣言可信。阿晚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我不忍她受任何伤,所以此事也绝不会逼她迫她。还望父王母妃也不要如此,否则,儿子肯定,她只会愈来愈远。 她……不是权势可以轻易掌控得了的。” 岑隐说到这见擎王妃跟擎王同时一愕,又甩下一句: “母妃最近不是一直在找上次那位救了你的姑娘吗?就是她,阿晚。” 第88章 擎王妃的大惊小怪 此言完,岑隐气哄哄的坐了下来,也陪着岑止喝茶去了。 “……” 擎王跟擎王妃没有声响。 许久没有声响。 “救……救你母妃的那位姑娘?” 直到好一会儿过去了,岑隐才听到耳侧传来了擎王的问询声,“那她……她不是……” 擎王妃遇刺的事,自也是跟擎王提起过的。擎王还记得当时擎王妃一回府,讲那姑娘可是几乎讲了几天几夜,张口闭口就是她的,仿佛那不是个人间女子,来自于天堂似的。 “正如父王此时所想。”岑隐笑。 “她的脸……” “母妃当时看到的,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她那……还不只是三脚猫的功夫?” “父王手底下的护卫,起码六成不是她的对手。若是不用内力,十成,全不是。” “……” “那泠……泠州诗会是不是其实……”这会儿开口的已是擎王妃了。 岑隐此时没正过脸去,只觉自家母妃此时的声音略怪,像强制压抑了什么情绪似的。 岑隐回道:“母妃自己觉得呢?辅国公府,母妃可是瞧见过她的。听说阿晚的舞跳得极好,字写得也好看,脑子也灵活,母妃便是再有权势也没在她手上讨过半点好呢。” 岑隐眉眼里含上了些许宠溺,脑子里闪出了时非晚的脸颊来。他很后悔辅国公府那次他没有抽出空去,怎就没瞧见她跳宁安舞呢…… 岑隐这番一想,神思便有些微微的飘远,心底竟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酸意来。 “你这祖宗——” 只正失神间,桌上突然砸在了手边的一只茶盏不得不让岑隐回过了神来。一愕,耳侧恰好又传来了擎王妃有些失控的声音: “你这祖宗,真是特意来折腾我们的是不?你瞧上谁不成?偏偏瞧上……你瞧上的那是个什么女子……” “母妃。”岑隐郁闷的回过头去。 “难怪人家相不中你。就你这种暴脾气的兵匪只怕这辈子她也不会正眼瞧瞧你。人家姑娘配给谁不成?只怕是入宫给了陛下也得被当成心肝似的疼着。你倒是也敢肖想!” “……”岑隐脸色已由白转黑,心情更差了。 原是为时非晚打抱不平的,怎这会儿听着,自家母妃开始觉得他不堪匹配时非晚,为时非晚防起狼来了? “我的祖宗!你说你瞧上谁不好,怎就偏偏……你真是……活该这辈子就这么自己过下去……”擎王妃此时又重复了声,揉着脑袋,言语已是各种凌乱。 她胸膛起伏着,其实明显还没有完全的消化掉这个事实,正处于慢慢缓冲阶段。 “王妃……”擎王震惊过后则是一脸好奇的拉了拉擎王妃的衣服,又一次问道:“那姑娘,真有你说的那么漂亮?” “狐仙似的。”擎王妃道:“你是不知道,那简直……不像个人。” 擎王妃后句其实夸张了些。可在她看来是真这么想的。或许是因为时非晚那股子独特,实在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太不像是这大楚的女子了,才会给她造成此类的错觉吧。 “真的……”擎王妃一提起那日救她的女子就化为了话唠,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漂亮得不像话!就我现在还在想山道那一次是不是个梦呢。关键是她……” 关键是当时时非晚其他方面给她的震撼太大了。顶着狐仙般的一张脸,前一秒还像个仙女,后一秒却又化为了杀神。那种容貌跟行为上的强烈对比简直冲刷了擎王妃心底对于女子的认知。 那是她在话本子上都没瞧见过的一种梦幻人物。 “浮夸了吧。”擎王一脸的不信与好奇,却还是摸着鼻子突然说道:“那么阿隐岂不是……” “真没浮夸!”擎王妃打断,便凑到了岑隐跟前脸颊胀红的瞪着他,眼底也带着质疑的说道:“我的大爷,这种玩笑可别乱开。阿晚她真是……” “母妃想想,你事后去查时,不就查到了那山道上毁掉的另一马车是时家的么?你莫觉得这是个巧合?阿晚的脸,上了药水而已。而且她又常遮着脸。还有阿晚会武,这个是母亲知道的。” “……”擎王妃已经默了。 脑子里回忆起辅国公府见到的那女子,以及今日见到的那位,如果不是有原先那层成见在,那人……那般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气质,不就跟上次自己所见的那人如出一辙…… “王爷,王妃,世子,大公子……” 擎王妃正陷入了自己的深思中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人的禀报声: “建安伯府时家七姑娘求见世子爷,说是那把匕首太贵重了想要归还。” “……” 擎王妃前一秒还在沉默中,后一秒猛地一抬头,“你说什么?谁求见?” “王妃,时家七姑娘求见世子爷。” 回话的是一位刚刚进来的丫鬟。她此时自己也是一脸的疑惑。这闺阁姑娘哪有亲自约见外男的,实在是不规矩。 “时家七姑娘?”擎王妃顿时跟擎王对视了一眼,只道莫不是彼此都出现幻听了。 她?可怎么可能是她? 她怎会来这儿呢! 辅国公府跟今儿两件事发生之后她应该仇视几分擎王府才是。便是真有事也应是会派遣下人或是府中的男眷来替办,闺阁女子哪有主动出来寻外男的。 “快带她进来。”擎王妃却还是忙吩咐了声,“带到这来。” 擎王妃此时表情略怪,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看了一眼擎王,手指圈着,有些无措与懊恼,“王爷,那……我欺负了阿晚两次……” 若是平时人家指名是来见世子的,擎王妃想到的头个点一定是让岑隐单独去见的,甭管合不合适。可她此时想到的头个点就是赶快让人将时非晚带到自己面前来。 前两次她一定没让阿晚对自己有什么好印象,如今已是急切的想要弥补什么。 这不仅仅是因为岑隐。 同时也是因为——那是时非晚。 “不用带她来这。”一侧岑隐已是重新站了起来。 眼底一抹淡淡意外与光亮轻掠而过后,却是忙道:“既是来寻本世子的,母妃就用不着见了。” 他敢肯定,时非晚来找自己,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 既如此,有王妃在场,她必不会好开口。 说罢,岑隐踱步而出。 “你这祖宗……”擎王妃一听,见岑隐瞬间就没了踪影,立马便又气又急的,“你回来,母妃得教教你……否则你……你八成会越见越砸……” “王妃……” 擎王妃想追上去时,那传话的丫鬟却立马叫住了她,又开口道:“王妃,还有,过阵子宫宴的参宴名单出来了,请王妃过目一下。” 擎王妃瞬间就停下了脚步正过了脸来,“宫宴名单?这么快吗?” 丫鬟所说的宫宴,是过几天后会举办的。北戎安雅公主跟大王子以及七王子,会携领其他北戎使臣来访大楚。据信报消息,七月初五的样子便会入京都了。而现在恰好也过了七月。 这为接迎北戎使臣,举办洗尘宫宴是必须的。除此之外因着他们入京的时间约就在在大楚七夕乞巧节的两三天前。因此,这场宫宴订下的时间就是:七月七,乞巧节那日。 所以,这既是洗尘宫宴,也是乞巧节宴。 七夕乞巧节,虽只是这大楚的恋人节,却也是极受重视的。往年宫里这一天都会是有活动的,尤其是宫妃们颇为重视,会想尽了法子在这一天争光芒讨好天子。 宫宴在这一天也是常有。若是小办,基本上就是宫里的小家宴,宫妃皇子公主之类的热闹热闹跟跟风。 若是大办,邀百官及其家眷参宴,皇家则往往多了一个目的—— 选妃! 或是选驸马! 要么就是天子为自己,要么就是为他的皇子皇孙以及公主们,不然就是为他重视甚至将其亲事放在了心上的大臣们。 乞巧节,本就是恋人节,那么,自也是赐婚的好日子! 往年宫中在这天大办宴会时,活动颇多,宴会中天子亲自指的婚也颇多。 而今年,此天准备大办宫宴虽有为接迎北戎使臣,邀他们感受大楚传统人文风情的目的,但其实……便是他们不来,擎王妃也知今年乞巧节之夜的宫宴是得大办的。 如今诸多皇子都还没有王妃呢。包括岑隐,岑止……今上也多次透露过要为他们指婚之意。 所以,这参宴名单上邀请的闺阁女子……可就都是经过了大斟酌的了。 擎王妃是宫宴的辅助筹办者之一,此时一看名单,一愕,“建安伯府七姑娘时非晚?” 阿晚?怎么会出现在名单上? “这份名单是皇后娘娘跟其他娘娘共同商议的么?是谁提议邀她的?” 擎王妃指了指时非晚的名字。 建安伯府如今已是末流伯府。若凭身份受邀之人应只会有下一任建安伯,也就是长房的嫡女嫡子才对。 名单上这有时听雨也就罢了。她美貌才名在外,三皇子之心也人尽皆知,想来是其母柔贵妃命人特意加上这名字的。可时非晚……那等的臭名…… 第89章 世子请提你的条件 可不是谁都像她一样知道阿晚并非谣言中传的那般的。时满墨那样的官位的,按照规则会被受邀,可是家眷却是不会的。所以时听雨跟时非晚都只可能是有人故意嘱咐着加上去的。 “王妃,婢子不知。” “你问她有什么用?她就一个传话的。”擎王无语,拿名单瞅瞅,却是笑了:“也好,那混小子今儿不让咱见,就七夕宫宴见见去。倒要看看,王妃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了。” “……” …… 岑隐是在自己的书房见到的时非晚。因她恰好就被人直接带到了这里。 岑隐在擎王府的书房平时是并不让人随意进入的。岑隐也不知谁这么“胆大包天”领了她来了此处。此时他推门而入,恰好便见时非晚就站定在一处八角红木高足长桌前。她仍旧是昨夜里的穿着,显得极为随性,却已不显半分狼狈。此时正俯着头看着桌案上的一副画卷。 岑隐目光往桌上一扫,脚步忽地微滞了滞。 “世子。”时非晚此时抬头朝他看来。 岑隐这才又跨开了脚步。却是快速走到她跟前,随即将桌上的画翻了过来。时非晚瞅向他时,岑隐不经意的躲了躲她的目光。 时非晚情绪略怪的撇了撇嘴。那是一副风景画,画中模糊的女子身影分明就是自己。 “世子……”时非晚却无心顾及这些,已是急着开口:“今日特来寻世子,是因有事相求……” 岑隐这才又抬头看向了她。 时非晚颇为少见的唰一下红了脸。想她昨夜里还想杀他,今早更是说了一些够绝情的话。这会儿却又自己屁颠屁颠的寻上门来。她便是个能放下身段的软骨头也觉得想对自己翻白眼。 不过,这种不得已她以后再也不想有了。 最起码,再也不能今日这般的被动下去了! 像是这桩亲事,又像是她的丫鬟的安危……此类的麻烦,她之前都是见招拆招。可往下想想,没了擎王府这桩亲还会有别的,建安伯府准也还有别的麻烦等着她。 时非晚想,要不再如今天这般无奈,她必须得为自己规划未来了—— 一个,不被束缚于闺阁之中,有能力保护自己以及身边人的未来! 当然,此时这些还不是重点。 “世子……”时非晚眨眨眸子,顶着红扑扑的脸颊,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即请罪道:“昨夜还有今天之事,非晚对您多有冒犯。望世子不计前嫌,不跟我这小女子一般计较。” 时非晚说到这没听到岑隐回她,倒是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中忽添了些笑意,时非晚忽地挠了挠脑袋,通红的脸蛋微微低了低,道:“世子可否再帮我一次,阿晚必念之在心,感激不尽。” 时非晚话才止,岑隐的声音便已响起: “阿晚遇上什么事了?” 时非晚将麦丫的事讲了一遍。 岑隐听后也没做声,只是突然朝外喊了声。很快,时非晚就见一名小厮走了进来。岑隐走至他跟前在他耳边叮咛了些什么,小厮点点头后便出去了。 岑隐这才转头说道:“宫中的常太医乃是大楚最著名的医者,曾医过不少不治之症的。有他出马,你那小丫头兴许能捡回一条命来。” 时非晚问:“方才世子是让你的人去宫里请常太医了么?”既这样,为何要贴近他耳边说悄悄话。 岑隐点点头,又道:“阿晚就在这擎王府等着。常太医从宫中出来前往时府,是得路过擎王府的。而且,他来擎王府一趟,再随你出去。到时你便说,你是来还匕首,恰好见到了王府中的常太医。王妃念及对建安伯府有亏,你提出这一要求,她便应了下来,才嘱咐常太医随你去时府。” 岑隐能想得到时非晚说的那“还匕首”只是个由头,她主要是来见自己的。 可她带了常太医回去,也难免会惹人怀疑猜问,到时候,他的这番话就是一个合理的交待。 擎王妃觉得愧对她,愧对时家,所以时家的人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她便应了。 岑隐说着瞅了瞅时非晚手中的匕首,道:“至于它,阿晚收好,便说擎王府的不肯收回去。擎王府的东西,当面送出去的,也没有收回来的理。阿晚若真的退了回来,岂不是让人笑话擎王府小家子气?还有,阿晚替时家接受了擎王府的赔礼,若是这事儿真被弹劾到了陛下面前,爷替自己说好话时便也多了几分底气。” “……”时非晚是真佩服起这人来了。她当然清楚他送这匕首是居心不良。可这番话偏偏说得她若拒收就是恩将仇报一样。时非晚懒得在这种事上纠结,将匕首一收,便道:“多谢世子。”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阿晚在这里等常太医就好。你出了这里,其他地方可太显眼了。”岑隐突然叫住了她。 时非晚听着觉得在理,便回了头。 “阿晚方才不是说会将此恩记在心上么?”岑隐低头瞧着她的小脸,琢磨着她方才的话。 她今早说,她对敌人绝对不会“以恩报恩”。对敌人,那是会利用享受得理所当然的。 所以很显然的,时非晚已经不把他当成敌人了。 “世子……”时非晚抬头,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阿晚不报恩么?” “……”时非晚一怔。这意思,是要她用实际行动来谢谢他? “上次……”时非晚转了转眼,“我自不量力准备了谢礼,世子不喜,这次,便不敢再自不量力了。” 时非晚这次是主动相求。她只嘴上说了声谢,自不是因为吝啬什么,或是没有诚意。只不过有了上次的事她已不知用什么才能答谢。而且这人明显是不想她计较那么多的。 时非晚倒想计较,可实在心累得懒得纠结那么多。 不过此时岑隐竟诡异的主动提及了,时非晚只好道:“世子想要什么条件,世子但说无妨,若是合理,我也可以做到,自绝不推辞。” “绝不推辞?”岑隐朝她走近。 “嗯。” 时非晚重重一点头,又一抬头,却是已见岑隐就近在自己一步之内了。她忙往后退了一步,便听岑隐说道:“不然,阿晚亲爷一下?” “换一个。”时非晚脱口而出,抬头见岑隐眉眼含笑,也不知他是在逗弄自己,还是认真的。 “让爷亲一下也成。” “换一个。” “抱一下。” “换一个。” “替爷缝个荷包。” “好……啊……换一个。”时非晚以为他真换了什么正经要求,差点答应。 “阿晚不是说绝不推辞么?” “合理的。”时非晚对这人的无耻是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了。 果然,这位大爷不是个绅士。 昨夜便趁人之危。 今日仍旧是。 “这不合理么?很难么?”岑隐似笑非笑,仍旧听不出是捉弄还是认真的。 “世子——”时非晚却是猛地抬了下下颌,清澈的眸子直接正视上了岑隐,道:“我今早跟世子说的话,世子不信么?” “信,那又如何?”岑隐嗤笑一声。她才开始说时他的确在意。但后想想,她喜欢三皇子那又如何,他还是没办法否认自己还是想要她。 “世子确定不换么?”时非晚认真的眯了眯眼。 岑隐见她的表情,略怔。 正要说什么,却是忽地感觉一股清淡的香味渐渐逼近。方才还离自己两步之远的女子,已是一个跨步来到了自己近前。 岑隐感觉到腰间双侧轻抚上的柔和触感时,身子瞬间便是一僵。他暗黑的眸子此刻正微微低垂着,恰好的,便撞入到了一双放大的清澈美眸中。 那双眸子放得几乎看不清了时,一股酥麻之感忽地在他唇侧渐渐晕开。 岑隐石化般的身子忽地火热起来,双眸怔愣的盯着那双很快又渐渐远离了的眸子,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只唇侧方才那轻轻的一撩的感觉似仍旧没有结束,仿佛的在他心底轻荡着。 “世子说得对,很简单。”时非晚此时已退离到了几步之外,道:“实话,世子,这对阿晚来说,跟碰一下木头没什么区别。不费吹灰之力,不觉得失了什么。只是这后果……世子若是因此而误会了什么,自是自己负责。” 时非晚擦擦嘴,已是一脸的清色。 她本来就不是个多顽固,多一根筋的。某些保守的规矩规则也不是刻在她骨子里僵硬了的。 他的要求,在她这里,的确没有任何损失。 若说不合适的,就是……大可能会让岑隐误会什么,让他陷得更深以至于给他带去什么坏的影响。 因为她这里,仍旧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回应的。 不过,她的善意,她的底线……只会对待她的朋友或是无辜之人。 岑隐便不是她的敌人,在时非晚这里,他的分数也是不高的。 而时非晚,对待此类不那么重视的人,便自也不介意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有所谓的“利用”成分,或是会给他带去坏影响之类的。 第90章 他跟她是彼此彼此 换句话说,岑隐在时非晚心中的分数越高,她便越会保持距离注重许多细节。因她不会愿意伤害他。 以往,时非晚便会如此。当然,其中也有希望他主动疏离的原因所在。可如今看来这显然是没效果的。 而此时…… “阿晚在想什么?”岑隐眸中几缕星光微微摇曳,见时非晚似在思索着什么,忽地问道。 “以往我的一个朋友总跟我说,这世间女子分为三等,第三等利用美色为自己谋利,第二等利用才智谋利;最上等的,则利用一切能利用的,美色与才智,都会拿来当成自己的武器。不要太死脑筋,一根筋,不知变通,才能爬得更高。” 她说的这朋友,是她现代的一名好友。 “……”岑隐一怔。 时非晚一边说一边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道:“方才对世子说这些,只是想跟世子说:阿晚现在还成不了我那朋友形容的最上等女子,可世子最好防着我一点。没准哪天,我就是了。” 若是面对敌人,那么她就会是这种女子! 当然,方才可不算是。她是主动相求,他有条件也无可厚非,而她的确迫切的想结清这债。 不过……的确是在她方才拒绝时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这段话,使得她淡去了心底的几分顽固与死板。 岑隐没答什么,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 时非晚此时猛灌了一口水,忍不住悄悄瞥了他一眼,却见岑隐眉眼里含笑,神情竟反倒是少见的愉悦。见她杯子里空了他顺手就为她倒了一杯水,忽道: “嗯,看来爷应该更坏一点,坏到让阿晚没办法忍受才好。” “……” “这样,将来某一天,是不是阿晚就有可能,肆无忌惮,心安理得,不择手段的用起爷来?” 时非晚一愣。他……他竟然看得懂她? “有什么好防的。阿晚若真那样,爷乐意之至。” “是么?”时非晚抿抿嘴,完全没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隐爷……” 恰好这时,房门被推了开来。 时非晚一回头,竟见许多丫鬟端着一盘盘食物走了进来。时非晚略愣。只很快,她面前的桌子上便摆放好了一桌子能吃的。 岑隐之前跟那小厮说的悄悄话,莫不就是交待了这个? 时非晚默然半秒,然后握起筷子,眨眨眼后,也不用岑隐说什么,便毫不客气的直接吃了起来。 说起来昨天她就几乎没吃一点东西。今天回时府后更是。 岑隐此时已经打发丫鬟们都退下了。见时非晚已经在旁边一口一整个香菜丸子了,略讶之后他突然轻笑了声,也拿起筷子随她一起用起餐来。 “阿晚很讨厌鱼么?”一会过后岑隐扫了一眼桌上,问道。桌上基本上该有的种类都有,时非晚唯独没碰过鱼肉。 “不是。”时非晚摇头,“麻烦。” 岑隐一怔。 时非晚此时夹了一块鱼糕。懒得吃有刺的,她便吃这个。 却不想一会过后,便见自己面前装菜的盘子中多了许多种鱼肉,红烧的清蒸的烤的都有,而且清一色的,里边的鱼刺已全被一根根的拔了个干净。便是刺最细最多的鲫鱼,也都没了刺儿。 时非晚眨眨眼,手中的筷子微顿了下。只很快便又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岑隐放下碗筷时,时非晚恰好的将自己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扒得干干净净。 “阿晚还饿吗?”岑隐看着旁边盛饭的饭盅,里边竟已滴米不剩。 “世子这是想撑死我。我只是习惯性的不喜欢浪费食物罢了。” 这是她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如今已是自发的成了这种强迫症了。 岑隐忽地又笑了。能一次性吞下五碗饭的大家闺秀,整个大楚只怕真只有这么一位了。 “谢谢。” 时非晚末了又补了一句。 只说完这话后她却是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了。岑隐就在她旁边坐着,而她还得继续待这里等人。时非晚总觉得气愤有些诡异,不那么自在。 好在这倒也没持续太久。没一会儿过去后,门再次被推开,那常太医已经从宫里出来了。岑隐跟他说了些什么后,常太医点点头,便随时非晚一起离开,往时府方向而去。 “世子……” 时非晚前脚刚走,先前岑隐交待过的那名小厮,就瞧见自家世子目光定格在门外时家姑娘渐渐远去的背影上,双眸幽深,前一刻的平静神情已是被一股莫测深沉所取代。 这小厮叫阿城,平时虽不跟着岑隐出门,却跟阿石一样,也是岑隐的心腹。 “嗯。”岑隐收回了视线。 “世子,那千年灵芝,真就这样拿去给一个小丫鬟治病吗?”阿城此时颇为不解,“那可是世间珍品。” 先前世子在他耳边交代的,哪里只是单纯的让他去寻常太医。 他还交待了,顺便把府中的那一株千年灵芝给取来。若是常太医治不好,就交给他直接用千年灵芝。 那千年灵芝是世间珍品,对于奄奄一息的病人几乎有起死回生之效。既是珍品自也罕见,可世子竟然会拿去给一个卑贱的小丫鬟。 “有何不妥么?”岑隐却无所谓的回。 “世子,那丫鬟……” “记着,她是你未来主母的人。”岑隐眸子微眯。 好在阿城早听阿石说过一些什么,心里有了防备。只他却也没想到世子对那时家姑娘宠到了如此地步。 “世子……”主子的事,阿城也不好参与,却还是问:“既如此,为何不直接给时姑娘千年灵芝?而且,世子身边就有更好的大夫。医术不比那常太医差,为何偏要去宫里寻常太医。” 岑隐的双眼忽然淡到无光,冷意凝结。 “世子恕罪,阿城多嘴了。” 阿城双膝一软,倏地跪在了岑隐面前。 “下去。” “是。”阿城察觉到气愤不对劲,哪敢继续多待,忙起了身来退了出去。 阿城走了,只岑隐眼中的冷意却好半晌后才淡淡的隐去。 他抬起手,忽地在自己唇侧轻轻抚了抚。正是时非晚先前吻过的部位,便是现在,当时那瞬间的触感也不似消失了。 这算是小妮子头次,在清醒状态下主动送上来。 “阿晚,你让爷防着你点。你可知道,你才更应该防紧了爷。” 岑隐忽地自喃了一句,垂下的黑眸之下一抹势在必得一闪而过。 他的亲事,除了擎王擎王妃二老心急之外,宫里的陛下,也同样是希望促成的。 很多人知擎王府功高盖主。可又哪里知,今上跟父王兄弟情深,彼此之间毫无芥蒂。 今上信任擎王,也信任他岑隐。不然,凭着他那般胆大妄为,也不会活到现在。 他真正忌惮的从来就不是擎王府,而是裕王府一系。陛下前几年病重,一连就是七年,那时太后监国,处理一切政事。 而太后,就是出自裕王府的。现在看起来陛下已经开始重新听政了,可满朝文官,半数以上全是裕王府的忠党。 而裕王府与擎王府,一直处于相争状态。 今上权势不稳。一直都是需要用擎王府来制衡牵制着裕王府的。 可擎王府如今人丁稀薄。擎王年纪是比擎王妃大了一大截的,年纪已老。大哥身子弱,他自己又是一武将。武将战死沙场乃是常有的事。便是没有,也是常年在外不好在京都理事的。 而擎王府,擎王便是妾室成群,也因年轻时对擎王妃的承诺,竟是从不许任何妾室怀孕。 权利之争是长久战。有些甚至得长达几代人。擎王府两兄弟若是一直不娶妻,无后,那么擎王府的未来便没有保障。 所以,他跟大哥的亲事,陛下都一直操心着的。 所以,往年他再抗拒,还是订过无数个未婚妻,全都是陛下亲赐的。 只可惜……陛下只怕也没想到,被“克”了个干干净净。说起来,他那些未婚妻的死岑隐自己都觉得是个谜。 不过他后来一直在西凉打战,此事便又耽搁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京。岑隐想陛下指婚会是迟早的事。 那常太医是陛下的御用御医,同时也是陛下的心腹。今儿派人特意去宫里将他请来,他还直接用上了千年灵芝。他对时非晚的心思,便是白痴也能猜得透彻。 常太医若知,陛下便会知。 所以岑隐此举,是特意而为。 若是陛下赐婚,那么此事自然就成定局。 可他不会主动去求指婚。因为若是那般,被那妮子知道了,这“罪”是得归咎在他身上的。可若时非晚若认为这因来源于“常太医”,她只会觉得她自己反而连累了他。 “阿晚,爷可从来都不是个什么好人……” 岑隐微微叹息着。 他想得到的,向来就没有得不到手的…… …… 时府。 “姑娘,方才宫里竟来人了,送了一份名单过来。六老爷刚跑来交待,姑娘过几天得随他一起去参加宫里的宫宴。” 时非晚一回晚香院,就听到有个小丫鬟对她说道。 时非晚直接无视,毫无男女之防的将常太医领进了自己的院子。 第91章 都在操心将她嫁出 时非晚至麦丫跟前时,她已陷入了昏迷中。除了流衣此时侯在她身边之外,云嬷嬷秦嬷嬷不知何时也回了来,脸色都不是多好看。 见时非晚真将一名身穿太医官服的男子请了回来,三人皆有些惊讶。可却也知不是相问的时候。便立马候至了一旁,由着常太医一人忙碌去了。 这一等候,很快就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七姑娘放心,她明儿会醒过来的。” 常太医准备离开时,麦丫仍旧没醒,只他却是肯定的说道。 “当真?”时非晚惊讶。虽则这是她希望的结果,可作为一名理智的人,她心底原有的判定是偏坏的一方。 “嗯,有好药,这丫头命是真大。”常太医眸色有些复杂与奇怪的瞅了时非晚好几眼,这才退了出去。 “姑娘…… 主仆几人为麦丫松下一口气的同时,终于可以顾及其他方面了。此时秦嬷嬷往时非晚跟前一凑,倏地便跪了下来。 “老奴没用,没能完成姑娘的嘱咐。” “发生何事了?”时非晚直接问。 “当日出府后,伯爵夫人还以为我是去将军府求见老夫人的,当我是想请老夫人出来为姑娘做主的。所以逮了我去,还利用我的失踪算计了姑娘。 老奴大罪,姑娘说送去擎王府的信没送着。我又怕里边有什么秘密,不得不先毁了。 后来,姑娘出事后,伯爵夫人借由这点,抓了晚香院所有的丫鬟嬷嬷。好在,我跟老云一个是将军府的一个是武安侯府的,她不敢说打就打,便只暂时关着。今儿老夫人出事后,伯爷才命人将我们放了出来,也吩咐人归还了姑娘的东西,想来是也觉得愧对姑娘。” 所以,那擎王妃当是还不知道她时非晚救了她的事的了? 时非晚心底想着:如此倒也好,免了自己暴露了什么的隐患。 她罢罢手,瞧着秦嬷嬷说着又要掉眼泪,无奈道:“怨不得你们。那老太婆如何了?” 秦嬷嬷一愣,忙回:“姑娘,她摔得厉害,估计好一阵子下不了床了。便是下了,那腿只怕也不便于行了。” 时非晚心想依岑隐那人的心性,没直接摔死,只怕是想着她终究是自己祖母,怕弄死了她有可能会怨他之类的。 “姑娘,方才老奴是从伯爵夫人院子里被放出来的。出来时,听她在屋子里咆哮得厉害,一边喊痛一边大发雷霆的闹了好大的脾气。本来伯爷也是恼她的,可瞧她都快被摔死了也不好再责怪什么。” 秦嬷嬷站起身,只是说到这里时却没有任何喜色,反倒是忧虑重重的模样: “姑娘,老奴当时听她在大喊,姑娘回来前时府是一直安定的,就你回来后才一次次的出事。说什么定是侯府的风水出了问题。而姑娘你不吉是当初相师给测算过的。如今六夫人跟她的事,她是全把罪推到姑娘你身上了。 说什么,这就是姑娘你污了时家的风水。” “嗯。”时非晚并不意外。确切的说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事。古代迷信,她又确实背负着“克家族运势”的名声。 她出生时,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送去乡下的。 “这种事,时府一大家子大多会信。老奴当时还听到她叫喊说,得赶紧把姑娘你这种扫把星弄出府,时家的风水才能有所好转。还跟伯爷说要么就将姑娘送去道观做道姑,要么就赶紧寻户人家甩出去。否则……留您一个如此不吉之人在身边,就是拿整个时家上下的运势前程在冒险。” 秦嬷嬷说到这愤然一挑眉,又道:“姑娘放心,明儿我就回一趟将军府。老夫人一定有法子为姑娘寻一处好去处的。这狗屁伯爵府,咱不待了!” “好去处?”时非晚眨眨眼,心底自然知道秦嬷嬷口中的“好去处”就是寻一户能嫁的人家嫁了。 如今若是伯爵府的真觉得这一切不宁都是由于她触犯了时家的风水。那么将她送走只怕是非常急切的事。而古代可不是随便说一句脱离家族就能免了麻烦的。 闺阁姑娘家里待不了了,剩下的去处自然就是嫁人。便是将军老夫人想养着她,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得遭人非议的。 所以,要避免有个不好的未来,秦嬷嬷的意思就是赶在时家的人为她挑选郎君或是将她送去做姑子前,由白老夫人出面先一步寻上一门靠谱的人家。 时非晚无所谓的回道:“嬷嬷明天出府一趟也好。你去打听一下玉家各个商铺在这京都的总管事,我要见他。” “啊?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 自然是为自己谋前程。 时非晚心底暗道。 她想过了,她不能将未来交由别人决定。可便是她离家出走,也得一直逃着,老鼠般的躲躲藏藏过日子。而且,不一定那就真能安生了。 因为,无论是哪条路,她都还不够强。 而她不想再让身边的人,再有今日如麦丫这样的遭遇了。 所以,她需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靠自己,还得……靠人!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人。譬如,属于她的暗卫,以及自己的情报网。 可是要拥有这些,头一步就是得有钱。 寻玉家人,自然就是因为她想赚钱。 …… 秦嬷嬷第二日真的出府了。 回来时也真带回了玉家的消息。 她说:“姑娘,玉家玉锦公子来京都了。说是要将玉家的商铺在京都拓展开。他前几天就来了的。姑娘要有事要谈,就直接寻他。” 时非晚意外。 秦嬷嬷又继续道:“今儿顺道回了一趟将军府。老夫人病得厉害。本来之前姑娘的方子,老夫人吃了身体好了大半的。这次是直接因姑娘的事给气病的。不过她说,她准能为姑娘寻门好出路的。让姑娘尽管安心。这伯爵府,咱不待了!” “……”时非晚想炸。她那外祖母现在不会急着去给她相看人家了吧? “对了。姑娘,四姑娘的亲事你不用自责的。就在姑娘失踪的那一天,那定远侯府的侯夫人来了一趟,带了媒婆来,主动要跟时家重新结这门亲。而且还十分奇怪的夸了姑娘你呢。这说明啊,她当初不准备继续这门亲了,完全就不是因为姑娘你的名声。”秦嬷嬷又唠叨了一句:“不过不知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时非晚心底知道这事是岑隐处理的。不过也不知他是如何解决这事的。 “嬷嬷,你要还能有机会出府,再去一趟将军府,让外婆不要为我操心,尤其不要为我的亲事操心!” 时非晚头大。 可秦嬷嬷什么话都听她的,唯独这件不肯听。云嬷嬷流衣之类的也没有一个听从的。 因此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倒是第二日,时满墨又跑了一次晚香院,竟也提及了此类相关的事。 他进来时,还领丫鬟送了一套新的衣服跟一套头面,道: “四日后的宫宴,穿上这个,知道吗?” 时满墨此时将下人打发了出去,只将时非晚叫到了近前:“还有,把你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洗掉了。你要觉得太惹眼,就戴上面纱。到时候阿爹让你去见一个人,你见到他时摘一下面纱,给他瞧瞧脸。” “……”说起来,时非晚还没将什么宫宴的事放在心上呢,此时听起才想起似乎有这么回事。 她瞅瞅衣服,一愕道:“阿爹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时家最近接二连三的出事。你祖母走着走着都能摔着,都在说是时家的风水坏了。 当初给你测算说你‘克父克母克亲克家族运势’的那位相师,可是颇有些名气的大师呢。 今甭管那些糟心事是谁的错,大伙想到时家最近实在太倒霉,都是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相师的测算,想到了你的那条‘克家族运势’。如今,你是没法子让人想着你的半分好了的。” 时满墨叹着气。其实就连他都在想是不是这小妮子真的命里带扫把星。 “时家一家子长辈那天晚上商议着,你反正也及笄是该议亲了的。若是不想剃发为尼,或是进道观,这亲事就要抓紧的定下来。” “阿爹的意思是,想急着将我嫁出去,然后去克其他人家么?”时非晚冷哼。 “为父没说嫌你什么。可便是没有这些污名,没有你祖父跟其他叔伯婶婶们的压力,你也是得考虑着赶紧将亲事定下来的。你已经及笄了丫头。再不好嫁那也是得努力努力尝试争取一下的。” 时满墨扶扶胡子,十分认真的说道: “为父倒是知道有户人家。家中虽无爵位,也有些贫寒,那家那庶子还已经有过一任去世了的妻子。可他是清风先生的门生,争气,这次宫宴也是有他的,日后官位准还能升一升。这次宫宴,恰好也是乞巧节宴,乞巧节男女之防要松懈许多。’ 你那天把脸洗干净了,为父为你引见跟那公子见上一见,知道吗? 为父不会害了你的。如今你祖父,你的那些婶婶姑姑们,那大多都是想着你嫁不出去,将你直接送去做姑子的。 不然就是提议将你嫁给老头残疾之类的平民也好歹算是个去处。 他们寻的人家,准是没为父寻的好的。 宫宴这次机会你重视点。不要等你祖父随便将你塞给傻子啊残疾啊之类的做小妾,你再来哭闹懊悔。” 第92章 哪里来的地痞流氓 时满墨的话,说得一点也不含蓄。 本来,这种事对闺阁姑娘说,是得注意点言辞的。可时满墨不知怎地,一瞧见是时非晚,他就一点儿也含蓄不起来了。 他的用意时非晚听懂了,竟跟白老夫人是差不多的。 原来现在一大家子的,都在急着把她这个“坏了时家风水”的人,给弄走。 在时家其他人眼里,她要么就是只能做姑子,要么就是只能找平民老头残疾或乡下汉子之类的郎君的。而大楚祖父祖母也是可以为孙女说亲的。时满墨有些愚孝,怕建安伯抢先给时非晚定了个惨不忍睹的未来。 所以,他也急着在短时间内将人选定好。 “阿爹还有本事为我找到好一点的人家?”时非晚眨眨眼。 “你的名声虽说不上什么多好的了。可阿爹寻的总要比他们寻的好一些。你那不是还有一张脸么。便是名声再臭,你那张脸也能为你赚来一些底气的。” “那阿爹为何还让我在宫宴上继续蒙面纱,还说什么偷偷摸摸的为我引见。让我直接露脸不是更好么?” 一听到这,时满墨就严肃起来了,道:“你是不是得罪了宫里的什么人?莫不是那三皇子的母妃想整你?不然怎会将你定在宫宴闺秀名单里?” “不是因为阿爹你么?” “被允许带女眷的,是正四品上的官员,或是有爵位的。可为父是正四品下。例外的女眷名单,基本上都是因为得了宫里哪位贵人的眼,被另外加上的。阿雨那是有人惦记着,你自不可能也被谁惦记了。反倒像是得罪谁了。” 时满墨说得有些心惊,又道:“总之,宫宴之上,安静规矩点,别惹事。除了见那位公子,其他时间也不要露脸。你的容貌……太引人注目了些。不是好事。便不是宫宴之上,只单说你在时家,若容貌显露,估摸着你祖父祖母会想将你送给贪图美色的大官为小妾的。 郎君挑小妾,便没那么在乎名声,倒是多只挑容貌好的。所以只这次宫宴例外,可知?” “嗯。”时非晚点头。 她懂时满墨后头那番话,是指若容貌显露,建安伯建安伯夫人会想利用她的美貌攀附权贵之类的意思。 听到这时非晚心底对眼前这人的敌意倒是淡了那么一丁点。 “那天,把脸洗干净,戴上面纱,可记住了?” “晓得。” 时非晚嘴上应得干脆。到了宫宴那天…… …… 对,就是今天。 时间转眼而过,今儿便已是四天后七月七,七夕乞巧节。 时非晚“晓得个鬼”的仍旧维持着原样。脸上的东西没被洗掉不说,还让流衣梳了个最简单不起眼的发髻。 秦嬷嬷云嬷嬷在旁越看越不顺眼。 “姑娘,你这是去参加宫宴。打扮得这么敷衍怎么行?” 秦嬷嬷本来要给时非晚梳头的。 不得不说,云嬷嬷跟秦嬷嬷不愧是老嬷嬷,两人照顾起人这方面,时非晚那是挤破脑袋没事找事的想挑点错出来,竟也仍旧没挑出来。 秦嬷嬷头梳得绝好。可正是因此,时非晚才拒绝了她为自己梳头。 “两位嬷嬷不用发愁。无论怎么打扮,都是没用的。今天……去不成的。不过,若去不成,正合我意。” 时非晚着装妥当后,起身,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便领着流衣离开了。 宫宴的要求是,每名女眷最多领一名丫鬟或嬷嬷在身边。本来两名嬷嬷都是进过宫与宫中贵人打过交道的。时非晚应领着她们中的一位去才更好。可她今儿出门似乎还有别的什么目的,除了带了流衣之外,还带了一份她这几天写的一份商业方面的策划可行性报告。 流衣实在觉得奇怪,可她从来是不多嘴的。 安静的随在时非晚身后,二人很快便来到了时家门口,与时满墨以及时听雨还有建安伯以及官位满足带女眷要求的大老爷跟大夫人,还有其嫡子嫡女,一块儿上了各辆时家的马车。 马车并不是一人一辆。这次,时非晚是跟时听雨一辆马车同行的。时非晚坐在左侧,她坐右侧,身边随着的同样是年轻的丫鬟。 与素来的喜好一样,时听雨一身的雪白,看似简单的装束可细节处添了一些常人难以想到的亮点装饰。时非晚瞧一眼,心底倒有几分喜欢她的装束,优雅大气不显半分土俗。 “七姐姐怎没穿阿爹送去的衣服?” 时非晚打量着她时,只听时听雨也朝她看了一眼,说道。 时听雨说话向来是细声细语的,此时也是。那容颜稳重平静,倒看不出任何时听雪那般的怨恨与戾气。 时非晚心想自己将刘氏整成那样,她还能这般平和,实在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穿什么,今儿结果都一样,不是么?” 时非晚突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时听雨一怔。 …… 马车停在宫门口不远处的地方便不能继续行车了。因此车子行了一段路后时非晚只能随着大伙一起下了车来,跟在后头徒步往宫内方向而去。 时非晚从未来过宫廷。 此时她能远远的瞧见前方那高高的砖红色宫墙。高度长达现代楼层数层楼高。即便是隔着还不算近的距离,时非晚此时也莫名感觉到了一股似乎来自于那宫墙之内的压力。她想这许是她内心对这样封锁人自由的地方而自发产生的排斥所造成的。 “姑娘,走吧。” 流衣此时见时非晚下马车不久后便停下了脚步,望着不远处的宫墙发起呆来,忍不住的催促了一句。 “嗯。” 时非晚应了声。 可她的步子才又小迈了一步,右后侧便突然响起了一道朝她呼喊的陌生男声: “时非晚!就是你吧?” 时非晚一怔。 男子?她扭过头去,就瞧见唤自己的是一名陌生男子。 他看着二十岁的样子,朝气而阳光,带点轻佻流痞之气,却又矛盾的贵气天成,让人不敢小觑了去。 是个从未见过的贵族公子。 “你……你是何人?”流衣脸色已立马发起白来。 这是一个陌生男子,与她家姑娘认都不认得,怎就直呼起了姑娘的闺名,多不合适。 此时前头走的建安伯,时满墨以及时听雨一等人,也听到了后头的叫唤。一时一疑,也便纷纷转过了头来,想瞧瞧是怎么回事。 可就在这时—— 那透着几分流痞之气的男子,手中几块用荷叶包好的东西,竟是突然一抬,便毫无征兆的哗啦啦的直朝时非晚的方向丢了过去。 “啊,姑娘……”流衣一惊,瞬间便不可置信的想要拦在时非晚跟前。 这……这是做什么? 她脑子嗡嗡嗡的想着,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幻觉。这这这……这是哪里来的疯子?怎么会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对着时非晚砸东西? 流衣不会武,可那男子似乎是会武的,她的动作太慢,压根儿就来不及。等她回过神时时非晚竟已经被那些东西给砸中了。 荷叶炸开,里边装的竟是泥巴还是面糊之类的东西,而且清一色的用画画的颜料染了色。此时一落在时非晚身上,这些彩色糊物便在时非晚身上溅开了。 衣服瞬间被染得不成样子。 便连额头上耳朵以及面纱之上,也被溅到了。那糊物湿漉漉的,顺着额头往下落,只怕时非晚的整张脸此时都已被染了许多杂色。 “姑娘……” 素来冷静的流衣差点就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她瞅着时非晚,也是头次彻底无措的愣在了原地。 这这这……这还怎么参加宫宴?穿着不得体入宫,会被人说成是藐视皇威,不敬皇家的。 “你你你……” 前头的建安伯以及时满墨一群人也见到了这一幕,顿时脸色也发白的又奔了回来。 这次,头一次的共同敌外: “武国公府沐小公爷?小女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何意?” 沐小公爷? 听时满墨直接称呼出了人,显然的,他是认得这位年轻公子的。 此时听了这称呼的时非晚微微扬了扬眼,打量了下那人。 沐小公爷? 时非晚虽才来京都不久,可这阵子也是会听丫鬟们讲一些京都的八卦的。对京都的一些风流人物,也有一些耳闻。 其中许多人偶尔饭后闲谈的一位,便是武国公府的小公爷沐熙了。 话题度高,倒不是他有多“牛逼”,而是因为他同自己一样的“臭名远扬”。 一个国公府的小公爷,从小混的却是地痞流氓圈,花街柳巷是常逛之处。京都大事小事只要不是什么好事他基本都有沾边的。像什么欺负良家女子啊,欺压良民不学无术之类的名声,他身上都有。 所以,这也是少见的一位到了这年纪还没有娶妻的单身狗之一。 “哎呀,抱歉,时大人,手抽筋了方才。” 沐熙懒洋洋的回了句,却是略带挑衅意味的打量起了时非晚。 时非晚能感觉出他有敌意。 那眼神,不像是没仇的,倒像是自己真惹过他似的。 第93章 换个衣发现世界小 “沐小公爷倒是不怕事,宫门之外也敢行此如此地痞流氓之事!可建安伯府也不是什么狗屁渣子都能随意欺压了去的。沐小公爷今日若不给个交待,本侯便去寻你父亲讨。武国公若是也不给,想来宫墙之外有如此恶劣之事发生,便是陛下,也不会容忍。” 建安伯一听脸都绿了。沐熙这自也是在打建安伯府的脸面,他自然不会容许。 “伯爷随意。”沐熙却懒洋洋一笑,托着后脑勺目光厌恶的又扫了时非晚一眼,却是忽地又直接转了身去。 十分高调的吹了声口哨,他便往宫门内的方向而去。一边走一边不在意的回道: “小爷我皮糙肉厚的,还怕一顿罚么?倒是你们家这丑女长成这个污样也敢带入宫?也不怕脏了宫门之地。 想让小爷给交待?可以呀。让你们家丑女跟天成郡主跪下磕上十八个响头,负荆请罪,小爷自会跟她赔礼道歉,” “站住——”时满墨气哄哄的想拦下他来。 可一转眼,沐熙轻功忽起,便已远远的将他们甩了下来。又过去没一会,视野里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踪迹了。 “站住——”时满墨气得想吐血。心底想着这次是他们时府占理,等待会儿入了宫非得讨个公道不可。 至于现在,如此也罢……省得待会儿闹起来围来更多的人看时家的笑话。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你们姑娘回去换衣服!” 时满墨回头立马就朝着流衣一阵骂。时非晚这副样子,入宫绝对是不合适的。 希望她回去换完衣重新清洗一番后,还能在宫门关之前赶回来。不过……万一赶不到点了,今儿这事时府占理,把沐小公爷供出来想来宫里的那些大佬也不好指责他们时家。 “啊……是……” 流衣瞅瞅时非晚狼狈的样子,回过神来后立马点了点头。只她应下后却又若有所思的看了时非晚一眼。 接着便见时非晚一声不吭的直接往回时府的方向走去。 “姑娘,你慢点,等等我……” 流衣忙追了上去。 “这闺女……”建安伯见时非晚没事人般的平静回去了,又气又觉得诡异,“自打她回了建安伯府,如今这建安伯府是完全没脸了……”可这死丫头不是很带刺儿的么?今儿被人如此侮辱了一通怎地一点回应也没有? …… “姑娘,你……你不会是故意中了那沐小公爷的招儿的吧?” 那头,流衣领着时非晚消失在了时满墨跟建安伯一群人的视线里后,实在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她记得姑娘身手是很敏捷的,也不会愿意让自己吃亏的。而且先前她在时府时,便莫名其妙的说什么“今天去不成的”,莫不是她…… “回去洗洗。寻着这由头理所当然的不入宫了,省了不少的麻烦,挺好。” 果然,时非晚反而一脸轻松的回道。 只她此时眼神幽暗,似在沉思起了什么: 其实她一路上都在等。等着会出什么意外阻止她参加宫宴。 因为上一次辅国公府的事,已经让她大出风头,让不少人对泠州三皇子之事抱有存疑了。 辅国公府茶宴之前,若有人寻她探问此事,便是她答出真相,也不会有人信多少她的话。所以刘氏一系对她去公共场合,虽然很忌惮却也不是非阻不可。 可这次不一样。 辅国公府茶宴之后,想来已有不少人怀疑甚至好奇上了泠州的事情,也知自己并非无才之辈。今日宫宴上一定会有人来向自己搭讪问询。而此时她若开口澄清,那么说服力是翻倍的,必能直接将泠州之事再推上转折点浪潮。 便是群人不会全信,这对时听雨来说,也会是催命般的攻击。 所以,这次宫宴,如果时听雨是个稍有点心机的,必然知道—— 非阻不可! 刘氏虽说没法子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时听雨总不至于就这样白白的等待着危机降临在自己身上。她是个聪明的,必然会想着防范于未然。 所以,时非晚觉得今天会受阻。 她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去不成”,指的就是这个。当然,她肯定这个结果,也是因为若是真有人阻自己参加宫宴,她反而会顺着来。 因她也并不想去。 正如时满墨说的,宫宴莫名其妙的加了她的名字,大可能是得罪了什么贵人。如此她还是少点麻烦的好。 可这种情况下,装病什么的实在是太假。所以她倒想借由别人的手来达成这一心愿。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路到了宫门口,一直都没发生什么阻她入宫的事。 反而是这个时候,突然杀出了一个沐小公爷—— 这人跟时听雨可没什么关系! 所以,时非晚此时觉得很奇怪。沐熙?他跟时听雨有关?还是说他真的只是单纯的看不顺眼自己,才随意来了手恶作剧?然后恰好的跟自己所预想的可能发生的某些事巧合的撞在了一起? 从他的言辞来看,似乎……他是因为天成郡主才对自己有敌意的。 天成郡主的事,白老夫人已有过澄清了。茶宴之上自己的表现过后,基本上自己是完全“洗白白”了的。不过天成郡主竟到如今还没有醒过来,这市面上倒也的确还存在着许多她的盲目崇拜者将这罪推到了自己身上。 说什么就算不是自己有意的。也大可能是因为她给白夫人吃的那药膳方子不适合天成郡主,仍旧是她间接害了。 沐熙,对那天成郡主…… “姑娘,我们上车吧。” 时非晚被流衣突然的这声叫唤给拉回了神来。此时她们已经来到了时府马车的停放位置。 时非晚点点头,懒得再想了。 只她一只脚才刚刚贴近了马车,身后便忽地传来了一道激动的叫唤声: “阿……阿晚……” “白……白老夫人……”流衣已经惊讶的转过了头去。 “……”时非晚一愣。 猛地转头,果然就见镇国将军府的马车刚刚停下。里边白老夫人跟武安侯府的海老夫人,竟然同时从一辆马车中走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白老夫人是听说了时非晚今天也会来宫宴的。事实上她不入宫多年,今年准备前来,就是为了来看时非晚的。 可她哪里会想到就在这宫门口就直接撞见了,而且这外孙女还是如此一副脏兮兮的样子。 “老夫人,是被一个混蛋砸的。我们姑娘现在得去换衣服。”流衣忙将方才的事叙述了一遍。只她言语简单,倒也没提及那做坏事的“恶魔”是沐小公爷。 两位老夫人的脸色早已经难看到不行了,半白半红。尤其白老夫人简直气得胸膛起伏,看那样子是快直接爆炸了。 当下便亲自下了马车来,竟是一把抓住了时非晚,道:“时府那么远,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去换完衣服再赶回,只怕宫门早就关了。今儿不比平时,过了时辰后宫门封锁,任何人都不可再入宫。 你这马车速度再快,也有些来不及。走,外婆带你去近处换新衣服,绝对赶得上宫宴。” “……” 本还处于怔愣中的时非晚,此时已经被拖到了镇国将军府的马车前。 她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面纱下脏兮兮的脸已瞬间黑到没法看了。 “外婆,我……” “快上来。带会入了宫里,外婆帮你做主,非给你讨回这个公道不可。你放心,天子脚下如此恶劣的事,陛下必会重视的。还有……外婆还有其他事跟你说。你快上来,让外婆好好瞧瞧你,跟你说会儿话。” 时非晚本想拒绝时,白老夫人颤抖的握着她的手,眼巴巴的瞧着她,眼神激动又热切,似乎含着千言万语想说,又似乎期盼着她能亲近一些。 时非晚到了喉咙口的话就这么再次吞了回去。 她突然想起秦嬷嬷说起白老夫人因擎王府纳小妾的事,直接气病了过去的事。 如今瞧她,仍旧憔悴苍白得很。说起来,自己连声问候还不曾呢。 时非晚前世是孤儿,对于亲情自也是十分渴望着的。此时不知怎地竟是拒绝不出了,随意点点头后,她便乖顺的上了马车。 也好,待会儿再对老夫人说明原因就是了。她此时赶紧去换身干净衣服,便是不入宫,也方便趁着这次刚好出府的机会,直接去街上办其他的事—— 今天,她想见玉锦。 “调头,去一趟玉竹轩再回来。”白老夫人一上马车,立马对马夫交待道。 玉竹轩? 时非晚倒是听过这个名字。这是京都有名的茶楼的名字。 这附近的几条商业街,都是没有成衣铺子的。便是不回时府,去什么成衣铺换衣服,路程也依旧远。 倒是玉竹轩,她记得不远处就有一家。可茶楼里边怎会有衣服换? “娄娘子。” 时非晚来到玉竹轩时,大概也就又过去了半刻钟之久。 此时白老夫人领着她进了里边后,直接亲切的换起了那当家掌柜。 竟是一名女掌柜。 “姑娘,这就是玉家的商铺之一……” 第94章 所以她非得入宫了 时非晚正惊讶于大楚这样的地方竟还有如此抛头露面的妇女,忽就听得流衣贴近了耳侧,悄悄说了声 “啊?”时非晚眨眼。 “玉竹轩,就是玉家的商铺之一。”流衣也眨了眨眼。 “娄娘子……” 那头,白老夫人已经跟那赶过来的女掌柜交谈起来。 时非晚大致能从二人的对话中,提炼出一些信息来: 这位娄娘子,竟是从镇国将军府出去的! 原来她以前就是将军府白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后来年纪大了老夫人亲自做主将她嫁了出去。而这娄娘子的丈夫,是另一家玉竹轩的掌柜。此时时非晚看那娄娘子的表现,显然仍旧是尊白老夫人为主的。而且两人看起来联系往来一直是未断过的。 “老夫人放心,这是小事,我必然好好的办妥了。”娄娘子听了白老夫人的交待后,已转眸看向了时非晚,“这位就是时家的七姑娘?闻名不如见面,姑娘,你可不知,我是早就想见你了哦。” 她的目光在时非晚身上打着转,眸中又似带了几许别样的意味,态度颇为热切。说着,她又说了句“姑娘请随我来”后,便领着时非晚上楼去了。 “七姑娘,前阵子我们公子来了京都,就听他说起过姑娘呢。” 娄娘子是单独领着时非晚上楼的。 一瞧见四周没人了,娄娘子竟忽然地悄声说道:“前几天听说姑娘想寻我们公子谈一些事,公子也一直将这事记在心上,还在想着如何才能有机会见到姑娘呢,倒不想,今儿这般赶巧,姑娘就来了玉家的铺子里。我们公子就住在附近。姑娘,可需我去唤他一声?” “你知道?”时非晚一讶。 前几天她是派了秦嬷嬷来打听玉家商铺总管事的事。秦嬷嬷也是由此知晓了玉锦来了京都的事。可这些事关乎外男,秦嬷嬷便是要打听也必然小心得很。 这娄娘子知道得这么清楚,只可能是她是可信之人,玉锦心腹之类的。 “知道,我还知姑娘对我们公子有救命之恩。公子是我家相公的恩人,是我如今的主子。姑娘对他有恩,便也是对我娄娘子有恩。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交待。” “娘子现在无需唤他来。外婆在这,现在不是时候。娘子若有心,便先把这个给他送过去。” 时非晚听着,随手就将身上带着的那份商业策划可行性报告拿了出来,递给了娄娘子。 娄娘子点点头,接过后忙小心翼翼的放入了怀中。随即便将时非晚领入了一间雅间中。 “这虽是茶楼。可是有时候也会有客人在此处歇脚,他们偶尔也会需要一些换洗的新衣服。刚好玉家有成衣铺不缺这些东西,所以茶楼里也备了一些。” 玉娘子一边解释着一边打开了一处大的衣柜,随即从里边挑出了一套新衣来,道:“我服侍姑娘更衣。” “我自己来就行。”时非晚接过衣服,只觉这衣服有些太过于惹眼了。是大红的艳色,很是精致华贵。她倒也不意外,用现代话说这是一间“高级茶馆”,来这儿的客人非富即贵。服务对象既是这群人,衣服自然挑的都是一些精贵的。 可这到底不是成衣铺。衣服有限,时非晚看了一眼衣柜,也就三两件合适她的尺码的。可其他两件年纪又不合适。 时非晚便也不挑剔了。当下便当着娄娘子的面换起衣服来。 娄娘子见她用不着自己伺候,便道:“那姑娘,我去外边等候,那边的壶里就有水。” 时非晚点点头,娄娘子便出去了。时非晚换好衣服后,拿来水盆倒了一些水将脸擦洗了下。 沐熙那个破人!洒的都是什么鬼东西,一股墨水异味! 时非晚处理干净,回头想离开时,却又似想到了什么,再次在柜子里翻了翻,可却是未见着有什么面纱之类的。 这样可不行! “娘子……” 时非晚当下便朝外喊。她倒不怕被那娄娘子之类的看到真容。因为她是信她的。此时时非晚想唤娄娘子给自己寻一帷帽或面纱之类的。可唤了几声未听到有人应声。 时非晚无奈,一手攀上门把便将门给打了开,想着自己出门直接寻人之类的。 只她开门后的瞬间,因着往外迈的脚步实在有些急,差点就要撞上突然从旁边来到了这门口的一个人。 时非晚瞬间收住脚步,往后一退,稳住身子抬起头来。只却是忽地一滞。 “玉锦……”时非晚惊讶的唤了声。 时隔两三个月之久,可她对玉锦的印象仍旧不模糊。 眼前忽地站定的男子,一身素锦浅衣,容颜温润,清新雅淡,一股脱尘书生清气,仍旧是记忆中那清贵公子的模样。 只不同的是,他那淡得仿佛不将一切放在眼里的眸子,此时忽地添了一缕稍有些强烈的情绪。 目光忽地定格,一滞,时非晚唤他竟也没回过神来。 “时……姑娘?” 直至好几眨眼后,时非晚才听得玉锦回了神。 他眼底异色已渐渐的趋于平缓,见时非晚正瞅着他,脚步忙往后退了步,瞬间便低了低眸子收回了落在时非晚脸上的视线。 一拱手,忙道:“姑娘,抱歉,玉某唐突了。” “你怎会在这?”时非晚毫不介意,只奇怪的问。 “我每天都是要来玉竹轩看看的。刚才才入门,便听娄娘子说起七姑娘也在这,这才冒昧上了楼来。” 玉锦再次抬起头来往时非晚的脸上扫了一眼,清眸里异光微微闪烁。 时非晚瞅见他手中正捧着自己的那份商业报告,想来是娄娘子方才交给他的,忙道:“等公子将这些看完,就知道我要谈的是什么了。公子先看,若愿意合作,今日午后再寻公子详谈。” 说罢,时非晚侧头一看,恰好的瞧见了不远处走廊口那娄娘子端着一份茶点回了来,便忙绕过玉锦朝她走了去。 玉锦回头,入眼是时非晚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身无法想象的会出现在她身上的装束,艳媚得……不可思议…… 他低头,又瞅了瞅手中的东西,先前抑制住的强烈情绪,这时已毫无遮掩的喷薄而出,像滚滚浪潮般正疯狂的翻滚着……其实,他方才已经简略的翻过了里边的东西…… …… 时非晚寻到娄娘子表明目的后,她很快就给她寻来了一条合适的面纱。 时非晚戴上,便再也忍受不了娄娘子那盯着自己时千变万化的表情了,忙下了楼去寻白老夫人了。 “外婆……” 白老夫人此时就在玉竹轩的门口,跟海老夫人站定在一起。时非晚一唤她,她立马就将时非晚拉了过来,忙笑盈盈的道:“阿晚,快来拜见一下定远侯府的侯夫人。” 她说着,指了指就暂时停在了玉竹轩门前的一辆奢华马车, 那马车里,一名妇人正探出脑袋来,笑盈盈的看着这一片。 定远侯府的马车? 看得出,这也是要入宫的队伍。想来是途经这玉竹轩门口,瞧见了白氏跟海氏,那侯夫人便顺便停了下来打了声招呼吧。 那定远侯夫人一听,目光忙笑盈盈的看向了时非晚。 “……”时非晚心底却是骂起了爹娘。 装作大家闺秀模样的行了个见客礼,听得那定远侯夫人眼神稍有些复杂的也朝她问了声好后,时非晚很快就见定远侯府的马车再次开始前行移动。 而海氏跟白老夫人也重新上了车。 时非晚呢……那句“外婆,我其实是不想入宫”却是已经再也不适合说出来了。 因为:她穿着完整的,好端端的随在白氏身边的模样,被人家定远侯府的侯夫人瞧见了! 若是先前,她说不去。她想白老夫人也会听她的意见的。而她也可以用“来不及赶回宫”的理由,把这“缺席”的罪完全推给沐小公爷。 海氏跟白氏自然不会出卖她。可如今她好端端干干净净的就在这宫门外不远处的一幕,被一个侯夫人之辈的外人瞧见了,时非晚若是再用“赶不回宫”作为由头,可就十分的冒险了。搞不好还会成为“欺君”之类的。 因此,时非晚此时只觉得跟吞了苍蝇似的。 无奈,她也只能咬牙也随白氏上了马车。一上车,时非晚就在心里骂着自己今儿很“衰神”。可现实却又应了某句老话:“没有最衰时,只有更衰时”—— 只见白氏不知从马车的什么地方突然翻出来了不少早备好的男子画卷来,竟是一张张的全堆给了时非晚,道: “阿晚,你瞧瞧。虽说姑娘家的不该自己过问这些事,可这既是关乎于你的后半辈子,外婆自不会那么死板。你放心,外婆绝不会让时家的那些渣子糟蹋了你去的。这些画卷上的郎君,都是外婆这几天估摸着,觉得合适也靠谱一些的。” “……”时非晚懵了懵。这这……这她竟还真听了秦嬷嬷的,跟时家人抢着给自己速度寻人家去了?而且这速度简直……赶得上闪电了吧? 时非晚心里反感这种事,可却是很好奇:依自己这条件,白氏从哪里还能挑出这么多的人选来—— 这画卷,竟一共有二十来张。 第95章 难道她美名远扬了 而且,就这么几天的时间…… “你才一回京,其实外婆就琢磨着这事了,就开始留心了的。” 白氏在旁忽叹了句。 时非晚汗颜。 谁说老人家比年轻人保守来的。瞧瞧,这种给姑娘家直接看男子画卷的事这位老夫人都被逼得做出来了。 她心底好奇,翻了翻画卷。 那画卷旁边配了字,简单的介绍了番男子的背景。容貌……都算是普通,身份,清一色的都是平民。 可看介绍,他们却都是有学识有教养的读书人,身家清白,底子干净,家庭简单,口风也是极好的。虽离贵族圈子有些远,可应该的确称得上“靠谱”二字。 “外婆,你确定这不是你一厢情愿?”时非晚为着心底的好奇,仍旧有些意外的问道。 虽说看条件这些男子身份上远不如她。可目前依她在外的名声,就是寻到这种也应是十分艰难的吧。 “只要阿晚看的中,事就能成。”白氏拍拍时非晚的手,眸中却是带着不尽愧疚,似怕时非晚不满意,忙道:“阿晚别看他们普通贫寒,外婆去仔细查探过了,都是老实人家。以后,整个镇国将军府的家产都会是阿晚你的嫁妆,便是嫁不了高门,攀不了多高的门第,也是能生活无忧的过一辈子的。而且,有外婆在,绝不会允你未来夫家损了你一根头发。咱……咱有钱,用不着嫁高门也能富庶的过日子的。外婆……” 白氏的声音到后面却是愈来愈低,似乎连她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眸中充满了叹息与无奈以及愧疚。很显然的……她自己其实也不大满意这种“低嫁”的。 更何况,这些“低嫁”,全都还是因为她应下了用整个镇国将军府给时非晚做嫁妆,才达成的。说到底,这其实就是用钱“倒贴”得来的。 说着说着,白氏瞅着时非晚皱眉的样子,不知不觉间已是实在说不下去了。 握着时非晚的手一颤抖,她猛地将时非晚拉入了怀中,在她背后拍了拍,声音竟忽地添了几分哽咽的说道: “阿晚要是不喜,咱再挑,再挑……准……能挑到更好的的……放心,外婆一定给你寻个好前程,一定……” 白氏一下下的拍着时非晚的背,语气里做着各种积极暗示,只不大清晰的咬字仍旧能听得出她的心虚。 其实,这真的已经是她能够挑到的最好的了。外孙女那样的一张脸,那样的名声…… “这是……” 时非晚方才神情不对劲只是因着听到了白氏的那一句“整个镇国将军府都会是她的嫁妆”之类的,她心底一时震撼没回过神罢了。却不想白氏误解了。此时心底一悸,目光却是忽地落在了重新翻到的一张新的男子画卷上。 顿时一愕,猛地从白氏怀中钻了出来指着画卷不可置信的盯着白氏,“他是……” 这是一张最与众不同的画卷!她也是刚刚,才翻到的这一张画卷! 画卷上的男子意气风发,俊美隽秀,天生矜贵。可以说与其他画卷那是格格不入,独树一帜的。 论气质可以说的是是这些画中男子中最为显目的。论身份……这旁边的配字上写的身份,正跟她此时心底吐槽着的两个字一模一样—— 沐熙! 武国公府沐小公爷! 这可是高门!远高于时府一大截的高门! 时非晚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呀?” 白氏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瞅瞅画像,立马就明白了时非晚的疑惑,道:“这是来凑数的,阿晚不用理会,是那武国公夫人昨儿跟我闲谈时,自己突然塞给我瞧的。当时她忘了带走,我就随手就将这画混在了这堆画里。哎哎哎,倒是忘了把它扔了。” 白氏说起沐熙很淡定倒也正常。 流衣先前只说起过时非晚被人砸了,可却是没有点明白那罪魁祸首就是沐熙的。 “她稍给你沐小公爷的画像做什么?”时非晚愈加惊奇。 “鬼知道她什么意思。我平时是不跟她来往的。前儿她突然来了将军府找我聊,说什么,她跟定远侯府的侯夫人要好,前些天听定远侯夫人说起过阿晚你,又说什么听了侯夫人的话后,心底肯定关于你的谣言必然有假。上次又在辅国公府瞧见过你,说是对你很是喜欢之类的。 然后,她就又跟我炫他家那儿子有多俊,还拿出他儿子的画像来对着我自夸上了天。鬼知道这个妇人是不是有病,夸儿子夸到我面前了,她……” 白氏的话说到这忽地一顿。 那眸中的嫌弃一滞,一双黑漆的眸中似乎猛地闪出了些什么,情绪一滞……接着,眼中的嫌弃瞬间就被另一抹灵光所取代。 她突然自己惊“啊”了一声,像是倏地反应过来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一拍手,猛地看向了时非晚,“阿晚,那武国公夫人的意思,莫不是……” 时非晚也正睁着眼瞪着她。 脑子里则在想着白氏方才的这番话。武国公夫人跟定远侯府交好?而且,还听定远侯夫人说起过自己? 定远侯夫人,不就是差一点就因为自己舍弃了跟时家接亲的那位?也就是方才自己在玉竹轩门口遇到的那位。 当初自己大半夜跑去找岑隐,就是希望他能去寻定远侯夫人,为自己澄清一些事,使得她不要因误解了自己而嫌弃四姐姐的。 而这目的也确实达成了。可她却是并不清楚岑隐到底给定远侯夫人传递了有关于自己的什么信息。 而如今听着,莫不是……这些有关于自己的“好话”,还通过定远侯夫人的口,传到了那武国公夫人口中? 然后武国公夫人就…… “哎呀,可是这怎么可能啊!” 白老夫人忽地自拍了下手,已跟海氏交谈去了,“前天她来寻我。我谈起我外孙女,她就说她听了定远侯夫人的一些话,确定外头有关于阿晚的谣言必然有误的。我当时只当她是当着我的面不好说阿晚的坏话,说的一套敷衍的客套词呢。 后来聊着聊着,她就说起了她儿子,袖子里还藏着她儿子的画像,还拿给我看。我以为她是在跟我炫耀她儿子是个难见的美男子。 可如今想想,她跟我平时可是不打交道的。这这……她这莫不是想要……” 白氏不可置信的咨询着海氏。 其实,武国公夫人这意思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 只不过,白氏因为完全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有可能性,所以自发的就完全没往这一块想。便是有淡淡的念头只当自己是多想了误会了之类的。所以她是真的只以为武国公夫人那些言辞是因为“客套”以及“炫耀”。 毕竟,沐熙名声就算是再臭,那也是高门嫡子。 而且男子毕竟不比女子。男子名声坏了还可以悬崖勒马,也会因为事业的原因仍旧有竞争优势。可女子就不同了。时非晚这种平民都得镇国将军府拿出那么多嫁妆倒贴才肯娶。 那武国公府的嫡子…… “阿晚,你跟那定远侯夫人相熟吗?她对你很有好感?她知道你的什么事吗?”海氏则惊奇的看向了时非晚,纳闷的挠了挠脑袋。 “对了。我还想起来,那武国公夫人说,今儿宫宴之上,想瞧瞧我家阿晚呢。”白氏一拍手掌,又想起了一个细节。 “外婆……”时非晚心底再也忍不住了,“今天那个砸了我一身脏的男子,就是沐小公爷。” 马车内,突然静寂…… …… 时非晚原是打算午后去找玉锦谈合作的。 可现在她得入宫了,这合作自也没办法谈成了。随着白氏海氏进入宫门时,差不多也快到午时了。 而宫门关的时间,就是午时。 宫宴分为两场,午宴跟晚宴都有。午宴要简单一些,就是吃个饭之类的。而晚宴才是最重点。晚上除了有露天宴席之外,还会有不少的乞巧节活动。 像是画宫灯啊,开灯会啊,放宫灯,猜灯谜,剪彩纸等等的活动,今天都可以自行参加玩闹。 时非晚算是来得最晚的那一批人。午宴的举办地点在殿内。时非晚进入现场时,里边已是有不少的人了。而且女眷大臣之类的,位置基本上是提前定好了的。不过也可以自行的稍微调换一下。 所以,时非晚此时没有去寻时家的,仍旧随在白氏跟海氏身边,随她们坐了下来。 现场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仍旧是男女分席而坐。只不过最前列的右侧,坐的全是一些北戎使臣。而他们,则是男女混坐的。 人多倒也有好处,像是时非晚之类的小人物,此时存在感几乎为零。这便使得她对这场宫宴的排斥稍稍降了降,倒是既来之则安之的享受起来。譬如:这里的确很多好吃的。 不过,她因为先前洗过脸,身上也没有带药的缘故,脸是完全洁净的。此时便是吃东西,也不敢将面纱摘下来。 “丑八怪,不敢见人么?” 时非晚正自顾自时,忽听得对面一道不友善的男声响起。 第96章 非要她出点风头啊 时非晚纳闷的抬头。就见对面一群年轻的贵公子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不止一个,他们是一堆坐一块的,此时目光清一色的落在自己身上,也清一色的含着讽笑与嫌恶以及几分流痞之气。 时非晚没法明确方才那声出自于谁的口。可她的目光却是很明确的,直视向了他们中之一—— 沐熙! 竟是这位恶霸! 他就坐在她对面! 而且他旁边一堆的公子显然是站队于他的。 此刻这位沐小公爷淡淡一笑,似乎察觉到了时非晚的视线,忽地抬头,也朝她看了过来。 目光对视,时非晚双眸清淡,沐熙却是似笑非笑。 他手里端着一杯酒,忽地懒洋洋的抿了一口,随即微微一荡又看向了她,竟是做了个敬酒的姿势,道: “倒没想到,仍旧能在这里见到七姑娘,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这杯酒,敬七姑娘的脸皮,沐某服气,服气!” “哈哈哈哈……一起敬。”他旁边其他男子忙附和。 “这杯酒,为沐小公爷哀悼。”时非晚不以为意,竟随手也端起酒杯举了举,回了声后直接一口饮尽。 后道:“沐小公爷死到临头还有如此雅兴,我才服气,服气!” 沐熙现在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可不代表今儿的事就不会追究了。如此大的一个日子里,就在宫门之外,他却那般恶劣行径,只怕圣上都会被惹怒。 只不过,北戎使臣在此,暂时还不是追究这些事。否则岂不是让北戎人看了笑话。所以便是时家也好,白氏也好,便是想为她讨公道,也不会挑着这个时机。可沐熙的罚……那是迟早得受的。 “皇上到,皇后娘娘到。” 正想着,时非晚忽听得殿外传来了一道传声。 时非晚好奇的抬眼忙往殿外方向看去。说起来,她还没瞧见过这大楚的帝王呢。 说是皇上皇后到,可一眼望过去,进来的却是一大群人。有一些北戎的使臣,还有其他的一些大臣,或是一些妃子以及贵人之类的。 时非晚此时就在里头寻到了熟悉的影子—— 岑隐,以及擎王妃。 岑隐就站在那帝王的后头,身侧还随着一名中年男子,他正携着擎王妃,很显然的就是那擎王无疑。 “砰……” 时非晚正瞧得有几分兴趣时,忽地听到自己近前一声脆响炸开。她愕然的忙收回了视线,却是见自己桌案上的一个杯子,砸在了地上。而且那碎片,还有溅到中间通道上去的。 这中间的通道,就是皇上待会儿要经过的地方。 时非晚眸一抬,一抹寒意溢出,眸已是冷飕飕的再次看向了对面的沐熙。 杯子摆得好好的,自然不可能自己直接摔了!而沐熙,可是会武的。 果然,她恰好就见沐熙笑盈盈的朝自己看过来,手懒洋洋一抬,便向她做了个示威的动作,眼底更是渗着一抹挑衅与得意。 好大的胆子! 帝王面前还敢有如此小动作。他这是既不怕事,又非想整死自己。 待会儿若是皇上追究…… “砰……” 忽地,殿内又响起了一道瓷器摔落在地的脆响。 只这响声,却是从沐熙的桌案旁边响起的。哗啦啦的,比之时非晚方才那小小的杯子碎裂的响声要大许多,直接惊得殿内许多的人,忽地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沐熙。 这一次,碎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小茶杯!好几个茶杯连着一盘子,以及一整壶的热茶,全部被砸碎了。有些溅落在地上,碎片瞬间四溅开去。 尤其是某一壶热茶,那是哗啦啦的瞬间就在地面形成了水滩。 沐熙的手方才阻止不及,更是被水溅到烫红了一小片。 他愕然的抬起头来,就见时非晚正慢条斯理的端着一杯茶喝着,竟是忽地朝他举了举杯,眼中也同样带着一抹挑衅与得意。 她? 沐熙眼底笑意忽敛,一垂眸,长长的睫羽之下一抹明显的愕然瞬间涌现。怎么可能……这种手脚,只有精武的人才能做到。可方才却是…… 沐熙已是再一次朝着时非晚看过去。然此时那女子已经收回了视线,此时正安然娴静的坐着,没事人一般的平静无畏。 沐熙眼底淡淡波澜忽起,可也来不及多想,意料之中的指责声已是终于响起: “放肆,这是怎么回事?” 怒冲冲的尖细声,便来自于随在帝王身边的一名公公。此时他们恰好的已经走到了沐熙时非晚这一排附近。那公公瞧见地上的杂物,脸色已是瞬间变得惨白,当即便怒扫了时非晚跟沐熙两眼。 那碎裂的瓷器,很明显的,是来自于时非晚跟沐熙的桌案。 皇宫自不比一般的地方。如此大的场合,行事得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对待。便是平时如此现象发生在皇上面前,也得被定个“不尊”以及“冒犯”或“冲撞”之罪。更何况现场还有北戎使臣在场,被他们瞧见大楚宴席的现场如此随便,指不定会如何评价。 “放肆!” 紧接着响起的一道怒呵声,已是直接来自于高权位的太后了,“这是何人如此行径!” “皇上,太后娘娘……” 现场忽地一阵诡异寂静时,忽地,大伙就瞧见有二人同时站了起来: 可不就是时非晚跟沐熙么? 发生了这样的事,如今明显是在点名他们两个,不出列自然是不可能的。 此时时非晚心底将沐熙骂成了狗。她今天本就是不想来这里,而且能来这里的原因也还没有闹清楚。一直嘱咐着自己得低调规矩点不能沾惹半分的事。 可哪里想到愿望成空。这宴席还没完全开始她就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注目点。 时非晚头一次收起了那一身的伶俐与清冷,开始尝试着做一名“演员”。畏畏缩缩的出列后忽地一跪地,猛地便磕在了皇上跟太后面前,已是忙道: “臣女建安伯府六房七女时非晚,拜见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时非晚忙给大家一一见礼,十分隆重的磕了个头后,便又道:“臣女以往从未参加过宫宴,方才听到陛下驾临,瞧了陛下一眼,一时被龙威所慑,手不稳便砸了一只杯子。是臣女没见过世面,触犯了陛下。” 时非晚一脸自责,只说起自己的那只杯子。 她的身份谁都清楚,头次入宫也是所有人都清楚的。她想这种头次入宫紧张的事……应是许多人都会犯的吧。她态度诚恳,如今又有北戎使臣在现场,大楚帝王应会想着树立一个慈善的皇帝形象。 再加上方才她算是恭维了,说自己之举是被龙威所慑……时非晚心想,便是会受罚应也不会多严重。 果然…… “你又是如何?” 皇上此时完全没有多怒的扫了时非晚一眼。只眸光落在沐熙身上时,却是转瞬便有敢意渗出。 沐熙那砸的……可不止是一个杯子。 盘子杯子还有水壶全砸了,而且他也不是头次入宫了,自然不可能用时非晚方才的这套说辞来应付。 “吾皇,是微臣方才跟人玩闹,不小心……” “没规矩!都多大年纪了,还如此不成体统!” 这不回答还好,一答,天子的脸色更黑了,当下便道:“宴席之后,自去领一百大板子!” 一百板子? 这可是重罚!若是身体不好的,那是直接打死都有可能的。 时非晚心底觉得解气。她当然清楚,沐熙不会将自己供出来。这种场合,若是来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内斗”,被外人瞧了笑话,陛下只会更加恼怒。 第97章 秀才遇到兵啊这 所以她自己也没有明讲。 天子不会在乎孰是孰非,更何况沐熙本就不无辜。 可没一瞬……时非晚竟不想,这位沐小公爷被指责过后,也不见有多难堪。 他微微一怔的瞧了她一眼后,再转头,已是忽地……变脸速度竟跟她不分上下,立马一副懊恼模样。 果真也没有多提及时非晚什么,一个重重的磕头后,忙认错道: “是,这是微臣大过,微臣领罪。方才确实是微臣情绪过激,孟浪过头了,一时竟忘了场合,微臣该罚,该罚!” 他一脸自责,看架势像恨不得也直接捶死自己,那“懊悔不及”实在是“无心之过”的模样,看得方才还解了些气的时非晚,此时却忍不住在心底喷出了“市侩,装模作样,市井流氓,不要脸”之类的词眼。 “哦?心情过激?孟浪过头?何事惹得你如此不淡定了?”果然,那原本怒冲冲的天子听到这,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奇与兴味,随口就问了句。 时非晚在旁听着皇帝的语气,心底估量着,这位沐小魔王平时在这位帝王面前,应该是较为“红”的。天子罚归罚,恼归恼,可是语气里明显是熟稔的。 “皇上……”沐熙脸色竟唰地一红,忽地十分别扭的挠了挠头,有些不大自然的道:“皇上是知晓微臣的,今儿是七夕乞巧节,前天我那老父亲跟老母亲偷偷跟微臣说……说瞧上了一家大人府上的姑娘,还说想着今儿想求皇上为微臣赐婚,将那姑娘许配给微臣。可微臣自己不喜,方才……方才不就是跟几位兄弟们诉起苦来,一时实在发愁,情绪便烈了些,所以一不小心就……微臣大过,微臣领罚,望皇上息怒,切莫因微臣而气着圣体了。” 沐熙一边说着,一边似羞又似窘的红着脸躲避着许多人投过去的目光。似觉得提及这种事有些丢脸。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更是装模作样的不那么流畅。 “噗嗤……” 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如此一副模样,谈及的还是这种引人注意的“男女”话题。这模样越是窘,落在皇上眼里……就忽觉得有些好笑了。 这不就立马想起了沐熙如今二十还单身的事实,一时恼竟消了大半,“哈哈”一声,反倒更好奇的问了起来:“哦?哪家的姑娘?既是武国公夫妇瞧上的,必是不会差的。你倒还有心挑剔,也不瞧瞧还有几个你这般大年纪的。” 果然,这位皇上对这位沐小公爷有几分了解。 旁侧时非晚听得已经差点喷血了。 丫丫! 她恨不得当场就就把沐熙的厚脸皮给撕扯下来。 太臭不要脸市侩圆滑会装了!极品!受了罚还求生欲这么强的瞬间能切换到“讨好皇上”的模式里。 武国公跟武国公夫人么……前天?有跟他提及瞧中了一家的姑娘? 时非晚又似想到了什么,心底猛地一跳。 武国公夫人对自家外婆那套如果不是恶作剧与巧合的话,难道沐熙口中的姑娘指的是是…… 时非晚眨眨眼,忽地想到了这人对自己的抵触与迫不及待的残害了。他莫不会是……因父母的念头而迁怒上了她吧? “嘿嘿,皇上,这姑娘家的名誉何等重要,微臣知皇上方才是有意跟微臣说笑,微臣便斗胆不开口了。” 沐熙咧嘴一笑,已是装作傻兮兮的挠着头忙回了句。 皇上很显然也明白戳出那姑娘的身份,会有损人家清誉,虽还是好奇,却还是说道:“你这皮猴,倒也还有几分心。行,朕现在不过问。不过你还是好好再思量下你父母亲的意思吧,他们瞧中的,自是不会差的。去想想,晚上再跟朕提提你的看法,若是想通了,没准朕今晚能替你赐婚呢。哈哈哈哈……好了,滚下去吧,罚记得还是要领的!可莫想着你逗笑了朕,朕便不罚你了。” 皇上罢罢手,已忙吩咐他退回去。罚虽没收回,可看得出他对沐熙反倒增了几丝好感。 时非晚咋舌:看来这位主也不单单是个纨绔。最起码讨好人的那一套学得不错。 “微臣拜谢。”沐熙忙重重磕了个头,回座时却忍不住又说了句,“不过,皇上,我那父母亲这次是真瞎眼的。别说就到今天晚上了,就算是让微臣再好好考虑个几年,微臣也还是不会喜的。真的,去做和尚都比娶那么一个姑娘好。” 沐熙话完时他已是回到了座位了。只不过这将一个不知是谁的女子贬低到如此程度,着实激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时非晚眨眨眼,忽地忍不住侧了侧头,不成想这一侧,竟是恰好就对上了那刚坐回座位上的沐熙忽地朝她投过来的视线。 那眼神似笑非笑,可又似乎添了几分原没有的深沉与审视。 “你也退下。”皇上此时心情不差的已将视线转到了时非晚身上,竟是一句罚也没有,视线在她身上莫名的多停留了片刻,便忽道。 “是,臣女拜谢皇上。”时非晚畏畏缩缩,忙磕了个头一副害怕紧张的模样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等等……” 只她才要回席,忽地,却是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时非晚懵了懵,微顿了顿脚步, 随即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转头,恰好就瞧见皇上身边的一名北戎女子……正朝自己走来。 方才说话的正是她。 她十六岁上下,装扮华贵,容貌艳美。跟擎王站在一列,此种场合又敢越过天子直接唤住一个人。 那么其身份……必然在北戎很贵重了。 北戎来访大楚的贵族女子,就只有安雅公主一人。 安雅公主视线在时非晚身上扫荡。她那有些专注的审视视线让时非晚感到了几分莫名其妙。 “你叫时非晚?” “嗯。” “楚皇……”安雅公主已经又看向了皇上,“都说大楚是文礼之邦,世家千金更是个个都是大才女。宫中今晚上会有许多你们大楚的节日活动,像是画宫灯,猜灯谜,剪纸之类的,我可全都想尝试个遍。可却又不甚了解。昨儿虽有你们大楚的宫人还有礼官给我讲解过一些。可他们不是男子就是嬷嬷宫女的,与他们交流实在无趣孤独了点。 安雅有个不情之请,今儿想邀一位大臣家的千金陪伴着过节一起参与到活动中去。如此,安雅有了同龄女伴,便既不会觉得无趣,不懂之处也有了欢心交流的人选了。” 安雅公主话到这目光又瞧向了时非晚,道:“这位姑娘我瞧着便很有眼缘,还望楚皇允许,让她今夜相陪。” 什么? “……”殿内众人心底里顿时各种思绪上涌。 这……这…… 安雅公主方才的请求听着倒是没什么,不过是想邀一个闺秀做陪伴罢了。可这涉猎到与北戎人交往与传递大楚文化。晚上公主必会请教许多有关于宫灯灯谜之类的问题,到时候这位时家村女能与她交流什么? 表现太差,那可是会大丢大楚脸面的,没准还会让北戎人对大楚的文化存有误解。 显然的,在场的便是没见过时非晚,也是因许多原因有听说过她的名号,知晓她是一个村女的。 “不可……皇上。” 当朝右相几乎是立马就站出来谏言道:“公主若是想邀一位名门千金相陪,老臣为公主推荐几位如何?这位时姑娘第一次入宫,只怕也还不懂许多规矩。而且公主你瞧她木木讷讷的,只怕会怠慢了公主。” 说着,他已看向楚皇,点了几名有才的千金的名 时非晚低头立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却静默不语。 “木讷?我怎没觉得有?本公主偏就对她有眼缘。楚皇,这么小的要求,想来应只要姑娘同意便成了。”安雅公主却是直接看向了时非晚:“时姑娘,你不愿陪我过节么?” 时非晚心底骂: 这位公主,确定不是特意找茬的么? 她想邀一个闺秀相陪听着是真没什么问题。可为何偏偏这么巧而且这么执着的非要选自己? 时非晚此时想到了自己的那些谣言。现在京都依旧是风风火火的,而来访的北戎使臣……莫不是也听到了一些京都八卦? 所以,与三皇子牵扯上的“时非晚”这个名字,他们北戎人莫也是有闻名的?那这位公主这是……故意刁难? 说什么陪个公主,可其实这是背负了“传播大楚风情文化”的任务在身的,到时候交流中要是什么都不懂或是解析错误,只怕北戎人会拿来放大,直接借用这点给大楚扣上“大楚的文化不过尔尔”之类的名来辱国国威。 来使出访,可不一定就是完全打着“友好善意”的目的来的。 若真有此恶意,那么这公主就是笃定:她一个乡下女只会给大楚人出丑丢脸! “公主厚爱,这自是我的荣幸。只不过……”时非晚心里十分稳的想寻个借口推辞。 “既如此,过来,你就跟我坐吧。反正晚宴你也是在的,到时候咱一起玩,听说可多好玩的了。” 安雅公主竟直接无视了时非晚的那句“只不过”,不等她说完,就忽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的坐席牵去,“本公主对你可有眼缘了,午宴也一起得了。” “……” 第98章 这个女人她也不懂 “公……” 时非晚忙要再回一句。 “等等……”哪想后头忽地就有人出声了:“安雅公主,大楚有大楚的规矩,这坐席是按身份排的,怎可随意更改调换。公主喜欢她,等午宴过后再让她陪着便是。” “……”时非晚忙回过身来。 “时家闺女,现在你先回席。午宴过后,务必好好陪着公主。”方才那声,又起。 “啊……”时非晚装木讷的怔了下。 不过事实上,她心底也确实怔了下。 这跟她开口的是……太后? 这皇帝还没出声她一个后宫女人就可以直接插嘴拿主意么? 而且便是可以,她怎么会……直接应了下来? 她没看出来这皇帝跟许多大臣明摆着是不乐意么?她这么一说便是有不乐意的,包括皇帝在内只怕也不便再反驳了。 当朝太后这是……有脑抽症还是她真觉得没什么? “太后让你先退下,还不快退下。” 时非晚正懵着呢,一副傻兮兮畏畏缩缩似乎因为紧张胆怯而反应迟钝时,就听见跟前忽地又响起一道沉声。 一抬头,她竟见自己一步之外不知何时已停下了一个人来。若她先前猜测没错的话他可不就是那岑隐的父亲,擎王? “是。”时非晚声音哆嗦的忙应了声,随即便埋着头微颤着身子,一副惊吓紧张模样的忙将手从安雅公主手里抽了出来,回了坐席。 “噗……” 时非晚才回座,殿内便响起了不少隐忍不住的嗤笑声。时非晚心底想着这应是在笑自己。一抬头,果然就见不少鄙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其中笑得没那么加收敛的一位主,便是来自于对面沐熙的。时非晚望去时,他直接给她竖了竖小指头,一副不屑嘲弄态。 时非晚懒得理会又低下了头。 沐熙此时才跟着低下头来,只这瞬间眼底那抹浓重的不屑却又诡异的渐渐淡了去。他手指轻敲着桌面,不知何时笑眸里竟添了几抹深思与疑虑。 被太后这么一说,安雅公主的提议便已成定局了。皇帝被太后抢了话,神情却也看不出好坏。他语气十分平静,很快就吩咐各位归了座。 “没事,没事的,别怕!有外婆在这呢,不会有事的。” 皇帝一行方离开眼前,时非晚的手便被白氏一把紧抓了住。 “别担心,陛下是个明君,不会责怪的。那安雅公主,待会儿她要问什么,你回答不上来,直说不知便成,这比答错了要好。便是待会儿真说错几句话或是做错几件事,惹得公主怪罪或是北戎人笑话了,其实也影响不了什么的,没多大事,不用放在心上。就只当陪公主走走就成了,明白么?没事的。” 海氏也已一把抓住了时非晚的另一只手,也已是急着忙说道。 时非晚一听便知,这两位是真当她被吓住正处于恐慌中了,急着给她缓解心理压力呢。 “明白。”她忙回了句。 不过,海氏说得其实也是实话。便是待会儿她陪着公主,真出了洋相丢了大楚人的脸,其实也不是天大的事。 当然也绝不是好事。某些“完美主义大臣”自也是绝对不希望此类的事情发生的。 真出了大丑,绝对不会让楚人舒服。 “时姑娘,给你的。” 时非晚这才应着话,忽地就见身后一名伺候的宫人悄悄的给自己递过来了一张纸条。 “啊?” “尚书大人让小的捎来的。” “……”时非晚一疑。 尚书大人?她不认得呀。 忙便将纸条给打了开。 一看,纸上竟是写着一些注意事项之类的。譬如“与安雅公主相处过程中不该说的话”以及宫里的一些规矩还有宫宴活动流程之类的。 “……”时非晚头大。 用不用这么浮夸?多大点事!连大臣竟都来给她“临时补课”了。便是真丢了脸又能如何。做官的就这么喜欢搞这“表面主义”这套,非得将“面子”之类的遮掩得完美无瑕。 “时姑娘,这是柳大人捎过来的。” “时姑娘,这是林夫人让我偷偷拿过来给你的。” “……” 时非晚前一张还没看完,没过多会儿,便陆陆续续的又有纸条被悄悄的捎来。一翻开,里边介绍的都是一些“官方套路话”,以及对节日文化及宫宴项目之类的科普。 时非眼脑海里,莫名的放映起在现代学校时—— 一临领导检查,班主任便逼着痞学生穿校服剃平头装文明学生的场景。 “我好好看。” 时非晚随意应付了句,然后却打起了盹。 等盹儿打过了,午宴也已结束了,殿里的人群也已散得七七八八了。 大楚以及北戎的重臣被带到了另外的殿里暂谈国事去了。 其他的都移到了殿外,开始玩耍或是准备起了各种各样的节日活动去了。 晚宴虽还没到,但某些节日活动项目,可就已经可以开始了。 时非晚不得已跟白氏先分了开来。然后跟在了那安雅公主身后。 说实话,时非晚便不是无才之辈,对这宫中规矩、礼仪以及习俗文化还有活动项目之类的也确实是不了解的。所以方才那些纸条子她倒也还是翻了翻。 一来到殿外,时非晚便开始回顾起了那纸张上的各种介绍。 “哇,好热闹,好漂亮……” 本来有其他大楚闺秀主动提议着要陪同安雅公主的。可她都一一拒绝了。此时只是领着时非晚以及一群的北戎宫人在宫里各处晃悠着。 “嗯,很漂亮。”时非晚当成了旅游在应对。 她打量了下,今日宫里各处竟装扮得跟过年似的喜庆奢华。随处可见各类的创意剪纸彩纸以及灯笼之类的。 走至御花园,每隔一段距离,便可瞧见一群宫人在摆弄着各种小玩意:譬如烙巧果子,雕面塑,彩锈,捏泥人,做各种手工小物件等等。 此类的活动,都在御花园里特意摆设装饰好的长桌上展开着,供人参观。 据说这些东西晚上都是要由女子拿出去磕拜,向织女星乞求智巧(智慧与技巧)的,这也是乞巧节一名的由来。而说它也是“恋人节”,则是被某浪漫爱情神话故事所影响的。 “你看,那里有剪纸比赛。走,我们去瞧瞧。” 安雅公主此时似乎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一把抓住时非晚的手便往一个方向钻。 时非晚心里摸不准这位公主:不是都猜着她用心不良,想要为难她弄出点事来让她大出丑好丢楚人的脸么? 怎么一路随她逛下来,时间也不短了,倒也没见她使什么坏点子。她问的话倒是多,可多是关于她时非晚个人的喜好的。 这渐渐让时非晚觉得好像是她跟那些大楚臣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位主莫非不是为了找茬跟看楚人笑话? 反倒像……她真对自己感兴趣? “这是剪纸比赛么?我们也要加入?是分组进行的么?多少人一组?” 安雅公主此时拉着时非晚钻进了一处人堆里。 一见她,便立马有不少的宫人跪下磕起了头来。不过,也有一些女子跟男子只是站着行了一礼。 而这些人,就是大臣府中的闺秀跟公子之列。 时非晚方才走来也瞧见过不少活动。可那多是宫人在“摆设”引人参观。倒少有此处这般热闹的。 “七姐姐,你也来了?”时非晚此时就瞧见了时听雨。瞧见时非晚她也立马看了过来。 “是两人一组,安雅公主。”那宫人已答。 “两人?那刚刚好。时姑娘,过来,我们一起参加,玩这个。” 安雅公主一听,忙将时非晚拽到前头就领了一张参赛牌,道:“我跟时姑娘一组。” 时非晚瞅了瞅桌前立着的一牌子。上头介绍的,正是说此处待会儿会有一场剪纸比赛。两人一组。剪纸成品会一起被拿去评比,按照分数之和排名。 安雅公主一出现,自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此时众人瞧见她似乎真的很喜欢时非晚似的紧抓着她的手,一时又是陷入深思,又是觉得稀奇诡异的。 “公主,不如我跟你一组如何?” 那宫人才要应声,却被另外一人抢了先去。 “安雅公主,你跟我,我们一起拿第一。这位时家姑娘……她只怕是不会剪纸哦。”那声微顿片刻,又说了一句。 时非晚循声望去。 恰好地,刚好就对上了那说话人笑盈盈的双目。 他正站在她对面。抬着一手,对着她,比着一竖小指的手势—— 沐熙! “阴魂不散,怎么又是你!” 时非晚一怔。 随即几乎下意识的,她立马钻出了一句。 “时姑娘这是何意?今儿来宫宴的,半数人现在都在这了,我为何不能来这里?”沐熙懒洋洋的回。 “你是谁?我不跟你一组。”安雅公主这时开口:“时姑娘,我只跟你一组。” “公主,我……不会剪纸。”时非晚脸黑。 便是她会的东西不少,可也不是个全能。这玩意她是真没玩过。 “……” 安雅公主汗颜时,就听现场忽地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她擦了擦汗忙道:“没事,我教你。” 说着她已经拿了一把剪刀丢给了时非晚。 第99章 她原来有了意中人 “你看我怎么剪刻的。”安雅公主也不管时非晚乐不乐意,已经给她示范讲解起来,道:“咱就玩玩,又不是一定要排名靠前,重在参与。” “好。”时非晚汗颜,却还是应了声。 说罢,便也随其他人一起坐在了长桌旁。 只才坐下,她便见对面的两张空座上也同时坐来了两人。一瞅,一位正是方才明显对自己不善的沐熙。另一人,竟是那位在辅国公府茶宴之上在她手里吃过亏的九公主。 “时七姑娘,又见面了。” 九公主此时手里也拿着刻刀跟剪刀。瞅见时非晚,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怎么,时姑娘也想得到奖品么?” 今儿的各种活动,无论什么项目,只要是有竞赛性质的。得了比较好的名次都是有不菲的奖品的。 时非晚没理会。 九公主话里带话的又瞅向沐熙,“沐小公爷,人家北戎公主不跟你一组。我跟你一组,咱一起,就剪一副‘村女宫门前被丢泥成为落泥鸡’的实景图,一定很招人喜欢。” 沐熙听此瞅了一眼时非晚,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九公主。不是说想剪什么就能剪什么的。如果是拿去评选的,是得围绕一个主题的。” 旁一个小宫女这时没什么眼力劲的提醒了一句。 “……”九公主唰地一黑脸,随即猛地回头狠瞪向那小宫女,磨着牙问道:“什么主题?” “意中人。”小宫女答。 “……” 听到这回答的时非晚以及安雅公主,甚至是沐熙以及旁边许多准备参赛的群人,瞬间惊讶的都抬起了头来。 “意中人?”九公主被这回答吸引了,“这是主题?” “是。”小宫女道:“这题还是皇上陛下亲自出的。而且,等结束后还会拿给皇上跟娘娘们亲自评审。主题主要是围绕人物展开剪刻创意。这意中人,可以是想象中的,书本里的,模糊的不真实的,也可以是真实的真人形象。公主,今儿是乞巧节,便是真剪刻出真人形象,也不会有人笑话的。” 也就是说,可以将自己心中的意中人明确的剪在作品里。 大楚乞巧节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在这天男女之防大松。便是未婚男女单独在一起也不会被人说道。这个主题倒是挺扣节日氛围的。 而且,时非晚听说,这些剪刻作品都是要拿去张贴任人参观的。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敢有这种主题,也能说明今日日子的特殊。 不过,绝大多数人,都还是不会直接表明真实心意的。 “公主跟沐小公爷的意中人若是公主方才说的那位村女,倒也可以剪的。但如果不符合主题,是不能拿去评选的。”小宫女这时又说了句。 “呸呸呸,才不是……”九公主跟沐熙几乎是同时嫌弃的忙罢起了手。 “什么时候开始?”九公主咬着牙黑着脸又问。 “公主再耐心等上一会儿。大伙儿练练手后就开始了。时间为一柱香,完成正品的时间是有限的。公主可以现在想想待会儿要剪什么。” “你要剪什么?真人吗?”九公主早已经兴致勃勃的去问沐熙了,眯着眼不怀好意的笑道:“天成郡主?” 看来,沐熙单恋天成郡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沐熙拿出旁边的笔便描了描,道:“这个如何?” 九公主一瞅,果然是天成郡主的形象。不过这人向来不要脸,敢直接剪真人形象倒也不意外。 九公主的目光不自觉的便又一抬,再次瞅向了时非晚。 却见时非晚面前已经摆放好了几张简单的她刚刚随意剪的粗糙小花花了,而现在她正拿着一根小细签子,在纸上比划着什么。 显然的,她也在构思了。 “时非晚,你不会想剪我三哥吧?不过,你剪得出么?”九公主盯着她的纸面却什么也看不清。想凑过去看却又觉得没脸,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三皇子那等英姿,我自然剪不出。”时非晚回。 “那你要剪他的典型特征吗?”九公主又问。 这剪刻技术不好,剪的人物不像,但只要能剪出一些典型特征,也还是可以让人认出来的。 譬如剪上王冠,就可以代表皇上。 “公主对我剪什么很感兴趣么?不如自己过来看看。” “呕……鬼才对你感兴趣。”九公主忙做了个想吐的表情。 “哇,他是谁?是真人吗?”安雅公主此时也好奇的瞅向了时非晚的桌面。 那细签子已经扎出来了一个模糊的轮廓。时非晚不会剪纸,可剪纸艺术也就是美术的一种形式之一罢了。美术功底,她是有的。 “是。是真人。”时非晚眼睫一静,眸中一抹深思涌过。面纱下的脸颊此刻变得有些诡异的深沉,似在筹谋着什么。 是真人,这是实话。 “他是谁?”安雅公主问。 “这个世界上,一个跟我再般配不过的人。”时非晚看着纸面,眼底多了一抹笑。 “呕……” 对面九公主又做了个想吐的表情。 时非晚却看也没看她。 倒是余光时不时的瞅见这位公主好奇的偷偷瞄过来的眼神。 时非晚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也没揭穿。只默默的又看着安雅公主的示范去了。 很快剪纸比赛便开始了,为了防止抄袭创意之类的。组与组之间还是隔了一些距离的。 等所有人都完成上交完作品时,天已经快黑下来了。 时非晚会美术,可到底是初次玩这个。手有些抖,而且也不会这方面的很多技巧,所以便是她美术功底不错,最后剪刻下来,也毁了大半,看起来不像是个有多会美术的。 不过模模糊糊的,倒也能看出画中人物的几分轮廓跟特征。 剪纸在评审前是不能供别人参观的,也不是立马就有结果出来。因此比赛一结束,时非晚便随安雅公主离开了。 “给我看看时非晚的。” 时非晚却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宫人端着一大堆的剪纸作品往某个方向走时,那跟沐熙走在一块的九公主竟是忽然钻了出来拦在了宫人最前头。 “九公主,这……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到时候是得给所有人参观的。她敢剪真人,还怕人提前看么?”九公主兴致勃勃的已经自己翻找了起来。 “这……”小宫女抵抗不了,便只能由着她了。 九公主很快就找出来了时非晚的。 她细细瞅了瞅后,这才将一张剪纸还了回去。那小宫女见此,这才离开了。 只小宫女才走,九公主便笑嘻嘻的又从袖中抽出了一张剪纸来。 而这张剪纸,才是时非晚刻画的那张。 后头,写了时非晚的名字。 她刚刚,用另外一张偷换了时非晚的这张。所以小宫女手头的那张……已不再是时非晚的作品。 “公主,你这样做,会惹出事来的。”沐熙围观了整个过程,此刻因着天黑的缘故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此时的语气并不赞同。 “放心,出不了人命。父皇不会为这点事处死她的。就是……哈哈……”九公主似乎想到了今天晚上被人看到那张剪纸时众人会有的反应,一时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道:“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女人上次不是很聪明吗?倒要看看她今晚上怎么应对。” 只笑完过后,却又挠着头看着时非晚的剪纸道:“不过这个女人这剪的真的是真人么?这是谁呀?剪得这么烂还敢拿来参赛。” 说罢,她直接丢给了沐熙,道:“呐,给你,本公主命令你马上去研究下这是谁。这也算是帮了你哦。时非晚的意中人呢,要是找到他,小公爷你还愁替天成郡主出不了气?” …… “你看这里。” 时非晚跟着的安雅公主,依旧没有闲下来。 这会儿快天黑了,待会儿还会有晚宴。而晚宴前的夜晚活动也已相继开始了。 这猜谜跟画宫灯是最重点。安雅公主此时就领着时非晚来到了无数个挂着谜题的大树前猜起了谜来。 这些谜题有简单的灯谜,画在灯上的,多是文学性质的。还有一些是锦囊之类的各类型谜题。打开锦囊,解开谜,会当场得到各种奖励。 而越是难的题目,得到的奖励也就会越丰盛。 时非晚此时就瞅见一处地方围了里外好几层的人。 而那里,是答“特等谜题”的地方。 据说,那是北戎人带来的锦囊谜题,只供大楚人解答。 解对了,奖品会丰富数倍。而那些题也有难度等级之分。据说答中了最难的特等谜题,奖品会是—— 可以直接向当今皇上提出一个要求来。 “怎么样,你们大楚的谜题,我们解了不少。我们北戎带来的特等谜题,你们可没一个能解得开的。” 安雅公主领着时非晚在旁边瞅了瞅,看到无数大楚人尝试过那特等谜题后都败退了,便颇为骄傲的昂起了头来。 时非晚站在外头听人聊起了那特等谜题的内容—— 其实也就是一环片可活动的水晶连环链,在不能摔碎这水晶链的情况下,谁能将它的环全解开,谁就等于破了这谜。 第100章 跟神经病相亲体验 时非晚此时瞅见尝试的还有许多朝堂大臣,也都连连败退了。 “走,我们去画宫灯。” 时非晚陪着安雅公主看了会儿猜谜,自己只参与答了一些简单的常识谜题。没多久后,她没了兴趣,安雅公主的兴趣也再度转移。 画宫灯,是晚上活动的最重点。 因为漂亮的宫灯,是这个节日的晚上最亮眼的一道风景线。 所谓的“画灯”,就是指的在空白纸做成的素灯之上,加以创作,画出更加漂亮的宫灯出来。 画宫灯,可以自己随意画着玩耍。 也可以画好之后,拿出去评选。也可成为一个竞赛项目之一。若是评价高进了前十,依旧有丰富的奖赏。 安雅公主拿来一盏素灯,画完后立马交给了时非晚道:“时姑娘,你去帮我把这个拿去参加评选。我再画一盏拿在手上挂着。” “行。”时非晚这次完全没参与,只在旁看得尽兴,安雅公主眸光略带莫测的瞥了她一眼,却是什么多余的话也没。 这会儿时非晚一接过宫灯,便转身单独往摆放参加评选宫灯的方向走去。 参加评选的宫灯,得挂在评选区。 这皇宫实在是太大,前往评选区的这段路程并不近。不过,好在今天实在是太亮眼了,时非晚全程将这过程当成了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等来到评选区将灯挂好,她也并不想立马就往回走。瞅瞅四周的宫灯,挂的都是各家高手的作品,时非晚只觉美不胜收,暗想这就是去艺术馆视觉感受也不会比此刻更好了。 “阿晚。” “小姐。” 瞅了会儿,时非晚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时,却忽地听到人群中传来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是时满墨跟流衣的声音。 因她被派去陪安雅公主的缘故,便暂时打发流衣跟着时满墨了。 果然,时非晚循声望去,就在不远处人少一些的观灯区,看到了正站立着赏灯的时满墨跟流衣。 他们出现在这倒是正常。这评选宫灯一角本就是晚上的重点,晚宴前许多人都在这里。 瞧见时非晚,他们反倒一讶: “姑娘,你也来了么?安雅公主呢?” 流衣见时非晚回头,忙朝时非晚奔来。 “过来,阿晚。”时满墨则立马对时非晚招起了手。 时非晚见到时满墨的手势,这才走过去随意招呼了声,“阿爹。” “安雅公主呢?可惹祸了?” “没有。” “时七姑娘。” 只两父女的对话才刚刚展开,时非晚便听见有另一人唤她。 是站在时满墨两步之外的一个男子,时非晚并不认识他。她刚刚也没有注意,因为这附近的“路人”并不少。 “时七姑娘,久仰大名。” 时非晚抬眼看过去,就见他朝着自己拱手行了一个这个时代的绅士礼。 时非晚心底想这应该是时满墨的朝堂“同事”吧,便也回了一礼。 “阿爹平时怎么教你的,向客人回礼怎还戴着这个?多无礼。”时满墨却忽地指着时非晚的面纱道:“摘下来,再给客人回礼。” “……”时非晚一怔,眨了眨眼。 让她摘面纱? 难道这个男子…… 时非晚才收回的目光瞬间又落在了他身上……这位,莫不就是?时满墨在时府时说的那个想让她摘下面纱给其瞧瞧脸的某位公子。 所以他刚刚招呼自己过来,这是为了让自己来—— 色诱? “咳……阿爹,我还有事。” 时非晚忙转身,直接走人。 “时七姑娘,在下有一事请教。” 哪想,时非晚才匆匆走了几步。那时满墨都还没唤住她呢,那位不知是谁的公子,直接就追了过来。 乞巧节之夜男女之防松懈,他有如此举动在今夜是不会被人多议论的。 时非晚仍旧没理。走了一会儿后转头一看,视线里已经没有时满墨跟流衣了,可是那位陌生公子,却紧跟在她旁边,紧追不舍的。 时非晚实在忍不住了,又诧异又无语,脚步一收,倏地转过身来,盯向他。 “哈哈哈哈……” 不想,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句他的用意,忽地就见他“哈哈哈”的狂笑起来。似是觉得有什么事十分好笑似的。尤其是那双眼,看时非晚一眼就笑一声。 好不容易忍住了,结果再看时非晚一眼,竟又狂笑出了声来。 显然的,他的笑,来源于她。 “公子可需要请太医?”时非晚等他停止了笑时,问。 眸是一如既往的静淡,声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平静。 “没事没事。”那公子忙罢罢手,“就是觉得……觉得今儿实在是好笑罢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上下打量起了时非晚,像是看一件物品似的。 “公子寻我何事?”时非晚的情绪却静如潭水,也不理会他看猴似的目光,语气毫无波澜的继续问。 “就是……想认识一下姑娘。”这公子回。 “是么?” “当然。时大人今儿突然热情的跟我说,姑娘其实并不是京都谣言中的那种人。说姑娘聪慧懂礼,贤淑德良。容貌其实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不堪入目。” 这公子一边憋笑一边说着这些。话到这时,他实在忍不住了,“噗”一声,捂着肚子又笑了会儿:“还说,姑娘以前只是脸上有斑,最近斑消了,好看了不少。还说……” 明显了。他觉得想笑,脱不开时满墨的这番评价。 不过,这倒也不是说他因为完全不信时满墨的这番评价。 他笑,其实是因为—— 他猜测到了时满墨的用意。 这位公子名叫吕梁,正是时满墨在时府时,跟时非晚提及过的那名他觉得合适,想让她露个脸让人家瞧瞧的男子。 既是还需要先露脸,那么时满墨自然不会先将自己想跟人家结亲的用意明说出来。 他的计划是:想先看看人家见到自家闺女真颜后的反应,然后再继续发展下去。 不过在此之前……他不把话说破,却也忍不住跟人家公子去科普一些有关于时非晚的事。 这不聊着聊着,在时满墨口中时非晚正就是上述这位公子方才说的形象了。 某公子一直在时大人面前维持着风度,一直装淡定装平静装毫无波澜。 不过,他不是傻叉。时大人虽没直接戳破,可无亲无故的,突然间跑过来跟他说这么多有关于时非晚的好话,这位吕梁公子,就自然而然的猜到了时大人的某个用意。 于是—— 他觉得今天走进了笑话世界! “噗——” 终于,在憋了一整天后,见到时非晚真人,见到时满墨让时非晚摘下面纱给自己回礼时那做作的样子,实在憋不住了。 因为,打死他也不会想到—— 那个时大人,竟然会突发奇想的想将自己跟时非晚这种他在这天之前,一辈子都不会觉得会有任何牵扯的女人,拴在一起。 他跟时非晚?他跟时非晚……哈哈哈哈,他跟时非晚? 他跟时非晚——噗! 怎么这个搭配这么怪。 简直要笑死人了! 他就算是死了前妻要娶续弦也不至于落魄到跟……噗!时非晚? 不过,就是因着觉得太好笑奇葩的缘故。时满墨今天一跟他科普起“时非晚并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他便不想直接撕破脸。因为一直有笑话可以听啊?因为觉得新奇啊! 因为实在想听听,这个父亲为了把自己女儿推销出去,还能掩耳盗铃的吹出什么天花乱坠的好话来! 这不…… 哪怕是在刚刚,见着了时非晚,他也装有兴趣的回了礼,然后追了出来—— 不,应该说是他真的好奇了! 想着跑过来见识下这位时大人口中的“温柔贤淑,聪慧通透,而且不那么丑”的奇女子的真实本质! “抱……抱歉啊,时姑娘。”吕梁也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礼。于是强忍住笑后,立马介绍起了自己,“时七姑娘,小生姓吕。小生是今儿才知,时姑娘原来是如此一个好女子。自然就想来认识一番。不然,这岂不是小生的大损失?” 只说起后头那番话时,他仍旧是憋着笑的。这在时非晚听来便跟嘲弄似的。 知他没别的事后,时非晚回了句“告辞”,便懒得理会这个神经病,转身就走。 “哎哎哎……等等,七姑娘,小生是真的想认识你啊。”吕梁忙追上。 好笑跟鄙视是一回事,可是好奇也确实是一回事。 实话,时满墨的那些话,其实还是勾起了他心里一些想去求证下的想法的。 “啊,走水了……” 时非晚本是要加快步子甩掉这个神经病的,却是忽地,听到侧后头传来了宫人的一声惊叫声。 走水?起火? 时非晚猛地转过身来。 “啊,宫灯烧起来了,快救火。娘娘……快救娘娘……” 时非晚转过去时,入眼,竟是见到一处观灯区,竟是燃起了一片火光来。 这到处都是宫灯,宫灯里放了灯盏,本就是容易着火的。要是有人故意纵火或是谁不小心,是十分容易着起来的。 而那片火区,正是时满墨跟流衣刚刚站的那个方向。 第101章 惹下大祸触怒皇上 “走水?” 时非晚一想到流衣,已是迈开步子飞速的朝着火区方向奔去。 . “时姑娘……” 那吕梁反应不及,忽地就感觉自己跟前一股红风吹刮而过,顿时一愕。等他缓过神时,已只能见到时非晚愈行愈远的红色背影了。 “哎,时姑娘,等等我……” 吕梁一拍手中扇子,忙追了上去。 …… “咳,时七姑娘,你说这种场合之下怎么还会着火?” 时非晚往回走时,身后一直不远不近的响起吕梁的脚步声。时非晚因不想暴露自己会武,速度也不能快得过份了。不知何时她便见吕梁已追了上来。然后一边并肩与她同速而走,一边时不时的侧过脑袋朝她望来一眼。 当然,也时不时的不忘找些话出来搭讪。 只是别人家女子被搭讪,是因为被欣赏。而时非晚被搭讪,却纯粹是为了满足这人的好奇心与恶趣味。 时非晚木人似的,眼神都没侧过去一眼。 “七姑娘,你戴着这个不闷么?”吕梁显然厚脸皮,完全无视时非晚的态度。 “七姑娘,时大人不是说你贤良温柔么?此时看着不大像啊,噗……”吕梁说到这一句又忍不住笑了。 “七姑娘,时大人这么夸你,你就完全无视他的心血么?你就不想着证明下?” “七姑娘……” “……” “七姑娘,那不是你那小丫鬟么?” 时非晚走了一路,直到快回到刚刚的赏灯区了,她都只将吕梁当成了空气。耳朵也快出茧子了,他的话入耳几乎全成了外星符号。 可此时突然其来的一句“你丫鬟”,时非晚却是条件反射般的捕捉到了。 终于,侧头,她正面看向了吕梁。 “咳……不容易啊。” 吕梁顿时回。 时非晚见此便又回了头,心底下意识的想着这人应纯属在捉弄她。 “佳嫔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奴婢刚刚真的是为了救火。” 不想,正是这转头的瞬间,她忽地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吕梁一侧的方向传来。 时非晚再次扭头,目光微微一抬,猛地寻声望去。 “是吧?那就是你那小丫鬟。我今儿见过她,不会认错的。”吕梁笑了笑,手指忽指了个方向。 他手指的那一域,就在离他们二十步之远的地方。那儿一群人正稀疏的围着。从这个角度恰好可见人群中间跪着一个丫鬟。 那丫鬟,竟然是流衣! 而她面前,一名后宫妃嫔装扮的女子正怒冲冲的瞪着她。她身后,是一群的太监跟宫女。 “一个小婢子,便敢冒犯本宫,触犯皇家威严,罪不可赦。赶紧拖下去,直接乱棍打死。” 那被称做“佳嫔”的女子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她看起来似恼到了极致。 厉着声,直接下令: “宫廷晚宴便要开始了,如此不懂礼的丫鬟可莫在现场服侍了,省得惹出大祸来触怒圣上。”流衣诉。 “是。”宫人听令,立马就要架走流衣。 “佳嫔娘娘,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娘娘饶命,娘娘……” 吕梁在旁看得直愣,“不……不会吧?你那小丫头她……她这是?好像……好像惹事了?” 说着,他便瞅向了时非晚。 时非晚袖下拳头微微一收,心中虽有万分疑惑,步子却是忽地一迈就欲往流衣的方向走去。 “阿晚……” 哪想,正是这时,一只手忽地自身后侧伸来,猛地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时非晚一定,猛地回过头来。 “跟着外婆,这事别理会。” 入眼,只见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抓住了她的,正是那白老夫人。 白老夫人显然是刚刚才发现时非晚的,此时才刚刚赶过来,一脸焦急与担心。一见时非晚好好的才大松了一口气。 “阿晚,你怎地在这?安雅公主呢?”白氏身边仍旧跟着海氏,此时她立马问道。 “呀?这就是你家那七丫头?” 时非晚才要见礼,却忽地又听见海氏身边有另外一人瞅着她问候道。 白氏跟海氏此时身边还跟着两个伴。其中一个,就是那定远侯夫人。时非晚识得。另外一个便是此时问候她的贵夫人,时非晚不识。 “这是定远侯夫人,这是武国公夫人。” 白氏已经给时非晚介绍了起来,道:“快给长辈们见礼。” 武国公夫人?沐熙的老妈? 时非晚一讶。 武国公夫人此时目光略带异色的正盯着时非晚看着。一见她也看过来,忙道:“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白天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婶婶给你道歉。你放心,等今儿回去,我饶不了那个逆子,一定好好处罚他。改日便让他登门给你负荆请罪。” 一听,显然,这位武国公夫人已知道了早上沐熙对时非晚做过的事。 不过此时她还能跟白氏走在一起,想来应是已经聊过道歉过和解过了。 “国公夫人,侯爵夫人。” 时非晚没有接这事的话,只急着行了个礼后便又转过了身去。 她此时念着流衣的事,哪还有心思谈及其他。 “阿晚,这事不能管。” 海氏立马看出了时非晚的心思,忙急切的也抓住了她另外一只手道:“那佳嫔,现在是宫里最受宠的新晋佳丽。今儿这样的场合她还敢发作,你便可知她有着怎样的底气。宫妃是可以惩罚犯了错的别家丫头的。你的身份阻不了。若是论理,那佳嫔也必不会跟你论。这事你要插手便只能捅到皇上皇后或太后面前。 若是平时倒还行。可今夜这种场合忽然起火,他们现在也不知怒成了何样。若还拿这么一个小小丫头的小事去叨扰,只怕会惹祸上身。 且流衣是你的丫鬟,她惹了事正主也难以脱清责任,本就该躲着。你要还自己凑上去,若是说不清楚撇不干净,只会也给自己惹来麻烦。 她不过是一个下人,咱自然犯不着……” “皇上到,太后娘娘到。” 海氏话还未完,身后却忽地炸响起一道宫人的传呼声。海氏话瞬间一止,一滞,接着忙便拉着时非晚以及其他人往一侧退去。 “因何故走水?” 未等所有人回过神来,就听见一道怒冲冲的男声先传了过来。正是来自于当今皇上的。 时非晚回头,果然就见一支大队伍匆匆而来。为首的,跟中午一样,正是皇上跟太后娘娘。身后接着的是一些北戎使臣以及个别大楚重臣。 跟午宴时一样,时非晚仍旧瞧见了擎王府一家子,自然,包括了岑隐。 天子到,现场一片瞬间跪倒。 “皇上。” 禁军章统领已经跪走着来到了皇上跟前,忙回禀道:“皇上,火早已经全灭,不足为忧。” 时非晚是听到走水才赶回来的。可回来时火其实已经被灭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已全灭了。这也是眼下这么多人还有心思看热闹的缘故。 毕竟人多,又发生在皇宫这种地方。火来得快,漫延得快,可灭得也快。 “朕问的是何故起火!”皇上一张脸臭得跟谁欠了他五个亿似的。 “这……臣无能,还未查到。” “那还不快去查!” 皇上一脚踹开章统领,怒呵。 “是,臣领旨。” 现场静谧,无人敢在此时吭声。 这样的场合走了水,已算得上是天大的事了。 亏先前那么多人还一直担心时非晚会出错丢了大楚脸面。如今有了这场火,这是足足让北戎人看了一个大笑话。 “都起来。” 不过事既然发生了,皇上怒归怒,却也依旧不失平稳威严。打发章统领下去后忙对着一大片吩咐了声。 “是。” “等等……” 然而这天子忽然钻出来的一句,瞬间便让现场一片再次跪了回去。 “那是在做什么?”皇上的目光此刻注意到一角,忽地问道。 他看向的,竟正是流衣所在之处! 因着先前挣扎反抗的缘故,流衣被一名宫人狠狠踹了几脚。此时一见皇上,宫人们怕她不老实,一直紧紧禁锢着她。 可她果然不老实,这种场合之下也一直在挣扎着,只差点吐出声要求见皇上了。 如此显目,自然容易被天子注意到。 “皇上陛下,奴婢……” “还不快将这不知礼的拖下去。”佳嫔忽地插嘴,人已娇滴滴的朝着皇上奔了过去,道:“皇上,你瞧瞧妾身这样子,好疼,这场火除了妾身之外,谁都没伤着。刚刚就是这个小丫鬟,也不知是谁家的,赶着自己快速离开现场,竟绊倒了妾身还踩着妾身的身子踏了过去。便是心急之下无意的,可这等冒犯妾身,便是在冒犯皇家威仪。这不妾身便吩咐让人将她先带下去。 哪想皇上你就到了。” “拖下去,直接打死。”皇上听到这当即不耐烦的怒斥道,“这等不懂礼的丫鬟还留着做何?” “皇上,不是这种的,婢子……” 流衣立马被再次拖了起来。 一名宫人塞住她的嘴,狠狠抽了她几巴掌,便直往后拖去。 皇上不耐烦的恨不得眼前这一幕赶紧解决掉。一个小小丫鬟犯了事竟然也来惹他心烦,还是在这样的场合,简直—— “皇上,息怒。” 只这头皇上还觉得心烦无语,忽地耳侧却突兀的又响起了一道声来。 紧接着,跟前猝不及防的,跪来了一人。 “皇上,臣女建安伯府时家七女时非晚,有话要禀。” 第102章 全凭一张嘴闯宫廷 突如其来的一句清声,不算太响,却像是一颗重石砸进了浅湖似的,瞬间激起千层浪来。 什么? 许多本低着头的人群,猛地一抬头。 然后,他们便果然见楚皇面前多了一个跪地的女子—— 正是时非晚! “阿晚……” 海氏白氏脸色一白,对视一眼后已是忙踏出了一脚。 “两位老夫人且慢。” 不想,却被旁边一只手忽地拦了下来。 两人一回头,竟就见武国公夫人目中略带异光的看着她们,道:“两位老夫人何不再等等?皇上也不一定发怒。” 话罢,她又已正过脸去,微眨了下眸子,瞥向了那跪立着的时非晚。 “哦?你有何事?” 楚皇显然也愣了下。不过接着还是问道。 不管如何,象征性的问一句作为皇帝都是得有的。 只这声,许多人听出了威慑的意味。一个寒颤打下来,众人骇然时,瞅着那时非晚,脸上已是各种惊疑翻滚而起。 这……这个村女,莫不是突然发疯了! 然细观察,却又更为惊愕的发现: 那跪着的女子,背脊挺直,身形虽柔弱眸色却是轻松而无畏的。哪还有有午宴时所见的那般畏畏缩缩与胆怯? 这…… 围观者你看我我看你,皆已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几分揣测的味道来。 时非晚此时立马拜下一重礼,回: “皇上,臣女冒昧了。实在是心中有一惑,非皇上才能解。臣女这才斗胆,盼皇上能为臣女解惑。” 话完。 周围一静,各人脸上惊色愈烈。 “你何惑之有?”皇上随口问。 语气听上去,已有几分怒以及不悦的倾向了。 众人瞧着,想着稍微有点眼力劲的,应该就会立马退下去。触怒天子可是大事。 可时非晚继续:“皇上,您且看。” 说罢,她忽地站了起来,然后,竟往周围一处做宫灯的地方走去。 没一会儿过后她的手里多了一些灯油,还有一颗火石。 时非晚重复一句:“且看。” 说罢,竟是直朝那狠狠拉拽禁锢着流衣的某名老嬷嬷走去。 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非晚一个抬手,竟是忽然地,将那老嬷嬷给拽了出来。 “你做什么?”老嬷嬷一愣。 “将我的问题演给皇上看,怎么,嬷嬷不准备配合么?” “……”老嬷嬷一噎,又一疑。 只时非晚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电光火石间,她手中的灯油竟忽地浇在了老嬷嬷身上。 火石一响。 哗…… 眨眼之间—— 嬷嬷身上燃起火光来。 很快,火光便成了熊熊火浪。 “啊——” “啊——” 老嬷嬷忽然的尖叫声,以及一些胆小的女眷的尖叫声,瞬间混杂在一起同时惊响起。 “放肆!”同时惊起的,还有楚皇的一声重怒斥声。 周围许多人已是傻住。 白氏,海氏,武国公夫人,时满墨……等等的人,脸色已瞬间变得雪白雪白,不见半分血色。 “呵。” 然—— 那当事人,时非晚,此时却跟个没事人般,冷哼一声,也不见神情有何变化,竟就那么站着,静静的看着老嬷嬷被火烧得难受的样子。 不肖多会儿,老嬷嬷身上的火便灭了。 是两名宫人走过去踹了她几脚扑灭的。 这周围没水,夏季穿的衣服薄不好宽衣,下意识的灭火动作自然就是这个了。 “放肆!”皇上已是愤然万分的瞪向了时非晚。 语气里,杀意已起。 “皇上。” 也恰是这时,时非晚扑通一声又猛地跪了下来。 一拜,忙回道:“臣女想问皇上,方才这两名宫女为了给嬷嬷灭火,是否算是冒犯了两名嬷嬷,是否有错?” “……” 时非晚这话一完,周围再次一静。 一讶,许多人已是不自觉的往流衣的方向瞅了过去。 这个村女竟然是为了……一个丫头? “这就是你想问的?” 看目光似已起了杀心的楚皇,听到这话也忽一定。 楚皇自然不傻。微眯起的眸光似有似无的竟也往流衣的方向瞥去了一眼。 “那个丫头,是你的丫头?”楚皇第二问。 “是。”时非晚答。 是的,这基本就是流衣得罪佳嫔的经过了! 时非晚一开始是不明白。不过方才听了流衣的一些辩驳,以及听到了周围路人一些絮絮叨叨,她大概也猜到了事情原委: 就是佳嫔不知怎就倒霉的身上也着起了火。而流衣,更不知怎地就给撞上了,然后便跟刚刚那两名宫人给老嬷嬷扑火似的,扑灭了佳嫔身上的火。 当然……佳嫔一个嫔妃身边那么多宫人,事情怎么就轮到了流衣身上,这是她心中的疑点。只此时暂时还不便深究下去。要明白全部她也得问流衣本人才知。 救人是好事。 可偏偏—— 这宫里是一个极为变态的地方! 这个时代也是一个极为变态的尊卑分明的时代! 佳嫔是高高在上的妃嫔。不管是什么原因,被一个那么低贱的奴婢用脚踹踩了,在她看来便是大损颜面,是冒犯与侮辱,是被奴才踩到了她头上。尤其当时那种丑态还被那么多人瞅见了,便更触怒她了。 在她看来,便是要给她灭火,那也是要用衣服扑灭,或是水。 再不然,那也应是直接用身子给她扑灭了。 可这臭丫头偏偏用的是鞋底,是脚! “第一,两位宫人虽没罪,可是你当着朕的面,行如此凶事,是大罪!” 楚皇眯着眼,声音已是有些慑人的一字一句答道: “第二,便是两位宫人没罪,事情原委也真如你说的这样,你的丫头只是为了灭火,也还是不算无辜。一个嬷嬷罢了,怎能拿来与佳嫔相提并论。 便是暂时寻不来水,夏季凉薄也不好宽衣,同时也寻不来其他物件,她也不当如此。知道么?若是懂规矩的宫人,便是以身扑火也不会如此。” 当然,其实这事全得看正主的态度。正主无心责备的话,便是说流衣有功劳,时非晚想这位皇帝一定也能找出一番理所当然的说辞来。 她听出了楚皇的为难之意。 却忽回:“皇上,恕臣女直言: 第一,宫中宫人若是真懂规矩,佳嫔娘娘身边怎地没了其他人。护着娘娘安全的事,反倒轮到了一个别府家的丫头手上? 第二,当时真是不得已!寻不来水,也不便宽衣,周围也无便于扑火的物件。在臣女看来,以身扑火,与以足扑火,便并无差别。 且,以身扑火,还有可能使得火势漫延,烧伤自己,还有其弊。 以足,可免其弊。 至于佳嫔娘娘觉得有损皇家颜面……臣女斗胆问皇上,若是您心中明白一个人身骨清高,某天却逢他被人辱骂,更甚至是殴打的画面,便会觉得,他不再是清高之人了么?” “……”楚皇一怔。 “皇上不会。”时非晚却不等他答已是自发说道:“皇上仍旧不会小看那人半分。便如今儿,佳嫔娘娘是高贵的娘娘,便是忽逢此事,她也依旧是人人敬之的宫嫔,不会减损任何人对她的敬畏与尊重之心。 世人都赞竹子身正,有节,刚毅,便是也有一些竹子长歪的,夭折的,世人也依旧只如此咏足。 既无人会看低娘娘几分,又何至于顾及此等小事。不计,更显大家之范。 便如我泱泱大楚。人人都称之为强国,百姓和乐,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无国胆敢小觑。 便是偶尔,被他国听闻了一些不好的小事,或被他国之人嘲几句,说道几句,那又如何? 大楚仍旧还是鼎鼎强国!自不拘小节。不畏个别言论。连大风大浪尚且不会畏惧,事儿来了也绝不怕事,便更不会为任何小小波澜而忧心。因为此等小嘲,不伤楚国分毫。 因为,无论如何,大楚就是鼎鼎强国,不可更改!若有人因一时小事而嘲之,那也不过都是目光短浅,或是不谙世事之辈,不然便也只是逞嘴皮之能,欺骗自己罢了。心底却仍旧会敬畏忌惮,不敢小觑半分。 我皇乃是大国之皇,自不会将此类别的小嘲放在眼里,理都无所谓理会,此乃我皇大国之帝的风范与无畏。 当然,臣女心知我那小丫鬟规矩不严,皇上跟娘娘惩之是为宫律。臣女不敢责半分,求情,一为心怜实在不忍确有私心,二是想让娘娘放宽心,如此小事不必紧锁于心,三是,臣女认为,臣女的小丫头有罪,可同样也救了人。 皇上赏罚分明,一功一过,臣女便斗胆请求:相抵不计!” 一段话说下来,时非晚不带停歇。 话完,又是一拜。 随即规规矩矩的跪立着,背脊挺直,一副坦诚之态。 周围仍旧静寂。 许久过去,无人有所回应。 只过去一会儿后,便能听到周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抽气声—— 妈的!好一个时非晚! 好一番强国论! 在场的北戎人更是又有惊奇,又有色白者。 今夜宫中走水,又逢宫妃闹此矛盾,北戎使臣也有在现场看着的……事说大不大可到底还是有些丢脸的。 皇上怒,此为原因之一。 而时非晚之言—— 第103章 对着织女星起重誓 算是恰好的,解了大楚此时的尴尬。 因她说大国无畏小小意外,无畏小小嘲笑。因为大国仍旧是大国,遇今夜起火之类的小意外,不计较不理会不把其放在心上,让人看到大楚的从容不迫,反倒更显大国大气风范。 至于若是念之,嘲之,视之很重的……譬如,可能接着会嘲大楚的一些北戎人,便会成为她嘴中目光短浅,或是自欺欺人只顾嘴皮子的一群人。 有如此言在先,皇上不尴不尬,视其全然没发生过,演绎的便是“大国帝王的胸襟与从容不迫”。反倒若是逮着这个说道的,反而会被说成小家子气。 如此下来,今夜着了小火又如何?大楚乃强国,风雨都不惧,更何况如此小小波澜。 北戎人为了证明自己不失大气,又哪里还敢挑这个时候嘲上来? 她说的是让佳嫔用不着介怀。 可实际上,不也是给了楚皇一个不介怀走火之类小事的理直气壮的借口么? 真是聪明! 今夜情形不一样。本来无论她是不是有办法为小丫头脱罪,皇上都会生怒不好应对的。 因为无论是谁得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当着北戎使臣的面上演,都是大减分的。 所以与其论对错,不如为皇解忧。 而方才区区几言,楚国尴尬全解,便是为君解忧。 “哈哈哈……你说的不错。” 果然,楚皇脸上的愤恼早已经消失无踪了。那张臭脸此刻看起来已是温润大气,像是心底郁结忽然全解了似的,竟是轻松的一笑,接了时非晚的话。 不管时非晚的话是不是荒谬,是不是不科学。反正,能起作用,能解大楚的尴尬,那么便谁都不会傻叉的去反驳。 皇上心情一好,自就想着先表现一番“大气”。那么流衣的事,他不计较已是可以印证的事。 且时非晚还为他寻好了借口。于是他道:“朕行事向来赏罚分明,先前也是不知。这小丫头既然有救人之举,乃是大功,与她那小过相比,倒算是功有余过不及了。” 皇上也不再过问佳嫔时非晚说的“事情原委”是不是符合事实。一开始佳嫔可是说流衣故意踩她的。但现在时非晚便是真说了谎,皇上也直接顺着她的话来的。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于是一瞥流衣,道:“朕念你有功,今夜无罪。且因救人乃为大功,赏白银一百。” “谢皇上。”流衣早已经被人放开了。 她反应也快,已是忙跪在了皇上面前道谢道。 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暗叹起了天子变脸之快。 “那你呢?在宫廷之中行此凶事,当如何?” 楚皇笑眯着一双眸子忽又看向了时非晚。 他心情好了,便是念起了时非晚的功劳。此时恨不得奖赏,自不会还想着计较时非晚的罪。只此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那眸变得莫测高深,竟狐狸般的直接将这问题推给了时非晚自己。 “臣女有错,伤了嬷嬷,可是一开始皇上也没问而且也没说不行。不如,臣女……便给嬷嬷赔偿?” “哈哈哈。”楚皇忽地大笑,却并没说什么,道:“好,朕便罚你,赔偿嬷嬷白银五十。” “臣女遵命。” 说罢,便要起…… “等等。”楚皇忽地却又出声。 “……” “朕记得,你午宴时见到朕时,似乎还因为紧张慌乱而砸了杯子。怎地,此时便不畏朕了么?”楚皇似笑非笑。 “臣女……当时初见皇上,紧张是难免的。可皇上当时没怪罪,臣女便想着皇上是个慈爱平和英明的好君主,自然便不怕了。如今想来,我皇果然如此。” “哈哈哈哈……”楚皇又一大笑,这才又道:“行了,起来吧。 “谢皇上。” “建安伯。”楚皇目光一转又看向了人群中一人,道:“你时家倒是出了个嘴甜的。” “她平时就是这样,口不择言的,幸得陛下不怪罪。”建安伯原来也在现场。他本来被惊出了一身汗的。此时听到皇帝点明立马出列道。 “确实够口不择言。”楚皇一笑,却并无不满,话落瞅向一旁的佳嫔,道:“爱妃受伤了就先下去休息。来人,带佳嫔先回宫。” 楚皇觉得此时回了脸,自不会希望佳嫔再出来打脸。 佳嫔也是个会看形势的,也不敢再愤,立马点头退了下去。 “好了,火既已灭,便都随朕入席吧。” 楚皇心情一好,也不介意现场是不是有些乱了,已是立马吩咐了下去。 晚宴,看时间,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晚宴是露天宴席。地点其实也就在附近。楚皇一下令,众人立马便随着他的脚步一起前去。 “待会儿,便把今夜参与评选的所有宫灯,剪纸,诗词……以及上等难度的谜题答案,全部搬上来,供众人赏析。” 楚皇一边走,一边吩咐着。 “是。” 时非晚听到这,就见现场许多宫灯都被提了下来,一盏盏的全部往宴席地点移去。同时,还有一些宫人端着一些锦囊以及剪纸,也齐齐朝宴席方向走去。 “姑娘……” 流衣此时已经来到了时非晚跟前,“我……” 时非晚抬头,就瞅见小妮子正愧疚的看着自己。时非晚心底满意:没哭没闹,刚刚这种情景之下也不见她过于失态。潜力还是有的。 “姑娘……” 不想,下一个眨眼,“不哭不闹”的流衣,膝盖一软,扑通一声便猛地跪了下来。那双看起来倔强的眸子竟是瞬间便有眼泪夺眶而出。 “姑娘,从来没有人对流衣这么好过。” 流衣的性子素来也是有些冷与静的,情绪外显少。可此时她便像是失控了似的,眼泪完全止不住,漆黑幽暗的眸底,似乎忽然间被什么东西彻底点亮了,一团团的火光烧得炽热而热烈。 “砰砰砰……” 重重的三个响头,便这么无视外人,无视场合的突然磕了下来。 抬头时,她额上已是通红一片,有鲜血渗流: “姑娘不知流衣的过去,认识姑娘之前,流衣本以为,此生还能够干点小活,每天能吃上一顿饭,便已算是得幸了。不想,流衣竟还有得遇姑娘的幸运。流衣何德何能,能得上苍如此眷顾。 姑娘若是依旧不嫌,流衣今夜对着织女星起誓:从今往后,姑娘便是流衣的天。姑娘在哪,流衣便跟到哪。以命为报,以一世相偿。” “砰……” 话完,流衣又重重磕下一个头来。 这周围人虽散了不少,可却也还是有一些人瞧着的。时非晚脸颊一红,已是忙将她扶了起来。 “姑娘……” “行了。”时非晚不大习惯多煽情的场合,心中微动却直接换了话题道:“今夜是怎么回事?” “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她身上着了火,身边也没有宫人。我根本不知她是佳嫔娘娘。她身上有火,旁边有人指派我去救她。我救人心切,便……便欠缺考虑了。姑娘,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有人指派你?” “嗯。是几个男子,说是他们不便救女子,让我过去瞧瞧。我没走几步就瞧见了佳嫔娘娘,当时她身边根本没有宫人,也不知怎么回事。” 时非晚若有所思。按理,妃嫔身边,宫人应该是不会散的。 “行了,先别想这事了。是你连累我,还是我连累你,还不一定呢。”时非晚沉思。 她今夜能够来参加宫宴,这个机会本来就来得“诡异”。连时满墨都在推测她是不是得罪了宫里的哪个贵人。 如今……倒也还没遇到被人为难的事。这件事……也不知道有没有牵扯。 “阿晚。” 时非晚暂时想不通,手却是已经被白老夫人给牵上了。 “去,再不去就迟到了。” 白氏跟旁边海氏瞅着时非晚的目光,也已经略略变了。 “一块,同行。”武国公夫人忙和了一句。竟是忽地来到时非晚身边牵着她的手道:“好孩子,晚宴你也用不着再陪安雅公主了吧?走,跟婶婶走,我让那臭小子给你道歉去。” “啊……” 时非晚还没回过神,人便已经被武国公夫人拉着往前走去了。 “……” 没多会儿的功夫,一行人便离开了。 留在后头的吕梁此时正呆呆的愣在原地看着前方的背影: “妈呀!” 他让她证明一下自己,可这也证得太过了吧!这种局面之下她竟然…… 吕梁眨巴着眼,想了想,懵着一张脸也忙往前而去…… 晚宴的座位自然也是有规矩的。所以时非晚用不着陪在安雅公主身边了。晚宴是露天宴席,现场布景得更为壮丽奢华。午宴时多以看歌舞为重。而晚宴的活动,便是以评选一些竞赛项目为重。 此刻时非晚便瞅见中间先是挂满了供人参观的各种宫灯。当然,那些不参加评选的,并不在这里。还有因为那场火的缘故,有部分评选宫灯,已经被烧没了。 第104章 被换掉的剪纸作品 除了这些宫灯之外,现场也还有艺术展览板之类的。其中便包括了剪纸展览板。上面贴的正是一些参加竞争的艺术剪纸。不过,太烂的剪纸只被贴在了偏僻处。能够张贴在此处的,都是一些水平过关了的。 “姑娘,你不是说你也去剪纸了么?我们去瞧瞧。” 流衣一入露天晚宴现场便笑着说道。 说是入席,可因着有些活动具有参观性质的缘故,除了得注意身份不许随便去贵宾的座椅区外,很多展览区域都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当然,若是实在没兴趣,也可以自由选择规矩的入席,吃美食,玩游戏,看舞等等。 “我的是不会在上边的。” 时非晚扫了扫周围,忽觉有些头疼。 自打入这宴席场开始,她便感觉到不少人的目光,或明或暗的朝她投了过来。或好奇者,或探究者,或纳闷不解者。总体看着已是淡了些午时那般的鄙夷,添了更多的审视与猜疑。 若说辅国公府那一次仍旧无法让许多人对“村女”的刻板印象改观的话,今夜为救流衣的这次“高调”,却已是不得不让人多几分揣摩之心了。 这自然不是时非晚愿意看到的。 太引人注目,麻烦便也容易上身。 “阿晚也参加了这活动么?那我们去瞧瞧。”旁白氏一听到这,立马便有了兴趣。 其他长辈们一听,本是要直接入席的。这会儿却是一致的十分自然的转了向,往剪纸展览区的方向走了去。 那武国公夫人则是一入场便去寻起了沐熙了。可也不知怎么回事,这里似乎还没有他的踪影。 “姑娘,咱不去看看吗?” 流衣却见时非晚本尊自动落在了后头,没再跟在几名长辈们身后。 “人太多。”时非晚道:“没什么好看的,我的也不会呈在这里展览。” 这是宴席现场,搬过来的剪纸那都是过了关,成绩不错的。就她剪的那张……咳,就那张“艺术”破纸……贴这里岂不丢人现眼? “喂,你是建安伯府的七姑娘么?” 哪想她话音才落,没多久便有几名宫女竟直接朝她走了过来。 “唤我?”时非晚一讶。 “你是建安伯府的七姑娘?”为首的宫女问。 时非晚点头。 “时七姑娘,恭喜,请随我们去领赏,您的剪纸入选了前十。”一名宫女听此,立马笑着回道。 “……”时非晚步子一定。 怔了怔,她忽地抬起头来,“前十?” 她的剪纸? “是,时姑娘。”宫女笑答:“而且时姑娘您的作品人气很高呢。姑娘你看,那一块人最多的,全是在看你的剪纸的。比第一名还遭欢迎呢。” 宫女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展览区人群最为拥挤的一角。 “哎,时姑娘……” 却不想,她话才刚说到这,就见眼前这位得赏的时七姑娘,在瞅了一眼展览剪纸后,忽地侧身,便直奔那个方向而去。 “哎,时姑娘,时姑娘,你去哪儿……” 宫女忙唤。 然时非晚很快,便已涌入人群中消失在了视线里…… 前十? 时非晚来到艺术剪纸展览区的方向,在许多人各种怪异打量的目光下,挤进人群,看过那贴在最前方的醒目剪纸作品后,面纱下的脸已在不知不觉间阴沉冷冽起来。 她的剪纸,竟然被换了! 对!被换了! 那注明有“时非晚”名字,被排在前十醒目位置的精美艺术作品,哪里是出自她的手! 可…… 可怎会发生这种事! 怎可能? 太奇怪了! 时非晚实在想不通。她在这个贵族圈里,也就是最小最小的一个小人物。是谁盯着她这么一个可以说得上是才进京不久的微不足道小人物来玩弄? 而且来这么一手又是什么个目的? 只是恶作剧?还是说是一场算计?譬如,涉猎到她为什么能够有机会来参加宫宴的原因? 可她不过是一个官家闺秀,又有什么地方好算计的。 时非晚抬头,仔细观察了下那张被换了的剪纸:确实精美。而且,那剪刻的人物,看穿着便是这个时代大楚的服饰,容貌……她怎瞧着有那么一点点面熟。 时非晚笃定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真人!本来剪刻真人形象,要不要暴露作者名字是得征求本人的意见的。而此时她的名字就标注在上头,可提前未有人来问过她。显然这是“上面”有人吩咐安排下来的。 这手……用意何在? 毁她名声?可今夜是乞巧节这点倒也还好。不然是……紧接着还会有后招? 时非晚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旁侧不远处,九公主此时也跟她一样疑惑的正瞅着这些剪纸。 奇怪! 她记得她是换了时非晚的作品。可那一张并没有这么出色,剪的“真人形象”其实是皇上。她想着若是让人知道时非晚想进宫做妃子,一定会被笑掉大牙,而且会引来妃子们的针对不说,剪刻真龙天子也是不尊的行为,会惹来一些小麻烦。 可眼前这张压根儿也不是她换的那张。 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人竟然又一次换了时非晚的剪纸吗?这是想干啥? “时姑娘……” 时非晚纳闷不解之时,忽地又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 “时姑娘,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时非晚不待转头,就感觉背后一双手伸过来塞了一张纸条进她手里。她一怔,握紧纸条,回头时,已是见那传递纸条的陌生宫女,立马转身离开了。 时非晚打开纸条一看,便瞅到上头留下了一个地点,以及一个名字—— 岑隐! 时非晚眸光微闪,抬了抬头,眼底异光轻曳,重新瞥了一眼那偷偷传递消息的宫女后,想了想,忽地迈开脚步,往纸上标注的地点而去。 此时宴席还不算正式开场了。便是有人还没到场或是暂时离开了,也没什么关系。 “姑娘……”流衣一直是跟在时非晚后头不远处的。不过却也不知她方才收到了一张纸条。正一疑自家姑娘为何突然离开了时,便听见耳侧倏地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音: “你这丫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瞅瞅。没瞅见你家姑娘心事重重的眼神,好像遇着了什么事吗?” 流衣转头,“吕梁公子?” 顿时便愣了愣。 “走呀!” 吕梁忙回了一句。 说罢,竟是比流衣速度更快的,也朝时非晚离开的方向走了去。 …… 岑隐约她来这做什么? 时非晚退离开宴场之后,寻着字条上标注的地点而去。没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宫亭之中。这会儿这四周并没有任何宫人。 可她也没瞧见岑隐呀! 时非晚低头,又瞅了瞅那张字条:不会是什么陷阱吧?可这的确是岑隐的笔迹。她在他书房时,瞧见过他的笔迹。 正疑着。 时非晚忽地便已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岑隐? 时非晚猛地转过头来。 “嘶……” 然入眼,哪见什么岑隐? 不待看清来人,眼前忽地便见白烟一现,视线瞬间便被全掩了住。 紧接着,一挤重拳自白烟中穿梭而过,猛地朝她身前袭了过来。 是陷阱? 时非晚心底讶。步子一顿,眨闪了下眸子,直视前方。 身前感觉着有拳袭来,她袖下的拳头微微一握。然却是静静而立并没有动弹还手的迹象。 “砰……” 拳心在下一刻,直中时非晚身前。 而此时,白烟也已散尽。 时非晚的视线便开始变得清明清澈起来: 来人一拳落在她身上后,没见她还手,一怔,那拳忽地便止住了。眼底一抹疑色涌过后,他一翻手,忽地抓住时非晚的袖子,往前一拉。在她稳定不住时又趁机抓住了她另外一只手的袖子。 随即双手一扣,直接将时非晚的双手扣在了一起,擒贼一般的擒住了她。 “你不会武?” 时非晚接着听到头顶,一道微愕的男声砸下。 “沐熙?”时非晚心底一愕,眸轻轻一抬,“怎么会是你?” 怎么会是他?真够阴魂不散! 只时非晚这话音刚落,她便又听到有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往这边靠近。 “沐老大,我就说她不可能会武的。你想她一个乡下村女,哪里习来的武。你也真是,偷袭这种女子还洒那么多烟雾。” 紧接着,沐熙后头的一颗树后不远处钻出了好几位公子哥来。其中一人赶上前立马说道。 时非晚望过去,打量起了那一群公子哥来。 这群人…… 不就是午宴时,跟沐熙坐在一块儿,一起嘲笑过她的那几名纨绔贵公子么? 看来他们平时跟沐熙是要好的哥们,常年混搭在一起。 不过—— 时非晚目光落到最后头一名长得有些憨厚壮实的男子身上时,眸光顿时多停顿了下—— 这位……他是…… 时非晚脑子里立马回顾起了那张取得了前十成绩的艺术剪纸来:那剪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憨厚,有些壮实,不算多俊,却也不丑。普通,穿着却很华贵可靠看起来有些憨愣愣的一个男子。 那张剪纸脸,此刻,便与眼前入眼的这人……重合! 就是他! 第105章 莫名其妙算计亲事 他? 对!是他! 就是这张脸! 时非晚心底一讶。 同时,却也生出了一股恍然感来:难怪,她会觉得那剪纸上的男子形象有丝眼熟。此人午宴时不就跟沐熙坐在一坨,坐在她对面吗? “老大,咱真好运。本来就计划着今晚得从这丑女人身上取点贴身之物,方才还没有想到法子的,这下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丑女竟自己送上门了,让咱给撞上了。” 时非晚低头思忱际,忽听得其中一名男子出声道: “瞧,这旁边竟一个宫人都没有,真是绝好的运气。这丑女现在落在了咱手里,岂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 时非晚听到这睫羽忽一动,眸光倏地一抬。 这话…… 他们……是运气好,路过此处撞上了她?难道不是设的陷阱故意引她来此的? “沐小公爷,你这是何意?你是一直在跟踪我么?” 时非晚微抖眉眼,忽地试探道。 “呵。”沐熙听她出声,便是一声嗤笑,不屑哼了声:“跟踪?时七姑娘倒是会把自己当回事。不过,本小公爷还是得提醒姑娘,某些人不要脸的看不清自己的脸面,本小公爷却没这等闲心! 当然,小爷我是个记仇的。时七姑娘还是先想想,你现在如此倒霉的在这偏僻之处落在了小爷手上,小爷该怎么讨中午时的那笔债吧。” “……”时非晚微微眨眼,瞅着沐熙说话时的神色。 他……不知那纸条的事?也不知她为何在这里? 时非晚脑子里又回顾起了纸条上的字迹:她可以肯定,那的确是出自岑隐之手。 顿时……时非晚微微转眸,目光悄悄往四周扫了一眼。 原来,这根本不是陷阱! 不过是她倒霉,在这里被这路过的这群人撞上了。沐熙记仇,见四周无宫人,又怀疑着她午宴时那一手可能是会武的缘故,便有了方才凑上来的这一试探。 因为记仇,也才有了此时这紧扣不放的举止。 这是两码事,与那纸条,并无关系。如此说来,约她的……其实真的是岑隐。可这臭男人现在跑哪去了? “阿陵,接着,今夜之后,这位,以后可就是你媳妇了。” 时非晚暗自揣摩时,不想耳侧忽地再次砸来沐熙的一道声来。 紧接着,手腕上一阵大力袭来,时非晚忽地便觉自己的身子被狠狠甩了出去:一分内力,七分力气。 时非晚手上一疼,还未来得及想他方才这莫名其妙的话是何意思,因着未有暴露身手想法的缘故此时顺势往前载去时,本料着她得摔上一跤才能演得更为真实,手腕却是猝不及防的忽地被另外一人给抓了住。 紧接着,她被一股力量带起,身子便稳稳的定住了。 时非晚侧眸,已是瞧见自己肩头触上了一只扶稳她身子的大手。 时非晚顿时顺着那只手往上瞧,往手主人的脸看了过去。 唰地…… 时非晚便见眼前人脸颊像是被人忽然掐了似的,猛地一红,忙收回了手去。 但他后又似察觉到了什么,又立马伸出手来抓住了她双手的宽袖扣在了一起:是个会武的。 “罪过罪过!时……时姑娘,抱歉。”脸颊血红,被沐熙唤作“阿陵”的男子,一见时非晚看过来,另外一只手便不大自在的挠起了自己的头,忙回了一句。 接着看向沐熙:“老大,这……这会不会不大好?男女授受不亲,咱这……这未免太毁姑娘闺誉了。” “怕什么?她是时非晚,你瞧她,能跟一般女子相比么?”沐熙直接接了一句,“而且,今夜之后,皇上必然会赐婚,她会是你的未婚妻无疑了,你还怕什么?” 男子的脸唰地更红了,憨憨的抓头抓得更快了,“我……我……我……” 时非晚顿时讶然的抬了抬眼,“沐小公爷这是何意?” 今夜过后?皇上赐婚?跟……这位叫“阿陵”的? 而且,对象是……她? 时非晚又看了阿陵一眼:他,不正就是她那张“假剪纸”上剪刻的那位“意中人”么? 时非晚愕然的眨着眸子,心底疑惑更重,同时又添了几分揣测来:那剪纸莫不是……跟他们有关? 可赐婚? 这意是,他们想求皇上为她跟这位叫阿陵的指婚? 但这是什么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诡异算计? 又凭什么肯定一定能求到? “何意?自然是好意?” 沐熙笑了声,听此又朝时非晚走近,似讥似认真的回道:“时七姑娘,今夜过后,你可得感谢咱们。你不是愁着嫁不出么?本小公爷以德报怨,替你做主择了一门好亲,绝对能成! 忠勇侯府的嫡子,陵小公爷,能文能武,容貌不差,配你,那是绰绰有余到不知什么地步去了。 没准,你日后还得感激小爷呢。” 时非晚眯着眼,心底只感觉到了莫名其妙跟疑惑重重。 算计她的亲事? 这要若换作个热门美女倒也能解释得通。若是她时非晚,自然就诡异了些。 沐熙一边说着,一边低眼往时非晚身上瞅了过去。接着,他伸手,竟就在她腰间一探,寻起了东西来。 时非晚一愣。 “你这臭女人,荷包跟贴身玉都不戴的么?” 很快,时非晚就瞧见沐熙黑了脸。 时非晚低头:这是要找她的贴身物件? 果然,她又见沐熙在她腰间寻不到什么狗,忽地往她袖袋中探了过来。 很快,他摸出了一支玉笛出来。 “哇,好精致的玉笛。”一名男子一讶,“天,这丑女身上竟还有这么好的东西。我都没这么好的笛子。” “笛子,这算是贴身乐器。沐老大,我看这个也行。”另一男子道。 沐熙看了看,想了想,点头“嗯”了声,随即忙把那笛子丢给了阿陵。 “老……老大,这样拿人家东西,合适吗?”阿陵脸颊更红了,握着笛子的手滚烫滚烫的。 “哎呀,给你就接着。”忙插嘴回的又是另一名公子了,他忙道:“本来咱也只是犹豫要不要有这计划,当然先前也同样是没想到法子取她贴身之物。 可现在不同啊,这女人可是自己倒霉撞咱手上的。这不就代表:老天爷也希望咱这么做。 既如此,咱自然得遵从天意。 现在,有了这贴身玉笛,今晚便绝不会出现意外了。” 取她的贴身物?剪纸意中人?乞巧节?皇上将会大幅度赐婚之夜…… 时非晚睫羽扑闪着,悄悄顺着这些关键信息。然而越顺,便越加疑惑不解起来。 “你们确定不问问这支笛子的由来,就要拿走?” 时非晚却也没打算直接问他们的目的。 反正问了也没用。他们要做什么……待会儿入宴场,便会全部清楚。 “老大,快正式开宴了,咱得赶紧离开。” 一名男子忽地催促道,直接无视了时非晚的问询。 “嗯。”沐熙点点头,回:“你们先走。小爷我还有债没跟她讨呢。” “呃……”回话的男子立马打了个哆嗦,忙道:“那……那咱还是先走吧。” 啧啧,欺负女人的暴力行为,他们可不想看。 “老大,你……别太过份了。”叫阿陵的男子忙松开了时非晚。 说罢,他也忙随那些立马撤走的人一起撤走了。欺负女人什么的,他更看不得。 “阿陵。”几名公子哥离远了些后,立马没顾忌的讨论起来,“你真的愿意牺牲自己,娶那个丑女人啊?你可得想好了,今夜的事情要是做了。皇上真赐婚下来,可就没办法更改了。” 叫阿陵的男子挠挠头,红着脸回道:“娶不到郡主,对我来说,娶谁便都是一样的。 而且,她也挺好的,是个女子,跟我年龄也相符。 虽不知道敬王妃为何说那时姑娘若能得圣上赐婚给谁,便会对郡主大大有利。但,只要是为郡主好的,我……我都能做的。 而且这是娶媳妇,也不是什么多糟糕的事。” “瞧你傻得。”一名男子无奈道:“不过老大倒是说中了。咱这算计可不算是害了她时非晚。咱阿可是陵侯府嫡子,虽然人……好吧傻愣了些,可就他这性子日后那也是绝对不会欺负她去的。 就是……就是这事也太奇怪了。敬王妃怎么会说:时非晚若是能得圣上赐婚给谁,对郡主会是天大的好事,还会解了郡主心底最重的心结呢?太奇怪了,想不通。时非晚的亲事,跟天成郡主能有什么关系?” “想不通没关系。反正只要对郡主好便成。” …… “你确定不问一下我那只玉笛的由来么?”时非晚此时眼前已经只剩下沐熙了。 这男人是真要向她讨债,此时又已将她扣在了手里。 时非晚仍旧不想暴露身手。 她中午那一手……还有“运气”一词可以解释。运气好的话,投东西,也是有可能投出午宴时那样的效果的。而且古代闺秀也有投壶之类的游戏,射东西射得那么准的闺秀并不是不存在。 只要她自己不露,沐熙便也没办法完全确定,她会武。 “怎么,你那笛子,难道还能是皇上赐的么?”沐熙不以为然的冷笑,“不过瞧着,倒真挺像皇家之物的。当然若真是那样,便更能代表你身份?岂不更好。” 第106章 世子你死哪里去了 话完时,沐熙眸子忽地一厉。 “咳……” 接着,他那只紧扣着时非晚的手猛地一转,已是闪电般的忽落至了时非晚的脖子上,随后,掐下。 “沐小公爷,这是要杀我?”时非晚气息顿时微喘起来,然遇此凶险她却是反倒添上了一抹自在笑意,忽道:“不过你倒是猜对了,那笛子,可真的是皇族之物。沐小公爷,我肯定,拿那只笛子,你会害了你兄弟的!” “故弄玄虚。”沐熙不以为然,完全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忽地,他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一瓶东西来,坏笑一声,便道:“知道这个是什么吗?这是毒药。 小爷说了。小爷这人最是记仇了。小爷明着打不了你,还不能来暗的么?这瓶药,喝下去,一个月痛上一次,生不如死。唯有小爷手上的解药能解。到时候,你一个月帮小爷办件事,小爷一个月便施舍给你一颗解药。” 说着,他已用嘴叼开了瓶盖。 “沐小公爷是为了报午宴的仇,还是说见不得你父母亲似乎很看好我?”时非晚忽地眯了眯眼。 “……”沐熙一怔,手一顿。 “更或者说……沐小公爷这是在为谁办事,想操控于我?”时非晚此句,耐人寻味:“都说小公爷肆意张扬,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谁惹了小公爷,让你看不顺眼了,那是当场便会报的。不怕惹事,少计后果。 若这是你沐小公爷,此时你要算债。杀我也好,打我也罢,或是给我服毒让我痛苦让我出丑也行,那‘讨债’这个理由我想我都是能够信服的。 可唯独,小公爷若用的是此等操控人的毒的话,我想……沐小公爷用‘讨债’这个理由来打发我,未免有点太牵强了。” 时非晚手指轻轻敲动: “不过,若不是为讨债,沐小公爷这是为了什么呢?有谁,很希望你把这瓶药给我灌下吗?” 识人,时非晚也是会一些的。 就听谣言,以及看沐熙今日的行事,如此张扬肆意,有仇那自然应是当场就报的风格。 时非晚方才这话,的确是她心底的怀疑。 可若他还有别的什么目的……她跟他却又是无冤无仇的。除非……沐熙这是在为别人办事! “……” 沐熙握着瓶子的手又微顿了下,抬头看着时非晚的眸子。 “前方是何人?” 正是这对视间,却不想,身后,忽如其来的,一道冷沉沉阴森森的男声十分突兀忽响起。 沐熙顿时一滞。 愣了下,这才眯着眸子,回了头。 便立马见身后不远处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往这边走近。 那人一身铠甲,气场沉沉。未近,却已能察觉出一股慑人之感。 这是…… 是擎王府的世子:长隐将军,煞星隐世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沐熙的脸色顿时不大好看了:怎也这般倒霉! 做坏事被人撞见,这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却也是同时,沐熙眸中精光一闪,很快却又涌出了一抹笑意来。 他直勾勾的盯着时非晚,忽地贴近她耳侧悄悄说道:“知道他是谁吗?” 时非晚默。 “擎王府,煞星世子。不近女色,最厌任何女人的碰触。哪个女人若是惹得他恶心了,那可是比小爷还不计后果的角色。便是对待官家之女,他也依旧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说,你若是惹了他……” 沐熙危险的轻笑一声。 话到此,忽地,他体内一股内力忽起。一用力,时非晚便已被他猛地甩了出去。 如今有人来,喂药已经不再适合。否则这女人叫喊起来,他手中拿着的药瓶子来不及做甩手处理的话,随便一查,一验,他就脱不清关系。 不过……不给她服毒,这死女人接下来的下场,也不见得会比这好多少! 沐熙想着,坏坏一笑,已是转过身来,看向了那稳不住身子直朝岑隐砸去的时非晚背影。 她不会武,沐熙现在已是确定了七八分。 倒不单是因为时非晚方才装得有多像。更多的,是因他的确不信这么一个闺阁女子能够会武。他想午宴时……八成只是她好运罢了。 而时非晚此时,显然还没有暴露身手的意向。 被这么狠狠一甩出去,她难受得很,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控制能力。只在心底骂了声后,便顺势随着这一甩往前砸去。 该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臭小子,最好期待别在宫外遇到她! 时非晚这一砸,忽地感觉自己撞在了一具身体上,扑到了热乎乎的一具熟悉胸膛上,额头更是狠狠的磕上了一硬邦邦的铠甲,她顿时有些难受的痛哼了声。 “我的阿娘啊!” 再说…… 此时这附近,某颗大树之后,两个人影一直静悄悄的躲避着。 方才发生的一切,二人也全看在了眼里。 这二人,不是那跟着时非晚而来的吕梁跟流衣,还能有谁? 奇怪的,二人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现场竟并没有人察觉出他们的气息来。 流衣是来寻自家姑娘的。可方才瞧着姑娘遇到了事,她却也没急着冲出去。 一是因,她知道姑娘会身手,出不了什么事。二是因,若是姑娘不想暴露身手的话,她一个女流之辈露面,又不喊人,也帮不了什么忙。 可姑娘自己显然也没有叫喊的意思。 流衣便想着姑娘应有自己的主意。便先只盯着,并没有轻举妄动。 她不动,这个不知道为嘛也跟来了的吕梁,在疑惑的瞅了她好几眼后,便也一直没动。 一开始瞧见时非晚被掐,他是差点耐不住的。这下瞧见时非晚撞到了……那那那,擎王世子的身上,他便彻底没忍住了。 顿时惊出了一声来,额上已是瞬间冷汗连连。 “你干什么?小声点?”流衣脸一黑,忙道。 “你家姑娘……这下是真惹大事了!”吕梁只当流衣不识岑隐,忙道:“你知道那是谁吗?他可是……” 话到这,目光扫到前方接下来发生的景象时,吕梁的话却是瞬间止了住。 然后,嘴大张,顿时愕得几乎可以塞下十个鸡蛋来—— “我的……阿娘!” 前方…… 时非晚皱眉时,忽地感觉她扑进的这具身子的主人伸出手来,顺势便环上了她的腰肢。 “爷有没有磕疼你?” 时非晚一颤,便又感觉到她被砸得有些微疼的额头被一只大手轻轻抚了上。 这手,沙沙的,糙糙的。 时非晚抬目。 入眼便是一尊熟悉的面容。 “岑隐。”时非晚不意外。 她刚才也瞧见了他。 岑隐目光落在她微红的额头上,脸色不大好看。听她开口,应了一声。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她的脸。 见她此时仍旧掩着面纱,心底便觉略有些失落。可这一眼,却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时非晚脖颈上微微发红的痕迹。 岑隐视线一止,顿在了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 “放开我。” 时非晚此时装不会武。察觉到他手上的力气有些重时,却也不敢直接朝他动起手来。推了推他没见他松手,便黑着脸道。 “你先回答爷,这是怎么回事?”岑隐眯起双眼,手指轻轻从时非晚脖子上的轻痕上掠过。 “世子你觉得呢?”时非晚随口回了句。 没有隐瞒,语气听着也不像诉苦。很平常的语气。而她这也的确不是诉苦。 岑隐如何待她,时非晚早已打算用平常心对待。没必要搞特殊。别人这么一问,她也同样会是如此一答。 岑隐这才微微抬眸,往沐熙的方向瞅了过去。 他当然也发现了沐熙。不过方才倒也一直没看清他的容貌,也没来得及看清这里的一切。 是他约的时非晚。既如此,他当然不会寻什么多明亮醒目的地方。此处,光线很暗。他来时,只是瞧见时非晚跟一个男子极近极近。 虽看不清她,可是一眼他却也认出了她。那一瞬间,岑隐可是恼愤的。方才出声打搅时的那一句,语气里带着的愤倒不是他以为时非晚受欺负了。 岑隐纯粹是被酸到了。 此时闻言,岑隐眼底的愤色已是唰一下,翻了数倍。已是立马可以被察觉出此时他身上弥漫开了浓烈的杀气与煞气。 沐熙此时便站立在岑隐对面十步开外。 他站得笔直,此时目光也笔直。 恰好的,便与岑隐忽抬起的这一眼相撞上。 顿时,空中噼里哗啦的,诡异的氛围渲染开来。 一人眼里带煞,一人眼里惊色乍起,任凭怎么尽量掩饰都已再掩盖不住。 岑隐,岑隐…… “世子,你先放手!” 时非晚心底无奈。 岑隐这一抱,算是直接表明了他的立场:他完全无所谓他跟她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被人知晓。 但时非晚本也不是他什么人。此时被他抱着,下意识的举动自然是想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阿晚,这次你可怨不得我,这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岑隐听她出声,低头瞧她时,方才还无处可敛的杀气瞬间便一收,冷峻的脸上反倒添了一抹有些柔和的笑意。 第107章 你今天不大一样哦 不过,岑隐到底也怕惹着了时非晚。这般言语调侃了一句后,却也还是有分寸的松了手。 时非晚步子忙往一侧退了几步。 岑隐这时才又抬头瞥向了前方。 十步之外,沐熙此时仍旧没动,静静立着。 先前无法掩住的惊色,此刻已渐渐恢复了几分平静。只仍可从他的神情中,瞧出几分怔愣来。 岑隐在看他。他却是已在看时非晚,眼底带着比之前更加浓烈的探究与审视,以及—— 恍然! 是的!是恍然! 他明白了什么! 他总算是知道,为何敬王妃说,若是今晚皇上将时非晚指婚给他们中的谁,便会解了郡主心中最重的心结,就可以大大帮到郡主了! 他中意天成郡主不是个秘密。那个女子是大楚“神女”一般的存在,无数男子都是他的推崇者。 不过天成郡主中意擎王府世子,却只有为数不多的一群人知道:他,就是其中一个。 他因此嫉过岑隐。可是更多的却是希望心中的神女可以幸福。她若真喜欢。他会给她全部的祝福。 可他一直也明白,这位擎王世子对郡主根本无心。他知这是郡主心中的结。 不过后来…… 敬王妃说,想让他们给时非晚促成一桩由陛下指婚无法更改的婚事,如此可以帮到郡主时,他是完全不理解的。 他不晓得时非晚的亲事,关系到郡主什么事。 他没过问,敬王妃也没有透露过。 可既是为了郡主,那管他什么呢,他都愿意去做。 当然……这只是敬王妃偷偷说的。这些计划郡主自己一概不知。她那样淡然的女子,自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去谋求算计什么的。 而现在—— 沐熙总算知晓原因了! 那么那笛子…… 糟糕! 沐熙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目光又再次转移至了岑隐身上。 然不知何时起,原在他十步之外的男子,此刻竟已经只近在他前两步之外了。 “沐小公爷不需要给本将一个解释么?” 岑隐冷笑一声,忽地出声。 沐熙视线下移,已是见岑隐的手握在了那似迫不及待想出鞘的随身长剑之上。顿时略略一愕:他跟岑隐打交道不多,可却也了解一些此人。依岑隐的性子如此架势绝对不会是做做样子之类的。 那么,他这是……是真想对他动手!可今夜这般的场合,岑隐目前又代别人暂掌禁军。动武见血必将此事惹大,依理智实不合适。 “长隐将军此话何意?在下不知何处需给将军解释。” 沐熙自小就是惹事惹大的。最大的特点便是不怕事。见此倒也未见任何失态。 嘶…… 然此话话音才落,便听得嘶一声利剑出鞘的声音。暗黑的空中一抹银光乍起。 呲…… 沐熙甚至来不及一愕,便已见眼前劈开了一道剑光来。他顿时下意识的去闪那剑。 宫中,不是谁都能佩戴刀剑的,沐熙并没有武器还击。 岑隐如今掌禁军。佩戴刀剑是被允许的。不过,宫中规矩森严,便是佩戴着刀剑,却也不是想对谁动手就动手的。更何况今夜这个日子实在不适合惹事。 沐熙脑子里下意识的又想:他若是真被岑隐的剑刺中,这位长隐将军难道就不怕难以交代么? 嘶…… 正此念间…… 沐熙不待再有下一个眨眼。忽地,便感觉胸口处漫延开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来…… 沐熙低头,抬手一抚胸前。 瞬间,脸色染白,眼底愕色加具。 也正是这痛感漫延开的一瞬,岑隐的剑已十分利落的,回归到了它原本的位置:被插入了剑鞘之中。 亭中,忽地静寂了。 无声。时非晚默默站在岑隐身后,抬头看过去,正见此时沐熙捂着胸口,神情格外难看,额上更是哗啦啦的大汗直冒。 他受伤了! 然而,地上没有血!岑隐的剑上也没有血。 不是剑伤! 是暗器…… 时非晚方才并没有看清。顿时也讶然的眨了眨眸子。 “哎呀,世子,世子,原来你在这儿啊……” 寂静中。 忽如其来的,身后不远处,几道突兀的叫唤声响了起来。 同时,有脚步声渐近。 时非晚转头,便瞧见几名宫人正往这个方向赶过来。 “世子,可是你?” 为首的一名宫人又唤了一句。话完时他也已经走近了。一瞧,便立马看到了岑隐。顿时一喜,忙道:“世子,都开宴了。你怎还在这呢?方才皇上寻你,特意问起你呢。这不便派啊我们来寻您了。世子,得赶紧入席了。” 那宫人虽也瞧见了时非晚跟沐熙。 可此时这三人站得并不近的缘故。便只当三人是撞在了一起。倒也没想到他们之间刚刚发生了什么交集。 这宫人说完,又立马说道:“呀?这位又是谁家的闺秀?还有你……您是沐小公爷吧?怎还不入席?得入席了。姑娘跟小公爷也请随小的赶紧入席吧。” 宫人此时扫了时非晚跟沐熙一眼。目光瞅到沐熙时,虽觉他神色不大对劲,却也并没有发现他受伤之类的,便只道。 “嗯,本将知道了。”岑隐忙应了句,忽道:“沐小公爷身子不适,你们送他入席。” “是。”宫人一听,忙看向了沐熙。略讶却也没问什么忙奔了过去将他簇拥在了中间。 “沐小公爷,请。”岑隐做了个先请的姿势,忽地一笑,道:“方才跟沐小公爷相谈甚欢。可现下只怕没这个时间了。宴后,沐小公爷若是觉得不过瘾,本将绝对奉陪。” 岑隐话里带话,又说了一句。 时非晚在旁看着,能瞥到沐熙垂下的手指正微微颤抖着。她可以推测,这是因为难以承受那痛感。 岑隐对他做了什么? 暗器?什么暗器?刺入的好像是胸口。那穴位……这种情况之下若是还不加以诊治,拖到宴席之后,沐熙的小命…… 时非晚抬头,瞧向了沐熙的脸色。却见他往岑隐脸上落了一眼,唇张了张,似想说些什么。 可却也不知忽地想到了什么。身子虽莫名的在颤抖着,那神情却跟之前一样不至于有多失态。竟是反倒一声笑,道:“长隐将军好手段。宴后,将军有此要求,我自愿相陪。 只不过,就是不知宴席之后,将军还有没有这心情了。” 沐熙声音压得有些低,说起话来有些吃力。可语气里的狂傲不减。那眸往时非晚身上忽扫了一眼,竟是带上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接着,他转身,竟也没有拒绝或是要求请大夫的意思,真随宫人往入席的方向直接走了去。 岑隐冷笑一声,却是有意放慢了步子。 时非晚也有意放慢了步子。 “你对他做了什么?” 等离得宫人有些远了,时非晚忽问。 岑隐对沐熙做了什么是肯定的。而沐熙本人并不叫喊声响,显然也在岑隐的意料之中。 此种情形下,将事情闹大,谁都讨不到好处。而且沐熙自己犯事在先。他不想某些事被查到,被闹大,被盯上被怀疑的话,便自然会先暂时守了这嘴。 “送了几颗针给他。”岑隐语气淡淡的回。 “会有什么影响么?”时非晚问。 “他撑不过五个时辰。” “何意?” 撑不过五个时辰? 时非晚讶然的停下了步子。 岑隐一笑,却是没有答了。只忽道:“阿晚今天很不一样。” 自是不一样! 他从来没见时非晚穿过如此艳丽的衣服!当然,她今天不大一样,午宴时他便注意到了。那时他看着她遇到麻烦,本想出头,却没想到她都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第108章 世子你会不会过了 他便只好在旁默默看着。之后忽然的约时非晚出来,则是因也瞧见了那剪纸的缘故,一时意外,便想着她许是遇着了什么事。 只他临时被什么耽搁了,来晚了一会。 “那针会致死?” 时非晚的思绪此时还停留在前头的话题上,忽地问。 岑隐听此,步子跟着一顿。 “阿晚这是在担心他?” “怎可能?” “是。”岑隐这才回。 时非晚有些愕然的抬眼,“世子莫不是在说笑?” “阿晚觉得我像是在说笑吗?” “可……”时非晚忽地挠了下头,“世子如此,会不会……不大合适?” 岑隐一愣。 时非晚说这些话时,抬起的眼中涌动着几分少见外显的惊讶。 是的!她就是在惊讶! 致命? 若不是岑隐亲口承认,时非晚绝对不敢想象他会因为她的这么点事直接下这么狠的手的。 稍有理智的,便能判断:此举,并不大妥当! 沐熙方才没叫没喊没有声张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时机场合不对。 宫中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小心接应着北戎使臣。今夜重点除了完美办好宴会,其他所有人跟事,都为之小。如此一件事,越是大,越容易引起轰动,便越不能够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捅开。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时非晚也知道还有沐熙他自己也不愿意暂时捅开的原因所在:因为此事若闹大,他跟那几位公子哥接下来想实施的计划也就没办法继续实施了。 而且许还会暴露他自己的算计心思。 可此时不便捅开,并不代表之后依然不便。 等他计划完成后。那么,他总不会乐意白白受了这伤。 逮着合适的时机,他自会声张的。那么指控岑隐就是必然的。 此事,隐瞒不了。 而沐熙若是死了,岑隐是凶手。别说武国公府不会罢休了,便是皇上那儿岑隐也没话交待。这后果,并不小。 所以,时非晚在惊讶。 她当然知岑隐有护她之心。可她到底还好好的,若说他只是为她身上那么一点点的伤而如此不顾后果的话,时非晚怎么也觉得不大可能。 “世子如此做,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么?”时非晚忍不住揣测。 岑隐步子忽地又顿了下。 “他为什么那样对你?”默了默,岑隐却忽地地正面向时非晚,反倒问道。 “不知。” “他也并不一定会死。他体内的针,若能及时拔出,他便能活。只是,需要特殊的解针方法。宴后他若还想活着,会先来跟我做交易求我取针的。”岑隐道:“到时,阿晚可以过来,亲自听听他为何如此。” 岑隐虽没有看到时非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却不难察觉出此事的诡异性。沐熙那人他也知道一些,他并不会无缘无故的欺负女子。 “世子的意思是,你这只是想逼他自己来找你罢了?”时非晚听到此,觉得想明白了一些。 哪想岑隐忽地冷笑一声,“不。便是他来求,爷也没说要放过他。” “……” 岑隐正面面着时非晚,眸光在她脖子上的掐痕上掠过,只觉太过刺眼,声一厉,忽道:“他如此伤你,便是死,也不足惜。阿晚不用担心,你若觉得他能有法子善后,自也应相信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同样有法子善后。” 说着,岑隐抬手,下意识的便往时非晚脖颈处伸了去。 时非晚忙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他的手。 本觉得恢复了几分清明的思绪,此时又再一次的混浊起来—— 岑隐这是说……他是真的打算杀沐熙? 可就只是为了她身上这么小小的伤么? “岑隐,我……”时非晚再次一抬眼,便瞅见岑隐也在盯着自己。目光与其他人今夜带着各种审视的目光不同,却让时非晚更加的不适应。 “世子,真该走了,我先走一步。”时非晚忙偏开了脑袋,不想再跟他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也不愿多谈及其他,忙便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阿晚。”岑隐忙跟上。他还有话要问呢。那剪纸是怎么回事? “姑娘。” 岑隐这番步子放得更快的跟上了时非晚。他明显还想跟她多相处会儿。 可这时偏偏赶巧的,身后一道呼唤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正是流衣的。 然后,岑隐还没来得及继续跟时非晚说些什么,就见后头跑出来了两个人来: 一位是流衣,另一位,自然就是跟在流衣身边的吕梁公子。 吕梁此时走得那个一个小心谨慎再加不乐意。流衣来到时非晚跟前时,吕梁只恨不得把这丫头给捏死去。 这瞎了眼的臭丫头! 没看到人家擎王世子盼着跟她家姑娘独处么?她非急着钻出来是想做什么? 害他也不得不冒出来! 对于打搅了擎王世子好事的这种经历,吕梁绝对不想拥有。 “咳……” 瞅着时非晚忽然回头瞥过来的目光,吕梁脸色发红的重咳了声,忙偏开头去收回了自己才刚刚投过去的一抹探究目光。 然后装作没事人般走在时非晚右侧远一些的地方,也不敢太过接近了。 笑话!这可是擎王世子盯上的女子!沐熙那倒霉货不就是掐了她几下,这位世子大爷竟然就已经决定要弄死他了。 这会儿他哪敢多瞧几眼? 时非晚却是反倒又看了吕梁一眼,忽地说道:“吕梁公子,待会儿坐我对面如何?” 时非晚见到他跟流衣,竟也没有多加意外。 实际上,时非晚早就发现了他跟流衣的存在。 当然,倒也不是沐熙出现的那会儿发现的。 这辨气息,在人多的时候,是会相互影响的。在人多的情况下,便是拥有内力也难以辨清楚具体的人数。 之前沐熙以及那些纨绔子弟存在的缘故,人多气息参杂,并不容易确定。而且时非晚可以肯定:这位吕梁,以及她这个不知过去经历的流衣,同时也用了一些隐藏气息的法子。 之后……她跟岑隐相处这会儿。一是他们离得近了,移动时脚步也难以放轻的缘故,二是人少了的缘故,时非晚跟岑隐都是察觉出来了的。 可二人却也没有声张。 “啊?”吕梁一愣。 “如何?”时非晚又重复了句,语气有些冷。 “好,行啊。” “宴后,同行出宫。”时非晚又说。 “好。”吕梁忙又点点头。想了想忙接了一句,“时姑娘放心,小生方才什么也没有听到,没有看到。” 吕梁不是傻的。很快就明白了时非晚的用意。方才一切他全看在了眼里。可他又不比流衣是时非晚自己人。 所以这妞准备先将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等之后又机会再谈判确保能堵住他的嘴呢。 而入席时,座位大体上虽都按照身份有了安排。可若是身份区别不大的,也是可以换座的。 此时岑隐听此,瞅了一眼吕梁,因着不知道时满墨心思的缘故,倒也没有对这么一个小人物多加重视。 时非晚自己一有安排,他便也没做声了。只这会儿却也不适再跟时非晚独处说话了。 岑隐有些失望。 没一会后,几人重新回到了宴席现场。 这自由活动看展览的时间,也是有规定的。第二个阶段,是得全部入席。 吕梁一入场,便立马跟人换了个座位,就坐在了时非晚的对面,她的眼皮子底下。 而同时,时非晚的对面,还坐着另外一批人:跟午宴时一眼,沐熙那一批人! “阿晚,你去哪里了?”白氏一见时非晚便问道。 时非晚一入场,目光却是已经往对面瞅了过去。 第109章 领赏赐婚其乐融融 “去人少的地方透了口气而已。” 时非晚答了白氏一句。 对面,同样也有几道目光朝她扫了过来。不同于其他人扫向时非晚时单纯的好奇与探究,几道审视目光里显然添了些别的什么复杂意味。 时非晚入座,抬头,举杯,忽地往对面做了个敬酒的姿势,笑道:“沐小公爷,不喝酒么?” 她的正对面,跟午宴时一模一样,坐的正是沐熙。只是不同的是,此时这位沐小公爷脸上的嚣张已然全没了。看着虽还算淡定可额上却时不时的有汗水渗出。 他抬头,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时非晚身上,神情竟不似个受伤的,也举了举杯,回道:“时姑娘现在高兴,是不是太早了点?” 他似笑非笑,话中似含深意。 “是么?”时非晚回。心底暗讶此人隐忍力之强。 “老大,你怎流了这么多汗?” 沐熙身边的人此时见二人争锋相对,有些意外时非晚此时完全没什么狼狈的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也不参与到谈话中来,只是一人突然问起了沐熙。 “老大,我瞧着你脸色似乎有点苍白。”另一人也忽问。 剩下的其他几名哥们,听此也都有些疑惑的打量起了沐熙。 细一看,果见沐熙脸色神情都有些反常,顿时一疑。 说好的要去报复那丑女,怎瞧这模样更狼狈的是他自己? “……” 几人这对话虽小声,可坐在对面的时非晚听觉胜过常人,传入耳时,她端杯的手登时顿了顿。 他们……这是还不知道? 沐熙,他回来后,并没有将方才发生的事跟他这几位哥们谈起吗? “没事。前阵子练功练出的后遗症罢了。”沐熙随口回了声。 “……”时非晚低下眸子,眼底思绪翻滚—— 竟是真没说! 时非晚此时想起了沐熙之前跟那几人谈起的晚宴计划。虽有些莫名其妙摸不清他们的动机,可他们似乎打算算计她的亲事已不难猜到。 如今沐熙已知岑隐对她的心思,自然会想到,若是那计划继续实施,会让他的那名叫“阿陵”的哥们得罪擎王世子,没准还会惹祸上身。 可从先前他对岑隐的警告以及此时对自己的警告,还有他不急着对他的哥们讲述岑隐对她的不同来看,沐熙他这是……想让他们原本的计划继续实施? 可他到底……为何执着如此? “姑娘,姑娘……”时非晚沉思时,流衣忽地凑到时非晚耳边,出了声:“姑娘,先前让我去给佳嫔娘娘扑火的,其实,就是他们。” “嗯?”时非晚的思绪顿时被她这话给拉了回来。 忙侧过头来看向了流衣。 流衣小心的指了指对面。 “他们?” “是。”流衣回:“不过没有沐小公爷。当时,他跟他们还没走到一起。” 她记性没有姑娘好,那会儿瞧见他们,倒是没想起他们是午宴时就坐在姑娘对面的那伙人。可让他给佳嫔灭火的那几张男子面孔她是记得清晰的。 “一群垃圾!” 时非晚暴脾气的忽骂了句。 流衣顿时汗颜的一怔。 时非晚此时已重新回了头来,又道:“我知道了。” 不过,这知道也就是知道了此事罢了。对于这事是不是巧合,是不是有什么算计,她自然依旧还不清楚。 “阿晚,你那剪纸……” 白氏此时觉得这旁边与对面的交锋有些诡异。不过却什么也没问,只忽然问道:“你那剪纸上的公子,他……” “柳家柳长青,忠勇侯府宁信,建安伯府时听雨,礼部尚书沈家沈清玉,获大赏!” 只白氏这话还未完整,忽地便被一道十分尖细的传官声音给掩盖了。 那嗓门大得……顿时让在军营里长大的时非晚都惊了下,差点就要抬手捂耳了。 但也正是由于这刺耳程度,便立马让她这分心的人关注起了宴上主题来。思绪回到宴场,这才发现这宴席场上,最中间的位置十分隆重的站着一群礼官。 这已经不是自由观看展览的时间了。此时所有人都入了席。而重点除了吃吃喝喝之外,就是一起“赏析”今日的那些竞赛项目了。 此时这些礼官,就是站出来,要给在竞赛项目之中取得了很好成绩的人颁奖的。 而方才被那尖细声念到的那几个名字,就是在竞赛活动“猜谜”之中,取得了绝好的成绩的。 方才念到他们,就是让他们出列领奖的。 据说,每一项目的前五,都会获大赏。而大赏,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赏赐。而第一名,赏赐更是可以直接向楚皇提一个要求。 时非晚的那剪纸作品是前十,非前五,领赏时只需宫人直接下来搬给个人,用不着出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接受赏赐。 当然此时领的,只是猜谜一个项目的赏。 “不是说前五都会得大赏么?怎么这才四个人?” 时非晚也了解一些规则。此时她很快就见那念到名字的几人出列走到了中间,跪了下来。 时听雨,竟也在其列。 “这是猜谜一项的奖,分两批。楚人跟西凉人不在一起相比。此为楚人领赏,能得大赏的,解的都是西凉的谜题。只不过那道最难的特等谜题,今夜无人解出。所以并没有魁首。领赏的只有第二到第五四位。” 白氏一边解释,一边瞅向中间,忽道:“阿晚,你那位八妹妹,可不简单。” 时非晚此时也在看中间领赏的时听雨。只见她落落大方的跪着,不张扬抬头,也不卑微失态。与她一通领奖的其他三位,男有二,一位是朝堂重臣,一位是朝堂新秀,剩下的一位是京都有名的才女。礼部尚书沈家的嫡女。 时听雨虽才第五,可这“猜谜”的项目靠的多是脑子与见识。能在这项目中突出的,在许多人看来是要比画画等其他才艺获赏的,要值得佩服得多的。 “都平身起来吧。” 四人跪下集体行礼后,只见楚皇招呼他们起了身。随即目光先落在了四人中的一人身上,道:“柳卿。” “臣在。” “这难度第二的特等谜题,是你解出来的是吧?你说说你的答案跟想法。” 楚皇忽道。 此时宴场是要众人一起赏析那些竞赛项目。所以一些典型的,会呈上来一一给大家展览。而谜题,则是呈上来由大家一起猜一遍后,再公布答案。上来领赏的,更是得给众人讲述他们的答案。 这些谜题是什么,在时非晚入席之前早已经给大众一一展览猜过了。 “皇上……”只听这位叫柳长青的很快便高谈阔论起来。 等他谈完,众人称赞,皇上亲自赏赐过后,他便才退了下去。 楚皇此时才又道:“谁是沈清玉?” “吾皇,臣女是。” 剩下的三人中一名女子走了出来。 “这第三道难题为你所解?你且说说。”楚皇又道。 “是。” 接着便听得有京都才女之称的礼部尚书沈家嫡女,从容不迫的讲述了起来。 时非晚没见过这位沈姑娘,不过以往对她有过耳闻。她才名在外在京都的名气并不小。 沈清玉寥寥几语讲完她的答案后,许多人脸上立现处恍然来。楚皇忽地大笑一声,道:“沈卿,你可是生了个好女儿!” 这沈卿,唤的是她父亲礼部尚书。 沈大人被点到名,忙出了列从旁来到了中间,谦虚道:“皇上,小女其实哪有这头脑,她也不过是听许多前辈们讲述得多了罢了。” “哎,沈卿不必过谦。朕便是身处高位,可也有听说过你这女儿。今儿得见,倒果真是个蕙质兰心的。” 楚皇眼底带着满意的笑,忽地问:“沈卿,你家中这珍宝可已有订亲?” 沈大人诚惶诚恐,忙答没有。沈清玉脸颊则唰地一红。 “既如此,趁今夜是这天公作美的好日子,朕便做主,为她指一门亲,沈卿意下如何?”楚皇装模作样。 沈大人自然忙回荣幸。 “沈家嫡女沈清玉,才貌双全,贤淑大方,朕今瞧之甚喜。今四皇子已达适娶之龄,沈家长女又待字闺中,与四皇子堪称天作之合。为成佳人之美,朕今指沈清玉为我皇族四王妃,择日与四皇子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楚皇此言落,沈大人,沈清玉,以及方才被念及的四皇子,立马都站到了最中央忙磕头谢起恩来。 周围人瞧着,却少有意外者。 尤其,是那些朝堂大臣们。 楚皇今夜有为自己的儿子选妃之意,是很多人都料到了的。至于是谁……在此之前也早有过一些猜测。 楚皇这盯上沈清玉自然不是突发奇想。他不过是今夜之前就早就有此用意,也了解过此人。然后借由着这次宴会,亲自先瞧瞧人选,核实一下其品质罢了。 沈清玉领赏谢恩过后,忠勇侯府的那位便开始讲述起了第四道难题答案来。等他讲完领赏谢恩退下过后。楚皇的目光便落在了时听雨脸上。 “你是建安伯府家的?”楚皇忽问。 第110章 原谅她真很难忍住 “臣女是。” 楚皇目光在时听雨脸上扫过,忽道:“倒是名不虚传。” “咳……”在下头看得津津有味的时非晚忽地咋舌的抬起头来。 这年头,做皇帝的都这么懂京都八卦么?他也听说过时听雨? 时听雨倒未有波动。楚皇这才进入正题。时听雨讲解一番之后也受了大赏。只这位楚皇却是迟迟没有让她下去。除了那谜题之外,他竟还当场出了几道题考了考时听雨。 众人见此心思各异。 “好了,你下去吧。” 只又让众人意外的是,不多会儿,看起来似乎对时听雨有点感兴趣的楚皇,竟又直接让她下去了。 倒并无先前对待沈清玉时那般的赐婚之举。 众人心底暗自揣摩:这位时家姑娘身份上到底还低了点! “无人可解头道特等谜题么?” 这厢几人全下之后,楚皇便又问起了今夜最难的那道谜题。 众人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却已无人敢应楚皇这话。 楚皇脸色瞬间不大好看。这是西凉出的题,答不出到底还是让楚人面子不大好看的。却也无奈,只得又吩咐下一批礼官上场,给一些答楚人谜题出色的西凉使臣们颁起赏来。 再接着,猜谜这一项过了。便又是其他各种手艺项目的鉴赏与赏赐了。譬如诗词之类,巧果之类,刺绣之类,雕塑之类……然后,等这些项目过了,便又进入了剪纸一类的当众鉴赏以及赏赐时间了。 当然,在其他项目作品展示期间,也不乏一些年轻的公子跟姑娘有过出色的表现。楚皇在此期间还有过两次赐婚。一次仍是为皇族。一次则是有人主动相求。 时非晚此时看到,此刻这剪纸鉴赏的环节,那居于前十的剪纸作品,已经被十名宫人拿在了手上。 此时他们正举着剪纸,一个个正缓缓的在两排宾客们面前走过。这就是当众“展示”环节,先前的每一个项目都是有的。 上去领赏的为前五,可是作品会得到当众展示的前十都是有的。 很快,时非晚就见到那举着“自己”与安雅公主的那组合作品的宫人,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 “姑娘……”流衣担心的唤了声。 时非晚有过先前救流衣时那高调的举动后,许多人本便都对她多注意了几分。 此时一见她的剪纸,许多人的目光便各种玩味怪异的在时非晚以及—— 那个忠勇侯府的嫡子陵小侯爷之间,来回扫动起来。 说起忠勇侯府,方才那跟时听雨一起上台领赏的“宁信”,就是这位陵小侯爷的表弟。其父过世之后便一直被领养在忠勇侯府。 “姑娘,不会出事吧。”流衣担心。 时非晚皱着眉,低下头并未出声。 不管怎样,此时这时机并不适合去澄清这剪纸非她的作品。 “呈画灯!” 等剪纸当众展示以及大赏过后,只听一名礼官忽地又扬高了嗓子道。 然后,十盏画灯被十名宫人一一高举着,开始从众人面前再次走过。 这是已进入了宫灯展示环节。 再接着,又有五人被念到了名字,分分出列走到了中间。 “姑娘……”流衣此时,猛地拉拽了下时非晚的袖子。 时非晚面纱下的脸,已在此时再次变得阴沉起来了: 因为此次出列准备受赏的人选之中,竟然就有—— 那位陵小侯爷! “姑娘,他……他是画灯的魁首……”流衣仿佛明白了什么。 魁首,那不就……可以向皇上任意提出一个要求…… 时非晚手指轻轻敲动,目光落在那几盏获大赏的宫灯之上,并未言语…… “武安侯府海湘梓。” 宫灯展示环节依旧跟先前一样进行着。不过楚皇点名获大赏的五人其实并无顺序可言,此时他先是看向了五人中唯一的一名女子。 “皇上,是臣女。” 接着,便见一名女子回道。 时非晚的注意力这才回到了人选之上,一听一愕,“武安侯府?” 她目光瞥向右手侧的海氏,“老夫人,那是……” “对,就是我一孙女儿。待会儿便引阿晚你认识认识,她跟你肯定合得来。” 海氏忙笑回。 “你这灯画得新奇,且说说你的创意。”楚皇此时正端看着这位海姑娘的画灯,忽问。 “皇上,臣女的创意来源于一个梦境。臣女不过是将臣女的梦画了下来罢了。” “这画……倒是好一副仙境,好一个上界仙人!”楚皇看着灯,夸赞不已。 “皇上,他……他不是仙人。” 只所有人正半无聊的听看着时,只见这位海家姑娘,竟忽地驳了楚皇一句。 楚皇一时根本没反应过来。 “皇上,这次画灯主题跟剪纸主题是一样的,都是‘意中人’。臣女画的,正是臣女的意中人,是真实的意中人!” 时非晚原本在得知了这姑娘的身份后,便又低下了头来,自顾自的去喝茶了的。 谁成想破天荒的,耳边便砸进了这么一句带了点激烈情绪的诉告。 “咳……” 同旁边海氏一样,时非晚登时便被狠狠呛了下。 然后下一秒,猛地抬起了头来。 “皇上……” 也正是这抬头一瞬,那位本站着的海姑娘,膝盖一软,忽地猛跪了下来,脸色唰红如血,只眸中却涌动着一抹坚定。 她忽地重磕了个头,竟不等楚皇相问,她便已自答道: “皇上,臣女所绘的男子,他……他是……他是擎王府的大公子。” “噗……” 擎王府的人所坐的那一环坐席的位置,擎王老头原都看得快睡过去了的。 谁成想这突如其来的,耳侧响起了如此一翻话。顿时,差点不顾形象的喷出唾沫来,猛地抬头,已经直勾勾的便往最中央的姑娘看了过去。 “哇……” 擎王妃更是双眼放亮,猛地抓住了擎王的手。 “咳……” 便连楚皇本尊,都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给狠狠呛到了。一时威严全崩,差点也喷笑出声来。 可帝王到底是帝王,倒还是强忍住了,故作淡定的忙道:“哦?这样啊。” “是。”海姑娘回。 时非晚此时已经看到旁边的海老夫人一时气得都快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这告白放在现代算不得什么。绘真人放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没那么遭嘲。 可一个闺阁姑娘……自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直白的吐露自己的心思。这绝对是大楚头一件。 因为——这是女子!是女子啊!而且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啊! “皇上……”海姑娘此时脸颊也红得厉害。她显然也是怕羞的。但眼底的坚定却是十分明显。此时忽地往擎王府那一家人坐席的位置瞧了去,欲言又止。 所有人却都已明了:这位海家姑娘,此用意,是想让楚皇成全她呢! “咳……”楚皇装模作样的一副正经态,忽地道:“武安侯,擎王。” 武安侯坐在男宾一侧,此时只觉面子掉了一脸,惨红着脸忙站了出来。而擎王,却是一副春风得意之态。站出后,忙道: “皇上,臣瞧着这姑娘,是怎么瞧怎么入眼。武安侯若是愿意,臣恳请皇上,将这么好的姑娘指入咱擎王府。” 擎王那早就求之不得了。这海姑娘容貌好,有才华,身份也不低。 “武安侯,你意下如何?”还别说,楚皇原就有给擎王府的两位公子指婚之意,此时他倒真想成全。 “全凭我皇做主。”武安侯其实并不反对,只是自家姑娘主动如此觉得实在丢脸。 “咳……”楚皇扶了扶胡须,听此故作庄严的忙道:“今夜本就是个好日子,朕有做天公之心,便……” “皇上……” 谁成想,一句话不待完,忽地,擎王府坐席一堆中响起了一道不请自入的声来。 时非晚看过去,第一眼是瞧见了岑隐,接着目光便转到了他旁边突然站起的擎王府大公子之上。 方才出声的正是他本尊。 让人意外的是这位被告白者没有任何喜色,忽地,他主动缓缓走出了列。 “哦?莫非阿止自己有异?”楚皇一瞅向他,眼神竟就变得有些嫌弃。 “皇上……”岑止忙要说什么。 “得了,你给朕滚回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意向干朕何事。朕召你出来了吗?再者这海姑娘……”楚皇似乎猜到了岑止要说什么,竟是忽地就打断他的话直接警告道。 “皇上……”谁想他自己的话竟也被打断回去了,这位擎王府的大公子忽地一拉衣袍,猛一跪地,仰高声,突道: “皇上,臣实怕辜负了海姑娘,臣——乃断袖!” “噗……” 此句一出,那是毫无缝隙的,某个角落里响起了一道已实在憋不住的女子噗笑声来。 “哈哈……”紧接着,朗朗两声女子天籁般的轻笑,实是吸引了周围一部分人。 “姑娘……”流衣一脸意外的忙推了推时非晚,“注意场合,注意形象啊。” “哈哈哈……”时非晚却又是两声朗朗清笑。 后头流衣惊讶的眨眼:自打跟在姑娘身边,见过她的温柔,她的清冷,她的严肃,唯独—— 倒从未见过她如此开怀的大笑过! “你们这两混蛋!” 擎王府方向的坐席中,擎王妃此时已经气得脸颊发青,头顶冒烟。只岑止此时离得她有些远。于是一股突然冲上心头的火顿时只能朝着岑隐发去。 一拳抽在岑隐身上,然转过去时,却发觉自家这儿子浑然未觉。他正侧着头,目中略带讶色的瞥向某个方向。 第111章 层层布局为了什么 擎王妃一愣,便也顺着看了过去。 她当然知道岑隐瞧的是谁。她今晚上也时不时的瞧过,更是知道自家这儿子一整晚的目光跟心思就几乎没离开过那人。 此时这一瞥,擎王妃才发现入眼的女子已不同于原先任何时候瞥过去时瞧见的清冷状态了。她此时正掩着嘴。虽戴着面纱,却不难瞧出她眉眼里放肆开怀的笑意。 “你只是这样看着有什么用?”擎王妃鄙视。 岑隐已是忙收回了目光,却是没理她,只忽地瞅向了自家大哥的方向,然后抿着嘴,语气略酸的忽道:“大哥真是牛人,日后必成大器!” “你给朕滚下去!” 而此时,岑隐口中这位逗笑了美人的“牛人”擎王府大公子,已得到了楚皇戾气十足的嫌弃眼神。 “咳……” 除时非晚之外,其他围观者脸上那也是各种精彩纷杂。 神情,那都是相当相当的诡异精彩! 甚至有部分人憋笑之余,竟忽地低下头捂住了眼。 只因—— 已实在觉得某位“牛人”公子,简直无法直视了! 无法直视!无法直视啊! 断袖! 噗……他竟然是个断袖啊! 是个断袖也就罢了,他竟还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自己坦言了! “噗……” 神人!神人也啊! 擎王这是作了什么孽!生出的儿子怎一个比一个非同凡响! “哈哈哈哈……” 时非晚此时还在笑着,头次觉得这辈子有了崇拜的对象。 “给朕滚下去!” 楚皇此时又重复了句。 他的气可不比擎王擎王妃低多少。 而且他不止气!他还心痛! 是个断袖啊!难怪擎王府那两混账在这事上这么难搞! “是。” “牛人”大公子此时一听,不见脸红也不见窘迫。 他很爽利的退了下去。 楚皇见此那更气了。 “你们也下去。” 便只得忙也将擎王,武安侯以及那位瞬间满脸泪痕的海姑娘打发下去了 此,实已不好再指婚了的。 “陵栩。” 但帝王到底是帝王,便是被影响了心情,倒也没忘记正事。 很快,他便又正过身子来继续点到了下一位获赏者。 “皇上,臣的创意,也……也是……也是来自于一真实女子。” 哪成想,楚皇这还没从前一秒的坏心情中完全缓过来,甚至还没来得及主动开问些什么。这下一位获赏者,便挠着头试探性的小声回了句。 “噗……” 本来正抿着茶准备缓解下“牛人”带来的坏心情的楚皇,这下一口茶直灌咽喉,差点呛得他这一代帝王当场挂掉。 “皇上,慢点喝,慢点喝啊。”旁伺候的公公脸都绿了,忙给他拍起背来。 “怎么,你也是想让朕指婚的?”楚皇却是一把推开公公,拿着帕子胡乱的擦了一把嘴后,已忙端坐起来心情各种凌乱的问道。 “这……”有些愣愣的陵小侯爷显然有些紧张,此时憋红着脸挠着头吞吞吐吐的回道:“臣,臣是画灯魁首,皇上,今夜的规则是:臣可以……可以跟皇上……当面提出一个合理的要求。” 陵栩其实平时并没有这么愣的。可他哪里想到在自己提及这些之前,会被人抢先开了这一手而且还成了一场闹剧完全影响了楚皇的心情。 “……” 周围看戏的两排宾客们,那被前一场八卦激起的兴奋心情,那是完全还没来得及缓下的。 可哪成想,今夜的事态发展竟然…… 竟然—— 如此如此之“不走寻常路”! 前头被那擎王府大公子点燃的兴奋情绪,那一丢丢都还没来得及开始熄呢,此时竟然便毫无缝隙的—— 又被浇上了一团火! 哇呀! 所有人抬头,一个个的心情那是相当的意外加凌乱加刺激以及——惊喜! 怎么今夜这么多好戏么? 这年头这世界的小年轻们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所以,你想向朕亲口求的恩赐,就是讨一道赐婚圣旨?” 然不同于原先面对海姑娘时的喜乐状态,也不同于其他宾客遇到八卦时的兴奋状态,这高坐上的楚皇,在一怔之后,情绪缓了缓,便又似乎突然间想起了别的什么似的。 他目光往那宫人高举着的魁首画灯上一扫,不知怎地,神情竟反倒一点点的沉肃起来,忽地一字一句,问得冷沉而严肃。 竟完全不比先前面对海姑娘时的兴味状。 众人抬头。 此时正扫到楚皇手指轻轻敲着椅侧,目光正落在那魁首画灯之上,竟许久没有移开。 同先前海姑娘那一盏画灯一样,陵栩画里的主人公也是一个人。前者是一似仙人的男子背影,而后者,则是一个女子背影。 在他们自己开口前,谁都只是看一个整体,未曾仔细瞧人物。而现在再看海姑娘的那盏灯……看得仔细一些的话:白衣,玉冠,清俊,孤逸,倒是真的能瞧出许多擎王府大公子的影子。 想到这,许多人便不由得顺着楚皇的目光,再次去看起了那盏魁首宫灯了。 只是这一次,更加仔细,而且注意力只集中在了画上的人物之上—— 是一个女子背影: 红衣,青发,衣服华丽,却几乎未佩戴什么首饰,虽不见容颜,可气质清冷,独具一格…… 这会是何人? 不比先前,许多人还没等陵栩自己开口,就已是自发的猜测起来。 而后…… 不知何时起,一双双目光,已渐渐的从画灯上移开,接着便往女宾席中落去……自上往下,从一个个身穿红衣的年轻女子身上掠过…… 直到,在画中形象的指引之下,目光开始……定格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姑娘……” 流衣此时捏着帕子,忽地推了推已敛回了笑意的时非晚,眼底是难掩的担忧, 流衣遇事素来是个还算淡定的。可此时她是真急了。 其他人或许这会儿还正处于纳闷之中。可她却是完全明白眼下正上演着什么。 在陵栩出列前,她跟时非晚心底都还堆满了疑惑。 在陵栩出列之后,便已彻底明白了这一场布局: 明白了,为何沐熙如此笃定,这场赐婚算计会成功! 那剪纸,绝对跟这批人脱不了关系! 陵栩乃为画灯魁首,那么提出合理的请求,楚皇是不便拒绝的。 更何况陵栩想求的这一场赐婚—— 如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的合理! 时非晚知道,这女子必然就是自己: 而先前……谁都瞧到了她的剪纸上所绘的意中人就是陵栩。若此时提出求指婚的要求,许多人便会想着她跟陵栩是两情相悦。 就算,她此时跑出来澄清说她对陵栩无意。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敢算计此出,便说明陵栩父母肯定是同意的。 再就只需看女方父母了。 而男方:忠勇侯府,高门仕家,男不丑,性子虽稍愣却也是文武双全,憨厚老实,又为嫡子身份,家中无妾。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配时非晚,那都是只会说时非晚被馅饼砸中了的! 此意若敢提出,就时满墨那批人绝对会乐坏了,断然不会有拒。 所以,此要求提出,楚皇—— 没有拒绝不允的理由! 便是他不允,放在这样的场合不满足魁首提出的合理要求,都是失信不合适的。 至于他们想从时非晚身上取一贴身之物,那完全是为了保险:若然被人知晓他们已经“私相授受”了,那更是脱不清关系的一对了。 “阿晚……” 因着离得前头画灯过远的缘故,时非晚这一角落里的人此时没法子再仔细看清楚前头魁首画灯上的人物形象。 白氏此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怎她觉得,好像很多人正往这边看过来呢。 第112章 出人意料的传召者 时非晚自然也感觉到了各种突然间朝她投过来的打量目光。就说流衣,就已紧张的抓了好几下她的袖子,只时非晚此时却反倒将头低了下去,仍旧似个没事人般,只时不时的拿起桌上的坚果一边扳一边吃着。 “喂,还吃呢。” 只这会儿才将又一枚核桃剥开丢进嘴里,时非晚便感觉自己的袖子又被紧紧拉了下。 这一次,用力极大。 而同时,她耳侧响起一道轻声。 却不是流衣的! “……”时非晚听声一懵,握着核桃的手顿时一顿。 再一眨眼时,便立马见一只漂亮的小手忽地伸到了自己面前,而后,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核桃。 “吃货!” 随着又一道轻声响起,时非晚身边临近海氏的那一侧,已经多添了一把座椅。 时非晚猛一转头。 而后,她便瞧见自己另一手侧边坐着的人,已经不是海氏了。 中间,已经多添了一个人。 “九公主。”时非晚一讶,唤。 “哼。”九公主嫌弃的冷哼一声,随即抿着嘴回了句,“吃货!” “九公主?”时非晚心底愕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公主这是?偷偷自作主张的换座了?还换来了这里? 时非晚当然清楚,说什么换座不方便之类的,那其实只是说:低身份的不合适坐好位置的。 可对于身份高的,那想换来角落里的座位,可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尤其是一国公主,这中途要求宫人角落里添条座椅,然后默默自己坐过来,谁会说些什么。 对! 时非晚眼前添的人,就是九公主!她是方才偷偷的命宫人在这添了条座,然后自后头默默坐过来的。如此自然未引得人注意,便说她方才喊时非晚,声音都放得很低。 若非此时时不时的有人投来目光,是基本不会发现她的。当然便是发现了,公主的这种闲事也没什么可管的。 但现在时非晚的问题是—— 她坐来这里干嘛? “你还愣着干嘛?你不想办法啊?难不成你喜欢他?” 时非晚纳闷时,九公主却已一边剥开那核桃,一边朝她说道。 “……”时非晚又是一愣。 “你这么看着本公主做什么?本公主可知道那就是你。其他宾客或许还不确定,但宫人展示的时候,本公主可是直接拿怀里仔细从上往下一个一个细节的瞧的。陵栩那人本公主了解,就他……哪敢有这么大胆的举动。而且,本公主还知道那剪纸不是你的作品。怎么,你这么木愣愣的干坐着,是觉得这很好被算计得很甜呢?” 九公主忽地又换成了瓜子,一边嗑一边朝时非晚说道。 当然她也知道分寸,语气虽有些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声音却放得极低几乎只有时非晚听得到。 “……”时非晚眨眨眼,目光清静。 心底却是更加愕然: 她……知道自己被处于算计中? “公主过来想做什么?” 时非晚闪闪眉眼,忽地,却是一边问一边正过了脸。随即低头拿起桌上摆放着的小玩具玩弄了起来,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并不像将九公主的话放在了心里。 “你……你还真不想法子了?”九公主见此却是一沉脸,“你不是很聪明,什么局都能破的么。舞蹈那一次,还有今夜你小丫头这一次,换常人全是死局,你不是全都轻轻松松的破了么?怎么,今夜这局……你是破不了,还是不想破? 喂喂……你说话啊。本公主警告你,本公主可是跟大皇兄赌钱了。赌你能破此来着。你要是敢让本公主输钱,本公主……饶不了你。” 时非晚听到这,感觉这九公主语气里的急切,顿时明了了: 原来是跑过来想更方便的看戏的。 不过这位大嘴巴,还把这事对她大皇兄说了么? “公主赌了多少?” 弄清了九公主这次无算计之心,时非晚反倒更平静了,一边慢条斯理的玩着游戏,一边忽问。 “两个铜板。” “……”时非晚这才再次又侧过了脸去。只却见九公主说得那是一脸的认真。 “公主输了。”时非晚忽说:“你大皇兄也赢不了。” “这是何意?” “公主没瞧见,皇上此时并不想应了陵栩么?”时非晚这次又侧了下脸,只却是瞧向了楚皇一侧。 目光往高座上的楚皇一扫,眼底几抹疑惑涌过,却是忽地说道。 是的!她当然没忘记观察楚皇的反应。 然而,却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此时楚皇竟是一副漫不经心不耐烦的架势。 更甚至,他此时好像在用神情,警告起陵栩“别说下去,换条请求”之类的。 奇怪! 时非晚实在觉得意外得很。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若楚皇真是有意避开,那么这批人的算计那可就…… “建安伯府,时家七姑娘吧,上来,给哀家瞧瞧。” 只惜,今夜事,果然发展难料…… 这头,时非晚这会儿还正比较有自信的想着:依楚皇此时的神情来看,事情发展应会出乎预料,沐熙等人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时,场中,一道老沉的女声一响,却是猝不及防的瞬间打断了她此思绪。 同时,也瞬间拉回了其他宾客们的神儿。 这两排的宾客们,许多本都还在猜测着画上的红衣女子是谁。方才他们也确实衡量了半天。注意时非晚时,越看越觉得她有几分像。 可他们此刻也多是在揣摩纳闷,却不像九公主一样完全确定了。更甚至觉得这怎么想都不大可能,准是自己看错了。毕竟这种水墨画写意,形象也并不是那么逼真。 那么一个臭名远扬的丑女,怎可能会有暗恋者。 可谁想这高座之上,忽然地便响起了这么一声传唤—— 是来自当朝太后的! 而且,被传唤者,不偏不倚,竟正是这位时七姑娘! 这……这是…… 两排宾客们瞬间再次惊讶的挠着头往时非晚的方向看了过去。 “呀……” 九公主此时也讶然的抬起眼来,“皇祖母?她也知道你?” “……” 时非晚握着玩具的手也是一顿,已是立马侧了侧视线,寻声望了去。 太后? 她心底一愕。 但反应却是极快,已是忙起了身来。 而后,也来不及思考这位太后是如何这么准确的念出她的身份的,来不及想为何会有这突然其来莫名其妙的一召,心里骂了句“妈滴”后,便已出了列,低下头故作恭敬的只得往中央走去。 “……” 白氏海氏那更是意外。 这一角落里的人没几个看清楚魁首画灯的。这突如其来的传召,他们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这是……” 时非晚出列时,听到两排宾客群忽地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小声议论声。 同时,不少带着愕然与审视的目光,随着她的前行而移动着。 “臣女建安伯府时家七女,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时非晚走至中间时,恰好在陵栩旁边跪了下来。 而后,只得先装模作样的行了礼。 时非晚此时自然还戴着面纱。不过,其实这样倒也不算不礼貌。 午宴时楚皇没责,便也说明此不算什么多奇怪的。事实上大楚民风保守,便不是时非晚,很多闺女出门,也都是会戴面纱或帷帽,不让人随意瞧容颜的。 便譬如这现场闺秀之中,除了时非晚之外,还有不少的姑娘也是戴着与衣服匹配的长面纱的。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楚皇还没开口,时非晚此时又听得那太后开了口。 第113章 沐熙突如来的求婚 奇怪! 试想想:就算是这太后知道这些,而且算她有兴趣操心这事,召人出来也应是召女方父母才对。 这么突如其来的直接将女方的名字点出来是闹什么? 一来楚皇应了么?二来陵栩自己还没开口呢,三来双方家长应了么?四来女子到底不比男子,海姑娘先前可以直接点擎王府大公子的名字,可若换成个姑娘便得为着这姑娘清誉而注意点言辞了。 时非晚闪烁着羽睫,脑中几缕疑思浮涌。 “呵……” 也正是这时,时非晚听到对面传来了一声幸灾乐祸的呵笑声: “时姑娘,太后唤你呢?你还愣着做什么?” 时非晚抬头,就听到对面沐熙似笑非笑的正看着自己,与周围其他人的神色相比,他一点也不意外更甚至似意料之中的神情算是独树一帜。 时非晚手指轻轻敲动,暗自思忱之时目光往高座之上那位突然莫名其妙杀出来的太后望了一眼,长睫之下一抹猜忌转瞬而过—— 这个太后此时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召,会是巧合么?未免也过于急切且不合常理了些,楚皇都还什么都没问呢! 可若不是巧合,那么她总不会也是—— 故意的? 不知怎的,时非晚又想到了自己这莫名其妙被特殊邀请来参宴的事。 “时非晚……” 九公主此时已再次推了下时非晚,“你……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时非晚摇摇头,敛下眼底的猜忌。想了想,即便是心底再过意外,身子也还是缓缓站了起来。 然后,微低着头,出列…… “……” “这……怎么回事?” 时非晚出列时,听到周围立马传来了各种嗡嗡嗡的讨论声。 同时,无数道带着诧异与审视的目光,此刻清一色的集中在了她这一线。 时非晚自己意外,但论诧异程度,绝对比不过这周围一堆本想要看八卦的人。他们是做好了看八卦的心理,但无论怎样都绝想不到:这“八卦”竟会如此之发展。 眼下……这…… 这是什么个情况? 不是幻听?这被点名出列的真是这京都出了名的臭名远扬的丑女?方才不是误会,那魁首画灯上的女子莫真是她? 可这……若不是幻觉的话,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点! 陵小侯爷总不至于是被驴踹了脑子! 再有……这太后又是怎么个回事? 她好像一开始就确定是时非晚似的?还有这突如其来的直接传召点名女子,实是莫名其妙! “这女人,哪来的这么多麻烦?” 九公主这会儿已从愕然中回过了神来。时非晚走出时,她挠着脑袋嘀咕了一句,随即又恶狠狠的警告道:“时非晚,你若敢让本公主输,本公主弄死你!” “……”她旁侧,白氏海氏完全就跟被雷劈中了一样,直到现在脑子仍旧还在嗡嗡嗡的响着一片混浊混乱。尤其白氏,想她早上还在发愁着时非晚的亲事呢,可现在这…… “臣女拜见皇上,太后,皇后……” 时非晚很快便已走至了中前方,恰好便跪在了陵栩旁边。 基于没有什么异能金手指,再排斥她也只能行起这个时代的跪拜礼。 时非晚跪下时,周围各种悄悄的议论声不断。 “抬起头来,让哀家再瞧瞧。” 楚皇还没开口,那太后忽地又落了一声。 时非晚淡定抬头。 她自然还是掩了面纱的。不过其实这放在大楚,真不算多奇怪多不礼貌的行为。除了她之外在场也还有其他的一些闺秀,也是戴了与衣服匹配的长纱的。 一来当作是配饰。二来这大楚本就保守,就跟现代时存在某些国家的女性出门会裹脸一样,大楚虽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但闺秀们不轻易在外人面前展露容颜以纱掩面也并不少见。 “是个养眼又聪慧的孩子。” 时非晚这一抬头,能感觉到高位之上两道带着威严的审视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只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她能感觉这两道目光与此时还觉得有些懵逼的其他宾客们的目光不同,竟不带任何讶异。 难道他们不觉得一个臭名远扬的丑女有人暗恋很惊异? “陵栩,你说的女子,是她?” 终于,正主楚皇出声了。 虽说闺秀名声重要,可时非晚这名都已经被点了,自就没什么不好再问的了。 “皇上,是……” 陵栩侧头望了一眼太后,眼底异光轻曳,低头时忙便要回:“是她,求吾皇……” “皇上,正是她。可陵小侯爷却并不是想为自己求此姻缘!” 陵栩刚刚就要进入最正题。 然而,此话却是突然地,竟是被忽响起的另一高声掩了过去。 这音色熟悉,是至后边宾客席中传来的! 陵栩听声,话止,猛地一怔。 “皇上,其实是微臣拜托了陵小侯爷,想让他臣求一赐婚圣旨!” 身后,方才那道高声忽地又再一次响起 紧接着,宾客席中,一人未经传召便忽地出了列。 “皇上,其实是微臣中意这位时家姑娘,所以,特意求了陵小侯爷为臣求一圣旨。此画,虽是出自陵小侯爷之手,可他画的女子,实则只是微臣心底的意中人,是微臣让他画时家姑娘的。” 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此声出自谁之口,不多会儿,竟就已见这中央又多添了一人—— 正是方才匆匆出列还打断了陵栩话的那男子—— 沐熙! “啊?” 再说,看戏的大众们本就全体都处于懵逼之中,觉得今儿这八卦的发展怎么看怎么诡异莫名又匪夷所思。 这会儿他们都还在讨论着前一刻时非晚被太后莫名其妙点名的事呢,可哪想这都还没缓过多少来,竟就又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然后—— 就见到这中央多出来一个自己走出来的男子—— 沐熙! “老大……” 陵栩身子微顿,侧了下头,眼底惊色唰起。 沐熙侧头,也看了他一眼。随即,却是很快又正过脸,跪了下来。 恰好,就跪在了时非晚的右侧。 “皇上,中意时家姑娘的,实则是微臣。陵小侯爷与微臣交好,是微臣托付他为微臣求的这圣旨。还望皇上成全。” 才一跪地,沐熙便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他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 他旁侧,时非晚此时已经再次低下了头,面纱下神情略呆。 再说,此时集体还坐在宾客席中的其他几位沐熙的哥们,早已经瞪起大眼珠子只差没用手去托下巴了。 “这……这老大要干嘛?” 几名小哥呆呆的看着沐熙所跪的方向,只觉脑子里突然有千万只蜜蜂嗡嗡嗡的闹腾着。 方才沐熙要出列,并没有提前告诉他们。而且,这也绝不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一项。 不过就是在此之前,老大奇奇怪怪的告诉过陵栩,那笛子不能用之类的。 “老大这……他……瞧上那时非晚了吧?” 一名小哥咋着舌,忽地挠头道。 “笨!” 只这话才落,他脸上便遭来了另一人的狠狠一拳,“你蠢吧,怎么可能?” “那这是……” “准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回话的男子目光往沐熙的背影之上又落了一眼,眼底疑色微涌。 即便是掩饰得再好,沐熙此时的身子,也还能看得出微不可察的轻颤着。 这常人或许无法看出来,可过于细心且会武又了解沐熙的人,却已是可以肯定—— 老大,绝对出了什么事! 到底,他想要整治时非晚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总不至于是……迎娶时非晚,存在着…… 危险? 第114章 一波三折赐婚之夜 否则,是绝对不会出现眼前一幕的 除非,迎娶时非晚,真存在着危险。 想想,老大绝对不会辜负敬王妃的嘱托的。他们之中这批人,基本上可以为了郡主做任何事。既决定了有此计划,那么便必不会轻易放弃。 而老大不可能瞧上了时非晚,陵栩对迎娶时非晚这事又毫无排斥。所以比唯一的解释止只可能是:若陵栩迎娶时非晚,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依他对沐熙的了解,唯有此番情形之下,沐熙才会出来顶下包袱。 “可她?能有什么危险?” 被敲了脑子的小哥一脸的问号。 就一个丑女罢了。若不是敬王妃指出一定要得到皇上赐婚才行,他们中的谁只怕都可以轻易求到婚。 “你问我,我问谁去?” “……” 这一堆人的旁侧,一直都是坐着吕梁的。此时他多多少少的,也听到了一些对话。包括先前的事,他都多有关注。此时只是咋舌的托着下巴看着时非晚的方向。 与其他人的惊异不同。他的思绪此时虽也混乱,但想的却是时非晚这个人。时满墨是对他说过谣言有误,更甚至说过时非晚容颜不丑的。 如今他是完全信了。可却也愈发的好奇起来:这妮子是怎么来的这么大的本事招惹来这么大的麻烦的? “哦?此话当真?” 与周围宾客们的各种惊异不同,楚皇这次只是微怔了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问了句。 “是,皇上,您今天中午还说愿意为臣指婚呢。”沐熙忙道。 “陵栩,可有此事?”楚皇问陵栩。 “这……是。”陵栩吱唔了下,但反应亦是不满,很快答道:“请皇上为沐小公爷指婚。” “……” 时非晚此时算是就坐在陵栩跟沐熙的中间。脑子嗡嗡嗡的凌乱过后,心底那对沐熙突然杀出来的几分惊异,却是已在陵栩回答此言的一瞬,慢慢的顺了不少。 今夜这批人有问题,想算计她的亲事。这太后有问题,明摆着知晓此一切,更甚至似参与者促成此事似的。 无论是哪一件,针对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都有些不可思议。而她今晚上也一直想不清楚其动机。 如今这两人的配合倒是让她知道了:他们无所谓谁娶她。重点就是:楚皇得赐婚!一定要使得自己被促成无法更改的婚事! 时非晚相信,依她一个新入京都的新官之女的身份,无论是怎么样都勾不起来这么多的大人物如此般的注意跟算计的。除非—— 牵扯到了岑隐! 是! 时非晚此时已经猜到了几分了。她如此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唯一能够值得这些大佬如此注意的点只有一个—— 岑隐喜欢她!她可能成为擎王府世子妃! 而有人—— 并不愿意让她进擎王府! 只有涉及到擎王府,才会引起当今太后这样的大佬的注意。 时非晚此猜,不得不说大胆又跳跃。 然而她却却觉得,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得通。不过此若要成立,也反应了一个潜在的事实—— 有人,已经知道了她跟岑隐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是那晚?” 时非晚心底自问着。 她想起了被人抬去城南的那一眼。那晚,很多人是见到了岑隐为了她杀了人还抱走了她的。而那些人是京都的武官,可能背后为各主服务,莫非…… 那么,沐熙突然站出,是因为忌惮岑隐,又想要赐婚达成,所以他自甘娶自己? 就是……到底是出于什么,让他们这伙人为了这个,连自己的终生大事都愿意牺牲? “皇上,既如此,那便成全了小熙这小子吧。你看他可怜巴巴的,都努力到这份上了,这也是好事。武国公府,也不算亏待了这位时姑娘。” 太后此时接声道:“况且,这规矩不能坏。您这得答应宫灯魁首一个要求呢,他求此赐婚圣旨,不损国事,也不过份,可没有不应的理由。” “母后说得是。”楚皇听太后言到此,也不知在想什么,让时非晚意外的是他竟依旧没有直接应口,忽地又道:“朕岂会食言?只是事关女子一生大事,合不合理,也总得长辈们表意才行。” “建安伯,时满墨,武国公。” 楚皇忽地重呵一声。 “皇上,臣在。” 建安伯跟时满墨两人,围观了先前的起起伏伏,全程就跟被雷劈了脑子了似的,直到现在还没法跟其他人一样还算平静的议论起此事。 早瞧着时非晚之前救流衣时,他们就已是满头发懵了。这会更是大跌眼镜。此时被召,那是唰地一下,又惊又愕的忙站了出来。 “此亲事,你们觉得如何?”楚皇问。 大楚议亲,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过问子女之意的。尤其是女儿家,便是自己过问,都会被嘲笑的。 当然……时非晚此时绝对会被人嘲。因为也绝对没有几个姑娘,跟她一样被人放在如此明面上被人直接讨论起了亲事的。 按照大楚保守的民风,就算此婚不指,今夜之事也会成为她名节上的一个污点。 “臣觉得甚好。”武国公瞧了眼时非晚,即便是心底实在惊异自家儿子这突然间的举动以及态度上的大转弯,也猜到了沐熙的目的绝非他说的那般,可却依旧喜滋滋的,竟是立马应好。 “……” 周围宾客早就已经懵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怎无论谁的反应,都跟他们猜得完全不一样? 方才的沐熙当然便是这样。早上的事也都传开了一些。这位沐小公爷不还欺负过时家姑娘吗? 而眼前这武国公的态度,竟然更是不可思议! “皇上,臣……” 而接着,又一次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时家的长辈,竟反而犹豫起来。此刻时满墨脸上便好像写满了不大赞成。 “时伯伯,时爷爷,我知今早的事是我的错。可我当时对时姑娘有误解。今夜才知我错了,时姑娘聪明大方,若今夜是我跟她第一次见面,我对她便算得上是一见钟情。 今早之事,我实在抱歉,改日必然去伯府负荆请罪,望时爷爷时伯伯原谅。我保证,绝对不再犯混。若时家愿意应此亲事,我也绝对对七姑娘好,莫说花街柳巷不再去逛,便是府中,通房小妾也一律不会有。还望时爷爷时伯伯应下此亲。 对于今早对建安伯府的无礼,晚辈任凭处罚。” 沐熙却是很快知晓了原因。竟是一转身对向时满墨跟建安伯,忙道。 “……” 此番露骨算得上是表白的言论,在场的闺秀们听了那是早就脸红了。虽惊异,多数却都已羞得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若换成其他人跪在时非晚那个位置,只怕会羞到想去撞墙都有。然此时时非晚容颜静淡,只是在心底骂着“臭不要脸”! 简直太不要脸了! 他奶奶的是怎么巴不得她死却还说得出这么一番“深情”之言的!妈的! “这……” 不出时非晚所料。时满墨跟建安伯脸上立马就松动下来。本来若不是早上那事,这亲时非晚就是远远高攀了,他们绝对是喜滋滋觉得馅饼从天而降的。 这会一听,人又是道歉又是后悔又是当着皇上都敢下这样的重承的,哪还有不心动的道理。 关键是……这是高攀,而时非晚失去这次机会后,更难嫁出了! “皇上,臣同意。” 时满墨跟建安伯,接着一起应声,瞬间态度大专立马把时非晚卖了。 “既如此,此事便这么定了。” 楚皇还没听声,太后却又抢先应了一步。 本来此事皇家先有承诺,没有道理不应画灯魁首的请求。而现在双方父母都同意,便完全没有理由应“不”了。 楚皇此时身上略有寒意,听到太后替他直接开口,似想驳什么,然而,此形之下却已是再驳不出什么了。 “皇上,下旨吧。”太后催了一句。 “既如此,朕便……” 楚皇低沉着音,总算要下令。 “皇上……”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一道声却又适时的打断了楚皇之言。 “皇上,臣女有话有说。” 此声,来自于时非晚。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你说话的份?”太后态度竟忽地一冷,直接打断,道:“此事就这么定了,还不赶紧谢恩。” “臣,谢皇上太后成全!” 沐熙已是第一个立马磕了头。 接着,时家长辈,沐家长辈,已是立马行礼谢恩起来。 此头拜礼扣下,又有方才太后跟楚皇似同意了的表意。如今这在所有人看来,已经是成定局了。 差的那一道写下的圣旨,其实也不过是形式还没完全罢了。 时非晚被噎在当场,抬头瞧着楚皇似已不打算再说什么的威严脸,眸子已是渐渐冷了下来。 “媳妇,还不谢恩。” 沐熙却是贱贱一笑,忽地扭头看着时非晚。 只这声在别人听来露骨又毫不知耻,可只有时非晚明白: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小爷跟你说过,可别高兴得太早。” 时非晚侧头看向沐熙。耳侧恰好便响起他的又一声。 极轻,也就她跟沐熙两人听得见。 第115章 真以为她没辙了么 “沐小公爷以为自己可以高兴了?” 时非晚也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回应:“小公爷现在身上不疼么?或者说,小公爷想娶我,能活得到新婚之夜么?” “你以为我会死?” 不想,沐熙忽地笑回了句。 “不然呢?”时非晚问。 “放心媳妇,我不会让擎王世子如愿的,我会活得久久的。” 时非晚听清了他的言下之意。他知道岑隐的那针致死。然而,他有法子解决? “媳妇,你还是赶紧谢恩吧。否则对皇家不敬,出事了可莫怪小爷没给你提醒。” 沐熙又轻声说了句,双眼与时非晚相撞,眼底堆满了幸灾乐祸跟挑衅。 此时,很多人视线已经开始集中定格在时非晚身上了。因为看此形式,这皇家指婚已经是定局了。而她还没有谢恩。这是无礼之举。追究起来可是大罪。 “哼。” 沐熙此时是离时非晚最近的。可意料中的气急败坏与灰心以及认命竟未有,此女子不以为意的哼了声。 “依我看,是小公爷自己高兴得太早了。”时非晚忽笑。 “媳妇这是何意?”沐熙贱兮兮的一声。 “哼。”时非晚冷笑一声,却是忽地抬起头来,往前移了移,忽地一磕重头,一声高高扬起的声音,便忽然地夹在所有纷杂的议论声中,突兀的响起: “皇上,臣女请命,解今夜北戎的头道特等谜题!” 嘶…… 各种参杂的议论声,以及小声的嘲笑声,就在时非晚忽然响起的此声之后,戛然而止。 “……”时非晚身侧,沐熙已是猛地一滞。 “……”那本已打算下达一完整赐婚指令的楚皇,本是有些不情愿的正斟酌着词的。哪会想到完整指令还没出口,这当事女子突如其来的突然钻到了前面。 破天荒的,竟是一改话题,来了如此一句。 是的!一改话题!改得那么猝不及防! 改得那么—— 惊天动地! “我的爷……” 那厢宾客席中的九公主自然不会错过这边的任何动向。不过她言语里一开始虽含着对时非晚的警告,但实际上对她的自信并没有多少。从她赌了两个铜板就可知。 方才一直看下来,完全就不见时非晚有何反转局面的架势,便完全不抱期望了的。 天知道,她都准备回自己的座位了,时非晚竟是突如其来的丢了这么一句下来。 解今夜北戎的头道特等谜题? 此句,便是不发生在此时此刻,也足以一语惊四座了! 今夜北戎的特等难题多少人尝试过?虽有许多聪明的一开始也都有自信,可最后没有一个有结果的。 便是不发生这些,也绝没有人料到——时非晚!这个臭名远扬的女子有如此自信胆敢来这么一句。 而此声发生在此情境之下,这被狠惊一下的同时,忽然便让人添了一种“大呼过瘾”的激烈情绪。 因为在场都不是傻子。此种情形之下突然指出想尝试解特等谜题,不管她解不解得出,其动机是什么已是显而易见了。 若她能破,那么她就是谜题魁首,可不就也可以向楚皇提出一个要求? 虽然实在没想到也不理解这时家七姑娘是不是傻,但她方才的神情是真让人瞧了出来:她确确实实不乐意这亲事。 所以,她此言,是在对抗! 不过是一场赐婚而已,谁会想到在各种惊异之间,还参杂了如此一番的一波三折?甚至是……勾心斗角似的! 而且,还是让人意料不到的完全高攀了的一方在对抗! “哦?你能解?” 楚皇傻了半秒,随后便不知怎地突然精神一振,竟是忙坐得笔直,便立马问。 “臣女,可以一试。”时非晚说。 “那你便试试。”楚皇忙道。 “是。” 时非晚应下。 这下,所有人也都不介意楚皇暂时没有先提及沐熙的这桩亲事了。倒是都只想着这谜题的事去了。 他们一个个都跟楚皇一样,都是精神一振的,期待满满。 不过,这绝不是他们真相信时非晚能解。在他们看来,这也不过是时非晚想要对抗这一门亲事,所以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想试试赌一赌给自己一个冲出来的机会罢了。 毕竟那谜题,就是转环扣,谁都可以试试来着。 他们兴奋的,不过是这事还在发展没有完全结束罢了。也就是……还有戏看! “她真能解?” 沐熙的几个哥们这会儿都傻了似的托着下巴。 “不知道,不过为什么总感觉老大遇到对手了似的。”一人答。 不管时非晚是不是“死马当活马医”,这突如其来的应对也实在让他们惊吓了下。 “放心,那东西我试过了,转不开的。她也就瞎挣扎罢了。” 又一人说道。 而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将一细细长长的环扣递到了时非晚手上。 北戎的这道谜题就是这样。他们备了一工具,一环又一环扣起来的水晶长链。链环可以移动,将所有环解成自由的,便算是破了此题。 而且,不能摔碎了这水晶链,那更不能用锯子以及刀剑来锯砍之类的。 时非晚此时握上那链,便一环环的开始动起手来。 一会儿过去之后,她还在转着,却是并没有结果。 众人对此倒是完全不意外。他们也就是觉得有戏看精彩罢了,可绝对没想着这女子真能破此题。 多少朝廷大臣那都没法子来着! “皇上。” 时非晚又解了下,然而仍旧没有结果。她放下链子,皱着眉,忽地又道:“臣女,需要一些工具。” “你要什么?刀?剪刀?锯子?这些可是不能用的。”楚皇忙道。 “臣女不需要这些。” 时非晚说。 随后,她也不直接开口跟楚皇提。忽地,众人竟是见她往擎王府一侧走了过去。 一时便又一愕。 “擎王世子,听说世子武艺超群,臣女斗胆,想请世子为臣女寻来一些东西。其他人,一是没有世子那么便利可以出入宫中很多地方,二是,没有世子的速度。臣女不想让皇上等久了。” 时非晚在岑隐跟前三步之外停了下来,忽地说道。 众人听此,虽实在摸不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工具,也绝对不信她真能解那环。可对她此时站在擎王府的人面前,倒是完全理解了。 听她这么说,也没有觉得她此举有什么奇怪的。 这种事情交给现在暂时在宫中任职的擎王世子,确实很合适。 “姑娘要什么?” 岑隐抬头,静看着时非晚,问。 他的声音并不冷冽。不过倒没有人发觉有什么反常的。毕竟处理正事时,这位世子那也不是变态。 时非晚忙让人寻来了一张纸来。随后便在纸上写下了一些东西。递给岑隐便道:“有劳世子,谢谢。” “我马上回来。”岑隐忙回了句,然后在又瞧了时非晚一眼后,一溜烟的功夫便没影了。 “咳……” 就坐在岑隐旁边的擎王此刻轻抚着胡子,忽地莫名其妙咳了声。 岑隐说是马上就回来,可时非晚的东西应是没那么容易找。他还是稍花了一点时间。 等他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包袱。时非晚便在楚皇的命令之下重新站了出来。 “七姑娘且看看,可是需要这些。”岑隐按时非晚纸上的吩咐命人搬来了一桌子,将时非晚需要的东西一一摆了上去,问道。 “是,谢谢。” 岑隐听此,未吭声。可竟是没有直接下去,忽地说道:“七姑娘可需要帮手?” “不用。” “……”岑隐微顿之后,这才转身回了位。 “……”高位的方向,楚皇目光在忽地岑隐身上落了一眼。他不知在想什么,嘴角忽抽了下,这才好奇的又看向了时非晚身前的桌子。 工具不多不少,可确实不是利器之类的。 众人竟是看到了一些带塞的各类型瓶子,以及一些软细管,还有一些架子,夹子,液体,不知是什么物体的固体之类的。 这是什么? 又是要做什么? 这下,便是不信时非晚能解此题的众人,也都全又懵上了。 本当这女子是真准备死马当活马医呢。 可看眼下这大架势,怎好像她真有法子似的? 但靠这些瓶瓶罐罐,能破这题?这也没可能吧! 周围嘈杂声不少,时非晚的注意力却只集中在了桌上的东西上。此刻她拿起了一长长的软细管。这是天然橡胶制的,原料来自于三叶橡胶树。这个时代竟也有。其实方才她只是问岑隐要一些此类的管子罢了。可倒没有想到他真找来了。本来她还有替代工具的。 不得不说,此刻时非晚还是有些感激岑隐的。当然此时也时间想这些。她很快便操作起了桌上的各种东西。 众人瞧得倒是十分惊奇。这会儿他们见时非晚夹起了一连接着管子,里边装了一些液体的瓶子。 “那是什么?” 靠这些,就能解这题? 时非晚通过操作之后。装液体的瓶子便与另一非琉璃制瓶子连接了起来。而另一瓶子的上头瓶口处,用什么东西紧紧密封着。 第116章 自己做主那是做梦 只她又用长针一点点的开了个小口。而那水晶链环的一处小角,时非晚此刻便将它堵在了那上头。 众人看得莫名其妙。很快,她们又见时非晚将一些晶体类的东西十分小心的加进了前一带液体的瓶中。 这一系列的举动,瞧着实在是奇怪至极。但能看得出的是,这女子操作起来十分小心。 “你在做什么?” 楚皇等了一会儿后,见时非晚只是等在旁,实在耐不住的问了句。 然而时非晚此时却又又有了举动。她将链子重新拿起。然后很小心的将那空瓶子给封了起来,将其他东西收拾好。这才回道: “皇上,马上就好。” 说罢,时非晚重新转动起了水晶链环来。 “呃……” 众人无语。这是在搞什么?稀奇古怪的操作那么久,最后还是在转环? “皇上,可以了。” 只这疑问还没过多久,时非晚忽地抬起了头来,说道。 然后。她抽出自己的手帕放在桌上。手中的链环,竟是已经可以一个一个的慢慢抽出来了。 眨眼的功夫后,众人便见时非晚的手帕上,全都是彻底解开了的水晶细环。 “……” 周围嘈杂的议论声不知在时非晚转到何时时止了住。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宫人将时非晚的手帕递给楚皇时,楚皇捡起里边零散的环扣一一查看了下后,懵了会儿,便猛地抬起头来迫不及待的问。 “皇上,这个是绿矾油。”时非晚不便拒绝给解释,便说道。 “而这,是本就已经加工过的纯度较高的萤石。” 绿矾油是这个时代本就已经有了的。其实也就是现代的硫酸。在古代这是用绿矾煅烧制成。这古代的炼丹士称其为绿矾油。其实就是水合硫酸亚铁分解又与水作用后的产物之一,现代的硫酸。当然,时非晚用的是人家现成提炼过的。而且这瓶也是她需要的浓度较为高的。 而萤石,是可在大自然寻到的矿物。与浓硫酸反应得到的氟化酸是一种气体,可以腐蚀水晶(二氧化硅)。 这些环本来就都是有着小缺口的。而时非晚方才看似放在了一个空瓶子上头,其实,已利用此处理了一下一个小环的小缺口。 此时若不特别特别仔细的看,怕是还看不出来环的缺口变大了一点点。而时非晚方才就是通过这变大一点点的小缺口,通过一个环一个个的慢慢给解开的。 不仔细的去瞧,没有人能想到她方才损坏过这环。 当然,就算是发现了……原有的题目规则里,也只是说不可以摔,不可以用利器锯砍之类的。 她是用气体弄坏的,谁敢说她犯规了! 所以—— 时非晚很快,直接不要脸的解释了一下这些东西会发生反应腐蚀水晶之类的。便是还没人说她损了水晶,她也显然没有隐藏的意向。 这番一听完,众人的脸色那已是各种诡异抽搐,一时竟不知该骂时非晚无耻,还是该赞她机灵了。 “呃,这……”楚皇哑言半秒,只得抽着嘴角问北戎王子,“王子觉得如何?” “王子,敢问,我犯规了吗?”时非晚忽地扬声一句。 某北戎王子抬着头看着她,摇头,“倒是没有。” “若此不算解,敢问一下,北戎如何解?”时非晚又问。 “此自然算。姑娘确实没犯规,自然应当算解。”北戎王子似不想答北戎人的解法,一听此已是忙道。 时非晚心中冷笑。他们敢拿这种东西直接摆出来出题,而且笃定大楚人绝对解不出。她想,要么就是北戎人的答案也不是用手,要么就是压根儿就是无解的。 “哈哈哈,北戎王子说得对,此自然算解。”楚皇听此,已是大乐,忙道:“倒是让朕大开眼界了。时家七女,如此你便是此环节的魁首了。说吧,你想让朕应你什么。” 楚皇此话一完,众人的心思便又立马从方才这一系列操作的惊异之中转了回来。顿时都盯起了时非晚。 这臭丫头来这么一手,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吗? “皇上,臣女恳请皇上应臣女一事,臣女的亲事,任何人不得插手。在臣女自己同意之前,任何人不得干预。” 时非晚抬起头,将这一声扬得高高的。 此一刻,她的心情是有些澎湃的,眼底更是难掩渴望与期待。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除却“穿过去”这一条,目前为止最想要的一个愿望。 任何人不得干预她的亲事。包括父母,长辈,以及其他一些位高权重的人。包括——楚皇! “……” 周围又静了下来。便是都瞧得出时非晚这是想要对抗方才的这一场赐婚。可谁也还是想不到,她提出的,竟不仅仅是让楚皇收回成命。 而是直接从根上,拆除了其亲事被动的可能性! “包括父母?”楚皇也吓了一跳。 因大楚女子,绝对没有可能提出此类的提议。大楚的闺女,自己是不便给自己做主婚姻的。便非要自己做主,都得遭人嘲笑。 “是,包括父母,包括长辈。”时非晚坦言。 “……” 周围已是又起了嘈杂声。只此时这些纷杂的声音中,已多是嘲笑了。 不得不说,这女子是一次次的让他们大跌眼镜了。这绝对不是谣言里说的那样的村女草包。 反而,她显然聪明大气。便这脑子以及胆识,京都女子之中,怕是少有能比之的。 今夜之后,说此女乃为草包村女的谣言不攻而破。然而,她的名声,却也没好多少。 就名节这一块,怕反而愈发的不堪入目了。 “这什么人啊……” 周围人显然都充满了不理解。哪有闺秀准备自己决定自己的亲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竟也敢违背,这也是不孝之举,简直大逆不道。 “皇上……”时非晚见楚皇发愣,忙又道。 “不得,皇上,若是你要应时家姑娘的,微臣的,又当如何?” 陵栩本一直在旁瞧得各种目瞪口呆。 而这会儿一听,立马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急,便也突然不犯傻了,已是忙说道。 这下,周围的议论声更杂了。 是啊!这若是答应时非晚,那陵小侯爷呢?总不能应一方辜负一方吧? “皇上,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太后插嘴。 “皇上,方才还不算是完全赐婚了,所以……” “本宫懿旨,不算数么?”太后道。 “……”时非晚无言。 如此说来,他们是笃定方才沐熙的求婚,已是定下了的事? “凡事确实得有个先来后到。方才亲事已成,你若是不喜欢,便求朕收回成命吧。” 楚皇此时终于开口了。 “啊?”时非晚仰着头。只是收回成命吗? 这不是说,楚皇他答应她不赐这门亲。但由她自己做主亲事的令,他不准备下? “不然呢?朕应下陵栩,又应下你,公平合理,不是么?”楚皇又道。 “……”时非晚显然并不是那么满意。但看看旁边的太后,又想想此时楚皇的态度,以及此要求算得上是大不孝,同时也是不顾时家长辈脸面的。便是楚皇看在建安伯府的面子上,都不会应她此要求。 有这太后咄咄逼人,如今,能得这结果不至于嫁给沐熙,其实已经算是破了一大劫了。 “臣女叩谢皇上。” 时非晚无奈,却也知道见好就收,走上前去,便重重磕了个头谢了恩。 “把那些东西先抬下去。”楚皇此时下令吩咐将时非晚用的桌子抬了下去。 “……”时非晚跪得发懵。 她本来就排斥这个时代的跪拜礼。可无奈,身在这个时代,如今还挣脱不出来,只能入乡随俗。 可这会儿,事办完了,被算计了,局也解了,应该没她什么事了吧。 怎么这皇帝还不让她起身退下去。 “陵栩,你先退下。” 楚皇这时又开口了。 众看热闹瞧得起劲的宾客,这会儿又讶了起来。楚皇还留这批人在前头,难不成还有事? “今夜是个好日子。”果然,楚皇此刻抚抚胡须,忽的再度开口道:“众卿当知,每年大办乞巧节宴,朕都有为自己,或是为皇子们选妃以及为重臣赐婚之意。” “……”众人点头。嗯,知道呀,但怎么这会儿突然说这个?每年的正式大赐婚时间,不一般都发生在快散宴之时。现在还早着呢。 “云家云浅依。舒家欣,刘家刘雯婷。” 楚皇却是忽又看向了宾客席中。 他竟是一连串的,忽直接点了三个女子的名字。 “……”被点名的三闺秀顿时一讶。但又似乎心里有底似的,很快便做出了反应,忙一一出了列站了出来。 许多参加过往年乞巧节宴的瞧着,倒是心里都有数了。楚皇这是准备继续“开赐”了么? 之前虽有个被赐婚的,那都是顺便出过列顺道就提起的。而还有没有出列上台的,楚皇又有赐婚之心的,可不就得直接点其名么? “皇上……” 三名闺秀们出列后,忙便叩拜行起礼来。 第117章 这皇帝莫不是逗她 而这会儿,时非晚,沐熙,时满墨,武国公这等人,那都还没被同意退下次。见此阵仗,不由都是一愣。 这位楚皇,莫非忘记下令让他们退下了? “云家云浅依,端庄大方,秀外慧中,与七皇子堪为良配。刘家刘雯婷,品貌端正,贤良淑德,与八皇子年纪相符。 朕,今特指你们分别予七皇子,八皇子,十皇子为正妃。其他礼节,他日再由礼部操持。” 楚皇此时似直接无视了他们,越过他们,目光落至三名闺秀之上,忽地说道。 “臣女谢恩。” 两名闺秀与先前的沈清玉一样,在此之前心中就有底。一听,反应已是极快的忙磕头谢起恩来。 而被点名到的几名皇子,为已经纷纷出列谢起恩来。 楚皇心情大好,又道:“另,舒家有女舒欣,品貌才学都属上佳,实为佳偶。而裕王府世子一表人才,恰是适婚之龄。朕觉二人实在堪配。今夜便成人之合,指舒心为未来敬王府世子妃。 外,擎王府世子岑隐,乃为朕之亲侄,其严守边地多年,战功累累,然却也因此耽搁多年,如今府中仍旧未有世子妃操持。此乃朕之大过。 朕本一直有为其大办选妃宴之意。恰今夜瞧见众名门闺秀,见建安伯府时家时家闺女时非晚,聪慧灵透,胆识不凡,实在颇得朕心。朕觉,此女有巾帼之风,与战神实乃天作之合。 因此,时非晚,朕今指你,为擎王府世子妃。择日待礼部选定吉日,便入擎王府。其他礼节,亦由礼部一一操持。” 楚皇不急不慢的,抚着胡须一字一句的说着话。 他的神情很平静,像是讲述着家常似的。只听这平静无波动的语气,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听者听到后头,神情却渐渐变得各种罕见的诡异。楚皇话止之时,无论是前排还是宾客席中,都已是静无人声。 倒是集体中夹着的一些微急吸气声,却是愈发清晰起来。 what? 时非晚此刻已彻底懵在了当场! what? what? 一排排的大问号,似汇成了汪洋似的,此刻正在她的脑中疯狂的翻滚着。 时非晚抬起头,大胆的盯着楚皇,脸上神情已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所未有的呆滞以及木愣。 what? 时非晚感觉自己脑子有些炸。 “臣女谢恩。” 身旁舒欣却是已经谢起恩来。 那舒心沁凉的音色,终于使得时非晚再次一滞之后,渐渐回过了神来。 这一回神,便已是发现楚皇也正看着她。 “还不谢恩。”楚皇瞧着她,忽道。 what? 时非晚已经想炸。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恩。” 而这会儿,就跪在时非晚后头的时满墨,已急得偷偷狠拍了下时非晚。 然,他的反应其实也不比时非晚好多少。时非晚方才也就只是发愣而已。而他,与建安伯这两见过不少世面的大臣,却差点就直接在前排惊出声来。 但到底都是适应性强的。这沉寂了半晌后,两人也已渐渐回过了神来。不过便是如此,二人仍觉头上劈下了一道惊雷似的。 若说之前时非晚的种种表现,就已经让人很惊异了。然而方才听到的这番话,却绝对足以惊异过今夜发生的所有。 这若不是在做梦。那么方才……他们一直以为嫁不出去的时非晚,真的就是—— 被又一次指婚了? 指的,还是这京都最为位高权重的擎王府之家? 指的,还直接就是世子妃之位? 建安伯跟时满墨昏昏沉沉的,如置梦境一般。不过即便是在“梦”里,二人对皇权的畏惧也依旧在。此时已是慌忙的催促起了时非晚。 而他们本尊,已是顶着发懵的脑袋,立马磕头谢起恩来。 难怪楚皇方才还让他们留在这前排,原来,是为了此时这一刻。 “臣女……” 时间过去了好半晌,时非晚心底便是再凌乱,此时也已慢慢的消化掉了方才楚皇之言。 而原先对这皇帝的一些疑惑,此刻却反倒全部解开了—— 原来,他想将自己赐给岑隐! 虽有些惊异于他竟瞧得上自己。不过这点,却是已经可以用来解释防备他对陵栩以及沐熙的诡异态度了。他不想应陵栩跟沐熙,而且在她请求“任何人不得干预自己婚姻”时否决得这么快,都是为了此时此刻。 而这,便绝对不是偶然! 所以,楚皇他也知道—— 岑隐对他有意! 若说太后是对岑隐有针对之意才如此的,那么楚皇就是为了成全岑隐? 可是,楚皇又是从哪里知晓的? “皇上,臣女……哪里能匹配得了擎王府世子。” 时非晚此时听到周围的静寂已经被打破,各种嘈杂的议论声接连着响起。便于此不是过于突兀时,她忽地开口道。 “哦?你不愿?”楚皇眯着眸,“莫非,要抗旨不遵?” 时非晚心底骂了好几句“去你妈的”。这丫根本就是一个“贱皇”。明明前一刻她还在那么努力的解谜题,争取的是自己婚姻的自主权。他倒好,前脚用“只允你让朕收回成命”打发了她,后脚却立马又将她踢入了另一僵局之中。 这还不如嫁给沐熙呢。最起码人家庭背景没这么危险。 “臣女……” 时非晚都想哭了。努力了一晚上,她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遭人算计。可到头来怎得了个如此出人意料的狗屁结局。“臣女的身份,怎配得上擎王世子?” 时非晚挣扎。 “擎王,擎王妃,你们可嫌她身份低?”楚皇忽看向擎王府一侧。 擎王府二位当家的早已站了起来,忙走到中间道:“怎会,臣弟瞧得极好。” “如此,朕封你为慧安县主。”楚皇又对着时非晚道。 “这……” 宾客们这会儿彻底吵翻天了。 到底,这今夜都是中了什么邪。怎事态发展竟是愈来愈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这擎王擎王妃同意了?而且怎么瞧着还挺乐? 不过,这一家子确实充满了匪气,本就不是多重名声的。抛开名声这点,就时非晚今夜的表现来看,确实难以想到京都名媛之中还有谁能及。 再就是容貌了。而擎王世子那种人估计对美丑是反正就没有概念的。 如此想想,这二人急儿媳那本来就急得都到了近乎疯狂的程度了。细想想,好像……倒也能理解几分。 就是这楚皇……他刚刚又册封了时非晚为慧安县主?怎好像这位皇帝对时非晚是真很喜欢的样子?这也太奇怪了。 好吧……时非晚今夜的确是又算立功,表现也的确足够惊艳。可便是因此欣赏又喜欢上了,也不至于这突然的就将她直接指婚给擎王府世子了。 如此一个名声扫地的丑女,他就不怕擎王府的觉得他对岑隐有意见才如此? 不然就是……楚皇是真的对岑隐有意见? “莫非……” 众人就此,心思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这岑隐在京都的行事,的确招摇过份,再加上擎王府权利本就近主,这若是赐下一同样位高权重背景的女方,实在更引主忌惮。 而岑隐若是招楚皇不喜,好像……此婚也有可以解释的点。就是楚皇是故意要赐给岑隐一个在娘家不受宠,而且名声受辱的姑娘的! “皇上,臣女……名声不佳。”时非晚心在滴血,此时继续挣扎起来。 “无妨,再差,也差不过岑隐这臭小子。”楚皇回应。 “……”时非晚哑口半晌。 “可臣女……跟世子年纪不大……相符。”咬牙,时非晚继续挣扎。 “你觉得擎王世子老了?”楚皇一愣之后,这下唇角反倒添了一抹莫名的笑。 “……”时非晚没话辨。 “岑隐。”楚皇这会儿已懒得再理时非晚,又看向了那同样发愣之中的擎王世子。 “臣在。”岑隐被点名,便缓缓站了起来,出列。 正议论纷纷的宾客此刻已是去瞧这位擎王世子的反应了。京都谁人不知他“厌女”。 果然,岑隐此时的脸色看着有些沉,整张脸板着,有些难看。 众人心想这才是正常发展! 不过,他们哪里知道,某人眼下不过就是想让时非晚觉得,楚皇知晓他的心意,并非他自述的。想让这妮子误以为,他完全是被蒙在骨子里,实际上也不喜如此突兀的被人直接操持呢。 “你们二人,谢恩吧。” 没有过问岑隐的意向,楚皇直接下令道。 “臣,谢皇上。”岑隐板着脸,叩谢。 “臣女,拜谢皇上。”时非晚实在没法子再挣扎,即便是心中再崩塌,也已明白此事已成定局。她咬着唇,终于无奈的缓缓应道。 “好了,你们退下。”楚皇终于下令。 “是。”时非晚木头人一般的缓缓站起。 她此时情绪有些崩塌。原本静定的眸子此刻瞧着却是有些呆滞空洞。因此,反应也比许多人慢了几拍。 擎王府的,目光有些复杂的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后,已是只得先退了下去。 时非晚被指派退下来了,然而沐熙却还被留在前排。 “七姑娘好本事!” 第118章 宴散然而依旧忙呢 时非晚此时听到旁侧沐熙咬着牙,轻声对她说了句。 “小公爷说得对,我果然高兴得太早了。” 时非晚心不在焉的回了他一句后,这才站了起来,回了座。 沐熙回头,望了她的背影一眼,目光有些微微发怔。 他也总算明代,为何今夜他们的行动,需得进行得如此急切了…… “沐熙,你也退下吧。” 楚皇此时再次开口。 “……” 沐熙又是一怔。 所以方才楚皇一直让他留在前排,就是为了让看时非晚被赐婚? 沐熙本就不是傻子,此时已大致猜出了楚皇这是故意的。许是方才的事惹得这位“贱皇”不满了,他故意给他添心堵呢。 这番想,却也依旧只能在拜谢之后默默退了下来。 “喂喂喂……” 时非晚才回座,九公主便猛地拉起了她的手臂。情绪看起来比她本人更为的强烈。 “时非晚,你没事吧?”只堵着许多话的她,瞧见时非晚的状态,到嘴竟只是一声惊问。 “公主难道不觉得我应该高兴么?你看我被赐婚了,以后就是擎王府世子妃了。”时非晚冷嘲。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父皇就是拿你去侮辱岑隐的,谁都瞧得出来。”九公主回道:“而且,就那煞星,会克死人的,京都没有人愿意嫁他。” “公主这样想么?”时非晚一愣。 她说,怎么听这周围惊异的议论声虽很嘈杂,可是众人的神情看着好像在一点点的变得“恍然”呢。原来,都是跟这九公主一样,往这个方向猜测原因去了。 所以,这绝大多数的人对这突如其来的赐婚,想的都是:正是因为她名声差,又有容貌丑的传言所在,所以楚皇才故意选她赐给“他看不惯且想整治一下”的岑隐的。 “……” 时非晚摸到此条,突然也有些发怔。她不清楚这擎王府跟皇帝的关系。不过确实听说岑隐行事过份惹恼过皇上多次,所以……这想法,怎么好像也有道理。 “你这人真奇怪,怎么什么倒霉的事都能让你碰上。”九公主觉得实在惊异。 “……” “还有,你跟沐熙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要算计你的亲事?” 九公主跟沐熙关系并不差,她是知道沐熙绝不可能喜欢上时非晚的。又联系到剪纸之事,猜到这些并不难。 “不知。” “不过嫁给他其实挺好的。他这人虽然混账,其实内里待人挺好的。”九公主道:“就是此是被人算计的,想着好像奇奇怪怪的,不大安全。对了,你方才那水晶链,你说会被腐蚀,那不会有杂质留在上边吗?怎么会变小,而不是变得难看?” “那瓶子里的气体,与它反应作用,生成的是气体跟水。”时非晚此刻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答了句,忽地反倒提起了问来: “九公主,宫中有画技超过陵栩的么?” “他画得是很好,不过当然有。若不是一场火烧了一些宫灯,没准这一轮的魁首,根本轮不到……” 九公主的话没完,忽地似猛想起了什么,话倏地一止。 时非晚双眸此刻已恢复了清静。 “你该不会是怀疑……” “公主还是少问的好。”时非晚目光往太后的方向落了一眼,忽地难得的笑了,“你们这京都的游戏,倒是都玩得大。” 若说正式开宴之前,对流衣提到的那“她被对面几人设计了”,还有些混浊无解的话。那么此时,时非晚心底已是有了一个她可以确定七八分的答案了—— 今夜的火,以及流衣那突兀的出事,都不是巧合! 或许放火的动机很多。但其中有一条,绝对脱不开自己。因为剪纸被换因是发生在放火之前。 而今夜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陵栩是宫灯魁首的前提之下。若是没有这火……时非晚先前也不是没有参观过评选宫灯。陵栩的确实够绝,却也绝对称不上第一。 而如此大的事,只凭着这么几个京中纨绔子弟哪敢做?倒是这位对自己似有针对的太后……位高权重,再大的事,应也能拿来“玩”…… “阿晚……” 时非晚正想着,手上忽然握来了一双暖暖的手。时非晚侧头就见白氏正侧看着她,她眼底虽有惊异与疑惑,可容颜看上去平静镇定。 “外婆会想法子,退了这门亲的。” 方才九公主跟她的对话,白氏也听到了一些。只这些她却没急着多问。此时忽地说道。 “外婆不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么?”时非晚一讶。 她还以为,白氏会很高兴这赐婚。 “无论是谁,都要比这位擎王世子好。擎王世子,他克妻。” 克妻,只这一条,就足以让所有关心晚辈的长辈将这门亲全否认了。 白氏目光往擎王府的方向落了一眼,又往时非晚的脸上落了一眼,脑子里此刻正涌过不久前时非晚入京头一天的反应。 那会儿,某长隐将军的反应,便让她纳闷了好一阵子。 想到这,白氏又侧头看了一眼自家这位外孙女,视线在她面纱之上停落了一会,收回目光时唇角已是带上了一抹莫名的笑意,眼底的混乱浑浊也不知何时已变得清澈明净。 多余的她倒也没问,只又说道:“外婆会想法子的。” 时非晚此时只以为因为这话是安慰自己的,倒没放在心上。 再重新关注宴席,却是已毫无心思了。接着,楚皇又有几位新的赐婚。不过剩下的多不是皇族了。除了这些之外,该进行的其他项目自然也不会落下。 等散宴时,天色已经完全不早了。 这散宴后,每个人离开的时间稍有差别。一些有公务的便会离开得晚一些。 时非晚仍旧没跟时家人走在一起。她先是自己带着流衣离开的宴场。 本来白氏打算领着她的。只不过因着沐熙那件事,白氏不准备罢休。跟武国公府的长辈们虽讲和了,可该讨的公道还是得讨。 所以她准备等北戎人散了,再去讨这公道。 如今散宴正是好时机。便是武国公府的长辈,此刻也准备亲自去楚皇面前自认罪。毕竟今夜沐熙所做的事为影响了宫廷形象。 有人要为自己做主,时非晚自不会拒绝。她想,时家的那家子,在沐熙今夜的表态之后,只怕是已不准备再追究早上的事了。 “姑娘,沐小公爷身受重伤,午宴时因为那些杯子,皇上又罚过他宴后自去领罚。如今已散宴了,若是再加一罚,按理,他应是活着出不了这宫门。” 流衣跟在时非晚身后,离开宴场之后便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园中。她们暂没急着离宫,这会不过是选了这地方等待白氏罢了。 “不一定。”时非晚摇头,“沐熙不是傻子。他自己的伤他自己清楚,自不会毫无应对措施。这罚他难躲掉,可争取到延期领罚的机会还是没那么难的。楚皇便是再恼,也不会让武国公就这样失了儿子。” “姑娘是说,沐小公爷会让自己的伤暴露?” “他若要争取到延期领罚的机会,暴露身上的伤是肯定的。而他要想活着,这个时候只能争取延期领罚。否则那么多板子下来,便是身上没伤的也承受不了。” “那擎王世子……” “沐熙不会在这个时候供出来的。”时非晚回。 沐熙这会儿的主要目的只可能是争取延期受板子的机会。若是把岑隐牵扯出来,免不了一番对峙。 岑隐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沐熙必会暴露自己更多的“错事”。皇上恼怒之下哪还会同意延罚?不加罚就好了。 便是岑隐脱不开罪,也会因此受罚,可他到底还有身子可以熬可以拖。然而沐熙……没这抗衡的身子。 “可姑娘,擎王世子想来是不会轻易让沐小公爷得到延期领罚的机会的。”流衣记得,宴散时擎王府一家子也没急着退场。 “他或许不想。只是,怕也没那么简单。沐熙身后,也不是完全没人的。” 时非晚脑子里闪现出了太后的容貌。说到这,她眸光一闪,已是忽地扭过来头来,但:“走,咱回去。” “姑娘,白老夫人让咱们在这里等她。”流衣忙说。 “跟上。”时非晚未理。 “时姑娘……” 然,这厢才想离开,可步子没迈上几步,时非晚便见一人迎面朝自己奔了过来。 “时姑娘……” 没过多会儿,时非晚的步子便被一人拦了下来。 “时姑娘,小生……” “有事?”时非晚不耐烦的打断。 “时姑娘,不是你让小生跟你同行出宫的吗?方才你走得急,一晃眼就不见踪影了,可让小生一顿好找。”对面人回:“怎么,只有时姑娘一人?将军府老夫人呢?” 跟前此人,不是吕梁还能是谁? “吕梁公子觉得,现在还需要你同行么?” 时非晚当然没忘记了这人。她先前那么说过,可那会儿是想着他看到了自己跟岑隐,想找他谈谈以求让他保守秘密来着。 现在……婚都赐下了,还保守个屁! 第119章 准世子妃都不好做 时非晚丢下这句,便从吕梁身边绕了过去。 “喂喂,时姑娘,小生除了这个,还想跟姑娘道歉。” 吕梁忙补了一句。 只时非晚这会儿已经在离他八步之外的地方了。吕梁瞧着时非晚那大步子,嘴角轻抽,见她仍旧不准备理会自己。想想摇摇头,便也无所谓,转身便又要离去。 然正是这会儿,时非晚的步子却忽地又停了下来。 吕梁一怔,转身的动作也跟着一止。 “时姑娘,你这是想去哪儿呢?” 时非晚前头,一道不怀好意的男声接着响起。 此时让她停下步子的,可不是因为吕梁。 而是突然出现在她视线里,且正从前方慢慢朝这个方向靠近的四个男子: 竟正是沐熙的那几名哥们。 几人步子迈得也大。没一会儿,他们便已来到了时非晚十步之外。 时非晚步止。等稍滞半晌,几人便又已经来到了她的正前三步之处,成排的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 流衣率先问道,已是立马拦在了时非晚跟前。 “时非晚,你对我们老大做了什么?” 四人中的一人,一接近时非晚立马便丢出一句。 若说晚宴前的那对峙,以及中午时这几人的哄笑,应多是玩笑的成分,相处起来也不算多剑拔弩张的话。 那么此时此刻,气氛可以说已完全不同于先前了。这四人宴前瞧时非晚时,是带笑的,捉弄成分占优。而现在,却是清一色的含怒,一副想吃了时非晚的架势。 “喂喂喂,几位有话好好说。” 后头那吕梁这会儿隐隐感觉不大对劲。已是立马也走了上来。见四名男子的站位突然变了,竟是直接将时非晚围成了一个圈,将她扣在了最中间,且身上竟然杀气四溢,他便下意识的站出来忙打了个圆场道。 当然,这倒不是因为对方是时非晚。这吕梁公子神经特质虽有,可却还算是个有点正义之风的。这会儿他纯粹是看不惯四个男人似想围攻一个女子的架势罢了。 “滚开。”沐熙的一位名叫徐铠的兄弟,一伸手直接拍飞了吕梁。 接着,竟也没等时非晚回上一句,忽地一把紧扣住了她的手腕,用了十分大的力气似想直接扭断她的胳膊似的,狠声嘶吼道: “臭女人,你她妈到底对我们老大做了什么?” “姑娘……你这混蛋,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未来擎王府世子妃如此不敬,不想要命了吗?” 流衣在旁早已色变,见此,冲上来一边顾不上男女之防的扒着徐铠,一边怒冲冲的警告道。 但没一会儿,她便又被另一男子给制了住。 这会本就是宴后,许多人都已经出宫了。而时非晚方才选的这地方很偏僻,周围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当然,便是如此,这也不是几人胆敢如此放肆的大原因。莫说时非晚如今身份今非昔比。便是放往常,在宫中如此都是大错。 更何况,从之前时非晚与这几人有过交锋来看。他们骨子里虽然恶劣,其实是不屑于用暴力手段欺负女人之辈的。 若放以前,他们绝对不会这样的。 但眼下……很显然的,这几人彻底被怒火淹没在其中了。 “怎么,沐熙死了么?” 时非晚没有挣扎 即便她感觉到了骨头被折的疼感。 可若是不用武,她压根儿就挣脱不开眼前这人。 而她眼下,并不想让自己暴露武力。 在时非晚看来,这是她发展起自己的“底气”之前,最大的一张底牌。在此之前,这一张“底牌”,她绝不会轻易泄露。 “你倒是能忍。太医说,我们老大受了伤,胸前中了暗器。若是再不立马取出来,会有性命之忧。时非晚,这件事,是不是跟你相关?” 原来,宴散后才不久,沐熙就晕了过去。而方才,已经有太医为他诊治过了。如今他正被留在宫里治疗。 这几个沐熙的兄弟,虽不知原因,可却是立马就想到了时非晚。 听说老大要死了,而太医却束手无策,这不,几人立马就想找到时非晚。所以,便有了眼下发生的这一幕…… “松手,关我何事。” 时非晚淡淡应。 “哼!臭女人,这么大声?怎么,你想喊人?还是想拿你未来擎王府世子妃的身份压咱呢?告诉你,我们这群没一个怕死的,你那套,没用!你若不赶紧说出救治之法,老子今夜,直接送你去地狱里当你的世子妃去!” 徐凯是个暴脾气,见此,怒火更甚。 他扬起一巴掌,竟就直接准备往时非晚脸上抽去。 “……” 时非晚歪头躲过,袖下的拳头不知何时握了起来…… “全抓起来!” 然,正当时非晚被激得重新考虑起要不要继续隐藏武力值了时,又一道声忽地落响起。 只这声,却是自天顶传来。 紧接着,一阵浓黑的烟雾,自天顶而落。很快,黑烟便将这周遭本就不怎么明亮的光线给染得更暗了。 时非晚眼前一黑,闭眼…… …… 大概是一刻钟过去后。 时非晚,以及方才为难她的四名男子,还有那跟在后头的吕梁,流衣,这会儿,全都出现在了一处更为偏僻的草地上。 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群人,现在竟是被一长绳子,全部绑在了一块儿。 对:包括那四人,也包括时非晚流衣跟吕梁,全绑在了一起! 方才,时非晚跟沐熙的四友对峙时,在那一声不知是谁喊的“全部抓起来”之后,空中便忽地炸开了一有掩人视线,且有短暂迷晕效果的黑烟弹。 朦胧之中,她便听到现场打起了群架来。当然,也感觉到有人擒住了她的手。 等她视线再清晰时,沐熙那四名哥们,已经全被另外一群人制了住,嘴里被也塞了布条,全被绑了起来。 再接着,他们就被绑在了一起,拉来了这里。 而眼下…… 时非晚跟前,站着的就是方才那对他们用了毒动了手还绑了他们的那伙人—— 一共十二人,全都穿得严严实实的,一身黑,且竟全掩了容貌。 且,就方才那一小段动手时间的感受来看,时非晚可以肯定:这是大楚数一数二的一群高手! 便是她不掩武,没有内力的情况下也不是对手。而沐熙这四位兄弟…… “真没用!”时非晚嫌弃的往旁边扫了一眼,“你们的威风劲,倒是都用在女人面前了。真见着了强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时非晚回忆起方才,用现代时间来算……顶多一分钟,这四人就全被制住了! “臭女人,我是文官。” “我也是。” 回答自己是文官的两名公子,这会儿恨铁不成钢的瞪向了他们这群体中另两会武的:陵栩跟徐凯。 “我……我……我方才没反应过来,又喝多了酒,被占了先机。”陵栩傻愣愣的解释。 “要不是他们跟老子玩阴的,老子……老子……好吧老子只学过一年功夫。”徐凯整张脸都是臭的。骂完还不忘瞪时非晚,“臭女人,是不是你这个扫把星……” “你们是谁?这里可是皇宫,你们抓我们这是想做什么?” 唯一一个知道重点的吕梁,这会儿已是立马问上了那群穿黑衣还莫名其妙抓了他们的。 “呵!”为首一名黑衣人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没理会,只突然拿出了一瓶药来,下令道:“把这个,给这几个吃下。那个叫陵栩的,多吃一颗。” 接着,便有另一黑衣人领过药。来到了徐凯等人跟前,给他们一一喂下了一颗药。 除了时非晚之外,其他人都吃了。陵栩被喂了两颗。 “你们是谁?这是要做什么?” 被喂下药后,几人忽然就感觉动弹不了了。 “……”时非晚在旁纳闷,为何偏偏不给她喂? “擎王府的准世子妃?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时非晚正想着,突然听到跟前响起了一声来。 她一怔,抬头,然后就见那为首的黑衣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的手里,还举着一根香,是刚刚点燃的。 “解开。” 没等时非晚明白过来他话中之意,又一声命令之后,几人的绳子便全部被解了开。 时非晚被单独拉了出来。而黑衣人竟将手里的那根香,给她单独闻了起来。 “怎么?你们莫不是针对我来的?”时非晚眯起眸子,盯着那香,问了一句。 “哼!”那人冷哼。 等时非晚闻了会儿香后,他竟突然拽过时非晚,开始拉扯起她的衣服来。 时非晚猛一怔,脸瞬间全黑。 没一会儿,她身前的衣服便凌乱了些。还有一处领子竟直接被撕烂了一块。 好在,这人似乎对接触她很反感。这衣服扯得也并不是太过分。 然后,他从几个男人之中将动弹不了的陵栩拉了出来,踹到了地上,又将时非晚甩到了他面前。 “你们不是恨她么?记着,待会儿有人问起。就说,时家时姑娘怕被擎王世子克死,又因实在痴恋陵小侯爷,所以,见陵小侯爷酒醉倒在地上后,欲以此不堪的方式,摆脱亲事,得嫁良人。” 黑衣人接着,看向了那几个被喂了药后完全动弹不得的人。 第120章 那就瞧瞧鹿死谁手 这话,是对徐凯这几人说的。 徐凯此时傻瞪着眼,“你们……你们想……想毁了时非晚?” 徐凯大概明白过来这群人的用意了: 他是一个时常在花街柳巷逛的纨绔。方才时非晚闻的是什么香,他最清楚不过。 便是他们刚刚吃的药,他也知道是什么。这是一种独特的软筋散。吃了后动弹不得,可是用不着太多时间,就会自动恢复正常。 而陵栩吃得多一些,恢复正常的时间就要多一些。 时非晚没中软筋散,可她却中了那种药。此时陵栩动弹不得,时非晚一定会对他…… 待会儿若有人来撞见,他们恢复了正常,完全可以说是才路过此处。 可时非晚,却是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她闻的那种香,起初猛烈,可没多久后药性也会自动消失。到时候被人撞见她衣衫不整,陵栩又“酒醉”动弹不得,而时非晚粘着陵栩,她想做什么……这在常人看来自然会立马生出一个答案来: 擎王世子,京中除了天成郡主,没有谁想嫁。因其—— 克妻! 便是权势滔天,时非晚绝对不想嫁他也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的事。 而今夜,时非晚的那剪纸,又说明了她是痴恋陵栩。 再加上,她名声本就不好,今夜更是提出过想自己做主婚事。只怕便是真被撞见了什么,被人说她为了摆脱亲事而主动采取了不堪的措施,也不会有人不信。 到时候时非晚能怎么辩?说有人给她吃药了?可那会儿药性散了便是太医查起来也查不出来。 说陵栩主动非礼的她?那更不可能,陵栩酒醉厉害动不得中呢。而这小子确确实实今夜酒喝得也多。 更何况,陵栩这人木愣。便是时非晚自己送上门,他这种性子,京都了解他的也绝对可以肯定他是会被吓跑的。所以说他酒醉无法动弹,是为了能给“时非晚得逞”一个理由。 至于毁了时非晚的目的—— 显然,绝对脱不开她突然占了擎王府准世子妃之位这个原因。 倒不是针对她本人,也不是嫉妒她什么的。而是恰好的,偏偏是她莫明其妙的占了这么一个位置罢了。 擎王府明着风光,暗里谁不知是众矢之的。京都朝堂如今乱得很,擎王府世子妃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权利争斗游戏中各方想要抢夺的中心点之一。 哪家针对擎王府的,不想让自己觉得“合适”的人选,被送进擎王府去。 所以,会肯定会有人想要让时非晚失去这个位置的。 就是没想到……竟会有出手这么快的! 而且,用这样的手段,既能同时让擎王府成为笑柄,也能把罪—— 完全推在时非晚个人身上。给这一切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她时非晚,自己痴恋陵栩,自己不想嫁岑隐! 此计,恶毒!也大胆! 就是不知……方才这群黑衣人,若是为这个目的而来的话,那么他们,会是谁的人 太后?或是哪位皇子?王爷?宠妃?如此胆大包天,也不那么在乎大楚名声扫地,这处事风格倒是跟太后有点像。 而且,这些黑衣人,怕是宫中大佬的一级暗卫。 “听到了么?”黑衣人这会又问了徐凯一句。 “好。” “徐凯……”他旁边的两名文官公子,一位叫朱明海,一位叫卓新,此时有些纠结。 “可别忘了,我们老大现在还生死未卜。”徐凯道。 两人立马就不开口了。 “把她带走。”黑衣人又看向流衣,“别让她误事。” 接着流衣便被拖走了。 “那他呢?”有人问吕梁。 “我当然不会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说话。”吕梁立马表态,“而且,就算为她说话,也不会有人信的。” “好了,走。”黑衣人听此,下令。倒不准备对他们做什么了。因若有多余的人出事,也更容易将事情闹大引人重查。他们配合甚至作为见证人是最好的。 黑衣人走罢,徐凯这群仍旧动弹不了。可说话跟环看四周却是可以的。这会儿几人的目光便盯在了时非晚身上。 方才黑衣人在的时候,他们瞧见时非晚状态果然不正常,正将陵栩拽了起来抱了他一下。 “我们真的要……配合吗?”黑衣人刚走时,几人还能听到陵栩十分纠结的一声。 他虽然动不了,可说话也可以。就是中药重,声音也极低极低有些难听清。 “废话。”徐凯应了句。 “你们配合得了吗?” 哪想,接他话的,却不是陵栩。 而是突然间猛一个抬头,将陵栩丢下,随即猛转头的时非晚。 然与之前似中了药的状态不同,时非晚的眸色,已是瞬间恢复了清明。 “你……你……你没中药?”徐凯几人瞬间一讶。 “你们说呢?”时非晚缓缓站起,拍拍手。 上次城南傻子的事件之后,她就有了防备。总不能在同一件事上继续跌跤。她身上,本就备了一些常用毒的相应解毒丹。 时非晚拍完手,冷看了几人一眼。倒是想趁几人动不得时,狠狠报复一番,但这会儿她衣衫有些不整,赶紧离开才是首要任务。 想罢,时非晚转身就要跑。 “时七姑娘,去哪呢。” 可更不想,时非晚这厢还没来得及得意半秒,一转身,她就差点撞在了一面“墙”上。 她身后?刚有人? 时非晚一怔,登时往后退了一步,抬头。 此不怀好意的唤声之后,她瞧见的,竟是一张不怀好意的熟悉面孔—— 沐熙! 时非晚步子瞬间一止。 “老大……” 徐凯几人这会儿已全傻住了,“老大,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你不是要死了吗?” 是的!时非晚此时转头,瞧见的身后这突然跟鬼一样多出来的一人,竟正是沐熙! 他此时看上去脸色仍旧苍白。听此,嫌弃的看了徐凯等人一眼:“谁说我要死了?” “可太医说……” “针取了,就好了。”沐熙回。 “谁取的针?” “天成郡主。”沐熙回。 “啊?天成郡主?她不是在敬王府么?她不是昏迷了么?” “郡主今晚上就醒了过来。她本是也想来宫里凑下热闹的,可她来时,宴会已经开始了。郡主也就没有进来参见打扰了。她一直在宫中。方才听说我伤重,在皇上面前请命为我拔的针。你们要知道,郡主的医术,宫中便是许多太医也不及。” 沐熙谈起天成郡主时,嘴角带上了一抹温柔又骄傲的笑。 事情也确实如他所说—— 他晕倒,太医诊治,太医说他快死了,接着天成郡主出现,医治他。 他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来找徐凯四个了。因想着,这四人这会儿准会来寻时非晚的麻烦。 “那太好了,那老大……你……你刚刚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些人走前,我就在了。”沐熙道。他指了指附近一颗适合隐蔽的大树。 那些人,指的自然就是那些黑衣暗卫。所以方才的话,他也听到了。 “老大,抓住时非晚,别让她跑了。她跑了就没好戏看了。”徐凯一听,乐了,立马道。 他们这会儿动弹不得,这任务可不是只能交给沐熙么? 沐熙此时往时非晚被撕烂了一些衣服的身前落了一眼,眸光微闪了下,立马移开了眼去,可手的确是猛地一把抓住了时非晚。 “时姑娘,今儿因为你,我可是差点死了。” “放手!沐小公爷可是明白,跟岑隐作对,你是自己在玩命!” 时非晚心底暗道不好。 看来,沐熙眼下早已经顺利的,得到楚皇的暂时饶恕,延期领罚了。而且针也确实取了。 可她……刚刚那黑衣暗卫对她动手动脚撕扯过她的衣服,如今若不能及时走掉。待会有人来,瞧见她这种状态…… “你以为小爷会怕?” 沐熙冷哼一声,一把将时非晚拽到跟前,道:“我只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话完,时非晚突然感觉身子一麻。 再眨眼时,时非晚已经再次被丢到了陵栩身前。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此时全身麻痹,根本动弹不得。沐熙方才在她的手腕上……也扎了一针! “看来时姑娘是真的不会武。” “沐小公爷为了让我嫁不进擎王府,倒是真的敢豁出去。” 时非晚此时浑身麻痹无力。 “待会儿等时机到了,给她取针。” 沐熙朝徐凯使了个眼色。 沐熙说的“时机”,徐凯明白大致是什么时候: 徐凯感觉到身上软筋散的药性自动退完了时,已经是好一会儿过后了。而又稍等了一小会,他终于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倒是还看不见人,可这不过是脚步声来自于转角街道的缘故。听声判断,其实已有不少人离这一片不远了。 “给她取针。我们先退。” 沐熙下令,扬手。 这个时候,取针,待会便能在最恰当的时间:让人恰好的瞧见……某些人想让人瞧见的画面。 而且,刚取完针的片刻,麻痹效果不会立马消失,时非晚会有短暂的停滞,有那“反应不过来”的过程。可这缓冲劲过去后,她便立马会恢复到正常状态。 第121章 倾城绝色有好处哇 “那些黑衣暗卫想这样算计我,你们也想么?他们有主,沐小公爷莫非也有主?” 时非晚话还是能说的,这会儿竟还有心思问。 这计划显然一开始并不是沐熙这伙人的。那些黑衣的失败了,他们才准备补完整的。 沐熙笑一声,却没理她。等觉时候到了,便领着已经能动了的朱明海,卓新,以及被这二人擒住了的吕梁,就准备先退往到隐蔽地去。 而徐凯,等他取完针,也会立马退远。到时,他会装成一副恰好撞见此幕的惊吓状。 “时非晚,告诉你,别煞费苦心想套话了。咱就只是讨厌你而已。” 徐凯走到时非晚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边嘲,一边看向了她的手腕。 老大的手法,他很清楚。 “是么?”时非晚淡淡的忽问。 “……”徐凯抓握她手的大手,却猛一滞。 “这针?你还要不要?”时非晚又出声。 “啊……啊?” 徐凯眨了眨眼,不待回过神,突然便感觉自己的胳膊上传来了一股痛意—— 正是一根细小的针,直扎在了他胳膊的痛穴之上! 徐凯一声痛叫后,身子已是猛地蹿起,目光一瞪,瞬间不可置信的重新对上了时非晚的双眼:“你……你……你……” 时非晚的手腕,干干净净的,她分明就毫无异状! 她……她这分明是……早就已经将自己的针取了! 可老大手法也是独创,那针细小全入肉里且又让人麻痹动不了,这……这怎么可能? 本打算退走的沐熙等人,这会没走多远,听声,立马察觉到事态有变,已是猛地重新转过了身来。 “臭女人……” 而那徐凯,震惊之余倒是很快调整了过来。他顾不得疼痛,一把再次拽住时非晚,便想将她再次往陵栩跟前甩去…… 没关系!有此小变故没关系! 时非晚衣衫仍旧没那么完整就行。就算待会没有逼真的“麻痹过渡”阶段,就算他没有时间退得更远一些了,这个女人仍旧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你这武,一年都没学够吧。” 时非晚却突地冷嘲了一句。 只因徐凯将她甩了几下,却反被她给拽了住,压根儿就没将她甩出去。 本就不是个多精武的,更何况方才中过软筋散。就他…… “什么动静?都是谁在那儿……” 这番二人拉扯之时,转角处,却是终于有人声响起。 紧接着…… 一个个的人,穿过转角,相继入了人眼…… 徐凯猛怔在原地,脑袋发懵的眨了眨眼,已是恼愤万分的恨不得掐死时非晚。 这个女人,怪事不,怎么就这么难整! 就譬如先前…… 先前那些黑衣人若得逞了。那么算下时间,她跟陵栩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而药效,这会儿也是恰好的退得差不多了。那么眼下,被人撞见的,就会是十分不堪且为她主动欺负陵栩的一幕。 再就是,老大方才那针起作用的话……那么此时被人瞧见的,就是她慢悠悠的从陵栩身上爬起来的画面。从麻痹到恢复的这似“不愿爬起来”的缓冲时间,也足够让这个女人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可怎就偏偏…… “…” 徐凯气急败坏时,目光却是忽地瞥到了时非晚身前。 他眸光一滞,却似忽地捕捉到了什么似的。 然后,眸中灵光一闪,似忽地想明白了什么,竟跟重新又打了鸡血似的,双眸一亮。 接着,再次一提时非晚,徐凯猛地便转过了身去。一面向众人时,他忙就道: “这是那个时非晚,陵小侯爷酒醉,她刚刚……” 对!不用愁的! 该说的他依旧可以说! 反正时非晚的衣服被撕扯过,就算想让人撞见的画面没被撞见,只要他们一口咬定,这女人其实仍旧解释不清楚。 至于他……就说刚刚是撞了了不该撞见的,恼怒时非晚侮辱了自己兄弟,所以才将她提起来的吧。 “他……他……他想非礼我……” 只下一瞬,徐凯的话,却是被响在耳侧的一道声,给猝不及防的打断了去。 “……” 徐凯舌头猛打了个结,话一止,差点一个猛呛,直接咬断自己的舌头。 “世子,这个人他……他非礼我……”耳侧,方才这道声,却是又重复了一遍。 “你……”徐凯在一滞之后,倒是反应过来了什么。 这臭女人…… 他想驳。 然而舌头却又结巴了下,脸上已有破功直接喷出笑来的迹象。 牛人!奇葩! 简直让人敬佩的顽强生命力!这会儿,她竟还在想着脱境的法子呢! 但这聪明的脑子被驴踢了么?这理由…… 徐凯又觉好笑又觉气急败坏的转头时,时非晚却是猛一个用力,狠将他给推了开去 而后,她像吓坏了似的,一步步的直往后退去。 嘴中,仍旧还在重复着方才的话: “他……他想非礼我……” 确实足够臭不要脸! 然而…… 徐凯的笑意,却在此时倏地一止! “混蛋……” 时非晚看着他,骂。 徐凯退后一步,目光直视着时非晚。 时非晚干净、素颜朝天、无任何脂粉修饰的脸颊上,此刻被委屈与惊慌填了个全满。她水汪汪的大眼正害怕的朝他看过来,殷红的唇正一遍遍的骂着两字: “混蛋……” “……”徐凯僵硬,石化。 “怎么回事?” 再说,方才转角处走过来的一群人,这会儿视线全都集中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这群体中人不少。他们能够大概在这个时候,集体的偏就出现在了这里,时非晚想,这绝对有那黑衣暗卫们暗中算计的成果在。 而再看这群体:方才若是真被他们瞧见了更不堪的画面,这么多人,那可真算得上是一出绝大的戏: 将当事人牵扯连累进来的罪魁祸首,擎王府这一家子,便作为“主力军”,竟然就在其中。 不过……倒也不意外。那些黑衣人选择用这种方式,本来就有抹黑擎王府脸面的用意在。设计让擎王府的亲眼看到这一环,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如时非晚一开始有过的猜想一样,她此刻真在群体中,看到了擎王府的人:擎王,擎王妃,岑隐,岑止,没一个少。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时非晚不认识的夫人,大人,小姐,公子之辈。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认识的竟也基本都在其中:譬如武国公府的,定远侯府的,海老夫人以及白老夫人。还没出宫的,这会竟然基本都出现在了这里。 “外婆……” 时非晚来不及惊赞某些黑衣暗卫们背后那主人聚集人的手段。 这会,她只是如受惊的小鹿似的。一瞧向群体,时非晚立马便朝其中的白老夫人冲了过去。 “乖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慢慢说,慢慢说。” 白老夫人早在确认是时非晚的一刻,就急坏了。 这会她整张脸惨白到比今天任何时候都要难看。在瞧见时非晚的那一刻,她甚至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只因,时非晚的衣服,此时有被拉扯,更甚至被撕扯掉了一处角落的迹象。 因为撕扯坏了的缘故,先前,便是时非晚想重新顺好,也是掩不过去的。 而再先前,时非晚又根本没办法阻止这事的发生。因为只要她暂时还想留住“她会武”这张最后的底牌,她当时就没办法对那黑衣人做太强硬的反抗。 外加……时非晚虽不想与陵栩有牵扯,可确实存了退了婚约的心思,而且作为现代人,在决定培养自己“底气”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她是迟早得彻底放弃的。 是!彻底放弃! 所以,时非晚其实并不介意,在不与陵栩牵扯到的情况下,名声差到无法挽回。所以,在有能力避免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情况之下,她仍旧选择了保留自己的那张底牌。 不过……她虽不怕被人瞧见衣服不整的样子,可却也绝不能完全如了沐熙这等人的愿。 “孩子……” 白氏却被吓得浑身发起抖来。 大楚的女子,莫说时非晚方才跟一个男子拉拉扯扯过了。就只单说她此时衣服的状态……就算,其实什么也没露,可在人前如此,就已是大失洁了。更何况方才那拉扯…… 被人瞧见,那么女方的下场,不是做姑子,大多也都是只能跟着相应的男子了啊! “外婆,他非礼我。” 时非晚这当事人,在抱着白老夫人,似“缓”了会儿情绪才平静过来后,她松开白老夫人,便指着徐凯立马继续控诉。 但这一次控诉,她的声音已经有力而清晰了。 “啊……啊?这样啊。” 除白老夫人在外的许多看热闹的,这会儿再听到这声,似从某种恍惚中忽然被敲打回了神似的,许多竟是忙跟接了一句。 然后,本只落在时非晚脸上的许多目光,开始转移,至徐凯身上。再接着……这些莫名的目光开始在时非晚跟徐凯之间穿梭起来。 “我……”那看着时非晚石化中的徐凯,此时稍微缓了一些神。只不知怎地他突然驳不出什么了。 “长……长隐将军……”徐凯此时突然瞧见那对面走出了一个人。不知说什么的他,下意识的便先这么唤了一句。 岑隐没理他。 迈步,走出。然后,步子停在了徐凯十五步之外的一侧。忽地,他蹲下了身子去。 等他再站起时,手中已是多了一物—— 那是一红色的长面纱! “戴上。” 岑隐走回时,步子落在了时非晚跟前。 第122章 凶巴巴的世子大爷 “……” 时非晚稍愣了下。 她抬头,就感觉一只手伸向了她的耳侧。时非晚感觉着耳侧传来的男子大手的触感,神色不大自在,一时不知该不该躲开。 但,也用不着她想明白该怎样。因没多会儿,岑隐的手便自动落了下来。 再看时非晚,她脸上已重新遮上了一层长纱。 长纱之下,时非晚的脸颊这会十分稀罕的直接红了…… 实在是……她一当兵的,方才玩起的,却是别人家娇滴滴妹子常用的那套。真是……时非晚回忆先前,心底一阵恶寒嫌弃。 方才面纱掉落,可不是意外。 如徐凯想的,先前,便是他们想让人瞧见的画面没被人瞧着,可她衣衫不整,总得选个理由来解释。 她不开口,徐凯就会替她先开口。 有之前“剪纸刻画心上人陵栩”的事件,又有明摆着不想嫁擎王世子想自己做主亲事的宴上表现,徐凯想说的说辞说服力仍旧不小。 当时,她也可以辩论: 就说,实际上是这些男人对她“暴力”了。 可别人不知他们有仇,只会想着无缘无故的,你身份上又是擎王府准世子妃,人家傻透了活腻了才会如此。 说服力太小,结局会是绝大多数人站徐凯。 再,若选择将那些黑衣人直接扯出来: 一是她这会儿好好的,盘问起来关于她恰好备了迷香解药之类的解释实难以说服人。二是,今夜这般场合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有人胆敢生这么大的事。三是,一时半会儿查不清也说服不了人的话,徐凯之言仍旧会被许多人命为方才之事更为合理的“答案”, 所以,她需要一个更有说服力的解释。 衣衫不整,拉拉扯扯……显然,非礼,可以是一个合理解释。 不仅能让她成为受害者,还能报复反击徐凯。 可惜……基于她的大众印象是一个“丑女”。这话说出来只会让人笑掉大牙。谁有病才会冒着得罪擎王府的危险,去非礼一个据说鬼一样的丑女? 说服力本来应与零等同。 但…… 此时非晚往周围人偷偷瞥去,观其神情,心中却已可以笃定: 他们会信她! 因为—— 她这张脸! “你是谁家的公子?简直胆大包天,在宫中冒犯惠安县主,是不想要命了吗?” 这不,这会儿已经有一名老王爷站出来指责起了徐凯。 其他围观的,这会儿倒也有许多用指责与厌弃的目光瞧徐凯的。 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却是先放在了时非晚身上。 “时家……七姑娘?”譬如这会,白氏旁边一名千金便试探性的拉了拉白老夫人,“老夫人,这位就是……您那外孙女?” “正是。” 其实白氏早在宴上时便猜测着时非晚或许非传闻中的丑颜了。可即便如此,方才瞧见时非晚时也还是狠惊了下。 不过,这会可不是高兴的时候。 “皇上真是慧眼识珠,怪不得今晚上一直夸县主呢。这谣言果然误人,如今想想,县主跟擎王世子可不是天作之合么?” 一名贵夫人这会瞧着时非晚的脸,只觉各种稀奇。 不过,那最惊的一刻,是时非晚还在那口口声声说“非礼”时,如今过了一会了,便是再愕,也已消化缓和了不少, 况且,今日宴上,这时家姑娘的才华表现本就让他们开始怀疑起了有关于她的所有传闻的真假性。 所以眼下虽讶,但对她这个人的琢磨劲,倒是胜过了惊讶劲。 就是……他们虽有想过那容貌传闻或许也有假,可却实没想到能假到这种逆天的程度! 方才那几眼,简直…… “我就知道,慧安县主准是个少见的标致姑娘。” 武国公夫人就站在白氏左边,瞧着时非晚,也狠愕了下。回过神时便喜欢下意识想去握她的手。 只此时恰好的,瞥到了时非晚跟前那高大的身影上。武国公夫人一愕,手定在空中,心头一抹闷闷感已是油然而生。 “以后,别入宫了。” 时非晚跟前,岑隐忽地沉沉说了一句。 他的手中,这会多了一件大氅。是他方才从自己身上解下的。皱着眉瞥了一眼时非晚身前后,岑隐便快速的将大氅直接披在了她身上,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的。 这旁边不少正惊论着时非晚容貌的众人,自不会忘记观察岑隐的反应。 倒是很稀奇这位擎王世子,竟会又给时非晚戴面纱,又给她披大氅之类的。 可便是稀奇了会儿,也没人从中瞧出了多少岑隐对时非晚的喜欢。 实在个这位大爷的脸……臭得厉害!又臭又冷,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快速的动作看着实在有些粗鲁。 看起来,倒不像是因喜欢时非晚才如此的。 倒像是,觉得她丢人现眼,迫不及待的想要做点什么终止他人的指指点点才如此的。 虽说圣上这赐婚实在是猝不及防了点,许多人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这事,但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是何原因时非晚的确已经跟擎王府绑在了一起了。 时非晚方才给擎王府的脸面抹黑了,岑隐的确不可能置之不理。 而此时他的这些动作,无论有多凶巴巴冷冰冰杀气腾腾的,也到底与时非晚算得上亲昵了。不过,这在人看来倒也称不上逾越。因为时非晚如今算是他未婚妻了。未婚夫妻之间此类的动作放在大楚是可以有的。 “来人。” 岑隐在这“凶巴巴”的动作之后,将时非晚抛在身后,转身时,已是愈加的“凶巴巴”了。 “将军。”他旁边就站有武官。 “徐家公子触犯宫规不说,还妄想冒犯皇上亲赐的世子妃,此为不可饶恕的重罪。动手。”岑隐目光扫向徐凯,二话没问,已是直接下令。 “是。” “我……我没有。”徐凯的脸色这会儿臭到了极致,“长隐将军,这只是时……是惠安郡主的片面之词。” 徐凯容颜通红,眼底已有慌色。 他当然慌,岑隐这会抓人合情合理。单是冒犯皇上亲赐世子妃一条,这罪—— 就重达砍头! “本将亲眼所见,岂可能有假?” “不是,是时非晚,她心悦陵小侯爷。陵小侯爷方才酒醉,所以她……” “明明是你见色起意,还想狡辩。真是斯文败类,都还愣着干什么?这种斯文败类看着简直碍眼,赶紧带走。”旁边某闲散老王爷一听,已是不耐烦的忙插了一句。 这闲散王爷是楚皇的二哥,如今只有一个“逍遥王”之封,却无任何实职。 他此时的确瞧着徐凯碍眼。能如此说,显然的他是完全没有对时非晚的描述产生怀疑。 这也是在场其他人普遍的看法:这徐家公子,简直狡辩!他本来就是个有名的纨绔,花街柳巷没少逛。 虽说……对慧安县主无礼看起来像活腻了,可想想方才拉扯的画面,可不就是亲眼所见。又想想…… 慧安县主那容貌…… 嗯!一定是这样! 那样的脸蛋……能勾得今夜肯定喝了一些酒且本就喜爱美人的纨绔公子,一时按捺不住冒了险,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不是这样,衣服是慧安县主自己扯的。不信,我有人证。” 徐凯忙想将沐熙等人拉出来。 这阵仗,沐熙,朱明海,桌新以及被他们松开了的吕梁,还有那软筋散效果还没退完只能继续装酒醉的陵小侯爷,自然全都看到了。 站在另一侧的沐熙等人,众人瞧见他们,也只当是跟他们一样路过这里恰好撞见的“路人”。完全没将他们当回事。 就是当回事了……谁不知道这几位是徐凯的哥们,因此此时那武官理都没理会徐凯之言,拖着徐凯很快便直接离开了。 而这一抓,等明儿或改天判刑下来,徐凯会是砍头重罪! “老大……救我……” “时非晚,你这臭女人……你以为你赢了?你就是狗屎运而已……” 徐凯留下这么两句后,人很快便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 “……” 徐凯走了,可在场的议论声倒还不断。都是在讨论刚刚之事的。当然,免不了跟时非晚以及擎王府寒暄,各种“废话”的。 但到底多数都要急着出宫了。看完了戏,很快倒也还是几几成群的散了。 群体一散开,脱离开擎王府视野的“看戏人”,开始小群体的议论起方才事时,那恭维的嘴角一改,立马已是被另一副嘲弄嘴脸所取代。 群体未散之时,面对时非晚,那多是在惊或是只夸她的美貌的。然而这会儿…… 惊其容颜虽有之。 但更多的,却多已是对方才之事的议论了。 “这下好了,时非晚名声本就不佳。如今更为不洁了,擎王府的脸算是被她丢光了。只怕,便是她并非传闻所述,倾城绝色,聪慧有加,擎王府也会想法子退此亲了。哪个权贵之家,能容得了如此一个不洁之人做正妻。否则,岂不是会成为天下笑柄。倒是纳为小妾,还算勉强合适。” “不对不对,此言实在差矣。” 第123章 就当文字版全家福 “哦?何出此言?” “你也不想想,这婚赐得,就好像晴空里突然砸冰雹似的,简直匪夷所思,出人意料。 那擎王世子,平时就是轻狂放肆的,皇上对其早有不满。而今夜偏巧,就挑了个名声最差的仕女,且直赐擎王府世子妃之位,如此出其不意。这皇上背后的用意,实在耐人寻味,值得深究。 你说,这可不就是……就是故意的么!如今擎王府功高盖主,权势滔天,可皇上到底是大楚之主,岂能容之?以往他赐给擎王府世子的那些未婚妻,身份上也大多不配入擎王府。 这时非晚,今夜表现出众,恰好给了皇上赐婚的理由。明着是瞧中了时非晚聪慧才‘恩’赐擎王府的,实际上这后果……可不就是让擎王府蒙羞了么? 如今时非晚名声越差,那不就越如圣上的意?擎王府便有不满,可这婚是皇家所赐,想退,哪有那么容易。这亲,退不了的。 就是可惜了……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就因为名声太差,倒大霉的被皇家给利用了。” “你说的虽有理。可……可只怕皇上也没想到,那时非晚竟是……那么一个绝色美人!我方才可都吓了一跳。那女子,简直……你说,那擎王世子会不会因此而对她……” “你没看到擎王世子方才的反应吗?你看他恶人模样,像个有怜香惜玉之心的么?整就像一只老虎,方才那明摆着就是想在最快的时间内处理好事,以免人对时非晚指点得更甚。这位擎王世子只怕……跟他大哥一样,压根儿就不喜欢女人。女子绝色与否,于他怕是毫无察觉。” 方才,岑隐抓了徐凯。不过没人会觉得他是在为时非晚出头。因为这事关擎王府颜面,换任何一个人他都得如此。 “照你这么说,时非晚丢了擎王府的脸,依擎王世子那性子,那不得捏死她?” “哪会?他再放肆也还是有分寸的。时非晚便是娘家不怎么样,却也是皇上所赐。哪里是明着想捏死就能捏死的,便是表面上,他都不能多苛待皇上亲赐之人。” “那暗地里……” “这就不知了。京都的这几位贵主,可没一个容易摸透的。这位时家姑娘明摆着是个厚脸皮的,都那般了,也没瞧见她半分惭愧的。也不知擎王府这趟浑水,她能不能顺利趟过去了。不过,今儿瞧她,那传闻可着实误人得很,抛开女子最重要的声名,若只论她个人,就今夜来看,只怕……那泠州诗会破三皇子三道题的奇女子,这位,才真正是正主。 就是……着实奇妙有趣了些。泠州乡下,竟走出了这么一个妙人儿,绝妙!这事,有趣,有趣啊……我如今倒是更好奇,是谁将这位姑娘养大的了。” “你此意,是说时家八姑娘才是那诗会事件造假的恶女?” “对。” “若如此,那时家八姑娘,可就有危险了。” “倒也不一定。那件事过去很久了,若是皇家不予追究,直接不理会,那事便也就这么过了。那八姑娘生得花容月貌,也是少见的才女,三皇子喜欢应是真,只怕,他便是恼,也不会舍得追究下去。倒是不如……就这样,大伙心里头明白,却心照不宣呢” “唉唉,咱那位长隐将军,明儿个要成为京中笑柄咯……不过,他只怕早就习惯了。” …… 方才时非晚周遭那群瞧热闹的,这会该散的都散了后,没多久,她身边就只剩擎王府的,以及白老夫人跟武国公府的了。 便是海老夫人,也因被她那位孙女催促的缘故,先回了去。 不过,沐熙那几位,这会儿还在不远处站着。 他们没走,还时不时的往这边投来目光,时非晚便明白:沐熙,待会还会找她谈些什么。 “好孩子,今夜你是受大委屈了,早上便是我家那位对不住你,婶婶再次跟你道歉了,方才婶婶去跟皇上请罪了,你放心,该给时家给你的公道,武国公府必会给的。 改天挑个日子,我便领着那逆子去府上负荆请罪,这也是皇上的意思。除此之外,其他该受的罚,咱国公府必不会赖掉的。” 时非晚正想着这武国公跟武国公夫人怎么还不走时,手却是忽地便被沐夫人拉了住。她也不知是不是也猜到了一些事,这会儿歉意更甚于中午时。 人一少,便立马说道。 “小公爷受了什么罚?”时非晚冷冰冰的,很无情的直接问。 “姑娘,除了赔偿跟负荆请罪之外,沐小公爷还被加罚了两百大板,五天之后执行,且,由擎王世子亲自动手。”回答时非晚的,是白老夫人身边领着的丫鬟。 五天?这是给了沐熙养伤的时间了。 不过,加罚两百板子?再加中午时的一百板子,岂不就是三百板子? 这可是重罚了。普通人没几个能扛的。不过听说这位沐小公爷武力值也是有名的,通常情况下应是能扛过去。就是…… 这刑罚,偏偏交给了岑隐亲自执行! 如今她乃是擎王府准世子妃,沐熙早上的事同样也是在抹黑擎王府。让岑隐亲自动手也可以解释为给擎王府一个交待。 时非晚先前瞧见沐熙安然无恙时,本以为岑隐是“战败”给了沐熙了,如今一听……岑隐这分明是全胜才对。 不仅没有暴露他是伤了沐熙的凶手,还得到了三百板子的掌刑权。 三百板子下来……五天后他亲自动手,真将沐熙打死了,谁会怪他?这种刑罚本就生死有命,人死了完全怨不着执行皇命的。 这样一来……沐熙死,然岑隐身上却干干净净,不算犯丁点罪的。 高! 时非晚现下是彻底明白,为何某位大爷如此嚣张跋扈,还能在这京都活这么久了。 武国公夫人见时非晚的态度,虽怀着歉意,可此时也添了尴尬。时非晚不过多理会,她无奈一叹,又替沐熙赔了个罪后,只好道了别松开手先退开了, 接着,她怒冲冲的朝着沐熙走了去。 只她来到沐熙跟前后,二人也不知是进行了怎样的对话。没一会儿,武国公夫人又怒冲冲的单独离开了。一直在旁愣着的武国公则马上跟了上。 沐熙却仍旧停在原地。 “好孩子,你可是还记得我?” 时非晚目光还没从武国公夫人的背影上收回,突然猛便又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了住。 回头一看,就见那位擎王妃大姐,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时非晚被吓得忙退后了一步。 实在是……这笑容反常得……让她发寒了。 “我这……”擎王妃忙就想说什么。只她的心情此刻瞧着似乎不大平静,时非晚看过去,竟有种眼前这位王妃大姐手脚似乎无处安放的错觉来。 瞧着怎么像是在……紧张? “拜见王爷,王妃。”时非晚纳闷着,却还是本份的先行了一礼。 “不用多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跟我们怎还如此客套?阿晚,你瞧瞧,你可是还记得我?在泠州时……”擎王妃忙托住了时非晚的手。 “嗯,记得。”时非晚点头,心底想着自己容貌全露,她应是知道了自己救过她的事。 “以前是我多次对你无礼了。母妃今夜,也跟你赔个罪。”擎王妃忙接着道。 母妃? 时非晚听言,一傻。 “说什么呢,别直接吓着人孩子了。你这嘴真是笨得……”擎王妃旁边,却是立马传来了擎王对她的指责声。 这时非晚显然是不满这桩亲的。人本就反感,这还没出嫁就“母妃母妃”的自称,岂不让人更反感?瞧这蠢女人!榆木脑袋!头发长见识短! “咳……”擎王训完,袍角一挥,大步一迈,一个帅气的跨步后便来到了时非晚的正前方。 “……”时非晚抬头。 “咳……”擎王摸摸胡子,目光往时非晚身上落来,忽地开口道:“咱家阿隐那臭小子没被教好,臭毛病可能有点多,脾气也不好,还不会疼人。往后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就来跟伯伯说。那臭小子他可……” “父王,你打不过阿隐。” 擎王一番话还没全完,身后不远处,一道淡淡清清的声音却突然接在了后头。 “……”擎王话一噎。 时非晚听声的当下,已是立马侧过了脑袋去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这混账,有你说话的份吗?本王还没跟你算今儿的账呢。”擎王这会已是猛一转身,登时就往后边的那人踹了过去,“混账小子,赶紧滚回去等家法去!本王今夜非打死你不可。让你断袖!让你断袖!” “父王,弟妹面前,可莫失礼。”那人身子轻轻一侧,轻闪。 接着,脸不红心不跳的又丢下一句。 “呃……”擎王鼻孔冒烟,但粗鲁的动作却是立马一止,身板竟是在瞬间切换成了威严凛凛的松竹站姿。 “……”时非晚唇角轻抖了下。 很快,她的目光便又从擎王身上落回到了他旁边的那人身上,“二公子?岑止?” 第124章 心机世子不要招惹 “是大公子。”岑止回。 “……”时非晚汗,“嘴误。” “你得唤我大哥。”岑止又补了句。 “大哥。”时非晚竟难得的直接笑了,态度少见热情的唤了一声。 眼前这位公然“出柜”的大公子,现可成了时非晚心中难有的偶像了。 “大哥还是别愣这,赶先回去领罚吧。早领完早养伤。” 时非晚旁,岑隐终于有了机会插上一句 岑止听声,眯着眸子往岑隐方向落去。 “父王,母妃。”岑隐抬头,冷沉沉的又扫了擎王擎王妃一眼。 “咳……”擎王摸着胡子,故作不觉。 “老东西,滚了!”擎王妃却是一手拽住擎王,又一手拽住岑止,忙道:“还有你,都给本妃滚!” 说罢,脸色也是瞬间切换的又跟白氏寒暄了句,这便急急忙忙的左提一右提子的先撤了。 “哎哎哎,女人,注意斯文。” …… “阿晚,我跟你祖父爹爹说好了,今夜你不回时家,就接去将军府过。” 白氏倒是略讶的闪了下眼。这会,便拉着时非晚说道:“方才都怪外婆,怎能将你人独自落在亭中等待。” “外婆不必内疚。这婚一赐下,这浑水迟早得跳,总得适应,准不能让外婆寸步不离的一直跟着我。况且,没人会想到这水能浑到今夜里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时非晚话中意有所指。 这会她的脸本是侧向岑隐的方向的。可提及“婚”字时,脑袋却是冷冷一扭。 “老夫人。” 岑隐这会也没多瞧时非晚,却是走了过来给白老夫人行了一晚辈礼。 白氏不是没听说过岑隐的性子,眼下颇有些讶异。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她却可以肯定,这擎王世子对时非晚绝对有心的。尤其眼下,人散过后他脸色已变得温和了不少,也不似有恼怒时非晚先前那丢脸行为的迹象。 看这样,擎王府不准备放弃阿晚。而且擎王擎王妃的态度可颇有意思。对于时非晚的丢脸行为,方才竟只字未责。 只可惜……这位擎王世子,克妻…… “阿晚,跟外婆回将军府去。”白氏没理。 “老夫人,晚辈有事寻县主商议。”岑隐忙道:“还望老夫人能借步。” “世子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么?”白氏本便没满意这门亲,并不乐意时非晚跟岑隐有过多的接触。 “外婆。”可时非晚这会也有话想问岑隐,见罢已是忙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白氏听罢无奈摇摇头,道:“好,外婆去帮你寻寻流衣那丫头。” 说罢,倒也独自先退走了。 流衣先前被那群黑衣人拖走了,可时非晚如今并不担忧。那几人没对吕梁如何,明摆着是既想污蔑她却又不想闹出人命来引人查探,所以,她应只是被带离了这里而不会有生命危险。 白氏一走,时非晚便感觉身侧站立着的身影离近了她些。高大的身影罩下,挡住了前方灯笼投来的光线。时非晚视野里,岑隐整个人瞧着高大而暗沉,容颜愈发难辨情绪。 “阿晚可是在生气?” 时非晚眨了下眸子,便感觉耳侧再次贴来了一只手。接着,便感觉自己的面纱被重新掀了下来,耳侧一缕发丝被轻勾至了耳后。 “世子难道不用解释么?”时非晚忙往后退了两步,侧着身子,语气冰冷而疏离。 对,她确实挺生气的! “阿晚是说赐婚的事?”岑隐无奈的一叹,道:“皇上给我赐婚好几次了,没有哪一次成了的。如今擎王府人丁稀少,唯有我跟大哥二人。大哥尚未娶妻,今夜又自称是断袖。皇上曾经有过好几年的病重,如今权势被太后以及裕王府压得紧,他可并不想擎王府就此陨落。父王年纪已大,大哥身子不好常年生病,用不着太久我就得掌管擎王府。我又是一个武官,生死由命。你说,皇上能不急着让擎王府有新的香火传承? 我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了,他是必然要给我赐婚的。” 岑隐知道不远处沐熙几个还没走。他这话声音也不大,就时非晚刚刚能听清。 “便是如此,为何会是我?”时非晚倒是信他说的这些。 “阿晚当真觉得,你去城南溜达了一圈之后,宫里的人会什么都不知情么?当时瞧见阿晚的,人可不少。便是我强压了他们不可乱嚼舌根,他们也的确不敢在明面上说你什么,可暗地里,总会有一些事多的。当时那晚你瞧见的那些人,并非全是我的人。 当然,要怪,倒也只能怪太多人盯着我了。 今日那太后对阿晚不善,更致力于想促成你跟其他人的亲事,想来就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怕我会将不可控的人先一步弄进擎王府呢。” 岑隐言下之意,是指城南那天晚上,时非晚不想暴露的事,其实早就已经被一些大佬知晓了。 “皇上知不知道那件事我不知。不过,我方才倒是问了他,他说,常太医说我瞧中你了。”岑隐又补充道。 “常太医?”时非晚皱眉。 不正是那天医治麦丫的。而那天,她的确去擎王府找岑隐了,对外虽有借口之类的。可当时聊天时的确能看出常太医对岑隐多走了解。只怕他是完全看得出来的。 后来时家的知常太医为麦丫看诊时,都是惊讶的在那议论,说什么常太医可是皇上心腹之类的。 那么……这转述一下擎王世子的“八卦事”,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便是……皇上知道了,他没有提前问你么?” “圣上有赐婚之意,何须过问臣子?再说,他是不容许我拒绝的。就跟今夜厌恶大哥的拒绝一样。” “可我身份名声与你多不相符,便是皇上知道些什么,这世子妃之位……” “擎王府如今根本不适合寻个位高权重背景的仕女。况且皇上知我此人从不介意那些传言,且,阿晚今儿可冒尖得很,在皇上眼里,只怕完全没有差的地方。他知你是我唯一喜欢的女子,偏巧你今夜还很出挑,赐婚,阿晚觉得很突然么?” “世子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告诉我这纯粹是我倒霉,怨不了你!”时非晚咬牙,情绪有些小暴走。 但实际上,她这话其实也就是宣泄罢了。但心底,基本已经信了岑隐的话。的确……方才的话听起来,岑隐完全用不着主动在背后求赐。 所以……这压根儿就是她自己害了自己。谁让她倒霉的非在城南碰到了他。谁让她偏偏要求他救麦丫。 “阿晚不想要这赐婚,我可也没想这么快就被赐婚了。阿晚不觉得,你连累了我么?”突然瞧着时非晚头次有些无措抓狂的模样,心中好笑,却是臭不要脸的突然道。 “世子可以跟皇上说,退亲。” “阿晚觉得擎王府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么?这是圣旨。阿晚也没给过我任何回应,倒是让我为你去做抗旨不遵之事。阿晚莫不是恃宠而骄?” “我……”时非晚塞。 接着,脸色少见的一红,将脑袋扭开了去。眼底有几分落败。的确,她没这个资格要求岑隐去做这个。抗旨不遵便是擎王府也难以承受。更何况他压根儿就不是对她无意。这基本上只是她自己单方面的需求而已。却直接要求他为她承担争取,而且是在她口口声声说绝对不会给他多少回应的情况下,着实……此要求过于过份了些。 “其实……事已至此,阿晚何不尝试着就此接受。” 第125章 终于见到天成郡主 “接受?” “阿晚本就不是怨天尤人之辈,事已至此,日子却还是得过下去。已是这样,便不如接受现实。” “世子说得轻巧。可我才被赐婚,就遭到了算计。估计,若不是因为世子,今夜所有的为难,全都不会存在。世子不觉得,因为你的身份,我遭了不少连累么?” “我会尽我最大努力,让他们以后不再打扰你,阿晚。”岑隐再次面向时非晚,“或许做不到十全,可爷绝不允任何人伤害你。” 岑隐也没法子。 不过今夜,除了刚刚这“非礼”事件的确让他没想到之外,时非晚先前遇到的事,若不是她自己全都化解了,他必也不会瞧着她就此落成其他结局的。但这妮子……今夜着实都让他吃惊了。 可便这样……岑隐也不觉得这赐婚是坏事: 因,便不赐婚,时非晚跟他有往来也是瞒不住了的事。这麻烦,她早已经避不了了。 便譬如今夜,赐婚前,时非晚还不是依旧麻烦重重?虽说或许是遭了他连累,可这现状……他跟她都是改变不了的。 既改变不了,倒不如先一步主动出击。 不然,没准哪天时非晚就突然会收到谁的懿旨,莫名其妙的被许配给了谁呢。。 不单如此,还会有许多人因为他而从此盯上她。 所以……不如主动出击,将她身份升一升,总归也算一层保护罩。 再说,看时家的那态度,没这赐婚的话,用不了几天,她八成也得与其他人订亲的。到时,他便是擎王府世子也几乎没什么机会插足了,而她也不定能比现在满意多少。 “世子以为,我只是因为怕麻烦么?” 岑隐能想到的这些,时非晚其实大多都能想到。便是今天不赐婚,她该愁甚至连她暂时也想不出法子应对的麻烦事,也一样都不会少。 错在:她活在这个时代,以及……当初偏巧认识了这么个身份的大爷。 “那阿晚到底是在抵触什么?” “……” 擎王府风波是多。可偏巧,她其实并不是个怕事怕冲突的。 “我……” “阿隐。” 时非晚正要回答时,一道自侧面不远处突然响起的声音,猝不及防的打断了她。时非晚一愣,随后随岑隐一起忙扭头看了过去。 便恰好见转角之处出现了一位缓步往这边走来的女子。 这位是…… 时非晚眸一抬: 天成郡主,卢子瑶? 说起这个女子,大楚可是无人不知。更何况时非晚还跟她同船过。虽没有过交流,可当初回京途中也远远的瞧见过她的容貌。后又因这位郡主中毒的事件,她才入京都就被整个京都的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样一个人物,时非晚便是从未与她交流过,可记忆却也深刻过任何人。 且,沐熙今日的针……也是为她所取! “阿隐,果然是你。”天成郡主显然像是路过这里,看情形她这会应是准备领着丫鬟要出宫的。瞧见熟人岑隐,这才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天成郡主因为救过擎王妃,且还因为擎王妃就此不孕过,这些年来在擎王妃眼里她一直就跟亲女儿似的。因此与擎王府来往也秘。 既被擎王妃视为亲女,与岑隐的关系又岂会差? 事实上因为这层关系,她是京都唯一一个岑隐相交过的女子。 “慧安县主?这位……莫不就是今夜圣上刚封的慧安县主了?” 天成郡主没一会儿便已来到了二人近前。 她完全就像是碰巧路过的。跟岑隐打完招呼后自也不会忘了他旁边的时非晚,一讶后,几分惊几分疑的轻声说道:“方才我来时,碰着几个散开的宫人说着闲话,说是慧安县主其实是个绝色美人,想来,这位……如此绝色,便当是了。” 天成郡主的态度很礼貌,她盈盈一福身十分自然的行了个这个时代闺秀们之间的见面礼。 时非晚没吭声,袖下的手指一圈圈的悄悄绕着。 “对了,县主,我便是……敬王府的天成郡主,县主想来是知道我的。”天成郡主也不介意,脸上一歉,只瞧着时非晚,忙道:“倒也没想到,会在这恰好见到慧安县主。我前阵子中毒昏迷,今儿午后才醒过来,本想着明儿就去府上给县主赔罪的。子瑶中毒是真,可却是府上的其他人欲对我不利。怪我一直未醒也解释不清楚,倒让人钻了空子拿县主做替罪羊,引人误会得厉害。 子瑶罪该万死,敬王府以往更是对不住县主。还望县主海涵,允敬王府,也允子瑶一个补过的机会。” 天成郡主见着时非晚后,岑隐也被她忘记了似的,她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时非晚身上,脸上见到熟人的热情笑意,这会儿已全部被歉意愧疚之类的情绪所取代。 “郡主。” 天成郡主这一出现。那几位本站离这里还有些远,愣附近也不知都在琢磨着些什么的沐熙几人,这会儿已是忙往这边走了过来。 不过他们纳闷的是,那个叫吕梁的,这会不出宫竟然也一个人巴巴的跟上了。 “慧安县主。”天成郡主没理会几人,仍旧只充满了歉意的看着压根儿没吭声的时非晚。 “……”时非晚眨了下眼,手却是忽地一抬,半眯着眸子脸色不大好看的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来。 “怎么了阿晚?”岑隐忙问。 “头有点不大舒服。”时非晚瞧着岑隐,接着,整个人一副晕晕眩眩的感觉,竟是忽然摇曳了一下往他的方向栽了去。 “阿晚。”岑隐一怔,只不待缓过来,他手已比脑子更快的接过了时非晚。将她一揽急忙拥进怀里后,手忙便抚上了她的脑袋:“怎么了阿晚?” “……”时非晚没吭声,只一个劲的闭着眼揉着自己的脑袋。 岑隐几乎是瞬间脸色便变了。今天她本来就出了各种事,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毒”之类的。 想到这,一股慌感唰地而起,岑隐一个躬身彻底顾不得男女之防直接将时非晚打横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时非晚这会揉着脑袋总算是挤出了一句声,“岑隐,这样不合适。” 虽说名义上他们算是订亲了,稍亲密一点的举动不会被人说什么。但此番……绝对也还是不合适的。 “记着,你是爷媳妇了,没什么不合适的。跟爷说说,到底是怎样的不舒服?”岑隐尽量让自己平和下语气,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此时的紧张。托起时非晚的脑袋,一副怕触碎了她的小心翼翼模样。 “没事,不过是酒喝得多了些。”时非晚回,尽量让自己撑起了身子来,回道:“没事,我有些犯醉而已。” 说罢,倒也再没说什么不合适之类的话。似十分无力似的,脑袋直接歪倒在了岑隐的肩头,贴在了他的头侧,手软绵绵的攀上了他的脖子,也不做声了。 岑隐整个人僵了。 他怔了会后,脸上慌色淡了不少。一埋头,瞧见一张近在眼前的容颜,怀里拥着的是他晚上做梦都会梦到的娇软身子,岑隐目光微微一凝,有些不自禁的将时非晚拥紧了些。 只眼底,一抹异色却也稍纵即逝。 “郡主,你刚刚说什么?”时非晚这会儿稍稍将脑袋撑起来了些,似才反应过来了先前天成郡主对她说过话,软绵绵的忽然问道。 “我……”天成郡主容颜未变,“是来跟县主赔罪的。县主知道我,便应知我为何而赔罪。” “哦?那给郡主下毒的是谁?” 第126章 要不要改人生规划 “我今日才醒过来,府中倒是查到了一个,身份不过是敬王府的一个家奴。只是为何如此,是不是听了谁的指使,如今还没来得及审问。想来,明天……或是用不了几天,便当有更具体的真相了。县主若也想知,子瑶必会告知。 我是可以肯定县主的药膳方子是没有害处的。方才入宫,瞧见沐小侯爷伤重,我顺道诊治他时,皇上就在旁边,此事我已跟皇上说了,明儿必在京都各地为县主张贴澄清告示。还望县主能接受敬王府的赔罪。” 天成郡主言语里提到了沐熙。听语气,她似瞧见沐熙重伤后,为了救人所以顺道插手诊治的。 天成郡主赔罪的诚意满满。只时非晚这会儿瞧着只是晕晕乎乎的,也不知到底听进了几分。 岑隐便更不知听到了几个字没有。自打时非晚栽过来,他的目光便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沐小公爷,你们这一群愣在这,是想找机会寻我,给徐凯求情么?” 时非晚揉了揉脑袋晕晕乎乎的再次将头撑了起来时,却是再一次无视了天成郡主,竟转头直接看向了沐熙,忽问。 “……”沐熙眸光复杂的朝时非晚看来。 “你怎么知道?”沐熙旁边,朱明海一听,却是下意识的立马招了。 对。他们方才一直没离开的确是因为徐凯。先前徐凯那种状态,所有人都觉得他犯错是“亲眼所见”,他们再辩也不能辩出什么结果来。所以无可奈何的也只能事后想法子了。 然而,便是不想承认,他们心底也明白如镜:罪名是绝对脱不开了!其他事,也不能自己捅出来。要活,也顶多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下场。可便是这“免死罪”,在擎王府的加压之下,也是基本等于不可能的。 除非:擎王府愿意手下留情。 要如此,便实在无奈的只能去求擎王府的人了。可岑隐?几人想到他时头个反应就是摇头:绝不可能。 擎王擎王妃夫妇以及岑止?得了。没有岑隐的点头他们也绝不可能。 可要让岑隐点头,除非…… 沐熙想到了时非晚。方才几人在附近小声议论的也的确是时非晚刚问的。 “你们不必愣在这了,碍了好半天眼!若想谈交易,为徐凯求情,还是回去先想想拿什么能换他的命来得靠谱。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时非晚忽地又补了句。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省事。用不着点题,她便已经将他们的心思全部剖开了。而且,她此意分明是……只要有足够换的东西,她也不是不乐意交易。 “县主好大的口气。便是要求情,我们也应当是跟世子求。县主凭什么认为我们是要找你,县主一介女流,凭什么觉得一定能有条件与我们交换什么。” 沐熙似不信。可却也的确没看岑隐,只瞧着时非晚。 “岑隐,你准备留点余地么?”时非晚笑着扭头看着岑隐。 “阿晚想要什么,擎王府都有,用不着跟任何人去交换什么。若有想要的,为何不直接跟爷提?”岑隐回。 他的语气此时听着实在温柔,轻轻的,音色是天生的低沉,又略带一丝沙哑。说话时埋头瞧着近在颈边的时非晚,时非晚也出奇的未躲开,面容与他只隔着只足一拳的距离。 岑隐意外于此的同时,略烫的脸颊上已是难掩的愉悦与宠溺以及……惊喜。 除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的沐熙吕梁,还有似乎遇什么事都很淡定的天成郡主外,朱明海卓新以及方方才从软筋散的药性中缓过来了的陵栩,此时瞧着岑隐的反应,全都有些傻眼。 “那人你便是求爷,爷也不会饶,阿晚。”只他却还是补了句。 此话并非做戏。 在他看来,别说饶徐凯一命了,便只是一般的死刑他都觉得不够重。脑子里一回忆起当时徐凯拉扯着时非晚的画面,想到那“非礼”二字,岑隐觉得没当场将他撕成碎已经是自己隐忍力足够强了。 沐熙等人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时非晚神情却未变,又瞧向沐熙,道:“小公爷好自为之。不管我能不能做到,反正你们现在什么都没准备,可没资格跟我谈。” “老大……”朱明海瞧了眼沐熙。无论如何他们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徐凯死的。 “我们先走。”沐熙想了想,瞧了时非晚一眼后,却是忽道。 接着,领着朱明海,卓新,陵栩,终于开始撤走。 “可是老大……” “咱还是先回去想想,那个女人想要什么吧。”一直沉默的卓新,突然说了句。 “我……今夜既然不便,我也先走了,改日,再和慧安县主详说。” 天成郡主是个未出阁的女子,眼前时非晚跟岑隐的互动她瞧着实在不合适,脸颊一红,意识到自己不便再待下去已是忙道。 “好。”应话的是岑隐。 “那个……县主……” 天成郡主才走了几步,几乎被人遗忘了的吕梁忙走了过来,一个绅士礼后,忙便对时非晚道: “县主,小生等候在此,是因想跟县主解释。之前小生应了那些人的话,不过是想给县主做个见证人。小生对县主并无恶意。此后出宫也必不会在外乱嚼舌根,愿县主……” 时非晚旁侧,岑隐不耐烦的突然向吕梁扫了一眼。 吕梁话一止,一句“莫记仇”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呵呵呵一笑,随后,转身,再也不敢多留一刻,一溜烟的立马撤走了……他这会儿最想做的,就是希望能揍死那叫时满墨的白痴! 他娘的!岑隐的女人,也敢拿来介绍给他!还是如此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 事实上,吕梁刚刚那番解释时非晚压根儿没听清楚。 她根本就没听,他说话时她的目光仍旧只落在那背影渐行渐远的天成郡主身上,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这会儿有些出神。 而眼底那股晕乎的状态早已变了,竟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明澈。 “唔……” 时非晚的思绪最终是被唇上突然间压下的触感所打断的。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从岑隐身上跳了下来。而他却也由着她让她跳了下来。只是她落下时他的手却仍旧紧紧缠在她的腰上。 时非晚被迫往岑隐怀中撞去,唇上的轻轻一碰没过眨眼便已成了轻轻的摩擦。 时非晚猛地偏开头,只觉脑袋混浊得厉害,躲开时,又立马抬头看向了岑隐。 “抱歉。”说此话的,是时非晚。她的脸上无怒,反倒添了一抹不自在的歉意。 说完,时非晚又略带歉意的轻推起了岑隐抚在她腰间的手。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是我媳妇了,阿晚。”岑隐却是没放手。一个用力将她紧一扣,另一手托起她的后脑,将头埋在她耳侧便有些热切的说道:“我知道方才阿晚有其他的目的。不是我介意你的翻脸不认人。阿晚随时可以用我,无论你是不是愿意回应了,我也都乐在其中。 只是……如今阿晚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你迟早都是要嫁给我的。既如此,阿晚何不慢慢适应。” 时非晚的这声抱歉,说的自然是先前天成郡主来时她那突然的作派。岑隐说得没错,她是故意的,就是有其他的目的。 而现在……利用完了他,若是就这么单纯的立马将他甩开,时非晚承认她会觉得自己过份。 若他是三皇子、徐凯或是其他她厌恶的“恶人”,那么她便是用了美人计,她也的确会如以前跟岑隐说的,她不会有任何的愧疚感。 但偏偏,有过之前纳妾事件的澄清,有过他为她伤了李氏、麦丫也因他而复活的事件,以及今夜为她耐心为她寻工具的相帮之后……时非晚清楚,她其实没办法说服自己将岑隐当成一个“敌人”。 尽管再怎么觉得此人内心险恶,再怎么跟自己说这人其实用心不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待她很好很好。 所以……方才利用,时非晚会愧。 不过,正是因为她其实没办法将他完全当成敌人,方才那举止—— 其实并不如岑隐所想:那也不单单只是利用! 有一层原因:的确是因为想到了那赐婚圣旨! 时非晚是个什么人?她是个很强的适应者,是个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去接受适应一切现实的人。 她讨厌沙漠,可被人丢进沙漠短时间内出不去的情况下,她会立马咬牙,开始规划起如何在沙漠里才能生存得更好。因为,现实是:她离开不了沙漠。 她讨厌这个时代,每一天都想穿回去,但在明知道不可能穿回去的情况下,她不会去怨天尤人的想自己的命有多差,而是会立马调整好状态,去努力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 这就是时非晚向来的处事风格:她可以不满、厌恶一切现实,一开始她也会努力着从不喜欢的现实中挣脱出来里,可若是——心底很确定她不可能挣脱出之后,那么她只会调整心态朝前看:让自己接受,适应,经营! 而赐婚圣旨之后,时非晚琢磨的自然就是—— 她还有没有可能退婚? 第127章 实在没办法就接受 会有这个可能吗? 时非晚不得不承认,她很无力。她不想卷入擎王府是肯定的。但婚赐下,现实已经是这样了。让皇上收回成命?压根没法子。 抗旨不遵?那是在玩命。她没什么几率玩得起! “岑隐。大楚,有仕家人脱离家族隐姓埋名浪迹天涯的事迹么?”时非晚突然问了句。 岑隐怔了。 “阿晚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一会后他才道。 “……” “脱离家族的,一般都是犯了大错的,此后,会落入民间独自生活。可是……阿晚若想如此,可不可能。” 岑隐竟然猜中了时非晚在想什么,很认真的回道: “若阿晚是因想拒婚而想顶着抗旨不遵的砍头大罪出逃,可就成了大楚的通缉犯。 大楚百姓都是要登载入户的,阿晚若要隐姓埋名,这名字也得去官府改。 通缉在身,必是改不了的。没有身份证明,阿晚在外,无论是想从商还是买宅子安家租用土地之类,全都无从做起。更何况,有通缉在身,阿晚无论哪个个城市哪个乡镇生活,稍不小心,被人逮着,都只有死路一条。 阿晚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但便是我,若要面对皇家的通缉,也是无法抵触的。一人的武力对付国家的力量,能胜之,这只是书本上的神话。便是手里有些随从下属的,都是不可能的。 就譬如,便是那种帮派帮主,成了通缉犯的情况下,以帮派之力对抗国力,那都是没可能胜的。能胜的,只有话本子上才有。 阿晚此番境地之下要想生存,除非有自信躲得好,永远不被人发现。那么,去偏远的,几乎没有人的地方,或是其他国度重新生存,或许是个法子。 但首先,阿晚得躲过层层捉拿,而且有本事通过出城关卡。然而,这需要路引。阿晚一个通缉犯,却是弄不到路引的。别说出大楚,你连京都都出不了。 就为了不跟我,阿晚难道就想用毕生之力去赌这几乎等于死的一丝希望么?” 岑隐解释这些时,很认真,但他心底却又有些好笑。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这么认真的跟这妮子分析这么一种情况。 一个女子想要抗旨不遵离家出走浪迹天涯?这在岑隐看来这种脑袋瓜子他都有些无法想象。 时非晚脸上尴尬,“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阿晚不就是在想你的最后一条退路么?”她这么煞费苦心的想着如何才能躲开这门亲,岑隐心中略苦可却也只能无奈应对。 时非晚的确在想退路。 改变赐婚现实是不可能了的。 那么逃……就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条退路了。 但种种方面考虑下来,她想到的下场,也的确跟岑隐方才说的差不多。 岑隐没有夸大。 若今夜之前她想逃开时家……时非晚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实施。 但眼下情形偏偏是—— 一旦逃婚,她会是通缉犯! 通缉犯……她觉得她的下场会比他说的还惨。 她的武甚至都抵不过这个时代许多内力不错的。 便是她有钱有势,此都没可能成功。更何况她还没钱没势。 想到这些,时非晚其实已经不得不承认—— 这门亲,她是绝对躲不了的! 既然躲不了,她便一定会进擎王府,那么…… 时非晚脸上的纠结一点点的又淡了一些。握在岑隐手上徘徊着要不要狠力将他推开的手,此刻却是已经完全静了下来。然后,一点点的放开了。 这就是时非晚,永远只会调整自己去适应改变不了的现实…… “阿晚……”岑隐眼底波澜忽起,双手轻颤了下。 但即便是这样,也已是他强隐忍过后的结果了。 岑隐心底此刻被掀翻了天似的,心跳得猛快,强压下的激动情绪此刻早已在心底疯狂的翻滚起。 “阿晚方才跟我道歉,是不把我当成敌人坏人了么?以前阿晚可是并不介意的。”岑隐怕吓着时非晚,强镇定了会,压下种种冲动情绪,先是缓缓的先问道。 “常太医说麦丫活下来了时,我其实便对世子没有敌意了。我心底明白,便是一来一往算过来,世子也不歉我什么了。” “……”岑隐从未经历过时非晚被他抱着时还能如此平静的回复他的场景。她此时很乖,态度虽不算多热切,可却也没有任何抵触了。这于岑隐来说简直就是惊天的惊喜。 他低头,瞧着时非晚美得不可思议的脸颊,竟有一种眼前不大真实的感觉。 岑隐语气变得有些不大平稳,“阿晚现在可是愿意……” “我若是抗拒不了,非得嫁入擎王府,我会好好适应跟世子相处的。只是,岑隐,若……将来某天我寻到了退亲的法子,我依然不会顺从的。” 时非晚这话并不好听,但她想她得跟岑隐说清楚。 “好。” “我们得离开了。”时非晚看了一眼四周,道。 虽然这地方偏得很,一直没有其他人来。可到底是皇宫,她跟他待这这么久着实不合适得很。 时非晚说完,岑隐却是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重新俯下了脑袋来,道:“好,再等一会好吗?” 说罢,他托起时非晚后脑勺,重新吻上了她的唇。 时非晚因已打定主意朝前看,去适应。因此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如何反应才好。一开始倒也没拒绝,只是呆呆的愣着。 岑隐此时显然有些激动。时非晚能感觉到他强作平静的吻,没一会儿便有些无法把控了,变得渐渐疯狂起来。 “岑隐。” 时非晚缓了会儿,可她选择接受的原因到底不是因为爱上了岑隐。短时间内,她心底的抵触感也没办法全消失。呆了会后,时非晚还是不适的推了推他,忙道:“我们慢慢来,你再多给我一些时间行么?而且我们现在也还没成亲。” “好,我给阿晚时间。”岑隐忙又应了句。 但他说是这么说,头也顺从的偏离了她一些,可手却仍旧没有放开,目光更是仍旧热切的落在时非晚脸上。 “世子,若将徐凯改为终生流放,免其死罪。结果也不会对我们有损,他不可能复得了仇,我们还能由此,从沐熙手中换来一些什么。” 时非晚忙寻了个话题想缓缓她跟岑隐之间让她不自在的“玫瑰”气氛。而且,这点她今晚也的确得跟他谈。 “阿晚想拿这个条件跟沐熙交换什么?” “……”时非晚不答,显然这点她并不想让岑隐知道,只说:“世子觉得这样不好吗?终生流放,我们并无损。他是因为让擎王府蒙羞了,这点决定,擎王府应该不难做到,不是么?” “别人或许可以,他不行。”岑隐即便是对时非晚百依百顺,但此时也仍旧拒绝道:“爷当时没当场剁碎了他,已经是他的幸运了。他便是杀了人都好,可他敢对阿晚动手动脚,便……” 岑隐话到这时,忽然感觉唇上被轻轻碰了下,登时身一定,声音倏地一止。 “世子不能依我么?” 时非晚前一刻在岑隐说话时突然踮起的脚尖很快落了下来。方才,她的唇主动的在他脸上轻轻点了点,这会落下时才又问了句,“世子?” “再多一点,好不好?”岑隐回过神时猛地回了句。 “啊?” “爷依你,什么都依你。”岑隐低下头,呼吸略急的盯看着时非晚,忙道。 “世子,我的意思是说……” “爷依你,全都依你,”岑隐迫不及待忙点了点头打断了时非晚,将她脑袋往自己跟前一托,便忙重复道:“但阿晚再给爷一点甜头,好不好?再多一点。” 时非晚脸颊唰红。她虽没谈过恋爱却也明白岑隐此时想要的甜头是什么。 基于她方才的请求,时非晚轻轻应了声。抬手,抱起岑隐的脖子,踮起脚尖,便尝试着主动又将自己送了去。 岑隐没动。时非晚唇瓣轻轻在他唇上摩挲时,岑隐才猛地托住了她的脑袋。 时非晚这一次是真给了甜头。小舌主动的先一步探入了他的唇中,勾上了岑隐的长舌。 岑隐的脑袋早已经混乱得不知身处何方了,此时他只觉自己的思绪连同着呼吸一起,愈来愈混浊难控。 他刚刚本来就一直在压抑着种种情绪,强作着各种淡定平静。可眼下,岑隐已经再也强镇定不下去了,整个人像是处在了暴走的边缘,抚在时非晚腰间的手不自控的一用力,竟有种想将眼前人揉进骨子里的冲动来。 岑隐长这么大哪有过这种甜头。更何况怀里的人他不知想要了多久了。此时各种情绪一爆发,岑隐便完全忘了时非晚之前表现出的那一点不适,分寸也已彻底失控,时非晚之前说的什么慢慢适应之类的话他完全忘在了脑后。很快时非晚便也感觉到了这变化,一会儿过后她往后退,可岑隐显然还没有放手的迹象。 时非晚无奈,觉得胸口实在有些透不过气时,猛地将头偏了开来。 这一偏,岑隐唇瓣恰好顺着时非晚的脸颊擦过。等他反应过来时,时非晚脑袋已经靠在了他肩头,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 第128章 时非晚的心机多重 岑隐见此,心底不想停手,也有些难以压抑心底的冲动,可时非晚此时已经推起了他过于用力的手来。岑隐到底还没什么安全感,更甚至怀疑方才经历的一切的真实性来,他待时非晚的态度这会是很小心谨慎的,也生怕她对自己生出反感来,于是便立马再次强制起让自己缓和下来,生怕过头了吓着了她或惹得她不满之类的。 “世子,那个天成郡主,你了解她多少?” 时非晚此时能感觉岑隐还没有知足,缓了会呼吸后便说起了话来想引开几分他的注意力。 “阿晚说瑶瑶?我大她很多岁,她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岑隐有些心不在焉,手轻轻的撩拨着时非晚的发丝。 “阿晚觉得她怎么了?” 岑隐不可能瞧不出时非晚先前上演的酒醉是针对的天成郡主。而且,她对沐熙谈交易完全没有避开天成郡主,倒像是有意为之。 瑶瑶? 时非晚怔了下。 “世子不觉得她问题很大么?” “阿晚许是误会什么了。” 岑隐虽瞧出了时非晚对天成郡主态度奇怪,不过这次却没想通她为何如此。 “世子很相信她?”时非晚眉一凝,“今夜,世子可有想,她会这么及时的出现在宫中,给沐熙取了针,这算是坏了世子的事。沐熙领的罚,是因我。世子之前下的手,因为天成郡主的出现,可一点作用都没起。” 沐熙的针能够及时被取,这在岑隐看来很失望,且十分意外。不过那取针人是天成郡主的话…… “这次应只是碰巧,瑶瑶从小学习医术,这种事碰着了,换谁她都不会袖手旁观的。阿晚,我看着她长大的,母妃将她当成了亲女儿看待,她的性子我太了解。许有些事巧合了些,包括以前的中毒之事也连累到了你,这件事我早已在查了,但瑶瑶中毒的确是真。 她那人,性子从几岁起便淡淡的,无欲无争,京都什么争执都不愿参与,又与阿晚以及我无任何仇怨。虽不知阿晚是在怀疑她什么,可我想,阿晚应是误会了什么。今夜她给沐熙取针,应只是巧合。不过我确实没料到,她的医术如此高。” 时非晚先前装晕投怀送抱为有意,这点岑隐知。但对她的用意,对那装醉投怀送抱之类的能起到什么作用……他实在没理解。 而对于她突然说天成郡主有问题,他心想,许是以往她回京时的那件事,引得她把那中毒事件的导火线人物一块儿怀疑上了。 而他,此时觉得时非晚误会了,倒也不是他有意为卢子瑶说话,而是—— 他是真这么认为的。 因为在岑隐的认知里,卢子瑶真的是一个没任何危险性的干干净净的人物。 因他觉得,他足够了解卢子瑶! 凭借着对她为人作派的了解,即便是某些事看着的确略巧,他也不会怀疑到卢子瑶身上去,且会直接将她作为第一个嫌疑排除的对象。 再是……因卢子瑶与擎王妃的那层母女般的关系,今夜岑隐便再看不惯沐熙针被取之事,也是怪不起来卢子瑶的。 “阿晚之前为何装醉?” 但岑隐还是问了句。 “世子真觉得她没任何问题么?”时非晚不急着解释,却只问。 “阿晚,你只是因为不了解她,改天我带你认……” 岑隐其实并不大想谈这个话题。此时他的思绪压根儿还停留在此话题发起之前。这会儿回答什么,都是嘴比脑快,下意识的便答了他的第一认知,只是颇为认真的轻抚着时非晚的发丝。 “……” 然而,这位爷压根儿还不知自己这番话犯了多大的错。 等他回过神来时,只感觉到了胸口处迎来了一股重重的推力。 再然后……他怀里便空了。 岑隐眨眼,猛地回神时,已是见时非晚远在他五步之外了。 而且,她已转身,这会儿背对着他,迈开了步子,竟是一声再没吭,单方面的彻底结束了这话题,开始往宫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 岑隐前一刻其实脑子还在怀疑着今夜一切的真实性,他甚至在想怀里抱着的是不是个真人。脑子晕晕懵懵的,越是瞧时非晚,他越觉身处梦境。 哪就想,这会儿突然的—— 他真的“梦碎”了! “阿晚,我……” 岑隐霎时便觉头顶砸下了一盆冷水,浑身一凉,一股强烈的慌感瞬间而至。 接着,他脚步已比脑子更快的追了上去。 只时非晚竟是真不想理他了。他走到她身边想静下来跟她说话时,她的速度却是愈来愈快,直将他当成了空气。 “姑娘,姑娘……” 岑隐哪曾应对过这种阵仗,这会实有些无措。正琢磨着她方才是怎么回事时,前头一个熟悉的人影却奔了过来。 正是流衣。 方才的这段时间内,那白氏的确寻流衣去了,也正如时非晚所想,她没出什么事。这会儿白氏在宫门外等着时非晚,且派遣流衣回来瞧看时非晚了。 正是这会儿,途中相遇。 “世子。”流衣第二眼才瞧中了岑隐,走上来后略讶了下,却是立马行了一礼。 “阿晚,明天我便派人去查查她从小到大发生的所有大事小事。” 岑隐跟没看到流衣似的,只瞧着时非晚,终于“大着胆子”开口了。 虽然,对于时非晚这情绪的突然转变,他现在还有些一头雾水,可他想,顺着她的一切来应会靠谱一些。 “不需要。”时非晚语气冷淡。 “我若说错话了,阿晚便罚我,如何?”岑隐心中着急。他好不容易尝到了一点甜头,实在无法忍受时非晚再次疏离起他来。 “我回去了,世子不必再跟着。”时非晚却只道。 “我送你回将军府。”岑隐忙接。 “不必,外婆想来在宫门口等我。” “无妨,我可以同行。” “世子,能不能止步?”时非晚却突然停下步子,回头:“过了这条道宫人便多了,世子想让很多宫人瞧见你跟我同行么?” 岑隐的步子忽止。 他先前在人多时,一直没表现得对时非晚多在意过,更甚至称得上冷淡。 这是有其原因的: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他有多在意时非晚。对于沐熙那一伙……宴前沐熙便瞧见了,想来他的那几名哥们也知,倒也不必再避了。而见天成郡主,是时非晚自己装醉的。 可其他还不知的……岑隐却并不想对外表现出他对时非晚的在意来。因,这会更大几率给时非晚招去危险。 想到这,岑隐即便是再不愿,步子也还是停了下来。 接着,又道:“明日,阿晚可愿随我来擎王府挑几个你瞧得上眼的暗卫?” 岑隐其实很早就想送时非晚暗卫了。他觉得现在时机也合适的。人选他其实早就挑好了,本是可以直接给她送去的。 但,若她亲自去挑,他明天便会机会在擎王府见到她。 “世子不必送我暗卫,我不想要。”时非晚拒绝。 岑隐只以为时非晚这话只是气话。虽然他实在觉得她方才的变化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过在还没哄好她之前,他一句话也不敢驳她了。 于是,不再提暗卫的事,又道:“过阵子是我生辰,虽不会大办,但擎王府会有小聚,母妃一定会邀阿晚。到时候阿晚可是会来?” 时非晚这次点了点头。 但也就很淡的点了下头罢了。 没给多余的字眼,她忽地便已再次转身,领着流衣,加快了步子,直接走了…… 后头,岑隐一肚子话想说,可却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 “姑娘为何不要世子的暗卫?姑娘快要嫁入擎王府了,以后日子肯定会更多麻烦,身边若有暗卫,便可以保护姑娘。” 流衣跟时非晚走远了一些后,往后转已经瞧不见岑隐了时,她皱着眉忙便问道。 丫鬟虽不该插手主子的事,可她着实觉得姑娘方才做错事了。听姑娘跟擎王世子的对话,姑娘好像是…… 在闹脾气? 可便是有什么恼擎王世子的,也不应该拿这种决定来堵气。 “谁说我一定会嫁入擎王府?” 时非晚面对岑隐时,那略含疏离跟冷意以及恼意的神情此刻已是瞬间淡了。 容颜虽还是有些冷清,可眼前这平静到像万丈静水般的双眸,显然才是她一贯的状态。 这种情绪上的瞬间变化,甚至没有任何过渡。 流衣很快就发现,前一刻似还在闹着小脾气的时非晚,这会儿瞧着,已经是再正常不过了。就好像先前感受跟瞧见的一切,是……假象似的。 “姑娘这是何意?”流衣瞬间便怔了住,“姑娘你……你有法子不嫁擎王世子么?” 流衣自然知道时非晚不乐意这亲事。宴前她跟着吕梁躲着,她急着冒出来打搅时非晚跟岑隐,便是因为心底清楚时非晚并不中意岑隐。 可是,这是皇上赐婚。这必然会是铁打的事。姑娘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应该…… “你觉得,我一定会嫁入擎王府么?” 第129章 绝对有人暗恋世子 “难道不是么?姑娘便是再不愿嫁,也不能抗旨不遵。” “我是不能抗旨不遵,也没能力挣脱。不过……可不代表某些人也完全无望。”时非晚眯着眸,手指轻轻敲动着腿侧,忽地答了句。 “某些人?”流衣一怔,“姑娘指的是……” “卢子瑶!”时非晚突然砸下三个字。 流衣瞬间傻滞。 “姑娘,姑娘……” 等她反应过来时,时非晚已经走到前边去了。流衣眨了眨眼,立马跟上。 “姑娘说的这卢子瑶是……天成郡主?”流衣揉着耳朵。 “她喜欢岑隐。” 时非晚忽地来了一句。 “啊?” “上次入京都,她本是好好的,偏巧,下船回府后便立马倒下了。而且,我还由此背上了一个罪名。 卢子瑶中毒若是真,她昏迷不醒时,太医判定时便会询问:她吃过什么。 在船上时伺候她的婢女,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基于后来发生的种种,她们的答案必然是说:她服过我开的药膳。 后来他们敬王府可是直接称:太医验过后,说那方子,并不适合卢子瑶的身体。 他说的不是方子有毒,而是卢子瑶长期服了别的药,那张药膳方子并不适合她个人的身体。 外婆手上也有一模一样的方子,若有人要让我当替罪羊,刻意篡改我方子的法子根本行不通。所以,那太医的用词只是,‘不适合’,并非方子有毒。 我可不信那方子会‘不适合’。此言,便只能是那太医说谎了。 他不会无顾说谎,便只可能是凶手的帮手。 可,京都的人最先并不知晓我,更不会知晓她食过我的药膳。便是跟她真有仇的,给她下了毒。这‘替罪羊’,也万不会找到我身上来,更不会恰恰好就派了个帮手太医去促成此事。因为他们事先——不知我,不知药膳。” “姑娘是说,凶手只可能是早就知道天成郡主恰恰服过姑娘药膳的。所以才可能顺水推舟,让姑娘当这替罪羊? 可是,一开始就知道药膳的,除了天成郡主外,那不就……只有在船上时照顾她的那些下人了。她是在回到敬王府才出的事,下毒的便不会是白老夫人跟海老夫人的人。那这……岂不只能是她自己身边的嬷嬷婢子了?” “是。”时非晚竟应了声。 “难道是她身边的人中,出了叛徒,给她下了毒,然后与太医勾结,顺便将这罪推给了姑娘来顶?”流衣觉得依姑娘之言,这应就是答案了。 “不。”哪想时非晚摇摇头,淡淡的道:“我倒更倾向于,她的人中没有出叛徒,她们仍旧是为其主子做事。” “但她们的主子不就是……”流衣还没说完,神情忽地一滞。接着,才缓缓的补完了最后四个字,“天成郡主……” 时非晚忽地冷笑了下。 “姑娘……” “其实,这不过就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罢了。若只是为寻个替罪羊而已,当初哪用得着在京都大传谣言。 以前那些关于我害了天成郡主的谣言,流传速度那么快,只可能是有人故意操作过的结果。所以,这凶手哪里只是为了寻一个替罪羊?她针对的对象,也包括了我。 若不过是出了叛徒,这叛徒的背后另有其主,我倒着实想不通……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当初我对建安伯府的人说,是有人要通过我侮建安伯府的名声,想断了八妹妹皇子妃的路罢了。他们倒是信了七八分。 可是……卢子瑶今天醒了。别说死掉了,她既没有长年昏迷不醒,也没有醒后中风残疾或什么的,她安安好好的。 你说,既然要下毒,怎么就不直接毒死她。难道,冒这么大的险做这种事,就只是为了兜一圈毁一下我的名声吗?我寻思着建安伯府还有我,完全没那么大的面子让人就为了毁一名声去煞费苦心的花这么大的气力吧。” “姑娘……” “排除这个,且又是她自己的人下的毒,你说,还剩下有什么可能?” “可天成郡主她更没有理由……” “若是她中意岑隐呢……”时非晚这句更吓唬流衣。 “……” “若如此,岂不就有动机了?她中毒是假,所以才会毫无损伤,因为她的针对对象,仅仅只是我。 我想,她应有岑隐的许多情报。在船上时,她便知我了。而岑隐,是她谋划让我名声彻底扫地的理由。” “……” “再说今夜,沐熙那几个人谋划着想娶我。我一开始见太后似对他们有相帮,想过他们是在为太后做事。 但后来想想,如果是太后她知岑隐对我有心,想断了我入擎王府的可能,那么早在之前就可以一道懿旨赐入建安伯府,将我赐给别人。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今夜她的表现更像是……临时帮了下沐熙他们似的。 所以我想……沐熙不是在为太后做事。 若不是太后,京中应再没有哪个大佬,能指挥得了一个公爷之子,为了断我姻缘甚至于去牺牲自己的姻缘。 倒是……沐熙痴恋天成郡主京都无人不知。据说,已经到了痴狂的程度了。他到这年纪也未娶,便是因她。” “姑娘是说,小公爷那是自愿。他是为了天成郡主?” “是。他是在用命阻我进擎王府。宴后他都那么狼狈了,却还敢冒险明着对我扎针继续犯罪算计我,这已经到了不要命的程度了。若只是为党争,为这点事直接赌命,实在是愚蠢不值。除非,他是心甘情愿。 再结合之前我先前有过的猜想。我想:卢子瑶喜欢岑隐,应可以解释得了这整两件事。而且,卢子瑶早不醒晚不醒,醒得这么及时碰巧,更让我觉得她是在装昏迷。不然,哪里想什么时候醒来就醒来得了。” “啊?可这……都只是姑娘的猜想……” “对。只是猜想,不过我刚刚试探了下。” 对!时非晚先前装晕对岑隐投怀送抱,就是为了试试卢子瑶,想看看她的反应。 不过,卢子瑶当时的表现倒很淡定,完全不像有什么介意的。 可恰恰是因她的表情平静过头,时非晚才更觉得有问题。不然她跟擎王府走得近,突然发现岑隐如此“反常”,再怎么淡的性子也应有几分好奇才对。 便是她的确略表现出了一丝惊讶,整体,时非晚瞧着也还是平静过头了。她觉得,那更像是装出来的一种平静…… 若不心虚,何必那么装? “姑娘想到的这些,世子没有想到吗?”流衣想到京都里有关于卢子瑶的完美传言,实觉不可思议。 “他不是想不到种种事件的巧合跟联系。只不过这块木头完全对卢子瑶对他的心思没认知。而且,他对她有一种本能的信任。”时非晚谈起这有些气堵。 “姑娘。不怪世子,便是你说了这么多,我其实……也不信。”流衣尴尬的挠挠头,“姑娘可是听说过郡主的为人跟传言?她简直像一个神! 三岁懂诗书,四岁便提议过让敬王府布施的决策。这些年性子静淡得似个无欲无求的仙人。曾还主动入战场治马瘟,为救我边地百姓摆脱战火立下过大功。这些年甚至还献过一些造福于民的治国之策。可荣耀过后,她便待在敬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点风光也不愿享。 如此一个千年难出的奇女子,姑娘说她为了小情小爱就如此阴毒的去算计姑娘。这实在是……” 流衣不是觉得时非晚的推测没道理。只是就算觉得有道理她也还是不相信。 更莫说岑隐从小跟卢子瑶本人接触,对她更是此类的认知…… “是啊。她是神,她有手段。所以,我做不到的事,或许她大可能做到。” 时非晚突地说了句,“倒真希望她真有传闻里的聪慧及能力,如此,我就等着她的好消息了。” “……”流衣一头雾水,“姑娘是说,她有能力阻你跟擎王世子的婚约?” 所以,姑娘觉得她不一定嫁入擎王府,是指的天成郡主会做出破坏么? “听说,这位天成郡主,便是皇上,对她说的话也是百依百顺,少有无视的。皇上还曾应过她三个承诺。 相较于我,她有娘家背景,有民心,有话语权,想来背地里还有势力,同时她也有擎王妃的绝对支持跟钟爱,皇上也欠着她三个承诺……而且,岑隐对她并不错。这婚约,放在我这里不可能退得了,放在她那里,不一定无望。” 时非晚心底对这人充满了好奇。 不得不说,她的那些传闻,她都觉得此人的确……很神! 不过若她的能力真那么神,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因为她很信自己的推测,也觉得卢子瑶不会就此放手。 “想阻姑娘进擎王府的多着,太后应就是一位。今夜的黑衣人便是如此。姑娘怎只想到了天成郡主?” “因为其他人,多只会用更粗暴的方法:杀我!”时非晚淡淡道:“可这位郡主,要么就是想毁我声名,要么就是想推给我一个好的姻缘,她对我明摆着是没有杀心的。若她想谋却又不想杀我,那她所谋的便必然只是‘退婚’这个结果,而不是我的命。” 第130章 别以为这就是结局 流衣仍旧不信,可却也只顺着自家主子的话,道:“如此,姑娘只需候着,这婚没准哪天就会自动退了么?” “自然不是。我不过是说她有望。但这到底是圣旨,常理之下没有收回之理。有此可能,但成功率,亦不会太高。” 时非晚道:“再说,依靠别人,从来都不保险。” 不保险?难不成姑娘自己也有手段应付,依旧不准备就此认命? “我若要离开京都,你跟不跟?” 时非晚突然停下脚步又说了一句。 “啊?”流衣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没咬着自己的舌,直怀疑起自己莫不是听错了。 “姑娘,你……要……逃?” “不是现在。”哪想时非晚没有隐瞒之意,竟很认真的回答了:“若卢子瑶有望,时机便是退婚后,若她无望,便是嫁入擎王府后。” 若岑隐此时在这,听到这话一定也会大吃一惊:他绝对难以相信,时非晚—— 竟然仍旧还有逃的心思! 哪怕会嫁入擎王府,她也准备在出嫁之后再逃! 而那时,她不算抗旨不遵,也不会是通缉犯了,那么便不成功也不会是死罪。 “姑娘,你在说什么?”流衣怀疑时非晚摔坏了脑子。 可时非晚是认真的! 她绝对不可能在擎王府待一辈子。 入擎王府,岑隐将来一定会有各种妾室通房,而且还会觉得此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而一个王府未来的女主子,必然也需要端庄、三从四德、大度的接受一夫多妻、注意一切言行举止,种种束缚自己,一世守于宅门。 时非晚再怎么告诉自己得入乡随俗,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接受不了! 若坦然接受,这还会是她自己吗? 不!绝不是了! 这无关于判定现代古代哪种观念孰上孰下,只不过她的灵魂里,偏偏早已经烙进了现代教育。 已经烙进灵魂里的东西,去更改它,便像是对灵魂进行着鞭笞…… 所以,就算没有这婚约,她也有离开京都之心。 若真有一天,这婚自动退了,她会离开。 若实在退不了。那她便先履行皇命,进了擎王府后再逃。 而这规划,要求她目前不能将岑隐推远了。 首先,她不能对卢子瑶抱太大希望。所以目标主要还是:如何在进入擎王府后脱身! 那么,她现在就得做各方面的准备了:譬如确定路线,拿到路引,抹造一个新的身份,寻到永远销声匿迹的法子譬如“炸死”之类的……这一切并不容易,一个世子妃的彻底消失,这得布一个绝大的局。而要达成这些……官府的人脉,各个地方的情报,她都需要。 而这一切,目前的她都没有。她需要倚靠岑隐才能达成!所以,她不能拒。 而且,做这些准备,很多都得在岑隐眼皮子底下进行。若她不伪装,让他彻底安心,相信她,那么……在她成功之前八成会被他轻易怀疑、识破。 且,也只有让他觉得她其实已经接受了他,那么以后她的“炸死”,他才不会不信现实,产生怀疑生出往下查一查的心思。 总而言之,时非晚如今对岑隐,包括今晚的示好,存了利用跟欺瞒之心。 她承认自己卑鄙。心底的负罪感跟愧疚感此时也极重。也清楚若然真实施起来对岑隐会是绝大的伤害。 可是—— 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 为了有一个自由、不与许多人共夫、不被一被子困在一宅子里听人每天训导三从四德的未来,她—— 愿意不择手段,使尽一切方法! “姑娘,我……”流衣虽仍觉时非晚像在说着梦话,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姑娘去哪,我必然跟去哪。” “到时候再看。”时非晚重新迈开了步子。 “姑娘,你方才是因为天成郡主,跟世子闹脾气?”流衣追上去,想到时非晚方才提起岑隐对天成郡主的态度,又想到岑隐对时非晚说起过明天就去查谁之类的话,便想到了此条。 “不是。”时非晚面容阴沉起来。 或许在岑隐看来,她突然发脾气离开是因为他维护卢子瑶不信她的缘故。 实际上,恰恰相反。她是被他对自己的专注给逼走的! 当时,无论岑隐字里行间有多维护卢子瑶,时非晚也能察觉到他明显的心不在焉,只注意着自己。 时非晚有些反感他只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以及那放软的语气,还有他抚在她身上既不愿放开又不敢太过的小心翼翼的手……因为,这会使她心底的负罪感加剧。 这种负罪感其实早就在时非晚示好时的同时,就迫得她想逃离开了。那种氛围……太不轻松了! 而当时岑隐恰好维护起了卢子瑶……这就好像直接送给了时非晚一个方便立马逃开的机会。不然……依当时岑隐的状态,只怕他现在还不准备放她离开。 而且,借这个理由,既能立马逃走,还能顺带传递给岑隐一个信息—— 她在为他吃醋! 让他觉得她在吃醋,算是另一种方式的示好,这对她的计划来说绝不是坏事:因这会让他更信自己! 且头次岑隐也只会觉得新鲜,必不会觉得反感…… …… 然时非晚那边完全以为自己方才装得很像是在为岑隐吃醋的样子,他这会儿应已经想明白了之类的。 可实际上……她自己是个恋爱白痴,岑隐在这块上比她还白痴! 这会儿,别说联想到“吃醋”上暗中偷乐了,这榆木脑袋此时一直只在想:是不是时非晚又变卦了? 不然就是先前全是一场梦,此时……对!此时这冷冰冰的感觉才是现实! 于是,岑隐回擎王府途中,心烦意乱的,一路黑着一张脸。 今夜他没有去将军府。等回到擎王府时,王府张灯挂彩的,亮得犹如白昼。 岑隐推门进入大院,就见院中擎王、擎王妃以及他那位断袖大哥,竟还在吃着小食坐一块边下着棋边聊着天。 “怎样?我说得可是没错?那简直不似人间女子!你之前瞧中的那几位,没得比!” 下棋的正主是岑止跟擎王。擎王妃坐在擎王旁边聊得尽兴。 “嗯。”擎王摸摸胡子,一本正经,回:“那臭小子,心比天高!” “二弟这手借势压人,倒是用得好,借皇上的势,谋美人入怀。嗯嗯,的确不算是他先前说的绝不会用的强硬手段。他又没将人直接拖进洞房。这强硬的……是圣上。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岑止落下一颗棋子,一副莫测之态,忽地道。 “你这是何意?”擎王妃忙抬起头来。 “妇人脑袋!你还真以为是皇上碰巧猜中了阿隐的心思,或恰好瞧着时家姑娘不错便让她进擎王府么?”擎王伸手在擎王妃脑门上敲了敲,“就那女子,今儿瞧着……那臭小子若不使上点阴招,八辈子也等不来她进擎王府的门。不错,不错!这够争气,手段真是颇得本王真传! 我就说我的儿子,不会做块不知变通的木头,只知道傻等着。对女人,就应该这样,弄进府再说。” “父王。” 岑隐此时再也听不下去了。加快脚步迈向前,几步便来到了那沉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回来了的三人面前。 “阿隐回来了?”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岑止。 “大哥不用挨家法么?”岑隐黑着脸回。 “正在挨呢:父王说让我输他三盘棋。而且得输得让他看不出来。”岑止说。 “哎哎哎,阿隐回来了?” 擎王妃眸光一亮,反应过来时立马起身牵起岑隐的袖子便往旁侧凳子的方向拖去。“怎么样了?” “母妃问什么?” “阿晚啊?你有没有乖乖的遵从母妃的意见,无论她怎么恼火,都不许发脾气?”擎王妃说。 “……”岑隐默。 “得了,别一副臭脸了。父王跟你说,就你挑的这位,能得到人就够偷着乐了。” “偷着乐的是父王跟母后吧。” “……” “还有我。”大公子岑止补了句。 这话才完,岑止就感觉一股阴沉沉的气息直迫他而来。 再看时,已见对面擎王被人推了开,岑隐坐在了对面。 “臭棋。”岑隐看了一眼棋盘后,嫌弃的瞪了擎王一眼,杀气腾腾的落下了一子。 “怎空气里一股子奇怪的酸味。”岑止用手在鼻前挥了挥。 …… 皇宫,行宫。 “咚咚咚……” 北戎安雅公主的寝门之外,传来了一阵敲门之声。安雅公主屋内的这会儿灯已全灭了,正准备安寝。此时听到敲门声,却又重新披好了衣服,自己起身开了门。 屋内并没有任何下人。开门时,便见一名北戎武士模样的男子站在面前。 男人有着很深的胡子,肤色暗黑。只是此时跨步而入,一抬手,脸上胡子竟就被直接扒了下来。 “七哥。”安雅公主忙关了门,唤道。 七哥,北戎七王子!若大楚人听到这称呼必然惊讶。因为明着来了大楚的北戎皇室中,只有大王子跟安雅公主。 第131章 很重要不要错过这 “怎么样,七哥,东西可是拿到手了?”安雅公主问。 “嗯。”七王子呼颜炅点点头,“我在大楚耗了三月,若再不到手,这一趟便白来了。” “七哥,你受伤了?”安雅公主听出男子有些中气不足, “旧伤。与岑隐交过几次手。上次逃到利州柳知府府中时,差点死在了他手里。” “谢天谢地,七哥都挺过去了!只是那擎王世子可有认出七哥来?” “没有。不过,他必然认出了我乃北戎人。” “七哥现在用不着担心了。如今我们来了大楚,等离开时你扮成北戎武士随于我身侧,出城时无人会查。”安雅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呼颜炅,又道:“那个擎王世子,今夜被赐婚了。” “我知道,听说了。”呼颜炅道。 他是没去宴场,可今天宫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听人说了。 “大哥可是知道未来擎王府世子妃是谁?” “知道,时非晚。今天发生的一切,我都听说了。”七王子竟知时非晚此人,想想又问道:“我之前让你在宫里盯一下的,如何?” “七哥之前在城南的那一夜,没见过她么?” 呼颜炅知道时非晚,也是时非晚去了城南的那一夜。他有探子。岑隐盯着他,他同样也暗中一直盯着岑隐。也是那一夜过后,他才记住了时非晚这个名字。 不过,这会儿也只是注意上了。知道她却是早在入京之时。毕竟……京都大街小巷流传的有关于她的那些“笑话”,实在太常年了。 “只是下头的人说起过岑隐对她不一般罢了,我没见过。依你今夜所看,此事如何?” 安雅公主此时来了兴致,忙道:“一个妙人儿!绝妙的人儿!京都那些传闻绝不可信。七哥若是见到她,必然能明白为何大楚擎王世子会意属她了。七哥这些年来少有能上眼的女子,可我敢说,七哥若是见了她,必也会对她刮目相看。” 原来安雅公主今夜对时非晚个人的关注,来源于这位呼颜炅的吩咐。 “是么?”只呼颜炅听此不屑的冷笑一声,“我不是去让你观察她人如何的,我让你盯的是岑隐对她的态度。一个女人罢了,我不需要了解。” 他只是想知道,岑隐到底是不是如探子说的那样动心了,以及动了几分心。 “七哥一点也不感兴趣吗?她可是隐世子瞧上眼的,七哥就不好奇是什么女子能让隐世子上心?” “她的事我今夜都听说了。够得上几分聪明,方才还听探子传消息说,容貌传闻更为虚,她生得其实不逊大楚京都名媛中的任何一位,想来,是有些本事的。 不过那又怎样?也仅仅只是一个工于心计依附男人的一般闺秀罢了。再聪颖,一辈子也只会耗在一些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之上,借美貌谋宠,借小聪明上位。 若说‘奇’,大楚能担得起此字的,也维有敬王府的那一位。她……才是真正的倾城绝色,举世无双……” 呼颜炅话到这里时,眸光瞧着前方,眼底闪过追忆的色彩,似忽然间沉入了某种回忆里…… 敬王府的那人,几年前在战场时,他曾有过几面之缘,还在那人手上,栽了狠狠一跤……那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栽在了一个女子手中,而且她还是大楚的女子…… “七哥,七哥,七哥……” “嗯。”呼颜炅被唤了好几声才再次回过神来,眼底迅速敛过几抹复杂情绪,忙道:“依你看,岑隐动了几分心?” “不知。我只顾着去看那七姑娘了,谁乐意看一个冷冰冰凶巴巴的男人。” “所以我今夜交给你的任务,你全没放在心里?” “大哥,就算咱要开战了,咱也能光明正大的来。你去查隐世子对一个女子动了几分心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利用一个女人牵绊住他么?” 安雅公主这话,若被任何一个大楚人听到,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只因方才她的话里,提到了“开战”二字。 然而,如今大楚跟北戎的表面情况,可“和平”着呢。 “多知道点,自不会有坏处。你知道什么?战场交锋,拼的可不仅仅只是双方兵力。所谓兵不厌诈,知己知彼,谋其心而对症用策,方可百战百胜。” “放心。这一次,七哥已经拿到了那东西,又有大楚叛臣与咱里应外合。便是不用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战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等七哥回国之后再领兵而来,必能稳步前进,顺利直取大楚北地大半江山!” “还得等到最合适的时机。 这一次,我一定为父王实现一统之愿。只是擎王府兵权在握,无论是擎王还是岑隐,都太难对付。 如今,得耐得住性子,等到西凉跟大楚战事最紧时。岑隐跟擎王若都被派去西边与西凉抗衡,北戎再趁机而起。我们手握其边防图,又可与大楚某些内臣里应外合,此绝对乃是百年难遇之良机。 大楚如今朝堂分派,皇帝尚且都难以坐稳江山,擎王府名将一入西边抗衡西凉军。大楚朝堂,几名可靠的战场老将因站太后跟裕王府一脉,楚皇不便重用分拨大量兵马。这时的大楚,再难有名将可扛住我北戎骑兵入侵之势。” 呼颜炅愈说,愈觉得有几分兴奋。 这实在是北戎千年难得一见的良机。他也是从小在战场长大的。对战争局势颇为敏感。如今一想到北戎的布局,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依计划进行,大楚这块肥肉,用不着多久就会被吞并掉大半。 “就怕,西凉那边出现变故。” “无须担心,我自有主张。如今,应付完这边,赶紧回北戎当为首要。” …… 时非晚不喜欢时家。可今儿一入将军府,她却感觉到了一股放松与惬意。 将军府人烟稀少,下人也不多。一个个的,瞧见老夫人领了一位大美人回且问过她的身份过后,便又惊又喜的立马忙乎起了。 喜的,是白氏终于有人陪了。惊的,自然是这位孙姑娘的容貌了。 这些大大激发了白府下人对时非晚的热情。不用白氏吩咐,一个个的便巴巴的凑到了时非晚跟前想要伺候她。白氏今儿也很高兴,精心挑了一些人后,瞧见时非晚面有疲态,心知不便继续打扰,便什么也没问,嘱咐了下人几句自己也先回房了。 “姑娘,以后这就是您的房间了。老夫人说您要是不想回时家,暂时就在这住几个月,将军府完全不缺这口饭。” 白氏选的丫鬟中,一名叫丁香的将她领回了房。时非晚前脚才走近里边,接着就见一个几岁的小男孩闯了进来。 “表姐,表姐。” 男童叫白青尘,正是白氏如今唯一的幼孙。此时他像是自己偷偷跑来的,身边也没跟着下人。丁香瞧见他,立马一惊,“小少爷,你怎来了?” “表姐?你是我的表姐吗?” 白青尘不理丁香,已是快速奔向了时非晚。他生得不高,看上去有些先天不足,而时非晚身形较一般女子高很多,白青尘走到她面前便直接抱住了她的腿,“表姐……” 他仰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眸光放亮的打量着时非晚,“哇,表姐,你好漂亮啊。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是个仙女。” “你想象过我?”时非晚第一眼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她不是多热乎的人。白青尘这种自来熟跟她有些相反。此刻反而是她这位大人不自在了。 “当然。我三岁就听爷爷说起过表姐了。爷爷以前本来不想理会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想去泠州接表姐的。可惜边地战事紧张,爷爷被派了出去,中途也就匆匆回来过两次,爷爷根本没这时间。” 白青尘点点头,又道:“后来奶奶也想去接表姐,可是又觉得没有脸让表姐认我们,便只派了人去泠州暗地里照看着表姐。这些都是我偷听到的。我当时可好奇了,总想去泠州瞧瞧表姐。” “……”旁边流衣心底一讶,瞧了一眼时非晚,恰见自家姑娘怔了半秒。 “爷爷在边地?”时非晚蹲下身子,听到这些也只是眨了眨眸子,瞧见旁边丁香突然不大对劲的脸色,也不过不问别的。 “嗯嗯,在北方。不过应该快回来了。现在北地和平了,之前总闹事的一些小部落也平了。爷爷年纪大了,便是要守,以后也得换人了。表姐,你今年出嫁的话,爷爷应该会赶得到哦。 外婆在表姐入京的第一天,就写了信提到了表姐捎往北方,想来外公这会儿已经收到信了。他一定很高兴想回来瞧瞧表姐。” 时非晚便是与白家毫无关系,对这位镇国老将军也有所耳闻,是位大楚枭雄。早年威名在外大受推崇敬仰。如今敬仰虽仍在,可到底年纪大了身体不比以前,重视便也不比之前。 “表姐,你有没有想过爷爷?”白青尘此时喜滋滋的又问。 “没有。” “呜哇……” 白青尘听到这二字,一声呜哇大哭,吓得时非晚双腿直接一哆嗦,瞬间将他推了开。 “表姐,你欺负我……”白青尘哪想到时非晚会如此暴力,小脸一红,下一个眨眼……已是气冲冲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跑了出去。 “呃……姑娘……”流衣在旁无语。 第132章 送什么寿礼才合适 “……” “姑娘,人家是小孩子,你怎不骗骗他。”流衣无语的同时又觉有些好笑。方才那一瞬间,她竟在自家姑娘身上瞧见了“局促”类的情绪。 时非晚窘,拧着眉瞅着门口的方向,一时竟想不出应付之法了。 “姑娘,小少爷调皮,他没事的。”丁香却是一笑,忙道:“小少爷逗姑娘呢。姑娘别看他孩子气太重,其实鬼主意多着,姑娘不必理会他,八成这会儿一跑出去就不哭了。” 时非晚就是觉得自己刚刚欺负了娃,她也不会哄娃。想罢也不理了,道:“备水,你们出去吧。” “是,姑娘,房间里有新的衣服。都是老夫人在姑娘刚入京时就派人早备好的。这房间也是给姑娘特意准备的。姑娘哪些不满的,或者想要添置什么,尽管吩咐。” 时非晚点点头便让丁香下去了。只留着流衣伺候着自己沐浴。流衣查看了下衣橱,清一色的全是新做的衣服,尺寸也都是时非晚的。一时又是高兴又是感慨,道:“姑娘方才可是听白少爷说了什么?老夫人派人去泠州偷偷照看过姑娘。可我当初怎听说姑娘在乡下受了许多的苦。” “这中间准是出了什么问题。” 依白氏目前对她态度,时非晚想白青尘的话是可信的。 “姑娘如今不掩容颜了么?” “已经没这必要了。” 时非晚今愿意露脸并非单是为了反击徐凯。也是因那一赐婚,她并不需要再遮掩了。 反正,如今时家那一家子如今便是知了她的真容,也不会打主意想着将她送什么人当小妾之类。 “姑娘,隐世子的生辰,你准备备何礼?” 流衣此时一边伺候着时非晚沐浴,一边又怕时非晚忘了什么,提醒了句。 “……”时非晚本正闭着眼享受着,此时听此突然睁开了眸子。这才想起岑隐今夜提过他的生辰。他倒没问她要礼。可依二人如今的关系,要明面上过得去她也得准备一份寿礼。 “你说我该备什么?”时非晚皱眉。 “姑娘这么聪明,毫无主意么?” “没。” “……”流衣发愁的想了想,才道:“姑娘送什么世子都会喜欢的。” “这就是你的提议?” “姑娘若想让世子喜欢你的寿礼,自己亲手做的自然是最佳的。”流衣挣扎着忙又道。 自己做? 她会做什么? 时非晚眉头拧了拧,发觉自己除了琴棋书画那些,也不会动手做些什么。 不过,这古代女子的常用技巧:亲手秀荷包,秀衣服之类的便很好。虽不算多有新意,可心意却完全可以表现在一针一线里。 时非晚如今有示好之心,虽用不着过于重视但也不会随意敷衍。而她好像……这原主是学过女工的。且岑隐之前多次提出想让她绣荷包之类。 但若是寿礼,一个荷包便太轻了。不然……做衣服? “明日,我们去玉家铺子一趟。”时非晚忽地吩咐。 目的:去挑布料。 同时,也为寻玉锦…… …… 时非晚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走出房。 其实,这倒也不是她才醒来。天还没亮时,她便趁其他人没起,偷练了一下内功心法以及在房间后的小园子里练了几套拳法。等练完时,天未全亮,她便又回去睡了会回笼觉。 “姑娘,你总算是醒来了。” 时非晚起来时,流衣侯在门外,忙道:“沐小公爷来了,沐国公以及国公夫人也来了。说是遵圣意,来给姑娘赔罪的。姑娘未醒,便也没有人吵着姑娘。” “来了将军府?” 时非晚以为,她不在时家,他们便会直接延后的。 “是,直接来的将军府。” “让外婆看着就行,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不用见我。便当外婆就是我。我今日不想见他们。” “姑娘倒是肆意。”流衣实觉时非晚这人是个大怪胎。换人家姑娘这头次来外婆家,温婉懂事得装一装。她倒好,第一天就睡到大中午。现在还直接把这麻烦往白老夫人身上推。 “姑娘,还有,擎王世子送了八个人来。说是以后留在姑娘身边保护姑娘。”流衣又道。 “不用,打发回去。”时非晚拒绝要岑隐的人,不是因任性,而是她真心不想要。 不然,以后一举一动全都会被岑隐所知。 “是。姑娘,隐世子的人还送来了这个。”流衣虽不理解却也立马遵从的点点头,又将一份厚册子递给了时非晚,“说是,世子送来的姑娘想要的东西。” 时非晚接过,翻开一看。 竟是卢子瑶的资料。可这才过去了一夜,岑隐昨天莫不是连夜吩咐人去搜寻她的资料了? 时非晚这事没指望岑隐,但东西握在手里也没有不看的理。她翻开,便很认真的看起了册子中的每一个字。 资料很详细,从卢子瑶出生就写起了。一件件事看过来,时非晚愈来愈惊:不是惊讶,而是惊艳! 不得不说,这上头所介绍的卢子瑶这人,真可称得上千古第一奇女。几岁便有远超于同龄人的才华。虽然后面掩了锋芒,再不再公共场合出风头,但…… 这搜集的情报有很多暗里的事。写到了她很年轻时其实就掌敬王府许多产业,而且经她接手后,只有升没有降的。如今敬王府“富得流油”多归功于她。 除此之外她提出过许多有远见的国策。不仅仅是被人熟知的几条,还有许多是她暗地里分享给大臣,自己不图名经臣子之手上奏的。而明面上,外边人全都是不知此事的。 更莫说此人,精通医术,曾经入边地破马疫了。 “姑娘,如何?” “很绝。”时非晚说。 最起码,真实的自己这个年纪时,是不可能做到她那样的事的,也没有她的学识跟素养。 “不过……”时非晚眯着眼,皱着眉突然道:“但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完美……完美过头了。” 如今她成熟了完美也就罢了。可从小到大,也没见上面写过她遇过什么挫,便已经十分完美了。难道一个人不用遇什么挫,就可以天生养成那样静淡无欲的性子吗? “所以,世人才称郡主是奇女子。”流衣忙道:“姑娘,隐世子的人,就在院子里候着,只怕得你自己去打发。” “好。” 时非晚将册子收在了身上,便直接大步往外迈了去。流衣跟上。时非晚进院子时,就瞧见里边站着整齐的八个男人。一见时非晚,一个个维持了短暂一秒的好奇目光,立马垂了下去,忙齐声道:“主母好。” “你们回去,告诉岑隐,我不需要你们。” 时非晚丢下一句,便再没理会,领着流衣。吩咐一位白家的丫鬟跟白氏通报了声,就直接出了将军府,往玉家铺子的方向而去。 “你们听说了吗?” 时非晚坐的是白家的马车。行在街上时,五感很好的她能时不时的听到街道上百姓们的一些讨论声。 论的,竟然都是昨夜宫宴之事。看来这京都的消息传播得比她想象中的快。 如今时家七姑娘实则有才有貌早已经流传开了。许多人已经开始在斥责之前的传闻有多误人。又一个个的猜起了泠州诗会之事估计是另有隐情了,时听雨只怕才是那“虚构”之人。 除此之外,就是惊讶时非晚竟然会被直接赐婚给了擎王府了。这简直太过重打人的心脏了。大楚百年来只怕这条是最大最给人猝不及防一击的一条消息了。眼下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完全控制不住的展开了有关这条的讨论。 他们所猜的原因,大致跟许多朝堂之人猜的原因差不多。多是楚皇跟擎王府不和导致的。再是……多是在笑话擎王府会有她这么一个媳妇的。 大楚就是如此,女子名声第一。她时非晚再美,名声坏了在世人看来就只适合为妾了。正妻嘛……稍规矩一点的人家都是不会要这种的。 “姑娘,若是你得给世子做衣服,只怕还得去找他量尺寸。” 第133章 擎王世子又克妻了 “你可会估量出来?” “啊?”流衣万没想到时非晚会突然问自己。脸一红,忙道:“能估出大概。只是世子身份尊贵,穿的必然是最好的绣娘做的衣服,每一处地方都是根据世子身形所制。姑娘若不量,或许也能合适,可应该没法子跟世子的其他衣服比。” “我女工不好。”时非晚道。 就算量了,也是胜不过那些绣娘的。 时非晚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掏出那册子来撕了一张空白纸页。然后从袖袋里掏出了一硬硬直直的东西。这流衣见过,姑娘最近时常拿这当笔用:那是被嵌在长细木管里的细铅棒。 流衣很快就见时非晚拿着“笔”在纸上画起了什么来,那正是一件男子大袍。看着款式倒无多大新意,可绣画却是从所未见,她甚至认不出时非晚画的是什么。 “时姑娘……” 时非晚画得认真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一道叫唤之声。 那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女声之后,紧接着又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县主,贺家姑娘拦在了外边,想见县主,可是要见?” 贺家姑娘? 时非晚一愣。 掀帘一看,只见马车的前方,停着一名女子。时非晚不熟悉,却也不陌生:这不正是以前回京途中在白家船上时,一直陪在白老夫人身边的那位贺莲姑娘?听说,是白老夫人先前收的义孙女。那粥品的误会,也是这女子一手促成的。 “时姑娘,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时非晚一看过去,那贺莲忙便凑了过来,一脸心事的对时非晚道。 时非晚坐的是白府的马车。贺莲最熟悉将军府,想来是方才她行在街上时,瞧见这马车,便认出了这是将军府的。又想着白氏常年不出门,用的马车向来也不是这辆,这才往时非晚的身上猜了上去。 所以,这便拦车了。 “县主,有件事,我想……我得跟你道歉。还有我想问问县主,我可不可以去探望下老夫人。” “随便。” 贺莲再次丢下一句后,时非晚回了她两个字,便关了帘重新吩咐马夫道:“不必理会。” “县主……” 然,时非晚不理,那贺莲却巴巴的一直缠着不让她通过。像是时非晚不见她,她便一直不允通行似的。 时非晚不想见,可被她这么一缠,一来一往间也耗费了不少时间。等她把贺莲打发走时,已是半刻钟之后了。 “这贺姑娘怎么这样子。姑娘不愿见她,还巴巴的拦着,真是讨厌。” 一打发走贺莲,流衣便碎碎念了几句。 不过这事虽有些突兀,二人也只当成了偶然事件罢了,完全没往下多想什么。 玉家商铺在京都有许多间,经营项目也横跨很多行业。时非晚要去挑选布料,选的自然不会是昨夜换衣服的那所。 说起来,时非晚今日准备去的那间铺子,与擎王府是一个方向的。从白府赶到那里,需要穿过几条街巷,还需穿过一坐不大不小的石桥。因为这中间,隔着一条运河。 贺莲就是在石桥不远处拦下的时非晚。这会儿打发走了她,车夫重新行车,便哼着歌儿直接往石桥上驶去。 京都繁华,可这条路不是市中,此处人并不多。再加上今儿阳烈,出行人便更少了。 将军府的马车上桥时,桥上还有零零散散的四名行人,间距不远不近。当然,这会儿的时非晚继续画着她的画去了,完全没关注外头。 让时非晚突然停下手中笔的,是车头突然间传来的一声惊叫—— “啊!桥断了!” 四个字,话落时,时非晚都没来得及掀开帘子往外看,就感觉马车瞬间翻了个跟头似的直往下坠。外头,又传来了车夫的惊叫声:“啊姑娘……桥……” 只马夫的声音很快便被吞没了。 车外,那些没有站在桥上的过路人,这会儿瞧往那桥的方向,已是瞬间各种苍白色。 “啊啊啊!佛祖啊!” 他们知道那桥上的马夫为何没有声音了,因为—— 那马车,掉下去了,落水了! 他们可以看得很清楚:方才,那整座桥竟突然从中间崩塌了,断了!那么,桥上的人,自然一个个的都掉了下去。可下边是大河啊,这可惨了。那掉下去的几名行人若是会游泳的或许还有生存的机会。 可是方才那掉下去的马车……我的天,人在车里,一时半会儿怎么挣脱出来! “快救人,救人啊,出大事了…” “我的天,这桥怎么会断了?” “这桥本就太老了,我早就觉得得重修了。” “可以往也没发生过这种事。这几位倒是倒霉。” “方才那马车是镇国将军府的马车。刚刚我在那个方向,见有人拦车,唤里边的姑娘为‘时姑娘’呢。时姑娘……与镇国将军府有关系的时姑娘,那不就只有一位么?就是建安伯府的那位主,昨夜刚被赐婚给擎王世子的那位。” “啊?我的天,你是说这掉下去的马车里的人,就是时家七姑娘?新封的慧安县主?擎王府准世子妃?” “对,就是她。” “我的天!那这是被擎王世子给煞的啊!以往就是这样,但凡谁被赐婚给擎王世子,用不了多会儿就会出事的!他以往所有未婚妻都是这样,圣上一赐婚,便离死不远了。” “佛祖!可这位时家姑娘自己不也是命硬不吉么?竟然还会被擎王世子煞到么?这么说,这桥也是遭了擎王世子的连累了。可怜那几个桥上行人,也顺道遭了殃。” 河岸边的路人,瞧着这一幕的,大声喊救命的有之。也有三位英勇跳下水想要救人的。剩下的无能为力的自然免不了对这件事进行讨论了。 基于时非晚是新赐的擎王府准世子妃,他们想起刚刚的这一幕竟然不是惊讶了,反而觉得理所当然。想的是:时非晚迟早要被克死的。不是今天就是改天。只怕这一趟,她是绝对活不了了! “姑……” 水下,时非晚这会儿脑子也是一阵发胀。她压根儿不会想到自己的身上会发生这种意外。这是有人谋害还是意外?若说谋害,那桥应该就是被人做了手脚。可是在她之前,很多人可是顺顺利利的过桥了。就算是有人做手脚,也不会有人准确的料到这桥什么时候会崩塌。 这太不可能了!这种手脚也不可能做得了!所有,这是意外!这就是她时非晚过于倒霉,恰好碰到了这古桥突然之间发生的这事故! 可是……这他妈也太倒霉了!难不成岑隐那人真的会煞人? 时非晚暗啐了一口,却也顾不得想这些,立马开始推起马车来。 她水性很好,若是单个人落下来,她肯定不会出事。可眼下,时非晚也有些慌了。因为马车翻滚坠落后,她被堵在了车内。车内有许多杂物,因方位以及杂物堵塞的缘故,时非晚一时半会儿压根儿寻不到入口。 “咳……” 便是水性如时非晚,一会过去后也被呛了好几口水。等她寻到路口顺带将流衣也扯了出来时,她整个人也有些小晕厥了。 “把人给我,我救她上去。” 时非晚瞧见一个会游的男子,这会儿凑到了自己跟前。他应该是路边跳下来见义勇为想要救人的。此时一把抓住了流衣。 流衣不会水,却还是忙道:“救我们家姑娘。” 然那男子抓着她,便往岸边的方向游了过去,理也没理时非晚。 时非晚并不意外:她现在名义上可是岑隐的女人。如今落水,身上湿淋淋的,谁敢就救她抱她?便是救了回去,“碰”了跟“看”了擎王世子的女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他能把流衣带走,这对时非晚来说已是天大的好事了。 时非晚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是不是湿漉漉的状态,已是立马往岸边游去。可这河挺宽,时非晚游到半路时,就觉有些缺氧不大坚持得了了—— 因为方才在车中挣脱时,她已经被呛得有些厉害了! 糟糕! 不会就淹死在这里吧! 时非晚咬牙,镇定,继续坚持着往岸边游去。但又因为此时游得并不轻松的缘故,她又重新呛了好几口水。如此,便开始恶性循环下去了…… …… “姑娘……” 流衣被人带到岸边时,整个人也昏了过去。有人按压她的胸口,她吐了两口水后倒是很快就醒了过来。然而猛地起身往河面一看,已是不见时非晚任何影子了…… “我家姑娘呢?” “沉下去了。” “你……”流衣差点再次晕过去,“你方才为什么不救我家姑娘?你们不是会游泳吗?你们现在下去找她好不好?我求求你们?” 流衣瞬间跪了下来,“求求你们,找找我家姑娘。” “丫头,找不到她了。人影都没了,哪还寻得到。一般会游泳的也下不了这河。这河又深又宽,便是方才跳下去救人的,那也都是拿自己的命在赌。一般水性的都是不敢下这河的。更何况你们家姑娘……谁敢碰她。” 第133章 阿晚势力初建前夕 “是啊,丫头,我看你还是……” 回话行人本还想解释的,可流衣听到这忽地一转眼珠子,竟再次晕厥了过去…… 而街上,又一个重磅消息很快便以闪电速度流传起来—— “哎!擎王世子把慧安县主给克死咯!” …… “咳……咳……” 京都城北,某一农舍之中,房间里的女子清醒过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她就是时非晚。此时睁开有些疲惫的双眼,便见自家躺在一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屋子里点着油灯,便是晚上她也能看清眼前的场景:是一间房,有些简朴简单,而且颜色布置多为灰黑色调,冷冰冰的,像是男人的房间。 妈的! 时非晚心里狠骂了一句。 她完全记得白天发生的所有事:没错!游泳时她的确很吃力,甚至有些挺不下去了。但军人的意志到底不一样,时非晚最终还是快接近岸边了。 可就在她想着自己是死不了时,突然感觉有人从水下拖住了她。再然后……她头上被一重击,晕厥了。再然后…… 睁开眼,就是眼前场景了! “咳……” 时非晚此时想起身,然而挣扎着坐起时发觉自己浑身有些烧得发烫,实在不舒服得很。而且嘴中一股子中药味,想来她是被人喂过药了。她此时想说话叫人,但嗓子又痛又哑,实难以发出声来。 爷爷的!她竟然病了! 也是,这身体本就不强壮,今还被那河水那么狠呛,又被狠揍了脑袋,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不病才怪。 “醒了醒了……” 只时非晚这沙哑的咳嗽声,还是吵到了房间外的人。砰一声……她正想挺着艰难的身子下床时,门被推了开来。而后,就见五个“四肢发达”的大汉走了进来。 “大当家的,怎么办?要不要把她再次打晕?或者……用绳子把她绑起来?” 时非晚眯着眸子打量他们时,那几人已经大步朝她迈了过来。一个男子看着中间身形最壮的男子说道。 大当家的? 时非晚一怔。这称呼……怎么有些像是一群土匪? “绑什么绑?你瞧她那样?跑得了吗?”被称为“大当家”的男人一拳落在男子脑门上,粗鲁的回了句后,便笑盈盈色咪咪的瞧着时非晚道:“这么美的美人,绑着得多惹人心疼。” 说罢,又对时非晚道:“美人,你饿不饿?” 话落,又揍了下后边跟班,“还不滚去厨房弄碗清粥来。” “大哥,你对她这么好做什么?她可是擎王世子的人,又碰不了半分!” 他旁边,一名看气势地位应该也不低的男子回了句。 “混蛋!说什么呢?美人就一定是拿来碰的吗?美人不管碰不碰得了,都是得怜着的,知道不?”大当家一边说,一边对着时非晚流口水,语气瞬间放柔的道:“美人,你别害怕,咱对你可没有恶意。咱就是想……” “你们想做什么?” 时非晚听他们谈起岑隐,就知他们不是随便抓人,他们知道她的身份。 那么便必然不是贪财。没有人会为了财有胆子去绑架岑隐的未婚妻。 “老大……” 旁有人给大当家使眼色,似不想他直言。 “我们就是想拿你去换一个人,徐凯。” 然而某个大当家的,此时一听时非晚开口,便像得了甜头似的,那个乐呵,忙道:“徐凯,你知道吧?听说他还是因为你的事被抓的。他是咱的恩人,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所以,美人……就委屈你了。我们听说擎王世子对你没那么冷淡,他若是愿意拿徐凯来换你,咱就送你回去,保证你安安全全的。 他要是不乐意……咱到时候也放你回去,就拿这事吓唬吓唬那个煞星。别怕,哥哥们可都不是坏人。” “老大,我们是土匪!”他旁边立马有人插嘴。 “……” “混蛋。谁他妈是土匪?你是土匪,你祖宗八代才都是土匪!老子早改行了好不好!老子如今是良民!”大当家一个粗鲁的拳头又朝旁边人抽了过去。 “老大,咱才改行五天。而且才干了五天农活弟兄们就没几个干得下去了的。你昨儿还说咱还是别听那徐凯的,离开京都寻个偏僻的地再干回土匪行当呢。” “……”大当家的这次被狠噎了下,瞧着时非晚似乎觉得被下了面子有些难堪,忙道:“咱……咱不是土匪。以前也不是,咱是义匪!义匪!就是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大侠那种。” “真的吗?” 哪想,时非晚竟突然回了他一句。 某大当家的肌肉瞬间一抖,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瞧着时非晚,她目光虽然清冷,可却是直勾勾的朝他看过来……方才,是真的在跟他说话。 “真的,当然是真的!” “……” 时非晚此时虽有些发烧,可还不至于失了神智。这会儿,她已在理着自己的处境了: 原来,她是因为徐凯才被这些人绑来的! 她猜:八成这些人跟徐凯有很深的交情。他们得知徐凯犯了大罪,便想着该怎样才能救他。然后……撞见自己落水,心知自己身份,便顺道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准备绑架,然后,跟岑隐谈交易! 至于他们的身份……时非晚想,八成是哪个山里的一群土匪无疑了。而且如今,已经下了土匪山在乡下落户准备“从良”了。 只是……不知道一群土匪是怎么跟一个官家公子扯上关系的。而且他们为了他还胆敢直接绑架岑隐的未婚妻。 “老大,粥来了。” “土匪”们办事效率很快,时非晚正理着思绪时,竟就有人端着一碗粥重新走了回来。他一边还说道:“老大,今儿京都城内可是闹翻天了。擎王府的到处在河里查探这女人。他们寻不到人,都以为她被淹死还被河水冲走了呢。你说,咱啥时候去给擎王府送消息让他们拿徐公子来换?” “急什么?岑隐那是那么好杠的吗?咱总得寻好退路,想好换了人后怎么逃才好。再说……多留这么一个大美人住一阵子给你养眼,这是便宜你懂不?” 大当家的一边回答,一边接过粥走到时非晚面前,道:“美人,哥哥喂你啊。” “呕……” 某老二吐了。 时非晚心底一阵恶寒。但想着方才的话心底却有些凌乱。如今她失踪,而且还是被河水吞没的方式,其他人可不就会以为她被沉河了么? 那么,必然会有人说,岑隐又克妻了! 岑隐便是再神,看到那条河,只怕也会相信她如今已经身亡。他若是以为他克死了自己,那么此时必然…… “谢谢,我自己来。” 不知怎地,时非晚想到这里有些心烦意乱跟不忍。也是这瞬间她不知怎么就提起了力气坐直了起来,一把接过粥,便忙喝了起来。 这些人看起来只是想救徐凯而已,对她并无恶意。当然……其中一个原因必然是,他们其实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直接要了她的命,他们甚至脸碰她都不敢。所以,这粥一定是无害的。 而她,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调养好身子! 粥并不烫,时非晚几乎是一口气全灌下去的。这姿势跟动作瞧得几位土匪目瞪口呆。时非晚递回碗时,大当家的抽着嘴角盯着她发愣,“你这……比。咱还土匪。” “你们哪个山上的?” 哪想,时非晚接他话了。 “啊?”某大哥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京都的吗?” “不是。”大当家的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时非晚。京都?谁敢在京都地界做土匪? “那哪儿的?” “潞州。” “潞州?”时非晚知道这个地方。因为流衣就是潞州人氏。 “怎么来了京都?跟徐凯有关系?”时非晚嗓子哑,问起话来时明明有些艰难,可落在其他人眼里,偏偏感觉她很自然。 “大哥……” 大当家的正要继续回答时,却被老大及时给托住了。 而这位大哥这个时候倒没有“色迷心窍”,他这次倒很谨慎的直接忽略了这话题。只是,却也没有失去与时非晚聊天的兴趣。见她完全不羞涩,避开此话题后又开始大谈起了别的什么。 譬如吐槽当初当土匪的自在。又譬如吐槽这几天来在这京都乡下干农活有多枯燥无味,又譬如他有多想念潞州那些青楼里的姑娘们…… 时非晚也不觉烦,嗓子再痛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聊着。 这聊着聊着,某当家的觉得似乎某些地方不大对劲了:怎么……他怎感觉这像跟一个爷们在聊天?越聊越没有任何的“火花”了? “潞州前阵子是不是加大剿匪力度了?” 某当家的意识到这问题正发懵时,时非晚猝不及防的忽又问了一句。 “对,那些官府的王八羔子,一点活路都不给咱了!如今潞州已经混不下去了。”某当家的话到此突然想到什么,“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知道潞州前阵子剿匪剿得厉害?” “所以你们这是‘逃’来的京都?跟着……徐凯?” 第135章 断桥落水真实原因 时非晚再次提到了徐凯这个名字。 “大哥,我们该出去打拳了。” 老大正要回她时,老二眼神防备的盯了时非晚一眼,适时的插了一句后,便一把拖起老大,竟二话不说架着他就往外走。 “混蛋你干嘛呢?老子现在不打拳!” “听说大哥退步了。” “妈的哪个王八羔子说的?老子揍死他。” 老大在被人质疑过实力后,立马来了兴趣。而后,外边便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拳头相撞声。 很快,其他人也退了出去。 房内很快安静了下来,时非晚想着方才套到的一些话,若有所思…… …… 京都城内,某一处隐蔽的亭中。 “如何?” 亭中,坐着的黑袍主人戴着黑色的兜帽,难辨雌雄。 “主子,时家,擎王府,白家,今儿都派了人在长河里打捞搜寻了。除了捞到了慧安县主的一条链子外,再没有其他什么了。长河水速有些急,属下推测,她必然是被河水给冲走了,必死无疑!便是尸体,只怕也难以搜寻到了。” 黑袍主人轻松嗯了声。 “主子当真料事如神,简直是神人!主子说那桥古旧,今日午后会断,它果真就在那个时刻断了,主子之见识,放眼天下实无人能及。” 跪在黑袍主人面前的下属语气激动的表达着崇拜之心。他想,主子应是对建筑有着超出一般人的学识,所以才能够见桥便能判断它的承重力之类。 黑袍主子愣了下,无视他此言,又问:“贺莲呢?” “主子放心。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今儿本就准备去寻那个时家姑娘。咱不过就是适时的让她出了一些小意外,以至于她恰好在桥侧碰见慧安县主罢了。她拦截慧安县主,是她真有事想与她谈,便是有人质问她,她也不会有半分心虚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擎王世子今夜命人仔细查了查那断桥。得到的结果全是:桥断乃为意外,并非人为。再说,那桥突然断了,本来就真的是意外。咱可一点手脚都没做,主子完全不必担心。” “这么说,他是信了。是他,克死了她?” “桥乃是意外断的。慧安县主死于意外,由不得擎王世子不信。再说,这也不是头次发生这样的事了,擎王世子的每一任未婚妻,死亡后最后的查探结果,可全部都是——非人为!” “嗯,退下吧。” “是。” …… 时非晚再次服过药后,又歇息了一整晚,等第二日再次睁眼时,天亮了,而她的状态也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土匪们倒没有苛待她,给她又送了食物,而且,也没有绑着她之类。可时非晚吃完起身想出门时,却是发现房门口有二人正站着岗。而且无论她说什么,除了茅房时间外,他们都不允许她离开房间半步。 说起来,时非晚本就没有杀徐凯之心,她还想拿他去跟沐熙谈交易呢。如今这发展……倒是有趣了。 失踪在河里……其实,这种意外发生得让时非晚都觉得猝不及防。她想,若是现在都准备好了,那可真是一个绝好的炸死机会。 岑隐应该都能瞒过去。就是……这些土匪没那么容易放走她,他们迟早会去给岑隐捎信禀报她没死的消息的。二是,这会儿炸死,她什么准备都还没有。这个时代户籍制度已经很全面了,没有路引她哪里都去不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姑娘。” 时非晚正琢磨着这些事,门推开了。这次进来的竟是一个年轻妇人模样的女人。她端着食物,一见时非晚忙道:“姑娘,这几天就由我来伺候你了。姑娘叫我萍姐就行了,我是大当家的丫头。” 丫鬟?哪里有丫鬟打扮得这么妖艳的? 时非晚一眼就看出这位八成是某大当家的女人了。只是既非以小妾或夫人自称,便应是没有名分的。 时非晚点点头,很听话。然后之后一整天里,便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直到一整个白天又过去了,一群土匪也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异状。而且期间见她不哭不闹也不羞不怕的,不由得更觉得她如果名副其实——是个怪胎了! “老子以前就没见过这种仕家女!要不是她是岑隐的女人,拐回山里做山寨夫人真是最合适不过。” 这会是又一天的夜里了,可此时间点土匪们竟都没安歇,清一色的全聚集在外边一处空旷草地上。一部分人正操练着拳,一部分地位较高的几当家的,正集体讨论着事。 “大哥,二哥,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打听过了,刑部会判徐凯去流放。他并无性命之忧。徐凯犯的罪因与擎王府牵扯上,这罪大到什么程度,擎王府有一定的话语权。据消息,他只会被流放而非斩刑,想来是徐公子到底是官家公子,擎王府还是给了徐家一些面子。 可大楚律法严名,擎王府便是有一定话语权,却也不可能直接越过刑部直接免其罪。不然,此就是知法犯法。所以,便是岑隐真愿意拿徐凯来换时非晚,他也不能明着来。若他从刑部偷人……这就是释放逃犯,乃为有罪。我想,他不会为了时非晚,去做这种事。” “那怎么办?” “等。”老二说道:“等到徐凯流放时。等他离京都远一些了,名义上罚已经领了,我想,岑隐这时要暗中放个人,没人不会不给他面子。” “二哥是说,我们得等到徐凯流放前夕再给擎王府捎信?” “当然不是。信明天就去捎。我是说,信上可以求明白,想换时非晚,交易时间定在徐凯被流放时。也好让擎王府的催一下刑部的。” 老二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张地图指了指,道:“这个地方,可以作为交换地点。这附近有一条河。河上有一链桥。到时候,撤退时快速过桥,断锁链,没有了桥,也就不怕擎王世子变卦追上来了。” 老大盯着那地图,摸摸胡子:“妙!真妙!只是交易之前,可莫让那家伙主动寻上咱们。” “狠狠警告他!敢不按咱的规矩办事,咱就奸了他的女人让他成为大楚第一位被戴绿帽的世子!” “哈哈哈” “……” 交谈声到这,便成了一阵哄笑声。 “哼!” 只此时,他们完全没有察觉的是,不远处一间屋子,外墙旁边,一女子完全将眼前的一切纳入了眼底,对话也全听在了耳内。 她侧靠在房子外墙上,整个人隐在了黑暗里。一双眼却是直勾勾的久落在那些集体打拳操练的土匪身上。 此人,不是时非晚还能是谁? 只是,只怕没有哪个土匪会想到。他们以为的这会儿正在房间里沉睡的柔弱仕女,此时已经远离那间房很远了。 若此时有一人能去她原住的房间看看,必能看到那自称萍姐的女子,被绑在了床上。而房间里一处窗,此时被破坏了。时非晚就是从窗口钻出来的。 这会,守在她房门外的男人,可还完全没发现房间里任何的异动。 这一切自然是时非晚的手笔。 昨儿她在房内见过的土匪,只有那几个当家的。可此时出了房间一探……那宽阔的草坪上混在一堆打拳操练的,起码也有几百号人,想来是一群土匪崽子。这周围的房子没有住其他百姓,住的竟全是他们。 奇怪!一群土匪,怎么会来到这里办起了农场? “罢!再等等。” 时非晚本是想要今夜逃走的。可这会儿探了下,发现这农场附近竟还有许多地方有人站岗看守,她想着便是要逃也应没那么容易,再加对这些人实在有些好奇,在将方才他们的计划听入耳内后,她一个转身,放弃了今夜逃走的计划。 按照原本的路线穿过窗,又重新回到房间时,外边的人仍旧没发现异动。 时非晚将帘子拉紧,从外边看便完全难以发现窗子的破损了。 “呜呜呜……” 只此时,床上传来了很轻的唔唔声。 “醒了?” 时非晚几步走到床边,掀开帐帘跟被褥,便见被塞了一布条的“萍姐”此时可怜兮兮的朝她看过来。 时非晚面容虽冷清却又无害,可手却如恶魔似的突然一把掐住了萍姐的胳膊,道:“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何?” 萍姐忙猛点头。 时非晚这才将她嘴中的布条扯了出来,问:“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跟徐凯什么关系,你可知道?” 她的手掐着萍姐的脖子,萍姐瑟瑟发抖,不敢不答:“时姑娘,我跟那些土匪不是一道的。我是他们这里唯一的女子。是那个大当家的以前撞见了我,将我劫了去在他身边伺候他的。我本是潞州的一个寡妇,虽没丈夫孩子,却还有一个老母需要照料。可被他劫在身边,我也不敢跑。 他们的山寨是潞州天山寨,那个大当家的叫河天风。前阵子潞州剿匪剿得厉害,天山寨本被包围了要被屠个干净的。可这个时候……” 第136章 各怀心思三方计划 “这时是徐家公子突然出现,用了法子,将那剿匪的潞州知州引开了。因他,天山寨算是躲过了一大劫。可往后山里必也是待不了了。这会也是徐家公子相助,让天山寨顺利的从山上撤离了。 之后,大当家的便应了徐家公子的提议,一起上京,躲得远远的,再不做土匪,租了这一块地方,准备往后靠做农活过日子了。只是大伙做惯了土匪,不大习惯这种日子,所以每天还是会保持以前的习惯,练练武打打拳之类的。 后来……后来大伙听说徐公子犯了罪,可能会是斩刑,便都耐不住了。山匪们记仇却也记恩,所以,这才……” “这块地是谁租的?”时非晚捕捉到的重点却略偏。 “徐公子帮忙租的。” “嗯。”时非晚轻嗯了声,若有所思。 这个徐凯……打的什么主意? 一个官家公子,没什么目的怎么可能愿意救土匪?好吧……就算他觉得这些土匪能够改邪归正,觉得改造他们胜过将他们直接判决,可,这不是应该提议他们解散么? 就算是以后靠做农活了,也应提议他们解散才对。可他反而买了这么一块没有别人的地将他们全聚在一块,是何意? 时非晚不觉得徐凯这么做就是想要做“好人”之类的。此举太怪,必有猫腻。 “你想离开这群人是不是?”时非晚放开萍姐,忽地走到桌边,拿出纸笔来写了一封信。 那萍姐很意外她就这么放开了自己。难道不怕自己叫喊吗? “对,时姑娘,我想离开这里,我不想跟他们一伙。我想回潞州,我家中还有老母。”萍姐竟没有叫喊惊动门外之人。 “拿着这个,帮我送一封信。”时非晚重新走回时将信折叠好丢给萍姐,道:“捎给京都徐家,告诉他们,想救徐凯,务必遵照信上指示来做。” “……”萍姐愕然的接过信。 她现在很清楚这位时姑娘本事不小。可是……她既有本事,就算是要想法子给外边人报信,不是应该捎给时家或者白家,不然就是擎王府么? 怎么反而会捎给徐家? “姑娘不怕我骗你,然后去告密么?”萍姐眨了眨眼。 “你可以去告密。反正,我顶多是被发现了,然后被他们看得更严。可用不了多久,他们跟擎王府换人,我还是会毫发无损的回去。对我来说,影响不大。”时非晚道。 言下之意,她不介意她告密不告密。 “当然,你也可以不去告密。若你不去,我就信你是真想离开这里。那么,我帮你离开这里,只不过,你得再帮我做些事。” 说罢,时非晚凑近萍姐耳侧说了一些什么。 萍姐听完,瞪大双眼,“你你你……” “如果你是真想离开,就按我的吩咐去做。若不是,我将我的计划跟你袒露了七八分,你可以去告密。顶多,我老老实实,不实施这些计划了。” 时非晚说完,拖下鞋,上了床,将萍姐推下来,自己躺了上去。 萍姐目瞪口呆:所以这女人,这是在拿自己开赌! 她赌信自己的话,若赌赢了,自己为了离开这群人自然会遵照她的吩咐帮她做一些事! 若她赌输了……就是自己去告密的结果。可这样她也顶多是计划破灭,被看得更严,可后续还是能凭岑隐离开这里,损失亦不大。 “我……你帮我离开,我帮你做这些。” 萍姐突然点点头。 …… 当然,萍姐虽点了头,可时非晚对她也不可能全信了。她的确是在赌。赌赢了她就实施自己另类的计划。赌输了顶多依赖岑隐来救罢了。 当然,她敢这么赌,自然也是建立在一些自信心上的。 她写信时,就是一种试探。若萍姐话有假,她放开她的第一瞬,她的头个反应应是叫喊惊动外边看守的人。可她没有,所以,时非晚在写完信后,因她的这些反应多了些自信心,这才决定履行下一步骤:给她信,以及对她说起自己的计划。 第二天,河天风仍旧来跟时非晚聊了天。土匪们一如既往的那般待她。这让时非晚心又放下来了一些:看来,那萍姐是没有告密了。 萍姐虽没被看守着,可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徐家在城中,她没办法离开前往。可这农场不远还是有村落存在着别的百姓的。而这,萍姐是被允许通往的。时非晚便拿了身上一件首饰出来,让萍姐去雇佣另外的百姓去送信。 百姓们不会过多过问,有钱,没道理找不到一个送信的人。 而同时,河天风那头,也终于将捎给擎王府的信送了出去。 他们送得自然更隐蔽。兜兜转转无数“中转”,等信捎到岑隐书房时,甚至没有人见到明确的送信人。 他们想,这样,那个擎王世子短时间内也查不到什么了。 当然,不暴露送信人以及地址,这样,就没办法收到岑隐的回信了。他见信后是个什么反应,以及同没同意拿徐凯来换时非晚,他们都没办法得到回复。 从一定意义上来讲,他们跟时非晚一样:也是在赌! 反正,他们会遵照原定的计划进行。几天后,带着时非晚,去流放途中接徐凯。 若能见到岑隐带徐凯来,那么便说明他同意了。 若不能见到……也就是岑隐不重视时非晚,这条路行不通了。那么他们又得重新考虑营救计划。当然这就另当别论了。 河天风捎给擎王府的信中,所约定的交换时间在五天之后。而这五天内,时非晚没有任何异动了。老老实实的就在房间里歇着,偶尔跟萍姐说会儿话。 五天后,她身子好了一些。只是嗓子仍旧微哑,脸上病态也未完全消除。 “怎不给美人换件好看的衣服?” 时非晚终于在这一天,被人带出了房间。因为他们已经打算押着她去换人了。 时非晚自己的衣服是没法穿了的。她这阵子穿的都是萍姐的衣服。萍姐今天给她换上的是一套灰不溜秋的农女衣服。河天风瞧着,觉得不养眼,狠骂了萍姐一句。 “大哥,你管她好不好看呢。她又不是你的。” “你懂什么,看着养眼知道不?”河天风嫌弃的瞅了时非晚的衣服一眼,又对着某个正准备将她捆绑起来的壮汉道:“我来,我来。” 说罢,笑盈盈的将时非晚绑了起来。而且,绑得并不是太紧。只不过为了防她叫喊,他还是将一布条给塞入了她嘴里。道:“美人,那个擎王世子今儿要是不来,那他就是无所谓你,往后你可得念着哥哥。可惜……你这身份,哥哥这辈子没办法带你走。倒不是哥哥怕死,只是,你跟着哥哥以后就每天得过逃亡日子了,哥哥不忍心啊。唉……” 时非晚冰人似的,恶寒得想吐。 一会过后,时非晚被绑好,丢进了一辆马车之中。 今日,这地停着的马不少。所有的土匪崽子,也全部都上了马。因为,这事办完,这京都他们肯定是没办法待了的。换完人,他们就得马上离开。 时非晚知道他们的计划:只留河天风等三人领着她去换人。 而剩下的,会先一步离开在前路上等。这所谓的前路,就是指的某一条有锁链桥的河的另外一侧。 等河天风等人办完事,他们接着也会过桥,如此,就可以与大队伍相聚。 此时时非晚就听到马咚咚咚的出发了—— 这是几百名山匪打算提前“逃”往桥的另一侧。 而她的马车,很快也开始行驶。驾驶人是河天风。只不过他以及另两位兄弟,是领着她去换人的。 时非晚在车上睡了一觉。睁开眼睛时,便只能听到自己这一辆马车的马蹄声了。 因为其他人的马,早已经转道往另一个方向先去了。而萍姐,就在那些人之中。 马车最终在一处较为荒芜的乱草地里停了下来。时非晚也被河天风给拉了出来。 而马车旁,还停着另两匹马。马上,二当家的跟三当家的恰好跳下来。 这些土匪……竟然由最主要的几名“领导”亲自办这事! “大哥,咱在这里等吗?岑隐真的会来吗?” “这已经离初始流放地有一小段距离了。我打听过了,徐凯真的就是今天被流放。速度这么快,想来是擎王府真催刑部了。他们执行了第一步,怎么着也会有第二步。 从初始流放地到这,那个煞星世子有的是时间去将徐铠‘弄’来。如今流放在名义上已经算是进行了。在流放途中,岑隐那样的权势,这会弄走一个流放罪人,不过是暗中稍使点手段的事。” “可咱这都晚来了。怎么没人呢?” “再等等。” 河天风这话才落,就听得乱草堆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有马蹄声接后而起…… 听蹄声,人不多不少,大概二十人左右。 而前方因为有下坡,外加草木实在高大的缘故,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人的视野。可随着马蹄声愈来愈近,马上的主人容貌也渐渐开始显现得清晰起来…… 第137章 世子是不是在恼她 然后……愈来愈多的人开始暴露在视野里。 时非晚此时只是嘴里被塞了东西,这并不妨碍她眼睛可以看到东西。她比土匪们更加专注的看着前方,而这会儿,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视野里:那是一群护卫!穿着虽整齐,却不是官服。不像是官府的人,倒像是谁的私人护卫。 只是护卫的主人…… 直到所有人都入了眼,时非晚也没见到这群护卫的真正主人。倒是其中一位骑着白马走来的男子,她识得:阿石! 擎王府的人!确切的说,是岑隐身边的人! 阿石的马上此刻还架着另外一人:正是土匪们心心念念的徐凯! 他此时看着很狼狈,一身灰麻衣,与初见时的贵公子形象实在已是天差地别。他没有昏迷,只是身上也跟时非晚一样被绑了起来。 同时,与以前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多了一道很深的疤痕。若不仔细看,怕是难以辨认清楚他就是徐凯。 “姑娘……” “姑娘……” 时非晚的目光在前方搜寻时,突地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唤声。 再一看,只见其中穿着两套男装的女子,竟是她的那两个丫鬟:麦丫跟流衣!显然的,麦丫如今已经恢复了。 她们怎么会在这? “姑娘……” 不知怎地也随在了擎王府这披男人队伍中的丫鬟二人组,这会儿她们也已发现了时非晚。从马上一跳下,便立马想朝时非晚奔过来。 “别过来!” 但正是她们这样的举动,使得河天风一警惕,立马将时非晚托在手里,用刀子抵住了她的脖子。 河天风以及其他两位土匪,这会儿都是蒙着脸的,看不清容貌。 “唔……你们干嘛?快放开我家姑娘。” 流衣麦丫停下脚步。河天风这动作吓得麦丫一个不稳,直接栽在了一颗石头上,摔了个狗吃屎。她嘴磕进一堆草里。抬起头来唔唔叫着时嘴里还咬着几根黄草,头上一顶男人戴的帽子也落了下来。 “这是你的丫鬟?”河天风嘴角抽了下。嫌弃的看了麦丫一眼,“这么笨,你也要?” “姑娘。”流衣倒是沉稳很多,见此看向了阿石,道:“换人!” 阿石看向河天风,“这是你们要的人。” 说罢,将徐凯甩了甩。 徐凯整个人还处于发懵状态。 他没想到自己竟不是死刑,也没想到流放的刑罚来得这么快。更是没想到才被押送着出京都不久,在一处驿站休息时,自己便被偷偷的给劫了。然后……还被一个跟自己容貌像似,脸上也被切了一块大疤的人给顶替了。 这是将他换了下来!被换的那人身上也穿着囚衣,他猜测就是哪位死囚之类的。容貌虽跟自己六分相似,抹黑一些远看难辨。可近看还是能分清差别的。可那些押送的官差事后跟无事人般,完全不当回事。 徐凯就知道,这必是哪位高官的手笔! 再然后……他就清楚了:是擎王府的人!而且目的……原来,是来换面前这个穿了一身灰不溜秋衣的时非晚的! “徐公子,你脸怎么了?”河天风的重点是徐凯,此刻注意力自然在他身上。 “被这些人削的。” “真丑,差点没认出来!”河天风道:“怎样,是不是没想到咱会来救你?” “嗯,谢谢了,老哥。”徐凯一点也不客气。 然后,目光落在了时非晚身上。 “岑隐呢?”时非晚此时却只看着阿石一伙,忽问。 看眼前架势,她就知道岑隐是收到这些土匪的信了,而且准备遵土匪之言。 可是,那人没有自己亲自前来么? “县主,世子说由我们领县主回去就成。世子公务繁忙,暂时脱不开身。” 阿石忙回了句,又看河天风:“放开慧安县主,人给你们。只是,我们世子说了,徐公子若是被谁发现了,这罪可是由你们承担:是你们,在流放途中劫了他! 不过,最好,永远别让人发现了!隐姓埋名,可知?” 阿石最后一句是对徐凯说的。 “要你说?”徐凯不屑的哼了声 “退后,那边换。” 河天风听此,心里放下心来。只是架着时非晚忽然往另外一个方向撤。 他撤,阿石等人便架着徐凯跟了上去。直至来到了某一处地方。河天风与阿石等人隔了一小段距离之后。双方才同时将手中的人推了出去。 时非晚跟徐凯沉默着,只是前进。途中擦肩而过时,时非晚目视前方,徐凯目光怪异的瞥了她一眼。 “走!” 河天风接到徐凯时,已是立即拉着他上了马。然后,驾马便飞快的往前奔了去。用不着多久……他们便会弃马过桥。而此时与阿石等人隔着的距离没那么近,就算阿石会追,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而这个时间,足够他们将人甩在桥的这头了! “追!” 果然,人一到手,阿石便命人追了上去。 “不用追,那个方向有一条桥,在他们过桥之前,追不到。若过了桥继续追……可他们不会让我们有过桥的机会。”时非晚却是忽说了一句。 阿石一愣。 可是派出的人已经追了出去,忙便道:“县主,我们去看看。” “好。”时非晚应声,等绳子被解开后,便上了流衣的一匹马。流衣跟麦丫便只好二人一匹。 接着,都随阿石等人一起骑马追了上去。 可正如时非晚说的,等他们瞧见那河时,却是发现河天风三人已经上了一条锁链桥。 追他们因落后一段距离的缘故。等来到桥边时,河天风等人已经过桥了。接着,他们将链子一斩,桥断,便再也没法子过桥追了。 “后会无期,美人!” 河天风此时在河的另一面对着时非晚招手。没一会,他便没影子了…… “你们怎不派人想法子过河,追!” 流衣见此,黑着脸,可瞧见这边阿石一等人只是愣着,也没有行动,不由愤恼的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时半会儿过不了。” “过不了也得过?你们擎王府就这么对我家姑娘不上心么?那群人绑架了姑娘,怎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阿石听此,瞧了流衣一眼,见她看起来似恨不得杀自己了,忙道:“世子自有安排,不会放过任何一人的!” 流衣一怔,“此何意?” “县主。”阿石转向时非晚,道:“县主,不用担心。世子料事如神,瞧见信时,他就勘察了这一带的地形。且,猜到了此条,桥的那边,世子早就设了埋伏。他们过桥,也跑不了!” 言下之意,这群土匪,完全低估了岑隐! “他埋伏了多少人?”时非晚竟然一点意外也不见有。 “上千。” 时非晚轻笑一声:这群傻叉土匪!怕是只以为岑隐是一介武夫,以前也从未与他对过手!只不过…… “姑娘,我们该走了。” 流衣此时瞧见时非晚望着桥的那头,也不知琢磨着什么,忽地唤了下她。 “好。”时非晚点头,又瞧向阿石,道:“你们世子可是在恼我?” “县主何出此言?”阿石一怔。 “我如今便是回去,那也会顶着‘数日未归’之名。更何况,还是被一群土匪给劫了去。你们世子……” 时非晚话忽止。 可是后面的意思,已经足够让人想明白了。 首先,名声被毁这块:比她之前被徐凯“非礼”,还要惨烈。这样回去,放在稍规矩一点的家庭已经可以达到浸猪笼的地步了。 就算……擎王府那一奇葩之家,似乎对这不比常人在意。可,她毕竟跟一群土匪住了这么久。正常人都会去想:她贞洁是否还在。岑隐作为一个男人。不可能不介意这些…… 时非晚虽从没真心准备跟岑隐好。可此时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岑隐会受到诸如现代时“你老婆给你戴绿帽了”之类的嘲弄,她也还是很不好过。 “这……世子他……”阿石断断续续,结结巴巴。 他也不知怎么答。 岑隐收到信后,虽也惊喜于时非晚还活着,可看起来也的确怪怪的了。而且,世子今天根本就歇在家里,什么公务也没去处理…… 他是自己不想来见时非晚! “嘶……” 阿石挠着脑袋,正被时非晚逼得面红耳赤时,突地,听到后边一道高昂的马鸣声响起。 “这……”阿石瞬间放大了眼,“阿肝,这是世子的马……” 他往马声传来的方向看去。那个方向还看不到人,只是等了会儿后,便能听到清晰的马蹄声来。 咚咚咚……马蹄声响过一阵,渐渐的,一个由远及近的身影,终于现入眼帘—— “世子!”阿石看清那从远处驾马而来的人时,讶了下,却是立马退到了旁边。 “世子!”其他护卫,已是纷纷下跪。 只是心底,却都是纳闷起来:世子?是世子! 可他怎会又出现在了这里?不是说,他不来接慧安县主的吗? “世子,我们家姑娘没事。” 麦丫这丫头瞧着笨,可较之其他人竟没那么怕岑隐。此时忙朝着阿肝方向挥起了手,又指着时非晚道:“只是我家姑娘瘦了一点。” 第138章 世子你在别扭个啥 岑隐? 不是说没来么? 时非晚自然已经瞧见岑隐了,一讶,又恰好听见麦丫指着自己对岑隐说起了话。时非晚因脑子里想着是不是岑隐会觉得她失洁了之类的问题,这会儿竟莫名觉得有些难以面对,更甚至生出了一股诡异的羞愧感。 因此,时非晚望去时,很快又本能的收回了目光。同时,感觉到岑隐的目光似乎正朝她落来,本能想躲闪的冲动促使她稍微的将头扭了扭,一时之间招呼之类的话都说不出了。 “上马。” 静了一会,时非晚突然听到岑隐说了声。 她没正对着他,可这话她知道,他是对她说的。 时非晚点点头,便要上马。 “试试这匹。”却是听到岑隐又说了一句。 时非晚重新扭过脑袋,瞅向了阿肝旁边的一匹马。 其实,随着岑隐一起来的马不只有阿肝。他后边还随着另外一匹马。看上去跟阿肝是一样的品种。毛发红亮,威严凛凛,只是较阿肝来说体型稍小一些。这会儿它正蹭着阿肝的毛发,似乎跟阿肝很熟。 时非晚眸光发亮,“好漂亮的马。” 时非晚出声时,嗓子略哑。一听便知生过病。 岑隐一怔,又瞧了她略带病态的容颜一眼,沉了沉眉睫,忽又回道:“试试看。” 他语气依旧轻柔,可比之平时,时非晚总觉得听起来多了一些怪怪的味道。 而且依她对他的了解,还以为他会想让她跟他骑一匹马的。 “好。” 时非晚翻身上马。这马儿不比阿肝戾气,它很乖。时非晚坐上去时它还似讨好的载着她转了个圈。时非晚一眼便喜欢上了。又去瞅了阿肝一眼。可她扫过去阿肝便凶巴巴的嘶吼起来,直到岑隐恢鞭抽了下它它才立马停了下来,委屈巴巴的吃草去了。 “怎么,被刺怕了?”时非晚想起了阿肝被自己两次伤害的过往。 阿肝吃草速度更快了。 时非晚觉得可爱,突然难得的笑了。抬头瞧向岑隐时,她嘴角还挂着笑意,“谢谢。” 岑隐盯着她嘴角的笑,一滞。 可却是什么也没说,点点头。他忽地架着阿肝调转了个方向,就往回走去,道:“跟上,回府。” 话罢,加快了马儿的速度。 “是。” 其他人自然立马都跟了上去。 “姑娘,世子他好像……”流衣见此担心的抽向时非晚。怎岑隐瞧着比以前冷漠疏离了不少…… “正常,比起其他人,他这样已经够好了。” 时非晚道。估摸着是她跟土匪住了几天,他没法忍受吧。要换大楚的其他男人,这会儿估计都冲上来掐她了。 时非晚心中愧疚却也改变不了什么,便只独自骑着马,默默的也跟了上去。 流衣麦丫自是随在她身边。如此一来,回去的途中,岑隐走在最前方,而时非晚则是隔着他并不近的距离跟在后头,二人之间一直没有再有过新的对话。 直到这会儿,马儿路过某一处驿站时,时非晚才朝前说了句,“可否在此歇一会?” 前方几十人,才陆陆续续的全停了下来。 岑隐这才重新调转马头,朝她看过来。 时非晚道:“我也可以自己回去。” 言下之意,他们要不要在这歇停倒也无所谓。只是,她现在想停下。 说罢,人已是从马上跳了下来。流衣跟麦丫自然跟了上。 “你们吃吗?”时非晚在驿站旁边一拉面馆中坐了下来,问流衣麦丫。 二人点点头。 “三碗牛肉拉面。”时非晚瞅向那瞅见这大批队伍傻了似的店小二。 “是是是,客官。”店小二缓过来时忙应了声,正要准备,却又见这队伍中一身将服的男子走了进来,顿觉身上一寒。 “再加一碗。”男子却只道。 “是是是,客官,您坐这。” 店小二忙就要收拾一新的桌子来,可男子却没理他,直接坐在了那三位姑娘旁边。 “世子。” 这人自然是岑隐。流衣麦丫瞬间就站了起来,退了好几步。她们敢跟姑娘同席是因姑娘以前明确要求过。可她们哪敢跟世子也同席。 “你们坐旁边。”时非晚见此,想着岑隐的身份,也不好让她们留下来。 “很饿?”岑隐低着头,忽问了时非晚一句。 “是。”时非晚是真饿。早上喝了一碗粥,上午行车那么久这都午后了她还没填过肚子。 岑隐听此没说什么。他忽地将他背上背着的一小包裹放了下来。时非晚之前就奇怪过怎他还背着包裹。这会儿见他一拆开,才发现里边是一食盒。 岑隐将食盒打开。时非晚见里边摆放着一些水果以及糕点之类的,还有两个鸡腿。 “要是吃不惯那面条,这些可以暂时填一下肚子。”岑隐道。 他带来的食物自然都是精品。在岑隐的认知里,就没有官家女在外边的小摊面馆中吃东西的。在他的认知里她们也必然是难以吃下的。时非晚要停在这吃面,应是饿得实在受不了了。 面还没上,时非晚见到有吃的,点点头已是拿起筷子夹了一些吃了起来。前阵子一直喝清粥,这会儿尝到这大楚顶级的厨子做的东西,时非晚就跟突然拥有了全世界似的,眸光发亮,心情瞬间也好了不少。 “两位客官,你们的面。” 过了会儿,小二才将面条呈了上来。 时非晚虽缓了不少。可也想吃热食。这会儿放下食盒里的东西,便依旧很有胃口的吃起了拉面来。 岑隐是个武将,粗食吃得当然不少。此时瞧见眼前的“娇娇官女”,不仅不见嫌弃这摊食,吃得比他还乐呵,不由一讶,瞧得不禁有些出神。 “阿晚很喜欢?”岑隐忽问。 “嗯。”时非晚点点头,又瞧向那店小二,道:“你们店里师傅手艺不错。” 店老板跟店小二傻呵呵一笑,却因惊惧答不出什么话来。 “岑隐……”时非晚很快就将一碗面吃完了。再抬头时,已见岑隐早已经碗空空的放下了筷子,正瞧着她。 “嗯。”他应。 “我……”时非晚本想解释那些土匪没对自己怎么样。但一想到这个时代夜不归宿好几天的性质其实也差不了太多,她便觉得说不说都差不多了。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普通的家庭,婚约为父母双方订的,那么男方退婚是必然的。 可放在他们身上,婚是皇上赐下。要退婚也得由男方请示过皇上。而通常女方发生这种事也是有辱圣谕,皇上降罪也是可能有的事。 “你会去求皇上退婚吗?”时非晚突然说了句。 这当然是她想要的结果。如今有了这么大的理由,岑隐要乐意退亲,皇上只怕会应得容易许多。 这样,她可以通过他省很多事。 岑隐万没想到时非晚会突然跟自己提这么一句。那看着时非晚的目光在短暂的一滞之后,猛地收了回来。 而后,猛一起身,拿过桌上的宝剑,瞬间快步转身迈了出去,冷冰冰气沉沉的几步便又来到了阿肝面前。 一上马,他理都没理会时非晚,便吩咐自己的人道:“回府!” “……”时非晚傻在桌旁,怔愣的瞧着岑隐。这爷脾气这么大么?这是实在因自己的“不洁”气得很了,终于爆发了? “县主,我们送您回去。” 时非晚怔愣间,岑隐就已骑着马行了好一段距离了。可是队伍的那些人中,却是落下了八位来。这八人朝着时非晚走了过来,道:“世子说,我们不用回擎王府,以后就跟着县主。” 时非晚认出了这八人来。这不就是在自己落河以前,岑隐送到白府的八名护卫么? 她记得自己将他们打发回去了的。怎么,又被送来了? “……”时非晚脑子转圈中。怎么,岑隐还是继续给她送人。如此说来他压根儿就没准备求皇上退婚。 可他看起来明明很介意那事…… “我不需要你们。” “县主,世子说县主若是不留下我们,我们回去,全得被处死。” “……”时非晚噎了。一扫他们,忽地一上岑隐送给自己的那匹马,就朝着岑隐追了过去。 岑隐虽提前走了。可时非晚还能瞧见他的背影。再加上阿肝没有用多大速度,而她的这匹马竟不逊阿肝多少,时非晚没一会儿,便追上了岑隐,直接蹿到了他旁边。 “嘶……”时非晚一靠近,阿肝便凶巴巴的嘶吼了一声。 “岑隐。”时非晚缓下速度,与岑隐并列,已是忙道:“你送我那么多人,以后我做点什么事他们岂不是都会跟你汇报?我平时喜欢睡懒觉,还有许多其他丢人的小恶习,小嗅事……但你派几个人监视我,他们将我的一举一动都跟你讲,那我多没面子。” 因想着岑隐还会送人只怕他是没有退亲之心,时非晚便干脆就不提起刚刚的话题了,也只当岑隐眼下这冷冰冰的神情不存在。 岑隐头也没转,依旧没看她,只是突然停下了马来,看向了后头。 时非晚跟着停下马来,看着他。 “以后,你们都是县主的人,她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 等那八人追上来时,岑隐直接开口吩咐。说罢,从身上抽出八张卖身契,朝着时非晚递了过去,道:“他们只听令于自己的主子。以后我指挥不动他们了的。” 第139章 京都成衣铺溜一圈 时非晚接过,“真的?” “大丈夫不骗人。”岑隐回。 不知怎地,他说到这时,阿肝突地甩了甩尾晃了晃脑袋。 “主子。”那八人见时非晚收起卖身契,互相对视一眼后,已是忙朝时非晚跪了下来。 时非晚瞧着岑隐,想了想,突地点了点头。如果她的任何事都不会在岑隐面前嚼舌根,那么,她没理由不要这些人。 “谢谢。”想罢,她回道。 只岑隐听她落下此字,竟是一个字再没应,用马抽了下阿肝,再一次直接加快了速度。 很快,他再次跃到了时非晚前边。 “……”时非晚挠挠头,脑子懵了。如果他那么介意,为何不去求皇上退婚…… 时非晚这次没有再追上去,反而缓下了速度来。没过多会儿,时非晚与岑隐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又行了一段路程后,岑隐已经完全丢下时非晚,自己领着他的人先离开了。途中,二人再没有过其他对话。 而这个时候,他们早已经入城了。进了街区,人很多,时非晚身边又有护卫护着,这会儿岑隐也不必再担心她的安全。 “主子,是去白府,还是时府?” 时非晚的那八名护卫中,为首的护卫长问道。 “都不去。”时非晚道:“去玉家的成衣铺子。”她还有事要办。同时,她还需要换上一套衣服。 时非晚此时穿得土气,脸也抹了一些脏东西。所以她此时入城,除了队伍似乎不小之外,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反而是她一入城,就时不时的听到百姓们对自己以及岑隐的一些议论声。 “姑娘,将军府跟擎王府,还有时府,都派人查过了。那桥断,是意外,是桥本身太古了。” 流衣想到岑隐对时非晚的态度,心中不满。可瞧见时非晚对岑隐的疏离竟也没多少介意的,又为姑娘不难过而好过了几分。同时,心有余悸的忽地道。 “我知道,不大可能是人为。” “那么,那擎王世子他……”流衣欲言又止。她很担心时非晚。她想八成是那些土匪为了绑架姑娘这才顺道救了姑娘一命。 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下次么? “他……”时非晚也陷入了沉思。 断桥是意外,而她偏偏订婚第二天遇到的这事。那么岑隐……那命理说?真可能有点可信度吗? 她听人说起过岑隐的前任未婚妻,可以说没有任何线索是人为的。那数量可不止两三位,起码有五个手指头之多。清一色的“非人为”订婚后而亡。实在是…… “我一般不信那些。”时非晚暗自嘀咕琢磨。 是,她前世从不信那些!便是穿越了说明了灵魂是存在的,她也依旧没法子轻易相信这些。可……细想岑隐身上发生的那些,时非晚觉得要从逻辑上解释的话只可能是:岑隐克妻为真! 她是不大信,可从现实看好像不得不信…… “姑娘。”流衣忽地停了下来,低着头朝着时非晚呈上了一物,脸色忽红的道:“姑娘,这荷包粗陋,里边的东西也不值钱,可却是我阿娘临终前留给我的,她说,是在高人那偶求来的开过光的护身符。如今姑娘那般护我,我也不需要这个。只是姑娘……” 流衣有些小踌躇。她的东西看上去陈旧又粗陋,富贵人家见了一般都是会直接当废品丢弃的。如今拿这个送给姑娘会不会有些…… “谢谢。” 时非晚却是一手接了过来。她虽不想要人娘亲留给人家的遗物,可也瞧得出自己若是不接流衣会失望。 果真,时非晚接了,流衣反而立马换了脸,轻一笑,心情明快的再次规规矩矩的在时非晚身后站好了。 “主子,这是一家玉家的成衣铺子。” 又走了没多会后,前方带路的一名护卫指着一处铺子说道。 “你们在外守着。”时非晚对八名护卫吩咐,准备只带两名丫鬟进去。 流衣先一步跟了上。 麦丫落在流衣后头,瞧见前方流衣紧随着时非晚,抿了抿嘴,藏在后头的小手指不服气的勾了勾手上的东西……那竟也是一枚护身符! 只不过,这很新!是她听说姑娘出事时,在街上买的。因她只是丫鬟被看管得太严,都还没来得及去寺庙开光…… “麦丫,愣着做什么?” 前流衣已经喊了起来。 “这位姑娘,您请进……” 时非晚进入的这间成衣铺,只是玉家众多商铺中的一间。看铺子的店掌柜不认识时非晚。只时非晚进入之后,流衣便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那掌柜的容颜一变,立马道:“是……是时姑娘……姑娘请,我们家公子说了。无论是玉家哪间铺子,只要姑娘来了,东西都可以随便挑。姑娘可要入内喝杯茶?您要什么,我可以一一为姑娘选才任姑娘挑选。” 玉锦对每玉家的铺子都有过此类的交待,流衣比时非晚还清楚。这些日子时非晚出事,玉锦还偷偷派人来寻她探问过。 “带我去。”时非晚点点头。 那掌柜的立马就领着时非晚往后边闺蜜坐的雅间而去了。这玉家的铺子用现代化说都是高档店,有着专门招待贵宾的雅间。那掌柜的给时非晚介绍了几间,最后见时非晚挑了最里边的一间隐蔽的。 那不算多精致,可一瞧这隐蔽性,掌柜的眸光一闪,似明白过来了什么,忙道:“姑娘可要寻我们公子?公子这些日子一直在打听姑娘的消息,若知姑娘还活着,必然心情不错。” “他在哪?短时间内可以找来吗?” “姑娘稍等。我立马吩咐人去,快马,用不了太久的。”掌柜的忙唤来了一名店里的小厮,交代了几句。小厮便去办事了。 “还有,我要一些上好的料子。白色的,但是……是男子用的。”时非晚再吩咐道。 岑隐每天穿得都比较深沉。时非晚不知是出于怎样的恶作剧心里,突然想给他做一件雪白的。 “是,姑娘您等着,我马上就来。” 掌柜的立马退了出去。 两姑娘很意外时非晚竟然还会单独约玉锦。她们知道姑娘在看待男女之防上跟其他人不同。可这毕竟已经订婚了,这要是被人知道了…… “你们去外边守着。”时非晚忽地交代了句。 “是。”两丫鬟心中忐忑,却还是点了点头,转了身去。 只是,二人才携手来到门外,忽地就僵下了脚步: “姑娘……” 门口,传来了流衣一道反常的唤声。 “何事?” “擎王世子!”麦丫接了句。 “……”时非晚一怔,猛地抬起头来。 然后,她就在听到几脚步声后,见门口出现了一个男子—— 竟,正是那“已经回府”了的岑隐! “出去。” 岑隐此时冷冰冰的对着麦丫跟流衣喊了句。 二人哪还敢多待,点点头立马跳了出去,忙将门给时非晚关好了。 “你不是回府了吗?”时非晚惊讶,心底却也略略忐忑起来:不知道待会儿玉锦会不会来?这人要是发现她在这儿约玉锦…… “没有。” 岑隐摇摇头,看了她一眼,又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道:“本来想直接回去的,走到半路,又不想回来了。我想。还是亲自送你回到白府,只却在途中,见到了这铺子外守着你的人。” 岑隐语气略沉的说着,又问:“阿晚是过来买衣服的?” 时非晚听此,就知他根本没听到掌柜的跟自己的对话,也不知道自己让掌柜的挑的是这里的料子。 第140章 她才不信他才不信 他也就是不知怎么“发疯”的又想着还是得亲自送她回去,然后半路又调转马头追她而来了。这一追,就追到了这间铺子里。知道她在这雅间想来是进来时问了掌柜的一句。 想罢,时非晚心底放心了些。她想掌柜的应是个聪明人,这会儿必不会再让玉锦跑来这跟她谈话的。 “这离白府已经不远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时非晚实在觉得这位大爷莫名其妙的。说他介意某事……他偏偏又无退婚之心,而且对她好像也还算好。说他不介意态度又诡异至极。这会儿更是诡异了……这板着一张诡异的脸突然诡异的又一次来到了她跟前是搞什么? “阿晚身上戴了护身符?” 岑隐没正面回她,他目光不知怎地恰好扫到了时非晚刚刚戴在身上的护身符。这护身符外虽用荷包装着。可这荷包的绣绘很容易看出这就是装护身符的。 “……”时非晚这时似意识到了什么,忙道:“刚刚流衣送的。我……” 言到这,时非晚的手突然被一只手猛抓住,这惊得她瞬间止了言。接着,顺着这力道不得不一起,身子便猛地向一个方向栽了去。 时非晚只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一圈圈的转着。很快,这“圈圈”被一片黑给遮挡了住。这是因她此时已被岑隐抱在了怀中,脑袋被他按着埋入了他怀中。 时非晚能感觉到岑隐一只手环在她后肩上,一只手环在她后腰上,头忽地底下埋在了她肩侧的发丝之中,呼吸有些重。 “……” 时非晚一头雾水,一时不知所措时,忽地感觉自己腰间的护身符被一只大手握了上。 “以后,我一定不再让你发生那天的事了,一定……” 时非晚耳边,岑隐低低的声音响起,“抱歉,阿晚,都是爷太不好了。可……爷就是想娶个媳妇。” 时非晚愣了。 她平时看什么事都能看得较为全面。但在此之前,倒是只以为岑隐的古怪是因为介意她跟土匪待了那么久。倒是从未想过岑隐会对自己抱有“抱歉”之类的情绪。 这不是她想不到。而是在时非晚本能的认知里,大楚的男人……尤其是岑隐此类的,必不会因为这种事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去。大楚男人普遍更在乎的必然是女子的贞洁和他们自己的脸面。 可此时…… 时非晚似明白过来了什么。 “我本来从来不信那些的……以前姑姑总跟我说,让我少造杀戮,少染血腥,我从不以为然。若早知道有一天会遇到你,我一定依她的做。” 岑隐的语气有着从未有过的软弱以及焦虑。他话到此,托起时非晚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抱紧她,又小心翼翼的凑近她耳边,小心翼翼的说道:“昨天,我去了一趟京都天隐寺……” 时非晚猛地一怔。 岑隐后边的一句,愈加的小心翼翼了,“阿晚,我是不会就这么放手的。” 岑隐说完,瞧向了怀中时非晚怔愣的小脸,想瞧瞧她的反应。 岑隐这话,是实话。这份小心翼翼,却是在试探,同时,也算得上是挽留与恳求。 他怕她会反感,怕她觉得他明明有可能害死她却还一直不放手实在可厌,怕她害怕他的这种不放手会给她带去危险之类的…… 他自然不愿伤她一分一毫! 可是,就算是发生了那样诡异的落水事件,他发现,他再害怕冒险伤害她,他也不可能抵抗得了这份诱惑! 他克妻,他信吗? 本来,岑隐是绝对不信的。古人迷信。可岑隐一个在血堆中长大的实在没法子相信这种。虽然以前,他的未婚妻们的确死得很玄乎。他自己也承认很玄。可因为不在乎,所以却从来没去深想过。 直到这一次,时非晚这诡异的落水……以往未婚妻们一个个玄乎的死,才开始填充起岑隐的思想来。骨子里再不信,在这似乎为“铁”一样的事实面前,他的思想已经不得不被迷信占据一些了。 或者说,也不是他信! 而是因为过于在乎时非晚,在听到她“落水而亡”的消息时过于崩溃,使得他不得不对此也开始有了防心! 所以,在得知她还活着时,他这样的人,竟然扫了一趟据说最灵的寺庙,上了香,还问那里边的高师也为她求了护身符来。 这一般不是一个男人会做的。更不会是岑隐这样的硬汉会做的! 在此之后,今儿见到她时,他甚至因为这些思想,有意的远离着她,想着自己疏忽她一些离她远一些,或许就会对她好之类的…… 今跟她一路回城,他的脑子也混乱了一路。他避她,就是因此原因,直到—— 方才回擎王府途中,他克制不住了! 这对他来说,太不容易了! 然后,他实在没忍住。调转马头,又来寻她了。更甚至在此时此刻……他瞧着她,方才也一样没忍住,将她拉进了怀里。 岑隐此时的心思是忐忑的。一方面他有些厌恶他的自私。一方面他在担心时非晚会更厌恶反感自己,而且……还会添上一份害怕。 因为,时非晚身上已经戴上了护身符,这已经让岑隐肯定她相信他的克妻了! 他想,她必然是非常介意跟害怕,才会立马就戴上一个丫鬟送的这么丑的护身符!如果不是图吉利,没有官家女会这么急切的要了一个丫鬟的东西还立马挂在身上的。 所以,岑隐迫不及待说自己去了寺庙,就是希望时非晚能稍微安心一些。 “岑隐。” 时非晚心底终于想明白了岑隐的古怪是何缘由了。此时感觉到他有些有些小心翼翼的目光,时非晚心里叹了口气,咬咬牙,却还是道:“我若是信那些,我若是怕你,你会去求皇上退婚吗?” 时非晚摸准了岑隐的心里了。可无论她信不信克妻一说,她其实都没有在心底接受他几分。所以,此时倒反而希望利用他这一心理,让他主动去跟皇上说擎王府有意退婚。 “……”岑隐似想说什么,可似乎被什么情绪冲击到,使他开口有些艰难。最终,他喉结猛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可却是很坚定的朝时非晚摇了摇头! 不会! 他没那么轻易就放手了! 他希望她不排斥他。可若实在改变不了,他也……依旧不会放手! 岑隐本来还很想跟时非晚说说,他以后不会让她离开他的情报网下,以后也不会乱脏血腥,一定用尽全力将她保护得更好,望她不要怕那些之类的,最起码不要立马就退缩……可是此时,他觉得他已经知道了时非晚抱有的态度,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无力感来。 再怎么哄,好像也不过是他单方面的可笑挣扎罢了……便是她不怕,她也没少排斥…… 想罢,岑隐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从自己身上掏出了那一枚他自己弄来的护身符来。也没过问时非晚,直接挂在了她身上。 时非晚瞧着他的动作,心底有些怪怪的发堵。她什么也没说。没一眨眼岑隐挂好护身符,瞧见时非晚也没看自己只是盯着空气发着什么呆,岑隐心底实在憋堵得慌。 他一时不知应该继续跟时非晚说些什么,可心里再颓败失落却也只能噎下去。可此时面想着时非晚的态度也实在有些无措了。想罢,岑隐转了个话题,问道: “阿晚希望怎么处置那些人?” 时非晚其实刚刚是想事情去了,这才有些出神。此时她立马被这话给拉了回来,抬头,很快就明白了岑隐这“那些人”指的是谁:那些土匪,以及徐凯! “你抓住他们了吗?”时非晚看出了岑隐对不退婚的坚定,所以先前对他的那一探她也不会坚持了。就继续……原她有的计划! “还没有收到信,不过,应该已经抓到了。就算现在还没有,迟早也会抓到。要不是……” 要不是他一丢丢险放在她身上都怕,那群人他必会提前就去查了。就算不去,依他以往的处事风格接她时在旁边埋伏,那些人连现场也离开不了多远。可偏偏这人质是她…… “抓到了吗?”时非晚突然低头琢磨了着什么。 岑隐忽地听她嘀咕道:“其实,要不是他们,我现在就淹死了……” 其实要不是他们,时非晚也能离开那河。可这会儿时非晚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这话,倒像是有为那些土匪说话求饶的意思。 “阿晚莫非感激他们?” 在泠州时岑隐就知道时非晚会水。不过却也不会想到她的水性能够好到在水下马车中埋一阵后,还能靠自己在那么深急以及宽的河水中离开。所以就算时非晚没说这话,在此前岑隐也是觉得时非晚反而因为这绑架才活的。 岑隐问到此时,突然感觉自己后腰上缠来了一双纤细的手,一怔,再低头时便见时非晚竟很主动的将脑袋埋入了他怀中: “世子,我才应该跟世子道歉。我方才只是说‘若是我怕’,世子想来是误解了,我不仅不怕,更甚至信都不信。我想,世子必然也不怎么信,那么也不必为我而信。” 第141章 俩来个心累赛跑吧 “我挂上这护身符,不过是想着可以让那小丫鬟,还有外婆安心一些罢了。我想,若不是怕我信,世子应也是不信的。” 岑隐原还在颓败失落着,更甚至有些心烦意乱的。此时他是完全没想到时非晚会突然之间回这么一番话。一时猛地一定,瞬间便像施了魔力似的呆住了。 低下头,瞧时非晚。却是已见这一边说话,一边前所未有的主动埋入他怀中的女子,此刻又撑起了脑袋来。一伸手,又转环上了他的脖子,正定定的看着他,脸颊与脸颊之间的距离已是不足两拳。 “……”岑隐喉结又猛地滚动了几下,好半晌也没说出声来。但这一次,是因悸动。 “阿晚不信?”一会后,岑隐开口,语气听着已不大似之前,只是仍旧低低的。 “不信。” 时非晚摇头,“我想,要么是小概率事巧合,要么是……还有什么别的我们没想到的原因。” 时非晚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概率之类的词,又道:“小概率巧合,若只我一人,断桥,我信。但对于你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所有的……全加起来,我不信。这在我心中不可能为巧合。所以,我想或许有什么你我没有想到的原因。” 时非晚觉得从现实上考虑她现在应该“迷信”去。可骨子里常有的思维与认知还是让她偏向于方才的回答。当然……方才之言彻底否认了,却也有想安岑隐之心的意思。 时非晚心有愧,既然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的话,让他如此对她便也毫无用处。那么……她其实也并不那么忍心让岑隐因这问题而陷入某种拔不出的漩涡里。 “放心,我福大命大,怎么折腾都死不了的!” 末了,时非晚语气轻快的又补了句。说话时手指还轻弹了下岑隐的脸颊。 哪想这次岑隐反应很快速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脸上阴霾仿佛突然间遭了飓风似的,瞬间尽散,忙轻快的回道:“对,阿晚这种祸水,起码还能折腾个上千年。” 但话虽如此说,岑隐却也没有摘下时非晚腰间护身符的意思,更甚至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似的,绕开也不接着她的说了。 可此时瞧着近在跟前正眨着一双水润眸子盯着自己的时非晚,她纤细的手还缠在他身上,岑隐心底的烦躁还是莫名的淡了七八分,嘴角悄然间已是添了抹轻笑。 那环在时非晚腰间的手也似忽提了些勇气似的,终于敢遵照心意的淡了几分小心翼翼,将她拉紧了些。 “世子这几天好像变丑了点。”时非晚看出岑隐不想继续“克妻”的话题,便也换话题道。 “还好吧。”岑隐一笑,“反正,还是上得了台面的。阿晚带出去,不会丢了阿晚的脸。” “嗯嗯。”时非晚点头,“世子带得出去,那我……世子觉得我能带出去吗?” 时非晚这话,指的当然是她的名声。 岑隐到现在倒是没让她瞧出他有任何介意的,但时非晚心底很清楚……他是一定会被别人取笑的! “他们不敢动你。”岑隐脸色竟是沉了沉。 这话……他指的,是她这几天的事! 时非晚没被那些土匪怎么样,岑隐自己竟就很肯定了。 一是因他太自信于擎王府的实力了!所以自信若是那些人不会想将擎王府惹恼到一定要跟他们誓死方休绝不罢休的地步,因为那些人会有明确的认知:若是他们能够逃掉,那不过是因为擎王府对抓他们没有尽全力之心罢了。 既是为救徐凯,又哪会愿意救了人后,拉着徐凯连同着自己陷入危险度十分的境地里。 所以,他们不敢动!因为,有救了时非晚这一事件的加成之后,期间若没有做任何伤害时非晚的事,那便是换了个徐凯走,也不会将擎王府惹恼到天涯海角一定要咬牙尽全力弄死他们的地步! “阿晚回来的消息等公布后,擎王府会对外称,你是自己游到下游岸边后,被徐家夫人发现给偷带走了。” 岑隐继续说着:“这个徐家夫人,就是徐凯的母亲。我已经跟她谈过交易了,擎王府愿意不对徐凯赶尽杀绝,她便愿意背了劫你的黑锅。如此一来,阿晚失踪……是因徐家夫人对你怀恨在心,所以趁机将你带走想要泄恨一翻。这样对外解释,外人会理解为何有人救了你却没人进擎王府报信。 阿晚失踪有了说法。出现……则是因徐家夫人心地好,到底做不到太过分了。而此事,做私事处理,徐夫人的后果也不会过于严重。 此事,擎王府可以掩过去。” 岑隐怕时非晚担心,已是耐心的给她说起了他的布置。 “可就算如此,也隐瞒不了自己人。擎王府自己不介意么?世子你……自己不介意么?” 时非晚的重点却并不是放在流言蜚语上,“那些知道的人,也依旧不会少,他们必会嘲世子,会用另类的眼光看待世子。世子断定我没被他们怎么样,可世子的属下,亲人……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大多还是会在暗地里说世子…… 便不是这件事,也还有以前的……我被三皇子看过身子,被徐凯‘非过礼’更甚至闹得人尽皆知,还被沐熙当着所有人的面求过婚,还在城南被一傻子……” 时非晚话到这已经没办法说下去了。 因为眼下很明确的可以看到岑隐的脸色十分差了。而且气息……竟已在短时间内变得阴森慑人起来。他此时给人的感觉,是时非晚初见岑隐时体会过的。而那会儿…… 她心底其实是有些怕他的! 不由得,时非晚瞧着岑隐双眼的眸子缩了回来。她低下头,一时半会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脑袋默默的一扭,便重新贴到了岑隐怀中做哑人去了。 然而,她这小动作却惊动了岑隐,也似对他又有了影响。时非晚忽地感觉他前一刻僵硬紧绷的身子一滞之后便有所柔和。 时非晚静淡的眸子轻轻眨巴了下,忽地感觉一只手轻抚在了她的黑发上。紧接着,时非晚又感觉脸颊一侧一热,是岑隐突然埋头凑进了她。 啵…… 很轻的一声。 岑隐埋下的脑袋探进时非晚零散的几缕发间,轻轻在时非晚侧脸轻啄了下。时非晚脸颊一麻,头已是微抬了起来,恰好,双眼便隔着与岑隐不足一拳的距离再次与他相撞上。 时非晚想保持下相对自然的距离,脑袋便想往后缩,然岑隐托着她后脑的手却反倒带着她又往前带了带。时非晚便感觉鼻子轻轻在岑隐脸上撞了下。只瞬间,她又觉无论是自己还是对面的人,脸颊都是火一样的温度。 时非晚不大适应,岑隐却顺带着唇瓣又在她脸上轻碰了碰,腰间的那只手也随着微微动了动,将她整个人往他腿前移了移。 “爷是介意。” 忽地,时非晚听到岑隐出了声。声音近在耳侧。 “不过,爷知阿晚有着一套与任何人不一样的对世界的认知,知你对这些不以为然,知你只以为这些是丝线般的事。所以,只要阿晚不是故意,不是对他们有心,爷便会尝试着进入阿晚自己的世界里,用与你一样的认知与眼光去看待这些事。 他们怎么说爷不介意。流言蜚语爷也不是第一天听了从不当之回事。” 岑隐到此言止。 时非晚眨着眼却是未有回应。 她问他并未出自真心。只是觉得他会因自己而遭嘲便觉得有些不舒服。如果不是这样,岑隐介意与否对时非晚来说完全无所谓。 可岑隐此答却是从心。他怎么可能完全不介意!一点也不夸张的说,便是有别的男人多瞧几眼时非晚,岑隐都介意得恨不得将人眼珠子抠出来。更莫说她…… 但……谁让他对她还就是放不了手!且,又知这女人有着比对自己还怪胎的认知…… 时非晚心里不舒服的。 这会听着,却是更加不舒服了! 她再一次有了想躲开他的强烈冲动。然而眼下显然的没有什么好的机会与借口。时非晚低头,一时心累的只觉自己现下这活儿比跟人枪战还累! 但岑隐却相反了!他脸色不好看是因想到了她说的那些事而恨不得杀了那些个男人罢了。但态度一转向时非晚本人,岑隐心情反又好了几分。因为……她问他,是不是代表着愿意在乎他的感受了? 想着这些,岑隐心底便似有股从未有过的澎湃浪潮被激起。 见时非晚又埋头,他只当这动作是因为女子面皮到底没男子厚,也不介意。只却是愈加舍不得放开手也舍不得离开这。 “我渴。” 时非晚脑子一片混乱中这会儿突然寻到了什么“好”借口似的,又一抬头,借着口渴的由头转过了头去。 可她正想有别的什么动作,却是已见岑隐十分自然的,已是提起了桌上的水壶给她倒起了水来。时非晚干巴巴的愣了片刻,没过眨眼就见岑隐很自然的端起小杯送至了她唇边。 时非晚眨了下眼,一口灌下。然这妮子这会实有些不淡定,竟是喝得急了,猛被呛了,而后,一声重咳之下,时非晚实没憋住,一杯水竟一滴未咽,毫无形象的忽猛喷了出来…… 接着,时非晚就见眼前岑隐的袖子唰一下湿了大半截。 第142章 婚期就这么选了吗 “咳……” 时非晚这一看,咳得更厉害了。 但她也没混乱到成傻子的地步。最起码这会儿已是忙扯出了一条手帕来,胡乱的给岑隐擦拭了起来。 “这是阿晚的么?” 岑隐瞅着时非晚的帕子,忽地抽着嘴角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手帕这种东西男女都是用的。不过岑隐这位爷却是从不携带。而时非晚手里的这条帕子秀美精致的不像话。 岑隐想着方才时非晚喝水的样子,又见她此时一身农女的穿着,头发也没怎么理有些散乱随意。他不知怎地就觉得那条秀美精致的手帕被她拿着实在违和得很。 他竟有种时非晚是不会有这么精致东西的错觉! “啊?你问这个?”时非晚甩甩帕子,“这是流衣的。回来时她见我流了汗,拿给我擦汗的。我就……” 一个丫鬟的帕子…… 时非晚这话还没完全说完呢,忽地就感觉手一麻。再接着,就见岑隐袖子轻一挥,一甩,她手里的帕子便飞了。 “世子,你做什么?”这会时非晚总算自然了几分。立马想起身捡帕子。 只岑隐却是将她揽了回来,忙道:“那条脏了,阿晚到时候送给你那小丫鬟一条便是。” 他知时非晚思想奇葩。也不说那种一个丫鬟东西不要了就不要了之类的话。 “还是不要……” 手帕什么的的确不重要,时非晚这会纯粹想找个借口走开。 “阿晚以前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住过吗?” 岑隐这会哪会瞧不出时非晚的不自在。他也只当女子一般面皮都还是薄,便忙换了个不谈男女之事的话题。 果然,时非晚这下又乖乖的没动了。注意力完全因他这话而转移,忙道:“世子为何如此问?” “总觉得,阿晚去过什么地方。”岑隐很认真的猜:“是不是阿晚幼时在乡下,误入了什么与世隔绝的山里,然后……你其实是在那里长大的。后来才重新走了出来。但这秘密不被人所知?” 岑隐此言可不是开开玩笑而已。他是真这么认为过。与她认识也有一阵了,已经不难看出这女子脑子里装的很多东西与任何人都不同了。 这大楚没有田园诗人陶潜的《桃花源记》。但民间倒也有不少类似于此类的有关于世外桃源的故事。 显然,岑隐深受其害! “这……”时非晚眸光略异的眨了眨,“世子可以这么想。” 让岑隐忽一震的是,时非晚竟没有反驳! 而且这一瞬间的反应,倒好像是……被他说中了…… “……” 这下岑隐反而噎了,定定的看着时非晚,一时彻底失了神…… “咚咚咚……” 直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岑隐才回过了神来。只是再看时非晚时,他眼底竟已是多了几分探究的味道。 “姑娘,掌柜的送了几套衣服来,拿给姑娘挑选。” 门外,流衣的声音在响。 “进来。” 时非晚还没开口,岑隐就率先应了句。 砰…… 门开,流衣跟麦丫抱着一些衣服进来时,恰好就见时非晚竟坐在岑隐身上。岑隐的容颜也不见往前威严,竟有着一股别样的柔和,一手环着时非晚,一手正又给时非晚重新倒起了水。 “姑娘,掌柜说,让你试试看。” 流衣端来的不是什么男士料子。她端的是女子成衣。 她也不是傻的。时非晚要送寿礼,自然是不能提前让世子知晓了。所以方才已是跑去前边跟掌柜的叮嘱了。又给时非晚挑了许多的衣服来。 反正,时非晚这身农妇装,是不合适穿着回去的。 “放下,你们出去。” 但两丫头这会倒完全没想到,姑娘还没出声,擎王世子对着他们又是一声命令。 “啊?” 倒是麦丫这不怕死的啊了声。 而后没脑子的,当下竟就转了身片刻没犹豫的就离开了。而流衣……她本还有想等姑娘开口的心的。 可岑隐方才那声却多是对着她的。而且语气里一股子冷杀意。流衣到底还是怕的。自打……姑娘出事后,她就知道这个世子虽没行动,但已是恨不得杀了她了。因为断桥那天是她在姑娘面前伺候的。 可落水,她都还活着,但自家姑娘却…… 想着,流衣身子一哆嗦已是管不住腿的也忙退了出去。她以后还想伺候姑娘,可不能让这位世子看自己更加不顺眼一个冲动真将她给弄死了…… “我换衣服。世子,你才应该出去。” 时非晚这下总算是找到借口忙站了起来。可也没想着这么一会丫鬟们就全走了。 “阿晚不过是换外衣罢了,有何妨?”岑隐道。 他说的“何妨”,可是有意跟时非晚的认知站成了一线了。 他还记得,某次时非晚撞见自己穿着里衣时可是丝毫不见异状,且她穿得更少时他都看过也不见太多异状。这就让他清楚了:这妮子的认知里,那些全都算不得什么! 不然,换他的认知,她换衣服他待这的确是不合适的。 岑隐一边说着,已是一边瞅起了那些送来的衣服。一一翻过之后挑选了一件,道:“阿晚试试这套。” 时非晚一瞅,竟是一套血红血红的。她记得她上次入宫穿的就是那套。 而效果……她回白府时她照镜子了。这让她比平时少了不少清冷气,添了些妩媚动人。 而男人……大多喜欢此款!过于冷清了便是再独特好看也会多了一些距离感。 岑隐竟然也不例外! 时非晚倒无所谓什么穿着,点了点头。见岑隐依旧没有出去的意向,时非晚踌躇了下,却也没再说什么。 只拿过衣服后,却直接来到了他的背后换了起来。 很快雅间内便沉寂了。彼此之间没有别的什么对话了。岑隐也没转头瞧她什么的,只是独自坐着自己喝着茶。二人之间,换衣的功夫也只闻换衣声。 “好了。” 时非晚换好衣服后这才出了声。岑隐这时也才转过头来。 时非晚换套衣服的动机不过就是觉得得换套得体的衣服才能回家。这会儿她的感觉也就是衣服很合身罢了。其他的她自己也完全不在意。换好后已是重新朝着椅子走了去。 “阿晚穿什么都好看。” 岑隐目光却是在她身上流转,忽说了句。见时非晚很快就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坐好了。岑隐又问问:“其他的呢?阿晚不试试合身么?” “我只要一套回家就行了。” “阿晚现在还不回家么?”岑隐却又问。 “……”时非晚噎。 糟!她今儿真是被驴踹坏了脑子了!失策失策!她是来这里买衣服的,现在挑好了衣服当然就要走了。可玉锦…… “我只是看世子还没要走。” 时非晚忙寻了个借口,人却是又站了起来,又道:“我们走。” 罢罢!玉锦今天别见了!估计有这位大爷在,她也见不了! 打定这个主意,时非晚自然就想离开了。可她这起身,岑隐却是真的如她方才之言没准备离开。忽地又是一拉她的手。 时非晚怔愣的瞧他时,岑隐这才站了起来,却是一把将她再次拽入了怀中,道:“阿晚说得对,爷倒是不想走。” 岑隐抱紧时非晚,手在她腰间轻轻抚动,低着头直直的盯着她,忽地道:“阿晚,礼部的日期测定好了,已经订下了几个吉日送到了擎王府。” “……” 时非晚瞬间僵愣的定了腿。 “啊……” 好在她此时低着头,岑隐没瞧见她瞬间变得难看了的脸色。 “哪几个日期?” 时非晚倒是知道擎王府一家子都急着办婚礼,却也未想到礼部办事的效率能快到这种程度。不会……她准备的时间不多了吧。 “单子时府早就送去了一份。到底哪天还得双方斟酌。阿晚回时家后,可以自己去瞧瞧。” 若依岑隐的意思,今晚便办婚礼他觉得最好了。可这种流程却是避不了的。既是正妻,也不是妾之类的想什么时候抬就立马抬了。期间女方还要备嫁妆绣嫁衣什么的,这都需要时间。 时非晚点点头,情绪莫名,一时哑了言。 “世子……”但她很快还是掩了过去,语气平静的又道:“世子准备怎么处理那些绑架我的人?” 时非晚再一次的将话题绕回到了最开始他们谈起的某个话题上。 这话题,也是她今儿对岑隐开始示好时的开端。 “自然是杀!”岑隐毫不犹豫的道。 他觉得他们救了时非晚是真,可他们对时非晚做的事……他也忍不了! “不……”时非晚忽摇摇头,“世子,他们有功有过。功乃是救我性命,过乃是拿我换徐凯。期间他们给我请郎中,给我看病,还派了个丫鬟伺候我,我可是一点亏也没吃。世子不想要我死,可徐凯却是无关轻重。 世子不觉得这一趟,咱是赚了么?” 时非晚说此话间将脸埋在了岑隐胸膛前。这使得岑隐瞧不见她说此话时的半分神色。 “阿晚想怎么处置?” 岑隐听出来了。她有她的看法。 第143章 来两人互相伤害吧 “我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时非晚问。 岑隐点头。 “我不信你。”时非晚想起外边传闻的岑隐的作风,觉得这人不宰那些人才怪了。更何况他们还是确确实实的土匪背景! 不过这会的岑隐应该还不知道他们以前是干土匪的。 “这样,若是世子抓住了他们,把他们交给我,我自己吃的罪我自己会报。世子若动手必会忍不住过了。 若是没抓到,那……就别抓了,也别查了。放他们一马。那个徐凯,他脸都被世子削了,以后再回不来。走了就走了。就当是……世子因他们从河里把我救下,便给了他们一点恩惠。而且,世子不是说…… 你后悔以前手上染了那么多血腥了么?他们救了我,拿走一个徐凯罢了,世子赚了,更没必要染血了。” 时非晚前边的话一点也没触动岑隐。这种情况下他从来就不是个记恩的人。这也不过是让他没有暴怒到将他们扒皮拆骨罢了。 但时非晚最后一句,却像是直接戳在了他的心口上似的。 “世子意下如何?” “……”岑隐脸色难看,觉得依时非晚之意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时非晚后头那句却已经开始在他心窝里爬。岑隐心烦意乱的,总算犹豫起来,可这个口也实在没办法轻易松下。 天知道依他的脾气,他是真觉得将那些人剁成肉酱都不那么泄恨! “世子……” 时非晚见岑隐久没松口,埋下的脸上牙咬了咬,抬头时,她忽地用让自己都恶寒发麻的声音唤了岑隐一句。 时非晚是个不怎么热乎的。 前世她没对男人用过什么美人手段。 倒也不是她前世没有追求者。事实上她前世生得虽比这英气许多,可也绝对称得上是个美女。只不过前世没有此类的明显的三六九阶级差,她也不至于陷入到任何多被动的境地了。 而这世,目前她还只是个有着可怕大冒险计划的闺阁女,跟岑隐的硬实力比起来可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岑隐……她不可能跟他硬着来! 那么,软手段……时非晚没用过的东西也不代表不会用。更何况前世她还有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好友时刻在她耳边说着“有颜不用的女人那是呆瓜”之类的言辞。 时非晚并不否定她这话。更主要的是……她便是在岑隐面前用软手段,她也没有面对别的男子时的任何反感与恶心的感觉。 一句话说,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手段她用得出来,很大的原因是因为—— 这对象是他岑隐的缘故! “嗯?” 岑隐已是接了句。 “不可以吗?”时非晚总算抬起了脑袋,再次恳求,“我虽然杀过人,可是真的不忍心杀救了自己一命的。” 时非晚这具身体的音色本身是柔软的,就是她平时说话时总是带了一股莫名的清淡。而这会儿距离感没了,放低了说话时,便是软绵绵的,清甜的,绝对能让人联想到糖果之类的,又恰好的,窝在岑隐怀中说着。 岑隐不吭声,却是还没松口。只是突然伸手挑起了她的脸蛋来,轻轻抚上了她的侧脸。 “多大点事,真不可以吗?”时非晚心底气极,又问了句。 “阿晚要是再这么过份起来,爷也要过了。”岑隐却是莫名其妙的忽回了一句。 “啊?”时非晚这方面的傻缺脑区竟没反应过来这意思。 直到感觉到他的手突地轻轻移下,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吻便占了过来。岑隐前一刻还似平静温和的呼吸,后一刻……一瞬之间的转变,却就达到了翻天覆地的地步。平缓的呼吸瞬急,就像是什么压抑了许多的东西这会儿才终于爆发出来了罢了。 时非晚猝不及防,步子本能的往后缩去。 但岑隐竟也没有拉着她,反倒拥着她也随着她往前迈去。很快时非晚完全就是被动的被推往前了。直到后背抵在了一颗柱子上,这移行才忽止。 而这吻也已比先前更狂烈了一些。时非晚完全处在被动状态。但又因如今示好的心思,她是退也没办法退。进却也没办法完全适应。 可她这纠结的功夫,就足够让岑隐尝到许多甜头了。她发着懵,有种手足无措之感。岑隐有时候的小动作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只在脑子里纠结去了。 如此,某个虽然狂却也不失理智的大爷,本是试探性的多添了一些小动作的。他当然也没那么放肆的敢直接就太过了。起初只是大着胆子将手放在了腰之下。时非晚没有反应。 这会儿她靠着柱子,他紧贴着她。某些个瞬间岑隐感觉到了身前突然柔软的轻碰。这一碰便让岑隐一发不可收拾。某个贪念在他心底三番两次盘旋着,想压下去却又总是忽然冲上来。 而这会时非晚的完全不作为,却是给小心翼翼试探的某人壮了胆儿。他另一只手终于试着挪了下地。而时非晚这会儿别说作为了,她甚至反都没反应过来,只顾着混乱去了。 可这在岑隐看来又是默认似的。起初只敢轻轻一碰的大手,又进一步的使上了些力。直至“砰砰砰”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时非晚头一炸,才猛地推了下岑隐偏开了脑袋来。 岑隐脸色早已经胀得发红,这会儿又青又黑又红要多好看有多好看。低头瞧着时非晚时他有着从所未有的窃喜,可想到方才的敲门声却又笼着很矛盾的杀气。 “世子,王爷说既然慧安县主安全回来了。世子这些天丢给他办的公务,现在便得赶紧回去都给处理了。” 门外出声的,是岑隐的人! 他原是岑隐派回给擎王府的人报平安信的。可才回擎王府报了这消息。忙得想揍人的擎王便将他揍了一顿,将他骂出来喊岑隐回去了……原来,岑隐这位爷这些天已经将他的事丢给自己父王做了许久了。 可怜某下属屁颠屁颠的找了半天见到外边有擎王府的才找来了这儿,哪想运气竟如此不好…… “滚!” 而后,他就得到了里边传来的一声杀气腾腾的回应! “……” 很快,门外落荒而逃的脚步声渐行渐淡后,室内又陷入了呼吸都清晰可闻的静谧中。 “阿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爷早就准备应了。方才只是在想阿晚的声音怎会那么好听罢了。” 没一会,岑隐出声了,话里带了一丝笑意。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给时非晚系着她领口几颗松开的扣子。 “……” 时非晚这会竟才发现自己领前被扯了开来。一怔,那本就红彤彤的脸蛋更是如染血一般,倒是更与这衣服相衬上了。 岑隐目光在她身上流转,本就不大平稳的重呼吸又重了几分。手顿了顿似犹豫了片刻。但很快却还是给时非晚系起了扣子。 尽管……他其实完全不想停下!更甚至还有想继续以及再过份一些的冲动。可他很清楚,再过……就得出事了。 “这个坏了。” 时非晚也不多做声,此时看着很乖。只岑隐系扣子的动作实在太慢。她忍不住想自己处理。但低头时却见自己衣服两颗扣子根本就已经掉落了。 “……” 一颗扣子掉了还能说是质量差。两颗,很明显就是人为了。 岑隐的注意力那压根就一直放在时非晚脸上以及其他不正经的事上去了。这会也才发觉过来。可男人果然天生厚脸皮一些,他此还算淡定,忙转身又给时非晚从那种新衣中挑了一件,“换这件?” 那件,是不合适穿了回去了的。 岑隐问时非晚。 “好。”时非晚点点头便接了过来。 只她自己还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忽地感觉领口又是一松。岑隐已是重新一颗颗的给她解起了扣子。 这……不会是要给她换衣吗? 时非晚脑子又一乱,又想到了方才。 其实方才都那么过份了。这会儿站在她的立场,她穿着里衣,换个衣服什么的完全算不了什么。 若是又拒绝又羞涩或是其他什么的,会不会……过于矫情虚伪了?毕竟前一刻她让他亲了抱了也摸了。 时非晚简直觉得自己满恼混乱。其实她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陌生—— 特别特别陌生! 好像,并没有那么排斥这个人!但又纠结着其他事!似抱有目的,有时候其实……又似她本能的愿意顺从,并不完全适应,却又有一种想鼓起勇气尝试的冲动……素来理智的时非晚彻底理不清了! 她觉得,碰上岑隐时,她并没有那么像是她自己! 而且,她也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便是,就算她的任何示好都带了些目的,但面前这人换成另外一个男人的话,她便……莫说示好了,这个示好的想法只怕她都无法忍受! 于是,时非晚干脆如个石人似的愣着理思绪去了…… 这倒方便了岑隐的动作。她的外衣很快退了下来。而时非晚里边穿得的确很严实。就是上边的小衫领口也有些开,是先前被岑隐给扯的。 第144章 心事重重的世子爷 时非晚很快已从前一刻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了神来。此时感觉到衣服被披好了,已是立马抬手准备自己整好。 但倒也不想岑隐忽地也主动松了手。时非晚觉得这动作反常,略讶的抬头看他一眼,却是见岑隐此时竟是突地瞥开了头去。他侧着脸,脑袋放得有些低。 那模样看起来似乎……突然不愿意再瞧她似的。 似乎感觉到了时非晚突然投来的目光,岑隐接着回了句:“我去给阿晚倒杯水。” 音沙沙的,较平时更为暗沉。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话罢,他转身,真去倒水去了。也没继续给时非晚穿衣了。 “……” 时非晚满脑雾水。但反倒是自在了不少,已是忙穿好了衣服,将自己微敞开的领口给系了个严严实实。 “阿晚自己回府吧,爷得先回擎王府。” 时非晚穿完整后,走到桌边,岑隐还真倒起了水。 时非晚以为他是给自己倒的,正要去端,却是见岑隐举起杯子自己一口灌了下去。 “……” 时非晚无语。不过见旁边还有别的杯子,便自己拿了一杯子准备自己动手。然而才提起水壶,却是发现水壶已经全空了。 先前她可是没喝多少的。这是方才被岑隐全灌了? 岑隐这时才发现时非晚已穿戴整齐来到了身边,已是忙抬起了头来。 他本能的动作便是朝时非晚走近了一步,伸手想再去拉她。 但好像又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只一瞬岑隐便止了步,才微微抬起的手又垂了下来。竟是没再碰她半分了。 “世子先回去吧。我很累,再歇会再走。” 时非晚听到他要离开,眸光一闪,忙接道。她想起方才擎王府来人的转达,想来岑隐有事要忙碌,这才决定不送她了吧。 “好。” 岑隐接了声。 然而说要走,却半晌没动。 “……” 时非晚心里泥马儿乱奔。她一开始以为岑隐要送她回去,所以决定不见玉锦了的。但岑隐刚又提起突然要回擎王府,时非晚觉自己又有机会见玉锦了。她可不想就这么离开。 可这位大爷说要走怎又还不走?莫不是……要她跟他一起出门? 时非晚正想着,却是恰好地,终于见岑隐步子又动了。 然而他这步子却不是走向门的,而是走向她的。时非晚一愣时,下一刻,却是忽觉自己被跟前人再次猝不及防的揽了住。而后,唇上便重重的又压下了一个吻。 不过,却也只是微长的一瞬罢了。时非晚反应过来时,这吻已经结束了。只是耳边,恰好的传来着很轻的一声轻唤: “媳妇。” 这声实在是太轻了。 时非晚甚至不知她是真听到了这声,还是出现了幻觉了。 她这一怔之际,身上又忽地一轻,再看时,岑隐竟已是飞快的转身去到了门口了。 “……”再一眨眼,门开,门又关,岑隐便已在时非晚的视线里消失了。 时非晚独自落在了雅间中,瞧着忽地紧闭上的门,她脸上神色已渐渐地,渐渐地复杂起来…… …… “世子。” 岑隐一离开雅间,巷口中的流衣跟麦丫立马跟他行起了礼。都是有些略惊:怎么擎王世子这就走了?他难道不是来送自家姑娘回去的么? 岑隐未加理会她们。 只是他走了几步,突地又停下了步子来,而后,转头,瞧向了方才他待过的那间雅间—— 雅间,那个位置,是所有雅间中最为隐蔽的一处! 岑隐轻闪了下睫羽。再回头时,步子迈得更快了。 这玉家铺子外头站着岑隐给时非晚的八名护卫。除此之外还站着来请擎王府的那人,以及阿石。 阿石是才到的,也是来寻岑隐的。 岑隐离开玉家铺子没多远后,他才慢慢缓下了速度来。阿石加快步子,忙追到了他近前,禀报道: “世子,那些世子埋伏在锁桥那头的人手,以及埋伏在其他地方搜查的人手,刚有回来报信的。”阿石脸色很难看:“但那些绑架了慧安县主的……” “怎么,没找到他们?”岑隐竟是忽地问。 “世子料事如神,按理,他们过了桥,想逃,应会与我们的伏兵撞上的。可是传信的说,并没有碰到任何可疑人。 就是其他一些逃跑后离开必会经过的地方,也没有碰到他们,甚至没有任何路过的痕迹。那些人,过桥之后,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除此之外,将其他许多地方也搜过了,可是仍旧不见人。” “不用找了,也不用去查他们的任何东西了。” “啊?” “失踪了。暂时没找到,就别找了。让人都撤回了,就当他们劫持世子妃的事没发生过。” 岑隐低着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目光深不见底,竟也不见对阿石这番结果表露出意外。 “可是,世子,他们怎么会凭空消失的。只说那三位,属下是眼看着他们过桥的。桥那头就有我们的人埋伏着。这……” “不见了便不见了!”岑隐冷冰冰的又说了一句,“也不用去查他们的下落了。” “世子,据其他传来的调查消息,劫慧安县主的很可能是……以前做土匪的一伙人。他们是匪,我们……” “一样,也不用追!” 岑隐沉声道。 这话,让阿石彻底愣住了。 前一刻,他想着世子说不查不追了,莫不是因为想着他们从河里救下了慧安县主? 可就算这事他不追究了。但一扯上土匪……世子也一定会有剿匪之心才对。依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饶过? “阿晚留着他们有用!” 岑隐却是忽低低的说了句。 这句,也不知是对阿石说的,还是他自己琢磨着什么在自言自语,他的眸光此时瞧着,也愈发的深邃难测。 阿石听到了,却是更愣了。 而若是时非晚此时听到,怕也同样会一愣。 她一直对岑隐说的是“她感激他们,所以不忍杀自己的救命恩人”。然而,岑隐刚刚的陈述,不是“阿晚想放过他们”,而是—— “阿晚留着他们有用!” 留着他们有用! 这话,时非晚可从未对岑隐说过! “世子。”阿石本还想着岑隐还会再说些什么或是下别的指令的。 可岑隐说了这一句“阿晚留着他们有用”后,便似陷入了某种沉思中似的。阿石的这一唤,他也没有听见,只是目光幽深的瞧着一处。 阿石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忍不住打量了一眼岑隐。 却是发现世子的神色此时实在是奇怪得很?他抬头时,恰好见岑隐抬手轻抚了下嘴,而后便“发病”了似的,竟是突然笑了笑。 可这笑中,阿石却又觉得也并不是那么轻松。最起码此时他觉得世子的双眼瞧着反倒是慑人的,可怕的,还有……落寞与无奈的…… 这是?因为慧安县主么? 可世子跟慧安县主刚刚发生了什么,能让世子的情绪如此之—— 诡异! 他原还想着,世子去见县主后。县主再回来时,要么会高兴得疯了似的,要么会失落得也跟疯了似的呢。 而若是前者,便可以猜出县主的态度必然还不错。后者的话……想来县主又是持各种“拒绝”态度。 然而,此时岑隐的神情……却都不是! 他好像,既有愉悦,又似受了许多种的伤害似的,也是有着很重的失落在的。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哪种,世子都有些失魂落魄! “世子……”阿石忍不住又唤了声。 但岑隐仍旧没听到,仍旧没回应。 “阿隐,你想撞马自尽吗?” 恰好是这时,反倒是阿石忽地吓了一大跳。因为他后头,突然传来了一道凉冰冰的声音。 转头,一看—— “大公子!”阿石已是连忙唤道。 原来,竟是擎王府的大公子这会不知从哪里而来。骑着一匹马,突然在这途中碰到了岑隐。 岑止老远就瞧见自家那傻二弟站在街上发着愣,丢魂了似的。 岑隐下一秒还不回神的话,岑止打算直接撞上去。 “大哥?” 但隐大爷命还算大,回神了,“大哥怎会在这?” “和二弟有缘。”岑止答。 “……”若依平时,岑隐会想揍这人的。但这会儿他心事重,却是无心。 “弟妹找回来了?”岑止瞧了他一眼,眯着眸子忽问。 “嗯。” “安全就好。”岑止说,“父王母妃可也担心坏了。” “……”岑隐没吭声。 “她亲你了?”结果岑止突然一鸣惊人的来了一句。 “……”阿石差点栽倒在地。 阿石脸一黑,深知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已是立马走远了去。 “大哥!”岑隐也万没想到,某个病秧子突然来了这么不着边际的一句。 “你脸跟猴屁股似的。不是她亲你了,难不成阿隐霸王硬上弓了?”岑止越说做不像话。 “大哥一个断袖懂什么!”岑隐脸已经更似“红屁股”了。 “不懂?”岑止却是高深莫测的一笑,一副蔑视之态,又道:“宫宴赐婚那天晚上,回府后,大半夜的,你乐得跟个傻子似的,钻来我房间悄悄跟我说,她让你亲了抱了,你可还记得:我是如何应你的?” 第145章 大哥拜托别扎他心 岑止话到此顿了顿,瞧着岑隐。 岑隐没吭声。 岑止观摩着岑隐的反应,看他此时神情实是诡异,便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忽地慢悠悠的又提起道: “那天,我回你说,你这位心肝儿可不简单。她本无意于你,赐婚圣旨一落,她深知无力改变,应对你时便已是立马换了态度。审时度势之快,实是让人心惊心寒,又……实有些可怕! 她不像任何其他女子,遇着麻烦事,首先有的是闹情绪。她有的,仅仅只有权衡。权衡:如何去适应任何哪怕不满却也只能走下去的路。 这点阿隐你也知。所以,你便觉得,她无路可走了,必然也已是看开了,你以后便是能够尝到甜头了的。 但大哥却偏偏有几番肺言:你的这位美人,跟我那位跟班儿,对,就是你曾也见过的那位,那个年轻的仵作:蓝天。我便是只见过你的心肝儿一次,也实是让我觉得:他们乃是同一种人,实是——太像! 我认识蓝天三年了,深知他的性子,对他也实够了解。你可知,蓝天是哪种人?” 岑止口中的蓝天,岑隐是见过的。那确实是一个很年轻的仵作,生得俊俏胜妙龄女子。年纪不过比时非晚大上一些罢了。不过,岑隐对他也并不是太了解。 他见过。但更多的却还是从大哥嘴中听说过。岑隐不是个关注别人的人。但为数不多的接触,蓝天也依旧给他留下了很独特的印象: 那确实也是一个怪胎! 有才! 这是岑隐首先想到的能扣在他身上的词。验尸算是一把手,而且用的法子许多也新奇诡异至极。说起话来总让人觉得有种与众不同。那种感觉……岑隐如今想着,倒的确跟时非晚带给他的感觉类似。交谈时偶尔流露出来的思想,总有种与这大楚格格不入之感。尤其是—— 那种明明身份低微,可骨子里却似并没有觉得任何人比他高一等的感觉,与时非晚太像了! 岑隐以前不关注别人,所以没多加注意。但岑止将他与时非晚联系起来后,他自然而然的便回忆起了这人的形象。 宫宴那天的晚上,他的确兴奋的去寻岑止谈起了时非晚。而岑止却是若有所思的,突然引出了蓝天这个人来。 对于蓝天,岑隐知道,大哥很了解! 非常非常了解! 可以说大哥的重心,就是围绕着那个小仵作转的。外人不知大哥性子清冷,或许瞧不出来几分。可深知大哥的他却绝对敢肯定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大哥是不会时时刻刻留意着一个外人的。 而这个原因……以前岑隐猜过,却一直不敢说。他觉得大哥恐怕是对一个男的…… 而现在,大哥自己承认他乃断袖。岑隐也便不避讳了 那么,对于蓝天……岑止暗恋三年,三年一直在背后默默盯着那个人转悠,能不了解么? “大哥真是好笑。且不说他们并没有那么相似。便是真如大哥所说像得很,可这也是两个人,便是身上有些共同点,很多东西也不会一模一样。 大哥把一个跟阿晚相似的男人搬出来,到底想说明什么? 大哥是想跟我讨论,若大哥说的那个蓝天是个女子,若他面临阿晚的处境,会如何选择吗? 不过,他如何关阿晚什么事?反正,阿晚已经认了,她嫁定了!大哥再扫兴也是这个结果!” 岑隐后面一句话冷冰冰的。 而他上面有关于蓝天抉择的问题是那天晚上其实他想问的……但他却并没有问出口来。 因那晚岑止实是太扫兴。岑隐当天夜里差点没忍住将他给宰了。所以,与岑止的谈话里,岑隐也就是听了岑止引入蓝天后的前半段了罢了。 “倔驴!”岑止丢下两个字。 “……” “不是说你。”岑止在岑隐要爆发时,突地又甩下四字,接着说道:“我能想说明什么?我又哪里知道什么?你那心肝儿我未曾见过多少面,其实也并不多了解。 我不过是觉得,她与蓝天给我的感觉过于相似。而我只是想说一说蓝天: 若是蓝天,若是蓝天面临她的处境。依我对他那倔驴性子的了解,只怕会是—— 以命为搏,也不会甘于认栽!” 岑止最后一句就是他的中心点: “当然,这只是蓝天!而你的心肝儿到底不是蓝天!我之所以把他们二人放一起。实在是因你跟我提及你那心肝儿时,字里行间对那人的描述,着实让我觉得这点方面她跟蓝天会是一样的倔。 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不可思议。但他们两个……我偏就敢如此揣测。” 以命为搏,也不会甘于认栽……岑隐脑中久转着这句话。只半晌后却又是冷笑道:“大哥,阿晚可是已经认了!况且,她就算有心不认,大哥觉得她还能做什么么?” 使计退婚么?可她就算是再聪明,也基本上没可能算计得了皇上。 时非晚宫宴那晚表露出的“逃”之意,她那会的样子实是太坦诚又可爱,太像是少女一种说说而已的想象。岑隐虽惊但心里还是觉得那跟很多人谈及一些幻想时也差不了多少。放在一个闺阁女子身上,他不会多信以为真,更不会觉得那真可能实施得起来。 更何况,阿晚的举动也的确一直在说明着:她准备慢慢接受他了! 岑止听到此,眨了眨眼,道: “没错。现在看着她的确已经认了。而且,我也的确想不出若是没有真心认栽她一个女子还能有什么出路。 但我还是想说:若她骨子里某种特质以及她秉持的处事原则,若跟蓝天真是一样的,那么——她应是没那么容易认的!” “大哥说的这种‘特质’以及‘原则’,是什么?” “独立!”岑止砸下一句,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蓝天,他眼神忽变得有些飘忽,喃喃道:“还有,什么男人与牙刷不与人共用!以及,其他一些别的说出来会吓死你的东西。” “我的命可比大哥硬!大哥一个病秧子可都没被吓死!” 岑隐一边说,一边琢磨着他的前半句。 却是忽地,就见岑止从身上掏出了什么东西来,递给他,道:“你拿着这个,去试试她。” “这是什么?”岑隐见岑止递过来的,是一黑色的细杆。 “笔。”岑止道:“这是蓝天的笔。他从来不用我们用的笔。你的心肝儿见到这支笔后,若是有兴趣跟你问起这支笔的来历。那么我想,他们是在同一个地方长大的。那么……我方才说的这番话,阿隐还是莫要当成笑话的好。” “同一个地方成长?”岑隐捕捉到了岑止话里的重点。 时非晚在哪里长大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来自于乡下。 但这只是表面。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想清楚她的童年经历不会那么寻常。这样的一个女子成长方式不可能跟其他农女一样。而且她那些怪异的认知,也足以说明她的童年背景绝对不是单一的乡下之地。 因为: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她若一直身处这大楚常见的环境,是不可能那么理所当然的坚信明明只有她一个人拥有的特异认知的。 “宫宴之上,她解题时用的一些东西,是蓝天经常捣鼓的。皇上问她缘由时,她解释时提到的某些词,亦为蓝天常用。” 岑止道。 这也是他之所以会将这二人扯到一起的一个直接原因,“除他们二人之外,未有第三个人如此。” “……” 岑隐握紧笔,突地沉默了。 “大哥……” 一会后他才抬起头来,道:“还有什么原则?” 岑止提及的那说出来会“吓死人的”,他可还没说呢。 “不告诉你!” 结果岑止一本正经的丢下四字。 然后,一甩马鞭,马速不比阿肝逊,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有些话,岑止并不觉得说出来是好事。若时非晚跟蓝天真在一个地方长大的,若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那么他可不乐意看着阿隐……以后为了讨好他那心肝宝贝去做一些疯狂的事! “……” 岑隐倒没追,只是盯着手里的笔,渐渐地再一次陷入了沉思里。 他现在心情并不好。一是因为岑止方才之言,似有警告他时非晚那接受真实性的意思。 二,的确是因为今日跟时非晚的那一趟相处。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有一天那妮子能够对他敞言欢笑,像其他女子固有的一样能在他面前撒撒娇,他必会乐得什么恼都没了。 而今儿……也的确,方才若不是因怕自己一时失控对她做出一些太出格的事,他也绝对还舍不得离开那。他当时的情绪也的确如以往想象的那样,是有着惊喜兴奋沉醉的。 可……这些情绪之余,他心口又憋着一块很硬的石头似的,同样有些发堵。因为,其实他很清楚:时非晚并非从心! 她是在他提起那些土匪的处置方式时,才立马换的态度! 突然抱他,先不提土匪们,只提起她不信那些克妻传闻……这都是想让他先高兴起来。 第146章 世子可别说大话了 只因,只有等他缓了情绪,她才能够更顺利的将话题再度转到了那些土匪们身上。而后续他应下不会追踪那些土匪们的结果,他想,这才是她愿意示好的根本原因。 而他,之所以如此断定,其实此,对于当事人来说已经是明显的了。可以说那妮子自己也完全没有遮掩,她就是为了想让他点头某事才示好的。他提起土匪们她才突然换的态度,以及后头那头一次的撒娇……时非晚压根儿就没遮掩她的用心。 而此类的事,便是深爱恋人之间也是能常有发生的。女子想要什么,在另一方面前有所示软,这对岑隐来说,其实完全是他一直所向往的。 针对于事件本身,他不仅无半分排斥,反而向往,而且乐在其中恨不得时刻如此着。他心底会有发堵的滋味,倒不是因事件本身,而是:因一想到若非某个原因……那妮子其实就会选择躲得他越远越好,不会乐意与他有什么交集,他便实在憋闷得很。 以及——小妮子有事瞒着他,此一事件! 包括她出现在玉家铺子中,不急着选衣服偏巧选了那么远以及隐蔽的一雅间,实为古怪。也包括她想救那些土匪们的真正用意…… 并非仅仅为报恩,这是他的一种推测! 自然,先前说起“阿晚留着他们有用”,也是他较为有把握的一种判定。而这缘由,来源于—— 他其实知道她在被绑架期间,给徐家捎过一封信……此,只怕那妮子浑然不知。他未见过她的信,可徐家,有着擎王府的探子。几天前探子给他禀报说,徐家两主子收到一封神秘来信后,大晚上的便召了一些人在进行“夜间秘密谈话”,这谈话内容以及信中内容,未窥听到什么。可这捎信人乃是时非晚,却是后续窥听到的确实消息。 那妮子得了暗中往外捎信的机会后,这信不是捎给白府跟擎王府求救的,反倒是捎给与土匪们明显有好的联系的徐家的,实是古怪至极! 若她报恩之心重,真想救那些土匪们,那么她当时处境应有的行为应是: 得知他们的目的时,与他们协谈她自愿拿徐凯报救命之恩才对。而此意,顺便会趁着她偷偷捎信的机会,捎信给他表明她的立场以及劝服他莫起杀心。 不管那些土匪们信不信,她这行动应是会有的:为了恩人,先一步打消几分擎王府的杀心。 如此,便不会有在换人时,那么多的追查兵以及伏兵围在各个地方了!这些人,对那些土匪们来说可是随时有大可能给他们造成大伤亡甚至覆灭的。 若真珍惜他们的命,其一,她会提前写信表明她的立场,以防擎王府有什么措施对他们造成大伤亡。其二,就是换人现场了……她见到他后,知道他埋有伏兵,以及到处追查他们,若她那么想救他们,那么在他面前为那些人说话讨饶,应是第一时间进行才对。 可回城途中,她却只字未提!这个时间可不短,完全有足够的时间让他的人对土匪们进行一场大屠杀了! 直到后来……她才提起。倒好像有把握,那么长的时间后,那些土匪还能活着似的。而且这个劝服的时间,选得实在是太让她的“恩人们”冒险了…… 凡事古怪,便必有其目的!报恩之心明明不重却还乐意在他面前那般讨饶,只能说明那些人活着于她而言有什么别的好处。 岑隐不知目的,确定不了时非晚做了什么以及想做什么,可她另有一些计划以及秘密,他想应是错不了。 其实这些,他完全可以在知道她给徐家捎信后,就亲自去探查的。他甚至有把握把她的信从徐家人那里弄过来,瞧瞧她写过一些什么。他没有,其意,时非晚自不会知,这也是一种对她的顺从。 包括,方才他离开的一个原因之一,也是因瞧出了那雅间隐蔽她许是有事要办…… 那妮子有不小的事瞒着他!此,就是岑隐方才心中发堵的另一主要原因了! “世子……”阿石这会又屁颠屁颠的凑上来了。瞧见大公子走后世子脸色更难看了,他有些纠结剩余的公务要不要继续禀报。 “阿隐!” 哪想,正又是这时,又闻后头有马蹄声传来。岑止的声音,竟是再一次自后头响起。 “啊?”阿石一怔。 “……”岑隐也拉过了神来,一怔,抬头,竟是见那本已经走掉一会了的岑止,此刻竟又驾着马儿回来了。 奇怪的是,某大公子素来静得跟面镜子似的容颜上,此刻竟有所崩裂。脸比之岑隐,瞧起来更臭。 “阿隐,你的心肝儿在时府,还是白府?” 岑隐等了会儿。等到岑止来到近前时,正想出声问他怎么回来了,却就听见岑止先一步开了口。 而且,竟然问及了时非晚! “何事?”岑隐问。 “海家姑娘在前面。”岑止脸色难看,“方才,我碰着她了。她跳湖了!” “……” “不过还活着。她后边有海家的女子护卫偷跟着。而且前头跳湖地点方才没别的什么人,此事也没传出去。我路过,倒是看到了。” “……”岑隐无语了,“这是大哥惹的事,与阿晚何干?” 岑隐自不会猜不到这位海家姑娘是谁。这也真是一个胆大的主!女子之身,宫宴之上直接对着大哥表白,此实称得上大楚第一例!便是他家那小妮子行的胆大事也不比此人大。 可大哥作孽!用“断袖”的理由拒绝了。海家姑娘名声扫地,以后再难嫁好人家,她无自尽之心才怪了。 “她现在倒还活着。只是这次不成功,难免还有下一次。”岑止此刻无心说笑,“你家那心肝儿,最擅长应对名声扫地之事。我猜想,她有自己的一套认知看法。海家跟白家走得近,你可否让你那心肝宝贝,跟海家姑娘接触下,消了她的自尽之心?” “……”岑隐更无语了! 岑止这是在说时非晚脸皮厚。名声比海家姑娘还臭,却还活得风生水起,必然有一套很好的说服她自己的想法念头。他想让时非晚给海家姑娘“传授以及洗脑子”呢。 “行了。等我下次见到阿晚,我会说的。”岑隐道。 “不用等下一次。现在就去。” “现在不去。”岑隐猜出时非晚此刻有事。 “你不去,告诉我她在哪,我自个儿去。” “大哥不许去!” 岑止这话不说还好。这话一落,岑隐身上杀气腾腾,只差真起杀心了,“便是阿晚不介意,可大哥也还是避点嫌的好!她如今未婚,大哥一个外男,就算是兄长,也不便跟她单独会见。” “……”岑止觉得岑隐这态度诡异。这事他不说,谁会知道?他也说了时非晚不介意。那么这唯一介意的人…… “小气!”岑止忽答。 “大哥以前可不是断袖。认识蓝天以前,大哥还跟我谈过娶妻生子!”哪想,岑隐忽地道:“大哥自己说的,阿晚很像蓝天!” “……”岑止听到这,要被某位爷气疯。要不是他不精武,他现在一定劈死岑隐! “拿来,那支笔。”岑止伸手,想要回蓝天的那支笔。 “给。”谁想岑隐主动递来。 “怎么,你不怎么想要?”岑止这次倒意外了。 “无所谓。”岑隐道:“便是她真如大哥所说,她的示好与点头于她而言其实才是不正常的事,得需我重视起来,这又能如何? 她是真逼着自己适应也好,是大哥所说的有可能为另有居心的假意也罢。这于我而言没多大的区别。我倒还是少做些等她事后知晓后,会惹她心生不满的事才好。” “怎么,你不想查她的底?”岑止这下却反倒不去接那支笔了。 “不想。”岑隐说,“阿晚知道会恼。” “好。”岑止点点头。这下却是打消了现在就去找时非晚的心思了。反倒一笑,道:“你的心肝宝贝还有一些她在乡下的所有成长经历资料,是父王忍不住好奇派人去查的。资料给了一份给我。我放了一份在你书房,你回去就能看到。” 说罢,岑止做了个手势,比出了两个数字来。 “大哥这是何意?”岑隐看向他的手。发现他第一次比了个“一”,第二次比了个“十五”。 “其一:不超过今晚,你书房的资料会被你翻阅。其二,我今儿不要回这支笔,顶多半个月,此间,阿隐就会去试出答案的!” “……” “可别驳我。你敢驳,我便赌十万两!” …… 玉家成衣铺。 “姑娘,这些都是这里最好的料子,你看一下。” 流衣麦丫已经回到了雅间了。而此时。她们手中搬着许多布料。这些都是为给岑隐做衣服用的。 时非晚这会儿独自坐在桌前,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事,看起来有些失神。直到流衣唤她,她才回神道:“放下吧,我看看。” 两丫头瞅过去,竟然瞧见自家姑娘的脸红彤彤的。 第147章 她的真正意中人吗 “姑娘,这些都是最好的料子了。但是擎王世子穿的都是宫廷所制。这些跟他身上穿的,还是比不得。” 流衣瞧着时非晚此时那从未有过的怪异神情,眼眸眨了眨,却是只谈起了料子。 “姑娘,擎王世子不是要送你回去么?怎么就走了?” 麦丫这没心眼的却是直接问了句主子的事。 “他有事。”时非晚倒也答了句。却是没急着去看那些布料,又问:“可有笔纸?” “姑娘我去问掌柜的借。”麦丫忙应。 很快,她便领了笔墨纸砚前来。目光新奇的瞧着时非晚,替她磨起了墨,“姑娘这会儿要练字?” 时非晚这次倒没答。提笔后,很快写下了一些东西来。麦丫本来下意识的就扭过头去看的。但时非晚提笔时,流衣便给她使了个眼色将她往后拉了。因此时非晚写了什么,两小丫头倒都不知。 笔停时,时非晚抬头扫了一眼领着麦丫站离得远远的流衣,眸光一闪,直接将手中的东西折叠装进信封,递给她,道: “外边擎王世子送的那些人中,你挑一个,让他们拆开信封,按照这纸上我写的地址跟步骤行事,今晚天黑后,将徐凯带来我房间。” 时非晚话中,竟是提到了“徐凯”的字眼。 流衣吓了一跳,“啊?” 这次她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去。”时非晚道。 徐……徐凯? 尽管知道丫鬟不应该过问主子的事,流衣也还是被这话狠狠惊了下。 徐凯? 那个“非礼”姑娘的徐家公子?他不是被那些土匪们带走了么?可还没传来消息擎王世子把他们全抓住了啊? 姑娘让他的人带徐凯来,而且还是大半夜的要见他。这意思是……那徐凯?姑娘知道他被土匪们带去了哪里? 或者说……他不会是就在姑娘的手里吧?不然哪里是说带就能带的? 可这又怎么可能!除非那些土匪是姑娘的人。可他们偏偏又不可能是啊…… “是,姑娘,我马上去。” 流衣怔愣之后,只觉自己心跳加速了。她隐隐感觉到姑娘被劫走后的这几天,她的经历不单单只是做了个“人质”而已。这一句“带徐凯而来”实是又诡异又不可思议。流衣这会儿是怎么也想不通,可却还是遵照指示的转了身。 “姑娘,擎王世子的人,会可靠吗?”只才迈开一步,她又转过头来,问。 流衣看得出来,时非晚知道徐凯的下落,其过程以及此一结果,她都没有告知给岑隐。那么若让岑隐的人去办这些事…… “可靠不可靠,让他们办此事,就能试出来了。”时非晚说。 流衣听罢一怔。 姑娘同样没将一些秘密在自己以及麦丫面前隐藏,她这该不会是因为完全信任,而是因……她同时对自己以及麦丫也存了试探之心吧…… “姑娘,选这个,这个好看。” 麦丫此时对二人的对话却是没听懂多少。流衣一走,她的注意力便只放在了那些布料之上。而这会时非晚的注意力终于放在了那些布料上,一边细看着一边吩咐道:“玉锦公子可是到了?” “砰砰砰……” 这次是真巧合的,时非晚此话未完多久,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门口所站之人,正是玉锦! 其实他到了这铺子有一段时间了。只是知岑隐在此后,心知不是时候,便才没来打搅时非晚。 时非晚被赐婚给擎王世子的事,如今京都谁人不知。玉锦显然是个心细有分寸之人。 “玉公子?” “是。”门外,玉锦应。 时非晚闻声,这才对着麦丫扬了扬手。麦丫便转身开门去了。等门开,她自己却是退了出去。 “草民见过慧安县主。” 玉锦迈入时,正好见时非晚正细细翻看着摆放在桌上的一些布料。从他的角度,此刻只能瞧见她的侧颜。 玉锦抬了抬头,望了一眼,眼波悄悄一阵流转过后,时非晚回过头时,他已是忙低下了头来,躬下了身去,行了个公子揖。 时非晚如今也是有册封的。只他这一声“草民”唤出来,却是听不出半分卑微。观其容颜时,更是不见半分卑态。 “公子想来是知道我想跟你谈什么,不必拘谨。” 时非晚回了句便请玉锦入座。眸子却是再度转向了那些布料。 “听说还有一些日子,擎王世子寿宴。县主可是在为他备寿礼?若是如此,我玉家的这些料子只怕是拿不出手。” 玉锦再度抬头看了时非晚一眼,眸中再度涌起几缕异色。 时非晚此时换了一身合身的贵女长裙。虽是素颜朝天却依旧难掩倾城色。想他初知她时,还是因家中为了攀附知州权贵,所以才“委曲求全”的愿意应了一个臭名远扬的阿鼻仕女。 可如今不过数月,她却…… “这倒是无妨,他身份尊贵,用的都是宫廷中最好的,我去哪里都弄不到比他自己身上更好的料子。依我身份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时非晚倒也随意回了句。再抬头时,已是见玉锦就坐在了她对面。 他的手中捧着一本册子。时非晚抬头时,玉锦将册子拿出来推向了时非晚。这册子,正是时非晚上次交给他的那本商业策划。 “擎王世子方才……”只玉锦却是没有直接谈此,他眨了眨眼,竟谈起了岑隐来,“他可是来寻你麻烦的。” “啊?” 这话让时非晚一怔。 但随后她很快便明白过来。岑隐当时一身冷气而来。且外人谁都觉得岑隐是不近女色的。更何况她时非晚的臭名实是不堪匹配于他,赐婚乃为皇上恶意。 所以应是没有几人知岑隐是愿意娶她的。如今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水后失踪这么些天……更伤及擎王府颜面了。 方才岑隐寻来,玉锦会想着这不会是什么好事,倒才是正常的。 “这……还好。” 时非晚无心谈私事,已是忙绕到了她想谈的正题上,指了指桌上的册子,道:“这些东西公子应该已经看了,若是觉得不可行,我便拿走了。 若觉得可行,那么,我要五成利。不过,我没银两,只有创意与策划,投入不了半分。而且,我不懂经商,所以也只能纸上谈兵,只有创意上的策划,怎么运营,你们得自己做更具体的策划。 但即便是这样,这五成利,我想我也值得。公子意下如何?” 时非晚很认真的谈着。只这话一完,对面玉锦却是好半晌没反应。 直到时非晚实在不耐了时,才听到他突然的一句: “县主可是认真的?” “自然。” “那么,依县主看。你这个……”玉锦指了指桌上册子,“可以取得多大的成效。” “相助玉家,成为大楚富商入十甲之列。” “……”玉锦眯眼看了一眼时非晚,若有所思。 时非晚也不急。从商不是慈善,玉锦自然需好好权衡。她只有一份创意书,其他什么都不做,却想直接拿五成盈利,这实像是狮子大张口。 但时非晚觉得,基于她那些创意的空前性以及广泛性,这钱……她值。 趁着这功夫,时非晚挑好了一套料子,喝完了一壶新上的茶。正当她想丢下一句“给公子三日慢慢斟酌”时,玉锦却是忽然地起身,道:“好。” “公子愿意?” “可以试试。” “三日,我会送一份更详细的给你。” 时非晚听到这答复放下心来。已是抱着料子跟册子起了身来,竟是立马就留下了一句“告辞”,然后转身走了。 这利落的劲儿,实让那还想说些其他的玉锦狠怔了下…… …… “姑娘,事情办妥了。” 时非晚推门后在门口瞧见了回来了的流衣。时非晚点点头,两丫鬟便抱过料子,结了帐。跟着时非晚一并离开了。 跟在时非晚身后的八名护卫已经变成了七位。剩下的那人去办事只怕今晚上才会回来。时非晚骑上马,仍旧是朝向了白府的方向 时非晚这会换了贵女穿着,颜色也是显眼的艳红。这次倒是招了不少人的注意。瞧其容颜时,群人纷纷惊奇起来,揣测起了她的身份。 “嘶……” 只是行了会儿,百姓们的惊论声中,忽然地,夹杂入了一道利箭传入空气的声音。 那箭,竟是直接穿向了时非晚脑袋的方向。 竟然,又是针对她的! “有刺客!保护县主!” 只这一次,时非晚完全不用担心她的安危,同时也不用怕暴露武。随后的一名护卫已是拔出了一剑,一跃而起直接斩断了那空中之箭。 利箭落地时,时非晚低头,却是见箭尖上插着一封信。 “县主。”几名护卫去追踪箭来的方向了。剩下的一名却是将箭捡起,取下信封递给了时非晚。 时非晚当即也有些讶。她以为应没人敢当街对着她行刺的。但拆开信一看,时非晚却是立马明白了: “蓝天?” “姑娘,是谁的信?”流衣也瞧出了方才那箭的目的其实就是为送这封信,倒不是为了刺杀时非晚。 “沐熙!”时非晚目光落在了那最后的落笔上,眉头紧拧了起来…… 这位小公爷说,蓝天在他手上! 蓝天? 上次那位在茶宴上她跳宁安舞时,借给她剑,还给她伴奏的公子? 上次宫宴,她一开始自己所剪的“意中人”剪纸形象,可就是这位蓝天…… 第148章 入密室偷窥时非晚 糟糕! 上次她的剪纸被换了,可她还有一份真正的自己剪的纸呢。那纸的形象她没有欺骗安雅公主,确实是真人形象—— 是那位,她来到大楚后见到的最为顺眼的男子:蓝天! 自打上次茶宴见过他,时非晚便想哪怕是一面之缘,她也绝不会忘记那人。不因其容貌惊艳,而是他带给自己的熟悉与亲切自然的感觉,大楚无一人有之。 当然她自不是真正心悦于他。而是她当时正被时满墨催婚,又担心岑隐会随时来个仗势欺人。所以想借着剪纸,公布自己有意中人。一来蓝天是可寻到的,没准时满墨还真会去给她找来试试看能否嫁。时非晚那会想,若一定要嫁,对方是蓝天的话她会是最少排斥的。 二是,借着宫宴将她的意中人表露,岑隐事后便是要查也能知确有剪纸上的人。他是个骄傲的主,蓝天又不像三皇子那样是完全不可攀附的存在。所以此,她想可能能够淡了他的心。 而依岑隐的骄傲,他也不会去对蓝天下什么手。 可后来,剪纸被换,却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而如今……更让她没想到的事发生了:这剪纸竟是落在了沐熙手中。想来他是查到了剪纸上的形象乃是蓝天了。所以误以为她痴恋蓝天。 而方才入京的功夫,只怕京都各方许多探子已经探到了,又传开了。即她还活着,已是传开了。 所以,才有了沐熙方才的这一箭: 箭上内容,是沐熙让她劝服岑隐,用徐凯换蓝天的!因为:蓝天现在就在他他手里! 徐凯被流放他不会不知。但擎王府监督流放的人,便是想劫人他手也伸不到那么长去。所以流放途中的变故,以及那些土匪之类的,沐熙如今并不知。他只是知道徐凯想有机会出来还得看擎王府之意。 虽然,徐凯只是被判了流放他已是很意外了。但,他并不满足。 “该死!” 时非晚啐了声。 这下好了,她连累人了! 还是一个她绝不想伤害半分的人! “县主,属下无能,人没寻到。” 一会过后,几名护卫回来了。 “不用寻了,你们能寻到也无用。” “……” “沐熙不是要接受刑罚么?三百板子下来他还活着?”时非晚记起了此事。 “姑娘。这些天你出这么大的事,世子哪还有心思处理这些,继续延罚了。而且,沐小侯爷运气绝佳,前些天恰好,立了一大功。宫中最小的十九公主偷跑出了宫,隐藏身份上街玩耍,竟是碰着了人贩子,恰好,就被沐小公爷救下了。皇上念此减了他两百棍子。还剩一百棍子等着擎王世子。只是这个数字打下来,沐小公爷身子也好了,若是把他……只怕世子那边会说不过去了。” “嗯嗯,真巧。”时非晚闻此,轻嘀咕了句。 “姑娘……”流衣见时非晚盯着信,眸色奇异,也不敢多问。 “啊?慧安县主?那个时家六房的姑娘?她还活着?” 周围百姓们见此变,皆是一怔。人群中已有人指着时非晚发出了一声尖叫。 “回时府!”时非晚闻声,眉皱得更紧了。揉碎信封再扬鞭时,却已是吩咐道。 “时府?”麦丫怔。 但流衣却是不意外。姑娘的确想回白府。可只怕那也只是想在白府隐上几天。如今街上这一闹,她活着的消息很快就会被传开了。若让人知她活着回来的第一时间连家都不回,还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闲言来。 …… 建安伯府。 时非晚自打被封为县主后,几天来便一直没迈入过时家的门。宫宴第二天时府本就来了人去白府接她的,可哪想便发生了那样的事。 但今儿,时非晚活着回来了,其实早已经在半个时辰前,时家的就收到消息了。是擎王府给时家跟白府同时报了平安信。 而时家,其实并没有人猜想今儿时非晚会不回时家。因此,伯府一大家子今儿心思早就各种浮动了。心底都在想着:他们今儿个,就要见到不一样的七妹妹了么? 听闻她实乃绝色,不知比之八妹妹如何? “出来,小雪。这是七妹妹的房间,你愣这里干什么。” “姐,我不出来。我就待这里。” 建安伯府这些天多了一“慧安阁”。时非晚没有县主府。这慧安阁是时家老伯爷在她被封为县主后,命人给时非晚重新准备的一间阁院。 这会儿慧安阁中一间闺房中,时听雨揪着时听雪的胳膊就想往外走。 这房间,是慧安阁中的主房。会是之后时非晚的房间了。可时听雪不知怎地,早膳过后就来了这里,一待,还就是大半天。 “这是七姐姐的房间,你想做什么?”时听雨问:“她如今是县主,身份上比大伯房中的嫡出也不逊。你便是不满府中将最好的院子重新分给了她,也不当表现出来。” “谁说我是不满她以后要住新院子了?”时听雪忙摇头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姐。这房间里有一密室!时非晚肯定不知道。我只是想藏在这里,你别说出去,我就想瞧瞧这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秘密。姐,我…… 我怀疑她身边有武林高手保护!你说,她是不是以前跟一些江湖混子勾搭过,所以暗中有武林高手保护。 不然,你想想:以前在泠州时,晚上她明明出去了,哪儿都搜查不到,却是忽然又出来了,还说夜不归宿是府中人造谣她。我觉得……那晚,必是有人翻墙送她进来的。 还有,她跟三皇子大婚那天,也是一样的!难道,姐姐真的信她是钻狗洞了吗?若不是有人保护,她哪里能活着回来? 再就是回京途中了。那么多土匪,母亲后来查了,他们可全死了,可时非晚却毫发无损。我不信会有谁那么巧合的救了她。她必然是身边有高手护着! 再有,祠堂那次。若她身边有武林高手相护,我们就能解释祠堂为何是那个样子了。 姐,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你没有想过,时非晚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吗? 她生得既然很好看,勾搭上一个江湖高手应是不难。” 时听雪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后墙的一幅画,道:“这后面,就是密室。这是以前祖母住的。她偷建了这里,为藏一些私房宝物的。外人都不知,可母亲知道,还跟我说过。我这些天就准备偷偷住在这里边,偏要瞧瞧时非晚是不是暗中勾结了什么武林高手。我就不信她不露馅。” “胡闹!”时听雨皱眉,“出去,别闹事了!” “姐,难道你不气她吗?”时听雪愤,“她将母亲害得那么惨,还有祖母,现在她还躺着呢。她倒好,成了县主不说,还有望成为擎王府世子妃。 本来以为她被克死了。可如今擎王府那头又传过来说她没事。而且依今儿个他们传信的态度来看,压根儿一点退婚之心也没有,竟是毫不介意时非晚夜不归宿这么多天。 这人这般好运,可我们以后却是要矮她大半截了。尤其是姐姐,你这些天难道没听到一些说你的闲言碎语么? 宫宴之后,便是泠州之事时非晚未加解释,可如今大多数人都觉得她才是受害人了。姐你可是因此,名声大毁,这些天我可是听到不少人骂姐姐了。如今,莫说攀附三皇子了,只怕是寻个比伯府更好的高门,也是难事! 我就不明白,为何姐姐当初不想法子,阻止时非晚去宫宴?难道,姐不知她去宫宴会有的后果么?” 时听雨一怔。 时听雪最后一句话,若是时非晚本人听到,必也会惊愣片刻。 事实上,时非晚在宫宴之前,就料着当天自己一定会被阻止去宫宴的。而且这阻止她的对象,应就是这位八妹妹。 后来……直到在宫门口了,都没有发生此类的事。但是沐熙出现,弄脏了她的衣服,目的像是阻了她进宫似的。 那会儿时非晚还在想:莫不是时听雨与沐熙有勾结。 可如今时听雪之言,分明就是……时听雨对此未有过筹谋! “小雪,给我出去!” 时听雨难得的添了几分脾气,道:“你如今还小,怎就整天想着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姐姐的事姐姐心中自然有数,你做好你的姑娘便成。 再说,如今外头传的有关于泠州诗会之事,本就是实情。七姐姐如今贵气了,再闹事与之争执并非明智之举。你躲这里若是被发现了,岂不遭人笑话?” “姐,你不让我待,我就绝食!” 时听雪却是已经打开了密室了,然后,将一包袱往里边带,道:“我带了吃的,饿不死。反正,我待定了。那个女人一定有个与她暗中勾结的男人。姐姐你可以无视母亲的仇,我却是不能。若有人相问我,便是我病了,这些天都不能出自己的院子。” “小雪!” “哼!姐,你出去!时非晚马上要回来了!” 第149章 回到时府移至新院 “小雪,你听姐姐说,你这是馊主意。” “怎么就是馊主意了?我若是真能发现时非晚勾搭了什么武林高手,莫说擎王府不会饶了她,便是皇上也会因她辱了圣意而降罪。说不定,母亲也会顺道被洗了冤屈。” “小雪,你若是真挂念着母亲,便不要惹事。再说,若真有武林高手,你藏在里边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可莫反丢了命。” “姐,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看那时非晚无论如何也不会杀我。而且,你放心,我买了一种药,吃了,保准什么高手都不能凭那什么……呼吸之类的发现我。我还在里边加了马桶呢。” 时听雨听到后边一句差点呛出血来,“小雪……” “姐姐再劝也没用!” 时听雪哼了声,却是已经关上了密室的门。时听雨满脸黑,还想说些什么,却是已听到外头有人唤道:“八姑娘,县主回来了。” 说话的是她花过钱的一位老嬷嬷。不然,时听雪跟她也不会单独出现在时非晚的房间中。这话是老嬷嬷在催她了。自打准备将这慧安阁给时非晚后,府中便多拨了一倍的下人给时非晚。 时听雨已是完全无奈了,咬咬牙,看了一眼密室方向只能先自己退了出去。 “七姐回来了?”她问。 “八姑娘,方才前厅有人来传话了,回来了。她去了原来的院子。” …… 时非晚不知自己被安排了新院子,这才去了原地址。只是进场后却是发现自己的东西几乎都被搬空了。询问过后这才发现时家给她搬家了。 时非晚先前不受宠,院子自然简陋。如今便是给皇上跟擎王府面子,这住所也不能比其他姑娘寒酸。 时非晚并不想要新院子,可里边东西几乎都已经搬空了,便也认了,只好又往新院中跑。途中或是那些贵夫人们,或是那些公子少爷们,不然就是各类的下人们,基本上,她无论走到哪儿,都可以碰到在旁似窃窃私语的人群。以往,她可从未发现时府路边有那么多的人。 时非晚五感极好,听出他们讨论的竟都是自己:或是她的亲事,或是她的容貌,或是她在宫宴之上的表现以及这次落水…… 时非晚不喜欢有人议论自己,可却也无奈。只能无视了直往慧安阁方向而去。 “七妹妹?” 时非晚来到慧安阁时,瞧见院门口恰好站着一女子。正是时府为数不多的以往待她还算好的四姑娘时轻挽。 “七妹妹,谢天谢地,你人能没事便好。” 四姑娘见着时非晚时愣了愣,先是不大确定那来者是她。随后盯着她的脸颊便是一笑,忙奔至了她跟前,道:“这么一趟落水,七妹妹也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想来受惊得厉害。好在现下回来了。依我看,七妹妹是有福之人,大难不死,日后必是不凡。” “借四姐姐吉言,我自是盼着如此。”时非晚对这位四姑娘感觉不坏,难得友善的回道。 “七妹妹好耐性,这般姿容,却藏了那般久。”四姑娘又盯着时非晚的脸瞧了会儿,若有所思的笑着。 她一边说,一边将一些东西递给了时非晚,道:“七妹妹大难不死,今儿又有乔迁之喜,这是府中婶婶姑姑以及姨娘们,还有其他姊妹们给七妹妹备的一些小礼,为庆七妹妹近日来的一些喜事,以及此次的大难不死。妹妹可莫驳了大伙的心意。” 时非晚见到这些东西并不意外。不管她如今名声怎么差。只要这婚还没退,她也还没被克死,如今地位变了,这想改善以往关系的必然不会少。 时非晚不拒绝,示意流衣全收了下来。 “七妹妹今儿必然没多少闲功夫了。如此,我便不打搅了。” 四姑娘倒也无心多留。见此,很快便也辞别而去了。 “姑娘,这些东西可是安全?八姑娘也送了。”流衣第一时间便细心的检查起了包裹着的各类檀木盒子。 “不用理会,直接收起来便成。” “是。” “你们几个。”时非晚这会儿瞧了瞧新院子。发现院中多了好大一批新下人后,眉头皱了皱,却是未多言语。只是突地喊来了岑隐给她的那些护卫们。 护卫有暗卫也有明卫。岑隐送的,其实是随便时非晚自己如何用的。 “你们可有名字?”时非晚问 “请主子赐名!”一人回。 他们是有名字的。可换了主子后,一般都是会换个新名。 “你可是头儿?”时非晚问回话的。 “这……是。”答话的竟红了脸。 “你们想姓什么?” “主子,我们无姓。” “我知道,想姓什么?” “这……” “不知?” “嗯。” “那就叫阿一,阿二,阿三,阿四,阿五,阿六,阿七。阿一是头儿。剩下那人回来后,便叫阿八。”时非晚比划着,觉得这样好记。 “是,主子!”七人面面相觑,点头。 “去外边守着。待会必会有许多人前来拜访,就说我受惊了,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是。” 时非晚料得没错。她这才进门没多久。除了四姑娘之外,之后陆陆续续的便有求见的。只却都被院口的护卫给打发了去。 时非晚今儿回来,按理应去前头给长辈们再请安。可她同样给免了。但前头倒也未传来什么话。倒是傍晚时时满墨跟建安伯来了趟。时非晚仍旧以“身子不适”为由未见。 “姑娘,若是想些法子,挡了擎王世子的煞。姑娘能好好的嫁给他真是再好不过了。有这份姻缘在,以后谁都不敢再欺负姑娘了。想今儿个,姑娘将长辈拒之在外,竟都无人敢来闹事。擎王府的护卫守在姑娘院外,以后可是谁都不敢寻姑娘的茬儿了。” 麦丫瞧着高兴的来来回回跑了好几次院门口,时不时的给外头哥们七位送上一些吃的。 “而且,擎王世子待姑娘是真好。”流衣闻声,瞧着这会儿已经在房间里盯着那些布料比划起来了的时非晚,若有所思。 时非晚听此明白:若不是岑隐克妻,这两丫头绝对是巴不得她进擎王府的。 “姑娘,你这衣服是要给擎王世子做的,真的让老奴绣这些吗?会不会不大合适?” 秦嬷嬷这会儿被时非晚塞了一条袖子跟一些绣线,因忙着手里的活也没心思操心其他。 而云嬷嬷手上则是拿着另外一裁剪出的袖子。 “这次落水耽搁太多天了,他寿辰将至,我会来不及。”时非晚没直接说这剩余的绣画有多复杂,一边画着,一边吩咐道:“剩下的家奴,今晚上都不用待在内院了。让阿一几位晚上直接守在内院便成。” “是,姑娘,我去吩咐。” “两位嬷嬷,晚上若能绣好这东西,可就顶过伺候我了。” 时非晚又道。 而这么一句话,便又将云嬷嬷秦嬷嬷打发回她们自个的房里做女工去了。 等夜晚来临时,时非晚只留了麦丫跟流衣在身边伺候着。房外,守着阿一等七人。 “姑娘,还不安歇吗?” 麦丫瞧见天色已晚,问。 流衣翻了个白眼,却是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门外。姑娘说……让人去接徐凯了。是否真的是…… “咚咚咚……” 流衣正想之际,恰好便听到有敲门声响起。 时非晚手中的绣线终于放了下来。 “进来。” 丢下二字时,门砰地被推开。只见一个厚重的包裹被一个男子扛了进来。 “主子!” 男子将包裹甩在时非晚跟前时,忙跪下行了一礼,“人押到了。” “徐凯吗?”流衣轻声嘀咕着。 真的会是他吗? 可这是怎么说带来就能带来的?姑娘在落水后到底做了什么? 流衣此时瞧见,那被甩在地上的包裹中,一人正唔唔的叫着。他应是被封了口,而且,他能动,此刻这包裹正小幅度的滚动着。 “好,出去。” “是。” “姑娘……” 阿八出去后,流衣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门外。他们到底还是擎王世子的人。 若这包裹中的真是徐凯。那他可是一个男子。那些护卫们身份特殊是擎王世子自己送的,便不提了。可其他外男……若是被擎王世子知直接进了姑娘的房间。那后果…… “姑娘,这绳子绑得真紧!” 麦丫却没这么多心思,她好奇的已经来到了包裹面前,解起了上面的绳子。 “唔唔……” 里头,唔唔的男声在绳子被解开的一刻,更清晰了一些。 流衣瞪大眼一眨也不眨的瞧着那被麦丫一个用力便拖出来了的男人,想瞧瞧他是否真是“徐凯”。 然,还不待看清其容貌,忽地,就感觉自己腿上一痛。竟然那包裹中的人,能动的手腕甩出了一块石头来。恰好的,就击中了流衣的腿。 “啊……”流衣一个不防,直接甩下,顺带着将麦丫也给绊倒了。二人一并便往下栽了下去。 “唔……” 男声更重了。只因此时他才见了明光,身上便狠栽下来了二人。 第150章 闺房中来了个男人 麦丫流衣两小姑娘却是瞬间脸白了,二人如同遇着了天塌般惊恐的事,顾不上身上的各种疼,瞬间就从地上的人身上跳了起来。 时非晚瞧过去时,哪还见二小丫头对地上人有什么好奇的?她们神色慌张,脸色血般的红,如同犯了天大错的人般,整一副坐立不安之态。 “姑娘,我……我们……” 麦丫开口都有些结巴了。这可是个男子,她们方才算是扑在他身上了。 “……”流衣神色比麦丫更糟的低下了头。其实落水那次,她就被一个男子给救了。后来…… “唔……” 地上那人被二小丫头撞得很唔了声。他此时脸已经抬了,但嘴跟眼上都塞了布条。抬头时压根儿就看不清什么。但是麦丫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又很粗暴的扯掉了他嘴中的布条。 “妈的,放开老子!老子——” 那人几乎是在能说话的第一时间便喷出了一声脏话来。然下一瞬,当眼前不是感觉上的一丝明,而是已在一人扯掉他眼罩后的一瞬完全敞亮了时,他的骂声便戛然而止了…… 然后,在静滞好半晌后,尾音转为了很浅的一声“啊”。 他的面前坐立着的,当然就是时非晚。这会儿她虽停下了针线活,可手里还握着一些丝线。将丝线完全放下后,时非晚才转向了他: “徐公子,几日不见,倒是难以认出来了。” 没错。他的确是徐凯。但脸上因被狠切了一块的缘故,看起来实是又狰狞又可怜又丑陋。 “……”徐凯再一次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狠狠晃了下自己的脑袋后,他低头似暗咋了句什么,这才又抬头,终于回道:“是你!” 显然,徐凯在离开包裹之前,并不知道那将他绑来的人是让他见时非晚的。 他此时又惊,又一脸疑惑。他打量了下四周,见这分明是女子的闺房。想来就是时非晚住的。妈的这女人竟然让人带他,进了她的闺房? “你想做什么?”尽管脑子里一堆的谜,徐凯此时头一个关心的竟然是时非晚的动机。 纨绔子弟,脑子里的东西向来不怎么干净。这会见一个女子把他劫往闺房,他竟是忍不住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虽然,他脸现在没以前好看了,可是他身形,绝对能在大楚年轻男子之中排前列,而这个女人的名声来看恰好她又是个…… 徐凯想到这时,又忍不住抬头打量起了时非晚。从她的脸颊扫过,目光又在她身上流转了圈。即便已是第三次见到真颜时的时非晚了,徐凯的震惊如今也还没有完全消化掉。 这些天他被关着,脑子里回忆的也全是那晚上有关于时非晚的事。可以说对于这个女人的惊,可谓是一次比一次大。容貌之后,那直接用毁自己名声的“非礼”之策亦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再就是交换人质时,还有此时此刻…… 如果今夜她是想…… “你眼睛往哪里瞧呢?你在想什么?” 流衣此时已经发现徐凯的目光不对劲了,而且脸跟脖子红得实在不正常。她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一边吐槽着,已是一边拿过了一大氅来,将穿着单薄的时非晚披了个严严实实。 “徐公子,以后只怕你是回不了徐家了。” 时非晚倒无所谓,突然像是提到了正题上似的。 “还不是拜你所赐。”徐凯觉得自己要有男人的面子,对于把自己害成了这样的女人一定要有个恶劣语气。虽然……时非晚那模样实是让人难生出残暴之心来。 “说吧,是让我逼你说,还是你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时非晚直接进入正题:“宫宴那天晚上,你们为何设计我?” “你为何不先说,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徐凯问。 他跟着那些土匪们走了,过了桥过后。那三人本来打算带着他往西边逃的。说是那头会有他的兄弟们接应。 然这时,却是发现了河边灌木中有隐蔽的小船。船上一个女子突然出现阻止了他们。说是队伍改计划了,换了方向换了一个隐蔽的藏身地点。她出现,是来接迎他们与大队伍回合的。 大当家唤那女人为“阿萍”,他瞧得出是他小妾。而且大当家的显然是很相信阿萍的,再加上水上离开似乎真的比路上逃安全。三人便领着他一起上船了。 船不大,小得难被人发现。里头有一些早准备好的酒肉。三人一上船,就开始喝酒吃肉起来。再然后……徐凯就没有多余的记忆了。他只记得阿萍的那些酒肉竟是有问题的。他跟另三人喝下没多久后全没知觉了。 等他有知觉时,已经被装入包裹中,被抗在一个人身上了。再睁眼时,就是眼前场景了…… “你先说了实话,我自然会解释你为何出现在了这里。”时非晚不急,“你那老大,沐熙,第一次,出现在宫门口丢我一身,似想阻我入宫,是为何?那场火,可与你们有关?他想让我被赐婚,是为了谁?千方百计阻止我入擎王府,对你们可有利?” “你不说,我不会说的。你说了,我也不会说的。时非晚,我便是死,也不会背叛兄弟!”徐凯答。 那夜时非晚便看得出来,这人对沐熙是真的够忠诚。可以说,他惹来的一切全是为了沐熙。可倒也没想到他会真的宁愿选择死。 “你不说,那便让我猜猜。” 谁想,时非晚此时竟不强求。 “哼,你猜不出来!”徐凯很有自信。 “不是太后!”时非晚道。 “……”徐凯脸上的笑忽地一僵。 “是因为天成郡主?”时非晚继续。 “……”徐凯瞳孔本能的一缩。 即便短暂几眨眼的功夫过后,他的情绪立马便敛了回去。可方才这脸上突然添的惊色,还是让在场的流衣跟麦丫都捕捉到了。 “怎么可能?你这是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徐凯此时道:“天成郡主?噗……时非晚,你可以去说书了。你这脑子是怎么把这牵扯到她身上去的?” 他语气充满了讽刺,似乎时非晚方才那一句是他听到的一绝好笑的笑话。 然时非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过后,却是不急不慢的继续说了下去:“沐熙如此,不为权,不为利,乃是为情。大楚谁人不知,他痴恋天成郡主。 而我……只怕是得罪这位仙女了。因为——岑隐!” “啊?” 时非晚说到这时,旁边麦丫惊啊了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说吧,你可是知,天成郡主痴恋隐世子?因此,她对我有敌意。而你那老大,想要成全她,所以,千方百计算计我,只为了阻我不入擎王府。为此,他愿意让你们中的一位娶我,为此,他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姻缘,以命去搏。只可惜,他失败了,还连累了自己兄弟。” 时非晚此时说的,都是宫宴那天晚上她推测过的。那会儿就没引来流衣的任何相信。然流衣却没想到,时非晚仍旧还坚持着这番推测。 “噗……” 徐凯短暂的精滞之后,听到这终于是忍不住爆笑出声了。他笑着,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似乎肚子疼了。等缓过来时,他忙道: “时非晚,你是不是民间烂俗话本看多了?天成郡主痴恋擎王世子?你觉得可能不?擎王府那位主,谁会痴恋他?若真是如此,天成郡主想嫁,如今早就入擎王府了。还用得着算计你? 擎王妃将她可是视若珍宝。她想要嫁,哪用这般算计?” 第151章 不能更混乱的夜晚 “再说,依你之意,是说,圣上赐婚,是因擎王世子实则中意于你?” 徐凯说到这句时,心底是略讶的。 宫宴那天,他知是敬王妃之意。也知郡主虽绝没有谋算时非晚之心,可确实是因知她中意擎王世子而起。只当时他们谁都疑惑过,为何让圣上给时非晚指婚便能全了郡主之意。 如今听来…… 徐凯心中惊奇之余,心中某个谜团突然间解开了似的: 如此说,那晚老大突然想顶替陵栩自己迎娶时非晚,便是知了这点?因知跟岑隐抢女人实会太危险? 可岑隐那样的人真的对她…… “若真如此,擎王世子这眼光……未免也太烂俗了点。在天成郡主跟你之间,选你?他与那些市井男人,可真是并无二样,不过是个只重皮囊之辈。” 徐凯嘲讽: “再说,早在许多年前,她但凡有此用意,擎王府都会迎她入府的。擎王擎王妃会欣喜万分不说,便是擎王世子,婚后也绝不会委屈她半分。 那时,擎王世子可不认识你。而且擎王府也需要世子妃。你倒是说说,郡主以前为何不嫁?反倒是现在,千方百计来算计你这么一个还没怎么可能入擎王府的?” 徐凯越说,越觉得好笑似的。到最后他干脆笑得都说不下去了。 “不知。”可这笑声中,更不想时非晚回了这么二字。 徐凯又愣了。 “我不知。所以,我便很想知,你们这位郡主,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诡异秘密。” “你——你莫不是个疯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时非晚默。 没错,她承认:方才徐凯所论,也确实是她心中之疑。可天成郡主中毒之事,以及她碰巧出现在宫中之事,在她前面的疏理推导之中,都使得她不得不往这个方向猜。 解释不通的,譬如方才徐凯提到的,她若真心悦于岑隐,为何以前不想着嫁。此类的,时非晚心中也想不到解释。可她只觉得那女子诡异,而不会直接否定自己的推断 “徐公子会说的。”时非晚缓缓回:“你说与不说,我都这样猜了,那么你们想护的郡主一样已经是我针对的对象了。至于你老大,你说也好不说也罢,他跟我之间的梁子都已经结下了,你不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倒是…… 倒是,徐公子如今可是确确实实落在了我手上,徐家二老可是视你为心头肉,你是真如此不惜命么……” “你——” “笔墨纸砚。”时非晚不急不慢的又吩咐。 “是。”流衣一怔,姑娘这时候突然要这个做什么。 “我不急,徐公子可以好好想想我方才此言。我给你时间。不过,在此期间,我要徐公子给我写一封信,给你老大的。我念,你写。” 时非晚一边想着白天蓝天被沐熙抓了的那封信,一边琢磨着什么又对徐凯说道。 “信?你想让我写东西?写什么?”徐凯懵。 “咚咚咚……” 只恰好的,正是这时,门口竟是忽响起了敲门声来。紧跟着,门外有人声落响: “主子,院中有异!” “啊?”一旁本就一脸懵的麦丫,这会又捂住了嘴来,惊奇的看向了门口。 门外说话的是阿一,似外边发生了什么,他突然有要事要禀似的。 “进来。”时非晚也惊讶。 院中有异? 院中发生了什么么?可,这大晚上的,能出什么事? “主子!”门开,阿一走了进来。他大步迈至时非晚跟前,一跪地,手上竟是呈上了一封信,埋头道:“主子,沐小公爷半夜探府。被属下们发现了,他说,今夜想见主子。” 原来,方才门外,阿一八人突然感觉院中有异动,似有可疑人闯建安伯府似的。一探……果真如此,没多会儿院中竟是落下了几人来。 这其中一人,让他们绝没想到的是:竟是穿了一身夜行衣的沐熙。 只他却并没有蒙面。阿一八人见他,方要动手之时,沐熙已是自己直接表明了来意:他说,他今夜是来寻他们家姑娘谈价码的!他,要见他们姑娘。 所以,阿一此时来请示时非晚了。 “啊老大……”徐凯闻声顿时想惊叫。 然麦丫这丫头这会倒是很伶俐,立马又塞了一布条进他嘴中。 “沐熙?” 时非晚此时也愣了。 他就在外面?这混账—— 大半夜的来闯起了建安伯府? 便是时非晚,此时也感到万分惊讶。今儿白天在街上她收到了沐熙的一等传信,说是蓝天在他手里。想来,他是想跟自己谈什么交易的。 那么,既然他有此心,总会找个机会跟她谈换徐凯的事的。这个时间,时非晚想到了一些可能:譬如偷约她出府之类的。 可却绝对没想到:就在今天晚上,如此急切的—— 此人,今夜竟然闯了建安伯府! 那么其目的……自然就是来探探她有没有可能救徐凯了! “让他等会。” 时非晚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门外,竟答。 “……”流衣麦丫闻声,对视一眼后却在眼底看到了担忧与不赞同,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可是……沐小公爷大半夜的竟然来闯了姑娘的院子么?这……这可是天大的事!姑娘怎能如此淡定? 还有,这建安伯府的守卫都是饭桶么?再是,沐小公爷也太胆大包天了点! 姑娘又怎可以应下见他?这徐凯毕竟是个罪籍了还稍好一些。沐小公爷是京中权贵子弟,半夜探府,姑娘愿意与他闺房相见也实是…… “是。”阿一也略讶的看了时非晚一眼,可却还是点了点头立马又退了出去。 “唔唔……”徐凯此时暴动了。 啊!他老大竟然就在外边! 老大那人他了解。莫不是为了他,来求时非晚什么的? “徐公子,我念,你写!” 时非晚此时脸色沉了起来。阿一出去侯忽地托住徐凯的袖子,就将他往桌前拉。 徐凯还没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来到了一桌前坐下了。而流衣这会恰好在他面前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来。 “你不用问什么,只需要依我的吩咐,写什么。我念,你写!你也可以不写,不过……” 时非晚忽地低头,声音低低的:“落在我手里的,除了徐公子之外,今儿个那几个当家的,还有……他们所有人,都是!” “……” …… 阿一再回来时,是来给时非晚禀报他已经转达她的话了的。这会儿,他瞧见徐凯正在写着什么。 阿一禀报完后没听到姑娘让他出去,便等了会儿。 而恰好的,徐凯写完信的当下,时非晚才正眼看向了阿一,道:“把他再塞进去。” 她指了指麻袋。 此意,显然的,是因她并不想让沐熙知道徐凯就在她这里。 “唔唔……”徐凯心底吼。 “是。” 时非晚这会儿却又指了指衣柜,道:“打晕了,把他塞进去。” 此,是不想让徐凯弄出什么动静来。 “姑娘,那是给姑娘放衣物的。”流衣闻言,嫌弃的看了一眼徐凯,却是忙指了指床底,“那里许会更……” “主子,你房间里恰好有一间密室!” 不成想,流衣话未全完,阿一,他突然抬头瞥了一眼房间,接着竟是砸下了一句。 “……” 麦丫流衣顿时全看向了他。 “嗯?” 时非晚也猛地抬起了头来,“方才,你说什么?” 时非晚对很多东西有涉猎。可是机关?她却是不擅长。 但她不知,阿一却是这方面的行家。而时非晚屋子里的密室,对于他以往接触的那些来说,不过是最最低级的那种。他看了一眼房中布局跟一些设置,早便已经看穿了过来。 “主子,这房间里有密室。可以把他塞进去。”阿一重复,倒没急着打晕徐凯。 他知道,若不是沐熙突然闯府,主子今夜还有事要与这人商谈。 “密室?” 时非晚少见兴奇的站了起来,瞅了瞅四周:“哪儿?” “主子且看。” 阿一忙走到了几个地方,一边说起了最低级密室常有的布局,一边指着一幅画道:“这里应就是机关。一般大富人家备这样的密室,都是用来偷藏珍宝的。” 时非晚想起这房子以前,听说是李氏住的。那么,有密室,倒也不奇怪了。 “塞进去。”时非晚对于密室什么的倒是没多大兴趣。只当成了一个财物存放仓库。 可这样一来,倒是有了个很好的塞人的地方。 阿一点点头,拽着徐凯就去开机关了。 机关开后,密室方向开了一道小门。阿一直接将徐凯塞了进去,自然也没去密室中查看。 密室里黑漆漆的,便是要看清什么,都不容易。 做好了这些,阿一退了出去。 那被关上的密室仍旧没引起时非晚的任何注意。可此时想到徐凯没有被打晕,可那“唔唔”声却听不到了,倒是在想:这储物密室的隔音效果,倒是挺好的。 “咚咚咚……” 门外,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来。 没有人声。 那么,就绝不会是阿一几个了。他们,不会这么无礼。 “进来。”只时非晚却是突然对着门口道。 第152章 想挑拨离间他跟她 “姑娘,不然让他们也进几人?” 流衣很快便听到那敲门声停了,接着是很轻的推门之声,想了想,忙便说道。 她指的,是那几护卫。 “无妨,他不敢对我动手。” 时非晚知流衣此是因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回了句,再次缓抬起了头来。 “砰……” 紧接着房内竟然突然响起了一重物落地的声音,惊得麦丫流衣一个快步瞬地来到了时非晚跟前护上了。同时,脸色一黑的猛抬头顺声看去,竟是—— 见前方门口的方向,多躺上了一个被捆绑着的男人! 他应是昏迷了,此时毫无知觉。 而方才,应就是他的身体被人狠狠抛甩在地上的声音。 “啊……”麦丫小惊叫了一声。 这是谁? 一滞之后,目光顺着地上那人身上的绳子的端口缓缓抬起……那绑着他的绳子,此刻有一个长端口是被拉往上的,明显是被人拉拽着的。 然后,她便看到了那手中紧抓着绳子一段的另一男子,他恰就在地上躺着的人的身边三步之外,直直而立。 麦丫看过去时,他的目光也是朝向她们这个方向的,却是直落在了其中一人身上—— 时非晚! “蓝……” 原是抬起头来的时非晚,此时却是猛地低下了头来,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地上躺着的那人身上。 听到沐熙今夜竟闯了建安伯府时,她的情绪几乎还是没有波动的,然而此刻却猛一滞,整个人瞬间僵愣住了。旁边流衣唤了声“姑娘”她也没听到,只是目光一直紧紧的落在地上那人之上—— 蓝天! 他是…… 即便只在前阵子的茶宴上见过一次,有过一次交谈,时非晚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地上那人来! 如果说方才突然有人通报说沐熙闯了建安伯府她感到了些惊讶的话,那么现在看到这位突然被人甩进来的男子,时非晚便已是更大的惊讶了。 “原来,你果然是认识他的!” 时非晚的这反应引来了对面人的嘲讽:“也不知,今夜看到你亲手剪的彩纸的擎王世子,可是会生恼。” 这落音冰冷又清淡,主人公说话间已是一步步的朝着时非晚走近。他自然就是那前一刻让人意外着闯了府的沐熙。然此时流衣麦丫再抬头,观此人,却是觉得这阴冷的神情仿佛已不再是头次在宫宴中碰到的那纨绔公子了。 要知头次见他时,他的唇角总是挂着坏坏的笑的,可此时似个冰人。 “沐小公爷请止步。”流衣见沐熙快迈至时非晚跟前了,忙拦了下来。 时非晚猛地抬头:“你将我剪的彩纸,给了岑隐?” 时非晚白天虽收到了沐熙的威胁信,可在方才之前,她不确定信中内容是真是假。 但这会儿,沐熙闯府,顺道—— 他竟已经直接带上了的这已经昏迷了且身上明摆着受伤了的男子,已是明摆着告诉着她:他一字不假!是玩真的! “来建安伯府之前,派人给擎王府捎去了一封信。信中装的,可就是姑娘那大作。” “恶劣!” 时非晚眸中淡然终于稍有崩裂状。 丫丫! 也就是说,岑隐现手上也有了她的剪纸了?沐熙既然给他送信,那么肯定会说清楚剪纸上的人物。 岑隐知她对他无心,蓝天又确是个美男子,加之大楚女子一般绝不会拿这种事玩笑,他若看到,八成是会断定她中意蓝天的! 而且蓝天在擎王府大公子底下行过事,也不知……岑隐见没见过蓝天。 “我倒不知,时姑娘竟是一个如此贪皮相之人!这个小仵作,我撞见时,可觉得他比擎王世子还好看呢。而且,比擎王世子年轻。” 沐熙又恶劣的笑了。 他侧头扫了眼地上男子,这低眸时眼底却也涌动着惊愕! 时非晚看到他带蓝天而来很吃惊,但沐熙此时的吃惊可一点也不比她少。因为在此之前,他真的只是—— 想尝试下罢了! 他查到了她真正所刻的“意中人”没错,也确抓来了他没错,可对于时非晚到底对蓝天有几分在意,他完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捎出了给她的信,然后将蓝天绑来了她的面前…… 但,方才时非晚的神情,完全让他放心下来了:他赌对了!这女人竟是真很在意这一小仵作! “小公爷来此,不是为了徐家公子吗?徐公子能否自由,小公爷如今完全还得看擎王府的意愿。小公爷想让我劝服世子,如今却想拿那剪纸挑拨我与他。若是……他恼了我,岂不是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应了?” 时非晚见地上男子的衣服已经将地面都给印成了鲜红色,忽地敛敛神,吸了口气,忙道。 “我自是为了他。如今他在被流放途中,我的人会在三天后,于麒麟山将他劫下。此算不得太难,难的,是劫下后不容易将他带离。也不易躲过之后会有的追兵。擎王府若非要追究,便是真劫下,也不过是徒劳一场。 所以,时姑娘,你若想让这小仵作活着,便得依我嘱咐,消了岑隐的计较之心,且,让他打点好上下,让那些暗里从属于擎王府的武官,最好睁一眼闭一眼。直接呈往上说:徐凯半路遭疫而亡!” 沐熙并不知徐凯已早就不在流放路上了。他找时非晚,是在为自己顺利“劫人”铺路。而这劫人要成功,完全还得看擎王府愿不愿意放水。 “小公爷好算盘。只是今夜你说顺道将那彩纸送了一份进擎王府,凭什么还觉得擎王世子明日不会怒得想将我杀了?若如此,我的劝阻又有何用?” “此就得看姑娘自己的本事了!”沐熙笑回:“他怒也好,不怒也罢。反正,这个叫蓝天的在我手上,姑娘想救他,就得达成我的要求。若是达不成,我想,死一个贱籍仵作,京都起不了任何风浪! 且,依我看,姑娘不会完不成的。若是姑娘能直接哄好擎王世子,便简单地,能直接能完成我的交待。 若是……他真因这小仵作大恼姑娘,那么……恕我直言,这么大的事,依擎王世子的性子,若没那么在乎姑娘,姑娘只怕是……必死无疑! 既如此,姑娘反正是要死的,死前,不如做件好事,救救这无辜仵作。擎王世子此时劝不好,姑娘便可直接替徐公子解冤。只要你对圣上明说,他乃无辜,其实是你诬陷了他,他依旧能够得救。如此,这小仵作便也会好好的。 当然,若是……若是擎王世子虽恼,虽不听姑娘劝阻,却也没有对姑娘动杀心,姑娘想救人,也依旧不是没法子。 此番情境一下,我可以十成断定,依擎王世子的性子若还不杀姑娘,只能说他对姑娘用情是真不浅,必是因舍不得杀姑娘才不下手。姑娘此时:可以以死威胁他,饶徐凯,换蓝天!” 沐熙一一分析着他给岑隐剪纸后会有的三种可能。 而无论是哪种,他都给了时非晚救徐凯提供了一个方法。 其中,可能性二:岑隐会气得想要杀了时非晚,是他认为最大的一种。 他到底非现代人! 放大楚,时非晚的名声能被赐入擎王府,可称得上是“千年奇迹”了。 岑隐此时能忍她现在的名声,沐熙觉得是因时非晚实在漂亮,又在他面前刻意讨好过的缘故。 但……若让岑隐突然之间得知自己的未婚妻深爱着其他男子,而且——还在他面前劝他为了救她心上人从而放过擎王府的仇人,只怕—— 这么一件任何男子都绝忍不了的事,放在一那样骄傲狠戾嗜血的岑隐面前,这杀心——会是必然的! 因为他了解到的岑隐,实在太是这样的一个人了!小宫女稍微惹了他可都是会遭残刑而死的! 且如果他愿意杀,其实他完全是有手段下这手的。而这时,时非晚没好下场是沐熙期待的,且反正要死的时非晚不会再担心自己污蔑朝廷臣子会有什么下场了,此时她便会为了救蓝天去为徐凯澄清。 所以,沐熙此举,着实是又想让时非晚救徐凯,又在算计着她的命。 第一种可能性……是他觉几率极低的。第三种,就算他觉也有可能发生,但他也一样在算计着“以死威胁”后,岑隐不会再像那夜撞见的一样宠时非晚了。 而不把剪纸在时非晚劝阻之后再给岑隐,是因他想让岑隐知时非晚为救蓝天能努力到何种程度,从而加大矛盾,将他对时非晚用了几分情测得更准确一些…… “沐小公爷这可是明着在算计我的命!” “是!姑娘如今知道也已是如此。若我没猜错,他现在应已看到了姑娘的‘意中人’了。姑娘若真免不了厄运,也不能全怪我,是擎王世子脾气过暴罢了。” 沐熙道:“姑娘能不能避开擎王世子的恼,全看姑娘自己了。但是,这个蓝天:姑娘还是得想法子救。我给姑娘两天,两天后,若姑娘没有好消息给我。他——必是没有第三天了!” “噗……哈哈哈……”沐熙说到这,却是听到旁侧一道嗤笑声忽起。 沐熙一看,见竟是时非晚的一个傻兮兮丫头。 第153章 这么恶劣不跟你谈 “麦丫!” 流衣忙拽了拽麦丫,“姑娘面前,可莫失礼。” 麦丫捂嘴。 “你笑什么!” 沐熙觉奇怪。听到他在算计她们姑娘,不应该担心吗? “沐小公爷觉得,你这计划能成功吗?” 时非晚忙给流衣使了个眼色,流衣忙便堵上了麦丫的嘴将她拖到了一边。 沐熙不知麦丫笑何,可时非晚同流衣却都猜到了。 小丫头怕是觉得沐熙料着岑隐会对时非晚起杀心觉得好笑。 麦丫想,这小公爷果然不知劫匪之事。不知自家姑娘在土匪圈中待了好几天回来,擎王世子也没说姑娘。不然,他哪会觉得这么一件事…… 不过,时非晚却觉剪纸之事不会有麦丫想的那么轻松。土匪窝里走一圈她无事,岑隐是因想到了那些土匪不敢对她太过份。而他对于别人评论可以容忍。 可若是被他知她有意中人……这可纯粹是她自己的问题。如此便罢了,若让他觉得她在他面前示好是为了救她“心上人”,以及她如何担心“心上人”的话……时非晚还真不确定岑隐的态度会有小丫头如今这笑里的乐观。 “哼。” 沐熙扫了一眼面前主仆间的互动,冷哼一声,却也懒得多问了。 只是忽地,他猛拽了一下绳子。 接着,时非晚便见地上的人被吊起,直接落在了他手里。而沐熙手中绳子的另外一端还在男子的脖子上绑了个套环。这绳子绑得极具实用性。 只要他用力拽一下绳,蓝天就会被他直接勒死。 也是因时刻胁迫着人质的生命,沐熙今夜才敢如此放肆: “记着:两天!告辞!” 沐熙拽起蓝天后,没再多谈了。 他见时非晚看过来,恶劣又阴冷的一笑,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竟是突地—— 他拿出了一把匕首来,然后,狠狠又捅了蓝天一刀。 那鲜血哗啦啦的渗出,惊得丫鬟们又一声惊。 沐熙冷笑着去瞧时非晚的反应,见她目光紧紧盯着蓝天的新伤口神色难看,一笑,便转了身去,又重复一句: “两天!告辞!” 他今夜就是来威胁时非晚,用蓝天刺激她以及告诉她他是玩真的的。这会儿目的已经达到,自就要走人了。 “等等!” 然,身后时非晚忽地叫住了他,“不用两天!” “……”本不打算再停留的沐熙一怔,脚步瞬间一定。只却也没有急着又转身。 不用两天? “今夜我本是想把一封重要的信给小公爷瞧瞧的。也本是想拿着信,真的跟小公爷好好谈一谈。我会给你你想要的结果,你再许我一些我想要的条件。我们交易,各图所需。” 身后,继续传来了时非晚的声音。 “何……” 可沐熙这会儿却是并不知此话是什么意思。他刚想问“何意”。 然而,一个“何”字才落地,他便忽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瞬地止了声来—— 可方才吐出“何”字的一瞬间,沐熙感觉身后站来了一个人似的。会武之人的本能判断是:这个人就站在他背后,只隔着他一步之远。 就在这“何”字吐出之前,他的感觉还是自己方圆十步之外都是没有任何人的。所以这瞬间的反常感使得沐熙怔了怔,怀疑着莫不是出现幻觉了。 “交易,不谈了!但人,我今天就要了!” 砰地…… 几乎是真出现了幻觉似的,竟是就近在耳侧的,又响起了时非晚的声音来! 这一瞬,沐熙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眸子一缩,猛地抬起了头来。 然而—— 已经晚了! 他紧勒着绳子的手上突然抠来了一只纤细的手。正是从他背后忽地袭出来的一只手。 依沐熙原本的功力,这一瞬间他本来完全可以将他手里的男人给勒死的。 可他被那纤细的手缠上的部位竟不知被触动了什么穴位,忽地有麻感漫开。 “你竟——” “会武”两个字依旧没说完。沐熙忽地听到咔擦一声,竟是自己手上的绳子忽地被一把匕首斩断了。 速度之快,犹如闪电!等他反应过来时,蓝天还在他的手中。然而那时刻威胁着蓝天生命的脖颈绳套却是被切断了。 然后,他的手正跟一双纤细的手纠缠在一起。 沐熙的这抬头间,他对上了那已在这切绳的一瞬间绕至了自己跟前的另外一个人的眼:这双眼恼中却又矛盾的冷静清淡。 你竟会武—— 四个字,此刻正在沐熙的脑海中放大着! 不……不仅仅是会武!这已经是精武了!否则,就算他疏于防范,就算他大意了,他也绝对有自信:一般高手近他身,也绝对没办法在那么短的一瞬间完成如此高难度的操作: 阻他勒绳,接着切绳! 糟糕!这不仅是会武,还大可能……可能不逊于他! 砰—— 时非晚一拳抬上,忽狠狠的朝着沐熙面门揍了过去。 沐熙这一次再没迟疑,反应神速的与时非晚对了上…… “姑娘,这……” 流衣麦丫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的。时非晚跟沐熙这突然的交手几乎是在瞬间就进行了。两小丫头此时压根儿就看不清二人搏斗的场景。太快了。 “阿一!”流衣咬牙,担心的唤起了门外守卫。 然而,就这么短时间的功夫,面前搏斗的一幕很快就又停了下来。这时,眼前场景,她们终于可以重新看清楚了: 对峙!时非晚已经站在了沐熙五步之外。二人眸光对视,清一色的冰冷。只是女子冷中带恼,男子冷中,带的却是惊…… 而与搏斗前不同的是,那个叫蓝天的公子,此时,已经落在了时非晚手里了! “谢谢你今夜过来送人了。” 时非晚将蓝天扶正,已收起了搏斗的架势。淡淡回了一句后,下令:“送客!” 她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一封信来。然后,当着沐熙的面,抱拖着蓝天走到了一烛台面前,将信给烧了。 这信,正是徐凯写的那封。是她本来准备今夜顺道交给沐熙的。 而她显然没有按照原先自己的计划进行了。在见到沐熙之前,她还盘算着其他救蓝天的方式:跟他谈判交易!因为,她实在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武! 当然,如果不是沐熙自己对她没有防备的,将蓝天带来了她跟前,她也没有动武的机会! 但就算如此,时非晚其实本也不打算动武的。她是真想跟他谈判!可方才沐熙的恶劣算计惹恼她了,让她完全不愿意跟他谈判交易了! 可蓝天……她又得救!所以……罢!她豁出去,暴露身手! 那么—— 让她近了身,再加上他一开始对她没有防备,在短时间内,沐熙别想是她的对手!她完全有实力在保证蓝天安全的情况下抢下他来! “时非晚,你——” 沐熙已彻底色变。 “我原倒是想跟沐小公爷提一些条件,为此为能应下你的一些要求。但,小公爷变本加厉,救无可救,实在惹恼我了。如今,小公爷想救人,自己劫人去!” 时非晚淡淡说着,瞅了一眼门口,道:“阿一,捅他几刀,送客!” 几护卫听到里边的动静早推门而入了的。可见时非晚没危险便只愣愣的呆在了门口。 “是!” 几人应声,神色各异的瞅了一眼被时非晚抱在怀里的那个受伤男人后,便朝着沐熙迈了去。 沐熙没了人质在手。那么,阿一几人完全就敢对他动手了。 他没了蓝天做胁,如今将他抓起来都不难。可时非晚不想绑他: 若武国公府少了他,到时查起,他闯建安伯府的消息传出去。她的名声又得更毁一些。她虽不怕可也不想让岑隐更被世人嘲弄。 所以,得送走他!不过在此之前给他吃一点亏……这人自己也肯定不敢爆出来。 “时非晚,我们……” 沐熙盯着时非晚的背影,此时似堵了千言万语想说的。 然阿一几人却是没再给他机会了……接着,一个溜,一群追,很快他们便全出了房间。接下来打斗之类的场面时非晚也便完全看不见了…… “姑娘,将这位公子给我吧。” 流衣关上门,已忙走到了时非晚跟前就要接过蓝天。她此时慌急不已……若是擎王世子的那些人不可信,会去给岑隐报信。姑娘现在可是主动抱着一个男人啊…… “不用,我来就好。去准备药箱。” 出乎意料,时非晚拒绝了。 “是。”流衣一怔,也只能照做。麦丫这时打水擦起了血淋淋的地面。 “你们出去。” 流衣拿来药箱,时非晚又见地面很快就擦干净了后,便又吩咐两个小丫头。 “啊?姑娘,你要亲自给他包扎?这可是个男人!”麦丫心直口快。 “是,姑娘,我们退下!”流衣想揍死麦丫。这臭丫头逾越了!忙便一边给她使着眼色,一边拉着她往房外退。 流衣虽也不赞同更不理解时非晚的行为。可是……姑娘说如何就如何吧…… 时非晚也确实不想给一个小丫头解释。此时只沉默着。很快,房间里没人了,时非晚才拿起了药箱里的工具来。 说实话,今夜的发展,还真是一直在出乎她自己的计划…… 第154章 仵作蓝天的大秘密 沐熙今夜突然闯府就是第一个意外。 意外发生,她就让徐凯赶忙写了一封信。那信,内容是: 让徐凯将土匪劫持她的事,叙述了一遍。 只不过,改了下他的结局以及换人质的方式。改为了:是她,因感激土匪们救命之恩,主动答应让岑隐放了徐凯的。 信中,她让徐凯写明:他已逃离,准备换一个身份在外偷生,让沐熙莫担心。 并且强调:时非晚是为感恩土匪们的救命之恩主动让岑隐不再跟他计较的,算是已达成和解。而,他离开时因得立马离开京都,不便给沐熙捎信,才顺道写了一封信给时非晚,用了一些私产作为条件,恳求她顺道帮他捎信给沐熙。 救命之恩大于天,时非晚在这种情境之下若是真有此举,是不会让人觉得很突兀跟怪异的。再加上信为徐凯亲笔,她还顺道取了他身上物件为证。 加之沐熙……绝想不到她有能力胁迫得了徐凯写信。而岑隐则没有逼迫徐凯写此信的必要。 所以,此信沐熙若是看到,时非晚推断:他会信! 他若信,那么……她就容易救蓝天了! 而她就以“追不追杀”为胁跟沐熙谈判。这时因徐凯已得救,沐熙会好说话很多。在此胁迫下直接放蓝天的几率很大。而顺道,她还想从这谈判中,从沐熙手中换一些肉眼可见的好处。 这就是时非晚一开始的计划! 但…… “那个谁……”时非晚此时对着密室方向出声了,“徐凯!依我看,你这位老大,也没有那么在乎你。他若是在乎你,那么急着用蓝天换你安全的谈判,应是他最先考虑之事。可他此时竟还敢拿你冒险,用蓝天挑拨我跟岑隐的关系,计算其他杂事。如此看我倒觉得……他在乎天成郡主,胜过你这兄弟!这个时候,他还把为了郡主谋算放在首要位置呢。 哎……当然,我是说假如天成郡主真是你们的动机的话。” 时非晚加大了声音。虽她也不知密室内的徐凯能不能听到。 她想,她一开始的计划,完全料错沐熙了! 沐熙劫持蓝天威胁她,竟不仅仅是为了徐凯,他还顺道想刺激岑隐挑拨测试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一把…… 他今夜捅蓝天以及给岑隐送她的作品,实将时非晚惹怒了! 所以方才完全淡了与那人交易谈判之心,才一咬牙,直接改了计划用了暴力! 此,乃为今夜的第二个意外。 “……”话完,时非晚却听不到密室内有动静。 “好个易颜术!等你恢复了,教教我如何?” 时非晚很快没再对徐凯说什么了。她的声音忽地放得很低很低。 低到,只有跟她十分贴近的人才能听到。 而此时,十分贴近她的,就只有她怀里抱着的那个男子。时非晚的唇就贴在他的耳侧。 因要给他止血的缘故,时非晚已经将他的衣服全给脱了下来。 “行了,不用装晕了,知你已经醒了。” 时非晚没听到回应,忽地又贴近他耳侧说道。 这话才落,倒在时非晚怀里的人动了动,忽缓缓睁开了眼睛来。 “就知你是装的。”时非晚道。 “咳……”蓝天咳。 “他刚刚捅你的时候,就醒了?”时非晚低下头,看着艰难抬头,目光怪异的朝她看来的蓝天,问。 “那么痛,能不醒?”蓝天脸色苍白,咬牙。 原来沐熙捅他时,他就清醒过来了。只是一直没睁开眼睛罢了。时非晚将他抢回来时,就已经发现了这点。 “你这易颜术真好,教我如何?”时非晚又问了一句。 她一边说着,一边处理起了蓝天的伤口。 蓝天伤在身前。时非晚扯开衣服之后,却是又扯开了一不知道用什么做成的有些软的被紧紧绑在身上的“隔板”。 她又将隔板带子取下,将那“隔板”拆开,然后就见蓝天胸前还裹着厚厚的一层层的纱布。 时非晚将那纱布直接剪开。入眼……是一些好色男人绝对渴望见到的一幕…… “可以”时非晚听到蓝天此时应了她一句:“但是,你得发誓,为我保密!不许告诉任何人!” 蓝天的声音比时非晚更低。别说密室里的人了,就是有人就在房间里,只要没再她们身边一步之内,都是听不到的。 “好,拉勾,发誓。”时非晚少见幼稚的拉了下蓝天的手指。 接着,一边给蓝天上起了药,一边又道:“脸那么黑,怎么做到的?” 蓝天的身子比起脸白了好几个度。 “我自己调的膏药。” “扮女孩子多久了?”时非晚又问。 “从小扮起。” “为什么?” “方便。” “有谁看穿过吗?” “没有!你看那个混蛋,劫了我抱了我捅了我,不也不知?不过……你是不是其实早知我……” “对。”时非晚道:“不然,我方才为何决定自己给你脱衣服包扎伤口?” “你是怎么……” “茶宴那一次。”时非晚道:“我们第一次见时。我见你,就知你用了易颜术。其他人是看不出来,可你易颜的手法,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相似。可以说,你这易颜术,我自己虽不会用,却是见过类似手笔。 只是,那会儿我也只是猜着你可能用了些易颜术,却是不确定你是女儿身。方才……我劫你在怀,闻着你喉结处有药味,我想应是处理过的。所以……” “你以前在你朋友身上见过相似的易颜处理?”蓝天尽管说话艰难,却还是咬着牙问着时非晚。 “对。” “……”沉默。蓝天突然沉默了。而且持续了许久。 她这沉默的功夫,时非晚正小心的给她处理着伤口,竟也没有再出声了。同样地,沉默着。 “疼吗?”半晌后,时非晚又出声了。 “疼。” “忍着。” “行。” “对了,你应该还记得我是谁吧?” “自然。时家七姑娘,小生上次与你可是相谈甚欢,还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姑娘呢。可不想……几日前,小生莫名其妙的,遭了姑娘一把连累。命都差点丢了,这会这血也是为姑娘流的!”蓝天咬着牙回。 可眸色里,却又不见有责备。 “抱歉。”时非晚这会儿却认真上了,“你的日子一定平静自由,却是我,害你卷入了这风波里。” 时非晚自然有歉意。人家蓝天本来好生生的,多冤,竟就被她连累得遭了这么大的罪。 “这风波只怕还没完。”蓝天继续咬牙,“原因,我可是听那个混蛋说了。怎么,上次一别,姑娘你瞧上我了?我的姑娘,小生这可真要被你害惨了,那个混蛋我还不怕。可明儿个,我只怕是得被擎王府的恶魔给生吞活剥了!你可是知,你的那张‘意中人’,被那混蛋捎去擎王府了!” 蓝天竟知道自己被连累了的原因。想来是沐熙抓走她后,对她说过一些什么。而且被劫来这前,她就听沐熙说了捎了剪纸给擎王府的事。 而时非晚与擎王府的关系……这整个京都都知道了的。完全不用时非晚去多介绍。 更何况,蓝天还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的—— “完了!擎王府那恶魔明儿一定将我生吞活剥了!我可是听擎王府大公子说了,他那二弟最近为了一个女子癫狂了,那可就是你啊!大公子说触怒他二弟,下场会不如被砍头!” 时非晚也不知蓝天受了那么重的伤哪还来的这精神,一口气竟说了这么多的话。 “不然,我跟他说,你是……” “别别别别别!千万别跟他说我是女子啊!你发誓了的,你若敢说,今儿的罪,明儿的祸,我可就记上了。你给我保密我就原谅你。”蓝天忙道:“当然,你一定得护好我啊!你可不能让那恶魔在背后偷偷将我给宰了……” “啊?应该……没那么严……” “不!会比这更严重好不好!擎王府大公子跟我说过那恶魔世子的性子。我……我可不敢跟他抢女人!” “若他真那么恼,我只怕是连自己都护不了。”时非晚也愁。放以前,她觉得那剪纸没什么,岑隐那么骄傲应是不会找蓝天的茬儿。 可现在身份偏偏换了,她是他未婚妻了啊……他完全可以不用隐忍的做点什么…… “……”蓝天嚎。 “我被单不能染血,所以,委屈你在这里治伤了。等我给你包扎好,血止了,你只能在我这里睡一夜。今儿你这身前是裹不了那些东西了的。让人将你送走,你的女儿身必然会被发现。明儿,等你身子稍好一些了。我再想法子送你出去。” 时非晚这会儿发现眼前就有愁的事:“你可得安静。不然,咱明天会被人当成奸夫淫妇处理。” 时非晚处理完蓝天的伤口后,又亲自处理了地上血迹。接着丢了一套男子穿的内衫给她换上了。这是她以前穿夜行衣出去时穿过的。 见蓝天身上完全不流血了,不用担心被单被染脏了时,时非晚这才将她抱上了床。 然后,将她的血衣以及地上的污物又进一步处理了一遍。 “咚咚咚……”然,这会过去没多久,时非晚却又听到了敲门声。 而且,没有人声。 奇怪,是谁啊?那几护卫跟两丫头都不会这么无礼才对。 第155章 擎王世子半夜驾到 “谁?” 时非晚一疑。 “……” 然门外却未有回应。只是接着,又咚咚咚的响了三声轻敲门之声。 “……” 不是流衣跟护卫们吗? 时非晚觉得没有回应实在奇怪,她瞬间便警惕起来了。走至门口亲自开门时,动作是慢悠悠的,而且,只是微开了一个小缝目光往外探了去。 只下一刻瞧清门外站着的人时……时非晚瞬间傻了! “主子……” 时非晚接着终于听到门口响起了人声来。 说话的是阿一。他此时正站在那敲门人的后边。见着时非晚开门后,立马道: “属下们依主子的交待,对沐小公爷动手了,他也受了伤。只小公爷轻功不错,属下们也不便在建安伯府弄出太大动静。所以,出了伯府再敢对他动的手。只是途中……途中世子恰从宫中出来,路过京熙巷口,恰好见属下们与沐小公爷的人交手。所以……” 阿一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瞄了一眼门口那高大的男子,道: “后来,世子亲自动了手,让人直接将沐小公爷劫走了。世子听属下们说起今夜那沐小公爷欲闯建安伯府,因实是担心姑娘受惊,又恰逢顺路,这才……” 这才无礼的来探府了! 时非晚在心底补充完了阿一最后的话,目光转向眼前竟是仍旧还穿着武官官服的高大男子,只觉脑子此时—— 真的是亿万只草泥马在奔走也不为过! 神! 真的! 直接降雷劈死她完事吧! 这是有多不待见她,才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霉到了这种份上? 今夜是中邪了么?大半夜了怎么这事一出接着一出,没完没了了! 岑隐?时非晚崩溃!对!眼前这敲门的人—— 可不就是某个最不可能出现在这的大爷! 看他这装扮,且方才阿一又说他才从宫里出来。如此说今夜这么晚了,岑隐一直还在忙着宫里的其他事了,到现在并没有回到擎王府休息过了。 可这什么神奇风水,竟能让阿一一伙与沐熙交手时恰就被这位大爷撞见了! 时非晚没打算抓沐熙,更甚至她没打算把这事跟岑隐说。可如今他自己撞见了,那么那小子的下场……真又一次出乎自己的意料了!他不被岑隐带走才怪了去! “爷……方才顺路。知今夜有人搅你安歇,想图个心安,顺道来看看。可未想,你房内灯还亮着。” 时非晚那头心情复杂着。岑隐却是忽然出声了。 阿一几人偷偷的抬头打量了下,这才发现世子的耳跟脖子这会红得滴血……也是!哪里有未婚夫婚前,大半夜的直接来探未婚妻的房间的! 世子做这种事想也是有些难为情了! 不然刚刚敲门,也不会不敢出声了。他是怕县主不给他开门呢…… 不过,其实世子的本意也只是来瞧一眼慧安阁罢了,他并没有打算进来的。可哪里知道,时非晚房内灯偏偏亮着。 她既没睡!这下……岑隐哪有不直接来问候一声的理! “你今夜没回擎王府歇息过么?”时非晚听着岑隐的语气不算多坏,略惊。 “嗯。前阵子搁下的活太多了。今儿晚上在宫里待得长。”岑隐道。 “……”时非晚眨眨眼。 还没回擎王府。这么说,沐熙给他的那封信他其实还没有看到? “他可是有打搅到你?”岑隐这时又问。 这个“他”,指的是沐熙。 “……”时非晚一愕,忍不住看了一眼阿一他们的神色。 “世子。没有。那沐小公爷想闯院,被属下们几个拦下了。”阿一忙替时非晚回答了。 “……”时非晚听此瞬间明白了。 原来,岑隐只是知道沐熙今夜来探建安伯府了罢了。对于他进过自己房间,还送来了蓝天的事,并不知道。想来阿一几人替她隐瞒了。 不然,这位大爷哪是这种态度? 阿一几人不会不知事情严重性。只不过,岑隐自己要来瞧瞧,他们几个可阻止不了! “流衣麦丫呢?”时非晚心中打鼓。这事情虽没想象中的那么坏,可却让她实在心虚。 “我让她们守在外院了。”岑隐道。 “为什么?”时非晚忙问。却是见岑隐突然将门给推开了一些。说是“为求心安过来瞧瞧”什么的他,此时却是突然踏进了时非晚的房间,道: “阿晚,我今儿查了些事,有关于上次你进宫遇到的那些麻烦的。之前未来得及问你,你得跟我详说说,你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砰……”轻轻的一声关门声,在岑隐这番话说完后落响。 阿一几人愣在门口,看着门,懵了! 完了!县主的房间里可是有两个男人啊! 世子怎么就这么进去了!而且,他们肯定,世子方才说的什么“问宫里之事”的话,纯粹是借口。宫宴那天晚上怎么不问? 而且宫宴的事,县主落水期间世子明明就派他们去查过了!哪里是“今夜查的”!世子这分明是寻借口,想进去跟县主单独待会! “世子……” 岑隐这突然进来的举动也让时非晚不淡定了。她忙想拦在岑隐面前用“改天再谈这些我困了”之类的话把他给打发走。 然却在这瞬间,恰好见岑隐的手中竟是握着一封信。时非晚心底一咯,忽问:“世子手里怎么拿着一封信?” “刚刚在路上,我的人刚从擎王府捎来的。说是今夜收到的。”岑隐道。 时非晚发现,那封信是还没有开封口的。她敢笃定这就是沐熙给岑隐的信,只不过岑隐其实还没有拆开看! 时非晚盯着那信一怔之时,岑隐却是已经走到了桌边,给自己倒起了茶。喝了一口后,一边拆着信,一边问道: “阿晚上次入宫,遇到的那些麻烦,其经过,得按顺序跟爷一件件的全讲清楚。尤其是徐凯非礼你之事,在你指控他之前,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世子……” 时非晚突然唤了岑隐一声。 岑隐这个时候,恰好将那封信给拆开了。 时非晚若是要阻他看信,刚刚应该冲过去抢来的。可她觉得不妥。也觉若是这般实奇怪可疑了点。 罢罢……一开始她担心这封信,是因为蓝还在沐熙手里!想着沐熙给岑隐这封信,必还会同时告诉给岑隐蓝天在他手上这件事! 而她发觉沐熙除了想救徐凯外,还有挑拨之心后,便肯定沐熙之后必还会向岑隐传播她为了救蓝天有多努力之类的消息。 她的确很想救蓝天!若现在没有蓝天在手,那么未来后续发展,在沐熙的坏心挑拨之下,她应是没法在岑隐面前隐藏得了这心思的。 在有未婚夫的情况下,百般呵护自己的“心上人”,这是最刺激古代男子让他们觉得受辱的事!这是时非晚先前所担心的! 现蓝天救下了!若……之后沐熙不在岑隐前透露是她救的蓝天,情况可就好多了。可—— 可沐熙现在就在岑隐手里了,她亲手救的蓝天这事之后能瞒得了才怪! 时非晚想着,瞅了一眼床上。心底惊奇:那家伙隐藏气息的能力竟然很顶尖!她也感知不到房间里有人了!不过奇怪的是怎么密室内的徐凯……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了! “这是阿晚剪的?” 时非晚混乱这会,忽地听岑隐又出声了。 “……”时非晚心想,这时若是来句“我很困”,会不会反而触怒岑隐? 时非晚偷瞄了一眼床上,又瞧了一眼岑隐坐的地方。离床有些远。他总不会去翻她的床的!想罢,也不答,直接朝着岑隐走了过去。 沐熙已在岑隐手上。明儿一早他随便审问沐熙,就能知今夜发生了什么。所以时非晚也没有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走过去后在岑隐旁边坐下,瞅向了他手中的东西。 岑隐手中,捏着信纸,剪纸,以及一副更能展示蓝天容貌的画像。 “这其实才是阿晚剪的?”岑隐重复问了句。 时非晚果然感觉某大爷身上气息变了,语气阴寒阴寒的。 时非晚只能点头。 “他叫蓝天。这信,是沐熙写的。他说,这位公子在他手里。他的目的,是为了救徐凯。所以,阿晚是不是也收到了一封?”岑隐又出声。 “是。” 岑隐猜到这并不难。沐熙要救徐凯,劫了蓝天后真正要找的对象,当然应该是时非晚。 “这是你的意中人,他要胁迫,应把信只给你。他却也给了爷一封。自是想让爷自然而然的,会忍不住跑来问你:阿晚可是想救这位蓝天公子?” “那……世子别问?” “……” “……” “爷若不问你,阿晚打算怎么救他?自己去救他?不然,不救?”岑隐自然还不知蓝天已经被救了。 “……”大陷阱!时非晚暗啐。 接着道:“人自是要救的。因为我连累她了。” “只是这样吗?那阿晚为何要剪他?” “……”时非晚就知道岑隐绝对会相信蓝天就是她的意中人了。因为大楚的女子不是实在太喜欢对方,是打死也不会在那样的场合公布“意中人”的。 就算她答她是因为觉得连累人了,因有那剪纸的缘故在,岑隐也还是会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中意在乎蓝天! 第156章 擎王世子脾气不小 “这……是以前剪的。”时非晚,听此试着回了句。 “如此说来,他还真是阿晚的意中人了。” 时非晚听到岑隐接着又回了她一句。 时非晚侧着眸子瞥向岑隐,却是见他说话时压根儿就没有看着自己。只是盯着他手中的茶杯。 许是察觉到了时非晚的目光,岑隐黑眸略有波动。只他依旧未转过头来。也不知是为了表现得随意一些还是别的什么,他随手便拿起了桌上摆放的一本书把玩翻了起来。 “这个……”时非晚一见那书,一怔。心底暗道了一声窘。 这是她的房间,房内自然有她的许多私密物。之前许多东西她都锁在匣中。今儿有了阿一几位,她放心了许多。所以装着许多私密物的匣子这会儿就放在桌上。 当然,岑隐此时倒是没动那匣子。可这随手拿的匣子旁边的这书本,却是她今儿从私密匣子里拿出来,还未来得及放回去的东西。 “世子,你别乱翻。”时非晚本能反应就是想抽回那书。 然已是来不及了。岑隐这会儿早已翻了开来。而且身上不悦的气息在一扫时非晚为了抢书突地握落在他手上的手后,许是因房间里有蓝天而心虚的缘故,时非晚心一跳竟没出息的又本能缩回了手去。 房内忽静悄悄的。时非晚没再说什么,岑隐也没急着再问什么。他的目光此刻正落在那“书本”上。 书从外边看是一本诗集。可打开后才发现里边装了另外两本隐蔽的书。 一本正是岑隐以前送时非晚的那内功心法《圣心诀》,另一本,则是一本时非晚自己写的笔记。 岑隐手顿了顿,接着,翻了开,一怔。 时非晚这本厚厚的册子记得快满了。岑隐此时先翻到的是前头,那字很小,细细的,他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字。除了…… 除了今日大哥将那只钢笔送给他后,他试写一下之时…… 岑隐此时看到的字倒是不多。多是图画。是一套套他没见过的拳法以及其他搏击招式图。 往往下翻,字跟图更密了。竟是一份笔记。里边排列着一行行她的疑问:有关于那本《圣心诀》的疑问。 原来,《圣心诀》时非晚没有完全看懂。不少弄不懂的地方她都在这里记了笔记。不过岑隐一眼就看出了她有些领悟完全是错的。 “咳……”时非晚见岑隐盯着自己的笔记看着,干咳了声,“我以前未曾接触过内功,你那本书后头我太多地方看不懂。自学实有些难。” 只岑隐却是一字未回,目光仍只落在册子上。 时非晚此时瞧着他的侧脸,倒是瞧不出他的几分情绪。只却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给人的气息沉闷疏离,实似不好相与,似第一次见面时那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岑隐看了会儿继续往下翻着。 最后的二十页没什么重要内容了。那是时非晚无聊时画的漫画。画到尾,漫画内容清一色的,都是一种动物。她林林总总起码画了有几百个—— 熊猫! 时非晚兴趣不算多。很奇葩的,她这么一个清冷的人儿,前世时偏偏对熊猫这种毛茸茸黑白绒球似的动物情有独钟。只可惜那家伙是国宝,她再喜欢也一直只能去动物园瞧瞧。这册子上画的这些纯粹是因喜欢跟无聊。 “……” 岑隐视线在各种大熊猫上停留时,略滞了会儿。 “我后园中,养了一只。” 约是半盏茶的功夫,时非晚终于听到岑隐说话了。 只是…… “啊?”时非晚歪过脑袋,眸子一个高抬,“世子方才说什么?” 养了一只?熊猫? “蓝天,不许救!爷不会救,阿晚也不许救!” 只下一刻,岑隐却似前面那句话没说似的。紧接着,猝不及防的竟是落下几字来。 “……” “阿晚有意中人,与爷无关,此,非阿晚自己能控,怨不得你。这东西,也是在婚前做的,爷也怪不得你。只现今,终究非往日了。婚书既已下,阿晚但凡没那么作贱爷,便该懂得,今后当以避嫌为重!” 岑隐放下手中的册子,似才想起了先前有关于蓝天的话题似的。 “……”时非晚怎也没想到,如此突然的,他直接给了个坚定的结果。 “岑隐……”便是再迟钝,时非晚也不可能感觉不到眼前大爷是真有情绪上头了。 “我连累了他,所以……” “一个贱籍小仵作罢了,阿晚觉得你这理由爷能信么?若是蓝天换为另一个人,一个贱籍丫鬟,你也会救么?” 岑隐讥笑:“阿晚到底将爷当成什么了?一个为了你什么都能容的呆子么?” “……” 时非晚惊愣。 这话…… 总算—— 她明白了! 她终于知道为嘛沐熙会那么肯定:她想救蓝天的话必会特别触怒岑隐了!也明白了为何岑隐完全不信她这一理由了! 因为——蓝天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仵作! 在大楚,仵作这种与尸体打交道的职业,那是最遭人嫌弃不耻的。仵作,可以说清一色的都是贱籍。 贱籍,即为贱民。明显,她与大楚人是有代沟的。站在大楚人的立场,贱民,地位低下的丫鬟奴隶之辈,在主人眼里那跟阿猫阿狗此类牲畜无异。 尤其是岑隐这样从来高高在上不惜人命的。他会觉得,一个官家仕女,在乎一个贱民的生命从而愿意付出不小的代价,就跟有人为了救牲畜的命愿意付出大代价类似。 在他看来,蓝天地位低下犹如阿猫阿狗,可以随意弄死。当然主子也可有几分怜惜,可要说愿为了阿猫阿狗去付出不小的代价,可实是夸张违背常理了。 所以岑隐,完全不会理解时非晚会珍惜一个贱民的生命! 所以,他会认定时非晚的救人之心只是因:她太在乎蓝天,且还不愿尝试着割舍! “我真只是……” “就算阿晚是因愧心过重。等他从沐熙手中离开了,阿晚凭什么认为,爷会留着他?” 岑隐扭头,终于正脸瞧向了时非晚。此时他唇角似勾上了一抹笑。 “……”时非晚愕。 “世子高高在上,蓝天不过一个贱籍仵作。世子若跟他计较,实有失世子身份。” “对,爷不屑。”岑隐答。 “……”时非晚心口一松。 “可爷觉得,爷实在忍不了他!”然不想,岑隐接着竟补了一句,“再说,阿晚应不是头一天知道,爷其实从不是什么好人!所以,阿晚也不要用‘他无辜’来说服我。” “……” 时非晚默然的瞧着岑隐。思量着他此话的认真程度。 她当然期盼着岑隐是在同她开玩笑。可此时对视上岑隐那双似带笑的墨瞳,时非晚只一点温度也未觉有。她是真感觉到了森冷的杀气! “岑隐,你认真的?”时非晚拳头一握,不自觉的,声音竟也冷了几分。 岑隐只看着她。 “这东西是以前剪的。可闺阁女子如此,也是有侮名声的。我知,换成其他大多数女子,别说有我这样的名声了。就算是婚后…… 婚后被夫家得知,曾经跟谁眉目传情过,后果只怕都是遭嫌遭冷落一辈子。 世子以前嘴上不说,实则,也是在乎的,不是么? 世子若是忍不了。无论是我的名声,还还是我在乎这个蓝天!若忍不了,为何不去向皇上退亲?世子若愿意,我想皇上不会逼迫世子!” 时非晚此时感觉着岑隐身上的杀气,也觉有些恼了。 也不许她救?她觉得岑隐凭什么左右她? “咳……” 只时非晚这话才落,本是要继续谈几句这“退婚”之事的,然她的脖子却忽地一紧,似被什么突然狠勒住了似的。 第157章 世子你这要跪板的 时非晚猛地一定,低头。 这是…… 她自是很快的,就能察觉到是什么勒在了她的脖子上:一双宽厚的大手。 “咳……” 时非晚一愕,低头盯着那手,静愣了会儿,才又缓缓抬头,瞧向了手的主人。 “岑隐……” 即便是早察觉到了岑隐有了情绪,可时非晚也万没想到到了这种程度。 眼下他…… 岑隐方才的那杀气……莫不是……真如沐熙那乱七八糟的推测一样,其实,是对着她的? 时非晚倒是知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说过世子脾气不好。以前从未如此觉得,可这会…… “退亲?阿晚是不是很希望爷对你淡了心,或是厌了你?然后,主动退亲?” 岑隐比起先前彻底阴暗了的眸子直直的朝向她来。 如果说前一刻,在时非晚眼中岑隐虽小有情绪但完全还算能说话的话,那此时,她便能察觉到自己完全错了。 他哪里只是有了一点点小情绪而已! 他明明是罕见的,被彻底激怒了! 或者说先前,就已经是他强制隐忍的结果了。 而此时……眼前岑隐阴鸷的双眸更是冷得慑人,五指紧扣。且……与之前那素来疼她的惯有神情相比,此时他的眼底竟有杀意涌出。像极了时非晚初见时的那个陌生恶主。 时非晚此时甚至有种错觉,刚才她话完的瞬间,眼前人这突然掐住她脖子的举动,是……完全认真的!因为在脖子感觉到被勒的第一瞬,时非晚真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即便后来,他又慢慢的稍松了一点。 可……方才是她的哪句话说得太过份了么? 时非晚想,岑隐应该还不是发现了她房里的蓝天吧! 但,今晚这点事真能让他介意到这种程度么…… “咳……咳……世……世子此为何意?”时非晚又愕又懵,更不懂岑隐为何有如此一问。 “阿晚那么期待着爷能主动退亲是吧?那爷便好好说说,若爷对你真完全没了兴趣,或说厌恶了你,到底会如何!” 岑隐回了句。 时非晚不便吭声,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她此时瞧见岑隐手里的那张剪纸已经被他捏成了粉碎。 “你听好了。若今后,爷对你真淡了心,或自此厌恶你了。你且想想,你的结果真的就只是:你有了退亲脱身的机会么?” 时非晚一愣。 “依爷看,阿晚只怕是完全不了解爷!那爷便说说自己,外边传言未有假,爷很记仇,脾气也不好,而且,几乎只记仇不记好。你伤过爷的宝马,毁过爷房间,多次甩过爷的脸,还让爷被整个京都之人嘲。爷若真依了你的期待,对你没了兴趣或是有了厌恶。那么—— 时非晚,若是你不得爷宠爱喜欢了,你凭什么觉得爷会跟以前一样那么好相与?凭什么觉得你在如愿以偿被退亲后,爷还会乐意放过你?这,并非爷的本性!” “我……” “爷只能说,爷待你,若真的如常人,那么,你会比擎王府那些惹爷不顺眼的女子,下场更惨。因为,你比她们犯的错更多!” “……” 砰…… 时非晚此时想说些什么。可岑隐猝不及防的这么几句话,此刻像什么很重很重的石头,突狠狠的砸中了她的脑袋似的……时非晚眨眨眼,本能的顺着岑隐的话题往下深思…… 然后,她一定。忽地……呆哑了…… “爷再让你瞧瞧,若是……若是爷从未对你有过兴趣,又会如何。 你以为,第一次你见爷,爬了爷的床,伤了爷的马。第二次,爷见你后,你还能活着走出宁安长公主府么?” 岑隐讥笑,“再……阿晚或许愿意跟爷做朋友。只这,未免太异想天开了。非爷自傲,不过,阿晚用什么身份跟爷做友? 爷只会送你‘妄想’二字!既非友,爷又不怜惜你,视你如常人。那么,你觉得你的结果,会比现在好吗?” “时非晚!若爷不再宠你,你又凭什么让爷再依你的意,退亲,与你陌路,却不惩你?” 时非晚,若爷不再宠你,你又凭什么让爷再依你的意…… 时非晚脑中一遍遍的回旋着这句话,少见呆愣的双目定定瞧着岑隐,思绪突然地……彻底乱了,木了,呆了…… 是!她以前怎从未如此想过…… 她的确希望过岑隐对自己无意,更或是厌恶她。 她想那样,她就可以脱困了。 可她怎没想过,若岑隐真不喜欢她了,那么依他的本性,又哪还会有现今的好相与? 那时,他待她,会跟待其他惹过他的女子一样。而那些女子的下场…… “所以,就凭你对爷做过的种种。时非晚,你最好期待爷对你一直不淡心!否则……只是退亲而已?真是异想天开!” 岑隐此时似陌生人似的语气以及再次愈来愈紧的大手显示了他的情绪。 “爷说了,蓝天,不救!” 接着,他再丢下了几字来。 不是请求,也不是试探,而是直接对她的命令。 时非晚此时却还在呆着,只是看着他。她身上的冷意倒是散了,可看眼神,她的思绪像是游离远了般,目光没了焦距,就只是呆呆的…… 脑海中,一遍遍的,仍旧在回荡着方才岑隐说的每一个字…… “哼!” 岑隐却在此时冷哼一声,猛地收回了手去。然后,正过了脸继续对向了桌子上的书本,像刚刚的事没发生过似的,再次翻开了书本。 只是这一次他的翻页太过于杂乱无章,像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翻着书似的。 “咳……” 没一会儿后,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了的时非晚,这才发觉自己的呼吸畅了不少。“我……”她立马就想对岑隐说些什么。 可一动声,才发觉自己的咽喉处此刻竟是难受得很,有极重的异感。 刚刚,岑隐的举动,也不知是他冲动之下没控制住自己脾气而导致手重了点,还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话戳中了他什么,他脾气彻底上头真对她起了那么几瞬间的杀心。 总之……方才她的脖子,有那么几瞬间是真遭受了过头的对待。更甚至某个瞬间岑隐的手让她感觉像真遇到了杀手似的。 “咳……咳……” 时非晚不舒服的咳了几声。迫不及待的,已是忙给自己先倒起了水。接着咚咚的她竟是连喝了三杯的水。 等她连续想倒第四杯时,却是发现水壶已经空了。 时非晚只得放下杯子,暗道了一声倒霉。 “来人。” 只此时,她忽听到旁侧某个煞神出声了。 时非晚脑子里此时混乱得厉害,也不敢随意去跟岑隐讲话。见他突然唤人,她愣了愣。但外边的人比她的思绪更快,很快推门而入了。 “世子。”来者是阿一。流衣麦丫二人早被岑隐打发去了外院。 “弄壶水来。”岑隐没看阿一,只忽地交待。 “……”阿一愣了下,看向了桌上的水壶,忙道:“是。” “……” 阿一一走,时非晚坐在旁边,看着方才放水壶的地方,思绪更乱了。 刚刚也不知道是她的哪句话,还是说今夜发生的有关于剪纸事件的哪个点,激得这位煞星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了下他的极坏脾气。 虽然,她一个现代人实在觉得有关于蓝天的种种那都是芝麻大小的事。 但可以肯定的是,岑隐方才说容忍不了蓝天,是相当认真的! 可她已经救了。而且明天岑隐一审沐熙,肯定会知蓝天在她手里,还进过她闺房,只怕…… “世子,县主。” 阿一没一会儿,便弄了一壶水重新走了进来。在此期间时非晚跟岑隐没再说过话。 她愣着,思绪混乱的想着很多事。岑隐呢,只是坐着翻看着时非晚写的那些东西。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仍旧未散。 阿一一进入便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他放下茶壶立马就溜了。 时非晚对放在了岑隐面前的茶壶,未有任何动作。她伸手揉了揉嗓子,只低着头,跟岑隐一样看起了无名物件来。 “咚……” 只忽地,很轻的一声咚声,时非晚跟前响起了杯盏轻轻落在桌面的声音。 再一看,她的手边此时摆放来了一杯新倒的水。 “……” 时非晚看了一眼杯子,若说心底完全没火,那自是不可能的。只她嗓子的确不舒服得很。微怔了会后,时非晚也没啥骨气的,端起水便喝了下去。 她喝完一杯,放下杯子。只很快,又见面前的杯子里水满了。 时非晚又连续喝了三杯后。终于忍不住侧过了头去,说了句: “不用了!” 入眼,岑隐手中端着水壶。听此,他宽厚的手在空中静定了片刻,这才缓缓将壶放了下来。 时非晚这时又重新转过了头去。 “爷脾气不好,有时容易冲动。” 可恰这时,耳侧,忽然地,重新响起了岑隐的声音。 “……” 时非晚眨了眨眼,继续低着头,似没听见似的,继续把玩着手里随便从桌上拿的小物件。 “不过,爷其实可后悔,方才没再重点力!” 时非晚又听到岑隐冷飕飕的补了句。 重点力? 时非晚眨眼。 他是说他后悔,没有重点力气真直接把她给掐死? 第158章 谁说吃醋不可怕的 难不成,方才有几个瞬间,她觉得他是真想杀她,真不是错觉? “再重点力。你若没了,等时间久了,爷准能把你忘得干干净净。那时哪会再有现下这么多糟心事!” 岑隐也不等时非晚回什么。他虽没看时非晚,却是接着又补了句。 “世子!” 时非晚终于忍不住了:“既如此,你现在重新动手还来得及!” “对,来得及。”岑隐说。语气仍旧冰冷疏离,气息仍旧慑人沉闷。 “……”时非晚一定。听此,本能的往后退了退。手竟也本能的暗自握起做起了防卫状。 “可是,爷手软!” 然这时,她耳侧又落响起一冷冰冰的声音来。 “……” 时非晚抬起头来,再次朝岑隐看了去。他仍旧没有看她,时非晚只能瞧见他的侧脸。他神色仍旧慑人得很。目光这会儿又重新落回了书本上,忽地冷冷嘲了她一句: “乱七八糟!” 时非晚知道他说的是她有关于《圣心诀》的笔迹。 时非晚也懒得答他。想了想,忽地道:“世子不是要问我一些上次宫宴的事么?现在可还要听?” 时非晚这个承受了暴力的受害者,语气反倒还算温和。或者说,反而没有一开始用“退亲”字眼呛岑隐时的冷意了。 岑隐方才那般待她,时非晚自也有恼火。可如果比起一开始岑隐警告她不许救蓝天时,时非晚的恼气其实反倒是淡了许多。 是因方才岑隐的话起作用了。时非晚自己也不知怎么地,他那番话就好像突然捅开了她的一道新的思绪口似的。回归现实时时非晚倒反而觉得岑隐就算是今夜这个态度,她比之其他女子也已经是较幸运的了。 不然,她凭什么既希望着他不喜欢她,又希望他能待她温和好商量? 罢罢……时代以及身份如此,让他厌她此路危险,做出一些过于出格的事让他恨她也是自找死路,谁让这位是大爷,而她现下没资格跟他平起平坐呢。 “没心情!”岑隐却反似个受害人般仍旧是一身冷气,道。 “既如此,世子没别的事,就该回去了。” 时非晚心里烦躁。罢……蓝天的事明天听天由命吧。今儿先送走了这位大爷再说。 “砰……” 此一声,是岑隐突然重重的合书声。 时非晚的笔记突被他随便抛在了一旁,岑隐猛地站了起来,道:“爷是要走了!” 说罢,岑隐跨开步,从时非晚身边绕过,朝向门的方向。 “……” 时非晚抬头盯着他的背影,见此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喜。 他现在就走了,没发现蓝天,短时间内确实算是好事。可明儿一早沐熙告诉他今夜这些事……这位大爷今夜没有哄好的话只怕后果会更严重。 头疼! “哼!” 时非晚头疼的捂着额头低下头来继续喝水时,忽地听到那门口的方向再次响起了岑隐的声音来。是一声冷冰冰的哼,似藏了极致的不满。 “……”时非晚忍不住抬起了头来。 却是见岑隐正站在离门两步之外的地方。而且,突地止了步。他笔直的站立着,目光似盯着那门把,只是手却是久久未去触摸那门的把手。 时非晚看着那背影,挺拔,高大,在微暗的灯光下投下的影子又黑又长。屋内只点了一盏灯。她坐的地方是房内最为明亮的。而门口,则是光线最暗的。时非晚也不知是光线原因,还是她心情原因,只觉此一眼望过去,那本该让人觉得强壮又敬畏的背影,有几分寂寥之感…… “世……” 时非晚见他突然止步,眼波悄悄浮动。 “你——”岑隐却是又出声了,打断了后头人想说的话:“不解释?” 不解释! 三个字,仍旧又冷又沉。 而这内容,更是让时非晚瞬间疑惑的眨了眨眼。 这是在……跟她说话? “解释?”时非晚语气纳闷:“世子是问我吗?” 解释什么? “呵。” 时非晚又听得岑隐轻嘲了声。 “……” “你那般聪慧,那般擅审时度势,永远知道什么样的情形之下该走怎样的路,永远知道权衡如何选择才于你有利。 那么现在,你不知道,让爷相信你没有意中人,才属明智之举吗?你不知道,让爷知道你心有所属,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么? 既如此,现在,你难道编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说服爷,你剪这个蓝天,其实并非因你中意于他,而是,另有缘由么?” 一声冷嘲过后,岑隐接着竟是忽补了一番话。 坐在桌前认真听着的时非晚却是瞬间,傻了。 “啊?” 岑隐这话说起时,可比掐着她时还要冷还要慑人。可时非晚却只忽感到了一片茫。 理由?说服?解释? 他此意是…… 想让她说服他,告诉他那张剪纸所示的蓝天形象,其实并非因为他是自己意中人么? 这位大爷今儿个火大,该不会只是因为……很介意这? “世子,这是以前剪的……并非……”并非我现在背叛了你之类。 “那又如何!”岑隐冷冷打断:“以前剪的,就不是真的了么?以前剪的,便不会伤人了么?” 伤人? 不知道是不是时非晚的错觉。她在听到这两个字时,见前方那背影的主人公,脖子跟耳廓忽地唰红了。而且,是血似的红。 时非晚眨了眨眼,突地忍不住站了起来,朝前走了几步。 “世子……很介意?”忽地,她试探性的问了句。 “不然,你以为爷方才为何想掐死你!”岑隐的语气更冷了,竟是又一次的杀气四溢。 “……” 时非晚一茫。 他想掐死她,不是因为她之前提起“退亲”什么的,哪句话激怒了他么? 不然就是那“退亲”以及蓝天的事,伤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可听此话,他似乎最为介意的其实是…… 时非晚不大懂男人,更加不懂眼前这位大爷。可她若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定能够明白,她一开始的错觉是真的:之前岑隐某几个瞬间,是真的想掐死她的! 那突然有的掐人之举,虽说是冲动!可这冲动中,某几个瞬间岑隐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而理由,毫不夸张的说,真的是因为他一开始说的那一句“你没了,以后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糟心事了”! 因为—— 蓝天! 事实上,岑隐看到剪纸的那瞬间,就已经憋着火了!很重很重!而且,胸腔里,那瞬间便已经憋着一股想杀人的冲动了。又闷又沉,仿佛胸腔口突然堆积了几千斤石头让他无法喘息似的。 他当然知道怨不得时非晚半分。他火的也不是时非晚。他只是实有些扛不住这突然的认知罢了。难以承受这种窒闷感到——恨不得杀了某个女人一了百了的程度! 说起来,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对时非晚暴力了。有一次从城南回来,他骑马连夜载着时非晚。那妮子醒来时冷冰冰的甩了他的脸,还直说她有多中意三皇子。 那时,他就气得朝她射出了一箭……那一箭,一开始,他其实也是认真的。虽说,他后来射歪了。 当然后续很快的,他就知道是自己母妃要收时非晚为小妾惹了她,所以猜着那妮子说中意三皇子可能是故意的缘故,他便顺畅了不少。 但是蓝天……大哥白天告诉过他,他跟时非晚或许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他们有类似的思想,类似的认知,类似的性情。 再加上,一个官家仕女,能够公布自己的意中人是一个贱籍仵作……岑隐想象不出有多深的感情才会如此!那是一个贱籍啊!如果不是在乎到了顶,她何至于如此! 可以说,岑隐今儿突然的暴力之举,本应该发生在他突然看到那剪纸的第一瞬间的。延缓了不少,实在是因他握拳强忍着罢了。 “世子方才想掐死我,不是因觉得我不识趣,有损世子的尊严么?” 时非晚一步步的继续朝着岑隐走近。觉得这大爷真是莫名其妙的。 “时非晚!” 只她的步子突地被一声更冷更大的唤声给吓得瞬间止住了。这声突兀得让时非晚差点没站稳。因为……说此话时,岑隐忽地猛转过了身来。 “世……” “时非晚,你难不成,瞧不出爷在吃醋么?” 时非晚几乎还没看清楚这瞬间转过来的一张脸,耳边就重重的,传来了一声有些爆她脑袋的话。 “啊?”时非晚猛地定住了脚步。 “……”岑隐此时正直直的朝她看过来。 “……”时非晚抬起头,此时已经可以重新看到岑隐的脸了。她此时是真有些迟钝了,直到此一刻,“吃醋”两字才开始在她的脑袋里盘旋起。 时非晚眨了眨眼,瞧向岑隐的脸。此时她离得他不算远,已完全能看清他了。非她错觉,面前的大爷,脖子,耳廓,以及脸,此时都是血一般的红。而且,这声“吃醋”之后,在她看过来的这瞬间,似乎还有继续加红的趋势。 他的脸上是有怒色的,可此瞬间,怒中,又添了许多似另他不自在的其他情绪…… 第159章 有大爷在要嘛节操 “我……” 时非晚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什么。她脑子飞快的转动,立马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忙道: “世子误会了,我……我当然不喜欢蓝天。谁说剪了他就一定要喜欢了。世子不是不知我素来怪异。当时…… 当时我剪他,那是因为建安伯府出了许多事后,他们都觉得我克了伯府运势,想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我许了人。所以……所以我觉得自己得给自己谋一条前路。 当然,我知世子可以护我。可在这之前,我也跟世子说过,我不愿进擎王府……当然这绝对——绝对不是因为世子不好!是因我胆怯。擎王府水深危险重重。我无父兄倚仗,又不慕擎王府荣华权势,世子自然不会是我想要的选择。 而其他人……我当时名声比现在还臭,不会有我看得顺眼的愿意要我。所以…才想到了蓝天。 当时,我哪里知道他只是一个仵作。我回京后不久去过一场权贵办的茶宴,当时撞见过蓝天,他曾为我伴奏,也借给过我一把剑,那天我虽知他身份低并非权贵,却也不知他乃贱籍。当时我见他温和,人也好看,相谈间知其性子也好。瞧着舒服。所以…… 便斗胆在宫宴上画了他。想着若是公布意中人,等之后,阿爹会为了我的名声以及建安伯府的名声着想,给我寻人家时,第一步会先去寻查下这个蓝天。 不过这绝对非我心悦于他。只是因我觉得他看着比其他人顺眼,且我当时又急需一个人来抵抗伯府一家子给我烂寻的亲事罢了。世子或许不信,但我想说,有些女子挑人,是真不需要有多喜欢的,只会看他合不合适。 再加上……我当时怕世子仗势欺人,没准哪天就把我弄进擎王府给你做小妾了。也想以他,为我挡枪。” 时非晚这会儿思绪并没有素来对外表现的一样那么清明,神色也未有常见的平静沉稳。 事实上,她这会儿都摸不着自己实在凌乱的情绪了。因为今夜确实也太凌乱了点。像是眼下……什么跟什么?别人家妹子素来是被人哄着的。到她这里,没做错什么,被掐到差点断气,眼前大爷还一副她欺骗了他全部身家的样子。且似乎今儿她若不想法子哄着他,她迟早得彻底完蛋似的…… 罢罢,好在她不是真的中意蓝天。 “你以为你此言能说服爷?” 时非晚说得多,岑隐此时目光仍旧直直落在她身上。只他神情却是未改。而且……似乎更气了! “应该……可以吧!” “谁给你的自信?” “因为……这是事实!” “时非晚,别跟爷来这套!”岑隐鼻子一哼。 “……”时非晚再次不作声了,袖下的手指轻轻搓了搓。 “动过直接嫁他的心思,却说你本无心。时非晚……” “世子,我是说。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我可能……的确是更愿意选择他。但这并不是说我对他……”时非晚忙抢想抢答。 “不过关!”结果岑隐很快又抢了回去,直接甩给了她三个字。又道:“平日里脑子倒是机灵,这会编个像样的理由都编不出么?” “……” 时非晚无语了! 她倒是能编出很多理由来!可这位大爷这是想让她编么? 他分明是想让她彻底的否认而且让他相信无疑她对蓝天真的无心! 然而,其实他本心里又觉得没这种可能! 所以这位大爷现在……抱着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心思! 时非晚头疼的抬起头瞧着岑隐。却是已见他神色又难看了几分。时非晚只感觉他下一刻要么就是要气冲冲的摔门离开,要么就是忍不住冲过来真把她给捏死去。 此时她才意识到……她方才的辩解,只怕是起了反作用了! 因她方才字里行间,提到了对蓝天的欣赏不说,竟还提到了有嫁给蓝天之心! 而一般来说,大楚仕女出嫁,除了挑个人之外,那就没有连家世完全都不了解就乐意嫁的。而且挑的多少人口兴旺之家。 她却是只瞧了蓝天一面就生了一点点此类心思。她都愿意嫁了,试问,哪个大楚男子听了,不会觉得她是一见钟情。而且这一见钟情得的程度……还不是一般般的深!深到不用看家世便敢用自己的名声来赌,敢交付给他下半辈子。 “咳……” 时非晚脑子转着。其实,她方才的话真的不假。 当时依建安伯府那家子的急性来看,只怕是不超过五天就会把她随便找个人给许出去。 她肯定得给自己谋前路的。当然,想逃是一条:只时非晚觉得几天时间对她来说太少了不够准备。所以,她觉得最好定亲的事也不要如了那些人的意。 而蓝天……她宫宴上画他,自然有想拿他出来挡枪之意。同时若她公布意中人,伯府为了她名声着想也的确会留意起蓝天。 若实在要出嫁…… 时非晚想她可能真愿意试试,不是因为对他有什么感情。纯粹是因……在第一次跟蓝天相谈间,她其实一直有一种预感。蓝天那家伙他跟自己似乎都……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时非晚的思绪忽被岑隐冷冰冰的一声唤给打断了。 时非晚忙晃了晃脑子,一秒回到现实。忙又继续道:“其实是因为……” 罢罢,她若说起自己对蓝天的独特态度岑隐反而会更恼的。换条理由吧…… “不用说了。” 哪想这时岑隐又打断了她来。 时非晚闭嘴,迷茫的一望去,却是见岑隐此时突地迈开了大步来。 而且,并非转身摔门而去!他是突然朝自己走了过来! “我当时急需要一个自己看得稍微顺眼的人挡枪,以防建安伯府那家子把我随便塞给傻子老头还有变态之类。此情形之下,世子且想想,寻个自己看得舒服的,便是不喜他,便是随便了些,但只要不厌他,不也比我那不待见我的家人,给我随便挑的强么?我不认识什么人,没别的人选,所以……” 时非晚才不管他的那声“不用说了”呢,这会瞧见岑隐的步子,心一跳,求生欲蹭蹭的往上涨忙便又说道。 她话完时,岑隐步子却是已在她一步之外了。 时非晚瞬地闭了嘴。 “那为何看他舒服顺眼?” 头顶却是忽地砸来了一句沉沉的声音。 “他生得好看。” 时非晚这话刚完便感觉自己下颌处碰上了一根火热的手指。接着,她的小脸便在手指的带动之下抬了起来。双眼也已隐此是瞬间对上了头顶的另外一双眼睛。 “世子当然也生得很好看!”几乎是瞬间,时非晚便忙说了一句。 像是她猜到了岑隐这突然强行让她看向他的用意似的。 “爷没问你这个。”岑隐忙说。 “世子是没问,但世子现在心里不想问这个么?不然,世子突然间非拉着我我看着你做什么?”时非晚不知怎地,此时瞧着岑隐一张黑脸,一股小憋气一鼓竟是忍不住没忍住给他留面子了,“世子以前是很好看,但是现在像狼,吓人得很,是真不好看!” “时非晚!” 岑隐脸果然又是一黑,这下别说缓和了,怕是她先前的努力全成了往火上浇的纯油了。岑隐那只火热的手指已是瞬时落下,另一只袖下的右手接着竟是突地一抬。 “我都是实话!” 时非晚双眸瞅着岑隐突然抬起的那右手,眸子轻轻一定。忽地,她身子竟是直接往前冲了一步。手跟着一抬,忽地连同着岑隐那只刚抬起的右手一同将他抱了住。 先前,岑隐就是用这只右手掐的她! 岑隐双手顿止。当然……他的手便是想有什么动作也已经没法动了。时非晚这一抱力气可不小。他的一双手也全被环了起来。 “时非晚,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时非晚生得比岑隐矮了一个头。这会儿一抱着,再一眨眼,便听得头顶又砸来了一声又沉又诡异的声音。 “世子头一天知我是软骨头么?” “……”岑隐听此句,脑子里此时想起了自己第二次见这妮子时。那是在宁安长公主府。他当时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那些事,再见她时,也是有火的,当时他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然这女人一副看着清冷淡漠的样子,实却是没气节得很! “世子方才不是说我,是个擅辨形势,依利而走的人么?世子说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怎么?你以为爷方才想对你做什么吗?” 岑隐沉沉又怪异的声音仍自头顶落下。 时非晚此时正禁着他的手,不吭声。 若在今夜之前,她当然不会觉得岑隐会对她做什么。但先前的事,以及岑隐的那番话……让她突然明白了:一旦岑隐没那么喜欢她,依他的脾气,她哪有资格在他面前任性。 在时非晚的认知里,在得知自己未婚妻心中有人后,只怕多数男子心底的感情都会淡掉一大截吧…… “爷倒是想!” 岑隐手动了动,突然磨牙似的钻出四字来。 只接着,一声叹息之后他又咬着牙补了一句: “可爷哪里舍得……” 第160章 矛盾的不只是世子 嗯? 时非晚忽地一怔。 此时岑隐的手一个用力,已是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时非晚眨眨眼,忽地感觉自己后腰处被人轻轻搂了住。 “你怕什么?也不想想,爷若是真舍得,哪还等得到现在?” 贴近耳侧处,沉沉的一声叹息之后跟着岑隐的声音又起。与此同时,时非晚感觉自己的咽喉处被岑隐的另一只手轻轻抚了上。 “世——”时非晚黑睫闪动着。未抬头,却是忽地觉这周围的气氛比之前还诡异了。岑隐方才言辞间冷意可未少,身上气息也仍旧不那么容易接近。 可此番动作跟言中之意却又矛盾的……似乎不气她了似的。 “爷脾气太冲罢了,但恼的不是你。” 时非晚想想后忍不住抬头时,却是恰好又听到了岑隐的声音。 他此时正瞧着她的脖子处。时非晚仍旧摸不清几分他的情绪,只是可以感觉到抚在她脖子上的手轻柔似棉。 时非晚忍不住探向了某位爷此时那双深不见底仍旧复杂难辨的墨眸。 她想:她此刻忽然明白过来此人的脾气跟矛盾来源于哪里了。 岑隐恼的应该真的不是她!他纯粹就是自己心里不舒服,所以脾气容易上头罢了! 而这不舒服的根源…… “我方才说的,真是实话!”不知怎地,时非晚忍不住补了句。 岑隐未吭声。 “不信?有那么不可信吗?” 岑隐仍旧没吭声。 “岑隐!”时非晚咬紧牙。说实话若是往常,他爱信不信,她不会在意半分。但今儿考虑到沐熙现在在他手里而蓝天又是遭她连累的,就岑隐今儿听到蓝天时的态度,时非晚实不敢任性。 于是这会瞧着岑隐那张分明没有半分信她的脸,时非晚拳头一握强压下心底的憋火。忽地一踮脚尖,一抬手,便猛揽上了岑隐的脖子,唇瓣紧贴在了岑隐耳侧。 时非晚深呼吸了下,紧紧一闭眼,忽道: “世子若不是擎王府的人,世子若能理解我,那么宫宴之上,我第一个想到的能画的人,是世子。” 时非晚说完时再次猛吸了口气。一睁眼,她垫起的脚尖便不自觉的瞬时落了下来,唇也因此自岑隐耳侧脱离。 她本打算说的话不止这一句的。可这会时非晚不知怎么地,忽然地控制不住自己脑袋了似的,只想往下埋头,埋得越深越好。心口处突咯噔噔的跳动声更是让她一阵心烦的忽地反想把岑隐踹得远远的去。 可岑隐此时却反倒低下了头来。 他抚在她脖子上的手忽移至了她下颌,想再次挑起她的脸。 时非晚忙转过了脸去,双手一用力猛地便想把岑隐推开。 “世子,你该回去了!”几乎是瞬时,时非晚便冷声说道。 竟不大理智的懒得再担忧岑隐明儿会不会发火了,时非晚此时心底只有一种冲动:想让岑隐立马消失! 可她这一推却是毫无作用。岑隐将她的腰缠得紧紧的,手上的力度忽比之前翻了几倍,竟反将她往前带了去。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一用力,时非晚偏开的脑袋便被他强行扳正了。 岑隐此时看到,时非晚脸颊此时罕见的滚烫发红。 “真的?”岑隐唇忽启,暗黑的双眸底一簇火光冉冉而起。低低沉沉的声音不自觉的已淡去了些冷意。 时非晚沉默。一手推开了岑隐挑着自己下巴的手,头不经意的再次偏低了些。 “可还疼?”岑隐的手却也不迫她了,顺势地,直接再次轻抚在了她的脖子上,忽地道:“爷脾气实不好,爷改,下次绝再也不会这样了。” 果真是变幻莫测的擎王府隐世子!只这片刻的功夫,岑隐神色大改。他唇角一扬,眼底一抹狐狸似的狡光竟是悄悄而过。 “阿晚方才说的会画爷,乃为何意?”岑隐再次问起这时,竟突然笑了笑。 时非晚仍旧默。 岑隐此时头也跟着她埋了下来。她低,他便也低,脑袋始终保持着只隔她一拳的距离。时非晚此时能很清晰的听到岑隐突然间擂鼓似的心跳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狂烈。但她却觉得比岑隐发怒掐她时更加心烦了。她脑袋忍不住的继续往后偏躲了下。 只恰是这时,岑隐脑袋却偏偏再次一埋,唇瓣便轻轻贴在了时非晚的唇侧。 时非晚一个惊愣。等回神时,她唇齿已是被撬开了。迎面的男子气息浓烈得让她觉得呼吸突然极致困难起来。岑隐那只紧扣在她身上的手使得她几乎完全贴合在他身上。只这短短的一个愣神,时非晚便已能感觉到周围气温的火热上涨了。 “世子……” 但也只是回过神的片刻后,时非晚猛一推,瞬地便拉开了岑隐的手,自己则是快步往后退了好几步。 “世子,你真该回去了!” 时非晚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停下步子时忙道。却也是这瞬间,她望向岑隐微勾起的唇角时,似猛地想到了什么: “世子你……我先前说的解释,世子其实早信了是不是!” 如果他真的完全不信,哪有这么容易被哄好? “阿晚之言实在荒唐,难让人信服。换别人,爷是准不信的。但……便是再荒唐,事情放在你身上,爷信了。” 岑隐看了他一眼,脚步往前踏了一步,只是瞧见时非晚此时的样子又立马止了步。轻咳了声脸颊火热的也微微偏闪了下脑袋。 “第一时间,世子其实就信了?” “是。” “那你方才——世子在骗我!”时非晚咬牙。 “不完全算。”岑隐道。他是信了。放别的女人用那番话来说,他绝不会信。可偏偏说的人是向来怪癖的时非晚。所以岑隐听到之时,几乎是本能的,在第一时间就信了七八成的。 哪怕……其实先前是他明着告诉她,让她“编”个理由出来的! 一开始,他也的确只是想自欺欺人,单纯的希望着哪怕是她能编些什么给他听也好。 可时非晚真解释过后,岑隐就知道:那其实不是编的!放在时非晚这么个怪人身上,他第一时间的本能反应就是此! 也因,他也了解时非晚,她那么聪慧,如果真的要编,她完全有能力编得更好更容易让人信服的。可正是因为她的解释不完美不那么让人舒服,他才觉得:那不是编!是真实! “世子既早就信了,方才怎么就不完全算是在骗我?” “阿晚若不哄爷,爷便是信了也没什么觉得开心的!”岑隐臭不要脸的回。 所以,这位大爷方才那一系列的臭脸表演,就是来骗她的示好的!而且成效明显颇佳—— “阿晚方才说,如果爷不是擎王府的,如果爷能理解你,你会剪画的便会是爷,此乃何意?” 岑隐轻笑一声,不大准备放过这个问题似的。 “岑隐!” “阿晚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你……” “不是!编的!”时非晚咬着牙。回了一句后三步跨至岑隐面前,已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开始将他往门外推去。 “爷的错,爷赔罪,好吗?”岑隐这会在她面前完全硬不起来了。他当然还完全不想走。只却是完全不敢跟时非晚对着来。于是没三个眨眼的功夫岑隐便已经被关到了门外。 “世子。” 阿一此时守在门外口,惊奇的忙唤了声。 “从这里,用阿肝快马加鞭,到擎王府,一个来回大概需多久?”岑隐一面对阿一便正了色。 “啊?”阿一一怔。 “守着,我去去就来!” 岑隐却是不等阿一回答,自己便又立马说了声。 接着,很快他便消失了。 去去就回? 阿一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惊奇。不会吧……世子你待会儿还要回来? …… 室内。 时非晚此时正烦躁的靠着门背想着方才的事。脑子里不住的回旋着自己对岑隐说的那番有关于若非外部某些因素,她毫不犹豫会画他的事,愈是想下去,她便愈是觉得心烦。 她怎么能对他说那种话! 真是脑昏!傻货! 时非晚心里狠骂了自己几句。她如今当然不是真打算好好跟岑隐过日子的。便是偶有示好,她也在岑隐面前表现得很明显。她也在告诉着他:她是为了示好而示好,而不是因为喜欢而示好。 她想这样,可以减轻一些自己的负罪感。最起码她会觉得自己欺骗得少了一些。情感上岑隐会一直明白她对他无心。 可方才那一句……会让他怎么想? 当然时非晚此时真正烦躁的事,她脑袋发昏的说出那句话之时,她脑子里的头个反应竟是—— 那是实话! 乃实话——这个认知在第一时间冲进了她的大脑,心底的烦躁以及不愉快的感觉也紧接着漫延了开来。她拼命的想将这个念头晃掉。逃避似的想离开岑隐的视线里。可很矛盾的,她又很明白,否认这点,只能说明她在自欺欺人。 因为:那真的是实话! 时非晚不得不承认:岑隐抱她亲她时她虽因许多心理原因会有排斥感,但若是换另外一个人绝对是不成的。若是另外一人她的态度也绝不会是这样。 她死劲的想将这些认知压下去!因她知道这代表着—— 她动心了! 第161章 半夜风波还没有断 可是……她怎么能够动心…… 时非晚,你得打住!趁着还不算深时,否则,日后你要怎么逃脱开那王府深院…… “哈哈哈哈……” 时非晚心烦意乱之时,一道朗朗笑声恰自床侧方向漫了来。顿时,时非晚觉脑门上迎上了惊天霹雳似的,猛一回神,清淡的脸颊瞬间黑了大块。 大步迈至床前,她一掀帘子,便见里头某人正笑得上气不 接下气。 “伤口不疼了?”时非晚咬着牙问。 “疼疼疼!”蓝天边笑边答。 “怎么,现在不担心了?沐熙现在,可落在了世子手中。” “……”上头后半句方落,床上人笑声瞬止。 “啊?不……不会这么倒霉吧?” 蓝天笑脸瞬间变成了黑脸。 “你说呢?” “完了,完了!” 蓝天抱头。 她还当时非晚说明了剪她的缘由后,这坎儿就这么过了呢。那个擎王世子顶多就是不救她。可她已经安全了,日后躲着他过日子便是。但沐熙要落在那世子手里,便必会向他传达一个信息来:她蓝天大半夜进过世子爷未婚妻的香闺! 大楚女儿家的闺房男子出入的后果是非常非常严重的,几乎等于直接冒犯了。 她可不像是那些护卫们。高门大户能被选出来保护女子的护卫,自小都是受过训的,乃为无情无欲之人,在这个社会人们几乎不会将他们考虑进这层里。 可她…… “噗……哈哈哈……” 担忧归担忧,蓝天想着想着,一声狂笑又实在憋不住的喷了出来:“我倒从来不知,这恶魔也难过美人关!” 时非晚满头黑线。她当然知她在笑什么。 实不乐意跟她谈及岑隐,时非晚忽地一把抓住了蓝天的胳膊,道:“你既还有力气,想来是死不了。既如此,还是别歇我床上了。” “不歇你床上,我去哪?” “密室!” “啊?” 时非晚话完便立马走至一副画前,掀开了一幅画。按照阿一先前的操作,开起了一处机关来。 “你这里还有密室?”蓝天惊。 “对。” “这是储物间吧?可是,你要让我歇那里吗?不行不行!我身上有伤,会闷死的。” “哥们,你再歇那,我就得被你吓死了!”时非晚觉得还是别抱着侥幸心思的好。蓝天一副男人装睡她床上,又有过岑隐这一遭,她怎么都感觉危险。打开密室门后,时非晚转身立马去扶起了蓝天,道:“明天的事,明儿再说。” “行行,我自己来。”蓝天瞧了那密室黑乎乎的小出入口一眼。那口子得俯身钻进去才能出入。从这外边看不到密室里边多少情形。蓝天此时能自己走,想到时非晚的处境,便也还是配合的往密室里钻了去。 “我给你铺张床。”时非晚见他小心的钻进去后,本也打算进去瞧瞧看里边什么情形。以及顺道把那徐凯给拉出来再问几句什么的。 “砰——” 然恰是这时,门外竟突地响起了一道重物被狠狠砸落至地的声音来,惊得时非晚一个踉跄差一点便往前栽空一脚。 “建安伯夫人,我们主子在休息,望莫打搅!!” “放肆!区区护卫,怎高抵制主人之令!我让你们让开可是听到了?是擎王府没把你们教好,还是跟着那小贱蹄子后便不懂规矩了?” “老夫人请谅解,我们的主子,仅仅只是慧安县主,而非伯府!” “放肆!你们给我让开!” 重物砸碎的声音之后,紧接着,门外又响起了人的对话声来。 建安伯夫人?老夫人李氏? “砰——” 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些字眼的瞬间,房门口砰一声重响,竟传来了门突然间被狠狠撞开的声音。 时非晚猛地一定。 “丫去!这里边怎么这么多人!” 也几乎是在门响的前一刻,密室里的方向,同时传出过蓝天一道低低的惊声。 但时非晚哪还有心注意这,她一滞之后,已是瞬地扭头目光往门口处投了去! “小贱蹄子,让他们给我滚开!” 方扭头,恰就闻门口方向一道老沉的怒声。 方才那撞门声竟并非错觉。 只见此时,她门口的方向。一个坐在轮椅之上拿着拐杖的老女人正在骂骂咧咧着。透过被撞开的门,时非晚可以看清门外的景象:李氏,她的那位无良外祖母,就是那位坐在轮椅上的人,也是方才张口骂人的人。她此时,竟就站在了她房间之外,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丫鬟婆子。 显然的,方才那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撞门之声,就是来自于她。 “祖母,你怎会出现在这?” 来不及惊讶,时非晚的头个反应便是问了句。 只她的思绪,也瞬间的开始转动起来: 李氏?上次见她还是她被岑隐踢伤之时。怎么她已经可以下床了吗?只是她在这深更半夜……这样的时机之下,这样突兀的竟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又没有通报而且还突然撞门之类的。莫非—— 时非晚已经不得不去想:是不是今晚她房间里闹出的动静惊动伯府的人了!毕竟,她之前跟沐熙动过手,而岑隐来时他也发过火,偶尔房内的响声并不算太小,房内灯又一直亮着。 而在建安伯府,盯着她的人可也不少。这“探子”之类兴许也有。难道是…… “忠勇侯府陵小侯爷奉太后旨意,最近在抓一个江湖大盗。那大盗只在半夜里出行。今夜陵小侯爷的巡逻小队发现了他的踪迹。一路追踪过后,方才特意传消息至我建安伯府,那大盗进了我伯府的院子。而且,是朝着你院子的方向的。 这么大的事,事关你的安危,祖母怎能不来看看?” 时非晚没想到的是,李氏接着竟然回答了她。 陵小侯爷? 时非晚听到这名字之时,立马就想明白了原因: 陵小侯爷!陵栩!那可是沐熙那小弟中的一位。上次宫宴一开始准备娶她的也是这位。 看来事情应是这样的: 今夜沐熙特意来寻她,这行动却并不是单独的。只怕沐熙也是领了队伍来的。只不过进她的房间时,只有他一人。 其他人虽没有露面,但沐熙出事,蓝天落在了她手里,沐熙的小队伍现在也已经知道了。 所以眼下这一遭……是沐熙事件的后续!沐熙的人,因猜到了受伤的蓝天现在就在她房里。所以……不管是为了给沐熙报仇,还是为了将蓝天弄回去,或是纯粹是跟她作对。总之—— 他们特意去给建安伯府中最看不顺眼她的李氏报信了! 这也是此时此刻,李氏出现在了这里的原因! 想明白这些的当下,时非晚的目光便悄悄的扭头看了一眼后头……当然,这个动作是十分随意自然似不经意的。为的,当然是看看密室方向了。 幸运的,蓝天的反应极快。这会儿扭头时,时非晚已经见房间恢复原状了。看来是机关被他从密室里边关上了。若是不自己去开启密室机关,此时就从外边看,是完全看不出什么痕迹的。 而在撞门时,蓝天虽然也出声了,可声音不大,想来李氏这群人是没有听见的。 不然……此时她就是直接惊叫了。 “主子。”阿一等人此时站在李氏的身边,一脸的为难,立马表意道:“属下,听从主子安排。” “……”时非晚抬头,瞧向了他们。 此意,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按理,李氏敲门,他们应该事先有提醒的。可他们不仅没有将人拦下,反而让人直接撞了门。 第162章 丑婆师傅出事了吗 时非晚知这缘由:阿一一等不了解她的性子,而大楚以孝治国,若他们真的过于强硬了,是会让她传出大不孝的名声的。白日午后时未有人来打搅她,是因她提前有过交待,且欲拜访者念及擎王府的面子并不算太强硬。 但就李氏眼下这阵仗,他们要阻便必然要跟她动手。可没时非晚的示意他们又哪里敢。外加方才岑隐来也没发现蓝天,怕是他们已料着蓝天已移至了密室中便也放心了不少。 “祖母多虑了,孙女这儿未有异样。” 时非晚只看了护卫们一眼,暂时也不好明着下令让他们赶走李氏。 “既未有异样,怎这么晚了屋内灯还亮着?” 李氏是坐在门槛外的,此时已经往房内滑来。 “孙女失眠了。祖母现在既已见我安全,便应放心了。祖母年纪大了,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 时非晚此时心底正估摸着那“江湖大盗”的说辞应只是李氏自己编的,为了嘴上有个理由。而沐熙小队伍给她传的消息应只是:她房内藏了男人! “如此大的事,岂能这么草率?宁信其有,也不能大意了。万一那江湖大盗真潜了进来,藏进了哪里。到时候出了事可不得追悔莫及?” 李氏哪那么容易打发。此言才落,她便朝身后一堆婆子扬了扬手:“搜!” “祖母要搜什么?”时非晚却也跟着扬了扬手。 阿一一等见此,已是立马挡住了那些婆子的下落。 “混账东西!你这是做何?怎么,攀了擎王府的高枝便敢不孝了么?不知此若是传出去,你这县主的头衔还能不能稳得住!” 李氏见状,脸一沉。 “有什么后果都是孙女自己的事,便不劳祖母操心了!” 时非晚懒得跟她多装。反正上次之后脸皮就已经撕扯开了。不耐烦的回了句后便看向阿一,直接道:“送老夫人回去!” “你这蹄子,竟敢如此对待长辈!怎么,莫不是你这里头真藏了江湖大盗,且你跟他是一伙的,不乐意让他出事么?” “动手!”时非晚装没听见,依旧坚定。 “是!”阿一应声,一扬手,八名护卫已准备直接将这群人用暴力方式赶出去。 “贱蹄子,你敢!” 时非晚不理。 “好好好!真是我时家的好孙女!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见过如此不敬长辈的!我倒偏要看看,你这翅膀能有多硬!不让搜是吧?我还偏就不信有祖母治不了孙女的!” 李氏气得直捶胸脯。只是眼看着阿一就要来丢她的轮椅了,她却一点也不急。竟是忽地从身上掏出来了一件物品来,直直的朝着时非晚抛了过去: “倒就不信治不了你!敢不听话是吧?不听话,我便让这簪子的主人,见不到明儿的太阳!” 簪子? 李氏朝着时非晚丢过去的东西,是一支木簪子,簪子看上去平常无奇,只是时非晚接过来的瞬间,静容唰一下便冷冽起来: 丑婆—— 一个名字瞬间就在时非晚脑海中放大开来! 丑……丑婆?在她手里? “哼!让他们滚开,否则……” 李氏得意的一哼,眸露威胁。 “主子。” 阿一此时瞧出了时非晚神色的不对劲,心底猜着只怕这簪子并不寻常。 “搜!” 李氏又一次下令。 “是!”婆子们忙应了声。 “主子。” “退开,让他们搜!” 让护卫们惊奇的是,他们正要有所行动时,却忽地,听到后头时非晚声音沉沉的又吩咐了句。 “是。” 护卫们略愕的点头,却是禁不住的又往时非晚此时手中捏着的木簪看了一眼,心中暗觉惊奇。这一眼望去,时非晚正紧紧的捏着簪子,神情莫测。 一群老嬷嬷经过时非晚身边时,还似不经意的狠撞了时非晚一下。时非晚脚步微跄了下,竟似未有察觉似的,只是死死的捏着那根木簪。 “姑娘,这簪子是谁的?很重要吗?姑娘认识?” 李氏进来后,流衣麦丫也是从外院撤了回来的。麦丫心直口快不会看人脸色,发觉出异常竟是忽地直接问了句。 时非晚没有应声。麦丫很快就被流衣狠拉到了后边。与麦丫关注的不同,流衣此时只担心上了蓝天: 姑娘肯让人搜,那蓝天应就在密室中了。这密室建安伯夫人知道,不知道……她会不会去搜查…… 不过没过多会,流衣便放下了心来。因为婆子们在时非晚的房中搜查了会后,似未有任何进展。而李氏神情也再次变得难看了。只是,她却并没有让人搜密室的意思。 流衣心想:只怕是老夫人压根儿就不晓得她们已经知道了密室的存在,所以完全没想到这来。而她自己之前建密室,想来也知她不想让人知晓它的存在的。 “老夫人。” 没多会后,一个个的婆子搜查回来后朝着李氏摇了摇头。 而时非晚,此时似已从对簪子的回顾中,回过了神来。她眸中敛下一抹戾色,将簪子一收。这会儿心思已经收回至了眼前处境之上: “祖母,你搜过了,我这里没什么江湖大道。” 尽管心底涌起了盛怒,时非晚却还是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十分平静。 如果不是受胁,时非晚其实也是不敢让人直接搜的。但这会儿见李氏完全没有想到密室上去,她心底对于蓝天便完全放下了心来。 “这是什么……” 可正是此时,李氏顶着满脸憋火似要将人召回时。“砰”地……只听得一声微脆的响声过后,时非晚跟李氏中间的空地上,突然砸下来了一物来—— 那是一男子玉冠!是一个嬷嬷突然恶狠狠的丢在时非晚面前的。不过地面是丝绒毯此时玉倒也没碎。 “这是什么?” 李氏一愣。立马让人捡了起来。只看清时神情一变,她猛地一拍桌子便问道:“这是哪儿找到的?” “老夫人,那里。”寻到此物的嬷嬷指了指一个位置—— 时非晚的床! “大胆逆女!竟敢与外边男子私通,还允他进过你闺房!” 李氏没有过多思考,也没有中间任何问询的过渡环节。她又一拍轮椅,指着时非晚便恶狠狠的骂道:“还不从实招来,那男子是谁!” “……” 突然的转变让时非晚突觉头上浇下了一盆冷水似的。 她愣了愣,当然也在观察那玉冠: 这东西,的确是在她床上找到的。不是陷害!它,就是属于蓝天的!因为此时时非晚看到了上面刻着一个“蓝”字。这是大楚的习俗。男子成年加冠时,会定制刻了自己名字的玉冠。 糟糕!必是她先前躺在她床上时落下来的! “捡的!” 只意外归意外,时非晚声音色仍旧平静,且似更不以为意了似的,只突然回了她两字。又道: “祖母若是一定要给我扣什么罪名,随意。只是现在大晚上的,祖母想扣,是不是也应该等父亲跟祖父在场时才方便?” 时非晚此时当然知道被人搜出来这么一男子的私件,这麻烦事怕是立马就要到了。但她眼下不想应付。丑婆的事此刻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思绪—— 丑婆,她在乡下的师傅,那个教她琴棋书画的怪婆子,她的簪子,竟是出现在了李氏手中!此,说明了什么…… 时非晚不大敢往下想!那簪子虽是木簪,可却是丑婆贴身之物。十多年来她从未离过身。 可是,就算有人去乡下查她,应也……查不到丑婆上去才对…… 第163章 世子爷的特别礼物 丑婆是此身体原主最大的恩人。现在的时非晚因两抹灵魂的记忆情感相融合,她是完全不可能忽视丑婆的。可以说除了现代做特种兵的经验之外,今时非晚会的其他一切,全来自于她的授课。 在乡下时她跟丑婆来往都是偷偷进行的。村里人知道有丑婆这么个人物,却是完全不了解她们之间有这么深的关系。 所以,时非晚想,就算有人查自己,应也不会查到丑婆身上的。 而现在她显然想错了! 丑婆有一常年不离身的贴身之物,就是方才李氏给她的簪子,是她丈夫留给她的唯一遗物。而现在它落在了李氏手中,时非晚不得不去想李氏去乡下查自己了:而且应是查到了丑婆,且将她从乡下抓了过来。 “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话?你自己做的事,反倒是赖我了么?” 本来此类事件,一般情形下,发现着首先会很惊讶,头个反应先是问询之类,而且绝不会立马就想到此类的结论,毕竟因一玉冠便联想确定这么多事实在也有些过头了。 可李氏完全相反。没证据她就想往此上扣了,更别提现已有了一点点蛛丝了。 “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李氏好不容易弄到这么一物,哪会就这么放弃了。 “老夫人……” “老夫人,不好了。” 只也便是她这刚逮着一点机会之时,门外方向突然急冲冲的冲进了两个丫鬟来。那两丫鬟是李氏的人。也没经通报,一进入便立马朝着李氏走了去。 李氏这会儿想着有了把柄应能让眼前这臭丫头跪下了。可才来的两丫鬟一近身便靠近她耳侧说了几句什么。 时非晚听觉很好,却也没听到具体说了什么。只隐约似乎听到了丫鬟们说到“走水了”三字。然后……她便见李氏得意的神情突然一变,脸色瞬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难看了: “你说什么?”她忽地怒冲冲的转向那丫鬟,“我院中怎会发生这种事?” “老夫人,您回去看看就成了,是真的,刚刚……”两丫鬟异口同声。 “……” 李氏眼底此刻涌起了慌急,似乎自己的院子中出了什么事似的。只她哪甘心就这么走了。她死死拽着玉冠,恶狠狠的瞪了时非晚一眼。但转念一想,如今便是抓着了一些把柄,没其他人在场顺道将时非晚的亲事给破坏了,她也是不敢对如今这般身份的时非晚动私刑的。 罢罢……这玉冠,算是物证。找到了这个今儿也不算白来了!东西留着日后还怕治不了这臭丫头么?这么多人瞧见了明儿她便是想不认都不行。 想此,李氏冷冷一哼,“明儿,你且等着时家一族怎么治你吧!真是不要脸,男子的私物也敢藏!便是圣上知道了,也会治你个有辱皇家之罪!哼!” 话罢,她慌慌张张的立马转身,领着一众人离开了。 “姑娘,怎么回事?” 李氏这来得突然去得却更加突然。流衣觉得实在奇怪极了:“老夫人院子里突然发生了什么事么?这么着急,按理,她这个时候不应该:……” 砰—— 只她话都还没说完,只听得房内后窗边,这时突然地又响起了一道轻轻的砰声来。这响声,恰好发生在李氏等人离开之时。 这声不重,可却也能让房内剩下的人听得真切。 流衣麦丫被吓了一跳,来不及想什么,立马便回头看向了窗口处。 “出去!” 也正是这望过去之时,窗口那一处地方,传来了一道冷冷的男声。 “啊!世……世子……” 流衣却更惊吓了,猛地忙往后大退了一步。 时非晚的房间,窗户此时是被打开的。而窗前,此刻竟是正立着一位男子。这男子不是别人,竟正是岑隐。很显然的,方才那声音就是他造成的,应是从窗外跳进来时发出的声响。 只是……世子他……不是回擎王府了吗?怎么会突然又出现在了这? 而且方才他是……从窗户进来的? 今夜这惊吓真算是一件接着一件便未停歇过,好在流衣还算静定,愣了会后,倒还是很快就回过了神来。而且反应很迅速的忙给岑隐行起了礼。 “世子。” “都出去!” 只接着她却闻窗旁的方向又响起了一声。 “是。”阿一一众几乎本能反应似的立马应了声,忙退了出去。 对于岑隐突然出现,他们并没有意外。世子一开始离开的时候就暗示了他还会回来的。 “姑娘,我们要出去吗?”麦丫却是傻兮兮的问起了时非晚。 “……”而流衣,却是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只此倒也不是因下令人不是她主子。她的思绪比麦丫更为复杂一些:她此时是忐忑的。如果可以看到她手心,必能察觉出她突然间冷汗连连了。 流衣可不傻。世子恰好在李氏离开后才出现,只能说明在此之前他就在外头,而且知道李氏在里边才没有急着进来。 所以房内的对话,世子肯定是听到了——从他此时的表情便可以瞧出来!那蓝天公子的玉冠……世子如今必然已知了。 若是别的物件还好,可在这时代刻字了的成年冠那可是很重要的私物!若是别人那也还好,姑娘随便说几句能糊弄过去。偏偏上面刻的—— 又是一个蓝字! 世子便是再疼姑娘,这会儿他也不可能不过问不介意的。 此,可是比先前那封信严重多了! “出去!” 流衣愣着未动,只房内几乎是立马便又响起了第三声来。 “世子,我们家姑娘要歇息了,还望世子……” “出去!” “出去吧!”流衣满头大汗之时,时非晚终于出声了,她的目光也落至了窗旁。 “是。”二丫头闻此,无奈,只好先退了出去。 “世子在我祖母的院子中做了什么吗?” 其他人一离开,房间内便响起了时非晚十分平静的一声。 与之流衣的惊讶不同,时非晚此时对于岑隐的再次出现竟一点也不意外了。 因为她想:她猜到原因了—— 岑隐此次出现与前次不同,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手上此时多提了一件东西……确切的说,那是一只动物!是一毛茸茸的黑白团子,不大,年纪应还很小,这正是时非晚记忆中的中国熊猫。 她想起了岑隐看她漫画时的那一句“擎王府有”,想起了岑隐离开时说他会赔罪之类的话。 不是时非晚自恋,而是此时真已不难猜到:他是来送她熊猫的! “阿晚是真聪明。”岑隐的回话此时也很平静。 “世子大概做了什么?”时非晚问起了更具体的内容。 “派人去放了一把火,烧了一些她重视的东西。”岑隐淡淡答。 “……”时非晚完全不意外。 李氏哪里可能这么容易突然就离开?原因,就在此了。 二人对话到此,突然地,便中止了。岑隐没再说话,只是瞧着时非晚。时非晚也没再说话,目光望向某处眼底此时流动着的复杂难测连岑隐都可说从未见过。 这般安静的僵持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还是时非晚先出声了: “世子想问什么?” “没什么想问的,阿晚自己说。”岑隐答得很快。 “……”时非晚默了会,回:“好,我说,实话实说。” “好。” “我……”时非晚望了一眼岑隐肩上攀着的小团子,微静了下,接着忽问:“世子可还记得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去过什么世外桃源?” “是。” “我想先跟世子说一件事。” “好。” “无论世子信还是不信,我真的去过!”时非晚突然走向了岑隐,声音放低了: “一半时间,生活在这里,一半时间,在那里。我清楚这个世界的所有规则,只是,我的脑子里有着两套规则认知。当两套规则同时占据我的大脑,另外一套,就像是大山似的全压了过来,而原来的一套,开始变得微不足道,就像是一夜之间全部崩塌了。 我清楚,但从此没办法再信服,也没办法再继续遵守!” “那里的规则是什么?”时非晚的话音刚落岑隐便问。 “世子此时站在这里,跟我聊着天,算不得什么逾越的事。世子是我未婚夫,婚前……我们就算上过床都算不得什么。但在这里,是十分严重的大过错!” 时非晚回。话到这里时就已经足够颠覆岑隐了。不止是话的内容,更是因为这种直接的字眼……一个土生土长的大楚闺女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可面前妮子脸不红心不跳,继续道: “如果将世子换作另外一个人,无论是谁,他也出现在此过,若为男子三更半夜固然是不合适的。但,若是因他有生命危险,我是为了救人!在我的规则认知里,世子现在应该问我他死没死,送没送去看大夫。生命平等而可贵,人命面前,没有人应该如此不屑一顾。 这也是我先前的答案里,世子以为存有的漏洞。我想这个回答,已经填补了世子以为的漏洞!仵作也好,皇帝也罢,于我而言,一个价!” 第164章 密室里的全滚出来 “她来过这?”岑隐听到这时时非晚突然止了声,便问。 “先是沐熙他来了。”时非晚很平静的说。接着,便将今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遍。当然,她并没有提及徐凯。只是说沐熙过后,她暴露身手救了人。 “世子……”时非晚说完,忍不住的看着岑隐,又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这次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想告诉世子:若是世子觉得我以前还算守规矩,知分寸,懂尊卑,那么,我只想说,那都是假的!这些从来都不是我的原貌。 我现在不说,世子迟早有一天也会知晓。因为我清楚自己,迟早有一天我会装不下去了的。世子现在若是接受不了,那么,世子跟我在一起,我……迟早有一天会伤害世子的。不是今天,就是某天。” 时非晚说这一连串话未有任何停歇。实话实说,其实并非她没有更好的说法。也不是她没本事将那玉冠圆过去或说换一个更让人舒服的说法。 只此时她有一种不大想欺骗岑隐的冲动。或许是心底的负罪感累积所至,又或许是此时情绪受了丑婆的影响所致。总而言之,她此时愿意如此。 话到此时非晚觉得说得差不多了。她也不知岑隐能不能听懂她说的。只是此时瞧着他,总觉他看着似愈发沉静难测了。 “那么,阿晚若是完全不装了,当是怎样的?” 忽地,时非晚听到了岑隐的一声回话,他声音依旧很平静。 “这……或许有一天,世子可以看到。” “比现在更没规矩?” “是。世子不会接受得了那样的我,大楚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接受得了。都不用说以后,就说今夜之种种,我知,便少有男子能够接受的。” 岑隐默。 又静谧了一会后,他忽又问:“蓝天呢?” “在密室。”时非晚直接回答:“他受了重伤,不便移动。我这里有一间密室,所以,将他留下了。” 时非晚此也不打算隐瞒岑隐。话完,已是准备去开密室的门了。 只她并不愿意岑隐瞧见密室中的徐凯,所以是亲自动的手。掀开画,打开机关,瞧见那小入口,时非晚便准备进入喊蓝天出来。 “七姐姐,救我,这个死男人非礼我……” 只时非晚双眸才往里边看了一眼,突然就僵住了。里边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 时听雪! 这妹子,此时正被蓝天用一只手给狠拉着。蓝天其实会一些武,但他受伤了,此时拉扯得可十分吃力,伤口又一次被扯开了。 这位时听雪,当然就是在时非晚回来之前偷偷钻进她密室的那坏心妹妹。她想知时非晚是不是勾结了什么江湖高手。她原计划着得在这里待好些天的。 可没想到头一天就有了进展:她在里头,听到了时非晚跟徐凯的对话。 说起这密室也算是神奇。外边听不到里边的动静,可是里边却能听清楚外边的一些动静。除了一些时非晚刻意放低怕徐凯听到了的话,基本上,时听雪今儿都全听到了。 她知原来是七姐自己会武了,知那擎王世子原来早就瞧中七姐而且似乎对她……很是情深。 方才祖母来搜人。时听雪便准备钻出来的。机关里边也是可以启动的。她想告诉奶奶里边藏着男人。这样,时非晚就死定了。 可惜,这两男人……一个是被绑了。一个受伤了力气竟然还很大,竟对她一个闺女拉拉扯扯的。 时听雪吓坏了。她一个未出阁女儿家哪里跟外男如此纠缠过。她都快哭了,瞧见自己衣衫不大整后,这下哪敢闹着出去。 否则,连同着她自己也要一同被毁掉。 不过这个臭男人……这会擎王府世子到了似又怕她搞破坏似的,又拉扯着她了。 好在他受伤了。没本事打晕她,还遭她也踹了好几脚。 这不,时非晚此时看到的就是她跟蓝天互扯互踹的一幕。 也正是这一刻,时听雪猛地挣脱开了蓝天,往外跑来。蓝天受伤了,显然到最后他并不是对手,这会刚好被时听雪挣脱开。 时非晚愣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时听雪便将她推开猛地跑了出来。 “七姐姐,我……我……” 时听雪刚跑出来时,眼眶都是红的。被一个男子那般对待,她是真被吓坏了,此时整张脸通红通红的,羞愧得想撞墙似的。这会儿被时非晚瞧到了,她又觉尴尬又觉无所适从的。 “这小蹄子爪子真利!抓得哥哥我手都裂了!” 密室口,传出了蓝天的一声哀凄声后,他也慢慢的从里边钻了出来。 然后,很快将机关关上了,跟时非晚一样并没有让岑隐发现徐凯的意思。 “……” 时非晚转头,瞧了瞧蓝天,又瞧了瞧时听雪,发愣中…… “我我……我是觉得这好玩……”时听雪头个反应就想给自己找个借口。但话才出,她又猛地想到了什么,注意到一旁的岑隐时,忙指着蓝天道—— “世子,七姐姐给这个臭男人换衣服,亲自包扎了。他的伤可是七姐姐亲手处理的!” 时听雪没有去李氏面前拆时非晚的台。李氏走之后却还被蓝天死拽着,这自然是有原因的。就是因为蓝天怕她在岑隐面前乱说些什么。可他受伤了还是没把她扯住。 而时非晚……哪里想到一开门,会听到时听雪的声音。 不过,时非晚意外是意外。但脑子第一瞬间就想清楚了其中可能:时听雪出现在这必是提前的,而且没安好心。 看到她的一刻,时非晚也有想过将她立马打晕或是继续将她塞进密室。就算是岑隐听到了时听雪的声音,她也不是不可以这么做。 但……时非晚没有。不是她没有想到时听雪会没什么好话。而是……前头实话实说已经到那份上了,时非晚觉得剩下的她也不必再瞒着岑隐。 也是因为,对于这件事,她一直是坦荡的。便是被岑隐知道,她也不觉心虚跟羞愧。她一开始会心虚,不过是因为“欺骗”二字罢了。 “……” 这头时非晚反而因为“玉冠”之后接连着展开的最合适的坦白之路,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可那头蓝天一听时听雪之言,便彻底不淡定了,忙道: “没有没有,妹子,想报复你姐姐也不能乱说话啊。” “不是,我没有乱说!世子,是真的。七姐姐就是给他处理伤口了。他身上有许多伤,胸口跟腿上可都有。他一开始还睡了七姐姐的床。那玉冠,就是因此,掉在了七姐姐床上的。” 时听雪说这话很流畅,可是神情却又是很恐慌害怕的,身子也有些哆嗦。 其实她是害怕岑隐的。听到他竟对时非晚那般卑微讨好时,她甚至觉得七姐姐也恐怖无比了。此时见岑隐就那么立在那,她又觉不可置信又觉骇人得很。 但她就是不甘心啊!就算她今儿走霉运会没好下场,也得拉着时非晚一起下水。 时听雪说完后忍不住悄悄地打量起了岑隐。却是见他此时神情未有任何变化,看也没看自己,仿佛没听到似的,目光只是紧紧的落在时非晚身上。 时听雪心中暗道此人心性之稳。难道她从七姐姐密室中跑出来一点也没引起这个男人的好奇跟惊讶吗? “来人。” 时听雪却是暂没等来岑隐发怒,反等来了时非晚冷冷的一声。 “主子。”外头阿一听声已立马走了进来。 “先绑起来,带出去,别让任何人发现了。” “是。”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时非晚我可是你妹妹,我……” 时听雪还想说些什么,只头上突然被人狠狠一拍,暂时晕厥了过去。很快她就被阿一直接拖走了。 “那个……” 时听雪一走,蓝天更觉不自在了。她往后一退,一抬头,竟是恰好的,竟然见某位煞爷的目光此时已从时非晚身上,移向了自己。 蓝天以前见过岑隐,可是几乎未与他交流过。这会忙咳了咳,躬身行礼道:“小的拜见世子!” 岑隐未有回应。只蓝天此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隔空朝他身体各个部位捅过来了似的。 “我……嘿嘿。”蓝天挠了挠头,忙转头看向了时非晚给她使起了眼色,其意大致是:救救我。 时非晚竟是装没看到。 蓝天一瞧,立马反应了过来:妈的!怕是自己被这妞给阴了! 时非晚全部实话实说,时听雪说那些她也完全不阻。只怕不是因她完全不担心后果了,也不是她不怕把自己害死了。她就是想逼她蓝天到绝境,然后—— 让她自己不得不说出自己是女儿身之事。 毕竟,生命面前,秘密算个屁。而时非晚自己发誓了不会说出她的秘密,所以只能逼蓝天自己说了。 “蓝天?” 蓝天心中骂时非晚之时,终于听得面前岑隐出了声。 “是是。世子记得小的的名字呀?小的以前去过擎王府的。大公子刚交给我一桩案子,小的……” “哪里人氏?” “啊?” 第165章 他决定不再要她了 哪里人氏? 问他? “潞州。”蓝天愕着脸答。 “是么?” “是。” “可去过江南?” “没有。”蓝天摇摇头。 他心底实觉得奇怪。大公子这位恶魔二弟这会儿吃错药了?问自己这些做什么?他不准备弄死自己吗? 正想着,蓝天就见岑隐目光竟再次从他身上移开了。他此时迈步朝时非晚的方向走了去。时非晚也正朝他看去。 “阿晚先前说,你脑子里有一套新的认知,你没办法更改,那阿晚觉得,爷脑子里的认知,又如何更改?” 没有对时听雪的话进行多的提问,岑隐此时只忽然地问起了与之她前面所述相对应的一个问题。 “我更改不了,世子自然也不可能更改得了。”时非晚很肯定的答。 “嗯。”岑隐轻轻嗯了声,忽地,他收回了目光来,猛地转过了身去: “那么,明日,爷会亲自去面见圣上,取消婚约!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光道,爷过爷的独木桥!” 瞧不出神色,只是时非晚忽闻前头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砸向了自己。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此音之意,前头那人足尖轻点,一阵风似的,等她回神时,眼前已再不见他的身影……倒是那窗,发出了咿呀呀的摇曳声…… 时非晚愣看着窗的方向…… …… “走……走了?” 好一会儿后,陷入静谧的房间内,蓝天的一声呀声突地打破了这宁静:“他就走了?” 不会吧!方才那擎王世子……走了?就这么走了? 可自己还没公布自己是女儿身呢。既如此,那人怎么既没有杀她,也没有对时非晚发脾气,就这么……突然地立马走了? “他方才走前可是说了,明日会亲自面圣,取消婚约?” 时非晚此时也回过了神来,转身突然看向蓝天。 “对。”蓝天点点头。 “原来我没听错。” “对。他说了。恭喜恭喜。这下,你算是解脱了。而且他说,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他过他的独木桥。此言,于七姑娘,可是大好事。说明呀:便是他明日去跟圣上说取消婚约,也不会提及你的罪过。不会说是你有辱圣意在先。 他不想娶你后,若真恨了你想跟你计较,想要惩罚你之类的,便绝不会留下此言的。 原来,你的这位大爷,先前来时不过是耍嘴皮子罢了。你便是真不跟她,他其实,也压根儿舍不得对你如何!” 蓝天这会儿轻松了。她觉得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她当然看得出时非晚不想嫁。岑隐方才这话,对时非晚来说可完全是个好消息。只蓝天正乐着,瞧向时非晚,却是见她神色并不是多好看。 “怎么,觉得愧疚?”蓝天忽问。 “不完全是,觉得有点突然,还有……意外罢了。” “突然?觉得听到他说明日会去求旨取消婚约很突然?” “嗯。” “完全不突然的。我的七姑娘,你也不想想你都做了什么。你瞧瞧小生身上的伤口都伤在哪里了?腿,手,胸,腰,都有一些。包扎得还那么厚,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包扎了哪些部位。 你方才不辩解,等于是默认了你那妹妹说的,他问都不用问也知那是真的。再往后,便是傻子瞄我一眼,也能瞧出来你在给我包扎之前需要将我几乎脱个全光。 包扎这种事,还非得用上手,肌肤相触。而且,你外边那几个护卫哪个不懂这些外伤处理的方法?你还非坚持着自己处理的。 就这些,他不知我是女儿身的情况下。能忍才是奇迹好不好! 你且想想,这么大的事,在他看来,跟你跟我已经上了床了可没多大区别! 要我说,他没当场把你踩死,而且似乎没有日后再跟你计较之意,这才怪了呢!我想,我是完全低估这位世子爷对你用情的程度了。 不然,换作任何一个男子,非得把你浸猪笼了。” 蓝天则是一点也不意外岑隐会说不要时非晚了。若说之前他还能忍的话,那么现在……在得知时非晚脱过自己衣服后还能继续忍的话,她可都要怀疑岑隐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她意外的是,岑隐竟然就这么不计较的打算放手了。不过……他要实在是舍不得七姑娘,倒也能解释。可—— “奇怪,他怎么没有对我动手!这可怪了!”蓝天挠着头,实在不解:“听他先前来时说的那些话,早就说不会留着我了。现在……更应该啊。” “……” 蓝天把自己给她包扎的事说得很严重,时非晚心底其实哪会不清楚。只不过这似乎没有费力,意外地便得到了她想要结果的事,还是让她觉得有些突然罢了。 对于岑隐没有对自己发怒,没有计较,时非晚同样也意外。 正是因为此事太大,她其实一开始还想着:实话实说自己一定会遭殃的。在这个问题上她则是把蓝天算计在内了:逼她自己说出自己是女儿身,那么两人都会没事。 可现在,蓝天什么也没说…… “不知。”时非晚摇摇头,也疑惑:“莫不是,还是他太骄傲了……” 可他先前又说…… 她们哪里知道,岑隐先前对时非晚说的他不想留下蓝天,可完全不是假话。就算他骄傲,若是没别的什么原因,他今儿个绝对还是会忍不住对蓝天直接动手的。 没动手,不过是因为一个人——岑止! 岑隐不想留,没错。可他一直都只是“不想”罢了。却是从来没想着真要了蓝天的命。因为他知道,大哥知道后会受不了的! 当然他的确不会去救蓝天。所以他打的主意是回王府后,告知给大哥。让他自己去救人。救不回来其实是他心里期盼的。 他一开始跟时非晚说得绝,只是想表达自己的立场。若说他会亲自动手……那确实是吓唬时非晚的假话!因他不可能忽略他最亲的大哥! 所以—— 他方才走得很快!是因,他怕自己会压不住心底的冲动,真将蓝天给如何了…… “依我看,七姑娘,你俩不合适。他早一点发现更好!此乃好事!” “嗯,我知道。这一步,不是今天,也会是将来的某天。” 时非晚垂了垂眼睫,压下眼底所有的情绪跟心事。再抬头时又是一贯的平静,道:“明早送你回去,没多久了!” …… 凌晨的时间都被各种突然事件给耗光了。时非晚夜里可没睡多久。等天快亮了时,蓝天伤口血全凝了可以移动远一些了时,她亲自带着蓝天偷偷潜出了府,送了她出去。 再回来时,伯府绝大多数人还未早起。时非晚困得很,又回屋内睡上了。 昨天夜里岑隐走后,她没有再去审问徐凯。也没有让人将时听雪带来。她太累了,身疲,心也累。 可便是如此,无论是夜里还是这会儿的回笼觉,时非晚睡得都不踏实。岑隐让她心烦,不过因为有“丑婆”这件更让她心烦的事,所以多余的奇怪情绪也暂时被她先压了下去。 “姑娘,你总算醒了,都大正午了。” 时非晚回笼觉睡醒时,流衣进来伺候。时非晚一听,一疑: “正午了?早上祖母没来寻过我吗?” 这可奇了!李氏昨天把那玉冠拿走了。今儿应该会带一大堆人过来审问自己才对。 “没有。婢子去打听了,伯夫人早上召了各家的在正堂里说话了。婢子猜测,她正是想说起这件事。可是……” “可什么?” “可后来,擎王府的大公子突然来了伯府。也进了正堂,恰好赶在那个时候。等之后……大公子走后,堂内人散了后,竟是没有任何人来寻姑娘的茬儿。” “岑止?” “是的。也不知道,这大公子的到来,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姑娘,你说莫不是擎王世子他……” “怎么可能。”时非晚打断流衣。 她知道流衣想说什么。小丫头怀疑是岑隐对岑止说了什么,刻意让岑止跑了一趟伯府。然后让岑止,不知找了个什么理由让那玉冠出现在她那里,变得合情合理了,帮她解围了之类的。 如此,倒是可以解释为何李氏没带人来找她茬儿了。 但…… “他要取消婚约了,怎可能还会如此?岑止来,怕是有其他的事,或者是想传达给伯府擎王府已有退亲之意。” 时非晚睡回笼觉之前对流衣透露过这些信息。此时流衣再闻,忙道:“但是今儿时辰也不早了,可还没有圣旨下来呢。依奴婢看,皇上当初赐婚,可不是因为不待见世子,反而是有成全之心。 既如此,世子自己若是不愿娶了,求一道退亲旨意,应是有法子的才对。如今时辰不早了,宫里若要传旨,应早就到伯府了才对……” 还没有取消婚姻的圣旨传下来? 时非晚此时才意识到了这一点,忙道:“天子一言九鼎,可能是也需要费一些功夫吧。” “那老夫人……” “确实有些奇怪,且先等等看。” “那姑娘,世子不要姑娘了,他的寿礼……姑娘还要继续准备吗?” 第166章 半夜带着人干大事 “……” 寿礼? 时非晚被问住了。她昨儿忙乎很久,准备给那人做衣衫来着。 “姑娘” “继续吧。天子一言九鼎,他若不在圣上面前拆穿我,这圣旨也有可能不易落下。到时若拖延到了寿诞之后,不去是不行的。” “是。姑娘,方才白府的过来人了,问起了姑娘的情况。婢子说姑娘没事,先将他们打发回去了。” “好。”时非晚点点头。既回来了,她也不好第二天就搬走去住白府。 时家麻烦再多,她还是得待在这儿。 只是,让时非晚没想到的是,有关于那玉冠的事,等到了傍晚,也没有人过来追究寻麻烦了。时非晚觉得奇怪极了,这绝不是李氏的性子。 莫非,岑止过来,其目的真如流衣所说是给自己解围的?如果是这样……岑隐是怕事情闹大丢他的脸? 也是!便是他有退婚之心,怕也不希望这种丑事传开。哪怕是在时府内部!所以若说他真给她解围了,其动机也不是不能寻到的。 “姑娘,还是没有退婚圣旨下来。” 又过了几时辰后,天渐渐暗了下来,圆月显出了淡淡的光影。院口,流衣打望过后摇了摇头,不满的转身回头,已是第上百次跟时非晚念叨起了此事:“会不会是擎王世子今儿太忙了,没面圣?” 流衣抬头,瞧向那正拿着绣线的时非晚,见她自己未有任何在意的,只是认真的缝着手里的东西,似乎毫不关注。 时非晚此时缝的是衣服的腰侧。流衣看着那上头的图案,已经完成了一些了。姑娘的女工算不得最好的,可她瞧得出姑娘绝对是用心了的。姑娘,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擎王世子吗…… “去喊上麦丫,换一套衣服,跟我出去。” 流衣思绪飘走时,时非晚却是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交待道。 “啊?出去?可是姑娘,天黑了,怎么能出去……” 怎么能出去? 流衣很快就知道,她们怎么出去了——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她喊来麦丫。接着那叫阿一的就丢了一个裹过来。流衣打开一看,竟是两套夜行衣,尺码,正是她跟麦丫的! “姑娘?你让我们穿这个啊?” 在麦丫捂嘴惊叫了几声过后没多久,她们还是换了衣服,遵照姑娘指示束了发。而姑娘自己换装化妆过后,比她们看起来则更像个男子一些。 等做好这一切,天已经全黑了下来。伯府里里外外也已静谧了下来。 就是傻子也能看出姑娘的意思了——她是准备带她们翻出去! 说实话,两丫头骨子里真的是个本土大楚女子。如此大胆的事,以前实是不敢想象的。好在……经历了之前城西以及落水之事,流衣现在也淡定了不少。且莫名的,这种不规矩的日子在让她觉得担心时,时常又让她觉得有些澎湃。 麦丫亦是。 “烂!” 时非晚出发前,对着镜子不满的念了声。 若有蓝天那易容手艺,或许……她日后会便利很多。 “姑娘,人带来了。” 时非晚领着丫鬟们来到某一处偏僻庭院的墙角时,等了一会儿。没多久,阿一八人跟了上来。 阿一跟阿而手里一人提着一个人:徐凯,以及时听雪! 二人此时都没有昏迷。只不过身上绑着绳子,嘴也被堵上了。这会二人一见时非晚,情绪似乎都有些激动,双眼利刃似的朝她投去。 说起时听雪,今儿她一直被丢在一处荒废的偏院中,没被任何人发现。没办法……谁让她自己对自己院中的人有交待,以“装病”为由不去见人呢。 “主子,什么都没有搜到。” 时非晚看都没看时听雪一眼,只将目光投向了阿八。白天时,她就吩咐阿八想法子去李氏院中悄悄探搜一下丑婆的。 “没搜到,便去查!时府查不到人,就前往泠州乡下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属下这就去办!” “阿五阿六阿七,跟他一起去!” “是!” 时非晚遣走了四人去查丑婆。而剩下的人则留在了原地瞧向了时非晚。只见她此时手中拿着一条长钩。钩子突然一甩,攀上墙,哗一下便直接攀至了墙顶。 护卫们是知道时非晚会身手的。可此时瞧着那伶俐程度,还是大感惊讶。 更别提徐凯跟时听雪了。这两人……一个人的世界里,就没有女子会武这种事过。另一人的世界里,时非晚会武的消息她花了一整天了也还没有消化掉。 现在瞧见这一幕,二人除了瞪眼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上来。”时非晚此时则是把绳子丢下去,喊着麦丫跟流衣。 二丫头瞪着眼珠子点点头,然后,花了很大的劲儿——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爬墙! 等所有人都到了墙外,行了一小段距离后。流衣发现路口停着一辆马车跟几匹马。 而这马车,是时非晚吩咐阿一出去,白天偷偷给安排的。 “呜呜……七姐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时非晚将时听雪跟徐凯甩下马车后,自己也上了马。顺道,将他们嘴里的东西都给拆了下来。时听雪刚刚能开口说话,便呜哇哇的哭了起来,忙问道。 她毕竟年纪太小了。昨儿跟今儿的事足够将她吓坏了。恐惧已让她不敢对时非晚不敬。 时非晚要带他们去哪里,别说时听雪跟徐凯不知道了。就是流衣麦丫,这会儿脑子里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显然,时非晚要去的地址,已经对阿一说过了。时非晚一上马车,其他人陆陆续续的上了马后,没问什么,便直接奔着某个方向而去了。 若是昨夜徐凯被劫来的时候能看到路的话,一定会知——他被劫时,阿八就是扛着他经过这条路回来的。 “七姐姐……” “别吵了!” 徐凯受不了时听雪的哭闹,大声一吼,时听雪吓得往角落里一缩。接着,便听他对时非晚说道: “七姑娘,你昨天问的问题,我都会好好回答。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就是要我这条命,我也可以!” 徐凯今天完全换了个态度,“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嗯。”时非晚淡淡应,“那你回答吧,昨天的那些问题!” “你先答应我的条件!”徐凯提高声,“你得给岑隐写封信,或者,你去见他,让他放了沐熙!” 徐凯昨夜虽然被丢进了密室。但是该听到的,他也都听到了。时非晚会武,还打败了自家老大,岑隐过来,对她简直称得上宠到不可想象了……这些,他全都听到了! 他不敢相信! 但现在,他知道他得明确一个事实——沐熙,现在落在了岑隐手中! 如果岑隐不愿意自己丢脸,以及不愿意给自己招麻烦的话。他会知道:没给外界一个理由,就这样劫了沐小公爷必是不合适的! 可岑隐那个疯子……又哪里是个会计较后果的!不顾法直接宰了沐熙只怕他都做得出来! 徐凯现在担心极了,他怕自己老大现在已经遭难了!比起老大,天成郡主算什么? “真是可笑。沐熙又不是我抓的。我做不到,也没这能力。再说,我跟擎王府没什么关系了。”时非晚无语,“而且,你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只怕,你那位老大昨儿个就——” “闭嘴!”徐凯忙打断,“时非晚——” “嗯。” “算我求你了行不?我的姑奶奶!你就行行好!以后我绝对不跟你做对了!以后……以后我绝对还回来!” 第167章 这疯女人疯到极致 徐凯也算是个贵公子,以往哪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但这会想到沐熙,他是真慌得什么也顾不上了。 “徐公子,我跟他现已毫无关系,且不说就算去见他也不可能起作用,便是我自己,有什么理由放过你那位有病的老大?” 时非晚无语极了。为什么这些人总觉得她说什么岑隐就会听。 “老大欠你的,我来还!”徐凯忙道:“我的姑奶奶……” “别……” “时非晚,擎王世子对你可不差,你就这么蛇蝎心肠,完全不担心毁了他么?我老大虽犯了错,可岑隐要想顾及你你以及擎王府的名声,必是不敢对外公布这些事的。如此,他便没有私自擒人的理由。 他若不想将事传开,便必不会将我老大送去官府。他想出这口气只能私自处罚。可擎王府权势虽大,武国公府也不是可以忽视的。如若他不给个理由,也不送人去官府,就这么私自擒了或处置了一位公爷之子,你觉得,岑隐能不招惹来大笔麻烦吗? 便是我不求你,你若不是个蛇蝎木头,就应该想法子阻止那煞星行事莫太过张狂。还是说……你还真是个蛇蝎女人了!” 徐凯说了一大堆,可时非晚却都未有理会。只是他说到最后一番话时,时非晚却是并未反驳他。 只是移开目光看向了时听雪,“躲那里是想干嘛的?” 徐凯无奈只能闭嘴。时听雪却抓住机会,立马说道:“七姐姐我……我……我错了。呜……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 “放过?想多了,不可能的。”时非晚轻描淡写的打断,便对着外头高喊道:“阿一,在紫琊山停一下。” “是。” “七姐姐,紫……紫琊山是什么地方?你……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吗?要去干什么呜呜……” “放心,不会是好事。” 时非晚回了句便懒得搭理车中二人了。闭着眼托着后脑干脆假寐睡起觉来。 等马车停下时,紫琊山到了。时非晚也在车停的一刻睁开了眼来。 “七姐姐,呜……”时听雪一见时非晚睁眼就立马又想说些什么。 然,时非晚突然地一抬手,袖中匕首切断她身上绳子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话。时听雪一惊,低头立马就见自己身上的绳子竟突然被解开了。她心中一喜,刚想着莫不是时非晚还是念及姐妹情,可下一刻—— 她整个人突然被时非晚给提起,然后,从马车窗口丢了出去…… “啊,七姐姐,你……” “紫琊山是一座坟山。阿二,她这么喜欢待在阴暗的地方,你就留在这看着她在这里先待上几天。这里有她自己准备的干饼,饿不死。记住,不许她离开坟地!” “是!” 外头,被召唤的阿二忙应了声。 “砰——” 接着,时非晚粗鲁的将马车里一个装满了干饼的包袱丢了出去。 “……” 时非晚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一指令下达得就花了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而马车此时又开始行驶。后头时听雪吓得咿呀呀的直叫。车内……徐凯瞪大了眼,看怪物似的看着时非晚,嘴巴已张得老大: “你你你你你……你还是不是女人,坟……坟地……你你你你——” “别你了,轮到你了!”时听雪刚一离开,时非晚便正坐起来。慢悠悠的竟忽地从身上掏出来了一叠纸来。 随后,匕首一甩,哗一下也将徐凯身上的绳子给解开了。随即拿出笔墨,将方才拿出来的纸一并递给他,道: “有事相求是吧?签了这个,才有诚意!” “这是什么?”徐凯惊奇,忙接过了时非晚递过来的东西。 但低头看清纸上内容后,他双眼瞬间瞪得比之前还要夸张数倍了:“卖卖卖卖……卖…身契!” 卖…身契! 这竟然是一份卖…身契! 是一份—— 让他徐凯,卖给她为贱奴的剥削契约! 徐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你不是说,你们欠我的,你一人一件件还吗?签了这个,我就信你半分。” 时非晚答得却很轻松随意。 显然的,这份卖…身契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 也就是说就是徐凯自己不求她,她也准备让他签这个。 时非晚留下徐凯,当然不可能没有理由。而且这理由……可不单单是为了想从他嘴中套出宫里那些事的真相。因为交给岑隐,同样能查得出来。 她谋算着将他弄来,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 她想用他! 因为,她需要在官府有一些人脉!而且,不通过岑隐! 而据她了解,这个徐凯,虽说身上有罪,可毕竟出身不低。而且平日里最爱结交京中有权势的贵公子。 可以说京都的公子团,跟他交往都不浅,而且太多已似“亲兄弟之交”。沐熙虽是老大,可绝大多数其实跟徐凯更亲,也更听他的话。 只不过是因为徐凯听服于沐熙,称沐熙为老大,所以那一公子团这才都以沐熙为大。 这些公子团虽说以“纨绔”自称,可论人脉,上至宫廷官府,下至京都商街,组合起来,怕是少有能及者。通过徐凯,从而利用这些人做些事,她能完成以前许多不能完成的计划。 “时非晚,你搞笑吧!你竟敢签……” “你看我像说笑吗?”时非晚不耐烦的打断。 徐凯一噎,抬头,瞧向时非晚的双眼,却是见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静。那份清淡与沉静……无疑不在告诉着他她是认真的。 可……可是……可是这也太离谱了!这个闺阁女子,会武不说,现在要签他这么一个权贵嫡子为奴!就算他有罪在身,他的家庭背景可也还在。这女人这也太…… “时非晚,你有病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签不签?” “我……”徐凯默。 顿了会儿,他才道:“我……我老大现在要是还活着,那你救不救?” “可以救。” “时非晚,你不是说救不了吗?” “我只是说我去劝服岑隐什么的,荒唐又可笑又没用。但没说我没别的法子。” “你不是说你不愿意救我老大?” “是不愿意。不过,就他?哪值得我放弃这么一个机会。” “我要看到我老大安好,再签!”徐凯咬牙。 “哈,同意了?”时非晚挑眉。 徐凯气得鼻孔冒烟。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沐熙,他这样身份的人,就算是死,也不会愿意签如此屈辱的东西的。可是老大他…… “我同意!你能救,我就签。”徐凯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好。”时非晚应下,便又收回了东西,道:“那便不急这一时半会。不过,要我救人,你也得先向我证明一下你为奴的诚意。否则,我拿你若一点用也没有,又何必签你。” “好。” “宫宴那天,你们的目的,是为了天成郡主?” “是,就是为了她。但不是她谋算的。是老大知道她的心思,心甘情愿安排的。也是背着郡主做的。郡主心善,若是知晓,绝对不会同意。” “是么?”时非晚敲了敲手指,又问:“后来那样对我,也是相同的理由?” “对。老大可以为了郡主不要命。我则是不想让老大失望。” “你倒是条忠狗!” “时非晚——” “只可惜,依昨夜沐熙的行事来看,他将天成郡主,看得可比你重多了!” 时非晚最后一句似乎戳中了徐凯什么,他突然便没有下文了!且眼底似有几丝失望溢起。 “如今,我是你主子!而且,我还算是你恩人!”时非晚接着又道:“若非我有意,那些土匪们劫走你可不会成功。他们的计划,甚至都不可能开始,擎王府连受胁都不会受。所以,若非我,你现在被判的,就是死刑。” “……”徐凯注意力很快就收了回来。听此,一瞪眼,指着时非晚道:“你……你……你是……故意的?故意被……” 被绑架的! “你说呢?” “……” 徐凯默,只是瞧着时非晚平静的眸子,他却突然觉得身上发起寒来。这种瘆人的感觉……他鲜少有感觉过…… “那些人,在你手里?”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徐凯突然问时非晚。 “你说的谁?” “那一众土匪。” “过了,我哪有这本事。那么多的人。” “那他们……” “不过,带走你的那几个土匪头子,在我手里。” “……”徐凯突然无言。又过了半晌才问道:“何意!” “就是说,上了萍姐小船的那几人,都在我手里。” 萍姐? 徐凯记起了这个人。那天他被河天风等人带走,过了那条链桥后,本来打算往原定的一个方向离开的。 可这时一个女人恰好出现了——河天风的小妾,萍姐,河天风似乎颇为信任她。就是她,说其他的土匪们接受到紧急情报说原定的路线有危险,转移方向了。 然后,带着他们坐小船去跟大伙会合什么的。 那么一艘隐蔽的小小船,河边崖边垂落下的草木完全足够将船隐在里头。 那时,走水路,看起来那么的安全。加上河天风对萍姐似乎百分百的信任。他们立马就上船了。 可后来吃了萍姐给他们准备的食物后…… 第168章 土匪事件前因后果 “萍姐是你的人!” 徐凯忽然死瞪着时非晚。 他们,就是食用萍姐的食物后才晕厥的。 “不算是。” 萍姐说不上是她的人。之前被绑间,时非晚在房内反劫了萍姐。萍姐那时对她说起,她是被抢来的,心底想离开可是不敢离开罢了。时非晚便想到了帮萍姐脱离开土匪们的控制,同时让她帮自己做一些事当作交换。 但当时她也没想着一定会成功。因她不确定萍姐可靠不可靠。她想着萍姐若不可靠,便当她白说了也影响不了什么。 可现在看,那萍姐并未欺骗她! 她是真依自己的吩咐,给徐家送信了。同时,依嘱咐行动了。 河天风很信任萍姐。而以前萍姐也的确很值得他信任。这不是因河天风不知她有离开之心,而是因他了解萍姐:这个女人胆小如鼠,根本没勇气以及有实力闹逃跑。 首先便是她生了用毒迷晕他们,再趁机逃的心思。他们醒后,也还是有一百个法子将她再弄回来。所以萍姐不敢。 再是她更不会敢用毒死人的药的。因闹出人命,她也跑不掉。当然,她,也没胆子杀人。 所以,如果不是时非晚,萍姐是绝对不可能走下这一步的! 如今,她敢鼓起勇气冒险走,是因为——时非晚有“擎王府准世子妃”这身份背景在!有白家时家以及“慧安县主”这层背景在! 萍姐是个小人物。这样的身份在她看来是神一般的存在。而在时非晚抛出“有条件护她”的橄榄枝后,萍姐没办法不心动。 她一个人,绝对不敢逃!可是,若是她有人罩呢…… 所以,她做了! 河天风不知萍姐的心理变化,所以,他依旧信任。再加上食物中放的药,是时非晚提供的方子,没有任何异味,他们,便中招了! 让萍姐小船接人。一,是因那船穿梭在草木之中的隐蔽性,能够让河天风等人因觉得安全而更容易上船。二,则是为了躲岑隐的人! 因她同时还不想让岑隐的人发现了!她在设计此环之前,有让萍姐弄来地图。时非晚自信,就算岑隐要搜查,也不容易在那么隐蔽的草木中查到人。 且岑隐一开始不会觉得河天风会走那个方向,因他会料着河天风一定想快速逃离京都,从而走远离京都的方向。 当然……河天风发现方向不对也会起疑。不过萍姐一句“下游岸边有小道可以转向”就足够忽悠他们了。 那么,除河天风之外的其他土匪呢……那些人原应在岑隐的人埋伏之处等着的,为何后来岑隐的人会说:没看到任何可疑人了! 这,完全就是因为时非晚给徐家写的那封信了…… “时非晚,萍姐不是你的人为何帮你做事?” 徐凯突然又出声问了句。此时他只是见到时非晚自己正想着什么,可她似乎完全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 时非晚沉默,懒得跟他再说。 “主子,到了。” 没过多会儿,马车再一次停了下来。外头又传来了阿一的声音。 徐凯此时被解开了绳子,听此,迫不及待的掀开窗看了起来。 天很黑,可是三名护卫跟两名丫鬟此刻都下马了,手上举着灯笼。隐隐约约的,徐凯能看清楚这是进了山里,很偏僻。 “我说你一个大家闺秀,大半夜的带我来这里干嘛?” 徐凯一边疑,一边跳下了马车。 他肯定是逃不了的,也不敢搞任何小动作。 “做狗就要有狗的自觉!别问!”时非晚一边回,一边也下了马车。 “你……”徐凯气得冒烟,忙道:“时非晚,你把我弄来,不跟隐世子说,这完全就是背着他谋算啊。你这女人……昨儿夜里就不怕他发现了? 你自诩聪明,昨儿个,你那个雪妹妹跑出密室后,要是顺道提起密室中也有我,你今儿这些算盘还能实施?” “第一,我没有自诩聪明。第二,我听说时家跟徐家略有交情,时听雪最近跟你一位妹妹挺合得来。她必是不希望你出事的。她再傻,再看不懂为何你会出现在我的密室中,也应该知道,你落入岑隐手中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只会提蓝天不会提起你!而你自己,怕被发现同样不敢吭声!” “……”徐凯哑。 她还以为昨儿个时非晚脑子一时没开窍呢,也只当她之后乃是运气好。谁曾想时听雪不会在岑隐面前提自己,其实是这女人早就肯定了的。 “时非晚,你别以为你聪明!你这些放在天成郡主面前,完全不值得一提。” “前头开路。”时非晚懒得理他,只吩咐起阿一来。 “是。” 前头没有路,全是草。所以需要阿一将草给剔除开一些。 时非晚跟在后头。流衣麦丫二人这会都有些害怕,却也不忘一左一右护着时非晚。 “县主。” 这草路走了没多会儿,突然地,前头竟传来了一道人声来。 麦丫吓了一跳:“啊?这破地方还有人?而且,姑娘,在叫你?这怎么可能?” “县主,县主……”那声音紧接着却又响起。 而说话人,很快他们也看到了—— 是个从对面朝着他们走过来的女子! 徐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萍姐! “县主!民妇见过县主!” 那女子一行到时非晚跟前,立马跪了下来,道:“县主,民妇依县主的吩咐,将人带来了这里,一直看守着他们。民妇望……望县主莫食言,护民妇安全离开。否则……否则河天风的那些弟兄们迟早会把我找到的。” “哇。”麦丫惊奇的哇了声,原来她是真认得自家姑娘。 萍姐是白天时非晚吩咐阿一,让他交待她晚上候在这的。 原来,河天风几人晕厥后,就被萍姐带来了这山里。而徐凯,昨天也是被阿一从这山里扛走的。 萍姐胆子小,依时非晚的嘱咐将人带来这里后,却是一直不敢离开。她怕外头会有其他土匪们发现自己。 可这森山山洞里吃的都没有。昨天到现在她只生啃了一些野草。 “不用担心,也不用多礼,带我去见人。” 时非晚随意回了句,便将手上亲自提着的一个食盒递给了她。 “这是?” 萍姐一怔。 时非晚却是没答了,直接又往前走去。 萍姐忙跟上。一边走,一边打开食盒,这才发现里边装着一些软软的包子跟满头,还有鸡腿烤鱼之类的。 见到食物,萍姐瞬间快哭了。也不顾形象的忙一边吃了起来。 在她的领导下没走一会儿,时非晚被带到了一处山洞之中。洞口燃着火以及洒了许多药粉,是为了防野兽毒虫毒蛇的。 一进洞,徐凯便发现一处角落里躺着三个人,正是那土匪窝中的老大老二老三。 萍姐应是给他们多喂药了,这会儿他们还完全处在晕厥之中。 “弄醒。” “是。” 阿一收到命令,就拿了一些药粉出来朝三人走了去。 给三人服过药后,没等多会,三人便睁开了眼来。 “呃呃呃呃……” 河天风完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眼的一瞬,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目光落在萍姐身上,他才猛地想起了什么。随后……不可置信的在面前的一行人身上扫了一圈后,一句破口紧接着而来—— “他娘的!你个贱人敢给老子下药!老子剁了你!” 萍姐吓得往时非晚后头躲了躲。 “大当家的,又见面了。” 时非晚走向前,却是直接在河天风面前蹲了下来。顺道,还从萍姐手中食盒中拿了一条多余的鸡腿来,自己啃了起来。 “美……美人……是……是你……” “还美什么老大!咱被人阴了!” 老二这会儿比较理智。他也发现了一旁的徐凯,已是忙道:“徐公子?你不解释吗?” “唉。”徐凯叹了口气,忙走上去解释了几句。 大致意思就是说:萍姐联合时非晚将他们抓了之类的。 “美……美人,你要对哥哥做什么?” 河天风对着时非晚舔舔舌,又对着她手里的鸡腿舔了舔舌,此刻明白过来后,情绪复杂到已无以言表。 “不做什么,只是想让你们,签了这个。” 时非晚又拿出了三份叠纸来。 “卖……身契?”这次是老三先叫了出来。 他们虽用绳子绑着,可是头还是可以低的,能够看清楚纸上内容。 此句之后,又看了一会儿。三人集体抬头时,已是齐刷刷的都怒瞪向了时非晚—— “臭女人,你他妈疯子是吧!” 卖…身契!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竟是这么一份东西!而且上头写的主人是——时非晚! 这会他们觉得不是在做梦,就是这女人脑子有问题了!想让他们这种最讲究义气与气骨的土匪签这个?搞笑! 他们死都不会签的! 再就是这行为了……这也太奇怪太离谱了吧!若不是疯子,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莫名其妙的怪异想法? 这女人,大半夜的跑来给他们讲笑话的? 第169章 擎王世子寿宴来临 “我认真的。” 时非晚却是不顾他们异样的表情,一个人答得很认真:“时候不早了,我还要急着回去,不能跟你们多废话:听好了,签则生,不签则死。” 时非晚其实很急着赶回去。接着,她甚至没给人消化插嘴的时间,又道: “我知你们都不怕死,不过,你们不在乎你们的那些兄弟吗?好几百人呢。我想,你们现在应很想知道他们的下落。 我不吝啬,直接告诉你们:你们放我离开之前,萍姐替我送了一封信出去,给徐家的。” 原来,时非晚的那封信,是针对剩余的土匪们的处境的…… 从萍姐口中她知:徐家其实并不知徐凯跟土匪们相识。 而那信—— 时非晚给徐家提到了土匪们的存在,也提到了他们的救人之心。 信中,时非晚提了三件事。 第一:说明自己写信的用意,是为了配合土匪们让他们安全脱困。 为了让徐家信她,她提到了理由,就是:她感激土匪们从河中救了她,为报恩,所以准备不计与徐凯的前嫌,自愿配合他们的‘绑架’行动。 此,徐家实难以不信。因为若非如此,时非晚一个被绑架者怎可能捎得了信出去。就算能捎,也应是捎给擎王府而绝不会是徐家。 此点,她能够很大程度上赚来徐家对那封信的信任。让他们——重视起接下来的二三点来。 第二点,就是让他们相助帮土匪们脱困了。 因为,若有谁真被岑隐抓了,土匪们透露出几句的话。便是徐凯自己逃了,与土匪勾结这件事也会连累整个徐家被彻查。 徐家不能让擎王府抓住把柄,便必须得相助于他们脱困。 第三,是关于如何脱困的。也就是让徐家人去查查那条既定逃离路线安全不安全之类的。 徐家有官府人脉,擎王府世子手底下的卫官也必有一部分是他们的探子,土匪们探不到的消息,但对官府的人来说没那么难, 若安全,他们倒也不用做什么。若不安全,就要赶在土匪们走上危险山道路线之前,拦下他们,将他们带离到岑隐一时半会儿暂时搜查不到的领域内。 徐家底下有不少作场,需要大量的工人。时非晚的建议是,让他们散开,暂时分散进入徐家的各个作场之中便可。徐家的作场,擎王府可不容易随意搜查。至于之后……便再依形势再看了。 所以—— 根据岑隐的人之后没有探到什么可疑人来看,时非晚推测,徐家探到了土匪们的既定路线有埋伏了,且提前在途中拦截下了那些土匪们,告知缘由后,将他们带离开了。 不过……就时非晚自己而言,就算不查不探,她也早觉得岑隐没那么好打发,土匪们既定路线八成不可靠。 “时非晚,你敢连同着我徐家一块算计!” 时非晚将信的内容说完后,徐凯在一旁跳脚了 “是算计么?你们徐家愿意照做,可不是因为信我,他们不过是害怕万一信上是真的,怕擎王府逮了人后被捅出来更大的事连累徐家罢了。毕竟我信中可还提及了——你徐凯收了这批土匪们,给他们买农场不说,还让他们晚上集体训练习武来着! 就算徐家可以在面对土匪劫人这件事上说一句‘与家族无关’,但这农场操兵之事若捅出来,徐家一句‘不知情’怕是绝对改变不了被彻查的命运,一个弄不好,可就是诛九族!” 徐凯脸色瞬间苍白,“时非晚,你胡说什么!什么操兵!没有的事!” “是么?”时非晚冷笑了声不跟他争论,只看着眼前那惊愕瞪着自己的土匪三人组,又道: “徐家怕捅出大篓子,这会儿必想着如何将你们那些弟兄们在被发现之前送远。但,我现在随便在擎王府面前说几句,徐家,连同着你们数百被困在京都的弟兄,都只有被关着打狗的份。 签了这个,我可以帮所有人脱困。信不信,由你们,愿不愿,也由你们。东西我放在这里,签了服软就可以出来,不签也拉倒。我不急,反正最多再过五天,你们就得被饿死在这。” 时非晚因不能在外耽搁太久。表明来意后想着这三人一时半会儿绝对签不了,也不急着今夜一次性将事情搞定。 留下这句,她甚至没听他们表达任何看法,就道:“阿一,阿三。你们就在这里轮流看着他们,暂时不用回去了。” “是。” 话完,时非晚不理会后边土匪们突然爆出来的一句“操”,便领着剩下几个又快速离开了。 “阿四。” 踏上回去的马车后,时非晚身边的护卫只剩下阿四了。 “主子。” “你把这个人带去给蓝天。让他帮个忙,将这人化得人难以认出来。” 时非晚指了指徐凯。 “是。” 阿四应下,在途中劫着徐凯也离开了。 所以等时非晚重新回到时府时,身边只剩下流衣跟麦丫了。 今夜回府后倒是没什么异样,没有任何人闯入。时非晚一回去便睡了个好觉。 等第二天醒来之时,流衣却是带了一个人进时非晚的房间,道: “姑娘,这是白府送来的新丫鬟。” “姑娘。” 那被领进来的“新丫鬟”忙给时非晚行起了礼,“请姑娘赐名。” 时非晚抬头望了过去。 这其实哪是什么“新丫鬟”,这就是昨夜的萍姐。昨天她打发萍姐再忍受一夜,白天再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寻自己。 其他土匪在外,萍姐是危险的。暂时留在时非晚身边是她最好的去处。所以,这是时非晚自己提议她今儿入时府的。 萍姐年纪其实也就二十多岁,是个大美人胚子,丫鬟中鲜少有容貌那么出色的。 时非晚却无所谓,道:“以后就叫阿萍。等时候合适了,我一定送你回去。” “谢谢姑娘。” 阿萍欣喜若狂。可头次在贵人府中伺候,她也实在局促不安。忙环视着有没有什么事可以做的。却是见此时时非晚直接走到了桌前,拿着什么东西绣了起来。 “你女工如何?” “姑娘,我最拿手的就是女工。” “那帮把手。” “是。” 接下来的几天,时非晚就是在做绣品中度过的。 奇怪的是,李氏竟然真的一直没有来找她。这让时非晚越来越相信岑止那天过来是真给自己解围了。 同时,那退婚圣旨却也一直没有落下来。这让时非晚心中的滋味十分的奇怪。 当然做绣品的这些天,她也没忘了正事。为了兑现给徐凯的承诺,留住沐熙的命之类,时非晚写了一封信捎给擎王府—— 不过却是偷捎给岑止这位大公子的! 一晃眼的…… 又是好些天过去了。 而这一天,就是岑隐寿辰之日。 时非晚早几天就接到消息说,岑隐这次寿宴扩大了。原来是准备只是家中几人过过,邀一些稍有点关系的办个小宴的,可不知怎么地,擎王府突然将宴会办大了,邀请人数扩了好几倍。 “姑娘,这衣服真好看,擎王世子收到后保准喜欢。” 阿萍不知时非晚跟岑隐如今的尴尬关系,这会儿一边折叠着终于已经缝制好了的衣服,一边开心的说道: 时非晚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听此只是闪了闪眼,未答。问起了旁边给她梳头的流衣,道:“时听雪怎么样了?” 时听雪其实七天前就被带回时府了。毕竟,让她消失太久的话怕是要被时府其他人发现了。 当然,为了怕她说出自己的秘密,时非晚也不会随意就放她走。所以便取了时听雪的兜衣,荷包做胁,告诉她敢乱嚼舌根便告诉全世界她被男子如何如何了,毁了她的姻缘之类的。 除此之外,还吓唬了她给她灌了毒药,不听话就不给她解药此类的。 那小少女坏心虽有,可到底年纪小经不住吓。在坟山待了几天后还没疯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现在见到时非晚就跟老鼠见猫似的,她是真的不敢乱说半句话了。 更别提再跟时非晚做对了。 “姑娘,她身子这两天好了一点点。今儿个都准备去擎王府参加寿宴了。她不想去,可伯夫人说今儿时家所有嫡女都要去。姑娘放心,她绝不敢乱说话的。” “倒不是怕她,只是问问。”时非晚道:“河天风呢?” 离时非晚去山洞的那一晚可已经过去许久了。河天风现在还没饿死,只能说明,他们后来,其实还是选择了签契约了。 这倒不是说他们怕死,而是真的担心剩下的弟兄们罢了。 而且签字容易,可不代表他们真就服时非晚为主了。 不然也不会在签字之后,什么表态也懒得给时非晚捎过来一句了。 不过时非晚此时也不急着用他们,只是让人先将他们给看守了起来。 至于剩下一件重要的事——丑婆! 时非晚这些天也查到了结果。 泠州乡下是真的出过事,李氏真派人去查过丑婆以及抓过丑婆。 事情李氏应该查到了许多,可其实,丑婆并没有落在她手中。丑婆逃了!虽不知用了什么原因,可她是真逃了! 不过是落下了一簪子,落到了李氏手中罢了。 所以李氏那天……其实也就是在吓唬时非晚罢了! 第170章 擎王世子有了新宠 此,时非晚心底算是落下了一颗大石头。 “姑娘,戴这支如何?” 流衣这会给时非晚挑了一青玉簪子,这首饰倒是很衬时非晚今儿一身天青的装扮。时非晚点点头,流衣将簪子插上,却还是摇摇头道:“姑娘穿这颜色好看是好看,可显得很是冷清不好接近。不如,姑娘换一套?” “不用,我本来就不好接近。” 时非晚摇摇头,嫌流衣太慢了,不耐烦的自己拿来口脂随便一抿,便直接站了起来,道:“就这样了,走吧。” “姑娘,还没完全梳好头。” “就这样可以了。” “可姑娘,今儿很多闺秀都会在场。天成郡主也在,姑娘可不能被人比下去了。”开口的是麦丫。 因有时非晚的交待,这几个丫头现在都自称“我”了。且因徐凯自己的承认,她跟流衣现在都信服了天成郡主有问题。 “我跟她们比做什么?” 时非晚无语回了声,便大步迈了出去。 三丫鬟无奈,忙跟了上去。 时非晚是以擎王府准世子妃的身份去赴宴的,再加有县主头衔。依身份她领多个丫鬟反而更合适一些。而且,来到时府门前时,她是有单独的马车的。 “七姐姐好。” “七妹妹。” 才至时府大门口,时家的嫡子嫡女们见时非晚,便招呼的招呼,见礼的见起礼来。 时非晚随意回了句,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们之中的时听雪。 时听雪穿得很是低调,这会儿似个小兔子似的躲在时满墨身后。那不敢抬头柔弱又胆怯的模样,哪里还是当初那个盛气凌人的时听雪。见时非晚看过来,她不敢忽视的忙唤了声,“七姐姐好。” 时非晚随意点点头便上了马车。驾马的是已经回来了的阿一。当时家的马车停在擎王府外的街道上时,时家的人一并下了马车。时非晚下车后就见前头还停着不少的精致马车。有几辆还是来自皇家的。时非晚等其他贵人们进了府后,这才慢悠悠的往擎王府府门走去。 未入府时,在街上闺秀们大多戴着帷帽,时非晚也未例外。门口出入的人实在太多了,而她又没有紧随着时家的其他人,因此这会倒未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反而是近门槛之时,时非晚的注意力被别人给吸引走了—— “你长没长眼睛?” 只听得门口处,一个穿着艳丽未戴帷帽的红衣女子正在呵斥一个白衣女子。 起因,乃是这白衣女子方才无意撞到了她,且身上的吊饰不小心勾坏了红衣女子衣服的纱。 “抱歉,我并非有意。我会赔偿的。” 白衣女子忙道。她应不是高门之家,也鲜少参加过此类活动。因此时的慌怯之色不假。而且,时非晚在她身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吕梁!那个时满墨以前准备将自己赐给他的神经男!白衣女子跟吕梁身上挂的玉一模一样,明显是家族配玉。一个“吕”字说明了他们是一家人。 不难猜测,白衣女子是那吕公子的妹妹。 “赔偿?你赔的起吗?这是宫中贡品,擎王世子特意赐给我的,你能在寻常铺中买到吗?”红衣女子咄咄逼人。 时非晚听到此一顿。 “擎王世子赐的?”旁麦丫丫头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一听差点惊叫起来,“这女子是谁啊……” 好在,红衣女子此时心思只在自己衣服上,没听到这无礼的问询。 但时非晚旁边有人听到了。也不管认不认识便好心的解释道:“你们竟然不知道,这可是擎王世子最近新宠的那位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另外一位路人听到,立马也惊道:“擎王世子还有通房了?” “你也不知道?这可是多大的消息呀。就在前不久,擎王府的人传出,擎王世子夜里突然宠幸人了。有生以来第一回啊!这不,这姑娘一夜之间就成了擎王府的红人了。虽还没有名分,可擎王世子这辈子第一次宠幸的人,他有多喜欢可想而知了。 听说呀,这十来天以来,擎王世子夜里天天让她伺候的,什么好东西都往她房内送呢。想来她身上这衣服就是擎王世子送的,真是好看,许多伯府公府家的嫡女都没她穿得好看呢,也难怪她如此生气了。” “真的假的?擎王世子还会宠幸人?” “比珍珠还真!这几天京都都传遍了,你竟然不知。” “哇!那可真是稀奇呀!这女子前途无量啊。” “肯定的。想来是因为圣上赐下的世子妃还未入门的缘故,擎王世子如今也不合适提提她的名分。等世子妃一入门,没准儿侧妃都能做上呢。就算现在还只是个通房丫头,因得了这擎王世子万古都未有的大宠,便是公府家的嫡姑娘如今也不敢下她面子。” “那是,谁敢去惹那位主的心肝宝贝。只是,她怎么没被克……” “嘘!小声点!” “唉。今儿这吕姑娘倒霉了!寒门之家,听说能收到邀请函是因她哥哥最近得哪一个皇子提携的缘故……” “……” 谈话到此渐渐终止了。时非晚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流衣碰了碰: “姑娘……” “姑娘,你没事吧。”右侧麦丫突如其来的接了句。 “我能有什么事?” “可是,擎王世子竟然宠别人了,这……” “不关我事。” “但就算姑娘不乐意接受这亲事。擎王世子也不能这就移情别恋了啊,这也……” “什么鬼话。”时非晚汗颜,眯着眸子道:“就算我乐意接受这婚事,踏踏实实的嫁进来,他纳妾也会是迟早的事。再正常不过,没什么可惊的。” “姑娘,这事……我们要不要管。”萍姐心最善,此时瞧见那红衣女子已经要派人擒人入府非讨个说法了,便实有些看不过去。 此时那红衣女子丝毫没有放弃计较之意,身后已是跟了好大一批王府护卫。而吕梁这会儿则突然将自己妹妹护在了身后。 “这位大姐,您的衣服我们会给赔偿的,好么?” 时非晚此刻听吕梁替自家妹妹答道。 “大姐?你说谁是大姐呢?” “不叫你大姐?可你既不是姨娘,不是夫人,又已经不是姑娘了,还望大姐给个指示该叫你什么?” “你——” “噗……”流衣都忍不住喷笑了。瞅瞅时非晚,见她一直还未离开,不由想着姑娘莫不是想插手。不然,姑娘也不是个这么喜欢看八卦的。 “你什么你!你一个破丫头哪来的勇气这么嚣张?还不给本公主跪下来行礼!” 可正是这时,吕梁身后忽跳出来一个人来,一张唇,竟就是直骂那红衣女子的。 流衣一怔,“九公主?” 只见这位突然钻出来指责红衣女子的,身着华服,身后跟着一群宫女。竟然,就是她曾经见过的那位九公主。此时她应该是刚刚下马车。 岑隐那般地位,能有公主赴宴没什么可奇的。不过……这九公主还真是性子奇葩。她竟似乎十分讨厌那红衣女子,一出场竟就有插手之意,而且眼底丝毫不掩厌色: “暴发户,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不就是一件衣服么,擎王府穷得连一件衣服都要跟人计较了么?” 九公主不见得是要帮人解围,她纯粹是因看不惯岑隐这位新宠。 九公主的突然出现,也让时非晚愣了愣。 “九公主。”可红衣女子见来人,竟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么畏惧一国之公主,她眼底竟还有不甘心之色。 但到底也还是能认清自己的身份。见九公主咄咄逼人的似要来打自己了,忙还是退了一步让开了路,忙道:“公主说得是,我不计较了就是。” “我?你该自称奴婢!” “奴……奴婢……不计较了。”女子咬牙。 “哼!” 九公主接着又刁难了她一会。不过那红衣女子也依旧不是那么恭敬。二人争锋了会后,红衣女子到底还是不敢再为难吕家人了。只是在九公主要她给自己下跪后,她竟胆大的理都没理,丢下一句“我去寻世子”便烟一样的离开了。 人群好一阵唏嘘!但接着也慢慢散了。 “什么人啊!一个破丫头仗着岑隐的宠竟然就敢这么嚣张!还当我真是怕了那煞星不成……” 时非晚准备低调入府时,恰听得那被红衣女子下了面子的九公主气哄哄的指着某个方向骂道。 时非晚未理,领着丫鬟们准备继续往前走。 “站住!”哪里想九公主的方向,突然传来九公主的一句呵声。 而且时非晚的余光扫到,九公主的目光是往她的方向看过来的,顿时一怔。 叫她? “我让你站住,听到了没有,时非晚!” 九公主的声音,又起。 “……” 时非晚步子一定。 “怎么?你以为你戴着这破帽子本公主就不认得你了?” 时非晚短暂静定后再抬头,已是见九公主就站在自己面前了。 “九公主。”时非晚神色淡淡的忙敷衍行了个礼。 “哼!”九公主却冷冷一哼,一把将她的帷帽给摘了下来,气哄哄的道:“本公主问你,岑隐的新宠在那仗势欺人,你刚在旁看什么戏呢?” 第171章 非把他们组合一起 九公主一掀开时非晚的帷帽便急着嚷嚷。只是此声却在中途突地变轻,一双愤目也在盯向时非晚的脸时轻闪了下。 九公主宫宴那晚没见过时非晚真颜的,她认出人来不过是因认得流衣罢了。只她也听过相关传言。此时似突然意识过来了什么,一句话落时后边又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了句:“真不丑啊……” “……” 时非晚此时只觉头顶有蜜蜂正嗡嗡嗡奔走。眼下这什么跟什么…… 她与这公主,很熟? “本公主问你话呢,你刚在旁看什么戏?”九公主很快又愤愤道。 “不然呢?”时非晚这句答的很认真。 “不然?喂,方才那人可是岑隐房里的,且她是个奴婢,你一个正妃就在旁看戏?看完后还像只老鼠似的从她旁躲过去?” “……” 不然要干嘛? 时非晚一边擦汗一边在心底默默吐道。 实话她此时是真没理解这九公主的思维,也不懂她拦截的用意。 不过她也无心去弄懂。没再答,时非晚下一步便直接无视了九公主绕道往前而去。 “时非晚,你给我站住!你竟敢对本公主如此不尊!” 让时非晚满头黑线一脸懵的是,九公主竟又紧追了上来。 但许是知时非晚实无心答她,追上来后九公主倒是没再问什么了。只是十分诡异的,她竟一直跟随着时非晚。 时非晚往左,她也左,往右,她也右。快速她也快,慢速她便也慢。 九公主这怪异的行为使得她自己的丫鬟神色都渐渐诡异了。 但时非晚却没发现似的,仍旧平静的往前走着。 “喂,你就要嫁人了,你这么聪明,打算怎么争宠啊?” 终于,某一时刻,九公主忍不住了,突地又开始问道。 “……” “你有没有自信,让那个煞星喜欢你啊?他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你算是还没出嫁就失宠了,你快想想法子怎么弄死那个贱婢啊?” “……” “喂喂……” 时非晚一直没答,可九公主兴味却不减。直到此一刻,时非晚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竟又绕道往回走去,九公主才停下了步子也停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你干嘛呢时非晚?怎么往回走?” “迷路了,走错了。”这一次,时非晚终于答她了。 “……” 九公主这才发现,此时他们走的完全不是宴席主堂的方向。 时非晚是跟着人群走的。可她来过一次擎王府,此时觉得路不大对劲了。 但是此一处,宾客的确也不少。不少的宾客正围在左边一处超大的露天场地上。那块场地被一红线包围暂封锁了起来。 而红线内的场地,被不同颜色的地摊划分为了许多个不同的区域。每一个区域内,又有许多的布置,放置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工具。 “哇哇哇……”九公主一见此,竟就兴奋起来了,忙朝时非晚喊道:“可不算走错。这里也要进行宴席主题的。时非晚,你个乡巴佬没有见过吧。这里,可是今儿最好玩的地方,游戏区呢。 待会儿会有许多的游戏竞赛会在这里进行。有单人组,双人组,多人组。胜者,还有许多的奖品呢。你看那边,就是报名区,你要不要去报名啊?里边很多奖品可都是有价无市哦。” 时非晚此时正往回走了。九公主的嚷嚷声她听到了。但只丢下了一句“没兴趣”便打发了九公主。 九公主愤愤跺脚。但这次却是没去追时非晚了。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各种各样的游戏布局给吸引了。白了时非晚一眼后便忙往报名区走了去。 九公主先是报了个单人的。在现场碰到了一位跟自己相熟的郡主后,又拉着她报了个双人组的。 报好名后,她高高兴兴的刚要离开,但目光瞥到时非晚方才离开的方向似的,猛地又想到了什么。 那坏坏的狐狸眼一转,竟忽地再次转过身又往报名区走去。 报名是领取报名单,然后写上名字以及项目便可以了。九公主钻进人群后很快便又弄来了一张报名单。 拿起笔,她哗啦啦的突然写下了几个字来—— “双人组:岑隐,时非晚!” “嘿嘿嘿!” 九公主写完后,将单子折叠好交给负责这一块的嬷嬷,自己便飞快的又钻了出来: “哈哈哈哈……” 一退出场,想到方才的单子九公主便哈哈狂笑起来。说实话,时非晚配那个煞星……这么个组合,只想到名字她都会觉得好笑。她实难想象这二人站在一起会是一副多诡异违和的画面。 要是二人被拉一起做游戏…… “哈哈哈哈……” 虽说一般男女不匹配。可是未婚夫妻以及已婚夫妻却是完全可以配双人组的。到时候人群起哄起来可由不得那二人拒绝…… …… “姑娘,应该就是那个方向了。” 又绕了许久之后,时非晚终于快来到宴席主堂了。只是在进场前,她见许多人围在了一处地方,便好奇的也望了过去。 这才知道,那是上礼的地点。办宴席自然是要收礼的,大部分都是直接上真金白银,会在左边的台子上记载下来。而另外一部分没办法估价的,则是被送往右边的台子。 时家会有整家上礼的。但由于时非晚跟岑隐的关系名头上看实不一般,她不得不备一份私礼以堵人口舌。 此时见到不需要亲自转交给岑隐,时非晚松下一口气立马朝右侧台子走了过去,将流衣手中的盒子交给了负责的嬷嬷。 “姑娘,咱不亲自转交给擎王世子吗?”阿萍见此有些失望。 时非晚却如同甩下了一个包袱般松下了一口气。那件衣服……她当然也是用心做了的。不过这送礼她倒也没有太多的沉重感。因她知,岑隐并不会误会什么。 没有收到退婚圣旨前她还顶着他未婚妻的头衔,按大楚惯例,她自备一份私礼才不会惹人说三道四。岑隐肯定明白这点而不会多想的…… “阿晚。” 时非晚进入偌大的正堂后,里边已堆了许多的人了。但早就已经来到了现场的白老夫人,还是一眼就瞧见了自家孙女,忙拉着她入了座。 虽说座位区是进行了划分的。但区域内个人的座位是可以自选的。时非晚很喜欢白氏选的位置,不惹人注意可以安安静静的吃东西。 “时非晚。” 哪想…… 她才一坐下后没多久,左侧的空座上,接着又坐来了一人。而且让她实在想问有完没完的,竟——又是那个九公主! “九公主!”白氏也略意外。 宫宴那一天晚上,九公主就自己坐在了时非晚旁边。这一次又是,白氏已经开始担心莫不是这外孙女惹了这公主了。 “嘿嘿嘿……” 好在,时非晚发现,九公主入座后竟没有过多的烦自己。她只是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傻呵呵的笑着。 时非晚直接当她不存在,也低头吃起了东西。 “身子可是好了?”白氏见时非晚状态不错,很满意的问道。 “好了。外婆呢?” “外婆没事。”白氏摇摇头,拍拍时非晚的手背,突然道:“可见到擎王世子的那位新宠了?” “外婆也知道?” “自然知道。”白氏此时没见到时非晚有什么反常的反应,知道她不介意,这才敢很放松的提起这个。道:“阿晚放心,等你外祖父回来,定会把这亲给退了。” 白氏说起此话时声音是放得极轻的。九公主并没有听到。 “……” 第172章 王府寿宴献礼环节 外祖父? 时非晚一讶。 宫宴赐婚夜里白氏倒是说过她会想法子帮她退亲的,且似乎并非毫无自信。但时非晚当时也只当她是为了安慰自己完全未放在心上。 而事实上白氏也一直没有行动。 可此时听此言……莫非她是认真的?而且真有法子?只不过,需要她那位边地的外祖父回来才办得到? “哎哎,时非晚,你未婚夫来了!” 只时非晚此时完全没机会去问清楚什么,因九公主这会突然又凑近了她些,拉着她的袖子突然兴奋的指着某个方向道。 “擎王到,擎王妃到!” 也正是此一瞬,某个方向响起一道高声来。 时非晚抬头,果见入口处此府的主子:擎王擎王妃,此刻已并列走了进来。其后侧,正随着这王府的两位天之骄子:岑隐、岑止!再其后,则是一群伺候的府仆! 何谓“权侵朝野”,“权势滔天”,上次宫宴时时非晚还未有多大的感觉,但此时,她却已有了直接明确的感受。擎王府正主一出,堂内宾客没多会便静寂了下来。接着,便是齐刷刷齐起立行礼,一些地位不算高的便是今儿乃“客人”身份也有不少下跪者。堂内伴随着响起的乃是齐刷刷的恭贺声。 就连时非晚自己,也不得不随人一起高呼“擎王万福,擎王妃万安,擎王世子福寿双全”。 “时非晚,若是爷不喜欢你了,你凭什么……” 时非晚突然想起了以前岑隐对她说过的这句话。她微微抬头,目光落在中央那人身上。岑隐今儿终于脱下了盔甲,换上了一身他稀少穿的浅蓝云纹长袍,腰间则扎着一同色金边腰带。只这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浅淡色彩却是未给他减多少冷意,反而让人更感到了几分凉意。威严不减,目光所过之处更是少有敢与之对视者。 如此一个人物,一言之下可断万人生死,那么的显赫!是啊!她当初怎会那么天真的觉得,若他不喜欢她了其他相处会依旧如常的? “喂,时非晚,擎王叔让坐了,你还发什么呆呢?” 时非晚正想着,忽却感觉手被人拉了下。时非晚猛地回神,这才发觉起立的众人除自己外已全坐了下来。 “……” 时非晚一愣,急忙也坐了下来。只目光再次往岑隐的方向落了眼。庆幸的是:此时她待的实过于角落了,方才的失态包括岑隐在内未有多少人察觉到。 “怎么?偷看未来夫君呢?” 只旁侧,九公主忽地偷笑起来。 时非晚实难得理这位莫名其妙的主,继续低下头来吃起了东西。也是这时,擎王府一家子相应入了座。擎王说了一些客套话后,便正是宣布开宴了。 设宴,最主要的当然是食物。若不是有一些杂事影响,时非晚巴不得天天参宴大吃。而除此之外,暂也没有多特别的项目了。之后无非是送宾客们一些小礼,或是准备了一些节目供宾客看之类的。形式上还真没多少新颖性。 当然,应是寿宴,这祝贺词也实不少。时非晚发现岑隐这人也没那么木。最起码这会儿敬酒之类的她觉得他应付得挺自在的。听着众宾客浮夸的贺词,也没见他有所不耐。 当然,要得擎王世子敬酒的宾客,也不会是一般人。所以这些都不关时非晚的事。直到九公主拉着她的袖子指着某个方向道:“你瞧,那些都是擎王世子今儿收到的贺礼”,时非晚的注意力这才从食物上离了开来。 她一怔,立马顺着九公主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此刻堂门口,正站着一个个往里边前行的婢女。她们一行行的整齐排开,每一人手中都搬着托盘。 那盘中装着的,正是今日岑隐收到的一些贺礼。 “这是要干嘛?”时非晚疑惑的问了句。 “赏礼哈!”九公主道。 此“赏礼”的赏,明显指的是“观赏”之意。时非晚一听顿时扭头,“啊?”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时非晚没感觉这九公主有什么恶意,所以此时其实也不排斥跟她聊些什么。 “就是宾客们齐要求的,今儿个擎王世子收到的贺礼,会供大家一起大饱眼福呢。” “……” 时非晚突然愣住了。 她倒不是没听说过贺礼公开。事实上,许多权贵办宴收礼,大多时候,宴上都有个单独的收礼环节的。在宴上时,客人会一个个的出列打开自己的礼物,然后一个个的呈给东道主。 皇帝如此,擎王擎王妃以及许多高官贵人都是如此,甚至一些富商之家也是如此。 可今儿,她瞧见那些礼都堆一块了,并没有这“一个个呈上”的形式,还以为这些东西,便会直接搬给岑隐而不会公开了的。 但她显然,因不懂大楚高门之家而料错了! “怎么?你觉得这样不好?这样多好玩啊。”九公主这会儿见赏礼环节快到了,却是十分的兴奋。 设这么一环节,当然不是为了“攀比”或其他的之类的。其目的,其实也是给客人们的一种福利。等于说,这就是办展览一样,而贺礼则是展览品。坐在这里的多是一些有着“高级爱好”的,有时在这样的场合能看到什么珍品,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大幸事。 所以,时非晚发现此时许多宾客的确兴致高涨,纷纷瞧向了那些礼盒。 “喂,你是他的未婚妻,你备没备私礼啊?” 九公主这会一脸狐狸笑的忽然又问。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那一行行的婢女之中,有一位婢女手中端着的檀木盒子有些熟悉。这才想起了先前在擎王府们前时,她就瞧见流衣的手中端着着一盒子。跟那女子端着的一模一样。 那莫不就是时非晚准备的? “呀?” 九公主发现,那盒子实跟其他盒子不大一样。她能够一眼注意到也是这原因。盒子材质似没多少特别的,可装饰……实跟其他不一样。 上面的雕刻以及彩绘,还有那独特的形状,绝对足够与众不同。九公主眼前一亮,问:“那个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不是。”时非晚道。 不过的确是她自己设计请人做的。 “里边装的是什么?” “衣服。”时非晚没有隐瞒的必要。 “哇……”九公主更兴奋了,“你亲手做的?” 擎王府的人以及九公主这样身份的,看礼当然不会盯着成本。他们更注重创意自己用心程度,而对于顶着岑隐未婚妻身份的时非晚来说,她送什么金银财宝之类可以买来的,在其他人看来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所以,自制礼,才会让人更加称赞。 但时非晚此时回道:“丫鬟做的。” “你——”九公主这一刻似想直接去敲时非晚的脑袋了。 不过……时非晚此言也不全假。她时间太短,压根儿来不及。所以许多绣品的确是经的丫鬟的手。 “呈上来。” 而此时,擎王已经吩咐后头的婢女一一走上去了。 要赏礼,当然也不能一次性全打开。这形式其实跟一个个的献礼差不多。会一个个的拆开,然后,供大家观赏。 婢女们最前头站着的是擎王府的总管。此项目就是由他主持的。当然在开始之前,他还得跟人介绍一下,外加跟宾客们来些互动之类。 但宾客们显然都不是多耐烦。催促又客套了会儿,那总管便只得下令道:“从这一排开始!” 这些礼品,是进行了分类的。 第173章 不喜仙女喜欢恶魔 而且,是依身份来分类的。朝臣是一类。而年轻朝臣跟年老朝臣又分成了二组。与擎王府有亲戚关系的则是分在了一个单独的组中。剩下的,便自成组合了。 九公主对时非晚说,这样公开礼品还有一个好处:让外人对入擎王府的贺礼单有个认知,这样他们就能判断这“礼”收得合不合适了。 而过于贵重的“不合适礼”,也可以一次性的直接拒收。因今时擎王府的处境,便是收贺礼也得格外注意。 时非晚这才刚消化过来有这“赏礼”环节,实没想到这才刚说起竟就要开始了。抬头一看,那原刚结束了一支舞的舞姬已是忙退了下去,顿时明了了:原来,这一环是被安排在了“节目单”中。上一个节目结束当然就落到新的了。 “真是猝不及防!” 时非晚头疼的挠了挠脑袋,忽地竟觉有些心虚。 不过,不管她乐不乐意有这一环节,这一环节反正是已经开始了。而且这会儿,那婢女竟就已经打开了第一个盒子了,宾客们也已兴致勃勃的都望了过去。 “擎王,赠自铸宝剑:银刃,请世子试剑。” 众人见,婢女首个开的是擎王的手笔。她高呼一声后便缓缓行至岑隐跟前,双手捧着装剑的盒子朝他俯身行礼道。 擎王是个兵器爱好者。据说他请最好的铸剑师,从全国各地搜集来最好的材料,花了数年制了两把兵器:一是一长剑银刃,再就是一把匕首辉月。 辉月现在就在时非晚手中。只不过她自己不知,时家人也不知当初岑隐的“送刀”送的乃是辉月。 擎王打制这武器可是为了自己。银刃一成他便乐得跟满朝炫耀,剑也鲜少有离身之时。平时便是岑隐跟擎王妃,他都不允他们摸剑的。 倒没想到,今儿他竟直接将此剑送给了岑隐!此举之阔绰,便连岑隐也愣了下。 “谢谢父王。” 但他很快也还是反应了过来。站起,取剑,拔剑。剑刃一出,全场一静后纷纷惊赞:“好剑!” “哇,原来这就是银刃!果真举世无双!” 周围的喧哗声很快便添了许多对那把剑的描述之声。 时非晚也在看那把剑。这个时候,九公主正在她旁边科普这把剑如何如何的珍贵。可时非晚看的却是那把剑的剑柄……竟跟岑隐以前丢给她的匕首把柄是差不多的装饰。 九公主科普此剑时顺带还提到了擎王还有一把同样珍贵的匕首辉月。时非晚就已猜到:岑隐送自己的匕首,就是那辉月! “擎王妃赠世子一套新盔甲,抬上来。” 赏过剑后,前一名婢女退下,又一名婢女走了上来,但她手中未有礼盒。 擎王妃所送的盔甲过重,盒子装不下。于是很快,就见四人抬着一套新的盔甲入场。岑隐谢过母妃后,第三名婢女走上。 第三名婢女神色有些诡异。她举着打开的盒子后战战兢兢的来到岑隐跟前,语气颤抖的忽然说道:“大公子赠了世子一盒……一盒……一盒草药……” “噗……” 此音一落,满堂哄笑。 婢女手中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许多宾客是看到了的。因为在前一名婢女退下之前,后一名婢女会先开盒,然后对着宾客们左右走上一走。 时非晚刚好就看到了盒中的东西:许多种类的草药。只不过这些干草药都有同一个特点,就是—— 清热去火! “哈哈哈哈哈……”旁九公主已是笑得毫无形象了。 “真是个人才!” 时非晚目光往岑止的方向看了一眼,实忍不住评价了句。 “退下!”岑隐却是目光发寒的望了那些干草药一眼,走都没走上去看便吩咐道。 “是。” 接着,剩下的婢女排着队又一个个的开了盒。抛开某些尴尬处境,时非晚发现就这单纯的“赏礼”的确还挺让她感兴趣的。 她能看到许多稀奇玩意不说,还能从中感觉到许多富有创造性的“头脑”。其他人送的礼也多是妥当的,又赏过许多礼后,时非晚发现这些礼虽贵重但少有“过于贵重”的。有那么几件“重厚礼”,则被擎王几句客套话说下来便全退了回去。 “此乃天成郡主所赠。郡主说,还望世子能亲自开盒。” 前头两组结束了,挨到第三组时,第三组的第一个婢女搬着一个不小的木盒走上,随即高声道。 此声,引起了时非晚很大的注意力。只因为这赠主,乃是卢子瑶! “呀!这是天成郡主所赠!” 本就兴致高涨的客人们这下更加兴奋了。卢子瑶这人就是如此,凡谈起她时,少有不赞不喜者。 天成郡主就在现场,只不过她被擎王妃拉到了身边一起坐。此时擎王妃十分兴奋的道:“阿隐,快打开让母妃瞧瞧,瑶瑶的脑子不比常人,必是绝好的东西。” 岑隐神色莫测,走上前,亲自开了盒。 “哇!” “天爷!” “……” 一开盒,左右宾客席中便立马传出了惊叫之声来。 那盒子放在地上,很大,用不着拿起就足够许多人看清楚了:那样的深红!红中透着微亮!那看一眼就知是天价的衣服材质,加之能被看到的那一角栩栩如生的刺绣……这—— 这竟是一套新郎服! 是一套新郎服! “呀……” 擎王妃激动得瞬时便从台上走了下来。岑隐没伸手去拿里边的东西。她却是一走到礼盒前,便颤抖着双手忙拿出了里边的衣服仔细看了起来。 竟真的是一套新郎服!上层放着衣服,下层隔层放着搭配的长靴。 岑隐的婚事一直是擎王府的心病。如今他婚期终于有了着落,擎王妃一直盼着自家儿子的大日子来临。只是这桩亲是由礼部操持的,新郎服如今还在制作中并未全成型。 可看眼下郡主赠的这套……擎王妃想到礼部送来的那套她本就很满意了的新郎服设计图,再跟眼前的这套一对比,顿时觉得自己这母亲太不称职了。 “好好好!真好!” 擎王妃激动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忙看向天成郡主道:“果真是瑶瑶最用心!如今阿隐婚期将至,此礼再合适不过!只是不知,此套红袍是出自谁之手?竟这般巧夺天工!你王叔当年迎我入门穿的那套,都不及此。” “王妃过誉了,不过是我识得一些民间巧人罢了。皇上赐婚我才想到的,好在手头人多,日夜轮流的,还是把这衣服赶了出来。” 天成郡主站起盈盈一笑。接着,又看向岑隐道:“近来擎王府喜事会不少,世子今儿听到的祝寿词已不少了,我便不多重复了。天成在这,就直接祝愿世子婚期早至,迎得一心人。” “……” 天成郡主说完祝辞时,周围宾客也从见到喜袍的惊愣中回过了神来。听此顿时有些愕: 这郡主,备的竟然是如此一份礼! 倒不是说不合适。虽说没什么男女关系的话,闺阁女子是不便送外男衣服的。但喜袍到底实是不一样的,这完全不会招闲语只会让人觉得是一件贵重礼物。 礼物的确是好的!按常理擎王世子刚被赐婚,此礼可以称得上惊艳了!但问题就是……若是世子不喜那时非晚,不想成这亲,那这份礼……岂不是存心给岑隐添堵? 奇怪!天成郡主绝不会这么傻的!她也足够了解隐世子。莫非…… 莫非是隐世子对这婚事其实不排斥? 不过此时看擎王以及擎王妃的反应,这二人倒是出乎意料,他们好像是完全很希望看到岑隐成亲的。哪怕世子妃是那……时非晚! “姑娘,世子他不是要……” 宾客们有宾客们的惊愣,可时非晚后头的几丫鬟惊愣的却是另外的点了。麦丫差点就要叫出声来。好在流衣急忙一声“嘘”止住了她。 “他不是要退婚嘛……”麦丫这才压低了声嘀咕了句。 时非晚端起一杯果酒轻轻抿了一口,眼底也微微闪动着一丝迷惑。 瞧擎王以及擎王妃的反应,倒像是完全不知岑隐有退亲之心。也就是说,岑隐完全没跟他们提过。 岑隐若是去求过退婚圣旨,这么大的事擎王二老不会不知的。难不成圣旨迟迟未落是因……岑隐压根儿就没跟圣上提过? 奇怪! 时非晚的目光不由得又往岑隐身上落了去。其他宾客们亦然。 然时非晚摸不透岑隐的心思,宾客们方才的疑惑也没有得到解答。 岑隐脸上根本看不清任何情绪,对此礼,是喜是怒,实是分辨不了分毫。他只是程序性的回了天成郡主一声“谢谢”,也未走上去细看,直接命人将东西搬走了。 跟先前收到其他普通赠礼时的反应,是一样的。 “我不喜欢那个女人。” 装喜袍的箱子刚被抬走,时非晚就听旁边九公主嘀咕了句。 “……”时非晚侧头,这才知道她说的是谁。 九公主此时看向的,是天成郡主的方向。 “为何?”时非晚一疑,“怎会有人不喜欢她?” 她还以为大楚人人喜欢卢子瑶呢。 “她是仙女,跟本公主不是同类人!本公主比较喜欢恶魔!” 第174章 天能不给她搞事吗 “……” 如此一个简单粗暴的讨厌理由,时非晚完全想不到一个字来回应了。 “不过,奇怪了,她怎么会送岑隐喜袍呢。”九公主托着下巴瞧向天成郡主的方向,眼底充满了疑惑的又嘀咕道:“卢子瑶那么聪明,是不会想着给岑隐添堵的才对。除非她知道此礼送得合适,不会招那煞主反感。可是……” 话说到此,九公主不由得看向了时非晚。 “……” 九公主后头的嘀咕时非晚却并未听到。只时非晚的视线也同样往卢子瑶的方向落了一眼,眸中神色此一瞬颇有些耐人寻味。 卢子瑶! 时非晚心中低念着这个名字。忽然觉……此人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神秘难懂! 因着徐凯的招认,她本是觉自己以前对卢子瑶的揣测未有任何错的。尽管先前徐凯丢下过一句“郡主自己不知我们的谋算”,但她那时觉得那言纯粹在放屁。 可今儿看这卢子瑶……这份礼,可是祝福岑隐跟自己新婚的! 一个那么年轻的女子若那么痴恋一个男子,能那么自然的送出那样一份礼么? 到底是自己误解了她,还是说此人比之想象更加的—— 深不可测! 剩余的宾客们此时大多也在惊疑。不过,他们的疑惑点跟九公主乃为一致。但这疑问暂时怕是得不到解答了。 因,正主岑隐此时似完全没受到那份礼的任何影响。只见他不见任何怒喜,很快便已示意另一位婢女走上前来。 赏礼环节仍在继续。正主一如既往,其他一切也似一如既往。只是天成郡主的一件喜袍,倒是提醒了部分宾客们想起了一个人来—— 时非晚! 没办法,谁让今儿岑隐是主角呢!而他的婚事本就是热议话题,时非晚又恰好是这个风云人物的未婚妻……今儿被人忽略了那么久已是很奇特了。 一件喜袍,让人不由得谈起了世子爷的亲事。这一谈亲事,自然就不由得谈到了时非晚。 “那个慧安县主呢?”人群中,有宾客随口问了起来。 部分宾客谈起世子亲事时,脑袋则无意的张望了下,似想看看那位准世子妃身处何处。 但此时的重点到底在赏礼环节。只是脑袋里一想起时非晚,赏礼时一些宾客不由得便也想到了这准世子妃不可能不备私礼。 “也不知那慧安县主备了什么。上次宫宴瞧她,似乎是不喜这门亲的。想来很不喜擎王世子。瞧她今儿,人都没影呢还。不会没来吧?” 人群里几乎是很自然的,诞生了此类的话题。 “怎可能不来。这么不给擎王府面子,是不想活了吗?八成啊,坐在白府那一块。”一聪明的宾客接道。 话罢,接着便有人立马往白府方向看了去。有些人看不到,但还是有某些角度合适的发现了时非晚,忙道:“瞧,在那呢。躲得真够偏僻的。她这身份来到擎王府,今儿可算是半个主角,躲着有什么用。” “只怕她压根儿就想离那位差点将她克死了的煞星越远越好吧。不过那是个聪明人,如今圣旨一落,她应不会轻视擎王府的脸面的。你们说,那样一颗奇特的脑袋,能备出什么礼来?” “应该会敷衍了事吧。” “既然要做这表面功夫,那也要敷衍得像话的。” “我猜是古玩类。” “我倒觉得是字画。那人书法似乎不差。” “别猜了,反正都快赏完了,这不就快看到了。” 话题到此,谈话的宾客这才发现,现场已是只剩下十个婢女了。顿时兴致再度高涨,目光纷纷在那十个箱盒中流转起来。 “世子爷,此乃云柒姑娘送赠。” 而这时,十婢女中的首位恰好打开了一不小的紫木方盒。 那盒子平平无奇。但“云柒姑娘”四字一落,宾客们的目光几乎又齐刷刷的落在了婢女从盒中取出来的东西上。 云柒姑娘? 呀! 这位…… 那不就是那位世子爷的新宠吗! 大楚有个地方很奇特。就是通房丫头再升为妾之前,还是会被称作姑娘的。 呀呀呀!一个丫鬟竟然也被允许其礼送到这样的场合供赏了吗?这也太给那丫鬟面子了吧!传言擎王世子宠其如至宝,原来果真是不假! 再看那礼—— 好一副栩栩如生的绣画! 婢女手中举起的,乃为一绣着岑隐身穿盔甲骑于马上的威严绣画。画不大,被镶嵌在一金边沉香木框中。画中阿肝犹如活物,神采奕奕,画中男子仿佛为天下霸主,傲然刚毅,意气风发。 再看绣工……便是现场许多精于刺绣的都不由得赞道:“好一双巧手!” “世子,云柒姑娘让婢子转达说,她准备时间不长,不得不日夜赶工,所以此画篇幅不大。望世子能念其诚心,不予嫌弃。” 云柒一个通房丫头,身份不够格来到现场。因此这婢女才传此言。 此音一落,众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又转向了岑隐,想瞧其反应。 而此时,只见岑隐恰好从座上站起,观其容颜,虽依旧不见喜怒,但浑身的气场竟瞬间柔和了不少,一身寒意退去,他竟忽地亲自走了下来,接过了画,道:“你回去转达给姑娘,以后莫再做此事,伤了眼睛可不好。” “是。” “哇!” 那婢女退下。两排群众一阵唏嘘! 实是过于少见了! 此言此语放在这么位主上,那可真称得上是京都奇观啊! 难不成这不近女色的擎王世子如今终于动了情弦么?只是…… 那未来世子妃呢? 几乎是连带反应。云柒被提起,岑隐还如此珍视于她,几乎是本能反应的,众人又想起了时非晚来。 那往时非晚所坐区域落的目光也愈来愈多。尤其是岑隐那么温柔的接过云柒的绣画之时。谁让时非晚恰好是岑隐的准世子妃呢! 这可难堪了! 到底新赐婚不久,未婚妻就在现场,这不是打她脸吗……这要是性子敏感的女子只怕要想哭了。而且要是待会儿擎王世子待其未婚妻的贺礼是另一个态度,那可就……更让正妻难堪了! 只是…… 时非晚到底备没备礼啊? 很快……剩下的九个礼箱接连着被打开,可宾客们一件件的看过去,婢女们一个个的介绍声落下,等全部完成了。众人却是猛地发现—— 竟根本就没有时非晚的! “哇!那位七姑娘果真与众不同,她竟然也没给擎王世子面子!” 所有婢女们齐齐退下后,宾客席中立马发出了一小声惊呼。 这个结果,也太出乎人意料了吧! 这么看来……反而是那七姑娘更打隐世子的脸了…… “这慧安县主也太胆大了吧?如此不给面子,她不怕往后失宠啊?” “这……” 这问题,很多宾客发现根本回答不了。因为这门亲,以及时非晚本人……总让他们觉得有种别样的诡异。 “怎么会没有?为什么那里头装的不是你的东西?” 而白府区域,谈论的却是完全不同的话题。婢女们全退下后,九公主差点就惊叫出声了。因为她明明记得某个婢女手中捧着的盒子乃是时非晚的,可方才打开时,里边却是别人的物件。而且婢女高呼的赠主也不是时非晚。 “时非晚,你给本公主说话啊,你不是……” “有什么可说的。” 对于此变故同样意外的当事人时非晚,却只是略愕了会。而这会儿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对于外界各种时不时投向自己的怪异目光,她也全直接无视了。 “我猜一定是那个云柒做的!她都无法无天到擎王府任何事务都可插手了,一定是她想让你招岑隐嫌!”九公主却“有病”似的,竟愤愤然的,情绪似还十分的激动: “不行,本公主才不能让那贱婢得逞!那讨厌鬼!” 此话一落,时非晚瞬地一怔,忙扭过了头来,满头黑线的问道:“公主,你要干什么”。 然,这话已是来不及了—— 旁侧,一声重重的“砰”声恰好就在时非晚话音落地时响起。 时非晚一个身跄,差点被这声惊得从座上滑下来—— 这是一重拍桌子的声音! “猝不及防”以及“惊天动地”到—— 完全足够使这一块区域成为焦点中心! 此声,不仅吓到了时非晚自己!甚至完全足够惊吓到此刻堂内任何还在谈话的群人! 哪怕是一些正犯着瞌睡的,都猛地清醒了过来,做噩梦似的猛一抬头。 然后…… 静! 是的!接着是十分诡异的静!死寂般的安静! 所有的喧哗声此刻都终止了。或吃食的,或饮酒的,或聊天的,或犯瞌睡的,此刻都愕然的睁着一双眼,往那“砰”声传来之处看了去! 他们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因为这拍桌子的人,九公主,这会儿与众不同的站了起来!一张小脸胀红胀红的,眼底怒火滔滔,似要杀人似的。 就这神情,谁会瞧不出刚这“惊天”之响乃是来自于她! “……” 时非晚觉得此刻头顶嗡嗡嗡飞翔的蜜蜂亿万只都不止…… 第175章 婚期这就确定了吗 呃…… 什么情况! 宾客们同样也觉头顶有蜜蜂在嗡嗡嗡地响。 一个个眼底这会是堆满了迷惑。瞧到九公主时,他们先是惊愕于她为何会坐在那样的角落,而之后,脑子里一句话便齐齐冒了出来—— 这他妈的疯公主又犯啥病了! “岑隐!” 而接下来打破寂静的是九公主一声怒火滔天的愤声。她一双水目竟突然凶巴巴的瞪向了岑隐。无视了周围各种惊愕迷惑的目光,立马开启了喷人模式,道:“你找的那是什么破人!你别以为本公主怕了你不敢说什么!你那位贱婢……啊啊……” 然九公主十分不得体不像样的喷语在众人迷惑的眼光中,还没说完整就被动式的,用一声无法控制的“啊”类痛叫声作为了结束语。 众人也见到,她整个人不知怎么地突然地又坐了下去! 对九公主这变故…… 不用说,当然就是时非晚所为了! 时非晚这会儿那个汗啊!无奈啊! 她其实觉得,事情闹大她会在岑隐面前更丢人的!不送就不送大不了被人议论几句!可这么大张旗鼓的寻找一件算不得多值钱的贺礼,她实在无法想象岑隐会怎么看待她…… 妈的!真是蛋疼! 旁边怎就坐了这么一位竟还有心插手这种闲事的大佬!而且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大佬公主又闲得蛋疼又脑子有病不成?她不是一向看不顺眼自己的吗! 时非晚心底想着绝不能让九公主将事再闹大了,这不,一时间就连身份差异都顾不上了。 方才脚一个没忍住,直接就在九公主膝盖上狠踢了下。 于是……九公主就这么被动的坐了下来! 痛感一漫,她当然也立马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怒冲冲的本打算朝时非晚看去斥骂她的。可……也不知怎地,这九公主在目光扫了众宾客一眼后,突地,那才扭向时非晚的脑袋,很快又扭了回去。 然后,竟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竟表现得完全让人看不出来方才乃为时非晚所为了!实是奇怪! 不过……众人此时可以瞧到,这九公主那小脸可是更加愤红恼涨了! “阿九,怎么回事呢?”擎王妃已是不得不站出来了。 “哼!还不是……” 砰…… 九公主刚又要说些什么,却忽感觉自己脚跟被狠狠踩了一脚。她当然知这是时非晚,也明白她的用意。但九公主不想听,且反而被浇油了似的,更被触怒了。脚一抬,竟猛地朝时非晚更狠的踩了过去。目光却只是瞪着擎王妃的方向,更加坚定的继续道: “还不是擎王世子的贱婢她……” “太后懿旨到!” 可比时非晚更倒霉的,堂出口处,竟然突然响起了一道高高的传官呼声来。 猝不及防的,九公主之言瞬间一断。 九公主闻声,自己也愣了下。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是见擎王妃,岑隐,以及其他所有人,全都往入口处,那传声传来之处看了过去。 此,也包括了时非晚在内! “太后懿旨到!” 而方才那一道传声,此刻又重复响了一声。 只见,此时入口处很大一群人正缓缓的走了进来。看穿着就知此乃宫中来人。最前头的是一名老公公。老公公后头随四名小公公。再往后便是一些手举托盘的宫女。宫女后头竟还跟着一些穿着华丽的女子。 大伙一瞧这阵仗,这下哪还顾得上什么发疯的公主。太后懿旨啊! 一个个便立马起立然后下跪。 “太后懿旨,擎王世子接旨!” 老公公走至中央后,看也没看现场便直接又高宣了一句。 擎王府一家子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此时闻声,不慌不忙的走了上去。 岑隐下跪,举手,沉声道:“臣在!” 公公打开懿旨,这才宣读道: “太后有谕:‘擎王世子多年来战功累累,实为我大楚难得良将。今寿诞,哀家特替皇家行以嘉奖,以庆世子寿辰。’” 话完,他垂下手中东西,侧了下身子指了指后边,又道: “太后赐世子黄金千两,青玉夜明珠一对,南海珊瑚一串,青龙雕石一座,西凉天蚕锦一匹,金蛇宝剑一把,以及绝色美人十名!擎王世子,还不快谢恩。” 老公公话落,手中懿旨已是被收了起来。众宾客们的目光也已往后头那些赏赐看了过去。 不用宣读,其实看阵仗就不难猜出这是宫中来赏了。依擎王府如今的地位,今这样的日子宫廷来赏也没什么突然的。 只是众人听完宣读后还是一愣……绝色美人十名? 怎么那后头的美人,全是要给擎王世子的? 可……虽说以往也不是没被赏过美人,可擎王世子新订婚不久,婚期正筹,此个时期赐美人似乎……并不大合适吧! “臣——” 众人不由得看向了岑隐,只见他头也没抬,一顿之后语气如常的回道:“臣,谢恩!” 说罢,便就要站起来。 “世子且等!”只老公公却忙又道:“太后还有一道懿旨。” 岑隐一怔,便继续保持了原跪立之姿。 “太后懿旨,时府慧安县主同擎王世子一同接旨!慧安县主可在?” 那公公又拿出来另一懿旨,举起,打开,忽然高声宣读道。 “……” 慧安县主? 岑隐眸光一滞,低下的眉眼轻轻闪动了下。 “慧安县主?” 其他一并跪地的宾客也跟着一愣。 “世子,慧安县主可是也在这呢?太后说,慧安县主乃为擎王府准世子妃,而今早礼部传话说婚期已定,便想起世子不久又有一桩大喜事呢。索性便想着,这寿诞之礼,新婚之礼,一并一齐赏了。倒是让咱家减了差事。” 老公公此时笑着解释了句。 “……” 这老公公话到此,此意,已是很明了了。 众人恍然!然后,目光便又齐齐往那还没被念到的其他赏礼上看了去。 他们就说,怎还有那么多多余的!原来另一部分是新婚贺礼! 既是提前赏新婚之礼,这礼当然是要赏给夫妻二人的。想来谁都会觉得今儿时非晚会一齐在场,所以太后才一并带了她的那部分赏赐前来。 众人听到这解释一点也不意外了,神情十分平静寻常。 一个很快就要成为擎王府世子妃的人,被点名实没什么特别的。 但—— 其他人此时就跟听到了“开饭了”之类的陈述语般平静,可素来平静的当事人时非晚,此时神情却是彻底崩裂了—— 婚期已定? 什么叫做婚期已定? 对于其他人来说很寻常的一道懿旨,此时却是犹如惊天霹雳一样,又突兀,伤害力又很大的猛劈在了她头顶上。 惹时非晚此时突然心烦的,倒不单单是这突然的被点名。当然,这也是其中一条! 想她今儿参宴后,一直想做“空气”似的混过去,前一刻还头疼着怎么阻止九公主呢,后一刻本想着有人打断那疯公主是自己好运,哪想,这会儿事件反而升级了! 时非晚这会,已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了—— 顶着岑隐未婚妻的身份想做空气,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就不说先前九公主想闹事跟眼前宫人来临了,就算是先前,她其实就感觉到不少人打量她,以及听到人讨论她了。 不过眼下,最惹她崩裂的,乃为老公公话中提到的“婚期已定”四字! “世子爷,那慧安县主可是在这?她要是不在,咱家就只能再往时府跑一趟了!” 老公公见半晌没人回应,这会又问了句。 “她……”岑隐唇一抿,低着头,刚要作答。 “臣女在!” 只就是这时,宾客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终于,响起了一道沁凉的女子应声来。 奇特的是……此声,竟是带着寒意! 众人一愕,接着便不自觉的顺声看了去。 然后……终于,他们很清晰的看清楚今儿的另一位热议主角了—— 隐爷的未婚妻时非晚! “哇……” 有部分宫宴那天以及今儿,都还没瞧到过时非晚脸的宾客,此时突然发出了惊叹声来。果然好姿色!就这姿色,说擎王世子的排斥心其实也没那么重……他们倒觉也不是那么不可能了。 “呀,慧安县主?你就是慧安县主?还不快来接旨!” 那老公公可没别的多余的想法,他只顾着办事,忙便说道。 “是。” 时非晚侧身,低头,从人群中穿梭而过。 不管她怎么排斥,如今心底却也再清楚不过:躲不了的!不站出来面对是要惹大事被治大罪的! 众人本来就对隐世子的未婚妻充满了好奇。时非晚这一出,偷偷打量的目光大多都落在了她身上。然后,他们就发现……这女子行走时那步子迈得跟男人似的大……真是毫无—— 半分闺秀形象。 时非晚来到中间后,一跪下,便立马道: “公公宣读吧!” 由于岑隐就跪在中间,右手边是擎王府其他人,时非晚从左侧走往右,来到堂中后,自然没有绕过岑隐跪在右侧边缘的理。因此,她就直接在他旁边跪了下来。 第176章 时非晚的应对之策 “呀!这慧安县主原来来了现场啊!” 而宾客中有少部分人,先前无论怎么转脑袋环视四周都没有瞧见时非晚的,而且也没有听到人说起她在哪的,本来还以为她今儿真的没来到现场的。 这会儿瞧见她突然出现倒是意外了,“怎先前都不见?身为准世子妃怎似个隐形人般。” 不过此类对话也只发生在少部分人中,大多数此时单看不语。而多数人的角度看过去,这会儿是只能瞧见时非晚以及擎王世子的背影。他们发现,那让他们觉得十分诡异违和的组合,此时并肩而跪的跪姿竟是……出奇的一致! 一样背脊如竹,一样微微低头,一样身上似渗着……十分诡异的寒意! “太……太后有谕!”而宣读的公公这会儿也感觉有些莫名的冷,他一颤已是忙宣读道:“擎王世子婚期在即,哀家特加赐擎王世子黄金万两。另,新世子妃,赏凤冠霞帔一套,丝帛百匹,金镶珠石坠一对,南海夜明珠一对……以及黄金千两!” 老公公念了一长串之后,忙收起懿旨,就道:“世子爷,慧安县主,谢恩吧!” “臣——” “臣女——” 时非晚跟岑隐几乎是同时出声。也几乎是在出声之时都莫名的顿了下。 “谢恩。” “谢恩。” 然后,才是一前一后的相继谢了恩。 那老公公宣个懿旨总觉得这周围气氛让人不舒服极了。宣读完后已完全不想再多待一秒,忙说了句“那咱家就恭贺世子了”之后,立马转了身,然后领着一队人风风火火的就要离去了。 老公公一宣完,时非晚跟岑隐自然也就相继站了起来。 比那老公公好不了多少的是时非晚。等公公转身后,她比公公更快速的也转过了身去就要朝自己位子走去。看那匆忙的架势,不难看出她也不愿多停留上一刻。 “新世子妃,如今圣旨也下了,婚期也定了,凤凰霞帔太后都亲自赏下了。婚期在即,今儿世子爷寿诞,你怎祝寿词都不说上一句呢。” 只时非晚才匆匆迈了两步,宾客席中不知是谁,突然大声调侃了一句。 “……”时非晚的步子忽怔了怔。 只当她准备无视继续回座时,那一声之后便紧接着又立马响起了许多类似的附和声来。因是……有了人带头的缘故吧,很多人胆儿便也大了起来: “是啊!新妃可别急着走呀!今儿便是没备贺礼,如今见了世子,怎能不说上几句贺词!宫宴之时皇上都夸过新妃聪慧有才学呢,想来说上几句贺词,难不倒新妃吧!” “是啊!慧安县主是世子爷的未婚妻,怎能祝寿词都不说呢?” “县主,你可别急着退下呀!如今婚约昭告天下,此也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可莫要觉得犯羞。” “是呀!慧安县主你可不能这么不给世子爷面子,可莫让外人觉得,你是不满皇家赐婚,对圣意不服呢!” 最一句,是开头那带头的人说的。 时非晚此时已经侧头看到了那一开始带头调侃自己的人——朱明海!沐熙纨绔组合中的一位!上次在宫宴上她也瞧见过。 难怪,他之言会如此恶劣了!其他人便是调侃,可也没有往自己身上扣罪帽之意。 “慧安县主……” “慧安县主……” 而时非晚此时只注意到了与那流氓组合的纠纷,仍旧没多大理会这周围调侃声的意思。可她一不理……这在有不少人带了头的情况下,此类的声音很快便愈来愈多了,也愈来愈烈了。 这倒不是因为有多少人为岑隐感到憋屈。这种调侃“新人”的乐趣本来就是人天生有的恶劣兴致。更何况岑隐此人“属性”的特殊性,实在太让人想看到他在对待未婚妻时会是怎样一副态度了。 时非晚与岑隐之间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她想低调让人当自己不存在——那是不可能的! 早就在宴会开始之时,有人其实就想要看到这位新妃与世子妃的组合了。可时非晚一直跟个隐形人似的他们也没办法。 这会儿遇到这么个好时机,这世子爷的未婚妻就站在他旁边了,爱热闹的群人怎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这不……这般一闹起来,很快喧声大得完全都无法控制了。对于任何人来说,此情形下要是再不理会那实在是太不给面子太不会做人太他妈——不讨人喜了! 然—— 时非晚还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心脏强大到竟然完全能够无视这些声音的讨厌鬼!她此时虽也略感尴尬,心底暗骂着那让自己陷入如此处境的破懿旨,可但脚步也只是微滞了下,竟—— 依旧没有停下之意! “靠!” 人群见此,已实在觉得时非晚太刷新他们的认知了—— 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之不注重脸面之女子! “靠——” 可就在又一声“靠”字声响起之后,时非晚就在快接近座区时,突然地,竟又停下了步子来! 是的!她停下了!而且这一次停滞时间不短!脚步也似没有在往前移动的倾向! “慧安县主,说啊……” 时非晚这突然的反应,让许多宾客们还当她是终于要点脸在意点言论了。 而时非晚,也的的确确的,猛地转过了身来,目光往岑隐方向看了去! “哇……” 宾客们见此,调侃之声这才渐渐小了下来。但没多会儿,“赠祝贺词”四字便被他们一齐喊了出来。 他们完全以为是他们的调侃之声才使得时非晚不得不转向的。 但他们哪里知……时非晚是真有那个承受力彻底无视他们的!突然的转向只是因为—— 方才走至这,她听到喧哗声中添了一道与众不同的女声: “谁说时非晚没备礼,她备了,还是她亲手做的!她……” 总之,后头巴拉巴拉的,那人还说了一长串。尽管这声被喧哗声掩盖了很难听清,但时非晚因五感好,加之对这说话人的音色很熟悉的缘故,她还是听了出来。 这声,自然就是九公主发出来的! 而且时非晚一眼就看到了那在喧哗叫嚣的九公主。时非晚看她,她也正瞪着时非晚,眼底一副不服输之意。而且步子已经离开了座位,明摆着是要走向中间来了。 这举动,不用说,时非晚就知九公主想做什么—— 尼玛!这丫的疯公主还没放弃闹事之心! 太后懿旨忽到压根儿就没阻止下九公主,只不过是拖延了她行事的时间罢了。而懿旨宣完了,她觉得就是她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时非晚不难想象,她一回座位,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不放弃的九公主,她会无凭无据的去控诉那个云柒做了手脚,把自己的贺礼弄丢了!然后,她会惹起全场惊声,使得擎王府不得不去查…… 总之,不管查出来什么,那都不是时非晚愿意进行的!她都跟岑隐没关系了,再把他的新宠拉下水更没有必要! 可她回去后——哪里能够阻止啊! 再踹几脚再踢几下实际上其实也是阻不了的啊!那可是公主!她也没办法打晕她! “……” 时非晚轻咬了下牙,神情虽还算平静,心里却将九公主骂了一万遍。 然后,正见九公主就要走出宾客席时—— 时非晚十分无奈的已是忙转过了身来! “我其实……” 她突然启了唇! 赶在九公主乱嚼舌根之前忙启了唇! 而时非晚此时说话时,因是恰好就看向了岑隐的方向,这可提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顿时,那些喧哗声哗啦啦的忙便静了下来。 就连九公主,也突然一怔的止了步静了声。 “……”时非晚心里在掐人,三个字后,突然地,那被自己望着的,本来似乎也准备回座的岑隐,突然顿了顿身子。 然后……他止了步! “……” 时非晚望的是他的背影,素来伶俐的她此时却突然一哑。 众人瞧着时非晚。 时非晚则轻动着眸子,正在想对策! 她一定得用一番话堵了九公主之言!阻止她别在闹事让擎王府去查什么! “我其实……”于是稍微停滞了一会,时非晚慢悠悠的,一边想一边说道: “世子寿诞,乃为擎王府大喜事。我乃区区小臣之女,哪敢对世子不敬不尊!更不敢轻视了世子!亦不敢有任何不服圣意之心。 方才急着退下,不过是不解为何大家非要我当着世子爷的面说祝寿词罢了。我在泠州乡下长大,实不知这祝寿词定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时非晚斟酌着话语,顺道的,先是回应了下朱明海,把他扣在自己头上的罪帽给摘了下来。 可这“假兮兮”的话才落,立马便有人嗤笑道: “县主说不敢轻视世子爷,不敢轻视圣意不服皇命,怎么又连祝寿词都说不了了?而且,既如此重视,怎得一份贺礼都没备呢!” “谁说我没备?” 而时非晚,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质问! “……” 这五个字,瞬间就将那挑事的宾客给堵了回去。 “只是太过浅薄,实不敢拿在这样的场合里惹人笑话罢了!” 时非晚接着补充道。 第177章 来自时非晚的礼物 “……” 宾客们一怔后,过了小会儿才反应过来。 “哦?这么说县主是备了礼的?不过是还在自己身上罢了!” 接着,首先反应过来的某个宾客立马就发问了。 那赏礼环节已经结束了。当时绝大部分人还在心底暗念着时非晚态度的不敬的。如今听到自然会忍不住发问。 “……”时非晚默着,未答此句。 但她的反应在一半人看来是说假话心虚,另一半人看来是默认了。而觉时非晚心虚的想戳破她立马道: “县主有心为好事,可莫这般说。这世上,只有有心与无心之说,哪有礼轻与礼重之别。如今世子就在,县主现在亲自赠之岂不是更有诚意?不然,等散宴后怕是会有某些乱嚼舌根的人,在京都传出县主真的不满圣意的传言的。” 另一半认为时非晚是默认的也道: “是呀!县主可莫扭捏了!县主这般扭捏可要惹人笑话,觉得县主小家子气了。” “……” 时非晚心底在骂人。不过这对话的发展实则是她有意引导的。 她也实在无奈啊! 可此时……她真的只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是—— 只有赠一份礼出去,才能堵了九公主! 因,如此,待会儿九公主就算要“闹事”,而宾客们觉得她时非晚已经送了礼,便会自然觉得九公主之言纯粹是找茬。这样她才会被人直接无视过去。 所以—— 她现在一定得送岑隐一份礼! 但原备的那一份不见了。她得现场弄一份来忽悠替代过去! 逻辑上,其实这主意不算烂,顺道还能一并堵了其他闲言碎语。而时非晚却觉得这是没办法的“下下策”,因为…… 这对策让她感觉太不舒服了! 因面对岑隐,她情感上实不大容易做出此类事! 只是…… 罢罢!总不会比自己还给他找事惹多余的麻烦,顺道还把他新宠拉下水时那会儿更尴尬的! “世子爷。” 想此,时非晚突然抬起头来,大步忽便朝岑隐正面的方向迈了过去。 就她这大男人的步速……众人那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已经站在岑隐正面了。 “世子爷,非晚见识浅薄,不懂高门之家相处之道。听大家这讨伐,才知是我扭捏又无知了,知如此,原来会被人误解有不服圣意轻视擎王府跟世子之意。非晚实无此意,还望世子大度。” 接着,他们便听得时非晚在行了一礼后低下头十分恭敬的朝岑隐道。 众人这才都静了下来。心底以为时非晚是终于被他们说动了。 而也是同时,大伙儿还见到,时非晚突然举起了双手来。 而且她双手中,似托上了什么东西。 她双手是相叠的,有一物被夹在她手中,大伙儿看不清那是什么,可是—— 却是不难看出,时非晚的双手拿着东西。且那手举的方向,正是朝岑隐的! “世子,非晚自知有错,必当反省。只是,因准备不足怕人笑话之言也非假。实在是……我前阵子落河受惊了,回家后生了一场大病才好不久。世子寿辰就已至,擎王府又不缺金银之物,便……只能匆忙备了一小物件。世子心广,身边也必不乏殷勤之人,想来是完全不会将此小事看在眼里。倒是我自己脸皮薄自觉会遭人笑话,却不想反被人误会了。如今得大家指点,我便……也不怕大家笑话了,还望世子收下。” 时非晚没有停顿的,刚一举手便又继续说道。 她此举,已是不难看出来—— 已是赠礼之举了! 而,想来她手中此刻夹着的东西,就是她准备的贺礼,方才言辞间提到的“小物件”了。 美人赠礼啊!这样的场面本应是许多纨绔公子的热爱的。 一开始,倒也的确抱着很大的兴味。 可时非晚话完后,很多人瞧着眼前一慕,突然觉得……怪怪的!怎么让他们觉得没有一丁点异样的滋味呢! 这美人,怎一点羞涩之意都没有! 而且,看她那手势以及姿态,就像是大臣们面对帝王谏言一般:微躬身,俯头,托手,一副谦卑恭敬之态。就这态度,真是完全足够将任何男女之间本应有的奇妙气息驱逐得不剩分毫了。 再加上,时非晚之言,之语气……实在假兮兮得很! 除了那说她因落水而没时间,从而让大家对她没备厚礼而顿觉恍然大悟,也立马原谅了她之后,其语调……依旧让人感觉不到这女子的半分诚心。 他们哪里知道,这时非晚就是故意的! 总之,她辩解了,有了合理的解释,听起来就算再假兮兮,大伙也是没办法从面上挑她错的。 而……她就是想要这种假兮兮的效果! 如此,岑隐会不带半分怀疑的彻底肯定她此举—— 只是为了应付眼下局面!只是做的表面功夫! 而,不参杂任何其余的情感。 至于岑隐要不要配合她……是否会怒她恨她,接下来会一巴掌甩开她的礼物拍飞她,时非晚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那倒也无妨!不过就是会多传出一条她并不在意的“世子厌恶时非晚”的传言罢了。 她不怕岑隐发火或者甩她脸! 她最怕的,还是九公主会“闹事”真把岑隐的新宠拉下水之类的事件! “那是什么?” 而宾客们不知这其中曲折,他们的重点都只放在了时非晚手中捧着的东西上。 实难看清了! 不过,某一刻,时非晚手微微动了动。那“小物件”微微露出了一处角来,有几个宾客顿时捕捉到了,忙道:“是荷包!” 是的!那是一只荷包! “果然只是浅薄之礼!” 人群中立马有人道。 虽说放在大楚,女子赠男子荷包,乃为最受欢迎极用心的一种形式。且擎王府不缺珍宝时非晚选择绣品的确也十分合适。 可毕竟是寿宴,他们觉得要送也应是自做的衣服之类的,不然就是云柒那类的绣画也完全拿的出手。 而荷包…… 好吧!这姑娘说她前阵子落河了,回来后又大病了一场。算下时间也的确只够她做这个的。从这一层面上讲,倒的确也不应该指责她的。 而宾客群中,此刻却有一个例外—— 九公主! 此时她都傻眼了! 荷包?时非晚不是给岑隐备了礼吗?怎么会还有一份礼呢? 那应该也不是时非晚随便拿出来的东西! 因为,此时时非晚又动了动手,将手中荷包展现得更多了。九公主因为走上前了很多,看清了许多:那真的就是男子款式! 在大楚,男子跟女子用的荷包,款式跟大小都容易看出来区别! 时非晚手中的,就是男款! 而此时……也只有流衣跟麦丫以及阿萍,能完全看得懂真相了! 姑娘手中的荷包虽是男子款,看起来也的确是精心绣制,但的确是她拿出来给自己解围的东西。 而之所以她身上恰就有这个—— 还得从绣制那件衣服时说起! 那荷包是阿萍裁剪的。因为姑娘购的料子有多余。而男子的穿搭,荷包跟衣袍素来也注重成套。阿萍觉得送衣服时顺带配上荷包是最好的。 所以她便裁剪了荷包样式。等时非晚发现时,阿萍已经裁好了。而且轻描的也是时非晚设计的画。 然后,她就递给姑娘让姑娘亲自绣制了。 姑娘当时愣了下,明白阿萍之意后,却是坚决反对道:“不送荷包。” 可姑娘有个习惯,从不浪费东西!食物她会全部吃完,而裁剪好的荷包,描画都完成了,丢弃她觉得可惜,倒还是将它给完成了。 只是,她没有准备送出去! 第178章 老妈训儿子要宠妃 其他的宾客呢…… 这会兴味点很快就变了。他们现在更关注的乃是岑隐了。想知他会如何待自己这未婚妻。 总之无论是将这不配他的时非晚甩出去,还是直接不理会,或是坦然收下,都会是一出好戏。 他们在看岑隐。 而不出绝大多数人所料的是:很快他们看到,岑隐没有伸手,而且看样子,他—— 没有要收之意! 也是!依隐世子这背景,可不会因为一张赐婚圣旨而束手束脚任何事都不敢做,就时非晚刚刚的假兮兮,擎王世子能高兴才怪了。而时非晚不喜世子却也得装模作样下。可世子……则不必如此。 “七姑娘方才说你无轻视本世子之心,可本世子如何知七姑娘乃为诚心之言。依我看,姑娘怕是没这绣工,谁知是不是七姑娘的哪位婢女所制。本世子若是收下,岂不是辱没了身份!” 大伙听到,今儿格外沉默寡言的岑隐,此时终于有了回复。 而其言辞,一听便知:他不准备收! 至于那质疑时非晚手中东西乃为婢女所制的话,众人听着,心中则在暗想这擎王世子怕是在故意刁难。 看眼下世子这态度,实难看出他不排斥时非晚啊!可奇怪!天成郡主怎偏就送了那样一套礼…… “……” 而接下来,时非晚对岑隐之言的回应,则是更让人觉得奇怪了—— 这妮子,竟出乎意料的没有忙回一句“这是我亲手做的”。她完全没辩解。 只又等了会后见岑隐依旧无收之意,便道: “世子既嫌此礼,我便退下了。” 时非晚只需让人相信那荷包是她备的礼,目的就算是达成了。至于岑隐收不收倒无所谓。而且,他没直接揍她或是有更恶劣的其他举动,时非晚觉得已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毕竟,岑隐绝对不会看不出来:她此时是为了给自己解围而假兮兮的在献礼! “哼!”岑隐听此冷冷一哼,完全不屑之态,冷冰冰的道:“退下!” 岑隐的声音听着,仿佛时非晚再不退下他就要发超大火了似的。 这下,时非晚更有理由离开了。忙恭敬卑微的应了一个“是”字,便准备转身撤走。 “阿晚,且等等。” 可哪里想,她身子都还没来得及转过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阻止声来。 时非晚都没来得及抬头,身边便已奔来了一个人:擎王妃!听声,便能知了! “你凶什么凶?母妃平日是这样教你的吗?对外人如此也就罢了,阿晚可是自家人。” 时非晚步子不得已一止。刚抬起头来,就见擎王妃冲向岑隐就是一顿骂:“你个不孝子,别以为今儿是你寿诞就能随心所欲了。擎王府怎能如此没规矩!擎王府的世子也没有让自己的世子妃丢了面子的理。今夜,你就去跪家法!” “……” 众宾客们怎么也没想到又会突然有此一变故!一个个愕然的瞪看着那突然闯入的擎王妃,实觉出乎意料之际,这才发现: 这王妃此时还不是一丁点的怒啊! 那整张脸都胀红了,她可鲜少有这般失态过。看样子似都想活吞了岑隐了。 哇!这可更奇了! 原来先前看到的擎王妃的那态度是真的!她是真不排斥时非晚啊!莫不是这些年因为担心世子亲事,都担心出病了,所以这只要有个世子妃她都准备当成宝? 嗯嗯依她近几年的疯狂来看,倒是……真有可能! “拿着!” 众人惊瞪着一双眼时,擎王妃突然就伸手从时非晚手中夺过了那一荷包,然后直接塞到了岑隐手中,道:“给本妃好好收着!世子妃的礼,世子没有不收之理!” “……”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又转落在了那被强行塞入岑隐手中的荷包上。只见世子手一顿,再观其容颜,此刻欲言又止的正看着擎王妃,脸上又黑又红,似憋着一股升级的怒火。 只擎王妃此时也正怒瞪着他,“怎么,母妃的话也不听了么?” 最后……应该说倒也没过去多久,这一仗,最终还是儿子败下了阵来。几次欲言又止之后的岑隐,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然后……他似不敢惹自己母妃生气,垂下手,手中捏着那荷包,却是并没有再退回去了。 众人见此,心中暗道:唉!大楚不孝为大啊!再刚再硬的人面对胡搅蛮缠的母亲,也没办法啊! “……” 时非晚这会却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她知岑隐肯定不乐意收。她甚至不知自己这么“假兮兮”的态度,这王妃怎么不生气的,还让他非受了。不过……收不收倒也无所谓。岑隐知道她的假兮兮,实在不喜待会儿回去丢了也成。 “谢谢王妃。”但表面上,时非晚还是得跟擎王妃道声谢。 谢完,她又急着要撤走。 “且慢。”擎王妃忙阻道:“都是自家人,很快就要叫母妃了,可不许这么客套了。世子他你也不用怕,在擎王府,世子妃比世子可大多了。他敢拿身份压你,你随便还击,有擎王跟本妃做主呢。” “谢谢王妃。” “走,跟本妃一起坐坐。擎王府未来的女主子,来到擎王府的地盘怎地能坐那样的角落?跟本妃上去,也好让本妃好好瞧瞧,咱王府这是添了个怎样的美人儿,” “……” 时非晚的手这会突被擎王妃拉上了。她说完后就要带着她一齐往主位区域走去, “王妃。”时非晚心里那是又汗又苦逼。被拉了下后忙将自己手抽了出来,道:“王妃盛意,本不该推辞。只是如今非晚到底还不是擎王府的人,实不敢逾越,” 话罢,时非晚也不管擎王妃应没应声了,忙转过了身来逃也似的要离开。 “站住!” 可这时,时非晚又听得身后一道冷冰冰的命令声响起。 此声,来自于岑隐。 “既不敢逾越,王妃之令,怎又敢违背了?” 时非晚再次不得不顿主脚步时,岑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 “擎王府有擎王府的规矩,王妃之令,未有人敢不从者!七姑娘这是要以下犯上么?” “……” 好一会过后,时非晚只得转过来身来。低着头,很恭敬谦卑的又行了一礼,道: “非晚不敢。” “不敢最好!” 岑隐冷哼一声,便再没理会她。转身,突地已往主位走去。 众人此时瞧着那卑微恭敬的时非晚,想着世子爷这会儿又来了一次为难,不由得在心底抹了一把汗: 得圣上赐婚又如何!看这样子,就算是嫁进来也是没好日子过的! “阿晚,别理他,过来。” 而擎王妃此刻狠瞪了岑隐的背影一眼,可却是没再骂他了。她再次拉上了时非晚的手。 时非晚很想拒绝,只她最终却也只能在心底苦涩的安慰自己一句“没关系”,然后,乖顺的跟上了擎王妃的步伐。 她如今哪还好拒绝!岑隐那么大的帽子扣下来,他的话又说在前头,她再固执会让人怎么想她?以下犯上啊! 该死的阶级社会!该死的闺阁女子身份!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的! …… 时非晚被擎王妃拉到主位后愣了愣。 这主位,因为台子修得更高的缘故,上边布设的乃是矮桌。所以主位的人坐的不过是比较高厚的坐垫罢了。如此,也能让宾客们更感觉到几分随意自在。 既是坐垫,中间自然没有扶手之类的隔开。时非晚一到立马便有婢女添了一坐垫。 时非晚自然得先让擎王妃先坐,等轮到自己时,才发觉那坐垫就挨着岑隐。 擎王府一家子是坐在一行的。坐垫安排,王妃王爷一块,世子妃世子爷一块,大公子是不能跟世子妃一块的。所以这安排很合理,完全没引起人多大的注意。 就算是知道时非晚要坐在岑隐身边。宾客们也没多想什么,只是觉得岑隐之前的怒斥是为了发泄跟刁难。而时非晚现在坐在那煞星旁边只怕更有得苦吃之类的。 “县主请入座。” 婢女这会儿已相邀道。 时非晚只顿了下,实在没别的选择,很快她只能走到了那坐垫旁,然后,在岑隐左侧坐了下来。 …… 好在,时非晚入座后不久,发现了自己其实也还有一件事是比较幸运的。那就是……宴会继续时,那个九公主已经坐回了原位了。也就是说—— 比她想象中的更好一些的是,九公主没准备继续闹事了! 本来,时非晚是想着在自己其实备了礼的情况下,九公主再说出那一句“时非晚的贺礼不见了”,会有人觉得她乃找茬的,而现在……她这句话都没继续说了,对时非晚来说自然是大赚了。 想来,那九公主只怕也是能猜到,她这会儿闹事,自己会拆台不承认而且说服力也能更强。 “阿隐,把你左手边进贡的荔枝给阿晚尝尝。” 时非晚正想着,突地听到右侧擎王妃突然来了一句。 “……” 荔枝? 时非晚这才发现,这长桌上摆有荔枝。有几盘已是只剩下荔枝空壳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岑隐那一侧的一盘了。 奇怪的是:除了荔枝,岑隐桌上的其他食物也跟完全没有动过一样。 第179章 婚姻之庆啊原来这 摆在岑隐跟前的玉筷也未沾丁点的食物屑。时非晚心中称奇:岑隐总不会是一直没动过食物吧? “我不用。”时非晚忙跟擎王妃说道。 抛开岑隐,面对擎王妃时时非晚淡定多了。这也亏了她另一侧已未坐有天成郡主了。一开始擎王妃随郡主同坐,是因王妃亲自入了客人席。而现在,则是回归主位罢了。 “怎么,七姑娘觉得本世子气量小到连盘荔枝都要计较么?” 时非晚这才刚拒了句,右侧却是突如其来的插进了岑隐的一声,语气带着深深鄙夷。 时非晚没想到岑隐会同自己说话。且,她再正过脸时,跟前已是多被推来了一盘荔枝。 “……”时非晚一怔。 但转念,她很快便想:正如岑隐所言,他堂堂大丈夫,便是心底再不待见了也不会放在此等小事上,实有失身份,遂,也就没多往心里去了…… …… 食宴散时已是许久之后了。 一般来说,食宴前半段为吃,后半段专注于节目。如此,放松消化过后,接下来的“玩宴”才不会因为腹胀而有不适感。时非晚前半段时间因吃得太多,后半段倒是几乎没进食。 可她旁岑隐却实是诡异,他跟所有人是反着来的。后半场食宴他才开始动那些已经凉了的食物。 食宴后半场在一场精彩绝伦的戏曲过后结束了。散场前时非晚听王府总管说起,接下来宾客可以自行离去,也可以去参与待会儿会在另外一个场地举办的“玩宴”。 “玩宴”,时非晚可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她立马就想到了来时以为自己迷路了而走进的某一处热闹区域。那时九公主就解释了:那是什么“游戏场地”。 好似,她还说,那游戏场地里会发生的游戏,是有评分制的。玩得好的可得到许多有价无市的珍品奖励来着。 时非晚本不感兴趣准备离去的。可王妃一声命令非让她去,因着岑隐先前想往她身上扣“以下犯上”罪名的缘故,时非晚此时实不敢拒之。 而且,食宴过后擎王妃寻上了白氏,白氏竟对此颇感兴趣,竟也拉着时非晚去。 时非晚发现:大多数宾客都没离开!也就是说:绝大多数的宾客对此都是有兴趣的。她细听了下旁边的对话,这才知道一部分人是为了玩,一部分人是想看人玩,还有一部分人竟是想去看那些“奖品”的。 白氏就是十分想看奖品的人之一! 有那么天价引人注目的奖品吗? 途中,时非晚忍不住在心底问。 但,当她来到那“玩宴”现场,等了一会儿后,见王府总管将那些奖励品全部拿出来,时非晚发现其中某一件“珍品”时,双眼却是瞬间直了——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当其他宾客都在听着总管解说着其他奖励珍品时,时非晚心跳了跳,目光久久未能从那还未来得及被解说的某一件东西上移开—— 她此时已经看到了那旁边的贴纸介绍: 那是?防护材质? 当然,这是时非晚自己心中在取名。她还不知道那东西的名字。贴纸上只有功能介绍:那竟是可以被用来制成防护衣的材质。 什么材质制成的,时非晚弄不清楚。就是现代时她都没瞧见过那种东西。像是布料,但是又比布料厚,比盔甲轻。透着金属的光泽,又似比金属柔软,还似含有皮革材质。 时非晚看到那一行关于它“刀枪不入,水火不融”的介绍,就感觉自己看到了前世跟随自己很久的那件防弹衣般。当然,此还不是衣,只是料子。要如何制衣,完全可以自己拿回去量身定制。 若拥有这么一件东西,以后可就能从许多危险中脱离开了! “阿晚喜欢那个?”白氏瞧见了时非晚的反应。 “只是觉得兴奇,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如此稀罕的玩意罢了。” “今儿稀罕玩意可不止那一件,你瞧其他,许多都是世间绝有。”白氏忙指了指其他的奖励珍品,道:“有些东西,能开开眼界见上一回,可都算有幸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人都赶来这了。不过,便是因为这些东西好,却也很难得到。” 有多难? 时非晚来到这场地后也观察半天了。倒是知道了一些规则:诚如所讲,这些搬出来的宝物既然都被标牌着“奖励品”,那么自然要拥有得到奖励的资格才能获得其中某一件。 而这资格……便是从这“玩宴”中的游戏竞赛中获得。通过玩某些稀奇的游戏关卡,而选出每一组的前五甲。而这前五甲就按照排名分别拥有了获得不同价值奖励的资格之一。 对,此还只是资格之一! 要真正获得,还需要在获前五甲之后,付巨款来购买。至于其他非前五甲的,则是连这购买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就是得既为富豪,又能将那些稀奇古怪的游戏玩得顺。 “时非晚,你知不知道,这是为新婚宴提前办的。” 时非晚这会还正看着,肩膀突地被人狠拍了下。回头一看……丫!竟又是那位九公主! “九公主。”时非晚装模作样的行了礼,却是不懂她这话。 “你不知吧?本公主方才可是去问了。岑隐的寿宴可不会有这么隆重的场面。这是擎王妃提议办的,要庆的,是另一喜事,就是皇上婚赐,世子要成家了,这擎王府百年难得一见的这件喜事!此,本应在你们婚后再办的,但怕婚后边地有变,世子随时要出征所,所以,擎王妃便提议趁着今天提前热闹热闹。” “……”时非晚万没想到还有这一遭。 她本来前一刻还在想:岑隐办个寿宴怎么会这么高调来着!感情这庆祝主题是……为了那订亲之事来热闹的? “喂,你要参加吗?”九公主贼兮兮的忽问时非晚,“有单人组,双人组,多人组哦。你要不要跟本公主组成双人组?” “不用,我不参加。”时非晚其实还挺想参加双人组。 因为那防护裁料就是双人组第三名的奖品。 不过,基于某些原因,就算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得到的东西……她也依旧不想要擎王府的东西。 “真的不要吗?” 九公主却又贼兮兮的一笑。只此却是未等时非晚回答了,她丢下这句就转了身,然后,竟朝着右侧某个方向走了去…… “岑隐!” 那是岑隐的方向。 九公主很快,竟就又来到了岑隐跟前。 她其实也有些怕岑隐的。但偶尔她又越怕越想去“撞”一下。这会儿岑隐没听到她的声音。九公主一看,只见岑隐正盯着某一奖品发着呆。 她也顺着看了过去,才发现那是那什么“防护材质”之类的。 “怎么,世子对自己家的东西感兴趣?”九公主竟跟对时非晚说话似的,语气仍旧贱兮兮的。 “……”岑隐缓过神来。看了一眼九公主。只却是理都没理会,很快,大步一迈往前主位走去。 “咚——” 而正是这时,那总管已经介绍完了所有的的奖励品。随着咚的一声钟响,总管已经宣布了游戏的开始。 第一组,是单人游戏。 而游戏场地,跟其他一样,都是在一个区域。只不过游戏形式有所不同罢了。 “姑娘,你要去吗?”流衣这会问起了时非晚。 “不去。”时非晚答了句,便往那观众席的位置走去,而总管这会儿,也开始念起了单人组的参赛名单来。 第180章 非给她跟他牵红线 “慧安县主。” 只时非晚入观看席后,刚想琢磨琢磨这座位的安排,后头一名擎王府的陌生婢女便急匆匆的追了过来。 “慧安县主,您不能坐这边。” “为何?”时非晚一愣,回头,随口便问了句。 “县主请移步,我们世子有请。”那婢女急匆匆的,步子停下时粗喘了口气,这才答道。 “啊?”这下时非晚懵了,“你说的是哪个世子?” “县主真风趣,擎王府自然只有一位世子。” “……”时非晚一脸迷惑,似乎没听懂似的。 当然,字面上之意自然不复杂难懂。 可是…… 岑隐?那位一直还在恼她看今天那样子似乎厌她到恨不得吞了她的大爷? “县主……” “知了。” 时非晚短暂的愣神过后,忙点点头应了句,“我这就来。” 说罢,便跟上了婢女。 且,心中惊讶感很快也淡掉了七八成。 因她突然想到:就算岑隐现今恼厌了她,他们之间一些事也的确有事情需要谈谈。譬如……这亲事没解除可是反而订啊下来呢。他应同她说说这情况! 这点就算岑隐今儿不寻她,她也得寻个机会问问的。 当然—— 如果是她选,她必不会挑这么个时候。但正依岑隐之言,没了他她就是只“蚂蚁”,像是眼下她根本就没有说“拒绝”的资格…… …… “县主,世子就在那一块,婢子身份卑贱,不便再过去。” 传话的婢女没多久儿后领着时非晚来到了内环坐区的北边方向。此乃主位区。一般下人的确不便随意出入。 因此,时非晚听罢也没多想,点点头后回了声“我自己去”后,便由着这婢女先行退离了。而她自己,也将自己的三名丫鬟打发走了。随后自己往方才那婢女所指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是主位区,时非晚一点也不怀疑岑隐就在这个方向。而且,走了一会儿过后,她的确看到岑隐了—— 岑隐这会并未坐下。他站在“游戏场”外环的看台宽地上,旁边围着不少的人。似乎在同他们说着话。 今儿场面虽热闹,但到底也就是个擎王府的宴会。“游戏”场地因为是活动区所以设得宽敞。但总人数算下来其实也就两百多人。除去单人组那似已经进了游戏场地的,周围布设的看台算得上极为宽敞。 甚至,只需设置一排就足够了。 时非晚不知岑隐在跟人聊着什么。她能认出来他周围的一些人:那似乎是一些皇子级别的人物。 时非晚虽不知岑隐派人寻自己是否有要紧事,但此时却很容易清楚:这会儿不便去打搅人谈话。 于是,她只默默的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走至隔了那队伍一小段距离时停了下来,只先静候着,倒也不急。 “呀,慧安县主。” 只她容貌太显眼。今儿坐席虽没有明显的男女分区,但多少也注意了些分寸的。像是年轻闺秀这一块并没有。 要没人看到时非晚,可就是眼瞎了。 “慧安县主?” 多数瞧见了时非晚的人,首个反应就是一讶。 但看看这周围环境跟人……他们,很快,便也能猜到:时非晚除了是来寻岑隐的这一条外,不可能再有其他解释了。 想罢,倒有一些人很识趣的忙让开了道来。 因此,没过多会后,那人群便散开了许多。岑隐身边,时非晚已是只瞧见一个人站着了—— 那是大皇子!时非晚见过! 见有道让开,时非晚心底又想着早点“解决”完早点“完事”离开,这便忙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直接来到了岑隐的右侧五步之外处又候着了。 那大皇子这时也注意了过来,话一止,目光不自觉的也随许多人一起朝她打量了过来。 如此的醒目,当事人岑隐又怎么可能还没发现? 时非晚很快也感觉到了一道来自于岑隐的视线。她微低着头,自看不大清晰,只是莫名的觉得他的目光有些……诡异! “世子。”时非晚见终于没人跟他说话了,忙恭敬行了一礼,道:“世子,您……” 她刚想问他传唤她来是为何事。 “可有事?” 可岑隐不待她话完便回了句。 “……” 瞬间,时非晚猛地一抬头,眼底一抹凌乱转瞬即逝。 可有事? “……” “世子,慧安县主是想来问问,世子可愿随她一起入双人场次。” 时非晚怔了会,当她脑子一转,猛地意识过来了些什么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回话声。 而且,这女子的声音—— 分明跟方才领自己前来的那婢女,是一模一样的。 再—— 时非晚用不着抬头,很快就看清楚了说话人的容貌:因为,她此时突然绕过时非晚走了上来! 正是,先前领着时非晚前来的那名婢女—— 那名口口声声说身份卑贱不便出现在这,而这会儿又突然出现了的擎王府婢女! “世子,这是县主想交给您的。因为这需要提前上报,所以她先前擅作主张,先斩后奏了。世子若是觉得合适,这个现在就应该戴上了。世子若是觉得不合适……可能就得换人了。” 那婢女却连让时非晚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忙又说了句。 她手中还拿着一些东西,话完便恭敬的朝着岑隐呈递了过去。 那是什么? 时非晚此时就在看婢女手中的东西:纯色的红绸缎,上边系着绳子,是拴在手上用的! 时非晚之所以知道这个功能,是因她看到:许多报名参加了这“玩宴”游戏场次的,手上都绑着这个。 似乎,是从王府总管那领来的。其作用—— 许就跟现代的球赛电竞赛需要穿队服一样,今儿“玩宴”各项目的游戏,参加的小组应是按顺序也排了标牌号的。许是为了区分人员,玩者便都要戴上这么一玩意在胳膊上。 红绸的上面,写着字。那字,代表的就是标号! 时非晚此时看到那婢女手中有两条红绸。两条上面写的都是“四十八”三个大字。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这是分在一队双人组的! 而她把这个交给岑隐…… “……” 时非晚脑子终于渐渐理顺了……双人组,擎王府,红绸,擎王府的婢女……难道…… “该死!” 时非晚心底暗骂。这时她要还不清楚,这婢女说岑隐传唤自己而来是假的话,那可真就有些白痴了。 所以:岑隐没有传唤她!而且这会儿显然还有人有意误导让他以为是自己寻他的。 至于这婢女的目的……一个王府婢女哪来的胆子行骗? 时非晚脑子里立马就冒出了擎王妃的容貌来。她觉得自己用不着质问谁,就可以肯定此一定是那擎王妃的手笔了—— 早在食宴时,时非晚可就看出了那擎王妃有撮合自己跟她儿子的意思……只有擎王妃,才能指挥得动婢女欺骗起岑隐来! “世子,慧安县主她……” 那婢女倒不比时非晚瞧见过的许多婢女,她此时神色很坦然。见岑隐许久没有反应,也不知看没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忙便悄悄的抬了一点点头,道:“此为——” 只此言才落二字,婢女便忽地止了声。 因为,岑隐突然一抬手,就将她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而且,他同时接过了两块红绸。随手一甩,另外一块便被甩在了时非晚怀里。 时非晚脑子一懵,自然不得不去接了过来。她猛地再抬头时,恰好就见岑隐正好在戴着这红绸。 “世子,其实我……” 第181章 世子世子妃二人组 “县主不必太羞怯。县主跟世子如今大婚在即,既已订亲,县主此要求并无伤大雅。县主该担心的,应是待会儿入内场后,若是输得太惨,可是会让世子大失颜面的!” 时非晚刚要说什么时,前侧婢女却是突然退后了一步,忙抢先笑着对她说道。 其他人或许无察觉,可时非晚却可以肯定那“大失颜面”四字,她故意加重了。 而且,说此话时,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人群扫了一眼。 此乃何意? 时非晚方才虽中了计,却不代表此言此行她看不懂—— 好厉害的丫鬟!这是在警告她:别让世子爷难堪呢! 而且她实指的就是此时此刻:此刻,时非晚一说明真相,这旁边这么多人瞧着,会如何看待岑隐? 自己未婚妻示个好都是被算计来着?世子爷那您这有多失败啊! 事实上,时非晚也是突然想到了这点,才立马止了口。无论如何……她的确不想让岑隐难堪! 只是—— 她前面说的,什么“慧安县主想问问世子可愿随她一起入双人场”,以及“这需要提前上报,所以她擅作主张,先斩后奏”了,还有婢女接着就拿出来红绸之类的…… 是不是说明,眼下进行的这“算计”,他们还做了提前准备: 譬如“提前上报”,指的是,早在先前,便有人就代替自己去报名参与双人组场次了?而且名字写的是自己跟岑隐?所以这婢女才有方才此言。 而且,也只有上报后的,才能领到那绸带。婢女替自己跟岑隐领了,自然就说明眼前双人组的上报名单上,一定有自己跟岑隐! 尼玛!一定是这样了! “世子,您乐意下场?世子若是不乐,大可……” 只心底明白了想骂人是一回事,表面上时非晚还是知晓不能让岑隐难堪。遂,只能顺着婢女之意先道。 因此时情况:若真有那假名单,那擎王府的人明摆着便是故意为之,让改单子怕是不可能的。而她,此时境地之下的确不想让岑隐难堪。所以若不愿下场,岑隐拒她当为最好。 事实上,就算知自己被人设计了,时非晚正常思路想的也会是:此乃馊主意!岑隐必拒。 不说岑隐看上去实不像是想跟她下场的,便说此时……时非晚就不信他看不出来这婢女在说谎。 他应清楚自己的性:若真邀,绸带怎会在其他人之手?亦绝不会“羞涩”啥的让别人来开口,更不会“先斩后奏”之类。 她不信岑隐猜不到真相,只是他此时为何—— “有得玩,为何不乐?” 岑隐不咸不淡的,忽回了时非晚一句。 “……” “七姑娘放心,母妃说得对,对外,擎王府的世子没有故意让世子妃遭嘲之理。” “我无妨,世子大可……” “世子妃遭议,丢的也是擎王府的脸!” “……” “来人,添座。慧安县主既有意相邀,此时也用不着离开了。” 岑隐目光从时非晚身上移开,突然沉声下了句命令。转身,没等时非晚再说上一个字便走至属于他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且就在眨眼过后,他身边添了另一张座椅。添椅的小厮忙道:“慧安县主,请入座。” “……” 时非晚心底此刻正奔走着泥马,一双眼睛毫无忌惮的死盯着岑隐:眼底有丝崩裂—— 这位大爷是怎么回事! 按理那夜那样的事之后,他应是不会再…… “慧安县主,且坐吧。” 某婢女竟大胆的又催促了句。 “……” 时非晚还能怎么办…… …… 因着不愿让岑隐面上不好看,时非晚很快意识到了其实这是一死局:看不看穿其实都无解。罢……他也吃不了她的! 想着,最终,时非晚咬了下牙,别无选择的只好吞下心底憋闷,乖乖在岑隐旁坐了下来。 上报的既为双人场次,此时倒也不急着入内场。因为率先开始的,是单人场的。 时非晚这时将目光放在内场后,才开始细观察起了那用不同颜色的绒毯铺设的露天场地。她现已知那每一块颜色代表一种游戏关卡。 而单人场的人,这会儿早已经全部站在内场了,而且早就在时非晚应付这片时,那开始的钟声其实就被敲响了,此时静下心来看才发现,早有人已经开始过起了游戏关卡。 时非晚看着看着,渐渐了解到:这游戏排名是按照所过关卡总分来的。每一关乃为不同的游戏项目。她认出了里边有“射击”、“投壶”、“插花”、“雕刻”、“书画”、“围棋”……等等一些项目。但还有半数的游戏项目,她暂还没看懂。 这大楚竟然也有百分制!譬如眼下每一关卡总分都是百分。过每一关卡时评分不足五十便会被淘汰走。 过五十的则会被记下继续过其他关卡。单人组一共十二关。但其中也分了女子组跟男子组,所以这玩下来其实总共有两大场。 女子组的多为一些优雅的艺术项目,看着赏心悦目的,内场女子们行为得体而柔和,倒是瞧不出太多针锋相对的风头来。 但—— 她们表现起来绝对不像在其他宴会上“表演作秀”那般,时非晚瞧出了所有人的用心。 尤其是,当女子组结束后,男子组开始,轮到“武斗”关卡时,一些人瞧着竟像拿命在拼了。 时非晚清楚:这全是为了那天价奖品! 如此“血腥残酷”……时非晚都怀疑举办这个的目的,是不是真单纯的就为了那“庆祝”了。只擎王府水深似海,任何举动她如今也不可能看得懂。 “县主,该起身了。” 时非晚看到大半场,在男子组就快全结束了时,突地听到有人催促了下自己,一瞧,正是方才给自己搬椅子的那小厮。 “县主,得提前下去准备。”那小厮忙又说了句。 “……”时非晚听清,忙往旁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岑隐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且,步子停在旁边,似在等她似的。 “好。” 时非晚忙站了起来。 她这一起,岑隐的步子才开始迈开。时非晚不懂规则,见此忙加快步子屁颠屁颠的跟在了他后头。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隔着一小段距离。途中没有对话。而二人一块来到内环游戏场地后,那男子组最后一轮关卡的结果也恰好出了来。 只是,这会时非晚所立的边缘部位压根儿也看不清具体情况。她只能看到这场地很多“工具”似在重新开始布置。 “可懂规则?” 时非晚静静瞧着时,突地,旁边岑隐出了声。 “还好。”时非晚忙答。 “但凡有输赢的,爷都不想输,可记着了?”岑隐又道。 “是。”时非晚听出来了,他此意是怕自己放水敷衍。 对话到此又暂时结束了。接着,时非晚倒是听到了鼎沸的人声。因为那总管已经宣布前一场的结束以及下一场的开始。 较之余单人的,这双人场的自然要有看点许多。 有夫妻组,订亲组,双男组,双女组……全混合在一块,关卡不明确分男女,可想而知趣味性是添了不少的。 很快,时非晚站的这一排,人数便渐渐多了起来。一些从单人场中退下的竟很快就来到了这双人场的队伍中。因此是可以重复参与的。 也没等多会,便有领事的出现,讲其了规则之类。此一刻,这排站着的无论是皇子还是世子,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待遇。 像是……时非晚竟然在自己旁边,还瞧见九公主了!这公主之尊都来了,岑隐亲自下场这事倒又让时非晚减了那么一点意外。 “你不是不来吗?原来,只是不想跟本公主组队!” 九公主也发现时非晚了,此时唇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目光正在时非晚跟岑隐之间穿梭。 “公主……” “不用跟她废话!” 时非晚正想跟九公主说话时,突然便感觉自己身子整个人被往前带了去。她一怔言一止,猛地回头时才感觉自己的手被拽住了,且正被拉着往一块写有“四十八”,被摆放在绿色区域的桌台走了去。 “世子……” 时非晚身子本能的一缩,不敢相信岑隐突然拉了她的手。当然……这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因她本能反应的往将手抽了出来。 而岑隐则是自始至终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抽出手,他大步仍旧在往前。时非晚晃晃脑袋,来不及想多的只得甩下九公主暂先跟了上去。 “咚……” 而也是这时,一声钟声敲响,显示着这双人场次的正式开始。 跟前面一样,此,也有十二关卡。第一关卡,就在这绿色区域,所有被摆放好的桌台上进行。 桌台上写了标号,很快,时非晚随着岑隐来到了目标点。 “……” 只时非晚本来就是毫无目的,稀里糊涂的才进了这个场地的,她哪真有什么心思玩这些。尤其是岑隐方才抓她的手之后……她就更没有什么游戏之心了。脑子里嗡嗡嗡的响,一时全在想这位大爷—— 到底什么意思! 第182章 世子爷怎么会流血 “怎还愣着?” 岑隐很快也发觉出了时非晚的异常来,他突然便说道: “这个有时间限制,你可知?爷说了,但凡是有输赢的玩意,爷都不想输!” “……”听到此,时非晚才正过了神来。瞧瞧四周她才发现其他组的人一入场就赶时间似的有了动作。 再看岑隐……时非晚一抬头就瞧见他正盯着自己。他方还说她发着愣。但时非晚这一望过去,才发觉岑隐自己也似正处于发愣中,莫测的眸子瞧着自己,分不清是冷冽还是其他的什么…… “那开始吧。”时非晚忙偏开了脑袋。 “行!”岑隐点头。 只好半晌过后…… “还愣着做什么?” 时非晚前头,岑隐又冷声这么问了句。 “世子,这一关卡是……” “桌上放有介绍,你不识字吗?” “……” 时非晚当然识字,刚刚也仔细看了那规则介绍了。 一般,每一关卡都设有桌台,桌台上会摆放工具以及关卡规则介绍。 可这第一关的桌台上……除了简单的一张介绍后,就没有任何其他的工具了。 那介绍时非晚当然看懂了。可就是看懂了,她才觉得有些愣以及惊讶。 “世子,你们办这个是为了什么?”她忍不住问:“如果只是为了庆祝庆祝热闹热闹,怎么会设这样的关卡呢?这跟单人组的关卡也不一样。” “你很想知道是为了什么办这个吗?” “为了什么?”时非晚还真一点也不客气直接问。 “母妃说要办的,关卡母妃一人设计的。” 岑隐竟忽低声回了句。 “什么?”但他这声就像是自言自语在嘀咕,时非晚压根儿没听清。 “有时间限制,你可知?”岑隐直接绕过,忽然不耐烦的冷冷道。 “知道。” “知道还愣着做什么!” “……” 时非晚听到这,总觉得这一关卡实有些迷惑,但还是走上前了几步,走到岑隐侧边时停了下来。 然后,看向了他。 “若不想暴露身手,你该知道怎么做。”岑隐望着前方,忽地道。 “知道。” “知道为何还愣着?” “……”时非晚眼底染着厚厚迷雾,用一副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了一眼前方布设的关卡场景,随即—— 她又朝岑隐走近了几步,直接凑到了他跟前,忽地竟是主动拉上了他的胳膊。 “别拉着爷的手,爷用内功需要用手。”岑隐眸子轻动了下,突道。 时非晚忙放开了他的手。 “世子爷,你们举办这个是想要做什么?这种关卡似乎不吉利也不喜庆,而且还不好玩,还有些……” “时非晚,有时间限制!你要再敢拖延……” 岑隐不耐烦的直接打断了时非晚的话,眸子终于正了过来盯向了他,道:“过来!” 说罢,他将左手抬了起来。 时非晚就站在他左侧,瞧此,眨了眨眸子,神色莫名的再次伸出了手来,随即,竟是直接搂上了岑隐的腰。 岑隐的身子微不可察的轻颤了下,不意外,手也在此时一垂顺势也环上了时非晚。 “世子,这关卡题太奇怪了!出这题的人脑子里装的些什么!” 时非晚此时实在又忍不住问了句! 只此时,岑隐却是已经运起内力,带着她,突然就往前跃了去—— 是的!前方那是什么? 竟是一层铺设在地的炭火。热炭摆得十分的宽。一般情况下常人是跳不过去的。 而要通过第一关卡进入第二关卡,竟然是要—— 让他们直接越过那些发红的热炭! 不能离开关卡区便无法绕道,而不能绕道要过这第一关卡——没有武的人,是根本行不通的! 而时非晚不能暴露身手。也是因此,才有了二人此时的此举。 时非晚觉得这关卡太奇怪了。当然她知道双男组跟双女组,以及一男一女组关卡题某小部分是不一样的。所以此时觉得奇怪倒也不是在想那其他的双女子组能不能过。 她奇怪的是—— 这活动是用来“热闹喜庆”的,性质应该跟歌舞一样充满了艺术性跟观赏性才对啊。怎么会出这么奇怪的题—— 跃过热炭? 而且按大楚常态女子肯定是不会武的。针对这一男一女组,难道都要逼着女子抱着男子求他们带着过去吗? 不觉得这题实在出格败风气又……莫名其妙吗? “以前怎不见你这么好问?” 岑隐却是一直未正面答时非晚。 他带着她越过热炭停在第二关卡时,时非晚的手忙便从他的腰上收了回去。 岑隐手指在她腰间轻颤了下,时非晚猛地抬头看向他时,岑隐的手这才也收了回去。 “咳……”时非晚心情诡异的轻咳了声,这次可比岑隐急切多了,忙朝着第二关卡的桌台走了去。 岑隐瞧着她逃离似的瞬间绕开了,眸子微暗了下,随后也跟了上去。 而第二关卡,时非晚很快就发现—— 他爷爷的比第一关还不正常! “世子,你们确定这种题适合喜庆场合?” 时非晚不可置信的盯着第二桌台上的东西,简直难以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他妈的摆的是什么鬼东西? 一碗装了五条活虫子的碗?旁边还有酱? 然后过关要求竟然是—— 要吃光这些鬼东西? 当然,上面倒是介绍了这是一种在某一小城流行的菜品,这玩意其实不是不能吃的。但是这也实让人无法忽视掉——这虫子挪动的样子是真的满分的恶心! “世子,你们这关卡——” 时非晚没忍住继续想重复问某个问题时,却是见岑隐突然伸出手来,直接端起碗,竟毫不犹豫的,一个人就将里边的东西全部灌了下去。 “……”时非晚傻眼。 等岑隐放下碗又狠狠灌了两碗水缓了缓吞下这些玩意的苍白神色后,时非晚忙道:“我也可以吃这个的,你用不着一人……” 她只是觉得这关卡题奇怪,没说她无法忍受吃不了。 别说这算得上是一种小众菜品了,就是更瘆人的,她这个特种兵也都是吃过的。 “爷一个男人,用得着你?” 岑隐听此不咸不淡的回了句,便懒得多言的领着她又往第三关卡走了去。 来到第三关卡时,时非晚心情总算是平缓了一点:因为这关总算正常一些了! 乃为品茶辨茶!即,品尝完这桌上摆放的二十种茶水后,判断出它的品质以及品种然后写下答案来。 此关卡,则是要计分的,五十过,低五十淘汰。 “世子,你不用给我倒了,我喝不出。” 只是让时非晚尴尬的是,这题虽正常了点但她依旧毫无用武之地。 这种奢侈茶品那是王公贵族的玩意。她两世都只接触过最普通的茶种。实际上她觉得喝什么都感觉差不多。哪像岑隐,竟还能辨出产于不同地区的同一种茶叶来。 “没指望你!”岑隐随口又答了句。陆续尝完写完答案后,等评审的嬷嬷来审核答案过后,给出“过关”二字,岑隐才瞄了时非晚一眼,又带着她继续走下去了。 接着……是第四关、第五关、第六关、第七关……直至,二人过完了第十一关! 而等通过第十一关时,时间也已经过去很久了。时非晚跟岑隐来到第十二关的桌台前时,还有其他的一些小组也都已经过了前边十一关了,而且过关走到这步的竟也还不少。 而时非晚……此时一点心思也没放在第十二关上,她一个人沉思着,还在想着方才的全部十一关卡—— 太诡异了! 事实上,除了一“女工”项目时非晚勉强拿了个及格分外,其他关卡,她几乎全是靠岑隐过的关! 十一关卡走过来,时非晚都觉得岑隐有些无所不能了。无论是优雅的文人项目,还是解特难棋局之类,或是其他一些形形色色的猜谜还是寻宝以及动手项目,他几乎都是轻松驾驭的。 时非晚几乎觉得自己成了废人。当然有些关卡题她也不是不能解出来。只是……因为他更快一步的缘故她自也不会继续停在原地多想了。 而这第十二关呢—— 时非晚看清题目时,更加知道:这是一项彻彻底底的与自己无关的关卡! 因为,此项目乃为:武斗! 此项目,双女组是能直接过关的,用不着参与,就跟双男组之前也能直接过“女工”这一项是一样的。 而一男一女组无论哪项都没有例外能直接过关的。不过,此项,只需要男子一人直接出力。跟之前“女工”关卡只需女方出动一样。 即,只需男方出列,与其他胜方的男子来所谓的车轮战! 越打到最后,计分则会越高。 “等爷一会,你在这待着,” 二人在第十二关卡的桌台前待了好一会,等其他能过关的组也全过了前十一关后,岑隐唤来计分嬷嬷问了问排名,这便站了起来看着时非晚说道。 “好。” 时非晚随口回了句,便看着岑隐去跟其他组的男子会合去了。 而她自己,则是走到了剩下的只需要看戏了的女子组中。 “喂,时非晚,你衣服上沾了什么?” 很不巧的,某个九公主竟然也通过了全部关卡,这会儿她一瞧见时非晚便立马笑盈盈的跑了过来。 只是注意到时非晚的袖子时,突然愣了愣。 “嗯?” 时非晚一时没懂她说的什么。只是却也立马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袖子。 然此一眼扫过去,却是见她青色的宽袖之上,某一角竟染了污色—— 鲜艳惹目的色彩!那分明是人血的颜色! 第183章 岑隐碰上三皇子了 “这该不会是……血?” 九公主很快也反应过来了什么,差点大叫:“你……你这哪来的?” “……”时非晚正愣看着自己的袖子。 如果不是现场气味太杂以及她心思太多的话,她不会敏觉度低到一直没闻到血味,直到此时—— 才注意到此的! 她一个特种兵这会怎可能会确认不了这真就是血!可她没受伤,也不是例假期,那么这血莫不是…… 时非晚眸子闪了闪,忽地想到了自己之前抱过岑隐的腰…… “时非晚,你受伤了?” “没有。” 时非晚随口答了句,目光瞬间便开始在周围徘徊的擎王府下人之间穿梭起来。 直至定格在一个身穿紫色婢女服的婢女身上时,她猛地便迈出大步走了过去。 擎王府婢女分等级,穿深紫衣服的乃是一等婢女,是近身伺候主子的。 “慧安县主……”那婢女本是候在一旁当那计分嬷嬷的帮手的,这会时非晚突然蹿到她跟前,突兀又冰冷的差点就吓掉了她的神儿。 “最近擎王府可是有人行刺?” 而且,这慧安县主还如此突然地对着她问了这么一句。 “啊?” “有还是没有!” “县主,没……没有。” “那你家世子身上的伤哪儿来的?” “这……” “说!” “九月二十二号那天晚上,世子半夜出去,直至早上才回来,他回来时就带着一身伤了。那天,世子还因失血过多差点丢了命,好在府中有神医。” 这位婢女是大公子身边的,对府中大小事倒还算清楚。 “失血过多?九月二十二?” 这个日子…… 这么巧?这不就是岑隐宣布跟她决裂的那天夜晚么? 可他那夜离开伯府时,身上可没一点伤来着。 那么,他是在他离开伯府到回擎王府的途中才受伤的…… “县主,就是这天,这么大的事婢子不敢弄错。” “可知为何会带伤回府?” “这……婢子不知。县主只能去问世子了。” “他那天不是还宠幸了人么?怎可能带着伤!” “这个……婢子更不知,县主还是只能去问世子。不过,我家大公子说世子伤重是真,外伤内伤都有,现在还没好全,一月之内都不便再用内力。所以待会儿的武斗,其实……世子不便参与。” “……” 不能使内力? 这就是岑隐流血的原因么?因为,他先前带着自己过那些炭火时使轻功了! 那么,他只稍用了那么一点内力,便导致了这外伤的重破,想来,其内伤外伤还不是一丁点的重。 只既如此,为何之前完全看不出来? 而且这位爷既有伤,怎不休息还跑出来招待客人以及……玩这破游戏!甚至,他竟还不打算放弃这最后一关卡。 “岑隐!” 想到这时,时非晚一转身,忙朝岑隐方才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不就是个破游戏,用得着冒着伤去打么?时非晚一头雾水,本能的想去拦下岑隐然后决定放弃这关卡。 “慧安县主请留步!” 只她走了没几步,一名嬷嬷忽地拦下了她来,忙道:“慧安县主,您在外边看就行,里边的场地女子不能再入内了。” 原来……这游戏场地,在这十二关里还多圈出来了一块专门供“武斗”的“内内场”,那“内内场”现在已经用横线圈了起来。岑隐现在就已经跟其他男子一起,聚在了那圈内。 而女子们现在已经只被允许留在线外“看戏”了。 “你去跟世子说,我们放弃!”时非晚无奈,道。 “是。” 只一会过后…… “县主,世子说他行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世子还说,县主没资格替他做主。”那嬷嬷去寻过岑隐传达了时非晚的话后,再回来时忙便又传达道。 “……”时非晚哑,目光瞬地就看向了圈内岑隐所立之处。 这一望,就见岑隐手中已经领了一块签子了。 这证明他已经抽过签确定了第一个要打的对手了,明摆着,他的确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而且,瞧上去,他也仍旧不像个受伤的人。 “有病!” 时非晚听到这话窝火又无奈。岑隐自己不要退,她现在就是冲过去亲自跟他说效果也会是一样的。 且,她还的确没资格没身份替他做决定。 只是……这大爷烧坏了脑子么?就玩玩而已的玩意他要顶着伤去打? 可时非晚再怎么愤闷迷惑,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只能是咬了下牙,默默退到一边决定不操这份心了。 岑隐非要打,她确实没能力阻之! 罢……没准他就是想打几个小喽喽,真遇上厉害的自己应该就会退。或许是她多管闲事瞎操心了,人他那么大个人怎可能真没点分寸么…… “第一组……” 而时非晚刚想到这,一声高唤便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内圈内,两名男子已站到了最中央,做好了交手的架势了。 这规则很简单:先是抽签决定对手!相互打。胜者与胜者再抽签打。要多计分,就要持久车轮打多位,越是打到最后,计分则会越高。 所以……这玩意其实并不是那么公平。因为,就抽签这一块,就很能决定胜负了。若是运气不好首先就抽到个最强的,也只能认倒霉了。 但,这种场合也不是什么多正式的选拔竞赛,规则不是太公正倒也没有任何人说道的。每一方在抽签那会儿,都只是很单纯的在心里期待着自己能选一个弱对手。 第一组、第二组、第三组…… 二二对决的速度进行得很快,胜负基本上能很快的分析出来。因此没多大会儿时非晚就见许多人都已经打过了。 “第八组!” 此三字响后没多久,时非晚突然听到周围的呼声较之前更响烈了—— 只因,此时,新走至最中间的人,正就是岑隐了! 擎王府的地盘,他是主角,自然会有此反响。 而其对手—— “三皇兄?” 时非晚旁边这会仍旧站着九公主。她突然就直起了身子来,忙指着中间兴奋的尖叫道:“哇哇哇,这会好看!是三皇兄嘿!他身手也好着。两位高手一列,必然比方才那些好看。” 三皇兄? 时非晚此时也正看向岑隐对面的那人—— 三皇子!岑宴! 这个人,她又如何能不熟悉?当初泠州她的名声坏成那样可全拜此人所赐, 只是……他竟然也参与了这游戏么?而且,丫的不会吧?岑隐那爷有这么倒霉?第一轮就直接抽到了三皇子? 时非晚听说,三皇子的武可也不差。岑隐虽有战神之称,可现在身上带伤,若是跟三皇子对上…… “喂喂喂,你怎么了?不觉得这很好玩吗?” 旁,九公主突然发现时非晚脸色有些小难看。 时非晚没理,此时只是目不转睛的瞧着前方。 视线里,圈内,岑隐仍旧未见神色变化,他直直而立,若不是那血,时非晚实会看不出来他身上带着伤,而且,他高傲的眸子此时睥着三皇子,一副成竹在胸之态,可不见半分担忧。 而三皇子呢……气质上虽较温和一些,可眉宇间傲气却也未逊分毫。 此时,早就已经可以开打了。 然群众们发现,那中央的二人好半晌也没有朝对方对手,倒是双目相对间颇有交锋之意。 “喂喂喂,三皇兄嘿。”九公主这时似想起了什么来,突然兴奋的又瞧着时非晚道:“你当初是不是真的很想嫁他?泠州那会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民间可流传着两种说法了。” 第184章 岑隐重伤非晚迷惑 “……” 时非晚懒得理这位从来不顾形象什么都敢议论的主。她的目光仍旧只停留在圈内。 “隐世子先请。” 二人僵持许久后,这会三皇子更绅士的先开了口。 然后…… 忽就见一道蓝影闪电似的蹿起,三皇子下一刻脸色一变猛地往后退了去—— 只因,岑隐真就出手了! 很出人意料的,他竟连句客套的回应都没有,起手便是致命的猛拳。毫无征兆以及粗暴得,让时非晚都忍不住轻抖了下嘴角。 只…… 接着,又出人意料的,三皇子的反应也比她想象的要快。且其势与他那还算温雅的气质实反差太大。快速闪过岑隐的攻击后,三皇子挥出回击的猛拳如狮似虎,寸步不让。 对面,岑隐亦如此。 “这也太狠了吧!” “怎瞧着,这二人出的都是致命招!” 旁的男子在一会儿过后,有不少眯着眸子纳闷道。 “这也太快了吧!” 而原本以为会有精彩画面的女子们,这会儿却是完全看不清什么了。那一开始相交的拳脚,打得是愈来愈快没过多久就只剩下两道衣影了。 而且…… 一会儿过去后,那速度并没有减下,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竟都只剩下衣影。 直到—— “砰……” 两道几乎融合在了一块的砰声响起后,女子们眨眨眼,才终于能够看清楚圈内场景了。因为,那二人此时终于分开了。 只是:二人此时同时躺在了地上! “啊……” 女子群中立马传出了尖叫之声来,多数女子此时已是猛地捂住了眼睛。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此时仍旧盯着中间。其中,就包括了时非晚! 她在看岑隐:那个此时躺着狠狠吐了一大口鲜血,身上也开始直渗鲜血,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双手轻颤着撑着地面似乎想起来的男子! 而在他对面,三皇子的情况竟也不比他好。虽未流血吐血,可脸色苍白,同样撑着地完全起不来了似的。 “隐世子怎么回事?” 大多人群此时终于发现了岑隐的异常来。 论武,他沙场长大,京都公子中又有谁能敌之?三皇子虽也是高手但不应该是他的对手啊。可看眼下岑隐竟并没有优势。 “三皇子没刀,但你们看,世子失了好多血。他……他身上本来就有外伤。” 很快,有人观察情形后想明白了原因。 “他有伤在身?那……他怎么还跑来玩?还这么拼。” 可也正是在想明白这点时,另外一更让他们疑惑不解的点诞生了。 “是啊?世子为了这个,连命都不要了吗?” “啊!神医,还不快去请萧神医!” 擎王府的下人们这会儿见岑隐身上那血不要钱似的直流,哪还顾得上游戏不游戏,一老嬷嬷立马嚷道。 “不用!” 只这嬷嬷音才落,圈内,那被热议的当事人岑隐,竟忽然冷冰冰的朝外命令了声,“继续!” 后二字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岑隐手猛地一用力,整个人竟是忽地站了起来, 接着,脚步一迈,不顾身上的鲜血神情似个无事人般来到了三皇子跟前。 “砰——” 他忽猛地踢出了一脚…… 然后众人便见三皇子身子后滚,直接滚出了内圈。这证明……三皇子输了! 岑隐看着虽比他惨,可就看刚才三皇子也难以站起,怕是方才交手过程中他所受的伤也并不轻。不过岑隐伤肯定是要更重一些的,他能先一步突然站起而且还能踢出那么用力的一脚—— 当事人三皇子此时觉得脑子有些懵,瞪着一双眼,实觉不可置信…… “继续!” 岑隐却看也没再看一眼他,转看向负责抽签的嬷嬷,道。 “世子还……还要打?” “但凡有输赢的玩意,本世子从来不会主动认输!” “可世子……” “继续!” 一声冷冷的命令后,满场噤声。下人们哪敢驳主子之意。而现场其他宾客也不便插手岑隐的事。 只让人奇怪的是,那在看台必然瞧见了的擎王府一家子,竟也没有出来出声说让岑隐停止的话。反而示意人又敲了一钟声以示“继续”。 “这……不就是个游戏。好胜心也太强了吧……” 群众对此议论纷纷,实无法理解。 可岑隐亲自开口,最终,场面自然也只能继续下去。 他不退!很快便按照规则站在了一边。等到剩下两组打完后,又按规则重新抽签了。 然后……等第二轮轮到他上场时,岑隐果然继续出了列。 好在,第二个对手没那么强劲了。 但新一场打斗便是不会武的女子,此时也能瞧出岑隐打得十分吃力。 “继续。” 可让人惊叹其强大的是,无论过程看着多险,第二轮结果出时,岑隐竟还是胜了。 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 岑隐打完第四轮后,胜,然后,便还剩下最后一轮:第五轮!此时,只剩下两人了,因此,也用不着再抽签。 “世子,您先请。” 所以,第四轮结束后就知自己对手是岑隐了的杨家杨大公子,刚解决掉前一轮的对手后,便立马向着比他先一步打完了第四轮的岑隐发出了邀请。 “这……世子还能打吗?” 群众们瞧了瞧岑隐此时满身是血的状态,一时情绪各异。 而岑隐此时脸上依旧未显任何痛苦,只他神情实为莫测,眸深似海,似藏了心事似的。 “世子爷,你还要打吗?”那杨公子忍不住问。 “打!”岑隐目光似有似无的竟忽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便异常冰冷的回道。 接着,他迈出了步子来。 “世子!” 只…… 他这一眼过后步子才迈,一道清清冷冷的、从圈外传来的女子声,忽地高响起。 岑隐步子瞬间一停。 “世子之勇无人能敌!只是世子尊贵,此时此状,怕是杨公子也不敢使出全力与世子打。世子便是胜了,岂不也是胜之不武!” 接着,那女子声又起。 “嘶……” 人群中瞬间发出重重抽气声来。 这好大的胆子?谁在说话! 而岑隐,此时甚至都没回头看说话人一眼。但那话似乎正戳中了他似的。 “此言有理,如此,此轮,我认输!” 然后,他忽地竟直接就丢下了一句,一转身,便自动往外场方向退去。 “啊?世子这就不打了?” 不是说绝不放弃吗? 人群意外。但转念一想方才那女子之言……也对,都说他胜之不武了,岑隐如此选择,也的确才符合他的性格。 “快,快去叫萧神医。” 而岑隐这一自愿退场,自然是许多擎王府的人巴不得的场景。老嬷嬷的嚷声再度响起。 “不用,老夫就在这。” 那萧神医原本就在现场了,听此忙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来到了岑隐跟前: “快,扶世子回房!” “爷没事,不用急。” 只岑隐却是忽地回道,顺道,还罢了罢手。 看手势,似没有要立马离开的意思。 “还不急?世子这要再不急您明儿可就谁都见不着了!” 萧神医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咬着牙说道。 岑隐一愣。 “慧安县主!” 萧神医见此,竟忽地往人群一扫高高唤了声。 很快,岑隐跟前便钻出来了一个女子来: 不是时非晚还能是谁? 她其实一直就在旁不远观察着岑隐的状况的。只是她又不是大夫,岑隐身边也围着一大群的人,实没有她操心的份,自然也没有走上来的理由。 可这什么“萧神医”为何突然唤她…… “慧安县主,我们世子不喜被奴婢跟男人搀扶,县主既然在此,还望代劳!” 萧神医见到时非晚,连打量都来不及便忙道。 “……”时非晚一愣。 “县主!” 萧神医忽然朝时非晚一怒吼。 “……” 此声实如鬼泣,时非晚差点被吓得魂都没了,一伸手,猛便扶住了岑隐的胳膊。 见萧神医又目含警告的瞪着自己,她脑子满是迷惑的嗡嗡直响,忙又道: “世子,身子要紧。” “好。” 岑隐接着竟回了她一句。然后迈出步子,竟就已往内院方向而去…… 因着岑隐先前是被擎王府的人围在中间的缘故,方才这“诡异”一慕,其他宾客们倒是没瞧见。包括时非晚跟岑隐一并离开,也不知这些擎王府的下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围有人,便依旧少有人瞧见…… …… 其实,大楚未婚夫妻之间约束虽较少,但只要未成亲,稍微点的身体接触……包括此时,也包括先前的关卡,都算得上是没那么得体的。 所以这擎王府还真是个奇葩不规矩之地:不仅那么不得体的关卡题出在了大庭广众之下,现府中大夫这并不得体的要求竟然也随便提。 “县主直接进来!” 像是一会后,时非晚将岑隐扶进他的房间后,萧神医也没有让时非晚撤手之意,凶巴巴的朝她嚷嚷道。 不过……时非晚此时还真没心思多想什么了。她也确实想瞧瞧岑隐的具体状态,因途中,她握过岑隐的脉象了,比之表面以及预想中的,分明更要糟糕—— 萧神医那一句“再不治疗明儿就见不到人了”,竟丝毫未夸张! 第185章 时非晚留宿擎王府 分寸? 时非晚这才知道,岑隐有鬼的分寸!他竟真的是在用命玩那破玩意! 只是……他这为了什么?总不可能真的只是因“好强”! “把他衣服解开!” 萧神医在见时非晚将岑隐扶在床上坐了下来了后,忙急匆匆的又使唤起她来。 而他自己,则是满头热汗的忙去替起了药箱,看得出十分着急。 “神医不用急,我没事,不过一点小伤。”岑隐此时并未昏迷,见此忙道。 “一点小伤?你今儿不打架都已经不是小伤了!让你好好躺着休息你非要出去!” “……”时非晚倒很意外,这位神医敢用此类的语气跟岑隐说话。怪不得他会那么吼自己了。 时非晚也无心问神医身份。此时已经伸手开始解起了岑隐的扣子。 “阿晚,你出去!” 只岑隐却忽地抓住了她的手,道。 “不许出去!”萧神医忙又吼了时非晚一声,道,“赶紧给他解开,别耽搁了!” “好。”时非晚小老鼠似的对着神医忙点了点头。便也没理岑隐的话。抽出手来继续解起了他的衣服。 她心底也的确明白:此时岑隐的伤真不容任何事来耽搁半分了。 岑隐这次也没阻了。视线落在近在眼前的女子容颜之上,微停滞了会,忽道:“你不用怕他,这老头也就看着凶!随便动一下拳头,他就只能趴下了。” “呵呵。”萧神医呵呵一笑,“不敢跟世子比。不用动拳头,县主只需动动眼睛,别说让世子趴下了,就是让世子直接躺进棺材都能成。” “……”时非晚一愣。 岑隐听到此忽地便没了下文。落于时非晚脸颊上的视线也忽收了回去。一垂,只却又恰好的落在了时非晚的手上,顿时一怔—— 时非晚此时刚好撕扯开了他的外衣,而外衣胸口处,此刻一物掉落了出来,正好就砸在了她的手上: 那东西,沉甸甸的! 岑隐黑眸微动,再次瞧向了时非晚的脸,忽道:“先放一旁。” “……”时非晚一言未语,只突然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一旁。 那—— 竟正是她今日送的那荷包!只此时这荷包,沉甸甸的,里边显然已经装满东西了。 也就是说:岑隐不仅没丢弃,他今儿反而直接用上了! 他身上几乎都是血,可荷包放置的地方却是干干净净的。掉落时也是依旧洁净的。此时沾了点血迹还是因时非晚手上染了血的缘故。 时非晚情感方面便是再迟钝,此时也不可能不明白一些什么了—— 岑隐对她,压根儿就还没有淡心! 此,一直没收到退婚圣旨时,她冒出过这个念头,他逼自己非坐在擎王妃身边时,她也冒出过此,还有……他愿意跟她玩那游戏时…… 不过,那会儿,这些念头都只是稍微一冒出来,就会被她推出其他的理由来给压了下去,不自觉的否认了此。而且她也的确觉得别的理由更有说服力。 因,时非晚从来不相信,会有什么男子对她真的多痴。岑隐便是有过心那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富人家玩玩而已。 所以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她是不敢相信他对他还会有想法的。 不过游戏中……他倒的确没有食宴时那么冷淡,还故意拉过她的手。 这使得那期间她不得不又冒出过此类的猜测了。 不过那也仍旧只保持在怀疑线上。等她阻他参与第十二关,他派人回她一句“没她做主的份”时,这个猜测则再次压了下去,她又开始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但……这萧神医让她跟来,以及方才说的话跟这荷包,还有此时……岑隐再没有在人前时继续掩饰的露骨目光…… 时非晚哪还可能确定不了! 只此,于她的规划而言实非好事。因这代表着—— 婚期已定,已是不可再更改的事实! 不过…… 现在并非愁这些的时机! “来,让老夫看看。” 没多会儿,萧神医已是拿着一大堆工具来到了岑隐跟前。只瞧过他的外伤跟把过脉后,他汗水连连脸色实是不好看。 时非晚也在看岑隐的伤口。她实难想象他发生了什么。除了腰上很深的一刀之外,身上大大小小的或结痂或未结痂的伤口一大堆,再加之其内伤…… “世子,您可千万别再逞强了!” 萧神医一边给岑隐处理着外伤口,一边摇了摇头道:“待会我得给世子施针,世子会陷入沉睡,如此也便于世子内伤恢复。” “好。”岑隐点点头,“神医看着办就行。” “好?好个屁!” 哪想,岑隐此声才落,那萧神医猛地抬起头来张嘴便是一声骂。 时非晚:“……” 岑隐:“……” “要是真好,世子现在早就闭上眼闭上嘴了!”萧神医阴阳怪气的竟忽扫了一眼时非晚,道:“世子心有郁结,心中有事,难以安神,怎能休息得好,怎利我施针治伤。” 时非晚:“……” “来人!”萧神医一边说竟是一边瞪着时非晚,然后忽朝外喊了一声,“樊嬷嬷!” 砰…… 门开,门外立马闯入了一位老嬷嬷。 能如此迅速,可想而知这老嬷嬷本就站在门外的。事实上岑隐这么重的伤,门外现已堆了许多擎王府的人了。只时非晚带岑隐进来时,萧神医将其他人都赶出去了非只留下了时非晚。 “神医,世子怎样了?”樊嬷嬷正是擎王妃身边的那位特意往泠州跑过一趟瞧过时非晚的老嬷嬷。 “王爷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萧神医却忽问。 “办好了办好了!已经让人通知外边:说是慧安县主突发心梗恶疾,幸亏府中有两位华佗再世般的神医,如今另一位杜神医正给县主医治。县主情况不乐观,今夜怕是回不了府了。老奴已经通知时府家的先回去了,” 樊嬷嬷忙道。 “……” 什么? 时非晚差点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瞬间一脸懵愕的扭过头来看着她:“嬷嬷你刚说什么?” “县主忽发恶疾,今夜不用回去了,就留在擎王府治疗。”樊嬷嬷忙又重复道。 “……” 时非晚额顶开始转圈圈。 “县主,是这样的,我们王爷说王妃对县主喜欢得紧,实想留县主在府中招待几日,只是县主留宿擎王府,实怕招致闲言碎语,便吩咐老奴如此对外说道。” 什么? 时非晚忽觉喉间卡了鱼刺似的! 樊嬷嬷的话其实说得很明白了,就是—— 那个擎王,有意让她在擎王府留宿,所以擅作主张的,背着她,已经对外寻了个借口了! 而且十分坑爹的,找的还是说她“有病需医”的破借口! “县主放心,我们王爷说了,县主之前还好好的,突然对外说县主就忽发恶疾了,听起来虽不怎么能让人信服,许还会引人怀疑,但,只要擎王府如此咬定,没人能抓到把柄,就是有人觉得奇怪也不敢有人乱嚼舌根的。再说:世子本就有克妻之名在外,说县主突发恶疾,应也还是会有许多人信的。” 樊嬷嬷接着看着时非晚补充道。 “你们家王爷考虑得真周到!”时非晚咬了咬牙。 “嘿嘿,我们王爷还说,县主怕是不愿留宿,便特意让老奴将县主的情况说重了。如今话已经都放了出去,县主若是不想打擎王府的脸,让整个擎王府下不来台,就只能留在这了!” 樊嬷嬷继续补充。 “……” 时非晚彻底无言了。 她一直以为岑隐已经够流氓了。可如今看来:跟他那老爹老妈相比,实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还不快去给县主准备房间!” 擎王府的流氓神医此时则忙接了句。 “老奴这就去。”樊嬷嬷立即也应了句,这便忙退出去准备了。 “……”时非晚已经傻眼。 “世子,老夫要施针了!” 樊嬷嬷一走,萧神医这才拿出来针来又对岑隐说道。 “……”岑隐眼底也略有诧色,他对擎王的作为显然是不知情的,此时目光落至神情诡异的时非晚脸上,嘴角微不可察的轻一抖。便点点头道:“好。” “慧安县主,帮把手!” “……” …… 就这样…… 时非晚满脑凌乱的度过了这个下午。那什么萧神医,仗着岑隐受伤时她根本没有机会辩驳以及抗拒,施针过程中对着时非晚便各种使唤。 而时非晚,因着感觉到岑隐的脉象实是愈来愈乱愈来愈虚,这个功夫她的确是真不敢还去计较自己的事寻什么麻烦。于是等岑隐施针沉睡过去后,萧神医让她留下来继续做帮手忙东忙西,她也没有吭声还嘴。 也因为……她瞧见萧神医脸上的汗其实愈来愈多了,而施针后的岑隐,许是失血实在太多的缘故,他的脸色跟脉象也没有一丁点的缓和。时非晚在旁瞧着萧神医的脸色,心底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而一下午在萧神医的各种怒瞪跟指挥之下实也脱不开手的时非晚,等萧神医终于没有什么命令跟使唤了时,却是发现,天早就已经黑下来了。 第186章 岑隐苏醒半夜风波 “县主,神医,请用膳。” 因着萧神医先前忙着治疗岑隐,且一直不允其他人入内的缘故,直到这会儿他忙完闲了下来,往外招呼了声后才敢有婢女将晚膳送了进来。 此时,天已黑,透过窗口,可瞧见空中已高挂着月牙了。 “女娃,过来吃饭!” 萧神医瞅了瞅仍在昏迷中的岑隐,又加了一针洗过手后,见时非晚正站在一旁神情清冷,便招呼道。 “世子伤势可是缓了过来?” 时非晚却忽问。 “那可不一定,现在还看不出来呢。等到半夜他脉象要能好一些,那便没问题了。” 萧神医走至桌旁坐下,拿起筷子见时非晚这会朝他看了过来,忽又道: “县主这么瞪着老夫做什么?设计将你留在此处的是擎王,可不是老夫。县主若是个聪明人,还是乖乖的认了,你今儿个是回去不了了的!” “……”时非晚没吭声。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县主要是直接离开让擎王府下不来台,打脸擎王府,这可不是明智之举。就算县主不关心擎王府的脸面,应也不想让人去揣测擎王的用意吧。到时候,这有关于县主的京都言谈怕是会更多了。 再说,此乃擎王安排的,等于是擎王下令直接让县主今夜就留宿于此。县主不了解擎王脾气,只怕是没办法判断,若不依他是否会盛怒吧。惹怒擎王,于县主而言可百害而无一利。 退一步讲,就算……擎王那时不会跟县主计较,那也必然是世子之故。县主若是仗着此条才胆敢无视擎王之令,以下犯上的,那可……就是恃宠而骄了!那,这就算是:县主已认了世子之宠了!但,县主愿意认么?” “……”时非晚依旧没有吭声。 只她却是忽然也走至了桌旁,往萧神医对面一坐,也拿起了筷子来。 “决定不回去了?”萧神医又问。 “神医都剖析得这么具体了,王爷权势滔天,面面俱到,小女子不敢!” 时非晚咬着牙回了句。 先前樊嬷嬷说起时,她因着岑隐伤势严重那时实不好多谈以及抗议有关自己的事。可这不代表她心底就不憋气恼怒了,更不代表她当时没生出过想捏死那流氓擎王的心思。 但…… 萧神医此言其实句句在理,她早就在心底揣摩过了,就算萧神医没有将她耽搁到天黑,她也别无他法的依旧只能认了留在这。当然也可以说: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点,萧神医才有了这耽搁她的机会的。 “擎王府多好,好吃好喝好看,不比你那腌臜时府强?”萧神医此时又道。 “擎王府再好,不是自己家住着自没那么安心。” “怎就不是自己家?县主很快就要搬进这里了,提前熟悉熟悉可非坏事。” “……”到这里,时非晚便没有接话了,只是吃着食物。 萧神医又道:“吃没吃相,坐没坐相,一点大家闺秀的姿态礼仪都没有,名声败坏,也不懂避嫌,除了一张脸真不知道世子瞧中了你哪点。” “世子确实错爱。” “你也就有自知之明这点还算能看。” “……” “好了,我吃完了,待会就在隔壁安歇。半夜世子若有异样,你便去隔壁敲摇我门上的铃铛。” 一会过后,萧神医放下碗筷,起身忽然说道。 “……”时非晚瞬间抬头看向了他。 “怎么了?” “神医自己说呢?您这是何意?我的房间呢?” “不知,你应该去问婢女。” “……” “不过,我想今夜县主应是找不着任何下人了。擎王有令,今夜任何府奴都不许过来伺候世子。县主想知道你要住哪间院子,怕是寻不到人问了。且,县主若是走开,世子发生什么异状,可便没有任何人能发现得了了。世子若有变,县主可要负全责。” 时非晚:“……” “娃儿,别再这么瞪着老夫,这对老夫来说可是种享受!” 时非晚:“……” “县主怎么不出声了?” “擎王行事如匪,实让我大开眼界。神医说我现在该说些什么?”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县主好自为之,老夫可要去歇会咯!” 萧神医丢下一句话,抖抖衣服领儿,便立马急匆匆的迈步离开了。 房内,萧神医刚一走,时非晚便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尼玛!眼下这什么跟什么! 擎王留她下来,打的就是这主意么? 时非晚揉着脑袋放下碗筷,忍不住起身也往外走去。 只是打开门,她就发现萧神医之言无一分假。她走到哪都瞧不见别的人。 时非晚愤愤咬牙,转身,便又回了岑隐的房,然后“砰”一声,一脚将门给踢关上了。 真是入了土匪窝! 当然,时非晚恼愤倒也不是不想照顾岑隐。她也不重这男女之防,只是,她又不是大夫,实在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照顾人也不可能有婢女贴心。留这能干什么? 不过…… 现在,她似乎也只有这一个歇脚的地了! 罢…… 这里有软榻,待一夜也少不了一根毛。 想着,时非晚也只好认了。行至岑隐跟前,瞧了瞧他,见他没有异状后,便搬来了软榻放在旁,毫无姿态的直接躺了上去。 “咚……” 只时非晚才躺下去眯眼了没多会,假寐的她忽就被咚咚咚的声音惊起了。 猛一睁眼,起身,目光一抬,很快就确定这是敲门声。 嗯? 时非晚惊讶。 有人来?难不成是那萧神医半夜来看岑隐的状态的? “来了。”想罢,她随口应了声,垂下腿,便起身去开门去了。 只门开后…… “你……你就是慧安县主?” 只见门口站着的,却是一女子。 时非晚心中略愕,眸子却清定非常。回道,“是。” “你果然在这儿啊。我……我想来探探世子。”那女子答。 “好。”时非晚点点头,将门打开让她进了来。 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岑隐的那位新宠:云柒! 只是,想探人,却大半夜的才来,时非晚心底也能猜到只怕是府中其他人不允了。看来这位新宠就算受岑隐喜欢,却不一定得擎王擎王妃待见。 怕是实在忍不住了,所以才半夜偷偷摸摸的来了这。 时非晚应得如此干脆,云柒明显的怔了下。目光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入门后这才往岑隐的方向走了过去。 “世子怎地伤成了这样?明知自己伤重怎还去打架。” 云柒一见岑隐,眼泪便哗啦啦的直落了下来,瞧着,实是心疼得不行。 时非晚往旁边的桌子旁一坐,没吭声,见桌上还放着瓜子,便拿来嗑了起来。 “县主,世子情况如何?” 云柒转头,则是忽然瞥了一眼时非晚,问。 “神医说等世子脉象稳定时就会没问题了,他若能醒来是最好的。但这都不一定。” 时非晚回。 面对这位未来夫君的新宠,却无半分戾气。 “那世子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 时非晚随意回了句。 “等等……” 只她此音方落未过几眨眼,云柒忽然就惊啊了起来,“世子……世子他好像……” “好像什么?”时非晚起身,转过头去,目光直接就往床上定格了去。 却是恰好,就见岑隐此时眉头蹙动,手指以及脑袋竟是微微动了动,似有苏醒的迹象。 “啊?世子这要醒了吗?” “……” 时非晚无视云柒的激动,直接走上去,探了探岑隐的脉象。在瞥到云柒略讶的瞧向她探脉的手时,她皱了皱眉,忽道:“我去找萧神医看看。” 岑隐虽动了,可脉象其实反而凌乱了一些。时非晚的脸色此时变得十分难看。来不及耽搁,转身,便立马往外走了去…… …… “快点行吗?萧老头!” “你个女子怎地乱动手!世子应该没事吧,老夫可还没开始眯眼呢,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没多会后,时非晚便扯着萧神医回来了。“砰”一声,她直接粗鲁的踹开了门,然后将萧神医甩了进去。 “砰……” 然而,她才这么一轻甩,忽地,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声重重的—— 似是人被甩落至地的声音! “砰砰砰……” 接着,陆续就是各种东西被撞翻的声音响起。 时非晚一愕……她……她没用那么大力啊! 时非晚忙抬头往前看去,却是见那萧神医……可不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前边一点么? 那这声音是…… “时非晚,你给爷进来!” 正这时,时非晚耳内砸来了一声沉沉怒声。而且—— 那是男子之声!是熟悉的!自里间而来! 里间…… 时非晚脚步定住,瞧向了前边也傻眼了的萧神医。 萧神医此时转头,目光跟时非晚对视起来。 “进来!”方才那声,此时则又起。 “来了。” 时非晚怔了会之后,却是又听见萧神医抢在她前头接了句,然后提起步子忙往里走了去。 “来了。” 时非晚头顶转着圈圈,忙也跟了上去。 萧神医跟时非晚一入里间,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往床上看了过去…… 第187章 难以应付的世子爷 “世子,您……您这醒来啦?” 萧神医一入内,便笑盈盈的对着床头说了句。 方才那声,除了岑隐之外还能是谁的? 听声时,萧神医跟时非晚哪还能猜不到岑隐已醒了。此时视线往床头一落,果见一身素白服的男子就坐靠在了床头。 看来,先前他那的确是苏醒迹象。 时非晚视线落去时,岑隐恰好也正朝她看来。 只下一瞬,时非晚的视线便移至了别处—— 实在是,此刻另一处角落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老天爷,这是……” 萧神医此时也望了过去,一见立马抚额似不忍直视。 时非晚也傻了眼! “来人。” 却闻床头此时岑隐忽沉沉唤了声。 “今夜外边没人。”时非晚低着声忽自喃了句。 “世子!” 只此音才落,便立马见窗户口跃进了一个黑衣人影来。他行至岑隐跟前瞬间便跪了下来。 “……” 时非晚汗! “将她带下去!”岑隐下令。 “是!” “……” 然后,时非晚就见这黑衣人,将角落里一个被摔砸得一身血淋淋,双眼闭上已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子,给提了起来,一跃,便立马又飞跃了出去…… 于是,房内,这会除了岑隐以及并肩而立的萧神医跟时非晚二人外,便已只剩下满地狼籍了…… “世子,你怎么这就醒了?来,让老夫看看!” 萧神医最先反应了过来。只他什么也没多问,完全跟刚刚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立马就将注意力转移至了岑隐身上,迈开步子忙走了过去。 岑隐很配合的伸出手,让他检查。 “咳……”萧神医一边把脉,一边回头瞧了一眼那仍旧还在看着地上狼藉,似在疑惑着什么的时非晚,轻咳几声后忙道:“世子还好啊!无大碍!只是仍旧需要好好调养不可大意!女娃子之前乱把的什么脉,搅了老夫的休息!这习武之人,有内伤在身,脉象自不可能等同于常人,气流窜动,偶尔的确会出现异动。但只要程度尚可,也没什么可盯的,只是需要格外注意调养罢了。世子乃为重内伤,这些现在是避免不了的,不必大惊小怪!就是……世子醒来的速度倒是超出老夫预期!” “啊?世子没事吗?” 时非晚这时才猛地缓过了神来,扭头忙问道。 “无大碍!能醒来更是无大碍了!老夫可以去做个美梦咯!” 萧神医捋了捋胡子,目光颇具深意的瞧了一眼那满地狼藉又瞧了一眼时非晚,忙回道。 话罢,他也不等时非晚答一句,又转身瞧向岑隐,忽笑盈盈的问:“世子,要不老夫……留下来看着世子?” 时非晚:“……” “神医可以留下!”岑隐却答。 只这七字才落,一溜烟的功夫,时非晚视线里的老头瞬间没了影,倒是门口处……多了一抹落荒而逃似的身影,以及传来了一声连连的嚷声: “不敢!老夫可不敢……” “……” 时非晚汗。 不敢个屁! 时非晚想骂出声来。 只萧神医才一走,房内几乎是瞬间便陷入至了一种死一般的静寂中。让人不大舒服的氛围使得时非晚只将这话停留在了心里。 而且,一个疑问也瞬间在她脑中盘旋了起来—— 就是:她现在,要干嘛? 退下?可是退往哪?她今夜根本没其他地方住了! 难道,直接走上前去,当岑隐不存在似的,继续在那软榻上躺下来? 时非晚的目光忽地落在了那软榻上:那不是长椅!并不小,看着似乎也就比床轻那么一点,不说重量,只说那不宽的门口,要搬开就已是不现实的了。 “桌上有水,帮爷端壶水来!” 只时非晚还没凌乱多会,思绪忽便被床头传来的一道命令声打断了。 不比时非晚,萧神医走后,岑隐很淡定。 “……” 时非晚回神,抬头。 也恰是这抬头时,她才发现岑隐的目光此刻其实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看过去,岑隐的目光也没有收回。但神情莫测,身上散着让人不大舒服的气息,略有些冷。 “……” 时非晚瞬间就想到了先前听到的那一句“时非晚,你给爷进来”!那语气,就是冷冰冰的,似含怒意。这跟他昏迷前的态度又是不大一样的。而眼下,白痴都能感觉得出岑隐的“不友善”。 是这个男人太过阴晴不定,还是她……今夜哪儿又惹他了? “好。” 时非晚不过是觉得奇怪,但并不代表她介意这些。事实上只要岑隐不杀她,他什么态度她都无所谓。 于是,她很轻松的转身,倒了一杯水。 “水壶跟杯子一并拿来。”岑隐忽地却又补充道。 “好。”时非晚忙又多拿了一水壶。 迈步,行至岑隐跟前时,她恭敬的递了上去。瞧着,实算是注意身份差了。 事实上—— 从岑隐那夜里质问她“凭什么”的话后,时非晚今儿的表现一直算得上是注意自己身份的。 岑隐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是没说什么,忽地就将水壶跟杯子一并接了过去。 然后—— 他却并没有喝水! 时非晚瞧见,他灌进的水最后全都吐了出来。床旁的檀木柜上放着一盂器。岑隐是自己伸手拿了过来,将水全吐在了里边。 而且如此反复了无数次,像是嘴中有什么十分肮脏的玩意似的。 “世子怎地知晓我在这儿?” 时非晚候在一旁,却是并没有问他这奇怪的举动,而是问起了另一疑问。 岑隐虽知擎王留宿她了。 但他先前可并不知:她今夜直接就留在了他房里的! 那么为何方才还没进里间时,他就直接叫她名字冷冰冰的朝她嚷嚷“时非晚给爷进来”了。 “你不知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一样的吗?” 岑隐此时将满满一壶水都吐完了,这才抬头将东西一边递给她,一边说道。 “……” 时非晚默。 这下她不知如何回话了。 于是,接过水壶跟杯子,默默的只转身做事去了,将东西一件件全放回了原地。 “过来。” 只她才将水壶放下,忽又闻岑隐命令道。 时非晚转身,“世子还要什么?” “过来!”岑隐却只沉沉回复,语气不容抗拒。 “……”时非晚走上去。 “坐下!”岑隐继续命令。 “……” 时非晚看了看他的示意。 确定:他是让她坐在他旁边!即,那床上。 “世子可有事?” “坐下!” 岑隐再度吩咐。 这语气,命令似的。 时非晚实不想让他又拿那种自己仗着他的喜欢而不顾身份之类的话来说自己。于是稍迟钝了会后,便还是往他示意之处坐了下来。 只—— 正是她坐下的瞬间,时非晚忽就感觉手腕被拉了住。然后,整个身子直往前边栽了过去…… 也是瞬间,她感觉自己栽进了一刚硬的胸膛口。她心中一懵,下意识的要有所抗拒之时,腰却也被一只手给狠狠的托了住。 “……” 随后,时非晚甚至来不及一声问,唇瓣便被直接堵了起来。唇上柔软的触感,鼻间浓重的男子气息,岑隐让她坐下是想要做什么已是不言而喻了。 “……” 时非晚脑袋瞬间就有什么炸开了似的。 那什么“身份差”之类的问题,终于在此刻让她忍不了了,往脑后一抛,伸手就推起了岑隐。 在跟岑隐闹矛盾之前,她不想让他发现她的计划,也有利用他达成自己的“逃离计划”之心,还想消除他将来会生疑查探她下落的隐患……总之,她抱着总总绝不单纯的“利用”心思,在那一旨赐婚书下来之后,的确有过不准备在自己逃离之前抗拒他的心思。 她的确,准备在某条计划完成以前:先认了她已经是他未婚妻的事实!先扮演好自己是他未婚妻的角色。 所以…… 宫宴那晚他吻她,她没抗拒。落水回来后,她的态度也是一直乖顺的。 而现在—— 现在倒也不是时非晚改计划了或是否认了自己以前盘算过的那些。 只不过:因为先前岑隐说过要退亲,跟她决裂之类。虽说现在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但她毕竟还没亲自问清楚,她总要先弄清这男人到底打算将她如何。 想着,时非晚一点也不配合的便偏开了脑袋。 只她很快就发现:她这推拒根本没用! 她用力,岑隐也会用力!她偏了偏脑袋,他转而却直接托着她的后脑勺再次覆了上来。 她力气不小,岑隐这个伤者的力气竟然一样不小。但主要问题,还偏偏就是这个—— 他是伤者,时非晚根本还紧张着他的伤,根本不敢惹得他太过用力了! 因此在发现无论如何他都会用比她更大的力气来阻她后,时非晚便渐渐的不敢使力了。她若不乖,岑隐必然运功使力,他便必然会受伤。 时非晚心中无比愤郁,但没多会儿她就不得不承认—— 她根本不忍心岑隐伤势加重! 于是,渐渐地,时非晚便只敢用一些起不了任何作用却能表达她抗拒意愿的小动作了…… 第188章 世子爷的连续质问 只她的这些小动作,岑隐却当不存在似的。没有退,反像只贪吃蛇似的久久未见知足。从唇至脸,又从脸至颈。时非晚的小动作愈是多,他反会愈发的不节制。将她搂在怀中,某一刻干脆将她抱坐在了他的腿上。然后将她搂进了臂弯里。 另一手捧着她的小脸,一低头,便身子则是直接扛下了她手上的暴力,总之,此时岑隐没有一点要让她的意思。 不知是岑隐此刻气场过强还是因缺氧的缘故,一会过后时非晚只觉脑子晕眩胸口处有一股窒息的闷感。 起初不忍伤岑隐的念头还较重。可渐渐地,岑隐完全无视她的所有抗拒,这让时非晚感觉到了一股屈辱感。这就好像她是一个玩物,完全不需要被尊重似的。随之而来的,便自然就是愤恼了。 就算她还是他未婚妻,也实没这般强迫人的理! 终于,某刻,强烈的愤恼夹杂着被当成玩物的屈辱感涌上,岑隐再次从她的脸颊覆上她的唇时,时非晚张唇便狠狠朝他咬了去。 腥甜的滋味很快漫延开。只时非晚却仍未见岑隐停下。反而忽地捏住了她的下巴,使得她唇齿被迫张开又好一阵侵占。 时非晚再也忍不住,手上拳头忽地握起,眼一闭,便朝着岑隐袭出了较重的一拳。恰好就袭在了岑隐的一处伤口处。 岑隐却未感觉到似的,身子未颤,也未听见闷声。 只此两眨眼之后,他突然松开了她的唇来。 只一只手仍旧挑着她的下颌,另一只手仍旧还抱着她,墨黑的眸子一低,时非晚就见里边冰火交融,深不见底,修罗似的瘆人。 “时非晚,爷到底哪儿不好!你真就这么厌弃爷么?” 岑隐呼吸有些粗重,脸滴血似的红。忽地看向她便甩下了一句。 时非晚此时还坐在他的腿上。事实上……她都不知道先前是哪个瞬间他那么大力气将她抱过来的。此时他的手仍旧还环着她的的肩,脑袋被她的手被迫着仰着头靠在他胳膊上抬起与他对视。 而望上,就是岑隐一张只隔着她脸颊三指远的脸。即便唇未相贴,浓重的男子气息以及火热的氛围也未减分毫。此番姿势,实是让时非晚一点未觉比先前好。 “世子在做什么?我倒是不知,世子伤重至此,还有心近女色!再说,世子此时既不君子,又不公子,莫非还讨喜么?” 时非晚眯了眯眼,答。 “爷会如此,还不是拜你所赐!”岑隐咬着牙又道:“再说,你若是自愿跟爷好,又怎会觉得爷不君子不公子?” 拜她所赐? 时非晚只注意到了前边一句。顿时脑中转圈圈开始想岑隐是不是发烧影响逻辑思维了。她没有勾引他哪来的拜她所赐? “爷不这样做,今夜会做噩梦!” 岑隐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着眸咬牙又回了句。 然后,低头,脑袋便埋至了时非晚颈间深深吸了口气,似想多闻闻她身上的味道似的。 “世子!” 时非晚脑袋往后一缩,手却再次推在了他的胸口上,眯着眸子冷声问:“世子这是在做什么?世子不是要退亲么?” “退亲?时非晚,你是眼瞎么?下个月十五就是婚期,擎王府已在筹备婚宴。你看此像是退了亲吗?” “但,世子为何没有退亲!” 时非晚怎么可能没看到现在的状态。可她就是没办法理解一个大楚的男子能够接受自己未婚妻发生那类的事。 如果他决定不退亲了,那么……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在他心底烙下的疙瘩,他一个大楚男人难不成还能当没发生过? “为何?爷想要一个世子妃!不成么?”岑隐却是猛地抬起头来直嗖嗖的瞪向了她。 “世子要什么女人没有?我那天……” “要什么女人没有?”岑隐打断她,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咬着牙道:“爷想要你,那怎不见得容易有?便是订了亲,可也未见得容易了半分!” “……”时非晚瞬间一噎。 “你倒是证明一下,爷想要个女人如何来得容易!” 岑隐将她的手握起,另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往前移了移。他埋头额头便抵上了时非晚的额,双目则还在与她对视着,锐利冰冷又矛盾的似烧着熊熊烈火: “你倒是像爷证明一下!”岑隐重复了句。 “……” 时非晚脑子混乱。迎面火似的男子气息让她实想立马逃离。 然而,他亲自承认了他不准备退亲了的事,此刻又在她脑子中混乱的转了起来。 之前她推拒是因此事她还没完全问清楚。但现在……已经确定他是真不准备退亲了,那她原本的计划……可不是还得继续下去? 她没办法怪他。因为这婚是皇上赐的。她没资格逼着男方去退。这件事上,她没资格对他生半分恼。岑隐退与不退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她没资格干预。 那么,状态就恢复到了与他发生矛盾前了。 下个月十五—— 就是她跟他的大婚之日! 她未来若不想一辈子被困在擎王府,计划还得继续。但计划要成功,她还得按原先分析过的情况,在计划实施之前扮演好他未婚妻的角色…… “上次你说,你有你的一套看事规则。好了,爷如今决定遵照你的规则来!你既说你无意蓝天,爷信你,便不再计较那件事。日后,也会依你的规则而来。但你,是不是不应该跟爷谈起蓝天时,说起另一套规则,而面对爷时,便又决定换别的?” 岑隐此时瞧出了时非晚在想什么,一只手突然松开她的手移至了她的脸上。捧起她忽然埋下去的脸颊强行让她看向了自己: “七姑娘觉得,本世子此言可有理?” “……” 此言…… 时非晚眸子轻眨,突然觉得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岑隐此言她哪会听不懂。 上次蓝天事件,她对他说起,在她的规则里那算不得什么。甚至还说过,哪怕是婚前上了床之类的事都算不得什么。 那无疑于是在向他表示她的认知便是如此。那么现在……他身为她的未婚夫,她待会儿,乃至于以后,都完全没有理由用“出格”一词来拒绝他什么了。 “时非晚,你到底在拒爷什么?” 岑隐此时听她不吭声,磨着牙又问了句:“爷真那么让你生厌?” “……” 时非晚抬头,猛地主动看向了他的眼。 几乎是瞬间,一个否定的答案就在她心底给了出来:不! 她不厌他! 虽说她因为前世某些心理原因的关系天生对不喜与男子亲热,但对岑隐,她的确是算不得厌的。 那么,她现在为何想要拒他? 哪怕是此时,她已经得到了岑隐明确“他绝不会退亲”的答案了,她似乎……还是有些排斥此类的亲密—— 为什么? 她不是应该恢复到:遵照原本的筹谋,坚定的先扮演好他未婚妻角色的状态吗? 那么,她现在没有拒之的理由,应该顺从他了才对。可为何…… 时非晚眸子轻眨着,视线集中时,脑子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猛地一转,她便偏开了视线,也偏开了脑袋再次往后缩了缩。 一个答案,在她心底很明确的给了出来—— 是愧疚! 她不厌他。此时也没有拒之的理由。所以现在本能的排斥感,就是来自于这个答案:愧疚! 因她知扮演未婚妻以及暂时入擎王府,都只是一个幌子。她将来迟早有一天会背弃岑隐…… 第189章 你俩别别扭了行不 就是这份愧疚,使得她几乎成了一个矛盾体。明知自己应示好却又无法淡然处之。 也正是此心理原因,她对那云柒姑娘的存在才会不介意,更甚至反倒因此负罪感少了一些。所以……白日里即便是想着那件衣服有可能真是云柒拿走的,她也不想她出事。且对于岑隐有了新宠之类的事,她丝毫没觉得委屈或对他有所责备,反倒……有所庆幸。 “世子伤重,不应好好歇息吗?” 时非晚心烦意乱的,此时实不想应付此类问题,抬头时忽回了句。 “爷失眠!”只岑隐却是立马接了她一句。 “我会一套按摩手法可治失眠,不如……” “七姑娘不必再跟爷绕弯子,爷现在想要什么,七姑娘难道还不知?” “……” 时非晚牙一咬,“那世子想要什么?” “爷想要什么,你就会给么?”岑隐忽地抓住了时非晚的手,“还有,爷先前问你的那问题,你……” “世子不用说了,我知世子想要什么。” 时非晚也不知是想躲避他后头的问题,还是因此时已经缓了缓,心底已压下了部分让她沉重的负罪感,忽地忙说道。 话落时,她已忽地伸手,也抓住了岑隐的手。 “……” 岑隐身子微一动,正盯着她的冰冷双眸忽地轻眨了几眨。 “你知,那……你可是愿……” 岑隐的语气再开口时,莫名轻软了几分。 时非晚低头,想到自己某个必须实施的计划,唇微抿着再次将心底沉重的负罪感往下压了压。 只她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世子娶我,会后悔的!” “是么?” 岑隐眸中略有异动,手指忽地轻轻敲动。 他停顿了会儿,接着答道:“你一个小女子入擎王府后难不成还能把王府的天给搅了?你是会杀爷,还是会掀翻擎王府?若不是这两样,你倒是说说爷有什么输不起的?” “……”时非晚一怔。 “你说爷将来会后悔,莫不是你将来会做什么过分的事么?”岑隐眸子一眯,打量着时非晚:“那你倒可以说说,若真如你之言爷会后悔,那那后果,对爷能有多严重呢?爷会失去些什么呢?” “……” 会失去些什么? 时非晚忽莫名的觉得身子一颤,猛地探向了岑隐双眸……不知怎地,她忽然不舒服极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岑隐看穿了什么。 但,她很快就想,这应是她心虚而导致的错觉。她都还什么都没做他哪可能会知晓…… 不过……他会失去些什么? 时非晚往下一思,忽地便怔了怔…… 那后果好像……好像也就是会失去她!她只是准备炸死逃离罢了。擎王府一无娘家背景的世子妃“离世”,对擎王府跟他的事业没半分影响。 他那时候若对她还没淡心,唯一影响的也就是他的情绪罢了。但岑隐这样的人怎可能念一个死人多久,等时间久了他仍是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 当然,若那时他就已经对她失去兴趣了,那么这些对他更无影响了…… “……” 时非晚黑睫轻闪着,不知怎地,此时这突然间留意到的“后果”问题,使得她心口处的阴影被拨开了一道很小的口似的,沉重感随之竟稍轻了那么一点点。 “好好陪爷一会,好吗?” 岑隐此时似看出了时非晚的松动,眸光微微闪了闪,忽地再次埋头贴近了时非晚的脸颊一些。 时非晚本能的略低了下头。 只岑隐很快伸手将她的脑袋又挑了起来。他微微低头,双唇再次贴近,直至只隔着她唇不足一指之处才停了下来,声音略粗的忽轻了许多,说道: “你不喜爷强迫是吗?那你也亲爷一下可好?” “世子!” “好不好?” “世子受伤了。” “爷不疼。” “……” 时非晚眨了眨眼。她实不懂岑隐这会怎还一心惦记着此类的事。 只此时,她唇动了动。略迟疑了片刻后,这会是矛盾的另一方:顺从,占据了些上风。 于是,想了想后,脑袋还是微微往前移了移。因着岑隐唇也就隔着她一尺远的距离。她随便一动便轻撞了上去。 也正是此一瞬间,时非晚便立马感觉到岑隐身上的气场略有变化了。一身的冷硬转瞬柔和了不少,就连那只抱着她的手也似忽地放软了。 只是他那本来就很重了的呼吸跟心跳声,此时忽地更重了。 再往后……时非晚想将脑袋收回时,可就由不得她了。 岑隐也不管他唇上先前被时非晚咬过的那一线微小破皮。撬开她的唇齿便摩挲了起来。一只手将她再往前一抱使得她的侧脑直接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另一手自她手上轻轻划上,穿过她胳膊便落至了她身前,轻轻按揉了起来。 只这没多会儿也还是停了下来。是岑隐主动将人放了开了。 他是很想尝点甜果,可也不是不准备完全不注重分寸。 “是真就那么厌弃爷,还是有别的心事?” 只岑隐将她放开时,却是见时非晚本该娇红的脸颊上,反倒泛着一丝白。岑隐一愣,唇角才敞开的一抹轻弧又冷spanclass=red-text>硬了下来。他双眸轻闪了下。方才的惊喜感几乎在瞬间又荡然无存了。大臂将她一环,他唇动了动,已实忍不住的忽问了句,“跟爷说,爷真就那么不好吗?” “……” 时非晚不适的将他放在自己身前的手给握住,移了一处位置。张了张唇,刚要说什么。 “唔……” 只唇却是立马又被堵住了。 时非晚想说的话噎了回去。可岑隐却又很快的放开了她,抢先又自己说道: “好了,不用说了,爷知道了。” “……” 时非晚一懵。 知道? 他知道什么? 知道她是不是厌他这个问题? 时非晚这下觉得有些跟不上岑隐的思维了。 可他却是真没有再问她什么的意思了。 “来人。”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就转了眸看向了窗口的方向,然后竟是突然朝外唤了声。 “……” 时非晚一愣。 “世子要做什么?” 唤人?他这个时候唤人来做什么? 时非晚虽不那么重男女之防,可也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跟岑隐此番姿势。此时一听,疑惑时,却也再一次生出了撤走的心思。 “不走!”只岑隐却是仍旧将她抱得紧紧的,唇在她脸颊上轻轻印了印,忽然对她说道。 “……” “世子要做什么?” 时非晚被他抱得紧一时也没有挣脱开。不解的再次问了一句。 “世子!” 而帐外,这时已经落响起脚步声了。一个人影已经钻了出来,停在了帐外。 听声就知:这正是之前岑隐唤进来过,然后拖走了某血淋淋女子的那名暗卫。 “人如何了?” 岑隐一手抱着时非晚,目光却是已移至了帐外。 “世子,人还没死。”黑影答。 “请郎中给她治治,给她用最好的药。”岑隐吩咐。 “是。” “告诉她,虽然爷方才发现了她身上有大皇子的令牌,但,她改日若是能够向爷证实那是一场误会,她不是大皇子的人,爷可以饶过她,待她如从前。”岑隐又交待。 “是。” “好了,退下。” “是。” 短暂的对话过后,那黑影一跃,很快便又离开了…… …… 帐内,时非晚的思绪,这会儿却是已经被带入了方才那番对话里—— 大皇子的令牌? 证实这是一场误会便可以饶恕她? 时非晚想着岑隐方才的这两句话,脑子中立马就开始转悠起了先前看到的那凌乱一角—— 那被抬出去的血淋淋的女子! 第一眼,她随萧神医进来,瞧见受伤的女子跟满地狼藉之后,第一感受便是异常惊讶的! 因为,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今夜来探岑隐的云柒! 只她当时一身血,明显是岑隐醒来之后!因什么原因对她动手了。而且岑隐脾气发得还挺大,当时看地上女子那状态那几乎是快要打死了。 时非晚惊,因她以为,云柒得宠应不是传言。因为,她觉得一个奴婢若不得宠,是没有理由那么嚣张甚至连公主都敢不敬的,更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来岑隐的房间探他。 时非晚信这传言,因此惊之。同时对岑隐发火的原因感到十分好奇—— 若真那么宠云柒,怎舍得那么对她? 但她也只是心中存疑,却是一直都没有问出来。 而现在—— 听这对话,时非晚想,她明白了:应是,今夜岑隐,醒来后,无意发现那个云柒的身上,有着一块大皇子的令牌。 擎王府跟大皇子是对家,怕是岑隐怀疑云柒是细作了,所以他才大爆脾气至那种程度吧。 这就有了她跟萧神医进来时瞧见的云柒被砸得一身血淋淋的一幕! 只—— 岑隐此时,却又突然召唤人过来,吩咐人给云柒医治,只怕是还是舍不得。毕竟自己方才可惹得他不悦了。 这在一个女人那儿碰了壁,容易想到另外一个女人的好处,倒也说得过去。 岑隐喜欢自己或许不假。可这古代男子,也不是不能同时喜欢两个。 第190章 世子爷的布布谋划 别说同时喜欢两个了,就是一次左拥右抱多个在这大楚都是很常见之事。时非晚将岑隐看成大楚一般男人,因此这会并不觉得他抱着自己却又表示着对另一个女子的呵护有什么奇怪的。 她想,这在岑隐看来应是吃饭般寻常之事。 “不问问今夜发生了什么?” 黑影一走,岑隐却忽问了时非晚一句。 “世子方才不是说了么?” “你可介意?” “世子是想让我大度,还是想见我吃醋?” “……” 时非晚回着,心底却是默默给出了一个很明确的答案:不介意! 确切的说,岑隐跟那黑影的对话过后,她心口处堆堵的那块石头,反而突然就轻下了一半。 虽她信云柒乃为岑隐新宠的传闻,但先前瞧见云柒的惨状,她对那便也有那么一些存疑的。 而现在,她完全相信了。 说自私也好,说人性也罢。时非晚的心态此时便是如此:岑隐愈是对她好,她便愈会不愿欺骗他,愈会背负上沉重的枷锁。 可,他若只是将她当成一时宠物。更甚至还没娶她就已经“出了轨”有了别的女人。放时非晚这么一个现代思想的人来说,此类男子不值得托付,她就算逃,罪也轻了不少。 且,这也说明岑隐其心也不过尔尔。那么她离开带来的伤害便也不会多重。 “在想什么?” 岑隐听她这回答却也没再多问什么。他此时瞧见,时非晚原本苍白的脸色忽回暖了不少,一双眸子也变得明澈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不少。 “没什么。” 时非晚随意回了句。 “嗯。” 岑隐又淡淡应了句。 只这简单的对话过后,二人便没有再说话了。时非晚很快感觉周围格外的安静。 除了岑隐不正常的雷鼓心跳声之外,她再不闻其他的声音。 “世子可还有事?” 最后打破这寂静的还是时非晚。 因她渐渐又不那么轻松了。岑隐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久未移开。她没看他,可却能感觉到岑隐低着头,一直在盯着自己。此实让她无法自在起来。 “世子为何总这样看我?” 时非晚忽随口问了个很无脑的问题。 “……” 别看岑隐今夜脸皮够厚,但若论脸红程度,比之红樱果只有过之。 这会时非晚突然丢下这么无脑的一问,隐爷脸颊瞬间滴血似的。即便是隔着一小段距离时非晚都能感觉到他脸颊的忽然滚热。 岑隐的眸光闪了闪,视线忙偏了下。 “咳……” 时非晚很快也意识过来了方才那一问题的无脑。 岑隐却很快又回过了眸来再次看向了她。一伸手,手指便轻轻在她脸上划动了下,竟回了下方才的那问题: “爷不能看自家媳妇么?” 话完,他另外一只手便又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咳。” 时非晚只觉岑隐的大手滚热滚热的。她闪闪眉眼,轻咳了声,忙将手抽了出来揉了揉眼睛,道: “世子,我困了。” “很困?” “嗯。” 时非晚点点头,忙又道:“世子伤重,也早些安歇吧。” “……” 岑隐此时瞧见时非晚眉眼间已有倦意。便点点头,道:“好。” “那世子,你放手。” “嗯。” 岑隐点头,这次倒是放开了手。 时非晚顿时轻松了很多。身子灵巧的一跃,整个人很快便落在了地面上。 “世子,你可知你们王府若要留宿我,会给我安排在哪间院子么?” 只时非晚一落地,看了一眼那软榻后,想了想却又看着岑隐,问道。 “阿晚要出去?”岑隐挑起眉看向她。 “不然呢?这儿冷。” 时非晚意外:岑隐难不成知道她今夜原本要在这儿留宿一夜吗? 不过,她原倒也准备真一直待这的。可……那群坑爹的,这软榻上棉被都没有一条。 “世子。” “隔壁右边最近的院子。”岑隐顿了顿才回道。 “好,谢谢。” 时非晚听此,回了句,转身,便准备撤走。 “等等。” 只她步子才迈出两步,岑隐忽地又唤了她一句。 “世子还有事?”时非晚回头。 “阿晚不怕爷半夜身体有异吗?” 岑隐问。 明显的,他猜到了时非晚今儿被人安排留在了这的。 “萧神医都放心了,世子只需好好休息,不会有事。” “万一呢?” “我相信萧神医。再说,今夜看世子之状,我实不觉得世子会出什么事。”时非晚话中有话。 “万一呢?七姑娘能担后果?” “……”时非晚默,不作声了。 “爷今儿伤重,什么也做不了,吃不了你,你怕什么?”岑隐却忽地咬起牙来。 “……”时非晚转悠着眸子,“世子此为何意?” “你不是怕冷吗?” “……” 时非晚抬头。 岑隐正看着她。 “世子好好安歇。” 只时非晚却立马低下头来,忙应了句。 然后,她似没明白过来岑隐的示意似的,转身,迈开脚几步子便消失在了岑隐的视线里…… …… “来人。” 时非晚前脚刚走,岑隐却依旧未躺下,忽地又朝外大声喊了句。 “世子。” 几眨眼后,又一名暗卫落进了房内。 “去把大公子找来。”岑隐冷着声吩咐。 “啊?现在?”那暗卫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现在!” “可,世子,现在是半夜,大公子恐怕……” “告诉他,他若不来,蓝天那笔帐爷可要讨了!” “是。” 暗卫忙应了句。 只他离开时,一脸的莫名其妙。而且身子渐渐颤了几下,总觉得世子方才简单的几声吩咐,寒似冰雪…… …… 一会儿过后。 岑隐的房门被推开。身穿素衣的岑止前脚才迈近,忽地,便感觉几道暗器朝自己射过来了。 岑止几乎不会武,可却也有点小身手。踉跄着身子忙闪了过去。 很险的,几枚暗器直接擦着他脸颊的皮肤而过。 砰砰砰地……等瞧见所有暗器落地时,差点破相的岑止,却是依旧镇定从容,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他抬手,整了整略乱了衣服。 随后,才抬头,瞧向了那暗器来临的方向: “二哥又在美人那碰了壁?” 岑止语气静如水,唇角挑着一抹浅浅弧度。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至桌旁,拿起上边的果子吃了起来。 “还不是得益于大哥的馊主意!” “怎么,云柒丫头没起作用么?” 岑止慢条斯理的吃着果子。然后目光往四周转了转,道:“呀,怎不见美人影儿?今儿夜里我才跟父王母妃下了赌局呢。赌那美人儿今夜会不会留在这儿。看来,还是父王英明,料着二弟是个傻子,若今夜能醒,必会自己跟美人说起隔壁的院子。 父王料事如神。二弟这下,可是让我跟母妃一次输了一大笔了。” 岑隐连连叹气。 “我的事,用不着父王母妃多心,大哥若还念着我这弟弟,多在旁劝他们不要插手的好。” 岑隐冷飕飕的说道。 此言,也能说明,无论是时非晚留宿擎王府,还是留夜于此,他都是不知道。 不过,他很快也还是能想明白全部。 “这不好吗?”岑止笑笑,“依大哥看,若不是父王母妃,二弟今夜还得忍受相思之苦呢。时家姑娘散宴后会立马回到时家,连声招呼都不会跟你打。” “这是我自己的事。” 岑隐黑着脸,“母妃出的,与大哥一样,也纯属馊主意!” 岑隐一想到擎王妃的某个安排,脸色便不怎么好。要不是那人是他母妃,他白日里就想发作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游戏关卡…… 第191章 擎王世子的重心思 那都是一些什么鬼玩意! 他要是早知那些,他必会吩咐让提前改掉。像是第一关“过热炭”还不错。后头那些……母妃是想在时非晚面前,彰显自己有多全才么? 吃那什么破虫子,是为了让他表现一个大丈夫的勇敢以及对女子的呵护吗?而后头的关卡几乎全设他的特长也是为了让她有所表现么? 岑隐想到当时过关卡之时,时非晚在旁边瞅着自己,他反有种羞愧感,总觉得除了第一关之外的其他关卡要多蠢有多蠢。 “得了。二弟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关卡不重要,母妃将美人推给你那么长一段时间,才为关键。你若真觉得是馊主意,今白天怎还接了那绸锻?” “大哥怕是不知,名单乃九公主恶行。” “不过是九公主提前做了母妃想做的事罢了。她不办,母妃依旧会如此。” 岑止一边说着,一边甩甩领子,道:“可母妃千算万算,可都没想到,二弟会不要命的去搏最后一关。母妃本料算着,二弟会对你那心肝宝贝说起自己的伤势,使使小苦肉计呢。倒不想这苦肉计,使到了这完全不要命的程度!二弟如此,可差点将母妃直接吓晕过去了。 还有,二弟实不该责备父王今夜不顾时姑娘意愿强行留人。你这苦肉计使得命都丢了九成了。别说母妃,便是父王那会儿都差点吓呛气了。那会儿,父王怕是丢掉王位弃了兵权,都得将时家姑娘留上一留。” “我那不是苦肉计。” “那二弟是为了什么?”岑止这会竟还有心笑。他唇角微微勾了下,手上玉扳指轻轻滚动,道:“让我猜一猜:二弟不是那样好胜的人,又非是使苦肉计,那么,二弟非战不可便是有动机了。 可战,能得的好处除了苦肉计之外,就只有那奖品了。二弟最后一轮没再打,怕不是因当时美人儿站出来说了你一句胜之不武,而是,你根本就只想打完四轮。 因为,你只需要得总计分第三。如此,才可得到那防身革料。是不是,二弟突然发现时姑娘想要那东西了? 只可惜这些奖品,都是父王安排的。起初他并不知时姑娘想要。而擎王府搬出来亮相了的东西,自然不能途中又后悔撤回去。二弟不想美人想要的东西被其他人拿去了,便自然得为她搏一搏。二弟,可是如此?” 岑隐看着岑止,没吭声。 岑止笑意一敛,目光忽地变得无比鄙视:“难怪父王骂你是个呆子。那东西美人若想要,擎王府食言撤回来又如何?最差也就是遭人非议几句。” “让擎王府失信于众民,遭人非议指点,阿晚会自责不收的。” 岑隐这会却嘀咕着回了句。 此意,算是承认了岑止方才的推测为真了。 “……” 岑止听此,在心中无言。过后又道:“你用命去搏,她便不会自责么?她便会收之?” “她若能替我自责,自也不错。”岑隐的回答十分“双标”。 “……”岑止更无语了。还说不是苦肉计…… “说吧,寻我来何事?” 不再议论这些,岑止这会打了个哈欠,犯困的回到了主题。 “大哥先前说,阿晚并非真心愿嫁。说她有可能假意顺从于我。且怕是会背着我有别的什么筹谋。我说我并不介意,与大哥说起阿晚,大哥便让我多在身边添几个女子,如此,可以让她与我相处时更加自在,便是假意示好,于她而言也会更容易一些。可今夜我瞧之,可不见得此有什么效果。” 岑隐咬着牙说起的这番话。 “怎么,方才二弟在你那宝贝儿面前谈起云柒了?” 云柒…… 岑隐听到这名字便一阵恶寒。 今夜……他竟被那个臭女人给亲了!而且,起初还是因他主动拉了她的手她才仗着胆子亲了他的! 可他那会儿没睁眼。因在那之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他听到过时非晚的声音。便以为守在他身边的人是时非晚来着。 哪想一睁眼…… 岑隐哆嗦! 此类事情是他最无法忍的!他当时没直接将那云柒摔死,可真算是她好运撞上了他身受重伤的时候了! 时非晚那该死的女人那会儿也的确将他气得够呛,她竟然将别的女人放进来照顾他! 之后,他气冲冲的将她拉进怀里对她不规矩,一定程度上可不就是拜她所赐么? 她若不让他“不规矩”,那么一点水怎么洗的干净那片刻的阴影? “谈了,可不见得有效果!”岑隐这时冷着脸回道:“大哥非让我试试这恶寒我的馊主意,如今未见效果,大哥可如何说?” 原来,岑隐身边留女子,是因岑止。 而原因—— “你确定没效果吗?再说,二弟怎么能说这是我的主意呢? 是你说,她留下你的人却不想他们对你传递任何消息,而且还有一些别的小动作的似不想让你知道的。 是你自己相信了那天我说的话。我说她若跟蓝天相似,曾经在同一个地方待过,怕是绝不会轻易妥协。 我可不懂她的任何筹谋。是二弟你自己越想越深,尤其是那夜从时府回来后。说起她真的有一套完全与人不同的认知,说什么可以用以前不敢想的东西去揣测她,还越说越信我以前说过的话。 也是因此,二弟想到了宫宴那夜里时家姑娘的一句玩笑之语。她那时可是问过你:大楚可有仕家子女脱离家族隐姓埋名浪迹天涯的事迹。 那天夜里二弟没将那话当回事,是你自己后来大胆的猜测:她怕是想逃! 你说:若真如此。她顺从便必为假意,不过是她需要时间与机会,为了更方便的为这一计划铺设前路而暂时忽悠你的幌子罢了。也为了,让你放心以此作为障眼法不让你发现什么。 也是你自己说,你那心肝宝贝心善心软,若以上揣测为真,她必然是被逼到了极致,心中必会生愧不好过,说什么她那样的性子不会喜欢欺瞒,尤其还是欺骗一个人的感情毁一人终生姻缘这种大事。 这一切,二弟都是自己在乱七八糟的深想,怎地能说是我的主意?” “是大哥对我说,不必想法子去改变她的认知让她放弃什么。因这一方面她必跟蓝天一样是倔性子,改不了! 是大哥又说:我若想让阿晚心中好过一点,便不必对她太好。身边若能多出几个别的女子,阿晚见了,觉得我对她之心不过如此,而且身旁有别的女子乃为对她的先背叛,她心中便会好过不少的。 是大哥还说,就算如此我也不用担心她会厌弃我之类。反正她乃假意顺从铺长线,人暂时还是会进擎王府的。若她有收心之时这些事迟早都能说明。 我可是因大哥之言,才选了云柒。对她荣宠之至。甚至临幸之类的事都用‘身上有伤’应付了她。这阵子她要东我给东,要西我给西,可恶寒的不行。 可今夜看来,此法子可无用。” “好吧,就算让你添几个女子乃为我的主意,但——二弟从哪儿看出来这无用的? 若你的揣测为真,她若对云柒极不舒服,则说明她对你用情已深,你应高兴才对。 若她用情不深,而且真如你所说,有多善良心软必会生愧什么的,你如此她便必会感到轻松一些的。 难不成,是二弟现在不觉得她心中有愧了?还是说,二弟以前对她的揣测都有假?” “若有效果。她的假意示好,不是应轻松自在不少吗?可大哥瞧瞧,现在这儿可没她的半个影子。” 岑隐道。 他此言当然掩盖了时非晚当时的反应:也不能说完全没效果。 当时,他问她,可是厌他。 她不答,可他能感觉得出并非如此。那时他看得出她有心事,便想着,或许是因欺瞒他而带有负罪感这一层原因。于是,他又想到了云柒。 而他表现出对云柒的不舍得之后,也的确瞧见那妮子脸色好看了不少。 可……她的变化只是他的错觉吗? 不然,若她真觉得轻松了不少,那么假意顺从之类作为她计划中的一部分,她此后应会更轻松没那么重负罪感了的愿意进行了才对。 可之后……他拉一下她的手她可都不乐意了。接下来可别提能尝到她示好的半点甜头了。那妮子都敢冒着他‘万一出事’的危险,用‘犯困’打发了他落荒而逃了。” “……” 岑止听到这话,却忽地笑了,“原来二弟身边添女子,不只是替她着想为了让她安心呢,还为了让她安心之后的‘示好’之策能走得更加游刃有余,由此能尝到甜头呢。” “大哥不必笑话我。那是我媳妇,我有所图,有何不可?” “自然无不可。但二弟也不能说这没效果。她是不是好过不少,只有她自己知道。至于她仍旧不乐意示好,没准……是人家姑娘根本就厌弃二弟你,她那拟定的假意示好计划,若一直进行不下去,除了负罪感的原因之外,没准多是心中对二弟你生厌呢。” 岑隐听着,又道:“我倒觉得,是大哥的主意,效果程度不够。没准,还会适得其反。” “二弟是指时家姑娘更难以对你动情了吗?可二弟选择云柒之时可也说了,这些都是次要,最主要的是,你希望她能舒服自在一些。” 第192章 时非晚的王府生活 “……” 岑隐默。 岑止最后一段话,还真就是他考虑云柒的主因。 若非他想到时非晚有可能背负一层很深的负罪感心中实在心疼不忍的话,他绝不会如此冒险的采用这么一有可能反让她更难对自己动情的蠢主意的。 “说吧,二弟半夜寻我前来,总不会只为了抱怨这主意有多烂的。” “大哥不必多防着我,我想借蓝天一用!”岑隐抬头,忽道。 “……” 岑止手中的果子顿时放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我要了解她,我需要一个军师。” “……”岑止一愣。 “大哥意下如何?” “再说一遍,蓝天不是我的。二弟要借人,问她去,问我没用。” “我去寻蓝天,还不是怕大哥会误会吗?” “好了,你如今说了,我不误会。不过,我敢说,那小子怕会跟你那心肝宝贝一个鼻孔出气。你从那小子嘴里套话,可别反而落了陷阱。” “试试总无不可。”岑隐道。 岑止默。 话到此,他实不知该说什么了。 低头,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后,再抬头,见岑隐眉头紧蹙,心事重重。张了张唇,岑止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 “她也不见得那么好,二弟这又是何必?天涯何处无芳草。单这名声败坏这一条,身为女子可实就有些……” “我知。”岑隐打断,“但大哥不是知道原因吗?大哥可是同类中人。我……控制不住。” 岑隐深深吸了口气。 岑止默。 好一会后,他又道:“既如此喜欢,怎不想法子去调查破坏她的计划?你是不相信自己的揣测?还是觉得她根本逃不了的。” “我信这揣测。”岑隐回:“她可以逃,我想法子不让她逃掉就行了。再说……” “再说什么?” “大哥恐怕难以相信,我想看看,她还有些什么手段没使出来。我的揣测若为真,如此一条路放眼天下女子,可从未有人走过。 此路荆棘难走,我倒是想看看,她若真要走,要如何走,又想走往何处。 那天她跟我说,便是如今我看到的她,都是一个伪装过的她。 倒是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她的原貌!全部原貌!” 岑隐淡淡说着,脑中回忆翻卷。 他记起了第一次见时非晚时:那时他中药,可神智未失。 那妮子怕是不知,他那时杀气腾腾,拔剑指她。可瞧见她回击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是波动的、惊艳的…… 那时她还顶着一张丑容。可与之如今六分内敛四分约束的女子不同。那一瞬的她,眉间凝的是英冷意气,一招一式间,舞的是一股孑然傲气。 那双眼,有魂,有灵,意气风发,张扬无畏。那如竹背影,以及坚定无波的一双清眼,让他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如今他还没有捕捉到这到底是什么人身上的共性。 可那双眼,放在一个女子身上,于他,便足以—— 一眼夺魂…… 所以: 他好奇! 且面对如今故意伪装并不那么真实的时非晚,他的好奇心正日益加重! “你想看,可别到时候让你那心肝宝贝将命都给玩没了。” 岑止很扫兴的回了句。随即放下杯子,道:“行了,蓝天你想带走当军师,就带走吧。可别再大半夜搅我休息了。只是,可别怪我没提醒:那小子怕会跟你那心肝宝贝一个鼻孔出气哦……” 岑止丢下一句,没多大功夫,便从岑隐面前消失了…… 屋内,岑隐心事颇重,仍旧难眠。 他突然抬手往床头探了探。 很快,他从床垫下拿出了一物来:那是时非晚送的荷包,但染了血迹。可还是能看清那上边的绣画,一针一线—— 他白日里就问过最懂行的绣娘了:这绣工很一般。府中给主子绣东西的丫头,若绣工只能达到这程度,那可是要挨罚的。时家姑娘佩戴的东西都是比这个绣工强的,更别提是要送出去的东西了。 所以:这是时非晚亲手绣的! 就算她只是应付,就算这不代表什么,但……那又如何? …… 无名院。 时非晚完全不知,这擎王府,岑隐寝院的隔壁,有一没有名字的院子。 而今儿夜里,她就是自己闯进去寻了一张床歇下的。 等第二日她醒来张开双眼时,却是见房内已经有候着的婢女了。 “县主,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一名生得可爱的丫鬟率先走了上来,道:“县主,奴婢叫丁香,是王妃吩咐过来伺候县主的大丫鬟。” 时非晚抬头,脚从床上落了下来。丁香一笑,忙蹲下身子来就要给她穿鞋。 “不用,我自己来。” 时非晚忙道:“世子怎样了?” 她问着,可心底却还是放心了不少。 现在都大早上了。这些婢女过来这就伺候上她了,证明她昨天没歇在岑隐的寝房,她们早就知道了。 岑隐昨夜若是出了事,这些婢女现在必然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世子无事。方才那边传话说,世子已经醒过来了呢,萧神医已经过去瞧过了,世子恢复得不错。” “如此便好。”时非晚点点头,自己穿上鞋。 “县主,奴婢服侍您沐浴。” 时非晚昨儿因擎王有意留宿她在岑隐寝房的缘故,服侍洗漱的婢女都没派过去。时非晚便只用水洗了一把脸,自然未沐浴过。 “不用,我回去。” 时非晚道。 “县主现在不能回去。”丁香忙道:“县主恶疾,神医放话出去了,起码要养上七八日呢。而且,前五日都只能卧床。现今儿病还没好,哪能这就走了。” “……” 时非晚心底顿时打出了一长串的省略号。 什么? “县主。” “嗯!”时非晚咬了下牙。 “您……还要回去吗?”丁香瑟瑟道:“王妃还说,奴婢们要是留不下县主,县主一走,奴婢们都得重罚。一等丫鬟直接驱逐,剩下的则是……” “好了好了别说了。”时非晚头疼,“去备水,我要沐浴。” “县主不准备回去了?那……奴婢这就去。” 丁香这下乐了,一笑,立马领着几个丫鬟亲自去办了。 时非晚坐在床头,看着剩下的丫鬟,心情却是一片凌乱: 丫丫果真是入了土匪窝!这一进,就再也出不去了吗?看来她是非得在擎王府住上几日了! “县主,待会儿您要穿哪套衣服?” 这会儿又有另外一个自称是“香药”的大丫鬟走了上来,指着其他十来位婢女手上捧着的衣服问道。 “这么多?”时非晚问。 “县主,这可不算多。”香药笑笑:“不过,这些都是王妃亲自挑选的。” “这套吧。” 时非晚瞧见这些的唯一感受除了“奢侈”二字再就没其他了。她也没细看,便随便指了一款。 香药笑笑,点点头便吩咐其他婢女先退下了。 而不一会过后,丁香回来了。时非晚很快便被人领着去沐浴了。 在时府,流衣麦丫要做这些她都不让的。此类事情她习惯自己来。可这会她若说声不,这些丫鬟一脸忐忑的一口一句“是不是她们伺候得不好”,时非晚便也认了。 洗漱过后,时非晚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便又被丁香拉着在梳妆台前上起了繁琐妆。 用丁香的话说:这些都是王妃的意思。 时非晚懒得对抗,而且反正也闲着无事,便由着她们去折腾了。 只是等折腾好了,时非晚瞧着镜中的自己,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默吐了句:奢侈! 这倒不是她佩戴的东西有多繁多。而是她看得出,每一件只怕都乃天价。她想就她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只怕都能让普通人家生活好几年了。 “这院子以前是住谁的?” 梳妆完后,时非晚忽地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昨天进来时就观察过这院子了。她一看就知,这是女子的闺院。 院中亭台水榭,无数繁花异草,房中则是别致雅淡,干净整洁,后院还有一片竹林。此,实不像是没人住的空院。而且必是女子所居之处。 “姑娘,以前这是空院。赐婚之后,世子特意命人给姑娘整出来的。说是姑娘嫁进来后,反正也得布置新院子的。”丁香忙答道。 “不过,世子爷一开始可没想到这些。”香药抢着却又回:“是王妃提醒来着,世子爷当时说,县主直接跟他住长隐院就行了。可王妃说世子的寝院冷冰冰的,摆的还都是一些不吉利的兵器,空得很,姑娘家都不会喜欢的。” “是呀。县主这院子可就漂亮多了。世子爷说,想叫什么名字,县主亲自题。” “县主,您瞧这……” 丁香跟香药正说着,忽地又闻一道女声插入。是另外一个婢女,这会从房外匆匆地跑了进来。 对话停止。时非晚听声,扭头便看了过去。 “县主,黑白团子给您请安了。” 进来的婢女生得清丽可人。这会儿怀中抱着一黑白相间的小“绒球”。她抓着小绒球的手做了个行礼的姿势,便笑盈盈的看向了时非晚。 时非晚低头一瞧,眸光瞬间亮了:小熊猫! 第193章擎王府的早上生活 “县主,小家伙正瞧您呢,县主可得抱抱。” 小丫鬟瞧时非晚望过来,似喜欢她怀里的团子,忙便走上了前去。 “啊?” 时非晚愣了下。 等她反应过来时,怀中却已多了一小团子了。 “县主,这是世子让人送过来的。以后啊,就养在这院子后院的竹林里。还有好些只呢。” 那小丫头这会笑盈盈的说道:“世子说,本是想给县主送去时府的,可后又一想,时府没有合适的地方养着,而且县主这就快入擎王府了,索性,就直接养在王府便成了。县主可喜欢?” 问她喜欢不? 能不喜欢吗? 时非晚很诚实的忙点头“嗯”了声。 实话,她此时很没出息很没见过世面的,手竟都有些发抖了。 低头,她瞧了一眼怀中正嚼着嫩竹的黑白团子,她都有些难以相信这是前世她无数次想抱一只回家却不可能寻到途径的国宝。 “你们这边这个很常见吗?”时非晚实忍不住问了。 “不常见的县主。世子原也只有两只的,倒是近几天吩咐人又多弄来了几只” “……” 时非晚听到这,眉梢动了动。她想起了岑隐那天夜里似乎想送自己熊猫的事。 “世子现在可闲着?” 时非晚忽问起了岑隐。 “世子现在应该在用早膳。县主可是想去瞧瞧世子?”丁香忙道。 “我去看看。”时非晚想了想后,回。 她现住在了擎王府,岑隐又就在这隔壁院子,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她肯定也还是得过去问候一声的。 “那县主,婢子领你前去。”丁香忙道。 “好。” “县主,这边。” 丁香似乎因时非晚的应好很是高兴。唇角瞬间绽开了一抹笑,忙便走在了前头,道:“县主别看这院子挨着,可头次要记住路,也是不易的。” “嗯。” 时非晚没放下那黑白团子,点点头跟了上去。 她这院子曲折,但路时非晚昨儿已经记住了。倒是昨天未曾细看院中布景。今儿走出房,一瞧,时非晚才细细多打量了一番。 而等丁香香药领着她第二次进入岑隐寝院,时非晚也才第一次开始打量起这地方。 昨儿岑隐伤重,她哪会注意这些。而现,因着她所居院子在长隐院后头的缘故,今儿是从院子后门入的长隐院。 时非晚一进内,没走多会儿便顿下了脚步来,“这里是?” “这是练武场。”丁香笑道:“世子平时就是在这儿打拳练功的。” 时非晚见这儿放置了各种类型的兵器,还布置了一些训练装备。这让时非晚看一眼就想到了前世。 “是个好地方。” 时非晚感慨了句。 丁香却不以为时非晚会喜欢此类的场所,便忙指着一处方向道:“县主,那边就是了。” “好。” 时非晚多看了此地一眼,这才又往里走了去。 “慧安县主。” “慧安县主。” “……” 岑隐的寝院,繁忙的下人自然到处都是。这会时非晚一路过,他们便陆续朝她行起礼来,竟是对她的身份一点也不意外,而且,对她似十分欢迎似的。 当然,好奇的目光可也不少。 “哇,王妃,县主来了。” 这不,时非晚才刚要迈进昨儿待过的寝房,那门口守着的一名嬷嬷立马朝里喊了声。 只她喊的,却不是岑隐,而是擎王妃。 擎王妃也在这吗? 时非晚眸子眨了眨,一听此言便立马想着。 “县主。” 那门口的嬷嬷在时非晚走近后,立马笑盈盈的朝她行起了礼。而且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竟丝毫不掩饰自己审视打量的目光。 时非晚知道,这位就是擎王妃身边的那名樊嬷嬷。据说,王妃视她如亲母。 时非晚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一近门槛,便加快步子立马朝里迈了过去。 “阿晚来了吗?快过来让本妃瞧瞧。” 时非晚一迈入,迎面便闻擎王妃愉悦的声音。 而时非晚双眼望过去,视线却立马定格在了一处四角红木桌旁—— “王妃,世子,天成郡主。” 时非晚后头跟着的香药丁香,此时立马对着那桌旁三位贵主行起了礼: 擎王妃,岑隐,竟还有—— 卢子瑶! 时非晚眨了眨眼。 是的,她没有看错! 天成郡主,她此时竟然也在!她正坐在擎王妃旁边。而她的对面,则坐着岑隐:岑隐身上绑带不少,可他今儿竟已经起床了,而且这会儿直接像个正常人般就坐在桌旁。 那桌上,此刻还放着一盘棋,下棋的二人,看座位方向就知:明显是岑隐跟卢子瑶在下。 时非晚步子微顿了下。 对岑隐起身了她不意外。岑隐性子跟她类似,能起一般是不愿意一直躺着的。但……大早上的在这看到卢子瑶,时非晚这会是真有些小惊。 卢子瑶跟擎王府走得近,擎王妃视如亲女。可她到底是闺女,此乃男子寝院,还是这大早上的……可她,怎么会出现在岑隐的寝院的? “阿晚,快过来,昨儿住得可是还好?” 擎王妃这会没注意到别的,她瞧见时非晚立马眉开眼笑的,忙起了身竟主动来拉起了她。 一双眼,也跟那樊嬷嬷一样稀奇又闪亮的瞧着时非晚,越看眸子越亮,道:“好生标致!怎地平时就不注重打扮呢。瞧瞧这一装扮,仙女都要被比下去了。” 时非晚今儿的打扮那是出自擎王府的人之手。可以说今儿算得上是她最精致的一次妆扮了。擎王妃知时非晚好看,但此时瞧之才知那素来清素的美人儿上了精妆后,与常人一样美色那是更上了几个层次的。 尤其是今儿她换了一身以往从未见她穿过的雪色,实是让人眼前一亮,只觉新颖难见,竟美得有那么几分不大真实。 “县主确实乃是大楚难得绝色,世子能觅得如此佳人,实是有福。” 与之时非晚心中的异动不同,卢子瑶瞧着却是未有任何异状。她便像是瞧见一名丫鬟走了进来般平静。 她只是平静的抬头。 见着时非晚时,友好的笑了笑。对于时非晚大早上的出现在此,未有任何惊色。 时非晚瞧一眼,就知:这卢子瑶必是真知岑隐跟自己的真正关系的! 而且,知自己那“恶疾”乃是幌子。而王妃对她知晓这些也颇为信任。时非晚都怀疑这些全是擎王妃自己透露给她的了。 “阿晚可是用过早膳了?” 时非晚在心中揣摩着卢子瑶,而岑隐,目光早就在她迈入的第一瞬,便朝她投了过去。 目光在时非晚精致的妆容上停过,又轻扫了一眼她那一身雪衣,岑隐眸子微滞了滞。 “并未。”时非晚回,这才看向岑隐:“世子用过了?” 此,擎王妃抢着笑替岑隐答了: “没有。正好,待会儿可一起用膳。方才母妃正跟阿隐下棋呢,这盘棋未下完,便特意吩咐人晚一些传饭了。刚好,瑶瑶过来给阿隐送药,我这脑子实想不出招了,便驱使瑶瑶替我了。” 擎王妃一边答,一边指了指棋,又道:“阿晚,瑶瑶你应是知道的。以后入了擎王妃,她还得叫你一声嫂嫂呢。以往你们有些误会,但母妃想,事情说清楚后,阿晚你跟瑶瑶必然合得来。” 擎王妃此时抢过话去,却是为了聊卢子瑶。 时非晚跟敬王府以前闹过不愉快,擎王妃可不想因那事影响了时非晚对卢子瑶的看法。她两个都喜欢,此刻自然急着为二人拉拉线。 而提及卢子瑶以后会叫她“嫂嫂”,也是在向时非晚说明:卢子瑶算得上是擎王府的一位“女儿”。 第194章 岑隐要离开京都了 是女儿,那自然就是自家人,是岑隐的妹妹。所以,可莫因此时她出现在此便多想什么。 时非晚这会听出了王妃的这言外之意。 但大楚,便是妹妹入哥哥寝房都很少见。时非晚此时想了想,倒也想到了王妃等觉得此正常的另一原因—— 因,这天成郡主本就是传奇!那么小便出过闺阁,入过军营。有过那样不拘的过往,军营男人堆里那样的地方都待过,放在此传奇之上,一些世俗之礼,她不那么放在心上也不会招人多议了。只会说她本非世俗之人之类的。 “县主,上次子瑶替我敬王府前往白府请罪,却不巧县主出了门还落了水。上次便只对老夫人赔不是了。宫宴那晚也只是匆匆跟县主赔了不是。那事子瑶已吩咐人向外澄清此为误会,但千错万错还是敬王府之过,不过,子瑶今日还是得厚着脸皮说声,还望愿县主能不计此前嫌。” 卢子瑶听擎王妃一说起自己,便立马放下棋子站起来,几分歉意的,再一次对时非晚道起了“药膳”之事的歉。 “郡主不必客气,那件事已经过了,郡主昏迷不醒,并非故意,我自不会责备郡主。” 时非晚对眼前人揣测很多,但很快缓过神来后,论装,她也丝毫不差。 卢子瑶一听,忙道:“嫂嫂大量,是我之幸。” 说罢,她很有分寸的又对擎王妃道:“这棋我替姑姑下了好几步了,姑姑可不能偷懒,得自己下。我那灵药送到了,也该回去了。” 说罢,她就要跨步离开。 此状…… 时非晚看得出:卢子瑶怕是怕自己这位准世子妃多想,忙急着避嫌呢。 此人行事真是……让许多人实难挑错! “好,那……” 而擎王妃此时其实也生怕时非晚会觉得不妥当之类,点点头也是准备忙应好。 “等等……” 只时非晚却立马出声唤道:“想来郡主也未用早饭,何不待会一起?我一来郡主就要走,莫不是不喜见我?再说,听闻郡主棋术精湛,我以往便多有好奇,未想今儿有此良机能得一见,可郡主这就要走吗?” “嗯?”卢子瑶听到这话忙回:“哪有什么棋术精湛,不过是外边人乱传罢了。” “郡主不必妄自菲薄,依我看,世子要输了呢。”时非晚一边回一边看了一眼棋盘,道:“郡主可不能走,这棋不下完可真可惜。” 时非晚话都说到这了,天成郡主哪还会再走,忙道:“县主想看,那王妃姑姑,我便全部替了你全局了。” 说罢,她又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接着,执起一颗白子落了下来: “世子,可是到你了。” 岑隐此时目光却是落在时非晚身上,见她这会正被擎王妃拉着一只手,而另一只手则正抱着一圆滚滚的黑白团子。黑白相间的圆球这会儿窝在美人怀,一眼望去实说不出的吸眼。 “阿晚觉得当如何走?” 岑隐未急着落子,却是忽问起了时非晚来。 时非晚此时正就瞧着棋盘,听此忙寻了个机会将手从擎王妃手中抽了出来。见岑隐旁边恰就放着一椅子,便直接坐在了同他一列。 接着,她从桌上取过黑子,也没多说什么,竟替岑隐直接下了一步。 岑隐见此,自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余光忽往卢子瑶的方向落了落,放在桌上的手指忽轻轻敲动了下,眼底一抹异光轻涌。主视线则是落在了时非晚的落子上。 他几乎未瞧见过时非晚下棋。昨儿比赛场上倒是有棋局谜题,可都是他解的小妮子几乎只在旁看戏了。 岑隐此时瞧出了时非晚难得的兴致。等卢子瑶再落下一子时,他索性没再执棋了,将战场直接交给了时非晚。 见时非晚下棋时,还一边用小木签叉着桌上被剥好的已剩不多的几颗核桃吃着,似很喜欢。岑隐随意地便拿起自己最近的一盘带壳核桃直接用手剥了起来。一边剥,一边看着棋局的变化。 “早猜着阿晚棋技也会不错,但瑶瑶的棋技京都名媛中可是为有及者,阿晚可得小心。” 擎王妃这会也好奇的看着棋盘。 这会她可是比自己下棋还兴奋。盼了那么久的儿媳妇就在眼前了,擎王妃对时非晚到底不怎么了解,自也会想多了解她一些。 时非晚聪慧她早知。但看眼下棋局变化……实话,一开始岑隐跟卢子瑶下棋时,双方其实还看不出谁优谁劣的。 但时非晚下了几步后,擎王妃发觉黑子已有陷入困境之势。 于此,她自也不会意外。 抛开名声她知时非晚优秀。但论才华,无论哪方面,京都谁人都不会觉得有女子能比之天成郡主。 能有勇气坐在卢子瑶对面的都已是少数。 岑隐却是一言未吭,只默默看着棋子走势。 “世子……” 只这棋,下了一会过后未完,门外这会却忽传来了阿石的禀报声来。 阿石是岑隐的人。他来寻岑隐只可能是公务。岑隐听此忙便应道:“进来。” “世子。” 接着,阿石走了进来。见着里头还有其他人匆匆行了礼后,便跪在岑隐跟前道: “世子,这是征兵令,世子且看如何?” 阿石手里还拿着东西,此时向着岑隐呈呈递姿势。 “拿来。” “是。” 阿石递上。 时非晚这会正一边吃着核桃一边落着子。阿石的突然进入她自也看到了。见旁侧岑隐突然绕过自己,接过了一叠厚纸。时非晚没忽略刚听到的那“征兵令”三字。 她罕见好奇的问了句:“这是什么?” “朝廷要招募新兵,这是征兵令以及拟定的新兵计划。” 岑隐听时非晚问起自己,忙答道。 “招募新兵?朝廷现在缺兵马吗?”时非晚对军队之类的问题感兴趣是天生的,随口便又问。 “缺的。”岑隐道:“边地这些年不安定得很。前些年打过大战,兵马损伤无数,如今还未能全部修养回。父王说西边边地只怕又要打战了。到时候兵马调动,若没足够兵马防守其他边地,难保不会生事。” “可能又要起战,那世子呢?可是要回战场?” 岑隐低头朝时非晚看了一眼,黑瞳深邃,眼底忽染上了一层郁,道:“对。” 他是武将,自然得回沙场的。 楚皇似乎已有意,让他婚后便前往西边。 “那世子……” 时非晚不知怎地,心口突然砰跳了下。 “嗯?”岑隐纳闷的看着时非晚。 “你——”时非晚眸光微滞,只因此一瞬,她脑中突然钻入了什么似的。 随后,她启唇,便慢悠悠的问了一句,“那你……舍得我?” “……” 岑隐双目瞬间滞了。 脑子似乎被什么劈了下似的,登时便是一阵懵。一双眼也忽添上了诧的盯着时非晚。眼底明显溢出的不可置信显示着他不大相信方才那样一声问竟是出自时非晚之口。 “这……”这突然得,都让岑隐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一会他才回道:“阿晚说呢?” 有人在场,岑隐其实也并不总那么厚脸皮。 没有多肉麻的回应,只他却是忽地伸手抓住了时非晚那只正揉着小团子的手。 当然,这举动因被桌面拦下,算得上只是私下里的小动作。 而接着,岑隐便没再多说什么了,甚至都没在看时非晚只是盯着那些棋子。只时非晚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时不时的有些发紧。 “既然……” 时非晚此时则像翻起了什么情绪似的,还有什么想说的。 只二字出口,余光扫到那瞥过来的擎王妃跟卢子瑶便又立马住了口。接着,很随意的又落下了一黑子。 “咦?” 擎王妃的注意力应多放在了棋盘上,没多注意其他。而等时非晚又一落子,她眸光忽地一定,“这是……” “……” 卢子瑶手中拿着白色棋子,忽地也滞了。 一盘棋,起先下了好一会,可局势都是时非晚越走越差似的。渐渐地甚至都看不出多大赢面。 可方才她似无心的一落子,再看棋局,局势竟似已有转向。 但卢子瑶只稍愣片刻后又落下一子,依旧落于上风。 “郡主,单这么下棋终究还少了点趣味。不如,咱博个彩头?” 时非晚再落子时忽地道。 “哦?县主想博什么?”卢子瑶似也有兴趣。 “我想要的东西可怕郡主舍不得。” “县主说笑了,嫂嫂便是白要,我也没有不舍的。再说,嫂嫂今儿还得先赢了气呢。可依我看,嫂嫂这是赢不了了。” 卢子瑶不急不慢的继续落着子。 “能不能赢这是我的事。” “那县主想要……” “听说郡主识字早,五岁书法就不一般了,还留下了一本厚厚的《药经》手抄,广受称赞。甚至引得民间还出现了许多郡主手抄《药经》的假本,更有富主花大价想要拍卖郡主手抄。不知郡主,可舍得将真迹拿出来?” 卢子瑶一愣,倒未想时非晚想要的是这个,忙笑笑道:“这有何不舍。倒是我也有所求,县主既要博,可也不能小气了。” “郡主想要什么?” “世子前阵子买下过一栋园子,我倒是喜欢得很。不知世子可是愿,将那园子给未来嫂嫂当彩头?” 第195章时非晚做的那衣服 “我的东西自然也是未来世子妃的。” 岑隐听此便忙答了句,算是应了。 “谢谢。”时非晚听到这,也忙回了岑隐一句。 她竟少见的,跟他一点客气也没有,直接受了。而手上,则是又不急不慢的落下了一子。 这赌局就这样说定了。 两位女子相视一看,手上棋子落起来却与之前未有多大区别,依旧不急不慢。 擎王妃见这多了一场赌,瞧得则更兴奋了。但她也不再出声。而岑隐,只是一手紧紧抓着时非晚的手,双目则始终落在那变幻的棋盘上,也一言未吭。 没多会,屋内竟忽只闻棋子落下之声了了,轻轻地,安宁而清脆。 而这片静,则是在不短的一会后,被时非晚突然地一道沁冷之声给打断的: “郡主,承让,您输了!” “……” 时非晚此声之后,现场又静了一会。 只是这期间,却是未再有落子之声。 因这会,这盘棋,已经结束了! “郡主可要记得,你那手抄墨宝。” 静寂中,只听得时非晚忽然又出了一声。 此声之后,房内仍旧有些静。时非晚则是一颗颗的已经开始收拾起了棋子。一边收拾一边道:“好在下完了,不然我可要自动认输了。” 她肚子这会实是饿极了,可不想吃这些核桃了。 “我来。” 时非晚此声之后,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岑隐终于出了声了。他见时非晚在收拾棋子,便也一并收拾了起来。目光落向棋子时,眉眼罕见的呈月牙状,一双深眸竟是晶晶发着亮,且还带着一抹轻笑。 “县主这棋……下得可真有些吓人。” 这会,对面卢子瑶终于应了一声。 过后,她便又叹气道:“是我轻敌,自以为是了,竟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县主原来的困境竟全是给我的陷阱,层层递进,环环相关,中途靠一子翻盘,局势全改,亏我一开始还沾沾自喜呢,实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是丝毫未觉,自己从头到尾其实都在被愚弄中。” “郡主过誉了,不过是我照搬了书上看到的一种棋局罢了。郡主没见过,我这才敢摆此局引郡主入套。我能胜,不过是全靠搬抄罢了。” 时非晚回道。 “……” 话到此,旁侧,却是忽又响起了岑隐的一声轻笑。他眸子愈发的晶亮,眼底一掠而过的一抹惊艳未有人察觉。只他却也什么也没说,只是视线忽往那这会正诧然的盯着时非晚瞧着的擎王妃瞪了一眼。 “可饿了?” 随后,岑隐侧眸看向了时非晚。 “嗯。”时非晚点点头, “传饭。” 岑隐听此,便下令道。 “是。” “县主放心,明儿我就命人将那手抄拿过来。” 卢子瑶听到这,也便忙说了句。 输了棋,她脸色这会倒未见不好看。 时非晚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而正是这短暂对话的功夫,时非晚就见已有婢女端着一盘盘的早点往这边走了来。 “县主,婢子替您盥洗。” 这会婢女香药恰端着一盆水走至了时非晚面前,忽笑着道。 “我自己来。” 时非晚扭头一看,忙道。 接着便低下头来,自己拿出盥中的软巾洗了洗手。而这会,那黑白团子已被她放了下来。等时非晚洗过手再抬起头时,却是已见桌上摆了一小桌的早点了。 只桌旁,除了旁边的岑隐之外,却是已不再见擎王妃跟卢子瑶。 时非晚一怔,“王妃跟郡主呢?” “刚走了。”岑隐道。 时非晚立马看向了门口。这会,倒是恰就听到了外头轻微远离的脚步声。 “……” 时非晚愣了下,“她们不一起?” 那擎王妃先前不说了半天让她一同用早膳吗? “母妃昨日都没来过。”岑隐答,“她其实不会留这的。” “……”时非晚愣。 只岑隐此答过后,她便没再问了,擎王妃此为何意她哪还能不明白。 抬头,看了一眼岑隐,便见他刚乘好一碗热粥。见时非晚看过来,便将热粥往她跟前一递,道:“阿晚要郡主五岁的墨宝做何?” 岑隐以往是唤卢子瑶瑶瑶的,今却是特意改了称呼。 “要来看看。” 时非晚随意回了句。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块软糕蘸着清粥吃了起来。她此时扫了扫桌上所有食物,这才发觉无论是水果还是糕点,全是她昨夜在擎王府食宴上吃得最多的那几种。 而岑隐,因为身上伤的缘故,很多种食物他现都是不能沾的。 时非晚低下头,眸子闪了闪。 “阿晚琴棋书画似乎都学过。” 旁侧,岑隐却是没再问这问题了,只忽却又问道。 “……”时非晚一顿。 只她很快只是埋下头来继续吃着东西,竟似没听到岑隐的这问题似的。 “……” 岑隐见此,哪还不知她有意躲避。遂也没问了,埋头,几口便灌下了一大碗清粥。 他放下碗筷擦完嘴时,时非晚碗中却还剩大半碗。岑隐自也不会催促,只他也没有离开去休息,仍旧坐在桌旁,只静静的候着,时不时的目光会往时非晚身上落去几眼。 “世子。” 不多会儿,时非晚还没放下碗筷。外头,却是有一名婢女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似发生了什么事似的。 “何事?”岑隐问。 “世子,九公主来了。”婢女道:“说是想探探慧安县主的病,还带了御医前来。” “……” 这会儿刚刚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灌了一大口水的时非晚,哪想忽如其来的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扭过了头来直盯着那婢女。 “王妃想命人将她打发走。可九公主不走,说是不见到县主,她今儿就住擎王府了。”那婢女这会又对岑隐道。 “……”时非晚在旁发懵。 过会,她自己问道,“公主要见我?可知她想见我做什么?” 她是真懵!那九公主怎么阴魂不散呢!她们有关系吗?怎地莫名其妙会来找自己? “九公主带了御医前来,应是想来给县主治病的。” 那婢女忙过后又道:“九公主还带了两样东西来,说是要顺道献给世子的。” “拿走,不用拿给我看!”岑隐眸一沉,冷冰冰的回:“也不用理会她,随她任意闹,阻她不许她打搅县主便成。” 能如此对待一国之公主的,君之下只怕也就这位素来以“目中无人”处事的擎王府世子了。 时非晚唇角抽了抽,却是忙道:“东西呈过来看看也无妨。” “是。”那婢女一听,悄悄看了一下岑隐的神色,见他听此没再反对,忙便应了声是退下了。 但她很快的,又进了来。只进来时,手中却是多了一托盘。 至于那盘中装着的东西—— 时非晚瞬间心愕! 看清那托盘中的东西时,心中瞬间泥马儿奔腾额上则有数万只蜜蜂忽嗡嗡嗡的直飞起来! 丫丫! 那是什么? 那不就是那件衣服吗? 她给岑隐做的那件衣服! 是的! 没有装盒,叠整齐放在托盘中的东西,此时是真能能让人一眼就看到。 而时非晚一看过去:素色的布料,别致的绣画,蓝色的边角…… 这不是她给岑隐做的那件衣服还能是什么? 昨儿弄丢之后她便没去找了也懒得理会。 而现在—— 那东西,就躺在婢女举着的托盘中! 除了衣服之外,上边还放着一叠宣纸,也不知里边写了什么。 “世子,这都是九公主命人交给世子的。” 那婢女这会已将东西呈在了岑隐面前,丝毫未发觉时非晚这会眸中的怪异。 第196章九公主在帮她争宠 能不怪异吗? 这衣服昨儿莫名其妙弄丢了,现怎地会在九公主手中了?还有就算那公主后来没准多管闲事的帮她找到了,这会刻意给岑隐送过来又打的什么主意? 时非晚脑上转着圈圈。只她眸子一转,却是已见岑隐这会伸出了手去,拿起了衣服上面的那一层厚厚叠纸。纸张最上边一张应是空白的缘故,时非晚便也不知那是什么。 然后,她就见岑隐拿在手中,一张张的翻了起来。 “世子,那是什么?”时非晚实在想知道那九公主脑子里卖的是什么关子,问。 只却未想,岑隐听到她的询问,手竟是忽地一抖,似从先一秒的发怔状态才反应了过来似的,眸子猛一抬看向了她。随即手中的东西却是被他连忙卷了起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将东西系好,再没多看一眼的就将那丢在了一旁。 竟是没有打算让时非晚看之意。 “……” 时非晚脑中顿时现出了无数个大问号来。 “我瞧瞧。”她忍不住问。 只岑隐却是依旧没给她看的意思,将东西随手就放在了另一旁的长椅上。 “什么叫不是好东西?”时非晚却是更好奇了。 “世子。” 而正她还想问之时,外头,这会又恰走进了两个婢女来。 她们手中,分别端着汤药跟膏药。 “世子,该喝药换药了。”新进的婢女道。 “嗯,放下。”岑隐点头。 两婢女听言忙便双双将手中的药放在了桌上,然后退了下去。 岑隐见药,便又扭过了头来,端起桌上的汤药一口气灌了下去。灌完又喝了一些水后,放下杯子,见那端着托盘的婢女这会还在。 “世子,这个……您还看吗?”婢女问九公主送来的另外一物,“这……似乎是一件衣服。” “放下吧,我换完药换上。”岑隐没多看一眼,但竟直接甩下了一句。 “……”那婢女一怔。 但很快还是反应了过来,忙将衣服放了下来。 只心底自是惊愕不已:世子还没看衣服,怎知这衣服是他的尺寸?怎知他能穿?而且关键是—— 他竟打算穿吗? 可世子不是从来不接受外人送的贴身之物的吗? “……” 旁侧,时非晚也是略讶。 但她并不知岑隐平日不收别人送的此类东西,因此想得倒也不多。 “退下。” “是。” 九公主送来的东西岑隐全留下了,婢女自然没什么事了。忙躬了躬身应了是后退了出去。 而时非晚,这会脑子却是一头雾水,心底正在暗暗琢磨九公主。 某个瞬间她抬头,却是见岑隐正解着自己的衣服。时非晚一愣,这才想到他得换药了。 “世子自己可以?” 时非晚看了看他身上的包扎,忽问。 “阿晚觉得呢?”岑隐语气阴阳怪气的回。 时非晚当然看出了他不便自己动手。他手上虽然没大伤,可昨儿见身上竟是有许多处深伤口,背后跟腿上都有,有些包扎靠他自己是不成的。 只也正是觉得他不成,她才有如此一问的。因为这样他不应该让婢女伺候么? 就算……她在这。可这种杂事这种王府之家素来不会让“世子妃”亲自动手的。 “世子可否移步?” 只岑隐如此语气,时非晚哪还能不知他是非要把这杂事推给自己了。 时非晚其实倒也无所谓。想罢,她忽便起了身来,从桌上短过膏药,从岑隐手中夺过纱布,忽道。 她先前坐的椅子因有扶手,而岑隐背后又有伤的缘故,坐在椅上实是不好替她包扎。 刚好,这桌旁就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硬竹长椅,两侧没扶手,也较长,正好合适。 岑隐也明白了时非晚让自己移步的用意。见她很快已先一步坐在了长椅上,忙起身,也走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岑隐一坐下,时非晚手指很快便落在了岑隐身前的一处纱布上,她很利落的,很快就直接动起了手。 “世子怎么受伤的?”时非晚途中问。 “去了一趟迷雾林,遇到了一群刺客。” “九月二十四那天晚上?” “是。” “世子从建安伯府回来之时?” “嗯。” “那么晚了怎么没回擎王府,还去什么迷雾林?”时非晚愣。 昨日她问过婢女岑隐为何受伤了,婢女说擎王府没有出现刺客。但岑隐受伤不会是自己造成的,时非晚那会就想着他应是在外边遇到的行刺了。 可这地点……迷雾林?那可是一偏僻的老森林。岑隐大半夜去那里做什么? “爷太闲!” 结果,岑隐只简单的回了她三字。 “……” 时非晚汗。 但也知,岑隐此是不愿意说了。想罢,她便也不问了,继续给岑隐包扎着。 而且途中,默默无闻的,没再说话。 从身上到他后背,时非晚手法利落,很快换完药换了新包扎。 只岑隐腿上也还有一处伤。时非晚脸不红心不跳地,握紧纱布,某个瞬间忽地一伸手,落在了岑隐的腰侧带子上。 只当她要去解那带子时,岑隐身子微不可察的往后缩了下,忽一个惊神猛地抓住了时非晚的手。 “爷自己来。”岑隐低着声忙道。 “世子可以?” “可以。” 时非晚听到这,省了事自然也乐意,便将东西放下塞给了岑隐。 她当然知道古人保守,岑隐的伤其实她是不便处理的。但她方才操作下来,以及昨日……昨日甚至还被神医使唤着处理过他腿上的伤,时非晚都是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这种事她做习惯了。前世在部队里常常有。而这个时候她的思想也会习惯性的放空只专注在治疗上。 “世子,那……” 时非晚这会反倒瞧着眼前这没昏迷的岑隐没那么自在。她很善解人意的忙站了起来,道:“我想去瞧瞧您这的园子。” 说罢,时非晚转身,准备撤走。 “好。” 岑隐这会倒也点了点头。 只时非晚走了一步。她忽然又停了下来。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转过了身来,道:“我会无聊,我……拿本书去看看。” 说罢,时非晚一个快步迈到岑隐跟前,手速飞快的抓住了椅子上放的那一叠厚纸—— 那不是什么书!这就是九公主先前送来的那叠纸。岑隐先前不让她看随手恰就放在了这移步后坐的椅子上。 而这会他应是忘了这事,也没意识到这点。 这不,时非晚突然拿了去他想阻止已是晚了。 时非晚也无所谓他同不同意,拿到东西后重新转身,迈开步子准备飞速撤走。 然…… 很快,她就知道她实不该转身过来拿这东西的! “站住!” 后头,忽地响起岑隐坚定的两个字。 时非晚没站住。只手,却是忽被后头岑隐抓了住。 然后,她也不知岑隐受伤了哪还来的那么大力气的,随便一拉,她整个人便直接往后栽了去…… 时非晚忽觉脑后门撞到了什么,有些小疼。不待她伸出手去揉,她的手连带着身子便被一只手给环了住。 时非晚这会,已被岑隐拽入了他怀中。他随便一揽,便使得她的身子侧了侧,使得她侧坐在了他腿上脑袋偏向了他。 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握在了时非晚那只握着那叠厚纸的手上,忽道:“放下,这个不适合你看。” “……” 时非晚一头雾水。只她能感觉到岑隐正夺着她手里的纸。 时非晚也不知怎地,总觉得这叠纸不是什么机密,总觉得九公主送的应是与自己相关的。于是,她这会还真不想乖乖的听岑隐的话。 一用力,手便往后挪去。 然后,直接一用力,手一松,直接将手上的一叠纸给散洒了出来。 纸散,最上边的一层白纸飞远。其他的……时非晚就算不刻意去看,也都足够看清楚上边的内容了…… 只下一个瞬间: 时非晚身顿,眸顿,手顿! “小九小小年纪,真是什么事都敢做!皇家以后要拿她怎么办!” 时非晚忽地听到,耳侧岑隐低低的声音:“她想帮你争宠!” “……” 时非晚懵,脑中跟投入了炸弹似的,脸颊终于在此刻,唰地一红—— 那是什么? 泥码! 要是有后悔药吃,她绝对不坚持看这些破玩意! 那是什么? 图?画? 再确切一点:是人物画! 更确切一点:是带了香蕉皮“颜色”的画:绝大多数纸上,画中有二人。人物没画脸,没有容貌。而画上除了人物外还有一些小背景。像是房间、草地、浴池、床、柜……总之,各种各样的场所!而每一个场所之下,人物都在进行着类似的事! 而且,中间一张纸上,还有一处别致的地方。就是地上画了简单的衣服。人物虽依旧没容貌,但看此一张那抽象的衣服—— 虽故意画得没那么像了,但时非晚还是从中看出了一些影子—— 那有些像她跟岑隐昨日穿过的! 虽然刻意改了改,但仔细看不难看出一些细节。 除了这些二人人物画之外,后面还有大概十张的单人人物画: 这些画,没那么抽向了,画得很精细,仔细。而画的人,正是她时非晚!此类,则可以称得上是“美人图”。 画中每一笔,都是在彰显她的貌美的。画中女子一颦一笑,绝世无双,或魅惑的,或清纯的,或俏皮的,或清冷的…画得竟然比她本人更美。不用男子,只看这画,时非晚自己都觉得有些动心…… 第197章你想要什么时非晚 “爷说了让你别看,你非得看。小九真是胆大包天,越来越不像话,也越来越放肆了!” 时非晚盯着那美人图眸子有些愣直时,忽地听到耳侧响起了岑隐低低的一声。 接着,她就感觉自己眼前一黑,视线被岑隐的双手挡了下来。 时非晚眼前这一黑,脑子瞬间清明,思绪也瞬间被拉了回来。然后却是忙将岑隐的手挡开了。 说实话,第一瞬她的确脸红了。但,她到底是个现代人,还是个混在男人堆里过的,最初的惊愕过后,一开始的羞窘,这没过多会后其实就已渐渐淡了。 她此时只是实在有些晕—— 那丫九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岑隐方推测说帮自己争宠?可她帮自己争宠干嘛?就算如此又能有什么作用?她总不会是想先用带颜色的图刺激岑隐的欲,然后添一些美人图让他对自己产生幻想? 若……她真如此想的,时非晚只能说,那丫简直比自己这现代人还开放!而且脑子里装的全是豆腐渣!这些豆腐渣的创造性还不小! “咳……” 岑隐此时见时非晚将自己的手从她眼睛上挡开了,忽地轻咳了声。手一顿后,不自觉的已是落在了时非晚腿上一张散落的画纸上。 随即将其一翻,将画面盖在了下边……然后,又一张张的,对着其他张也快速的如此处理着顺道将其往一边推去。 “……” 时非晚自然看到了。 她同时还感觉自己脑侧的温度有些高。 时非晚眸子微眨了下,忽地侧了侧眸子,却是见这快速……甚至说得上有些慌忙处理这些画纸的岑隐,此刻眸子正微低着,而他的脸…… 时非晚实不会想到,一个男子的脸红程度能达到如此之地步:胜过鲜血,深似染色! “……” 时非晚额上又开始转圈圈,有些惊。这位爷,他不是……年纪不小而且也有妾室了吗?而且他平时也挺喜欢占自己便宜的…… 当然,时非晚自也不会对这点议论什么。 想到自己这会还坐在岑隐身上,而他还得换药,时非晚忙便要起身,对于刚才的事半句多话都没有。 只她正要起时,却立马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反倒往岑隐的胸膛上撞了去。 “世子,你得快些换药。” 时非晚忙道。 只岑隐却是未理会,搂在她腰上的手反倒更紧了紧。 “世子。” “阿晚跟小九很熟?” 时非晚微愕时,却是忽闻头顶上砸来了一声。 “怎可能。” 这问题简单,时非晚忙答。 “那她怎会想帮你争宠?” “世子误会了!再说白痴才会想到用这种方式帮人争宠?这能有什么用?” 时非晚越想九公主越无语。 “嗯。” 时非晚话到此,便听得岑隐轻嗯了声。 “确实没用。”他忽回道:“多此一举,画蛇添足!爷用不着那些,就算没有那些,爷也……” 岑隐的话忽地止了止。 而时非晚,此时立马感觉自己的手忽地被抓了住,额顶也忽感觉到了热热的男子气息。 “岑隐!” 时非晚立马感觉这气氛变得不大对劲了。 尤其是她又感觉到一抹灼热到几乎能将她烧融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时。 且,她的身子忽也也在这时被带动着往前移了移。在腰间那手的带动下,她的身子几乎完全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脑袋上则是岑隐微俯下的头,额上是他滚热滚热的呼吸。 “世子还是先换药。” 时非晚意识到劲头实不大对劲了,忙道。 “先换药?那爷换完药后呢?” 只额顶,却忽问岑隐答。 “……” “爷换完药,你就会顺着爷了吗?” 时非晚还没回答,岑隐接着又问道。 “……” 时非晚默。 只正是她这默的功夫,额上滚烫的呼吸忽地往下移了过来。越过她的鼻尖,忽地落在了她的脸上、唇上……没有直接相贴合,一指之隔,烫热以及有些急促的呼吸,已是很能说明岑隐方才问她可会顺着他指的是什么…… “世子,女子顺着男子但不是一定要……” “要什么?” “……” “阿晚是指的……这样?” 时非晚这还没答,岑隐忽又接了句。 “……” 再接着,她也答不出了…… 唇忽地被重重的一堵,时非晚想说的话全只能吞了下去。 但……他突然地亲她也不是第一次了。时非晚在第一瞬觉得有些突然之后倒也不算惊。 可之后…… 时非晚还是惊了! 只因她忽感觉腰上更一紧,然后身子忽地不平衡的往下栽了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倒在了长椅上,身上则覆着高大的另一人,双腿也感觉到了重压感。 “咚……” 同时,雷鼓似的心跳声以及更加烫热急促的呼吸此时像一起织成了大网似的让时非晚感觉到了一股冲击与窒息感。 她面红耳赤,睁着一双眼,呼吸被迫的跟着加急。 “世子不是说那些不是好东西吗?” 岑隐的唇移至她脸颊时,时非晚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忙道。 “阿晚以为爷是因为那些?” 耳侧,却是立马响起了岑隐的回答来。 “……” “你今日,可是为爷刻意打扮了?” 再接着,岑隐又听他轻声说了一句。 “……” 时非晚眨眼。 也正这会,岑隐的脑袋忽然微抬了一些,没再急着亲她。而微抬起的头也使得时非晚能够看清他的脸色了。 岑隐此时,也在瞧她。一只手小心翼翼的轻抚着她的脸颊,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划动,眼底的惊艳与灼热丝毫未掩饰,渴望的情愫也浓烈而露骨: “宝贝,爷也不是故意的。” 岑隐再低下头时,唇直接落在了她的耳上,声音沙沙的忽道。 他其实已经很隐忍了! 他那么喜欢她,之前又隔了那么久不见她,这期间圣上也透露过让他过后不久去西边的消息。一出征,何年能归都还是个未知数。他还能见到她多久? 时非晚他够喜欢,也够美色。他是一个男人,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就在他眼前,没有外人,说实话—— 说他说不想做些什么,那真的不是真的! 大哥说得没错,他就是神魂颠倒对她有些重相思了。尤其是那夜那般久没见她之后…… 他是个男人,对待心上人的欲望很肤浅,实没办法否认自己渴望着她能让他抱一抱…… 昨夜是,今儿也是。 虽然……今儿她踏入这门,先前的独处时光他一直很辛苦的隐忍把握着让她还算舒服的分寸。 即便是她给自己上药时,知道她不习惯他也没总盯着她瞧。 可……隐忍就是隐忍!隐忍也是有爆发点的! 先前某个瞬间他突然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为了抢那些画纸将她拉入了怀中。之后…… 人一抱到了手,再松手可实就不容易了!他是真没舍得! 而再往后……抱着抱着,却又有别的诱惑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了:他挡不住诱惑! 而这原因,倒确实与那些纸张无关。 “世子连看都不让我看,倒是总想让我实战!” 时非晚听到岑隐说话的语气反常了,脸颊的温度也随之愈来愈热,忽地忙道。 “爷先前……只是怕那些东西吓到你。” 是!若不是怕吓到她,他是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的。 时非晚不知道,岑隐方才匆忙整理翻页画纸,以及脸能红到那种程度,与其说是因为画上内容,倒不如说是因……她就在场的缘故! 慌忙,是因怕吓到她而紧张。同时,这种紧张,以及因心上人在自己这瞧见了此类画面的缘故而产生的一种本能窘迫感,使得他才突然烫了脸。 岑隐是将,混迹军营,抓过多少出去鬼混的兵子,见过多少玩过军妓的。就算他本人未经历过也不可能不懂跟没看过。 他的窘迫,全来源于:时非晚就在他跟前! 包括现在,他动作很厚脸皮,可有多紧张那血似的脸色以及雷鼓似的心跳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宝贝。” 岑隐此时没有感觉到时非晚过于明显的推拒动作,只他清楚这并不代表她愿意。 他想要她的人没错,可若只是单方面也始终会有不舒服的感觉。 唇再次落在时非晚唇上时,感觉她唇冰冷,岑隐眼底一暗,某一股情绪喷薄而上。 心中某个不愿戳她心中秘密,可他却太想知道的的问题,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想要什么是你觉得爷给不了你的?宝贝?”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 岑隐其实一直就想问的。 可是他有种直觉,这个问题牵扯到时非晚的一些秘密。 “你跟爷说,到底是什么?你就怎知爷一定给不了你?” “……” 岑隐的吻这时已停了下来,时非晚忽瞪了下眸子,怎么也没想到岑隐会有如此一问—— 岑隐的这问题,就好像是看穿了她一些什么似的。 他没有觉得她是厌他了。这问题可以说,是直戳她不热情的最根本原因了…… “宝贝,你想要什么,爷一定能给的。” 第198章世子大爷听不懂话 “世子此为何意?” 岑隐迫切想知道,可时非晚被这问题一砸,心中却顿时提起了警惕来。 “爷之意不明显么?” 岑隐此时正细看着时非晚的神色。 “……” “阿晚没懂么?” 时非晚默,岑隐却又立马重复说了声。 过了几眨眼后,岑隐见时非晚只是看着自己却依旧未答,他眸子忽眨了眨,然后,忽地—— 岑隐猛一个俯身,再次低下了脑袋来。 “唔。” 猝不及防的,时非晚便感觉自己的唇被重新覆了上。 时非晚忙将脑袋偏开。岑隐的唇便顺着她的脸颊划了下去。 与此同时,时非晚耳侧又响起了岑隐的声来:“此便为爷之意!爷问你,为何?” “自然是因……” “屁话! 时非晚还没说完,迎面便又砸来了一句。 “……” “你并不厌爷!爷要听实话!” “……” 时非晚脑中顿时一圈圈的荡起晕波来:“世子倒是自信!” “自是!”岑隐竟应了声。忽地手一个粗鲁的拥抱,手从时非晚腰下穿入,直接将她整个人的身子给托进了自己手中。另一手则是穿至她的后脑托起了她的脑袋。这使得时非晚的身子仍旧紧贴着他的同时,好像又更深一层的亲密了些似的。 唇则依旧落在她的耳侧,忽地对着她的耳便是轻轻一咬,随后,道:“爷若没点倚仗,也不敢对你这样。” “……” 这话…… 急重的呼吸声使得岑隐这句并不大清晰,但时非晚还是确定她听到的就是这样。 “世子这是何意?”时非晚脑中泛起了问号。 倚仗?他倚仗着什么才敢对她动手动脚的? “下个月十五,阿晚可会出嫁?” 岑隐却当没听到时非晚的这回问似的,不解答,又丢下另一问。 “……” 这一句,冲击力可比先前任何一句都大。 “世子既知我要出嫁了,现在又何必如此心急?” 时非晚这时感觉到岑隐唇再次移至了她的脸颊,哪会不知他提及此是何意,忙道。 “爷会注意分寸!” 岑隐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直接回:“爷可以注意分寸!” 时非晚:“……” “世子为何不再等等,我……” “阿晚自己去照照镜子!”岑隐却忽地咬了咬牙,从她脑袋后抽出手来忽地挑起了她的下巴,头也薇薇抬了抬,“阿晚自己说,你现在这副样子,今儿又是给爷脱衣服,又是往爷身上栽的,你让爷怎么……” “明明世子自己抱我的!” “反正已经抱过了,回不去了!” “世子可以忍!”这次是时非晚咬牙了,说得也无比露骨。 说完,时非晚自己脸颊都红了起来。 “爷是可以。”岑隐却回:“可爷不想。你就在这,爷为何要忍?” “……” “爷且问你,你不乐意,可是因爷先前问你的,你有想要的觉得爷不能……” “世子多虑了!我没说过不乐意!只是……”时非晚打断岑隐,忙道。 岑隐先前的那一问题,她到现在还没有回答。时非晚想避开之意显然。 不过,她此时说并没有不乐意却也不单单是为了绕开话题而说的。 事实也是如此:她若是完全不乐意,方才也不会没有用力推他了。现在更不会任凭着岑隐就这样压着她。 当然说多乐意接受也是没有的。 不过现在,对于亲密之类的事,“愿意接受”应是占大比例的:一自是因她原本就有示好计划,二,当然就是因岑隐对云柒的宠使得她的负罪感减了六七成了。 再就是……时非晚心里很明白:迟早她的身子得是岑隐的! 她其实也早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在她的计划里:逃,是入擎王府之后了。那么在此之前肯定要经历成亲、以及与岑隐相处的一段婚后日子的。 这段日子,她的计划就是好好扮演“世子妃”角色。在此期间,与岑隐发生些什么会是必然的事。 她躲不了,也觉得没必要去想办法躲。因为:失洁对时非晚来说完全没什么。 她要逃,可完全不需要非以一个冰清贞洁玉女的身份出逃。 原本足够排斥岑隐的接触是因负罪感重,而现在负罪感轻了她其实已可以…… 不过…… 可以接受做好了心理准备是一回事,但这也不代表在可以避的情况下,她就非得不避开甚至自己凑上去: 所以昨夜她离开了,而今日……这要是能避免,她当然也不一定非要硬上。 “只是什么?” 岑隐低着声,忙急着问了句。 时非晚同时也想避开岑隐谈及她想要什么的问题,心底寻着理由,想了想,便回:“只是世子都没有过问过我,又粗鲁,像把我当成了玩宠。而且,我跟世子到底还不算熟,世子可以先跟我说说话,跟……” “爷可以轻点!” 岑隐打断时非晚的话,忙回了句。 再接着…… “……” 时非晚的话是说不完整了。唇被再一次的堵了上。这次,岑隐倒是很温柔,轻轻的,像一层软棉轻覆了上来。只是—— 她回了一大堆这位大爷就听到了“粗鲁”两个字? 她说他得过问她,可以先跟她说说话之类的……他一句也没听到? 时非晚握拳。 她当然知岑隐不可能没听到。 但,也不知他知道她在糊弄他,还是这主本来就是我行我素改不了的性子……总之,他的动作已经证明他准备忽视她那些话。 “……” 只他吻上,时非晚这次却没再偏开脑袋。 可以避,她会避。实在避不了不好避的,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现在,时非晚已经开始把这分类给“难避”系列了。 分好类,时非晚自然就不会再想着避。 于是,很快岑隐就感觉自己下头的人软了不少。似全身的警惕线一时间全放了下来。岑隐胸膛一阵起伏,身子都微不可察的轻颤了下,呼吸也忽然间变得从未有过的重。那一刻岑隐感觉到了一股窒息之感,再接着…… 岑隐觉得时非晚再不将他给踹开他能疯! 他终于很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不乐意静静待一旁候着心上人说说话做点别的事了!实在是此类诱惑太大了……他以前尝过,在她身上。只是能让他抱一下,他都能觉得这辈子够值了。 他真的不是因不尊重时非晚。他只是太喜欢她了! “世子!” “爷在。” “你不是说会注意分寸吗?” 一会过后总觉得发展有些不大对的时非晚忽地道。 此时岑隐的唇已移至了她的颈间。只原来的确很注意着分寸只是静静托着她脑袋的手,此刻却抽了出来。一只手托上了她的后颈,另一只手…… “别怕,爷知道。” 岑隐轻声回了句。 只这话一落,时非晚就觉身上肌肤一烫。正是一热热的手掌帖了上来。掀开她的衣摆,先是落在了她的腰上,再往后,便往上移了去。 “……” 时非晚愣了下。 但她也就这么问了句。之后也没阻。 既已决定不避,那么也无所谓程度了。 再说…… 时非晚此时发现:抛开其他多余的考虑,不论那负罪感,不论她不乐意入擎王府的等等心思的话,只论人,她好像……对岑隐原本的那一点排斥感都没了。 以前她便是对他不同,可排斥也还略存着一点点。但现在…… 时非晚眨眨眼,忽地感觉岑隐一只手托起自己的手抱上了他。时非晚手指轻动了下,岑隐的手放开时,她的手却也没落下来。 岑隐似乎感觉到了,身子轻顿了下。 之后……他那口口声声所称的会温柔,便又变质了。手上力气猛地一大,时非晚忽地听到一声轻轻的撕拉响声: 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 时非晚脸颊唰地烫成了火。 尤其是此刻胸前恰好也贴上了火之时…… 她的外衣这会还好好的。 只是岑隐手一甩。若此间有人,必可以看到这竹椅之上突然多添了一碎裂的兜衣,正是岑隐方才直接从时非晚身上扯下来的。 “……” 时非晚此时想说些什么,只唇又一次被覆上。时非晚一阵缺氧,睁着眼睛脸颊烫热烫热的,感觉到身子正烧着一团游移的火时,她也不知是本能挡不住这种刺激,还是因……别的什么……总之,渐渐地,她竟是觉得脑袋愈来愈晕,某一个瞬间,时非晚的另外一只手抬起也直接抱上了岑隐—— 这是很下意识的动作!是她不自知的动作! 等她自己察觉时,是在两眨眼之后了。 只这会儿,她又愕又懵,手僵着,却是已不知该不该放下来了。 而这之后,时非晚只觉岑隐的呼吸声更重了。他手依旧没从她身上抽出来,反而,忽地…… 时非晚又听到了轻轻的撕扯声。 时非晚睁开眼,却是恰就见岑隐用一只手就将她外衣的扣子全给扯了下来。 许也是察觉到了时非晚的目光,岑隐也忽朝她的双眼看了过去。然后,埋头,唇便轻落在了她的眼角。 而随着如此的一俯身,时非晚便感觉身前,无衣料隔断的,直接触上了纱布以及……岑隐身上那没被纱布遮掩的部分。 他先前为了换药,可是未着上衣的。而她的兜衣可早在之前就落了下来。 第199章天成郡主再回寝房 “……” 时非晚脑中一轰,身子一颤。 这下,原本的顺从又变了,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想躲开这上头刚硬如铁而且滚热似火的负重。 既接受便不在乎程度是一回事,可到底前世今生她可还从未与人达到过如此程度过,虽算不得排斥可一时不适也是有的。更何况此时这种体验使得她实缺氧得很,并不是那么轻松。 “别怕。” 岑隐似也感觉到了,忙又轻声贴近她耳侧轻轻说了声,只他嗓子沙哑得都没让这会缺氧脑晕的时非晚听清。 时非晚往后缩,岑隐便顺着她也往前挪了挪。他自也知道自己此时有多放肆。只是……这妮子就像沼泽似的,他以为自己落下来也能将自己收回,可却渐渐发现他只能往下沉。 方才手触过她的身子,此之后便沉陷得更厉害了。强大的吸力使得他实在控制不住往下继续沉。 而此刻…… 岑隐深深吸了口凉气。他嘴上说得温柔,可手一个用力捏上胸膛下紧帖之处,感受到身子跟手上一并传来的柔到不可思议的触感时,岑隐只觉自己快炸裂了似的,心底抑不住的狂躁。 而这狂躁的后果……就是时非晚被一边吻着一边被一阵乱抱了。 “岑隐!” “嗯,爷在。” 时非晚原没再准备抗拒了的。可过会、又过会,终于某一瞬,时非晚伸手,一个猛地用力推起了岑隐来。 她自己是不介意程度,可在此若是真发生什么,按这大楚的规矩新婚夜她不是处子身,就得出大事了! 出乎时非晚意料的是,原黏得她很紧,让她以为会很难推开的岑隐,她这一次一用力,岑隐身子微顿了下后,却是猛地,顺着她推开的手势翻过了身去,从她身上滚落了下来。 然后,又一个猛地起身,岑隐坐了起来。且是立马背对上了她。 竟是很配合的,没再继续粘着她了。 “……” 时非晚眸子转过去,视线落在岑隐的背影上,哪会不知道岑隐方才是终于重视起“分寸”这二字,主动配合着放手了。 时非晚这会觉身上一轻,大口大口的吸了口气后,忙也跟着坐了起来。 一坐起,时非晚便整了整自己的裙子。手无意间落在自己大腿上时,时非晚忙又移开了手去。目光往腿上一扫,她面红耳赤,罕见的,心中直涌起钻地洞躲开的冲动!方才……那位大爷可隔着衣物蹭了她好一阵。 时非晚真不是容易脸红的人。虽然最近她面对岑隐时似乎红脸得已经不少了。但还从未有此时这般觉浑身上下没一处地方不自在的时候。于是这会已经飞快的想将自己的衣服给扣起来了。 只双手触上衣服,却又立马发现上头的扣子已经没了。 “……” “爷唤人送一套衣服过来?还是爷亲自去取?” 而岑隐这会,却恰好的,就又已扭过了头来。 他脸上的红也未减,嗓子依旧有些沉哑。往时非晚身上一扫,忽地问道。 他倒是无所谓他如此逾越的事被其他人知晓,可他怕时非晚介意。 “擎王府都能直接留我过夜了,还怕这么?” 时非晚回,说罢,自己往外喊了声:“进来,香药。” “……” 岑隐实没想到时非晚的唤声会如此之快。脸色顿时又一黑,在时非晚声落地的一瞬听到外头门立马就发出了被推开的声音,岑隐一个快手,忙将旁边的一件衣服拿了出来飞快的穿了上去。 他可不想自己被什么丫头乱看了。 与此同时,他突然又猛地抓住了时非晚的胳膊,一拽,将她往自己身边拉去。 “岑隐!” 时非晚实没想到他又拉自己。等她怒斥一声时,人却是已经坐在了他腿边。时非晚脸颊的红晕未退去,忽道:“世子的身子是钢做的么?倒是从未有人受这么重的伤还如此神武的!” 岑隐这次倒是没将她往自己身上抱的意思。将她拉近后,他伸手便将她还有些敞的衣服拉了拉。丫鬟虽是女子,可他也不乐意时非晚被人乱瞧。 只人一近了,岑隐瞧时非晚从未见过的的血红脸颊,心中一动,手拢过她衣服后便又忍不住将她往怀中抱了去,唇也飞快在她脸颊上又轻轻印了下。 “砰——” “世子……” 而正是这会,一道瓷盘落地的声音十分突兀的在此间惊响起。脆声之后,便又响起了一声略惊的人声。 再然后,就是此人的求饶声了: “世子恕罪!世子恕罪!婢……婢子……” 这声音,不是来自于那被唤进来的香药还能有谁? 她方才又是砸盘又是受惊的,当然是被眼前的一慕吓到了。 当然……她是知世子爷对时家姑娘有意的,若是单纯撞见二人近倒也没啥。关键是—— 香药旁边这会还站着另一个人! 是方才时非晚叫她后,跟她一起进来的人! “我……我这就出去!” 香药的声音响过之后,她旁侧那人,脸颊也唰地一红,立马说道。 说完,她动作也很快,转身,是立马就要走。 “等等!郡主!” 只那抱着时非晚的岑隐,这会儿发觉了过来,眸一抬,却是忽地唤道。 是的!这多的一人,正是天成郡主! 她是因忽然逢事了,方才才又来了这院子里,准备来找岑隐的。也恰好是刚刚香药被召唤时,她恰好就来到了那门外,索性,就一并进来了。 可哪里想到进来撞见了这么一慕。 香药自然惊啊!郡主还是黄花闺女呢,世子如此衣衫不整,她瞧了,哪里合适? 若是一般的外人瞧见,那都是得叫世子迎娶郡主的。当然,因对象是天成郡主且她去过军营的缘故,放她身上的闲言碎语应是会自动美化不会多难听,更不会将此类的规矩用在她身上。 但擎王府的主子挂念郡主,必会治自己不先通传之罪的。 可郡主以往都习惯了,她哪里想到这次…… “郡主怎会来此?” 岑隐接着又问了句。 卢子瑶听到岑隐忽唤自己,倒是停住了脚步,只却是没转过声来,忙答道:“在迷雾林刺伤世子的刺客,我的人找到了。刚收到的消息,这才特意过来问问,世子现在可要审讯。世子现在既不便,我待会再来说这事。” 卢子瑶这话是真。 她是刚刚得知真的抓住了刺客,才急着特意跑回来找岑隐的。 “哦?抓到了?”岑隐听声眉一扬,忙道:“自然是要现在审。郡主也不必拘谨,我穿得严严实实的,并没什么不妥。刺客既是郡主抓的,这审问时,有些地方还需过问郡主。郡主实不必离开。再说,郡主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了,阿晚不会介意的。” 岑隐以往都是唤卢子瑶为瑶瑶的,现在是一口一个郡主。只卢子瑶却也不介意。事实上她以前是换岑隐“世子哥”的,现也刻意注意避嫌了。 此时听岑隐这么说,卢子瑶的性子素来又是大气的,这便又转过了身来。 瞧见岑隐原先虽然穿着却有些凌乱的衣服,这会果然已经完全整顺好了。她想想,便没再背过身了,只略带歉意的对时非晚道:“还望县主勿怪,实是刺客之事牵扯过大,我一时急着传达世礼了。” “郡主不必道歉,世子说得对,我不介意。” 时非晚自然也注意到了卢子瑶,听此忙应道。 岑隐的衣服是顺整的,可不代表她是。 那竹椅上,可还散着她的兜衣呢。 好在那些画纸已经被岑隐盖过去了。 第200章时非晚的师傅现身 时非晚黑发有些零散,手这会儿正扯着自己衣襟。满脸红晕实不怎么得体的状态,天成郡主跟香药想不发觉都难。 “去给县主取衣服。” 岑隐这会忽吩咐。 “啊……是,世子!” 香药听此,神一炸,顿时如获大赦。 她到底犯了错,也了解世子爷的坏脾气,可未想此时岑隐的语气是平和温善未有任何戾气的。 她一喜,忙应了声站起,连摔坏的盘子也顾不上立马又退下了。 “郡主不必顾我,直述正事便成。” 香药一退,时非晚便很平和的对着天成郡主道。 她不似一般闺秀,此时天成郡主也已瞧了出来。 点点头,卢子瑶正要说话。 却是见岑隐此时并未瞧向自己。 岑隐正在瞧时非晚。一只手正为她拂开耳侧一缕发际,眸光微低着落在时非晚绯红的脸颊上,不易看懂其中情绪,可却能感觉到那目光的专注及柔软。 水似的,这样的状态,卢子瑶以往从未在岑隐身上瞧见过。 “世子!” 时非晚此时自也感觉到了岑隐的不妥当,忙唤了他一声,手推了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她之前测试过卢子瑶,现不必进行第二次测试了,时非晚觉得自己这会不应过于无礼。 “嗯。” 只岑隐没听到似的,手没放。但眸光还是从她身上暂时移开了。 “郡主且传刺客吧。”岑隐吩咐。 卢子瑶说帮他抓到刺客了。 现在她就是来问他要不要确认刺客身份的。那么岑隐这会要做的,当然是瞧瞧卢子瑶抓到的刺客。 “好。” 卢子瑶点点头,退后一步,对外唤道:“把人带进来。” “……” 时非晚这时也好奇的瞧向了外头。想知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刺得到岑隐。 而不多会儿,门再次被推开。 果然,五名刺客被抬了进来。 只是新的人进来时,岑隐已经用自己屋子里的一块大氅,将时非晚包裹了起来,裹得严严实实的。 擒着刺客的护卫是男人,岑隐自然会注意分寸了。 时非晚扫过去,发现那些被擒的刺客都穿着黑衣。而且被蒙着头步。 可看身形,她瞧出了里边有四男一女。 怎么,就是这五个人刺杀的岑隐? “世子,他们就是刺客头目了。” 卢子瑶说了句,又吩咐护卫:“把头罩解开。” “是。” 护卫们点头,就开始解起了五人的头罩。 时非晚发现,那个身形像是女人的,被推在最前头。 按照这个排列方式。最前的那人应该是他们的头。 怎么,这年头还有刺客是女子么?而且还能做头目? 时非晚眨了眨眸,心底好奇极了。 而那女人头上的头罩,也在慢慢的被解了下来,然…… 时非晚看清那人罩下容颜之时,绯红的脸颊瞬间惨白了,似雪似的!身上一寒,头顶如浇上了一盆冰水,整个人渐渐的僵硬了起来,从头到脚,冷硬如铁…… “阿晚。” 时非晚的反应岑隐立马感觉到了。 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这会儿感觉到不对劲,目光再次停留在时非晚身上,却是立马便感觉那只被自己紧握着的手猛地抽了出去,整个人也忽地从他身边坐开了,而后,直接站了起来远离了他几步…… “阿晚!” 岑隐脸色一变,心中一阵紧张泛起,一急忙也站了起来。 他平时那么沉稳的人,此时这一急着站起,竟踢到了前边的什么东西差点晃倒。 岑隐几乎是两步就走到了时非晚旁侧停了下来。 目光此时哪还顾得上看其他,只瞧着时非晚。可近她时,岑隐能感觉到时非晚身上的疏离跟冷意。他想伸出手去抓她的手便止在了半空,也不敢急着去触碰她了。 “世子先确认一下,这些可是刺杀世子的刺客?” 时非晚这时忽开了口。 岑隐自然不笨。她这样的变化是在瞧见那些刺客之时。 于是,目光忙也转向了那些刺客。 “是。” 岑隐仔细看了下后,点点头道。 他很确定。 别说那天晚上他是瞧见过几个刺客头的容貌的。单是这些刺客的身份,他心里就有数。这跟一个新冒出头的地下帮派有关。他早查过那帮派头的容貌。 他后来弄到过画像,又后来……在迷雾林那天晚上,他还亲眼看到刺杀自己的女头儿。 而眼前—— 是的!卢子瑶带来的人,就是刺杀他的那群人!也是他一直想要挖出来的某地下帮派的头! 时非晚没有猜错,为首的,的确就是这站在最前列的女人—— 更确切一点的说,这是一个老婆子! 似乎五十几岁了,又似乎比这更老。容貌丑陋……或者说,看不清容貌,因她的脸被烧伤了,脸上疤痕太深。 如此一张脸,岑隐不会认错。迷雾林那天晚上,他也看到了…… “世子确定,他们就是?” 时非晚此时目光又重新转向了那些刺客,目光正往那女婆子身上扫过—— 女刺客正被绑着,身上有伤,嘴里塞着布条说不得话。 她一双眼也正朝时非晚看来。 只是时非晚扫过去时,她又立马缩了回去,低下了头去,但身子不了察觉的轻轻颤动了下。 丑婆,师傅…… 四个字,此刻,却在这一刻,在时非晚心底漾开—— 是的!那就是丑婆!那个一直让她觉得无比神秘,教她琴棋书画,读书明理的丑婆! 而她,此时,就跪在此地:跪在刺杀岑隐的刺客队伍中! 这是…… 时非晚手指微颤着,抓了抓手,面上瞧着虽渐已平静了不少,可心底却是正泛着惊涛骇浪—— 是的!能不惊吗? 这么一个突然砸下来的事件,她怎么可能淡定得了! 丑婆是谁?乡下婆子,她的师傅! 尽管……她心底一直明白,丑婆不会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一个乡下婆子是不可能会那么多的东西的。而且李氏去乡下查自己了,还知道了丑婆,而丑婆也从她手中逃走了并未出事。 这么一个人,自不可能真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婆子。 她曾经对丑婆有过许多猜测。她想过丑婆的身份来历,想过丑婆那么辛苦培养自己的目的。 可却绝对想不到—— 此时此刻,能在此地,刺客群中,瞧见丑婆! 而且,其他四个男刺客中,时非晚也有识得的人。那其中的一个人,是乡下卖柴的邻居,人很好,以前经常会去丑婆家帮帮她忙。 可现在…… 他们是一伙人? 而且,丑婆……会武? “世子,这些人是我在……” 天成郡主听岑隐确定这些就是刺客,便想说明自己的擒拿过程。 “郡主且等。”只岑隐这会却忽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她,道:“郡主先回吧,改日再审。” “……”天成郡主一怔。 “先带下去。”岑隐又吩咐那些扣着刺客的护卫。 “是。” “等等。” 岑隐接着又吩咐。 “好好看押着。派个大夫给他们治治,爷不想到时候审的是死人。” “是。” 护卫们听罢,忙点点头。然后,扣着五名刺客又立马退了去。 “……” 时非晚一愣,未想岑隐会忽然变动。 她的眸子忙往丑婆被带走的方向看了一眼,步子往前迈了一步,欲言又止的。 但丑婆未看她一眼,时非晚最终,到底还是没说些什么。 她能说些什么?让岑隐放了丑婆? 人丑婆是刺杀他的。这点,时非晚相信是事实。因为丑婆本来就可疑,以前也费尽心思的培养过自己,方才瞧她的反应面向自己的那一刻有着心虚。 时非晚信丑婆是真的刺客。而她是百分百觉得岑隐不会为了自己放掉一个刺杀自己的刺客的。 不过…… 她的师傅她必然是要救的。可如何救?若救出来她若再刺杀岑隐…… “世子,县主,那我便先告辞了。” 这会儿天成郡主见罢,不便再待,很知分寸的忙说了句,转身,往外走去…… “世子,县主。” 天成郡主才走,香药便拿了新的衣服匆匆走了进来,道:“县主,奴婢伺候您换装。” “退下。” 香药话音刚落,岑隐便立马道。 只香药手里的衣服却被他一手拽了过去。 “是。”香药这下哪敢多待,立马便匆匆退了下去。 时非晚此时正背对着岑隐,心中想着方才的事,实没什么心情关注其他。 只不多会儿,她忽感觉自己的腰被人从后猛地抱了住。同时,肩上俯下了一重重的脑袋来,脸颊处已能感觉到很轻热的呼吸。 “媳妇……” 时非晚感觉自己脸颊忽被轻碰了下,同时耳侧低低的,响起了一声轻唤,“可是有什么事?” “世子,那些人你会杀吗?”时非晚虽觉岑隐不会为自己放人,却还是问了句。 她没隐藏情绪,她未说多余的,可她的情绪来源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身份很可疑,也是皇上一直查一直想抓的人。今日是郡主擒的人,想来她也给宫中捎信了。过不了宫中会来人带走他们的。”岑隐道。 “……” 只这话说完,时非晚却猛地将他的手推了开。 一个迅速扭身,时非晚便灵巧的从他怀中钻了出去。同时,他手中的衣服也被拽了去。 第201章时非晚的彻底爆发 女子身上大氅一起,瞬间遮住了岑隐的视线。 等大氅落下时,岑隐已是瞧见时非晚掀开屏风往净房走了去。等她再出来时,已是换了一套衣裙了。明艳的一身红,与她此时冷到极致的容颜实不相符。 岑隐担心的望过去,时非晚倒也朝他望了过来。 “世子腿上的药还未换,世子还是先顾及此吧,我想一人静静。”时非晚朝岑隐说道。 只才留下这句,她便不等岑隐说什么,绕过他,便直接往外而去…… 她现想要一个人安静下,好好想想如何了解丑婆跟救丑婆!她的冷也不是针对岑隐,纯粹只是因心事过重所致。 “阿晚……” 岑隐回过神时,眼前又已不见时非晚了。 岑隐立马迈出了步子,想追。只他步子很快又停了下来,他没有忽略时非晚的那一句“想一个人静静”。 但却也只停顿了那么片刻,岑隐一抬眸,很快又再次的,还是迈出了步去…… 换药?他这个时候能安静的换药才怪了! …… “县主,县主您这是要回去吗?” 时非晚一出来,门口候着的香药跟丁香立马随了上去。 她们见时非晚脸色不对,便开始担心起时非晚是否要离开擎王府了。于是便忙给她指着路,告诉着她无名院该往哪个方向走。 好在,二丫鬟发现时非晚真的是往来时的方向走回的。也就是说她只是要回无名院没有离开擎王府的意思。 二丫鬟心安了不少,渐渐便很安静的只默跟着时非晚。 只是行至途中时,时非晚却是忽地自己停了下来。 “县主……” 香药疑惑的唤了声,目光顺着时非晚的目光看去,见她此时正落在前方的一物上—— 那是一个靶子! 此时,几人正是走到了先前经过的那练武场中。 时非晚此时就停在这练武场的某个位置。旁边放置着许多的兵器。 她本来是要往前走回无名院的,也不知是突然被激起了什么情绪,竟就忽愣着了。目光望着那靶子,目不转睛的,一身的沁凉。 “……” 香药跟丁香面面相觑,不敢插嘴。只却是瞧出了时非晚情绪的不对劲。 “县……” 过了会儿,香药见时非晚还在发愣时,试探性的,她还是想唤一声。 只也恰是这时,时非晚忽地转过了身来。 香药言顿时一止。却是见此时时非晚一转身,竟忽取过了旁边的一支弓,又背上了一篓箭。 香药丁香瞪大了眸……这,这时姑娘是要做什么? “嗖——” 时非晚要做什么,香药丁香却是很快就得知了: 因为,她手中已有三支箭羽飞了出去。嗖一声,再看前方靶子…… 香药丁香眼瞪得更大了! 一次三支箭,竟是全中红心! “嗖嗖嗖……” 接连着,时非晚又连续射出了十多支箭。也是清一色的,全中红心。且速度之快,似连瞄都没有瞄似的。 这,发生在一个女子身上,简直—— “哗……” 香药丁香正惊得下巴无限泛长时,却是又听得哗地一声。一瞧,竟正是那已经射完了箭的时非晚,这会丢下弓箭又抽出了一把长矛来。 长矛到手,女子裙摆轻轻一翻,香药丁香便见那长矛在空中舞动起来。没有柔,每一下刚劲如龙,快似闪电。 这…… “上去。” 香药丁香发着呆时,忽地,她们闻身后传来了人声来。 惊讶的一回头,却是恰好就见岑隐站在不远几步处,目光也正落在时非晚身上。 “世子……” 二丫鬟忙见礼。 可岑隐没理会她们。 而二丫头这时瞧见岑隐的身后忽地飞出来了八个护卫来。 二丫头立马就想到了方才世子的那一声“上去”。这是吩咐这八名护卫的。世子这是想要…… “砰——” 两个丫头还没反应过来,忽地,一名护卫就一个轻功飞高往前跃了去。而同时前头响起武器相撞的声音来。 两丫头立马回头,却是见方才那飞出的护卫,此刻竟拔剑砍在了时非晚手中的长矛上。 “……” 两丫头瞬间惊出了一身汗来。 然……并没有出什么事! 时非晚的反应出奇意料的快。一挑长矛,闪了过去。随即一个利落的翻转身,身子竟是瞬间蹿到了护卫跟前。 手中长矛一落,她袖中一把匕首挥了出来,快如闪电的,不待那护卫反应过来,手中匕首竟就已经……直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下去!” 护卫一惊,时非晚却是一个冷眼朝他吩咐了声。然后,不顾护卫愕然的神情,直接粗鲁的一踹,便将那护卫踹远了去。 随后,她轻轻昂头,朝岑隐方向站着的其他七名护卫看了去: “一起上!”时非晚冷声吩咐。 “……”护卫们瞪着眼,眼底惊涛骇浪。 “一起上。”岑隐这时重复命令了句。 世子爷开口,护卫们心中再骇也不敢耽搁。于是,七人一蹬腿,便齐齐亮出了兵器,直接朝时非晚砍了去。 这样的架势,香药跟丁香简直吓得快栽倒在地。 然而—— 依旧没有出事! 女子手中仍旧紧握着匕首。第一个冲上时,她腰往后一弯,脚步一划,像是鞋上有滚轮似的,竟是直接就从地上划过不短的距离便蹭到了一护卫跟前来。 没有用轻功……但加持了一点点的内力,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被近身的护卫有些轻敌。立马反应过来后,速度并未有平时那么快。 他正准备闪过再出击时,却是立马就反应过来:慢了! 是的!慢了!时非晚的匕首此时已经落在了他的胸口处,刺破他的衣服,直抵他的肌肉……尽管,未曾直接刺破进去。 “你死了!” 女子丢下冰冷的一声,连护卫的反应也没看,便又迅速抽回了匕首去,很快目标锁定在了其他六位之上。 “……” 方才知自己已出局了的护卫呢? 这会反应过来,惊傻着脸忙往后退去。目光却是一眨也不眨的专注在时非晚身上。 时非晚,此时已经跟另外六名护卫战斗在了一起。 护卫们没有之前的轻敌了,又是六名齐齐相护。时非晚这种一刀致命自然没有了,近身也不再容易。 然而…… 那以前也感受过时非晚一些招式的岑隐,却是很快就可以肯定:这六人齐上,也远不是时非晚的对手! 对!是远不是! 他以往估计过时非晚的实力。在此之前他心底就估量着时非晚能胜。可因知内力差距以及时非晚不擅长兵器的缘故,却也推测着她不会赢得太轻松。 而现在呢……岑隐低估时非晚了,她分明是轻松的! 手中匕首还在,可是忽地,她一个弯身捡起了地上的长矛。竟是华丽丽的,又来了一场长兵器作战。 时非晚不擅剑,不擅长矛。 可此时,最起码与她交战的护卫们,完全感觉不出她是不会长矛的。而事实上……也确实是时非晚现在会了! 这阵子,她待在伯府,计划着未来之时,也用心开始练起了长兵器来。 她本身速度就胜过许多一般内力的,加之如今也有了那么一丁点内力,速度再提升,长兵器之下适合一对多。此一战下来…… 没过多会儿,六名护卫纷纷被挑翻在地。 “世……世子……” 一共八人,八名护卫表情各种惊骇之时,脸红得滴血似的便纷纷转头羞愧的看向了岑隐。 “阿晚进步了。” 岑隐站在一颗梧桐树下,静寂中,目光落在前方的红衣女子身上,忽地说道。 “世子之前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时非晚手执长矛立在前方,目光也朝岑隐看过来:“这就是我想要的。” “……”岑隐静静的看着她。 “我念书十几载,习武十几载,不是用来荒废,或用其来吸引男子的目光以及争宠的!” “……”岑隐仍旧静静的看着她,未出声。 “世子很好,我不厌世子,擎王府有麻烦,我也不厌麻烦。可是……这么一方寸之地,困之一世,一生所学只能荒废无以得用,外头无数只眼睛盯着,每日需谨言慎行,扭曲本性装得端庄大方。 世子将来还会有无数姬妾,我不屑争之,可那时世子是我唯一的倚仗,若不争,一个只能倚靠男子的深府之妇,又如何来保障自己不受委屈,日子安生? 因为一个嫁入深府的女妇,没了丈夫的倚靠,她还能做得了什么? 譬如今日……我可以跟世子直言,方才那刺客我识得,她于我有恩,我想救之。 但……我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救? 求之于父母,不可能。求之于世子,希望只能寄托于世子,世子不救,希望便全部熄灭,我再无他法。” “阿晚,我……” “世子想问我要什么是么?我告诉世子,我无安全感! 所以我想要某天,我之所学无需遮遮掩掩,我想用时能得以用。我想要某天,我最大的倚仗,不再是父母家世,不再是丈夫公婆,而是—— 我自己! 有人辱我骂我,欺我算计我,我不必借助任何人可直接相抗,我想做一些想做的事时,无需再顾及自己闺阁女或深宅妇的身份而小心翼翼。我想救人,我自己可救,我想要什么,不必任何男子相予!” 第202章带她去军营吧世子 “我想要——” 时非晚手中长矛一舞,矛尖瞬间直指院墙: “我想要这墙,再不阻我!” 天籁般的音色,轻轻的,软软的,明明那么娇柔,你却偏偏能感觉到一股子坚毅坚决。 岑隐静静望着,胸膛微伏,半晌无言。 眸中女子静立前方,精妆,长发,长裙:人还是那人,却又似变了一人。一手长矛,一手短匕,眸定前方,魂似已变,但变得……又并不是那么陌生!泠州初见时,他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时非晚。如此时,美中,给人更多的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冲击感…… “世子可允我去探探方才那几人?” 时非晚这时却忽地丢下长矛,收起短刀,行至了岑隐跟前。 “拿着这个,可出入擎王府任何地方。” 岑隐反应过来,忙拿出腰中一块令牌交给时非晚,看着她,道。 “谢谢。” 时非晚接过,跨步,绕过岑隐便又走了。 这次岑隐却是没追了。他静静的立着,脑子里有些乱,反复的回想着时非晚方才的那段话。 “世子。” “全都退下!” “是。” “世子现在,可知怎么做了?” 岑隐指派护卫跟丫鬟们全退了下去。然而不多会儿,身后又响起了人声来。 岑隐转身,看向来人:“蓝天?” “草民拜见世子。” “你听到了?” “不是世子让我来做军师的吗?” “说说。” “世子想要七姑娘的心不难,只需要世子摒弃原有的认知。” “从何说起?” “我且问世子,世子也是习武多年的人。若有一天有人让你再不动武,待在宅院里一世,每日绣花聊家常,无从建树,还需时刻担心自己新婚妻子另觅新宠,你当如何?” “爷不会另觅新宠。爷可以就她一个。” “世子这话,谁能信?世子是个男人,以后还是个王爷,你这话,不说七姑娘不会信,其他外人也不会信。她拿什么信你?世子的自觉吗?” “时间可以证明。” “时间?可是在此之前呢?她若真的乖乖嫁入擎王府,此于她才是大冒险。万一她赢了,虽不会是她想要的日子,却也可荣宠一世。但万一……她输了。世子某天不再宠她了,一个女子,无娘家倚靠,无丈夫宠爱,深陷王府,想脱身又不得,今后当如何处之? 世子,她不敢将你这条路定为唯一!其他女子也有不安全感,可她们只会认命,不会去谋新路。但是七姑娘—— 七姑娘不会认命的!更何况,便是荣宠一世,当一只金丝雀也依旧不是七姑娘想要的。” “那你觉得,她会如何?” 岑隐想了想蓝天的话。 “不知。” “如果你是她,当如何?” “若我是她……”蓝天一笑,道:“偷偷害死世子!” “……” “当然,要讲究方法。比如如果我是七姑娘……就先让自己来个中毒,世子来救,四周无人。世子为我吸出毒,世子身亡……世子身亡前还会怜惜我,怕过后有人将这罪推卸于我。还会在死前来个障眼法,帮我脱身让人以为自己乃为刺客所毒杀……” “你倒是个心狠手辣的!” “只可惜,七姑娘做不到。” “若你也做不到,当如何?” “世子不是猜到了么?”蓝天擦擦鼻子,“世子猜到了,但不敢相信罢了!” 岑隐默。他是猜到了时非晚可能会有的计划,却也并不确定。但蓝天此时这么一说…… “世子想留住七姑娘,其实很简单。”蓝天咳了咳,忽地正过颜来,很认真的丢下了一句: “婚后,给她自由!带她去西边!” 轻轻的,这一声不重。 只对话却在此时忽然止了。 二人之间的氛围忽然静寂了下来。 眸光相对,气氛诡异。好半晌后,岑隐出声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怎么?世子是觉得女子随你入军营,会损她名誉?或是会损你,损擎王府的名誉?” 蓝天今日不知怎地,竟也不畏岑隐了。很平直的看着岑隐,目光直接与他对视,嘴角还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岑隐沉默着,似在沉思着什么。 他面上,看着还是平静的。可蓝天清楚,岑隐此时心底一定被掀起了惊涛骇浪。 是! 怎么可能不惊? 岑隐再怎么样,也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男人!这个朝代偏偏还是个女子夜不归宿就会毁一辈子的超保守时代。岑隐倒是瞧见过在西边,在北方,西凉北戎的女子们可以跟陌生男子直接攀谈,可以跟他们一起饮酒,可以骑马,可以习武。可…… 可他到底是个大楚人!而且还是个王府世子! 岑隐在乎自己脸面吗? 或许不是那么在乎!可是他是在乎时非晚的名誉的! 就是刚刚,他让那些护卫们跟时非晚打,打架过程中免不了会有轻微的身子相触,其实他都是有些介意跟酸的。 三皇子之事,蓝天之事……他深深压下,口口声声说他往后可以允她生活在她的规则里,可他……其实又哪里真能做到完全不介意? 他都恨不得将她藏起来,哪可能乐意将她往男人堆里带! 大楚军官无人有如此做法! 他甚至想不到有个人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大胆到,不可思议! 大胆到…… 惊天动地! 更何况…… “西边苦寒,还不是个安全之地。”岑隐压下心底对于蓝天此提议的十级惊讶,忽地说道:“而且,带她去,也一样给不了她想要的全部。” 岑隐当然只会以为蓝天指的,是让他带时非晚一块回西边军营。然后在军营里跟他过日子之类的。 抛开惊讶以及其他,他方才想了想,其实觉得这……或许还的确能带给时非晚一些想要的。 譬如:西边自由,不用勾心斗角,不用谨言慎行,会武也不必藏着,还能在他身边做做小文官的事。而且也不会被封锁在一宅院中,安全的城池内可随意出入不会被人非议。 且西边与北边,有些虽属于楚地,却是异族,那里对女子的约束完全没京都这片重。 那里确实算是自由的!最起码岑隐这么觉得。京都勾心斗角太多,也过于压抑。边地再苦,可却是辽阔无过多权斗算计的。一些异族楚人也为女子者,甚至还可在街上叫卖。 可……也仅仅只能给时非晚多一点自由罢了。她想要的安全感仍旧只能来源于他。 女子,便是有心有才,可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世子信我,便带她去。不然,世子可以问问她,可愿跟着你去?你且瞧她开心与否,乐意与否?她想要什么安全感……其根本,其实是她想要没那么受限制,受约束的日子。若是这些日子都有了,自由了,自在了,其他的,就算要不了也会淡化了。” 蓝天这时很坚定的道。 “阿晚不一定能适应那边的日子。”岑隐虽讶,却也还是在很认真的回答着蓝天的,道:“她也不一定会觉得那边比这边好。阿晚毕竟是个娇娇女……” “我看世子不是觉得七姑娘受不得苦吧,应是世子自己舍不得让七姑娘受任何苦!只是……世子就能忍受相思之苦么?世子看似心怜七姑娘,可过后不久却又要去西边了。七姑娘嫁给世子,婚后不久就得独守空房。世子自己说说……七姑娘嫁给你这能是好的选择么?” 蓝天笑。 “……” 岑隐眸色渐沉。 “世子舍得离别数年?”蓝天又重复补了句。 岑隐低了低眸子,未答,只那脸色忽然间属实惨白极了,胸膛一上一下的也能看得出他情绪的波动。 舍得? 他怎么可能舍得! 不想承认,可岑隐心底却比谁都清楚:他真的没救了!灵魂彻底栽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带时非晚去西边? 他怎么会不想呢!就算蓝天不提,就算时非晚是安心嫁他的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他也想过啊! 他甚至渴望如此! 可…… 他不是去玩的! 他虽为高将,自己一般不会身陷险境。可那种地方又哪真能确保百分百的安全? 在他眼里女子是娇养的,得娇宠着,他既舍不得让时非晚去那样的地方受半分苦,也害怕战争大爆发战局百变他一个分心或一不小心没护好她…… “世子,你要想让七姑娘开心,请别让她做金丝雀!她不需要时刻生活在任何人的羽翼之下。” 蓝天忽低低的,又说了句。 又是好半晌过后…… “好!” 岑隐忽地,答了一个字,声音沙沙的,略哑,略沉。 “……”蓝天略讶:“世子……能理解草民所言?” “你最好祈祷你的提议能有效!” 岑隐却是一个戾眸忽投了过去,眼底杀气竟是风一般的瞬间蹿了出来。 “……”蓝天猛一惊,瞬间便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倏一下,立马软了半截,“世……世子爷,草民前阵子跟您书信解释过的,草民乃……乃是断袖。七姑娘也知草民是断袖,她根本没将草民当成男人!而…… 而且,草民知道七姑娘的许多秘密,草民书信中也提到了。世子爷若是杀了草民,可就真的无从了解七姑娘了。” 第203章又碰九公主三皇子 原来,蓝天这软骨头……那夜里从伯府离开后,心中一直担心着岑隐事后又来寻自己麻烦,早已经用一封信将时非晚给“卖”了。她早就从岑止那得知,岑隐是舍不得退亲的。 当然,她还屡次强调了七姑娘知道自己是断袖的事之类! “爷现在不杀你!” 岑隐听到她最后的说辞,眼底杀气虽还在,嘴上却已说道。 “草民谢世子大度!” “一个秘密!”岑隐忽开口:“你见爷一次,爷要知道她的一个秘密。” “世子爷,这……” “说。” “草民刚刚说的,不算么?” “不算。” “那……可能会惹世子爷生气的秘密,世子也要听么?不过……草民可以肯定其真实性。” “说。” “就是……七姑娘就算有心跟世子爷好,只怕也不乐意世子爷过早碰她。最起码要等到她满十……” “……” 蓝天最后的“八”字还没完,眼前岑隐身一转,却就没理她了直接向前走了去。 “……” “县主,您要去哪?” 再说,时非晚从岑隐那拿到令牌后,便直接往擎王府府牢的方向走了去。后头丁香跟香药紧步跟着,心中实是忐忑:王爷其实是有过吩咐的,让她们阻止时七姑娘乱走。姑娘恶疾乃为幌子,擎王府人多眼杂的偶也会有外人或不可信任之人,这要是被人瞧见慧安县主没病好好的,传出去还不知会遭来什么闲言碎语呢。 “你们不必跟着。” 时非晚自也明白这些理。 可眼下她实无心关注这些多余杂事。 “可县主……” 丁香香药心急,还要出声阻之。 只才又唤了声,二人步子却又齐齐停了下来,声也倏地止了住: “啊……九……九公主,三……三皇子……” “时非晚?你不是病了么?怎本公主瞧着,你好好的呢。” 与此同时,前头一句女声接着响起,时非晚的步子也在此时忽地顿了下来。 因这时,有人拦下了她的去路! “时非晚,你不是病了吗?” 方才的女子声,这时又响了遍。 时非晚眸定,目视前方。 “二位可有事?” “大胆!见着三皇子跟九公主,岂能如此无礼?” 时非晚话音刚落,前头便立马响起了一道呵斥声来。 声音来自于一小公公。小公公正站在时非晚三步开外。他身边站着一男一女。那女子…… 对!这女子,正是今日那进擎王府还嚷嚷着想见时非晚的九公主! 九公主本就处在擎王府的。之前她想见时非晚,是擎王府的人拦着才见不着。而现在时非晚自己走远走了出来。那么,在此途中,会碰巧偏偏就撞见这号人物,其实这概率……倒也的确不算低。 只是,那男子…… “退下!” 小公公的声才落,紧跟着便响起了一道男子的怒斥声来。 同时,时非晚感觉到一抹灼灼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来自于九公主旁侧的。 “是,皇子。” 被呵斥的小公公立马退下了几步。 “三皇子,您……您可是来寻世子的?可需婢子去通报一声?” 而那小公公才退下,时非晚身后的香药丁香忙便快步走上了前来。丁香立马看向前恭敬的询问道。同时,动作似无意的将时非晚拦在了身后,遮住了前头那一抹投向时非晚的不合礼仪的目光,心底默默的,则是又忐忑又惊愕。 忐忑的……当然是因时非晚自己露面被人瞧见了的眼下事。 而惊讶…… 则就是因为眼前的人了—— 是的!男子就是三皇子! 如果说九公主的撞面,二丫头称不算太意外的话,那么,这三皇子的露面,则就实在让她们想不通了。 岑宴?他怎么会在这儿的? 外人或许不知,可在擎王府多年了的两小丫头都清楚:三皇子与擎王府交往不密。除却昨日那样的场合,他单独是从未来过擎王府的。 所以,在擎王府瞧见单独的三皇子,着实称得上是一稀罕事。 更何况……三皇子昨日被世子爷打得那么狠,身上必也受了重伤来着。这个时候他不好好养伤,怎地还…… “皇子可是来寻世子的?可需婢子替你通报世子?” 丁香很快就发现更不对劲的地方了,忙又重复了句。 因她发觉,三皇子这会目光仍旧往时非晚的方向落了去—— 她虽挡在了前头,却也只是小半截。 “你昨夜,留宿在擎王府了?” 丁香眨着眼,忽地听三皇子出声了。 而且他直接忽略了自己,是对着时非晚说的。 “……”丁香怔。 “时非晚,你知我今日做了什么事吗?” 只也恰是这会,那九公主,忽猛地又钻了出来,直接蹿到时非晚跟前一把抓上了她的胳膊,说道。 同时,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竟将时非晚带动着远离了三皇子一些。 “……” “本公主来这擎王府,是来帮你争宠的!” 时非晚还未答,九公主接着又自己补了句。 她看起来很疑惑,但同时又很兴奋,“那件衣服……本公主帮你找着了!你可知道它现在在哪儿吗?” 衣服? 九公主说的衣服,自然指的是时非晚做的那一件。九公主拿去献给岑隐了,可站九公主的角度她并不知时非晚已知道了这个。 她虽疑时非晚无事,可却也没想着时非晚在这期间跟岑隐见面交流过。 “嘻嘻,本公主跟你说,那个叫云柒的,昨儿个似乎出事了呢!走,本公主这就带你去看看!本公主现在有个好主意,绝对能让那煞爷瞧上你!” 九公主拉着时非晚,一个人自语着,也不管时非晚应不应,她倒是说得愈来愈兴奋。 落下这话后,连询问都暂时先顾不上了。竟就一把拽着时非晚,一用力,毫无形象的直接用跑的将时非晚拉着往反方向走去—— 而那个反方向,就是云柒丫头院子的方向!其实,也挨着岑隐的长隐院不远! “公主……” 时非晚这会额上一黑,很快却是又站定了脚步。 猛地一用力,就将手给抽了出来。 “慧安县主!” 然,恰好是这时,时非晚正要对九公主说明她无心跟她折腾时,二人的前路却是又被拦了下来。 前头,好巧不巧的,传来了一道女声!而且…… 说曹操曹操就到似的,这声音—— 正就是云柒的! 九公主的步子这下,猛地一停,简直比时非晚还收得要快,一双狐眼则立马朝前看了过去。 前方…… 这会儿一群人正往这边走来! 一共十来位吧。六名嬷嬷,六名婢女。剩下的那名主子……她这会儿坐在一滑动的轮椅之上,身上也缠着绷带之类的,脸色看上去颇为不好,有病态,有憔悴,一双眼睛红肿,看上去像是哭了。 这人—— 就是九公主要领着时非晚去看的对象:云柒! “拜见九公主,三皇子,见过慧安县主!” 她后头的丫鬟嬷嬷发现这边的主子,一靠近,已是立马行起礼来。 “呀……” 九公主则是张大嘴,立即一脸幸灾乐祸却又满满是疑惑的瞪向了前方—— 云柒! 这个女人昨夜里出事了,她是知道的!因那件衣服,还真就是今儿从云柒的院子中搜出来的!当然她自己没有亲自前去看,可据打探到的消息昨夜云柒院中去了不少大夫,而且诊治对象就是云柒。 当时九公主听说时还惊讶了好一阵,问起过人云柒犯了何事。探子传来的结果是—— 这女人昨夜嘴里一直嚷嚷着世子爷冤枉她了!她不是细作之类的! 第204章灵芝惹祸赐婚真相 九公主想,大抵是这云柒底细有疑才遭了岑隐芥蒂了吧。 当然打探到的消息到底也只是消息。不过现在…… 这丫身上是真的带着伤呢! 九公主乐了!于是嘻嘻一笑,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马就要挖苦:“哟哟,本公主当是谁来了呢!原来……” “慧安县主!县主……您帮帮我……” 只这话才至一截,那被挖苦的某对象……对!就是前头的云柒,忽地,扑通一声竟是忽就从滑动的椅子上跳了下来,然后—— 她直直的,竟就朝时非晚的脚边扑跪了过来! “慧安县主,您帮帮我……求您帮帮我……” 某本来将瞧见云柒当成瞧见了空气一样平淡的时非晚,本是准备直接抽身走人谁也不理会了的。哪想裙角这会竟忽然被人给拽了住。 而且,拽她的人还突然就朝她说道。 “呃呃……” 九公主哑。 “县主,求您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求您帮我劝劝世子,让世子,救我……” 接着,她们就听得云柒如此说道。 “……” 此一时,丁香香药看得都有些傻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云柒姑娘突然出现不是巧合,她是专门来找县主的? “云姑娘这是何意?” 时非晚此时也讶了。 能不讶么?她可跟这什么云柒毫无交集来着。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但看眼下……这个云柒怕是听人说起自己在这然后专门寻过来的! “慧安县主,求您救救我家云姑娘!” 扑通…… 时非晚这才刚问,接着又听得一声膝盖猛磕地的声响起。同时,云柒的一小丫头立马跪在了时非晚的脚边: “县主,我们家云姑娘不知怎地,她……她中毒了!” 小丫头哽咽着,忽地大声道。 “中毒?” 小丫头这话一落,时非晚跟九公主,包括后头望向这边的三皇子,都怔了怔。 “说清楚!”时非晚打量着云柒,问。 “县主,我……我是中毒了。”云柒这会完全没了昨日时的盛气凌人,她一双眼睛红肿,拖着时非晚的裙摆就像是拖着一救命稻草似的,忙陈述道: “县主,昨夜世子怒我,打了我,我受了外伤。看似重,可后来郎中来瞧过我了,这些都是能治的,修养一阵子本应该没事。可……可郎中却说,我……我活不了多久了。因为我……我中了剧毒!郎中也无计可施,只是说世子有千年灵芝,或许能用来调药救我。除此之外再无他法。所以,县主……县主求您救救我,求您劝劝世子。否则……否则世子不会给我千年灵芝的。” “中了剧毒?” 时非晚疑惑的反问。 此时,这云柒瞧着,可还真不像在说假话。就算带着偏见的九公主,这会也觉得她不像在说假话。 而事实上,云柒此时还真没有说假话。 事情原委大概如下: 昨夜云柒受伤被抬回院子,后续就有郎中来看过了。她外伤可治,可郎中却发现她竟还身中剧毒。那会儿云柒吓晕厥过去了。冷静过来时已经是今白天了。 郎中还没查出来那毒是因什么原因所中,而她自己也不知。郎中还说那毒致命,唯有千年灵芝有概率救她。云柒便想起擎王府是有的。她本来想去求世子爷的。可世子爷昨夜都打她了怎会用那么天价稀缺的东西来救她。倒是……倒是郎中又给了她建议,说她想让岑隐给灵芝,唯有求慧安县主。 云柒知自己临死,哪顾得上什么面子。于是立马就让人带自己出来了。本是想先去见世子先求求世子。可方才,她经过长隐院想入却被阻了。门口的人还说世子有令从今往后不再允她靠近一步。 云柒急啊!这不,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只能遵郎中之言,来求时非晚了……毕竟,云柒也并不傻,昨夜这县主可是近身照顾世子爷了,然而她这会儿还好好的,长隐院一直也没传出任何世子爷发脾气的消息…… “你怎会中毒?中了何种毒?怎么中的?” 九公主本来想挖苦云柒的。她当然倒是巴不得云柒死。可听到这么离奇的事,还是忍不住立马就问道。 “千年灵芝?” 只云柒却没来得及答复九公主,一只胳膊忽地就被时非晚拽了起来。 上头,一双清冷的眸子这会如刀似的朝她投了来,“什么千年灵芝?” “县主……”云柒未想自己说了一大堆时非晚的重点竟只抓住了这个,忙道:“千年灵芝乃为大楚最为罕见的绝世药材,千年生成,天下罕有。可以说几乎没有人能够得到。可恰好,擎王府就有幸……有那么一株的。但如此宝贝,世子自不可能随随便便的拿出来。世子前阵子受那么重的伤,擎王……擎王都没舍得给世子用。昨夜,萧神医也没有给世子用,说若还没到最后一刻,那么珍贵的东西还是别随便用了好。可我……我……我唯有灵芝能救了,县主……” “这东西,太医院可有?” 时非晚静听着,忽又问。 “……”云柒愕。 “有没有!” “县主,太医院怎可能有……” “喂,时非晚,你这什么破问题?”九公主这会听不下去了,她觉得时非晚的脑回路怎么那么不正常。 “我知道了。”只这时却又闻时非晚轻轻说了声。 然后,她一把甩开了云柒,眸色这会瞧着暗至无光,竟忽就有些阴恻瘆人起来,眉宇凝重,看起来似在深想着一些什么事。 “时非晚?你……你知道什么了?” 九公主感觉不大对劲。 “世……世子……” 只九公主才一问,这时,那云柒忽然又大叫起一声来,然后,手竟忽地一松甩开了时非晚的裙摆,脑一偏,竟就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 时非晚跟九公主同时一怔。 “世子爷……”云柒头这时已仰向了西边,眸中一汪眼泪瞬间便钻了出来。 “……” 时非晚跟九公主怔愣时,立马也同时转身往西边望了过去。 西边,是一条青石小道。小道四面种着青松。此刻,某颗青松的旁边,正立着两个人,一主一仆,一前一后,也不知是何时到那的。 “世……世子爷……” 一众奴仆,看清西边的人时神色一紧,顿时齐齐行起礼来。 “咚咚……” 同时,那方主人已迈开步子,继续往这个方向走来。鞋子踩踏在青石板上,每一下都奏着好听的声响。 “在想什么?” 他停下步子时,恰好立在了时非晚两步开外,一双眸子直直落在了她的脸上。 九公主跟三皇子这时皆是一怔。 “在想一件事。”时非晚抬头,眸光与前方对视,答:“或者说,在揣测一件事。” “……”前方无声。 “太医院一位太医,给我那小丫头麦丫治病时,用了一种药材。那时他一脸惋惜的说,要不是有这好药,小丫头就死定了。我当时觉得奇怪,因那太医似乎……舍不得用那药,还迟迟不下手。我便问:可是那药材太值钱?他说,岂止是值钱。我便说:事后我可以相赔。他这才摇摇头说不必,说那药我想买市面上也买不到。太医用药了,离开伯府时惋惜不减,一直嘀咕着我那小丫头的命比天皇老子还值钱了。” 时非晚这时又开口,一字一句的叙述道:“我没看清楚那是什么药,太医也没准我看。可我现在想,太医救人,靠的,怕不是他的医术,而是药材。而且或许……还不是太医院能随随便便弄到的药材。世子现在当知,我是在揣测什么。” “靠的是药材,还是医术,有什么重要的。” “若是药材,谁都可以治,何必非去宫里寻太医,寻的,还偏巧是跟皇上最相熟的太医。若是医术……也不知,世子府中的萧神医跟那位太医相比,孰高孰低。” “阿晚很聪明,不必怀疑自己的揣测。” 话说到此,时非晚这时听得前方直接答道。 “……”时非晚愣。而后,她嘀咕道:“为何要这样?” “为何要这样,阿晚不知么?爷早告诉过你,爷从来不是好人。” “……”时非晚抿着唇,不语。过了好会她才道:“所以,世子说皇上是因那位太医才知道我,才赐此婚,是在骗我。或者……此不是在骗我,但皇上为何能从太医那里了解,却全来源于世子的这安排。世子非要选那位太医,不是因他医术好,而是因你另有所谋……” “抱歉。” “世子这声抱歉我受不起!无论如何,我的丫鬟还能活着都得益于世子,不管世子由此谋了什么,算计了我什么,都是我自己先找上门求世子的。是我自作自受!” 时非晚步子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几分锐利的说道。 她说的,也是她认同的。但理是这个理,话是这个话,她胸腔内却仍旧抑不住的涌出了一股子盛怒来,语气也由此压不住的有些冷。 第205章时非晚出了大事情 “抱歉。” 岑隐听此,闪了闪眼,却还是又重复了声。 “咳……” 岑隐这声才落,旁侧忽就响起了一声重重的……嗯,终于忍不住了的咳嗽声。 “那个……” 时非晚的胳膊这会忽被旁侧的九公主轻碰了碰。同时,九公主一双水晶晶的眸子则怪模怪样的正盯着岑隐,嘴巴微微张着一个小口,就差直接惊钻出来一个“啊”字了! “咳……人家云姑娘让你帮她呢。” 一双狐狸眼一转,九公主又咳了声后,插入了这二人的对话,忽对时非晚说道。手指则在偷偷转悠着,眸子满满浅笑跟思疑的仍在悄悄打量着岑隐。 她在看岑隐的眼神。 也在看岑隐的穿着。 事实上,除了她之外,就连早知世子心意的丁香跟香药,这会也在看岑隐的穿着了—— 实是过于让人眼前一亮了! 岑隐此时穿的是什么? 是白衣!几乎未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的色彩!比月华白,比雪色暗,素素的,略柔。也不知是衣服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这会那世子爷瞧着,整个人似也镀上了一层柔光:没有戾色,没有多瘆人可怕,反倒是温和的,清雅的,似彻底的换了一个人。 此,正是时非晚做的那件衣服!除却颜色相较于岑隐别的衣服来说独特之外,那图纹装饰以及某些部位的裁剪,更是从未有人见过。 不知衣服为时非晚所做的王府下人,这会儿傻着眼,惊着那衣服。 而九公主呢…… 她傻着眼,惊着岑隐竟会穿上了这衣服! 更何况,方才时非晚跟岑隐竟还有那么一番诡异的的—— 对话! “县……县主,县主您救救我……” 再说,那一侧的云柒呢? 她实未想到自己现在见到了岑隐,却被无视得更加彻底了。 眸子一转,云柒到底不是个傻子,眼神在时非晚跟岑隐之间穿梭了几回过后,又想着这二人刚刚有的诡异的对话,似已开始意识到了某些什么。那本打算转奔向岑隐的身子,忽地,竟就又重新奔了回来,手一抬,再次抓住了时非晚的裙摆。 “云姑娘求我没用,不如直求世子,顺道跟世子说说怎么中毒的。” 然,郎中口中没准可以救她的慧安县主,此时却仍似个冰人似的冷。 她低低的,几乎是在瞬间便甩回了她一句。 然后,时非晚往后一退,避开了云柒的触碰,再一转身……竟就,一句“告辞”之类的话也没留,也没在对岑隐多说些什么了,忽然就直往前冲了去。那背影,落荒而逃似的…… “喂喂喂,时非晚,你去哪……” 九公主原本思绪正处于各种炸飞中的。她方一直在顺着刚刚的那番对话。 哪想顺着顺着似有了六七分头绪了,而且越顺越兴奋的此当下,旁边的主人公立马空了一人。 九公主这下哪甘心,一跳脚,便也立马跟了上去。 “世子爷……” 时非晚这一走,丁香香药却没立马跟上,反倒是立即转向了岑隐。 此下,丁香发现,穿着一身较柔色调的世子爷,在时非晚走后,身上瘆人的气息却几乎是在瞬间又回到了原常有的状态,且……较之更甚了。 丁香擦着汗,心底各种忐忑,却还是只得走上了前去:“世子爷,县主那突发疾病……” “此无妨。”岑隐道。 他没追,眸光从时非晚的方向收回后,一转,便就往一侧看戏的三皇子看了过去。 “何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本皇子想今儿才算真正识了此言。” 岑宴本也在看岑隐。岑隐一望来,他便低笑着说道。 只这笑,却又让人感觉不到半分亲近之意。 而且此言,已能表明他已猜到时非晚跟岑隐的许多事了。 “三皇子并无公事,阿石,送客!” 岑隐未答,只忽冷冷吩咐身边一人。 “是。” “且等,谁说我无公事?” 岑宴听此,手中一物却是忙抽了出来,丢给了岑隐,道:“本皇子是奉父皇命,过来查案的。” 说罢,岑宴也不等岑隐看完,也无需人带路便直接往前走了去……而前方,正是时非晚刚刚离开的方向,也是擎王府府牢的方向……岑宴刚刚丢给岑隐的,正是一封皇上让他办某案的圣旨。 而这案子,则正是关于……丑婆的! “世子爷……” 岑宴一走,阿石忙道:“皇上怎么把这案子交给三皇子了。时家姑娘似乎与这案子……相关。时姑娘说那个女人是她恩人,那世子,咱要……” “要什么要,跟上啊!” 阿石最后一句未完整,这时后头却又忽然插进了一句话来。 一抹青色身影,这时从某颗隐秘的树下鬼影似的钻了出来,直接就蹿到了岑隐身后。 “蓝天公子。”阿石忙朝人见礼。 “世子爷,追啊。”蓝天这会嘴角又带上了毫不畏惧的笑,指了指时非晚刚刚离开的方向,道:“世子爷,小的再帮您一次。这次若成了,咱之前那笔帐您老就再也别记挂了,可行?” “说。” “世子爷别皱着眉了,没多大事。”蓝天瞧岑隐此时神色,心底骂了他一句活该,却还是道:“七姑娘很会算账,世子救了她的人,此乃大恩。一恩一过,她不会真的跟世子计较的。方才不过是她心中有心事心情不好罢了。世子什么也不用跟她解释,直接问她可愿随你去军营,小的可以保证,她绝不会再生世子的气,而且,必会心甘情愿的跟了您。还有……哎哎哎……” 蓝天后头本还有一句的。 然话说到此时,再看身边,他旁哪还有人啊…… …… 岑隐此时,当然是追时非晚而去了。 他刚确实是在担心! 时非晚刚刚逃走,他没追,其实并非不想,而是因他不敢! 对于与那千年灵芝相关的,自己故意用请太医之事谋算她的亲事顺便还把这罪推在她自己身上的这件事,岑隐以前也有想过时非晚迟早会知晓的。 她那么聪明,或许……这个揣测也不是今天才刚刚想到的。否则云柒那么几句话,她也不会立马就想到这件事上来。昨日她就见到了萧神医知擎王府有医术很高明的人了。 她迟早会发现,岑隐心中早就有数。 但他以前想……她到底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可是方才…… 岑隐发现,他还是很紧张了! 那臭丫头,会不会此后痛恨上他?会不会因这做出更为偏执的选择,譬如逃婚之类的…… 岑隐走着走着,想着想着,步子又渐渐慢了下来,他心中忐忑不大敢面对,又不大敢去追了……万一,蓝天的主意完全没用呢? “世……世子爷,不好了……” 过了会儿,岑隐时快时慢的步子,因前头忽传来的一声惊喊,而彻底止了下来: “世……世子爷,不好了。慧安县主出事了!” 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也就是刚刚时非晚走向的那个方向。叫喊的是九公主身边的某位婢女。九公主追时非晚时,她也是随着一起追的。 她方才喊这声时,正在岑隐十步之外,正匆忙跑着,神色看起来十分的慌张。瞧见岑隐的那一刻,声一出,整个人也瞬间扑跪在了地上:“世……世子爷,方才慧安县主她……她……” 阿石的步子是在岑隐止住的后一刻止下的。 “县主怎么了?” 岑隐一止步,无声,眸却是看着那婢女的。 而阿石几乎是瞬间便问了出来。 “世子爷,我们家公主让婢子过来寻您。方才慧安县主在前头,她……” 第206章世子爷一怒为红颜 “她怎么了?” 阿石忙问。 心底则是又惊又讶,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刚自己听到的确实是“慧安县主出事了”吧?慧安县主?而不是别人? 可这……这慧安县主哪可能出什么事?她不才是刚刚离开了没多会儿吗?而且后头还跟着九公主,又身处擎王府的。这哪可能突然就…… “世子,县主她……她刚刚在前头,突然就晕厥过去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而且,掐都掐不醒!” 阿石正讶着,前头那婢女却已是忙答道。 “啊?”阿石怔,“真有此事?” “真……”婢女忙要点头。 可一字出口,却已是见前方岑隐步子匆匆的往前走来。然后……不待她说完,一阵风般便已跃过她往前而去了…… …… 奇怪! 刚刚听到的,真不是幻觉吗?可慧安县主才走那么一小会怎可能…… 岑隐一走,阿石自然立马跟了上去。可奔往前的途中他实忍不住在心底反复的问着。实觉这样一消息,比大晴天突然打爆雷还离谱。甚至过了好半晌他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听错误会什么了。 然…… 等又过了会儿,阿石追着岑隐来到前方某一八角亭中时,他便傻眼了—— “县主,县主,您醒醒,您醒醒……” 只见得前方一处八角亭中,一群的擎王府婢女正围在一堆。 其中一名一等婢女的怀中,这会儿竟正抱着一个已经昏迷的人:对!那人还真就是时非晚! 只此时她竟已完全无了意识。那双眼眯着,双手垂着,唇瓣跟脸色都有些发白。似睡着了,只安静的躺着对外界一切毫无反应。 抱着她的婢女焦急的唤着她,周围一群下人跪着,吓得整张脸都是青白的。 而九公主也围在时非晚旁边,此时也瞧着有些焦急。三皇子也在这,他刚本来就是走往的这个方向。自然,也能撞上这里的一幕。这会儿他正立在亭外不远处,眸光往亭内的女子身上落去。 除此之外…… 那亭周围,还围着一些女子。那些女子并非婢女,正是太后昨日赏给岑隐的那些美人。也不知是在时非晚晕倒后恰好发现了这热闹赶上来的,还是在她晕倒前恰就撞到时非晚了。 “世……世子爷……” 岑隐这一出现,立马就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啊……世……世子爷……” 其他下人闻这声,一抬头,本就青白的脸色,霎时就更白了。原本就因时非晚出事而纷纷跪地的他们,这会更是惊得立即就又将抬起的头一埋,直接就埋至了地上,身子此时也瑟瑟发起抖来。 这里的下人算有一群。时非晚离开时并没有下人跟着。可她一出事,随便一唤,这附近擎王府的下人自然就都急着匆匆赶了过来。而且那些太后的美人们,身边都是随了婢女的。 “咚咚咚……” 岑隐的步子在离亭子二十步外的地方慢了下来。有人唤他,却是未听得他有任何回信回应。头埋地的下人们,唤了声后,便清晰的听到了世子爷重重向前的脚步声。 “唤神医了吗?” 头埋地的下人们自是瞧不清世子爷的神色的,但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世子爷的声音。 淡淡的,不轻不重,不透任何情绪,听着跟平时却也未有差异。 而世子爷的脚步声,也很快就消失了。应是,他这时已经抵达亭中心了。 “世子爷,去唤萧神医了。婢子们不知县主的情况,也不便直接挪动她。想来神医立马就要到了。” 接着,亭内响起了一声回应。 “把人给我。” 又是岑隐的声音。 “世……是!” 接着群人听到了一略有些犹豫的回应。 然后,场内忽然静了…… “县主何时出事的?” 不一会过后,世子爷的问询又起。 “就在刚才。” “出事之前发生了什么?” “世子爷,什么都没发生。县主不过是跟人说着话,说着说着,便晕厥了。而且,状况颇为奇怪,因她在此之前,并没有身子不适的状态。” “跟谁说的话?” “就是跟……跟世子爷的美人们闲聊了几句。” “什么美人?” “就是太……太后赏给世子爷的美人们。” “你是说——她们?” 岑隐的手随意的往后一指。 没有抬头,没有抬眼。他的手是指向身后的,然而眼睛却只紧紧的落往自己身前。 身前,他的怀中,此时时非晚正安静的躺着。岑隐的眸光凝在她的脸颊上,没有游移,静静的,难探神色。 “世……世子爷……” 身后,一众莺莺燕燕脸色一白,立马齐齐跪了下来。 “世子爷,我们……我们不过是与县主说了几句话。县主应是身子有虚,她昨儿不就忽发恶疾了吗?许是……许是今儿又犯毛病了。我记得昨儿府内神医说她好一阵子都不便出门来着。怎就……怎就出门了。我们……我们姐妹几个真的只是同县主说了几句话罢了。九公主也瞧见了,我们甚至没有碰过县主一分一毫。” 莺燕之中,立马有人说道。 “谁允你们与她说话的?” 岑隐声低低的,忽问。 “这……这……我们未想会在这儿撞见慧安县主。我们不过是想着昨儿府中有人传县主病得厉害,这会儿既瞧见了,便觉得应该问候一声。所以……” “只是问候?” “世子,真的只是问候。我们只与县主说过话,九公主也知的。” “是么?你们身上抹了什么东西?”岑隐这时,忽莫名其妙的问了句。 “啊?” “臭!” “世子……世子爷,这……不过是一些熏香以及一些脂粉味罢了。” “是么?”岑隐一声怪异的冷笑。 “是……世子若是不信,大可让人检查。奴……奴家甚至不知,世子爷为何会问及这些脂粉香味,难不成世子以为是……” “阿石。” 岑隐忽然一声呵,直接打断了女子的回答。 “世子爷。” 阿石忙站了出来。 “全都带下去,腰斩!” 岑隐声音清风似的,忽然下了一令。 声不重,听起来很平静。 只是这言中内容…… 嘶…… 在场群人,包括三皇子跟九公主在内,此时瞬间一震! “岑……岑隐……” 九公主这会嘴巴瞬间张得老大,一双眸子落在岑隐身上,已是满眼不可置信:“你……你疯了!” 岑隐这人九公主自然也不陌生的。 她知他心狠手辣,残暴无情,嗜血狠毒。他也不是头一次这么对待女人了。 只是残暴归残暴,岑隐什么恶毒事情虽都做得出来,可那对象他也还是会挑的。 他残暴,却不是没有理智的疯子!可是此时……此时眼前的这群美人,可是太后娘娘赏的! 这打狗也要看主人啊!更何况对方还是太后娘娘!而且人家昨儿才将人送过来!你今儿就要对她们全部实行—— 腰斩! 且,是在目前看来她们还真没有犯任何错的情况之下! 这要真斩了,那太后那边…… “带下去!” 只岑隐却是没听到九公主的话似的,他又重复了声,语气颇为坚决。 “是。”阿石点头。 而很快,阿石身后就出现了一群王府护卫来。一动手,很快便将全部美人们给扣了起来。 “你……岑隐……” 九公主不敢相信岑隐竟完全不是开玩笑的,她出声立马要阻。 然声才响二字,那些护卫们速度已是飞快的,扣上人就立马往下带了。 场内自然立马就响起了莺莺燕燕们的求饶声,喊冤声。说什么她们完全不理解世子爷为何这么待她们之类的。尽管……找时非晚聊了几句,确实是她们先主动的。 喊声很大,哭声很大,只却也只持续了那么几瞬……是的!就那么很小的一会!岑隐的人速度实是快!九公主的声音被掩了的那么几瞬之间,所有美人们竟就已经全消失在了现场。 人一消失,现场立马便陷入至了死般寂静的氛围里。 “……” 九公主捂着嘴,瞪着眼,望着岑隐,唇张着,却是已不知再说些什么。 岑隐疯了!他是完全认真的! 九公主身子有些小颤……她此时瞧着岑隐,一股惧意也正隐生着。 胸膛上下起伏着,她看了会儿,目光不知不觉地,便又渐渐的从岑隐身上,落至了他的怀中…… 他是为了……她? 九公主手指搓动着,眼底有疑、有讶、有好奇、有不解……然而,就算复杂的情绪交织,这个答案,她也已是肯定了! 岑隐今日各种举动都完全无遮掩之意。无论是先前与时非晚的那番诡异对话,还是与她对话时瞧向她的眼神,或是此时此刻……真的!若再瞧不出来岑隐是何种心思的,可真就得去治治脑子了。 更何况…… 九公主就站在岑隐跟前。她其实看得很仔细,这位世子大爷这会神色无大异,可身子却是微微发着颤的。接过时非晚的那一刻,他的动作更是小心柔和到不可思议,似生怕碰疼了她哪一处似的。 第207章时非晚的两日沉睡 可是…… 先前就算已瞧出了几分,九公主也完全没有想到,岑隐竟还会因时非晚,失去理智至如此程度! 所以,她以前,全在为时非晚……白操心了! “快……让老夫看看!” 九公主怔愣时,身后终于响起了一道大家期待的声音来。 这是萧神医的声音。这会他正提着药箱匆匆往这边赶来。 而且他的身后,还跟着好大一群人:那是擎王擎王妃一等!显然他们也听到时非晚莫名出事的消息了! “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晕厥了?” 擎王妃速度不比萧神医慢。 萧神医声音响后不久,他人便已挤至了岑隐跟前了。而擎王妃,也在第一时间匆匆围了过来。 她都来不及关心自家儿子的情绪,便冷着脸忙问道。 “神医好好瞧瞧。” 岑隐没有应声,只忙将时非晚的一只手递给了萧神医。 这个时候,什么男女之防岑隐是完全不会在乎了的。萧神医见此,连帕子都没多垫上一条,立马给时非晚把起了脉。 “如何?”岑隐问。 “这……”然,医术素来高明的萧神医,这会竟又少见的支吾起来。 “可是中毒?” “不像是。” “那是怎么了?” 岑隐问此句时,嗓子略颤了下。 他不比一些人,他知时非晚昨日恶疾是假。他知时非晚今早还好好的,知她习武身子也比其他闺秀要好。可…… “世子,怕是得带回去好好查查。老夫……还从未瞧见过如此状况。县主似乎……病了哪里。奇怪,这是什么情况……”萧神医思索着,又道。 “那可严重?” “严不严重,世子自己也会一些脉,应该很清楚。”萧神医看了岑隐的手一眼。 岑隐把不出时非晚是怎么出的事。可他的确是会一些脉象的。 萧神医方才已是瞧见握着时非晚另一只手的岑隐,手指轻颤了好几次了。这轻微的动作,已经很能说明时非晚的情况非常不好了。 是的!非常不好!岑隐抱上时非晚的第一瞬间,心中就已有推测了! “丁香,香药……” 岑隐听到此,手指却是微微从时非晚的脉象上移了开来。他低头瞧了时非晚安静的脸庞一眼,忽地高声唤了声。 “世子爷。”丁香香药这会也来了,忙应。 “带县主回房。”岑隐吩咐。接着起身,抱着时非晚将人朝她们递去。 “……”丁香香药一怔。 这……这世子爷不自己亲自将县主抱回去么? 虽说二人毕竟还没成亲,是有些不合适。可他刚不都已经不合适那么久了吗…… “是!” 只二小丫头这会虽觉得奇怪,却还是立马点点头将时非晚接了过去。 “劳烦神医了。” 岑隐看向萧神医,低着声又道。 “世子放心,老夫必然尽力。” 萧神医忙应了声。他瞧了岑隐一眼眸中情绪略异。只此时实也没时间耽搁,萧神医有话想说也只能先憋了回去,于是立马就只朝丁香香药招招手,然后提着药箱又往回走去…… 这不,没一会,萧神医就又离开了。 同时离开的,还有时非晚跟她的婢女,以及擎王妃跟她身边的樊嬷嬷这批人。 “我……我也去看看。” 九公主这时也忙道。她想了想,压下心底许多疑惑惊讶,后也跟了上去。 “都散了。” 时非晚一离开,寂静的现场不多会儿便响起了一道公子声来。 “是,大公子!” 一众下人们如临大赦。这不,一闻此声,便像是听到了灵魂在召唤似的。没用上一个眨眼,他们也立即消失了。 很快,留在现场的,就只剩下岑隐,擎王,以及方才指派人退下去的大公子岑止了。 而那三皇子,他则不知是何时自己早已离开了…… 岑隐此刻站在亭中。其他人散了后,见自己父王跟大哥还在,他却并无与他们交流之意。瞧了二人一眼后,转身,岑隐就往离开擎王府的方向走了去。 “站住!”岑止在身后道。 岑隐没有站住,继续前行。 岑止无奈,忙便跟了上去。 擎王呢,这会瞧见这一幕,摇了摇脑袋,叹了口气,却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的停在了原地……他儿子,娶个媳妇怎地就这么难! …… “站住!你要去哪!” 岑止加快步子,在转角一处道口追上了岑隐,直接拦截在了他跟前。 “大哥做什么?” “二弟要做什么?”岑止反问。 “无事,养伤。” “有你这般到处乱走养伤的么?常人见你,怕是都无法想象你昨日伤成了那副样子。二弟是不想要这条命了么?” “大哥不必担心,我没事。这些年什么伤没受过。” “没事回房休息对你也不会有坏处,乱走什么?” “……”岑隐默。 “你可是想去将军府?”岑止这时眉一挑,忽又问。 “……”岑隐继续沉默。 “你不说大哥也猜得到。是想离开擎王府去你那将军府待待吧。”岑止一副嫌弃的眼神。 “怎么,大哥连这等小事都要管?” 岑隐回。 这回答,也说明岑止方才是答对了。 “怎么,二弟真觉得自己克妻了?二弟不是一直不信神鬼之说么?” 岑止眸子动了动,忽道。 “……”岑隐闻声,略顿了会。过后嗓子略哑的回道:“大哥怎么看?” “不知道。”岑止答得很诚实。 “难道大哥信?” “不信。”岑止回:“但无法否认某些事的确诡异。若她之前身子好好的,也无人给她下毒的话,那……这是第二次了。断桥乃为第一次。而今日,大哥说实话,她中毒几率其实不大,那些美人身上的香粉若有问题,出事的断不会唯她一人。太后也没多大可能指派她们此时便动手。 若是其他人……她一直在擎王府,赐给她的都是最可靠的。更何况。萧神医也说不似中毒。可她……她身子平时应该也从未出现过这种问题。” “大哥这是在安慰人,还是在给人添堵?”岑隐有些听不下去了。 “大哥不信那些,但没办法否认,发生在你身上的事的确邪门。时家姑娘两次了,你那云姑娘,听说也中毒快无生机了。单这也就罢了,瞧瞧你前头那么多的未婚妻,全部都……” 岑止想起以前,眼底疑惑实浓。 未婚妻死得多的算诡异。而未婚妻死得多而且每一次都是莫名其妙死而不是被人害死之类的,那就更为邪门诡异了。 他是不信这些,可却也没办法解释发生在岑隐身上的种种。一声“巧合”也完全说服不了他。 “大哥不觉得,你是来劝阻我的,说这些不合适吗?”岑隐眸子低了低。 “二弟以为你躲去将军府,离时家姑娘远点,就能让她醒过来?就能没那么煞她?”岑止终于回归到了劝阻主题,道:“那以前那些女子,你可都没见过,怎么一样煞到了呢。” “我不信这个!” “二弟只是一半不信,却也不是完全不信!你只是怕冒险罢了。既如此怕冒险,你怎么不直接放手?你放手了,岂不是一了百了。不然,你若真觉得是你煞的她,那你怎么还不放手,就不怕害死她么?” “……”此句,岑隐无从做答。 “要我说,二弟此举实有些好笑。若信,你就应直接放手,因你总不会希望她被你害死。若不信……你离开住一趟将军府又有什么用?你不放手,迟早还是得面对她的,你还会将她娶进门日日相对呢。你这要信不信要躲不躲的,什么作用也起不了折腾的也只有自己。” “那大哥觉得,我当如何?” 岑止说的这些,岑隐其实哪里没想过。他的确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怕冒险却又舍不得放手。不放手这会儿却又想着躲。可明白是一回事,但……他又能怎么办呢! 那么邪门的事一件件串起来,“巧合”二字真的也说服不了他。可他……哪怕是有些信,他真的也实在做不到就这样放弃了! “大哥若是你,什么都不做,回房,养伤,等消息!或者……你继续去寻蓝天,他是仵作,你去问问他,对这些事,如何看。若不是邪门,那么所有的事,你我既不信是巧合,就必然只能信此为 ——人为!” “……” 岑止话至此,岑隐眸子忽地一抬…… …… 两日后。 擎王府,无名院。 “咳……咳……” 沉睡了两日的时非晚,今儿在快近正午时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就瞧见自己正躺在床上。床她是有记忆的,这是擎王府的床。 时非晚当下就知:她现在还处在擎王府了! “咳……咳……” 身子猛地一翻起,时非晚一双眼立马就往旁边看了过去。 “啊……” 同时,身边传来了女子的惊叫之声: “县……县主你……” “县主醒了——” 然后,就是一惊天动地的破天叫喊了。 此声才落,房外便立马响起了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来。 “县主,县主,您现在感觉如何?” 第208章非晚清醒太后传召 尖叫的女子正是丁香。她反应过来后,立马便扑到了床边,惊喜得差点哭出声来,忙问道。 “感觉如何?” 时非晚眨着眼,揉了揉脑袋,“我这是……” 时非晚的记忆停留在两日前。 她此时脑子并不迷糊,很快便想起了两日前发生的事: 她记得,两日前,她本来要去探看丑婆的!行至半路,岑隐的那批美人来了,见到她就过来问候之类的。 她实不想理会,很随意的忽悠了几句。可正要离开时,胸口却忽地一窒,脑袋一晕重,身子就往前栽了去了。 再往后…… 往后就是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沉睡了很久,然后醒过来了! “县主,您昏迷两日了,可将人急坏了!” 丁香这时都快哭了,忙道。 “我怎么了?”时非晚思绪理过来,揣测着她应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晕厥了治了两日吧。 她揉了揉脑袋,心中疑惑……她身子一响很好的来着。 可这会儿,时非晚感觉自己虽然醒了过来,可身体仍旧不大舒服。又软又无力,还有一股子恶心的滋味,胸口也闷得慌,头重重的,身上还有些冷。 “县主,你……你不知道怎么了。”丁香忙解答:“神医说你病了。可是病症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两日来他查看了两日,也还没有头绪。却未想,县主今儿您自个儿就这么清醒过来了。”丁香回。 “我病了?” “是。可不知是何病。” “可严重?”时非晚听此,眉一皱,也讶了。 “这……”丁香脸色又有些难看了。 萧神医这两天一直唉声叹气的,想也知道县主的情况绝不会好。就算现在她醒过来了,也不代表病就好了。 “县主,县主……” 丁香正想着该如何跟时非晚开口说时,这时门砰地一声忽地被人推响,门口处一声惊喜的轻唤也随之而起。 丫头香药端着托盘,这时正走了进来。 “县主,您醒来了真好。” 香药在外头时就听到了时非晚已清醒了的尖叫了,这会推门而入见她果真就坐了起来,忙加快了脚步也立马扑在了她跟前,道:“已经让人去唤神医了,他大抵就快要过来了,县主,您先看看这个。” 香药举了举手中的托盘。 时非晚眉头紧锁着,一头的雾水。 她病了?她怎么会突然病了的? “这些是什么?” 时非晚准备待会直接问萧神医,于是倒也没逼着丫鬟回答啥了。眸一转,落至香药手中,见她手中的盘中正装着两样东西。 “县主,这是专门给您做的。” 香药忙将下边一样东西拿出来递给时非晚,“县主穿上这个,以后一般兵器都伤不着县主。” “……”时非晚看清,愣了。 那是…… 那分明是一件已经做完整了的防护衣!就是上次用那什么游戏项目时赚来的材料做的!她当时完全没过问,也没想着要拿擎王府的东西来着。反正能赢全靠岑隐。 而且一般二人组,都是双人分礼的。 可现在看……这竟是一完整的套装,长衣长裤,连手套都给备了,尺码也分明是依她的而来的。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时非晚眨了眨眼,心中一个猜测忽然就诞生了。 岑隐那天那么拼命,莫不是因为…… 可,应该不会吧!时非晚相信岑隐喜欢她,可实没办法相信会有男子为了女子做到此种地步,所以,其实那天她也这么想过,但立马就被她自己的认知给推翻了。 “县主来的那天,世子就命令人缝制了。世子爷说,若是不直接做好,县主怕是不会收下。” “放下,回府时,我会带回去的。”时非晚道。心底则想着她得跟岑隐亲自道个谢之类的。 灵芝那事……时非晚这会儿已完全不生气了。事实上,那天她也没有责备岑隐。毕竟的确是她自己欠了他一条命,人家用的还是千年灵芝那等绝世药材。 那日……她实是因丑婆之事影响情绪了,心情差得很。说起来岑隐那等身份,此真的已算是在仗着她的任性了。 “那婢子给县主收好。” 香药闻言,一喜,忙将衣服又放了回去,又拿出托盘中另一物递给时非晚,道:“这是县主要的。” “这是什么?” “天成郡主五岁时的墨宝,那本手抄《药经》来着。郡主没食言,将真迹给县主送来了呢。”香药道。 “就是这个?” 时非晚立马接了过来,瞧了瞧。 的确是一手抄稿本。而且,看上去已是颇为陈旧了。时非晚一边问着,已是立马将其打开了。 “县主要郡主这个做什么?”丁香这时给时非晚端了一碗茶水来,随口也问了句。 “看看。” 时非晚答着,目光正从纸页上的每一个字上掠过。 “这些字真好看,郡主五岁时就能写这么好看的字了,难怪被人称为奇才。”丁香凑过去看到了一些,忙夸奖道。 时非晚没应声,只是很仔细的翻着页,手指一下下的轻敲着被子。 丁香偷偷打量了一眼,只觉县主这会儿的眼底有着沉思,似盯着这些纸页正想着什么似的。 “拿去,我看完了。” 不一会过后,时非晚关上了手中书本,重新递给了香药。 “是。”香药接过,忙起身,将书本跟那衣服,一并放进了柜中。等她再回到时非晚身边时,便见时非晚此时脑袋正倚靠着床头,闭上了眼。 “这神医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到。县主可是又想要休息了?”香药忙念叨道。 “我这病,是不是致命的?”时非晚没睁眼,无视了香药的话。她敲了敲手指,忽地,很平静的又问了句。 “这……” “实话实说!” “县主……” “我只听实话!” “神医说,若是一直寻不到药对症下药,只怕……会……” “知了,不是中毒是么?” “不是中毒。” “这下,我突发恶疾的传闻,算是做实了。都不需要跟人多解释什么了。”时非晚这会竟轻笑了声。 “县主……” 时非晚又笑道: “不是中毒,致命的病,而且,来得如此毫无征兆,还治不好。这我要是死了,你们家世子爷,克妻的名要被坐得更铁了!真是有趣了,他以往那么多未婚妻,全是突然就没了。倒从未想过,这事竟就轮到我自己身上了。我吃了十来年的饭,还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了一种这么奇怪的病。” “县主不会有事的,神医必能将县主治好。” “那什么千年灵芝,对我没用,是不是?”时非晚又问。 她想那一株千年灵芝,上次麦丫应是没用完,剩下的应被太医带回来还给擎王府了的。岑隐都舍得为了她给麦丫用,自然不会吝啬给她使。 “县主,那个对县主没用。” “果然……这得的,还是绝对没办法用绝迹好药治好的病。总之,治不好就对了。” “县主想说什么?”丁香听到这时,总觉得时非晚的话不是很对劲。尤其是这声“果然”,怎有些莫名其妙的。 “我要是死了。你们家世子爷的克妻榜上,又多一条了。”时非晚这时忽地睁开了眼来。 “县主不会死。” “如果治不好,真死了呢……” “这……” “如果治不好,死了,不管是外边的人,还是你们世子爷自己,撞上我这样的情况,都会觉得我是被他克死的。跟他以往所有的未婚妻一样。你们觉得,我是被他克的吗?” “这……世子爷他许真的……” 丁香香药对视了一眼,想到时非晚那句“想听实话”,这时支支吾吾着却还是点了点头。 她们其实的确是这么想的!县主好好的突然就病得快死了,这不是世子爷克的还能是怎么的……王妃要不是大公子相阻,都想要办法事了。 “那,如果我不是被他克的呢?你们相信我是忽然就自己病了?” 时非晚又问。 “这个……如果世子爷不克妻,县主这病,也实有些邪门。那就只能是,县主碰巧就……” “知道么?我从来不信碰巧!”时非晚这时笑了,“尤其是,在他之前有过那么多邪门案例的情况之下。” “县主,婢子实不懂……不是碰巧,不是克妻,那难不成还能是……” “他不克妻!世子爷呢,我有话对他说。”时非晚没提多的,却是忽问起了岑隐来。 “这,世子爷他……” 然,这一说起岑隐,丁香香药脸色一变,竟是更加支吾了起来。 时非晚一怔,“怎了?” “世子爷他……” “砰——” 正是这时,门口处突然就响起了一声重重的撞门声。 那声很大,也十分的突兀,像是突然劈下的雷般,直接将两小丫头给惊得身子都颤动了下。 “谁……” 两小丫头猛地扭头就转向了门口。 “慧安县主,太后有令,召慧安县主……” 接着,正就是门口处,响声了人的回应声来:男的,略尖,竟是宫中公公的声音! 第209章祸不单行世子出事 这是…… 丁香香药忙仰头看向门口 然后,她们就见这门竟果然被人给推开了,而门口,还已站上了一个男子——说准确一点,是站上了一名太监。他穿的,还是宫服。 “你……你是谁的人?这是做什么?怎地这么无礼直接撞门呢。” 丁香香药眼珠子瞬间瞪得老大,实不敢相信会有人敢撞时非晚的门。 外头的护卫干嘛去了? 不过她此时立马也认出了门口公公的身份:那是太后身边的徐公公。以往太后来擎王府,身边就常常带着这位徐公公。丁香香药以往都远远的瞧见过。 “慧安县主,太后来了擎王府,现就在王府主堂,想见见您呢。县主既醒来了,还请随咱家走一趟。”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也还来不及问什么,门口这时徐公公的声音又起:“这也是擎王,擎王妃的意思。不然,咱家也进不来这个院子。” 因是太监,出现在女儿家房门口,抛开身份跟不礼貌之类,倒也算不得逾越。 “太后传召我家县主?” 丁香听到公公提及这也是王爷王妃之意,脸色这才稍有回暖。难怪护卫们没阻了。只却也是一疑,太后来了擎王府吗?只她传召时非晚做何? 而且,县主正生着病。这徐公公这个时间点来,想是刚好就听说县主清醒了。若是安好心的,这般时候怎地会来打搅病人。 “可知太后传我是为何事?” 时非晚这时自也听到了, 她眉一挑,也看向了外头,问。 同时,人起了身,开始穿起鞋来。等鞋穿好,她又拿了一件挂在旁边的斗篷给披上了。 “慧安县主,主人家的心思,咱家可不敢过问,更不敢揣测。” 一近距离见到时非晚,门口的人便回道。 “可我家县主正病着。”丁香忙道。 “无妨。”时非晚罢罢手,面向公公:“公公前方带路,我这就随你去。” “好。” …… 见太后,这也不算是时非晚的头一遭了。 宫宴那日她就见过,岑隐生辰宴她还给了自己赏赐。而往后……往后她是擎王府世子妃,见太后也必是少不了的事。 不过是被传召罢了,太后来了擎王府,顺带想见见就住在擎王府的未来世子妃—— 这听着,除了时间点选得不对之外,真还没什么奇怪的。 然而,不知怎么地,时非晚途中,心竟少见的七上八下的,跳得厉害,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她方听到自己得了大病都未曾如此。 可这越是离擎王府主堂近,这种不好的预感她便愈加的强烈。 “慧安县主,到了,太后就在里边,请随咱家进去。” 走了好一会,徐公公真就领着时非晚来到了擎王府的主堂。丁香香药跟在时非晚后头,听此,两丫头才小心翼翼的抬了抬头。 只这一抬眼,二丫头顿时便傻愣了下,神色霎就变了!那是…… 徐公公没说谎,太后果真就在这。一身深红色的宫服,坐在堂中最高位置的便是她。再往下往旁一些的座位,坐的是擎王跟擎王妃以及……三皇子,九公主还有一位身穿朝服一看就是大楚朝臣的官员。 太后传召时非晚,这见面场合还有其他的贵族也没什么反常的。然而这些贵族之下……却还跪着一行人:一共五人,一个女人,四个男人。这五人手上都带着锁链。 很明显的:他们是犯人! 犯人?这是做什么?这看起来怎么像在审案子?可若如此,这个时候传见她们家未来世子妃做何? “太后娘娘,慧安县主到了。” 两丫头正疑着,徐公公这时却已朝前说道。 而前头的贵族们,这会自然是朝时非晚看了过来。 时非晚走向前,脚步最终停在了中间一处位置,低着头,余光瞥到那一行犯人时,袖下的手指此刻竟是微微颤抖了下…… “跪下!” 未及行礼,时非晚才刚一站近,迎面前头竟是响起一道怒呵声来。 时非晚闪闪眸子,又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五个狼狈的“犯人”,一缕疑思轻涌,接着,才跪了下来。 “你可识得她?” 前头这时一声问。 时非晚抬头,看向说话人手指方向,一愣。 “你可识得她?” 然这时,前头却又立马重复响起了这一声问。只不过头一次问话的,正是那位太后娘娘。而这一次问话的,却是她旁边的三皇子:岑宴,这个不知今儿此刻为何也出现在了这儿的男子! “她是圣莲宫宫主,圣莲宫有谋逆之嫌,县主可得好好看看,仔细瞧瞧,到底识得否,可莫认错人了。” 时非晚还没答,三皇子后又说道。 “……” 时非晚怔。 她此时正抬着头的。三皇子的话才落,恰就瞧见太后娘娘又诧又怒的狠瞪了三皇子一眼。 “识得就是识得,不识得就是不识得,你且说,你到底识得否?” 太后接着又一问,语气更重了几分。 “我……” 时非晚的眸子往三皇子的方向落了一眼,收回时目光便往旁侧看了过去……旁侧,跪着的正是太后手指的人:丑婆! “识得。”时非晚忽然道。 她的师傅,她怎么可能不识! 时非晚能猜到三皇子那声是何意思。 她不蠢。眼下这阵仗,她哪里还会看不出这“传召,分明不是为了单纯的见她之类的。一上来,未有人招呼她,连擎王妃此刻都没问候她一声,太后也没有对她这“未来世子妃”有任何表面功夫,一开头就是语气恶劣的一声“跪下”,接着便是审问…… 这不是正常情况! 这不是为了“见见”,这分明是是为了—— 审案! 至于审的是什么……眼下阵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五个犯人正是丑婆那批人。能够惊动太后三皇子,以及牵涉到擎王府,能说明这还不是一桩小案子。而这背后,必然跟丑婆的真正身份有关。 只是,为何问及自己…… 难道,他们已经查到了自己跟丑婆之间的关系了? 只是:丑婆到底犯了什么事?白莲宫宫主?有谋逆嫌疑? 就算她们说的是真的。问及自己可识得她又是为何?三皇子方才应是好意,刚刚的暗示明白着是想让她否认撇清关系。 那么,如果……她非不撇清呢…… 时非晚开始猜测起原因跟后果来…… “砰——” “好啊!果然是一伙的!竟是个白莲宫余孽!难怪妄图毒杀擎王世子!来人,将这贼女给哀家拿下!” 只…… 时非晚很快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了! 只见此时,她承认的话音才落,前头太后娘娘忽便怒冲冲的狠拍了下桌子,一恶指时非晚,便怒道。 然后,一群她带来的宫廷侍卫,便气势汹汹的走来,竟是要捉拿她。 “……” 时非晚猛地一抬头,神色一目,瞬间一滞…… 妄图毒杀擎王府世子…… 太后的话,时非晚没听全。那话前半截落入时非晚耳时,她便瞬间傻了,脑子里瞬间便开始一遍遍的回旋起太后前半截中的某一句来—— 难怪妄图毒杀擎王世子! 妄图毒杀擎王世子! 妄图毒杀擎王世子? 什么叫做妄图毒杀擎王世子? 时非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岑隐怎么了? 时非晚的眸光有些空,飘忽着开始打量起四周来:然而,的确没有岑隐! 偌大的主堂,那么多的人,却是偏偏少了一个按理来说一定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时非晚又想起了之前在无名院时,她问及岑隐,丁香跟香药难看的脸色跟迟钝的回答…… 难道…… “拖下去!直接乱棍打死!” 时非晚脑子一头雾时,太后娘娘这时又下了一次令。 此时,时非晚已经被人给扣住了手臂。方才她神思飘忽,脑子里除了那句就再没别的什么了,自己被人扣住了竟也没发觉。 而这个时候,侍卫是直接抓她的手臂的。什么男女之防在这时似乎已经完全不用在乎了。 “太后,且慢。” 时非晚懵着,没有反抗,这时,那前头的擎王出声了。 “怎么,阿隐现在身中剧毒,性命堪忧,擎王还有心包庇这个凶手吗?”太后答:“方才你们说,这案子有疑,时家姑娘对云柒跟阿隐下毒没有动机。这不,动机不就来了。她乃是白莲宫的人。白莲宫可是想刺杀阿隐的。阿隐前头的伤就是他们造成的。一次刺杀不成,他们便使上杀手锏。难不成到这份上了,还不能说明她有下毒动机?” “先放手。”擎王却是没有直接答太后,此时看了那些抓着时非晚的侍卫一眼,皱了皱眉。 “……”侍卫们却是没有听令,只看着太后。 “阿石,你把衣服拿过来,先给县主瞧瞧。”擎王便也没再说了,忽然吩咐起另一人。 “是!” 答话的阿石是岑隐的人。此时听声忙点头应是。然后,立马转身去拿什么东西了。 擎王发话,那些侍卫们虽没完全听,却也没敢完全无视。于是,一时也不敢直接将时非晚带下去了。 “县主,世子爷昨日中毒了,跟两日前云柒姑娘中的毒一模一样。这是毒的来源。” 阿石不一会便赶了回来。 都没等太后再发话。他立马就快步来到了时非晚的跟前,甩下了一物来—— 那是一件衣服!时非晚做的那件衣服! 第210章衣服惹祸岑隐清醒 就是她送岑隐的那一件衣服! 时非晚低头,瞧衣……这下,她全明白了! 岑隐是真出事了!丁香香药先前提及世子支支吾吾的,就是因为这事!岑隐出事是在昨日……或者说,郎中他发现他出事是在昨日!而内容,就是:中毒! 说起这事,还得从两日前云柒中毒开始说起! 那时,云柒说自己中毒了,没有人过多在意。那时也没有查清楚毒的来源是在哪。而,就在昨日……萧神医突然发现岑隐也中毒了! 中的,跟云柒是一模一样的毒! 毒的来源,看眼下这情况,明摆着,这是已经查出来了:就是时非晚送的这衣服! 时非晚的衣服失踪过一阵子。是九公主帮她找回来的。而九公主,正是从云柒院中找到的。云柒接触过那衣服,时间或许还不短,衣服有毒,恰好解释了她为何中毒。 而岑隐更是穿过这衣服。衣服有毒,他后来自然也跟着中毒了。穿衣时间久,中毒深浅,必然比云柒要深。 郎中已经查出来毒的来源是这衣服,那么,送衣服的时非晚,自然就是第一嫌疑人了! 很明显:这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衣服是她做的了! 只,昨日岑隐出的事,擎王擎王妃昨儿也没有将时非晚直接丢出去。她身边依旧有丫鬟伺候。方才听擎王之言,他似还有偏袒之心。显然,时非晚下毒,他们并没有全信。 但今儿,太后来了…… 太后是为了丑婆的案子来的!时非晚没有猜错,他们,刚刚好,就在查丑婆的过程中查到了她跟丑婆的关系了。于是,这两案子就这么联系在了一起。 在传召时非晚之前,擎王擎王妃说:衣服虽为时非晚送赠,但她并无动机,此案有疑。 太后这时就搬出来她才查到的信息了,说:时非晚是圣莲宫的人!圣莲宫想刺杀岑隐,这就是动机! 于是,就有了刚刚的传召,以及方才那番对话了! “谢谢,我知道情况了。” 时非晚此时的思绪已经一点点回来了,她低着声,对着阿石说了声,目光落在了那衣服之上。 “这衣服,小九说失踪了一阵子。但,衣服已经让郎中验过了。衣服里要入毒,需要长时间丝线浸泡。所以这衣服的毒,是在建安伯府时浸入的。下毒的,不可能是衣服失踪后经手的其他任何人。而在此之前,这衣服可就只在慧安县主手中。哀家觉得,这案子再清晰不过了,实是不明白,擎王哪还觉得有疑?难不成,擎王觉得这一个女子,比阿隐还重要么?” 太后没有要收回侍卫们的意思,只此时她还是出声附和了擎王一句。 “本王只是觉得,这是擎王府的家事,不必太后操心。”擎王回。 时非晚此时一边细看着衣服,一边已在细听起这案情情况。 听到这,她皱了皱眉,才清明的眸子忽地又混浊了几分: 怎么,这衣服浸毒时间,竟然是在建安伯府时么? 可怎么可能! 这衣服,的确是她做的那一件。别人做不出来,也不可能复制。 太后此言不会是说假。擎王府的人不会允许郎中在这事上出问题。那么……难道真是在伯府时,衣服哪个环节就出问题了? 若是如此,其实都无需问动机,常人的思维大抵都是这样:一定是她无疑了! 便是擎王此时有心偏瘫时非晚,其实也没有一句话能够从案子上多辩驳几句的。 或者:其实擎王跟擎王妃此时都已经相信就是她下的毒了!不直接让太后将她给打死,怕只是因为顾及了岑隐。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对时非晚真的全信任! “擎王世子出事,关系国运,是国之大损。更何况,这时家姑娘还是圣莲宫的反贼,如何不干哀家的事?” 太后此时忙驳道。看眉眼,她已是愈来愈不耐烦了。 于是,刮一转又道:“铁证如山,就摆在这儿!许是这时姑娘倾城绝色,擎王是个男人,大抵有些舍不得吧。可哀家也是看着阿隐长大的,想到他如今性命堪忧,中毒过深千年灵芝都已无用,哀家便心如刀绞!如此一个伤害阿隐的逆女,哀家岂能看着她在这逍遥!” 太后这话说到这,似真的伤心极了。看眼眸,竟都略有些发红了。 旁边擎王却因她一句“擎王是男人舍不得”,而气得鼻子瞬间冒烟了。正要回,太后已是忙又道:“带下去!乱棍打死!如此逆女,犯下这等滔天大罪,哀家岂能不给阿隐报这仇!” 最后一句,太后的语气却又立马加重,不容抗拒。 宫廷侍卫们本就在等令,此时又闻言,立马有了底气,忙齐齐回道:“是!” 然后,时非晚就感觉有人开始使劲拽起了自己。 “……” 擎王这时却已无言。 时非晚能瞧见他的视线正往这边落过来。那眸色极致复杂,不知是伤痛还是纠结或是怀疑,以及……其他的一些什么…… “等等,太后娘娘,我有话要辨!” 时非晚此时是清醒的,自然不会白白等着人拖走。她手一抽,使了些巧劲想抽出身来,脑子里思绪飞转着,却是立马高声说道。 对于这案子的其他部分以及圣莲宫什么的……时非晚此时已无心顾及。她暂时也无法去想为何这接二连三的,衰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着。 就好像,背后有一双大手,在操控着每一步般。 不过这一些……这些案子要如何彻底理清,将算计者抓出来还击,都不是眼下她应该考虑的事! 事情得一件一件的解决!而眼下头一件事就是:她得先保命! “带下去,碍眼!” 然,太后明摆着是想要了时非晚的命,这会完全不愿给她机会辩驳。听她开口,忙又重重说道。 侍卫们看懂了太后之意,一对视,立马更加用力的拽紧了时非晚。然后,就打算在几眨眼之内将她带出去给解决了。 时非晚手被人拽着,眸子一暗,已是知自己的情况实不妙了。 擎王王妃都不再开口。看来:在如此证据面前,他们是真的也大信她毒了他们儿子的!一开始的偏袒应真只是在想着或许该顾及岑隐! 可她……她需要有机会开口辩驳! 时非晚想着,袖下拳头忽地悄悄紧了起来—— 她必须得动武! 只要暂时挣脱,给她机会,她可以辩驳给自己洗清几分罪! “放手!” 想着,时非晚的手忽悄悄提起了力来。一一剂冷眸已是直接扫向了身边用力最狠的一名侍卫。 一个猛地用力,时非晚便抽出了手来。那侍卫似怔了怔,而时非晚不准备给他多反一点反应的时间,拳头便就要在下一刻挥出来。只…… 只拳头冒出过长的袖口时,时非晚的手却又在下一刻,猛地止了下来。 就像是突然定住了,石化了似的! 同时石化的,还有她的一双眼—— 她的眼,此时正在看面前的侍卫: 她瞧见他忽然流血了!因为他的脑颅,这时已经被一把长剑穿破! 鲜血洪水似的瞬间漾开。一声声惊“啊”于此时在四周炸开。 时非晚的眸子,在那破开的头上停过,渐渐地,便转向了那插中人脑袋的剑的主人…… “世……世子爷……” 一直愣在后头没有任何机会跟身份开口说话的丁香香药,此时忽然一声高唤。然后,身子不顾规矩的便朝着后方某一角冲了过去。 “世子爷,您救救县主!此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县主心善,怎可能对世子下毒!” 二人扑过去的方向,紧接着响起了二人的哭诉声来。 时非晚的眸子,此刻落往的正就是那个方向。 “阿……阿隐……” 与此同时,前头高堂响起了一声紧张的轻唤声来,是擎王妃的声音。 “放开!” 只门口的人却未加回应。他的视线正落在时非晚身边的一群人身上。 是!门口那人,不是岑隐,又还能是谁呢? 时非晚这会略怔着,立马感觉身边一轻,正是那群侍卫们自动放开了她退后了一小步。 时非晚心底一股莫名滋味涌过。她再次抬起头来,瞧向门口,恰就见岑隐已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岑隐中毒了吗? 时非晚抬头望过去,已是开始打量起岑隐的状态来。 太后先前用的是“妄图毒杀”,而不是“已毒杀”,就已经表明了岑隐的状态了:他中毒,可还是活着的!未出现,应是身体状态实不适。 然而此时,时非晚看过去……若不是先前听到过他中毒了的消息,只用眼睛看,她实发现不出来岑隐有多少异样来。 他还是那样:之前重伤也是如此!眼神威严而坚定,身形挺拔,背脊挺直。除却脸色略苍白之外,永远是坚定傲气的模样。 岑隐的步子,最终是在时非晚的一步之外停了下来。 “阿隐,你这是做何!” 也正是这时,前方高堂,响起了太后一声重怒声来:“反了是么?哀家的人,什么时候能轮到你随意动手了!” 第211章岑隐的惊人坏脾气 “倒也想知道,太后这是想做何!什么时候,皇上亲赐的擎王府世子妃,太后说杀就能杀了!” 岑隐听此,看向前方,回。 “放肆!” 砰一声……太后一拍桌子,声音里怒气更重了:“你可知你这是在对谁说话?擎王府是想造反么?见着哀家竟敢如此无礼!” “太后方才不是还说看着我长大的,心疼我为我气不过么?既如此心怜,方才我不过是杀了一个妄图对世子妃不敬者,太后又何必动怒!再是,我身体不适,太后既怜我,想来今日是可以免了其他礼节的。” 岑隐无半分恭敬的又回。 “你——” 岑隐话到了如此不敬的份上,就差直接指着太后的鼻子骂她虚伪了,太后的脸面这下哪还挂的住,气得胸膛上下直起伏。而心底,除却怒之外,这会则是浓浓的震惊。 是的!震惊!不止太后,此时三皇子,九公主,以及屋内的其他许多人,皆是不可置信的正瞧着岑隐! 岑隐,他是京都的风流人物!京都贵族圈,少有对他没几分了解者!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岑隐狂,傲,目中无人,肆无忌惮!然而,他不愚,不木,不是完全不知变通不懂交际圆滑! 最起码,在面对圣上,太后,皇后这等人时,他的行事从来都是几乎无可挑剔的。他的不恭不敬从不会在这几号人面前表现! 毕竟擎王府本就已经功高盖主,权势滔天了!更大的主子面前若是依旧毫不收敛,那么,祸事,只怕也不会多远了! 然而此刻…… 他自己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胆敢当着太后的面,直接用那么打脸血腥的手段不经她同意杀她的人的事,大楚朝堂,上上下下,这绝对还是头一遭! 在杀完人后,更加狂傲的对太后说如此不敬之言的,更是从所未有过! 这是真想反吗! 所有人这会,已都是受惊的情绪! “世子!” 时非晚此时眉头一皱,同样也感到吃惊了。她忙抓住岑隐的胳膊,抬头瞧向了他。 时非晚此时是紧张了。方才她被人拖她都没觉紧张。然此时……她手心开始帽汗。 擎王府的难处跟处境她不是浑然不知。擎王府中的人行错一步,或能诸城大错连累全府。 君君臣臣,太后到底是太后。时非晚心中再对她不满,可也不能毫无分寸的看着岑隐因她而惹出更大的祸来。 时非晚的动作,岑隐这会明显察觉了。时非晚能感觉到他的手明显的一怔。 岑隐的视线忽至太后身上移开,侧头,落往了她。 “丁香香药。” 只他什么也没对时非晚说,只瞧了她一眼,忽地便唤道。 “世子爷。” “县主如今不便劳累,带县主回房。” “是。” 丁香香药一愣,反应过来时忙点头道。她们……方才就一直担心着时非晚的身体了。 “放肆!” 只才应,那太后哪还能看得下去:“世子这是要包庇毒杀你的凶手么?别人的家事哀家本管不着,但擎王府身系国事,哀家岂能容得这等不干不净的人!” “太后是说皇上亲赐的县主不干不净么?” “你少摆出皇上来!他若是知道,必然是第一个饶不了她的!怎么,哀家为擎王府除去这等不干净的人,还成哀家的罪过了不成?还是世子到现在还不知她是什么身份?” “建安伯府身家清白,祖上有功,太后这样随意诋毁伯府中的姑娘,说杀就杀,传出去,怕是要让朝臣寒心。” “清白?伯府姑娘?”太后听此一声冷笑:“她若清白,这天底下就没有姑娘是不清白的了!且不说她那些臭名声,世子爷自己不介意,哀家也说不得什么。哀家且说说她,世子爷自己再来评评,她到底是清白还是可疑! 圣莲宫世子也一直在查。圣莲宫有谋逆之嫌,世子比谁都清楚。宫中宫主亲自派人刺杀世子,世子可是吃了大亏的。伯府清白,圣莲宫可不清白! 而,你可知你这未来媳妇是什么身份?她,是这圣莲宫宫主精心培养出来的徒儿! 此,可是他们的人主动招供的。哀家也派人细查了。数十年精心栽培,挑选徒儿偏偏挑了个最貌美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能学的比宫廷公主还学得多,学得精。便连宫中礼仪都有所涉猎。那么短的时间,学那么多东西,可见其间有多刻苦。 美人计,前朝可也有过。那圣莲宫宫主如今将她送进了京都,一步步将她推至了宫廷皇子或王府世子的身边,安的什么心,世子难道想不到么? 没准,世子被刺杀,就是因为这亲事!因世子不是这宫主的选择,人家想要让她的徒儿恢复自由身,另寻贵主呢! 哀家说的这些,世子若是不信,大可直接问问你这娇媳妇。” 太后愈说愈气,眸子又冷飕飕的看向了时非晚。 “……” 时非晚此时却忽然愣住了。 宫主,徒儿,精心栽培…… 她的脑子里开始反复回响起这些字眼,脑海中不自觉的开始回忆起过去的一幕幕来…… 丑婆,为何对她那么好?为何非要她学那么多东西?为何她学不好时就对她说她必然得争气学得比任何人好?为何……这一个个的问题,时非晚曾经自己就想过。 她早猜过丑婆的身份有疑。 她也揣测过丑婆这么教她,非把她教得比其他官家名媛还多才艺,这是为了什么。 而此时,太后一番言…… 时非晚想:她明白了! 对!时非晚此时自己觉得太后这番话,最起码关于丑婆栽培她其心不纯的那一部分,她没有说错! 她在回想过去。与丑婆碰面时,是在乡下。她还有着一些记忆。她记得那会儿,她跟丑婆还没有多熟之时,她就忽然对她说,做她的徒儿,她教自己东西了。 怎地还没有多熟悉之时,她便愿意倾囊相授了? 那会时非晚就问过。 丑婆开玩笑的说:还不是因晚晚你够漂亮! 那言,于时非晚而言,只是一句随意的话。 而现在回想起……时非晚觉得:那真的就是答案! 因她够漂亮,脑子也不是那么不能用! 所以,丑婆选了她!目的—— 就连时非晚自己,现在也开始猜:丑婆原本只怕真是想让她未来施什么美人计的!除此之外,她真想不出其他了。 至于对谁施……丑婆行的既是大事,谋算的若真是如此重量级的皇族,那么便是美人计,要使自然也会是使在皇族身上! 对!这真的是精心栽培!这绝不是单纯的因“缘”相授! 因为,在幼年中,她学不好时,丑婆是非逼着她往死里学的。如果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为何连一丁点玩耍的时间丑婆几乎都没给过她…… 只是……后来,丑婆却又为何也没对她说过什么。也还没有亲自授意,让她去接触什么皇子之类的。 “世子怎么不问呢?你是不想问,还是不敢问?” 太后此时正观察着时非晚的反应,忽地又开口冷笑道。 “丁香香药,带县主下去!” 然而,岑隐竟是未加理会。他又瞧了时非晚一眼,又重复命令了声。 “哀家看谁敢将她带下去!给哀家拿下!” 太后见此,终于是彻底动怒了! 一拍桌子,问都已不再多问一句,便又下令道。 “是!” 那些宫廷侍卫们,本来就是太后的人。先前岑隐那一举,他们才没敢继续动手。而现在,太后亲自又发话了,自然无人敢不遵。 “世子爷。还望让道!” 侍卫长此时已经走到了岑隐跟前,略有些为难。 “太后娘娘,我若非要把她带回去呢!” 岑隐淡淡抬头面向太后。 “直接动手!哀家的命令,难不成你们还不敢执行么?”太后不理,继续吩咐她的人。 “是!” 得到硬令,一群侍卫再不敢迟疑。已是立马围近。见时非晚此刻正拉着岑隐的胳膊,无奈,一群人便想直接绕过岑隐将她给带走。 “撕——” 然下一刻,却是立马响起了武器拔出声来! 只见这堂中四处,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飞出来一群黑衣来。侍卫们动手时,黑衣现,轻飞落地,几乎是在瞬间便落至了时非晚跟岑隐跟前,将他们二人护在了其中。 而且,黑衣此时一个个,都已拔出了武器! 算下人数,太后这到底没在宫中,带的人不足。一群侍卫加起来,竟少了一倍。 “大胆,岑隐!你这……真想反了吗!” “太后肝火灼心,必然不适,带太后回宫!” 岑隐这时对着那群侍卫吩咐。 “你敢……” “我效忠的乃是皇上。皇上说我忠,我自就是忠的。皇上还没开口,太后还是别什么帽子都往朝臣身上扣的好。明日,我自会亲自面见皇上,是错是过,自有圣主定夺。” “太后娘娘……”侍卫们瞧向太后,这时实已不知该如何。 真要强行带走,这也打不过啊…… “如此一个可疑贼女,你非护定了么?” 第212章时非晚的反常平静 “太后觉得呢?”岑隐淡声回。 “岑隐!”太后重声:“你最好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自然知道。臣下在护皇上的颜面!皇上亲赐的慧安县主,臣下实不敢不护!否则,她若真出什么事,明儿传出去,太后娘娘能够如此无视皇上,对他亲封的县主,亲赐的擎王府世子妃,随意说杀就杀,任意打脸,那我君颜面何存,皇威何在?今儿我或许有过,但……太后相逼,臣下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朝堂之上,皇上才是君,大过太后,臣下自应先替我君着想!” “你……你……”太后听到这,胸膛直起,差点要喷出血来:“擎王世子好一张利嘴!好……好!那哀家便瞧瞧,明日世子要如何收场!且等着,你如何护得住这贼女!” “娘娘……” “我们走!擎王府的闲事,哀家可管不了!省得被人贼喊捉贼,被扣下天大的帽子!” 太后猛地站起,已是怒冲冲的说道。 “这……是……”宫人们应。 “恭送太后回宫!” 岑隐这时忽然提高了音量。 “不用!” 太后黑着一张脸,狠狠甩下一句,领着她的人,又狠瞪了时非晚一眼后,跨开了步子…… …… 一会过后,堂内已无太后,她的人也已被一并带走。 当然,太后此时,除了离开也做不了什么了。岑隐护人之心坚定。她带的人不多,要强行抓人擎王府的真动起手来,她在这个现场还实拿他没办法。 岑隐不敬倒是事实。可这不在宫里,她想拿下也无人指使。就算……是在宫中,岑隐如此一个人物,要指责要捉拿要严惩,也不是她一句话就能完事的。这闹,必然是要闹到皇上面前的。太后虽有权,可也不能明着直接越过皇上。 不过……这事,今儿完了,可怕今儿这结局才只是刚刚开始。时非晚与圣莲教的关系,岑隐中毒之事,岑隐不敬之事……一切,可都还没有收场呢! “三皇子。” 太后一走,堂内忽地便静了下来。最终还是岑隐又打破了静寂。 “嗯。”三皇子正在前头,应。 “圣莲教牵扯太多,皇上想亲自插手,自是有其原因。想来在他了解一切之前,三皇子必不会让嫌犯出任何事的!” 三皇子听到这,瞧了一眼时非晚,这才道:“我心中有数,不劳世子操心。皇上未下令前,我自不会允任何人私下里对他们做什么。” “皇子知道便好!” 岑隐听到这,目光这才从三皇子身上移开,又唤道:“丁香,香药。” “世子爷。” “扶县主回房。” “是。”两丫头忙应。 便忙朝着时非晚走了过去。 “县主,婢子们扶您回去,” “好。” 时非晚眨了眨眸子,其实并不想回去。因她还有话想对岑隐说。 只此时想到岑隐的身体状态……时非晚觉得自己还是别打搅他了。 想罢,时非晚松开手,也没跟擎王擎王妃道任何别,转身,便要走。 “丁香香药。” 只她才转身走了两步,岑隐顿了会后,忽地又猛地转过了身来。 “世子爷,可是还有吩咐?”两丫头愣。 “扶县主至长隐院!神医在那。”岑隐又道。 “……”丁香香药一怔。眨了眨眸子,却是立马便反应了过来,忙道:“是。” 时非晚步子一止,顿时也是一愣。 “县主。” 丁香香药要过来扶她时,时非晚罢罢手,忽地转过了身来,瞧向了岑隐,道:“世子还有事要处理吗?” 时非晚瞄了一眼现场。 “爷过后便回。”岑隐回。 言下之意,他是真的还有事要做。 “咳……” 先前围观了岑隐不理智护人的整个过程,既没干预阻拦也没开口说话的擎王,这会忽地重重咳了一声,便道:“阿石,带世子爷下去。” “父王。” 擎王话音刚落,岑隐却转身瞧向他道:“我还有话对父王说。” “呃……”擎王挠了挠脑袋,忙道:“那个……父王记得还有些公事未曾处理。阿隐若有什么话想说,改天吧。” 擎王说着忙移出了步子,明显是想要逃离的架势。一面还给阿石使着眼色,道:“还不快带世子爷下去!” “世子。”阿石为难的瞧向岑隐。 然…… 很快他就不需要为难了! 因这一抬眼瞧过去,忽就见岑隐双眼一闭,竟是直往后倒了去…… “世子……” …… 擎王府主堂的热闹,最终结束于岑隐的闭眼上。 一会儿过后,堂内空了。时非晚则是随着丁香香药一块往无名院的方向走回。 岑隐被带去了长隐院。一大堆人跟着,擎王,擎王妃,九公主等等。只时非晚没去,现她也没有去长隐院的意思。 她倒是想去,只她现在还背着给岑隐下毒的嫌疑。人父王母妃就跟在身边,她出现只怕人时刻得防着。 “县主不必多想。婢子比您更知王爷王妃。婢子觉得,他们若真不信县主,县主现在已经不在这了。” 丁香紧步跟着,瞧见时非晚走在前头,途中实忍不住说道:“婢子觉得,他们今儿瞧起来有些奇怪,怕是……另有缘由……” “他们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时非晚道。除了行事不便之外,她其实压根儿就不在乎。 “县主请留步。” 正说着,这时,后头忽响起一道声音来。 时非晚步立即止住,转过了身去。看清唤她的人时,时非晚步子往后一退,忙行礼道:“三皇子。” 唤时非晚的,正是岑宴。他此时也正往这个方向走来。 时非晚一瞧见他,就想到了丑婆他们。直到先前一会,她才知道其实皇上将圣莲宫的案子交给了三皇子。因此,时非晚此时不敢对他有任何不敬。 丑婆……方才是被人给带走了。时非晚想跟她说说话的,可也知并不是时候,便暂时什么也没说。 “三皇子。”丁香香药瞧见岑宴,一怔,之后二人眼神略怪的对视了一眼。 岑宴三步化作两步行至了时非晚跟前,忽道:“县主不必多礼。” “皇子可有事?”时非晚步子又往后轻退了几步。 岑宴见此,眸子轻闪了下,回:“县主也知我在查圣莲宫,不过是想过来问县主几句。” “皇子请问。” “当初……可是因我也不是你应使美人计的人,所以,你……” “我实不懂皇子此意。”时非晚忙打断:“或许真有人想将我当棋,只我自己看,我从不是任何人的棋子。那人是我师,于我有大恩,只我不知什么圣莲宫,也不知她教我育我是否另有图谋。我这般说,皇子可能明?” 果然,他们真的全是信太后之言的…… 时非晚答着,心底却也不意外。 其实,站在旁人的角度,她都会怀疑自己的。丑婆精心苛刻的栽培是真,她身份有疑也是真,自己是她徒儿亦无可推卸。衣服也的确是她送出且在建安伯府出事的。 时非晚自己,想到这一条条,其实反而更意外于岑隐的态度。她觉得王爷王妃正常。岑隐还那么护她才是脑子有病不正常了。 岑宴看着她,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县主大可安心,圣莲宫牵扯许多往事。我探过皇上之意,他要查,却似乎不是因想杀人。” 时非晚未想岑宴会忽回自己这么一句,顿时一怔。 “县主……”岑宴此时盯着时非晚,还想要说些什么。 “时非晚!” 只正这时,远处又响起一声唤来,打断了这二人的对话。 “时非晚!” 然后,二人就见某个方向,九公主正小跑着赶了过来。 “三皇兄,你在这做什么呢?” 九公主走近,一瞧见三皇子,便忙拽上了时非晚,道:“三皇兄若是想问话,改日吧。我现在要带她走,王妃有召。” 时非晚顿时看向了九公主,道:“公主这个时候,还要玩闹吗?” 岑隐昏迷,擎王妃还哪来的心思召她。 “怎么,你以为本公主骗你呢?就是王妃姑姑让我来寻你过去的。世子爷方才又醒了,问你怎不在长隐院呢。我说你这小女子,真是个没心的。” 说着,九公主又瞪向丁香香药,“还有你们,没听到世子爷的吩咐么?他先前是让你们带县主回长隐院!” “县主。” “行了,我知了。”时非晚一听,点点头,便直接转过了身来往长隐院走去。 岑隐醒了若要见她,刚好,她也有话对他说—— 背后那双手操控了那么久,如今,总不能再坐以待毙! …… “喂喂,你还好吧。” 时非晚转身后,九公主又跟了上来,瞧了瞧时非晚的脸,道:“遇上那个煞星,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嘿!这么年轻,竟然就要……” “公主请放心,我会活得比公主久!” “唯,怎么说话的呢?人神医说了,我问过了,你那病,奇奇怪怪的,治不好。” “治不好么?那公主且看看,我像是担心自己病情的吗?” “啊?” 第213章岑隐解毒反击前奏 “难不成你不怕死?”九公主忙道。 她瞧瞧时非晚,这时才发觉时非晚神色坦然,眸中可未见任何绝望。 “放心,我会比公主活得长的。” 时非晚随口回了句,也未多加理会。便加快了速度往前迈了去…… …… “县主。” 九公主没有说谎,擎王妃是真的召了时非晚的。时非晚一入长隐院,所有奴婢们都还是恭敬的。她一路奔往岑隐房间的方向,也未有人阻之。这只可能是主子们没有下达阻她接近世子之类的命令。 时非晚却是未在长隐院的其他地方见到擎王擎王妃。倒是临近岑隐寝房时,瞧见了站在外头的阿石。 “县主……”阿石一见时非晚,脸色却诡异的一变,神色竟就透出了些许紧张,且忙将她拦在了岑隐的寝房之外,道:“县主且等等,方才世子醒来了,但方才又睡了过去。王妃说,县主若是来了,现在……现在还是别进去。世子在进行治疗。” “你说什么呢?方才王妃才让我带县主过来。”九公主未想岑隐再度晕厥了,却是忙道:“神医治神医的,咱进去瞧瞧又不会打搅。” 阿石似怕时非晚误会了,忙道:“县主,王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县主现在实不便进去。” “就去看看,有什么不便的。”九公主道。 “可……” “可什么?”时非晚问得很冷静。 “公主,其实是天成郡主来了。她寻到了解毒的法子,现在是她在给世子爷治疗。”九公主的丫鬟先前被九公主留在了这里,这会也站在门外的,这会她见此,白了阿石一眼,忙对九公主道。 “啊?卢子瑶来了?”九公主惊,登时一挑眉。 “是。公主,您先前才走郡主后脚就到了。世子爷的毒神医也拿之没办法,中毒太深千年灵芝也无用。宫中的太医全看过了都解不了。但两天前,云柒姑娘中毒时,郡主心善,不忍她离世,世子爷还未被发现中毒时郡主就开始想法子替云柒诊治了。 方才她匆匆赶来,说是……她已经找到了救治法子,云柒姑娘现在已经康复了。现在,郡主就在里头给世子用同样的方法诊治。” “……” 时非晚跟九公主听到这,都静了静。 “你是说那毒,卢子瑶能解了?” 愣了一会后,九公主撇撇嘴语气阴阳怪气的问。 “是,公主。” “太医神医不是都没法子吗?她现在就会解了?倒是真会抢风头。” “这……公主,世子爷的毒能被解了,这可是好事。天成郡主她……公主也知道,郡主是我大楚奇女。以前的马疫,本也没有谁有办法,可却是郡主破了。郡主自幼习医,医术本就不浅,她乃天下奇才,解无人可破之毒,此也不是第一例。这些年,郡主的医术只怕又有长进。” 丫鬟小声的说道。 “哼!”九公主不屑的抿了抿嘴,然而,却也没什么话可驳了。 她表面很不服气。但方才听到这消息,心底……说实话,也是一喜的。 她虽然不大看得顺眼岑隐,可也不会巴着人家出事。 再就是,听到是卢子瑶有了解毒法子时,九公主一开始虽也一愕,但渐渐的……却又很快平顺了过来,更是有种也没那么惊讶的感觉。 卢子瑶!这个女子,也不是第一次惊人了!她身上的奇迹发生得太多了。放在她身上,什么事都没什么可惊的。况且她的确从小钻研医术,脑子也灵活,这一个幸运有了灵感有破毒之法……是她的话还真难生出多少质疑之心来。 “哦?天成郡主在里边医治吗,为何不便?” 一侧的时非晚呢,相较于九公主的不大甘心,却只愣了那么一个眨眼,她便忽地说道。 瞧着,没有过多的压抑,反而,她似松下了一口气似的,神色也忽地变得轻松多了,眼底,划出了短暂的一抹惊喜。 岑隐的毒有得解了,这自是好事。 “因为,那解毒法子,是……是……” 九公主的丫鬟回话这会儿也有些结巴了。 时非晚见此,知不是王妃因质疑自己而阻隔,已是不耐烦的懒得听了,直接一提步,她绕开阿石,就往里走了去。 “县主……”阿石脸一黑,忙要阻之。 只,他哪能阻住时非晚。这不,一眨眼的功夫,时非晚便从眼前消失了,进了里边的寝房。 倒是九公主,此时似想到了什么,乖乖的待在了外头没有进去。 …… “呀,阿晚。” 时非晚一入岑隐寝房,立马便听到了一声惊讶的唤声。 是擎王妃此刻突然发现了她,神色一紧。 “王妃。” 时非晚忙行了行礼,眉眼中只有平静,毫无戾气。说完,她往房间内一扫…… “咳……”耳侧,这时恰好传来了萧神医的一声怪异的轻咳声。 房内没有别的丫鬟嬷嬷小厮。除岑隐跟时非晚之外,就只有三人:王妃,萧神医,以及……那卢子瑶! 时非晚此时目光自是往床边看过去的。然而,她便见此时的岑隐,上半身是裸着的。未穿衣服,身上则已扎了满满的针。 卢子瑶此刻就坐在他的旁边,手中还拿着针,此刻正扎往岑隐的一个穴位处。 卢子瑶此时是真的很专注,时非晚来了,她也没有发现。额上汗水直落,似乎十分紧张,生怕扎错了哪里。 “咳……”这时,萧神医竟突然出声了:“这针要扎得快,深浅也不一样。这是郡主新研出来的法子,老夫不熟悉,替代会减缓速度,只能由郡主亲自动手。” “……” 萧神医这会,是看着空气说话的。 然而这话,若是有人在这儿,必是谁都听得出:这是对时非晚说的! 为何不让时非晚进来,眼下也已是有理由了—— 大楚,到底不是一般保守的地方! 而眼下这一幕,放在大户人家,那可都是天大的事! 天成郡主就算所有人对她没那么苛刻,觉得她不是普通女子,对她似没有那么多的约束。但……大楚的男子都很封建,大楚的家族到底还没办法脱离开时代看问题。这郡主还年轻,也是需要嫁人的,她再奇,也是一个闺女。 说她进岑隐寝房,已是很大的逾越了。 那么,她若是进岑隐寝房,还瞧过岑隐几乎未穿衣服的样子,甚至手还有所触摸。这事情发生,天成郡主的名声……最起码贞洁这一块,也是会全毁的。 这事传出去,就只有一条了,就是:天成郡主只能是岑隐的人了! 时非晚瞧过去,此时已经完全恍然了。 “神医,你现在先给阿晚瞧瞧。” 擎王妃此刻忙道。她似有意避开眼下这个状况。 同时,眸子往时非晚的脸上看了去,想瞧瞧她的反应。 然而,她却只瞧见了时非晚的平静,未见她有任何介意的。 反倒是时非晚,对擎王妃忽然问及自己有些惊。擎王妃此时的语气竟并不恶劣。怎么……她难道没觉得自己害死了她儿子吗? “我没事,王妃。” 时非晚反应过来忙应了声,便看向萧神医,道:“神医现在不用给我瞧,你也瞧不好。” “呃呃,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的呢?怎么,不怕死啊!” “自然是怕死的,只是神医现在不反正也没法子吗?” 时非晚这会瞧着,反倒是轻松多了。说完这句,轻一笑,转身,便又往外退了去。 岑隐若无事了,她心下自是松下了一颗石头。 而这会,岑隐还没醒,她待这实也无用。 “……” 擎王妃倒未想时非晚这立马就撤走了,却是不敢唤她,心底开始想着时非晚是不是有什么情绪了…… …… “慧安县主,世子爷醒了。” 时非晚离开寝房后,却也没离开长隐院。而是在别处休息。九公主那人也奇了,一只待她旁边竟也未有回宫之意。而二人都犯了个瞌睡,等清醒时,恰逢寝房门口有人过来出来呼唤道。 “醒了吗?”时非晚睁开眼,站起来,忙往寝房的方向看了过去。 “醒了,县主,郡主可真是奇人!” 时非晚点点头,没说多的,便又往岑隐的方向走了去。 她有重要的事,一定得对岑隐说! “哎哎,等等我……”九公主见此,忙要追上。然,这次她又被阿石阻在了外头。 而进入里头的时非晚,却未想到,原来这会儿里边人都已经空了。萧神医,擎王妃,天成郡主,眼下都不在。许方才她打瞌睡的那功夫,这几人就已经离开了。 岑隐呢?他此时果真醒来了,这会儿正坐在床头,翻看着一本书。 时非晚进入时,他手上的书却立马关了上。眸子一抬,朝她看了过去。 “世子爷,现在可觉困倦?” 时非晚一瞧向岑隐,立马就问道。 岑隐看着她,摇摇头。 “世子爷,我有话要说。”时非晚又道。 岑隐又点点头。 “世子……”时非晚忙要进入她想表达的主题。 “给爷倒杯水!”岑隐这时瞥了一眼她所站之处,却是忽然打断道。 “……” 第214章他是你老公你怕啥 “水?” 时非晚听到这字眼眨了眨眼,立马想起了上次他让自己给倒水时的情景。 “世子稍等。” 只此时她自也不会完全不理会。 “爷不渴。”然,岑隐接着又接了句。 “……”时非晚步子顿时一止。 闪闪眸子,时非晚也不傻,立马反应了过来他这是何意,道:“世子爷不能直接说么?” 说罢,她便直朝床边走了过去。 她知岑隐这意是想让她过去。可……绕那么大弯子做何。 时非晚也不用岑隐多说,这次她直接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时非晚心底念着许多事,一坐下,她便立马要重新拾起主题。 只不待她开口,此时忽就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了上。 时非晚抬眼,言止,撞上岑隐这会儿瞧向她的眼神,忽地……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晚晚似乎有话要说。”岑隐却道。 “晚晚?”时非晚惊讶这称呼。 “他们都唤你阿晚,爷忽然不想跟太多人一样。” “我是有话要说。” “恰好,爷也有话要说。” “世子爷且说。”时非晚回,也不急了。 只岑隐却也没急着说什么。他忽地用力将她往前拉了拉。一伸手,便又轻轻抚上了时非晚的脑袋。 时非晚未反应过来时,忽就感觉自己的脸颊被轻轻吻了下。时非晚略滞,耳侧这时便又响起了岑隐的声音来: “可有哪儿不适?” 岑隐手指轻揉了揉时非晚的太阳穴。时非晚立即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抬眼,这才感觉岑隐瞧过来的眼神不知何时已是变了,似多添了几分愧,增了一些怜。 “世子,我没事。”时非晚忙回。她倒的确有着恶心跟头重感。可这些对于她来说完全算不得不能忍的事。 “爷本不该还扰你的。”岑隐又道,眼底有着纠结。 “世子,我真的没事。倒是世子,难道不觉得我给你下毒了么?你不觉得我身份可疑,接近你目的不纯么?” “你是说美人计么?”岑隐回,手从她穴位上滑下轻落至了她的脸颊,道:“晚晚瞧不出,爷巴不得你使么?” 岑隐目光温和而专注,时非晚哪还不知道他是信她的。虽然……她也不知他的这种信任来源于哪。然,他这么一说,时非晚忽就觉得此时岑隐带给她的不适感都盖过她身体状态的不适感了。 这种不适多在于不自在。时非晚忙偏了偏眸子,只想进入正题,道:“世子爷想救我么?” 岑隐一怔,手猛地紧了紧,忙道:“晚晚不会出事的。爷派人去云山为你寻药了,那药……晚晚信我,便是神医治不了,爷也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自不会出事。”时非晚回。只却也有些讶。岑隐此时语气不似说假,似真还有什么药能救她似的。可微颤的嗓音中偏又似透着一抹沉重,也不知是那药不一定能得到,还是他说的那药服用后不一定有效或是会有大后果之类的。 不过,时非晚却并不挂念这,道:“世子爷可知,我是怎么生病的?” “不知。”岑隐低了低眼,“晚晚可觉是爷害了你?” “确实是。” “……”岑隐睫羽一颤。 “不过,不是因为世子爷的克妻。”时非晚又道 岑隐愣,眉眼挑起。便见此时时非晚眉宇凝重,一脸沉思。 “世子爷不说,我便先说了。”时非晚不想耽搁。 “好。”岑隐这下哪还看不出,时非晚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他说的。而且不是关于丑婆跟那中毒之事的。 “我想问世子一个问题。”时非晚很认真的抬眼瞧向岑隐。 “晚晚想问什么?” “天成郡主在世子心中,有多重要?” “……” 岑隐万没有想到,时非晚此时一脸郑重的,问出的,竟是如此一个怪异问题。 “晚晚这是何意?”岑隐皱着眉,觉得这问题听着实不大舒服。 “世子若是不答,我便没必要说下去了。”时非晚依旧很认真,“我要世子的实话。世子不许骗我,否则——” “她很重要。”岑隐打断时非晚的话,这时,答了起来,“她救过我母妃。这些年与我也有所相交,时常陪着母妃,性子也好。母妃时常跟我说,她将郡主当成了亲女儿,要我也把她当成亲妹妹,我确也这么做了。于郡主,我从不会有恶意。” “嗯,我明白了。”时非晚听到这,点了点头,不是太意外。 依天成郡主跟擎王府的关系,岑隐这个回答,才是正常的。 “但……”只时非晚才刚应,岑隐话锋忽然一转,道:“晚晚可是不喜她?” “世子觉得呢?” “晚晚仍旧觉得她可疑?”岑隐又道。 时非晚但笑不语。 岑隐却忽地伸手,轻轻搂上了时非晚的腰。时非晚身子本能轻颤时,岑隐低下头,忽地俯近时非晚颈肩处,道:“她是很重要。但是晚晚若非要爷打分的话。没有晚晚,她有六分。有了晚晚,这六分的‘重要’,便自动变成了满分的‘仇视’。晚晚不喜,爷可以—— 杀了她!” 时非晚猛地睁眼。 “重要是以前,现在,爷只想让她消失!”岑隐低低的音又起,眼中杀气一过。 “岑隐!”原本郑重而平静的说着话的时非晚,这下反被岑隐的话给狠狠惊着了,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忙道:“我……我没有说她可疑,我没说她做什么了。” “她可不可疑没关系。只要晚晚不喜她。”岑隐回。 “岑隐!” “爷说过,爷从不是个好人!恩与义,那是好人才有的。爷身上没有!爷自私自利,只在乎……爷想要得到的。” 岑隐说到这,头又轻轻一埋,唇在时非晚侧脸上十分轻柔的轻碰了下。 只时非晚却被惊得立马蹭跳了起来,也由此立马从岑隐怀中跳了出去,站至了床边,不可置信的了看向了他:“世……世子……” 平时还算有些伶牙俐齿的时非晚,这会儿竟然结巴上了。过了好一会儿,她言语才平顺了一些,“世子,花言巧语对我没用。” “晚晚觉得,爷像在说花言巧语么?”岑隐感觉到怀中一空,眉一皱。抬眸瞧去,却是见时非晚眼中除了惊之外,竟似还……隐着那么一丝惧。 “晚晚到底要跟爷说什么,可以说了。”岑隐心道不好,暗想是不是自己吓到她了之类的,忙绕开回到正题道。 事实上……时非晚刚刚还真是被吓到了。 岑隐确实不是好人,可是她算得上是!如果岑隐方才之言是认真的。那么……不管天成郡主做了什么,时非晚此时都觉得这么个男人实让她觉得有些恐怖惊惧!他跟自己,绝不是同一类人! “晚晚在惧爷?”岑隐此时似捕捉到了时非晚的情绪。 “世子,我要说的是……”时非晚忙也要重新回到正题。 然…… 这时,时非晚的手又忽地被岑隐抓了住。 男子眉头一皱,眸中顿时蹿生出某股情绪来。 时非晚一个惊愣,被狠一拉,身子便猛地往前栽了去。 然后,她便直接栽到了岑隐怀中。时非晚忙想说话,却在反应过来的瞬间,下巴忽然被岑隐挑了起来轻轻捏了住。 接着……唇上一热,时非晚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只她开始被动的接收起岑隐的语言来:是用另一种方式,传递出的语言! 她方才的反应似乎惹到某位大爷了。时非晚这时感觉到岑隐的占据有些凶狠,她甚至能从其中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怒气。 也不知是被岑隐吓到了,还是觉自己真的没什么理由抗拒岑隐。时非晚第一瞬虽被惊了下,但反应过来时却也没有挣脱。 而且,惊虽惊,她却也没有傻。过了好会感觉到岑隐有怒后,她也知怎么安抚岑隐。而且……无论是为了查案子还是别的什么,时非晚此时还真不想惹怒这位大爷。 于是,渐渐的,她伸出手便也环上了岑隐的腰,对他的吻有所回应起来。 舌相触,时非晚反手握上岑隐的手,身子也刻意的渐渐放松下来,完全不用力的直接栽倒在了岑隐怀中。 此般……明显是有效果的。时非晚伸手环他的第一瞬,岑隐的怒便瞬间全降了下去。往后,动作也开始变得轻柔温和。 时非晚觉得是适合了时,脑袋一偏,这才忙躲开了岑隐的碰触。 “你怎么能怕爷?爷的确不是好人,可爷怎么也不会伤害你。而且,爷爷也不是完全不念恩义,这不是心底也觉得,天成有些可疑么?若非这样,你还当爷真那么坏?” 岑隐瞧向时非晚,这会声音竟有些不可思议的柔软,忽地说道。 而言中内容……较之前的陈述,已经有所变化。 只是,他之前说是只要时非晚不喜,他便能杀卢子瑶。 其实那才是真话!虽然岑隐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如此疯魔。念及这个女子,他真的就会自动的厌恶起卢子瑶。没有多余的理由,仅仅因为时非晚不喜,他便自动乐意为她的不喜做任何事。 他不是完全不念恩义,但时非晚……盖过数百倍恩义! 不过,岑隐此时想明白了:若这么解释时非晚是不会信的。她只会觉得他可怕无情无义。 所以,他决定,说谎骗骗她也无妨。最起码装也要装得……没那么坏! 第215章天成郡主人设真相 果然…… 岑隐这话一出,时非晚眼底的纠结怪异,才立马淡去了不少,忙用点头回应了下岑隐。 心底则在暗道:对!这样的答案才正常!岑隐之前那个答案,极端到明显不正常了,应只可能是男人用来哄女子的。 “爷算计了你,你不恼爷么?” 抛开对时非晚的担忧,岑隐眸中此刻又矛盾的添上了愉悦情绪。时非晚方才的回应似让他很惊喜高兴。他倒没笑,只时非晚就是感觉得出岑隐心情忽然很好。 “世子是说这桩亲么?”时非晚道:“你救麦丫一次,算计我一次。我说过,我求人在先,是我活该。况且,世子今日护了我,还在三皇子面前说话让他尽量护卫我恩师性命。我就算恼又能如何?我欠了世子,只能将这些债划掉了。” 此确实乃为她诚心之言。 她的亲事,她的一辈子,怎么可能不恼……但时非晚清楚,她最该恼的是二人的身份差。 不然,就算她不去求他,岑隐若真不给她面子,直接跟皇上或伯府提上那么一句,她还是得乖乖跟了他。说起来他现在问她一句“可恼他”,都是给了她很大面子了。 说到底……她的身份是完全没有资格跟他谈任何条件的。更何况她欠他不少。 “晚晚,等你病好了,爷可以带你去……” 时非晚虽不恼,岑隐听到她的回答却又觉有些心堵了。他知时非晚只是很清楚她自己的处境,但那件事……她的心底只怕会一直堵着一块石。 于是,这会,蓝天的提醒此刻立马就在岑隐脑中涌了起来,他忙就要说什么。 “世子既想救我,那便好好听我说。” 然时非晚这会心思又回到了主题上,此时已经开始说起了她想说的事,道:“我来寻世子,确有重要之事,只是这事非同一般。世子……可要认真听好了。” 时非晚脸上染了凝重。 她这表情,立马就将岑隐想说的暂时打断了。更何况她还提及“想救她”之类的字眼。岑隐忙道:“爷在听。” 然时非晚却又似有些纠结了,“这个……我说一些什么,怕吓到世子。” “……”岑隐愕,“晚晚是在跟爷逗笑么?” “不是,我很认真的。” “爷经得起吓!” “世子别那么不以为然。我想说……”时非晚揉了揉脑袋,突然伸出手来,在被子上轻划了下,道:“世子,我问你,如果一个人,能够知晓未来事,那么这世界,会怎样?或者说……他的人生,会如何走。” “……”岑隐怎么也没想到时非晚在那凝重纠结了半天,可提出来的却还是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只他还是认真答了,道:“自然会顺便很多。譬如,若是爷知未来事,幼时就会让母妃将你收在身边当未来媳妇长大了。” “……”时非晚无语,又道:“世子别假设你自己。” “晚晚让爷假设谁?” 话到这,岑隐似意识到了什么,眸忽然凝重。 “这……” “天成?”岑隐低低念出二字。 “……”时非晚没说话。 岑隐眉眼间神色却在这时渐渐的变了。那墨黑的瞳底,起初乃是一片黑,接着,似投入了一颗小沙似的,有涟漪轻轻漾开。再往后……涟漪开始放大。 “晚晚是想说什么?” 时非晚的手指猛地被抓了住。 “世子相信自己克妻吗?”时非晚轻敲着手指,道:“我建议世子,与其相信那克妻之说,不如……放大了胆想得更诡异些。” “晚晚是在跟爷说笑吗?” “不是!”时非晚立马回。 “晚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岑隐将时非晚拽近,手忽地轻轻抚在了时非晚的额头上,道:“可是头不舒服?” “……”时非晚将他的手推开,继续道:“世子不必说信还是不信,可以么?世子且听我细说。 只假设,好吗?我只是让世子假设。就当,世子陪我玩个小游戏罢了。” “好。”岑隐低着头瞧着时非晚,也不知由此想到了什么事,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道:“那爷继续听着。” “那我们假设下去……” “好。” “世子爷以前的未婚妻,都是怎么来的,怎么去世的?” “都是自发或是出了意外。” “如果,世子是能预知未来的人。想要阻了一个人的姻缘,世子会怎么做?” 岑隐默。 “世子不答。那我说了。如果是我,也有能力的话。第一,我会希望他选的,本来就是一个未来活不了多久的。若是我有能力,我会尽量促成。比如,若是我跟他母亲相熟,我可以多对她母亲说说哪家闺女不错。或是多提拔一下哪家的闺女。让其母亲,自然而然的相中她。 如此,相中之后,此闺女过不了多久,自发而亡,此姻便断。” 时非晚语气很平静的说着。 岑隐抓她手的手指却愈来愈紧。 “第二,若是这母亲相中的,乃不是我想让其相中的那家闺女。且我知道她命很长,那么,我便尽量……促成其意外事故。因我知未来,我知道哪天哪里会发生意外。譬如哪一处哪一天会有山崩,我便想法子,引这位闺女这天日子出门,经过此山。她若发生了意外坠落山崖什么的,此就是意外事故了。而后,还断不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 “第三,当然,因我知未来事,我其实还会知这位母亲未来会对哪位闺女青睐有加。许也可以提前布局。譬如,幼时便想法子,在这位闺女身边安插人手。比如,嬷嬷丫鬟之类的。如此,经过数十年相处之后,嬷嬷丫鬟会得那闺女全部信任,外人也不会对她们有任何怀疑。闺女哪天遭了嬷嬷丫鬟的毒手,若是手段用巧妙一些,不会有任何人责备到闺女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去。” 时非晚说到这,才停顿了下来看向了岑隐,道:“世子听懂了吗?” 岑隐死死盯着时非晚,一言未答。 “世子!” 时非晚又唤了声。只她的胳膊突然被岑隐给拽了起来。男子眸一锐,忽地问道:“晚晚为何会有如此一猜?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我说了是假设,世子能不能依我所言,往下想一想……” “爷想了!”岑隐道:“只晚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话,若不是在跟爷说笑,爷想,此比克妻之说还要邪乎诡异没法让人信服。那么,晚晚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方才之言,比克妻之说来得靠谱的?你可知,一个正常人,是不会觉得你方才之言,会比克妻之说信服度高的。 若非要选择其一,一个正常人,会择克妻之说。晚晚是在跟爷说笑,还是已经想说……你其实已择了其一!” “我……不是说了只是让世子假设一下吗?世子现在想做什么?这么认真做何?世子只需顺着去想想便可。” “假设?”岑隐笑:“但是,爷看得出,晚晚是认真的!晚晚不是在跟爷说笑,是不是?” “是不是说笑又有何妨?” “若不是说笑。那么……晚晚,是什么让你生得出这种猜想来?爷方才说了,任何一个普通人,是生不出这种猜想的。就算生出来了,也只会写在话本上,且不会信以为真。” “世子,我……” “晚晚不必跟爷反复说你这是假设,说你只是说说而已。爷不傻,爷瞧出来了,晚晚不仅很认真,不仅只是说说而已,而且,你是真这么想的!你是真觉得,这就是答案!” “世子,你抓疼我了!”时非晚忽觉手上一痛。低头就见岑隐正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而且愈抓愈紧。 怎么了?她不过是让他假设一下说了一道“玄幻”罢了,就算他不信,可用得着此时这般波动么? 时非晚此时觉得不大对劲了! 她的话,也不知是哪里刺到岑隐了。 他怎么就觉得她不是说说而已了? 就算她真不是说说而已真这么认为了,又……哪儿刺激他了? “告诉爷,是什么让你产生这个猜想的!”岑隐此时却完全不关心此猜想的后续,只是忽然一字一句的又说道。 只他也听到了时非晚的那声捏疼她了。反应过来时他忙松了手,眼底复杂的情绪中又多添上了一抹懊恼。 “世子爷非问这个做何?” “晚晚不说,那么如何说服爷?”岑隐坚持着。 “……” 时非晚听到这,眸子轻闪了闪,似想到了什么。然后,她身子竟是一转,直接转过了身去,只让自己的背对着岑隐,鼻子轻哼了下,便丢下了一句带着满满委屈的话: “世子这么凶我做何?” 话出时,时非晚自己恶寒了下。岑隐却是瞬间便僵滞了…… …… 静…… 接着,屋内真的就只剩下静了。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会儿,背过身去的时非晚才听到了后头有声音传来: “晚晚。” 带着歉意的一声轻唤。同时,一双手自背后而入,往她腰侧环了过来…… 第216章时非晚的撒撒娇啥 时非晚这时感觉自己被岑隐自背后搂了上,肩上轻埋下了他的脑袋。她忙晃了晃脑袋,鼻子里又轻轻哼了一声。 “觉得爷凶?”肩侧,这时响起了岑隐轻轻的一声。 “……”时非晚不答。 “晚晚这是在跟爷撒娇,跟爷使美人计么?”岑隐用力抱紧了些。 “世子瞧出后,能不说出来么?”时非晚回。 岑隐轻笑:“那晚晚继续,爷不拆穿你。” “……”时非晚方才只是想引开岑隐的注意力。不然……她真的哪习惯这样的方式。 岑隐反应那么大是她没想到的。但她原以为他也只是会疑一下而已的。 但岑隐方才竟还戳中了最重点……时非晚其实心虚了。 对! 他说得没错,她确实不只是说说而已。她如此猜想,也的确如此认为了。 重生—— 这个这个时代绝对没有人想到的事件,曾经在过去的某一时刻,在她脑海中诞生过! 她让岑隐给过自己天成郡主的详细资料。她仔仔细细看了,那会儿唯一的感觉便是:她实在太完美了。 时非晚觉得这种完美有些怪异。可她那时也想不通怪在了哪里。 而重生——这个猜想是在前不久的某一刻,在伯府诞生的。诞生后,她便细细去校对过天成郡主的资料。从小校对到大,竟是发现,这个猜想如果真的安上去,便能够完美的解释那种怪异感。 包括:天成郡主为何知道破马疫,她都很没风度的将这答案扣了上去。 此次入住王府,时非晚拿那本《药经》手抄稿,就是想看天成郡主五岁时的笔迹。 就算那人想到要伪装,故意写稚嫩了。但时非晚还是觉得:一个成人的阅历再怎么装其字迹也还是会不一样的。 恰好,时非晚能辨字。而今日这一辨,让她几乎肯定了这个大胆的猜测! 是的!于时非晚,此猜不过只是大胆罢了! 但于岑隐,于其他任何人,此猜,却乃是“不可思议”! 能辨笔迹又能如何?她能如此猜以及最终能断定的最大依据,其实,还不就是因—— 她自己就是魂穿而来吗? 她是!她知蓝天也是!那么为何不能有另外一位魂穿者?只不过那人的魂,来自于这个时代未来的时间点…… “世子……”时非晚想着,觉得自己是回应不了岑隐方才那番质问的。而她也绝还不能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趁着此下便道:“我若说我就是忽然这么想,世子不会信是么?” “不信。” “世子,就不能只信不问么?”时非晚道。 “可以。”哪想,岑隐这会竟是应得十分的快。只他脸一侧,却又道:“晚晚像刚刚一样,再跟爷撒撒娇,爷便依了你。” “岑隐!” “爷不凶晚晚,晚晚也别这么凶。” “你这般得寸进尺,就不怕我恼你么?”时非晚回。 “晚晚这么说,是很清楚你其实可以在爷跟前肆意妄为了吗?” “这可是世子爷自己说的,我记着了。” “是爷说的。但爷知晚晚心软,自不会只索求不回报的。” “……”时非晚听到这,才发觉更会算账的其实是某人才对。 时非晚也并非完全不懂事丝毫不懂得一点分寸进退。于是这会已是偏着脑袋看向了岑隐,放柔了声音,道:“世子说的,不再过问。” “不问。” “但,无论世子信还是不信,请世子就当我说的是真的,可好?” 岑隐沉默了下,过后才道:“好。” 时非晚听此,一笑,伸出手来便环上了岑隐的脖子,侧着脑袋仰着头,很知分寸的轻轻贴在了岑隐的唇上。 停留了片刻,她便又偏开脑袋来轻轻在岑隐脸颊跟脖子上都碰了碰,道:“世子真好。” 话完,时非晚才将手放了下来,唇轻移了开。 耳侧,接着几乎是在瞬间,便响起了岑隐的回声来:“爷信那些,爷也不问,再也不会问了。” 岑隐的胸膛此刻是紧贴着时非晚的背部一侧的。隔着衣服,时非晚也感觉到了岑隐此时胸膛的起伏之大。她此时侧着脑袋瞧向他,却恰好见岑隐也在瞧着自己,双眸亮如星辰,仿佛被点燃了整个星空似的。整个人如男童般,能瞧出一种纯粹而简单的兴奋来。 “世子真的信得了么?”时非晚轻眨着眸子,眼神放柔,只心底滋味却更复杂了起来。 “信也好,不信也罢,依晚晚之言,爷便只将这当成答案。”岑隐忙道,声音里都听得出雀跃的心情来。 “然后呢?” “让爷想想。” 不想让美人失望,岑隐的思绪立马回到了她先前提及的事上。 时非晚那所谓的“假设”玄是玄,但岑隐此时真无心去追究其真假了。他只乐意将这就当成答案。 于是,认真一想…… 岑隐很快就发觉。时非晚那所谓的“假设”,能解释他的克妻之说,也能解释—— 她的那次断桥之险! “那断桥……”想到不久前至如今还未淡化掉的阴影事,岑隐眼中的雀跃这会淡了去,很严肃的忽道:“那断桥,就是阿晚所说的,用提前知的意外事故去铸成人的死亡……” 时非晚点点头:“世子以前有过遭山崩落崖的未婚妻,也可能是哦。” “那晚晚你的病……” 时非晚手指画了画,道:“病我不知道。但我,揣测着世子爷每一桩克妻之事,都源于被同一个人算计。所以,我只能先想,若是,我这病真的也源于此人,她……是如何才能让我不知不觉生这么一场病的。” 岑隐皱起眉来。 “若一个人知晓未来,要让我生这病的话……”时非晚自顾自的继续推测了起来:“首先,我不是中毒,所以,我仍旧猜测,我不是中了未来的某种毒。那么,我就只能是真的生病了。 可是……我若是生病,又是如何生的? 我不相信这是我自己得的,不信此为巧合。 但,我若是被人算计才生病的。既不是中毒,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晚晚是说——传染!”岑隐眉色渐沉,此时忽然接道。 “对!只能是传染!而且,太医跟神医,都没有见过。也就是说,如果有这病,这应是会出现在未来的一种病。 但是这病,要是在更未来的时间出现,就不可能有传染源了。而且,此病传染源会是人。因为,若此传染病只发生在动物身上过,他是想不到能够拿来利用,也不知能用来感染人的。 所以,这病,要有传染源,应恰好就在近期就有发生,在大楚其他人身上就先有了。 而,神医和其他太医都不知,应是因,这病现在还没有流传开来,并不被外人所知。 但那人……在她知道的未来,或者说是前世,此病要么流传开过,要么她自己见过知道。所以,她才知道此病。 若是此猜为真,那么,我是如何生病的,就需知,我是如何被传染上的了。 据我所知,传染病的传染途径,大致就是数种:性传播、呼吸道传播、血液传播、肠道传播、母婴传播、密切接触传播等 这不是花柳病之类,我不是跟人……咳,所以,要让我生病,必然只能通过食物、水源、碰触、蚊虫、空气等等之类。 我在擎王府,未遇过蚊虫。蚊虫也不容易控制。我身上无血伤。若是呼吸……我需要接触传染源,可我接触的都是擎王府的人,此不大可能。 食物跟水,倒是有可能。但是我吃的东西乃是擎王府的人准备的,怕是稍微动手脚便会遭人起疑,并不便。 所以,我自己更倾向于,此为接触传染。 但,此类传染病,若与人亲密接触……尤其世子,你还亲我,按理来说,世子也是极危险大可能被传染上的。可你未有异样,擎王府与我接触过的其他人,也都未有异样。 那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那么,为何染病的唯我一人? 我想,只能是—— 此病能治! 而且,世子以及其他人,已经吃过药,有过免疫了!为了防万一,这药,都还是在我接触传染源之前,给你们吃过的。至于外来的人……三皇子,九公主,太后之类,他应也会想法子让他们服过。” 时非晚一口气,便连续说了一大堆。 到全部揣测讲完,她才停顿了下来。 “晚晚可以揣测这是传染,为何一定得说:他必知未来?” 时非晚此时也没有看岑隐,自也不知他听完后的神色,只过后他忽很平静的问了句。 是!若她不是中毒,生病也是人为因素的话,的确只能是被传染了。 “我说过,因我将自己被谋害,与世子爷的其他未婚妻被谋害,乃至于以前的断桥事件,当成了同一类型。所以,我便往同一人身上想了。 而且,他若不知未来,我想,那他,恰好知道有一种传染病现在的大夫必然治不好,而且又恰好还就知道治此病的法子,此可能性,实在是不大。 当然,世子也可以说:没准是有人现在发现了一种传染病,且找到了破解之法,又有自信别人暂时必然解不了,所以利用此来设了一局。 此不是不可能。我先前说的,也不过是揣测之一。但,若是我,我侧重于最让人难以信服的那条揣测。因为这条,能够解释世子克妻的所有真相。” 217章跟爷去西边好不好 时非晚说完,这才瞅向岑隐。 岑隐说是什么都不会过问她,说是她说什么便会信之。可在心底,他又岂会真的不疑不惊? “世子,世子……” “……” 时非晚唤岑隐,岑隐看似瞅着时非晚却是已经失了神。他不知因想着什么去了神思有些飘远。 “在。”时非晚唤了两声后,岑隐这才回过了神来,忙应道。 “世子方才可听明白我说的了?” “嗯。”岑隐瞅着时非晚,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世子能懂我之意?” “爷想问,晚晚说的那人,为何要阻爷的姻缘?还有,那人,是不是……天成?” 岑隐此算是问到了重点。 但后半个问题,其实只是他自述。答案,从时非晚的反应看,已经透得很清楚了:她说的,就是卢子瑶。 依她的设定往下想,岑隐自己也会自然的想到卢子瑶身上去。 因卢子瑶,的确是最像“自幼知未来事”的人选。岑隐跟她较熟,对她幼年时一些事自然也比其他人更为清楚。 时非晚的设定诡异虽诡异。但岑隐此时觉更为惊骇的是:他回顾卢子瑶的童年,联系起某些细节时,竟是觉得……有了时非晚的设定,发生在卢子瑶身上的一切竟才更为贴合合理…… “世子不知她为何要阻世子姻缘么?我也不知呢。不过她瞧上世子了应是其中之一哦。” 时非晚少见的,语气轻快了几分。 她当然也不知。 她一开始觉得卢子瑶对岑隐有男女之情。她试探过,现在当然也依旧如此觉得。 不过,此或许为其中之一。但那人的动机……似乎又还有别的。不然,她为何不直接设计让她自己早早的嫁入擎王府得了。 擎王妃喜欢她。在遇到自己之前,擎王妃让岑隐娶之,岑隐大抵也是不会拒的。 “是么?爷怎从不觉得。”岑隐瞅着时非晚,“所以,宫宴那次,晚晚遇她,便对爷投怀送抱,是在试探她。” “嗯。” 岑隐想了想,又道:“依晚晚之言而推,晚晚的病,就是可以治的了。而且,如何治,郡主知。 我未染上,其他人也未染上,晚晚说是因我们提前服过药。要让擎王府那么多人同时服过药,自然就只能是……” 岑隐轻顿了下。 “水。”时非晚接着道:“只能是水!除了水。她不可能给擎王府那么多人送食物,其中可还包括家仆奴婢们。而且,这药只能是提前给你们使的。若在我生病后再给你们使,利用水源,那我便也会一并得到医治,她便白忙活了。 所以,她必然需要做到:在给你们服过药,且等水中药性散了之后,再使我染上病。 这个时间点,她选在了我在擎王府住了一晚之后。但我入擎王府后,一直也是有食用擎王府的东西的。 所以她给你们服药,只能发生在我入擎王府之前。 整个过程,大抵便是:她在水中投药,你们喝药。恰好,我入擎王府后,药性已散,她再使得我染上病。 那么,她要提前设局,还需建立在知道我哪天会入住擎王府的基础上。 所以,世子,其实,你那父王母妃早就有的在宴上强行把我留在擎王府的计划,那位郡主姑娘,也是提前知晓的。 我猜,她应是知晓了这个,才顺便想到要设这么一局的。” 时非晚最后一言,说得十分的断定。 岑隐看着时非晚,却是又发愣了。 “世子,你在想什么?” “爷在想,晚晚说得好认真。”岑隐第二次回过了神来。 时非晚说得认真代表什么?还不是代表:她几乎笃定了这是真相了! 岑隐此时的心情能不复杂才怪。传染病的部分推理他觉得是合理的。但是扯上天成郡主那么一个他从没觉得有问题的人,以及那么一个不可思议的神鬼设定……岑隐觉得,他能这么认认真真的跟着时非晚一起推测,实都有些诡异了。 “我知世子肯定觉得我像个说书先生。”时非晚道。 “不是。爷信晚晚。”岑隐忙道。 而且,似为了表示他是真信了般,他立马接道:“若依晚晚说的,她对爷有意。爷现在可以装病,装作被晚晚传染了。她就会想,先前爷服的药许是少了,与你又过于亲近,加之爷近来身子虚,许便扛不过也染上了。 她若真有问题,会想来查验的。到时候便让人打发她走,就说是晚晚你介意,让她得注意男女之防,要想开出药方可以直接看同样症状的晚晚你。 她给爷看不了病,便查验不了爷染病是真是假。若真是个心中有爷的,那时,不管她全信与否,若不想冒险让爷出事。便只能想法子再给爷送药的。 她送过来的所有东西,到时都给晚晚吃,晚晚便会没事了。” 时非晚听此,道:“但这得委屈世子爷装病呢。” “不过,爷倒不想装病给她看。”然岑隐却又道:“而且,晚晚之推若是为真。这都寻到了你生病的源头跟细节以及凶手,就算不装病,也不怕弄不到药方。 水源是么?若是她,依擎王府对她的信任,她倒还真有法子在擎王府下手。但井水是活的,她不会投在井中。擎王府各个灶房,用水多是先提入水缸,再用水缸中的水。 母妃房里前几日摘了一些花草插放在了房中,其中一些品种约五六日换水一次,算下时间,应还能寻到几日前水缸中的水。让神医验验便成。 如若不成,爷去把她绑来!反正,爷绝不会放过她!” 岑隐说到这,眸中戾色一起。 “世子真相信了我说的这些么?” 时非晚却反倒觉得怪异了起来。 她说是让岑隐信,但心底也清楚,自己忽然将那么一个一直“干净无暇”的人定为凶手,还一点证据也没提供,说的还是如此离谱的事,这谁听着,都是不大可能信的。 “晚晚知爷现在在想什么吗?” 岑隐却忽然绕开了话。但瞧向时非晚的眼中,异色颇浓。 “世子在想什么?” “晚晚之推若为真,那么,在她知道的那个未来,不知晚晚……可是爷的?” 时非晚心一跳。 岑隐这个问题一提出,二人都有着短暂的僵滞。 “阿石!” 最终打破沉静的是岑隐。似乎推断下去的结果十分不好般,他这时忙朝外喊了声已不想再想下去。 “世子!”候在外头的阿石立马赶了进来。 岑隐看向他,忙便又吩咐了他几句。内容大致是让他去找水以及拿水让神医查验之类的。 阿石愣了愣,虽不解,却忙应道:“是。” “世子,我说完了,还有些事,便改日再来了。” 阿石一退,时非晚忙便站了起来,一副要告辞的架势。 一来她这会儿感觉那股子恶心跟头重感又加重了的确想回去休息了,二来她的话暂时说完了,三来……时非晚总觉得岑隐此时那眼神像是猜出了一些别的什么般让她格外心虚。 “晚晚先别走,爷还有话要说。” 岑隐见此却是忽地自己也忙跟着站了起来,一伸手,忙抓住了要走的时非晚。 “世子要说的重要么?可一定要现在说?啊,世子……” 时非晚想继续告辞,然忽然就觉腰间一双手伸了过来,然后,她的身子便被整个的抱了起来。 “晚晚若觉不适,爷抱你去休息。神医待会便会到,晚晚不必离开。爷要说的,爷说,你听着即可。” 岑隐低头瞅着时非晚,脚步朝自己的床迈去。 “世子,我……” “等你病好了,爷带你去西边好吗?” 时非晚还想说什么时,头顶却忽然又砸来了岑隐的一句话。 “……” 叮咚…… 时非晚的手中,此时是抓着东西的。是一玉镯子,是她刚刚推理时下意识的自己摘下来拿在手上随意把玩的。 此时忽闻此声,时非晚手中的镯子叮咚一声便溅落了下来,碎片四起。 “好吗晚晚?” 岑隐的声音也几乎是在碎片响起的同时又接了一句。与此同时,他俯下脑袋,话完时有些情不自禁的轻咬了下时非晚忽地微张开的唇…… “砰……” 而正是这时,又一声重响声自二人身后响起。 这一次,不是镯子落地的碎裂声,而是一本书忽地落下地砸出的声音! “啊,我这……” 砰声过后,接着又是一声不轻不响的女子小惊叫…… “我这……来得应不是时候……” 小惊叫后,很快又是一声小惊声。 “……” 时非晚则是在惊声响起的瞬间,便猛地推开了岑隐从他怀中跳了下来,忙又扭过了身去,同时伸手下意识的擦了擦自己的唇。 “咳咳……本公主……无意打扰!但有大事啊两位…” 时非晚抬头,就见那惊声的主人,正是九公主。她此时正站在门口处,脚边还掉落着一本书。明显是刚刚闯进来的,方才的书落声就是她所造成。 “咳咳……世子哥,宫中方才传来消息,父皇有令,召您媳妇立即入宫呢!” 第218章时非晚入宫了哦 九公主并没有要撤离的意思,这时忽道。 说完她还偷偷瞅向了时非晚旁侧的岑隐。岑隐衣衫是完整的,但便是如此身为堂妹的九公主来他的寝房也是实出格得很。大楚宫廷除了这位九公主也不会再有第二位闺女能如此大胆了。 岑隐这会也已转过了身来的。瞥清是九公主,第一瞬便是恼,第二瞬听清她之言时却又一怔。 “咳……”九公主瞅过去,神色怪异的干咳了声,道:“世子哥哥想明日再去父皇面前请罪,怕是来不及了。” 九公主说的请罪指的自是今儿岑隐对太后说的那番话。他无礼不敬,是用过明日会去宫中面见楚皇的话回怼太后的。 “擎王世子,慧安县主可在?圣旨到!” 九公主此言才落,这时寝门外便又响起一道尖锐的高呼声来。 同时,寝门被推开,一名小厮匆忙走了进来忙也道:“世子,皇上身边的高公公来了,是来传圣旨的,好像是要……召县主入宫面圣!” 时非晚本正愣着神的,她还正想着方才岑隐忽然说起的某句话。但此一声高呼还是让她立马回过了神来,忙看向了那小厮。 “圣旨?”时非晚皱起眉来。 “是,县主,应是圣上传召。” 时非晚听到这,眉愈皱愈紧。一抬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岑隐。却是见岑隐面色一沉,忽然便迈开脚步往外走了去。 时非晚见状,一沉眉,也忙跟了上去。 “圣旨到,慧安县主接旨!” 时非晚同岑隐才走出寝房,来到外头招待宾客的厅堂,那名小厮所述的高公公,瞧见他们后立马举起手中的东西高声道。 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会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太监小宫女。这会他已是在此等候了小一会了。 跟过来的九公主这会忙将目光转向了时非晚。 “臣女接旨!” 时非晚此时瞧着却是很平静,走向前忙跪了下来。 宫中会忽然来旨,时非晚此时其实并不觉很意外。 这传召圣旨是为了什么,动动脚趾头便能猜到的事: 中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太后回宫后必然也会惊动皇上。 岑隐这样的人物被皇上亲自赐下的未婚妻毒杀,以及皇上亲赐的擎王府准世子妃有谋逆之嫌,无论哪一桩,都绝对是会惊动皇上本尊的超级大事。 能想得到的是,太后回宫后,今儿之事必然会添油加醋的对楚皇陈述。 那么……与自己相关的两条大事,不仅导致擎王世子性命堪忧,还使得他对太后娘娘动武大不敬。此言入圣上耳,一般情况圣上乃会直接丢下一句“抓起来”,可擎王府世子妃的身份以及擎王府的相护,皇上自不可能待之如一般嫌犯。 传召原因,应是因此而起。 只时非晚没想到,此会来得如此之快!竟是未挑时候,就在今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传慧安县即刻主入宫面圣。”高公公接着已宣道。 “是,臣女接旨!”时非晚应。 岑隐的脸色此刻却不大好看。时非晚还病着,眼下这状态怎么方便面圣?且如今她还背负着杀头重罪的重嫌疑,此去宫中明摆着不是什么好事。 “高公公……” 时非晚正要去接旨时,高公公手里的明黄圣旨忽地被岑隐接了去。 “世子爷……”高公公惊。 “公公,县主今日怕是不便面圣。” “世子爷,圣上早知你会阻。咱家出宫时,圣上便早交待了。只圣上之意是:无论如何,慧安县主今儿也得入宫。县主若是身子不适,宫中自有太医照看。皇上之意是:她今儿不便面圣,那便在宫中先待着。什么时候合适了,圣上再来问话。” “高公公。” “世子!” 岑隐还要再说时,时非晚却忽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道:“世子不必担心。” 说着,又对高公公道:“公公请带路。” “晚晚……” “世子不必担心,皇上不过是让我去宫中养病罢了。我的病特殊,入宫后随意一说,皇上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问话的。再说,皇上知世子相护之心,自也不会一声不吭完全不给擎王府交待便对我如何。” 时非晚说的“病特殊”,自是指自己的病能传染之类。她此时一边说已是一边拿出面巾戴了起来。 “……” “世子再阻,可就反而连累我了呢。”时非晚后又接了句, “……” 岑隐一听立马明白过来时非晚此为何意。 时非晚若是不去,自然就是抗旨不遵。到时候惹怒皇上,惹出来的麻烦反会更大。岑隐当然知时非晚这是为了说服自己。 想着,岑隐紧了紧拳,这才点了点头,道:“好!” …… 没多会儿后,时非晚随着高公公离开了。 离开时,岑隐让那萧神医,以及丁香香药跟上了她。萧神医随她一起入宫时,他腰间多挂上了一壶水。那水正是阿石寻来的擎王府前几日在水缸中出现过的水。 萧神医这会能将这壶水带在身边,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竟真如时非晚跟岑隐所推,这水,是真的与普通的水不一样的! “世子,您这是也要出门吗?” 时非晚前脚才走不久,阿石便见岑隐换上了一套朝服。 “去备马,爷要入宫。”岑隐道。 阿石一愣:“但世子,您的身子……” “无妨。” “世子,依属下看,您现在入宫面圣,圣上怕是不一定见您。圣上若是想见世子,方才会一道传世子入宫的。先前给宫里报了平安信,现在圣上已知郡主为世子解毒了,已无性命之忧。圣上不再担心,怕就要生恼了。而且,现在时辰不早了,平时这个时候,圣上都是不议事的。世子爷这个时候去打搅圣上,怕是会……” “爷知。”岑隐道:“谁说入宫就一定是要面圣。” “啊?” “爷入宫养病。”岑隐回。 “……” 岑隐这声一落,阿石便再也不知劝阻了。于是。便立马要下去备马。 只他才走一步,却又退了回来,道:“世子,还有一事,世子现在还不知。” “何事?” “世子爷的毒,县主是用一种特殊的针灸法子解的。期间……” 阿石忙将天成郡主脱过他衣服的事说了一遍,又道:“而且,郡主是如何给世子解毒的,现在怕是已经传开了。本是没什么人知晓的。郡主给世子解毒时,屋内并没有其他什么人。但……郡主如何给云柒姑娘解毒的,却是被很多人瞧见过的。世子跟云柒姑娘中的是一样的毒,很容易让人想到,郡主用的也是一种法子。世子,现在怕已经……挡不住流言蜚语了。而且,王妃觉得愧对郡主,也不敢挡让她白白受了这委屈。” “……” 阿石话说到这,并不大敢去看岑隐的脸色。因他心底很肯定,这番话说出来,世子爷怕是会被慧安县主被传入宫还“炸”! 果然…… “你为何不早说!” 一股寒意瞬间便自前方侵袭而来,岑隐的声音,也在瞬间变得有些可怕阴鸷了。 阿石很清楚:这件事很严重! 甚至……怕是比慧安县主今儿出的事,还严重一些。也许还会让世子爷又做出什么极疯狂的事来。 天成郡主是什么人?大楚的宠儿,大楚所有百姓们心中的仙女,擎王妃视为亲女儿般绝对不愿意伤害的存在。若是传出去她瞧过世子爷的身子,那么…… 阿石晃了晃脑袋,这会儿竟是不大敢往下想下去了。 第219章皇上您骂得都对的 “她倒是真有问题。” 岑隐冷声一笑,便回道。 阿石一愕:“郡主有问题?” 阿石还当自己听错了。虽说此事严重,但天成郡主那也是为了救岑隐。说起来她算是牺牲了自己。不管是不是也会给世子爷造成困扰,世子爷都从她手中捡回了一条命,再加上以往擎王府欠了郡主的。世子爷怎么着也不应该……反责备郡主才对。 而且,何为郡主有问题? “此事爷知了,退下。” 岑隐自无需跟阿石解释。 “是。” 阿石只好应。便又转身,退下备马去了。 …… 夜晚来临时,是在几时辰之后了。 承明宫,乃为大楚帝王的寝宫。寝宫之外的天空这会儿无星无月,暗似墨海。承明宫内却依旧光亮着。灯笼四处挂着,明珠四处嵌着,将宫内四下照得格外璀璨,恍如白昼。 这是承明宫的常态。便是夜里,宫内四处也多是亮着的。 承明宫乃为楚皇安歇之地,平日里他待得最多的,多是寝房以及承明宫的书房。而现在这个时间点,楚皇平时大概率都是已经就寝了的。只今儿个,书房灯盏却依旧未灭。书房内,楚皇正烦躁的翻着一叠厚厚的奏折。近期朝事繁多,近两三日来这个时间点他都是没得停歇的。 “万岁爷,歇会儿吧,可要注意圣体。” 高公公这会候在楚皇身后。他后头几名宫女突然一人端着一托盘走了进来。高公公一瞧,忙小声对楚皇道:“不然,万岁爷先用些宵夜?万岁爷正午便未饱食,这又连着好些个时辰未起身了,可将老奴担心坏了。” “你担心什么?朕还死不了!” 高公公话音刚落,楚皇便烦躁的回道。 “哎呀,万岁爷,还不是您一劳累,老奴便七上八下的恨不得替爷受过。爷乃是真龙之体,自然会洪福齐天,万寿无疆。只是万岁爷太过累着,爷自己不觉得如何,但挂念着万岁爷的可就不好过了。像是皇后跟其他妃子们,今儿午后就来偷偷叮嘱老奴好多次了。” 楚皇听到末尾一句,眉头却是愈加烦躁的皱起,道:“都是一些惹人心烦的,便不能让朕清净着。” 只他说着,手上的东西却还是放了下来,瞧向了后头的一众宫女们道:“端上来,朕倒要看看今儿又是哪位妃子送过来的宵夜。” 楚皇是有食宵夜的习惯的。说起来,他肚子这会的确有些小饿。加之高公公刚那一番话,就让楚皇知道他若是再不注意休息,明儿那些莺莺燕燕们就得将他耳朵都念出茧子来。 “是。”宫门女应声,忙将盘子一盘盘的摆放在了桌上。 楚皇起身,直接就在另一桌旁坐了下来。只瞧见桌上的食物时,却是一怔:“这些是什么?怎么往日从未见过。” “万岁爷,您看这……”高公公一笑,忙介绍道:“这是蔬菜浓汤,这些是一些小食,这道叫天妇罗,这是寿司,这是千层蛋糕,这是……奶茶。” “呵。”楚皇听到这,语气不冷不热的说道:“竟还让厨子变了花样呢,朕还猜着是静嫔呢。如今看来,是朕猜错了,如此古灵精怪,怕是只有贵妃了。” 楚皇自是听不懂这些菜名。只他也瞧出了这些食物的独特性:每一样都是他未曾吃过的。 人都有猎奇心理的。楚皇也不例外。他虽并不觉得这取悦了他,但还是忙提起了筷子,每一样式的小尝了起来。 “万岁爷觉得如何?”高公公问,心中却是已有数。 因此时,楚皇在品尝过后,并没有放下筷子,反倒很有兴趣的继续吃了起来。 他知圣上嘴素来刁,若是不中意的,圣上是断不会多尝的。 “倒有些新奇。”楚皇回道。吃着吃着,眼底的好奇重了:“这些是哪位厨子想出的菜式?” 高公公笑,“万岁爷吃得欢便好。这是擎王世子身边一个叫蓝天的小跟班做的。擎王世子说,他也是才发现那人会点灶房手艺的。今儿世子来了宫中,想着万岁爷近来劳累,且还有些厌食,便让那小伙露了一小手。说是:这些小食可能比不得御膳房的,但万岁爷可以尝个奇。” 楚皇听到这,筷子登时便是一顿,挑眉瞅向了高公公。 高公公此时嘴角正轻抽着。 “岑隐让人送来的?”楚皇眼角怪异的一挑。 “是。万岁爷还不知道,擎王世子今儿午后来了宫中呢。今儿他就歇在了宫里,说是要在宫中养病。”高公公笑。 岑隐在宫中也是有地住的。前阵子他暂替禁军统领之职,偶需要入住宫中。皇上是专门赏过他一所院子的。 岑隐今儿午后说要入宫是认真的。 他过后,真的来了。 只是那会儿至现在,岑隐都没有来打搅过楚皇。 “哦?” 楚皇此时已经又低下了头来。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明显带着奶香味的浓汤,却是未做声了。 只是随着碗中汤的减少,楚皇的神色却是愈来愈怪异。眉眼间的那抹烦倦早就在听到“擎王世子”这个字眼时,被另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怪异情绪所取代了。 “他来做何?宫中能养什么病。”楚皇放下碗筷时,淡淡的说道。 高公公笑:“许是这宫里的空气闻着更香甜呢。” “慧安县主如何了?”楚皇听此,嘴角竟也轻抖了下。 “皇上,不知道呢。应该已经歇下了吧。” 时非晚今儿,也是歇在了宫中的。 今儿白天,她要入宫时,便对萧神医说起自己的病具有传染性了。萧神医将这话转达给了高公公。高公公回宫后,自然就命人将这话转给皇上了。 当然,他传达这话时,是让别人代传的。因他见过时非晚,怕自己染了病顺道传给当今天子了。 楚皇听后,自然就不会立马寻时非晚问话了。 于是,便吩咐人传话下来,让人将时非晚暂时安置在了一处院中。 于是,时非晚宫是入了,可面圣,却是并未进行。 而她跟岑隐的揣测,竟是真的:那些水,果然是有解药成分在的。萧神医验出了什么,没太久便琢磨出了方子来。 入宫后几乎是马上就开始熬药了。药一熬好,所有见过时非晚的宫中人,都喝了,其中,就包括了高公公。 此消息后也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皇上耳中。这位皇帝赐陛下,一点也不害怕的便自己将高公公又召了回去,说是他没事便继续伺候着。 高公公被太医查验过了,他本就没有任何事,如今又是楚皇自个儿召他回去,高公公自就放心的又回了楚皇身边。 而时非晚,入宫之后,被楚皇派人随意吩咐了句安置好后,直至此时,期间还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楚皇似乎已经将她给忘记了般,一直在忙着自己的公事,整个过程中也没有问及一句。 直接到此时…… “臭小子,真是从未让人省心过!以往觉他是个孤寡命,忧其婚事。可如今看来,这婚,怕是将人给赐废了。本以为是个不近女色的,倒未想是个会栽在女人身上的。真是不知分寸,色迷心窍! 楚皇忽然鼻子一哼,脸色难看起来:“只瞧见过被欺瞒后分道扬镳的,没见过被欺瞒谋害后还特意主动凑过去让人用好的。瞧瞧,这臭小子今儿都干的什么事!色迷心窍!” “这……”高公公眸一紧,回道:“如此听来,皇上觉得那位慧安县主,不冤呢……” “哼!” 第220章万岁爷的三道圣旨 楚皇回道:“朕倒是愿她是冤的,但朕又不像那臭小子是个脑混的!” “万岁此意是……” “上次宫宴时,朕就觉得奇怪,哪儿冒出那么个妙女儿来,如今倒是全然明了” “万岁是说……” “她若不是被人精心挑选栽培的,才是奇事呢!” “万岁爷,那……这可怎么办?” 高公公明白楚皇之意。 事实上,他也觉得,那慧安县主实是个奇人儿。奇在她那人,也奇在会有她那么一个人。美貌才学聪慧不比京都任何女子弱。可她偏偏又是在乡下长大的。 如今出了这圣莲教,这“奇”点,可不就刚好解决了这点奇疑…… “那万岁爷,那这可怎么办?擎王世子过不了多久本就要办喜事了的。” 楚皇听到此闪了闪眼,却是没作声。 高公公见此,很知分寸的不再问了。 “郡主如何了?” 只好一会儿过后,楚皇放下筷子,忽地竟问了句。 “啊?”高公公愣,“万岁是说天成郡主么?” “嗯。” “万岁怎地忽然问起郡主来?郡主自然是在敬王府好好的。”高公公忙笑道。 只他装不懂,心底却再明白不过楚皇为何会突然问起卢子瑶来。 擎王世子中毒那么大的事发生后,后续擎王府半点风吹草动,过不了多会就会传至宫里来。 更何况今儿白天……郡主为岑隐解毒过后,敬王府的敬王妃,就来面圣特意哭诉了一番。 诉的什么内容可想而知。 可怜天下父母心!郡主便是再不同于寻常,再不注重俗世规矩,她也不可能脱离人间而存。她或许足够强大能够忍受一切非议,但谁又真忍心让那么美好的她遭受那些呢? 郡主或许能忍受或是愿意忍受委屈,但身为她母亲的敬王妃……又怎么可能忍得下这么大的事! 是!放这时代,这事的确就比天大!如今宫廷内外就已有议论了。大抵都是天成郡主只能是擎王世子的人了的相关讨论。 可不就是嘛! 在大楚,放一般的人家,对于一般的闺女来说,若是发生此类如此大的有污名节的事,女方便是身份再高地位也是会降下好几等阶的。 基本上,女方的未来就只有一条了:便是祈求男方能将其收了。 男方愿娶便为正妻。若是不愿娶只乐意收为小妾,基本上女方也都只能从之。 从此点也能说明:天成郡主今儿的损失有多大! 这不,今儿白天敬王妃便跑到了圣上面前,哭哭啼啼了一通,让圣上为郡主做主之类的。 只这样的事,要做主,还能是哪方面的主…… 楚皇白天倒没有回应敬王妃,但事关天成郡主,楚皇也不可能忽视掉。 “朕记得,阿隐跟天成,相熟着呢。” 楚皇此时轻敲着手指,忽然来了句。 “是熟着呢。”高公公应:“世子爷待郡主,也比待其他人好许多。” 楚皇若有所思。 “可为难万岁爷了”高公公见此,忽地说了句 “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于朕倒不是什么难事,于擎王府也反倒是个好事。而且,事关天成,这主,朕是不想做也得做的。朕不做,臣民不服,敬王府不服,太后那边……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楚皇听不出情绪的和道,只语气听起来却有些漫不经心的。 高公公闻此,却是一愕。 不想做也得做? 这是何意? 难不成皇上心底不想么?可皇上不是最喜郡主的么?难不成看得惯让郡主背负“污”名? “万岁爷,这主……”高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忽地轻松的一笑,故道:“万岁爷英明,竟不觉这事难办,老奴果真愚钝,竟觉这事比登天还难呢。” “哦?你觉难在何处呢?”楚皇故问。 “可不就是难上天了!那慧安县主的嫌罪到底还没有拍板,擎王世子还护着呢。她那些罪……也不是一定的事。若是真能定罪倒也罢了。郡主这主,万岁一道旨意就直接做了。 可她若是清白的,当初的赐婚圣旨是万岁爷您亲自赐下的啊。她是名正言顺的擎王府世子正妃。这郡主如今出了事,万岁若非做主不可,可不就难办了么? 总不能……总不能让郡主做侧妃吧!郡主那等仙人儿,擎王府王妃都当得。一个侧妃之位,这……就是郡主自己能依,这满朝文武也不能依啊!天下百姓对郡主又尤其敬仰爱戴,怎能忍受郡主居于人下。更何况,还是一个如今名声不怎么好的伯府庶子的闺女之下。可……” 高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故笑着。 “可如何?”楚皇这会却是听得来了些兴趣。 “可万岁这主要是偏向郡主的,那当初的那道圣旨,就得收回了。虽说君无戏言,但若是为了郡主,臣民百姓必不会对万岁有异的,反而会拍手叫好呢。只是郡主她……她偏偏又不能生育!” 高公公说完最后一句便笑着停顿了下来。 “不能生育倒不是大事。将庶子寄于名下便可。擎王府对郡主既那般好,自不会因为这事而委屈了她。此倒是小事。”楚皇道。 “万岁此意是……”高公公狐狸眼转着。 “你觉得朕此为何意?” “老奴不敢揣测圣意。” “得了,你是在想,朕必会偏向天成吧。因为,朕只能偏向她。她的身份、名望,几乎没有臣民能容许朕不给她做主,同时,也几乎没有臣民能容许朕不偏向于她。朕若让她受了委屈,可得朝堂民间一齐大乱了。” “……”高公公连忙点头。 “但……” 只楚皇话锋却忽地一转,手指轻敲了下桌面,平静的桃花眼里此刻竟是忽地溢出了几分兴味来,道:“去拿圣旨。” “啊?万岁要拟旨?” 楚皇点点头。 高公公一阵意外。忙道一声“是”后转身去取圣旨了。 没一会儿过后,高公公按照楚皇的吩咐,取来了三份圣旨来。 楚皇提笔,点墨,很快便写好了三份圣旨,交给了高公公。 高公公在旁边围观了楚皇写下的所有内容。当然,他不是故意的,但楚皇完全没有避他的意思。他会是传旨官楚皇也没必要避着。 而此时高公公接过圣旨,却是立马愣住了:“万岁爷这……老奴不懂。这两道圣旨……” “去传旨吧。” “可万岁爷,这怎么传?这是给一个人的,内容都是说的一件事,就是结局不同而已,这如何好传。” “你见着人,直接宣读三份圣旨。问她:愿意接哪份,敢哪那份,那便接哪份。剩下的那两份,朕允她烧了!” “……”高公公震惊,眼底满满是不可置信。这…… “阿隐那般色迷心窍,可都吓着朕了呢!瞧瞧今儿,这臭小子连这种他素来不屑的小心机都给朕使上了,真的是……朕还非要看看,那圣莲宫宫主十来年来精心栽培,到底是有什么底气觉得栽培出来的这位‘美人’,一定有这能耐使得了他们的计划。 朕的公主,朕也是请了最好的先生教出来的,也算精心栽培。京都哪个名媛又不是从小精心呵护教起来的呢?朕还就不信,这圣莲宫宫主,比国子监的先生还会教人。 她若没这能耐,反正也是当不起擎王府的正妃之职的,她若有这能耐……” “万岁爷,她就算有能耐,也是比不得郡主的啊。” “那她就自己选!三道旨意,爱选哪样选哪样。” “这……”高公公心道世上哪有这样拟旨的。但见楚皇决策已定,只好道:“是,老奴这就去传旨。” …… 第221章万岁爷的超级难题 “去吧。”楚皇点了点头。 高公公这才退了,拿着圣旨往九公主的院中匆匆赶去。 那位时家姑娘今儿入宫后,九公主便亲自对楚皇提了要求,让他将时非晚安置在了她的阁院中。 九公主是楚皇最疼爱的女儿,她的院子并不算太远。 因此,高公公这一去,没花上太多功夫。没太久后,他便传完圣旨,回了来。 回承明宫时,楚皇仍旧还处在书房中。 “万岁爷。” 传完旨的高公公一回来,就见楚皇又处理上公务了。 “你这腿倒是越长越长了。”楚皇一边看着奏折一边随意回了句。 “万岁爷,是那时家的姑娘接旨接得快。她什么也没问,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直接就选了下来。”高公公知楚皇说的是他的速度。 “哦?”楚皇听到这握着奏折的手忽地一顿,眸中一抹讶色一涌,头这才抬了起来,问:“她挑了哪道旨意?” “选了第三道。” 楚皇一滞。 过了会儿,他才又道:“她倒是敢选!” “可不是嘛!” 高公公附和。 只他情绪此时略有些怪异,欲言又止的。似有什么要问,可又知自己的身份不合适问什么。 但又过了会儿,高公公还是大着胆子笑容了笑,道:“万岁爷果真仁慈,老奴瞧着,那第一道圣旨,跟第二道圣旨,似乎是给了时家姑娘一条活路退路呢。万岁爷莫不是……愿意留下县主呢。” “难得阿隐那么动心,若实在喜欢得不行,朕给了他这面子将人给他也无妨。她再可疑,若身份只是个妾,上头有正妃天成压着,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万岁爷对世子可真好。若换作其他人,那时家姑娘现在哪还有命,更不可能还再有这等好机会。只可惜……” “只可惜她选了第三道旨意!” “第三道旨意,那……” “那是两个死局,两条死路!” …… 九公主的文真阁。 一处庭院中,一架秋千上。 秋千左边的九公主已经默默坐在左边好一会了,右边的女子却完全没察觉过来。 她手中正拿着一把漂亮的匕首,发着呆。 今儿一整个下午,除却喝药休息的那一小会时间,她就处于盯着这把匕首发呆的状态中。 唯一清醒的,也就是方才不久前,高公公过来宣圣旨时。 也就那一会儿,高公公说圣旨到,她才反应了过来下了秋千。高公公过后就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她又回了几句悄悄话后,高公公这才拿出一张圣旨来宣读完了。 然后,接完旨,高公公离开,她便又上了秋千,持续下午状态重新发起了呆来。 “喂喂,你盯着这匕首看了一下午了,在想啥呢?” 时非晚没应声。 “喂喂……”九公主忍不住了,一手夺过了时非晚手中的匕首。 “公主。”时非晚这才反应过来。 “在想什么呢你?” “没什么。” “得了吧,这匕首是岑隐送你的。”九公主托着下巴,眼底泛满了奇异,“喂,岑隐对你做了什么?你不是不喜他么?倒是他……” 九公主越说,瞧着时非晚的眼神越发的像在瞧着动物。 她实在还有些没办法想象,岑隐那石人竟然还真的会动心。九公主这阵子,时刻都在心底默默不可思议着。 “喂,你给岑隐下了什么毒?使的哪种美人计?真是奇怪!他今天竟还入宫了!” “公主不怕传染么?”时非晚无语,一把抢回匕首,问。 “本公主喝药了。药都配出来了,怕什么,父皇都还命高公公又来传旨了呢。你别岔开话题。本公主问你,岑隐就是一个怪人,你到底怎么让他……” “公主说得对,他的确怪得很。”时非晚低头,瞧了手中的匕首一眼,随意附和了句。 “喂……”九公主瞧着她,这才发现,那“怪”字之后,时非晚这会儿又出神了。 “怪到想不通。” 时非晚这时又说了句。 只这更像是在自语…… 可不是想不通嘛! 时非晚此时还正处于晕晕乎乎中……事实上自打先前白天,岑隐丢下那句“带你去西边”后,她整个人几乎就晕着了。 除却两次接旨时不得不提起神来,之外的时间里时非晚脑海中不住在回旋着此句—— 她被闹懵了!混乱了! 岑隐那是什么意思?带她去西边? 大楚与西凉的边界一带?他过后将要驻守的地方?他准备带她去……军营? 是这个意思吗?是一直去长住,还是只是带她去看看? 若是长住,可岑隐他……怎么会生出这个念头来?怎么敢这么大胆的生出这种念头来? 时非晚在想,她是不是误解岑隐的意思了。 同时又在想,若是她没有误解,那么……那么…… 那么自己仍旧还要坚持非逃不可吗? “喂……你呆不呆,傻不傻?这个时候还想什么呢?你不担心刚刚领到的旨意么?依本公主看父皇给了你一个死局呢!” 时非晚的另一只手握着明黄圣旨,正是刚刚接的那道旨意。 高公公同时非晚说起三道圣旨时,九公主并不知道。她只知道高公公颁了一道圣旨。 只她不清楚,高公公颁圣旨前,还贴近时非晚耳侧悄悄提前说了下三道圣旨的内容。 时非晚给了他暗示自己选了哪道,高公公这才只拿出了将要宣读的那一道圣旨来。 也就是说:三道旨意的事,除却皇上,时非晚,以及高公公之外,并没有第四人知晓。 但九公主,却是在高公公直接宣读时,听到了时非晚选定的那第三道旨意的内容。 “公主错了,圣上这安排,不只是一个死局,这是两个死局,两条死路。” 时非晚听到这,才将匕首收回,将思绪从那杂乱的话中收了回来,又翻开看了一遍圣旨,道。 “啊?”九公主没懂:“两个死局?两条死路?” “公主知道皇上为何有此旨意么?” “知道啊。父皇难道不是在暗示你,让你主动去他跟前请缨说你自己不配为擎王府世子正妃,愿意退位,这样父皇就可以顺手推舟,很自然的将卢子瑶赐给岑隐,让她为世子正妃么?” 九公主回想着圣旨的内容,按自己的理解与揣测说道。 关于天成郡主帮岑隐看病以至于今儿招来了许多闲言碎语使得他们不得不捆绑在了一起的事,九公主不可能还不知道。 而时非晚接的那圣旨…… 那是一道十分奇怪的旨意! 内容如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敬王府天成郡主乃为我大楚奇女,其亲事当由皇家做主,朕忧之已久,只至今未得觅。故,朕思之,欲择议亲钦差特为郡主寻觅良人。 此任颇重,本应由皇后贵妃或一等夫人之辈当之。但今朕想,慧安县主已被赐与擎王府,乃为擎王府世子妃,来日当掌擎王府,此位需贤者才者才可居之。 而上次朕见时家七女灵敏聪慧,破北戎特等难题为我大楚争光,其七窍玲珑之心实胜于同龄人,贤才之能必堪掌擎王府。 朕信之,故,特封擎王府世子妃时非晚,为议亲钦差,为天成郡主寻觅良人,促其姻缘美满。” 议亲钦差! 是的,此便是圣旨内容!其意已经说得很明显了,通俗点说就是—— 皇上要选择一个为天成郡主选觅良人的议亲钦差! 而这个职务,现在正好落在了时非晚身上! 议亲钦差?以前有过这种么? 其实这样的形式,大楚一直是有的。大楚皇帝委托皇后,妃子,或是哪位贵夫人,帮皇子公主或他其他看中之人,寻觅良人配偶的事,是并不少的 但形式是有。以往却没有直接扣一个“议亲钦差”的头衔,更没有直接选这么年轻现在到底还不是擎王妃之辈人物的。 这是这圣旨独特奇怪的点! 但…… 就是九公主,也能在想想过后,很快就想到能解释这些“怪点”的原因来!她觉得—— 这是楚皇的暗示! 依现在的传闻,天成郡主怕是不得不被指给岑隐了! 可楚皇以前给时非晚下过一道赐婚圣旨。这君无戏言,再怎么样说收回就收回也是大损君威君信不能够直接为之的事! 于是…… 九公主想:他家父皇就险恶上了!特意将这“烫手山芋”,这“两头为难”的事,以这样的形式推卸给了时非晚! 依外头那造谣的发展方向,天成郡主那是不得不一定只能选擎王府的! 时非晚接了这圣旨,便需要为天成郡主寻觅良婿!那她能寻谁?只有岑隐一个人选啊! 而天成郡主那身份……时非晚不可能安排让她为擎王府侧妃。 所以,要完成这任务,唯有:她自己向父皇再请缨,说她担不起世子妃之职,自愿退让父皇才好顺水推舟,将她给撤了。 九公主就是这么想的:她想这一定是自己父皇对时非晚的暗示!暗示他会将她世子妃之位收回去,让她自己主动先去请缨呢! “父皇竟然让你为卢子瑶寻觅良婿,简直太险恶了。” 第222章谁玩谁可还不一定 九公主咬着牙说道。 “公主既觉得皇上这只是暗示,怎又觉得这是一条死路?”时非晚淡着声回。 “因为你不会退让啊!”九公主道。 时非晚一怔,“公主何出此言。” “不知,就是觉得你不会退。”九公主回。很奇怪,她说不出理由,但直觉里这么莫名的觉得时非晚绝不会退为侧。 “若不退,是肯定完不成父皇布置的任务的,这钦差完不成任务,可是要被治罪的,而且父皇都暗示你了你还不照做必会惹龙颜大怒,那不就是死路一条么?”九公主接着补充道:“不过,你说这是两条死路,这是何意?” “因为,皇上不信我。” 时非晚一边说着,一边跳下了秋千,话至此提步便要回房。 “啊?喂喂喂你说清楚。什么叫做父皇不信你?喂喂,你站住——” 时非晚被猛地抓住了手,无奈,只得又转过了身来,回了句: “公主说得对,我做不到退。我选择这道圣旨,就代表着非正不可,皇上自也已明了我之意。 那么,郡主这件两难的事,我若想不出主意解决,正如公主所言此乃死路。 但,就算我能够解决郡主这件两难事,也依旧不会有好下场。因,只要我非做正妃,皇上就不会留我。擎王府将来的掌舵女主子,不可能与那么危险可疑的身份沾上边。” “啊?”九公主挠挠头,完全没听懂,“你怎知道父皇不信你,留不得你为正妃?你今儿那些事,父皇不是还没开始审你?” 时非晚笑:“公主想知道,不如去问问你父皇,顺道可以帮我美言二三句。” 说罢,时非晚抽出手继续往前走去,并没有要再多解释的意思,也没有要提及其实楚皇给了她两次赦免机会的意思……那另两份圣旨,都涉猎到了部分“赦免”内容。 若是皇上相信她,不觉她有罪,又哪里需要给她恩赦…… “喂……”九公主见时非晚不想再说了。莫名的,她心底一揪,便不想再勉强时非晚了。只却是道:“依你这么说,那真是有天大的麻烦了。那你要怎么办?” “公主操这心做何?” “时非晚!” 时非晚这时难得的咧开唇甜笑了下,侧转身,回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有些东西,我以前不想要,所以不争,但现在,我想…… 我今天忽然想要了!非要争,那就瞧瞧,到底是谁玩谁!” 说完这句,时非晚便又转过了身去,再没多话理会九公主,直往自己房中奔了去…… “……” 九公主停在原地,这次倒也没死缠着了,挠着头,琢磨起时非晚的处境来…… …… 时非晚被安置在九公主阁院中,一座很偏西的院子里,隔着与九公主的寝房不大近的距离,院子较为偏僻。 这是时非晚自己要求的。 “姑娘,婢子伺候您更衣。” 时非晚一回房,丁香香药便立马朝她跑了过来。 “我自己来,退下。” 时非晚直接吩咐。 “是。”丁香香药闻声,只好退了下去。 只二人才一走,没过多会儿,开着的窗户口中,竟有一人一个轻跃跳了进来,最后停在了时非晚跟前。 “你还真是大胆,姑娘家家的,真的是……像什么样,擎王世子还在宫里盯着你呢。” 来人一进屋,便一脸坏笑的说道。 “你放心,他就算在这也不会介意的,你丑成这样谁会想歪。” 时非晚回,目光却在审视着面前的男子: 或者说,看起来像个老头的男子!一身算命先生的打扮,脸上有一很大的疤痕。 这人,就是徐凯!时非晚算计着为“奴”的那位徐家贵少爷! 前阵子时非晚吩咐人将他丢至了蓝天那儿,让蓝天为他易容得别人难以认出来。 而眼下,他的那张脸便已有所改变。配上刀疤,老人胡子,皱纹,白发……就算是最熟的人站在这,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他也是今白天,以“风水先生”的身份,被九公主请入宫的。 谁的主意?自然是时非晚让九公主帮她一个忙,请一位“风水先生”入宫,帮她算算看去去煞气之类的。 九公主听了,照做了。于是徐凯入宫了,也被请入了九公主的院中。只不过他住在别处。 时非晚白天见过他了,以前也见过他的这装扮,此时:“”并不意外。 “说吧,找本少爷什么事?” 徐凯毫无做奴的自觉,自己往旁一坐,就吃起了时非晚桌上的东西。 “确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时非晚走近他,躬身,便轻声朝他说了几句什么。 “你——”徐凯听完时,差点惊叫起:“不做!” “由不得你。”时非晚很平静的回复。 “你这女人简直蛇蝎心肠,郡主救了岑隐,不管如何也算是对你有恩,你怎么还计划着算计她?” “有恩?”时非晚挑着眉。 不说岑隐中毒的事还好,说了她更一肚子气。 那怕不是恩,依旧是仇吧……时非晚心底呵呵笑了声。 好吧……她现在的确在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天成郡主。 岑隐中的毒,只有她一个人能解。她解了,偏巧又是那样的方式。前头还有云柒姑娘为铺垫。今日谣言又散得这么快,然后,将自己逼入了这样的处境中……若不主动退让,都不用皇帝处罚,怕是群臣万民都会群起而攻击她, 想到这件事的受利者以及只有天成郡主能解岑隐的毒这件事……时非晚不得不往这个方向想。 若是以前…… 时非晚的逃婚计划中,是乐意于被某个人算计,更甚至期待她成功的。 因宫宴那一次,她觉得那什么陵小侯爷策划者娶她,计划来自于卢子瑶,便想着那人虽有心算计,但无意于杀她。那么……她巴不得卢子瑶在这方面能有新的建树。 但……现在自然不一样了。 那人……都要算计到她的命了!再不反击,那她就不叫时非晚了! “反正,打死我也不做。”徐凯说。 “那就打死你!” “你……你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你大可做做看,我会让你看到一个真相。” “我若非不做呢?” “你若胆量足,什么都不怕,可以不做,我不勉强你。” “……”徐凯咬牙,“我做!” “好了,那你可以走了。” “你……” “对了,顺便再跑一趟,给那个叫阿石的,捎个信,让他帮我向世子带句话,就说:我的事不必插手,我自有法子脱身。还有……记着不要暴露身份。” …… 时非晚在宫中这一养病,一转眼,便又是两日过去了。 “喂喂喂,时非晚,你行吗?” 梳妆台前,九公主盯着刚刚梳好妆的时非晚,道:“你的病,太医早就说已经可以见人了。父皇今儿一定会传召你去审问的。你行不行啊?你不行保不准就会被赐死的。” “皇上还没传召呢,公主急什么?” “我敢打赌,父皇待会儿一定会传召你的。我去打听过了,父皇今儿召了那些圣莲宫的入宫了,正在审他们。” “慧安县主,圣上有召!” 九公主的话音刚落,恰是这会,门外好巧不巧的,就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声音来。 “啊?”九公主一愣,“不会是真的就来了吧?” 时非晚这时不急不慢的站起身来,道:“大概真是呢,公主乌鸦嘴。” 说着,提步,便往外而去。 “慧安县主,皇上召您面圣。” 果然…… 九公主还真是乌鸦嘴! 时非晚一出门,便见门口站着一个小太监。正是皇帝的人。上次他在擎王府,在高公公身边瞧见过。 “哎哎,小顺子,你可知为的什么事?” 九公主忙走上来问。 “为的什么事,公主难道还能不知吗?”叫小顺子的公公笑说。 九公主哼哼鼻子。 时非晚这么多麻烦事,哪里知道具体是哪样。 “我知了。” 时非晚点点头,回道:“这就去。” 反正,这都整整住了两天了,该来的一定会来的。 说罢,随着小顺子一起,直接就往承明宫的方向走去。 “哎哎,我也去……” 九公主忙也跟了上去。 “喂,你到底有没有法子脱身啊。不然进了那门,见了父皇,闹不好就得有罚刑下来了。搞不好等你出来时,就入狱了。” 九公主一跟上,便忍不住的又问道。 她很清楚时非晚现在的处境有多差:就算她觉得岑隐中毒事件另有凶手,还有查探的可能。可……那圣莲宫宫主徒儿这个身份,时非晚却是赖不掉的。 加上人家圣莲宫的几个“反贼”自己都亲口说了圣莲宫宫主收她为徒的目的不纯,此入君耳,这么一种危险又可疑的人物,君者基本就是杀错都不会放过的。 “哎哎,慧安县主,走这个方向。” 九公主正问着,旁侧的小顺子却是忽地停了下来,对二人说道。 时非晚一愣,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不是这个方向吗?” 她研究过皇宫的地图,承明宫并不是小顺子指的方向。 第223章时非晚的步步为谋 “县主,这个方向绕个道,也能去的。”小顺子忙道。 “那为何要绕道?” “这……”小顺子一怔。 时非晚瞧了他一眼,大步一迈,却是完全没有理他,直接径直继续往原方向而去…… “慧安县主……”小顺子不知怎地,神色竟是有些着急,忙跟了上去仍旧想阻。 然,时非晚怎么都没理会他,继续往前走着。 “怎么?这条路有什么走不得的吗?” 九公主当然也跟了上来,奇怪的挑着眉瞧着小顺子。 “这……”小顺子想说什么,可又似乎很为难似的扭捏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他这样一扭捏,往后退是不可能了。没一会儿时非晚便已行了好长一段路程了。 “时非晚!你这坏女人!” 又走了一会过后,时非晚忽地听到侧边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声来。 她顿时侧眸看了过去,见那边建着一座小亭。亭中此时挤了许多的人,看穿着都是朝臣官员。 而方才那道稚嫩的童声,是亭中一个看起来十岁大小的男童发出的。 男童穿着贵气,腰间挂着皇族的腰佩。一眼,就能辨出是皇家人,是宫中的哪个小皇子。 而宫中,这般年纪大小的,就只有十五皇子了。 十五皇子乃为皇后所出,嫡出,可以说除了三皇子这位皇帝最喜欢的贵妃生的皇子之外,另一位颇为得宠的就是这位十五皇子了。 “你个坏女人,本皇子就知道你准会路过这,哼!” 还没待人想清楚这十五皇子怎会认识时非晚,甚至突然叫住她,他就已再说了一句。 然后…… “啪……啪……啪……” 接着就是几声啪地的响声响起。 响声过后,小顺子顿时哎呀一声惊叫:“哎呀天啊!这……” 小顺子是看着时非晚的方向惊叫的。确切的说,他是瞧着时非晚的衣服惊叫的。 因为—— 此时时非晚的衣服上,沾满了各种臭泥巴。 方才那啪地响声,就是十五皇子往时非晚身上丢这突然炸开的荷叶泥巴团发出的! 十五皇子必还学过一些武,竟是丢一个准一个,全中了,没一会儿,时非晚身上就多了十来个泥巴印,又臭又脏的。 “这……这可怎么见皇上!” 小顺子顿时嚷嚷道:“快带县主回去先换衣服,必是不能如此失仪的去见万岁爷的。” “哼!你个坏女人,你敢不让位出来给郡主姐姐,本皇子砸死你!” 十五皇子得意的一笑,此时趾高气昂的忽然喊道:“本皇子命令你,待会儿见着父皇自己请缨退为妾,你哪里配跟郡主姐姐!你若敢不从,本皇子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原来,这位十五皇子,是为了天成郡主的事…… 小顺子见此,一叹,暗道:就说了不能走这个方向啊! 他就知道!他知道十五皇子在这条路上,就知道十五皇子见到时非晚会来找事! 缘由…… 还得从时非晚两日前接到的那圣旨说起。 原来,时非晚那天接完圣旨后,虽没人知道三道圣旨的事。但时非晚接下的那一道圣旨,第二天很快就传开了。 这两日过去了,朝廷上下对此是议论纷纷! 只因为,就在时非晚接下圣旨的第二日—— 她有了行动!暗地里真的就马上派自己的人,去调查起了一些贵族公子的信息来! 这在其他人看来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位时家姑娘真的打算为郡主寻觅其他夫婿啊,她完全不顾郡主名节没有退让的意思啊! 于是…… 朝臣们愤怒了!喜欢尊敬郡主的其他人也彻底愤怒了! 因为,这道圣旨,在所有人看来,都跟九公主一样,是皇上的暗示:暗示时非晚去他面前主动请缨退让位置呢! 谁想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竟然完全装作不懂圣意,连皇上的面子也不给,还真的敢为郡主的亲事操持起来! 妈的!郡主那等女子,谁他妈要这么个比她低贱这么多的臭人来一手操持这事?她够格吗?她以为郡主也跟她一样不要脸还能嫁其他人吗? 这不……时非晚这两天就被热火朝天的骂了!短短两日时间,上至朝臣,下至平民百姓,都在狠狠骂她! 比如此时此刻……这亭子里聚集的朝臣,就是在这里商议,待会儿联合像皇上进言:指控时非晚不配嫁入擎王府为擎王府世子妃,让帝王给郡主做主的! 而十五皇子呢…… 他偏巧也是个郡主党,跟郡主又熟又粘他。小小孩子不懂约束收敛,两日来想尽了法子想入九公主的地盘去找时非晚的茬儿。 然而,都因为九公主的拒之门外而落空了! 今儿—— 他是专门等在这,想给时非晚一个厉害瞧瞧的!时非晚接旨面圣,别人是不敢耽搁她做这事的。但十五皇子敢!他知父皇不会对他如何! “哈哈哈哈,该!” 别人不敢,却是都敢笑。 譬如此时,亭中许多朝臣们纷纷朝时非晚看了过来,顿时哄笑成一片。 “你个小屁孩,太过分了,看本公主怎么教训你!” 一侧的九公主,见此,却是愤了。她也是个不怕事的,顿时竟就捡起一颗石头朝十五皇子砸了过去。 “哼!你丢不到我!本皇子会武!”十五皇子忙闪开。 “丁香香药,服侍我回去换衣服。” 时非晚呢,却似完全不在乎十五皇子这么放肆的欺负似的,此时很平静的道。又看向小顺子,道:“有劳小公公替我在皇上面前说几句,怕是不得不耽搁一会了。” “县主赶快去吧,小的知道。十五皇子惹的祸皇上不会怪罪的。” 小顺子答完,忙提步往承明宫的方向走去准备先去对皇上说上这的情况。 小顺子才走,丁香香药点点头,只二人却对视一眼,却都在彼此的眼底瞧出了疑惑来: 她们知县主会武! 可是……方才为什么一招都没闪过去? 县主她是……故意的? “跟上……” 时非晚这会转身往回走去。 而就在她离开时,亭中的朝臣们竟也都提起了步,跟上了她去。而且没多大会儿,一群朝臣竟追上了她。 “县主,老臣有话要说。” “时家姑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时家姑娘,有几句话,老臣不得不说……” 然后,时非晚就听到,一群朝臣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对她说道。 他们当然都是来奉劝时非晚,劝说时非晚自动退让去主动请缨的。 毕竟皇上赐她的婚在先,而且……那擎王世子是真喜欢她怕是更想让她为正。时非晚主动退让是最好的。 这两日实在逮不住机会见不着时非晚的人。 现在……时非晚走回去,这路程并不短,足够说上好一些话了。 “嗯嗯。” “嗯嗯。” “嗯。” “……” 而时非晚呢,此时听着这或语重心长,或夹带愤怒的劝说,却都只嗯嗯的回应着。 “咦,你们看,那不是郡主吗?” 一群人走了一小段路后,中途,劝服声忽然被一道小惊声给打断了。 说话的人此时正指着一侧的一个方向:从这个方向往外瞧,可以瞧见前方有一小模糊的身影:不远不近,但还是能够分辨,那就是天成郡主跟她的丫鬟。 “郡主入宫了吗?” “大体是的。” “郡主在做什么?” 而这时,又一名朝臣疑惑的说道。 “郡主她……她的脚边是不是躺着一个人?”又一人惊讶的道。 此时他们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在了别的地方!是的,天成郡主的脚边,此时的确就躺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男人! “是陵小侯爷。”有人认出了那人的衣服。 陵小侯爷,也就是那位忠勇侯府的憨公子,先前宫宴那一次设计过宫灯事件想要迎娶时非晚的那人。 众臣此时瞬间就滞了…… “这是……” “陵小侯爷怎么了?怎地会躺下了?” 此疑惑,自然就立马诞生了出来。 而……说起来,此时他们的站位还真有些特别。 他们还没到十字路口。而这路边沿着路修建着高高的围墙屏障,将路边的园子围了起来。 屏障修得很漂亮,像一艺术品,像硬木屏风。上头还有漂亮的纱窗。 群臣就是通过那纱窗,瞧见那头的景象的。 而因为地势原因:郡主站在更矮的位置,所以许多花草对她的视线会造成遮挡,而对群臣们则不会。所以,她显然并没有发现他们。 “我们快上去瞧瞧,陵小侯爷那是怎么了。” “等等……郡主在做什么?” 一人提出立马要去看的时候,又一人却立马道。 因这时,他们瞧见,天成郡主突然往四面看了看。她似乎觉得周围没人,忙对自己的丫鬟说了几句。 接着,她的丫鬟……竟然就直接蹲下了身子去,拖起陵小侯爷的身体往一侧的园子中拖去。 “这是……” 群臣瞪大了眼,实看不懂眼下这一幕。 他们本来以为,陵小侯爷是突然发了什么病晕倒了来着。毕竟皇宫应该不会出现袭击之类的。 那么郡主瞧见此,现在不应该马上喊太医吗? 第224章时非晚面圣 “怎么回事?” 大伙讶。接着,便都停下了脚步,也都齐齐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不发出惊响声,想偷瞧瞧是什么情况,似乎已是人类的本能反应了。无关恶意,纯粹好奇心被提得高高的,想看看情况罢了。 而不多会儿,大伙就见那陵小侯爷被那小丫鬟拖至了一处隐蔽角落里。 小丫鬟忙完后,天成郡主带着她便要马上离开。 天成郡主神色倒是平静,只那小丫鬟神色却是慌慌张张的。二人忙完后提快脚步看得出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现场。 然而,二人走了一会儿过后,天成郡主又似想起了什么来,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然后,她忽然从袖子中掏出来了一药包来,递给了那小丫鬟。小丫鬟接过,听郡主吩咐了声后,神色一慌,紧张的忙转过了身去,竟立马又朝那隐蔽陵小侯爷的方向走了去…… 小丫鬟再次来到陵小侯爷跟前后,打开手中的小药包,似要给他喂些什么…… “郡主……” 然而…… 恰是这时,屏障之后,时非晚忽地钻了出来。 且高高的,她扬声唤了句。 “啊……” 时非晚的声音过高,就算距离隔得不算太近,也足够那小丫鬟同天成郡主听到了。 一声惊声登时从小丫鬟口中发了出来。手中的药包立马被她收了回去,整个人也小鸡似的,被吓得忙站了起来,转身,瞧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郡主,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时非晚这时缓缓走了过去,问。 “……” 时非晚这一出来,那一群的朝臣自然也只能都站了出来,纷纷跟了上去,问道:“郡主,您这是在这做什么?” 朝臣们的询问声没有多少恶意。虽然刚才的事实在诡异,让他们觉得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可对天成郡主人品的信任让他们觉得许是没弄懂情况误会了郡主什么,于是纷纷问道。 “你们……”天成郡主显然也愣住了,她万也没想到这四周还有人。 “郡主,刚才那位……不是陵小侯爷么?” 一名朝臣此时已经指向了草堆。几名朝臣则是直接朝陵小侯爷的方向走了过去。 “啊……这……”那小丫鬟登时更慌张了,见此显然的狠惊了下。 “呀,他……他中毒了!” 而很快的,就已经有一名朝臣走至了陵小侯爷面前蹲了下来。且他是宫中的一名太医,第一反应把脉过来,眉眼登时一讶,“这毒……这怎么跟擎王世子中的是一样的毒!” 岑隐中毒时,萧神医看不好,宫中的所有太医也去瞧过他的情况的。 “啊……” 此太医话刚完,群人登时瞪大了眼,“你说什么?跟擎王世子中的是一样的毒?那……” 那种莫名其妙,只有天成郡主能解的毒? 所有人一讶过后,登时都瞅向了天成郡主。 这瞬间,气氛忽然陷入了一种霎时凝滞的死般寂静里…… 陵小侯爷中毒了?中的是跟擎王世子一样,只有天成郡主通过特殊针灸法子能解的毒? 这里所有人没一个脑慢的。只这么一个信息,已经足够让他们瞬间联想到太多东西了—— 陵小侯爷怎么中的毒暂时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应该解毒救人!那么,唯一能救他,而且还比他们更早发现他的天成郡主,她刚刚是…… 不想救他? 所有人的眼底,各种纷杂的情绪登时涌起,看向天成郡主的眼底,瞬间添了一层疑,增了几分惑。 “哎呀,这位姑奶奶,您怎还在这啊,皇上都等不及了。” 气氛凝滞时,正是这时,却是一道来自于十步之外的声音打断的。 正是回去回话的那小顺子。他是传完了话后,又被楚皇派来重新接时非晚的,哪想走到这发现时非晚还没去换衣服。 小顺子可不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瞧见时非晚直接奔至她面前,也顾不上眼下情形,道:“皇上都不耐烦了,县主您还真是心大。” “我这就回去换衣服。”时非晚忙道。 然后立马转身,加快脚步继续往九公主的方向走了去。 竟真只是个过路人似的,立马离开了这现场没有继续看热闹的意思。 时非晚走了,然而这有着郡主的现场,热闹还在继续着…… …… 承明宫。 “怎么还没来。” 楚皇不耐烦的又喝了一口水,往下头某人一看,道:“怕是被宠坏了,忘了自己身份了。” “皇上息怒,等晚晚来了,她自会有所说法的。” 下头这“某人”,正是岑隐。 岑隐此时正跪着。侧边还有擎王,擎王妃,都被赐了座。 而高位上,除了楚皇之外,还赐坐着太后。 除此之外,包括三皇子大皇子在内的一些皇子,以及两位丞相,也都在现场。 这阵仗不算小了。时非晚这么个小人物,让这一众人等了好一会了,可想而知她是有多放肆。 “你倒是自信,待会她要是没得好说法,朕就直接惩你。” 楚皇回复岑隐,眸中探不清情绪。 “皇上……” 正是此音方落,殿外忽然传来了一位老公公的声音来,“皇上……” “何事慌慌张张。” “皇上,御花园出事了!” 进来的是一名陌生公公,忙道。 楚皇一愣,“御花园出事?” “是。”那公公忙回道。接着,他就将方才陵小侯爷中毒的事讲述了一遍。 这话一完,楚皇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 “那现在呢?陵栩如何了?” “已经带下去了,郡主去给他医治了。”公公忙道。 楚皇眉眼一挑,眼底一抹怪色一涌而过,随后点头道:“这样啊,那陵小侯爷有得救了。” 楚皇这话说得极慢,语气意味深长的。 一边说着,一边撸着自己的胡子想着什么,目光则在一会儿过后,又投向了殿外,道:“再去看看,慧安县主何时能到。” “万岁爷,慧安县主到!” 说曹操,曹操到似的,楚皇刚说完,殿外接着又响起一道尖声来。 接着,就见九公主跑了进来。 再几眨眼过去…… 时非晚落入了人的视线里。然后,跨入门槛,终于,现了身…… 楚皇的目光一凝,视线接着,已是往那一抹青影投了过去…… 青衣,墨发,素淡的容颜,刚毅的轮廓线条,清逸的一双眸子…… 与宫宴那一次的一身红衣,已是略有不同了。更多了一种清绝感、平静感、孤傲感……那么的格格不入。 不得不说,青色,真的是更贴合时非晚气质的颜色。不管她穿红衣有多艳丽,都没有此时此刻,这一身青衣带给人的那种说不出来的冲击感……说不清,可就是觉得有种震撼感。 不是容颜带来的震撼,是她这整个人…… 楚皇审视着,渐渐眯起了眸子: 如此绝色,如此独特……他不得不承认,那圣莲宫宫主,真的很成功。 “臣女,拜见皇上,拜见太后。” 时非晚径直走至殿中央,直接跪在了岑隐的一侧,然后,便规规矩矩的行起了礼来。 容颜平静,不见任何慌色。 这一跪,殿内其他人的目光也不自觉的落至了她的身上。岑隐更是在她出现的第一瞬,视线便未曾移开过。 “父皇,儿臣给您请安。” 九公主这会也过来凑起了热闹,忙行了一礼。 “你来做何?往旁站。”楚皇忙道。 “我来看父皇查案子呀。”九公主一笑,毫不畏惧的回道。然后乖巧的往旁退了去,直接就待在了三皇子的身边。 第225章时非晚的正式反击 楚皇却是理都没再理九公主,目光只是落往时非晚的方向,眯着眸子,眸光又犀利又怪异的在她身上打量着。 “真是有意思,陵小侯爷怎么会突然中毒呢。中的,还是跟阿隐你一样的毒。” 不知过了多会,楚皇忽地说了句。 这话却不是对着时非晚说的。像是在自语,像有什么事情突然勾起了他的兴趣,他忍不住琢磨似的。 只那语气,莫名的,拖得颇长。意味深长的,又似意有所指,目光还似有似无的又往时非晚的方向落了落。 “还不快去查。” 太后此时也在殿中,此时忍不住插了嘴,立马高声吩咐道:“岂有此理,宫中竟还有人行这等恶事!马上去查,若是查到谁是凶手,真是诛九族也不过份!” 太后说话时,也往时非晚的方向看了看。 “是!祖母,父皇,不如交给儿臣去办。” 太后这话音刚落,那在旁看戏的大皇子,忽地站出来自请命道。 大皇子说这话时,也往时非晚的方向看了一眼。 事实上……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揣测与怀疑的目光在看她,便连九公主都是。 时非晚低着眸,容颜平静,心底很清楚原因: 陵栩这事,嫌疑人最大的,当然是自己! 其一,那毒……跟自己给岑隐的衣服里的那毒是一模一样的,这冤还没洗清,别人一想就觉得她手中有这毒。 其二,陵小侯爷这个时候中这毒,最大的受利者是谁……还不是自己! 那议亲钦差的活儿由自己担任。这个时候要是逼得天成郡主不得不用同样的方式,给另外一个男人脱衣治疗了。 那么,就没有什么理由,一定非要让岑隐收下天成郡主了。堂堂擎王世子,实不必受这等委屈,收一个与其他男子同样有过那亲密碰触的…… 所以,这事一出,真就好像是她时非晚为了破那“议亲钦差”的难题,而故意设计的似的。 “不必着急。” 楚皇此时若有所思着,一边瞅着时非晚,一边对大皇子道。说完,终于开始问起了时非晚话:“慧安县主。” “臣女在。”时非晚忙答。 “你说,宫中怎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发生?”楚皇故意问。 “这……臣女怎会知?皇上不如派人去问问。陵小侯爷只是昏迷,不是死过去了,兴许他清醒过后,便能……” “皇上……” 时非晚的话还没说完,这时,殿外立马又响起了一道高呼声来:“常太医求见!” “宣!”楚皇目光这才往殿外一落,应。 常太医,是皇上的一名亲宠。方才在御花园瞧见陵小侯爷晕倒的人中,就有他。 “皇上……” 很快,这位常太医便匆匆迈入了殿中。 “爱卿可有事?”楚皇直问。 “皇上,方才宫里出事了……” 原来,常太医也是为御花园陵小侯爷中毒晕倒的事而来。 “这事朕已经知道了。哼!真是岂有此理,竟有人敢在宫中行这等事!”楚皇听常太医讲述后道。 “不不不……”哪想楚皇怒声才下,那常太医忙道:“皇上,就在刚刚……那陵小侯爷被抬去治疗时,途中清醒来了一回。有人问过了他发生了什么,他说……” “他说了什么?” “陵小侯爷说,他是自己服的毒!”常太医道。 “……” 楚皇,以及殿内的其他人,登时一怔。 “自己服的毒?”太后容颜瞬变,“为何?” “这……太后娘娘,这怕是只能去问陵小侯爷自己了。” 常太医忙回,“许是……许是……” 常太医说是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的猜道:“许是故意的,陵小侯爷毕竟对郡主……” 话至此一停。 只这话他是何意,大伙立马就听明白了! 陵栩,用现代化说那可是天成郡主的忠实粉丝! 京都除沐熙外,沐熙那一等人,包括陵栩,包括徐凯,在外人看来,那都是痴恋天成郡主到了恐怖的地步的。 陵栩这要是自己服的毒,还特意让天成郡主瞧见,其用心……实在是让人立马会想到:他是故意的!原因只怕就是为的这“痴恋”二字。 而为何偏偏挑在了这个时机……许是怕郡主真入了擎王府吧。 如此说来,这汉子,竟是痴恋到都不介意女子的贞洁名誉了…… “这……”楚皇听到这时,是彻底愣了,“这样吗?” 说话间,他又瞅了一眼时非晚,眸光实是诡异。 “皇上……” 时非晚此时静跪着,感觉到楚皇的目光时,忽地,她低下头来,竟是立马就对着楚皇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皇上!” 楚皇一讶,“嗯?” “皇上,两日前承蒙皇上信任,封了臣女为郡主的议亲钦差。可现下看来,郡主这事……臣女只能恳求皇上恕罪了。臣女无能,怕是……办不了!” 楚皇一听,瞬间静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顾忌什么。你觉得谁合适郡主,大可直接说。哪有接了旨,还敢推卸的。” “这……”时非晚瞧起来略迟疑。想了想,才又道:“那……那臣女觉得,陵小侯爷这般算计郡主,实乃小人之举,自然是不可托付终生的。郡主并非凡人,应得更多的眷顾,郡主牺牲名誉是为了救人,臣女觉得任何人都不应该用俗世规矩去苛刻于郡主。 所以,臣女想……臣女想请求皇上将臣女贬为擎王府世子侧妃,封天成郡主为擎王府世子妃。 与郡主相比,臣女不配为擎王府世子妃!郡主为正,臣女心服口服,自甘退之!” 时非晚说着,又磕头一跪,看起来颇为诚恳。 “这……” 殿内人听此,大多一愣。 万没有想到,这位“议亲钦差”此时此刻竟然反会有如此请求。这也……太奇怪了,她不是不乐意吗…… “阿隐!” 楚皇听此,却是转头看向了岑隐,道:“你道如何?” “皇上,臣今二十六,至今未迎妻,臣自认为从未有亏于大楚。当然,臣是皇上的臣子,臣之亲事,自然当由皇上做主,无论如何,臣不敢有任何怨言。” 岑隐忙回。 只他说是这么说,语气里的隐忍与不满之意颇为明显了。 一句“自认从未有亏于大楚”,已是很能透露出他内心的抱怨情绪来。 岑隐这般一说,谁会听不出他是不乐意的。再想想:若是皇上这个时候真将郡主赐给岑隐,还的确有些让重臣寒心。 时非晚不管名声如何扫地,到底未达脱过人衣服触过其他男子肌肤这种程度,而且还是世子爷自己喜欢的。 可郡主……这等事小户人家的男子都难做到不芥蒂的,更何况是擎王世子,且郡主还不能生育…… 实话,皇上此时若还真这般安排,确有些辱了岑隐。那郡主是高贵,可擎王世子那也不是凡辈啊,也为皇帝鞠躬尽瘁出生入死的,实是不该得到这样的对待…… “好了,朕已有主意了。” 楚皇听到这目光从岑隐身上收回,忽地看向高公公,道: “拟旨!朕瞧着陵栩不是个恶人,他在京都老实可靠有目共睹,忠勇侯府家世亦不凡。他既然自己不芥蒂郡主身上有些许污名,自愿如此,朕便成全了他。 说起来,他配天成,实也低不到哪儿去。” “啊?万岁爷……”那高公公登时眨巴着眼。 “朕要拟旨,将天成郡主,指给忠勇侯府嫡子陵栩!” “……”高公公狠讶了下。但过了会后反应过来立马道:“是!老奴这就去!” 说罢,转身。 没一会儿,他便真就取了圣旨过来。 “皇上!” 殿内,几名大臣以及一些皇子还有高座上的太后,此时全都愕住了。尤其是太后,脸色瞬间就变得格外难看。 “怎么,不适合?” 只楚皇只淡淡对太后说了句。很快提笔,没一会儿,竟真的写下了一封赐婚圣旨来。 “这……”那太后万般想阻。 然而,此时实在是寻不到什么理由来阻了。 这个时候若是非奉劝皇上将郡主赐入擎王府,可也是会落人口舌的。会被人议论:皇家作贱功臣重臣。她倒是不在意,可不能让人说她特意去污皇帝的名。 更何况……岑隐到底已有正妃,这般情形下,对比起来楚皇会将郡主赐给陵栩,真是再合理不过了。 哪怕是觉得陵栩配不上天成的大臣们,心底骂陵栩可以,但却是说不出皇帝的半分不是来。 “皇上,如此,会不会过于草率,那陵小侯爷……” “拿去,传旨。”皇上没等太后说完,写完后便将圣旨递给了高公公,直接说道。 “是。”高公公接过,立马转身离开了。 高公公一走,楚皇的目光这才又落至了时非晚身上。 “皇上。”时非晚眨着眸子,抬起头来,“如此,那臣女这钦差的任务……” “你不必再操心了。” “臣女谢过皇上。”时非晚忙谢恩。 “……” 楚皇没应,只忽地眯着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 那眼神,此刻透着揣摩跟审视。 第226章继续反击案子有疑 时非晚抬着头,由着楚皇看着,瞧不出半分的异态。 “县主倒有些好运气。” 楚皇就这样,又那么神色莫名的瞅了时非晚老半天,忽地说道。 语气仍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时非晚装不懂,回:“臣女自然是好运,世子爷到现在都还没有煞死臣女呢。” 楚皇听此,未言,只犀利的眸光仍旧在她身上扫视着。 殿内寂静,楚皇这忽然间颇具深意又莫名其妙的异常目光,殿内所有人自然都注意到了。一时间,或对视的对视,或沉思的沉思,众人脸上情绪无异,只各自的心思,在目光悄悄掠过时非晚脸上时,一瞬之间皆已转过千百回,也不知此刻都在揣摩着什么。 此静,也不知是持续了多久。 最后,是被太后一声不耐烦的声音打断得: “皇上就算不将天成赐入擎王府。但这擎王府世子妃,可也不是什么不清不白的人能随便做的。” 太后此音一落,寂静的氛围忽地又沉肃了几分,众人神色又已悄然变了。 “……” 时非晚低着头,心中暗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太后说得是,擎王府世子妃,贤者居之,身份可疑者不能为之,图谋不轨者确实更不能放纵饶恕。 果然,时非晚才这么一想,那楚皇终于又出声了,进入了正题。 他召时非晚前来,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此音落时,楚皇还又瞥了时非晚一眼,道:“慧安县主,你说可是呢?” 且,语气较之前,突然冰冷了,杀意明显的透了出来。而一双犀利的眸子更是如鹰爪似的正一直盯着时非晚。 众人感觉到此,登时也打了个寒颤,心中已是各自有数:这位时家姑娘,只怕最后还是得被“煞”死! 圣莲宫跟岑隐中毒之事已经传开了,皇帝怎么可能留这么一号危险人物在擎王府! “父皇……”九公主本还惊愕着天成郡主那事的突然的,忽然间便被楚皇冷冰冰的嗓音给拉回了思绪来。她也被带动着瞬间打了个哆嗦,不知怎地一紧张便就想说话:“父皇,慧安县主她…” “皇上,臣女——” 只九公主的话,突然被时非晚猛地一声打断了。 女子也在此刻终于再次抬起头来,眸光清澈的竟是直接对上了当今天子的眼。 “臣女,有冤要申!” 接着,场内响起了时非晚格外清脆的声音。 无慌,无乱,清晰坚定得让人登时一怔。 “哦?” 只出乎一些大臣们意料的是,他们原以为楚皇也会讶异的,不然就是更加愤怒之类的。因为此时时非晚的眸光实是大胆过头了。然而此时却只听得楚皇立马轻轻哦了声。 音色平静,无惊无讶,反在意料之中似的,而且眼底竟十分诡异的……似忽然还增了几分兴味。 他接着回道:“你说说,有何冤要申。” “自然是皇上想要怪责的那冤。”时非晚回。 楚皇摸了摸胡子,看着她。 “臣女斗胆揣测,皇上召臣女前来是为了世子中毒之事。”时非晚又道:“臣女要申的,正是此冤!” “哦?” 楚皇又摸了摸胡子。 而其他大多数旁观人,听此眼神顿时开始交流起来,眼底又挑了几分揣摩。 他们当然知道这是皇帝召时非晚前来的原因之一。时非晚方才喊“冤”之时他们自也是能立马猜到她想说的的。 只是……这喊冤,可不代表真的冤! 在召时非晚来之前,这案子刑部已经接手了。方才一名大臣对楚皇就已经有过汇报了。 这案情……在时非晚来之前,他们都已经听过那调查汇报了的,心中对这案子的经过也已有所了解跟自我推测了。 而据之前负责比此案子的郭大人已有过的公共陈述是: 此案,除了时非晚之外,几乎不可能是其他人下的手。 原因有三: 第一:衣服的的确确是在伯府被浸了很长时间后才带上的毒!送出时既就已有剧毒,做衣服的自己却没染上毒,那就只能是做衣服之人自己有法子解毒或是时刻注意过预防,不然是不可能做到自己没事的。 就只这第一点,几乎就已经能明确这答案了。 而还有第二:时非晚是圣莲宫宫主徒儿这件事,昨日已经完全调查清楚了这是事实答案。而圣莲宫恰好就有杀岑隐之心,所以时非晚也是能找到动机的。 第三:这两天已有人去建安伯府时非晚的房间里查过了。那些她用过的针线布料已不剩分毫。明显是主人先一步进行了“消灭物证”处理,将那些带毒的针线布料之类先给丢了。若不心虚,何至于此。 总之,这几条,左想右想,就算有人觉得如此下毒举措行使起来跟直接告诉别人“我是凶手”一样傻笨愚蠢,可想过推测过后最终也还是会偏向“时非晚是凶手”这一栏。 “慧安县主,你冤在何处!可不是瞎狡辩就能狡辩得了的!” 时非晚的这叫屈,似乎惹到了那位就在这现场的郭大人,他忽然出列便朝向她道。 “哦?郭大人觉得我哪里不冤?” 时非晚竟是识得这位郭大人,直接看向了他。 “县主,那衣服上的毒,可是在伯府时经过长期浸泡染上的!”郭大人回。 “是么?”时非晚竟回。 “此乃太医所验结果。”郭大人又道。 “郭大人想事情若是一直如此简单,我倒觉得你不必在刑部待了。” “你——”郭大人万没想到时非晚竟敢如此放肆。 “世子爷!” 时非晚不等郭大人再回,忽然地,竟是忽高高唤了岑隐一声。 “在的。” 岑隐几乎是瞬间便回道。 “我送你的那条手帕呢?”时非晚问。 “在这。”岑隐又瞬间立马从身上掏出来了一条手帕来递给了时非晚。 时非晚接过手帕后竟就立马高高举了起来,道:“皇上,臣女想让宫中太医,再验验这条手帕。” 楚皇愣了下。 “常太医,去验。” 但过后,楚皇连原因也没多问,很快就直接吩咐起来。 “是。”常太医领命,立马接过手帕小心查验了起来。 常太医初步查验过后,神色略变。接着他让人搬来了水,将手帕浸了进去。过了会儿后,又查验起了那水。 “常太医,如何?” 常太医似已有了结果时,岑隐已忍不住问。 “这……”常太医目光紧锁,神色略异。接着转向了楚皇,道:“皇上,这手帕……” “如何?” “也是经过药毒处理的!但是……但是对身体还并无伤害。” “……”常太医此话一落,现场一静。 “太医这是何意?” 过了好一会儿那郭大人问。 “郭大人,此案……怕是有疑。”常太医面向郭大人。 “此话怎讲?” “郭大人,之前那件衣服是被人长期浸过毒的没错。只是……那里边浸泡出来的毒,与这手帕相比,恰恰好还多了一种药草。加上这种药草,衣有毒,去处这种药草,衣无害。” “啊?太医此是说……” “那件衣服,在擎王府待过一段时间,送出时经过毒药浸泡不假,但送出的那一刻不一定带有害剧毒。使得衣服有毒的最后一挤药草,也大有可能是……在擎王府被人加上的。 若是我眼力劲儿好的话,这手帕,与那衣服应是配对的。慧安县主,这条手帕,可是与制作那衣服的同一批材料,一齐制成的?” 常太医说着,又转向了时非晚。 “正是。”时非晚答:“衣服跟手帕是同时绣制。” “这这……” 时非晚跟太医的这对话后,场内立马便喧嚣了起来。 “竟还有这种事么?” “那么,若是如此,衣服也可能是在入了擎王府后,被人动手脚才添上剧毒的。” “可也同样可能是在伯府添的毒呀。” “但这衣服……在擎王府失踪过一段时间。此实在是诡异,让人不得不去想这失踪的缘由。” 这事牵扯到了案情,时非晚那衣服失踪过众人自然也是知的。 “是呀,衣服失踪必然不是县主的手笔。县主在擎王府动不了这等手。她若有心杀世子,也不必动这手。这衣服失踪后偏偏还又转到了世子爷手中,倒是……巧合得过头了。而且……” “而且县主若是有心杀世子爷,衣服失踪后她应是着急的,会觉得事情有变想要采取别的法子。若她一开始是真准备实行这等同时也会暴露自己的笨杀人法子,衣服没了,送手帕时不是应该在手帕上也添上最后一种药吗?” “这这……” “如此说来,此案确实有疑。还得从衣服失踪后,经过哪些人的手开始慢慢查起。” “再有,衣服在建安伯府,那些针线布料的来源,也得好好再查。若凶手不是慧安县主,那么她……必然是在伯府时,便被人开始盯上了。” “还有……” …… 太医的话一落,总而言之,现场立马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来。 “慧安县主。”楚皇自也细听到了,他也想了想,过了会儿,又落向了时非晚。 “臣女在。” 第227章时非晚的自洗冤屈 时非晚忙应。 “不过是一手帕,它是不是你用同一批材料做成的都还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就算真是这样,也只能说明此案有疑,可也依旧不能完全说明你清白。朕怎知道,这是不是你特意设计这环用来给事后洗清嫌疑用的方式呢?况且,手帕没带剧毒,可也不能直接让朕相信那衣服一开始就一定不带剧毒。” 楚皇犀利的眸子盯着时非晚,却是说道。 他也没否认审问此案的确是他召时非晚来的原因之一。 而此时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其他大臣的讨论,仍完全不信任时非晚似的。 时非晚听后,神色如常,回道:“皇上所言极是。但手帕与那衣服是不是同一些线布制成的并不重要,这事不过是能证明:就算衣物的确在药物之中浸泡了许久,也不能直接指责衣物中剧毒形成地点一定是在建安伯府。” “但也依旧可能就是在建安伯府。” 楚皇此时的语气,听上去反倒像是对时非晚有了针对与不悦似的。 “父皇,所以这还需要继续查探,不能直接定惠安县主的罪呀。”九公主似察觉到了这,立马有小情绪的看向楚皇道。 九公主这时总觉得自家父皇态度有些奇怪: 方才太医验的这结果,就算没用完全为时非晚洗清嫌疑,但也起码洗去了一半了。 大臣们都开始在想是不是这事真另有蹊跷了,父皇不可能想不到这案子瞬间多了更多的疑点。可他眼下……怎反倒比之前更为为难时非晚了。 “皇上…” 时非晚眨眨眼,却是忙朝九公主看了一眼示意她不必多言。而她的情绪看上去仍旧平稳如平常。接着,语气跟之前一般,不急不缓的又回道:“皇上若是非让臣女证明那衣服毒药成分中的最后一种药材,到底是在建安伯府添上的,还是在入了擎王府后被别人动的手,臣女想,这也……其实不是完全没法子。” “哦?”楚皇挑眉,“如此说来,慧安县主其实还有更有力的说服方式? “臣女方才不过只亮出了一条手帕,不算铁证,说服力自然还不足。” “那县主可是还能拿出来铁证?”楚皇继续盯着时非晚。 “皇上。”时非晚答:“可以。” 时非晚这话一落,大臣们再一次纷纷看向了她,眼底一惊。 “世子爷,那件衣服呢?”时非晚立马就转向了岑隐,问道。 岑隐一听便又看向了皇上,请命让人将那衣服取来。 楚皇神色冷锐,面向时非晚时看起来颇有不喜她之意似的。然而想了想后,却又很快点了点头,很配合的吩咐人去取衣服了。 于是,又等候了不多的时间后,有人将那带毒的衣服取了进来,放在了时非晚面前。 大臣们弄不懂时非晚要做什么,便也只是看着她。楚皇亦然。 “常太医。” 时非晚此时又看向了太医。 “嗯。” “还望太医能再相助一验。” “县主请直言。” “我想让太医,验一验这衣服的布料跟缝线。” “啊?” “太医不必问缘由,照做即可。”时非晚不急着解释。 “这……好!” 常太医此时也不敢说不。于是立马应了,依照时非晚的指示开始验了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 众人觉得奇怪,又在旁边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而等他们议论得差不多了,常太医的初步检验结果也出来了。 时非晚首先让他剪了一些缝线下来验了验,顺带还验了许多处衣服上的布料。 “皇上。” 常太医验过后,神色又略有些怪异的对楚皇道:“这衣……” “这衣如何?” “衣上有毒不假。但仔细查验后臣才发现,这衣……有毒的位置都是挨着缝线的。其他部位的布料,一点毒都没有。” 这衣服以前自然也是查验过的。只不过当时查的是毒的性质,还真没此时这般注意这种细节以及按部位查之类的。 “哦?”楚皇听罢顿时疑惑的皱起眉来,“只是缝线上有?” “是,皇上。”常太医点点头。 他也不傻。这查验结果,能很明显的说明一个事实了:“皇上,这毒……当初浸上时,只对缝线做了手脚。慧安县主用的布料是没问题的。问题出在线上。” 常太医话一完,那郭大人立马道:“那又如何?线是县主的,布料也是县主的。” “常太医!”时非晚完全没理会郭大人,她也不等楚皇发话,又道:“太医再仔细验验,只有这一个差异吗?” “啊?”常太医再次被点到,立马看向时非晚,“难不成,还能验出别的来?” “我再指一些位置,太医先验验。”时非晚道。 “好。” 时非晚接着又指了一些位置。 太医再次验完之后,时非晚又道:“我再指出一些别的地方,太医再仔细验验。” “好。” 接着,时非晚又指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两轮大验全部完成后,常太医的神色愈来愈复杂。 “拿给朕看看。” 不等常太医自己禀报,楚皇这时已经迫不及待的直接对着说道。 常太医的手上这会儿有一张纸。纸上写的正是他刚刚的查验结果。 “是。”常太医忙点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楚皇。 楚皇低头,很快便匆匆看了一遍。 其他人这会儿则是面面相觑着,再次开始在心中揣摩起来。 楚皇再次抬起头时,手中纸上的文字他已经全部看完了。一旁的太后也要看,楚皇便又将东西让人转递给他太后。而自己,则是轻飘飘的看向了时非晚: “慧安县主!” “臣女在!” “你想用这张单子告诉朕什么?” 楚皇问。 尽管他心底已经猜到了时非晚想说的东西了。 “皇上。”时非晚眨了下眼,答:“太医第一次查,区别缝线跟布料。此,可以明确得出一条结论:要浸泡毒,凶手只在缝线上做了手脚。而布料,是干净没问题的。” “嗯。”楚皇点点头。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缝线都有问题。” “嗯。”楚皇点头。 常太医的某一组缝线的数据记录里,的确也是干净那。 “太医方才第二次跟第三次再查,查的都是缝线。臣女后来想让太医区别的,正是这些缝线。 布料没问题。但缝线与缝线之间,同样有着区别。 臣女缝制这件衣服的缝线来源,并不完全是相同的。一部分是跟布料一块儿,是玉家商铺中赠送的。布料干净,这一部分的缝线,也是干净的。皇上已经看到了查验数据,的确是如此。 臣女在伯府缝制衣服时,玉家商铺的线用完之后,便吩咐府中丫头去重购了一批来。后来用的缝线,也全是这部分。 臣女还记得,这部分的线用在了衣服的哪些位置处。方才,这些位置上的线常太医也全验了遍。结果是——这些线,是动过手脚的! 所以,衣服中毒的来源,就在于臣女后来新购的缝线!” “嗯。”楚皇再次点点头,“朕看到了。” 常太医的记录,写得很详细,一眼就能对比出来。 “然而——” 时非晚这才接着又道:“然而,那些干净的缝线与干净的布料之间,又有一极小的区别。” 楚皇看着时非晚,道:“嗯,朕看到了。干净的缝线比干净的布料多了一种药材。” “且,这种药材,正是那让衣服生成剧毒的最后一种药材!”时非晚抬起头来,终于开始进入最中心:“所以——” “所以臣女有冤! 所有的人,目光这会儿顿时都往时非晚脸上一扫。 “皇上,若是臣女想要下毒,怎么会只对一批线做处理? 就算真选择了如此,在处理完后,送出之前,臣女在被动过手脚浸泡过的缝线上,喷洒上最后一种药材使其成为剧毒时,选择喷洒的部位,会是这些有问题的缝线所在之处。” 时非晚一口气说道: “然而,这些衣服上的最后一种药材,喷洒的位置却是衣服上所有用过缝线的地方。 这说明,给这衣服添上最后一种药材的那人,拿到衣服后,知道毒被处理在缝线上,可他不知这件衣服,具体是哪些部位用了那些有问题的缝线。 因为不知,所以他注入最后一种药材时,他没有错过任何有线的地方。 皇上,试想,若是臣女下毒,臣女—— 臣女分的清衣服上哪些缝线干净,哪些缝线有问题,那么,为何要多此一举的在干净的缝线上同样注入最后一种药材?” 时非晚说到这言一止,竟是将目光再次直接投向了楚皇。 她此意,算是直接将那凶手的下毒过程说了遍。那罪魁祸首—— 第一步,先是设计着,让一批有问题的线落入了她时非晚的手中进行嫁祸第一步。 第二步,等她缝制好衣服送至擎王府时,他再想办法拿到衣服,给衣服添上了最后一种药材使衣服含上剧毒。 然而在此步骤进行时,那人因不知时非晚具体在衣服的哪些地方用了那些有问题的线,所以,他对所有的线都进行了第二步。 时非晚之意就是:这第二步若是她所为,她没有理由在干净的缝线上也进行第二步处理。 第228章不言则已一言惊人 时非晚说完这些,停住了嘴继续直接看着楚皇。 “这这……” 她这一沉默,周围的人们则是又立马对她方才所言七嘴八舌起来。 “此言……” 旁边一讨论,时非晚中途未再多言,只是静静候着。 她的话说到这里真已经足够多了。就算她不说刚才的那一番,只之前那些,其实也很大程度上能说明这案子她受冤的概率更大了。 皇帝不是傻子。就是没有这些,这案子甚至还有其他一些疑点。 譬如,圣莲宫的人好不容易栽培她出来,打的若真是美人计的心思,怎会那么轻易的就让她那么冒险的用这么笨的法子去刺杀岑隐,这前后都是矛盾的。 现她又摆出了这么多疑点。真的……时非晚觉得这些已经完全足够说明她的清白了。当然,如果还有人非要反驳她“没准是你想到了后面洗清嫌疑所以故意设计了这一疑点”,时非晚会真觉得是没事找事故意刁难了。 因为她若真会这么费尽心思的故意提前设计这疑点,那么……她为何不一开始就不选这么明显暴露自己的毒杀方式?偷偷的送不让人知道的另外的东西,而不这么高调愚蠢的直接送自己缝制的衣服,不是完全更好吗? 若有人真这么反驳,这前后真也是矛盾的。 “皇上!臣认为……” 不过,很快,时非晚就发现,旁其实倒也还没有这种用这么傻的言语来刁难她的主。或者说,大家也都能想清楚眼下还真不怎么好驳斥她。于是这会,已是有一名大臣站了出来,道: “臣认为,此案确实有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县主……确实都是清白的。” “常太医,你如何看?” 楚皇点点头,这时又看向常太医。 “皇上,臣其实……一开始就觉得这案子有疑,县主是清白的。那圣莲宫……”常太医其实想说那圣莲宫既然精心栽培又怎么舍得就这么让时非晚冒那么大的险,但很快又立马想到皇帝还没有提起圣莲宫,于是立马闭了嘴。 只他想说的,大伙立马就能想得到。 “郭爱卿。”皇上又转向郭大人。 “皇上,臣……臣想不到除了县主有冤之外,第二个能解答这些疑点的答案” “嗯。” 郭大人话一落,楚皇竟是轻轻嗯了声。 接着,又有一些人相继发了言。清一的,多是偏向时非晚的。而不偏向她的,此时多只沉默着,因为也想不到什么能驳斥她的东西来。 “慧安县主!” 此讨论倒未进行太久。没多会儿,楚皇竟就已经看向了时非晚。 “臣女在。” “此案,朕会派郭爱卿继续查探。而你……朕信你无罪。”楚皇突然道。 “皇上……”时非晚心中平静,并不意外,但面上却是一顿惊喜色,立马回道:“皇上英明,臣女,谢皇上。” “不必高兴得太早。”楚皇却立马又接了句。 时非晚看向楚皇,心底明白他此为何意。 她在看楚皇,楚皇此时又何尝不在看她? 而许多人发现,皇帝此时的态度并没有比之前好多少。依旧又冰又冷充满了压迫感。 “慧安县主!” 而正是这时,楚皇忽地,十分严肃的又唤了时非晚一声。 “臣女在。”时非晚应得十分快。 “你说,朕现在该不该让你起来。” 楚皇忽地道。 这话一落,周遭的人们心中一咯,神色皆是略变,脸上情绪各异。 大多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立马低下了头来,默不作声的。 心中,多在默默琢磨起了楚皇此言。 琢磨着,但同时,其实他们又是懂楚皇此言的用意的—— 这位时家姑娘,就算洗清了一冤,只怕,皇上依旧难做到放过她。 赖不掉圣莲宫宫主徒儿这个身份……这位时家姑娘,谁敢留? “唉!” 此番静寂的氛围持续了会儿,忽地,有人发出了一声轻轻叹息声来。来自于常太医。他还朝时非晚看了一眼,眼底溢出了一抹惋惜。 “皇上……” 只这会一瞧,却是恰好听到时非晚出了声来。她抬着头,竟依旧是清清淡淡毫无忧虑的神情。 “嗯。”楚皇应。 “皇上自然该让臣女起来。” 时非晚答了声,然后,竟是忽地站了起来。 “哎哎哎,你——” 时非晚这动作,顿时惊了一把人。高公公神色一变,立马就想呵斥。 “……” 只楚皇却是忽地做了个手势,阻了高公公。随后看着时非晚道:“县主要再自证清白么?” 这一次,皇上说的已是她与圣莲宫的牵扯这一件事。 时非晚心中明白,摇摇头,答:“臣女,不敢反驳!但——” 时非晚不敢反驳是真。就算她一直不知道什么圣莲宫,但她是丑婆精心培养教育出来的她的确无法否认。 “但如何?” “但……”时非晚忽然笑了下,道:“若有一颗棋,皇上真那么认为是一颗能发挥很大作用的棋,那为何不想法子——” 时非晚稍停顿了下,接着继续补充说了五个字:“纳为己用呢?” 嘶…… 此话,轻飘飘的语气,娇软软的语音,然而落音瞬间,殿内瞬间便是一滞,滞后,接着就是齐刷刷的目光瞬间一转落至了时非晚身上,同时,还伴随着重重的倒抽气声。 嘶…… 这……这慧安县主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楚皇的神情也在此瞬狠滞了下。 “皇上若觉得臣女是个无用的人,又何必为了臣女去做无益有弊的事。皇上若觉得臣女是个有用的人,真像是外边人所说的那样被如何的精心栽培过,那么,皇上,与其毁之,为何不试试……纳为己用。” 时非晚又补充着说道。 嘶…… 此音落,周围的倒抽气声几乎还未全停,才刚站起的时非晚,忽地,竟是朝前走了几步子,然后竟是再次跪了下来。 接着,殿内响起了三声“砰砰砰”的磕头之声。 磕声之后,又闻她清淡且充满了坚定的声音: “臣女,愿为我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时非晚埋着头,落地铿锵,话完,又磕下一响头来。 九公主一个猛滞,惊得瞬间抬起双手捂住了双脸。 楚皇看着她,眸色再次一滞。 呲…… 倒抽气声,此一刻再次此起彼伏的响起。 响过之后,殿内则又再次静了。寂静持续了许久,许久未有作声者,清晰可闻众人呼吸交织在一起的声音。 而此期间,时非晚一直是低着头的。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跪着,似在等待一个答案。 “砰——” 然而,又过了会儿,时非晚首先等来的却不是楚皇的答案。而是太后暴怒重拍桌子的声音: “大胆!你本就是大楚臣民,为帝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所有臣民之职,什么叫做愿为皇上所用!你这女子,怎敢如此大不敬!” 太后气得脸颊通红,似已忍不住让人将时非晚拖出去。 “太后娘娘。”时非晚这时再次抬头,直视太后,竟是直接回了话:“太后娘娘说得对,天下臣民都忠于皇上,臣女自然也是。只是有人误了臣女有二心,臣女忍不住,想对我皇示忠心,臣女实不知哪来的不敬之处!” “简直强词夺理,你分明就是大不敬!” “难不成,臣民不能对君表忠心么?” “真是伶牙俐齿!不说别的,单是你此时的语气,便是对哀家的大不敬!来人,将这……” 太后被彻底触怒,气得胸膛起伏,指着时非晚便已不愿再忍。 然她的话说到这时忽被楚皇给打断了: “母后!” 接着,众人见楚皇看向了太后。 “母后何必动怒,不过是小辈们口无遮拦多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无关紧要之事?怎么,皇上难不成还被她这几句话迷惑了么?”太后忙回。眯着眼,话中有话。 此时,太后用的是“迷惑”这一词!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 圣莲宫的事皇帝还没有来得及明言敞开开始说。可时非晚的回答,却是直接敞开回应了。回得毫无遮掩,毫不委婉。 大伙儿心知肚明,都能听得出其中隐含的意思: 皇帝说该不该让她起来,是有杀她之意! 而时非晚方才那一声“为何不纳为己用”,用的,其实是“诱惑”之招! 如果,真觉得她入擎王府会有那么大能耐,会那么危险有那么大本事能做许多的事。那么……如此一个被人精心栽培出来的人,若是反而能够被纳为己用,岂不是—— 一大赚? 若不信她危险,信她没能耐很安全,那么,没必要杀之。因为无利有弊。杀一个没用的人用处不大,还必然会影响皇帝跟擎王世子之间的君臣关系,这对皇帝来说是大损,是大弊。 而,若信她真的很危险,信她真符合那“精心栽培而出”的能耐,那么,让她成为自己人为自己所用,则是一个绝大的诱惑。 皇帝如今的处境可并不好。君权不稳,他太需要自己人!一个拥有擎王世子的心,以后还会成为擎王妃而且还很聪明的人,若能够完全为他所用…… 第229章带你媳妇赶紧出宫 诱惑!这绝对是在惑帝王!而且,是正大光明的将这“馅饼”摆了出来!还直接摆在了帝王面前! “什么迷惑?母后严重了,她又没说什么不妥的事。难道母后觉得朕不配有人对朕表忠心么?” “皇上!”太后被一噎:“哀家可不是这个意思。” “既如此,母后不必动怒。”楚皇回。 说完,目光又从太后身上移了开,转落至了时非晚身上。 然眸光却瞬间又化为了刀子,利刃般的锋利: “你抬起头来!” 他对时非晚道。 “是。” 时非晚抬头。 “县主倒是自信,可惜你区区一个女子,朕有什么可用的。”楚皇道。 “皇上若觉得臣女没能耐,那么臣女……可不值得皇上过多理会。”时非晚回。 言下之意是:若觉得她没能耐没威胁,为何要芥蒂她的存在。不理会不处置她当为最好。反正她没能耐折腾不出什么来,还能加固与擎王府的君臣关系。 “哈哈哈哈哈……” 时非晚这话才完,忽地,殿内竟是响起了楚皇突兀的大笑声来。 时非晚此时就是看着皇帝的,顿时一愣。 她是恰好看着楚皇脸上的神情忽然大变的。那脸上的阴鸷狠戾冷漠,几乎是在瞬间,便消淡了。这瞬间她生出了一种错觉来:竟觉得前头她看到的所有神情都像一场表演似的。而此时几乎是瞬间切入到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表达中。 楚皇仍旧在看着她,只是神情已不再冷漠。 “县主凭什么觉得,这么冒险的赌注,朕敢赌!” 楚皇笑声停止时,又道。 便是他真信她有点能耐,想纳为己用,可时非晚到底是叛贼的徒儿,凭什么信她是真是忠的,真会乖乖的为他所用。此乃大险。 “皇上若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决定,那自然不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决定。臣女是忠是逆,皇上……大可细细查之!”时非晚回。 言下之意,是说要不要信她或处置她,可以再三思,不必急在今天就将她给处理了断了所有的可能性。 而,她过往到底是不是与圣莲宫有联系,完全还可以再去查查。此可以判断她与圣莲宫牵扯的程度。 时非晚几句话答得流畅极了。话落时,她能感觉到周遭又静滞了片刻。 再接着,时非晚终于听到了一句她想听的: “行了,你起来吧。”楚皇看着她,忽然笑道。 “啊?”时非晚眨着眼。 “平身吧。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朕还有不让你起身的理由吗?”楚皇道。 “臣女……谢过皇上。”时非晚一听,瞬间装做十分高兴,一笑,立马站了起来。 “好了都退下吧。阿隐,你也起来吧。都回去,朕累了。”楚皇这时又看向了岑隐。 “是!”岑隐接连着也站了起来。 他起身时,众人听到楚皇有了退场之意,已是纷纷站了出来向皇上行礼道别。 再接着,各种复杂的目光都悄悄在时非晚身上绕过几圈后,殿内的人也在相继少去。而没多会儿,时非晚也转过了身,开始往殿外走去。 她是被九公主兴奋的拉着出去的。 然让时非晚意外的是,岑隐并没有跟着出来…… 不多会后,自己也想退走的楚皇很快就发现,其他人都散了,然而,岑隐,这会还停在原地。 楚皇不得不也留了下来。等其他人散了,他嫌弃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岑隐身上,道:“还杵着干嘛?杵着想领罚么?” 皇上这声“领罚”,指的自然是岑隐之前在擎王府几乎对太后动手的事。他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气得慌。 “皇上,臣……”岑隐微顿了下,直接绕过那句“领罚”,接着说道:“臣的病……差不多好了。” “嗯,朕知道。” “臣,可以出宫了。” “你随时可以出宫,朕又没传召过你。”楚皇忙回。 “臣是说……”岑隐略噎了下,脸上竟是忽地添了些红,又道:“慧安县主的病,也好了。” “朕知道。”楚皇却答。 “臣想,既如此,便……” “阿九挺喜欢她。朕瞧着阿九平时无趣得很,近两天来多了个伴儿,消停了不少。朕看县主多留在宫中几日挺好。”楚皇瞅着岑隐实在千年罕见的神情,道。 “皇上,婚期在即,县主得回去准备了。” “嗯,你说得倒也对。那朕待会儿直接派人送她回建安伯府。”楚皇又回。 既是婚期在即,当然应该被送回娘家。 “皇上……”岑隐心底憋着一口气,顿时被胀得脸颊通红。只是该说的还得说。他抿抿唇,想再张嘴。 “得了,赶紧退下吧,朕看着碍眼!”哪想楚皇这时又丢下一句来。 “……”岑隐一张脸瞬间沉到谷底,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当然继续杵着,没有退下有想继续开口的意思。 “行了,赶紧退下,带着你媳妇一起!”楚皇却在这时,未等岑隐开口便又嫌弃又不耐烦的终于说道。 “……”岑隐一滞。 再接着,几乎是练了变脸技术般,岑隐唇边瞬间便裂开了一抹笑。然后,他急匆匆行了一谢礼,忙丢下一句“臣领命”,便风似的几乎是在瞬间,竟真就消失在了楚皇面前……那速度快得,若是高公公没看错的话,擎王世子方才似乎还差点栽一脚摔下…… “噗……” 岑隐前脚才走,殿中,便立马响起了一声实在憋不住了的笑声来。 紧接着,又是笑声主人的声音:“万岁爷,老臣罪过,老臣失态了。” “哈哈哈哈……”却是未想,楚皇理都未理会他。这会儿那张严肃的脸一变,紧接着自己竟也笑了起来。而且,笑声狂烈,可没方才半分君王的严肃态。 “这臭小子!” 楚皇笑声止时,摇摇头带着笑兴奇又无奈的骂咧了句。 “看来世子爷这动心程度,实在是不浅。”高公公笑着,忙附和道。 “就是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楚皇又道。 “……”高公公一默。静了会儿,接着才又道:“依老臣看,那慧安县主……底气足得很,似乎不怕万岁爷详查她的过去似的。她今儿入殿之前,世子爷便过来向万岁爷禀报过,说慧安县主这些年来虽被栽培,可她自己并不知情,也不知圣莲宫的存在,连自己师傅的身份都不知。 依老臣看,那县主今日之言,也不是……那么不可信。” 楚皇听着,若有所思,道:“若是她不可信,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高公公一听就知楚皇之意,道:“可不是。今日可真惊着老臣了。她接了第三道圣旨,老臣还以为她必死无疑了。实不知,这种情境之下,竟还有身可翻。而且,还能稳居世子妃之位,可真是……” 高公公一叹,实想说圣莲宫宫主的眼光实在太好了。直到此时,他觉得他才感觉到了那“精心栽培”四个字的重量! 直到现在,他都难以相信有人在这样的处境之下,能将身翻得那么漂亮! 简直太漂亮了!尤其是最后对楚皇的那几声回应,听着简单,可绝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时不少人听时那惊呆的表情也绝对不虚。 顶着那么危险的身份,但凡君王都不会饶之。谁都清楚她当时是临近死亡的。临死者会挣扎是必然的事。然而高公公绝对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反驳自己的身份,用的直接是如此胆大包天的险招。 到底是多么吃了多少的豹子胆,多么自信,多么臭不要脸,才敢赌一个帝王对她的“惜才”之心! 而且,她还在此之前,借用“洗清白”这件事显摆了一把她自己! “如今看来,她择第三道旨意,不是因为清高得不行,而是本就有自信活下来。”楚皇这时又说道:“如此女子,险之,险之啊!” “险之,万岁爷才更不舍呀!万岁爷若是舍得,她说那几句话,万岁爷岂会改变主意。万岁爷颁三道圣旨让她选择,今儿殿上又故意对她施压,不也是想看看她能耐在哪儿吗?而且前面两道圣旨对她有赦免之意,其实也不单单是因世子,万岁爷也还是有些……惜才的吧。” 高公公话音一落,楚皇就响起了自己那三道圣旨的内容。 想看看时非晚的能耐不假,可第三道圣旨在他这里是一条死路,一开始也是不假的。 只要时非晚接了第三道,他就不准备饶她的。而前面两道的内容大概说的是: 将时非晚贬为侧妃跟妾的。一道是侧妃,一道是妾。身份虽降了但与此同时有许多的福利。比如饶恕她之类的。之所以有侧妃跟妾两道圣旨之分,则是根据她的“罪”可能程度来区分的。因为时非晚到底有多少“罪”还是个未知数,楚皇直接摆了两道圣旨在时非晚面前也有示意她自己“招供”之意。 死境之下,两道圣旨,随便择一道,身份虽降却都得到了绝对的“活路”。在楚皇认定她罪难恕的情况下,这可以算得上是天大的恩宠了。 第230章出宫单独见了公公 楚皇颁这圣旨,既有给时非晚机会之心,也有想看看时非晚是否能看懂圣旨背后的圣意以及接旨后她的处事。 在最初预料的结果中,楚皇觉得时非晚不是第一道就是第二道。之所以设第三道是他想看时非晚是否看得到第三道圣旨背后的死亡陷阱。 那第三道,看似最好,实则是死路。他想她若够聪明猜得到,便必然不会选, 得知她选此时,楚皇甚至有想过时非晚是不是没有看出来圣旨背后隐藏的大危机。 而现在看来,她是有法子应付才敢选的! 是!楚皇不得不承认,时非晚丢下那一句“为何不纳为己用”时,他真的下不了那个手了! 尤其是当时的情境,还发生在天成郡主跟下毒事件两件他以为暂无解的难题全部被解了之后!那人是故意选择那个时机的!让他看到她有多大的能耐,让他生出不可思议感心中想着“这样的人如果是为自己所用该有多好”的情绪之时! “万岁爷,慧安县主身上三件难题,这突然之间全部卸了下来,简直不可思议!只是,那天成郡主……不是跟慧安县主没关系吗?老臣现在想想,她运气可真好,陵小侯爷算是帮了她一把呢。”高公公这会又笑着说道。 楚皇眸光略顿了下。 过了会儿,他说道:“确实运气好到不可思议!且那毒……陵栩自己说是自己服的,又有动机,如此之合情合理,铁证如山,让朕实在不得不觉得这就是她运气好啊!” “啊?难不成……万岁爷还会以为这不是运气?”高公公咧开一颗牙。 “太过巧合,朕倒的确不觉得她是运气,只可惜朕也拿不到半分证据呀。” “是呀,若这不是运气,那……想出这样的法子就不说了,竟还顺道将自己身上的嫌疑推了个干干净净,这实在也……太不可思议了” 此完,楚皇摇摇头,无法解答。他眼底也添着迷惑,想了想,过后无奈的道:“阿隐这孩子的眼光真是……” …… “时非晚,你站住!” 再说,时非晚一出殿,走过头一条人多的大道,刚刚越过一处转角处不久时,便听得后边传来了一声嚷嚷声。 接着,就见九公主快步跑到了前边将她拦截了下来。 “公主做何?”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本公主问你……” “公主不能回寝宫再说么?” “得了。回寝宫你也不会跟我明说的。” “……” “本公主问你,陵栩中毒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公主这是何意?陵栩中毒,他自己都说了是他自己服用的,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 “收起你那套。”九公主竟是不信的摇摇头:“与你没关系的话,你之前怎那么自信一点也不担心?本公主可不信你没有任何准备。” “我是有所准备。可还没实行就靠运气解决了这事。”时非晚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看起来格外认真可靠。 “那你一开始什么准备?”九公主半信半疑的回。 “公主殿下,有时候有些事,是不需女子事事出马的。我就不能择郡主顺势入擎王府,将难题留给世子爷让他想法拒之。” “你……你会这么做吗?岑隐拒得了吗?”九公主挠挠头,觉得时非晚的准备不应该这么烂。她的准备应该跟后面她应付圣莲宫以及下毒事件一样,让自己现在都还觉得吃惊才对。 “不然还能怎样?” “这……那你最后那番话,你怎么能断定父皇会饶你。” “他还没有完全饶,只是给了我机会与时间。” “但你的话若不管用,他是不会给你机会跟时间的。你一个小女子,那么大放厥词,可你能为父皇做得了什么?你只是一个女子,父皇……” “公主!” “……” “女子能做的事很多,只是从来不被容许有机会而已……” “……”九公主忽然顿滞。 时非晚见此,跨开步,没有多言,继续往前走去。 只才走了几步,后头又响起急匆匆的一声呼唤: “县主。” 接着,又一人追赶了上来,拦在了她前头。 来人是擎王府的人。时非晚在擎王身边瞧见过。 “县主,我们王爷遣小的来接您出宫。王爷……想见见县主。” “……”时非晚挑眉:“出宫?” “县主不必担心,王爷说世子爷留下,准已经说动皇上允您出宫。县主跟王爷一道就行。” “喂喂喂,抢人啊!出什么宫?要出也是回伯府,哪有还跟擎王伯伯走的理。”后头的九公主这会已回过神来,立马跑了上来道。 “公主,后会有期。”时非晚却丢下一句,对着前头擎王府的人点了点头,便道:“好,带路吧。” “是。” “喂喂。”九公主见时非晚远去,在后嚷嚷道:“什么叫后会有期?你这说得好像我们将会很久没法见面似的……” …… “你们可知擎王寻我有何事?” 时非晚随那人离开后,很快便上了一定轿子。等轿子在宫门口落下,她便又上了通往擎王府的马车。另一辆并行的马车上坐的是擎王与擎王妃。时非晚是单独的,只是车中丁香香药都在了。说是擎王让她们也一并回来了。 “县主在紧张?”丁香纳闷的盯着时非晚。 “瞧出来了?” “……”丁香愕,“没……但是,直觉……难不成是真?” 丁香觉得兴奇,总觉得时非晚这样的人不会为了这事紧张才对。她都不惧见皇上。 时非晚默着,面容严肃,静默未语,只是眉头愈皱愈高。 若是以前,她自然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不过是一个身份高的王爷,见便见。可现在…… 时非晚脑子里又冒出了岑隐那一句“爷带你去军营”来。是!她做好决定了!她决定跟岑隐了! 三妻四妾也好,各路麻烦也罢,那些都是以后的事。且未必她自己一开始选择的路就那么好走。但岑隐……他愿意为她做这等惊天动地的决定,她没办法完全不动心。而那决定的内容,未必好,却能让她现在这个灵魂稍微不那么觉得压抑以及被压迫…… 既决定要跟岑隐,擎王是她公公的身份她自然没办法不承认。 而现今,她身上一堆臭名还惹出一堆事来且还可能是擎王府的“大炸弹”,时非晚实觉擎王不会有善意。 “县主,到了。县主且放心,我看王爷应是喜欢县主的。” 马车落在擎王府,下车,入府后又上轿。轿子被抬了一会后停放下,丁香立马扶出了时非晚,说道。 时非晚抬头,发现自己被带到了擎王的书房前。擎王应是先一步到了。时非晚眨了下眼,想了想后,这才迈起了步子往里边走去。 时非晚从未来过擎王的书房。 推门而入后,她才发现书房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奢华。大小也是适宜的,里边几乎只摆了桌子椅子。绝对称得上是“极简”风。 “王爷,世子求见。” 时非晚这才刚观摩了两眼,忽地,一位护卫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便朝里禀报道。 “臭小子,回来得挺快。” 时非晚方才是没瞧见擎王的。那护卫的声音才落,就见隔间后走出了一人来,正是擎王。擎王此时把弄着自己的胡子嫌弃的看了一眼那护卫,道:“回来了让他回自己院里待着,来寻我做何?” “王爷,世子爷自然不是来寻你的。”护卫汗。 “让他回去。”擎王道:“就说这是世子妃的意思。” “……” “是。” 护卫立马离开。然后,就再没见他第二次冲进来了。外头也没再有任何声响。 时非晚擦了擦额,心中汗颜。 “坐。”这时擎王的眸子恰好朝她扫来。 “好。”时非晚回,用的是“好”字,而非“是”,是一个听在擎王耳里绝对反常的字。 时非晚能感觉到,自己话音才落脸上就添了一道审视的目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点。却也没改了,直接坐了下来。 今一个“好”字若都不敢说,往后也别指望自己敢做更胆大的事了。 想着,时非晚坐了下来。 “下毒之事,之前冤了你,可觉得怨?” 没过会,擎王审视的目光倒是消失了。他忽地问道。脸上情绪时非晚也看不出是喜是厌。 “人之常情,我该怨的不是王爷王妃。”时非晚答,此是她的真心话。 “你不怨,但本王却不能不理会。”擎王说。 “啊?”时非晚疑惑的眨眼,没听懂。 “那时与太后争辩,没任何好处。阿隐是本王的儿子,他那道行径,也就学到了皮毛。”擎王又捋了捋胡子,接下,丢下一句: “要打,也别方面打!拖出去后,在太后看不到的地方打。” “……”时非晚木。 “可知本王为何要跟你说这些?” 没等时非晚完全消化过来,楚皇又问。 “……”时非晚想了想,答:“自然是为了世子。” 她的思维转得到底还是算快的。 第231章世子爷坚定点行不 擎王前一句话,时非晚此时也猜到了几分意思。 他莫不是在向自己透露:那天,就算岑隐不出现动手,他们也不会完全坐视不理。只是他们准备在太后将她拖出去后,再直接动手救她?不直接当着太后的面,而尾,后续再慢慢收? 擎王说的若是这个意思。那么……不管这话是不是在欺骗她,他堂堂王爷对她澄清解释这些的目的,都是为了—— 岑隐? 是怕她,因为这而怨上擎王府? 可…… 时非晚正有些怔愣时,忽地,就见擎王从身上掏出来了什么来。 时非晚抬头,擎王恰好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时非晚低头,立马看了过去。 “这是免死金牌。” 时非晚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来,擎王忽地说道。 时非晚一愣。 “关键时刻,可以救你师傅,最起码,留她一命。”擎王则继续补充着。 时非晚猛地抬头,对上了擎王的双眼。 “你是个聪明人,孩子,该知本王……” “我知。” 此一刻,擎王话未完,时非晚便忙接了一句。 “砰——” 也几乎是在这瞬间,女子站起,离了座,动作一气呵成的竟是猛地,砰一声磕在了地上。 “砰砰砰——” 三个响头,接着对向了擎王: “王爷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只要能救我师傅,力所能及之内,臣女绝不拒之。” “真正与圣莲宫断了关系,不许为他们做任何事。” 时非晚的反应,擎王并没有多大意外。他捋捋胡子接着竟是直接应了。 “不管王爷信与否,我一直如此。” “世子爷可能确实有些不讨喜,但……” “王爷无需多言,臣女——不会再负世子!” “当真?” “百依百顺?” “这……只要……王爷真能救我师傅。” 只要擎王能做到这点,就算岑隐不带她入军营,她都能应下这些来。 她这些日子以来很少提及丑婆,但并不代表她能做到完全袖手旁观看着丑婆去死。 恩师到底是恩师,不管她目的如何,这么多年来对她有大恩是事实。如果不是丑婆,幼时她已经在乡下被受虐死了…… “本王知道了,你起身吧。” 擎王又捋捋胡子,接着又道。 时非晚这才站起。 擎王却立马朝她摆了摆手。 时非晚一讶。 “退下吧,没事了。” “……” “不过,今日已经不早了。人既然来都来了,以前住也住过了,依本王看也不必介意再添上这一日。” “……”时非晚顿了下,低头眨巴了下双眼这才点了点头。 然后,接收到擎王的示意,她撇撇嘴,转身,往外走去…… 门咿呀响过之后,时非晚消失在书房内。擎王目光落向门口时非晚离开的方向,捋着胡子目光渐渐变得深邃难测…… “这样……行不行啊?你这……会不会太卑鄙了点?” 忽地,房内响起了一道女声来。隔间内,擎王妃的身影竟是缓缓走了出来。 “妇人之见!”擎王转身,看向擎王妃,道:“英雄不问手段。” 擎王妃做呕吐状。 “不然能怎样?你那臭儿子自己没本事,一个女子都搞不定。” “你也不瞧瞧那是个什么女子!” “这倒是,阿隐别的一无是处,眼光倒是比本王当年好。”擎王若有所思,忽然一叹,“唉!可惜是女儿身,若是身为男儿……哎呀王妃轻点……你轻点……” 擎王的话这时是被擎王妃对他耳部的突然袭击打断的: “王爷方才这话,是在嫌弃臣妾么?” “不是,绝不是……” …… “县主,如何?王爷可有为难县主?” 时非晚离开书房后丁香香药便迎了上来。 时非晚摇摇头,一边细思着擎王的话,一边问道:“世子呢?” “世子爷回了长隐院。”丁香应。 时非晚点点头。 “慧安县主。” 恰是这时,二仆一主的后头,一堆婢女群体忽然缓缓朝她们走了过来。 接近时一行人忙给时非晚见了礼。接着就听得那为首的婢女说道:“县主,请随婢子来。王爷过早有吩咐,让婢子们来服侍县主。” “服侍?” “是。县主随婢子们去便成。” “好。” 时非晚不懂。 可此既是擎王的吩咐,她也不会拒之。索性也没多问,点点头直接跟上了那群婢女们。 …… 大抵是三刻钟后吧…… 长隐院。 岑隐几乎已经盯着手中的东西看了半个时辰了。 那是三份折子。直接点说是三份人物资料。一份是他当初给过时非晚的天成郡主的资料。一份是关于时非晚自己的十分详细的资料。记叙的都是能够查到的从小到大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而另一份,是关于蓝天的。 这不是岑隐第一次看了。 他已经翻了无数遍了。三份,现每一份都有让他感到困惑的地方。时非晚那日对天成郡主的分析,这些天时刻在他脑中盘旋着挥之不去。最诡异的是,他越是深想,越能从过往与卢子瑶接触的一些小事件中,发现只能用时非晚的推论来解释之。 “世子爷。” 岑隐的发呆是被又一次响起的敲门声打断的。 这已经是这半个时辰内他被打断的第五次了。 “如何?”岑隐头都没抬直接问道。 他知道敲门的是他的人。是他派去打听时非晚是否从王爷的院子里出来了的阿石。此期间内阿石已经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了。岑隐没想到,自家父王会寻时非晚说那么久。 “什么如何?” 门口,声响。然此时,门外响起的却又不是阿石的声音了。 女声,清清的。接着便是咿呀一推门声。 “砰——” 岑隐手一抖,手中的东西竟砰一声落在了地上。此位大爷这下脑袋在一瞬间便猛抬了起来。 眸光落至门口方向,而后……几乎也是在这瞬间,迅速低下头来躬身将地上的折子捡了起来,也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将折子往桌上一甩,然后以无比端正的形象再次抬起头来往门口来人看了过去。 隐爷此时看起来相当端庄矜贵,相当英俊优雅,还持着那么一丝的……矜持! “父王怎唤你去了那么久?” 隐爷这时又勾起了一抹弧度十分适宜的那种有气质受欢迎的贵公子常见的优雅浅笑,问向来人。手还悄悄拉了下自己的衣角将一处不大平整的褶皱给理了理。 能让这位爷如此之注意形象的,不用说,来人正是时非晚无疑。 “王爷让人服侍我沐浴换装去了。”时非晚答,容颜看着跟往常无异,平静从容。 除了妆容……与平时任何一次都不再同。 她的发型简单了不少。前头一半是精致的编发,剩下的懒懒散散的披在肩侧,编发间只插了一件亮色装饰。简单,可看起来比任何时候还让人耳目一新。 这是岑隐从未见过的装扮。 “沐浴换装?”岑隐目光往时非晚身上一扫,发现她此时竟还披着一大氅,裹得严严实实的。 “冷么?”岑隐忙问。 时非晚忙摇摇头。 “怎穿这么多?”岑隐又问。 时非晚在这样晴朗的日子里,在屋内还裹着一有些大的大氅,实有些怪异。 “多?”时非晚眸子怪异的转了转。 岑隐这时站起,朝她走了过去。很快在时非晚半步之外停了下来。 距离实有些过近,只让岑隐感到意外的是,时非晚竟也没往后退。 岑隐抬手,手指便落在了时非晚颈间的系带上。他的动作是自然而然的。他没想别的。这种事一般是丫鬟做的。而房内丫鬟都被打发了。他真的便单纯想“显摆”一下自己的贴心。 时非晚眸子眨了眨,倒也没动。 不过一件大氅,裂开系绳不用几眨眼的时间。系绳松开,岑隐试着将时非晚身上的衣服落下来。然而手指轻轻动过之后,岑隐便发现不那么对劲了。 两眨眼…… 大抵是这个时间后吧! “父王这是何意?” 岑隐此时已迅速转身远离了时非晚。几乎是在几步之内,他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上。接着也没看时非晚只望着空气忽地说道。 “王爷说这是给世子爷不顾擎王府的未来肆意冒险的惩罚。”时非晚想起擎王婢女的话,转述道。 “……” 岑隐沉默着,没看时非晚。过了会儿回道:“晚晚先去换一套衣服。” “不用。”时非晚回,接着将身上大氅重新裹好,系好。便又直接走到了岑隐对面坐了下来,道:“这样不就便可以了。” 岑隐抬头,看向她。时非晚此时是严严实实的,便连脖子都裹得紧紧的。 “世子,我有话要跟你说。”时非晚倒没多在意这些,此时说道。 “晚晚……” 岑隐却完全没心思听,忽地打断了她。 “嗯?” “过来,让爷抱一下。”岑隐却忽地道。 陈述话,可语气其实完全是带着“可行”之类的询问意思的。 岑隐提这类要求素来不是多自信的。时非晚会拒绝几乎是他心里会产生的本能预测了。他倒也没期待着一定会得到不拒的答复。 第232章 “世子?” 时非晚确实也怔了下。 “晚晚别起身。”结果这次她还没应什么,岑隐很快的,竟就又丢下了一句,自己先一步打消了他方才自己的提议来。 此倒也不是怕被时非晚拒什么。岑隐只是忽然自己反悔了而已,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一双落在时非晚身上的双眼这会儿低移了开,只瞅向了自己的桌子。 “父王唤晚晚去是为何?” 时非晚一愣时,她眨眨眼,还没想明白过来这位爷为何会眨眼变卦时,就听得岑隐想转移注意力似的又迅速开了口,且直接丢下了一个问题来。 “是关于圣莲宫的。”时非晚回,没有直接提及擎王说会救丑婆的事。不过,谈及丑婆也算是涉猎到了圣莲宫吧。 “嗯。” 岑隐轻嗯一声,这时又沉默了会,仍旧没有抬起头来。 时非晚眸子转了转,说起这个,一个问题便忍不住了,忽道:“世子不想问我什么吗?” “晚晚指的是什么?” “圣莲宫,还有我师傅。世子不觉得我危险吗?世子不怕我危及擎王府吗?世子就不怕我……毁了你?” 这些问题她堆叠在她心中很多天了。说实话时非晚甚至觉得岑隐怪得有些超出她得理解。因为她这样的身份曝光出来岑隐这样身份的人一点也不防着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最起码也应该再多质问几句。 “晚晚以前知道你师傅的身份吗?”岑隐没直接答,反问。 时非晚摇摇头。。 “晚晚可会替圣莲宫做事?” 时非晚又摇摇头。 “晚晚今日跟皇上说的,可是真心之言?”岑隐问这句话时,终于抬头认真看了时非晚一下。尽管他很快又还是低下了头去。 “……” 时非晚这次继续沉默,可却也没有了摇头或是点头之类的示意。 这个问题似乎将她忽然问住了似的。 “欺君之罪,可不比‘身份可疑’这一项低。“岑隐声音很严肃的忽然又说了句。 今日之事,别人都在惊叹于时非晚的聪明与胆识,惊叹于她竟敢赌一个帝王的惜才之心。当时,岑隐也是惊的。然而问此问时,他的眉头却皱得紧紧的,并非多好的神色。 时非晚今日是凭着这小聪明救了自己一命,没有靠他,赢得也的确漂亮。然而—— 岑隐是有些了解时非晚的!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从她嘴中说出来那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十分的不可靠。时非晚之法,之言,今日取悦了帝王,然而却绝对是有着隐患的。 大楚朝堂就是洪水。卷入进来就再也别想脱身了。而“分阵营”绝对是任何人都不敢轻易触及的。当然许多人暗地里也清楚,某些人是太后大皇子一脉的人,有些人是皇上的人。有些人甚至是其他一些皇子的人。阵营分大小,卷在一起,一旦清晰显现出来了就会成为敌方阵营针对的对象。 所以,许多人都只是暗地里支持某一派。而明面上,鲜少有人直接把我是谁谁谁的人直接说出来的。 时非晚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 她那话明摆着是在表明立场了。这说明以后太后绝对不会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闺秀看待。太后或者是其他敌对皇上的,都会将使时非晚当成皇上的人来针对。 所以,时非晚会多出很多的敌人不说。单就皇上那块……她注定也会得到圣上更多的任务。或是考验她的忠诚与能力的,或是之后信任她了之后真正分给她一些可能存有危险的任务的。 当然,时非晚若真能通过考研得到皇上的信任,从某一角度看也算是有了一层护罩。情况不一定确定性的就是坏的。 然—— 岑隐觉得:时非晚那话是虚言!他有种直觉时非晚不会效忠任何人,哪怕是皇上。就跟大哥总说蓝天不会效忠任何人一样。 然而,若不是真心,她今后又当如何应对皇上? “世子觉得我只是为了今日打消皇上的杀念才那般说的么?“ 时非晚似乎也对这问题想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答道。 岑隐抬头看着她。 “世子且放心。我知皇上不是傻子,我自不会愚弄皇上。“时非晚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又琢磨了会,忽地,又说道:“我是认真的。“ 是的! 她是认真的! 岑隐的确是有些了解她的!因为时非晚是认真的在她自己看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她骨子里的确是一个不会效忠任何人的人!皇权?这在她看来就是一个笑话,她甚至抵触至了谷底。 然,时非晚很明白自己回不去现代了。 今日之言,别人瞧她,谋的是今日,殊不知,她真正想谋的,是—— 未来! 一个更有倚仗的未来! 岑隐?或许是,擎王府,或许也是!然而,论权,论势,谁能比得过皇帝?若注定得再这京都挣扎上半辈子的,她抱一下最粗的那大腿又如何? 她是真的想成为皇帝的人!为他做些什么,同时,换取一些自己想要得到的譬如“倚仗”,譬如“话语权”之类的东西。 时非晚的回答很简洁。然她的语气此时是十分坚定的。一句之后便未再详细解释了。 岑隐也不知听懂或是看懂了她没有。 只他又抬了一下头,没再继续这问题了,只是又道:“爷对晚晚,的确是有些问题的。“ “世子爷且说。“ “晚晚是怎么做到让陵小侯爷自己服毒的?“ “ 第233章世子爷的天大礼物 一个更有话语权的未来! 一个任何人不敢随意欺凌的未来! 要入擎王府,未来与她打交道的都是大楚顶贵,她太需要倚仗了! 靠擎王府么?靠岑隐么? 或许他们能用吧,可却不能带给她安全感,也不能让人真正忌惮上她自己这人! 能提供给她这些的,唯有—— 通过她自己的价值换取来的东西! 敢问大楚,谁有皇帝位高? 敢问若她得帝王另眼,谁敢来随意招惹她?便是擎王府内的人譬如岑隐自己,都不敢忽略了“她是帝王的人”这一加成而随心所欲的“以势压人”。 而为何说抱皇帝大腿会更可靠更有安全感? 因为,岑隐的宠,掌控权在岑隐,在于他是否会一直喜欢她,此为时非晚不可控的。 而帝王是否愿为她的护罩,掌控权,其实则多在她时非晚自己—— 在于她是否有利用价值! 此为她可控的! 所以,就为了这能让她在这个时代更有主动权有独立权的“倚仗”,时非晚想搏一搏—— 试试,替帝王“打工”! “晚晚还是不信爷。” 时非晚的回答很简洁,但岑隐似乎很快便从她的回答中琢磨出了什么似的。眸子再抬起时也不知是不是时非晚的错觉,竟觉里边有几分失落在。 “世子。” “爷实在不懂,晚晚为何非要活得那么累。为何就不能……” “不能如何?将所有的事都推给世子么?什么都不去谋划等惹了麻烦便乖乖等着世子替我扫清一切么?” 时非晚这会竟带起了一抹笑来。 涉猎这方面的问题时,她似乎一直都有些尖锐犀利。 岑隐这会倒是瞅着时非晚的。听此,便没再多说些什么了。微低了下头强掩下了一抹更浓烈的失落。他当然知道时非晚此言的根本是因为:她没那么信自己! “世子?” 时非晚感觉到岑隐似乎有了些情绪。她忙唤了一声。音落时岑隐也没应声。只他的手忽然胡乱的从桌上抽出了什么东西来。 随手一推,便推至了时非晚跟前。 “这是什么?” 时非晚问。 岑隐没吭声,冷硬的抿了抿唇角。 “……” 时非晚见此,没理会,直接低下了头来拿起了桌上的东西。 那是一盒子。时非晚很快就将盒子给打了开。看清里边的东西时,时非晚双手瞬间便滞了住: “这是?” 她再次猛地抬头瞅向岑隐。 “晚晚自己填吧。”岑隐回。 “自己填?” 时非晚眉头一拧。 岑隐又没吭声了,只是点了点头。 时非晚低下头来,瞅向手里的东西。此一刻眼底已是毫无遮掩的掀起了惊涛骇浪来—— 那是顶级的惊讶! 她当然不会无知到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来—— 此乃空白圣旨! 出自帝王,然而内容可以自己填写!而且,依然可以生效! “世子这是怎么来的?”时非晚抿着唇线,问。 “晚晚不必知道。”岑隐不想答。 “世子拿给我自己填是何意?”时非晚便不问来源了。 “晚晚那么聪明,怎会不知?” “……”时非晚默。 她当然猜到了岑隐的意思。可她……不确定:“世子……” “晚晚重情重义,师傅恩情必不会不念。你迟早都会想各种法子去救她的。”岑隐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那空白圣旨。 意思很明显了:这圣旨,可以换丑婆一命! 在不涉猎某些“谋逆”类型的情况下,可以说这空白圣旨许给岑隐的是任何一个条件了。将来他或许能拿来救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或是他自己。或许擎王府遇麻烦还能用它解王府之危。或者有什么疯狂想要的他都能凭着这一圣旨实现。 虽不知岑隐怎么得来的。但这—— 的确就是皇帝给他的一个天大恩宠! 所以,用它,是能救丑婆的! “世子!”时非晚摇摇头,“我不大懂……” 若是再听得细微一些,怕是能听到时非晚的音略颤了下。 “不懂?”岑隐挑眉,“这难道不是晚晚现在最大的心病么?” “是。”时非晚承认。 她没跟人多说,也没过多表露甚至问及丑婆。但她装得再好,自己却也骗不过自己,她的确是一直担心着丑婆的命的。 “晚晚自己救不了。这不是努力与聪明就能做到的事。”岑隐又道。 “我……知道。”这一点,时非晚是承认的。丑婆那样的身份,她没有任何法子。只是……“我师傅她……不是刺杀了世子么?” 这是时非晚没在岑隐跟前多提及丑婆以及救她之类的原因之一。丑婆刺杀过岑隐是铁一样的事实。 时非晚实在做不出,去利用人的感情请求对方花天大的代价去救一个刺杀过他自己的敌人。 “她出来,自然不能再是那样的身份了。威胁不到爷。” 岑隐又回,语气很轻松。 “我也知道。”时非晚道。 这不是威不威胁的问题。这是岑隐情感上不可能不芥蒂的问题。 更何况,他如果真要帮她救人。这代价可是—— 一份那么大那么万能的底牌! 那是空白圣旨啊! “世子……”时非晚没提笔写什么,忽地盒上了圣旨盒子,道:“我还是不大懂。世子……此为的什么?” “……” 时非晚这傻问题,使得岑隐瞬间瞪了下眼,瞅向了她去。 是!岑隐觉得这问题简直傻到顶了!然而,让他无比不解的是:他此时瞅到的时非晚,脸上的确是充满了迷惑的。 她是真无法理解!她的眼里很明确的写着这五个字! “世子这是为的什么……”时非晚此时甚至抓了抓脑袋,水汪汪的眸子一抬盯向岑隐,一句无比不委婉的话直接粗鲁的丢了出来: “世子就只是因为想要……我吗?” “……”岑隐一滞。 时非晚问出这句,眼底仍旧是充满了迷惑的。她这么说着,身子却是忽地站了起来,朝着岑隐走了过去。 “……”岑隐还在被时非晚前一句无比不委婉的话闹得情绪无比的凌乱,哪想下一秒就见时非晚走向了自己。 时非晚脸上表情实在是怪异得很,像是整个人正被一层层的迷雾笼罩着似的。她眼里或神游或迷雾像是一只才生出来什么都不懂的雏兔。 然她的手忽地伸了出来,抓握住了岑隐的手。 “怎么可能就只是为了……这个?” 她前头的问题岑隐还没答呢。时非晚这会儿自己却是自答道,眼底仍旧雾气浓浓,迷惑到不行。 “……” 岑隐忽地一肚子闷气,正想驳。 然恰这会儿,却是感觉腿上一软,时非晚竟是忽地往他身上坐了过来。 “……” 岑隐到嗓的话再也说不出了,呆着眸子盯着时非晚。 时非晚顺势就伸出了胳膊环上了他的脖子。脸上迷惑不减。此时一坐下,岑隐就听得她又道: “世子就只是为了……这个吗?” “……”岑隐盯着时非晚,喉口憋着什么似的就是说不出话来了。脸上这会瞬间便面红耳赤的,也不知是本能如此,还是被时非晚给气的。 “爷也不懂晚晚刚才问的什么鬼问题!” 过了好会,岑隐终于顺气了一点点,答。 语气……他一开始本是想阴阳怪气说出来的,可不知怎地话一出口便本能的低软了,又轻又慢,甚至竟还本能的带上了几分哄人讨好的语气。 “我师傅……对世子来说一点价值也没有吗?” 时非晚这时还沉在自己迷惑的思绪里,这时她实在忍不住,又问。 “……”岑隐讶。 第234章时非晚的态度变卦 “晚晚这是何意?” 此次提此问题的,是岑隐了。 “没有?”时非晚却又反问了句。 “没有!”岑隐斩钉截铁的回。这次语气已硬了不少,甚至能看出明显的恼气来。 “可……” “可什么?” 时非晚仍旧一脸不解的模样时,忽地感觉自己的腰上被一只大手扣了扣,同时感觉下颌忽地被托起,略游离的目光也被这托起她下巴的大手给迫着直视向了前边。 时非晚双眸与岑隐相对上。 “爷不懂才对。”岑隐盯着她,有些恼气的忽言。 “世子不懂什么?” “自然是不懂晚晚怎么会不懂。” “我怎么会懂!”时非晚答得理直气壮的:“世子不觉得你简直——” “简直什么?” “不……”时非晚嘀咕出了三个字,“真实吗?” “……”岑隐愣。 过会回道:“所以晚晚非要找一个理由来解释爷所为么?” 时非晚点头。 “晚晚这点自信都没有,怎使得了什么美人计!”岑隐黑了脸。 “自信?”时非晚听之,却摇了摇头,“不,这不是不自信。就算是美人计,世子爷也……不大应该……” “不大应该什么?”时非晚话还没完,忽地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扣紧了些,一股突兀的疼意生起,她顿时止了言,便见岑隐双眸正充斥着愠怒的瞪着自己: “听好了!”岑隐咬着牙,又道:“最直观的那个原因,就是原因!唯一的!” “可——”时非晚几乎是本能的还想驳,然而接收到岑隐的眼神,她还是识趣的立马闭了嘴。 只她脸上的迷惑不减分毫。 而恰是这时时非晚感觉到腰上的手忽地紧了紧,似想将她往前带去。 时非晚顺势,顺着他,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 近了岑隐一些时,时非晚感觉到自己下颌上的手松了开来,同时感觉到脸颊上有浓烈的呼吸喷洒而来。时非晚立马察觉出二人之间的气氛变了。 “晚晚跑过来,总不会只是为了质问爷。”岑隐忽道。 他指的,是方才时非晚忽然自己朝他走来的原因。 “世子爷想要的,不是……有这个么?”时非晚道。 “晚晚是来报答爷的?” “还有,世子不需要确定一下,你真的觉得这……有那么值么?”时非晚道。 她有了免死金牌不需要用这份空白圣旨是一回事。但是岑隐的心意她不能不领。 时非晚话完忽地倾头,唇竟是轻轻往岑隐脸颊上划了划,道:“这个……真的能有那么好吗?真值吗?” 她言,像是在问岑隐。 只时非晚自己清楚,她也是在问自己。 她跑过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她太过于不理解,所以激起了她自己想要感受一下这种感觉的诱惑力了!她想知道男女之间区区感觉而已,真的能产生那么大的诱力甚至能让人至牺牲那么大的程度吗? 她不理解,所以,时非晚也是来探索寻找答案的! “怎可能……不值。”岑隐脱口而出,声音又低又沙,低似蚊吟也不知时非晚听没听到:“不过……” 岑隐其实想说时非晚还是有一些误解了。 他想要的不单是她能回馈些什么。 他愿意为她做些什么那已是一种本能了。那时他其实没想着回馈这件事。 只岑隐甩下“不过”两字后,却又很快闭了嘴,没有再多解释的意思了。尤其是此时他竟然被主动吻了下后,这些话便真的再也说不出了。 喉结轻轻滚动,岑隐吞下原本想说的,动了动唇,接着反倒是耐不住的换了一句: “那晚晚要让爷怎么确定呢?” 岑隐说完,双手还反倒将时非晚扣紧了些,另一只手轻轻捧起了她的脸颊上,迫使着她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 双目一对上,时非晚小脸仍旧挂着迷雾。岑隐却是微微俯了下头贴近了时非晚的脸颊,隔着离她脸颊三指远的方向距离停滞住,接着柔声重复道:“值不值,晚晚要让爷怎么确定呢?” “那是空白圣旨……”时非晚嘀咕:“而我这边,不过就是……” “不过就是一个女子,晚晚是想说这个吗?”岑隐轻声道。 语气循循善诱的。 “嗯。”时非晚点头。 “晚晚这么问,爷确实不那么确定了,的确不知晚晚值不值呢。” 岑隐又道。 过于低智商的语言陷阱实在是让时非晚忍不住了。 岑隐最后一句才落,时非晚迷惑的双眸都忍不住往上翻了翻。 接着,就在岑隐正盯着自己似在等待着她附和他回上一句时,时非晚一声不吭的,忽然,环着岑隐脖子的手忽地加了下力气。 “……” 接着,岑隐几乎是没任何防御的,脑袋便微往前俯去。 再接着…… 某爷真也用不着再循循善诱了! 再一次的,唇上轻碰上了柔软的一片。很短暂的一瞬后,岑隐的耳边响起了时非晚的声音来: “值不值,世子自行对比。” 同样,很短的一句话。 接着,此话后,前一刻短暂的碰触被按下了重拨键。岑隐唇上再一次有了温软覆下,且几乎是在瞬间他唇间竟还探入了一游蛇来…… “……” 轰天动地的! 岑隐的脑子此刻便是这样的感受! 他的身子这会儿彻底石化了!僵似木人似的!便连抱着时非晚的那只手,也是彻底僵硬的。 轰隆隆…… 岑隐的脑中正惊天动地的炸响着。他睁着双眸,眸子似也在此时傻滞了。 然而,傻滞中,又奇妙的,那双眼在此一瞬间又迸发出了各种翻滚起的大波浪来。总之,是诡异的,因为,既幼稚呆傻,却又复杂得不可思议…… 那股子复杂中,能看得清楚一种情绪—— 那似是一股让主人公尤其觉得不可置信的、突如其来的惊喜! 或许称得上—— 狂喜! 岑隐以前尝过甜头吗? 他当然有过,还不止一次,而且有时候那甜头还又厚又实的。不过,那多是他自己用尽手段抢占来的。他喜欢,可每次过后心里头还是会有疙瘩。 当然,时非晚主动的甜头倒也不是完全没尝到过。可那,也是在各种特殊的情况下,她因为种种原因虚情假意的施舍给他的那么一丁点好罢了。他虽然不介意,可心底却也明白,那样的主动终究是少了点东西的。 而且,那样的甜头……时非晚每次都很含蓄,她舍不得多予半分。 可是此时…… 此时情况特殊吗?是在特殊情况下她不得不示好的举动吗?是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如此的吗?是被他说动了想要可怜他吗?或是……仅仅因为想谋取什么利益吗? 是吗? 不! 不是! 呆滞中,岑隐似乎又还有着那么一缕思绪。他在自己的脑中,很明确的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十分确定的一个答案! 不是!绝对不是的 不是么? 从表面上看,或许是的吧:时非晚看到他送她空白圣旨,许是为了感激报恩,又许是真的想让他确定一下这种感觉是不是真那么好,是不是真值得用一张空白圣旨来换,或者,许就只是她自己好奇而已……总而言之,她许也依旧是因为种种外在的理由才如此的。 然而,岑隐此一刻真的就是在心底肯定—— 此时此刻,是与时非晚过往的主动不大同的! 没别的理由,仅仅只是一种直觉!一种他似乎感觉不到时非晚有被迫感的直觉!而且她放肆热情的程度,也绝对—— 从所未有! “……” 岑隐傻愣信。 第235章世子要带我去军营 岑隐傻傻愣着,不知不觉间,这次是他,眼底开始染上迷雾了。 只不解是一回事,没多会儿他便回过了神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会儿岑隐心底再惊也实不会去思考原因之类的。他哪还有那个心思。回过神的当下,岑隐满脑子就只剩下此时这状态了: 温香、软,美人入怀……岑隐心跳加速,一伸手就再次扣住了时非晚的下巴,转被动为主动的含上了那粉色软棉。另一手拥着时非晚继续将她往前带去。 很快地,时非晚也感觉到了这主动权的变化。 她渐渐的感觉所有的控制权都被岑隐抢去了。唇间被侵却又无法脱离,她胸膛起伏着只能拼命的吸着气缓解着喘感。只便是如此她也没有推开岑隐的动作。反倒是迎合着他将脑袋直接靠在了他胳膊上。 渐渐的,时非晚感觉自己身子半栽倒,上半身已经完全栽在了岑隐臂弯里。而唇上的热度未停。时非晚闭上双眼,此刻已是彻底没了任何的心理负担。 过往此状,她会想,她是不是在利用岑隐或是别的什么。总之没有一次她是不怀心事的。但此时,她是完全放松的。因她知道她是准备真正跟岑隐了。既如此她完全不必再排斥什么。 也正是因此时状态的不同,时非晚渐渐发现……便是自身的本能,她竟也没有半分想要脱离的想法。反倒觉得,一种带着罂粟魔力的奇妙感觉正笼罩着她,她竟有些无法从这魔力漩涡中挣脱开了,而且,渐渐的,还有往下沉陷的趋势…… “世子……” 时非晚得到说话的机会时,她自己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下意识的唤了声,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尤其是听见自己的声音竟奇妙的有些娇软时,更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时非晚也不知岑隐听到了没有。他没吭声,只她却忽然感觉颈间温温的,酥酥的。她当然知这是怎么回事,闭着的眼本能的继续没有睁开。一只手则是忽地轻移至了岑隐胸膛口,轻轻推了推他只是力气却又轻轻的,更似欲擒故纵的架势。 如此小动作,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等于鼓励。时非晚此时就感觉到岑隐略有变化。而且趋势是偏向更不委婉那一方的。她整个人被托起。颈间的热感渐渐往下移着。时非晚这时却忽地睁开了眼来。只因她脑子里就在这一刻猛然间灌入了什么…… 然后,充满了迷蒙的眸子忽地一轻,时非晚猛地一用力推开岑隐,身子也猛地蹿直了起来。 “……” 她这忽然间的动作显然让岑隐没有防备。岑隐怎也没有想到,这么好的氛围便被全部打断了。时非晚忽然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直直的坐着看向了他: “世子!”时非晚忽唤,声音清晰,只却仍旧透着一股平时未有的娇软,不是她一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嗯,爷在。”岑隐虽然很意外,也有种手边的珍宝就要得到了时忽然又掉落了的失落以及不满足感,只却还是立马应道。 尽管他的心思,现在可完全没有放在说话上。 “世子,你说带我去西边是何意?”时非晚这时问。 是的!她方才突然想起的就是这件事。因她想到:她觉得岑隐说带她去西边就是去军营这件事,似乎还只是她自己的猜测。若是岑隐……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呢…… 想着,时非晚的脸渐渐地黑了一些。这会儿盯着岑隐时一眨也不眨的甚至有些紧迫了。 “……” 岑隐却是瞬间愣了住。那原本盯在时非晚身前的眸子,忽地一个闪移便落至了时非晚的双眼上。 一怔、一呆……接着,便是一股明显的惊色显露于岑隐瞳底。 “世子……” 时非晚没想到岑隐突然就发起呆来。她顿时便有些急切了。这人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他之前说的带她去西边不是真的?那她……那她这会儿在这干嘛……若他不带她西边,她可不一定会…… “世子……” 时非晚是真有些急着听到岑隐的回答。见岑隐发愣,她立马便轻拽了拽他的领子,问:“世子是不是要带我去西边?” “到底是不是呀。”时非晚后头还又补了句。且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总之出口时她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实在太娇软了, 若是此处存着一个旁观者,必然能清楚的感觉到,时非晚的声音搭配上她此时轻拽岑隐领子的动作,以及加上二人的脑袋之间仅仅一拳距离的场景,实像是在……撒娇。 “是不是呀。”时非晚又重复了句。 “是。” 终于,某刻,岑隐有了回答。眼底的惊色已经趋于回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 那是之前迷惑不解的某个问题,得到解释了之后的结果! 此一刻,岑隐想,他终于知道解释了! 知道时非晚对他的态度,为何会突然变了的解释了! 原来这真的不是他的错觉!原来这原因…… “晚晚很想去?”岑隐眼底没了讶,只是心底此刻却疯狂翻滚着什么……即便蓝天之前那么肯定他的建议会有效果的,可岑隐知道,他自己一直都是质疑着甚至觉得有那么一些不大可能的。 去西边?去军营啊!女子怎么可能会接受得了这种? 然而此时时非晚的反应,似乎…… “世子说带我去西边,是指的跟你一块儿出征吗?”时非晚问。 岑隐感觉到时非晚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颊上,小手还正拽着自己的声音,天籁又软似棉的声音几乎就贴着他的耳侧响起的,他几乎没来得及听清楚时非晚问的什么便忙点头道。 “真的可以去么?” “嗯。”岑隐忙应。只这声过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晚晚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岑隐的语气里,仍旧充斥着一股不确定。 是的,仍旧旧在怀疑,此刻甚至在想或许是他理解错了。 “想。”然时非晚却是斩钉截铁的回答,语气里突然带出了轻快与轻松来。 那是心底的石头突然卸下了时的心情。 “带我出征,是多久?”时非晚又问。 得到岑隐肯定回答了之后,此一瞬间,时非晚脑子里涌现的全是对今后的幻想。她似忽然间被激起了对这个话题的十分兴趣般,等不及的似就想知道此事的全部细节。 “只是带我去看一看,还是说世子留多久,就是多久?” “晚晚想待多久?” “自然是世子待多久,就是多久。” “好。” “世子是不是快出征了。” “对的。” “婚后不久过后?” “对的。” “那我跟世子去,擎王王妃会同意吗?世子要怎样带我去?会受组吗?若是他们不同意,或者有人嘲,世子还会带我去吗?我是女子,去了会不会给世子添麻烦。世子难道不介意我混迹在军营里吗?” 时非晚又问。 一时间,她突然就甩下了无数个问题来。 而事实上,这的确也是她此时的顾虑。就在猜测岑隐当时那话是这个意思时,时非晚就想过这些问题。 岑隐说愿意带她走她或许感到了满意,可心底也很明白,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完全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便是皇帝那关……时非晚都在想,岑隐还不一定将她带得出去。按理来说擎王府也不会容许一个世子妃那么出格。 “晚晚。” 岑隐忽地唤了时非晚一声。 ” 第236章世子大爷不让回家 “嗯嗯。”时非晚忙应,语气仍旧还算轻快。 岑隐看她此时这兴趣颇浓,心情似乎突然很不错的模样,哪里还会看不出来:时非晚真的是偏向去这一抉择的! 那么,就是说:他今日享受的所有甜头,其实都得益于蓝天那臭小子的建议? 同时也是说,时非晚这会其实已经—— 接受他了! 岑隐想到这时,眨了眨眼,胸膛起伏的程度不知不觉的又加大了一些。各种无法理解的惊讶在渐渐意识到这一点时,便被浓烈的惊喜所掩盖了。只这突然性又让岑隐觉得有种不真实感,以至于他的情绪没办法瞬间漫开多少。只那加剧狂鼓着的胸膛还是表露了几分其主人的波动情绪来。 “晚晚想去就成。”岑隐紧握着拳使得自己的语气尽量能平稳一些,忽地回道:“只要爷乐意,便能带得出去。” “真的?” “真的。” “可是……世子准备怎么将我带走?”时非晚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而且,我去了后,会不会影响世子?” 时非晚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话题。岑隐这会不难看出:时非晚的兴趣已完全转移至了这件事上了。 他抿抿嘴,却是不想再答了。一只手忽地抬起轻抚在了时非晚的脸颊上,动作轻柔至极。时非晚感觉到这动作时同时还能感觉到岑隐的眼神。她眨眨眸子望过去,探到的却是一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双眼,这双眼里全是自己,带着强烈的迷恋。 时非晚的脸颊这会就隔着离岑隐一拳远。她这一抬眼望去,与岑隐四目相对时恰好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上岑隐的手轻轻动了动。 时非晚一愕,接着脑袋便在这力气的带动下往前倾了倾。唇便自然而然的直接覆上了岑隐的鼻尖,此一瞬她还感觉到了岑隐那过重的温热呼吸。 只是轻轻碰了碰后,时非晚脑袋便又轻退了退。只退至再次能看清岑隐的脸颊时,她便暂时没再问之前那些话题了。因她此时已经感觉出来了:某人这会没心思说那些! 时非晚默了,脸颊火一般的滚烫。她是抬着头的,然而却是感觉到了自己大氅正被慢慢拉开。其实这大氅的系带之前便松了,只是大部分还一直稳稳的罩在她身上。 但这会,时非晚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量渐渐轻了下来。岑隐的眸子也已从她脸上移至了她身上。时非晚闪了下眼,等她自己都忍不住低下头时,已是见身上的大氅落至了地上。同时,腿上覆上了沙沙的触感。 她今日在擎王的安排下,是特意换过装的。 而且某位王府婢女要给她换衣时,她自己都狠惊着了!因为—— 此是一件这个时代没有的衣服款式! 这是一条连衣裙!裙子未及膝也就罢了,旁侧还有着一条开叉。束腰,V字低领,吊带,丝质材料……看到的第一瞬,时非晚就知道,这设计图绝对来自于蓝天! 除了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设计了!就连发型,也是现代慵懒风的编发。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今儿还被人用热梳刻意卷了卷使其看起来松散“凌乱”了不少。而妆容,也是恰到好处的往“懒猫”的形象靠近着。 此对任何人来说自然是耳目一新的。岑隐看到时非晚的第一眼就发现了,当然他没明显的表露出来。 不过岑隐自己最为清楚,之前他与时非晚面对面对话时他不敢看她,原因就是在此:因他对自己的自控力没有任何把握。 而他跟时非晚,到底还未成亲。 但此时…… “世子。”时非晚忽地握住了岑隐的手:“我……” “晚晚可是不喜?”岑隐问。 毕竟,依以往惯例,时非晚便应是这样的态度。 “不是。”时非晚忙摇摇头,“我并非此意。” 时非晚眨了下眼,此言过后许是为了明确表达自己没有此类意思,她握着岑隐的那只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忽地一并抓握着岑隐的手轻轻游戏起来。她并不排斥,甚至没有这个时代其他女子的保守。此时感觉到岑隐的手在自己腿间轻划而过,时非晚脸虽红却未有其他羞涩过头的反应。 另一只手一抬,反倒紧紧搂上了岑隐的脖子,脑袋歪在了他肩头。 时非晚觉得,她这算是给够岑隐回应了。只她哪里理解,她这样歪人肩上的小动作对岑隐来说可不算是“结账”与“安抚”,这完全只是“算账”的开始。以及,起到安抚反作用的效果。 几乎是在她脑袋歪倒下的瞬间,时非晚便感觉脑袋上覆上了重量来。 “唔唔。” 铺天盖地的,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粗糙的吻瞬间便夺走了时非晚一半的思绪。呼吸再次短促,同时时非晚感觉到岑隐的手正在自己身上凌乱的游移着。时非晚眨眨眼,在短暂的呆滞过后,一半清明的思绪瞬间做出了决定来。双手揽紧岑隐的脖子,便直接迎合上了他。 她是没想到岑隐会至何种程度。只她也的确不会再反抗些什么。 “……” 只迎合着,迎合着,时非晚一半清明的思绪里渐渐又开始出现起纠结来: 此思绪产生时,她已躺在了软榻上。 “世子!” “爷在这。”岑隐瞬间应。 “我们……还没成亲。”时非晚小声提醒。 “……”然她这话没起到任何作用,岑隐就跟没听到似的,唇再次覆下: “爷知道。但……” “……”时非晚似乎还听到了岑隐很轻的一句。然后,她的理智也在岑隐的带动下,渐渐的沉陷了下去…… “……” “咚咚咚……” 时非晚的理智恢复时,是在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时。 “县主、县主……” 同时,门外响起了丁香的声音来。 “……” 时非晚几乎是在瞬间,一个猛地蹿起坐直了起来。 “何事?” 同时,时非晚听到身侧岑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是对着门外方向喊的。 “世子,建安伯府来人了,说是来接县主回去的。”门外,丁香的声音瑟瑟响起。 “县主今日不回。”岑隐道。 “这……可是王爷王妃说……” “滚!” “世子……” 岑隐声音寒似冰霜的丢下最后一字,时非晚立马唤了声,双手握住了岑隐的手。随后便对外道:“让他们等等,我马上过来。” “是。”外头的丁香一听到时非晚的声音,瞬间放松了不少,忙应道:“奴婢这就去。” 话完,就听到了外头丁香落荒而逃似的脚步声。 “晚晚今日不许回去。” 丁香走了,然室内,时非晚耳侧,这会又响起了岑隐的声音来。 此一瞬,跟前一瞬,就像是换了个人在说话似的。哪还能感觉到一丁点的寒意,反倒温如暖水。 声音响起之时,时非晚感觉到这时自己腰上正缓缓环来岑隐的双手。她肩头靠下了岑隐的脑袋。男子一斜头,温热的呼吸便直接喷洒在她的侧脸上。 时非晚面红耳赤,几乎是瞬间便答道:“世子爷说笑了,我病都好了,哪里还有留宿擎王府的理。再说,我跟世子都要成亲了,这个时候不回去准备出嫁反倒直接留在擎王府,多奇怪。” “谁说病好了,爷说没好就没好。”岑隐忙回,声音低低哑哑的,话落时一手轻抚着时非晚的脑袋使得她的脸微斜着对向了自己。接着再次一俯身,唇便又一次的直覆了上去。 “世子!”只这会时非晚很快便往后退了退。 第237章有点过了你们俩 她此时是坐在岑隐的床榻上的。某件大氅还在帐外某桌旁的地上横躺着。之前她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就被移了过来的。 而此时,此状下,时非晚一边往后仰退,一边下意识的想往上提一提衣服一侧的一根细带。另一侧的已经断了。此刻裙子不过是松松垮垮的架在了她身上。许多白皙之处还烙上了不少让人面红耳赤的粉印。只此时手往身上一移,却是恰好碰在了岑隐的一只手上。时非晚立马便想往回收。只手却又立马被岑隐给反手握了上。 同时,时非晚感觉自己忽地被抱起。接着被一带,她便被岑隐直接抱坐在了他腿上。而且脸一侧直接面向了他。时非晚的身子几乎完全贴在了岑隐身上。只脸还隔着离他一拳远的距离。这会儿时非晚脸红胜血,脸颊火山似的。她敢肯定自己还从未没出息的有过这种状态至如此地步过。尤其是想起丁香来之前,她被移至这个地方后发生的种种时…… “晚晚莫非在害羞?”岑隐忽问。 “……”时非晚感觉到岑隐说话时又贴近了自己一些,他声音低低哑哑的,呼吸并不均匀能感觉得出明显的重与急,她脑海中便又重复影映起先前某些画面来,顿时觉得脸更热了,忙道:“世子爷,我得回去了。” “不回。” “世子说笑了,怎么可能不回。伯府的人还在……” 时非晚的话说到一半忽地一止。 她是被岑隐忽然俯头埋至了她身前的某个动作所阻下的。时非晚登时轻低下头,身子下意识的轻颤了下。接着,一愣过后,她唇张了张一时实不知该阻还是该迎合了。 而她这踌躇,在岑隐看来自然便等于是默认。给岑隐的,也容许他继续任性的时间。 “……” 时非晚反应过来自己的半天沉默绝对跟默许已经是一个答案了时,已在好一会儿过后了。而前头她都“默许”了,此时实无理由忽然再插上一句“不许”的话。索性,她眨眨眼,反倒是伸出手来轻抚上了岑隐的脑袋。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以前没接受岑隐是一回事。而现在,既然接受了,那么……她在乎这段关系的话,便也需要去经营。 如同生意,亲密关系绝对也是需要经营的。而在已经不便反抗了的情况下,让对方觉得自己并不是不情不愿的,绝不是一件坏事。 “……” 当然…… 理是这理,时非晚懂一些,也照做着。 但又过了会后,她便有些后悔了。 “世子!” 时非晚终于忍不住了,轻轻颤了几下后唤了岑隐一声。 岑隐在时非晚音落了一会过后,才终于抬起了头来。他一抬头,二人之间温热的呼吸便几乎是交织在一块的。时非晚几乎觉得岑隐的呼吸重得夺走了空气里所有的氧气,连带着本来就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的自己,也更加气闷气短了。 “嗯,晚晚。”岑隐忙应了一声。 说话间呼吸更重的喷洒在时非晚脸颊上。同时,时非晚又轻颤了颤,她能感觉岑隐的手此刻正落在他方才含过之处。且完全取代着了唇的任务。 “世子,我真的该去了。” 时非晚忙道,一只手忙握住了岑隐的手。另一只手想拉扯起已经垮至了腰间的裙子。 她心底实不解某人怎么这么有耐心。丁香来之前,他先前也有过此类的行为。 “晚晚不能不走么?”岑隐忙道,未理会时非晚的手。不过他的手倒是松开了。然而却又快速移至了她腰间,一用力,便将她往身上抱得又紧了一些。 如此,时非晚便直接撞在了他胸膛上。唇也轻轻撞在了他的唇侧。 “世子!” 时非晚此时心情实在凌乱到无法言说了。 她想重重说一句话向岑隐表示自己的坚定。她一开始也的确很坚定的想要退的。然而此时这番场景下,时非晚连名字出口都不知不觉的软了语气。 “世子”两个字说下来,短促是短促,然而音色如天籁,又柔又软糯,实听不出半分斥责与坚定之意。 而…… 坚定吗? 想斥责吗? 时非晚此时凌乱的,想骂的,还正是这点! 某一时刻譬如丁香喊她时,或许她是坚定的,是可以斥责想要斥责的。然而经过了方才那一番以及此时此刻正经历着的状态后,时非晚惊奇的发现:她竟也没那么想斥责或是坚定着离开! 尤其此时,岑隐一只手轻轻在她背后游移着。沙沙重重的感觉就算抛开他是一个男人,这也不会是多坏的体验。更何况,之前这人还“卑鄙”的用小动作唤起了她的几分本能的迷恋与好奇。 “世子,你不想知道陵栩是怎么中毒的吗?” 时非晚在心里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将脑袋又微微往后偏了偏时,她立马说道。想要引开岑隐的注意力。 或者说,也是想引开自己的注意力。 不过,陵栩这个话题,的确是时非晚心底一直念着的。她有些害怕岑隐看出来什么,比如那个徐家公子还在她手里的事。 “晚晚怎么做到的?” 出乎意料的,时非晚话刚落,岑隐竟然就问了。 尽管他仍旧还紧紧抱着她。可却也没急着吻她了,而且一双眸子盯向了她,似乎真的被这个话题吸引了似的,问。 “世子猜。”时非晚忙道。 “不是偶然。”岑隐道:“晚晚这一手,玩得得在京都掀翻天。明天京都不知道会传成怎样。只怕满朝文武以及京都大街小巷,最近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这事了。” “世子是说,天成郡主?” 时非晚一听就明白了岑隐的意思。他说的当然是天成郡主卢子瑶。陵栩的的事牵扯最大的就是她了。岑隐说这件事会被所有人关注,指的不单单是天成郡主的婚事得大家重视。指的,还是陵栩下毒事件的过程! 因为,有很多人看到了,陵栩中毒后,天成郡主并没有立马救治他。反倒是偷偷将他移开了。 时非晚从宫里出来时没有细细去打听这件事的后续,但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件事现在肯定已经被传开了,而且绝大多数的人应都在议论,议论话题绝对多是围绕着天成郡主的为人的! 是的!就是为人! 因为那事,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去想天成郡主的动机怕是不想救陵栩了! 可她是那么那么一个在道德上完美无瑕的一个女子啊! 然而今日…… 今日被人撞见的那副场景,只怕少有人不去想:她看起来就是不想救陵栩! 其实,这是人都会有私心。换作另外一个女子遇到天成郡主的情况:救人则失名节,或许也会选择不救。而此依旧大可能能得到人的谅解理解。 然而今日,那位主是天成郡主啊:她完美啊,善良啊,可一直是牺牲自己付出的圣姑啊! 若真的没有猜错或是误解天成郡主,那么今儿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多想—— 这位郡主的为人,也不过如此! 传言所闻,夸过了! 毕竟,此事中还有一个绝对没办法忽略的点,那就是:陵小侯爷以往对郡主很好! 沐熙那一伙对郡主都是掏心掏肺不求回报的好,此在京都闻名。过往天成郡主还拜托陵小侯爷做过一些事。 若躺下的是一个陌生人,或许也还能谅解,但躺下的若是陵小侯爷,他中的同时又是此类能致命的毒。天成郡主还能从名节与此之中选择了自己的话,那么……那么实在要说,就算是一般人都不会这样了。 最起码,一般意义上的好人,绝不会如此! 所以,时非晚这招其实起到的不仅仅是解决了自己的一个问题。她顺带,还剥那人的一角面皮…… “晚晚真聪明。” 还别说,时非晚想着这事,注意力还真的被吸引走了一部分。只这会,时非晚忽问岑隐低低的在自己耳边道。一如既往的带着有些重的呼吸。“唔!”也正这时,时非晚正想继续说话,唇却是被再次堵了住。接着,她的身子直接往后倒了去。 “世子,你猜猜,陵栩是怎么……” “爷努力猜过了,还是不想猜。”岑隐忽回。 “……” 所以他方才附和她的话题,只不过是“努力尝试”的结果?而现在……尝试失败? “晚晚真是好笑,你怎会不值!” 岑隐低着声,唇在时非晚脸颊上轻轻划过,时非晚这时又听得他补了句: “一张空白圣旨而已,怎会不值?媳妇,便是你想要爷的命,爷都给。” “……” 时非晚也不知岑隐是怎么说得出这么肉麻兮兮的话的。不过……接着她实也没心思去想这肉麻兮兮不知是真是假的话了,因此言过后,她开始提心吊胆的担心起一件事了…… …… 时非晚的心松垂下来时,已不知是多久之后了。 “放下,出去!” 而这会,岑隐房内重新添了第三人:那是两个小婢女。就在前几刻二人被召了进来。一人是来送水的,另一人是来送衣的。 第238章岑隐还击非晚回府 “是,世子。” 小婢女们立马退了出去。 “世子,我自己来。” 不多会儿,时非晚便忙说道。她此时还正坐在他身上,脸是对向他的。岑隐此时正环着她的腰,另一手中已是多了新的衣物。他将衣服放下,手轻轻搭在了时非晚垮落在腰间的那条裙子上,似想替她全部褪下。 “这是蓝天画出来让人照做的?” 哪想这会,岑隐竟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忽然答了句,甩下了一问题来。 话落间,他的手轻轻划过时非晚身上纤薄的裙子。 “世子怎知?” 时非晚眨眨眼,意外了。 “晚晚以前这样穿过吗?”岑隐没答,只是又问道。 “……”时非晚哑。 岑隐这明显不是正常问题了。 正常人的罗辑思维一定是:她怎么可能会穿过此类衣服!这可是在擎王府有人照着图纸专门做出来的。过去她怎都不可能穿过才对。 “世子觉得不好看?” 时非晚忙想绕开话题,语气里带上了一股警觉。 “好看,很好看。”岑隐忙道,话落间手正轻轻在时非晚的腿上划过。另一手不知不觉的又再次抚至了时非晚身前恰好紧贴在他胸膛上的部位。 “世子再这样,我怕是真回去不了了。” 时非晚忙伸手推了推身前的一只手。 “痛吗?”岑隐松开手再次落至她的腰上,手上一用力紧搂着时非晚似怕她忽然跑开似的。 “世子才想到!”时非晚故咬了咬牙。他自己试试被使劲咬揉是何等感觉! “爷下次……” “世子的下次,不就会是今日吗?”时非晚忙道。 她此时坐的位置实在不太对,而这又是某人故意的结果。总之,时非晚并不觉得自己接下来能顺利的回去。 “晚晚怕什么?”岑隐却是忽地笑了,“爷不是一直还没拿你怎样?” “……”时非晚觉得有人在她脑袋上灌冷水了。 她忽然一脸懵。 没拿她怎么样? 此一刻,时非晚觉得自己这个现代人开放程度都不过如此了。这还叫没拿她怎么样? 丁香来之前,丁香来之后…… 他都这样挨过她。区别就是那会她是躺的,相处是动态的。且那会几乎未有衣物隔着。 当然……更过分的事倒的确不算进行到底了。 不过时非晚真觉得未有多大区别。 “世子,你确定?” “晚晚一定要回去吗?”岑隐不跟时非晚辩论。 “自然得回去。世子爷不觉得我再待这儿,太不像话吗?” “……”岑隐唇线一抿,明摆着不情愿。只此时,他终于还是道:“好,爷送你回去。” 说罢,岑隐终于松开了手。 时非晚顺势往后一退,扯过旁放的新的衣物便披在了自己身上。岑隐想过来帮她穿她也直接无视了。动作飞快的没一会就给自己身上裹了一层。 “世子爷跟着做什么?” 没过多会后,时非晚已经穿着鞋子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她看了一眼外边的天。不算早了,只走了几步才至门口却见岑隐也随在后头。 “爷送晚晚。”岑隐道。 “我坐伯府的马车。” “晚晚可以坐擎王府的车。” 时非晚笑笑,不理会,做了个止步的动作。接着直接拉开了门。 她的手势很明显:不许跟着。 岑隐无奈,只好点点头道:“好。” 时非晚这才跨开步,迈了出去。没一眨眼,便消失至了岑隐的视线里。 时非晚才走几步,岑隐便也跨了出去。静立在门口,岑隐目光一抬直接便落至那时非晚的背影上,直至时非晚消失,岑隐才重新回到了房内。“砰”一声,房门忽地被岑隐重重的关了上。 咚咚咚…… 重重的敲门声,像极了岑隐此时疯狂鼓动的心跳声。他的一只手抚在自己胸前,静站着未动,想让自己稍稍恢复一些平静。 然而……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好长一段时间过后,岑隐仍旧静站在原地。这持续时间都快近半个时辰了。他手仍旧抚在疯狂跳动的胸口,脸颊又红又热,整个人的神情状态都持在一种反常的状态下。 方才时非晚在时,他强烈想让自己看起来稍微镇定一些,不要失态过头了。当然,时非晚肯定还是觉得他是失态的。但只有岑隐自己心底知道,那都已经是他强制控制情绪的极限了。 “傻丫头,怎可能不值!” 岑隐忽地按了按自己额心,思绪有些飘远的自语了句,唇角不自觉的带出了一线弧度来。而此种状态,岑隐又一次的持续了许久,期间他的心跳仍旧是疯狂滚动着的,情绪就像是坠至了海浪里,一起一伏的,未曾平静过。 岑隐此时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此时能稳稳的站在这就已经是极限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今儿自己所经历的。 那傻丫头! 怎么可能不值!他甚至都觉得她被他骗了! 可她,真的就这么被骗进来了吗?他真的能娶到她了么? 岑隐总有一股不真实感。虽然他还完全不算真正得到了时非晚,无论是身还是心或是名头,但这仍然让他有种极致不敢信任的感觉。就好像他可以安心迎娶时非晚了这只是一场梦似的。那么美好的女子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能得手了?真的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 这真实吗? 岑隐揉揉眉心,皱起眉来,忽然想到了什么。 “来人。” “世子。” 很快便有人推门而入,阿石走了进来。 “把这个给县主送过去。”岑隐走至桌前,将时非晚没拿走的空白圣旨给装好,递给阿石,道:“此很重要。” “是。” “再有,拨三十个隐卫盯着建安伯府,直至县主出嫁。” “是!” 阿石应声,又道:“世子,方才蓝天公子过来寻小的了。” “何事?” “说是来寻世子爷领赏的。” “他想要什么。” “……”阿石惊讶的抬了下头。怎么……世子爷今儿这么好说话了?蓝天啊那是?他还真要给他赏? “蓝天公子说,他想要栋宅子。” “给他买一栋,随他挑。”岑隐很大方的道,接着又说:“县主现在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世子。而且伯府派人来时,白老夫人也过来了。世子爷放心,白老夫人不会让县主受欺负的。而且现在,怕也没人敢欺负县主。” “嗯。”岑隐想想,又道:“礼部的崔大人还着爷一个大交情呢。” “……”阿石竖着耳,静听。 “敬王府的亲事,必然是崔大人来安排。”岑隐道,眼底一抹戾色忽起。 “世子爷。” “再派一拨隐卫,盯着天成。” “……”阿石略愣了下。 “母妃呢?”岑隐想到天成郡主,又问道。 “郡主刚刚从宫里出来了,王妃一听说,就立马去敬王府了。说是郡主心情必然不好,要去瞧瞧。” “除此之外母妃说什么了没有?”岑隐又问。 阿石当然知道岑隐指的是天成郡主似乎不准备救陵栩的事。他摇摇头忙道:“王妃说准是有什么误会。她这会儿跑过去也是准备问问郡主的。” “呵。”岑隐呵声一笑,道:“那父王呢?” “擎王……”阿石回:“王妃要去敬王府时,擎王拦了下。世子爷知道的,王爷对郡主,一直以来都不算热乎。” 岑隐笑:“备一份礼给敬王府送去。便说,是爷提前送的新婚贺礼。” “世子爷,送什么?” “新郎服。陵小侯爷穿着,必不会逊于本世子!” “……” …… 建安伯府。 第239章回府备嫁又见徐凯 时非晚是在白老夫人的陪同下,回到的建安伯府。 她途中是没有停歇的。出擎王府后,坐上马车,与白老夫人一同直接奔回了建安伯府。只马车落至伯府门前,时非晚下了车,白老夫人却是未在伯府停歇,便又转回了白府去。 “姑娘,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时非晚才至伯府大门前,麦丫流衣以及秦嬷嬷云嬷嬷便忙迎了过来。两个小丫头是早就站在门口等着时非晚的。除她们之外,时非晚还瞧见了许多围观的伯府人:各房的都有,或是主子,或是奴才。 只时非晚落车后,她们多也只是好奇的观望打量,围过来的却是并不多。 “直接回房。” 时非晚也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的意思,直接吩咐道。 “是。”流衣麦丫忙应道,便立马跟上了快步往自己院中走去的时非晚的脚步。 “瞧瞧,这像什么样。回来了竟然不去向伯爷以及六老爷请安。” 时非晚一走,门口议论声顿时便大了。大抵都是讨论时非晚这态度,以及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的…… …… “姑娘,老夫人昨儿才回来。” 时非晚这不尊敬完全没有请安打算的行为,在流衣麦丫看来却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便连云嬷嬷秦嬷嬷也没念叨她什么。只秦嬷嬷一脱离人群便忍不住对时非晚道。 “昨儿才回来?”时非晚讶,“外婆出了远门吗?” “是的。姑娘先前出了那么大的事,老夫人怎么会不理会。”秦嬷嬷忙道:“姑娘在擎王府昏迷时,老夫人去过擎王府。那会儿她也询问过姑娘的情况。只那会姑娘睡得沉,老夫人听那位萧神医说,姑娘的病情不详,说是他几乎没有头绪,不过说姑娘的病有些像以前只发生在西凉过的一种病。所以,老夫人这些日子,就想去西凉寻医的。” “去西凉寻医?”时非晚讶。擎王府的人未跟她提起过这一遭。刚白老夫人回来也没有提起过。而且这些日子她生病什么的,也没有听人提起过白老夫人去探望过她。 “老将军在西凉有一位神医朋友,那在西凉,是出了名的第一神医。老夫人本是准备去寻他的。只途中又收到了擎王府快马加鞭捎去的信,说是姑娘已经没事了。老夫人这才急匆匆的又赶了回来。”秦嬷嬷忙道:“不知老夫人对姑娘说了没有。” “说什么了?”时非晚回:“外婆路上什么都没对我说。怎么,还有别的事吗?” “老将军快回来了。大抵五六日后就能到京都了。到时候,姑娘就可以见到老将军了。” “……”时非晚登时一怔,往前走的脚步都忽地止了下来。 “五六日?”时非晚眨了眨眼,过了会儿问。 老将军!秦嬷嬷口中的老将军,自然是指的是她那位从未见过,却闻名已久的外公。 镇威将军府虽然人丁稀薄, 可白老将军绝对是京都为数不多的英雄人物。如今“廉颇虽老矣“,可他当年在战场也算是一号传奇,将军府可能被人数落”后继无人“或是会渐渐走下坡路。但镇威老将军个人,却是少有人敢不尊的。 在时非晚的记忆里,她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另半个灵魂,过去就是十分崇拜白老将军的。 未见过面,只却有着一种本能的崇拜与敬仰感。不仅仅是因为对亲情有着向往,更是因为白老将军那号人身上发生的种种事迹—— 那是一个真正的战场枭雄! 而对于这种人,就算是时间非晚上的现代灵魂,尊崇也是本能的! “这么快吗?”时非晚反应过来时忙问。 “老将军必是快马加鞭想尽快赶回来。姑娘就要出嫁了。这不管要不要嫁,老将军都得赶在姑娘出嫁前赶回来。老将军见到姑娘,一定会高兴坏的。”秦默默很高兴,一面说一面瞧着时非晚看着。 只瞧着瞧着,她眼泪又渐渐落下来了,似乎心底藏着许多的感慨,道:“过去,老将军便多次在回给老夫人的信中写,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见到姑娘你了。只可惜那会他脱不开身。老将军还说,要不是这个原因,很多次他许就已经死在沙场了。硬撑着,就是因为想瞧见姑娘呢。” 时非晚却是皱起了眉来,想到了之前白老夫人对自己说的。 秦默默的话对她触动倒并不大。因她觉得她的话一定有夸张的成分在。那么多年没见过,就算那人还念及亲情,时非晚也不觉得他会重视至此。 “外公赶回来,是想做什么?”时非晚记得白老夫人对她说过,擎王府的婚事她有把握甩了。只却是要等外公回来。 “姑娘若要出嫁,老将军回来自然就是送嫁的。姑娘若是不想出嫁……”秦嬷嬷声忽地一低,“自就是来阻婚的。” “阻婚?”时非晚眉头拧紧。 “姑娘。” “阿一。”时非晚却是忽然唤了声。 “主子!”时非晚身后,不多会立马跳出了一个人来。 “去一趟镇威将军府。”时非晚凑近阿一,说了些什么。 “是!” 阿一一走,时非晚继续往自己院中走去。至目的地时,却是发现自己的院子里里外外都已重新布置了一遍。各个角落里都挂上了喜红。 “姑娘,不管姑娘最后是嫁得成还是嫁不成,这面上也是得布置这些的。”流衣这时走上来解释道:“姑娘的嫁妆也得一并筹备着。” 流衣是知白老夫人之意的。 而她此言,便是说无论时非晚最后会不会出嫁,只要现在还没有阻婚成功,前面表面功夫都得做了。 “姑娘,伯府拨了许多嫁妆过来。这是单子,姑娘好好数数。这时间太短了,以前也没好好备过,六老爷只好将其他姑娘的嫁妆借了一部分过来。不过好在,姑娘要嫁的是擎王府。伯府就算是为了脸面,也不敢寒了姑娘。所以六房有的好东西,都先拨来给姑娘了。伯爷那边还拨了一些来凑数。” 时非晚点点头,只淡淡应了声好,便直接往闺房内走去。 “啊……” 流衣麦丫随着时非晚一起。只房门一推,麦丫忽地便是一声大叫。手指一指,直向前头。 “嘘!”只流衣立马朝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都出去。”时非晚这时朝二人道。 “是,姑娘。”二人立马跑了出去,离开时为未时非晚紧紧带上了门。 丫头一离开,时非晚便朝着桌子方向走了过去,过会她便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目光却是一直未抬起看向桌子对面—— 她的对面,这会是坐着一个人的! “你赢了!” 这会,对面人道。 “徐公子这是何意?我赢在哪。”时非晚淡淡回。 “别来这套,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让我看清郡主是个什么人!” “……”时非晚端起一杯水抿了一口,道:“那么,徐公子不是应该感激我吗?” “时非晚!”徐凯怒斥。 “难道不是?”时非晚这时才抬起头来,嫌弃的看了徐凯一眼。 对,除了这位“风水先生”,还会有谁? 时非晚出宫了,徐凯自然也不会在宫里待太久。时非晚一出来,他也出了宫,然后便在阿一的引导下直接来了伯府。 徐凯如今算是时非晚的人。但他此时直接就坐在了主子的位置上,公子哥的傲气显然未降分毫。 “徐公子,你可想清楚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时非晚又道。 能让陵栩自己服毒,自然不算时非晚自己能够做到的。这最大的功臣当然得归功于这位徐家公子。 引陵栩出来,兄弟相聚,骗他吃下毒。等陵栩自己反应过来后,求他承认是他自己服的。顺便说一声陵栩若是不说会害了他。 这几人别的不如何,可兄弟情义却也算是“可歌可泣”了。这不,陵栩那人,被下毒后,就因为徐凯的话,还真就乖乖的承认毒是他自己服的了。 而徐凯之所以敢对陵栩下毒,一开始其实是他觉得:服那毒没什么,因为郡主能救! 他敢试,不单单是因为时非晚威胁了他,更是因为他对天成郡主的人品有着绝对的信任! 而若能成功……实话,郡主在徐凯心中是比不过兄弟的,若是郡主真的能被赐给陵栩,他实觉得也不错。 所以,他照做了!用一些可疑信物将陵栩引了出来,然后接下来就有陵栩下毒的事。徐凯离开后,同时加上其他一些人的配合,卢子瑶恰好被引在了那一处。 卢子瑶瞧见陵栩昏迷,自然会去瞧瞧的。这一瞧着,哪想他竟中了跟岑隐一模一样的毒。这不,一发现这点,她就想甩手了…… 因为救,就等于告诉其他人,她也脱过陵栩的衣服,手与他肌肤相触过还看过他的身子之类的。 所以当时卢子瑶的第一个想法自然是:她不能救! 于是,就有了时非晚与一些大臣们瞧见过的那一幕。 但…… 第240章北戎七皇子的礼物 但是,时非晚心底想,过后卢子瑶必然又想到,就算她当时走开了,有人发现她后还是会喊她来救治。所以,才应有卢子瑶唤小丫头挪移开陵栩,以及丢给她小药包似要喂给陵栩吃的整个过程。 所以那药包,大抵就是毒药。让陵栩没办法救治的毒药! 因为陵栩救不了了,她才算是彻底的安全了! 当然……卢子瑶打算给陵栩喂毒这件事,时非晚想其他人大抵不会想到的。他们或许会怀疑天成郡主那一刻的犹豫与狠心,但天成郡主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应还不会突然之间崩塌得那么厉害。就算有人如此猜过,应也是怀疑不定的,且必只是极少一部分。 不过: 徐凯不同! 他制造的整件事,可以说他当时就隐在现场。而天成郡主见到陵栩后的全部反应,他今儿都隐在暗处围观了,看到了。 他此刻比谁都肯定:卢子瑶今儿怀的绝对是险恶之心! “好事?”徐凯抬起头来:“你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在想,郡主没那么好,比不过你。” “……”时非晚脸上顿时划出问号来。 啥?她有这么想过吗? “时非晚,郡主便是有点私心,当时也情有可原。她要救,赌上的就是自己的一辈子。收起你那点小心思,郡主便是没那么好,那也是任何女子无法比之的。更别提你了。” “……” 收起她的小心思? 时非晚心中暗翻了个白眼,回:“是我有小心思,还是某些人在自欺欺人。” “我没有自欺欺人。” “嗯,没有。对呢,郡主有私心的确合情合理呢。只是……徐公子可否替我解惑:敢问,陵小侯爷过去为了郡主做过许多事,跟郡主算是关系不同的熟人,郡主自己难道不知?” “时非晚,我们哥们几过去是为郡主做过许多事,但都不是她怂恿的。我们是瞒着她自愿的,郡主不欠我们什么。” “哦?这么说来你们无论为她做什么,她一开始都是不知的了。” “自然不知。” “但事后呢?” “这……”徐凯抖抖眼:“事后……她自然是知的。 “我有一片地,徐公子替我用这片地种出了玉米来。等生出了玉米后我才知晓此事。玉米的收成徐公子最后都给了我,依徐公子之意,此刻,我是不应对徐公子生出半分感激之心的。” “……”徐凯只是瞪着时非晚。 “我若是徐公子,此时倒有一些地方会让我更感兴趣。” “什么地方。” “便是天仙郡主,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事后才知。” “……” 徐凯登时哑默。 时非晚见此,轻一笑,道:“可别说我在挑拨离间什么。徐公子此时自己就在这么想。你不过是想驳我才特意与我狡辩罢了。依我看,公子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为了跟我逞嘴皮之快而特意自欺欺人,不如好好想想,你兄弟这门亲,你想不想让他要。” 时非晚丢下这句,便见徐凯明显的怔了下。 她却不想再跟他多言,放下水杯,忽地站了起来朝里间走去,准备好好的睡上一大觉。 “时非晚!” 时非晚行了几步,房内也静默了好一会,只忽然地,那身后的徐凯猛地唤了她一声。 “何事?” “你说得对,你就算不说这些,我也的确在怀疑她了。过去我是跟着老大行事。其实,即便是过去,我偶尔便有过这样的错觉。觉得郡主她……并不那么无争。” “……”时非晚默着。 徐凯待在时非晚身后,过了好一会才又有了声音:“你以后准备怎么安排我?” “怎么?徐公子难道还怕没地去么?” “你不是要嫁人了么?你入擎王府,准备将我如何?” “……”时非晚顿。 “还有,那批人,你准备将他们如何?” 徐凯说的那批人,是指河天风等那批土匪。 “……” 还别说,徐凯此时还真将时非晚给问住了。 时非晚眨眨眼,这时才想起了这件事来。 糟! 她这些日子被困在擎王府,又是昏迷又是入宫的,这事儿她都给完全忘了,也没空解决。 河天风那几土匪头倒是在她手里,可其他匪崽子还在徐家的作坊里。 “流衣。” 想着,时非晚便拧紧了眉,转过身忙对外唤了声。 “姑娘。”很快流衣便推开了门进了来。 “主子。”只流衣才入,阿一这时也恰好出现在了门口,似忽然有事情要禀报似的:“主子,属下有事要禀。” “嗯。”时非晚朝阿一点点头,却是先看向了流衣,道:“徐家可有信捎给我?” “姑娘,徐家还没有,不过徐家前几天过来传了一句话。” “什么话?” “擎王世子并没有大肆搜查。擎王府的人这么久了,只搜查了没多久便被撤走了。似乎没有要将那些劫县主你的土匪们全扒出来的意思。” “……”时非晚一愣。 “姑娘,这是不是……有些怪异。”流衣试探着说道。 她觉得擎王世子不会查不到上次劫县主的人的任何背景,而且,依世子爷对县主的看重应该会扒个底朝天才对。再是徐家作坊突然多了那么多人已是可疑事了,可偏偏这么久还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徐家这么说的么?” “是。” 时非晚也疑惑的眨了眨眸。难道岑隐他……猜到了些什么?但又应该……不大会吧。 “姑娘,玉家公子倒是给姑娘捎了一封信。”流衣又道。说着走到一处地方取出了一封放置好的信。 “嗯,我看看。”时非晚接过信,打开一看,是一封玉锦约她谈上次她说的那商业合作的事的。 “待会儿去拨个人给玉家公子带句话,便说这些事,等我入擎王府再商议。”时非晚如今赶着嫁前准备,倒还真没时间再操心别的事。 “下去吧。” “是。”流衣退下。 “你是何事?”时非晚这时才看向了阿一,问。 “姑娘,刚刚收到了一份新婚贺礼,只是不知是谁的。”阿一手里捧着一礼盒。 “不知是谁的?怎么收到的?”时非晚讶。 “是伯爷府中的嬷嬷送过来的。说是也不知道。就是走在门口有人给她送了这份礼物,让她捎带过来给主子。所以,方才那嬷嬷便将这东西送过来了。 属下们拿不定主意,便先收下了,请主子决定,要不要开此盒。” “……”时非晚不语了,低下眸子目光落在那礼盒上:很精美的上等檀香木盒。盒子只看雕刻便只必然不是出自普通人之手。 “开,怎么能不开。” 时非晚道。 这种不明不白收到的东西,自然很有可能存在着危险性。 但东西都到手里了,依她的性格,真还没有不开盒的理。 说罢,时非晚走近阿一。忽地手落至他腰间拔出了一把长剑来,道:“放下,退后。” 阿一放下,退后。 时非晚便挥起长剑一斩,那盒子瞬间便被打了开来。 一侧徐凯看着时非晚手起刀落的动作,眉眼一凝,一抹异色悄起。接而视线便自然而然的落向了盒中之物上—— 那里边放着一块玉珏,以及一份帖子。 “主子,属下先检查。” 阿一见时非晚似乎要去捡起来,忙道。 “不必。”时非晚回,说着竟是从袖子中掏出来了一双兽皮质地手套来。也不知这玩意她是什么时候备在身上的。 一戴上,时非晚便蹲下身子将东西捡了起来。 “这玉珏……”一侧徐凯突然出声道。 “怎么,认识?” 徐凯走上来,目光落在玉珏上。拿过后细细看了看。仔细端详了会后他眼底涌出了一抹讶色:“这……” “真认识?” “若是我没有记错。这个是……北戎七皇子呼颜炅的!” “北戎七皇子呼颜炅?”时非晚眨着眼。 她想起了上次宫宴时见到的那位北戎安雅公主。 呼颜炅?北戎七皇子?那位安雅公主的七哥? “我……知道这个人。”时非晚讶异,只却忽地说道:“他传闻不少。” 北戎七皇子,时非晚当然没见过。但这不代表她没听说过。 岑隐在大楚,西凉,北戎,都算得上是一号风云人物。他多年混迹军营,名头早就不止是大楚人识得了。 而那呼颜炅,也同样如此! 据闻,此人同样是一名少年英雄,少年战神。北戎曾经有过五年疯狂扩张的时期。周边一些小部落以及小国家最后能归属于北戎,听说这位七皇子要占八成功。 而且那时,他不过十来岁。 曾经北戎跟大楚也有过战役。这位七皇子还跟岑隐正面对上过。二人算得上是数年对手了。 “这是他的信物,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徐凯这时又道,奇怪的眨着眼。 可不是奇怪嘛! 北戎七皇子,给时非晚捎信物捎帖子做什么? “主子,可需先拿给世子爷瞧瞧?”阿一听此,忙道。 他虽然是时非晚的人了,但还是会下意识的想到岑隐来。 更何况,北戎七皇子,他是岑隐的宿敌,但跟时非晚可无任何关系! 第241北戎七皇子的备战 “我先看看。”时非晚回。 说着拿起了那一份帖子,想瞧瞧这是什么。她立马将帖子给打了开来,一看,却是见里边写了不过八个字: “闻名已久,愿得一见!” 闻名已久,愿得一见! “此乃何意?”徐凯在旁也看到了,立马问。 这似乎是一份邀请见面的帖子,但里边却又未写明白见面地址跟见面时间。 况且—— 呼颜炅他给时非晚写什么见面邀请帖? 他是北戎的七皇子,时非晚是大楚一个小人物,这……二人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呀! “是奔着世子来的。”时非晚琢磨着,道。 她跟呼颜炅没关系,但岑隐是那人的宿敌。时非晚觉得八成是因自己是岑隐的世子妃所以被那人给盯上了。只是……那人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去给世子瞧瞧。”时非晚将东西递给阿一,道。 “是。”阿一接过,退下。 “你还愣这做什么?”阿一一走,时非晚便问还待在她房里的徐凯。 “你不是说让我跟着你吗?我以什么身份跟着你?”徐凯问。 时非晚回伯府之前,徐凯一直被扣在蓝天那。但现在…… “你出去,去寻流衣,她会给你安排住处。有人问起,你便说你是我新买的护卫。只是你这身风水先生的装扮不能要了。从明儿起,你便开始教我你在蓝天那里学会的易容。”时非晚吩咐。 “你不是很聪明吗?怎地还需要人教呢?”徐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回了声。只手中一物却是忽地丢给了时非晚,道:“蓝天给你的,忘给你了。” 时非晚接过,一看,竟是一本蓝天手写的《易容术》。 “行。我自学,你可以退下了。” “你急什么?”徐凯却是不走,反倒直接走向前将时非晚拦了下来,问:“我大哥呢?” “你是说沐熙?” “时非晚,你以前答应过我的,你救我大哥,我才签那份契约,给你卖命做事。我签了,也给你做事了,你好歹得透露一下我大哥的下落。” 时非晚那夜里让徐凯做她的人时,也是沐熙闯入伯府,后来被岑隐带走的那一晚。徐凯愿意帮她做事的条件,就是让她阻止岑隐死刑杀害沐熙。 而那天晚上,时非晚因为蓝天,恰好跟岑隐闹了大矛盾。 只她仍旧答应了徐凯的要求,会救沐熙。 当然,她当时应下此,也不单是因为徐凯,更是不想岑隐为了她而在冲动之下惹出事来。一个沐熙罢了,并不值得。 所以那天晚上,她给擎王府大公子岑止写了一封信,大抵是说让他劝岑隐以大局为重,别意气用事私刑处置沐熙的。 后来,大公子岑止……其实给她回过一封信,就是说岑隐最后没有杀沐熙这件事的。而这信的内容她当时给徐凯看过了。这也是这一次,徐凯愿意为她做事了的原因之一。 不过—— 岑止只是跟她透露了沐熙还活得好好的,岑隐没对他如何。可却是没透露沐熙究竟怎样了,去了哪里。 岑止没透露,这阵子时非晚自己也从没问过。 而且,她发现,沐熙似乎再也没在京都出现了。可却也没有闹出多大的新闻来,譬如朝堂没听人议论起他出了什么事的。 “我不知。不过,他肯定还活着。改天再见到世子,我问他要个答案。” …… 大楚,北方偏中的某一城池中。 “七皇子,可需要属下去弄一副时七姑娘的画像来?” 一处暗色雅间中,下跪着的一黑衣男子忽地问道。 他问的是他前边的主子。那人此时端正而坐,面前一张长木桌,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一副刚刚画好的画。桌前男人的目光,这时便落在画上。 画中乃一女子,容貌上层却非绝色无双。只这张脸,却是大楚许多人心中最美的脸!因它属于那个传奇女子—— 大楚天成郡主! “东西送到了吗?”主人闻声,抬头,却问。 “算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嗯。”主人点点头,冷嘲了声,“呵呵,画像?不需要。一个空有容貌的俗世女子罢了。抛开皮囊还剩下什么。本皇子还当岑隐有多奇才呢,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选女人的眼光跟任何人一样那么原始浅显,竟是个只挑脸的。” “……”地下跪地的男子眸子眨了眨,却是忽地忍不住道:“皇子说得对,可……” “可那位时家姑娘,似乎并不是空有容貌。” “我知有几分小聪明嘛。上次安雅便说过了。但那又如何,几乎所有的女子,眼里都只有那一寸三分地,便是再有几分小聪明,也都只能是见识短浅的井底之蛙。” 男子说着,目光便又落在了画上,“除了,她……” “主子,那……那时姑娘既然没什么,主子为何要属下派人送那份帖子,还说想见她。” “自然得见见。岑隐的女人,怎么能不去见见呢。”男子忽地一笑:“不仅要见,本皇子还想看看,岑隐的弱点终于出现了,对他而言,到底有多致命!” “主子……” “岑隐什么时候大婚?” “主子,十五。” “我要在这之前,见到这位擎王府世子妃!” “主子,这……怕是不好办。那是擎王世子的女人,而且是在京都,这要劫人,难度实在是……” “本皇子自有妙招。” “主子,可现在这个时机,我们备战了那么久,眼下差不了多少天就准备与大楚彻底撕破脸皮了。主子若是被别的事情分了心,去做那么冒险的事,这过后的战局……” “时非晚是岑隐的弱点,逮住她,再等潞州沦陷,到时候,是双喜临门。” “主子,潞州……” “放心,潞州这条鱼,过不了多少天,本皇子一定会吞下!” …… “阿萍,流衣,你们都是潞州的是么?” 翌日,时非晚早早的起了床,三丫头给她梳妆时,她忽地问道。 “姑娘,是。”流衣跟阿萍齐声道。 时非晚这会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张地图。 流衣好奇的道:“姑娘,怎地忽然看起这个来了?” “看看。”时非晚道。 她以后是要跟着岑隐的,这些地图看看总不会有差的。 “这里是潞州。”时非晚手指忽然指了指一处地,道:“好地方,有山有水,易守难攻。” “姑娘,山多了高了也不好。山匪盛行。河天风那批人,不就是那儿出来的。”阿萍忙道。 只她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透着一股子紧张。尽管,她尽量的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欢快一些。 “倒是忘了,那批土匪崽子,也是潞州的。”时非晚道,忽地放下地图转向阿萍,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她。 “砰——” 时非晚这忽然的望过来,却是将阿萍吓了一大跳。她手中的梳子忽地砸了下来,接着扑通便往地上跪了下去,“姑娘,姑娘……” “呀?你这是怎么了?” 麦丫惊,“怎么满头大汗。” 此时时非晚也才发现,阿萍此刻满头的汗,身上还有湿润的痕迹。脸上的表情也颇不自然,看上去像极为紧张似的。 而她刚刚这忽然跪地的举动,似乎是被时非晚给吓到的。 “你怕什么?”时非晚问。 “姑娘,难……难道……” “难道什么?” “难道你不是在怀疑奴婢吗?”阿萍瑟瑟发抖。 原来,阿萍这会一直这么紧张,是因为擎王府之前发生的那件岑隐中毒的事件! 那衣服出问题地点是在伯府。为了查这案子,刑部也是派人来伯府时非晚的院子中查过的。这几小丫头都被带去问过话,自然都是清楚的。 第242章郡主回应战争爆发 这群小丫头现也已知,衣服有毒的问题出在了缝线上。而这,一般人的思维,首先想到的应就是“内奸”了。 若要找内奸,阿萍的可能性自然是最大的。流衣麦丫都跟了时非晚许久,反倒是阿萍来路不明的,又待得不久,过去还住在了土匪窝里。 “你这么紧张,是心虚真做了什么错事,还是害怕我怀疑你做了什么错事?” 时非晚这时看不出情绪,问。 “姑娘,奴婢没做任何对不起姑娘的地方。奴婢紧张,只因觉姑娘不可能不怀疑奴婢罢了。可擎王世子的那件衣服,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做过任何手脚。” 阿萍忙解释。 “若真的有内奸,要查的可不止你一人。”时非晚道。 她说完这句,流衣麦丫脸色一变,立马也跪了下来,“姑娘……” “可姑娘,只有奴婢是最来路不明的。”阿萍这时道:“奴婢的嫌疑最大。” “你起来吧。”时非晚回。 “姑娘。” “我不会随意冤枉谁。你应操心的不是我对你的态度,而是你自己到底做没做。若是没做,不必担心。” 时非晚说完转过了头去,对着手中的地图摇了摇头,道:“这地图,画得真是又难看又难用。” 说罢,对着流衣跟麦丫道:“你们也起来。流衣,你去外边问问,今儿京都可有什么大消息。” “是。”流衣点点头后忙退了出去。 阿萍这会也站了起来。时非晚的态度她完全琢磨不透,因此此时还是有些紧张。只眼神偶尔又透出一股坚定来,时不时的背脊会突然挺一挺,见时非晚现在并没有审问下毒之事的意思,索性过后也先不提了。 一会过后,流衣回了来,道:“姑娘,今儿京都城中全是议论天成郡主的。” “怎么说?”时非晚不意外。 “朝堂竟……竟只有少部分言论,是对郡主有所质疑的。与昨日相比,一些质疑的风评都变了。因郡主她……” “郡主如何?” “郡主有所回应了。说是她吩咐丫头将陵栩放在一旁,是不想让陵小侯爷中毒的事闹大了。因着她觉得,陵小侯爷在宫廷这样的地方中毒,必然会引起大调查,闹得人心惶惶,恐惧不安。郡主认为,此事不能先闹大,得先禀明了陛下,再行暗中医治。郡主让人将陵小侯爷藏隐蔽之处,原因在此,怕被人提前发现了,在陛下定夺之前大肆宣扬。毕竟,宫廷这样的地方发生这种事,查起来必然鸡犬不宁。”流衣道。 时非晚听着,眨了眨眼,心中暗竖了根大拇指:好一个回应! 好一个对手! 难怪区区闺阁女子,能得如今的名声跟地位! 换了另外一个人,便是真有这重生回忆,真也没得此人的从容与城府。 “那么,她让丫头给陵小侯爷服的药呢?” “郡主说是缓解病情的药。只是那药会有一些副作用,所以郡主当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给陵小侯爷吃。后来她觉得还是给小侯爷吃好,这才回心转意让丫头走了回去。” 流衣又说。 此,则是解释了天成郡主的丫头后来回去似乎要给陵小侯爷喂东西的原因。 这解释说合理也合理,说勉强也勉强,或者说若是换别人来解释,大抵半数以上的人会产生怀疑。 然而,因着这解释人是卢子瑶,那么结果就是—— 便是有着勉强在,别人也会觉得此为合理的了! 因那是天成郡主呀!美好的那一面才是所有人过去对她的评判。她“美好”了十多年,那么的纯洁无暇无私善良,怎么可能朝夕之间便心狠无情了。 所以,只要稍微有点像样的解释,起码九成以上的人最后都会以一句“原来这是误会”当作结尾。 “姑娘,如今郡主这么一回应,大多人便都觉得此真是误会了。质疑郡主的不过少数几人。而且原因,仅仅也只是因他们觉得,那郡主的丫鬟当时那么心虚有些奇怪。此乃朝堂之声。而京都民间,但凡谈起郡主的,都说此必然是误会,不然就是说有人故意设计想要中伤郡主的。总之……” “总之如何?” “姑娘,婢子看,郡主如今非但没被人非议,反惹得朝堂与民间一片心疼了。都说她为了救人如今得被迫嫁人,实是不幸。更有传闻,今早不少臣民为郡主哭泣。说郡主是个可怜人,幼时救擎王妃,不孕。后来救世子爷,名声大损,如今救陵小侯爷,得委屈下嫁,实是老天不公,好人没好命。今儿一大早,就有许多百姓们捧着花篮鲜果去了敬王府门口,都是去给郡主送好东西的。理由千奇百怪,大抵就是‘就是想要送给郡主’之类。” 流衣越说下去眉头皱得越紧。 她一开始也是不大理解为何时非晚会对天成郡主有怀疑心的。但昨儿之事后流衣自己心底的判断也是偏向跟徐凯一模一样了。因此此时听到外头风评,她便想着:此事若是出自宜家姑娘之手,那大抵是白干了。而且,反而给郡主增加了好的风评。 “可有人反对郡主的亲事?” 时非晚神情淡定,却是一副不大意外的神情,问。 “没有,大多人虽然气,也有斥责觉得郡主可惜的,可倒没有多少让皇上收回赐婚圣旨的回声。而且,臣民百姓有不少觉得,郡主跟了陵小侯爷,方式虽说委屈,可结果倒也……不算太坏。” “嗯。我知了。”时非晚反倒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的真正目的,不过就是这个! 卢子瑶的婚事被促成,而自己的亲事不被扰,便已经大成功了。至于天成郡主的人设……若能扒得这么快,那人也不会有如今这般地位了。 “姑娘,可……” “姑娘……” 流衣仍不大满,似还想说些什么。只此时忽地被秦嬷嬷的声音给打断了。 秦嬷嬷的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响后秦嬷嬷的身影立马出现在了门口,她大步迈进来,竟是一副罕有的慌忙焦急汗涔涔的模样,且走进时步子竟都踉跄了下。这种状态在这样一位老嬷嬷身上实称得上是绝奇了,接着,她丢下了一句话: “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 时非晚还来不及甩下一个问号,紧接着,门外又响起一道尖锐声来: “圣旨到,慧安县主接旨!” “……” 此声自门外而入,只却未有人进来,很显然的,高呼的人停步在了外头。从里,可听见外头有人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时非晚一讶,看向秦嬷嬷,人也忙站了起来。 “姑娘先去接圣旨便知了。出大事了!老将军……老将军怕也回不来了!” 老将军怕也回不来了? “好。” 时非晚皱起眉,心中一股不好的预告涌起,先没急着问她,加快步速,便往外走去。 圣旨?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是真的不应该还有圣旨落下来的! 她昨儿才刚刚从宫里出来呢! 当然,若不是因为这实在过于意外,过于突如其来,过于不合时机,秦嬷嬷刚刚也不会如此惊之了。而且从她神情来看,时非晚就知,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高公公。”时非晚跨出门,果然就在外见到了过来传圣旨的高公公。公公一见时非晚寒暄一句都没来得及,便道: “慧安县主接旨!” “臣女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部荆州有变,长隐大将军今得圣令七日后需奔赴西地,故……” 第243章战争爆发婚期提前 “故朕特令擎王府婚宴于五日后从简而办,钦此!” 高公公宣读完,将圣旨一收便看着时非晚道:“县主,接旨吧。” 时非晚眨眨眼,却是没有反应,只是看着高公公。 “慧安县主!” “臣女接旨!” 高公公再叫第二声时,时非晚才应了一声。 接过圣旨,站起,时非晚还不等高公公再说句什么,便已问道:“荆州有变?何谓荆州有变?” 后头一块儿旁听的下人们,这会儿面面相觑着,眼底亦满满惊疑,似都不大敢相信他们方才所听到的, 只此惊疑而是针对于事件的突然的,却并不是未曾听懂圣旨内容。 荆州有变? 天哪!真没听错么? 这句话,这里的人都听得懂为何意!时非晚同样,她不是听不懂,她反问同样是因过于突兀罢了: 有变?此词用在西部边地,说得就只能是—— 荆州有战役兴起! 可…… 荆州,有战? 突然有战? “县主,可是觉得实在是突然?”高公公回问。 时非晚点点头。怎么可能不觉突然! “可不是嘛!”高公公满脸是气愤与担忧:“今儿早上才收到的战报,就是万岁爷,也被吓了一跳,听到战报后,万岁爷眼皮子都没再眨过一下,可将咱家给心疼坏了。要知,昨儿万岁爷心情还好着,高兴着呢。 你说,怎么会突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本来西边形势,近一年来已经缓和了不少的。他们西凉人要打也打不过咱,便是有虎狼之心也暂时不敢随意再兴战斗了的。连和平契约都是签过了的。 咱虽知他们不可靠,但也不怕他们。可哪想,就在几天前……西凉军竟忽然夜袭了荆州。而且,不知怎地他们人数翻了整两倍,供给跟武器也完全不缺了。 这不,荆州州守被攻了个猝不及防,又寡不敌众的,那荆州,两天之内便已失了半城,如今岌岌可危已面临沦陷。除此之外,荆州附近两小城这两天之内已全部落至了西凉军之手。 荆州地势特殊,易守难攻,有与西部几座重要却易攻的城池接壤。荆州若是失守,西部好几座城池便都岌岌可危了。 可惜,西边离京都过远,便是战报加急,也还是延迟了好些天这些才刚刚传到京都来。 这不,这荆州出事虽好些天了,可战报今儿才至京都!万岁爷也今早上才知。 只今儿这战报一到,朝堂上可完全翻了天了!万岁爷的脸今儿都是雪白的,问了好几遍传消息回来的军官才敢确定这事是真的。” 高公公越说脸上的神情越是紧绷惊骇,停歇了下又道:“那荆州,地势太过特殊,那是绝对都不能失的! 发生这么大的事,万岁爷今儿都快气晕过去了,哪还顾得了其他事。 只这些年来我大楚时不时的便有战事生起,军士损失严重,如今万岁爷能够想到的,最适合又有大可能力挽狂澜的,就属擎王世子了。 所以……” “所以,皇上就只得将世子爷提前调去西边支援了?” 时非晚皱着眉,眼底满满是疑思,似乎还正在理着刚刚听到的这一长串的话。 字面上,她当然听懂了。高公公的话其实很简单,总结起来便是一句—— 就是西边突如其来发生了诡异的战事! 是的! 诡异!又忽然! 时非晚听懂了。然而此刻她眼底仍旧堆满了疑惑:确实是突然过头了! 她身处闺阁,倒的确不怎么了解边地情况。不过倒也知道西凉跟大楚关系一直很严峻。而之前自己在擎王府时,岑隐就跟自己说起他婚后不久就要被调去西边,这也能说明:西边一定不怎么安稳,战争是随时可能的事。 可…… 就算这样岑隐一开始的计划也是婚后过一小段新婚期后再去西边。 但显然而然的,就算是他自己,也还是完全没有料想到还会有出现此时这样的可能—— 西边忽起大战! 是的!大战! 若是你来我往试探试探对方或抢些小东西的小战役,西部是时有发生的,完全都是不一定非要岑隐亲自出马的。 但这次,不仅突兀,性质上显然还不一样—— 涉猎存亡,而且还处在极致的劣势上,规模也不小,那么,此任,便必然非一般人能扛之了! 大楚过往名将也不少,可几十年来战役不少,陨落者,年老者,残者,也都不少。像是镇威将军如今一把年纪还在北部守着。而像他之类的许多皇帝能够信任之的,又暂时都调不回来或是不便调动。 所以,此任,唯岑隐最合适! 此番话,时非晚听懂了,可她不懂—— 为何会有这么突然的战事? 为何西凉会忽然有自信进攻大楚?为何他们兵马会加倍? 是什么给了他们自信?多的兵马来自于哪里? 时非晚眼珠子转动着,忽然抬起头来:“北部可是也有变?” “还没有。”高公公立马就知时非晚想说什么:“县主果真个聪慧的,可是在怀疑西部多出的兵马乃为北戎借出的?万岁爷也怀疑着呢。 这不,为了防此,万岁爷今儿只好宣旨,让镇威老将军返回北地,别回来了呢。” “……” 时非晚这时想起了秦嬷嬷之前在房里嚷嚷时,就有提到“老将军回不来了”此句。 “慧安县主,这婚宴怕是……”高公公看着时非晚,忽然长叹了口气。 “公公不必多言,我明白。一切自当以大局为重,万岁爷已够体恤世子爷了。”时非晚回。 她说的乃真心话。 “故朕特令擎王府婚宴于五日后从简而办”此为她方才听到的圣旨内容。说实话若真放在这样的形势下,时非晚会猜,君王大抵会让擎王府延缓婚期。 很残酷,但现实一般就是这样:许多武官甚至是小士兵,有未婚妻的,很多时候也得让未婚妻等了一年又一年。发生这种突然情况的也不在少数但最后也只能接受。 皇帝若是再冷硬一些,今儿这事下来时非晚面临的圣旨就应该是:延缓婚期。 那么,最后等西部再安定,岑隐回京再办婚礼时,便不知道是一年还是几年后了,然大楚女子也都只能选择接受。 然而,今儿她收到的是“提前办婚礼”的圣旨! 时非晚能感觉到:此帝王,对岑隐,算是体恤的了! 当然,帝王必然都是以大局为重的! 他必也不会因这种小事而耽搁西部战事。所以,就算还给了岑隐几天,也必会派遣能被重用的副将先一步奔赴荆州支援。 且过后单人追赶行军大队伍速度必会快许多,算下来其实基本也不会慢。 再加上,帝王其实也会考虑臣子心绪的。岑隐此状下若婚宴不得办,便是赶去了荆州怕也没办法专心战事。让他为国更“卖力”的精神战术,还真就是让他办成这婚宴。 那么,提前,从简,五天后,差不多是合适的! 就算不提前,这婚期本来也没多久了! “县主真是识大体,咱家算是见识到了。如此,咱家就先走了。” 时非晚点点头,便吩咐秦嬷嬷去送高公公出去了。 “姑娘,擎王世子来了。” 高公公才一走,流衣忽地从某个方向蹿至了时非晚身边,忽地低声说道:“在前堂,擎王妃也在。” “……”时非晚扭头。 “方才前堂传来的消息,说是世子爷来下纳征礼了。婚宴提前了,这事也得提前。六老爷让人带话过来,县主你不得乱走。婚宴前,不便见世子爷。” 第244章时非晚的诡异失踪 “嗯,我知了。” 时非晚回。 婚期提前,那么下聘自然也得提前。再便是大楚有规矩:新婚前新郎官与新娘子是不得相见的,大抵便是不吉利之意。 时非晚虽不信这些,却也没事寻岑隐,索性应了。 “姑娘,这可怎么办,世子爷若要走得那么急,你一嫁过去,不就得独守空闺,且,世子爷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这老将军回不来,这亲事怕是……也已不好阻。” 秦嬷嬷云嬷嬷二人这会愁得整张脸都是往下垂的。时非晚听此,心底却只是好奇白老将军若是在这到底会如何阻这婚。 “而且荆州若是失守,擎王府今后……” “呸呸呸,说的什么话,世子爷出马,荆州哪里会失守。” “就是,准不会。你们说那西凉人怎么回事,怎突然就又打起来了呢。” “谁知道呢,万岁爷都没料到的事,我们怎能清楚。” 庭院里这会丫鬟嬷嬷们混在一堂,窸窸窣窣的,已是忍不住开始对方才听到的消息进行讨论。 再剩下的,便是讨论前边擎王府下聘,聘礼有多少的: “你们去瞧了没有?虽说婚宴要从简了,可聘礼一点也不少。一箱箱的可抬满了整个主院。方才我偷偷去瞧过了,世子爷王妃亲自来下的纳征礼,这说明咱姑娘竟并非不受待见。” 不大知情的丫鬟这会一说起下聘的事,便是满眼的惊讶。 时非晚在擎王府住了一阵,可到底对外用的理由是“突发恶疾”。 除了一些人以及时非晚自己,其他伯府任何人,都还以为时非晚留宿擎王府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突发恶疾。 只不过……那岑隐中毒事件,时非晚被质疑,擎王世子非要护着她的事,倒是在朝堂大臣们之间有所议论。 所以,建安伯府的主子们间,对岑隐或许有些喜欢她大抵已有了几分了解。 不过,那些消息倒也不会这么快就在下人们之间随意说道流传。 “阿一。” 下人们议论着,时非晚自己也在想着这些事。她没急着回屋,忽地高唤了句。 阿一很快便出现在了她身后。 “世子爷可有嘱咐?”时非晚问。 “主子是问昨儿北戎七皇子那份礼么?” “自然。” “属下刚想来对姑娘说的。属下去问过了,世子爷说,主子待屋里待嫁就好,任何人相邀都不要理会,婚嫁前不要再出门。”阿一回。 时非晚听言就知,岑隐今儿虽来了建安伯府,但他应也没有要来见自己的打算。那句“下聘后新人见面不吉利”并非完全没有作用的。 “姑娘,姑娘……” 阿一话音刚落,一个忽然闯入院中的小丫鬟便唤她道。 时非晚转头,“何事?” “忠勇侯府陵小侯爷相邀,说是想问姑娘一些事。”丫鬟道。 “忠勇侯府?陵栩?”时非晚问:“他醒了?” “是,姑娘,天成郡主将他身上的毒解了,天成郡主真厉害。” 时非晚想了想,道:“不去。” “姑娘,这……” “不去。”时非晚重复。 陵小侯爷光明正大的邀她,虽是男子,但如此坦荡荡的相邀方式别人不会觉得如何的。都会想就算她去忠勇侯府应邀,忠勇侯以及忠勇侯夫人必会有在场的。 所以时非晚答应去也没什么。 她说不去,不是因不合适,还真就是因岑隐这句简单的嘱咐。 当然…… 便是她不去,也没觉得陵栩有什么恶意。 她大概猜得到陵栩为何邀她:大抵是猜到了徐凯跟她有关系了吧! 他中毒,郡主下嫁,这最大的受益者,陵栩这位参与者能够猜到就是她时非晚。 而这事就是徐凯造成的。陵栩会探知徐凯到底发生了什么,联系自己应是他现在想到的一种可能性。大抵是因此才会想邀她。 “是,姑娘,那婢子退下了。”小丫鬟只好应声,转身,退了下去。 “姑娘,姑娘……” 只她转身离开没多会儿,竟又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再次朝着时非晚嚷嚷喊道。 “又是何事?” “六老爷让姑娘去他书房。”小丫鬟道:“说是姑娘要出嫁了,有些事情得嘱咐姑娘。” “你方才碰到六老爷了?”时非晚随口一问。 “是碰到齐管家了,他让婢子来唤姑娘。” “好。” 时非晚点点头,没有拒绝。 岑隐只是让她别出门,时非晚便真没打算在婚前出门了。当然,这肯定只是说不出家门,而非不出房门。 自家老爹的书房,时非晚自然不会多想什么。 而时满墨要找她,时非晚这会儿倒是不会拒绝的。 她到底要出嫁了,跟伯府人关系再不好,时满墨也是她爹。无论如何出嫁前她都不可能跟他不交流。 而且,她的确还指望时满墨能对她唠叨几句有用的信息。比如擎王府的一些朝堂情况,有一些什么敌人或盟友,擎王擎王妃的为人等,这种事秦嬷嬷等下人都是没大可能了解多少的。 “你去回齐管家,便说我自己直接过去。” “是,姑娘。” 小丫鬟立马退了下去。 时非晚见此,转身,便就直接往时满墨书房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流衣麦丫见此,自是立马就跟了上来。 她们是丫鬟,跟着时非晚是持久的事。时非晚没让阿一那等护卫跟着。 只出了院子后没多久,她忽地停下了步子来,静看静听了下四周。 “姑娘,怎么回事。” “没事。” 时非晚很快就又没事人般往前走了去。 她方才只是发现这附近隐匿着不少人。时非晚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必是岑隐派来的。只是,那人……这是想干嘛?难不成就这么几天,他还担心她在家里还能出什么意外么? 时非晚无奈的摇摇头,又走了会儿,便已来到了时满墨的书房前。 门口没人,时非晚直接便推门而入走了进去。而流衣麦丫也都了上去。 “嘿嘿,瞧见了吧!未来世子妃那是真绝色,我说了你还不信。” 书房外附近,一颗千年大树上,一名暗卫对另一名暗卫道。 他的目光正盯着书房的门,方才时非晚就是从那走进去的。 他们都是岑隐因不安心派过来暗中盯着护着时非晚的。 当然,他们暗中保护人也有他们的局限。譬如世子爷口口声声交待了,不许让县主离开视线。不过这肯定得省略一些特殊情况:譬如时非晚在房里时,他们是守在外不可能跟着进房的。 又譬如眼下,时非晚被自己老爹寻去谈话,他们当然不可能也跟她闯入书房。 不过,此时只在外护着,依理,时非晚也绝对是安全到不行的。书房外一圈,都有护卫盯着。 “果真绝色,难怪世子爷护成了心肝儿。就是……咱世子爷也担心过头了些,世子妃这会儿在家待嫁,能出得了什么事,需我们这么多暗中守着。” 其中一名暗卫回道。 “你懂什么?世子爷前面的未婚妻都……”一名暗卫接着道。只一出口就觉失言,立马换了种委婉的方式,道:“擎王府的准世子妃最后一个都没成呢,世子爷能不紧张吗?” “世子爷以前也不喜欢那些。这次,准是能成的。” “唉,希望大婚前,不要再出什么变故了。”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婚期在即,聘礼都下了,五天后便是婚宴,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变故?可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世子爷若是听到……” “我这……不就是因为以前那些世子妃总出事么?这担心都成习惯了。我自是知道这次世子妃准能嫁入擎王府,她……” “等等……” 一名暗卫忽地打断了前头说话的暗卫。 “咋了?” “伯府六老爷之前就在书房吗?怎么老半天了还不见他出现进去呢。” “大抵早就在里边吧。” 这群暗卫是一直跟着时非晚的。一开始也不知道这间院子里的状况。 “六老爷寻世子妃谈话,怎地也不把两丫头给打发出来。”一暗卫又道。 流衣麦丫是跟着时非晚一块进去了的。 常例,这婚前父女间的谈话,丫鬟们在里头一起旁听可不怎么多。 说话的暗卫说了声奇怪,只却也没觉得这有什么。 只他话落后不久,其中某一名暗卫皱了皱眉,忽地道:“不大对劲。” 说罢,身影从树上一跃,一个轻闪,很快便落至了书房门口。 这会,他也不怕暴露自己了,试探性的朝里喊了句:“慧安县主。” 里头,却是无人应声。 “慧安县主!我们是世子的人!” 里头,仍旧无人应声。 嘶…… 见到此的暗卫们,几乎是在瞬间,心便提到了嗓子眼上。登时,一个滚落,一个眨眼的功夫都没花上瞬间便齐齐落了下来。 “砰……” 问话的暗卫脸上肌肉一跳,得不到回应已意识到不正常一个猛地一踹,便将门给踹了开去。 然而,入眼: 一副干净的书房景,只里头,却是空无一人:竟不见时非晚,也不见时满墨,两个丫鬟也没半个影子…… 第245章时非晚是逃婚了吧 “砰……” 这时,又响起一道砰地撞门声。是这书房的后门被撞开了。因后门方向,也同样有暗卫围着。他们听到前边的撞门声,心想莫非发生了什么事便也跑了过来。 “世子妃呢!” 同样,视线往里一探,不见时非晚。 前门与后门口的暗卫们目目相对,疑惑四溢。 一共就两门。他们看着那三人走进来的。途中他们一直盯着,时非晚没离开过。那么总不可能凭空消失。 她是在屋里消失的。 “搜!有密道!” …… 时非晚凭空消失了! 这消息,大致在一小时过后,便传得满伯府都知了! 而过后,一群暗卫们经过调查也对时非晚失踪的事,稍有了一些了解—— 的确是密道! 她是在密道中失踪的! 一同失踪的,还有建安伯府的齐管家,以及另三名建安伯府不知名的奴才。 而后又有时满墨从前堂而来,澄清:他并没有找过时非晚。 所以,整个前因后果,很显然了: 齐管家跟那三个建安伯府的奴才,不知是哪方人的细作。而他们这次的任务,应就是绑架时非晚。 齐管家啊! 这可是在建安伯府十多年了的老管家,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当初接时非晚回来的管家还是他呢。时非晚自打回建安伯府,也是没感觉到这位管家有任何偏见的,他恭恭敬敬的,一直以来,时非晚在心底对这位齐管家的评价都是十分高的。 而且,他是时满墨的人!几乎称得上是心腹。过去为了伯府也尽忠尽职从未出过半分错,有过半分有损伯府的事。 那么—— 他怎么会有问题的? 还有,他又是谁的人?谁是他的主子! 书房里有密道,这连时满墨都不知。所以,这密道还是齐管家这十来年来默默设的。而且其精妙程度……今儿请了专门研此的人才得以寻到。 然而,等人发现密道后沿着密道搜寻,竟是发现—— 密道被堵了! …… 时非晚失踪了! 大致又过了一天,这事传得满京都都知了:实在是太大的事了! 与此同时传开的,还有她与圣莲宫宫主的那一层关系。本来,这事被人刻意封锁了京都百姓们无几人知的。而这失踪消息一传,不知怎地前头的那些事也迅速传开了。 而且,在人群中,有了一占了八成人都认同的猜测—— 时非晚,那是逃婚了! 百姓们,包括朝堂的一些人,都不觉得是时非晚出事了。反倒是在想:那齐管家,怕也是圣莲宫的人。 那么,他自然就是时非晚自己的人。 不然,哪里那么巧合,偏巧他就在建安伯府? 而且,哪方的人要布一个潜伏十多年的细作,怎么着也不会选择建安伯府才对! 一个没多大实权走下坡路的末尾伯府,有什么好潜入细作的。而且还一潜就十多年! 除了时非晚是圣莲宫宫主的徒儿,她身边应被安排上一些自己人这个理由外,百姓们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细作潜伏入建安伯府的理由! 所以,他们觉得:时非晚是自己逃的! 带着圣莲宫的同党,一块儿逃了! 原因就是:她不想嫁入擎王府! 时非晚并无多少嫁心,这早在之前大家就有所耳闻了。而世子又是那样一个克妻命。而且这一嫁进去怕就得独守空闺好些年,且她怕还有身份上的一些苦衷。 总之,“时非晚逃婚”,以及“擎王世子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了”,很快就成了京都的热议话题。 此事轰动之大,第二天甚至直接惊动了皇上。而擎王府昨儿更是派兵整个京都的搜寻了整整一夜,然而……毫无消息。 “世子爷,还是……没下落。” 此已是今儿的正午了,阿石这会战战兢兢的回到了擎王府岑隐的书房。 “那继续去找啊。找不到人,都别回来了!京都就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可能找不着!”回话的是书房中男子旁边的擎王妃。 “是,王妃。”阿石退下。 整个过程中,手中正握着一份荆州地图的岑隐,没吭上半句声,甚至都没抬头看阿石一眼。 “阿隐……”擎王妃满眼心疼,实是忍不住了,“天下女子那么多,阿晚若实在是……” “母妃,我说了,晚晚不是逃婚!她愿嫁!”岑隐终于抬起头来,目中寒光一溢。 “阿隐!”擎王妃却反倒加大了声音,道:“母妃不是不喜阿晚。只是,强扭的瓜不甜,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真觉得她不是么!你既说她武力不低,又怎会被一个不会武的管家给轻易带走? 且,若不是圣莲宫这层牵扯关系,建安伯府怎么可能会潜入一个藏了十多年的细作?那个齐管家为的是什么?建安伯府能图到什么!” 擎王妃越说,情绪便越激昂。 逃婚这种事,她不大相信有女子做得出来。可眼下情况,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的确是时非晚逃婚的可能性更大。 “母妃!她绝不是逃婚!”岑隐抬起眉又重复回了句。 他声音很重。 只擎王妃却能感觉到他的几分心虚以及底气不足。这过重的声音便像是一种对情绪的遮掩似的。 岑隐并不是完全不信时非晚逃婚了这条猜测的! 是啊!他本来就觉得时非晚上次的“愿意”像是一场梦,到现在,岑隐甚至都有些怀疑那天里时非晚的配合是不是真的有发生过。或者说是他太过真实的幻想罢了。 他从未觉得踏实过! 时非晚说什么“愿意”他也一直还怀疑他或许听错了,或许是她一时兴趣没准第二天就改变了。 而现在,却恰好的,又有这么诡异的事发生! 那么多的暗卫,她自己也是身手那么强的一个女子,而当时时满墨书房中并没有任何点过迷香的痕迹。 若是打斗制服,稍有点声音暗卫们不会听不到。时非晚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到没还手的机会。 有一个原因的确可以解释这些,就是:她是自愿跟齐管家走的! “阿隐!”擎王府皱着眉:“战事要紧。无论这几天内找不找得到回阿晚,你都得准时赶往荆州,那边拖不起。” “我知。”岑隐淡淡应着,只却是忽地起了身,丢下地图不大愿意与擎王妃对话了似的,直接就往外走了去, “站住,你去哪!” “我会在这几天把她找回来!” …… “姑娘,姑娘……” 时非晚是被流衣的声音唤醒的。 时非晚睁开眼,就见自己正处在一间密闭的室内。面前,是流衣跟麦丫。两丫头这会脸被涂得黑黑的,狼狈不堪的。 “这是哪儿?” 时非晚问。 “姑娘,不知道。”麦丫回。 两丫头这会竟都没哭,这倒让时非晚小惊了下。 “姑娘,这可怎么办!你这要怎么出嫁,世子爷一定急坏了。”流衣一脸惆怅。 时非晚坐起身来,打量了下四周,回忆起了之前发生过的事—— 齐管家! 偷袭了她! 那人,会武!而且据他自己称,他还是当年的大楚江湖第一高手! 时非晚几乎没什么内力,又没有任何防备,正是因此。当时…… 她在进入时满墨的书房后,忽然,就被一个突然蹿至她身后的身影给捂住了嘴制了住。 同时,流衣麦丫被另外的人给制住打晕了! 绑她的是一个顶级高手!时非晚甚至觉得只论武,岑隐应也不及。 而这人,正就是齐管家! 太可怕了! 太意想不到了! 她当时,因为是那么强大的对手偷袭的,连叫喊的功夫都没来得及! 时非晚对建安伯府的人,没几个有好感的。但齐管家是例外,她一直觉得他不错来着。可这次…… “姑娘,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齐管家会是谁的人?他怎么会在伯府?他背后的主子为何要绑我们?若是太后的人,我们现在应该在宫中。” “不大像太后的人。”时非晚回。 “姑娘何以断定?” “太后想杀我。不会这么好好供着。”时非晚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室内的环境:很整洁,不脏。而且还摆着矮桌。桌上喝的吃的都有。 “姑娘,会不会是……”流衣想了想,又猜:“那个北戎七皇子,不是想要见姑娘吗?他必不会平白无故的写那封信给姑娘。莫非……” “啊?” 麦丫捂着嘴:“可他是北戎人!齐管家给北戎人卖命?这也……” “不是没这可能。”时非晚道。谁说大楚人就不能给北戎人卖命了:“如果是他,险了!” 时非晚眉头愈皱愈紧。 如果是其他大楚人,大抵也就是杀她或是其他的。 可若是一个北戎人绑的她,那么……北戎七皇子的目的,只怕就是为了针对岑隐的! 不然,堂堂皇子对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会感兴趣。那么,岑隐今后怕是会……受胁! “若真如此,西凉荆州的那场战,怕是有北戎的参与。”时非晚又推测道。 若北戎七皇子想要针对岑隐了,那大抵就说明,北戎没打算与大楚维持和平了…… 第246章时非晚坠入黑陷阱 “姑娘,那……这怎么办?”流衣问。 “你说得对,若那七皇子不是无缘无故的挑衅写那份帖给我的,倒是……有可能就是他。可……可齐管家怎么可能会成为他的人,怎么会成为细作,他一直以来明明没有任何疑点。” 时非晚实在想不通这点。 “姑娘,咱现在怎么办?那齐管家那么厉害,我们怕是没办法逃了。” 时非晚摇摇头,回:“不知。” 连状况都还没摸清,怎么能有法子。 “最起码,我得先见到人!” 时非晚想见到抓她的人的愿望,直到又过了一天,等到了又一天的早上时,仍旧没有实现。 此期间也没有人再送食物过来。 只第二日早上,时非晚被流衣的惊叫声惊醒时,却是发现,现场已发生了异状。 “姑娘,你看,这……这……” 流衣指着门口。 那门,竟是:已经开了! “姑娘,你看,一封信。” 麦丫此时还瞧见门口处塞了一封信,她跑过去捡起递给了时非晚。时非晚接过一看,只见信封上写了“时非晚收”四个字。 时非晚立马将信给拆了,再一看,只见信中写了仅仅三个字: “放你走!” “姑娘,这……”麦丫流衣登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 大抵是两个时辰过后。 京都城中,某一处。 “世子爷。” 阿石再次来到了岑隐的面前。 只与昨儿的焦虑不同,此时他眼底多了一丝闪光,“世子爷有好消息了!” “直说!” “方才有探子来报,在京都城外某一处发现了三个可疑人。探子怀疑,那大可能就是世子妃跟她的两个丫鬟。” “……”岑隐沉默了会,“如何确定可能是她们?” “听探子说,那三人伪装了,难辨容貌,只他们那三人中,有人掉落了东西。探子捡到了,世子爷请看。” 阿石将一物递给了岑隐。 “这是?” “世子爷,这是建安伯府丫鬟们的荷包,除了伯府中的人,其他地方不会有人有。” 阿石小心翼翼的说道。 因他发现,世子爷此时的脸色比之前非但没好多少,反倒变得格外瘆人。 阿石心中发抖,却也明白缘由: 若那三人真的是世子妃他们,那么,这说明了什么! 还不是说明世子妃是自己逃的! 没有人绑架她!她一人随着两丫鬟在外,还伪装了,那么,除了是她自己逃的这个理由外,哪还有别的能解释这些的! 这消息对世子爷来说,阿石不清楚算好还是坏。 “备马!” 岑隐低了低眸子,过后丢下了两字。 …… 京都城外。 一处驿站中,一处面馆旁。 时非晚三人,此时已经坐在了面馆中的一小桌旁。 “姑娘,怎么会这么奇怪?他们抓了我们,怎又将咱给放了?” 说话的是流衣。 是的!她们主仆三人眼下的确没有被关着了! 事情大抵还得从早上被从门口发现的那封信说起。 那封信上写了三个字:“放你走”,而且,当时门也的确被打开了。 很奇怪的一封信,那幕后人很奇怪的一举动。然而,却是真的!他们似乎真的放时非晚离开了! 因三人走出来时,没看到任何人相阻。 时非晚觉得很奇怪。当时不理解,现在,她其实也还没有想通。她甚至觉得,会不会是什么陷阱。 不过—— 就算是陷阱,有了出路,她也是得出来的!因为留在原地被关着她也没得任何好处,还不如溜达出来一趟呢。 “也不知那人到底是谁。” 时非晚一边吃着面,一边琢磨起了抓她出来的人的身份。她更不解了,如果是北戎七皇子,那肯定不应该放人走才对…… “姑娘……” 麦丫早就几口将一碗面给塞完了,这会儿得了空,一双眼珠子不住的往周边打量溜转着。忽地,她挠了挠头道:“姑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嗯。”时非晚点点头,竖起了耳,“听到了。” 此处是通往城中的一驿站。 时非晚想回到京都城中,此处乃是必经之地。方才刚刚坐下点面时,周围还是安静的。 而此刻,面吃到一半,这静中多了一些从远处传来的杂音。 麦丫还没那么确定,可时非晚不仅听到了,还早就分辨了出来—— 那是两方人打架的声音!她能听到清晰的兵器相撞的声音!而且,那声音渐行渐近。想来是两方打架的人马正往这边撤来。 时非晚忽地放下了碗筷,道:“走。” 流衣立马也放下了筷子。心中知姑娘这是不想惹事,想立马离开这可能会发生状况的地方呢。 想罢,立马站了起来。主仆三人付账后,便匆匆上马继续往城中奔去。 这马是在途中某一处地方买下来的。时非晚被关起时发觉自己早就被带离了京都。而此时这处驿站离城中还有较远的一段距离。 不过,今儿肯定是能回城的! 时非晚心中想着,手中马鞭一挥,策马往前奔去。 然…… 马儿才奔了一小段距离,时非晚忽地拉紧绳停了下来。 只因后头,传来了求救的尖叫声: “救命啊,快救救我们家郡主……” “救命啊,这是天成郡主,救命啊……” …… 时非晚登时调转马头,转过了身去。 而流衣麦丫这次都不用主子吩咐,早在听到声音的第一刻,也惊讶的转过了身去—— 天成郡主? 两小丫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她们听到的! 只这一转头,瞧清此刻后方的情形时,二人便立马明白了: 那是什么? 那是一方黑衣人跟一方身穿护卫服的人在打架! 先前那声音必然就是他们传出来的而现在,他们往这边挪动从后侧的临子中跑了出来,一方跑一方追。 这不,就开始出现在视线里了! “敬王府的人!” 流衣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一方人的穿着,就是那敬王府的护卫服。而另一方身穿黑衣的则像是江湖中某一教派的衣服。 两方人马,也不知因什么原因打在了一起。此时流衣麦丫尖叫了起来,因二人看到这打架的状态……那是手起刀落,分明是玩的真实的人命! 更让人惊愕的是,敬王府的护卫们,此刻正护着一个人—— 那是他们的主子!而这主子,不是敬王也非敬王妃,正是那现在本应该在城中的天成郡主! 卢子瑶! 任凭给时非晚怎样的想象力,她真的,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此状之下,会撞到这个人! 而且,还是如此一副情形之下:那一身素色的女子,此刻正骑于马上,身边一群护卫保护着,一群的黑衣人,都想突破重围接近她,杀意显然。 那确实是卢子瑶! 意外的碰面,却绝对的真实! 但……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是遇到刺杀了吗? 时非晚皱着眉,心中有股不安感。 “走!” 只做判断却是一瞬间的事。时非晚很快就下了令,随后,调转马头,再次往前奔去。 “慧安县主!” 然而,正是这一瞬,方才后头喊救命的丫头,忽然,竟是高高的喊了声。 慧安县主! 这四个字,太清晰了!清晰到让流衣麦丫几乎是本能反应的,便又停下了马来。 怎么会知道是她们?这……被认出来了? 流衣麦丫本能反应的,转头再次往后看了一眼。 “啊……” 正是这一瞬间,视线里,恰好的印入了无比血腥的一幕:只见一个黑衣人不知怎地竟忽很顺利的蹿至了天成郡主的面前! 是的!他接近天成郡主了!而且顺利得让人不可置信!那些护卫们像是有意放他接近郡主似的! 接着,那人一拽,手无缚鸡之力的天成郡主,便被他拽下了马。 嘶…… 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起,只是一瞬间的事,便直直的,就那么扎入了天成郡主的胸口。 “啊——”麦丫流衣傻了!彻底傻了! 时非晚听到二人的反应,此时也只好转头看了一眼。 然这一眼,她却是再也走不动了。 视线,直直的,开始定格在某一处—— 那是天成郡主的伤口上! 那人,受伤了!此为让人绝对想不到的意外之一! 而更让人绝对想不到的意外,则是那把刺伤天成郡主的匕首—— “糟糕!”时非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姑娘,那匕首……” 细心的流衣也注意到了,“那……那是姑娘你的匕首!” 是的!刺伤卢子瑶的匕首,是时非晚的!正是岑隐送给她的那把银刃! 她被抓走之后,匕首被人拿走了。她很惋惜却也没办法。 而此时…… 刚那一瞬间似敬王府自导自演的一幕刺杀,加上那把属于时非晚的匕首。难道—— “姑娘,糟糕!这是嫁祸!姑娘,这些人……这是针对你来的。” 流衣忽然惊叫一声。 她也有一聪明的脑子。此刻她似也想到了一些什么: “姑娘,那齐管家放了姑娘怕是一场陷阱。他不是北戎七皇子的人。他应该是……” “是郡主的。” 时非晚眼底,此刻已是一片清明。忽地,低低的说道:“京都城中,怕是都在传我勾结圣莲宫,逃婚了吧。” 第247章世子世子妃逃跑了 “姑娘?” 麦丫完全没想明白时非晚此意,“逃婚?“ 流衣也愣了愣,“姑娘是说齐管家的绑架,京都城中会有人觉得姑娘是……“ 糟糕! 流衣问着问着,脑子里渐渐的便已捕捉到了什么,眸子渐而也明澈起来:姑娘与圣莲宫的牵扯如今可完全还没有解脱干净的,这忽然带着一批自己府中的人失踪了,别人会怎么想? 若没有圣莲宫宫主徒儿这层身份,别人一定只会觉得姑娘是绑架了。 可这层身份一扣上,加之时非晚本无嫁擎王世子之心也并非秘密,擎王世子还是那样一个克妻命,那么,姑娘突然的失踪,外人不就会出现那样的猜测么—— 姑娘,逃婚了! 圣莲宫本就是有反贼性质的江湖组织,时非晚敢如此大逆不道行这种事,也会变得合理一些。 那么,齐管家放姑娘出来是因为—— “糟糕,姑娘。“流衣想通了,“若是有人出现在这瞧见姑娘,一定会觉得姑娘是自己逃的!” 流衣话音刚落,便见后头竟就响起了渐行渐近的马蹄声。 且,可从那马蹄声中听出,行马速度闪电般的快。 流衣麦丫赶忙扭头:“世子爷……” 二人傻。 那来人…… 一身铠甲,脚踏一匹汗血宝马,后头的队伍衣服上绣着“擎”字,那除了岑隐,又还能是谁?此时,他正朝这边奔来。流衣望过去的这一眼,便对上了一双寒气逼人的眸子。 流衣几乎是瞬间便低下了头去,不敢与之对视。只这一眼,她却是立马就明白了,岑隐绝对认出了自己来。 尽管她现在又脏又乱。而且身上的衣服醒来时她就发现被换了一套。包括姑娘身上的。不过摆放食物的桌上有放下字条,告诉了她们身上的衣服是女子换的。 岑隐认出了自己,那么,必然也就认出了时非晚来…… “姑娘,世子爷……” 流衣张大了嘴,忙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时非晚。 她心底却是无比着急。 世子爷…… 会在这里又接着见到岑隐,无疑,的确是一件意外的事。 然而此时实也顾不上去想岑隐怎么会这个时候恰好经过这里了。 流衣此时担心,岑隐会误会姑娘是逃婚的! 逃婚?这么伤男人自尊的事,就算流衣知道岑隐在意时非晚,也没有多大自信会觉得如此大的事后世子爷还会信任或者包容时非晚。 姑娘现在怕是无论怎么解释,都难以让人信服。 而且,就算岑隐能包容,这事要澄清不了。逃婚也同样等于抗旨,那可是杀头重罪。 当然…… 若单只是被撞见身边没绑匪,流衣心想,时非晚那么聪明,或许还能力挽狂澜解释清楚。 可现在—— 郡主受伤了! 身上有匕首,姑娘的匕首,而世子爷知道时非晚会武。 等等…… 匕首?若这真是设计嫁祸,难道天成郡主也知道姑娘……会武? “世……世子,快救我们家郡……郡主。慧安县主她……她刺杀了郡主!” 流衣惶恐不安的想着时,终于,就在岑隐临近了一些时,那天成郡主的丫鬟高声嚷嚷了起来。 那丫鬟也已经发现了岑隐的到来。 天成郡主此时是被扶起来晕倒的状态,被一名少见的女护卫抱着。已不是刚中刀的那一瞬的状态了。因此就算刺客离她较远,也不会让人觉得有问题,只会让人觉得是刺客成功后撤身走了。 “世子爷,慧安县主果真不是被绑架的。这些是圣莲宫的人!慧安县主跟他们一起,我们郡主发现了搜寻过来,本是想要帮世子爷找寻县主的下落的。不想她跟圣莲宫余孽在一块,还直接吩咐她的人对郡主下了杀令!县主还亲自动了手……” 这会,天成郡主旁边一名护卫,立马对着岑隐喊道。 时非晚此时是背对着岑隐的方向的。她还并没有转过头去。只她也听到了后面的马蹄声,以及流衣方才的声音,自也猜到了来人就是岑隐无疑了。 原来如此! 原来是想嫁祸她既逃婚,又与圣莲宫勾结谋杀王府郡主! 天成郡主啊!谋杀天成郡主啊!别说传出去外人会不会有人相信她是清白的了。就算她真能澄清是清白的,这天成郡主是为了出来找她才遭的灾,就足够让她被唾沫淹死了! 对自己动手,狠!狠到极致!且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这事实。 然而,时非晚此时就很肯定—— 天成这真的就是故意的! “姑娘,我带你走!” 时非晚眸子冷淡的朝天成郡主扫过去时,忽地,林中忽地跃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一身黑衣,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几乎是瞬间就蹿到了时非晚跟前,一把抓住了时非晚的袖子就要跑。 似乎要带她离开,逃跑性质的离开。 “姑娘……” 而同时,还有两个人蹿了出来抓住了流衣跟麦丫,同样,看得出来是要带她们逃跑离开。 时非晚挑眉,看向了抓住她手的人。 四目相对,面前人蒙着面。只时非晚还是猜出了他是谁—— 齐管家! 是的!他又冒出来了! 目的显然了,就是要装作是圣莲宫的人,造成在岑隐面前带时非晚逃跑的假象。 让岑隐觉得,她跟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这果然蓄谋已久! 这群人,根本不是圣莲宫的! 这群人中就有齐管家,都是天成自己的人! “姑娘,走。” 齐管家此时故意说道。 “姑娘……” 流衣麦丫此时已被两个顶级高手带走,此时发出了惊喊声。 她们没有防备能力,那突然朝她们动手的人武功绝对是顶级。而时非晚那一瞬间又有齐管家靠近,实乃没什么办法。 流衣被拖拽着,回头担心的看着时非晚。 流衣被拖拽的前一刻,时非晚还并没有被抓住手。她清楚的看到,姑娘那一瞬间,没有还手。 是懵了吗?还是那人实力太强姑娘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可此时…… 流衣回过头发现,姑娘此时,竟是依旧没有还手! 她的目光与齐管家相对,此一瞬间也不知道正想着什么。忽地…… 流衣不可置信的瞧见,时非晚点了点头:“好。” 她竟朝那齐管家应了一字。 紧接着,时非晚便被那人拽起,人随着他一起落至了另一马上。 那是一匹千里马! 齐管家扬鞭,对着“圣莲宫”的黑衣人群说了声“撤”,便已准备带着人马撤走。 “杀!” 撤字之后,后头随之响起了一道寒透骨的声音,来自岑隐的。 紧接着几乎没几眨眼,便已有擎王府的人跃至了黑衣人群之间,与天成郡主的人一起与那些“圣莲宫”的人厮杀在了一起。 砰…… 齐管家的马就算是千里马,到底还逊色了岑隐的阿肝一些。时非晚没多会,忽便感觉一长枪往自己面前横扫而来,拦截住了马儿向前的道路。 斯…… 马儿一声吼,立马想掉转方向。那长枪一扫,便直射时非晚身后的齐管家。 砰—— 齐管家手中长刀与岑隐手中的长枪相撞。时非晚这一瞬间,心里的预测是觉得岑隐会略处于劣势的。 齐管家的武,在她的估算下是她见过之最,大可能在岑隐之上。而岑隐近期还总受伤。 然而这一下相撞,齐管家身子却是往后退了退。而岑隐岿然不动。眼睛甚至都没瞧向齐管家。 他是瞧着时非晚的! 时非晚抬眸望过去,却只是一瞬便收回了眼。她不大敢去看岑隐的眼睛。方才的那一眼,时非晚便有种被吞噬之感。 “晚晚!” 只她不看,岑隐的声音此时却响了起来。低低的,不重,不冷,只却能清楚的感觉到略有些颤抖:“跟爷回去。” 麦丫这会儿被越带越远了,她也是扭头往这边看的。此时瞪大眼不敢相信时非晚会有如此反应。 这……这姑娘怎么不去投奔世子爷,反配合齐管家跟他走? 这……太奇怪了! 时非晚此时没应。 砰…… 而齐管家,他暗地里的身份到底……是曾有大楚第一高手之名的某人,此时很快便又有了反击。砰砰砰的…… 如此对手,岑隐哪还有空再与时非晚交流。 岑隐此时能够与之持平的打,绝对都已是不容易了。要从他身边带走时非晚,除非时非晚自己配合。然而…… 就在齐管家跟岑隐打得水深火热时,时非晚趁此,竟是一个翻跃,推开齐管家落至了另外一匹马上。 齐管家被岑隐缠住,一时不查。然后就见时非晚翻身一上马,人便飞快的往麦丫流衣被带走的方向追去。 岑隐几乎是同时调转马头,想追上去。然齐管家又快速的缠了上来。 只擎王府的人不少,见此纷纷围攻起了齐管家。 多对一,岑隐很快便抽了身。只他再次准备追时非晚时,时非晚已经跑了不远了。 阿肝的速度很快,他若非要追,时非晚绝对是走不掉的。 “世子爷……” 一侧的阿石却是发现,岑隐追了会后,马儿渐渐的慢了下来。与时非晚的速度竟在一点点的加大……岑隐看着前方,阿肝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步子,一人一马,视线里已经没了前方人半分影儿…… 第248章走出闺阁的第一步 “世子爷,咱不……不追吗?”阿石问。 岑隐默坐马上,没回。过会后,他忽地调转马头,手中长枪再次一扬,一声“杀”字落下,人便直冲向了前方。 没有回答阿石,只这行动已能说明用意了:不追!但是这些黑衣人,全杀! …… “驾!” 时非晚一路追踪流衣麦丫而去。足下的马被她用匕首狠狠一刺,时非晚再一扬鞭,马儿速度便变得不可思议的快。如此快的速度之下往往人是容易翻马的。但时非晚驭马的功底显然超出常人。前方黑衣人驭马能力稍弱,时非晚渐行渐近。 等到完全拉近时,她一个翻跃便落至了流衣的马上,同时一踹前方黑衣人翻身下马。时非晚一弯身顺势还挑起了他身上的一把长剑。紧接着,一个腾空翻,人便又落至了另一匹马上。 马上的黑衣人显然还是没想到时非晚的速度如此之快。登时扬起武器想要还击,只却被时非晚狠狠一剑致命再次踹下了马去。 黑衣人倒地,时非晚立马拉住马绳调转马头,手中长剑再一次的刺入了前方那还未死的另一黑衣人胸膛中。 二人一死,时非晚跳下马从黑衣人搜了搜。没发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倒是发现了一把短发。她丢下长剑将短刀放在了自己身上。 两马儿这会儿已静了下来。流衣麦丫惊慌的看向时非晚。紧接着二人齐齐往某个方向看去: “姑娘,世子爷……”流衣惊,世子爷没有追过来么? “走。”时非晚没有解释,翻身上了流衣的马,道:“得快速离开这儿。” “姑娘,婢子不懂。”麦丫是个有什么就问什么的,“姑娘为什么不跟世子爷走,反而还离开?怎么不跟世子爷解释。” “现在不能回去。”时非晚说。 “为什么?” 流衣转动着眸子,也思索起了这问题。过会对麦丫道:“你想想姑娘要是回去了会怎样?” “肯定会被冤枉,是圣莲宫余孽,而且还逃婚,逃婚途中被郡主发现刺杀了郡主。”麦丫这倒是想得清。 流衣转动着脑子,渐渐的也明白了一些,“现在咱回去,一定会被关押入刑部。” “啊!”麦丫忙回:“怎么会,咱解释不就跑了。” “那是天成郡主!就算姑娘说咱是被人放走,是被人陷害的。可……那是天成郡主啊!只要郡主跟郡主的人一口咬定,看到咱姑娘的时候姑娘就是跟圣莲宫的一起的,姑娘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 “可是,可以查。” “傻丫头,哪里这么容易查还姑娘清白。那天成郡主既然敢用那些黑衣人演这出,想来早就有准备,没那么容易让人找出破绽。关键是,她说的话,得民心,没几人会不信。现在她还受伤了,生死未卜。姑娘一回京,遇着人怕都会遭人丢臭鸡蛋。” “姑娘那么厉害……” “姑娘再厉害,也是需要机会的。姑娘与圣莲宫有身份牵扯本来就不是假事,万岁爷本就有赐死之意。如今还没向万岁爷证明诚心,便出了这等事。郡主受伤,便是为了平民愤,万岁爷也绝不会饶了姑娘的。再说…… 再说如今战事加急,万岁爷心情差着,哪还有心思好好查这事。姑娘这会儿还给万岁爷招惹这么大的麻烦,万岁爷只会更恼。” “可是,还有世子爷……” “世子爷怕是也不信姑娘。而且,就算世子想保护姑娘,荆州那边那么大的事吊着,他也分不了心。这么大的事,要查要澄清起来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万岁爷不会容许世子爷在这个关头上,还被这案子拖着的。” “这……”麦丫挠挠脑袋,“世子爷没时间也没精力帮姑娘,万岁爷不会帮姑娘,擎王跟擎王妃保不准怎么恨姑娘呢,而白老将军又没回来,时府更保护不了姑娘。那么姑娘一回去,郡主的人一控诉,姑娘入刑部大牢,再接着要翻身的话那就……” 麦丫自言自语着,说到这里她终于明白了,“姑娘,你没自信吗?所以,咱这是……逃?可这逃了,不是更让人觉得咱有罪吗?” 时非晚低着眸,听着两丫鬟的对话。这时回道:“回去有罪,暂时被关押入刑部大牢是必然的事。而刑部……” 别说刑部大多是太后的人了。就算刑部真公正严明,郡主受伤,民愤一起,刑部怕也会想处理了她。 她就是一蝼蚁,命在那些人眼中本就不重。 更何况,要澄清,一个必要条件一定是——揭开天成郡主那层面皮! 可是,这哪里是那么好揭的事! “我若回去,所有的希望几乎都在刑部了。不能将命托付在别人手中。” 时非晚道:“所以……我不能被关。” 一入刑部,她就只能听天由命由别人主宰。 只有自己在外边,自己自由。她才能查这事。寻证据自证。那时候她自会自己回去。 “但还有世子,世子他一定会……” “世子便是有心,这个时候,我也不愿拖累他。” 时非晚道。 其实,前面说的固然是原因。这一点,却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时非晚不能肯定岑隐是否会信自己。可她可以确定,她要是喊了冤,他一定会想救自己。 只这个关口,荆州战事告急,几天后他得离开,时非晚实不忍在这个时候将这么大的麻烦推给岑隐。 时非晚觉得岑隐会让自己用那空白圣旨救自己。可她不想,那空白圣旨对擎王府太重要了,她不能自己用。而且为了那个女人用了那么重的东西,太不值。 那么若非要查,她也不能让岑隐这个时候为她奔走打点,没准还会影响奔赴荆州的行程以及影响战事。 总之,她此时回去,她必然喊冤,她但凡喊冤,岑隐必定会管。他一管,荆州事必受影响。 皇上若怒,此时有人站出来替战的话,岑隐因关切她非要留在京都,那么……那时还不得不交出兵权去。 当然……这只是可能,岑隐会不会为她疯到那种地步时非晚也不肯定。 所以…… 索性,她便让岑隐认为她是真的逃婚,真的可疑不可信好了! 大伤了他的心,他才不会有多大可能因为她而不顾荆州那么大的事。 若他仍旧还有救她之心,她逃离在外,这个时期岑隐也有时间派人去收集证据慢慢查。 同时,包括自己,自己在外没入牢,才有机会自己去查一切!只有这种命运稍微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时非晚才觉得稍有那么一些安全感。 想着,时非晚便又想到了什么。忙调转马回去将那两黑衣人的尸体给捡起来放在了马上。她此时瞧见了一条大河。然后,便奔马走至大河旁,将两尸体丢了进去。 既然想让岑隐恨她暂时不为她的事操劳安心去荆州,那么,就别让他发现自己杀了“圣莲宫”的人? “姑娘,那……那咱岂不是要赶紧藏起来?”麦丫听明白了,忙问:“这怎么藏得起来。郡主出事,万岁爷必然下令搜查。” “我自有办法。”时非晚说。 蓝天的那本易容术,她已经看完了。正好,现在可以派上用场! “姑娘,那现在我们去哪儿。这是京都城外。要查案子,不是得城中才更能了解情况吗?” “没隐好身份前,现在回不了城。” 时非晚道。 说完,便驾马往前奔方一条小道奔去…… 她得先找到材料,易容! …… 大致两时辰后。 傍晚,一家客栈中。 一“男子”两个“女子”此时正坐在桌前,一同吃着桌上的小食。 这三人,正是时非晚与麦丫流衣。 时非晚此时的装扮,只怕是时满墨来了,也绝认不出她来。且会深信不疑的认为,她就是“男子”。 时非晚的脸用一种特制凝胶做了伪装,再加上化妆,涂抹黑,她此时已经完全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就连胸前也有材料做了伪装。就算有人摸,手感也与男子无异。当初蓝天这手法,还让时非晚大为惊艳过。 材料都是今儿蒙着脸从各种地方买来的。这会儿还没有张贴搜人的告示,所以时非晚去买东西时没什么人起疑。 而此处,是临近京都的湘城。 麦丫流衣则是妇人的装扮。没办法,二人太矮了。时非晚觉得三个矮个子男人太引人注目了。 当然……她自己的身高在女子中并不矮。但麦丫流衣在女子中也属矮的。 于是,二人便扮成了她的小妾。虽依旧是女子容颜,可却也绝对不是当初的模样。 “姑娘,咱这样能行么?我当才听到外边传出了消息,说是万岁爷大怒,下了通缉令,要将姑娘抓回去来着。” 流衣此时实在笑不起来。 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这外边的城中都有通缉令了,可想而知京都城中这事儿引起了多大的波涛,引发了多大的圣怒。 “在外是险,回去更险。倒不如一搏,只是……婚宴是办不了了。” 第249章去往北方投奔外公 “姑娘。”流衣意外。姑娘不是一直不怎么乐意这门亲的么? 时非晚低锁眉,心中暗叹了口气。虽说荆州的突发事件让她不大肯定岑隐是否还能带自己去西边。但她既允诺过,如今无法兑诺哪可能会无愧。 “真有通缉令了么?”时非晚问。 “是,姑娘,刚才婢子出去,听到店小二们正说起此事。说是京都现都在传慧安县主逃婚的事,说慧安县主果真与圣莲宫有牵扯,而且,还刺杀了郡主。皇上大怒,当即便下了通缉令。这告示倒还没贴到湘城来,只是湘城许多人已经在说起此事了。百姓们都气得很呢。” “气得狠?”麦丫问。 “可不是。你想想那是天成郡主受伤。而且传言说,郡主如今生死未卜,奄奄一息,能不能抢救回来还说不定。如此严重,哪个平民听了不为郡主忧心的?都恨不得将咱姑娘碎尸万段了。” 流衣越说越后怕。 依郡主这情况,姑娘若真回京露面了,被人见着不被扒了皮才怪。 “她生死未卜么?”时非晚问。 “是姑娘。” “嗯,知了。”时非晚回忆起郡主中的那一刀子。的确狠,若自己真的没有误解此事误解那人,那么那人真真比她想象中的还可怕。 只让时非晚实在想不通的是:齐管家,怎么会是天成郡主的人? 而且,还有那么强的武! “姑娘,那咱下一步怎么办?” “记着,叫刘郎。先进京都,寻到徐凯。” 时非晚给自己取了一很常见的名字,叫刘富贵。 “寻徐凯?” “嗯。”时非晚点了点头“这事,得除根。” 此非小事。 这不单涉猎一条案子。 要证清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倒不是说案子一定难于登天,而是便是真查出了一些什么,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以及不会有人愿意处罚天成。 除非,先将她那层层面具全部揭开。 所以…… 要证清白,得先从天成的形象入手。得从根上撕开她的伪装,让人不再崇拜甚至痛恨她。 所以…… 时非晚准备从天成形象建立起来的每一个节点开始。那么她需要更了解她。时非晚相信现在她能寻到的最能搜集到天成资料的,就是徐凯了。 “刘郎,那,明日我们要怎么进城?” “就这样进。放心,大抵看不出来。”时非晚道。 …… 擎王府。 “王妃,没有世子妃的消息。不过,世子妃不便进京都,此时大抵是在离京都最近的湘城。” 一名擎王府护卫眼圈发黑,低着头回复着前面高座上的人。 “那便继续搜!翻遍整座临城也得把人给翻出来!” 护卫面前的正是擎王妃。她此时眼睛发红,能瞧得出眼底明显的火意。此状已能说明她对此事的态度了。擎王妃此时的心情实在复杂。 天成郡主是她的恩人,时非晚也是。可天成郡主她从小看着长大,那人的付出到底要更多一些。且时非晚圣莲宫宫主徒儿这层身份一暴,她当初救自己是好心还是刻意,如今也都还说不定而郡主却跟她女儿似的在她身边那么多年。无论她多喜欢时非晚,都还是抵不过郡主的。 擎王妃又恨有痛。宫里的太医说了,郡主生死未卜不一定能救活。若郡主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是绝对不会饶过时非晚的。 “记着,以后她不再是世子妃。她与擎王府再无关系。”擎王飞握紧手帕,接着又道。 “是,王妃。” “退下,继续搜。” “是。” “等等。” 护卫话音刚落,擎王妃旁边一名侍女竟是忽开口道。 护卫跟擎王妃顿时都看向了她。 “王妃,人海茫茫,怕是没那么好找。世子爷暗中必会派人暗中有些行动。”侍女道。 言下之意,岑隐暗中一定会安排一些什么,或保护,或阻断消息,总之会阻止人寻到时非晚,或是暗中采取行动有意封锁时非晚的消息。 “唉。”擎王妃叹了口气,心中生疼,却道:“无论他怎么护着,本妃是绝不能饶恕刺杀瑶瑶的。” “还有,王妃,圣莲宫本就隐秘。他们的人,隐在暗里,似乎总有从这世界消失的本事。” “依你这么说,这人,不好寻了。” “王妃,婢子有一法子。”婢女又说。 “且说。” “听说慧安县主在伯府只同几个下人亲。最尊敬的乃是她那两位嬷嬷。这主子犯了这么大的错,便是万岁爷看在慧安县主长大经历特殊的情况下,不计较伯府的罪。但惩戒几个下人,婢子觉得属实不过分。” “你的意思是?用下人胁迫?可是,主子怎可能会为了两个嬷嬷……” “王妃,婢子并非让王妃抓人胁迫。婢子的意思是说,可以让两位嬷嬷做个引子。” “引子?” “流放。慧安县主若视两位嬷嬷为亲人,又有圣莲宫余孽为帮手的话,那么,她不会不管的。她反正罪孽深重,不怕多一条罪。劫个人,大抵是有可能有可能做的。” “劫人?” “是。流放两位嬷嬷,给她劫人的机会。” “她敢吗?再说,两个嬷嬷而已” “王妃,依婢子看,此法可行。” “这……”擎王妃想了想。 “王妃,婢子不会看错人的,慧安县主不会不理会的。” “可是,那为何不直接抓人胁迫?” “王妃,总不能对外放消息说,慧安县主回来您就放了两位嬷嬷吧。此不光明,有损王妃形象。且,嬷嬷被锁在擎王府,慧安县主回来了也不会觉得王妃会乖乖放人。在县主看来这大可能是是无回报的冒险,她不会冒这险的。而且人锁在擎王府,世子爷怕是会阻。” “这……” “王妃,听婢子的。” “好。”擎王妃又想了想,一会过后答应了下来,对护卫道:“去办。” 流放两个嬷嬷,她还是有这本事做到的。 “王妃,流放到哪儿?”护卫问。 “潞州!”某婢女答:“王妃,潞州,乃为最合适的。若太近京都了,慧安县主不敢现身。若太远了,如今北边与西边也不便。” “好,那便潞州。好好盯着那两人。” 擎王妃的话音一落,身旁婢女嘴角一扬,一抹颇具深意的笑缓缓漾了开…… 果然…… 郡主主子神机妙算,时非晚,灾难才刚刚开始! …… “潞州?” 时非晚第二日准备妥当,本是准备入城时,却是听到去了一趟外边打探了些消息回来了的流衣说起了今早上发生的事。 说是今儿她听到有人议论起建安伯府的事。说是万岁爷仁慈没有株连,只六老爷以及伯爷都被罚了一年俸禄。 皇上没有迁怒其他人,可擎王府王妃却是彻底怒了。当即便用权调走了与慧安县主最亲近的两位嬷嬷,惩罚了一顿后不泄恨,又直接罚她们流放至了潞州说是今生不得回京。 且,听说这还是镇威将军府白老夫人苦苦哀求后有的结果。因为,那两嬷嬷是白府的。不然,两嬷嬷早就被擎王妃打死了。 两个下人本不值得人议论。只可以从这下人中瞧出擎王妃对时非晚的态度,因此这事一传出,今儿个议论的人倒也不少了。 这不,流衣听说过后立马来回禀了。 “流放,潞州?”时非晚诧异。 “是,姑娘。” “姑娘,这可怎么办。两位嬷嬷一把年纪了,她们哪承得住那等苦。永世不得入京,白老夫人怕是得伤心坏了。”麦丫一听说,立马道。 “姑娘,你说怎会这么奇怪。擎王妃要真恼,怎地不直接打死了她们。真是看在将军夫人的面子上吗?” 流衣想不通。 时非晚想了想,没答,只是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不能让嬷嬷们受我连累。” “啊?”两丫头大惊,“那……那还能怎么办?” 她们觉得,这种情形只能认了。况且那到底也只是两个下人。 “我们去潞州。”时非晚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份地图来。这地图是她早上托流衣重新买的。 “去潞州?姑娘,我们不是要回城吗?” “救人。”时非晚回。 “啊?”麦丫捂着嘴,“姑娘,这怎么救?” “不知。” “啊,姑娘……” “先跟着嬷嬷去潞州,再看。”时非晚道。 若要救人,大抵只能想法子劫人。到达流放地后是被看守得最轻的。总而言之,无论是接近嬷嬷,还是想法子给她们一些便利,在流放目的地行事都是更为便利的。 况且…… 时非晚此时指了指地图上一个地点,道:“倒让我想起,去潞州,顺道可以去北方。” “姑娘,去北方?” “外公在这。”时非晚手指在地图上一指。 她忽然想起,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孤苦无依无人求助。 若要查案,动用一些资源也不错。若真依秦嬷嬷之言白老将军想认她这外孙女。那么…… 顺路去一趟潞州,过后直接去北方寻一趟白老将军,诉苦求援,倒也不失为一机会。越是战争年代,外公的份量便越不轻。 “收拾下,去潞州。”时非晚已决定。 “好。可姑娘,我们不寻徐凯了吗?” “不急,来日方长。他有阿一几位盯着,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第250章初见七皇子呼延炅 “那好,姑娘,我这就去收拾,去潞州。” …… 两日后。 大楚某一城池中。 “七皇子,这些就是京都近期的消息了。” 一名北戎武士看向面前的北戎七皇子。 “消息可属实?” “属……属实。”武士不敢看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七皇子的心思没多少人知,可他却很清楚,皇子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是大楚的郡主! 如今那郡主生死未卜,七皇子怕是恨不得将那罪魁祸首时非晚大卸八块。 “可有去好好查齐管家?”呼延炅沉着声,又问。 “查不到什么,皇子。” “如今瞧来,本皇子的计划落空了。岑隐是办不成婚礼了,时非晚也抓不着了。而且便是抓着了,怕是也起不到什么威胁作用了。擎王府如今,自己便不会留她。” 呼延炅道。 是的!那齐管家的确不是他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实施他的绑架计划呢!他在大楚京都倒的确也有人,可不是齐管家。 计划改变得倒真是快。 “去京都传声令,不用行动了。不过,派人去查她的下落,活捉!” “皇子,活捉?”武士知七皇子说的是时非晚。 “活捉!”呼延炅冷冷道。 死多容易? 他要让那个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皇子。皇子,那潞州……” “岑隐可是已经前往荆州了?” “是,皇子。长隐将军在两日前,就直接奔往了荆州,都未再多等几天了。”武士道。 岑隐本来最迟可以延后几天去荆州的。若没发生变故他会等到婚后再去荆州。 而现在…… 早在时非晚离开的第二天晚上,擎王世子便离开京都,奔往荆州了。 对于时非晚的事,外边没有传出有关于岑隐的言论,百姓们也摸不清岑隐的态度。至于他是不是有留什么人在京都留意或找寻时非晚,便是擎王妃也不得而知。 “既如此,今夜启程,携大军入潞州!” “是!” …… 大抵,是过了十日后。 潞州。 潞州是属大楚北方的一座山城。城中四面环绕着高山,交通不算便利,且天高皇帝远的,不是发达之地。只却是一处重要的军事要塞。潞州与荆州类似,都是易守难攻之地,这便为与之接壤的城池,起到了很好的防护作用。 时非晚两天前便到了潞州。是快马加鞭直接过来的。路途遥远,便是尽量赶路也仍旧花了不少的时间。 途中,她没跟着秦嬷嬷等人的流放队伍。只她打听到了秦嬷嬷的流放地点。因此,索性先一步来了在这儿等待两位嬷嬷的到来。 “姑娘,你在想什么?” 时非晚一身狼狈的正倚靠在一颗大树下,流衣麦丫也是。三人手中都捧着包子。 流衣发现,时非晚一路上的神情,不对劲极了。 “不大对劲。”时非晚道。 “哪里不对劲,姑娘?” “这一路过来,没有人查过路引。”时非晚道。 很多日前她决定来潞州时,其实就有一个天大的难题。 就是:她没有路引。 她不能暴露身份,基本上进入其他城池,都是需要路引的。可她没办法去官府办路引。这也是她当初有逃婚计划时,觉得自己需长期规划慢慢做准备的一个原因。 只决定来潞州时,她是来不及准备的。她得离开,却依旧没有路引。因此,时非晚途中原本打算混进苦役堆中,看能不能混出去的。 苦役,在大楚,基本都是最底层的贱民。 很多时候,北方一些城池需要最廉价的劳动力,而这时候,他们便被当成劳动工具被压迫着奔往相应的地点劳动 既是贱民,自也是不需要办路引的。会有相应的官差一并办了,领着一大队的贱民队伍走。 时非晚原本的计划就是混进这群人里。 至于过后没有身份符牌跟路引会招惹来的一些麻烦,时非晚觉得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 真实情况却超出预料。 时非晚一路上,根本就不需要混进苦役堆中。因为一路上的关口,没有人查路引!这太奇怪了!一两个城池倒还好说,全部都这样,会让时非晚觉得—— 这像是有人故意给自己便利,放自己来潞州似的! 是岑隐吗?他那天不追了,难不成……他有放自己一马的意图?知她想离开,有成全之心,所以早有布局? “姑娘,没人查路引是好事呀。不然,咱现在还到不了潞州呢。这可是流衣的家乡。”麦丫十分单纯。 流衣是潞州人,只从小被卖去当婢子了,可想而知家里应是无人了。但时非晚听她说起过,她在潞州还有熟人,她幼时有一从小长大的竹马。 “没人查是好事,可却是怪事。”时非晚道。 “姑娘,咱还是想想,咱这身份怎么办吧。没有平民的身份符牌跟路引,许多事今后都会有麻烦,便是房子几乎都租不了。”流衣道。 她们自己的身份符牌都是不能公布的。 不过,三人倒是从苦役堆中,捡到了三个死人的身份符牌。也就是类似于现代身份证之类的东西。但从苦役中寻出来的,自然都是贱籍。 时非晚是故意弄的贱籍符牌。平民死了都有登记,官府记录得也更详细。只有贱籍,死了就死了,很多甚至没有过记录。 因此,他们的身份符牌,不会容易暴露假身份,也更容易弄到手。 只是既是贱籍,便不能跟在湘城一样穿得没有了。因此三人此时打扮得似个乞儿,身上有钱也没办法去住好的客栈,干脆就“符合身份”的直接流浪在这街头了。 这两天三人睡的破庙。白天出来乱晃悠似三个乞儿。可笑的是竟真还有财主看三人流落街头砸过几个铜板。 流衣麦丫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日子自家姑娘没任何不适。不过,此倒也不是没好处。 譬如在街头待得多了,消息便也听得多了。 潞州的消息,京都也传来了一波。不过因距离过长的缘故也还几乎只是十日前的消息。 但,她们得知了,擎王世子已经赶往了荆州。 除此之外…… 她们还听到,五日前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 不出所料,北戎人真的也开战了! 北方的济州,就在五日前,竟也忽遭到了袭击!来自于北戎人的袭击! 是的! 灾难真的到来了! 大楚所有人民的灾难! 长达本就没多久的北戎大楚的和平,竟也在一夜之间打破了。济州,四日前一场北方的大战拉开了序幕。 而且一点也不乐观的是:大楚连连败退! 济州所有的地形防守都被识破,便像是边防图泄露了似的。 这不…… 潞州州守已经从潞州调出半数兵前去支援济州了。 “唉,又要打战了!” “西边北边几乎同时发起战事,必是相约好的。” 三人讨论着路引的事,只街边偶尔路过的行人,对话大抵是关于新起的战争的。 “姑娘,北戎真的也打战了。这潞州怕是也待不了多久。”流衣听着路边对话,也不自觉的说起了这。 “不怕,潞州这地形,易守难攻,哪那么容易破。北戎人暂时不会挑潞州打的。” “真的,姑娘?”麦丫听此,一边乐滋滋的咬着包子,一边站了起来,道:“腰酸背痛,不坐了。” 时非晚抬头,瞧麦丫站起吃包子的样子像极了饿死鬼投胎,心中暗自好笑:这丫头,这种环境下还能没事人般,也就属她了。 时非晚瞧着麦丫的模样,心情竟也稍好了一些。她伸出手去忽也被勾起了食欲,道:“给我一个。” “姑娘,我喂你。张嘴,啊……”麦丫一乐,忙将包子递到了时非晚嘴边。 “幼稚。”时非晚无奈摇了摇头,罕见的真张了嘴准备去咬。 “姑娘……” 只唇触碰到包子的一瞬—— 时非晚有生之年,绝对忘不了这一瞬间! 她的头几乎是在流衣声音响起的第一瞬便往后仰了去。 这一瞬,麦丫手中的包子飞了出去。 因为,前头忽然飞来了一只箭羽。那箭,便这么嗖嗖的,直射而来,恰好的插入了包子中心。而后,继续往前面射去。 时非晚头往后仰的这一瞬,看到那箭刺中包子又继续射出去的方向,正朝向前头一名路人男子:那是方才议论着要打战了的老百姓,模样憨厚,时非晚还听到他跟旁边人吹嘘着他刚娶了新媳妇。 嘶…… 箭止时,箭尖直入那青年男子的后背。男子瞬间倒了地。 “啊……” 这一瞬,周围传出了尖叫声来。 这一瞬,是时非晚后半生更加荆棘却又绝对不平凡之路的—— 始端! “啊!潞州州守叛变,北戎人进潞州了,跑啊!” 接着,她听到周围有人高声喊了起来, 时非晚扭头,看向了那射箭的主人—— 那来自于后方一匹疾行而来的战马之上! 黑马,戎装,弓箭……让人第一眼就能认出的几个组合,让时非晚第一眼,便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北戎七皇子:呼延炅! 一个她没见过却有耳闻过的男子! 一个此时此刻,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第251章战争起潞州遭屠城 跟岑隐差不多的年纪,骏马英姿,意气风发,眉宇间扬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唇角明明抿着一线弧,却显得分外凉薄无情,冷血嗜血。 呼延炅! 是他! 是的!时非晚这一眼,没有认错! 他身边的亲兵举着的是北戎的旗帜。而时非晚,其实曾经是看过他的画像的,那是在读大楚战事时,她看过的插图里,有过他的画像。 她的确没有认错!那确实是呼延炅! 要说他为何出现在这,大抵还要从济州的战事说起。 济州之战就是一陷阱。过去岑隐在京都时便有追查过呼延炅。那会儿,呼延炅潜入京都,是与大楚的人联系的。 大楚出了汉奸!而且,是位高权重的汉奸!至于是谁此乃后话。总而言之,大楚泄露了许多城池的边防图。 而且,其中一个汉奸如今已经很明显的显露了出来:潞州州守! 济州的边防图泄露了没错。可济州军马多,州守擅战,北戎人一时之间便是占据了上风,也还不是一定攻得下济州的。 所以,呼延炅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潞州! 因为,潞州城守叛变了!与之有勾结! 可城守也有监军,有副守,要拱手让城也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北戎先发动了济州之战。济州战事告急,最佳借兵之地便是潞州。如今潞州忠诚的副守被便州守调了出去,同时,半数潞州军队离开了潞州正在奔往支援济州的路上。 这个时间,济州守城的只有一个叛贼,再加只剩下半数了的潞州军队。再怎么难攻的城池,在州守让城,抵抗人数已不多的环境之下,失守,已是不可更改的发展了。 所以,北戎人进来了! 如今攻打济州的并非北戎主帅呼延炅。他亲自领兵攻打的重点,乃是潞州。北戎军马几乎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已进了潞州城池。 因为州守叛变,士兵群龙无首,便是还有心打蛮子的爱国将士,最终也只能孤军战。且不少意志已是不坚定,一些被州守抛弃后直接当了逃兵。最终,潞州城池只在潞州爱国士兵的自己奋战下,支撑了一个时辰。 而此时此刻,已是北戎人进入潞州城池之后了! 此时,时非晚看到的马上人,便是那北戎主帅。 那一眼望去,还能看到还没有赶上他,却密密麻麻跟在他后头的北戎军队。 “啊……” 马儿奔驰入人群,一箭刺中百姓,使得这场突如其来甚至还没来得及被告知传开的战事,用这样的方式直接告知了人们—— “大家快跑了!州守叛变让城了,自发发起防守的将士没守住城。北戎蛮子进城了!” 此时已有人高声喊起。 “啊……” 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慌乱的逃跑声,东西被撞落的砸响声,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开始连续的交织在一起且无停歇。 “姑娘,快跑!” 流衣这一瞬直接哭了出来,拖着时非晚便往前奔。麦丫这次反应也快,立马也跟着百姓一起跑。 时非晚不能不跑! 因为,呼延炅刚刚那一箭,已经说明了北戎蛮子入城后的态度了:他们绝对不会善待老百姓! 而且—— “屠城!” 时非晚往前奔跑时,听到了身后响起了一道有力的男声。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声音,忘不了那两个字—— 屠城! 现场再嘈杂,那么有力,那么坚定,有那么特殊得不带半分百姓慌的声音,只是听之,便能立马判定说话人是谁—— 呼延炅! 那也是下令人!只有他,才有资格说出来这两个字! “啊——” 屠城,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没有人会不懂!这对大楚潞州百姓来说,是地狱之令。它可以让潞州从人间,瞬间化为地狱! 屠城—— 此在历史上,也并不少见! 屠城乃是政,治,甚至军事手段。只用“残忍”一词来简单的概括这两个字,未免会太幼稚。 屠城,是示威手段,是震慑手段,同时,也能给北戎将士起到非常好的振奋士气的作用。 而且,屠城,是削弱大楚国力的一个手段! 城中百姓会反抗。国有难,城中年轻的男子,大抵过后都会自愿,或被强制拉去从军补充大楚军事力量。 而且,城中还散落着不少本身就是士兵的人。 总之,此举,能防潞州城中人再行组织起反抗力量。 屠城,能断绝将来有可能的一部分大楚军事补给。若是要打长久战长期削弱大楚,欲一统之。屠城之策,虽说残忍,可站在北戎人的角度,不是不可有。 更何况,屠城必定也损大楚经济。摧毁敌人生产力,降低敌方劳动力,在经济上重创敌人,对后续战争也有帮助。且能更方便的掠夺百姓们的财物。 屠城,对百姓们来说是滔天大罪。但在战争中,历史上并不少见。 而时非晚,一定不会想到,她有生之年,会经历这样沉重的历史! “啊!北戎蛮子要屠城大家快跑!” 屠城两个字一落,身后紧接着传来各种刀刺入人体的声音,以及各种凄厉的哭喊声。 “姑娘,你自己跑,姑娘,求求你先跑……” 流衣麦丫这辈子哪曾经历过这种事。她们从小养在闺阁,也几乎没有运动过。骑马都还是时非晚教的。这会儿实跑不动。 时非晚没语。 她速度自然快,此时一左一右,几乎是拖着两个丫头在跑。 屠城!此乃大灾,她不敢保证她区区一个人,面对北戎千军万马,还一定能有机会活下去。只无论如何,必须选择希望。 潞州待不了了!得离开! 是她太倒霉,所有的倒霉事都直接倒在了她头上吗? 不知怎地,便是此般时刻,时非晚脑子中,还是钻出了一个十分清晰却又有点匪夷所思的猜测—— 引她来潞州的,是卢子瑶! 难道,是因为她—— 预知未来? 是吗?会是这样吗? 为何嬷嬷被发往之地偏偏是潞州?是因她推测自己,听说此事后一定会来潞州吗? 难道,一路上没有人查路引,不是岑隐的安排,而是敬王府的安排? 因为,在那个女人预知的未来事里,这个潞州—— 近期会遭屠城! 是么? 是自己脑洞大开,还是当真如此?可时非晚实不相信,嬷嬷被送往潞州,路上有不查路引的便利,潞州屠城……这一切,全是因巧合,全是她倒霉。 本来,两个下人被发往潞州就不大合理了! 卢子瑶,若真是这样,那么,你最好—— 期待我回不去! 时非晚心中一股滔天怒意升起。即便是前世也打过战,踩踏过无数尸体,见过各种血淋淋的死亡,可眼前……一个个无辜的尸体在自己面前倒下时,时非晚心中还是没办法不惊起浪层来。 “这边。” 只此状下,时非晚却也只能保持理智。她没办法救那些无辜的百姓,只能继续拖着两丫头跑。 好在北戎人还没有散落得到处是。因此,时非晚一路奔跑的方向,暂时还没有北戎人在。 也好在…… 这两天睡过破庙,地理位置十分偏僻几乎没有人的破庙。这使得时非晚很清楚的知道破庙附近有几乎没人走的偏僻小道。 那里,暂时可以藏人。 …… “姑娘……” 大抵,又过去了一天后吧。 此时,已是北戎蛮子进入潞州的第二天了。时非晚主仆三人,这会已窝在了破庙中一处臭勋勋的杂物房中。 一天前的那场逃跑,她们很幸运,到底还是暂时逃开了,脱离开了北戎人的视野。 潞州百姓不少,北戎人总不可能时时及时。因此第一天逃离过后藏起来的潞州百姓,也不算少。 只这并不代表就安全了。 屠城并没有结束! 百姓们躲躲藏藏,可北戎人仍旧在到处搜寻。寻着百姓,尤其是有防守力量的青年们,或是一些将来长大后有可能从军的男童们,都会直接被斩杀。 最幸运的要属老人了。 呼延炅的命令还有那么一丁点的人性之处,便是不杀老人跟女人。 也是,老人是几乎没有战斗能力,不可能成为大楚后续的军事补给的,也没办法组织起反抗力量来。杀了作用不大。 而女人……大楚的女人不可能有攻击力,这是所有北戎人的常识。 可女子若被发现,下场未必比男子好。那么多的北戎男人,平时哪能见到几个女子。这下,屠城几乎是他们绝大的福利。 城中女子,他们瞧见了,看中哪个,哪有不拿来享受的理。 女子不反抗会遭万人伦,而反抗,也会遭杀。主帅命令是不杀女人老人,可底下士兵未必全遵守。 总而言之,此时全城百姓几乎都在躲,不能遇着北戎人! 只是……那城门已经关闭了,如今要出城,也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姑娘,咱现在怎么办?怎么出城?这里怕是也藏不了多久了。” 两个丫头早就已经快到忍耐极限了。她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再这样藏下去,就算不被北戎人杀死,怕也会直接饿死了。 第252章屠城之波折逃亡记 “定得想办法出去。”时非晚道。 潞州易守难攻,如今却失了守,那么,便是大楚调兵重新过来打,也同样不容易打回去。 这里等不来半分希望。可城门守着的全是北戎人,如今怕是一只苍蝇也难飞出去。除非…… “得弄到一些北戎人的衣服。” 时非晚道。 没有路,穿着大楚人的衣服,是绝对不可能跑出去的。除非,没有人看得出来她们是大楚人。 “在这等着,我出去一趟。” 想罢,时非晚忽地起身道。在这等死不是办法。 “姑娘……”麦丫忙道:“姑娘,你……你可不可以不要理我们了。” 时非晚一愣。 “姑娘,你带着我们,出不去的。”流衣红着眼眶,知道麦丫为何意。 “在这老实待着。”时非晚话不算多,可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她懂两丫头之意。只让她放弃她们她绝对做不到。 这不单是她是将她们当平等的人,当朋友看待,这同时也是前世的职业素养。 她是个军人,有危难时,保护女人是她的职责。 “姑娘……”麦丫却是哇呀一声哭出了声来,“姑娘,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们了。其实,我们早该死了,还害惨了姑娘。其实……姑娘不回去,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想我们两个有事是不是?” “……”时非晚猛然怔了住。 麦丫平时傻傻呆呆,怎么会…… “姑娘,麦丫都知道,麦丫知道姑娘一开始不跟世子爷回去,不管姑娘有多少顾虑跟原因,其中有一条原因,一定是因考虑到了我们。” 麦丫仍旧是那可爱单纯的模样,只眸子此刻清澈似镜,接着又道: “姑娘若回京都,虽说看似无生机可言,可只要世子爷还疼姑娘,姑娘还是有那么一丝存活的希望被留住命的。婢子觉得,擎王世子一定会拼死救姑娘的,再不行他还送了姑娘一份空白圣旨。 可是,我们是两个奴婢,我们同样被造谣与圣莲宫的人一同失踪,那么,回京后我们一定会被直接打死或判死刑,姑娘自身难保绝对护不住我们。世子爷与那些黑衣人动手时,当时直接未理会我们。姑娘回京,再被动,也还有一线生机。 可我们回京,便是直接入了黄泉。 姑娘那天骑马追我们而来,救我们,做了不回京的选择,姑娘不说,但麦丫知道,其中一个原因,是姑娘还考虑了奴婢们两个。” 麦丫哭成了个泪人儿。她旁侧流衣仅仅握着袖子,强忍住尽量少落下一些泪。 麦丫都能想到这些,她又怎么想不到这些。 “……” 时非晚此时怔怔瞧着麦丫,不敢相信这笨丫头有些地方竟也能有这般敏锐的心思。 而她……此时无法反驳! 是的!麦丫并非胡乱揣测她,因为,这的的确确,也是她选择不回京的理由之一, 她不回京,理由万千,形势原因有之,在外更主动有之,不自信有之,怕给岑隐,给擎王府带去大祸有之,怕死怕冤怕被人民的唾沫淹死有之,但还有一个,的的确确—— 是这两个丫头! 跟岑隐回去,她或许还可以凭借着岑隐挣扎一把,不定成功,但到底不是绝对的地狱。可两个丫头来说,绝对就是—— 绝对的地狱! 她自身难保,回京她们被处置,而自己已起不了一丁点作用。 总之权衡各种,她回不去。然却也没想到,还能等到案子被查,她会如此无力的卷入潞州战事中…… “姑娘,我们只是两个奴婢,奴婢们应该拼死护住,怎还能拖累姑娘。” 麦丫擦了擦鼻涕,实忍不住跪下来又道:“姑娘,当婢子求求您了,您若有法子自己出去,千万别再管奴婢。” “姑娘。”流衣此时也跪了下来,未语,只眼神已说明她是与麦丫站对的。 “安静。”时非晚揉了揉脑袋。速来不擅情感表达的她此时仍旧是一副清脸,只心中已有所触动。过了会,她道:“记着,若无人,不许跑,我去去就回。” 丢下一句话,时非晚便离开了。 似乎方才麦丫的话,她完全没听到似的。 只她这一走,两丫头心提得更紧了。她们很担心,时非晚在外会遇到危险再也回不来了。 不过…… 幸运的是,这担心到底是没持续太久。没花上太多的时间,时非晚安全的回来了。 同时,她还带上了两套北戎士兵的衣服,而她自己,早已经换上了北戎士兵的衣服。 今儿北戎队伍都是游行的,散的很多。这方便了时非晚行动。她是个很好的潜行者跟刺客。在外偷偷隐匿了一圈后,瞧中三个散人,便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他们,弄来了他们的衣服,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回了来。 “姑娘……”两丫头一瞧见时非晚眼睛便再次红了。 “换上。”时非晚文字简洁。 “是。” 两丫头这下没法,只能先换上了衣服。 衣服换完后,几人又在这待了会儿。黄昏时外头传来了动静,似乎有北戎的士兵们搜寻到了这。 时非晚本来打算晚上才离开的,那会儿天暗,不容易被人注意。可这地方被人发现了,怕是待不了了。 于是,拉上两丫头,立马朝外走去。 “这里没人,我们刚看过了。” 时非晚领着两丫头大大方方的走出破庙,恰好与几个游行的北戎士兵们撞了个正着。她也不慌,坦坦荡荡的说了声,便又领着两丫头直接走了。 那北戎士兵们以为她们三个也是自己人,虽没过多理会却也没抓她们。 于是,时非晚就这样安全的离开了破庙,重新来到了城中街道上。 她得想办法寻出去的途径。 “姑娘,城门关了,说是要有主帅的通行令才能出城。便是北戎自己人也出不去。” 主仆三人出去后,靠旁听或是套话的方式,得知了这关于出城的坏消息。也就是说:没有呼延炅的通行令,她们就是换了北戎装,也出不去! “姑娘,我家在十河路,我记得,那边附近有一条通往外的河。若能弄到船只,或许……” 流衣见时非晚皱着眉似乎也没法子,想了想,说道。 她是潞州人,还有一些童年记忆。 “带我们去那。”时非晚道。 “好。”流衣点头。 主仆三人决定好,便跟着流衣朝十河路的方向走去。 时非晚还算淡定,两丫头一路上却忍得尤其辛苦,几乎就要抑不住哭声。这街道上到处是大楚百姓的死尸,几个月大的婴儿都有之,大火小火一团团放的也有。 同时,一直能听到各种女子的求救声。她们撞见的北戎士兵不少,而这些人,有不少是个人或成群的,拖着一些大楚女子在“游戏”的。 流衣途中甚至听到了一个怀孕的女子苦苦哀求着放过她。可那无情的士兵完全不当回事,将女子当成了工具,依旧继续着自己的游戏。 流衣知道姑娘也听到了,看到了。可途中,无论是人多或人少的地方,姑娘都从来没有动手过。 流衣清楚,不是姑娘无恻隐之心,而是……受害者太多了,她们根本无能为力。 “等等,你们几个……” 便是她们三人易容加换装了,也并不算完全安全。譬如此时,就在近十河路了时,时非晚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叫喊声。 是喊她们三个的。 时非晚回头:“干嘛?” 她模样看起来很淡定,目光暗暗打量着叫住她们的北戎士兵。那是一群人,十个人,他们面前捆绑着十五个大楚女子。 “你们哪营的啊?过来跟哥们一起玩啊,一人送一个,过来自己挑。” 那北戎士兵手指指女子,道。 “不用了,刚玩过。”时非晚回。 说罢,转身,准备继续走。 “等等,你们干嘛去呢,那边是禁路,封住了,元帅说不能去。你们去那边干嘛?” 哪想,这时身后士兵又道。 三人脚步顿住,流衣麦丫满手心都是汗,却还在勉强维持着镇定。 时非晚还算淡定,刚准备回一句“熟熟路瞎晃悠”,可身后那士兵忽地道: “你们哪个营的?报上名来,有令牌吗?” “……” 士兵们刚刚问完,时非晚便听到了他们朝自己走近的声音。那士兵语气里带着质疑,似乎已经开始起疑了。 流衣麦丫心更慌了,是有什么地方没做被发现了什么吗? “别怕,镇定。”时非晚悄声对二人道。此时越慌越容易被人瞧出端倪来。 “嗯。”两丫头小声应,继续强忍着维持着镇定。 然…… 这一切都是徒劳。 “不好,抓住他们,那是伪装过后的大楚人。金虎营的游行地点在熙街,不应该出现在这,元帅说了,各营分工,不得越界。” 身后,不知是哪个北戎军官忽地高喊了一句。 军官的目光此刻正落在时非晚三人腰间挂着的令牌上。 原来,呼延炅军下的人,每一营的令牌颜色都是不相同的。看颜色便能分出营来,而时非晚并不知,她这衣服的主人所在的十营,游行地点只能出现在熙街一带, 而她们,却出现在了这十河路,且还往禁路走,此已经能说明一切问题了。 北戎人也不傻,这种大楚人杀人换衣服伪装的事,也不是头次见,他们同样防备着。 第253章从军前的一曲哀歌 时非晚先前是担心被看出端倪才原封不动的戴上令牌的,因为北戎人都戴。哪里想这反倒成了端倪。 “跑!” 身份被戳穿,再等人过来检查会暴露得更彻底。别无他法的,时非晚拉着两丫头,便只能选择跑。 两丫头也知除了跑已没别的法子,登时腿儿直迈。 “追!” 那十个北戎人登时大喊着追。他们可不是寻常人,是长期混战场的,腿脚功夫哪是两闺阁丫头能比的。时非晚速度快可无奈麦丫流衣实在跑不快。 眼看着愈来愈近,时非晚心道不好,心一转,只能被逼迫着选择了下下策。忽地放开两丫头,身一转,道:“先跑!” 而自己,却反倒抽出短刀朝着那十个北戎士兵冲了过去。 “麦丫,跑,不要成为主子的累赘。” 流衣知此时什么才是更好的选择,忙道。 “嗯。”麦丫应声,忙道。 “抓住她们,那是两娘们!” 因着被发现,麦丫流衣为了跑得更快跑步方式也未伪装。二人步伐一看就知是女子。北戎汉子们兴奋了。 只冲得最前的那名士兵,忽地感觉有人蹿至了他跟前,鬼魅似的。然后,他的喉咙便多出了一个洞来。 “是个练家子,上!” 其他士兵们见此,登时愤怒的看向时非晚,全拔剑朝她冲了过来。 打十个普通男子,时非晚不在话下,打十个普通兵子,时非晚或许要吃力许多但也不是不能。可一交手,她就发现: 这十人中有战斗力非常不俗的,其中一人看穿着明显还是较高军官级别的,战斗力不比擎王府的护卫逊。 运气很糟糕,碰上的还偏偏是强的! “发生什么了?” 然,更糟糕的还在后头。这头的打斗声已经惊动了其他一些在别处的士兵们。这不很快便又有一队人马奔来。时非晚一看,数了数,丫,起码百人。 糟糕!再来一个自己她也打不过! 依旧只能跑! 时非晚见势不好,知自己绝对不能被那百人一起围住。于是,又解决了三人后拔腿就跑。 “追!” 北戎人没想到时非晚腿速奇快,蚯蚓似的瞬间冲出了重围往前边的禁路跑去,登时一怒,拔腿也要追。 没一会,时非晚便追上了流衣麦丫。她的速度太快了,两丫头已经尽量跑了可离开的距离依旧还不够长。 “男的杀了,两姑娘留下。” 而此时,极不乐观的是,已有二十来位士兵几乎快追上她们了。 因为,他们有马。四条腿,怎么着也不会比会那么一丁点轻功的时非晚慢。 …… “主子,你别管我们了,你快跑。” 两丫头此时已转头看向了后面。 上百人,姑娘绝对打不过的。 可要跑,带着她们,也绝对跑不过。 而这个时刻,二人没再喊姑娘。怕被人发现时非晚也是女儿身,跑路时被盯得更紧让北戎那群色胚们觉得非追上不可。 “主子,求求你了,婢子们实在不值得,姑娘。” 时非晚没吭声,拖着二人继续跑着。手中的刀却在暗暗颤抖。她是个很理智的人。可便正是因为理智,她才更清楚自己此时是真的……心中没有任何胜算能带二人安全的离开。 她不可能打得过!甚至跑都跑不过,还不知往哪儿跑!可…… 情感上,她放不下这手! “姑娘,求求您……” 嘶…… 只时非晚不放,一左一右被握紧的两只手便像是心有灵犀似的,竟是忽地自己抽了出去。 “麦丫流衣!” 而后,时非晚瞪大了眼。回身便见停住的二人中,一个自己往北戎人走了去,那是流衣,而麦丫,此时手上竟是仅仅攥着一把刀。 那刀子一抬,忽地,竟是直刺入了自己胸前。 “麦丫!” 时非晚眼睛都快瞪出血丝来了,有什么这辈子还从未因为情绪而从她眼睛里钻出来的晶莹的东西,几乎是瞬间,便涌了出来。 “主子,别哭,你……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婢子哭。” 麦丫身子颤抖。她的胸前此时已洪水似的开始涌出血来,只小丫头竟难得不怕疼了,只是瞧着时非晚道: “主子,跑!求求您了……你不自己跑,非带着我们,到时死的是三人,婢……婢子怎能担当如此重罪,害了主子。!” “麦丫……”时非晚本要去接住那快要倒在地上的麦丫,只麦丫躲瘟神似的,却往后直退。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小丫头,这会儿一张脸雪白,满脸慌色,血淋淋的手紧紧抽出胸前的刀,又扣在了自己脖子上,道:“主子,不要过来,不要管婢子了,跑啊,麦丫求您了……否则……” “不要!” “主子……主子没有对不起麦丫,麦丫若是成了主子的累赘,会死不瞑目的。主子难道希望麦丫死不瞑目么……” “……”时非晚嗓子干哑,已是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主子,快跑!麦……麦丫这么个笨丫头,能遇上主子,今生足矣。麦丫一直都知道,自己……自己很笨,不如流衣玲透,干不成什么事,早就不应该留在主子身边了。是主子仁慈一直容忍……” “不是的,麦丫……” “麦丫是个废物,从来都为主子做不了什么。主子落水那日,麦……麦丫也为主子去庙里求过平安符,主子……望……望平安……” 麦丫的另一只手忽地轻轻一动。 一枚平安符便在空中画出了一条弧来。时非晚伸手,接过。那是一枚很朴素的平安符。 她记得,她从桥上落水回来后,因着都在说是岑隐煞了她,便不少人给她送平安符之类的。白老夫人有,岑隐也有,伯府中还有其他人也有。 而流衣也是其中之一。流衣丫头当时送平安符时,便小心翼翼的,似觉得她这个主子是不会收小丫头的东西的。 她收了,现在也还戴在身上。可却未想,另外一个丫头,同样求过一张平安符,而且,从未鼓起勇气送出去过。 麦丫那个傻丫头,一直觉得,自己是不配待在姑娘身边的,底气速来不足。 “主子,麦丫本就够笨了,若是还成了主子的累赘……” 麦丫说到这,话音忽地一停。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身子忽地便朝时非晚的方向奔了去。 “嘶……” 一枚本要射向时非晚的箭,因着她这一扑,箭尖直入麦丫后背,而小丫头的身子,此时也栽在了时非晚身上。 方才这一箭,来自于不远处一匹马上的一位神箭手的。那显然是名高级军官,便是箭也与普通弓箭手用的箭不同,是一支金箭。而这一箭……内劲,准确度,在此时本就已经筋疲力尽的时非晚面前射出,若麦丫不挡,时非晚能避开的可能性,实在不会有多高。 “主子,跑……” 平日里很怕疼的小丫头,此时却连一声哭也没有。几乎是在中箭的一刻,便不知哪儿使出来的大力气,一把把时非晚推了出去,“主子,跑……婢子不值得……” 麦丫血在流,泪也在流。她不是怕死,她只是舍不得姑娘。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被老夫人打得本要命丧时,主子为自己做的一切—— 那个傻姑娘,竟会为了她一个奴婢,本不该有尊严的奴婢,去请了太医,去寻擎王世子寻了一千年灵芝! 那可是千年灵芝啊!能起死回生擎王世子自己都舍不得随意用的天下奇药啊! 可她一个小丫头的骨子里,却留着那灵芝的血…… 这世间,怎地会有如此热忱对待任何人命的傻姑娘……主子,你可知,傻的明明是你啊,两个婢子罢了,明明应该打死便打死了啊…… “主子,一……一定活着……” 砰…… 麦丫倒地,眼还望着时非晚的方向,唇动着,似还在说着什么,可已经小得让人听不清了。 可时非晚看懂了那唇语—— 跑! 一股滔天悲愤升起,时非晚的脚步,在这时终于动了动。抬头,看向了流衣的方向。 “主子,跑!否则,婢子也……” 那个方向,另外一个丫头,此时已经被两个北戎男子擒住。而赶上来的北戎人已有百人。 时非晚知道,流衣,这行为跟自杀同样差不多了。她,更加不可能被救得下来了。 更何况,流衣的手中还握着簪子,那簪子此时便直接抵在她自己的喉间。 跟麦丫那丫头,一模一样的威胁方式。 “主子,跑啊,别让麦丫遗……遗憾……” 流衣眼眶发红,咆哮一声,替麦丫说出了麦丫最后想说的。 “……” 时非晚嗓子干哑得彻底发不出来声。只这一瞬间,她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来。 转身,在流衣咆哮出最后一个“跑”字时,毅然跑了出去。 且,速度比她正常发挥时,竟起码快了两倍。 “哟,小娘子,好嫩,竟是个这般嫩的。” 时非晚听到身后传来了追来的脚步声,以及那些未追来的调戏声。 她知道这声小娘子说的是谁。 时非晚看不清前边的路了,她只好抬起手摸了一把眼睛。垂下手时,满手心是水,滴答滴答的,正一滴滴的往地上溅去…… 第254章呼延炅你会后悔的 时非晚毅然往流衣先前描述的河的方向走去。而后头,一大批北戎人继续追赶着。 剩下觉得人多没追去的,其中几名男子,正紧紧扣住了流衣。流衣手中的簪子已经丢了出去,她被两个男子死死按在了地上,头靠着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扒了起来。 “麦……麦丫,活……活着,你不想见姑娘了么?” 流衣却几乎没理会男子,也不反抗。她的一只手伸出来,艰难的拖着前方一还在发着热的身子的手。 麦丫眼睛只睁着一线,气息微弱。她的脑袋转向了流衣的方向。手指正暗暗动着,手中抓着一把刀,似想把刀递给流衣。 流衣朝她摇摇头,“不要……麦丫,好……好好活着。咱一起,好好活着。主子那般珍惜我们的命,我们得好好……活着……” “不……”麦丫喉咙里渗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来,“阿……阿衣,你……你比我勇敢……” 她不想再撑了。 她知道流衣不自尽意味着什么。那就是放弃一切只为了活着。可是……可她做不到。就算姑娘在这,她们三人一块被擒,这也同样会是她的选择。她没办法忍受那些屈辱。 她不痛苦!除了……她还没看到主子平安之外…… “不……不要,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主子……我……我得看着主子平安……我曾经答应过主子,以命为报,以一世相偿。可现在……我还没为主子做过任何事……我……我要活着……” “阿……阿衣,你比我勇敢……” “不,不是,麦丫你做得够好了。可……可我自私,我想要你陪我一起,我怕……怕自己熬不下去……” 流衣晃着脑袋。 “阿衣,若……若主子平安,若……若你还能再见到主子,一……一定要来我坟……坟前上柱香让……让……让我知道……你们还活着……” “麦丫,不……不要……” 流衣还想呼唤,可麦丫声落,眼睛却是已彻底的闭了上,再无回应…… “啊……”同时,流衣感觉到身子传来了一股钻心的痛。惨叫过后,她几乎失了灵魂的将头埋在地上,手仍旧紧紧的抓着麦丫的手,只视线早已经模糊得看不清跟前人的脸了…… 她却不想去擦眼泪,不想看到这片真实的现场。朦胧的视线里,渐渐的,反倒幻出了一幕幕光影来: 那是在京都时,姑娘跟她们一起吃饭时的画面。那时姑娘总会补上一句,多吃点,你们还在长身体; 那是姑娘在练字看书时,顺道会将笔纸递给她们时的闺景。那时,姑娘总叮嘱她们说:多读点书没错。 那是在麦丫被打的那一次,姑娘请来太医替她治病时的场景。她后来才知道,姑娘为了麦丫用了擎王府的千年灵芝还把自己栽了进去。 那是在宫中,自己因笨拙被人陷害要被佳嫔打死时,姑娘冒着触怒圣上的危险在圣上面前替自己解围救自己时的画面…… 那次,她命大得以脱险。过后姑娘风轻云淡的,却是未对她惹下大祸丢下一责。 她幼时被卖被当成动物似的虐受尽颠簸冷眼,却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得一次机会遇见那样一个人,告诉她生命平等,待她,如斯…… “麦……麦丫,安……安心,姑娘以后,由我守护……” 流衣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自喃着,朦胧的视线似乎穿越过眼前真实的潞州城,定焦在了那一座红瓦宫墙中…… 那夜,乞巧节,天黑,明宫中。 宫灯之下,跪地的女子正朝着前面一身红装的女子磕着头。砰砰砰,重重的三个响头,响声过后,女子抬头,眸光坚定的许着重诺: “姑娘,从未有人待流衣这般好过。” “姑娘,若你不嫌,流衣今夜对着织女星起誓:从今往后,姑娘便是流衣的天。姑娘在哪,流衣便跟到哪。以命为报,以—— 一世相偿!” …… “啊——” 战争有多残酷,时非晚从来就不是不知。她期待着跟岑隐去军营,却绝不是渴望着有战争。她只是希望能有那么一方没那么受拘束的,更为自由一点的天地。让她可以畅所欲言,做自己想做,无争,无斗。 可她,从来都不期待战争。她希望自己有能够用得着的地方,只是不希望被当成一个废物养着,其实也就只是想跟那些男子一样做一些女子不能做的事罢了,譬如练练拳脚,做做买卖,写写文稿练练兵。 她想要的一直只是女子能有自主权罢了。 她想跟岑隐去,可绝对绝对不是希望有战争发生。没有战争,同样能够待西边,和平的守边地,过日子,享受自由。 她厌恶战争! 她前世就是个军人。战友死亡的事见过得太多了。这种血淋淋却又无力改变的死亡,从来不是在她的记忆里第一次上演。 可……许是这个身子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安逸日子。如今再次经历,时非晚竟是觉得,仍旧痛到无法呼吸,痛至骨髓。 早在看到百姓们尸体横生的画面时,那种悲愤跟心疼感便在她血液里爆发过了。只那时不得不忍。 而现在—— 当自己的人也因为战争而栽进去时,时非晚再也忍不了了! “啊——” 滔天的恨意在她胸腔中腾腾烧着,不长的手指甲早已完全嵌入了肉里。 时非晚眼泪直落,她竟是哭了!不知道多少年没再哭过的她,此时奔往前的过程中,眼泪不住的往下落着。 她以为,她历经过生死,早就已经不再会流泪了的。 原来,一直只是不够痛! “追!” 北戎人怎么也没发现,前方那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假北戎兵子,跑路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她先前就够快了,而现在更是翻了倍儿。骑马的人竟都没拉近多少距离。 “站住,臭小子!前边是死路,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后方人大喊,却也不着急。 慢了点,但那臭小子迟早还是会被解决掉的。那前方是河没有路了,河水汹涌,又冰又急又深,她停下是迟早的事。 时非晚最终,不出所料,果然还是停了下来。 她停下时,脚步已经到了流衣所说的那条河边。 可让人绝望的是,这河边,没有船只,连竹筏也没有。而河水,望一眼就知道又深又急。 而且河的对面,仍旧属潞州境地,仍旧无数北戎人。 “臭小子,看你往哪儿跑!” 追上来的北戎人见此,乐了。 时非晚扭头,目光冷冷的扫向其中一人。 那人骑着马,是个男子。方才,就是他,射出了刺中了麦丫的那一只金箭。 “回去告诉你们元帅,这个仇,我记下了!他会后悔的!” 时非晚定眸,提声。 十里河,三面环山,使得这清清之音竟还有回声。也不知是否因山城寒意重,此声落时,白马之上,手执弓箭的男子身子竟不自觉的颤动了下。他目光扫过那十里河边,已见那位身形瘦弱的大楚人此时已经脱去了北戎的盔甲,目光似个木偶一般的正望着自己。 似人偶,失去了了灵魂,没有半分的人味,却正是这样空得无半分波动的眸子,反更加似死神审视着将死之人般,那么的……沁骨的瘆。 男子叫迟唯,呼延炅帐下的弓箭手 “他会后悔的!” 迟唯不知怎地,略愣了那么一瞬。回过神时,却是又闻那“男子”语气坚定的重复了声。 接着…… 砰…… 落水声传了开,那大楚“男子”竟是一个纵身,跳下了河去。 后悔? 迟唯瞧见这一幕,不屑的笑了笑。 跳水他不意外。反正都是要死的,选择自尽没什么奇怪的。只是,现在的人无自知之明到这种地步了吗?一个死人,也敢下此狂言,真真……是绝好笑! 待会儿回去见到元帅,必要跟他说说这等好笑的笑话…… …… 十日之后。 金州。 金州地属大楚北方。北临潞州,南临大封,东接洛州,西面西陵。金州乃为中等城市,不算贫瘠,百姓们日子素来过得还算安乐。 然,这十日来,金州百姓却纷纷收拾起行李,往南逃窜了去。 金州北临潞州。过去几乎未经过战事染指。因为潞州绝佳的难攻地理位置,一直为金州提供了一处最佳的防守线。 这就算是要打战,北戎人也得先攻下潞州。 然,金州人却怎么也没想到,潞州真的被攻了! 十日前的变故,如今还有谁不知?怕是远在京都,也已经无人不知了。 多大的事啊! 北方又起战事了!这领兵的还是那北戎战神,呼延炅七皇子,大楚又出现了可怕的背叛。 如今潞州失守,北戎还有屠城之举,如今,还有多少人敢待在临近的金州的? “这可怎么办啊!大楚,要亡了吗?” 金州百姓们如今无不在讨论着这场战事,一个个已急得热锅上的蚂蚁。 “老天啊!西边打起来了,如今长隐将军又去了西边,擎王年迈,擎王府的军队也都被带去了西边,如今,还有谁守得住北方啊。” “便是擎王愿战,也不会再给他拨兵了。擎王世子领兵打西边,要是再拨军队给擎王领兵,擎王府便掌控了大楚七层的兵权,谁敢再交啊!” 第255章招兵处遇熟人沐熙 “可皇上若不给擎王府兵权,大楚还有谁能跟呼延炅对峙,打得回这失守之地。” “咦,可莫妄自菲薄,我大楚又不是只有擎王府有名将。” “除了擎王世子,其他名将能打的六旬以下的还有几个?名将虽有,可能用的几乎都乃‘廉颇老矣之辈,就算是擎王,当年在战场武功也废了大半,腿脚还有毛病,亦是已不便领战。 其他的,有几位稍年轻又有经验的将领都被分在了西边。那边一直不大安定,同样不得松懈。一时是绝对调不走的。 咱北方……咱北方谁来守啊。你瞧瞧,那群废物,这潞州才失,济州又快失了。” 说这番话的是一名老人。此时,他正坐在一酒馆中,同桌的一共四人,都乃年老之辈。 此时,五人脸上,都满满是焦虑。 如今北方形势可不比西边好多少。 这十日来,可并非潞州一城的损失。 呼延炅野心极大。潞州被攻下后,又拨了五万人马,亲自出潞州前往了济州。 济州那边则是忽然放缓战事,三万人马从济州撤回,转往了潞州方向。 这不,潞州失守前当初是拨出了半数潞州军去支援济州的。 如今,呼延炅这一追,济州又有人马迂回。潞州军便在途中,被北戎军一前一后给堵了住且路上还设了埋伏。 呼延炅惯会用战术,地形,前后夹击之势都利用得淋漓尽致。潞州支援军在途中,全军覆没。 此后,呼延炅趁着北戎士气高涨,继续又奔济州。如今,济州之战仍在打,持续到了现在。可听传出的战情,普通百姓们都可以推测了—— 济州,怕是撑不过今夜! 最迟明日,济州必也失! “潞州失守,济州失守,一个是防守重地,一个是经济大城。接着,我看洛州那种好打城守又废的,必也会失。洛州一失,咱金州从北面东边都可以被打,危矣,危矣啊!” “很可气的事,此番外患之下,京都那批人,必还在窝里斗,必……” “嘘,小声些,你不要命了!” “呵,小声什么?我还偏要大声说!反正金州若失,咱也是活不了几日了的。真乃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今,战事起,可京都那高位之上的人,必还在衡量哪派能用哪派不能用。 便是真还有能抗一时的名将,若是太后的人,当今天子亦不会重用之。将兵权让给太后的人,他不敢!可除了擎王府的人,咱现在上面那位,真正能信任倚靠的能将,又还有谁? 依我看,那北戎挑这个时候发兵,必有我大楚如今内斗严重的原因在。此于北戎,实乃千载难逢之机。” 说话的老人一脸的悲愤,“说到底,若是京都朝堂稳固,北戎人又怎么敢轻易趁虚而入。” “唉。”另一人回应道:“这么说来,皇上若不用太后的人,几乎无人可用了。” “不是无人,可无太能之辈。” “皇上若用呢?” “若用,怕也是被逼得彻底急了。兵权一交,那么大楚朝堂,谁是天子谁是臣,怕就是……” “嘘……” 某个老人越说越大胆,其中四人实忍不住了,再次嘘声阻道。 “怕什么?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又是这般时刻,谁还顾得着。” 老人说着,端起眼前的热酒一杯饮尽,道:“反正老夫也老了,生死由命,只可惜了大楚的年轻人,生在这动荡之年,余生难矣!” 老人杯中酒尽,放下酒,长嘘了一口气。 “敢问老伯,金州招兵处在哪?” 只正是这放杯之时,他身边忽地响起了一道问询声来。 那是男子的声音,音色太特殊了,沙沙哑哑的,似有咽喉病之人。此声登时引起了一桌人的注意。纷纷抬头望去,只见桌前两步之外,立着一身形瘦矮的少年。 少年容貌平常,不怎么起眼,一身青衣,腰间配一把短刀,目光清冰似的,透着一股子不好接近的冷。 这是方才坐在他们旁边桌的一位少年。他点了一壶酒,一碗粥跟一碟小菜。方才结完账了显然是已要启程离开了。 “小公子要去金州招兵处?”那老人反问。 “是。”少年回。 “小公子要去从军?” “嗯。” 老人并不意外。这北方战起,如今到处都在招兵。乱起年代,有人纸醉金迷,有人得过且过,也有许多青年为护家国自愿扛下那苦差的。 “小公子出这门,左转绕过这条街,十字路口处再右转绕过一条街,街口处就设有招兵处。” 老人忙道。说完,正准备再跟这小公子说上几句,却是已见他立马转了身,丢下一个简单的“谢过”,没一眨眼便出了门去…… …… 金州,某处招兵处,此时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了。 大楚招新兵并不是今日开始进行的。时非晚在京都时,曾经在岑隐房里,就见过他拿过招兵帖。 大楚往年战事也不少,亏损极大,军事力量一直还未恢复完全。过往旧兵残的残,老的老,在几个月前,大楚各处招新兵是为了早做防备,恢复大楚军事力量。 而现在继续招新兵,则是赶鸭子上架,有些迫不及待了。 现在招新兵,有强制性的,还有不少,已是青年自愿投入了。譬如现在,一些闻消息早,在潞州城门关前便跑出来了的青年壮士,或是外出出差在潞州屠城时没有在潞州的青年们,许多都围在了这金州招兵处。 家被毁,家人或死或被辱,仇恨充斥在他们心中,如今可见不少聚集在此处的潞州青年,默默无声,无几人情绪不低落的。 当然,既在金州,大多数人,还是金州本地的。 “你叫什么名字?” 此时,招兵处,报名的人便已轮到了方才在酒馆问路的那位少年。 “石狗子。”少年答。 负责招兵登记的官差一愣,看了看少年递过去的身份符牌。 “贱籍?”官差问。 “是。”少年指了指一旁墙上贴的告示,“不是说,从军便能消除贱籍么?” “对对,贱籍没问题。”官差道。 这个时候,最缺的便是兵马。便是贱籍,也有资格入军营了。而且,还有平时绝对遇不到的福利:除贱籍! “好咧,石狗子,报名成功,先去一边排着吧。” “好。” 少年点头,往右退了退,让下一个报名的人走了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正准备离开去另一侧排队,这时却忽闻下一个走上来的人答了两个字: “沐熙!” 少年登时定下了脚步,眸光一定。 “沐熙?”那官差打量着面前另一个新人:“莫不是个落魄贵族?” 只见他面前的男子,一身布衣,看着清贫,容貌气度却颇为不俗。那是一个只看一眼便知并非出自普通百姓家的男子。哪怕,他穿着实在不比乞儿好多少。 “咦?你也是贱籍?”那官差此时看了看男子的符牌。 方才顿住脚步的少年,则在此时转过了头来,也随不少人,朝着此时正报着名的那名男子望了去—— “沐熙!” 少年声沙沙的,忽然低喃出了那人的名字,眼底一抹意外一掠而过。 此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十日前从潞州十里河跳了河的时非晚。 她没死! 换作另外一个人,在那样又深又冰又急的河里,或许早就死了。 然而,她是一名特种兵! 泳,为时非晚最为擅长的项目之一。她当然手中还偷拿了一根木条。就这样,躲避了北戎人的追杀后,她便游了一段时间,接着便又或靠岸或继续游的结合进行着。 不可思议的,这个女子,竟是直接从潞州城中,游了一段不可思议的距离直接离开了潞州城。 此说出去,怕没几人敢信,或觉此是个传说。 然而,她确确实实做到了! 只离开潞州之后,她着了凉,过后,她便进了临潞州的金州,吃了药,治好了风寒,又重新买了易容的材料,依旧化成了男子的模样,还熏哑了自己的嗓子。 正是此时此状的模样。 而后,她在心中,做了个大胆到与这时代彻底抗衡的决定—— 从军! 在这个时代,不可思议到了极点的选择! 只对时非晚来说: 这却是一条,能让她暂时躲避京都风波的藏身路! 也是一条能让她过后有机会,获得自己自主力量的路!如今失了擎王府世子妃的身份,京都又回不了,那群土匪已是不好驭,且反会给她招来更大的祸。 她回京,岑隐在西边,她几乎没有靠山。便是要查案,也实是一段太难太难的路。 便是案子破,那样一个在所有人心中菩萨般的存在,那样一个地位,她又如何与之抗衡?更何况如今要破案,她怕是连说话的资格都难争取到。 一切,只因为她势若人微! 所以,她需要自己的战功!需要回京后,无人胆敢小觑忽略她之诉求冤情的权利跟地位! 同时,就是放在京都那案子中,这也是一条能给自己洗冤的路:不是都说她与逆贼勾结吗? 那么,若是她为楚卖命,为楚打战,若有功绩,谁敢再指责她谋逆? 当初她在宫中对帝王承诺,她愿意做帝王的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或许是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今日之抉择,其实也是兑现此诺言的第一步! 当然,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则是—— 她一定要报仇! 第256章孤僻的新兵石狗子 是的!报仇! 报那屠城之仇!报那血海深仇! 她要亲自用北戎蛮子的血,祭麦丫之魂! 时非晚深深握拳,强制忍住心底的滔天仇恨,让自己的神智回归到现实中来。然后,她的目光便落在了那位叫“沐熙”的男子上。 沐熙! 这个名字,不是一个巧合! 因为,此时,此境下,眼前那人,确确实实,就是她在京都见过的那位沐家公子,沐熙! 至于沐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此也还要从京都过去事说起。 原来,当初时非晚答应徐凯留沐熙一命后,便写了一封信给擎王府大公子托付他办此事,让他劝服岑隐一定不能动私刑,因为此也对擎王府有弊。 总之,后来不知是岑止手段佳,还是岑隐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些理智为了擎王府没直接杀沐熙,或是岑止说了此乃时非晚之意之类的,总而言之,原因不详,但沐熙最终的确是活了下来。 岑隐饶了他一命。 而且,便是岑隐要对沐熙处鞭罚的,也没有直接将他打死。而其中原因,大可能还是因岑止透露出时非晚有授意留命之意。 但沐熙活了,罪还在,与擎王府的仇也结下了。最后,也不知擎王府后续又在陛下面前举报了他一些什么罪,当今帝王在武国公苦苦哀求甚至自愿卸职的求情之下,仍旧狠罚了沐熙。 发配,贬为贱籍,行苦役十年! 而且,留一命,此还是已经给了武国公面子之后的处罚! 于是…… 京都的沐熙失踪了。他被发配到了金州一处破落小庄中行苦役。而现在,金州招新兵,贱籍苦役同样有了机会。于是……沐熙就来了! 同时,他还算也得了个很好的机会,因为此时从军,于他这等罪人,同样可以减罚除贱籍。 不过…… 世界真小,时非晚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地此状之下,她竟恰好的,碰到了这人! “好,沐熙,报名成功!去那边排队,待会儿分营。” 那官差登记好后,指了指沐熙。 “好。” 昔日不可一世的贵公子,如今似变了个人似的,并没有那等目中无人的傲气。此时只点了点头,便一言不发的朝着排队处走了去。 只经过时非晚身边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你方才叫了我吗?” 时非晚怔愣时,竟是忽听见沐熙对自己说起了话。 沐熙的目光正在时非晚身上打量。方才这位少年轻声低喃出他名字时,他听到了。 沐熙本以为不过是有人随意附和了下自己的名字。只此时转头瞧过来,步子却是莫名停了下来,总觉得这少年看自己的眼神略……奇异!明明他并没有见过她。 然,少年直接转身,连一句“没有”都吝啬于丢给他,提步,便往一侧排了去,道不尽的疏离冷漠。 “……”沐熙一脸莫名其妙。怎他方才似乎觉得,这少年对自己……有敌意。 “来来来,被叫着名字的都往我指着的位置站。” 时非晚排了许久队后,终于等到有新的官差朝这边走了过来。那是一名军官,长得乃是标准军官的模样,身形高大,胡子拉碴,一看便是很能打的北方糙汉。 此时他手里正拿着一份名单,一个个的念了起来。 这军官是一名营长,也是以后负责他们的营长,名叫高飞。他是来领他的新兵的。而此时需要按指示站,此因是为了分组分队。 那营长是五人五人的叫的。而新兵们被叫到后,被安排着五人一堆排着。五人小组与小组之间则是隔一小段距离。 “李东,李磊,刘福,张江,莫青。” “古天,刘乐,丁一凯,扬帆,韩云熙。” “沈凡,毕天高,石狗子,沐熙,云殊。” “……” 叫高飞的营长五人五人的念着。被连续念到的五人也会相继在指定的位置站好。时非晚被念到乖乖站好后,眉早已拧成了一条扭绳。 因为她发现,沐熙就站在她旁边。 大楚军队,乃为五人分一组,每组设一伍长,十人为一队,设一什长,百人则设一百夫长,五百人为一营,设一营长。往上便是千人设千夫长。再往上则是偏将,牙将,正副将军,元帅等。 而此时,这站位,很显然的,她跟沐熙分在了一伍。那营长是按报名顺序念的,时非晚若是早知,便绝对不会与沐熙按前后顺序的报名。 “好了,现在每组分一地图,大家随自己伍长去领衣服跟其他军需,之后回各自的营房。明日鸡鸣集体出操。” 每组的新伍长,那营长也顺便一块儿选了出来。时非晚这伍沐熙看上去是最得营长顺眼的,直接便提了他为伍长。 时非晚无法,等高飞宣布散后,只得随着沐熙一起前往了地图指定地点,领军需去了。 没多会儿后,时非晚便领到了两套盔甲,一把长枪以及令牌还有相应的一些日用品。而后,便随着自己的小组一起寻到了对应的营房。 新兵驻军营地的营房是伍人一间。时非晚抱着沉甸甸的军需回房时,便发现房中就一张简单的大床板。 没有上下铺,没有单人床,仅仅只是一张大床板。但即便是这样,条件其实也比时非晚想象中的更好一些了。最起码她一开始以为每一间应是更多的人睡这一张大床板 时非晚进来时,便发现其他比她速度快的四人,已经占好了相应的床位。床板虽才一张,但床板也是可以分出各自的领地的。而此时唯一剩下的领地,便只有靠门最边上的一处了。 时非晚二话不说,跨步过去只得将领来的被褥等等在最边上铺了上。 同时,她竟是又拿出了一条长树干来。这是她比这些人慢一拍的原因,方才,她就是去寻这东西了。 “你做什么?” 时非晚旁边床位上的沐熙早已经坐着在欣赏自己新领的佩剑了,见此一愣。 “不许越界半寸!”时非晚声清如冰,答。 时非晚这话一落,剩下的三名队友纷纷都看向了这边。他们彼此不识,只方才领军需的过程中,便已经发现了这位他们中之间最矮的小少年有些孤僻冷漠。 尤其是对他们的新伍长。她也只跟着一块走,途中伍长倒是想办法跟她交流过,可她每每都是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不过,除了他之外,他们之中其实还有一位更孤僻的。那位叫做“沈凡”的少年,似个哑巴般,从排队到现在,没跟任何人交流过,似乎他的世界里,除了自己之外看不到第二人般。 “切,一身臭味,小爷稀罕挨着你么?” 沐熙早就感觉出了时非晚对自己的敌意,冷冰冰的回道。说罢忙对另三人道:“哪位兄弟跟我换个位。” 三人中名叫沈君的那人没听到似的。另两人则是连忙摇头。那位叫石狗子的少年看着实不似个好接近的,他们显然也都不乐意。 “哼。” 沐熙听此,无奈,又瞅瞅时非晚,见她似个没事人般,动作迅速的整理好了自己的一切,神情清清,却又那么的平静自若,不由得一挑眉,眼底一模异色稍纵即逝,接着却是语气嫌恶的丢下一句: “以后小爷怕是得弄点熏香过来了,真臭!” …… 西边。 荆州城内。 “世子爷。” 阿石此时仍旧是一身黑衣,只他跟前坐着的男子,已是一身沉重的银装盔甲。 “郡主伤好了,幸得北戎七皇子当年送过她一颗神仙药,那药比千年灵芝只过不逊。若非如此,太医说郡主是绝对撑不过的。” 阿石是才刚刚抵达荆州的。 他是岑隐的人,可他不是武官,不为朝廷卖力,只属于岑隐私人。而岑隐带兵打仗,事儿基本用不着他。 世子爷来荆州前,是嘱咐了他留在京都的。 一方面调查时家姑娘的那件案子,一方面寻找跟保护时姑娘。 阿石语气顿了许久后,禀报道。 世子爷那天没去追时姑娘了,而原因…… 阿石现已知道,并非世子爷放弃了时姑娘。 而是世子预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时姑娘到底不比普通人,她身上背负着一层暂时摘不掉的身份:圣莲宫宫主的徒儿! 而这层怀疑还没去,劫走她的齐管家又是她身边的人,再加上谣言一起,实在让人太容易觉得,时姑娘那是不乐意嫁,自己逃婚的。 更何况—— 世子爷瞧见姑娘时,确确实实见她身边没有危险。无人劫持,反倒还有一堆似乎属于她的人。 这事世子爷自己看到了也就罢了,偏偏天成郡主的人遇上了,世子爷身后那么多人也看到了。那么就算世子爷有心替时姑娘隐瞒,也是不可能的。 时姑娘回京,其他人一说,时非晚便必然被人认定为就是自己逃婚的! 那么,此便又可以认定:她的确勾结圣莲宫,乃圣莲宫一队。 不然没有江湖人脉,谁帮她逃婚的。 当然,阿石其实自己也觉得,世子妃必然就是那样的。她本来就没怎么中意他们世子,而且从小……的的确确一直被训练着,没一处地方不可疑的。 第257章世子爷的可怕推测 人本就很可疑了,更何况……那天时非晚真真实实没有被人绑架啊!是自己就出现在了城外,要不是被郡主撞见怕早就隐得更彻底了。 所以,阿石当时以为,世子爷后续不追时非晚了,是觉得时非晚有罪,而实在不舍得抓她回去。 因为,时非晚一跟他走,回京后必然是得被陛下处置的。 那可不单是违抗圣令啊!她还刺杀了郡主啊! 那把刀是世子爷送给时姑娘的,而郡主的人也那么说的,而且……后续调查,那些黑衣人的身份,还的的确确是圣莲宫的。 “是么?她好了?”岑隐此时语气莫名的,却又问了句。 “是,世子。” “可真有查清楚?那些人,当真是圣莲宫的?”岑隐又问。 阿石知世子爷说的是那群黑衣人,忙道;“核实过了,世子爷,是圣莲宫余孽错不了。” 阿石很确定,那些人现虽全死了,可这不影响仔细查他们的身份。 岑隐的眉头愈拧愈高。 阿石知世子爷想听到不一样的答案。若那群人不是圣莲宫的人,似乎他就有那么一丝丝希望确定时家姑娘不是逃婚似的。可……平白失踪又没有人绑她,怎么可能不是! 而且…… “世子爷,属下还去查过那齐管家了,他……的确也是圣莲宫的。”阿石又补了句。 阿石其实不大明白:明摆着的事,世子爷到底想让自己查什么,想让自己查出些什么来? 岑隐听到这,眼眸低了低隐下了其中一抹落寞,自喃了声,“真的是吗?” “世子爷,恕属下直言,时家姑娘自幼被栽培,怎可能……” “可有她的消息了?岑隐直接打断。 “世子爷,时姑娘她……她似从人间消失了似的,渺无踪迹。而且,现在潞州城已是北戎人的地盘,实不好去查时姑娘是否去过潞州城。” 阿石知道潞州,是因他也知晓秦嬷嬷云嬷嬷被王妃流放去潞州的事。其实此事世子爷也是知的。 只世子爷并未阻止。因为,他其实也同样想将时非晚引出来。世子爷想见时姑娘。 世子爷说:两位嬷嬷流放是陷阱,时家姑娘必然是看得出王妃之举诡异的,可她那样的人,就是明明知道是陷阱也会冒险去救人的。 而且,世子爷还说: “她若要救人,会当选潞州。” 世子爷一直是与他通着信的。世子爷料着世子妃为了两嬷嬷,过后会去潞州。所以也遣他前往潞州。可他还未至,潞州已经遭屠城了。 阿石大惊,只好立马赶回西边禀报了。 而且,他还直接带回来了秦嬷嬷云嬷嬷。世子爷吩咐过的:若是事有变没引出时家姑娘,也必然得保证两位嬷嬷的安全。 “继续查,顺道,放出消息,两位嬷嬷在我这,她若不出现,那两嬷嬷,爷绝不会留她们的命。” 阿石话落,便见岑隐沉默了许久,忽道。 阿石一愣。这做法……怎不大像是世子爷的作风。只他忙点头,应了是后立马撤了出去。 阿石一走,帐内,“砰”地一声,岑隐手指上一枚厚厚的扳指竟是忽地碎断了。男子紧紧窝拳,额上青筋暴起,眼底竟是涌出了浓烈的后怕与慌色…… 晚晚,你去过潞州吗? 岑隐不大敢深想下去。 他不大敢依据两位嬷嬷的事往下去推测时非晚的下落。这会让他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的…… 不!不会那样的! 总而言之,不择手段,不顾后果,他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她,他一定要—— 知道她还安全! 哪怕是用最卑鄙的手段先逼她出来!哪怕现在他明明知道她不适合现身。可……可他一定得确定她还…… 活…… 活着…… 不!她一定,一定没事! …… 京都。 “郡主,属下实不明白,为何你当时不直接让我要了她的命。” 敬王府,闺阁中,一名黑衣人对着床前修养的女子说道。 女子笑笑,道:“这样不是更好么?” 若劫了人后,直接将时非晚杀了,那么,她身上便不会背负那些骂名了。岑隐不会恨她,那么一辈子一颗心都难以从那人身上挣脱开,而且,擎王妃也会喜她念她。 而自己,素来喜欢完美,觉得这样的结局还远不够。所以,她便是自己受伤再遭一次罪又如何,让那人被万民唾沫淹死,此,让她觉得这些伤完全值得。 只她原以为,过后,时非晚会被抓回京都。然后,因为逃婚,勾结逆贼,而被岑隐跟擎王府主动放弃,痛恨,在万民喷唾沫中被处死。 未想…… 时非晚武力竟如此不俗。先是故意跟齐管家走。因为时非晚知道齐管家当时有陷害她与圣莲宫一伙人之意,便想到在跟齐管家回马上时,他暂不会对她怎么样。 还料定岑隐会过来拦截。 于是,趁着齐管家岑隐两个高手过招时,那人脱身自己离开了。这一切都是时非晚有意导致的。 她竟当机立断到那么快就做了决定—— 直接脱身,不回! 这可让天成愁上了。本来她以为既能给时非晚扣冤名,也能顺便害死她的。 她更甚至没想到,这样的事出了后,岑隐似乎还未死心未怨恨起那人来。 真是想不通! 出乎意料。 好在…… 她还有别的方法弄死时非晚! 时非晚有一点,是永远比不过自己的。就是名声以及——她没办法预知未来! 是的!自己乃重生而来的!从出生起她便比别人多了一项能力:知未来! 于是,她便让人唆使擎王妃,将时非晚引去了潞州。依她多年识人的眼光,可以断定七成:时非晚就算猜着两嬷嬷流放这事是个陷阱,也不会完全不理会的。 最起码,就算是为了先去探探嬷嬷的真实情况,她也会去潞州一趟的。 而那个时间点……潞州,有大难! 屠城啊!那人就算不死,那样的一张脸如今怕也是残花败柳了。岑隐若知完全没理由不死心了。 “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天成郡主没过多跟一个属下解释的意思,问。 她面前这位黑衣人就是齐管家。那天那群黑衣人全死了。唯剩齐管家凭着超高的武而逃了。可他竟是在岑隐手底下吃了大亏,受了重伤。 “属下无碍。”齐管家道。 “唉,真没想到。当初把你布在建安伯府,本来是想让你盯着另外一个人的。未想,另一人身上未派上用场,反倒是用在了这位上。” 天成郡主揉了下脑袋,道。 而她所说的另外一人,则是—— 时听雨! …… 一月之后。 北边金州,新兵驻军营地。 此已近晚上亥时了。营地中一处澡房中,此时一位瘦矮的新兵,正从澡房中轻步走出。她的步伐是极轻的,她也不敢重了。 因为这个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入睡了,她不敢闹出任何动静将任何人给吵醒了。 她自然就是时非晚。 在这新兵营中,已待上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非晚! 要说起这一个月,时非晚还当真吃尽了苦,且处处不便。 许是战事紧急的缘故,那营长高飞似恨不得将他们一天训成材。每天往死里训着他们。 鸡鸣时起,过后便是拼了命的操练了起来。 时非晚过去不是没当过兵,可她这个时代的这具身体,大多数时间都还是被娇养着的。也就是幼时练舞时吃过一些苦。后来自己穿越后在伯府院中时,虽也自己练过,但到底还没有如此重的强度过。 她虽灵活会点身手,可论身体强度,到底还是远远不够。时非晚近期便感觉到了吃力,几乎有些吃不消的吃力。 只这种苦,她不是第一次受,硬扛硬忍的毅力,她从来没缺过。因此,一个月来,她也没哼过一声。而且让她高兴的是,这种强度的训练下,她可以肯定自己比之过去绝对要强了好几阶。 但…… 让时非晚对这新兵生活有一点实在没办法不愁: 就是她是女子! 每日里洗澡这一块,成了一个绝大的问题! 因此,她每天都只能在所有人从澡堂中走出来沉睡过后,再自己一人前往澡堂清洗。譬如此时,就只剩下她一人还在这晃了。 这其实会损了她许多睡眠时间。不过若是平日,倒也不必拖到这么晚。 可今天出了些意外。某一群心大的新兵崽子们,一整天的疲惫操练过后,竟还有心情玩了会儿赌场才会玩的那玩意。 而且,偏巧运气极不好,还被人给举报发现了。这不,那一群“聚众赌”的,便被加罚训练了,负重沿着练兵场跑了五十圈。 时非晚只好等这批人跑完,洗澡,再出来洗。 好在,现总算是玩事了,她现在可以回去睡下了。 时非晚舒了一口气,心底暗想着。 只…… “站住!” 事实证明,若是某天倒霉,那么倒霉的事,大抵要在这同一天发生的。 时非晚正要往自己营房中走去时,却是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来。她一愣,稍顿了下,接着,过后不久,却是见一堆人走了上来,直接朝她围了上来…… 第258章兄弟你要倒大霉了 时非晚抬眸,一怔。 只见她面前此时已是多出了一批人来。且并不少,一共起码有五六十个。如此多的人,那么小的动静,便是此时朝她迈近脚步也是轻轻的,许也是怕晚上闹出什么事来遭罚。此也是时非晚方才一直没发现的原因,她疲惫过头,心底方才还在想着别的事,又加上这是晚上自己的地盘,便并没有多留意。 而且,这群人是从一处墙角直接绕过来的。眼下这阵仗,似乎是特意藏好,故意在这儿堵她的似的。 因为他们此时,便全都看向了她。 “何事?” 时非晚打量了一圈,能感觉得出来者不善。 到底也在这新兵营里混了一个月了,她还不至于完全不认得人。眼前这一伙,不就是今儿聚众赌而被罚的那些人么? 那之前参与玩赌的,还包括了与她同一伍的沐熙跟那个叫做毕天高的,而此时,他们二人也在这,也正盯着她。 沐熙在京都时就是个纨绔公子,到了这军营,他似乎混得极开。没几天便与不少人混得相当熟了。而那位叫毕高飞的,更是直接就是个流氓地痞,聚赌玩得最嗨的,他绝对是其中之一。每天跟人扯谈闲聊的话题,也永远离不开想去趟青楼拉拉漂亮娘子手之类的。 不过,眼前这些……也不全是之前那些赌的。其中还有一些似乎是来凑热闹的,一个个眼底充满了有好戏看了的兴味。 “干嘛?干丫你妈的你!” 时非晚话音刚落,便听得前边一人立马朝她道。 言语相当粗俗,来者果然不善。 时非晚也不是头天在这了,早知这里大多数人的德行。 所谓“不匪不成兵”,在这种地盘,听到人这种用词用语,那是比吃饭还常见。 时非晚敛眸,竟是不见明怒。再次提步,似完全没看到这伙人,也没听到这声般,继续往前走去。 她现在困得很,可不想被这群兵匪耽搁睡眠。 “站住!” 方才粗言的人意外于时非晚的不动怒,直接伸手再次去拦她,时非晚不理。他便怒了,“他妈的臭小子,老子叫你站住听见了吗!” 再拦,时非晚跟前已多了一排人,她想走,暂时却也已经走不了了。 “弱鸡!怎么,怂了?就你丫的这样还当兵,遇见北戎蛮子怕是会尿裤子!”那人立马又丢下一句。 时非晚这被骂还不还嘴也不理会的模样,在他们看来自然是因为怕事,于是,“弱鸡”,“怂货”这词立马被扣在了她头上。 “噗……” 一堆人中,立马有哄哄嘲笑声响起。即便他们因闹出大动静已经尽量隐忍了。 “弱!鸡,老子问你,是不是你去跟营长告状,说咱弟兄们在一块玩骰子的?” 堵她最上心的那人这时凶巴巴的又道。 此人名叫武浩,算是这新兵营中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了。 一个集体出现,也总会出现一些分层。有些人鹤立鸡群,显眼得很。武浩就是其中之一。这新兵营中最近出现了个大哥大,叫卫爽,训练时处处拔尖,如今已得不少人附庸讨好。而武浩是他同乡,被他称为二弟。 因这个缘故,连带着武浩也风云出名起来,平日里他会替卫爽做许多事,无人敢惹卫爽,自也无人敢惹武浩。 更何况,从这一月的训练成绩可以看出,武浩自身实力也在中上。今儿的赌局,就是他挑起来玩的。 时非晚此时听到这句,明了:原来是为了被人告状参赌被罚的事?他们竟以为是自己告的状么? “浩哥,错不了!一定就是这臭小子,我都看见她今天去找营长了,还跟营长私聊了半天。” 时非晚还未回应,又一人走出来十分肯定的指着她道。 时非晚听到这,恍然。 她今天的确去寻过高飞。只不过她是去问他能不能给外边捎几封信出去,谁丫的有心思理会这些人赌不赌。 “他奶奶,老子就知道这怂货是个伪君子!难怪老子平日里怎么看他都看不顺眼。” “对,这小白脸就是个伪君子。平日里装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却满肚子坏心眼小九九,还不就是想得营长赏识讨好营长呢。还有——这怂货大半夜的还总是鬼鬼祟祟的跑出来,依我看一定趁着没人在打什么坏主意。说不定是北戎蛮子的细作呢!” 指责时非晚的还真不少,很快又一人嫌弃的看着她,道。 一个集体,有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有默默无闻中规中矩让人记不住名字的,还有个别……是那孤僻独行实在奇葩的。 经过一个月的新兵生活,其他的新兵们显然将时非晚划分到了这第三类分类里。 时非晚没有出类拔萃,却也不是默默无闻。相反,很多人都知道她“石狗子”的名字。最大的原因,则是得归功于沐熙。 这沐熙热门呀,得人心啊,朋友广啊,混得开啊,这不,明显对沐熙有敌意的时非晚,便同时也让许多人注意到了。 而且她还有太多奇怪的点,譬如:气质很奇特,总跟世界有一股格格不入之感,清冷孤僻,开口说话时似个文雅读过书的。可偏偏过去又是个贱籍,还有那么一个下等人的名字:“石狗子”! 而且一个最怪异让人议论的地方是—— 她从来不跟大伙一起洗澡! 这么怪癖的习惯,一传开,多容易记住! 不过奇葩……也有讨喜的,不讨喜的,或让人觉得无所谓的。 而时非晚心底很明白:自己绝对不算讨喜的那员。 没办法,除去训练时间外,一块儿洗澡是大伙儿交流的好机会了。她却没有参与过。再就是吃饭了,可吃饭时一群男人聊天的话题,绝大多数时候竟然都是关于女人的。 开黄,腔,说女人的奶,子有多嫩多好揉,村里的翠花一双腿又白又细,某楼里新来的头牌那方面功夫有多好,还有新娶的媳妇洞房夜有多害羞之类的,这些竟都是最最热门的话题。 时非晚以前虽也当过兵,混过男人堆,可她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上校级了,没几人敢在她面前说得那么随意。 她虽见惯不惯,可参与其中却是不可能的。 于是共同话题基本也没了,大伙瞧她这正经样子又还觉得她作,装,虚伪,无趣等等之类的,便也不怎么与她交流,甚至反感她这种“正经”。 除却这,剩下的就是训练时间了。 时非晚的训练成绩都只是中等。 没办法,这一直都是体能训练。她是女子,又养在深闺,就算很会打架,凭的也速来是身手的灵活性。 譬如与男人交手时时非晚会利用他们的穴道脉络等等,从来不是用的蛮力。 体能方面,一直是她的弱点。 因此在这一月加强体能的训练中,时非晚很一般的训练成绩也不会得到多少人正眼。 总而言之,她反正是不讨人喜的! 除此之外,时非晚还有一个让许多人最最看不顺眼的点,就是—— 偶尔有一些短暂的放松闲工夫时,她多也是利用这时间在训练。 别人聊天,她自己训练,那么一副默默无闻努力上进的模样,有几次还被营长瞧见了夸过几次。 营长夸人时,还偏偏会搬出“学学人家石狗子”这类的话来顺道训斥他们一番。 譬如今儿,营长发现他们参赌训斥他们时,就对他们说:“都学学石狗子,她又努力又从来不触犯律纪!” 就这,不引人反感才怪了去了! 偏巧今儿有人告密,又有人瞧见时非晚去找过营长。于是大伙的怀疑对象第一时间确定在了她身上。且大多数人都在心底想:绝对是她错不了! “让开,无心奉陪。” 时非晚听到一堆人的指责跟嘲笑声,目光却是只放在了拦在自己身前的一只手上。她也不解释,她知解释这群人也不会信。 “让个毛——” 武浩立马回。 “嘶……” 只这声过后,他忽觉手被一只手抓住,而后手一麻,竟是不自觉的垂了下来。 武浩一怔,等回过神时,却是已见时非晚得了机会正继续往前走去。 “妈的!弱鸡,想逃,没门!” 武浩胸腔中登时一股怒意升起,只觉方才因大意让时非晚跑了出去实是丢脸,于是立马想继续追上去。 只他才迈出了一步,忽地便听到了“砰”地一有什么东西坠落至地的声音。 武浩一怔,望向前,只见时非晚腰间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那似乎是一护身符,方才应是护身符上的红绳断掉了,自己掉落了下来。 而前方,那臭小子似乎立马就发现了,她步子一顿忙扭过了身来。 武浩一愣,接着,反应极为迅速的立马躬身捡起了那护身符。 他离得更近,因此没待时非晚得手,那枚平安符便已至了他手中。武浩一乐,一个退步忙闪了出去,接着笑盈盈的对时非晚道: “哟哟哟,瞧瞧这玉……女人的东西!弱、鸡还有这玩意在身上呢!难不成还有心上人呢。” 第259章他叫得出来爷爷吗 武浩新奇的打量着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枚很漂亮的平安符,符上还用漂亮的绳结拴着一块平滑的碧玉。玉质一看便不是上乘,却也干净透亮,很是精巧。 这地方都是一群粗糙汉子,便是身上挂有护身符的,却也不是这般搭配。而武浩手中的这枚,瞧那绳结,瞧那装护身符的方袋上的秀气绣纹,便知此绝对是女子之物。 这臭小子身上佩戴这玩意,要么就是个娘娘腔,要么,就是心上人赠的了。 “呀……” 周遭不少人也发出了惊讶的声。 “这玩意不错,也借来给我戴戴。”另一人忙从武浩手中抢了去。 “乱拿什么,以后这是我的了。”武浩却立马又抢了回来。说话间,还挑衅的瞧了时非晚一眼。 因为,他此时发现,眼前的臭小子转过身来时,神情终于已不似之前那般无动了。 哟,莫不猜中了,真是心上人送的?终于恼了? “你最好还回来!” 时非晚终于指了步。 “浩哥,你瞧,这小白脸似乎生气了呢。”一人立马说道。 “难不成真是心上人送的?”武浩见此,乐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怂货竟然还有心上人。我猜一定是暗恋,就她这怂样,哪家的姑娘瞧得上她。” “那倒也不一定,总有那等肥头大耳的丑婆子,最喜她这等的小白脸了。” “哈哈哈哈……” 一枚平安符,瞬间便引发出了一阵激烈的哄笑议论,有一些甚至笑得一时忍不住竟直接跟白天一样大嗓门了。 武浩笑得最甚,一边笑还一边跟人说着石狗子这等软汉,怕就算是有姑娘脱光了他也会提不起力气使用。 “怎么,想要回去?” 武浩越说起这越觉得好笑,只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忽地竟见一只细小的手在他眼前摊开了。 武浩一怔。 那真的是一只很小的手,手指却颇为纤长,掌心虽有红红的茧子,可却实不似个习武的粗汉子,其形,实像是…… “我再问你一遍,还还是不还?” 武浩怔愣时,跟前又响起了一道沙沙的声音来。是近在眼前传来的。 武浩一抬头,便就瞧见了那只手的主人,对上了一双奇异到无法形容的眸子,那双眸出乎意料竟是毫无窘态,含着的竟是让他无法看懂的神色,而那眸中……那眸中正倒映着自己那……明显一怔的影子。 “怎么,想要回去?叫声爷爷就还给你。”武浩总觉得眼前这对峙有些奇异,眼前人的反应也实在有些不大如所料,只他一时也弄不清这种奇异感来源于哪,仍旧习惯性的用自己欺负人的架势回了一句。 “叫你娘的爷爷!” 然—— 若是时间能够倒流,武浩发誓,他绝对!绝对会先俯下身再乖乖的将东西还回去。 只,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耳边忽然钻入的一道突兀的沙沙声,让武浩身子一顿容颜一怔,同时,也让周围一群或笑或议论的人,笑意便那样的石化在了空中,满含讥讽的眸子也在此刻僵住、滞住、呆住……渐渐的,又在忽如其来的一声“砰”声响起时,而霎变成了满眼的惊愕,惊恐,之后便是—— 不可置信! 因为—— 武浩忽然飞了出去! 而方才那道“砰”声,就是他飞出来后砸落至地面的声音! 如此一砸,他却是连叫喊的机会也没有。因为一块厚厚的纱布,被紧随他而落的某名臭小子,一躬身便利落的塞进了他口中。 同时,他手中的那枚平安符被其主人抽了回去。那人嫌弃的拍了拍平安符似觉被玷污了似的,过后又慢条斯理的再往腰间一戴,再接着,一只足,漫不经心的,竟是—— 就那么慢悠悠的踩上了武浩的身体。 “叫爷爷!爷爷就放了你!” 接着,沙沙的声音再响。 “……”周遭瞬间满场静。 低头,瞧那地,天色很暗,只借着昏黄的月色仍是可以看清某一处地面的颜色变深了。那是血的颜色,方才那一砸,武浩牙齿哗啦啦落了好几颗,且肺似也有所损,嘴里直吐血。 可偏偏他还没法叫喊,因为某个臭小子往他嘴中塞布条的反应实是太快了。 军中不许斗殴,此乃大违律纪之事,显然这石狗子不仅打了人,他还是在极为理智的情况下打的! “你你你……” 傻眼了老半天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了的其他人,此时纷纷瞪着时非晚。其中一人指着他,想说什么却已是完全说不出话来,瞪大双眼,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大碗。 众人满眼愕。不仅是因为方才这被他们骂着怂货的石狗子竟敢对这新兵中武力第一的大哥大卫爽的二弟动手,更是因为……他方才那一瞬的动手过后此时此刻武浩的惨状! 武浩刚刚似乎竟—— 没有招架的能力! 竟……竟是没有招架住么? 所有人心一抖,已是纷纷开始回顾起方才那快到不可思议的一瞬—— 是武浩没有反应过来一时没防备吗?不然,那石狗子一拳下来他怎么会忽然往后直仰牙还直落,一脚踹去他身子便稳不住了呢? 可……可武浩乃自幼习武,在这军中训练成绩都是中上啊! 而此时…… “叫不叫爷爷?再不叫,废了你!” 众人只见那小白脸石狗子仍旧还是那小白脸,一副无害清淡的模样,可…… 可这人分明就是个地狱修罗啊!瞧瞧她眼下干的是人能干的事吗? 咯吱咯吱…… 他们竟是听到武浩似有肋骨被踩断了!且也不知多疼,他一个八尺高的大男儿此刻身子竟是直抽筋,眼泪鼻涕直落。 武浩也正不可置信的瞪着时非晚,眼神复杂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时非晚的脚越踩他身上咯吱咯吱的声音越响。 “住手,石狗子!” 实在有人看不下去了终于站了出来,“你塞住了他的嘴,他叫得出来爷爷吗?” 站出来说话的人是方才也嘲笑过时非晚的一员,只此时他语气里不仅没了讥意,反倒添了一抹畏,说得略有些小心翼翼。 “叫不出,就写个爷爷给爷爷看!”然石狗子不吃这一套。 “抽你丫的!军中不得斗殴,你丫疯了!赶紧给老子放手!” 武浩的弟兄们这下彻底耐不住了,纷纷朝时非晚冲出来也有朝她动手的架势。 这小子刚刚露的那一手虽已让人觉她底细不详,许不好欺。可这么多人怕她一个么? “行!放手!” 哪想似要打群架了时,这石狗子竟立马似好说话的应了下来。 她的脚,也终于在应声的这一刻,松了。 所有人松下了口气,心道:还怕事就好! 只…… 这口气还没完全悬下,砰—— 石狗子放是放了,可一脚忽然一勾,那武浩竟是又一次的,飞了出去。 “你——” 所有人屏住呼吸,这下眼瞪得更大了! 他们到底都有了一些习武常识,就眼前武浩这等骨伤,再这么高飞砸一次,等他落地时,就算不死,那也必残了! 石狗子那一句“不叫就废了你”,竟竟,是完全当真的! “你——” 许多人怒指时非晚之时,都已捂住了眼,生怕会看到武浩的什么惨状。 然—— “我去你妈的都他娘的在干啥!” 意外的,人体砸落地的声音接着却是未响,响起的,却是一道熟悉的叫骂声—— 声音正好来自于武浩刚被丢出去的方向。 所有人或睁眼,或抬眼,而后,他们便瞧见了一个火冒三丈,怀中还抱着武浩这个伤患往这边冲出来的军官—— 高飞,他们的营长! 要说起高飞,训兵一个月以来,绝对没有哪一个时刻,比此时此刻的他更恼过。本来今儿个做了个美梦,梦里的仙子都说要给他当媳妇了的,哪想就被一兔崽子的声音吵醒了,说是新兵营出了事,有人大半夜聚集不睡觉之类的。 高飞一听,火冒三丈便过来了。 可这一过来,高飞瞬间就飙升至火冒九丈了! 丫丫的这群兔崽子们在搞么的!空中飞兵吗?尼玛还是个伤兵! 靠竟然还打架了!且出手还如此之狠辣!这是哪个混账羔子!胆敢犯如此大的律纪! “营……营……营长……” “营长……” 高飞这一出现,聚众的人脸立马都拉垂至了地上,一个个忙往后退了几步。有几个立马想趁机溜走,只被高飞的目光扫到后心知此是没可能了,于是便乖乖的继续定在了原地。 不过,丧虽丧,也有一些人心底此时出现了庆幸来。 若换平时高飞自然不出现好。可方才……他要是不出现,武浩怕就没得救了!幸好!幸好! “王八羔子!爷爷的又是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在闹事!” 高飞抱着伤患一接近,这不,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哪群人……今儿这群人聚赌还被自己罚过呢。 他就知道,犯纪的永远是他们这批! “还塞布条,塞个尼玛布条,以为还能瞒得住吗?人要没了老子明儿能不知道吗?” 高飞此时一边靠近一边骂着。 第260章偷看洗澡窗上君子 众人闻声纷纷噤声,不敢在高飞头顶烈火之时吭上一句。 “你,带他去寻军医。” 高飞接着将武浩丢给了一个新兵。他知道那新兵跟武浩关系极好。新兵连忙应好。 甩下伤患后,高飞便怒冲冲的又吼道:“他妈的谁干的,给老子滚出来。” 有伤患,肯定就有攻击者,这已是不用问的事了。 “……” 众人继续噤声,只手却是齐刷刷的往时非晚的方向一指。 “尼玛!”高飞破口一声,刚要将那位打架斗殴的往死里骂,只这顺着人手指的方向一看,一句“尼玛”后便傻了下,接着后头的话一时半会儿竟是没有说出来。 石狗子! 石狗子,这个人高飞是知道的!今儿这小子还跑过来问他能不能给外捎信过。 营中新兵营不少,能让高飞脸熟的其实并不多。但石狗子是其中之一。原因无他,就是因这小子对自己足够狠。每次都是他自觉往死里操练自己。 虽然这小子成绩一般,可这给高飞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让他可以一开口就把这人提出来让人学习其严格刻苦的作风。 新兵训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以来犯纪的人跟事多了去了。那一个个名单上的犯纪项目,都是高飞亲自记录的。他就留意到这位石狗子,一月以来从没犯过纪。 像是今天,这一连好几个队的都混在一起找事。就这小子严格要求了一句硬是没有“同流合污”。这可让高飞对这小子更加高看一眼,还跟其他王八羔子说,多学学石狗子,他就从来不会犯纪! 可是眼下…… “你?”高飞的骂声成了一句惊疑,怀疑自己看错了。 “营长,我去负重跑步。” 结果那个叫石狗子的,忽然自己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说道。 而且,说完后,这石狗子就开始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高飞愣了下,“站住!” 石狗子立马站住。 高飞一脸懵,“丫你去负重跑个毛线步!” 石狗子转身,回:“我去领罚。” “……” 高飞差点吐血。 这下他完全明白了: 妈蛋!他丫的竟还真是这臭小子动的手! 尼玛!丫这臭小子现在竟是在主动承认错误准备去领罚! “我!日!”高飞一句破声,惊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手一指时非晚,气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你你你——” 他能不脸红吗? 他丫都觉得此时有人在狠狠扇他脸了! 打脸啊!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打脸的事! 要说起这一月以来,新兵犯纪的多,可哪曾有一件有今晚上这般严重过?这打架斗殴不是头一次,但打成这个程度的绝绝对对还是头一遭。 石狗子,哪里是从不犯纪!敢情是这位大爷闹起是事来只挑大的闹! “我!日!” 高飞又破口一声,胸腔中汹涌的各种喷薄的复杂情绪,这一时半会儿让他觉得只有这两个字能稍微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我!日!你——” 高飞死瞪了时非晚半天,终于,在好半晌过后缓过来了一些,接着立马便大骂道: “跑毛的步!你丫犯这么大的事以为只是罚个负重吗?” 高飞一边骂,一边在心底奇怪。 刚他只顾着生气去了。而这会缓过来了一些才觉得这事有些怪异之处。武浩那小子他也知,身手颇佳,那么就眼前这臭小子,能把他打成那样吗?而且他自己似乎毫发无损。 石狗子抬头,这时回道:“营长要罚什么?” 高飞哪想这臭小子竟会是一副静静的模样,登时想把眼前这人撕碎的心情都有,那些奇怪的疑惑点也暂时没心思想了,忙道,“他要是挂了,你也活不了!老子直接打死你!” “他不会,只是重伤,治得好。”结果石狗子又说。 “治得好个屁!我看他挂定了。” “营长且放心,我下的手,他治得好。”结果石狗子又回。 他下的手,他断骨断的都是节节处,大夫若是有点本事是能给他接骨的。当时武浩那么疼,是因为他踩着了他的一些穴道处罢了。 至于让他死或说废了他—— 这都是吓唬人了罢了!最起码现在这群人,就都以为她当时说彻底废了武浩是当真的了。他们还以为武浩只是命好得高飞相救。 殊不知她将人那么狠的丢出去,就是因看到了高飞,知他过来了。如此,她那一举,看起来狠辣无情似不给武浩留活路,这便可以让人再不敢轻易惹她。 世间人向来这般,欺软怕硬。 当然,她如此,倒也不是真因为不敢真下手。而是她还得在这军营里待下去。武浩若真废了或死了,她怕是也没办法继续留这里了。所以,分寸也得把握。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能将人打成那个样?”高飞简直弄不清这臭小子的脑回路了。 “既如此,营长可以等先确定武浩伤情,再下罚。”时非晚道。 军中打架斗殴的惩罚肯定是需要分等级的。这打死人打重伤,跟打轻伤,受罚的严重性肯定不一样。 “你丫这么聪明怎么还往人嘴里塞布条!”高飞一听这臭小子还给自己做建议,更是气呼呼的忙讽刺道。 “……”石狗子这下不吭声了。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塞布条让武浩不叫也瞒不住,高飞今天不发现第二天也会发现。 可她原本就没打算隐瞒。塞布条只是想拖到高飞第二天才知罢了。 这样,最起码她的罚第二天才会到。今儿她还能美美睡上下半夜。 不过,这人提前来了,睡……肯定是没办法了的。 “滚!负重一百,先滚去跑上一百圈。” 果然,今儿是睡不成了,高飞最终果然蹦出了一句。 “是。”石狗子立马转身。 “给老子记着,明儿老子确定伤势后再加罚!明儿军棍打死你!” 高飞则忙在石狗子后头加了一句。 负重罚跑步这还只是暂时的罢了。武浩若是死了废了或重伤到了一定的程度,明儿等待时非晚的,必还有更重的惩罚。 至于今晚…… 时非晚暂时还只是被打发去跑步了。而高飞训完了石狗子,接着又开始向其他人了解起情况来。 最终的结果是—— 聚这的所有人,都被罚了! 时非晚固然犯了大纪,但这些人也好不到哪去。最终,所有人,又被罚去每位负重跑五十圈了。 …… 时非晚跑完一百圈过后,天已至最深时。这会儿,练兵场已经没有别的人了。其他人虽也被罚了,可她的惩罚力度是翻倍的。因此跑完时,其他人早就已经散了。 时非晚浑身已湿透,再一次汗涔涔的了。她又疲又困,只过后却没急着睡。轻步回房后取了一套干净的里衣,便再次往澡堂方向走去。 她一身汗,肯定是需要再洗洗的 只时非晚却也不后悔自己今儿动手了。认罚是一回事,可忍不了的,那便不忍便又是另一回事。 澡堂中这会儿早已经没人了。时非晚检查了一番后便退去了衣服。累了一天,这会算是难得的珍贵放松时间。若放在别的场合,时非晚必是要慢悠悠的享受一番的。但在这地盘她从来不敢松懈,于是速度飞快的淋了下后便要穿衣服。只手握上衣服的那一刻,时非晚动作却是忽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眸一沉,动作迅速的将里衣往身上一套,而后飞快的后退闪了几步。 而头顶,几根被带了内劲被射出的木枝哗啦啦落了下来。 方才她若不闪,这木枝,必然击在她身上。 时非晚心一紧,头一抬,眸中一抹戾色一涌。手却是飞快的掀开了小隔间的帘子, 而后,她便见隔间外头,一栓窗户之上,沐熙竟正懒洋洋的靠在上头。手中还拿着一弹弓跟一些还没完全射完的木枝。 这是一十分大的澡堂,外是有着门的。而大澡堂内,可以容纳许多人,而且,其实是分了隔间的。只这隔间的立板并不算高,并未至墙顶。且隔间并没有门,只挂着一随手就能拉开的帘子。 所以,就算有隔间,时非晚也没办法跟所有人一起来这地方。 但单独时,因着每次大澡堂的总门是被她关上了的,理论上说倒也还算是安全的。 然而此时—— “你做什么?” 时非晚定步,抬眸,看向了那窗台上的人。 她是关了外门的。只却实未想到,有人这么无聊的竟来做起了这“窗上君子”。 显然,方才的木枝,就是这“窗上君子”射来的。 澡房小隔间立板未连至天花板,头顶是空的。自然,是能够将东西从上头直接射进去的。 “你说呢?”沐熙朝她看了过来。 “偷看我洗澡么?”时非晚恶寒的丢下一句,“原来是个断袖!” “别来这套!”谁想沐熙也不怒,直接回道:“我为何来这,你不是心知肚明?” “怎么,你想要答案?”时非晚当然知。 总有一批人是好奇心重的。她每天晚上都等人散了悄悄过来。一个房里的其他人或许还没感觉到。可沐熙怕是早就有留意了。 第261章似乎被发现身份了 “你说呢?” 沐熙低眸看着时非晚,人已自窗台上飞了下来落至了她前头两步之外,“你深更半夜出来,就为了这个?” 他知道时非晚总半夜出来是一回事,却不知她每次出来都是做什么的,且只怕是没人想着她出来只是为了沐浴之类。是个有着正常罗辑思维的,都会想着这臭小子鬼鬼祟祟出来必是在暗中进行着什么隐秘事。 怀疑她是北戎细作都还算是合理的, 沐熙之前是有觉得时非晚行为相当诡异,只他还绝对没想到这一查,竟发现能诡异到这种程度—— 洗澡? 这算什么破事! 他敢肯定这绝对不是石狗子受罚过后的此刻恰好碰到了没人之时。 因这不是他第一次偷偷跟出来了!只之前他从未爬过窗台靠近她进来瞧过什么。 而每次,她都跟此时一样外门紧闭。 平时,其他人没人关过这栓门? 他今儿不知怎么的,实在忍不住了! 忍不住到这种爬窗的无耻行径都做了。只本想着会瞧见这人在里边做什么秘密事。谁想一直只听到了冲凉的水声。 “沐兄真是好笑,进这地方难不成还能做别的?” 时非晚瞧着相当淡定,似乎毫不介意他的到来。只随意又回了这句,她便不想再跟沐熙多言,直接绕过他便要走开。 “站住!”沐熙伸手一拦。 “沐兄若还没受够罚找别人去!” “石兄躲躲藏藏的,今日躲得了,明日避得了么?”沐熙却道:“石兄身手不凡,跑开容易,但打发我,怕是没那么容易。” 时非晚眸子一顿,闻声脚步定在了原地。 过后,她缓声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 沐熙一怔。 接着,他忽然便感觉自己伸出去拦人的手被石狗子猛地抓了住。沐熙一愕,又道:“你这是做何?” “你不是要答案么?我给你答案。” 时非晚道。说罢,唇角竟是微微一勾,露出了一十分猥琐变态的笑容,一低头,唇竟就…… 那么轻轻的,贴了沐熙的手一下。 “……” 沐熙瞬间石化。 “因为,我喜欢男人,而且,我要比其他断,袖更过一些,我……见不得男人的身子。否则……” 时非晚紧抓着沐熙的手,道。 “……” 嘶…… 晴天霹雳! 沐熙的手几乎是瞬间便抽了回来,眸瞬间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时非晚,“你你你……” “在床板上让你不得越界,可是为了你好,否则沐兄如此俊秀,我怕是没那么容易管住自己。不过,沐兄若是愿意……” 时非晚一边说,一边朝着沐熙走近。 沐熙却忙往后退了几步,似想远离时非晚,手则立马狠狠在身上擦拭了起来,似想擦掉什么让他觉得恶心反胃的脏东西般: “变态!” 时非晚见他如此,似乎十分伤心,又道:“罢罢,反正我是惹不起事了。疲了咯!回去睡咯!” 说罢,这才转身,继续往外走去。 她当然是故意演这一幕的。 沐熙说得对,她今夜躲开容易,可他的好奇心若不除以后迟早还得生事。所以时非晚得想个法子让这小子彻底远离自己别再盯着了。 于是,方才她索性就给了他一个理由。 大楚断,袖并不少,她本来就一副“小白脸”的娇瘦模样,说自己是个断,袖也不是那么不合理。再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因此除这之外她再给自己安排一个夸张的变态人设,也同样没办法让人直接说不信服。 就算沐熙只是半信半疑,也会因为被这“半信”恶心到而不再敢接近她了的。 时非晚心底暗想着。而事实上,她提步,果然没再听到后头人再追上来。 此时的沐熙目光石化,已快步朝着水缸走了去。他得狠狠的洗个手,沐熙甚至觉得,此刻胃里都在翻滚了。 只…… 许是时非晚今儿运势实不怎么好。那才准备洗手的沐熙,某一个瞬间忽然又停下了脚步来,眸子一定,眼中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忽然涌了出来。 再接着,他一个转身,身子一跃,竟就再次朝着前方时非晚的方向飞了去: “石兄这么急做什么!我看天色也不早了,索性别睡了!” 他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 而时非晚,在这时身子忽地往后一闪。因她感觉到后头又有木枝射投了过来。 “石兄好身手!” 闪过的当下,时非晚耳边传入了沐熙的声音。她略一怔,紧接着就感觉有拳风迎耳扫来。 时非晚一偏脑袋,瞬间再闪。只那拳风也跟着一转向,竟就又朝向了自己面门: “今夜见石兄身手似乎极为不凡,实想请教一二。” 沐熙道。说话时拳头还未停。 “你有病找别人发去!”时非晚怒了! 这人怎么回事!刚才那一副觉自己恶心的模样怎还敢跟自己动手! 尼玛的!大半夜的被罚了那么久这丫还不困么? 时非晚两只眼睛都在打转。没好好得到休息睡觉的她被沐熙拳头缠着,那股子恼意一升,便又紧接着升出了想将眼前人揍得爹娘不认的冲动来。 于是,几拳接连着也挥了出去,以示还击。 同在营中,她也不怕被沐熙看出深浅来。 她这一出手,沐熙眼底的愕然却是愈来愈甚。 他的确是是来试这石狗子的身手深浅的。之前她朝武浩的招式他看清了一些,简单利落得不可思议。他当时就觉得心惊心愕,心底开始揣摩起若自己是武浩能不能招架得住那样的出招。 同时,他还开始揣摩起了这人的真正深浅来。 而眼下…… 沐熙的愕然有增无减。之前武浩的惨状,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心底都有想过,或许只是石狗子出手太防不胜防,武浩一时不查没防备所致。可沐熙这会却可以断定答案了: 绝不是!武浩不可能是对手!他尚且打不过自己! 而自己—— 则不是眼前人的对手! 只这招式…… 沐熙莫名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感。 当然……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因他发现,石狗子的出招招招狠戾,她那哪里叫切磋啊,她直接就上升到了“斗殴”级完全是要自己好看的架势。 天爷的!是谁说这臭小子是怂货怕犯纪来着?这丫分明是个犯纪状元! “噗……” 被石狗子一拳击中肺腑,沐熙感觉嘴里都有腥甜味涌出时,心底已生出了强烈的悔意来。他错了,不该招惹这人的,只眼下……还能收手吗? “切磋,不是斗殴,你懂么?到此为止!” 沐熙一边退,一边丝毫不觉得丢脸的丢下了这句。 “怂货!” 结果,他就被石狗子骂了句。 而且,出乎意料的,他原只以为自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一句,竟真起了作用似的,石狗子手竟还真的忽收了回去。 时非晚是没办法不收手。沐熙刚中的她的那拳导致肺腑受的伤已绝对不轻了,再打下去闹出人命来或是让这人起不了床,这地方也就容不了自己了。 罢!反正这伤也有得这人受了,揍一顿就溜,没准这人因为伤重明儿挨不过操练,自己就猝死挂掉了。 想着,时非晚收回手的当下就立马要离开。 “我去你奶奶的,就你不是怂货!” 结果…… 砰…… 门口处就在这时,惊起一道突兀到跟鬼叫似的骂声来。 那真真才叫突如其来啊!而且随之出现在门口的那身体,被那昏暗的月光一照,那真才叫阴森如鬼魅啊! “……” 原打了一架身子不见半分不稳的时非晚,在这一惊叫的冲击之下,身子瞬间一个踉跄就往前栽了去。 她本就跑得太多身体的疲倦程度已至顶级了,站着脑子都似乎睡觉去了便没多少心思放在外的,而这地方地上又全是水本就很滑了,再加上这惊声不可思议的突兀性,以及—— 声音主人身份为她顶级上司的特殊性。 时非晚铺天盖地的,滑倒了! “你们这两个王八羔子,还没受够罚是吧!” 门口的骂声,连接着又起。 这正是高飞的声音!是的,运气跌到了谷底,高飞不知怎么的又在这时出现了,且此时正跟鬼魅似的立在那门口。 方才发现里边又有人打架,他一边骂,还一边就捡起一颗石头朝里砸了去,想狠狠砸死那两王八羔子。 结果这气过头了天又太黑了有失平日水准,这石头没砸中人直接落了地,小石子一滚—— 高飞就隐约瞧见其中某个人踩中石头一声哼登时往后头仰天栽倒。 再接着—— 他就瞧见那二人此时此刻都在地上了!一个仰天睡地,一个头朝下,身子直接栽在了那仰天的人身上。 一个是踩中石子外加惊吓后仰滑倒的,一个则是纯粹因惊吓加地滑跟‘一分清醒九分站着睡觉’而滑倒的。 总而言之,此时此状,惨不忍睹! “都给老子起来!” 高飞往里走去,破口又骂。 “……” 里头,本来也因这声处于惊吓中的沐熙,此时却几乎没再听到高飞的声音似的,只是抬眸,眼底翻滚着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惊涛骇浪,正静盯着栽在他身上的另一人…… 第262章女儿身秘密被揭穿 “你——” 沐熙看着时非晚,似忽然想说些什么。 “你什么你,起来。” 上头,时非晚遭此变故神情却如常淡定,只怔了一瞬。听到下头沐熙语气怪异的这声“你”,她便忙回了句,接着,利落的起了身去。 一起身,时非晚便乖乖的站好了,目光十分谦虚的看向了那刚走近来的高飞。 “营长。”时非晚敛下眸,忽道。 高飞此时暂未理她,只恶狠狠的瞅向了沐熙,“怎么,魔怔了?还不起来干啥呢?水里有糖啊!” 高飞肯定,他手里若是有鞭子,非一鞭子朝地上这人狠抽去不可:丫竟敢无视他! “……”时非晚闻声,往地上沐熙的方向落去一眼,收回时眼眸又低了低,掩过了眼底一模稍纵即逝的异色。 “啊,营长。”沐熙这时终于从魔怔中回过了神来,这下,一个瞬间便站了起来,也乖乖的跟着时非晚并排站好。 “又是你!” 高飞这时才看清了二人的模样。这一瞧见时非晚,那火气更甚了,“我!草!你这臭小子……” “营长,我们刚刚是在切磋。”时非晚忙在高飞骂人之前回道。 “你当老子瞎了是不是?就你们刚那样像在切磋?” “营长……” “臭小子还敢嘴硬!” “营长,真是在切磋。”结果沐熙也道。 这斗殴是他先挑起来的。他就算受伤也最好自己偷偷治,否则还得受罚加重内伤。 “两羔子还嘴硬是吧!老子我什么兵没见过能被这么糊弄过去?”高飞越说越气,道:“你们两个现在就滚回房去。从明天起,你俩夜里就去娘子关外站岗守关去!” “站岗守关?”时非晚眉一挑。 “不是不喜睡觉么?那就别把力气用在斗殴上!”高飞瞪着时非晚,“尤其你这臭小子,明儿武浩伤势出来军棍赏下来,要打不死你你小子就去站上一个月!” 高飞还没有忘记时非晚之前的惩戒还没完全。武浩伤势若重时非晚肯定还得被赏军棍。也就是说时非晚明儿就算不被军棍打死,过后也得去娘子关站岗守关。 这对新兵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大惩戒了! 挨军棍,那也充其量只是点皮肉伤。只要打不死看看军医修养下总能好。 可去娘子关站岗……如今形势之下,若运气不好这可是要命的活儿! 正如一个月前许多人所料的那样,济州在潞州之后,也失守了。过后北戎便又直接穿过济州,直攻向了金州东面的洛州。 洛州不比潞州城。洛州城窄不深,城防实在一般。再加上洛州北部地广开阔少山,于北戎人来说实算得上一处好打的城池。 北戎军马以骑兵著称。而大楚缺战马,半数战马由南边邻国买入,加上大楚人多不擅骑术,骑兵速来难与北戎相抗衡。而开阔少山之地则最适合发挥出北戎蛮子铁骑之力,北戎蛮子一入洛州,便如鱼入了海里,铁骑踏过之处布兵人数本就更少的大楚军队实难抗衡。 更何况,那洛州州守是个出了名的废物。 所以,如今大楚这北边,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已连失了潞州、济州、洛州三城。 而时非晚如今所在的这金州:北接潞州,东临洛州,实在太可能是北戎蛮子下一个要攻的城池了。 如今大多数人已在推测: 呼延炅下一个要打的城池,应就是金州!且他应会从北边,东边两面发兵。如此,两支队伍在金州云集之时,便可对金州形成东北两面夹击之势,夺走金州指日可待。 至于娘子关…… 娘子关是北戎军马穿过潞州,要通往金州的必经之地。呼延炅若要从北进攻金州,北戎军队必要先过娘子关。 因此,如今金州三成兵马被布在娘子关口,严守严防。 而娘子关外,更是隔百米便安排上了站岗的哨兵,便于在北戎蛮子要入关之时先一步察觉放出警示,同时,也有对入关人员严格把关的职责。除了哨兵之外,有不少的斥候也集中在了娘子关外视察打探。(斥候:古代侦查敌情的侦察兵) 总而言之,娘子关外站岗的守兵,越接近北边的,便越可能成为北戎蛮子南下娘子关时,挥刀斩下的第一个亡魂。就算不是第一个,绝大可能也会是第一批。 如今北戎军马已经修整了一些时日了,呼延炅下一个目标若是金州,那么,领兵南下娘子关就是近期随时可能发生的事了。那么这个时候前往娘子关外站岗,绝对是拿命玩的一活儿! 这高飞说的守上一个月……其实还能不能有一个月守,如今都还未卜。 “听到了么?”高飞这时问。 其实,朝廷如今的偏重点放在了新兵之上。新兵们是大楚的未来,如今还处在训练期,最前线最可能要命的活,不到逼不得已是暂不会用上新兵的。 所以,高飞这真称得上是重惩了! “……” 高飞一边问,一边心底暗想:杀鸡儆猴! 若让其他崽子知这两人在这个时期就被遣去娘子关外了,必是不再敢轻易生事了的。 至于这二位……他得让他们知道厉害,这军中,绝不是来玩的! “好,营长!” 高飞正想着,忽见其中一人抬起头来应了声,接着那人道:“既如此,营长我便先回房了。” 语气轻飘飘的,似乎被派去娘子关外站岗是什么吃饭喝水的小事般。 “营长,行,我也先回房了。” 接着,另一人也回。语气跟前一位如出一辙,比之之前罚负重时还要轻松。 高飞愕。 “你……你们……” 只等他回过神来时,那两人早已经在十步之外了…… 靠!这两臭小子到底有没有听到! …… 去守娘子关,时非晚跟沐熙当然听到了。只二人回房途中,还真跟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一前一后安静的走着,只离开高飞视野后,二人间的气氛便莫名添了几分诡异。总之,反常。 静谧中,二人的脚步放得都有些慢,且两双眸子再无浊色,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此时竟都已没了倦意。 但似乎,又都添上了别的心事。 “明天要去娘子关外,你不怕死吗?” 时非晚走在前头,行了一段路程后,她便听得走在后头的沐熙出了声。 “现在若就怕了,那以后也别再当兵了。”时非晚回。她知沐熙是在跟自己说话。 死她当然怕。只选择这条路,誓必意味着要以命为博。 实话,高飞让她去娘子关外的要求,她甚至不觉得是个惩罚。 迟早得与北戎人血拼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那么是不是早一点面临大危险的可能又有什么所谓。 再者,此虽是险,其实于新兵来说也是机遇。 新兵经验不足,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被委以多大任。时非晚来这的混杂目的,必就意味着她野心不能小了去。一个小士兵做不了多大的事报不了几分仇,一个小士兵回京后也仍旧不会有与郡主抗衡的实力。 只是若就循规蹈矩的混在新兵营中,要想有些功绩,三五年真还不算长。 所以,在时非晚看来,有任务,是比没任务要好的,且任务危险,若能从中活下来则愈能在之后得到信任重用。 当然,前提是得能在不做逃兵的情况下,多杀几个蛮子,而且还能平安活下来! 时非晚不是有自信自己一定能做到。但反正是早是晚她都是得面临这样的处境的,现在若就怕了,以后怎么办。 “此次算是我连累你了。” 沐熙抬起头,闻声,又道。 “……”时非晚脚步忽然定了定。 沐熙这时直接走到了她旁边,侧过头,看向了她的脸,也随之一起停下了步,忽道:“你怎么不急着躲开我了?” 他似笑非笑,说话间目光往时非晚身上一扫,落在了她宽宽的衣服上:“看来,不是我的错觉了。” 时非晚当然想躲开这人不愿与之交流。可她现在,偏偏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 是的! 或许是霉星直接降在了她头顶吧!刚在澡堂中,那一栽,那一趴……时非晚可以从眼前人当时的神情肯定:他绝对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女儿身的秘密! 若是往常,时非晚洗完过后是得在身上先绑上她自制的硬胸材料,再穿衣服的。 可当时木枝飞入,她知外头有人,隔间又没有门,她只得匆匆忙忙先套了一层衣服,里边根本来不及伪装。 原,大晚上的,衣服宽厚,沐熙绝对是看不出什么的。可偏偏来了那么狗血又突兀的一栽。她当时整个人在他身上趴了那么一瞬。其实也只是那么一瞬,一瞬过后她反应便很快的用手撑起了地 那么短暂的一瞬,原她还想着沐熙应不会发现什么的。谁曾想那一瞬过后,她就瞧见他神情全变了…… 当时,时非晚知:他发现了! 时非晚此时的心事便是有关于此的。躲开这人容易,可现在,她得想法子让他保守秘密。 第263章好了就依你了姑娘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吗?你若没什么要说,我可就走咯。” 沐熙瞧着时非晚,似笑非笑的又说了句。 言罢,他懒洋洋的拖着后脑,往前走去。 “站住!”时非晚看向前方。 沐熙一笑,立马停下脚步回过了身来。 “你欲如何?”时非晚问。 “这话当我问你才对,石兄混迹在这不该你混的地方,欲如何?”沐熙咧着一抹笑,视线开始自上而下打量起时非晚来。目光落至她身前时,他倒是很快又移了开去,只脑海中却自发的重映起了之前的那一瞬:那么软到不可思议的身子,她闪得再快,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差异来! 只是…… “石……” 沐熙本还想说些什么,只忽地,一道寒光猛然闪入了眼。沐熙一滞,登时往后退去。只却已来不及了,他的手被一只手猛地拽了住,胳膊被狠狠一扣,他手上一疼,再接着,便感觉脖子上抵上了冷冰冰的东西。 “我可以杀了你。”时非晚抬眸,道。 “哦?那姑娘准备如何脱身?”沐熙低眸瞧了一眼脖子上的短刀,竟反倒笑了,称呼也换成了“姑娘”。 “近期因劳累过度,猝死者不少。沐兄你连日苦练一月有余,今儿又被连续罚了两次,只要你死状非器物所伤,说你乃为猝死,军中诸人大抵是会信的,且军中也不会为一个贱籍细查。更何况,他们也分不出心来细查。”时非晚回。 “这么说来,姑娘有法子让我死状如猝死了。”沐熙问。 “自然。”时非晚说:“你以为我来这,一点防备都没有吗?” 她的确能做到。来这之前她便有想过,若被什么人发现了女子身当如何。因此来前便去买过禁忌的毒药,死状能让人跟猝死无异。若不细验尸,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军中操兵本就严格,因疲而亡这一月以来并不是没有例子。 当然,那药也不能防所有情况,只她当时想着有总比没有来得好,因此备了一些。 包括洗澡这块,她还想过若被人怀疑得严重了,她后续干脆就把“断袖加变态”,或者“觉得屈辱怕被看的阉狗”人设,选择其中之一,直接坐实了。 “那你为何现在还没动手?”沐熙闻言,又问。只脸上笑意却没了。 “你若能守口如瓶,我不必如此。”时非晚回:“我又不是杀人狂魔,” “但你杀了更保险。”沐熙回。 “如今大楚臣民本应共进退,驱敌寇。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个人杀蛮子,大楚便多一分胜算。你是来当兵的,而我,我来这也并非过来玩闹的,不会轻易折损能杀蛮子的自己人。我更盼着你在战场上死!” 时非晚坦言。这是她的真心话,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就是她还答应过徐凯。 “但你对那武浩……” “我说了,他能治好,废不了。只要他是来当兵的,我暂便不会折损他杀蛮子的能力。要死,他也得多杀几个蛮子再死!”时非晚回。 只她眸中杀气却又骤然一浓,“不过,我现虽不想杀人,却不代表我一定不能杀人!更何况……” 更何况,这个人,是他沐熙!如果不是这些原因,不用等他发现自己的秘密,第一天她怕就已经对这人动手了! “更何况如何?”沐熙问。 时非晚却没说了,只问:“沐兄,你可是听明白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你说呢?” 沐熙闻言,眸光在她紧扣自己胳膊的手上落了一眼,不答,反倒莫名其妙的来了句:“你这般,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时非晚一懵。 “行了,不就是少说几句话吗,你实不必如此,我要说方才就对营长说了。”沐熙这会忽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唇角又添上了笑意,另一只手抬起敲敲脖子上的短刀,道:“好了,就依你了,可以放开了吧。” “怎么能放?你说依我就信么?”时非晚立马回,只她总觉得眼前人的语气有些莫名其妙的反常。 “我之前犯过一大错,无人知晓,我自写一认罪书,画押盖章签字,你拿走。我若没保守秘密,你便也把那认罪书拿出来,置我于死地,如何?”沐熙只好又道。 “好。”时非晚这才将人松了开。只心底暗疑:认罪书?她只知他是个纨绔子弟,难道在京都时除了算计自己的那些,他还犯过别的什么能被判死的错吗? 沐熙也没急着解释。一脱身便立马从身上撕了一布条出来,手一咬,竟哗啦啦的还真写下了一份血色认罪书来,又拿出一章子盖上再加签字画押之类的,递给了时非晚。 时非晚一看,愣了愣。 京都给事中文大人曾丧了一位公子,时非晚之前在京都就有过耳闻,据闻那人是落水而亡,文大人运势实在不佳。 而沐熙这认罪书上,便写了此事。他先是直述了自己过去的身份,后又详细说了那文公子其实乃为他下手。动机,则是那文公子算计欲轻薄天成郡主且还差点成功,他一时气不过所致。 文大人乃为朝廷重臣,此书一上告,沐熙必是要偿命的。 “怎样,这足够了吧?”沐熙看着时非晚。 “够了。”时非晚将书一收,应了声,神情未有变化且对此书也没有什么疑问。应完后,她像是觉得完事了般直接往前走去。 沐熙见此,眸中敛过一抹异光,竟立马也跟了上去,伸手再次将人一拦。 “你还有事?”时非晚冷冰冰挑眸。 “你是个女子,怎么能来这样的地方,怎么能……” 只沐熙话还没问完,时非晚已经扒开了他的手,没理会,几步便远了去…… …… 新兵驻军营地,此刻,高飞回到了某处营房中。 “可去问过了?” 营房中,床榻旁,坐着一名年过六旬的老伯。 “没有。”高飞答。 “怎么没去问呢?你刚不是出去了吗?怎么,他已经受完罚回营房了么?”老伯忙问。 高飞满头顶的都是火,道:“常太医,你是不知道那臭小子有多野,算是我看错了。玛德,还以为是个好训听话的。” 高飞一边说,一边说起了刚刚的事:“方才常太医让我去问他,从哪里学的这等折骨的本事,我这去了,倒也瞧见了他,只那臭小子那会竟又在跟人打架,且出手招招狠戾,我气得不行,也没问了,省得让那臭小子神气。” “啊?怎么又打架了?他可是又将人给折骨了?”老伯问。 “那倒是没有。” 高飞摇摇头,看向那老伯,道:“常太医,他是真的还没废?” 高飞说话时手指了指那床榻。床榻上躺着的,正是那武浩无疑。只他这会已经昏了过去。 “没废,很容易接好治好,看着惨,以及绝痛而已。不然,我能说这下手人对这人体脉络之精堪称奇,让你去问问他这整人手法哪儿学来的呢。能让人痛成这样而不废,倒也是个又机灵又有心的,既能宣泄,又不会折损军中之人。” 老伯回道。 原来刚刚高飞出去,是受了他的授意特意去寻时非晚的。 时非晚受罚时高飞途中来看过这武浩了。本是想看这臭小子死没死废没废的,谁想给他医治的常太医却告诉他,他这伤看着挺痛不欲生的,实际上比一些皮肉伤还好治,就是得多受一些苦痛罢了,但废不了,能治能好。 高飞当时就惊着了,那会才明白那臭小子之前所言非虚。 常太医却是由此对那臭小子的折骨跟点穴手法产生了兴趣,方才就特意让他去问问那人师承何处之类。 高飞心底想着那臭小子受完罚必然会去冲个水的,这便去了澡堂,之后,就瞧见了那样一幕。他当时那个火啊,一惩罚下来,正事也没心思跟那人提了便又回了来。 “他又打架,那不是又得受罚了?”老伯闻言也不怪,只又提到了那石狗子。 “是啊,我罚她跟另外一臭小子明儿去娘子关外站岗。” “这……”老伯一愣。 高飞一见常太医忽然皱眉,立马说道:“太医放心,他俩成不了什么气候。一个是个被贬为贱籍的纨绔公子,擅长的也就吃喝嫖赌那档子事,另一个,石狗子,平日里倒是刻苦上进,可她性子孤僻成那样竟都不跟任何人结交,必是个不知变通古板不识人事的,必也非能才。 这二人,要实在命不好真折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倒是那卫爽,太医可得好好瞧瞧,我看是个能才。” 常太医闻言,道:“劳烦营长了。新兵营中将来若能出能才,营长也算是功不可没,为君解了忧。” 高飞一听,忙道:“太医放心。皇上特意派常太医前来军中,我高飞不是不知这用意。 如今皇上时常被太后压着。这北方各地的守军,未必都心忠于皇上。如今北方战起,北方各地开始编制新兵。太后虎视眈眈,皇上说什么,也要防新编的新兵军队被太后所掌。 只如今朝堂,皇上无几个信任的能将能用。剩下的多乃太后的人,皇上要想自己牢牢握住新兵兵权,便必然不能让太后的人上位。皇上如今,需在这新兵营中,栽培只衷于他的自己人。” 第264章给世子爷捎一封信 “唉!”常太医闻言长叹了口气,道:“皇上如今……实在难啊!要从新人中挑起,挑个干干净净又有将才的,哪有那么容易。” “唉。”高飞也随之叹了口气,“是难啊!” 他虽远再北边,却也知万岁爷的难处。 如今军中旧臣大多都涉猎进了党争之中。皇上要牢牢掌控住新兵,就得扶自己的人上位掌新兵。 可如今能用的旧将,要么就是太后的人,要么就难挑如此大任,再不然,就是一些背景不详,不知是否被太后笼络的人。总之清白干净者太少。 再剩下的自己人,也多散在别的岗位上。 而新兵…… 新兵其实也是万岁爷重建自己势力牢控兵权的一次机会。新兵多乃新选之辈,政,治背景清白,不涉党争,此时笼络收服乃为最佳时机。若有新秀能将,自然就更好。 但同时,这编制新兵却也是危机,若新兵不忠,被太后的人先一步笼络了去,或者新选出来的新兵统帅乃为太后的人。那这也可能是一次将军权推给太后的大灾难。 总而言之,新兵心向着谁,对当今天子来说,甚为重要。 所以,万岁爷如今,渴才惜才之心可谓是空前绝后。 他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常太医来,明面上是让他当随军军医的,可实际上,是想让常太医暗中监查新兵中有无能提拔的新秀的。同时也防止新秀被太后的人先一步笼络。 “唉,此事急不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替万岁爷,守住这金州!这金州,如今怕是……危矣!” 常太医满面愁容,又长叹了口气。 高飞听此,回道:“我高飞必拼了命守卫金州。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 “这几封信,全都捎去京都的这个地方,可听明白了?” 第二日未到鸡鸣时,时非晚便已起了来,行至了驻军营地的北大门口。 昨儿,她算是就歇了半个时辰左右。 “是,小的明白。军爷的信,小爷一定给军爷送到。” 门口,站着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 时非晚是来送信的。这得得到高飞的允许,而她昨儿,已跟高飞说过也得到他允许了。便连眼前送信人都是高飞推荐的。 时非晚要捎的信有好几封。只她只是让人捎去一个地址,便是蓝天所住之处。 时非晚怕被人查到什么,其他的信,她想让蓝天替她二次转捎。其中,有一封是给玉家玉锦的,里边写的是更详细的商业策划。她想,她在这战场上若是死不了,回去后也仍旧是需要钱的,那么现在的布署便不会无用。 第二封,是给她那几名护卫跟徐凯的。其中还包括了处理河天风那几土匪的法子。 最后一封,其实她是想捎去西边。 是给岑隐的! 只,捎给擎王世子,普通人必然是做不到的,而且捎信给岑隐,也极为危险。不过,若是由蓝天经手,二次转捎,她应会有法子。 对于蓝天,时非晚的信任几乎是本能的。她给之捎信,必然会暴露自己一些什么,只时非晚却还是如此做了。 不是不冒险,只是,她还是决定信任一次自己的的识人眼光以及感觉。她与蓝天相处时间不长,只这不短的时间也足够让她认识到那人是个坦荡热忱的。且易容术这种无论在哪个时代都算绝迹的活儿,她都能二话不说的教给自己,也已说明了她必然是乐意交自己这朋友的。 至于给岑隐的那封信…… 其实,那是一封平安信。只上面只述了自己平安,并未提及自己的下落。 这也是她想让蓝天二次捎信的另一个原因,她不想让岑隐查到自己踪迹。 但这平安信—— 是绝对需要的! 从军前,时非晚从潞州离开后,在来金州前,其实还办了一件别的事。便是打探秦嬷嬷云嬷嬷的下落。 她其实一直知两嬷嬷之前被流放是个陷阱,只她当时一开始,心中暗猜的,是这陷阱怕也不过是有人想引自己现身之类。她当时心底暗想,若如此,就算自己跳坑,顶着另一人脸时也未必无应对之策。所以就算明明很质疑,她仍旧还是自信的坚持去了潞州。 只后来……她却未想到并不如自己所料。若是单纯想引自己现身,完全可以拿两嬷嬷在途中做诱饵,不必非将自己引入潞州不可,也不必给没有路引的自己谋便利。 屠城之举,实在意外得像是天降天灾,直接杀了她个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过后离开潞州,时非晚完全明白了背后某人的用意,但两嬷嬷她仍旧得去查看。她也的确去查了但后来在邻州竟是打探到了那二人被擎王世子的人带走了的消息。 于是,时非晚才放心从了军。 因为,岑隐必然是好意,不然他理会两个嬷嬷做何。 当然,这是一月前她打探到的消息。 而这一月以来,军中消息闭塞,除了战情她基本不知什么。但三日前得了一次出营地的机会,她才知外头竟突然多了一个被人故意大散布的消息—— 慧安县主若不现身,其贴身嬷嬷必陨! 这消息来自于擎王世子! 时非晚当时就明白了:岑隐在找自己! 时非晚觉得岑隐既能带走两位嬷嬷,必也知嬷嬷被流放的事,那么,他大可能会生出一种猜测来:便是自己去过潞州! 那么,他自然会顺着这条线,猜测自己可能遇上了那次屠城。 所以,他此言此行……也不知是不是在用两嬷嬷的命,逼自己出来! 时非晚想:这应不是自己自恋吧。 岑隐应……不是想害自己! 因为当初在京都时,他不追不抓自己。此,应已能表明岑隐对自己的态度仍是善意的。 所以,时非晚觉得自己得送一封平安信过去! “记着,一定要送到。” “军爷您放心,小的一定办到。” “好。” 时非晚嘱咐完,这才往练兵场的方向走了去。 这会已至鸡鸣时,时非晚来到练兵场时,已是见不少人都已起床聚在了此次。因为高飞还没到,他们便都挥枪自由练习了起来。 “石兄弟来了。” 时非晚刚取出枪,忽不知听谁说了声。而后,竟就有人陆陆续续的朝她围了过来。 “石兄弟,来过两招呗。”一个精神气十足的兵子忙兴致勃勃的道。 时非晚目光在周围人的脸上扫过一眼,已是未发现他们脸上有多少疏离意,反倒都对她抱以一笑,搭讪结交之意明显。 时非晚不意外:军中慕强者! 昨夜之事,怕是已经传开了。 不管是她的不好惹,还是她显出的身手似乎不凡的事,都足让许多人生出结交之意了,最起码,是绝不敢轻易得罪了。 人缘? 人脉? 时非晚从来不乐衷于此。只她心中尤其明白一理: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人脉本质上就是价值交换,实不必将心力花在这上头,因你若变强了,自就会有人主动凑过来。 “石兄,来试试。”某个小兄弟见时非晚没应,又道。 只他兴高采烈的举起了枪,抬头瞧过去,却是见时非晚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小兄弟一愣,立马道:“石兄在看什么呢?看那那个人吗?他是宫中来的太医,姓常。听说,以前是皇上身边专门伺候皇上的。这次,我们走大运了,皇上让他来做随军军医了。我听说,那武浩,被治好了,休息个几天还能打架呢。 咦……石兄,那个常太医好像朝我们方向走来了呢。” 第265章娘子关外遇呼延炅 小兄弟这会发现时非晚望向的那人,这会竟也朝这边望了过来,且还走了过来。 “随军军医?”时非晚皱起了眉。 常太医? 那不就是在京都时自己见过的那位吗。麦丫当初就是他治好的。陵栩中毒时,他还为自己说过话。 怎地如此远离京都之地,她还总能遇见熟人! “沐小公爷!” 正想着,时非晚忽闻那朝这边走过来的常太医对着这方向大唤了句。 时非晚闻言转身,这才见自己身后不远处原来站着那个沐熙。那常太医,也一样是因发现了熟人才往这方向走来的。 “太医再这般唤我,我可得无地自容了。” 后头沐熙忙应了声。他语气却很平常,似早就知常太医在此了。 至于那声“沐小公爷”,也未让周围人生出多少惊讶来。 因沐熙的身份并非秘密。他来军后便未加隐瞒过。 “小公爷不必羞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公爷如今年纪还轻,有的是回到京都的机会,将来也未必不能再袭爵了。” 那常太医闻声,忙道。 话完没多会,他便已走至了沐熙近前。 沐熙笑笑作揖,回:“如今可不敢想那些了。若能在这地活下去,便已算是大幸。” “小公爷倒是变了不少。”常太医摸摸胡子,道。 沐熙闻此只笑不应。 “石兄弟,来一把嘛。”某个小兄弟的注意力却还在时非晚身上。 “好。”时非晚这会目光也从常太医身上移了开。闻言举起了枪。那小兄弟顿时精神气更足了,忙举起枪直接刺了过来。 就他这架势……时非晚心想自己一枪能把他直接挑翻。 不过…… 还是别太拔尖了。 想罢,时非晚迎上。最终,十来个过招后,才将那小兄弟给挑翻在了地。 “哟哟,真的可以啊。” 结果便是如此,周围投来的目光中也少有失望的。还一副“果然实力不低”的神情。 “这位小兄弟身手确实不错。” 时非晚收手时,闻得后头响起了常太医的声音,“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石狗子。”时非晚扭头,答。 “原来你就是那位一天犯两次纪的石兄。”结果常太医竟立马一副久仰大名的神情。 “噗……”周围人登时憋笑,道:“石兄弟昨儿定将营长给气坏了。” “石兄弟若再犯一次纪,营长怕得被气得直接吐血而亡。” 时非晚同一伍的毕天高接着笑道。 “你这混蛋羔子说什么!” 结果他这话才落,身后忽然竟传来了高飞的声音。毕天高扭头一看,哎呀妈呀登时被吓得跳出一个人高来。 只反悔却是来不及了,不知何时也出现了的高飞来至他跟前忽地便狠狠朝他踹出了一脚。 周围人跟着一阵惊吓,声音顿止。再接着,几乎只在几个眨眼的功夫,便立马完成了“排队”“止音”的操作。竟就那么须臾的功夫,方才还乱糟糟的人群便已成了整齐的一块方豆腐了。 “王八羔子,今天不把你们往死里练老子就不信高!” 高飞气冲冲的一指“方块”,骂咧道。 一群兵崽们噤声,不敢应。 “你们俩现在就给老子滚娘子关外去。” 结果心中正想这暴脾气营长怕起码得骂上他们半刻钟时,他竟直接走至了两人面前,单独骂道。 “营长,现在就去吗?不是说晚上吗?” 高飞口中的“你们俩”指的就是时非晚跟沐熙。二人登时一讶。 “你营长我仁慈,让你们白天去!反正近期要练的枪法你们俩也学会了。快给老子滚!”高飞立马道。 “营长,是不是武浩伤其实不重。我就说了他……” “快滚!” 高飞直接把某个还敢应声的“石狗子”给踹远了。沐熙一个惊吓,也忙拔腿跟上了时非晚,再不敢回头。 时非晚满头汗,忙也往娘子关外的方向奔去。 心中却是明白:高飞必然是知道武浩的伤势没那么重了,所以反而给自己减罚了。 若是晚上去……白天操练,夜晚还要去娘子关外轮岗,在夜里轮换期间虽也有休息睡觉的时候,但那加起来怕超不过一个半时辰。 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那真真实实是绝重的惩罚了! 若白天去,晚上还能回来休息一整夜呢…… 所以,其实这是给他们减罚了! …… 半个时辰后。 “你说,那些蛮子什么时候会攻过来?” “不知” “你以前哪儿的?” “潞州。” “潞州的?不会吧,你来从军是因为……” “……” “你莫不是遭过屠城。” “嗯。” “那枚平安符是你亲人的?妹妹的或姐姐的?不然就是娘亲的?” “……” 娘子关外,时非晚再也忍不住了,“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此时时非晚一身盔甲,腰配长枪,正同沐熙一起往娘子关外更远一些的地方走去。娘子关外百米一岗,而他们两被分在了第二十岗的位置,如今这二人还未走到目的地。 时非晚不怕来这地方站岗。只这会,她却觉得这真是大惩罚了。原因就是那高飞偏偏还罚了沐熙一起。这人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自打昨儿知她是女儿身后,今儿话便多了起来。 方才途中,他便一直在跟她说着话。她厌他之意表现得很明显了,可沐熙却似没察觉似的想问什么就继续问着什么。 时非晚烦厌。不过这也让她觉得庆幸:因为最起码,能证明沐熙没认出自己是时非晚来。 想来,一定是她这张脸够成功了。不然她言行举止跟身手,可都未伪装过…… “办正事也可以说话嘛。再说了,这不是还没打起来吗?你绷那么紧做什么?” 沐熙厚脸皮的依旧笑笑。见时非晚步子加快,立马也加快跟了上去。 “离我远点。” 时非晚更不客气了。一边丢下一句,一边将步子迈得更快了,似乎非要甩了沐熙。 沐熙无奈,追了会儿摇摇头。许也觉得脸皮到底有些挂不住了,轻哼了句“行不跟你一起走了”,便慢下了脚步来。 哪想最后一音刚落,却见前头时非晚步子却又忽然止了住。 沐熙一怔。 这女人怎么回事?又决定等他了? 沐熙一乐,又立马加快了步伐。 “走!回去!” 哪知时非晚竟猛地转过了身来,忽冷冰冰的说了声。 她这一扭头,沐熙与她四目相对,登时就瞧见时非晚已变得从所未有的严肃,手中的枪竟也忽地提了起来。 “回去!蛮子来了!”忽如其来的,时非晚接着又丢下一句来。 “……” 沐熙怔愣。 “回去!”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消化的时间,沐熙耳边紧接着又砸来了时非晚命令似的一声。而后,他的袖子忽然被时非晚抓了住,一带,身子也登时随着扭过了身随之往回跑了去。 蛮子来了? 时非晚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沐熙一头懵。 只,很快,他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跟着时非晚一起往回跑了一段距离后,沐熙便听到后边有什么声音出现了—— 那是千军万马的声音! 沐熙不是傻子。这样的声音,就算他比时非晚听到时要晚了一些,但听到声音时,还是立马就明白过来了眼下这既倒霉,又真实不到更真实的现状—— 蛮子真的来了! 就在今日,就在此时此刻! 就在,他们还没到达要站岗的位置之前! 是的! 他们没有听错! 此时,就在离他们并不大远的山道上,呼延炅一身银装,身后紧随着北戎的千军万马,正直往娘子关口奔袭而来。 就在,此时此刻! “天爷!这是什么狗屁运气!” 时非晚这时,听到旁边已传来了沐熙的一声骂。 先前还嬉皮笑脸一副纨绔样的少年,这会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且也紧紧握起了长枪。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运气! 若是蛮子离他们不远,四条腿追起来追到他们,他们今日就得葬生于此了。若是蛮子离他们远,就算他们奔回了娘子关,接下来也得跟着娘子关的大队伍一起迎敌守卫娘子关。 他们如今不过是最底层的步兵,守城时大抵也是被牺牲的那群对象。 但,这同时也不能说是坏运气。 若他们到了岗上再发现,这距离长了更不好往回跑。且前头站岗的其他哨兵,竟是没有发出烟雾弹来示警,怕是……前头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糟糕,绝对无活人了吧! 而且,必然死得极快!连示警都未来得及! 总而言之,这既非好运也非差运,但确确实实,他们今日就直接碰上了! “示警!” 时非晚没多余的话,只忽道。 “好。”沐熙反应极快,忙应了声便抽出了身上的烟雾弹来。烟雾弹一点一燃,空中登时炸出彩色的浓烟来。这是这个朝堂的军队常用的示警方式。 而他们的职责本就有这个:在敌人侵袭时立马示警以提醒关门做好准备! “阿石,快闪开!” 沐熙放完烟雾弹后顺道往回看了一眼,登时,他脸色瞬变竟忽惊唤了时非晚一声。 接着,手往旁边猛一拽抓住时非晚的胳膊往一侧闪去…… 第266章金州城第一战打响 时非晚自己也似有所感应般,直接迎上这股拉力往一侧闪去。闪开的刹那,只见一支金箭嗖一声自后飞来,穿过了她方才所跑的方位。金箭落地时,便恰好停在了他们前边十步之外。 沐熙目视金箭,脸色发白:“跑不了了!” 侧头,瞧向时非晚。却是见她此刻也往后看了去,目光落去的那一眼,女子眼底一股滔天恨意竟是嗖地蹿起: 她的目光正落在后头的一个人上—— 那是才落进视野的一人! 银装,黑马,长枪……这个人,便是只见过一次,时非晚永生也绝不会忘记! 呼延炅! 后方远处是一处上坡路。路面斜向下,因此坡道斜面上的景象他们看不到。 而此时,呼延炅便已出现在了上坡路的最顶端,恰恰好的,在那上坡路顶端的位置,进入了他们的视野里。 他手中拿着弓箭,不用想,也知方才那一箭出自谁的手了! 不用想,他的千军万马,必然也即将在他后头露出那斜面。 “哟,竟是没射中吗?” 路程依旧有些远,只后方那传来的低低男音,还是能清晰的传入人耳。 此句音才落,沐熙便见后方那人再次举起了弓箭。 “阿石,跑!” 沐熙神情一紧,一把拽住时非晚的胳膊,先前虽说着跑不掉了,这会,登时却又跑得更快了。 “嗯。” 时非晚嗯一声,压下心底的仇恨,步子也愈来愈快。 二人身后,果然,没多会儿,便已有密密麻麻的北戎军马露出了斜面,开始进入二人时不时往后转的视野里…… 那暂还是密密麻麻的骑兵。 此为山道若是攻城,必是步兵在前使步兵攻城的。但此时许是为了追人,前头清一色的北戎铁骑。 而除却呼延炅自己外,来自于其他北戎军的密密麻麻的利箭,忽地,一窝蜂的往前倾射而出…… 只前头那二人的步速实在是快,箭雨距离竟总是差那么一点,最终嗖嗖的,竟是全部都只射在了地面上。 “元帅,那二人跑得好快啊。” 呼延炅后头,紧跟上来的北戎神枪手迟唯说道:“真像之前在潞州时同元帅说过的那人,那小子,就跑得比马还快。” “是挺快。” 马上,呼延炅应了声,目光落在了前方二人中那名更瘦矮的小兵上,多停滞了那么片刻,道:“那人,恨我。” 迟唯一怔。 “方才,她转过头时狠瞪了我。”呼延炅如述玩笑似的。 迟唯闻言一疑:“恨元帅的大楚人多着,元帅不是见惯不惯了么?” “不一样。”呼延炅回。 “不一样?”迟唯不懂。 “感觉不一样。”呼延炅随口又说了句,接着,一扬马鞭,竟是猛地又提快了速度,道:“追!” “阿石,你还跑得动吗?” 前头,沐熙一边大喘一边大跑,竟还有功夫又说上了话。 “跑不动也得跑!” 时非晚说。 这时她竟也瞥了沐熙一眼,“你怎么跑得这么快?“ 时非晚从来不会主动问沐熙话,更何况是此时此地。然她此刻却又是真讶。她自认为跑路的速度在普通人看来绝对可称奇了。这一是她前世学习过某种步法,二是这具身子幼时因时常遭人追打便也算训过腿脚功。便是自幼习武之人,在跑路这块也少有能跟上她的。 但眼下…… 时非晚感觉沐熙似乎比自己还快一些。 “小时候被老爹追打训的。”结果沐熙倒也回了,“还……还有……” “……“ “还有,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比一女子慢。“ 沐熙说。 实话,真的是这种心态使得他潜力发挥到了平日里未有过的地步。 “但……但呼延炅那马,还是比我们快。” 沐熙这时又回头望了一眼,瞬间感觉自己腿忽就软了三分。 尼玛!那厮怎么还一个人紧追上来了! “呵。”时非晚闻言冷笑一声,没往后瞧,目光看着前方眼底却忽地升出了一缕希望来,道:“暂时不用怕!示警已出,前头有埋伏。” “……” 埋伏? 沐熙听到这字眼,登时又扭过了头来,也随之看向了前方: 他们此时正走上了另一条较长的上坡路了,吃力得很。过了这上坡路,便连娘子关不远了。而方才跑回来的过程中没有遇到其他站岗的人。 想来,是已经接收到示警都暂时撤了回去。 金州要打战,这是金州守将早就料到了的事。那么,这阿石说的埋伏是…… “快点!” 沐熙正想着,却忽闻时非晚又说了句。接着,那女子步速竟还有提升的空间,立马跑到了他前头去。沐熙一个脸黑,只觉男人的面子挂不住了,登时腿也不软了速度再提,立马升至了空前的快。 二人跑上坡路如走平地,没多会儿,竟就已至了坡顶。 “还真快。” 后头,呼延炅见此,竟也略惊的自喃了声。唇角却是挑起了一抹猫捉老鼠般的玩味轻笑来。 他抬手,一拉长弓,轻笑着便又往前射出了一箭。 此时那二人已经过了这又一条上坡路的顶往下走了,而他,还在上坡路上,因此这个角度又已经瞧不到那二人的身影了。 所以这箭……也就是他玩弄般的一箭。射不射得中,呼延炅暂没放在心上。 然…… 斯…… 长箭才射出,呼延炅手里的长弓还未收回,坐下马儿竟是忽地发出了一声长鸣来。 呼延炅嘴角的笑意僵在原地,望向前的目光中,此时,那坡顶处,一只金箭竟在此一瞬,往回,也就是他面门的方向,直射了过来—— 那是他的金箭! “元帅,不好,有埋伏!“ 后头追上来的迟唯显然也瞧见了那射回来的金箭,登时大叫一声。 呼延炅的反应却是比他提醒得还要快。 几乎是瞬间便稳住了战马,手中长枪一挥,不闪,竟是直直的挥向了那支迎面长箭。 叮…… 一声脆响过头,长箭箭尖在空中与枪刃准确相撞上,登时也直接落了地,未中。 呼延炅过后眸光却是往金箭上落了一眼:方才此箭,极准。他若不挡只闪,是绝对闪不过的! 想罢,黑眸又一抬,视线落往了那上坡顶处,那忽然又多出的一个瘦矮的小兵之上! 那是方才跑掉的那人之一,此时,那瘦矮小兵又回来了,正立于上坡顶。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的手中,多了一支弓! “蛮子来了,烧死他们!“ 呼延炅的这一眼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紧接着,那上坡顶处接着竟涌出了大楚的一支大队伍来。 宽宽的山道坡顶,大楚的弓箭手在前,忽然往下射出了密密麻麻被点燃了的火箭来。 呼延炅登时一边后退,一边挡箭,立马道:“骑兵退后,步兵上前!” 这突然冲出来的大楚队伍,就是时非晚方才所说的“埋伏”。 娘子关的地形,时非晚来时就仔细看过了。他们所在的这个坡道名为千寻坡。坡下有很长的下坡坡面,这正是呼延炅以及其队伍此时所在之地。 而过了此处坡顶过后的路虽也略有坡度,但大体算是平缓的。山道附近有不少的山石可原地取材,离娘子关近的一侧可以推动石头,而另一侧容易滚动石头。正好,可用来设伏。 当然,此处是否设了伏,自然不会告诉时非晚这等小兵。只她来时有发现山石开采的痕迹,千寻坡顶附近的林木比之往常也更为的茂盛。再联系此处地形,时非晚便想着此地大楚军大抵设伏了。 而方才回奔途中,沐熙已放过了示警的烟雾弹,那么,大楚军队见烟雾,上头自然便立马会有按计划做好准备的吩咐下来。 果然—— 此时此刻,她就在这里,遇到了伏兵! 那么,既如此,时非晚跟沐熙自然也不能继续往回跑了。伏兵开战,他们二人若是继续逃不过来帮忙,则算是逃兵。 二人自不会做逃兵。于是在过了坡顶与大楚伏兵碰了个正着后,时非晚立马跟人要来了一支弓,又捡起了呼延炅恰好射过来的那支金箭,再次回到坡顶,直接射还了回去。 “阿石,你往后退!” 沐熙此时就在时非晚旁,见她竟冒险射箭,竟是莫名其妙的忙将她拉了回来,又将她给推至了下坡面再往下一些的暂时安全区域上。自己则是趴在了那最冒险的顶端,飞快的往北戎一侧的坡面上推动起了那早就准备好的巨大山石。 这些山石滑下去,是能砸死人的! 此时,火箭雨过后,滚滚山石已至这坡顶往下滚落,山体崩塌似的直朝下侧的北戎军马砸了过去。因着那一侧的坡度足够大,山石没有半路停留的,只几瞬的功夫,便已听到下面惊起了蛮子的痛叫声。 “你做什么?” 时非晚简直想将沐熙亲手推入蛮子堆里了。这人这个时候不专心还来推她做何! “阿石,你往回撤!”结果听得沐熙一边推石头一边大喊道:“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第267章与呼延炅正面迎战 时非晚一听,立马明白了:敢情是这人的大男子主义病发作了!觉得女子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必然是需要保护的呢! 再想想刚刚,跑路过程中,后头有人射箭,这人也像是忘记了自己身手比他还好的事般,拽着自己东转西闪的还拿枪给她扫飞过后头的箭雨。 “要回你自己回!” 时非晚这个节骨眼上却没时间发作什么。甩下一句,便从一弓箭手手中要来了一篮箭,而后,便也冲上了顶端,哗啦啦登时便又射下了几支箭去。 “阿石!” “你再吵,我没法专心,出了错反被蛮子射中,你负责吗?”时非晚忙吼道。 “可——” “做你的事!” 沐熙还想说些什么。只瞧见时非晚这反应是知自己说什么她也是不会退的。便也没办法了,只身子却还是往她前倾了倾,道:“那好,但活着为重!” 时非晚没听到似的。几支箭又齐齐射了出去,而且,每一支竟都射中了一个蛮子,速度跟准确度简直可称得上队里的神射手级别, 沐熙自也看到了,只此时连惊讶的功夫也没有了。他比时非晚更忙,除了往下推石头外,还时不时的拿出长枪来扫开下面蛮子那也往时非晚的方向射上来的不多的几支箭。 “啊……” 北戎军中痛叫声还在持续着。此时此状显然靠着地形跟准备优势,大楚完全是处于上风的。 先前为了追人,北戎前头几排都是骑兵。此时多被山石或火箭射中,没多会的功夫下方便多了不少尸体。 只蛮子们是来攻城的,见到了大楚的军队也有剿灭之心。因此,实没有退的道理。现在退了往后再前进再来一波,还是得再受一波罪。 因此,此时呼延炅的目的,是准备扛下这暂时的劣势,往上冲的! 但他自己却是往后暂撤退了去。他的亲兵们这会已经赶至他身边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保护架势做得要多足有多足。 而后头,离危险区域距离本更远的步兵,过了会儿后却是反倒冲上了前来,扛起了这往上前进的重担。 原先在前头,好不容易安全撤退了的部分骑兵,步兵前进后立马往他们后头撤了去。 没过上太久,下头哀嚎声虽还在继续。但北戎人的反击却也来了。 步兵已按阵型一一排开,举着厚厚的盾牌,飞快的往上头冲了来,欲给后边的大队伍冲出一条安全道来。 “继续放箭!” 大楚伏兵带队的也不知是谁,见此又一声大呵。 密密麻麻的箭雨便继续不停歇的往下落着。然而,大部分只砸在了那厚厚的盾牌之上。倒是山石往下滚落,使得不少步兵也纷纷往下滚落了去。 但,便是伤亡不小,也总是有人举着厚厚的盾牌,躲过山石,来到这山坡顶端的。 一开始奔上来的少数北戎人,都被坡顶的大楚人很迅速的解决了。但当越来越多的北戎步兵冲上来时……山坡顶的绝对优势最终,还是缓了下来。 放箭的,跟丢石的,只得被迫的开始与冲上来了的北戎步兵交战上。 这战着战着,加入的北戎蛮子愈来愈多了。于是,山石跟箭雨不得不停止,大楚军队拔枪而上,开始正面对抗起北戎步兵来。 “冲啊……” 前头被步兵以这样自我牺牲的方式开出一条道的北戎骑兵阵,见此,登时一窝蜂的再一次朝前路重新奔了去。 没了火箭跟山石的阻挡,骑兵们这一冲,很快便也冲至了坡顶。而后,铁骑开始直往前头更平缓之处正进行的一片混战中冲去…… 一场大楚本处于上风的埋伏,在一段时间的优势过后,此时此刻,已转型为了最正面的厮杀! “不许恋战,往后撤!撤回关后!” 结果这时那大楚领兵的军官一声大呵,竟是吩咐道。 此时设伏的大楚人马不过一万人。而这北戎军队,听声势后头起码接了十万。正面迎敌,那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撤!” 于是大楚的队伍里发出了众人的呼喊声。 “阿石,撤!” 时非晚这会,早在有第一个北戎蛮子冲上来时,就被沐熙连拖带拽的给拉到了后头。只这会冲过来的北戎兵太多了,她还是得了机会挥枪刺下了好几个。 “阿石,马上撤!” 沐熙也陆续挥砍掉了好几个北戎兵。时非晚身边好几个就是他给挑掉的。而且这厮一听这队伍的头儿说起撤,便像是终于有了底气般,立马又拽起时非晚,非拉着她往后撤去。 “我自己能撤!” 时非晚只觉心里草泥马直奔,一个用力抽出了手来:“管好你自己就行!” 只她也只是烦沐熙对自己的亲近,但对于“撤退”,她是完全没异议的。而且,也的确一边打一边往后撤了去。 时非晚很清楚,大楚通过埋伏已经赚了一波了,而现在没了优势,真正面迎敌会让前边赚回来的全部亏掉的。 退至关内,那时再一次借助地形守关迎敌,才是明智之举。 所以,此时她退得一点也不犹豫! 但,退得不犹豫,却不代表那么简单的就能立马撤走! “骑兵先撤,步兵断后!” 只听得那领头人这会竟又高呼了一声。 此虽是山道,但道路算得上宽,大楚中也有骑兵队。先前一些下了马,这会早就纷纷骑马迎上了敌。闻此,皆是一边挑着蛮子一边往后退去。 步兵们闻命令,则是立马缠上了追上来的北戎兵,给骑兵们让出了一条道来。 时非晚本想撤的,见此也不得不往一侧闪去。不然怕是得被自家人的马给直接踩死了。 迟早要用命去打的!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时非晚心底暗想着,并未抱怨那领头人的命令。见周围尸体横生,她一个戾眼手上的力气反增了几分。登时自己迎上了几个蛮子的招儿。 只这枪… 时非晚嫌弃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兵器,忽然左手从腰间掏出来了一把短刀来。一挥手,短刀过处竟有两名北戎步兵直接被封了喉。 时非晚右手仍旧握着长枪,却也没歇着,过后长枪往上一挑,一名北戎骑兵落了马,时非晚迎上前左手短刀一挥,那人还未来得及反击便已陨了命。 时非晚素来更擅近战,擅短兵器。长枪,她也就使了一个月。但对付骑兵,却又不得不用之。 只这会儿,她像是打开了新大陆般。竟是觉得这般左右手长短结合的打架方式十分适合她。于是转眼又有几名蛮子陨了命。 “阿石,上马!” 时非晚正杀得热眼,却是见旁的沐熙这会直接抢了一匹北戎的战马,骑上了马去。 “好。”时非晚想想,这次没有拒绝,又挑翻了一个蛮子后,搭上沐熙伸出来的手便要上马。 她的动作很伶俐,只一眨眼的功夫人便落在了沐熙身后。沐熙感觉她坐好之后手中鞭子便狠狠一抽,便准备驾着马儿直接冲回去。 时非晚虽在马上,平衡度却仍旧拿捏得极好,一手拽着沐熙的后衫,一手又挑飞了几个蛮子。 转眼功夫,她身边便只剩下最后一个蛮子了,时非晚手腕一转正要再次将他挑喉,只这一次,手中枪往前一刺时,枪尖却忽然被一支金枪迎刃抵了上。 “……”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时非晚的枪尖便被挑甩开了。那力气极大,时非晚被迫收回枪时只觉手上一麻,竟觉方才那一相抵完全无法招架住。 “身手不错。” 而后,他便听到了金枪主人的声音。 时非晚猛地抬头瞧向那忽然多出来的金枪主人,一怔:“呼延炅!” “元……元帅……” 某个本来要被时非晚挑死的北戎蛮子,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被自家元帅亲手给救了。登时眼泪竟都飙了出来。 只呼延炅却未理他,目光落向了时非晚,手中长枪一个轻抬,竟就主动朝时非晚刺了去。 他是特意来迎这大楚小兵的! 方才他目光一扫,就扫到了这一处的奇异景象:竟有人可以左右手无缝隙切换同时使上两种兵器,这简直称得上是奇景! 且这小兵……很快竟还让他发现,她身手竟是出奇的伶俐,招式也从未见过处处称奇,手落过处自家人竟是没一人活着的。 是个少见的实战高手!而且是个少见的神射手! 他记得之前朝自己射出的那一箭,就来自于这个小子。 呼延炅也是个记仇的,加上希望大楚能人最好越少越好。这不,忽如其来的,他就升起了自己亲自来会会这瘦矮小兵的念头。 “沐熙,闪!” 时非晚怎么也没有想到呼延炅竟会直接盯上自己来,目光一沉,却也不迎敌,对着沐熙大吼一声。 呼延炅是岑隐的宿敌,想来身手必也是岑隐级别的。时非晚压根儿就没一丁点自信自己能跟他打。 沐熙这会哪需要她提醒。一见到呼延炅,那闪得简直比闪电还快,战马竟在他的驾驭之下,一个腾空飞,瞬间便落到了几丈之外。 “你……”时非晚简直没想到沐熙驭起马来竟能疯狂到了这种程度。而且事先也没任何提醒。她差点就被甩了出去,中间被迫的直接便拥了前头人一瞬。 第268章女子从军乃为死罪 “抓紧了!” 沐熙这会也察觉出了自己方才急过头了些。只感觉到时非晚没事又松下了一口气,忙叮嘱了声。 “好马术!” 这会,后头又听得呼延炅说话了。只这话,却是对沐熙说的。 “好你妹!” 沐熙立马粗俗的回了句,却也没忘了正事。立马驭起马想用最快的速度带着时非晚离开这。 然,他的确是有着很好的马术,可呼延炅又能逊到哪儿去。座下黑马接着竟也一个腾空飞,转瞬便又落到了沐熙近前。 “元帅,别太前了!” 呼延炅的亲兵们顿时急了。主帅是绝不能出事的,冲得太过前乃为涉险之举。 果然,呼延炅这一下落,大楚其他兵子们便都朝他围了过来。攻击的重点立马都成了他。 呼延炅却仍旧一副傲然泰丝毫未放在眼里似的,不慌不急的挑杀了几名大楚兵。而后,马儿往前再次一冲,金枪竟是又扫向了时非晚的方向。 “草这厮吃错什么药了!” 沐熙实没想到时非晚竟如此拉仇恨。这呼延炅吃错什么药了非亲手盯着一个小步兵。 而这会,偏偏周围人太多了。空间不广,战马根本一时半会儿跑不怎么开。沐熙见罢,脸一黑,只得暂停下了马来挥枪朝着往时非晚的方向刺入的呼延炅抵了去。 时非晚自己也不得不迎上了敌。 但此时,因着攻击呼延炅的并非她一人。以多打少,时非晚便也没想着只躲了。于是长枪一个上挑,便正面扛上了呼延炅的金枪。 呼延炅以一敌多,转眼便挑杀了其他围过来的好几位步兵。但他很快就发现,他每每想挑那个瘦矮小兵,却每次都被她及时躲了过去。 且这小兵气力不大,迎上来的长枪却是快到不可思议,且招招出奇难料,十来个招儿对下来,他竟未让她吃到什么亏,且原以为能轻松应付的这会竟觉也有些吃力了。 “哼!”时非晚冷哼一声,这时也不忘自己的目的,道:“沐熙,走!” “好。”沐熙应声。心底明白只要呼延炅的亲兵到了他们绝对就扛不下了。 于是,趁着这多打一呼延炅没那么能顾上来的功夫,也寻了个机会撤出了枪来。 接着,狠狠将马一抽,马儿便在他的驾驭之下,又一个腾空飞,竟是直接飞出了一个人高来,跃过了几人头顶冲出了重围去。 呼延炅被其他人缠住,一时追不了。他眸一狠,手上动作更快的又挑翻了几个大楚兵。等他得了机会能再次去追时,那二人已经跑远许多了。 呼延炅稳住马,理智的没再往前冲。 主帅太过犯险,一个不好就得连累全队。他可不会意气用事。 “元帅!”而这会,呼延炅的亲兵们也已冲了上来重新将呼延炅稳稳给护上了。 呼延炅周围的大楚兵少了,得了空。他眸一沉竟便又取过了一张极大的弓来。 “元帅……” 赶上的迟唯讶异。因他见呼延炅取过箭后,拉弓,目光往前一落,瞄准的,竟又是—— 先前的那位小子! 奇怪!元帅怎么非盯着那一个小子的命! 迟唯正想着,却已听得耳边嗖一声,呼延炅的箭直射了出去。箭尖,直指前头某个小兵后背的方向。 迟唯想着呼延炅认真的神色,心下一寒。暗道:那小兵子必是死定了!元帅如此认真的亲自拉弓射箭,没几人能避之! 想罢,目光一抬落向箭尖飞往的方向。却是见那瘦矮小兵这会儿因着往后转了下头的缘故,便也看到了那箭。 迟唯心中又暗道:发现了也无妨! 用了那么强的内劲射出的一支箭,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就算是那大楚的擎王世子在这也不定能闪过。 更何况,那臭小子若是闪开,那么箭就会刺入她前边另一个人身上。军中之人,大抵都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特意选择牺牲战友的。 那小子,只能选择挡! 只是……几人能有那个速度! 迟唯心中冷笑。只这笑意却未持续上半瞬,只听得前方传来“砰”地一声,迟唯视线里的那名小兵,手中一把匕首竟就在箭要插入她身前时,猛地上抬挡在了自己身前。 她竟挡住了! 同样不可思议的速度! 迟唯登时一滞,“元帅,他……” 然而,呼延炅的那只金箭,在被挡的刹那却是并没有立马落地。迟唯此时见那小兵脸色瞬间变了,手那一瞬间似发了下抖,可想而知呼延炅的那只箭用了多大的内劲气力。 而更可怕的是,只听得“咣”一声,她那把短刀的刀刃接着竟……竟是直接被那箭刺破了,箭尖继续往前……而后,便是箭尖穿过盔甲,直入肉里的声音…… 迟唯目瞪口呆,“这……” 前一秒,他本还正惊愕着那人闪电般的反应的。 可这后一秒…… 这…… 这是…… “真是可惜,手中只有那么一把破刀。” 迟唯这时听得旁侧呼延炅忽轻笑了声。 迟唯抬手擦冷汗,嘴中却忙道:“是元帅使了十成内劲,那箭又是元帅专门打造的,本就比普通箭更厉更锐。” 迟唯这说的也是真实情况。 不过……能在挡下那样一支险箭的情况下,接着刀却被捅破了的狗血事。他发誓他有生之年还真是头次遇到。 “元帅,你为何非亲自盯着一个小兵崽子不放?” 迟唯这会实忍不住问道。 “小兵崽子?”呼延炅回过头来,语气略怪, “元帅……” “你可知,若不是她内劲气力实在不足,只论身手,她不逊于我。”呼延炅接着丢下一句。 此言落,迟唯眸光瞬凝,“这……” “不过,我一开始,其实倒也的确只是顺手而为之……” 是的! 要说第一次使枪打上来,其实也不过是他瞧见那人切换两件武器且除自家兵崽们的速度太快,再加上他记上了那一箭之仇,便心血来潮,又那么顺其自然的上前了几步罢了。那时也只是生出了一个随意会会的心思。而且,他也顺路。 非盯着?一开始还真说不过去。 但后来…… 后来他倒的确是真的盯上了! 而这执着的心思诞生于与那人交手过后…… 交手之后,他后续缠着她打,包括刚刚非盯着她一人射出的这一支箭……已的确是他有点针对跟执着的举动了! 因为…… 方才的针锋交手,可以让他断定:那是一个该除的敌人! 不仅因为她实在还年轻,气力内劲提上之后武这一块前途实在不可限量,也因为那人与自己对峙时的眼神……恨!狠!傲!无畏、坚韧又倔强! 呼延炅自认为自己也算名扬天下,大楚许多名将听着他的名声许多都要抖上一抖,交手时眼底完全无骇者,世上已是少有。 可今日,那么一个小兵崽子,竟是敢用那样傲气的眼神看他…… …… “沐熙,你要带我去哪?” 再说,时非晚跟沐熙在摆脱了呼延炅后,没过多会倒是安全的撤退了。这很大程度上得依赖于沐熙的马术。若不是亲眼所见,时非晚还真想不到京都的这位纨绔公子在这驭马上堪称翘楚。 只沐熙带她退至稍安全的区域后,却是并没有往娘子关口的方向奔去。 他在中途停了马儿,又跳下了马,接着直接将时非晚抱了下来。过后,竟是偷偷的跳下一小崖,往东走上了一条很窄很小的山林密路。 “你要带我去哪!” 时非晚这会肩下几寸处插上了一支箭,鲜血正不住的往下落着。因着受伤加疲惫的缘故,她的确没任何的气力了。因此此时沐熙抱了她,她也只能认了。 “不能回去。”沐熙忙道:“我不是要做逃兵,但不能带你回去。” “那你要带我去哪!” 时非晚皱起眉。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这样的崖下密林,不管有没有小道通来,北戎人要打战攻城这会是绝对不会往这种地方走的。 就算要做攻城器械,也不会选择这一片密林。 而大楚人,不是逃兵的话则绝不会往这里跑的。 所以,其实她此时处的这地方,是安全的。 “反正不能带你回去。女子从军乃为死罪。你这样子回去,被军医发现,等来的不会是治疗而是死刑。” 沐熙神情十分严肃,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着。目光则在四面环顾,似想寻一处方便歇角的地方。 “但是,不回去,你往山里钻,难不成你还会医术?”时非晚眉锁得更紧了。 沐熙方才所言,她哪里没想过。 从军前她便想过这会是个大问题了。但那会她也只想到了问题却并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来。 她没权利,没特权,是没办法给自己弄一位私人军大夫的。但过后,她还是来了这军队里,是因为她想着—— 很多伤她可以自己治。而且,她大可能不会受什么重伤。 因为—— 她有岑隐送的那一套护身衣! 就是在擎王府岑隐生辰宴上,参加游戏时赢来的那套防护材料做的护身衣。 只那衣服,以前没用处,在伯府时并不是时刻穿着。后来被劫得太突然,那会并没有穿上。 现在,那衣服不在她手中。但她给蓝天的信中,有写让她给自己将那套衣捎来。 时非晚原想着:应是来得及的!她是新训新兵,一时半会儿,应还不会正面迎敌!哪想,这受伤来得比自己想象中的快了那么多…… 第269章大不了把你娶了嘛 而且,她更加没有想到,她这伤,还是被一把刀给坑的! 她这伤,来自于呼延炅的那一箭。 那一箭,她本来是挡下来了的! 可哪能想到挡箭的匕首刃那么脆弱,竟会那么狗血的直接被箭给捅端了!这不,箭破刀而入,这下,她哪还能不受伤。 当然……时非晚心底也明白,这倒也不能全怨那刀。 那支箭的气力,不知加持了多少内劲,且箭刃明显比普通的箭更尖更锐更固。而她那把刀,则是她在金州兵器铺里选的,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匕首。 本来这匕首杀蛮子锁喉也是够了的。 当然…… 现在说什么,她在穿上防护衣之前,就中了箭伤已经是铁定的事实了。 这种实在避免不了受伤了的情况,时非晚在从军前,除防护衣外,还有想过另一种解决办法。但那也是预防手法。就是—— 尽最大努力拖延到升职之后再受伤,因为升职到一定程度她就可以有亲兵,选自己的大夫了。 当然,眼下,这条也同样使不上。 而眼下这种最坏的情况,时非晚一开始想的解决方案就是:没有解决方案! 大抵就是“见招拆招”,“自己随身带药医治”,“自己去外寻大夫”,“胁迫威胁军医”,“跟军中上司暗中谈判交易”之类的下下策。再不然就是“直接说出身份让人不敢私自处置,将她送回京她再见招拆招大不了求助岑隐”的别无选择之法。 总之,她又不是神人,有些事情还真是改变不了的!很多尝试也都是得依赖于一些侥幸心理的。 “但若不带你来这,你说,又能带你去哪?回去了,你莫有解决之法?” 沐熙这时问。 “我之意是,我可以回城,但不回营,去金州城内寻其他大夫。”时非晚说。 见招拆招的话,眼下她会打这样的主意。 “但回城必然要经过娘子关。我不便带着你离开。被人瞧见,我没受伤,必是得一块去守关的。” “我的计划,本来就没打算让你管我!”时非晚回。 若是沐熙没在这,这就是她此时会选择的计划。 她从军前身上就准备了一种特意制的药丸。那可以使人在重伤无气力时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保持神智不昏迷。 若是沐熙没带她,她会吞下那药,自己去的。 再不然,回城,只要不昏迷,她其实也可以自己治! 虽是很拙劣的法子,却也的确是她的准备之一。 不过…… 途中沐熙那一系列的操作,她没什么气力抵抗,且也没有理由抵抗。因她知沐熙这会是想救她才如此。 她那药丸是有副作用的,最好是能不吃就不吃。那么……时非晚觉得自己厚着脸皮依赖一次旧仇也无妨。他相帮就当是跟这人算旧账了! 实在没有生命受到威胁时,还推开帮手的理! “你去不了,会昏在路上。” 沐熙却没将这话当回事,只以为是时非晚因不待见自己而说的嘴硬话。他此时也不介意,只是依旧往前走着。 时非晚心中暗想这人莫不还真准备带她去山里自己给她治疗呢?正想着,便闻沐熙忽道:“快到了。” 说罢,他又加快了步速。 没多会后,时非晚便见自己被沐熙带入了一个山洞中。洞不算大但也还算干净。沐熙寻着一处干净的大石便将时非晚放了上去。 而后,竟是匆匆忙忙的从身上掏出了一些药跟纱布之类的东西来。 时非晚一愣。 “医术,我是会一点点。”这时沐熙忽道:“以前,为了一个人,学过一些。” “……”时非晚定眸,过后恍然。 为了一个人? 天成么? 也是,天成郡主以医术著称于世。沐熙那般喜欢她,为了心上人也去学习了解过一些相关的,倒也说得通了。 如此说来,他是真能自己治! “不用,我自己来。” 时非晚却是强忍着痛自己坐了起来。一把抢过沐熙手里的东西看了看,竟都是一些上品外伤药。 其实时非晚身上也备了一些药。自己治,因为伤在自己身,会十分不顺手,但也不是不可以。 她之前没有抵抗沐熙的相帮,也只是因为她没吃那药丸,有随时可能昏迷的风险罢了。沐熙在这,便可以用来预防风险。但现在既然还未昏迷…… “转过去!”时非晚取过纱布跟药后,正要动手,却是见沐熙正盯着自己,便立马道。 “你自己怎么可以?”沐熙脸色略异:“你伤口在肩下不远,你根本不好看清,而且包扎也实在不便,你手动,会容易发生撕扯反会流更多血。” “转过去!”时非晚冷声,不愿再等,她怕自己随时会晕过去。 沐熙却是没转,“你来这个地方,便必是做好了牺牲声誉的准备。你都在男人堆里睡过了,这个时候再介意这些你不觉得早就晚了。你刚还在马上抱过我呢。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娶了你便是。” “……” 时非晚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什么! “转过去!我有未婚夫!”时非晚接着只能磨着牙回道。 她当然不介意这些。若是她个人,她就是脱成只剩内衣裤她都不会觉得怎样。 更何况生命关头…… 可…… 可时非晚这会不知怎地,脑子里冒出的全是岑隐的影子。虽然她还不知道岑隐会不会要她,或者他们是不是还合适,以及是否有未来,但……她此时一想到他,本能的就自愿去遵循某一些她以前一直不屑一顾的旧时代规矩。 因为她知,岑隐介意。 “……”时非晚这声“有未婚夫”似乎让沐熙瞬间惊了,他神情瞬间呆滞了下。 只反应过来时,他略迟钝了会后,见时非晚眸色坚定,到底还是扭过了身去。 而后,沐熙便听得后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可以听出是拔剑声,药瓶碰撞的声音,以及纱布被撕扯的声音……后头那女子,已经开始了,然而,偏偏就没有一句痛哼声。 一声哼也没有。 沐熙静坐在一颗石头上,低着头,手上把玩着一根杂草,低垂下的眸底此刻也不知正惊起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可是包扎好了?” 沐熙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或许时间流逝不算多,可他反正觉得还挺长的。后头没有声响了时,沐熙才抬起头来丢下手中杂草问了声。 只,过后却是未听到时非晚有所回应。 沐熙一怔,接着他一个不耐猛地转过了头来。却是见那女子已闭上了双眼,沉沉的趴在大石块上昏睡了过去。 沐熙一慌,忙伸手探了探时非晚呼吸跟脉搏。感觉到她还活着时,这才稍稍松下了口气。 这伤…… 其实也还是得感激那把短刀!若不是那刀抵了大部分那支箭的劲头,这箭插的,就不止这么浅了。 当然,还依赖于……她自己!箭未中心脏,则依赖于她自己故意的闪避。 沐熙想着,闪了闪眉眼,视线忽然移至了时非晚身前…… 女子大抵是在包扎完后,实在撑不住了。她的衣服,此时竟还没完全拉好。想来,必是途中撑不住昏倒了去,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 此时女子一侧带伤的香肩裸在外。伤口上绑着的纱布又严实又有层次,完全不似新手所为,上面还打了一漂亮的蝴蝶结。白色的蝴蝶结旁,是与男子完全不同的,羊脂白玉般的柔嫩肌肤…… 沐熙的脸上似瞬间蹿出了一团火来,又红又热。双手登时快速的往前一伸,将女子身上的衣服给拉了上去。若有人在此,必可见到他的手有些慌乱发抖。 过后,沐熙便移开目光,静坐在了一侧,低着头,尽量平静起了此时打鼓似的疯狂心跳。 他是个纨绔公子。若是以往,遇到这种画面,依他的性子速来是不介意多看几眼的,甚至还会刻意的多看几眼,且也完全不会觉得羞涩胆怯。 但此时…… 他并不敢看! 只这一时半会儿,他也理不清自己为何不敢。他只是觉得此时异常烦躁,脑子里,则开始反复的回放起了遇到那那静躺之人后发生的一切…… …… 时非晚再次清醒时,只觉自己身上暖烘烘的。一睁眼,她便见跟前不远处燃起了火堆。火堆旁,沐熙坐在一堆蒲草上,正往火堆里丢着木材。 时非晚挠了挠脑袋,她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此时看光线,似乎还是白天。 “醒了?” 沐熙似感觉到了时非晚的目光,忙扭过了头来。见她果然睁了眼,一喜,道:“还当你醒不过来了呢。” 时非晚坐起,“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 时非晚差点咬舌。三天? “犯纪的那天晚上,你就几乎没睡,还被罚跑了那么久,后来又跟蛮子打上了。必是又困又疲,不用说你,我没受伤都睡了快两天。” 沐熙轻描淡写的回道。 “三天,我在这,你也一直在这吗?”时非晚汗。 好吧……她的确又困又累还失血过多。 “不然呢?你一个女子在这,我总不能走开。这里又有毒虫又有山蛇野狼,我不守着你现在怕已经尸首全无了。” 第270章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那外边战情,你可知?”时非晚忙问。 三天,她若在这里待了三天,那金州城,如今也不知打成什么样了。 “不知。”沐熙答。他没离开过自然不会知。 时非晚闻此,皱了皱眉。 沐熙似乎知她在想什么,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多我们两不多,少我们两不少。我们只是最底层的新兵,就是三天前回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你还只是个伤兵。” 说罢,沐熙从旁边取过一物来递给了时非晚。 时非晚一愣。见他递过来的是一片大荷叶。叶中裹着一些野果。 “洗过的,不远处有山泉,”沐熙这时又补了句, “……”时非晚闻言无语,这个时候她哪是介意这个,手则是立马接了过来,只却也没说谢谢,便吃了起来,反正这会她的确饿得慌。 “给你,水。”沐熙这时又递过了一壶水来。 “谢谢。”时非晚二次接过,这次实在罕见的竟说了声谢, 沐熙一愣,过后却是笑了,“也不知是哪儿招惹过你,还是说我生得就那么不受待见?” 时非晚寻了个理由:“我厌恶公子哥罢了。” “是么?那现在呢?”沐熙脸皮是真厚,竟一点也不介意,又问。 “沐兄真是好笑,我现在厌不厌又如何?难不成你还在意?”时非晚语气却仍旧疏离。 “我当然在意。”结果沐熙立马答。 他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纨绔,五个字吐下来,竟不带半分含蓄的。 “……”时非晚吃野果的动作一顿。 “喂,你还真有未婚夫啊?”沐熙这时又道。 吊儿郎当的语气,似想听八卦似的。 “有。”时非晚回。 “那他知你在这?” “不知。” “那你未婚夫怕是不会要你了。”沐熙又道。 时非晚又啃起了野果,心想岑隐应该是不会愿意要她了。 他之前答应带她去西边,但那种情况下她必然是只跟在他身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怎么,被我说中了?”沐熙笑。 时非晚两口啃完最后一个野果,又喝了口水,这才抬眸,回:“我的事,不劳烦沐兄操心。” “小爷还不是怕你未婚夫知道后,寻小爷算账呢。你说你又跟我同床共枕的,又抱过我,现在还跟我同生共死在外过夜,我若……” “沐兄大可放心,我未婚夫不会找你算账,我也不会赖上你让你负责。”时非晚打断。 “但我若不负责,你岂不是得孤独终老了?那我岂不就害惨了一个女子。” “沐兄还是把你这套留给那些馆中的姑娘吧,用在我身上,我只会觉得无趣。” 时非晚淡淡的回。 她也不觉沐熙三日前说的“大不了娶她”跟此时他这些不大合适的话有什么奇怪的。 沐熙本就是个纨绔公子哥。时非晚听说他在京都时烟花之地便是他时常所光顾。那么,遇到女子有那调戏人的习惯实也不奇。 他痴恋天成是真。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养成这种调戏姑娘的习惯。 “算了,的确是无趣,脸都不会红一下。” 果然,时非晚便听沐熙接着回了句,一副懒得再跟自己说了的表情。 “你怎不去外边探探战情?”时非晚这时却主动跟他说起了话。不过,却是正事。 “正想去。”沐熙说起这事倒也严肃了起来,道:“如今娘子关不知有没有失守。我们还能不能回得去还不确定。我倒的确得先去探探。” “那还不快去!” 沐熙闻言汗,“你一人在这……” “我觉得我会怕吗?” “……”好吧。沐熙想着几日前她砍人的速度,直接被说服了。于是起了身,道:“别乱跑,先等我出去探探。” “好。” …… 沐熙再回来时,已经是半日之后,黄昏时分了。 他手中还拿了几个烧饼跟几条鲜鱼。进来时见时非晚正静静坐着双手抱着双腿发着呆。只他一进来,女子便立马察觉到了,猛一抬头便问:“如何?” “先吃个饼,死兵身上搜出来的干粮。”沐熙将一块干饼递给时非晚。 “……”时非晚接过,也不嫌晦气还真吃了起来。 “还真敢吃呢?你到底是不是个女子?”沐熙却愣了愣。过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搭起了火架似乎准备烤那鲜鱼。 “我问你,外边如何?”时非晚又问。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告诉你。”沐熙懒洋洋的道。 “幼稚!”时非晚无语,“你想问什么?” “你真有未婚夫?” “……”时非晚愕,“你就想问这个?” “嗯。” “有!” “当真?那他叫什么?” “我不必告诉你。” “那他是个怎样的人? “你问这些做何?”” 时非晚答。说话间脑子里涌过了岑隐的面容,心中一悸,眼底浮动着思念,接着,便似自喃般缓缓答了句:“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沐熙接着却没下文了,视线落在了时非晚的眼睛上。 周围不知怎地竟诡异的静了那么片刻。 “娘子关失守了。” 沐熙过后又说话了,终于回到了正题上。似乎之前他没问过那些问题般。 “那金州呢?” “还在打。”沐熙道:“蛮子攻破了娘子关,过后便直接奔金州城门而去,如今金州还在打。我刚跑回去碰到了一个暗中勘察敌情的斥候。斥候说,呼延炅带了整整二十多万人马。” “二十多万?”时非晚瞪大了眼,“这么多吗?可是分了队,过娘子关从北门,跟过洛州从东门,双面夹攻的金州?” “不是。”沐熙却摇了摇头,道:“蛮子只通过潞州南下,攻了金州北城门。” “……” 时非晚略讶。 “金州北接潞州,东接洛州,这两城如今都是蛮子的地盘。呼延炅怎么不同时攻北门跟东门呢,他怎么不双面围城。” 沐熙此时正挠头,“不过,北边城防确实没有东边强,比东边好打。集中兵力攻北门倒也不是不可。” “那二十万兵,可是从洛州调兵了?”时非晚沉思着,又问。 呼延炅此次南下进攻大楚,起码领了五十万的兵马。只如今他已攻下了三城。 三个城池,也是需要分出守兵驻守的。潞州易守,大抵留了七八万守兵,济州那等大城应留了十万,洛州不是个好防守的城池,应也留了十万。 那么,他若还能调二十万兵马,集中攻北门,也就是说之前攻洛州时多余的兵马如今全都被他调回了潞州。 他是在潞州集合二十万兵马后,再直接南下的金州。 “斥候说是这样。”沐熙道;“看来,呼延炅是非得金州不可了。” 时非晚点点头,没吭声,只却是忽然从身上掏出来了一张地图来。 沐熙见此,也将脑袋凑了过去,道;“你可是会看?” 时非晚手指了指金州东面,道:“我若是呼延炅,若非攻金州,我还是会让东北两面同步。” 沐熙听后回;“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但呼延炅用兵速来以奇制胜,他的想法若跟大多数人一样,才是少见。” 时非晚应了声,过后却又说起了自己的,道;“金州东边,虽城高池深,看起来不好打。但北边,山路崎岖,又得途径难攻的娘子关,亦没那么好打。 而且,从洛州又调兵回潞州,在潞州集合完兵马,再攻金州。此还需要穿过济州,行很长的远路,耗时又耗力,蛮子实不必如此。最重要的是——” 时非晚说到这,手一划指在了洛州西面;“洛州城浅,尤属西边城防最弱,易攻难守。呼延炅若是直接派兵从洛州西面而出,进攻金州,还可对洛州形成最大的防守。 但他现在这样,将洛州兵马调去那么远的地方。洛州剩余的守军又得分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那么如今的洛州,西边驻守兵力不足,又加上城防弱易攻难守,若这个时候,金州反而出兵,往东进攻洛州。那么——” “你是说,这个时候,金州可以从东边反出兵,进攻洛州西城门,让他们攻了金州却有丢失洛州之险?”沐熙眉眼上挑。 “对。但若他攻金州时选择东北两面同步,分十万兵马在洛州西边集合,往西进攻金州东面。那么,金州若主动进攻洛州,就会在东面与北戎兵碰上,必是不可取的。北戎若行此举,那么,他们既可对金州形成两面围攻之势,也能对洛州形成防守。” 时非晚回着,眼底涌过一抹疑,又道:“可是他偏偏,将兵力只集中在了北边。” “蛮子速来狂傲自信,许觉他们守得住洛州。再说,我看他们也根本没有想过,洛州西边会有被攻之险。金州如今自顾不暇,哪个守将,敢有如此胆儿,敢行如此之险招!金州不守,反去进攻洛州。”沐熙听后回道。 “但到底有这样的风险在。”时非晚回。想了想,又问:“金州守将是谁?” “张铁海。”沐熙道。 “张铁海?” “对。是个新将,才调任过来不久。听说是今年的武状元。” “新将……”时非晚低喃。 第271章识破呼延炅的用意 “新将,怎么了?”沐熙问。 时非晚眨了下眼,继续说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呼延炅若是知金州守将是个用兵谨慎,陈旧古板不敢冒进涉险之辈,这种情况下,他倒可以大胆如此。 但,我金州守将偏偏是个新将。新将为人跟用兵都还只是个谜,那么,他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我金州守将不敢行这步险棋。” “……”沐熙听到此,同样指着地图的手登时一顿。 “金州可没洛州好打。一个闹不好,可别金州还没来得及攻下,反倒还让洛州西城门失了守。” 沐熙闻言,托了托下巴:“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他此行怪异了。” 沐熙其实本来是想反驳时非晚的。他总觉得一个女子论战,必然是不可信的。只此时一听,心底却也觉得呼延炅如此用兵颇为怪异了。 不过…… “他是呼延炅,用兵速来怪异,若是能让人琢磨透,那也就不是他了。”沐熙接着又道:“总而言之,他现在领兵二十万南下已是事实。” 时非晚现也的确捉摸不透。她也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觉得有些怪异,但的确不知呼延炅的目的。许人家是真有这种自信,洛州不会危,而且觉集中兵力进攻北边更容易呢。 “不过,我们就算能琢磨透,也没用。”沐熙这时又道:“我们只是最底层的步兵,心底想什么都无用。你还是好好的先把伤养好吧,等养好之后,我先送你去南方。” 时非晚差点被饼噎着,“去南方?” “姑娘,真的,你虽有一身好本事,但军营中,实在不是你该待的地。你若有仇,自有我大楚男儿替你报。” 沐熙显然也瞧出来了,时非晚对北戎人怀着巨恨。 时非晚一听到便驳道:“我的仇,我自己会报。” “可你是个娇娇女……” “沐兄觉得我是娇娇女么?” “……”沐熙语塞了会。这妞杀人的时候,的确不大像。只过后又道:“我不是说觉你不如男儿。只是,女子从军乃是死罪。若是被发现,你当如何自处?你这伤,已经受过一次了,这次躲了过去。那下次呢?下次若再受伤,军医那关你当如何过。” “这是我的事。后果如何,我自己承担。南方,我不会去的。沐兄还是想想,咱怎么回去吧。” 时非晚实不想跟这人在这问题上再多聊。沐熙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心中已明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实在无法,便只得叹了口气,道:“行,我先带你回去。” “如何回去?” “通过娘子关入金州,会碰到北戎军。而且城门必然已关闭,咱现在进不去。唯有通过单人通道的小门回去。我知道一条山道,可以不通过大道过娘子关入金州。只不过,得往后走,绕过一座山再迂回,有些远。蛮子攻城大队走不得,但我们两人可以走。” “你对这,似乎很熟。”时非晚讶。就这个山洞,他好像也不陌生。 “我来金州不短了。在这行苦役,被赶到山里伐木烧炭什么都做过。” “……”时非晚怔了下。 “先把这个吃了。”沐熙这时见烧烤架上的鲜鱼熟了。取了一条下来,递给了时非晚。 时非晚不拒,接来就吃。 沐熙也取了条,道:“本来还瞧见一条黄鼠狼,想捉来烤了吃了。可那小崽子溜得倒是快,我怕跑得太远,便没追了。” 时非晚吃鱼的动作一顿,扭过头来看向了沐熙。 “怎了?” “沐兄以后碰到那些,最好还是别吃的好?” “嗯?为何?” “乱七八糟的病毒太多,容易引发瘟疫。”时非晚道。 “……” …… “你真的不用我背吗?” 大致半个时辰后,时非晚便随沐熙一块离开了那山洞。反而往远离娘子关的一处高山方向走了去。沐熙说,得往后走绕过那座高山再迂回才可找到通往金州的小道。 “不用。”时非晚回。 “可你那伤,就养了三天……” “我说了,我没事!”时非晚快疯了。这人,怎么时刻盯着她生怕她出事。 “行行行,你自己说的。可莫出了事又责小爷不会怜香惜玉。” 沐熙说着,却是见时非晚这时忽然停下了脚步来。 “怎了?难不成真哪儿不舒服了?不是说走快些吗?” 沐熙愣了愣。过后没听到时非晚应声,脚步仍旧顿着。登时便想着她莫不是真哪不舒服了。忙往前跨了几步行至了她跟前,又问道:“怎了?” 时非晚没吭声,似入了神般正盯着自己足下。 此时二人走的是一条宽宽的山道。就是之前北戎军队行军走过的那条山道。只不过这会儿这条道是安全的。北戎人已经走过去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折回。沐熙之意是,要先往后走绕一圈再能迂回。 “这足印……”时非晚此时终于低低答了句。 沐熙这才知她并非不舒服。松下一口气便也盯向了地面,道:“有什么问题吗?” 北戎人在这条道上行过军。有些地方山土不够严实有些散软,留下了一部分行军足印。此时二人走的这一段路,便有行军足印。如今三日过因着无风无雨,倒还剩了不少。 “这是马蹄的蹄印。”时非晚说。 “嗯,我知。”沐熙道:“这马蹄蹄印是北戎骑兵留下的。怎么了?” 时非晚忽然蹲了下去,道:“你仔细看。” 沐熙不明所以,只却也跟着蹲了下去。 “这双,跟这双,可觉有什么不同?”时非晚指了指相邻的两双蹄印。 “没什么不同。”沐熙回。 “你再仔细瞧瞧,再细看一些。” 沐熙见她如此认真。这才又细细看了遍。过后眼底登时也添上了一抹疑:“深浅不一。” 沐熙这一看完,脸上瞬间认真了起来,立马又去瞧看了其他的马蹄印。又开始细细对比其他的印记。过了好一会后,他已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深浅不一!一部分较浅,一部分较深。这是……” 时非晚此时正继续细看着那蹄印。 却是忽地听到沐熙猛地一拍手,道了句:“我知了,北戎有诈!” 时非晚抬头,瞧向他。 “你说得对。呼延炅将大部分兵马从洛州调离有不妥之处,所以,他压根儿就没调洛州的兵。 进攻北城门的北戎军马,压根儿就没有二十万。 蛮子使了个障眼法。 那二十万军,多是用马做了填充。骑兵一人两或三匹马。这马蹄的蹄印便是证明。较深的,是马上有人,较浅的,是马上无人,是匹空马。若只有一双马蹄如此许是凑巧,但这一双双几乎都能二二比对,便必是如此了。 那北戎,不缺战马。他们以马填充,如此,那队伍看起来便有二十万那般浩大,马蹄声听起来也是二十万之多。实则,根本没有,这是障眼法!” 沐熙说着情绪便有些激扬,忙侧头瞧向了时非晚,道:“可是这样?” 时非晚未想着他还会问起自己的意见。听后点点头:“对。应是这样。” 之前的某点疑这会儿算是在这地方,碰到答案线索了。 依这深浅比例来看。北戎应也就来了十万兵马进攻金州北城门。呼延炅根本就没敢从洛州调离那么多兵马。 可是…… “可他为何要使这一障眼法。” 沐熙又道。既捕捉到了一点苗头,往下再想下去已是本能了:“如此说来,如今的金州,东面随时还可能迎来攻击。难不成,呼延炅是想让东城门降低警惕,过后再派兵,杀东边一个措手不及。可…… 这个节骨眼上,北戎不管怎样,东边怕也不会疏于防守。他如此大费周折,应……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时非晚听沐熙念叨着,也陷入了沉思。只她却是又已经拿出了那张地图来。 沐熙也看了过来,问:“你可是猜着他的用意了?” 时非晚暂时未答,只仔细看了会地图。过后,她忽指了指金州西边的一座城池,问道:“这个西陵……可是有一批大楚精锐?” 沐熙点点头,“对。西陵过往就出过一支西陵军,乃为岑隐……我是说擎王府擎王世子,亲训。此军算得上是大楚精锐。” “多少人马?” “西陵地广,乃为北边最大的城池,只这支精锐军便有整整五万。” “金州此时若是寻西陵借兵援助,能借来多少?”时非晚这时又问。 “除了西陵,潞州西边的靖州也可以借。靖州可往南,过西陵,再前来金州支援。金州北部遭袭,大致,可从这两城中,借来七八万吧。”沐熙道。 “七八万……”时非晚低喃着。手指忽然一划,划至了一处显赫山道上,道:“你看这……” “此是援军赶往金州北城门的必经之处。”沐熙道。 “对。这里很好设伏不是吗?这条道,北戎人通过潞州,也能到达。” 沐熙眉眼猛地一抬,直视上了时非晚静淡的双眸,“你是说——” “呼延炅不是要攻城!他的目标,不是金州!而是—— 围城打援!” 第272章时非晚的战术推论 时非晚回道。 “围城打援?”沐熙一怔。 围城打援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陌生词汇。沐熙虽从字面上猜到了其意,只还是惊疑问了声。 “围城打援,是说,进攻的一方以部分兵力包围守城之敌,诱使敌人向其他方请求支援,然后以主力部队歼灭敌人的援军。” 时非晚详细解释道:“呼延炅的目的,不是要金州城池,他只是想先歼灭一部分大楚的精锐有生力量。 二十万军攻金州北城门乃为障眼法,为的,是想让金州恐慌,迫不及待往西边求援。 如今大楚已丢了三城。金州之战当今圣上必然重视。二十万军进攻金州北城门,金州城内不过区区十万守军。 在二十万这个大数字面前,金州必然会想要往外求援。 而且,这个数字,这个节骨眼上,外边离金州最近的,能被借来支援的兵马,必然也会全部出动支援金州。 而北戎攻的又是金州北城门。金州的援军,第一时间只能来自于最近的西边:西陵,靖州二城。那么,援军集合往东行军支援金州时,必然要经过这一处地方——瑜岭。” 时非晚手指了指瑜岭的位置,又道:“你看此地,通过潞州往北穿过这几座山,竟是也可以到达。也就是说,北戎人可以来到这。而且,可以先一步到这。这里两侧都有不高的山崖,崖上是密林,适合隐藏人。而崖下,则是山道,是大楚援军必经之路。 北戎蛮子若是在这山道两边的高崖上埋伏,先可占据地势优势,利用重物或飞箭或人工滑坡,对崖下来一波埋伏袭击。山道两侧可以同时进行,此时,可以几乎不费多少兵卒便最少损敌三成。 而且,此崖还有通往下边山道的路。前后都有。第一波埋伏过后,北戎军从崖上撤下,此时若分前后两波冲出。直接前后夹击大楚援军,形成两面夹攻的有利阵势。打起来,亦是北戎占优。 再加上此时大楚援军已因为前边的遭袭而暂时陷入了混乱中,非伤兵死兵的人数也因为前边的袭击而大大减少,北戎人这时还处于以多打少的趋势下。前后夹击,以多打少,趁士气旺盛时攻士气不旺者,北戎必胜,大楚援兵,便是落个全军覆没,怕也不为怪。” “……”沐熙听到这,瞪大了眼。 时非晚之意他听明白了。就是说:呼延炅假装有二十万兵马,是为了让金州慌乱,请求西边支援。因为在二十万这个大数字面前,西边必然会派出大量援军。 然后,北戎只会派出少数兵马造成围城攻金州的假象,剩余的大量主力军在瑜岭埋伏援军才是真,而且过后攻城的军队也可以撤离金州往后走去堵大楚援军。 “你确定吗?如今蛮子已攻了三城,此时若将金州攻下,金州南边有泠江,北戎得金州后,以后便可以直接过泠江南下我大楚,此对大楚可是致命威胁。 如今他们占据优势,北有十万兵马,东还有十来万可以调出来的兵马西进,此时攻金州的胜算实不算小。 就算我大楚还能有援军,但北戎过潞州既能至瑜岭,便大可只派人断了瑜岭这条路,堵住援军前进或减缓援军支援的速度。在这之前攻下金州,胜率实在不小。 这么好的机会,呼延炅怎会暂时放弃先攻主城,反将重点放在歼灭援军上?就算打援军他们有优势,但北戎也不是不会有损伤。将重心放在歼灭援军上,这金州城,一时半会儿便也攻不下来了。” 沐熙虽觉时非晚说得很可怕,只他还是觉有不大对劲的地方。自古打战,目的可都是为了攻下城池。 “不。”时非晚摇摇头:“若野心大,从长久看,攻下一城一池不是大胜,让敌人再无还击之力才是最大的胜利。” 沐熙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一城一池,攻下了,大楚又不是不能再打回去了。如今北戎占了潞州,济州,洛州,我们不是一直想打回来吗?我们不是也一直怀抱着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打回来吗? 要想立于不败之地,要想安全的独占城池让敌人再无还击之力,那么,消灭敌国的有生力量才是重点。敌人军队若弱了,减了,尤其是大楚西陵军还是我北方最精锐的一支队伍,那么往长远看,攻城实在不急于这一时,来日方长呢。但敌国有生力量若是大减,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康复的。 如今北戎若能得这么一个契机,有机会去占得那么好的地理优势,暂时舍攻城而择伐兵,有何不可?” 时非晚说着,脑子里记起了现代时所闻的毛爷爷的某句话: “打仗不在一城一地得失,而在于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有人失地,地终可得。有地失人,必将人地皆失。” 沐熙听到这,想了想,也忽觉有理了。再深想,又觉更有理了几分。再继续想……他身上便蹭出了一层汗来。暗道:若这石姑娘真的猜中了,那么大楚援军,过后岂不得有大灾。 “不行,咱得上报。不能上了蛮子的当。”沐熙接着忙说道。 不管此猜是否一定正确,但如今既想到了有这个可能,那么便不能不防。 更何况,沐熙现在深想过后也偏向于时非晚之推了。道:“若真如此,北戎障眼法达到目的引来援兵后,东边洛州也不用隐瞒了,便还可同时发兵往西进攻金州东城门了。那么金州这时还是自顾不暇,想出兵支援援军也会无能为力。” 说着他脸色便严肃了起来,道:“阿石,咱得赶紧回去。” 过后一想却又道:“不行,已经过去三天。金州求援的消息必然已经往西边传了去。 我们折回营中后,将此消息上报,上面也不大会相信我们这等小兵的推测的。没准他们反会觉得我们是北戎细作。 因为,我们此言一上报,便算是要求他们去派兵阻止援军支援。他们反会觉得,我们是想让金州得不到援军支援,从而丢失给北戎。 就算他们不怀疑我们是细作,也绝不会容易信我们。若是推测错了,阻援军支援,北戎人是要攻金州的话,便有丢失金州之险,谁会为了我们两个小兵没什么证据的推测,冒这么大的风险!” 时非晚闻言,回道:“你说得对。事关城池存亡,他们怎会轻易信服。不过,就算我们成功说服了,而且推断也是对的,及时阻了援军前往瑜岭,顶多也是预防了援军的一场灾,但仍旧解不了金州之危。 呼延炅没堵到援军,还可以撤回东北两面直攻金州城。金州城,此时便有失城之险。” “阻援军支援,金州有险,不阻,援军有险。呼延炅果然奸诈。”沐熙道:“如此说来,除非先反击,反治住北戎军,方可两全。” “反治住?”时非晚眉眼一挑。 “对。若治不住,自然只能等着他们来攻城。金州是存是亡,全取决于攻城之战。不过这样也不是不行,我金州池深,可没洛州那般好打。” 沐熙虽提了“反治住”,只他也想不到什么主动让北戎军受损的法子。总不能寻机会在人家埋伏时,反埋伏吧,他倒是想,可是这怎么可能做到。 时非晚想了想,却是往四面看了下,忽问:“瑜岭的植被,可是跟这座山差不多?” “植被?”沐熙愣。 “就是山上的树啊草啊木啊之类。” 沐熙未想她问到此,只还是答道:“对。都处于同一片地域,乃是接近的。” 时非晚将地图往身上一收,收好后再抬头时,道:“我倒是有一法!” 说罢,凑近沐熙,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沐熙本来还没觉得她这句是认真的。只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她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堆话。等他消化过来时,眼睛一大便直盯向了她。 “沐兄觉得此法可行?”时非晚问。 沐熙胸膛起伏了几下,过后一声“草”丢了出来,道:“你还是不是女子,出的什么奇葩阴损招。” 话虽这么说,眼底却是涌过了一抹几乎不大敢置信的惊艳,过后又答道:“可行!” “但我们想没用,得守将配合。”时非晚说。 “你出的乃预防之招,而不是去阻止援军支援。如此,他们便是不全信,但只要能信我们一成,便也不是没可能接受这预防加反击措施。况且,此也不损什么兵马。”沐熙眼底添上了一抹亮,“我们这就回去,上报。” “等等。”时非晚阻之,道:“你回去后,把这跟那个卫爽说。说服他,让他上报。” “……”沐熙惊讶的看着时非晚。 时非晚回:“让他上报,上面的人信此言的可能性更大。” “……”沐熙登时愣了愣,“你……懂?” 沐熙以往没从军打过战,对战事还只是学习阶段。 但他以往混在京都,对政事却极懂。京中形势他知,皇上苦衷他也知。皇上派常太医做随军军医的目的,他大抵也猜到了—— 便是相看以及提拔新秀的。 第273章因为我们都是战友 而他,如今已来军中一个月了。上面的人器重谁,已是很明了了:那个卫爽,高飞营长几乎是手把手教的。想来也知是谁授意的。而卫爽那人沐熙也与之交流过,武功确实称得上新兵之首,人……也似个心细良正又聪慧的。 如今“上面”都盯着卫爽的表现。他的话,确实比他们要有份量得多。 只这些事,自己在京都待得久,所以能猜到。这“石姑娘”,竟也有这敏锐心思,懂这些政事吗? 时非晚未答,却只回道:“行了,回去。” 但她能提及卫爽,已是很显然了,常太医来此的目的以及他们对卫爽的重视,她是猜到了的。 “只是,由卫爽上报,功劳可就被他抢了。” 沐熙见时非晚已迈开了脚步,忙追了上去,道:“若是你亲自上报,功劳全在你。” “哥们,是功是过,可还未知呢。”时非晚回。 不过,这当然不是她不自己上报的原因。 只是卫爽上报,让那些人信之听之的可能性,的确比自己要大。时非晚如今的处境当然也需要功绩,但在大局面前,私利也只能先排在后边。她来这地方,从来都不是不认真的。 …… 让时非晚庆幸的是,沐熙是没欺骗她的。她紧跟着他的步伐一路行走,半日过后,二人还真就从一单人小门入了金州城。当然,进门时,二人也是需要出示身份证明的。二人都穿着大楚的盔甲,身上也有营里的令牌,入城便还算是容易。 只入城过后,二人却并没有急着回营。时非晚先是去药店里买了一些药,过后便走进了兵器铺中。 她的短刀断了,她自得再备一把。只时非晚进了兵器铺后挑选了许久,却也未见到一把她中意的。过后,实在也没办法,时非晚便只好随意选了把。心中则默默怀念起了岑隐送自己的那把银刃:若是它在身边,她必然就不会受伤了。只可惜,现在落在了那个女人手中。 “待会儿回去后,我们要怎么说?” 买完兵器后二人往营地方向走去时,沐熙笑盈盈的盯着时非晚问道。 “我是伤兵,大可说自己晕死在了外头。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死。反正我受伤是真,晚回了三天又如何?” 时非晚回:“倒是沐兄,身体好好的也在外漂了三天,才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过关吧。” “石弟这过河拆桥得,是不是太快了些。”沐熙笑,却也不忧。只才回了句,却是见时非晚早已经加快了步子将他甩下十步远了。沐熙脸一黑,登时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如此步速,行着虽快,只二人回到营中时,天还是已黑了下来。依往常习惯,新兵们跟那高飞,此时必然已经歇下了。 于是时非晚也不急着今夜就去寻高飞重新报道什么的,直接一个人先奔往了营房方向。沐熙则是不嫌累,入营便就偷偷去其他营房寻卫爽去了。 时非晚知他的目的,也不阻。于是回营房时,先是只有他一人。 时非晚推开门,前脚刚迈进房,见房里光线竟还亮着。她这一迈,里头的那三人几乎是瞬间便从床上跳了下来。目光第一时间扫至门口看清了时非晚时,先是静了片刻。 过后,时非晚便听得一声惊天吼传了开: “我靠你小子还活着!” “……”时非晚没被敌人打死,这会却差点被这声给吓死。 “我靠!”只她受惊的神儿还未回,毕天高的声音又起。紧接着时非晚便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一个忽然冲过来的人给紧紧抱了住。 “我靠!”而那粗鲁的声音,这时则近在耳侧,更加惊人的又起。 时非晚那一瞬间只觉自己被紧抱得呼吸不过来了,只她还没来得及恼,耳侧便又起了一声:“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太好了!” 那声音……对,你想象一下,就是:大老爷们般的粗男声,带着一股子颤抖,总之,这种反差让时非晚身子瞬间便颤了颤,恼意也瞬间消退了去。 只她还是将身上的人给用力推开了。一推开,面前便映入了毕天高那张很像一个大男人的标准脸。只不过这厮眼眶竟……竟是有些发红。 “臭小子,过往还瞧你不顺眼,这会瞧见多个自家人,你也一并顺眼上了。” 时非晚还一声没吭,毕天高又说道。一边说嘴里还又骂了句“麻的,老子将来一定糙死那些蛮子”! “……”时非晚身子忽然顿了顿。 她过往跟毕天高的关系虽不算远,却也算不得好。只却是未想到,这不怎么熟的人,也同样珍惜看重着她的命。 当然,此刻她知此的原因所在:因为,他们是战友! 不管内部是亲是疏,或是有仇跟有恨,在如今形势之下,在同一个敌人以及同一个目标面前,他们,都称得上是一家人! 这也是她当初对武浩,以及沐熙没有下杀手的原因。 因他们现在,是战友! “阿石,我还以为你死了?你……原来你还活着呢。” 时非晚这时又见一人朝自己走了过来。而这位更夸张,那是直接就有眼泪蹦了出来。 他叫云殊,过去是个读书人!性子跟毕天高天差地别。云殊,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算得上是对时非晚最好的人。 他性子软,人好,没任何脾气,写得一手好文章,还生了一张尤其俊俏的脸蛋。若是生在和平时代,继续念书考科举,应也会有一些小成就,想来必会成为许多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只可惜,偏偏来了这地方。云殊过去不会武,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儿,在这里操练下来他几乎每天都是残的。且云殊显然是个胆儿小的。之前在营中见人杀鸡都吓得不轻见不得血。今在这地方……时非晚还时常想过将来实战时,云殊怕是活不下来的。 “嗯嗯,还活着。”时非晚应了声。 云殊闻言,一滴泪似乎实在抑不住了,竟然直接飞了出来:“真好!真好!回来了真好!阿石,你不知道,这几天死了好多人了。我看到尸体不住的抬进抬出的。这以后可怎么办啊?感觉自己死定了。” “……”毕天高这会立马平静了下来,往后翻了个白眼:“你够了啊,别他妈跟个娘们似的。老子见了又想抽了。咱还没开始与蛮子正面打上呢。” 云殊尤其怕毕天高,一听此言立马收住了声,尽量平静了下来。 时非晚这时目光却看向了另外一人:沈凡! 此时,他见沈凡坐在床上,竟也朝自己看来了一眼,点了点头。 时非晚忙也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沈凡是个怪人,潞州人,也遭过屠城。来营这么久他几乎没跟人说过话,永远独来独往似乎得了孤僻症。此时能这么朝时非晚主动点个头,也已是罕见事了。 “还有一个呢?”毕天高这会问:“沐熙呢?” “放心,也还活着。在外边,去找卫爽了。”时非晚回。 “靠!那臭小子这个时候寻卫爽做什么?” 她这话一完,毕天高立马从她身边闪走了。再一看,这厮已经出了门去,竟似等不及了般,直接就出去寻沐熙了。 时非晚见此,心中暗道:高飞怕是又要被吵醒了。 “阿石,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毕天高一走,时非晚便倒在了床上。只却是忽闻云殊问道。 时非晚用“受伤晕死在外边后来才醒来”这套做了答案。过后,她便听云殊说道:“阿石,你觉不觉得北戎人集中兵力只进攻北城门有些奇怪。” “……”此言落,时非晚登时又坐了起来,扭头看向了云殊:“嗯?怪在哪?” “他怎么不同时进攻东北两面。集合二十万兵马,必然还得从洛州调一些兵回潞州。那么远的路程,蛮子图什么?就图北城门比东城门好打那么一点吗?可那洛州……洛州西城门城墙那么矮,其他城防设施也没有,他就不怕我们发兵进攻洛州西城门,也同样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时非晚眼眸眨了眨,“此言你可对其他人提过?” “提过啊。但都说我不懂瞎想。便连营长也说我瞎在琢磨。说这会儿,金州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去进攻洛州。我当时问营长为何不能,营长说我傻透了这是什么鬼问题。说是当然不能啦,金州正被人打着,怎么还有心力去攻洛州。 营长还为这事,大训了我一顿。说什么不懂别瞎琢磨战情,会影响队友心绪,还被其他人狠笑了一番。可我还是不懂,为何被进攻的城池,就一定不能发起进攻了?只要我们守将敢,有何不能!” 时非晚听到这眉眼扬了扬,“那依你所言,呼延炅集中兵力进攻北边的目的是什么?” “我就是猜不到,这几天脑袋都想破了,可又还是感觉他之举怪异。但他集合了二十万兵马南下又是事实。” 云殊挠了挠脑袋,道:“此人用兵果然奇异。” 时非晚这时不知怎地来了兴致,忽然站了起来,于云殊一并坐在了他的床板领地,而后,拿出了一张地图来。 第274章何年得见繁华盛世 “呀,你还有这个呢。”云殊看到地图双眼一亮。 “你说,若是呼延炅没有派二十万兵马南下,却假装有二十万兵马在北边呢?”时非晚这时道。 “怎么可能假装,他北边有二十万是事实。”云殊随口应。 “我是说假如。假如只是我们以为他有二十万。”时非晚也故作随口一应。 “假如?”云殊这会理解了时非晚之意,道:“你是说我们情报有误?” “不是。是说呼延炅特意误导了我们。” “特意误导?”云殊只当时非晚是在跟自己以这个话题论家常,没联系到实际情况来。不过,心底还真是深想起了这个假如,回道:“若是特意误导,那不就是障眼法?” “是,若是他使了这个障眼法呢?”时非晚道。 “那他为什么要使这障眼法?怎么使的?”云殊接着时非晚的话来。 “你先别想他怎么使的,就想他若偏偏使了这障眼法,而且还使成功了呢。” “若是那样,那东边就还有军马可以西进。”云殊立马道:“既如此,不是就可以东北双面围城了?但为什么要使障眼法说有二十万……” 云殊挠了挠头:“使这障眼法于北戎有什么好处吗?” 他的眸光望着地图,一副捉摸不透的模样。只过后,眸子登时一亮,时非晚便见他的手指向了一处地方—— 瑜岭! “我知道了!”云殊忽然澎湃,“是有好处的。如此,北戎可以引来西边大量大楚援兵前来支援。可以在这里设伏歼援军!但……” 只过后,他却是又抓了抓脑袋,“那么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岂不是为了歼援,而不是攻城了。难不成,歼敌比攻城还重要?他怎么不断路减缓支援速度,先去攻城呢。不过若是我……” “若是你,如何?”时非晚问。 “不知道。”结果云殊道:“我得再想想。想想是先得地重要,还是先伐敌重要。嘿嘿,没打过战,实不太好估量这其中的得失。” 但他实际上也没认真想,过后道:“不过想这些也没用,蛮子又不是真的使了障眼法,二十万兵南下进金州北已是事实。” 时非晚听到这,却没有多言什么了。随手将地图收起,心中暗想起了方才云殊的推测: 这小子以前虽读过书,可却未读过兵书之类。对打战之类经验可以说为零。可方才一方推却是未耗多少时间。 尤其是,他竟已能瞧出来什么地形对敌有利了。时非晚知这军中许多人是不知什么地形易设伏的。一月前的云殊她也接触过,他甚至连地图都不会看。想来这一月以来有好好钻研过。 若自己所推,过后能被验证是正确的。 也就可以说明云殊所推同样是正确的。自己好歹还瞧过兵书读过兵法有更系统的地理知识也从过军,可这小子…… “云殊,你是自愿从军的吗?”时非晚忽然忍不住一问 “不是。”云殊摇摇头,“我看到人杀鸡都怕,家里的狗都打不过,一月前还晕血,这会儿还稍微好了那么一点。怎可能自愿来这地方。 不过现在朝廷缺兵马,我家中有老母亲生了病,一时无银两医治。我听说现在从军能得不少补贴,便报名了。拿了钱给老母亲治了病,不来也不行了。不过我觉朝廷招了我,怕是亏了,我怕是打不死一个蛮子。” 云殊后头的语气充满了自嘲,说着身子还颤了颤。他是真的害怕这地方,只要一想到要杀人他就会发抖。 时非晚闻言眉眼一定,“那若不来从军,你准备去做什么的?” “考科举啊?”云殊说着却又一股子恼气,道:“不过这条道,家里穷也走不开。阿石你是不知道我朝许多狗官有多黑,我原是考了个秀才的,就是因没钱贿赂那些狗官,文章被别个顶了去,不然,我能为了缺那点银子跑来这完全不适合我之地。” “秀才?什么时候?” “我十五岁时。”云殊回。 十五?十五岁的秀才……时非晚眸子又眨了下。 云殊眼底过后又生出了一抹惆怅来,“唉,这个黑世道,官不为民,民不聊生,何年才得以见盛世……” 说着,往床板上一倒,道:“阿石,不跟你说咯,困了,睡了睡了……” “……” 时非晚见少年趴下了,眉眼微凝,耳侧却似还在回响着少年方才之言: “官不为民,民不聊生,何年才得以见盛世……” 如今天子政权尚且不稳,便是有心,也无以治世。除非,朝堂能得以重新洗牌…… …… “喂,沐熙,你丫是不是有病。把老子挤哪去了。几日前老子便被你挤过一次,还没来得及揍你,你现在还敢来,老子新仇旧帐跟你一块算!” 时非晚第二日一觉醒来,就见毕天高连挥了沐熙好几拳。原因就是:沐熙睡觉时一直往他那一侧挤。沐熙几乎完全占据了毕天高的床板,毕天高落到了跟云殊挤一片领域的地步。 “干嘛呢,留点气力打蛮子行不。不就睡个觉的事,唠唠什么。”沐熙丝毫不羞愧。 只这会一瞧见时非晚醒了,便朝她望了过去。 “寻过卫爽,跟他说了?”时非晚也看向了他。 “说了,他昨儿夜里直接去寻了张铁海。一个新兵,面子竟然还挺大,张铁海竟也见了他。不过我也不知,那张铁海信没信。”沐熙说:“不过,昨儿我还去见了营长” “你昨儿就去了?”时非晚眨眼,“不用这么急吧。 “没办法,营长被毕天高这臭流氓给吵醒了,亲自过来揪人的。我便顺道跟他说我回来了,也提过你了,说你受伤了却还活着。奇怪的是,高飞竟没问我为何在外漂了三天,也只是训我们夜里太吵闹。却是没再罚人,真是奇怪,竟突然变这么慈了。” 沐熙回。 毕天高这时一拳扣在了沐熙脑门上,“你他妈才臭流氓。你要不大半夜杀回来,老子能吵吗?” 沐熙回了一拳后懒得理他,忙站了起来。见时非晚这时也站起穿好了盔甲。沐熙忽然伸出了手去,一物便直接塞进了时非晚怀中。 “干嘛?”时非晚低眸,立马发现沐熙塞过来的竟是一把漂亮的匕首。 “你似乎用这个更合手。”沐熙道:“你先用着这把,以后自个儿打到合适的了,再还我。” 说罢,似怕时非晚拒绝似的,一溜烟儿立马就闪了出去。 “想逃,没门!”毕天高一把握过旁边的长枪,立马也随之追了出去。 这会儿快到早训时间了。沈凡此时刚好也准备好了,过后也提步走了出去。 云殊这小子容易疲惫,喜赖床,每日都是起得最晚的那人。以往他起来时房里必然没人了。 但这会儿,一起来准备穿衣时,却是见时非晚竟还在。一愣:“阿石,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平时不都是第一个吗?” “等你呀。”时非晚回。 “等我?”云殊满脸疑。 只却是见时非晚忽然行至了自己面前。 云殊抬起脑袋,挠挠头,心底想着莫不是自己脸上有花。结果就听得时非晚忽问道:“云殊,你可是真想从文,当官? “是啊?你这不是废话?几个读书人不想。只可惜……” 云殊话未完,却是见时非晚忽然拿出了两物来递给了自己。他登时一怔。 “这块令牌,你拿去给高飞看,就说,镇威老将军曾经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且给了你这块令牌,说是往后你可以凭此令牌,去投奔于他。高飞会同意放了你的。 你出去之后,不必去寻镇威老将军,凭此令牌,跟这封信,去京都,去镇威将军府寻将军夫人。老夫人膝下有一孙,乃是京中名士风衡先生的门生。老夫人必然也有法子,让风衡先生收下你。” 云殊瞪大眼,盯着时非晚。过后又瞪大眼,盯着时非晚递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封信。跟一张令牌! 那令牌…… “京中镇威将军的。”云殊先是接过了那令牌,这下眼瞪得更大了。猛然一抬头又瞪着时非晚:“你是…… 时非晚不语,只问:“你想要的若不是这个,我便收回了。” 云殊的反应果然相当不慢,立马伸手将东西给接了过来。仔细一看后,他喃喃道:“我早知……早知阿石你身份必不寻常,只却未想到……” 云殊过往也注意过时非晚。那般谈吐气度,怎的可能真是个贱籍。只却是未想她竟……来自京都! “你的身份,阿石,我不问你。” 云殊抬头,想了想。消化时间竟是出奇的快,过后,他主动提道。 他果然聪慧。 一个跟镇威将军府扯上关系的,最后会用贱籍的身份来到这,可想而知这其中有多少故事。 而这一张令牌跟这封信,不止是给了云殊一个机会。也等于透露给了他一个本不该被透露的秘密。 此不单单是一个机会的恩惠,更是一种难得的信任! “阿石,谢谢。这个真的可以让我成为风衡先生的门生吗?”云殊竟也没有怀疑东西真假,也没问东问西的。 第275章时非晚装扮成女子 他这般问,倒反让时非晚微惊了下。她还想着云殊一开始不会信或是过后会问她许多问题呢。不过,他明白得如此快自己倒省了事。于是很肯定的点点头。 “风衡先生闻名天下,不知多少学子想拜于其门下。入能成为风衡先生的门生,便等于是入了科考求官的第一道门槛。” 云殊过后喃喃着,说着说着语气竟有些激动起来,握着那令牌跟信封的手也微有些颤抖。他到底是有志男儿,通过科考往上爬是他过往无数努力想达成的梦。而如今这份礼像是将他所追逐的梦想给砸到了他面前般……“阿石,谢谢。我……我现在就去寻高飞……” 说罢,装备都还未完全穿戴好,便要冲出门去。 “等等……”时非晚忙唤住。 “阿石,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保密。”云殊果然聪慧:“这封信我也不会看的,我只给将军夫人看。” “不单是这个。”时非晚道。 “那是……” “京都是个是非之地。你有此志,将来必是要卷入朝堂纷争的。那么……” “阿石,你放心,我早就看许多狗官不顺眼了,就想去里边搅一搅,最好,把当初抢了我秀才名的人给搅出来。” 时非晚听到一笑,手从腰间一掏便丢了一个钱袋过去,道:“若真能得到机会,便做个好官!你既怨这世道黑,想有生之年得以见一个民安盛世,那便自己,建之。” “好!”云殊点点头,过后,又道:“阿石,记得:活着。等你回京时,我们——官场相见!” “会的。” …… 云殊出门后,时非晚却没急着出门。她先是将沐熙塞给他的匕首又放回了他床板下。这匕首她瞧得出是罕见之物,想来不易多得。只好刀她有时间时会自己去打,沐熙的东西,她才不乐收。 做罢,时非晚又趁着无人给自己换了一波药,这才往外而去。只行至练兵场时却还未见高飞至此,于是,便又往高飞房里的方向走了去。高飞虽知她回来了,只她还是得去寻他请个假之类。 她受伤了,此时不便再练操。 “寻高营长?”时非晚一至目的地却立马被门口一名小兄弟给挡了住,道:“先等会,营长这会忙着。” “好。” 时非晚点点头,便在外等了起来。等了大致半刻钟后,他便见房中走出来了三十个人来,都是新兵。其中便包括了沐熙跟毕天高之类,也包括了那卫爽。 不过,却是未见到云殊,也不知他是已经来过了,还是去办别的事了先没来这。 “狗子,真还活着呢。” “活着好。石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呀,石兄弟,你也来了啊。可是因受伤了,想来寻营长讨个饶,今天不想练了?” 在门口一瞧见时非晚,那三十个人中立马便有人眼前一亮的跟她打起了招呼,更有上来拍她肩膀者。大抵是因她在娘子关鬼门圈走了一圈的缘故。 时非晚点头应是回应,又问:“你们在这是……” “被人叫过来的。”沐熙抢着回道:“说是有个任务,让我们这一伙人随一些老兵去瑜岭办点事。” 时非晚闻言一顿。有任务?去瑜岭办事?莫不是她的推测上报后上边真没准备忽略? “好了,现在你可以进去了。”门口守门的小兄弟这会儿朝着时非晚道。 “好。”时非晚也不便多问。于是便与其他人擦肩而过的迈进了门槛,寻高飞去了。 “石狗子?呀,是你这臭小子?”高飞一见有人又走了进来,立马也瞧了过来。一瞧见时非晚他眉眼一扬,道:“来得正好,正要去找你。” 正要去找她? 时非晚愕然的眨了下眼,走近:“难不成营长寻我也有事?” 她知沐熙昨儿已跟高飞提起过自己受伤又回来了的事了,此时便也没重复说。 “你怎的这般无礼?这是宫里的常太医,这是金州薛晟副将,还不快行礼。”高飞忙道。 时非晚早就瞧见高飞旁边还坐着另二人。一人乃是常太医,她认得,另一人,她同样见过。 因为此人,竟正是几日前那位领兵在娘子关千寻坡埋伏的将领。原来他就是金州的副将之一。 “常太医,薛副将。”时非晚忙行礼。 “起来吧。”薛晟在这,高飞没了说话的份,此时闻得薛晟点点头道。 “是。”时非晚起身。便听得薛晟说道:“来得正好。” 来得正好? 时非晚正疑着,那高飞这会接收到薛晟的一个眼神示意后,忽然起了身,朝一圆木桌走了去。那桌上放着一托盘,里边装着的似乎是衣服。高飞一把就抓了里边的一件衣服来,竟直接就甩向了时非晚,道: “臭小子,把你盔甲脱了,换上这套试试。” “……”时非晚满脸懵。她是来请假的,这眼下是…… “还不快换。”高飞忙道。 “可……”时非晚惊,“营长,可……这是……女人的衣服。” “老子叫你穿你就穿。”结果高飞说。 “……”时非晚满头懵。 难不成是她暴露了?可看高飞的反应又不像是发现了她的秘密呀。 “还不给老子去换。” 时非晚发懵时,高飞手里的枪差点就朝时非晚扣了过去。时非晚被吓得一个快步蹿上前,立马道:“好。” 于是,在这阵仗之下,时非晚还没想清楚高飞的目的,就只好先乖乖的去屏风后换衣了。 结果过后就听到了高飞骂骂咧咧的声音: “看这臭小子,一个大男人还遮遮掩掩的,竟然还怕羞。” 这言…… 时非晚一听就松下了一口气,看来,并不是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 至于为何让她穿女子衣服……时非晚想过后问问就知了。 想着,她立马将衣服给穿好了,走出来时,另三人也立马朝她看了过来。 “太丑了,还是像个男人。”结果就听得高飞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道:“真丑!这臭小子,虽然好像细皮嫩肉的,长得又矮又瘦,可这脸……这脸不行啊,穿上女人衣服也不像女人。” 时非晚一听,立马趁机问:“营长,可是有什么任务想让我去做?需得伪装假扮成女子?” 时非晚大抵猜到了一些什么。 “算你这臭小子还算聪明。对,薛副将说你这臭小子身手颇为不错,要器重你呢。”高飞答:“昨儿薛副将也知你还活着,方才跑来特意让我去寻你过来呢,你小子荣幸啊。” “……”薛副将? 时非晚立马将头扭向了那薛晟。 夸她身手颇为不错? 时非晚凝眸想了想,过后,明白了: 大抵是娘子关埋伏战中,自己杀蛮子时被这薛晟注意到了。她身手要盖过许多老兵此乃无需谦虚之事,与呼延炅正面扛了十来招,那天若有生还者也有可能会在军中提及此事。 所以…… 这薛晟,真的是来找她的!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句“来得正好”! 至于让自己穿女子衣服…… “有个任务,需要人混进潞州执行。京中一位郡主丢在了潞州,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张将军说无论是生是死,都得想法子将这位郡主找到。只如今潞州不便入,便是混了进去年轻男儿也不便行事。我们需要一个身手敏捷之人,潜入潞州找寻这位郡主。而且,扮成女子,便于行事隐秘,也便于混进潞州。” 这薛晟也朝时非晚看了来,回道。 过后又道:“你叫石狗子是吧?上次瞧你在娘子关,身手可显眼着,实在少见不错。身形也娇瘦矮小,身材……倒较合适装扮成女子。想着你合适,便有意过来寻你,你可是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薛晟这话一完,那高飞立马道:“薛副将,我看她怕是不行。你看她这样,哪像个女人。身形倒是像,可这脸……” 高飞看一眼时非晚就嫌弃得看不下去了。 “可再挑个俊俏的身手便没她好,不然就是太高了太显眼。她这身形跟身手是最合适的。”薛晟又道:“至于脸……上个妆,用面纱遮一下大抵是要好一些的。反正女儿身在外,也都是要掩一掩的。” 高飞一听,立马指着时非晚道:“把那个面纱戴上。桌子上有包子,你去塞两个。” “……”时非晚只觉自己满脑袋都是蜜蜂在响,“塞……包子?” “废话!你见过娘们这么平的吗?”高飞一声破骂,“麻的这嗓子也不像,太粗了。你这臭小子就不能掐着点嗓子说话。” “……”时非晚心里苦。她这嗓子是用药特意熏成这样的。脸……也是她怕被人怀疑,刻意往男相方面易了。 哪里知……竟还能碰着这么一个任务砸她头上! 薛晟的这任务,时非晚现是听明白了: 也就是说京中丢了一位贵人!那贵人就被丢在潞州,现在需要去找寻,可潞州如今是蛮子的地盘,而且呼延炅还锁了城,不便光明正大去寻。所以……才想让一个有身手有武功的“女人”混进去找寻。 可这大楚,哪容易找得到会武的女子!这不……就只好找一个男人装女子了! 第276章潞州遇到长隐将军 而恰好,自己在千寻坡的表现又引起了这位薛副将的注意,且自己的身形又“如”女子般娇小, 所以,这位薛晟想到了自己。 又偏偏,此刻自己还恰就主动寻了过来。 “薛副将,这事,我可以做。”时非晚明白过来后,想了想,忽然回了句。 去潞州么? 她正好还想寻机会去一趟潞州。 流衣还活着,她还想将流衣带出来。若接了这任务…… “废话什么,要选了你你不可以也得可以。要没选你你想做也轮不到你。”高飞忙道:“赶紧的,把面纱戴上瞧瞧先。” “好。”时非晚汗,只却是立马将面纱给戴了上,过后,又将衣服头发给散落了下来,问:“如何……” 高飞再看,登时愣了下。 他原以为还会很难看的。只此时……面纱掩面后的“男子”,只露出一双眼时,高飞竟才发现那是一双很大的美人杏眼,比他家中那美人媳妇的眼睛还要好看一些。而且那发……竟的确比其他汉子要柔顺一些。 “不错不错,我看这位石兄弟挺合适的。”常太医盯着时非晚,忙道:“这位兄弟生了一双好眼睛。” “我看这样的话,确实可以。”那薛晟此时也点点头,道:“那就你吧。今日你就前往潞州。” “今日就去?”时非晚讶。 “对,现在就去收拾吧。你身上有伤,可以坐车前往,车上需行车几日,暂时不需要动手。”薛晟点点头,又道:“潞州现被锁了城,潞州城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但潞州里需从济州采购一些果蔬。潞州外有我大楚的农户现在被迫给北戎供菜,而且,每日里被要求只允许农妇而不许农夫前往潞州送货。 我们已经安排了自己的人在里头。你可以先扮成农妇入潞州。进去之后,扮成女儿身也便于隐秘行事,找寻郡主。等找着人后,放出暗示来,线人会想法子接应。” 时非晚闻言心生感慨:大楚外出这种活儿速来是由男儿来做。如今倒是被北戎人逼得只得由农妇外出了。 “好,薛副将,那我今日就去。”时非晚点点头,过后又问:“只是不知,丢的是京中哪位郡主?” “这是她的画像。”薛晟将一副画像递给时非晚道:“她是京都闲王府府中的灵昭郡主。屠城前便在潞州。” “屠城前便在潞州?” “嗯。不管如何,是死是活,总要查个答案出来。” “好。”时非晚这才点点头。过后她又被薛晟叮嘱了一些别的信息。时非晚听罢,这才辞了假,离了去。 时非晚一走,只见得那高飞忽然窝着脑袋蹭至了薛晟面前:“副将,那臭小子当真在呼延炅手底下过了十来招活了下来?” “嗯。”薛晟点头。 …… 时非晚过后又回了房里,收拾准备了一番。高飞过后派了人过来,要给她上妆梳头的。只时非晚说起自己会这些婉拒了。而后随便弄了下头发,蒙上面纱,离开了驻军营地。 时非晚收拾妆扮时未瞧见沐熙跟毕天高以及沈凡。沈凡那时在练兵场。而沐熙与毕天高,则比她离开营地还离开得早。分到任务后,他们早就在时非晚换女装时便离开了。而云殊……时非晚也不见了他的踪迹。而且,她回房时,云殊床上已经干干净净没有他的东西了,想来:他是在沐熙毕天高之前就见过高飞了! “哟,还真不错。哈哈哈哈……小娘子……” 时非晚过后坐上车便往潞州方向而去。赶车的车夫是薛晟的一名亲民:老兵,四十多岁的模样,瞧见时非晚带着面纱绾着头发的样子,一边夸着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的。 时非晚面纱下一副清淡脸,却是没有心情理会交流。 去潞州…… 流衣,你可否还在…… …… 金州,通往潞州的路程不算太远。快马,大致需要三天便可抵达。而时非晚,也恰恰好是在三天后来到的潞州城门口。 三天,三天足够发生许多事了。尤其是金州的战事,时非晚也不知进行得怎么样了。不知她出的那主意有没有得到实行。这三日来,她一直在车上,压根儿就收不到金州的战报。 而目前:时非晚也不敢去找任何人打听战事。她此时一副农妇装的模样,正费力的推着一车瓜果蔬菜。眼睛……低垂着,故意装作了一副胆怯害怕的样子。 “可有通行令!” 时非晚此时正排在潞州北城门口处,想等着前头的人进去了再入城。此时那门口的北戎守兵问的是她前方的一面轿子。 时非晚心底暗道:沙茶!如此奢华的轿子必然是北戎的贵人啊!难不成还可能有大楚人坐奢华轿身后跟着一群侍女护卫的来到此。 果然…… 那守兵一嚷嚷,只见得轿前的一名护卫立马嚷嚷道:“大胆,这是司徒小姐的轿子,怎地也敢拦!” 说罢,那护卫亮起令牌。那守兵登时一副尊敬的模样,立马道:“司徒小姐请进。” 司徒小姐……时非晚当然不知道这是哪号人物。只若是个北戎人,许多还是听说过的。北戎司徒大人膝下有一独女,叫司徒姗。正是眼前那护卫口中说的“司徒小姐”。司徒姗是半月前来到的潞州。据说她是七皇子呼延炅的未婚妻,也就是未来的七王妃。来这,自然是来探以及陪呼延炅的。在北戎,对女子的约束可不比大楚。 “起!” 守兵的话才落,轿中也未传出什么女子的应声来。那护卫一声起后,轿子便被直接往潞州城的方向抬了去。 “这个司徒小姐,听说与七皇子……” 时非晚等那轿子过了后,立马便听得那些北戎守兵开始议论八卦起了方才过的那位主。时非晚竖着耳朵细听了几句暂记在了心里。这才推着车慢慢往城内而去。 “你可有通行证?” “有。”时非晚怯怯的道:“我……我是来送菜的。” 说罢,拿出了自己的通行证来。 这是大楚的线人弄到的。潞州不擅产果蔬,每日都会有农妇拖着车出入,守兵们其实也就是习惯性的问一句。听后,倒也见惯不惯的说了声:“去吧。” “等等。” 只时非晚正要走时,一名守兵忽然又叫住了她:“把面纱摘下。” “是……是……”时非晚忙将面纱摘了下来。那守兵一看,见是个脸上有麻子疹子,只却可以确定绝对是女子的农妇。这才不耐烦的又说了声:“去吧。” 时非晚顺利入了城。入了城后,时非晚便见原在她前头的那辆轿子,这会儿行轿速度出奇的慢。时非晚想起方才听到的那守兵谈起的某个司徒小姐的身份,略思片刻后,忽然一提步,竟迈步跟向了那轿子的方向。 轿中,此时…… “主子,似乎……被跟了。” 时非晚怕怎么也没想到,此时轿中,竟是响起了一声极小的男声。 出声的是一名黑装男子。在她手中,一个貌美的女子正被他紧扣着脖子。女子嘴中同时还被塞了一条厚厚的纱布。 她就是司徒姗,呼延炅的未婚妻。 只此时,这轿子的控制权,显然已经不在她手上了。 因为此轿中,还有着两个男人:显然此时正胁迫了她。而且,这是两个大楚人!一主一仆。的主子,此时便坐在轿中,腰间赫然挂着一块令牌。 令牌上两个大字,正闪闪炫着她的眼—— 长隐! “你是说……她?” 轿上的主子手往后指了指一个方向…… 第277章扮成七皇子未婚妻 这轿子是有侧窗跟后窗的,轿内挂着帘子掩了轿外人往内看的视线。但轿内的人却是可以透过一线挑起的弧度,看到轿外的场景。 男子手指的方向是右侧后边的方向:那是一个容貌十分肮脏的女子,似乎是个乞儿。她方才是在城门口外不远处行乞。只见到他们的轿子,她便起了身来,悄悄跟了上来。 那乞儿脸上脏兮兮的,看着十分丑陋,脸上似乎还有着伤疤。那跟踪人的技术实在是差劲。那时不时往前看的目光以及那时近时慢的脚步,很容易让人断定她不是个会武功受过训的。 这种拙劣的跟踪手法,只有普通人才有。 “想来是个在大楚受过害的女子,见着北戎人的轿子,心中生怨。”主人答道。 “可主子,为何她要跟踪上来?” “既是个大楚人,便不必理会。随她了。”男子又应一声。 “主子,咱现在要去哪里?真要随这轿一直前往吗?”黑衣人又问。 他们是在城门外闯入的这轿子劫持的这个司徒姗。目的也是为了入城。只这轿子是通往司徒姗如今所居之处:储秀楼的。他们入了城后总得寻一处去处。 “去烟雨楼。”主人答。 “是。” 黑衣人忙答。 潞州的烟雨楼乃是家中大公子的地盘。烟雨楼也是烟花之地。潞州屠城时此处并未遭到打击,想来还有许多北戎人光顾。里边虽是女子,可大半是大公子的人。他们若是前往便等于入了自己的地盘,自能寻到一处藏身之处。 而那储秀楼…… 储秀楼其实原是京都灵昭郡主买下的。潞州有闻名的寺庙。那郡主信佛,曾来此地的寺庙念佛吃斋一年。过后因着喜欢上了潞州每年都会来此,于是干脆在此处建了一处阁楼,就叫做储秀楼,挨着潞州州守府。 那灵昭郡主在潞州屠城前,就住在储秀楼。 而如今,北戎人占了潞州。灵昭郡主下落不明,听闻储秀楼也已被北戎人占了。这位北戎的司徒小姐半个月前来潞州时,呼延炅就安排了储秀楼给她住。 “主子,那她呢?”黑衣人指指司徒姗:“北戎人发现她丢了,必然会大动干戈。” “一并带走。”主人回,又道:“把她外衣扒了。穿成这样实在太显眼,不便带回去。” “是。”主人音落,黑衣人立马便扒掉了那司徒姗的外衣。 过后不久,轿子行至一处矮巷时,那轿中的主人往被窗外看了一眼,便又朝着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黑衣人见罢,贴近司徒姗耳侧说了些什么,手却拿出了一把刀来死死的抵在了她脖子上。过后十分大胆的将她唇中的纱布摘了下来。 司徒姗满眼泪花,想哭叫却又实在不敢,忽然对外说道:“阿宝,我忽然就想吃酥饼了,你转回去我们刚经过的那条街,买一袋酥饼。” “是,小姐。” 外头某侍女一应便转身去买酥饼了。而轿子便也暂时停了下来。 轿子刚一停,那轿上的主人,竟就打开了侧窗,一个轻跃悄悄闪了出去。 因着实在太快的缘故,第一瞬实在是让人无法看清楚。更何况他离开的地点选得实在巧妙。是一处又矮又窄的小巷。轿子此时正停在一颗茂密的大树旁,一侧几乎与那茂密的树直直接相碰上。那树枝几乎要伸进窗里来。男子便是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跃了出去,身形第一瞬便被那苍翠的树木给遮掩了住。过后身子飞快的一翻便翻过了这条矮巷。 另一黑衣人亦是如此带着那司徒姗离开的…… 那二人离开后,那轿子却还停留在原地,正等待着被司徒姗打发了去买酥饼的阿宝…… …… 时非晚赶到这条矮巷时,竟是发现那轿子正停在了不远处。 她方才因着去处理那一车菜的缘故,途中耽搁了好一会儿,所以便也没听到司徒姗吩咐人买酥饼的消息,只当轿停是车中主人想要休息了。 那一车菜她放在了一处薛晟提前叮嘱过她的指定地点。薛晟说会有线人给她处理掉。过后她的任务就是:前往储秀阁打听消息! 是的!储秀阁! 这就是她前来潞州后将要前往的目的地! 这也是她刚刚跟踪前头那轿子的原因。 因她方才在宫门口听说了那轿子主人的身份。那些守兵们言辞间,还谈到了呼延炅对他未婚妻很好,未婚妻一来就将她给安排在了很漂亮的储秀阁的事。 而那储秀阁,过去就是灵昭郡主的地盘。要寻找灵昭郡主,自然得盯上这个储秀阁。 只是让时非晚觉得奇怪的是:她的前边还有一个人,也同样跟踪上了这轿子。 那是一个很丑很脏的乞儿。也不知她是什么目的,那轿子一出现她便跟踪上了。只那人一看就不是个会武的,跟踪手法实在拙劣。时非晚心底暗想若那轿中的司徒姗,是个敏锐之人,大抵已经发现了自己被一个乞儿跟踪了吧。 不过,那乞儿也没跟上太久。在途中一处离开了。 至于自己…… 时非晚还是有些自信她是没被发现的。而这会儿,她丢下菜车重新跟了上来,自不是没有目的的—— 也不知,这轿子,能否给自己一个混入储秀阁的机会。 时非晚想着,目光环视起了四周。见此处是一处矮巷,而两侧有着高高又茂盛的树木,她眸子忽然一转,又往后转望了下。 见到无人,时非晚手中一条长钩一甩,忽然勾住了旁边的一处大树。过后拉住绳子身子便翻跃上了树,紧接着十分隐秘又灵巧的开始接连着往前头的树跳了去。 在树间跃走,她的速度很快,没多会儿便赶到了那轿子旁的那颗树上,身子隐在了高高的树枝之上。 时非晚这一次,发觉自己运气也有好的时候,这轿子停的位置恰好就在一颗最茂盛的树旁,竟是十分适合隐秘。 是终于转运了吗?本还想着寻机会混入储秀楼,竟就见着了恰好停下来了的轿子,还停了一处如此方便之处。 时非晚心中暗想着,目光透过树枝一边往下看,一边悄悄的拿出了几根银针来。 这银针极细,针上带有毒,是她走前常太医给她安排的,说是能让人瞬间晕厥。 时非晚暗想:那司徒姗应不会武。那么,这针从树顶往下不知不觉的射出,穿破轿顶若射至那人身上,结果应该…… 嗖…… 时非晚手里的针在这时比脑子更快的射了出去,那针尖垂直往下落着,因着太细的缘故未有人看见。眨眼功夫针尖便已穿入了轿内。 轿内未有声响。 嗯,应已晕厥了! 时非晚一喜,暗道常太医的药果然好用。身子则是不知不觉的往下落着。快至地面时她忽然往另外一侧丢了一块树枝。 树枝在另一侧砸出了响声来,轿前轿后的人一听到响声下意识的便忙侧头看了去。 这短暂的功夫,够了! 时非晚身子鬼影一般瞬间落下一个轻跃直奔那轿子侧窗。等其他人正过头时,她已经在轿内了。 只是…… 没人? 时非晚一入轿,便立马懵了:根本没有司徒姗,倒是有她的衣服! 空轿?不!这散在地面的衣服跟厚重头饰,更像是她被人劫持了。只有劫匪带人逃走时,才会觉得她那一身东西显眼给她脱去的。 难不成…… 有人抢在她前边,将人给劫走了? 时非晚忽然想到了这轿外的那树,地理位置选得如此之好,莫不是……就在刚刚这条路上被带走的…… 一个猜测转瞬生起,只时非晚却也没深想。别人可不是她的目的。想罢,眼珠子一转,躬身竟就将身上衣服给捡了起来往自己身上套了去…… 她本来也是想要劫持那司徒姗威胁她的。而这会人人没了,那么,她也不能白来一趟。倒不如…… “小姐,酥饼买来了。” 大致又过了一会儿后,时非晚忽然听到轿外传来了一个侍女的声音,同时,还有她匆忙往后奔跑过来的脚步声。 买酥饼? 这下,时非晚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了。这轿,原来是因这个原因停的。 想着,一只纤纤细手便伸出了窗外。 轿外,阿宝虽未听到司徒小姐回话,只却是瞧见了一只女子的手伸了出来,那衣袖正是司徒小姐衣服的衣袖。阿宝当然什么也不会多想当即将手上的一袋酥饼递了过去。 “起!” 接着,也不必等轿中人吩咐,轿子便又重新前进了起来。大致半个时辰过后,这轿直接停至了储秀楼中的一处院子里:这院子,正是那司徒姗的院子。 “小姐,到了,可以下轿了。”阿宝忙道。 “出去!”只轿中,却是传出了一道声来。此声有些沙又有些低,音色根本就听不大清晰。像是人喉间有痰音色忽然便如此了。 里头声音传来时,侧窗一处还挥出了一个让人撤退出去的手势来。 阿宝以及其他几名婢女一见,忙应道:“是,小姐。” 说罢,便都一一退了出去。司徒小姐近来心情不大好,情绪喜怒无常她们也见惯不惯了。 第278章寻找世子妃之旅 反正主子的命令做奴婢的也不敢违抗。 几名侍女这一退下,轿中的帘子便缓缓掀了开来。轿中,时非晚这才慢慢走出。 到了储秀楼了么? 时非晚挠着脑袋纠结:这下,是要换一身黑衣去探探这储秀楼呢,还是想法子先扮好这司徒姗,再利用她的身份行事? 可…… 她既不知司徒姗身形身高,也不知她的音色,这可如何能扮。 只是,若是真能扮一阵子司徒姗,那……很多事情倒是会便利许多。 时非晚越想越觉得假扮司徒姗的诱惑极大。想着,脚步便不知不觉的朝着闺房方向走了去。没行几步,她便推开了一间女子闺房门。只这以前本来应是灵昭郡主房间的地方,这会显然已经完全属于司徒姗了。里边已完全被改装成了北戎贵族风格。 时非晚翻了翻桌柜,想知司徒姗的容貌。而她今儿运气果然还不算差,倒很容易便在桌面寻到了一些画像。而且除了她的自画像,桌面还摆放着许多呼延炅的画像以及二人双人画像。 寻到画像后,时非晚关紧房门,立马从身上掏出了一些自带的工具。又寻来水洗净了脸,接着对着镜子易起了容来。 当然易容手法不是魔术,她不可能想变成谁便易成谁,只能尽量易得像一些。 大致半刻钟后,镜中那原本生满疹子的丑女,这会已是一位标准的大美人了。五分是时非晚本来的容颜,五分似那画里的女子。 时非晚又细看了看那双人画。她是瞧见过呼延炅的。大致知道他的身高。依画中二人立在一起的差距,那位司徒小姐应……比自己高上那么一点点。 想着,时非晚又将纸叠了叠放进了司徒姗的鞋子里,又寻来了一套带面纱的衣服,换了上。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先暂时躺在了床上。 “小姐……” 只这一躺,倒也没太久的功夫,门外便传出了敲门声。 “进来。”时非晚道。 门外的阿宝闻声时愣了愣,推门而入后进入里边,恰好见一个女子侧躺在床上。 因着帘子被掀起来的缘故,她能看到塌上的女子。女子脸是朝着她的方向的。只不过因着盖着被子,脸便也被被子遮了大半。 而只瞧那一小半脸,恰好便能让认识司徒姗的产生一种那就是司徒姗的错觉来。 最起码,阿宝这会第一眼瞧过去时,真只以为那睡的就是司徒姗。 “小姐,你嗓子……”只阿宝发觉司徒姗的嗓子不大对劲。 “那酥饼上火。”时非晚道,尽量少字,低声。 她嗓子虽然被熏沙哑了,但其实并不似男声。平时她在营地里是刻意将嗓子给压低了。若只是真实状态说话,其实还是似女声的。 阿宝一听,顿时明白了。方才她买了酥饼,那酥饼是刚刚煎炸出来的,又热又烫。那样的东西不多冷却下就吃本就很可能上大火。 就算……这时间似乎有些快了。阿宝觉得有些奇怪,可眼前这人她亲眼见到了,就是自家小姐,且一路上抬进来的也是自家小姐,因此此时她便是觉得怪也不会怀疑到眼前人的身份上来。 “小姐,我去寻郎中。” 时非晚罢手,示意不去。 阿宝只当她不说话是因嗓子不舒服,又见她一副困倦的模样,心中想着小姐应是想睡觉不想让郎中来吵,便道:“那好,等小姐醒了我再去寻郎中。只是……小姐,有一重要事还是得对小姐说,方才金州那边回来探子了,说是七皇子今晚上大抵会回来。” “……”时非晚本来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先打发走这丫头的。哪想忽如其来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她那刚闭上的双眼立马睁了开,差点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呼延炅? 今晚上回来?回哪?这潞州?可…… 阿宝见时非晚的眼神就知她是想要听下去,便又道:“听说,好像是七皇子回来要亲自布署别的事,至于金州……金州兵马先暂交给了唐大将军。说是,接下来金州已经布署好,剩下的事交给唐大将军已经足了。七皇子自己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处理。” 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处理? 什么事? 时非晚暗思。 当然,此时听完了阿宝后头一番话后,她倒也没有一开始的惊了,也没有不信。 战打到一半,主帅暂时撤离离开,这种事并不少见。 呼延炅是管北戎这整个战局的。无论是潞州,济州,洛州,还是其他将要攻打的城池,都需要他统一布署。 统一布署,这就是主帅的主要任务。 但一场战,自不可能由一个主帅领一支大队伍打到底。大队伍会分出小队伍来。譬如若是需要同时攻打两个城池,总不能每一个城池都由主帅同时率兵前往。 主帅之下还有大将军以及其他将军,得主帅令后可以单独领兵攻城。 时非晚听说呼延炅手底下能人不少。如今金州已得他开头带了一波士气,又已由他亲自布署好,剩下的是否由他亲力亲为倒也不是那么必要了。更何况那金州城交给的是一个比他经验更丰富资历更深的北戎老将:唐政! 唐政,时非晚知道这人,北戎名将,老将,据说一生几乎都耗在了战场。无论是单打还是使计谋用战术,都乃不可小觑之辈。 若非呼延炅是七皇子,皇室贵族,这主帅的位置,大抵是要由这位唐政来担之的。 当然,就算这样……没特殊原因,主帅没受伤一般也是不会临时缺席离开的。 除非,主帅有别的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办。 而战争期间,重要的事大抵都是与战事相关的了。 那么…… 最可能的原因应就是: 呼延炅需要在金州之战展开的同时,还同时进行别的地方的战事部署, 打个比方说,若他要使得两个城池同时被攻,他就可以将一方兵马交给一名将军,而自己,则去往另一个城池领另一支军队。 当然,这只是比方。 但时非晚想他应不是为了亲自领兵同时攻城之类。因为若这样,他这个时候要撤也会撤去洛州。 这样一来,他便可以亲自在洛州领兵,往西进攻洛州东城门,挑个时机与金州北边的战事同时进行。 而呼延炅,这回来,回的偏偏是潞州! 奇怪! 回洛州她倒还想得通,但这个时候回这已被攻下了的潞州,他这是打算……干嘛?潞州在他接下来的部署中又要被利用到么…… “小姐,待会儿可需阿宝替小姐好好打扮一番,晚上去城外迎七皇子?”阿宝这会问。 时非晚摇摇头,“出去。” 又做了一让她撤退的手势,接着直接闭上了眼。 阿宝见罢,心底暗觉这小姐听闻七皇子时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只是瞧见时非晚闭上了眼又想着许是小姐太过困倦了。 于是忙闭嘴应是,只得转身退了出去。 阿宝一走,时非晚却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暗道:不管呼延炅是为了什么选择在这时回潞州的,总而言之,她得赶在他回来之前离开。那么,今天……她必须得夜探一下这储秀楼。…… …… 同一时…… 烟雨楼,某处雅间里。 “世子爷。” 一名黑衣人此时看向了座上的主人,“姑娘们都说,好好打听寻过了,没……没有多余的消息了。” 他就是先前劫持司徒姗的那位黑衣人。只此时,他对自家主人的那声“主子”称呼,已换成了另三字。 咚……咚……咚…… 主人未有回应,目视前方,手上扳指正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桌面,似乎未听到似的。 “不过,世子爷,没有多余的消息必然便是好消息。世子妃那般惊世容颜,得多惹眼,若是出了事必是会传开的。麦……麦丫死了并不能说……说明什么,许世子妃她……” 黑衣人似觉自己前头话不妥立马想补充一些。只愈是补充下去他手心的汗便愈多,说着说着已是实在说不下去了自动止了声。 “你不必紧张。” 然,主人这会却是有了应声,手上扳指又发出了“咚咚”两声响: “我说过,寻到人前,我不会跟以往一样滥杀。” 男子道,声音死沉沉的。 黑衣人却觉身子更寒了。 世子爷现在不滥杀,是因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上煞气重,克人,他还盼着世子妃能够回来。可…… 可过后他们要是寻到世子妃真出事了的证据,那么这会儿世子爷心底暂时憋下的嗜血煞气,到那时只怕…… 翻个数番! 无人能承! “去流衣老家看过了吗?” 主人接着又落一语。 “世子爷,去过了,在十里河,那里早就荒废了,没住人。” 沉默…… 主人却又沉默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出了声:“贴出消息,烟雨楼要办一场拍卖会。” 说着,手中一物被他缓放在了桌上,“拍卖物,这把来自擎王府的银刃!” “记着,我要满城皆知!” “这……”黑衣人惊。潞州如今已是北戎人的地盘,如此行事实在危险。 第279章半夜对峙北戎皇子 “另外,派人去,暗暗盯紧州守府跟储秀楼。司徒姗被劫,那边必然要有所行动的。”主人又道。 “是,世子爷。” 黑衣人想想还是应道。 不过对于办拍卖会,他其实……是想规劝的。只他,却又实在不敢,但又忍不住担心:世子爷,可莫为了一个情字,在这潞州葬送了前路! 是的!这位“世子爷”便是这会本应在大楚西地的岑隐。而他,是擎王府的暗卫统领:黑刹。 他也是当时岑隐在时非晚出嫁之前因为心中不安暗暗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之一。只可惜因那条密道的缘故时非晚被弄丢了。当时他,本以为自己这下死定了的。可过后世子妃接连着竟又发生了那么多复杂的事。 世子妃一离京,世子爷便也多派了他去寻了。且千叮万嘱着他不必声张,只需暗中保护世子妃安全,不必带她回去。 可惜……这事儿他同样没办好。世子妃也不知怎地,实在寻不到了。过后……过后便是很久之后了,那时世子爷竟有了世子妃许去过潞州遭了潞州屠城的怀疑。 于是,世子爷拿两位嬷嬷的命做胁,想逼世子妃出来给他报平安。可惜那么久过去了仍无消息。 不仅如此,潞州派出去寻世子妃的线人还传出了消息来:在潞州,发现了一女尸!那女尸身上有着建安伯府丫鬟的手帕。帕子上还刻了名字:麦丫! 这消息传至世子爷耳中,世子爷便再也受不住了。竟立马做了个让人实觉疯狂又不理智的决定:亲自前往潞州! 倒不是说当时世子爷在西边实在脱不开身。其实这会西边那边已暂时停了战,西凉人连续落败后应会修整上好长一段时间了,世子爷断定十天半个月之内西凉人暂不会再有动作。所以抽这空奔一躺外地不是那么没空闲。 但他疯狂就疯狂在,要奔的偏偏是潞州城:北戎人的地盘!如此以身犯险若出了什么事…… 唉! 黑刹想着,却也无力阻止,无奈,转身,只得先退出去办事了…… …… 储秀楼。 时非晚在储秀楼这一躺,便躺至了天黑。 中途那阿宝倒又回来过,是来送吃的的,只时非晚让她留下吃的又将她给打发走了,还吩咐了下来过后不许再来吵她。这会儿一见天黑,时非晚便关紧了房门自己却从窗外溜了出去。 她音色不便多与司徒姗的熟人交流,因此想打听灵昭郡主不便询问身边侍女。而这会,她翻出窗,行远了后,却又开始在储秀楼寻起人来。 这储秀楼,总有不熟悉司徒姗的人。 “司……司徒小姐……” 时非晚此时行至一处远离主院的园中时,便瞧见前头两名园门口守门守卫朝她望了过来。过后二人纷纷行起礼来。 时非晚穿的乃是司徒姗的衣服,脸上蒙着面纱,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头。妆扮却完全是司徒姗的打扮,腰间还挂着司徒姗的令牌。如此,不是跟她极相熟的,瞧见她自然会以为她就是司徒姗。 时非晚想要的就是这种误会。于是大大方方的直接问道:“这府中以前住的大楚灵昭郡主,你们可听说过她的一些事?” “灵昭郡主?”那二人略讶。不过他们讶的是司徒小姐会同他们说话。过往可从未有过。 至于她问的内容……他们这样的身份素来是不会多想多问主子的脑回路的。 于是其中一人立马答道:“司徒小姐,那灵昭郡主,听说是京都闲王最疼爱的郡主。” “哦?你们可见过她?知她生成了何样?”时非晚想司徒姗半个月前才来到的潞州必是没见过灵昭郡主的。而这储秀楼的护卫听说大多是呼延炅安排的。 “见过一次,元帅当初将她抓走的时候见过一次,生得貌美如花的,天仙一样。”守兵又答。 元帅将她抓走了? 时非晚眸子垂了下:如此说来灵昭郡主还活着,她在呼延炅手中? 倒也有可能。她乃大楚郡主,闲王之女,想来呼延炅不会让人随意动她,抓走后以后没准还能起到很大的威胁作用。 “这么说,她是被元帅关在了潞州州守府了。”时非晚又问。 “这个……”那守兵挠着头道:“大抵是的。反正元帅抓走暂时不杀说有用的人,大多都被关外州守府。” 守兵这话一完,时非晚“嗯”了声,扭头转身便立马走开了。 问到了想要的答案,那么她的目的也达到了。既然灵昭郡主不是在储秀楼,那么,她下一个目的地就是州守府了,她得想法子混进州守府将人带出来。 这储秀楼,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不过,司徒姗的房间她还得回去一趟。 她既要趁夜离开储秀楼了,翻墙动武之类的活可不便穿着这身司徒姗的显眼白衣。更重要的是—— 那身农妇衣服还留在房内,她得穿走带离,否则留下物件会让北戎人发现允许入城的“农妇”中混有大楚线人。 想着,时非晚很快便又沿着原路返回了。通过翻窗的方式,她没一会儿便又回到了房中。 一回房,时非晚没急着换衣,先是端来了一盆水快速洗干净了脸。 既要重新装扮成农妇,那么她便得重新易个容。 否则一个女子顶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行在外,一是在这潞州被人瞧见容易招麻烦出事。 二是,她出去后寻住所还得联系其他薛晟给她指出的一些大楚线人。而那些线人收到的有关于自己的消息一定是“石狗子是个男人”。那么她去与大楚线人会合,绝不能让他们瞧出自己是个女子来。 所以易容,得先易好。 而易这容,又需要首先将原易过的脸洗净后再重新开始。 于是,这会脸蛋一干净,时非晚立马拿出了化妆易容材料来。只……她正要开始时,门口处,竟在这时忽然地,砸出了“砰”一声撞门响来: 砰—— 时非晚的手登时一顿。 “七……七皇子……司徒小姐睡着了,您……您怎么晚上来了储秀楼,您……您不能这样……” 敲门声响过之后,紧随其后一名侍女着急又无奈的声音响起。那正是阿宝的声音。 “哼!”门口处一道男声冷应着:“出去。” 过后,便是大步走近的脚步声。 “七……七皇子……” 阿宝的声音却还在响着,然男声的主人却继续往内走着。没几步,便行至了里间,大手一掀,一处长帘被他掀起…… 那脚步声在这时恰好停下。 接着,他更为清晰的声音在房内传响: “司徒姗,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拦截本王的信!” 是的! 这来人,正是呼延炅!是那阿宝说今晚上会回来,然而回来后本应该往州守府中而去的呼延炅! 是那三更半夜就算回了潞州怎么着也不会这时候来女子闺房中的七皇子! 然而,眼下这个人,确确实实的,就是他! 他身上还穿着冷冰冰的盔甲,他是一回潞州城连州守府都还没回去,便直奔的储秀楼。 而原因,还得从司徒姗说起。 原来呼延炅暗中得知,大楚京都的天成郡主,这个时候竟然给他暗捎了一封信。这可是几乎没有过的罕见事。可那信,却又未至他手里。 他后来得知,是被他未婚妻司徒姗给拦截拿走了! 呼延炅当然不是为了一封信回的潞州。但一回到潞州,他却又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封信。这不,直接就奔来寻司徒姗了。 而他来到这储秀楼司徒姗房里的时间,正是眼下—— 此时此刻! 时非晚还未来得及离开的这个当下! “司徒姗!信呢?怎么,哑了?” 呼延炅是顶着重怒而来的。此时丢下一句后未得到回应又怒道。 同时,他眼底也涌过了一抹讶。 一是因这个时候,他本以为司徒姗会睡着了的。可没想到,她这会竟就坐在梳妆台前。 二是惊讶于这个女人这会儿竟那么安静的继续在那梳妆台前坐着,背脊挺直,背对着他,却是好半晌都没转过身来。而且身上穿的也不是睡觉时应穿的衣服。 似乎,耳侧还系着面纱的系带! 呼延炅此时见到的这人,不是时非晚还能有谁? 千算万算,实算不过天阿啊! 天知道,这会儿,时非晚心底里正奔着多少凌乱的“草”泥马! 总之——她这会儿心情实在复杂的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是何等滋味了! 当然,她心情凌乱归凌乱,正惊愕着归正惊愕着。但这惊愕消化的同时,她反应却还是不算慢。 方才门声响声的第一瞬便给自己戴上了面纱,也收起了那些易容工具。 因为,她很清楚:这会儿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司徒姗!说话!”呼延炅又叫了第三声。 “……”时非晚却仍旧沉默,长袖之下则暗暗握紧了匕首。 只这时,她却忽然动了,缓缓的转过了声来,站了起来,眸光落向了那说话人。 “……”呼延炅本要丢下第四声的,只这会,他喉间的话在女子转身的刹那,忽然便卡了下…… 第280章元帅她就是时非晚 或者说是忽然怔愣了下。只过后缓过神自己却也无法理解为何会有这一瞬间的怔愣。 而这瞬间,呼延炅正对撞上时非晚的双眼。 “为何晚上戴着那东西?”呼延炅过后目光落在了时非晚的面纱上,道。 时非晚没应,朝着呼延炅走近。 “把那东西摘下。”呼延炅皱着眉,又道。 时非晚依旧没吭声,却也没摘面纱。 她当然不能应声。阿宝当时能被她糊弄住,是因为自己当时易过容,而恰好又特意用被子造成了她瞧见了“司徒姗”半张脸的假象。阿宝是因瞧见了那半脸毫不怀疑自己司徒姗的身份,所以过后才没有在她音色上多思考。 可此时,她脸已经洗干净了。 又戴着面纱。若是再出声,音色一不对劲呼延炅第一时间就会怀疑自己不是司徒姗。 不能吭声,不能摘面纱。 可完全不回应呼延炅一定也会发现端倪的。所以,她得想法子当着呼延炅的面跑路! “摘下!” 呼延炅半晌没得到回应更恼了。大步一迈直接就走近了时非晚。 见她不应他自己一抬手,就要去摘下她的面纱来。 然…… 他的手还不曾落在眼前人的脸上,跟前的女子竟忽地便往前扑了来。 呼延炅怀中登时钻入了一软绵绵的身子,腰被一双细手紧紧的揽了住,怀中窝入了一个美人的脑袋来。 “……”呼延炅身子登时一顿。 这扑过来的美人当然就是时非晚了。只她此时埋进呼延炅胸膛的脸颊上,挂着的是一双极为冷清的眸子。 “松手!我不吃这一套!”被这女子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惊了下的呼延炅很快缓过了神来,竟是立马就要推开美人。 然…… 此言才落,呼延炅一个惊神,竟在瞬间又意识过来了什么。 只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嘶…… 美人手指轻轻一勾,一把匕首便狠狠地直入了呼延炅背后的肉里。那速度……就算呼延炅在这瞬间猛地用力推开了她,可她还是在被人推开之前,刺入了进去。 尽管,因着呼延炅身上内劲忽地涌出,使得这一刺没有预想中的深入直接致命,但,到底还是刺了进去。 地上登时被洒起了哗啦啦的鲜血。 时非晚顺着呼延炅的推力立马往后退了好几步,过后,她反应迅速的瞬间转身,便要跳窗逃窜而去。 今夜情况下,逃跑已经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可在这个人眼皮子底下逃走,成功率实在太低。但——若在逃之前,能让呼延炅死或者受伤,她的成功率可就高了! 这不,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站住!” 呼延炅的反应亦是不慢。这瞬间他立马就知此女子不是司徒姗了。见她要走,他也顾不上后背的疼登时跃起轻功追了上去。 呼延炅果然是呼延炅,刚被刺了一刀竟还能如此淡定的出手。且速度竟比时非晚还快立马抓住了时非晚的袖子。 只时非晚也不是省油的灯。匕首登时挥出便要去斩呼延炅的手。呼延炅立马撤手,可同时另一手便已握拳朝时非晚挥了过去。 他身上这会显然没戴兵器,只能赤手空拳。 时非晚只想逃不想跟他打。而且,她还得在最快的时间内逃走,否则待会儿护卫都追过来自己被围攻就不可能跑得了了。 想着,便只跟呼延炅对了两招,便立马一个翻身跳上了窗。 她这速度实在算快了,可在跳窗之前身上还是被呼延炅狠狠揍了一拳,时非晚差点就吐出血来。同时,呼延炅的另一只手已在她面上挥了下。 那面白色的面纱此刻已经落在了他手里。 时非晚便是在呼延炅瞧向她脸的一瞬,闪开了身的。那一瞬,她能感觉呼延炅明显的迟钝了下。 只这迟钝的功夫也仅仅一瞬,呼延炅见时非晚跳出了窗,立马便也跳了上去随她跳出窗,欲追之。 “来人,有刺客。” 而呼延炅,此刻也已大呵了声。同时一声哨声被吹响。 过后,府中便有陆陆续续的护卫都冲了出来。除了护卫,还有一些身穿黑衣的暗卫。 而他们,一冲出显然也在瞬间就发现了时非晚。因她此时穿的是一身白衣,实在显眼得很。 “追,活捉!” 呼延炅一声令下,不少人纷纷翻上屋顶追时非晚去了。因为这会,那女子就已经翻上了墙。 呼延炅自己竟也未停歇,同样亲自跟着翻墙追了上去。 只过后他们就发现,那女子跑路的功夫当真不容小觑。从主院直至快追到北门口了,他们也还没追上与正主过上招。当然……他们倒是可以放箭,可偏偏,呼延炅又下了活捉令。 呼延炅唇角抿着一线冷硬的弧度,却丝毫不急,也不担心自己的伤势速度亦愈来愈快。就在快至北门口时,他朝前喊了句:“这不是大楚的地盘,你以为你跑得掉么?” 话完,恰好就见前头那女子已跳下了一面高墙,直接跳出落在了北门之外。 呼延炅笑,反倒更不急了。一个翻身落在了北门内侧。接着挥做了个手势让人打开大门,而后,步伐缓缓的往门外走去。 众人跟上。 呼延炅行至门外时,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女子停了下来,停在了大门外不远处。 因为大门之外就有大把的护卫。她一翻出门,便被门外的护卫们给堵了上。 这是那声哨声所致,哨声三声响,代表的正是围楼抓敌之意,门外的护卫便会有所行动。 而这会,那女子,前有人堵了前路,后有人追,已几乎算是被包围在了中间了。 时非晚的步子,确实不得不停了下来。手中的匕首已亮出,做好了动手的架势。 “你……你……” 只这时,周围围过来的人中,一人忽然指着时非晚一声大叫,道:“你……你不就是那个大楚京都的慧安县主,时非晚吗!” 此音才落,全场忽地一静,呼延炅双眸瞬间一滞。 “啊?你……你刚才说什么?” 而北戎护卫里接着有人惊声问。 “她就是时非晚!元帅不一直让我们找她吗?那画像我瞧过无数遍了,就是她。” 原来,呼延炅虽未见过时非晚,可他派人去抓过她。他手底下可不少人瞧见过时非晚的画像。 而这会,她脸是洗干净了的,又未戴面纱,就有不少人将她给认了出来: “对,我也记得,就是她。” “如此绝色,那画像,看一眼便忘不了了。就是她。” “元……元帅,您让我们一直寻找的人,就是她。” 呼延炅这会哪会没听到周围的议论,他大步忽地迈出已朝着另一侧的方向走了去,最后停在了能看清时非晚脸的她的正面方向。 女子并未低头,也正抬眸朝他瞪来,极清极冷的一双眸子,美得惊心动魄,似能吞噬掉所有男人的灵魂,然而那么美的一双眸,却又清澈得似那九泉山水,寻不到半分世俗艳,反似个战士一般,倔强又凌厉。 明明,那身形看起来是那么一娇柔娇弱的人儿! 呼延炅眸滞。 “时非晚?” 不知过了多大一会儿,呼延炅才出了声。 “哼。”时非晚冷哼一声。 “你来这里做何?莫非,岑隐不要你了?”呼延炅又问。 时非晚这次却哼都未哼一声。手一抬,一把白色的烟雾竟是忽地甩了出来。 众人眼前瞬间一白。而正是这瞬间,那白色烟雾中传出了一道被抹了脖子的痛叫声。 “追!” 等烟雾散尽时,众人竟是已见地上多了两具尸体。而那白衣女子,竟是已经跑出了包围圈,此刻正往北飞快的奔去…… “尼玛!” 这是什么速度! 这种情况下,她竟还能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里连抹两人的脖子冲出包围继续跑。 这他妈还是个女子吗?这男人也做不到吧! “追!追遍整座城也给本帅抓回来!活捉!”呼延炅一惊之后脸也瞬间一沉,立马便吩咐道。 而自己,说话当时竟已亲自翻上了一匹马,带头又先追了上去。许是嫌马儿速度不够快,他还抢过别人的一把大刀狠狠刺在了马背上。 马儿瞬间速度翻了四倍。 这下,时非晚哪还跑得过。她又疲又累,身上箭伤还没好完全,又中了呼延炅很重的一拳。于是,时非晚没一会儿便见呼延炅的马儿已跃过了自己。 因着那马儿受伤已不受控了的缘故,呼延炅一追上时非晚,当下身子一跃飞下了马来。马儿继续往前奔着,而他自己,则是拿着一把大刀拦截在了时非晚面前。 时非晚见此,立马转身往侧路跑。 “可不会再给你机会了!”呼延炅却立马就又追了上去。时非晚这下再也跑不了了,这下,不得不与呼延炅上起了手。 而让时非晚惊讶的是:呼延炅留了那么多血又跑了那么远本应该更虚弱了才对,然而这一次一上手他反倒比之前还难缠了起来。而他的人,这时也都追了上来。 时非晚心道不好,暗想自己今晚怕得落到这人手上了。一想着,她与呼延炅便同时在对方身上落下了一拳来。这一拳后时非晚身上旧的箭伤被扯了开,鲜血瞬间浸了背,再加上体力殆尽她身子便直直往后退了去,一个不稳直接栽在了地上。 时非晚咬牙,登时便翻身而起,再准备挥刀冲上时,身后却似忽然……落下了一人来。她的腰,也在下一瞬被一只熟悉的大手紧紧揽了住…… 第281章英雄救美的世子爷 时非晚身子瞬间僵愣。 接着,她便觉自己随着腰间那只手而跃了起。再眨眼时,她已经落至了一匹马上。 那马儿瞬间腾空而起,眨眼便落至了呼延炅面前。马上,身后主人手中一把长剑猛地挥砍而出,呼延炅登时退后躲闪。 然,他实是失血过头太虚弱了,那剑竟未全闪开,狠狠在他肩头劈砍了下。那马上主人刚要挥出第二剑,呼延炅身边却已经赶上来了不少的暗卫,立马护在了他身边。 “元帅!” “岑隐!”呼延炅又中一剑却仍旧一声未吭,只是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那马儿主人—— 那时非晚身后坐着的那人! 那是一个黑衣男子,蒙着面并看不清容颜。 然而,呼延炅的这声“岑隐”,语气虽惊却是十分之肯定! 是的!这来人正是岑隐! 来的,且也不止他一个人。后头,此时还有不少的黑衣人冲了出来,杀入了呼延炅的人马里。 这显然都是岑隐的人。 要说他们怎会在此,还得从岑隐中午吩咐了黑刹盯着储秀楼开始。后来黑刹这一盯,便立马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抓走了司徒姗,理论上储秀楼应该要乱了才对。可储秀楼却似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异常平静。他当即就回去又把这事儿禀给了岑隐。 岑隐也觉奇怪,是自己决定亲自来探探储秀楼的。 未想,他们竟就撞见了时非晚被追的这一幕。 于是……擎王世子原只准备暗中盯着不准备暴露自己的人的计划,彻底被打破了! 再接着,就是眼下此刻的情形了! 呼延炅这一呼,可惊着了他的不少人。然岑隐却是未理他。马儿狠狠一抽,也没再与呼延炅动手,载着时非晚便立马奔驰而去…… “追!”呼延炅忙下令。 只他此时也已发现,岑隐的那马儿,速度出奇的快,瞬间便奔走了好长一段路程。而他这会能稳住身子都已不易,他的人……此时正被岑隐的人暂时缠上了。 要追,已是不易! …… 呼延炅确实没追上。 等岑隐的人死的死,撤的撤走。而他的人再去追时,岑隐的那马早已经跑得不见影了。当然……这追没追到人的结果,呼延炅其实是并不知道的。 因他在中剑后不久,便因失血过多晕厥了过去,立马被带回了最近的储秀楼中救治…… 过后不久,烟雨楼中。 “黑刹,这……这位是……” 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瞧见岑隐拥着一名貌美女子直接进了雅间时,惊讶的瞪了下眼。 “还不快去准备热水,唤女医来。”黑刹严肃的道:“慢了一拍小心小命!” “是。”女子应声,立马听令去办事了。 不一会的功夫,某间雅间内,便走进了一名女医。烟雨楼的人显然是受过训的。这女医是知岑隐的身份的,进来时不像常人见他便色慌。尽管心中还是有些胆怯,但到底还是维持着镇定。一进屋瞧见男子正拥着一名受伤的女子,便立马确定了伤者是谁,提着药箱走上前,便壮着胆子道: “世子爷,把她交给我便成了。” “你直接动手,不必顾及我。”岑隐道。 此时他正坐在床前,时非晚正被他揽在怀里。 “是。”女医忙道。 见时非晚身上有血,也坐在了她旁边,伸手立马便要去解她的衣服。 “等会。”只时非晚却忽然阻道。接着对身后人道:“岑隐,你……可否先出去。” 时非晚不是怕羞,只她身上箭伤乃是旧伤,除此之外上次在娘子关外打斗过程中其实还有一些小刀伤,那些伤口虽不重她当时都完全没当回事,可身上到底是有一些痕迹的。她并不想让岑隐瞧见。 时非晚被带来的途中,二人其实还并未说过话。这,还是第一句。 “晚晚……介意?”时非晚自也瞧不见岑隐神情,只听得他过后低低的回了声。 “你先出去,好吗?”时非晚又道。 “好。”岑隐这次没有迟钝的便应了声。便将时非晚缓缓放在了床上。过后只在瞬间的功夫里便已转身,大步迈出了雅间…… 时非晚看着门口的方向,想着方才男子放下自己转身离开的迅速,一股烦躁不由得而起。 女医一见岑隐离开,立马放轻松了不少。她也不敢耽搁,忙给时非晚解起了衣服,道:“姑娘,别怕。” 只解开衣服后,却是愣了愣,“这……” 旧伤?这姑娘是做什么的?这是旧伤扯开后再留血所致。除此之外,她身上竟还有许多小疤痕。虽不重,可瞧着实让人忍不住去想这姑娘过往到底经历过什么。 “不必对世子爷说。”时非晚道:“你给我包扎就好,世子爷若问,你便说是一处箭伤,但已经包扎好,无碍了。” “这,姑娘……我不敢欺骗世子爷。” “这可不算欺骗,我确实只有一处箭伤需要处理。你只是不必多言罢了。” “……”女医沉默。 “只是让你少说几句而已,不算说谎,不会得罪世子爷。只是你若多说了,可就得罪了我。”时非晚又道。 “……” 女医神情一变,这下忙点头,道:“是,我不说。” 这女医并不知岑隐来潞州的目的。可方才进来时瞧见的那一幕已能猜出世子爷与这位姑娘间关系匪浅了。这姑娘方才还敢直唤世子爷名讳,就凭这一点也绝不是个可得罪的主。 想罢,她更不敢大意了。拿出纱布来给时非晚处理伤口时,小心翼翼的,丝毫也不敢重了…… …… “世子爷。” 女医走出雅间时,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后了。她直接便被黑刹领着去了另一间房。这房就在时非晚的隔壁,女医一入内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再看中间坐着的主人面前的圆桌上,起码摆放着十来瓶烈酒。 那桌旁除了岑隐外,还坐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女医认得,那是这烟雨楼的头牌:红鸾姑娘。此时那红鸾姑娘唇角带笑,正给世子爷倒着美酒, “世子爷,她已经睡下了。内伤需要好好服药调理,外伤已经包扎好止了血,只要近期不动武好好休息,并无性命之忧。” 女医知自己被叫来的目的,直接禀道。 “出去。”岑隐接过一杯酒,一口饮尽,闻言冷冰冰的丢下了二字。 “是。”女医这下哪敢多待,立马便退了出去。 速度虽依旧快,可是 “世子爷,您不去瞧瞧那位姑娘吗?”女医一走,红鸾姑娘便轻声说道。 “不去。”岑隐道。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口灌了下去。 只喝完后,红鸾却听得杯子“砰”一声响,岑隐手中的杯子忽然被捏碎了。红鸾惊得脸色霎变,身子一抖便立马就要往下跪去。 只她还来不及说出那句“世子爷息怒”,却是已见男子忽然起了身来,丢下碎杯跟自己,大步匆匆的已往门外方向走了去…… …… 岑隐重重的步伐在迈至时非晚所在的雅间中时,便轻了下来。速度虽依旧快,可却是未带出一点声响来。 雅间内有着两名伺候的侍女。二人一见岑隐便立马行起了礼,刚要出声却被岑隐的一个手势给止了声。两侍女也是个会看形势的,当下便什么声也未出悄悄的一起退出了房,顺道还将门给带了带。 岑隐步子往前迈近,行至床边时将床帐一掀,便见到了那已闭上双眼安静的睡熟了的时非晚。 时非晚此时已是深睡。岑隐过来,她显然还未发觉,此时未有反应。其实……平时她向来都是浅眠的。这会睡得熟,除却身子消耗太大的缘故外,还有心安已不畏危险了的缘故。 岑隐不受控的又近了一步,直接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见她的手露在外头,岑隐伸出手去便探了探她的脉象。探过之后,他大手却依旧没松,紧紧将女子的手握在了自己手心。只这一握,岑隐便就已觉察出了她与过往的差别来。 原本紧落在时非晚面容上的眸,忽地一转,落至了她的手上。还是那双纤长漂亮的手,手背洁白如玉,细腻柔嫩。只是手心……手心却已不似过去那般软似轻棉,那手掌心还能清晰可见一颗颗茧子。 岑隐是习武之人,哪会不清楚这茧子的由来。 当下他紧握着女子手的那只大手便轻颤了下,胸口处一股窒感漫开,眸中不自觉的已只剩下了心疼。低头,便不受控的轻轻在时非晚手上落下了一吻 女子未有察觉,依旧睡着,只是脑袋却忽然轻动了动。 岑隐当下便觉察到了,眸子登时便又落至了时非晚脸颊上。见女子仍旧闭着眼未被他吵醒,他这才松下了口气。然他虽怕吵醒人,却又始终没有离去。静坐了片刻,岑隐脱下鞋,直接便在时非晚身侧躺了下来。 即便,他此时正想着:时非晚先前让他出去,明显是介意被他看了,而介意被他看,又可以说明她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她的男人了。否则她那样的性子,必是不会介意的。 第282章世子爷你是不是冷 但,此时岑隐只想忽略那些。 他掀开被子,一躺下,手便轻轻的,一把揽住了时非晚的身子,深深地,猛吸了口气…… 夜静,时间悄悄儿的,一晃眼的功夫便溜达走了了整整一个时辰。 烟雨楼,床帐之内,面朝床侧的女子此刻正睁着眼,盯着那紫色的纱帐发着呆。 她已经这般发呆半个时辰了。半个时辰前,她就醒了过来,以这样安静的姿势,静盯着前方的纱帐,整整半个时辰未动。 但此一刻,她实在装睡不下去了,猛地,转过了身来。 屋子里是未灭灯的。她这一转身,便立马与躺在她另一侧的男子四目相对了上。于是此一刻,男子发现她其实已经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登时愣了下。 二人眼对眼,便这样静默着看了彼此好一会儿。 “岑隐,你可是冷?” 最终是时非晚先说了话。 “……” 她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赶走岑隐,此让岑隐瞬间愣了下。过后男子忙侧撑起了脑袋,摇了摇头道:“不冷。” 又反问道:“晚晚,可是爷吵醒你了?” 岑隐说着,忍不住试探性的伸出手来轻抚上了女子脸侧的柔发。他很想这么做,可又担心着自己的手会被推开。 “没有。”时非晚却并未推开他,只是眨了下眼,又问道:“你真不冷吗?” 不冷,那怎么总时不时的发抖? 时非晚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她醒来半个时辰了。醒来时她自然感觉到了岑隐的存在。 他正紧紧抱着她,很轻柔,没有让她不舒服,也没有亲她摸她之类吵她的动作。 只时不时的,她却能感觉到身后拥着自己的人身子会颤那么一颤,似很冷般,他的呼吸也很重,时非晚能感觉得到他呼吸不畅但强忍着没有深呼吸闹出声响来。 她醒来后岑隐一直持续着这种状态。她醒来前想来他也是如此。 时非晚问着,伸出手来抹了抹岑隐的额头。可这是温的,没有发烧也没有发凉。事实上她方才也没感觉岑隐身子的温度有什么异常的。可这般发抖……莫不是生了什么病? “爷那不是冷。”岑隐似已明白时非晚问的是什么了。 时非晚没赶他走,也没推开他的手,甚至自己还伸手抚他额头的动作,让岑隐眼底瞬间燃起了一簇微光来。 他手便大胆了一些轻轻抚上了时非晚的脸颊,身子侧翻而起,脑袋忽地紧贴在了时非晚脸侧的柔发中。再不隐忍的深深吸了口气调了调呼吸,接着将手伸至了时非晚唇边,道:“爷不是冷。晚晚咬一下爷,咬疼爷,爷便会好一些了。” “……”时非晚愣。 岑隐的唇接着轻轻在时非晚侧脸上印了印,只过后却又舍不得离开了,直接贴着她的脸侧轻唤道:“晚晚,张嘴。” 时非晚呆着眸,张开了嘴。 岑隐一根手指便伸进了她齿间。时非晚心一触,狠狠地咬了下去。 许是已感觉到了疼痛,岑隐狠狠吸了口她发间的空气,身子也不知是他强制的还是那一咬真的有用,慢慢的时非晚真感觉到平静了不少。 而此时,岑隐先前那种状态的原因,她也已有了答案。 是的!那不是冷!岑隐完全是被吓的! 那是一种后怕!一种事情过去了却还没办法消除的极致恐惧感! 时非晚或许还只是有了这样一种认知。但真实的体验,没有人比岑隐自己更为清楚。 这种时不时颤抖的状态,他其实已接近有一个月了! 在听到麦丫死亡的消息时,恐惧翻了数十倍的开始笼罩上了他。自那之后他几乎没再睡着过。每日里看上去还维持着平静,只是因为他强制着将那些恐惧沉淀,最后凭着那一缕时非晚还可能活着的希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 而他要杀两位嬷嬷的消息放出去后日复一日的没有等来时非晚的消息,也使得他心底的这种恐惧感日复一日的加重着。 所以,来潞州,已是他实在受不了了后的选择! 不来他会发疯的! 他是来找时非晚的,可他又害怕查到什么让他绝望的消息。这种不确定的焦虑感同样在加深着这种恐惧。而,今夜—— 在猛然间瞧见她被人追杀的那一瞬,这种极致的恐惧感直接升至了峰值! 天知道他当时是以怎样的速度降在她身边的! 天知道拥上她的那一瞬他维持那一刻的理智用了多大的意志! 天知道见她受伤身上一直流血时他被吓成了什么样! 若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在她被救治时让自己出去他就出去的! 他出去得快不是因她赶自己而伤心,他完全是怕耽搁时非晚救治的时间! 总而言之,岑隐先前那所谓的“平静”,全是隐忍至极致才能维持的结果。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整个过程中他心底一直翻滚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而这种惊惧,后怕,不平静—— 直到他紧紧拥上时非晚,也仍旧没有消退多少! 他是不可能不进来看她的!要真不来,岑隐觉得自己会被直接吓死憋死在自己房里!他已经用了最大的意志忍到她救治完后! 再忍,再压抑自己,他会被逼疯的! 可是……即便紧紧抱上了人,他还是发现那后怕感并没办法就那么消退。尤其是他喝酒了,脑子一重甚至会怀疑起此刻的真实性来。 “岑隐。”时非晚此时想说些什么。 “晚晚。”只岑隐立马打断了她,“晚晚,不管你还要不要爷,今夜都先不想那些好不好?便当是给爷今夜救你的恩酬,你让爷留在这,陪陪爷好吗?” 岑隐先前抱得小心翼翼的,甚至不敢多亲她一下,是因他怕吵醒了时非晚。而这会儿她已经醒了,岑隐实在是做不到不去亲近。痴迷与思念让他忍不住的翻起半个身子看向了她的正脸,手也轻轻抚在了时非晚的脸侧。 时非晚脸颊唰地一红,立马就想转过身去。只却被岑隐忙按下阻止了。 “让爷多瞧瞧。”岑隐细看着时非晚的脸,手又轻轻抚在了时非晚受伤的部位,道:“可是很疼?” “不疼。”时非晚回,她已经习惯了。 “怎可能不疼。”岑隐说。 “你怎么会在潞州?”时非晚不想展开伤口的话题,忙道。 “来寻媳妇的。”岑隐道。 说话间他试探性的低了低头,朝着时非晚唇边缓缓靠近。 时非晚脸颊火热,此时满脑子都是他那句“来寻媳妇的”。可这里是潞州啊!时非晚胸腔内翻滚起巨浪来,抬头,直视着岑隐的双眼,见他此时明明想亲自己却又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心底不由得一揪,手便缓缓的拥上了岑隐的后腰。 岑隐眼底几乎是瞬间便蹭出了明亮的火光来。头再一低唇便放心的完全覆了下来。只这一覆,岑隐便再也无法自控了,长时间以来埋葬在心底的恐惧、后怕、思念、痴恋,在这一时间得到了释放似的。他的行为已被这几种交织的情感逼到无法自控了。 似乎只有愈来愈重的吸,吮,抱,才能稍稍与这些情绪相抗衡。 于是,埋葬的几种情绪在此一刻释放得愈彻底,岑隐这一吻便愈收不住了。同时时非晚的主动回应,也在加剧着这种疯狂。 于是起初只是因思念等单纯的原因展开的一场吻,不知不觉又变质了,其中渐渐开始参杂上了欲。 岑隐的唇在时非晚似觉呼吸不畅推起他来时移至了她的侧脸上,接着便缓缓往她颈间挪去。时非晚也未阻,干脆闭上了眼放任着他。只感觉到自己身前迎来了一双手时,她还是稍愣了下。 “大了?”岑隐也愣了愣。 “……”时非晚只觉自己脚跟怕都是红的了,咬着牙未回复。心底却也奇怪,她在那样的地方训练,每天还要裹胸,担惊受怕的,怎地还能继续长。 岑隐想到时非晚身上有伤,倒是未去解她的衣衫。只手这时却忍不住的掀开她上衫下摆欲往上探去。时非晚却忙按住了他的手,道:“世子,我困了。” 她可不想被岑隐摸到自己身上还有其他的划痕小疤。 岑隐闻言手登时顿了住。他有些静不下的重呼吸与热热的身子正表明着他此时正持于何种状态中。 “世子。”只时非晚此时又唤了一声。 岑隐这下忙撤开了手来,唇在她脸颊上又轻轻印了下,过后翻下半个身子立马老实的躺在了时非晚身侧,只是轻轻抱上了她,道:“晚晚是得好好休息,是爷不好,爷自私了,爷不吵了。” 岑隐是真觉得自己大错了,眼底涌过一抹愧。时非晚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可他刚刚……怎地能控制不住一直停不下来。 岑隐后悔着。然他此时倒是停下了,话完时自己也闭上了眼,只时非晚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仍旧未缓下来,紧贴着她的身子简直能将她给烧灼。 “岑隐。”其实时非晚根本就不困,毫无睡意。她也不知怎么地总觉自己像个抢了别人糖果的坏人,一时间竟也愧疚上了。 第283章姑娘别瞒了他知道 “嗯?” 岑隐听到时非晚的唤,忙应了声,便又侧翻起脑袋来轻揉了下她的发丝看向了她,问:“怎了晚晚” “我……”时非晚略滞了下,便答道“我有点渴。” “渴?”岑隐闻言忙坐起了身来。转身,很快便退下去给时非晚倒水去了。 时非晚哪里是渴。只她觉得,某人需要点事情引开注意力罢了。 岑隐很快便端来了一杯温水。他端着水重新坐在床头时,也已见时非晚自己起身坐了起来。 时非晚也不需人喂,直接接了过来自己喝了起来。 屋中放着炭炉,水壶放在炉子上,这水并不冷,甚至偏烫。时非晚没法一口喝完,便慢慢吹嘘了几口,只得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着。 她喝水时也没人说话。屋子里只有她的喝水声。这种安静一直持续着。 只时非晚能感觉到岑隐正在看自己,目光自她喝第一口起便未移开过。 时非晚喝到一半时,故作淡定的停下,忽问道:“世子爷不是去了荆州么?” 只若细看细听,其实还是能瞧出她此时不那么淡定自然。 被岑隐盯着看也不是头次了,只时非晚却发觉自己已竟愈来愈不争气,她竟然会受到这种目光的影响而有些想躲闪低头。 岑隐伸出手来,抚上了时非晚的长发,回道:“抽个空出来一趟的,过后还得回去。” 时非晚这时却觉被他瞧着,又抚着头发,更不那么自在了。于是索性水也不喝了,直接递给了岑隐。 岑隐接过,转身将杯子放回,再转回来时,已是见时非晚再次躺下了。 岑隐随后也躺了下来,只却也没掀被褥,只是一伸手,连人带被的拥上了时非晚。鼻尖却仍旧埋在了时非晚的秀发里。 时非晚未再睁开眼。 许是因身上有伤的缘故,她静躺了一会儿后,还真有了睡意。不知不觉的,渐渐真沉睡了过去…… 只她此时却是已不知,岑隐这会儿仍旧未眠。此时感觉到女子熟睡,他才缓缓掀开了被子,再次小心翼翼的揽上了她。重新抱紧人的一刻,岑隐身子又颤了下,他迫不及待的将脑袋又埋进女子发间,大口大口的猛呼了几口气。 似乎只有这样,胸口处的窒感才能稍微的减轻一些般!那股心有余悸的恐慌与后怕感,此时其实还只得到了消减却并未完全消退。 岑隐自己都不敢相信,自认为还算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有一天会因“怕”这种情绪,而夜不能眠,心慌心悸久久不退…… 晚晚,还好你没事!否则…… 岑隐思绪稍微一远呼吸便又滞了滞。他忙晃了晃脑袋实不敢再想下去。手则是又紧了紧,脑袋侧翻起唇瓣轻轻在时非晚侧脸碰了碰,却又久久不舍移开,微微睁着的黑瞳里,此刻正大肆翻滚着的是几近有些疯狂的痴迷…… …… 岑隐在时非晚房里又待了大致半个时辰后,便起了身来,竟又去了隔壁的房里。 没过多会儿,黑刹又领着那名女医进了屋。因着是半夜被叫醒的缘故,女医眼眶还有些发红。一见岑隐膝盖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世子爷。” “除了内伤,她身上只有一处箭伤吗?”岑隐看向女医。 那女医登时一怔,竟未想岑隐会突然问起这个。 缓过来时忙道:“世子爷,是那位姑娘不让小的多言的,她……” “你现在直言也不晚。放心,她说饶了你,爷便不会对你如何。” 女医闻言大喜,这才忙道:“世子爷,那位姑娘身上确实只有一处箭伤比较严重。只是,那箭伤不是新伤,是旧伤。” “旧伤?”岑隐眸一眯,“不是今日所中?” “不是的。许是今儿动了武才撕扯开了。那箭伤有好些天了。除此之外,那姑娘身上……身上还有一些划伤的小伤疤,很小,算不得多重,像是以往经历过很激烈的打斗。因为她身上,还有一些拳头的淤青,又青又紫的,有新的也有旧的。”女医说着便也哆嗦了下,心底暗想着那姑娘莫不是个女杀手。 岑隐听后眉头愈皱愈紧。 那女医又道: “她胸口处还有一处旧疤。” 这处旧疤岑隐听到时却不意外。这处疤他知道。时非晚从泠州回京都,救他母妃的那一次,胸口中过一刀。 “你退下吧,我知了。” “是。” 岑隐将女医一打发走,拳头便紧紧握了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 晚晚不让他摸也不让他看,不是因为排斥他。 方才在房里她对自己的态度不算冷也不算疏远,此,就让岑隐觉奇怪上了,只觉时非晚前后矛盾。而后,他便往这块上猜了。 “可知世子妃在储秀楼做了什么?”岑隐看向房里停留着的黑刹。 “世子,今夜储秀楼怕是不好去探消息了。不过,世子妃穿的那套衣服,是司徒姗的。那是北戎的衣服,她当时也是北戎的装扮。她应是混进了储秀楼,假扮了司徒姗。只是其目的……属下想,世子爷还是得去问世子妃。”黑刹答。 过后又道:“世子爷,方才传来消息。呼延炅已经下令,潞州各大城门全都得紧关,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目的,必就是为了抓世子跟世子妃。这下,怕是不好出城了。” “哼。”岑隐低哼了声,“他若还能有命,司徒姗还在我们手下,正好会会他!” …… 储秀楼。 岑隐猜得没错。 呼延炅还真不一定能“有命”。这会,深夜的储秀楼中,楼里许多人算是忙上天了。某间房中,侍女端了热水进进出出的已经不知多少回了。端进的是热水,端出的则大多是鲜红的血水。 房内,郎中满脸热汗,正躬着身子取着塌上男子身上的一根根银针。 能不急吗?这北戎元帅的生命,可就掌握在他手里了! 可呼延炅这伤势……实在算不得轻了! 先是后背中了一匕首!中剑之后他没急着止血,还亲自动上了武,此过程便极为凶险了。 但那一剑到底算不得太深,中途他停下来再抢救倒还是能治。可偏偏……后来岑隐又给了呼延炅一剑。 岑隐那一剑,虽被呼延炅躲过了没中要命处。但一剑刺下来又狠又深。这两处大伤同时大出血,呼延炅又不是铁打的,哪能乐观得起来。 这不,太医还将呼延炅手里一颗极为珍贵的丹药给他吃了。那可是传说中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奇药。不逊大楚那千年灵芝。七皇子一共两颗。有一颗早年给了大楚天成郡主。一颗七皇子自己留着。以往那么多凶险七皇子都未用过,今夜倒是给用上了。 不过,也好在有这灵丹!灵药就是灵药! 着急了大半夜的郎中,终于在天快亮时,眼底燃起了一抹希望来—— 呼延炅醒来了! “元……元帅……”郎中登时激动得立马去给他把起了脉,感知到他脉象比夜里平稳了一些时,郎中差点就要溢出眼泪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然呼延炅本人,则似个没事人般,猛地自己就坐了起来。 “哎呀元帅,快躺下,快……”郎中急。 “来人。”呼延炅却已经对外大唤了声。 立马就有一名侍女走了进来。正是阿宝:“七……七皇子……” “你们家小姐是怎么回事?”呼延炅问。 那郎中实在慌着,只想插话,这个情况下,这七皇子怎么回事,一醒来就想处理公事。 可郎中又实在不敢,于是只得先立在了一侧。 “这……皇……皇子,奴婢不知。奴婢想,小姐应是在路上出事的。” “路上?” “嗯。”阿宝忙要细说。 只呼延炅却打断了她,“先不必说这些,你去寻张大楚慧安县主的画像来。” 阿宝一愣。 她也知这位七皇子在找那个大楚的女子。七皇子手底下许多人便有那女子的画像。想罢,虽不明白却忙应道:“是。” 阿宝退下,再回来时,手中已是多了几张画像。 呼延炅一把接过,眸光瞬间便落在了画中的倾城女子上。 阿宝拿来的不止一张。呼延炅此时最先看到的一张上,女子穿的乃是一身红,那是大楚宫宴那一晚她的打扮:精妆,华丽艳美却仍旧无半分艳俗。比之昨夜见过的素颜女子,画里精心妆扮过的女子更能给人一种直观的,视觉上的强烈冲击感。 是她! 昨夜里的那人!岑隐的女人! 呼延炅自认为他也算见过美人无数。当初安雅公主跟他诉起那大楚时家姑娘是如何貌美时,他还不屑一顾过。但昨夜一见…… “这女子,好一个绝色!” 郎中此时插了句话。但这一句,是他见画像后本能的惊出来的一句,话完才立马察觉出自己多嘴了,忙止了声。 呼延炅没应,眸光又在画像上细细看了几眼,便又翻看起了下一张。 第二张,女子乃是淡装,一身青衣,大楚闺中千金的打扮,第一眼看去,端是一端庄贤淑俏丽千金,第二眼望去,却又总觉她身上透着一股与她那身打扮相违和之处…… 第284章极恐怖擎王世子 呼延炅又翻了翻其他画像,他的目光在每一张上停留得都有些久,阿宝瞧着暗觉惊奇:七皇子这等性子,可从来不会对美人图感兴趣,更莫说对着美人图还发上了呆了。 “圣莲宫?”呼延炅忽地轻喃了声,道:“大楚可是都在传她是江湖教派精心挑选栽培出来的美人?” 阿宝不知这些。可这时一名男子走了进来,闻言应道:“是,元帅。” 此人,正是那迟唯。他是昨夜随呼延炅一并回来的。 “看来传言是真。否则,怎地可能有那般身手。”呼延炅道。说罢便想起了自己背后那一剑。 他这辈子还只在两个女人身上栽过跤。一位是天成郡主,可那人也未如此直观的与他对过手,更未威胁过他的命。然昨夜里那人…… 呼延炅回想起来,只觉像做了一场梦:他,竟被一个女子给刺杀了! “她来府中后,做过什么?”呼延炅这时又看向阿宝。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在房里装睡。”阿宝忙将昨夜假的司徒姗姑娘进储秀楼后发生的一切说了:“想来,是她在路上劫走了司徒小姐,过后又假扮了司徒小姐。” 阿宝自己也不清楚司徒姗是怎么失踪的。时非晚既有问题当然就成了第一嫌疑犯。 “元帅,岑隐这个时候跟她来这,是不是有所图谋。。”迟唯这时道。 “不是。”呼延炅却摇摇头,“昨夜,应是岑隐偶然撞见的。他来潞州怕就是来寻时非晚的。” “啊?” “否则,什么活动需要出动心上人亲自动手?更何况……时非晚受伤了。”呼延炅愈想愈气。 他竟还是被一个受了伤的女子给刺伤的。而且亲自与她交手了却还是能让她逃走。 呼延炅想着,接着又道:“便是非得如此,救人也不应当在那个时候才出现。若是合伙的,昨儿岑隐应早就接应了。他当时出现接走人时,分明自己也处于受惊中。” “不是一伙的?”迟唯挠头,“那岑隐是……” “他来潞州,只怕是来寻时非晚的。那个时姑娘,不是一直失踪着吗?怕是岑隐也一直不知她的消息,后来却又偶然查到了一些什么,于是猜着那时家姑娘,可能被困在了潞州呢。”呼延炅推测着,道:“西边未传来他离开的消息,大楚皇帝也未调走他,西地还未平静,他这个时候来潞州,时家姑娘又恰巧在这出现了,这位擎王世子,若不是为一情字,可实在说不过去。 他隐匿于潞州,无人知他来了此。昨儿却大胆亲自现身,也是为了救时非晚。他明知我一眼见到他便必能认出他来,明知他一现身必会遭来全城大力搜查追捕,可,他还是亲自现了身动了手,此举可是直接将他自己推入了最危险之境。 他为的,不也是情之一字。 昨夜一看,岑隐迷恋时非晚不仅不是谣言,他陷入得只怕比本帅所料还深。既如此,他前来潞州,乃是为了时非晚,此乃目前唯一合理些的答案。” 呼延炅越说,迟唯越觉不可置信,“这,为了一女子,这实在……”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那个时非晚……”呼延炅忽然顿了顿,脑海中竟忽然映出了昨夜所见的那令人震撼的容颜,那惊心动魄的美人刀舞来…… “元帅。”迟唯这时唤了呼延炅一声。 呼延炅未应,似没听到。 “元帅。”迟唯一愣。 呼延炅猛地缓过神来,阴恻恻的眸子一抬,“嗯。” “元帅,昨夜寻了一夜,不知那二人藏在了何处,竟未有线索。这里到底是大楚,楚人不少,那些楚人怕是会想法子帮那二人藏匿。而且,这儿,大抵是埋了不少大楚擎王府的线人。”迟唯说。 “哼。”呼延炅冷哼一声:“再去查。翻遍整座城也非得给本帅翻出来!” “是!” …… 时非晚第二日醒来时已过正午了。她刚一睁眼便忙坐起了身来,侧头往房内一看,只见得一名侍女立马朝她喊道: “哎呀,姑娘,您醒了!” 说着便一脸惊吓的忙要过来扶她。 “不必,我不是废物,还能行动。”时非晚道:“你们端水过来,伺候我洗漱便成。” 昨夜岑隐不出现,她还打算打架呢。那箭伤是旧伤,到底比新伤好不少。 “是。”侍女忙应。 伺候完时非晚洗漱过后,时非晚便道:“可有换洗的衣服?” “有。世子爷早吩咐我们准备了新的衣衫,姑娘瞧瞧喜欢哪一套。”侍女忙拿来了几套新衣服。 时非晚随意指了指一套,便自己动手小心的换了上。 换好衣服,又问道:“你们世子爷呢?” “世子爷也才醒来不久,被唤出去了,许有事要处理。” “嗯。你叫什么。”时非晚一边问一边下了床。 “姑娘,奴婢叫落花。” 时非晚又瞧了她一眼,便想到了流衣跟麦丫,不由得心底一烦,收回了目光来。接着便直接往外走去。 “姑娘,你要去哪?你身上还有伤。” “无碍,出去看看这儿。”时非晚道。 昨儿受伤后被岑隐带回来时,她几乎是闭着眼的,现还并不知他将自己带来了哪。 “可姑娘……”那叫落花的丫头想劝阻,然时非晚这会儿已掀开门,大步迈了出去。 时非晚不出房还好,一出房,整个人瞬间便不大好了:此地,竟是一处烟花之所! “姑……姑娘,你还是回房吧,你这般模样,若是被其他男子瞧见……” 侍女小心翼翼的说着。然话还没完时非晚便已自觉转身退往了原她住的雅间的方向。 侍女心中暗喜,这姑娘不难伺候就好! 只时非晚步子却忽然在推开雅间门的一刻停了下来。因着此时里边竟恰好传出了“砰”一声响。 “啊?”落花闻声一愣,立马走至房门口瞧向了里边,“怎么了?” 只她瞧一眼,身子一抖瞳孔竟猛地放大了,膝盖一软瞬间竟就往地上一扑,直接便扑跪在了地上:“世子爷……” 此时,里边正好传出了匆匆的脚步声。 接着,静立在门口的时非晚,没一眨眼的功夫,手竟忽被里边一只大手给抓了住,而后整个人被拉着撞入了一暖暖的怀抱里,被牢牢的抱了住。 “……” 落花噤住声,跪在地上竟是已不敢起身。身子此时明显的发起了抖来,脸上已因方才那一眼,竟就挂满了泪水了。 她是被吓成这般的! 被方才那一眼! 落花是有听闻过岑隐的。她以往甚至还在擎王府侍奉过。对于岑隐,她是有着认知的。 而刚刚那一眼,她瞧见了什么—— 她竟瞧见世……世子爷他—— 发火了!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峰值盛怒! 否则,她怎会瞧见,世子爷直接一脚踢飞了那房里的桌子!方才那一声响,就是岑隐踢飞桌子的声音! 方才那一眼,她还瞧见了世子爷的眼:那是比之平时可怕上不知多少倍的神情!他眼睛里充胀着红血丝,额上布满着青筋,脸色不正常的胀红,眼底那浓浓的嗜血煞气明显正释放着世子爷那会极想杀人的信息。 落花曾是见过岑隐杀人的!这位爷能被人称为煞主,有一方面的原因便是因他行事的确速来狠辣无情甚至还滥杀。他平时就很可怕不易接近,发火时更是瘆得人腿软,而方才那一眼瞧见的岑隐……却比她以往见过的火气最大时的岑隐,还要瘆人可怕。 落花实不知有什么事惹到了这位煞主,她只知道,她此时很怕……像看见了死神一般的害怕。 “岑隐……” 落花瑟瑟发着抖时,自也是不敢抬头的。只她等了会儿,却是忽然地,听得这片刻的沉寂被打破了。 是那位时姑娘的声音。 时非晚此时还正站在门口。与之落花不同的是,她既无慌也无惧,只是脑袋神情都有些发懵。 此时抱着她的自然是岑隐。她刚刚一走回来,就瞧见岑隐一脚踢飞了桌子,脸色无比之可怕的大步朝自己走了来。而后,她便被他一把往他怀里拉了去。 时非晚此时只觉岑隐心脏打鼓似的狂跳着。她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边唤了声一边轻推起了他来。 “晚晚方才去哪了?” 许是已意识过来自己让时非晚不舒服了,岑隐忙松开了些手。时非晚见势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只抬头,便听得岑隐瞧着自己问道。 岑隐前一刻有多可怕,时非晚自然瞧见了。那膨胀的青筋,那胀红的红血丝……那是她瞧见的岑隐脸色最差的时候。而此时,岑隐瞧上去似已好了不少,额上缓了,只是额上一颗颗硕大的汗珠正往下落着。 “我,我去透了口气。”时非晚说。 岑隐脸一沉,目光却转瞬看向了落花,“世子妃醒来,为何不来告之爷?” 此言凛冽的寒。 言落,用了十成内劲的一脚,竟就那么直接朝着落花踢了过去—— 时非晚眼睛不可思议的一瞪,瞬间便抱上了岑隐…… 第285章将晚晚惹哭了怎办 岑隐惊,踢出的一脚忙便往回收了去。只时非晚抱得太突然,他因怕踢到时非晚,这一脚便收得有些猛,身子不稳的直接退了好几步,自然也连带着时非晚一起往里抱了好几步。 时非晚稳住身子时,耳侧恰好传来了落花的磕头求饶声:“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时非晚闻声猛地推开了岑隐,脸又红又胀,抬头瞧向了他,“世子,不知落花何错之有?” 岑隐先是一懵,后又一愣。 反应过来时非晚忽然的情绪是因何事时,岑隐试探性的问:“晚晚……在生气?” “不敢。“时非晚回,眼底却隐着怒。 她的确在生气。 但她又矛盾的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生岑隐的气。现既算不上他的女人,还蒙他相救,哪来的资格指责高高在上的擎王世子。 当然,明白是一回事,此时语气里却又抑不住的带上了怒。 “晚晚怜惜这丫头,爷饶了她便是。“岑隐一见此,忙便说道。 时非晚不语,转过了身去。 见落花此时无比卑微的,半个身子趴在了地上,头还在不住的磕着,身子瑟瑟发抖,声音哽咽着,时非晚眼前一恍,眼前跪着的笨丫头,仿佛忽然一化为二,幻化为了两个同样年幼俏丽的侍女来…… 她忽然躬下身子,蹲在了落花面前,伸出手来握上了她的手。 “姑娘……“落花再次一惊,这下磕头更猛了。 “你起来吧。“时非晚对她道。 可岑隐没开口,落花又哪敢起来。她颤着身子,哽咽着,想哭出声却又怕更加触怒岑隐,无比吃力的强忍着。 “你多大?“时非晚闪了下眼睫,又问。 “回姑娘,婢子十六。” “十六……”时非晚轻喃出此二字。十六,花朵一般的美好年纪。跟麦丫差不多的年纪…… 时非晚视线忽然模糊了,地上嘀嗒一声,竟是溅起了晶亮的水光来。 岑隐此时就站在时非晚旁边,见此神色一紧,又往前走了一步。接着几乎是瞬间便对着落花说道:“你起来。” “世……世子爷……”落花登时一怔。 “起来!”岑隐重复。 落花虽被吓得瑟瑟发抖,但到底不傻,顿了片刻后明白了过来。哇一声,她实在抑不住的便哭出了声来,过后一边颤抖一边立马给时非晚跟岑隐磕起了头来:“婢子谢世子爷恕罪,谢姑娘,谢姑娘……” 先退下,去为我准备些吃的。”时非晚见她那副哆嗦样,又道。 “是。谢谢姑娘,婢子这就去。”落花闻言哪能不知时非晚这是在为自己解围。她感激的一拜,又瑟瑟缩缩的起了身来,只却还是直到等来了岑隐的一句“退下”,她才敢真的退了下去。 落花一走,时非晚也站了起来。 岑隐此时就站在她近前,时非晚一站起,便觉自己的手被抓了住。时非晚步子一顿,抬起头来,岑隐另一只手一抬便轻轻落在了她眼侧,她眼角微微湿润之处。 时非晚看着岑隐,恰见他唇张了张犹豫着似想说些什么,另一只手抬起又放下,竟如此重复了好些遍。瞧着,竟似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实在是岑隐,一个兵匪头儿,长这么大实在是从未遭过这等阵仗:将心上人惹哭了的阵仗!尤其眼前人还是时非晚。是岑隐素来以为眼泪这种东西绝不会在她身上出现的时非晚! “世子爷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岑隐正想着这种阵仗下该怎么哄人时,时非晚却已先开了口。 被点了名,岑隐忙道: “晚晚当知,爷素来便不是好人,有些事已是习以为常。” 时非晚皱了皱眉。 岑隐见此又补充道:“若早至晚晚厌至此, 爷必不会这般。” “世子。”时非晚眉却皱得愈紧了,顿了会,又回道:“若不是因为我,世子爷下手时便不会有半丝不忍么?” “……”岑隐顿了顿,“她……只是个丫头……” “丫头?世子爷可知,不是谁一生下来便理所应该对另一个人卑躬屈漆,下跪称奴的。一个人,从出生到长成,是一件多不易之事。一个丫鬟,得在缝隙里挣扎多少次,才能稳稳的活到十六岁,世子爷可知,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到十六岁的。 她们那么踏实辛苦的生活,世子爷说掐就掐了,不觉之残忍么” 时非晚说着,情绪似有些激。她忽然侧身绕开岑隐,直接便往里走了去。 只步子才迈了两步,时非晚便听得身后岑隐低低的回了声: “爷可以改。” 时非晚步顿。 岑隐转身,亦朝里走去。一步追上时非晚,伸手忽然便自后紧抱上了她: “爷改,好不好?” 时非晚眸子轻动了动,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方才,爷未见晚晚,只想着你或许又失踪了。一时火气确有些上头。”岑隐低着声,又道 时非晚是个聪明人,闻此言,哪还听不出岑隐这是在解释。只她还是微微一愕: 当时岑隐那副样子,是以为她…… 以为她……失踪不见了? 他那……那不是被什么事惹着了,他当时是着急? 时非晚立马便回忆起了在京都失踪时。她的确是就那么在人眼皮子底下忽然不见的。此潞州又偏偏已是北戎人的地盘。而自己……自己在岑隐看来还有“逃婚故意主动离开他”的前例。那么他方才进门未瞧见人…… 时非晚心底翻滚起浪涛,一波又一波的,情绪一时实有些复杂难言。 “爷跟你保证,再不会有下一次了。”岑隐这时又补充道。 时非晚闻言转过了身来。 岑隐脑子飞转着,开始想着接下来又该怎么哄。 “世子,低头。”只这时跟前时非晚却忽然又说了句。 “啊?”岑隐懵。 只他还是低了低头。 时非晚抬起头,抬眸望着岑隐,道:“我是生气,但并不是怪世子。世子不必担心。” 话罢,时非晚忽然轻轻踮起了脚尖来,头往上一仰,唇,竟就轻轻往岑隐脸侧贴了去。 “……”岑隐猛地一滞。 “世子别那般紧张,我不会再乱失踪的。” 蜻蜓点水的一碰过后,岑隐便闻得耳侧飘入了轻轻的一声。 岑隐石化。 时非晚说完后,唇便再次轻轻贴在了他的脸上。 “咚咚咚……” 只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来。同时响起的,还有落花颤抖的声音:“世……世子,姑娘吩咐准备的食物送到了。” 那门是被带关上了的。落花此时并瞧不清里边的情景。她是来给时非晚送食物的,同样不敢耽搁太久让时非晚饿肚子。 时非晚闻声,忙垂下了头来看向了门外。 只此时岑隐仍还处于前一刻的石化当中。 “进来。”时非晚道。 落花这才推开门走了进来。 岑隐这时也猛地缓过了神来。只却是已见时非晚转身,坐在了另一张没被踢翻的小桌旁了。 时非晚的目光此时已落在了落花身上,见她腿脚还在发抖,暗叹了口气正想着自己起身去接过那食盒。只忽然地,却是见岑隐风一般的走至了落花面前。 “给我吧。” 岑隐一把抢过落花手中的食盒,吓得落花果然没撑住腿身子不稳的直接就扑在了地上。只却又因为惊吓而慌张的立马跳了起来。刚要求饶时,却是闻得岑隐轻轻的一声: “你退下。” 无怒,甚至还算轻柔。 “……”落花差点以为这个声音不是岑隐的了。一愣,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第286章好的 “退下。”岑隐又重复了声。 落花猛地醒神,反应过来时便应道:“是。” “等等。”然时非晚这会却又唤住了她。 “姑娘。” “唤人来清扫一下这儿。”时非晚道。大桌子被踢翻了,这儿这会儿正乱着。 “是。姑娘,那……婢子来清扫就好。”落花忙应。她此时也已明白过来了:世子爷似乎视这位姑娘的话为第一。于是等了会,果然未听得岑隐反对,于是,她便暂时未退下,先听了时非晚的,开始清扫起房间来。 岑隐此时已提着食盒,恰好在时非晚旁边坐了下来。一坐下,便忙将食盒给打了开,将里边放着的一蛊热汤跟小菜还有热糕拿了出来。一一摆在了时非晚跟前,自己却一手端着碗筷,一手轻轻抚上了时非晚的柔发,侧眸盯着她,道:“爷喂你。” “……” 轻柔似轻风拂耳的声音,差点让房里小心清扫着的落花以为自己见鬼了。 更别提此时从岑隐嘴中钻出来的,还是……那样不可思议的三个字…… “……”时非晚此时正自己喝着水,闻言一口水险先没吞下去呛着自己。 “晚晚自己动手会容易撕开伤口。” 好在,岑隐这时忙补了句。 时非晚闻言这才平静了些。好吧……她伤在右肩,肩骨还疼,手稍一动肩口确实容易受影响被扯疼。 她这情况,若能不动手,的确最好自己别动手。 当然……其实就算不是因这原因,岑隐这话对着她说出来也不算有什么问题。这世间男子喂女子吃东西的情景可算不得少。 时非晚忽然被呛到,实在是因为她这种性子的女子,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她也不是一个容易接受这种……肉麻方式的女子,因此第一反应便就如此了。 而这会……稍微反应过来了的时非晚,一时间竟开始纠结上了。理智点的选择是……对自己好一点似乎并无妨,可这会不会……太娇气了? “世子,我……” 时非晚的纠结却没持续多久,岑隐大手一揽,一只手竟就忽然将她抱了起来。时非晚轻如羽毛似的,还没反应过来人竟就在下一刻直接坐在了岑隐的双腿上。 “世子,我没那么娇气。”时非晚一愕,忙道。 “再亲一口,爷放手。”岑隐回,低下头眸中带笑的盯着时非晚的侧颜。 听得出,岑隐的心情与先前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相比,已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也能说,与时非晚质问他时,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会儿担心时非晚又失踪了的后怕恐慌是真,直到现在他后背的衣服还有些湿,那是被先前的汗给浸湿的。后来时非晚质问他恼他时,他心慌无措也是真。天知道时非晚一落泪他当时心底慌乱成了何等程度。而此时……岑隐便像是一块冷石完全化开了似的,别说再有半分戾气了,只怕是此时天塌下来他都不会觉得心情差。 而这情绪的质变瞬变,就发生在时非晚先前主动送上那一吻之后…… 时非晚也不是那么个不近人情,不懂场合不知分寸之人。 她先前能亲岑隐,便代表着她已打算跟他和解,不计较前头那件事了,那么,这会儿她自然不会再对岑隐板着一张脸。 她先前恼……的确是无法忍受岑隐过于残忍滥杀的行为。可她心底也再清楚不过……岑隐接受的就是那样分等阶的封建教育,而她能够对着他发脾气也其实是他的宠给了她这样的资格与机会。 他已不欠自己分毫!落花本也是他的人!她怨不得他! 更何况他……堂堂擎王世子,竟还能为了哄她直接丢出“我可以改”这样的承诺。 落花他已经放了,还承诺了会改,再与他那身份地位一相照……时非晚是真觉得,她没半分理由再气下去责怪他下去了。 更何况,责备并不是她的目的,让他放了落花,或者说……让岑隐能改一些,本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那么,此时注意把握分寸的消火,和解,沟通,其实才当是达成目的更好的方式。 “世子爷不放便不放。” 于是,时非晚也成了个变脸极快之人,火意一消,神色此时已柔和了不少,语气还故意带上了几分娇俏来。见岑隐这会得了便宜还卖乖,便故意不给面子的回道。 反正,她肯定,就算真亲了岑隐也是不会放手的。 “晚晚不亲,爷自己动手了。” 时非晚话音一落,岑隐也不介意。侧低头,唇真就轻轻在时非晚脸颊上碰了碰,时非晚只当没看见,低下头去忙就要自己动手喝汤。 岑隐却忙抢过了勺子,也不闹了,端起碗来竟还真就喂上了她来。 后头落花瞧得目瞪口呆的,差点连手中扫把都给惊掉了。 “世子。”时非晚喝了几口汤后,途中忍不住开口说话道。 “嗯。”岑隐忙应。 “可否帮我一个忙。”时非晚道。 岑隐愣了愣,“晚晚需要跟爷客套?” “世子爷在这潞州,可是有人?” “世子爷可有法子离开这儿?” “嗯。晚晚不必担心,爷一定带你离开。” “不急,我……” 时非晚刚要说什么。 “咚咚咚……” 只这时,门外忽然地又响起了敲门声来,“世子爷。” “进来。”时非晚这会毫不客套的替岑隐应道。 “是。” 很快,黑刹走了进来。 “何事?”岑隐忙问。 “世子爷,只怕事儿不好。属下猜想,呼延炅怕是会查到烟雨楼来。” 黑刹忙道:“世子爷,之前您不是让属下在烟雨楼办个拍卖会么?如今拍卖会还没有办,可是消息有些地方已经放出去了。世子爷,那呼延炅,一定能够猜到那把匕首乃是来自于世子爷您的。属下想,过后不久,他们应该会查到这里来。属下方才打探到,有一批北戎的人马已经往烟雨楼的方向再次搜查来了。 可是这条街,他们明明已经反复搜查过了的。” “拍卖会,匕首?” 时非晚先是听到了,一愣。 岑隐闻言却是只瞧着时非晚,应起了她的话,道:“是那把银刃。” 说罢,对黑刹道:“把东西给世子妃拿上来。” “是。”黑刹应,又退出去了。 等他再回来时,手中已经端上了两份东西。 黑刹将东西递给岑隐,岑隐立马便将东西递给了时非晚,时非晚一见,眼底几乎是瞬间便荡起了亮光来。 “这……这个怎么在世子爷手里?” 这把匕首,不是在天成郡主手中么? “爷拿过来的。”岑隐道:“还有这个。” 他又指了指另外一份东西。 “这是……我的防护衣。”时非晚瞧过去,却是更愕了。 是的!岑隐让黑刹拿过来的东西,除了那把匕首外,还有另外一件:那就是一套黑色的衣服! 时非晚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正是岑隐用那防护材料,给自己定制的那套防护衣!她放出还给蓝天写过一封信,想让蓝天给自己捎来的防护衣。 因为,这衣服,本来是放在建安伯府的。 然而此时此刻……这衣服,分明落在了岑隐手里! “你离开京都后,爷便派了人去寻你。想着你需要这个,便嘱咐人从伯府拿了这东西出来。本想着,一寻到你,便让人将东西交给你的。可未想……” 岑隐一说着,便疑惑的眨了眨眼,“晚晚去哪儿了?” 岑隐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人脉。可时非晚这阵子一直没下落…… 第287章晚晚当初为何逃婚 “我来了潞州。” 被岑隐忽然问起失踪后的行程,时非晚含糊的说道。 “晚晚离开这阵子一直隐在潞州吗?来潞州途中,怎查不到半分踪迹,后来潞州那么乱……”岑隐继续往下问。 “世子。”时非晚打断岑隐,亮了亮手中的银刃,便当着岑隐的面收在了自己身上。过后一笑,道:“谢谢。” 言落,时非晚侧转了下脑袋,唇竟是忽然轻轻往岑隐唇上覆了去。轻轻一碰后时非晚往后一仰,又重复道:“谢谢世子。” “……”岑隐身子略僵了一瞬,过后唇边几乎是瞬间便溢出了一抹笑来,忙便回道:“晚晚不必跟爷客套。” “那便不跟世子客套了。”哪想时非晚还真接了句,接着不带半分含蓄的直接道:“我不想答的,世子爷可不可以不问我。” “嗯。好,” 本以为岑隐会略迟疑的,只时非晚话落,便见他忙点了点头。 “也不许去查我。”时非晚又说。 “好。”岑隐点点头,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夹起了一块软绵绵的糕点送至了时非晚唇边。另一只扣在时非晚腰间的手轻轻一紧,时非晚便觉耳侧有热热的呼吸散了来:“爷保证,不查。” 一听岑隐应得如此快,时非晚反倒奇怪的抬起眸来,“世子不怕我不安好心么?京都可都在传我与圣莲宫勾结,世子不觉得他们说得很有理,我,的确处处可疑么?” 实话时非晚这会只觉有些捉摸不透岑隐了。她不相信岑隐对自己就不怀疑。若她是岑隐,是任何一个旁观人,也绝对会怀疑起“时七姑娘”的。毕竟,自己诡异的身手以及其他本事,唯有那一条能解释。 就算是齐管家那件事,一声不吭的忽然失踪过后又被发现没被绑架……无上帝视角的情况下,再联系她与圣莲宫的关系,有几个不会去想她乃是自己逃离建安伯府的? 可岑隐,这些事后还能为她来潞州就简直已不可思议了,如今见面他竟一直还没质问过她…… “爷不在乎。”岑隐听她问起,想也没想的,便答道。 “不在乎?” “就算传闻真是真又如何,就算晚晚使的是美人计,有所图谋,不安好心,那又如何?爷……”岑隐语气略顿了片刻,脖子竟在此时添上了一红来。时非晚接着便听得耳边飘入了极轻的一声低喃:“爷只在乎晚晚到底愿不愿意跟爷。” “……”时非晚默。 岑隐神色忽然一肃,接着问道:“其他爷可以不问,但晚晚,是自己逃婚的吗?” “不是。”时非晚不介意这个问题,答得极快。 这二字一落,房内便连那连头都不敢抬的黑刹与落花,也感觉到了岑隐情绪猛然间的变化。尤其是黑刹,便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没用内力刻意去细听,他都感觉自己也听到了主子忽然加得极重的心跳声,感觉到了那股子忽然漫开的极致窃喜与兴奋。 屋子内的氛围莫名变得格外平静宁和。黑刹一声也不敢吭。落花更是停下了手来完全不敢再清扫闹出半分声响来。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才听得沉寂被打破了: “还饿不饿?”是岑隐的一声轻问,极为柔和的一声低音。 “吃饱了。”时非晚回。 “那便不吃了。晚晚先前想说让爷帮什么忙?”接着又听得岑隐道。 “世子可否派人帮我找找流衣。”时非晚道。 “流衣?”岑隐一怔。 “对。我想,她还活着。”时非晚语气里添上了一抹悲,“我想,她现在也在潞州。” 潞州一直封着城。流衣不比自己,她应没那么容易离开潞州。 “爷已经派人找过了,现在也派人在找。”岑隐回道:“还没消息。” 岑隐本就是来寻时非晚的。他派人调查时非晚的下落,是连着流衣一块儿查的。可潞州的消息……时非晚没有,流衣同样没半分。 时非晚一听,脸色便不大好看了。 岑隐见此,忙便看向了黑刹,道:“不必停止拍卖会,继续办下去。” 黑刹这时才敢抬起头来,只却猛地怔了,“主子,这……” “若是呼延炅真疑了烟花楼,银刃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无论继续办不办,他都会怀疑。此时忽然停止不办了,他反会更加怀疑。倒不如继续办下去,再将消息继续散下去。呼延炅便是再了解我,怕也不敢想我胆敢如此高调行事。这般不顾忌的宣扬银刃宣扬烟花楼,反能打消他的几分怀疑。银刃是怎么落在烟花楼的,编个合理的理由便成。” 岑隐接着说道。 “可是主子,便是他反而能打消几分疑,依呼延炅的性子,他也会来探探这烟花楼的。” 黑刹大着胆子道。 黑刹跟了岑隐不短的时间了。他此时可以断定:自家主子说继续办拍卖会,绝不是因为这反能打消呼延炅对烟雨楼的几分怀疑。他敢肯定这绝对就是因为世子妃的那一句“寻流衣”。 流衣是世子妃的丫鬟,必然也知银刃。 银刃的消息传出去,流衣若是真在潞州,也听到了这消息,那么,就能将流衣给引出来了。 可……世子爷怎么能为了世子妃的一句话,为一个丫鬟,继续如此冒险下去…… “去办。”岑隐坚持。 “……”黑刹迟钝片刻,却还是只能道:“是。” 接着,便走了出去。 “谢谢。”时非晚并未阻岑隐的这决定。黑刹一走,她便瞧着岑隐道。 “不是说了,晚晚不必跟爷客套吗?”岑隐回。 只话是这么说着,可岑隐接着却又厚着脸皮又道:“晚晚若真要谢爷,那……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 “世子不是说不用客套么?” “就一下。”岑隐鼻间轻轻湊近时非晚耳侧的一缕柔发,深吸了口气,回道。 时非晚抿抿唇,脸颊红得滚烫,闻此,也不介意,脑袋往前一湊,唇便轻轻在岑隐脸颊上碰了碰。 只脑袋才要抬正,岑隐一只手便轻轻抚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世子爷可是又想食言了?不是说就一下嘛,”时非晚故意拧起眉。 “是晚晚错了,不是那……”岑隐道。 “不都一样。” “不一样。” “我觉得差不多。”时非晚道。 但她虽反驳着岑隐,可头还是又低了低,这一次,唇直接轻轻的落在了岑隐的唇上。过后时非晚抬起脑袋,便就要说些什么,只却是听到岑隐先开口说了话:“晚晚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多吃。” 言罢,时非晚唇便被猛地堵了住。时非晚猛地推了一下他,抢了口气说道:“是世子得寸进尺。” 岑隐不答。但他的确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儿。手轻轻一用力,时非晚整个人便直接倒在了他的臂弯里,岑隐侧俯头,美人不再主动干脆便自己主动的完全覆上了时非晚的唇。他也果真是个反复食言的主儿。此时一覆下,便似再也停不下来了般。 尤其此时,时非晚已是十分乖顺了。她没躲,途中,她伸出了手来轻轻环上了岑隐的腰。此动作下来,岑隐便觉灵魂彻底被吸走了似的。一时间他只能感觉到一股奇异又兴奋的感觉在血液里沸腾流淌。却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更是忘了这房里还有一名落花。 当然,便是他知道,岑隐这种性子也绝不会在意此。 但时非晚显然在意。途中,她似意识到了什么,忙推起了岑隐来。 而敲门声也在这时再度响起: “世子,不好了,下边来了个北……北戎将军……” 第288章时非晚的奇葩表白 门外,响起了一道女声来。 时非晚闻声力气一大,岑隐回过神来忙也松开了她。时非晚坐直身子,四目与岑隐对视了片刻,才听得他这才不耐烦的对外喊道:“进来,” “世子爷,不好了。” 走进来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女人。她是这烟雨楼“老鸨”之类的人物。楼中的姑娘们都唤她为“刘妈妈”。 “出何事了?” “世子爷,方才这位……时家姑娘出去了一趟,姑娘生得太貌美,方才……” 刘妈妈一进屋,竟先是瞧向了时非晚,言语也有些结巴。手指指了指外头。 她这一指,时非晚也看向了门外。恰好此时,竟听得外头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来: “把香香姑娘交出来!否则,老子拆了这里!” “哎呀,军爷,香香姑娘是新来的,还没训好,怕惹着了官爷……” “别跟老子来这套,老子说要她就要定了!再不交出人,老子自己一间间的搜。” “这……哎呀军爷,这儿您不能去,这边还有其他的客人呢……” …… 那吵闹声先听着还不大清晰,但往后愈来愈清晰,想是吵闹的人离他们近了些。吵闹的两方中,一方听着应是个北戎军爷,一方应是楼中的姑娘。 “怎么回事?”岑隐皱着眉,问:“香香是谁?” “这……”刘妈妈瞧了瞧被岑隐宝贝一般抱着的时非晚,吞吞吐吐的道:“方……方才时姑娘出去了一趟,应……应是站在二楼廊道上往下看过。被……被下边一位北戎军爷瞧见了。那人是被留在潞州驻守潞州的一名北戎副将,姓戚,见着美人便容易腿软,平日里也挺喜欢来这烟雨楼。方才在一楼往上看,许……许是瞧见了时姑娘一眼,过后便寻了我去问我要人了。 我不好解释姑娘来历,便只好跟他说姑娘名唤香香,是新来的,还没……还没训好,不……不便……” 刘妈妈止了声,不敢再说下去了,悄悄抬头望了岑隐一眼,登时双腿便先磕在了地上,“世子爷,属下办事不力,给爷惹事了……” “军爷,您不能乱搜……这……这实不方便……” “哼!给老子让开!否则老子今儿就烧了这!” 这时,门外不远处的吵闹声还在继续着。 如今潞州已属北戎。呼延炅现虽已停止了屠城,但在潞州,对待大楚人,北戎军做什么基本上都已是无军纪的状态。烟雨楼如今还能存,得益于烟雨楼中都是女子,也得益于北戎军中有着不少好,色的男人。如今烟雨楼中的女子都算是苟且偷生着,谁都不敢惹怒北戎人半分。 而眼下……时非晚可闯了大祸了! “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事先告诉姑娘此乃烟花之所。” 落花这会闻言也忙站出跪了下来,忙埋下头道。 “他问要人,是要我?” 时非晚闻着大抵也闹清楚是何事了。 心中暗想:自己果然一直还在走霉运。就那么片刻的功夫怎么就…… “是,姑娘。他说他瞧见了一位青衣女子,说的应就是姑娘您无疑,我跟他说姑娘名唤香香。姑娘,这,这实在是您生……生得过于惹眼了,此处又恰是烟花之地,姑娘您又生得比楼中头牌还好看……”刘妈妈回。 “哼!”岑隐闻言冷冷一哼,一手悄悄握往了自己腰间。 “世子,别。”时非晚伸出手忙阻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道:“能不动手便不动手。” “晚晚不必担心,这烟雨楼反正也已经引起人怀疑了,也不图多一件事。那个司徒姗,现在在爷手里,他们北戎的这个时候送上门来,爷杀一个又如何? 司徒姗乃是北戎丞相嫡女,深得北戎君王喜欢,北戎宫中还有出自司徒家的宠妃。呼延炅若是敢无视司徒姗的命,司徒家必与其反目。而北戎如今亦没有册封储君,呼延炅又非正室嫡子,司徒姗若在他手底下陨了命,失了司徒家的支持,这对他来说可是致命的打击。 他不会不救人的。” 岑隐眼底杀气腾腾,说着已抽出了腰间长剑。 “世子,别。”只时非晚还是朝他摇了摇头,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剑,“世子爷,我留着他还有用。” 岑隐一愕。 “世子,这件事,可不可以交给我来处理。” “不行。”哪想时非晚未想自己话才落岑隐竟想也没想便否决道。 “世子,我还没说……” “晚晚在潞州若还有其他事要办,大可交给爷。但不管你要做什么,美人计,爷不许。”岑隐又说。 “……”这下轮到时非晚怔了,“世子,你怎知……” “晚晚昨儿出现在储秀楼,可别跟爷说是去那看夜色的。”岑隐回。 “世子。”时非晚拧拧眉,道:“实不相瞒,得朋友所托,我是来这寻灵昭郡主的。” 岑隐听到这,眼底并无意外,回:“这件事爷可以办。” “世子可以办这事,但需要更多的时间。而如今眼下便有一混入州守府的法子,我心中又已有一计,不能让这机会就这么溜走。世子身份特殊,身上还担着重任,必须得尽快离开潞州,实不便为这件事在潞州慢慢拖。 那个司徒姗,是用来离开潞州的筹码,也不便用来换灵昭郡主。既有机会送上门,我们不能错过。”时非晚说着,便贴近岑隐耳侧,说了几句她的谋划。 只岑隐越听脸色越难看,她说完时,岑隐仍是直接甩下了二字:“不行!” “世子!”时非晚脸色严肃起来,闻声从岑隐身上退下站了起来,道:“我已不可能再做从前的伯府千金,从离开京都开始,便注定得放弃京中闺女的那一套规则,开始我自己的规则。我喜欢世子,所以自有分寸,不会做出格之事,最起码……不会做我认为出格的事。 但,世子若这么一件事便接受不了了。我想,世子以后会更接受不了。你迟早还是会放弃我的。” 说罢,听着门外的吵闹声似乎已上演为了打架声,时非晚再不多言,直接转身,来到柜子前拿过一面面纱后,又行至门口,开门,竟就这么直接走了出去…… “砰……” 时非晚出门的刹那,岑隐面前的桌子忽然发出来砰一声响,桌子随声,瞬间化为了木屑。房里顿时噼里啪啦惊起了一阵惹人胆寒的声响。 只响声过后,里头便又响起了岑隐的声来: “都出去。” “是……是……” “等等。” “是,” “刘妈妈,出去后,配合世子妃。”岑隐说。 “是。” “等等。”岑隐又丢下二字。 “爷,属下在。” “世子妃方才之言,你可是也听清了?”岑隐问。 “这……是。”刘妈妈点头。 “她说……” 刘妈妈是个机灵人,闻言就知岑隐想问什么,忙道:“世子妃方才是说了,她……喜欢世子。” “嗯。出去。” 岑隐似乎忽然便消了三分火气。 “是。” …… 房内转瞬便安静了下来。再次发出声响时,是好一阵子过后,刘妈妈回来禀报外边的情况时。 “爷。”刘妈妈躬身行礼。 “说吧。”岑隐此时已未再听到外头有吵闹声了。 “爷,那个姓戚的,一见着世子妃,差点连腿都走不动了。世子妃说……说愿意在他身边服侍,他便将人给带走了。”刘妈妈说。 “带去了州守府?” “是。那个戚副将,也住在州守府。” “你去告诉黑刹,让他带人暗暗盯着州守府。随时……接应世子妃。切记:护好世子妃。她若有什么损失,当知后果。” “是。” “出去吧。” “爷,还有一事。”刘妈妈接着却又道。 “嗯。” “爷,方才外头,有一个小童,出现在了烟雨楼门口,说是替一位姑娘传一封信。” 岑隐这时才抬起了头来,“传给谁的?” “说是……举办拍卖会的主子的。” 岑隐闻言眸一顿,接着,是自己行至了刘妈妈跟前,急忙抢过了她手中的那封信。 信开,岑隐低眸一看,只见得信上不过短短一语: “流衣已脱险,勿念。一年后,流衣再归!” 岑隐眸子定了定,进而收起信,打发走刘妈妈。过后,行至一处角落里按了一些什么,紧接着,便见得地上自动开出了一道密室口来…… …… 再说此时,时非晚确实被那戚副将给带走了。 戚副将是骑马来的。因着是个北戎人,身份又高,不便将时非晚带于同一匹马上。便也让烟雨楼的人给她备了一匹马。时非晚说不会骑马,他便让自己带着的一名随从走在前头牵上了这匹马。 时非晚是女子。而北戎人带大楚女子回去玩玩,虽也算不得多守规矩,但在北戎军中,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会这等事的。更有北戎军官之间互相赠送大楚美人的。 他们胆敢这等的放肆无畏,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因大楚女子柔弱是所有人的共同认知:大楚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是不会武的! 第289章步步为谋再次交锋 此时,这位时非晚本以为应是个肥头老脸但实际上竟俊得可比现代明星的北戎戚副将戚修,便对时非晚无任何戒心,只当自己气运绝佳捡了个绝色玩,物。 “戚将军,您看那边,可是您的军队?” 时非晚这会正随他行在回州守府的一处街道上,此时她忽然壮着胆子出了句声。 那戚修一路都在时不时的瞧时非晚的脸儿。男人面对美人会多几分怜惜温柔少几分戾气,此乃天性,便是面对身为俘虏的女子也不例外。更何况……时非晚的容颜,可是被人从小时便选中了以便长大就能使“美人计”的无二之类。 “咦,你说那……”这不,戚修一听她开口竟格外的高兴,忙顺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这一看,自己却也愣了。 只见侧面的一条街道上,一支北戎军队竟正往这方向前行而来。戚修一眼便认出了军队的领头人:“迟唯,他不是昨夜才随元帅回来的吗?这会来这干嘛……” “将军,好像他们是朝着烟雨楼的方向去的。”时非晚故意道。 时非晚这时想起了黑刹先前提醒烟雨楼已遭人怀疑,更有北戎军队折回似往烟雨楼所在的方向而来的话。 想来,黑刹所言便是她此刻瞧见的那只队伍了。时非晚想,他们八成真是朝烟雨楼而去的, 如此说来,烟雨楼,被人盯上已比想象中的更快 “副将,不会是元帅派他去抓人的吧。军中查得不严,可到底是有纪律的,可不许随便进入烟花之所,莫不是去抓犯纪的兄弟的。” 戚修的随从道。 “大抵是的,妈的。”戚修一听便冷哼道。 军中有纪。大楚北戎都差不多,明面上是不允军中人随意入烟花地的。当然,先前屠城时是解纪解禁期,基本等于不论军纪期,而现在屠城令已止,军纪可是已经恢复了。 当然……军中虽有纪,但这条纪其实素来是算不得严的。在军中,此条,太过严厉是并不适合的。 一个现实是,军中打战最猛的其实多是那些带点流匪之气的。这群人,每天在生死边缘挣扎,他们仅有的乐趣若都被剥夺得太过,于凝军心养士气其实并非好事。 当然也绝不能全然不管,偶尔睁只眼闭只眼,派人抓几个代表出来震慑,也是并不少见的事。 所以若有军队入烟花所,所有人对其目的的一个共同认知就是:是来抓嫖的! “但副将,好像人来得有点多啊。”然此时随从却又道。 “管他呢,赶紧走,被那姓迟的看到可就衰了。” 戚修忙道,说罢驾马加快了速度,明摆着是不想被迟唯看到自己出现在这甚至还带出了个女子来。 时非晚心想,昨儿夜里的事,这个姓戚的眼下必还不清楚。昨儿这厮一整夜可就睡在了烟雨楼这会儿才出来。 想罢,她脑子一转,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来……没多会儿过后,她行过的街道地面,便多出了一条手帕来…… 而后,一名黑衣人悄然出现,捡起了这条帕子。帕子上,便写着时非晚十分潦草的一行交待…… …… “都下去。” 时非晚被戚修刚一带入州守府,他便将自己屋里的一大群人全赶了出去。州守府现住了一群北戎将领,戚修军职不算小,在此地也分了一不小的院落。只时非晚进来途中暗中观察过,此地离呼延炅的院子是比较远的。 “你怎生得这么好看。” 屋里的人一退下,时非晚便被戚修一把抓住了手腕往自己怀里拖了去。抱了个满怀后戚修一双手立马便想往时非晚身上摸去。时非晚故装作欲擒故纵的推开了他的手,抬头忽道:“将军,这可是大白天。将军没有公务么?奴家若是耽搁了将军的正事,可是会过意不去的。” 她唇角带笑,算不得抵抗。戚修乐了,回道:“如今潞州闲得很,哪能这点时间都没有。倒是美人,便不畏哥哥?不恨哥哥么?” “将军如此英俊,有何可畏?将军若能怜香惜玉,对奴家好一些,奴家自也不会恨。”时非晚笑回。 戚修一听此言,一见此笑,再也耐不住了,一把便将她横抱了起来往床上走去,道:“美人且放心,哥哥绝对怜香惜玉。” 只才将时非晚抱至塌上,“砰砰砰”,门竟忽然被敲响了。 “戚副将,有大事。”门外有人声响起。 “狗屁!能有什么大事。滚!”戚修大嚷。 “副将,是真的大事。擎王世子来了潞州,元帅已派人全城搜查。而就在刚才……有人给州守府捎了个东西,说是要见副将。那东西,正是……擎王府的。” “……”听到这里,戚修终于猛地回神,忙坐了起来看向了外边,“你说什么?” 而后,他哪还顾得上女人,匆匆忙忙便往外走了去…… 戚修最终还是被唤走了。他是匆忙离开的。离开前还没忘派了两个守卫看好时非晚。 戚修一走,时非晚便从塌上跳了起来,神色骤地便变了。 “呕……” 时非晚起身便觉一阵反胃。过后一阵呕吐后,早上吃的东西竟全吐了出来。她匆忙用水漱了口后,便立马拿出身上早备好的易容装备忙了起来。 戚修忽然离开她并不意外。 是她在帕子上交待,等回府后派人引走戚修的。 而她此时,准备趁着这功夫,将自己重新易成一个男人…… 时非晚易男子已是轻车熟路了,没用太多的时间。时非晚便易成了一个男子。过后戴上面纱,她便直接打开了门。 “干嘛?进去!”门口两个守卫道。 “就两个?真是小瞧女人。”时非晚说。 那两人完全没反应过来此乃何意。因时非晚话落瞬间,他们便已被封了喉…… 时非晚可是能与呼延炅过招的。就二人,对付普通女子绰绰有余,可对付她……如同摆设。 时非晚解决掉二人后,便急忙将他们拖进了屋里。扒了其中一人的衣服下来自己换了上。换好之后,她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她是往离开的大门口方向走去的。 行至一处大树下时,时非晚侧躲起来等了会儿。 没多久后…… 只见得中间路上出现了几个北戎军来。 而他们几人,这会儿,正押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正是灵昭郡主! 时非晚方才站在这儿等待的,也正是她! 是的!这一切都在按她的预料走! 手帕上的交待还有另一条,便是:联系呼延炅,让他用灵昭郡主来换司徒姗! 所以,时非晚跟着戚修的这个过程,岑隐的人其实做了两件事: 一件是将戚修引走,给她易容的机会! 另一件,则是与呼延炅联系,让他押灵昭郡主换司徒姗。 因为,只有如此,呼延炅才会主动派人押灵昭郡主出来。 只有如此,时非晚才能知道灵昭郡主在何处,见到她的人。 而……既要押送灵昭郡主换人,那么,这个时间点,时非晚自然就能在这接近州守府出口的地点,看到被扣押着的灵昭郡主。 而她需要的,就是此时此刻! 司徒姗只是个引子,可不能真给! “你们几个,可都小心点看紧点,可别让人给跑了。” 时非晚这时从树后走了出来,朝着那押送灵昭郡主的几人大喊道。 “你搞笑吧,一个女人,还怕她跑!有病!”其中一人立马回。 “反正小心点。”时非晚环着胸,一步步朝他们走近,也跟上了他们。 她穿着北戎军士的衣服,因着在鞋底垫了好几层木头的缘故人也是男人个子,容貌……那也是男人样。这些人只以为她是自己人,自然没什么防备。更何况……时非晚还刻意将自己易得更像北戎人了一些。 “这边让我来。”时非晚底气也很足,这会儿直接抢过一人的站位,参与进去拉住了灵昭郡主的手。眼眸还一副色咪咪的样子直盯着她。 “呸……”灵昭郡主朝她吐口水,时非晚忙躲了开。 “你这臭小子,这个时候还敢犯色心。” 时非晚这主动抢着押人的举动却并不遭人怀疑。 灵昭郡主出自皇家,身份尊贵,又是个大美人。能揩油谁不想揩上一把,能摸摸可都是福利。 而她这般,北戎这几个兵士也没啥可介意的。于是没多会后,时非晚便随着几人离开了州守府,来到了州守府大门口。 而后…… 她竟再一次的见着了这会儿本应该躺在床上的某个男人—— 呼延炅! “元帅,你这怎么自己来了。这么重的伤……” “无妨,我不动武。与岑隐交接,我怎能不来。” “可元帅,你这伤……” “不动武,死不了。” 门口处,这会儿正进行着一段对话。 那被称为元帅的男子,此刻一身银装,正立于台阶之上,身边一群亲兵围着,那……可不正就是呼延炅么? 时非晚前行的步子稍顿了顿,头往下埋了埋,心中暗道:见过狠的!但对自己狠成如此模样的,还真是少!这丫也真不怕死,这会儿竟然亲自来处理了此事! “元帅,人带到了。” 第290章男人你是男还是女 时非晚正想着,她右侧的男子便面向呼延炅说了声。 呼延炅这才注意到了来人,看了过去,道:“把人给看好了!” “是,元帅!”时非晚埋着头,应声却比谁都大。 “放开我!”灵昭郡主这时却挣扎了起来。她倒不比时非晚见过的许多大楚名门闺秀,这会儿竟不见她哭诉。 “老实点。”时非晚怒呵一声,而后,竟是忽然从身上掏出来了一条绳子来。 灵昭郡主被人扣着,是没有被绑着的。她之前被关在牢中,没有被绑。她只是一个女子,被带出来自然也不需要紧绑。 可时非晚这会一拽出绳子,便开始绑起了她来。 “把手给我,我先把她绑好。”时非晚绑绳的过程中对右边那拽着灵昭郡主的北戎士兵道。 “不需要吧,就一个女子。” “还是谨慎些为妙,绑一下不碍事。” 时非晚说。言罢,直接将灵昭郡主一双手都抢在了自己手里,而后,便利索的绑起了人来。 “绑这么严实干嘛,多余不。”时非晚绑好后,便听到有人道。 她将人绑得尤其严,尤其是灵昭郡主的手,不知被缠了多少圈。 绑好后只需要牵着绑绳便可以扣住她了。而绑绳就一条,时非晚绑完后就自然而然的拽在了手里,其他人见罢既没有胳膊扣也没有手牵了,便只在一旁看守着。 “元帅,岑隐什么时候来?” 而这时,呼延炅又跟人说上了话。问话的,正是将时非晚带来这州守府现在还不好回去看美人的戚修。 “只是交换个人质,我还不肯定他一定会亲自来。”呼延炅说:“很大可能,是不会亲自来的。否则,真现了身,就不好脱身离开了。而交换人质,大可吩咐手底下的人。” “那元帅,您怎还亲自……” “事关岑隐,怎能大意。更何况,这个时候交换人质换一个大楚郡主,我想……”呼延炅忽然轻笑了声,道:“实不似他的作风,真是失智之举。” “啊?失智之举?”戚修想了想,过后明白过来,道:“岑隐那人心狠手辣又冷情冷心,与京中皇家权贵交往素来淡漠,便是闲王之女,这个时候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为之冒险的。 他抓了司徒小姐,应拿着司徒小姐来出潞州才对。这会儿却要拿她来换灵昭郡主,这……确实是不像他。真怪。” “不怪。”呼延炅笑了笑:“要救灵昭郡主的,是时非晚。” 戚修现在显然已经听说了昨夜里的事,闻言一惊:“时非晚?” “嗯。她昨儿出现在了储秀楼,如今看来,她是去探昭郡主下落的。”呼延炅答。 “啊?那个岑隐,能就为了她,就愿意放弃自己留在潞州所握的最大安全筹码?”戚修呆愕。 呼延炅又笑了,“看如今这般,大抵是了。” 呼延炅暗想,他与岑隐多年来的宿敌关系,如今怕是已能得到终结了。因为,那人,现已有了致命弱点了…… “元帅,那时非晚,那是生得有多美啊?”戚修好奇上了。 只这问题一提出,他脑子里便立马冒出了今儿带回去的那个女子来。大楚,能将擎王世子迷成那样,那美貌……不会比香香还美吧!那香香之颜,可当真称得上…… 等等…… “元帅……”戚修眨了下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 过了会儿,他猛地抬头便问道:“元帅今儿派人去了烟雨楼么?” “嗯。” “为何而去?” “岑隐可能在那出现过。” 听到这,戚修脸色忽然黑了,忙又道:“元帅,你可有时非晚的画像。” “有。”呼延炅应。 “那元帅……” “放开我!我要方便!” 呼延炅正要掏出画像时,那一直被绑着的灵昭郡主忽然怒喊道。 “闭嘴!”时非晚这时,竟是狠狠一巴掌抽了下她的脸。 “我要方便!你们不放我去,是想让我一女子就在这儿解决么?”灵昭郡主被打得脸颊红肿,忙便看向了呼延炅,“北戎元帅就连这点风度都没有么?虐,待女子,级别真是不高。” “带她去。”呼延炅一听,下令道。 所谓人有三急,这种事,他还真没办法说不。 “是。”时非晚与旁边另两位北戎士兵齐齐应道。 而后,一行三人,竟同时将灵昭郡主押往茅房的方向。 “等等,去里边的。”呼延炅这时又道。 这茅房,州守府中有,州守府外附近也设了。时非晚本想带人去府外的,然这会呼延炅忽然这么一命令下来…… 时非晚步子不情愿的,仍旧只得转过了身去,又朝州守府内部方向走了去。 “瞧瞧,这就是时非晚。你若能见着真人,便知是何缘由了。” 时非晚踏过州守府门槛时,听得身后呼延炅对那戚修道。 时非晚埋着头,步子继续往前迈近,步伐稍微将节奏带得快了一些。 而后,一道不出意外的惊声,自背后而起—— “什么!这他妈就是时非晚!” “是啊。”接着是呼延炅的回应。 “糟糕!元帅,这……” 戚修的声音停滞了片刻,往后…… 往后时非晚便听不到二人的对话了。因她离那二人,距离已有些远了。她已带着灵昭郡主,来到了最近的一处茅房前。 要上茅房,时非晚便只得拿刀先去开起了灵昭郡主的绳子。 “动作快点。”旁另两位北戎士兵提醒道。 “好。”时非晚说着,手中匕首便切开了灵昭郡主身上最后一绳结。 “你这刀好漂亮啊。”一名北戎士兵忽然道。 “杀人的,当然漂亮。” “啊?我瞧瞧。”那北戎士兵回。 说罢,便要去抢时非晚的匕首。 “你们几个,过来!带灵昭回来!” 只正这瞬间,他便立马停住了。因着耳中这时飘来了呼延炅的命令。 两名北戎士兵忙顺声望去,只见得前方,那呼延炅跟戚修,神色难看的竟也朝这方向跑了来。 呼延炅跟戚修这个时候,显然已知香香就是时非晚了。想着时非晚就在州守府,而目标是灵昭郡主。呼延炅第一反应便是不能让灵昭郡主脱离视野。因此这会儿,他是怕州守府内的时非晚劫走灵昭郡主急匆匆赶过来的。 然,就他此时与时非晚的那个距离……实在晚了! 嘶…… 两道破喉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响起的。 那往这方向奔来的呼延炅跟戚修,望着那破喉的方向,登时瞪了下眼。 再接着,下一幕情景几乎是与那破喉声瞬间同时展开的,几乎没有时间差,一道九龙钩锁往空中一抛,钩锁立马便牢牢的扣在了一处墙上。也几乎是在瞬间,那茅房旁,两道人影,拉住钩锁往天空升了去…… “抓住他们!” 下方,这时终于响起了一道怒气冲天的声来: “时——非——晚!” “拜拜……” 远处的墙顶,响起了一道回应声。 回应声后,那墙顶的人影便已自视野中消失了……因她们已经飞下了墙头的另一面…… 因着岑隐要交换人质的地点必是在州守府外,这会儿,州守府内部人可不多。 更何况,茅房附近,是根本没有人守着的。 呼延炅离得远。就时非晚那身手,趁人不备可以极快的杀了身边两北戎士兵,而后,往墙上攀去…… 她手中的钩锁是岑隐当年送她的九龙钩。岑隐其实也一并给她带来了…… “元帅,这这……”戚修这会儿还完全没反应过来。 实在是刚才那一幕进行得太过快了!无论是杀人封喉,还是翻跃高墙,都快到难以想象了些。在加上那是个男人…… “她就是时非晚!” 呼延炅磨着牙吐出六字,身一转,又丢下了二字:“追!” 时非晚到底就是在附近翻墙,在人眼皮子底下离开的。而州守府附近到处是北戎的人,她这,可还不算安全了。 这不,呼延炅一下令,冲出门,手底下的所有人便都往墙外某个方向追了去。 呼延炅骑着自己的千里马匹,不顾人的反对以及自己身上的伤,头个往时非晚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他的马快,又知时非晚离开的方向,且算不得远。这不,没多会的功夫,呼延炅便在一条街道上瞧见了飞快往前冲的时非晚以及灵昭郡主…… 然而…… 眼看着就要被追到,她步子却反而缓了,停了下来,转过了身来,抬眸,看向了他…… 同时,时非晚侧面的街道转角处,一匹红色宝马直冲了出来……又一个熟悉的大楚人影进入了呼延炅的视野…… “呼延炅,你不想要你的未婚妻了么?” 停在前方的那女扮男装的女子,高昂着声,忽朝前大喊道。 后头那冲出的红色宝马上的男子,将马停在了她身边,朝她伸出了手来: “晚晚,上来。” 此人,不是岑隐还能是谁? 除他之外,紧接着后头还有黑刹以及其他几名大楚暗卫走了出来。而黑刹的手里,这会儿牢牢的扣着一个女子:司徒姗! 北戎丢了人质,而岑隐手里,可还有着人质! 第291章岑隐你急着娶媳妇么 “元帅,这……” 呼延炅身后,他的人这会也陆陆续续的赶了上来。一见此一幕,都停了下来。瞧见岑隐时都是一怔。但过后,他们便也都注意到了受胁的司徒小姐。 与灵昭郡主类似,司徒姗亦没哭泣,一双眼睛此刻正望向呼延炅:“七皇子。” 呼延炅扫过她一眼,目光过后却只定格在了岑隐身上。而岑隐,此时已与呼延炅记忆里的大楚煞神不大一样了。呼延炅认识的岑隐,那素来是瘆人的,有着一股不近任何人情的冷。那不仅是面冷,他带给人的是一种心亦冷情淡漠的感觉,似乎无心。 可眼前的岑隐……若非亲眼所见,呼延炅绝不敢想象这样的一个人,眼底竟还能那么明显无遮掩的溢出紧张感。紧张中,又堆满了柔情,温润又温和,无半分煞气。那双本从来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不可一世的双眸,这会儿却有了焦距,只集中于那么一个点上。 而那一点,身穿男装的女子却未急着朝他伸出手。 “可还有马,给灵昭郡主一匹马。”时非晚对岑隐道。 此刻她已经没再压低自己的嗓子,虽沙哑,却能听得出是女声。 “你……”灵昭郡主惊讶的看着她。 灵昭郡主早就知道时非晚是来救她的了,只那会,她只当时非晚是一男子。 而她知晓时非晚的善意时,就是在那州守府门口,时非晚为她绑绳时。 时非晚绑绳,一是为了将那两人支一旁。二,则是想趁这个机会,与灵昭郡主更为接近,给她传递消息。 她当时,在灵昭郡主的手上写过字。灵昭郡主也是个聪明的主。文字传播,使得她知晓时非晚乃是自己人。 时非晚将绳子缠绕多圈,便是为了有更多的不引人怀疑的机会暗暗给她传递文字。 所以,过后,灵昭郡主说要方便,乃是时非晚的主意。为的,就是脱离呼延炅的视野带她离开。 当然……如此多的人追,时非晚最终还是不好跑掉的。 可这一次并不一样,她不需要完全带灵昭郡主离开多远。她只需要让北戎……没有交换的人质了。 正如眼前,此刻。 “你是女子……”灵昭郡主瞪着时非晚,又看看岑隐,“你……隐哥哥……” 灵昭郡主当然是认识岑隐的。 说起来,岑隐可还算是她的堂哥。不过二人关系淡漠,基本未曾来往过。但岑隐,灵昭郡主当然也知他的许多事。 他刚刚唤自己的救命恩人为……晚晚? 她……时……时非晚? “小野,照看郡主。”岑隐这时下令道。 “是。”小野听令,骑马而上。来到灵昭郡主身边后,跳下马来便道:“郡主,请上马。” “我不会骑马。你难道要跟我一匹马吗?” “这……”小野一愣。 岑隐这时看了小野一眼。 小野立马明白了岑隐的意思,忙道:“关键时期,还望郡主不要介意这些俗世礼节。” 大楚女子,怎能不介意这些。其实世子妃领着郡主一匹马是最合适的。可小野肯定方才主子那一眼绝对是警告。 “这……”灵昭郡主迟钝了下。她先前在北戎是无奈。可这会儿眼前这批可是大楚人了。 只……眼眸瞥了一眼时非晚,灵昭郡主过后却点了点头:“好。”便上了马去。 时非晚这才牵上岑隐的手,与他共在了一匹马上。 “伤口可有扯开?”岑隐一把揽过时非晚的腰,忙问。 “世子放心,我没事,没有。” “你瞧这……”岑隐忙又将一物递给了时非晚。 时非晚一怔,“这……” “我想,流衣暂时寻到了安身之所。”岑隐道。他递给时非晚的,正是收到的那条有关于流衣的信纸。 “这是流衣的字。”时非晚手指微微颤抖着,道:“这是在潞州,她怎可能……” “没准,有奇遇。”岑隐说:“晚晚若能确定这是她的笔迹,我想,不需要担心了。” “……”时非晚听到这,眼底虽有疑,可心底确实松下了一口气来,道:“若是这样,那我们……” “我们走。”岑隐道。 “好。”时非晚点头。 她来潞州是为了流衣跟灵昭郡主。 如今流衣已脱险安全了,灵昭郡主也到手了。自然已是离开时。想罢,时非晚又瞧向了呼延炅,“七皇子若还想要媳妇,当知如何做吧。” 时非晚完全不担心呼延炅会无视司徒姗的命。她不了解呼延炅也不了解北戎皇室。可她相信岑隐。 岑隐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自信的出现,便证明他很肯定呼延炅绝对会救司徒姗。 “时家姑娘好本事,这等易容之法,只怕全天下仅此一人了。” 呼延炅却绕开了司徒姗的话题,只是瞧向了时非晚的脸。 时非晚是男装,可这次易的容与她在大楚军中的形象相比,是有那么一些区别的。呼延炅这会儿是没有认出她就是那大楚小兵的。不过……呼延炅此刻觉得,她略有些眼熟了。 “呼延炅,你如今这么闲的么?” 回话的却已是岑隐了,“十里河,我们下河,两百米后,自会还你人。” 岑隐此时显然不乐意跟呼延炅废话上一句。说完便对黑刹示意了下。便要调转马头往十里河的方向而去。 司徒在手,他也不担心呼延炅此时会朝他们下手。 “十里河?”时非晚一听这三个字就知,岑隐是准备通过水路离开潞州。他,竟也知十里河…… 若是从十里河离开。北戎军便是要追也只能乘船而追。而水上不好开战。河两旁是山更是不好堵人……那么,只要在水上脱离了北戎军视野,那便彻底安全了。 “擎王世子这么急着离开,是赶着跟你那未婚妻成亲么?” 岑隐刚要掉头,后头却响起了一道笑声来:“也是,时姑娘那等的美人,擎王世子哪等得了啊。那手感,那滋味……真是难怪世子如此心急,甚至不嫌时家姑娘入过烟花所,进过我北戎民的床帐呢。哈哈哈……” 此时开口的,正是那戚修。 “……”岑隐眼底瞬间便蹦出了杀气来。 “世子。”时非晚忙抓住了岑隐的手。 她知岑隐不是易怒之人。 但显然的,便是隔着岑隐还有一段距离的呼延炅等人。都觉察出了戚修之言落时,岑隐是被惹怒了的。此,同样让包括戚修自己在内的许多北戎人愣了愣。他们记忆中的擎王世子,可…… “世子,我刚刚,吐了。” 只此时,北戎人却听得岑隐前头的时非晚回头看向了她,大着声音道:“被人恶心吐的,现在还反着胃呢。” 时非晚这话,既是对岑隐说的,也是对戚修说的。 岑隐忙看向了她。只实在是矛盾,瞧向她时,他眼底的怒意却又转瞬消失了。且似乎完全不在乎戚修言语间传递了怎样的信息似的。闻言忙回道:“那是不是饿了?” “这……”时非晚想点头。她的确饿得慌。昨儿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今儿起得晚,吃得不多最后还全吐了。 可这个时间点,哪里是填肚子的功夫。 “先等会。”结果岑隐也不需要她答了,却是抬头看了一眼呼延炅。 丢下三个字后,岑隐便朝着一旁的商铺走了去。 这街道上当然没有人了。不过,在北戎军队来前,还是有老人摆着摊子的。 老人要谋生,要吃饭,时机虽然不对,可出来经商的到底还是有的。这条街上,原来就有着一家包子店。 第292章十里河边离开潞州 “岑隐!” 岑隐这举动,明摆着反过来惹怒了北戎人。尤其那戚修,只觉岑隐是在藐视他们,差点就忍不住挥刀冲出去:“你再敢走一步试试!” 岑隐骑着马儿继续往店铺方向走,直接无视。 “你——”戚修真就要冲上去了。 只呼延炅这时朝他罢了罢手,道:“由他,” “元帅,可……” “不差这一时半会。”呼延炅说。 话落时,岑隐已经骑至了那店铺口。店铺里瞧不见人。只是店外还能看到包子的大蒸笼。蒸笼还散着热气。岑隐下马,便去掀起了那蒸笼笼盖。 只正是这时,一支寒箭猛地自空中穿过,直直的便往时非晚方向射了去。 时非晚感觉到危险气息,却未动未躲。 箭近身体时,只听得砰一声响,箭忽然被一把长剑一斩,便碎成了两段来,纷纷往地下落了去。 同时,现场响起了一道痛叫声。 是司徒姗发出来的。因为那北戎箭射出时,黑刹狠狠在司徒姗身上刺了一刀。 “再敢有下次,司徒小姐的伤口,可就不止现在这一点了。” 岑隐将手中长剑一收,目光一抬,看向了那射箭人的方向——呼延炅。 呼延炅脸色一沉,冷哼了声,只的确是不敢再放出第二箭了。 司徒姗他虽然不喜欢,但司徒姗若真出事了,得罪了司徒家,他回北戎,麻烦可就不小了。前半辈子拼出的大半功绩也大可能全被葬送掉。 岑隐此时则似个没事人般,正自己包起了蒸笼里的包子。他先是用试毒针试了试,过后每个自己都先品尝了一口,这才递给了时非晚那只无伤的左手。 时非晚这会颇有食欲,接过便咬了一口吃了起来。 只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道:“世子刚刚怎么知道是我?” 她并没有跟岑隐说过自己会易容。可方才,他一眼便认出了自己来。 “晚晚这是什么破问题,自己媳妇,爷怎可能不认得。” 岑隐回。说罢便又上了马。见时非晚几下便啃完了一个包子,便又从腰间掏出来了一壶水来,打开水壶盖递给了她。 时非晚也不说谢,喝了一口水。只是将水壶递给岑隐后,她自己便跳下了马来,又拿了几个包子,放了一些碎银在那笼子中。这才上了马去。 岑隐一见她这举动,便知她的用意。忙骑着马,行至了灵昭郡主前。 时非晚将一袋包子递给灵昭郡主。 “谢谢。”灵昭郡主接过,饿死鬼般一口咬了半个包子。咬下包子的瞬间,她那之前都未红过的眼睛这会儿忽然红了。 岑隐无动于衷,只却未忘正事,再次调转马儿,便往十里河方向快马而去。 黑刹等人立马跟上。 “跟上。”呼延炅自然也只能跟上。 “世子,我说吐了是真吐了。” 时非晚骑在岑隐的马前,后头数千北戎军马追着,只她却完全放松了下来,心竟也觉十分安定了,还有了闲心时不时的看一下这周围的街景。当然,也不忘跟岑隐说了句。 此算不得解释……事实上在大楚人眼里她也的确算不得清白。可时非晚还是忍不住补充着。 “爷知。”岑隐回,语气里添上了一抹轻快:“晚晚头次见着爷,不也吐着么。”他是知时非晚对男人有洁癖的,而时非晚对自己并没有以前的排斥反应了,岑隐心底可比谁都清楚。 “世子不生气?” “本来挺生气的。”岑隐回:“但晚晚在意爷生不生气时,便不气了。” “……”时非晚默。 岑隐忽然笑了,低头侧至了脸侧笑问道:“晚晚在烟雨楼时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时非晚一听就知岑隐指的是哪一句,耳一红,却是侧头笑看向了他:“不该说么?那我说了怎么办。” “自然要承担后果。” 时非晚又笑了笑,“就怕给世子爷丢脸。” 言落,一手忽然将岑隐的脑袋掰低,便侧着脑袋毫不吝啬的在他脸上亲了亲,接着又狠咬了下他的唇。过后松手,正过脸去看着前方,时非晚噗嗤一声笑了。 “晚晚这样,可过份了。” 身后,果然响起了岑隐的声音。 这在其他人看来,可不就是丢脸事么?他到底是擎王世子,这光天化日之下,时非晚如此行径没准会让岑隐成为人今后的笑谈呢。要知道他在人前……尤其是北戎人前,可是堂堂战神啊!而方才,多折损他擎王世子威严。 时非晚方才,是真的玩心犯了,恶作剧呢。这不……北戎人这会儿都觉得岑隐完全没传闻中的可怕了,这什么战神,一副大男孩模样还被女人主动,与他们家元帅的威势比,可真差远了。而这儿,可还有着岑隐的下属……这同样让他们觉有些无法直视自家主子了。 事实上,岑隐的脸确实也有些红了。方才这一幕确实让他面子稍有那么些……挂不住。而他这脸红的模样,便更使得他威严进一步折损了。 可也听得出,他言语间非但没有恼怒斥责之意,反倒心情变得更好了似的。这一是因为岑隐本就不似其他大楚男子那般是个拘束守礼之辈,二……他气不起来,其中缘由连他自己也觉奇妙难懂。甚至开始想着能得这么一福利面子便是跌至泥里都颇有些值。 “真是不要脸!”身后却响起了北戎人的声音来,又是那个戚修,“依我看,擎王世子怕是个断,袖吧。” 时非晚此时可是男装。岑隐这会紧抱她的一幕……咳,连戚修这种最喜欢烟花之所比别人更开放不拘的,都看不下去了。 “北戎元帅,今儿你们这祸可是这位戚将军惹的,要没有他,元帅哪至于如此被动,等我们出了潞州,可别忘记了处罚。”时非晚闻言扭头对呼延炅大喊了声。 “你……”戚修火冒三丈,“贱,人!” 岑隐脸色骤黑。 “世子不必恼。”时非晚几乎是瞬间便握住了岑隐的手,生怕他被激怒而忍不住这个节骨眼上出手,道:“戚将军都临死了,世子不必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爷何必恼。有些人,不过是被葡萄嫌弃反说葡萄酸罢了。”岑隐言。 “……”戚修的面子这下完全挂不住了。他也同样不敢再开口。因他已发觉自家的元帅这会身上有了寒意,是对着自己的。 戚修一闭嘴,北戎军中便再无人说话了。呼延炅不远不近的追着前方二人,脸色阴沉。时非晚与岑隐却似闲庭漫步般自在得很。一段时间后,二人便已来到了十里河边。 十里河如今并算不上处于封禁状态。只是附近确实布了一些人守着。时非晚一近十里河,心情便不自觉的沉重了起来。 “晚晚,上船。” 岑隐下马后,将时非晚抱下马道。 时非晚这才发现这儿停靠着船。北戎人也有通过这条河出行者,十里河周边,有着被北戎强抢去的大楚船只。 “好。” 时非晚点头。包括灵昭郡主在内的人很快都上了船。唯独黑刹留在了岸上,手上挟持着司徒姗。 “岑隐,放人!”呼延炅行至河边,怒视船上。 岑隐扬了扬手指,说了个距离。 “哼!”呼延炅冷哼。 只他接下来没有放出追人指令,就代表他同意了。因为岑隐所在的船只,这会儿已经往前漂流了去。 “世子,黑刹他……”船上,时非晚看着那独自一人挟持着司徒姗的黑刹,有些担心。 “待会儿他跳水,若能活便是他命大。若不能……晚晚也不必过于不忍心,他从小被训,思想与常人不一样,为主而死,于他而言是至高的荣耀。”岑隐回。 时非晚听到这却不知应更悲还是应感到几分安慰。 “长隐哥哥,我们这就能离开了吗?他真的会放过我们不追?”灵昭郡主这会问:“长隐哥哥,他怎么会放过你,你可是……” “他自然不愿轻易放过,可司徒姗他也不能不救。而且,他比我们更不能拖。司徒姗那伤口,拖久了血流多了,可有致命之险。”岑隐道。 “那,他就这样认了?”灵昭郡主仍不大相信。 岑隐抿唇,却未做答,只是安静的坐在船头拆起了时非晚的头发。 “世子干嘛。”时非晚头发忽然被散落,道:“世子不是喜欢我这人么?难道仅仅只是喜欢我的脸?” “晚晚要知道,爷对你上心时,你可丑着呢。”岑隐一边回。 时非晚这时才想起了这事。她与岑隐初见时,自己容颜可不堪直视。 只这会,时非晚可以肯定,岑隐绝对还是更想瞧见她好看时。想此便忍不住往深里想去。岑隐却是忽然笑了:“晚晚就是毁了容,爷也不会变。爷无所谓晚晚容貌,但,总得是个女子。” “……”时非晚一听明了。某人直男过头了,抱着“男人”别扭呢。 “晚妹妹,长隐哥哥骗人,他就是觉得晚妹妹若能更好看会更好。”灵昭郡主这会忽然笑了,提着一壶水递给时非晚:“晚妹妹洗洗脸,我也想记住救命恩人的样子。” 第293章他哪那么容易打发 “郡主严重了,我算不得你的救命恩人。更何况我们这还没出潞州呢。” “哪里算不得,若不是你,我如今还被扣着呢。”灵昭郡主忙道,说罢直接将打湿了的软巾塞进了时非晚手中。 时非晚有些意外灵昭郡主此时的状态。其他大楚女子若遭了她这等事,就算能活着出来大抵也是要死要活的。最后,能想到的一个最可能的结局便是自尽。在这样的时机下进了北戎人的地盘,回到大楚也是得遭所有人唾弃的。 但眼前的人,虽瞧出隐藏了些恐惧与苦涩的情绪,可大体上算得上格外平静。只时非晚既不点破也未说道,只是拿着软巾真擦洗起了自己的脸来。她也不想扫了人的兴。 “晚晚这本事哪儿学来的?难怪一直寻不着人。”岑隐在旁忽然问:“便是圣莲宫宫主,可也不会这等本事。” “天生的。”时非晚故用玩笑的语气糊弄道。 岑隐却仍是愣了愣,“天生的?”他语气在此三字上停留了会儿,眼底涌过一抹异,似乎想起了什么来。 却是见时非晚此时拿出了一瓶药水来。倒了一些药在水中,再洗脸,她才渐渐恢复了原先的容颜来。时非晚道:“也并不是那么万能。能易成什么样,也得看自己原先的长相,并不能随心所欲易之。” 灵昭郡主这会儿石化般盯着时非晚瞧了起来。过后笑看向了岑隐,“隐哥哥福气不浅。” “怕不是福气,是祸水。”时非晚也仰头瞧向岑隐:“世子说是不是?交换人质的距离该到了。我给世子惹的麻烦,怕是没那么容易完。” 时非晚话中带话,说罢又往后看了一眼岸边呼延炅的方向。依双方达成的口头交易,这个距离,黑刹该交人了……果然,此一眼望去,便见呼延炅跟黑刹交谈起了什么。 时非晚清楚,若是黑刹不遵守规则,呼延炅便也不会信他了,依旧会开始动手。 不过……时非晚才如此想着,却是见黑刹一个猛地往河边方向退了去。紧接着,便见到了一幕快如闪电般的跳水影。那跳水的,正是黑刹。 同时,为了给自己争取到这安全跳水的机会,他遵守诺言的将司徒姗给放了回去。只这安全状态……自然也就持续了交易时那短暂的功夫。 黑刹一自水中消失,北戎的箭雨便疯狂的往水中落了去。同时,呼延炅当即领了人上了其他船只。为的,自然是追逐前方已经远了一段距离的岑隐了。 “隐哥哥,这个距离,他们怕是追不到了。”灵昭郡主往后看了眼,估量了下,道:“我们这是安全了吗?” 岑隐摇摇头,道:“他哪那么容易打发,进船舱。”说罢,对旁边人下令道:“护好郡主。” 而自己,则牵着时非晚往船舱内走去。 岑隐乘坐的这艘船,并不是小小的竹筏。中间设有船舱室。 他这一下令,所有人便都入了船舱。船儿继续往下流游去。后头,北戎的船只稳速追逐着,未有放弃之意。不过,那样一段距离,追了会儿再看……追上的可能性依旧是不大的。 然而……就在岑隐所在的船只漂至了一处流速较缓的地域时,船的两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吹哨声来。哨声过后,岸两侧竟是陆陆续续的冒出了许多北戎军来。紧接着,两岸开始有火箭射出。 火雨落向的方向,正是岑隐所在的那艘船的方向。这河行至此处,河道已经变窄了一些。两岸的箭已是可以准确的射至河心。河中央的船只,很快便被点燃了,烧了起来。 除此之外,更前方的河岸边,竟也出现了一些北戎人来。除人之外,岸边还隐匿着竹筏。竹筏没一会儿被陆陆续续的推至了河面。岑隐那艘船的前头,不少北戎人乘着竹筏逆流而上,拦截而来。 那个呼延炅,竟早就在这十里河边,安排了人手! 岑隐选择的上船路口,是潞州十里河最下游的一处端口。再往下走,都是山,是没有路口了的。 也就是说,这些或埋伏或拦截的北戎人,在埋伏在这之前,只可能是从上游乘着竹筏往下,再上岸隐在了这两侧的。 即,他们是在岑隐上船前,很早的时候,就乘船来到了这儿埋伏上了。 看来,呼延炅是早料着,岑隐会选择十里河这条出逃路线了! “元帅英明,那船,烧起来了。” 呼延炅旁侧,迟唯这会儿瞧着前方的船只说道:“他们就算有船舱躲箭躲火,可这火烧起来,船是撑不了多久的。待会儿必会沉船。” 迟唯话刚完,就已见那前方的船速度慢了下来。想来是里边已经开始漫水了。 迟唯见此,一喜:“元帅,咱们的人快拦截下那船了。” 迟唯此时见到,已有北戎的拦截竹筏快要靠近中间岑隐的船只了。两侧的人纷纷停下了放箭,也都往中央游去。 没一会儿,中间火船便已被北戎的竹筏给包围了。 “元帅,你看……” 然,还未等北戎人上大楚的船只,迟唯便大呼了声。他手指着前方,此刻眼底已充满了愤怒—— 他目光所落之处,正在离火船船只已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那个方向,有着离这最远的北戎竹筏朝这驶近着。 然那竹筏边缘,此刻被从水里冒出的几个人抓了住。而后……一个身体几乎是在眨眼间便攀上了竹筏,将竹筏上的北戎人给踢了下去。 也几乎是在这一瞬间,水里其他的几个人也都陆陆续续的上了竹筏。 而那几人:不就是岑隐跟时非晚,以及几个大楚暗卫跟那灵昭郡主么? “追!” 呼延炅脸色一寒,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岑隐原本所在的那船只的船舱里,这会压根儿就没了人了。他们进船舱后应是立马就下了水。 因此,所有人的注意力被中间的船吸引去时,却并不知岑隐等人已经在水下潜行往前了。 岑隐敢行此术,明摆着是对自己以及自己的暗卫的水性,有这样的自信在。 大楚有河有江,他此次带的都是一批来自江南的暗卫,熟知水性。在这方面……地处草原荒漠之地的北戎,其国人水性大多比之大楚是要逊的。 当然,就是水性好,也不能一直就这么在水里游下去。 而此时此刻……北戎漂浮在水面的那些竹筏,就给了岑隐等人机会。而且他们拦截的,是最远处的几艘竹筏。 “晚妹妹,你说他们能追到吗?” 在时非晚的保护下一上竹筏,灵昭郡主便担心的问道。此刻附近不远处可还有北戎的其他竹筏呢…… 时非晚未语,只是瞧着那几艘离他们最近的竹筏。 而后,没多会儿,就见那几艘竹筏之下又冒出了人来。那也是岑隐的暗卫们。他们一浮现,或是占领竹筏的,或是直接将竹筏打散以至于北戎没办法追人的。总而言之……此时此刻,他们正尽量拦截着北戎竹筏的前行。 这算不得大河。河道太窄,因此,河面某个区域内是没办法一次性容纳太多的船只的。 所以,这样拦截,已经足够给时非晚他们腾出许多时间了…… 只不过,时非晚心底很清楚:如此同归于尽般的拦截方式,岑隐带的那些人,活着回来的机会也没多少了! “晚妹妹,下边若是再有拦截的北戎人怎么办?” 灵昭郡主这会又问。 “不会有了。”时非晚说:“下方两岸全是山,岸边停不了,没办法藏人。水中……前头是急流,有船只也是没办法在那稳停逆流冲上的。” “那我们……啊……”灵昭郡主刚还要问。 可来自于北戎的一支箭,忽然射向了这边。 时非晚一见,护着灵昭郡主闪了开。只接着,却又有一些箭朝这边射了来。且……都是火箭。 “不好,这竹筏若烧起来,必会散架。”灵昭郡主这点意识还是有的。 河面一排虽容不了太多竹筏,导致北戎人放不开手脚来追。可到底还是有一些离得他们不算远。而这距离,放箭也足够了。 “躲过这劫,再冲过前头的急流,就可以拉远很长距离了。那时,算是安全了。” 时非晚这时听得岑隐道:“晚晚,九龙钩锁。” “嗯?”时非晚一愕,不解,只却还是将九龙钩锁递给了岑隐。 “世子要做什么?”时非晚问。 只话才落,岑隐便已经有了行动。 这竹筏一直是岑隐在操控。他几乎是沿岸在行驶。 而岑隐的目光,此刻,便落在了前方山崖边的一颗大树上。那树……有一颗厚厚的树枝伸出了山崖边,往河面垂落。 岑隐一握上九龙钩锁,竟是忽然将其往那垂落的树干上衣一甩,然后,整个人拉住链锁的一端往上边飞了去。 “岑隐,你要干嘛!”时非晚脸黑。 “晚晚,先走!”岑隐攀上树离开竹筏时,狠狠地将那竹筏给踹了一脚。那力气……大得怕几乎能踹死一头牛。而前方水流,可就渐渐急着了。 “岑隐!”时非晚看着那此刻一个人上了岸攀上了悬崖的岑隐,脸色白了。 第294章媳妇不疼世子生气 “隐哥哥这是要做什么?”灵昭郡主也呆了。 但岑隐要做什么,她很快就明白了…… 只见得岑隐所在的崖上,一棵大树忽然被砍了下来。那树又粗又长,起码是一颗千年古树。可岑隐砍树的方位……灵昭郡主看清楚了,他是攀了一段山崖前行了一段距离后再砍的。那个距离……正好是河岸两边山崖挨得最近的距离,即,乃为河面最窄之处。 大树落下山崖。而此一刻一场箭雨直朝山崖之上的岑隐射了去。箭太密集,岑隐身在悬崖之上不好躲,忽然一个纵身跳,竟是直接往水里方向跳了去……而他落入水中时,那颗千年古树也恰好落入了水中。 只古树却并没有沉下去。一端口竟就被那九龙钩锁吊上了,而后,横着,直扫水面。另一端口恰好砸在了一追赶上来的北戎竹筏之上。 那竹筏上的人直接被砸死了去。而那树,一头被九龙钩锁悬着,另一头,竟就悬在了竹筏之上。登时河边被拦了一大截。 那些追在前头的北戎竹筏,本来就是追时非晚所在竹筏的方向而去的,因此是挨着树一侧的。 岑隐此举过后,竹筏便被直接拦截了下来。树在前头,竹筏自就没办法这么容易过去了,于是一大伙便只能横渡河面,绕过树再追。只那条没被拦截的河面已是颇窄,一次性的,已过不去多少竹筏。 “元帅,糟糕,怕是追不上了。” 迟唯在后看到前方一幕,脸色十分难看的道。前方流速本就要加急了,而眼下……他们的人马被那树一拦截,绕道跟砍树的时间耽搁下来…… 迟唯很快就见到,时非晚所在的竹筏愈来愈远了。 此状之下,再追,怕是…… “不过,元帅……”只迟唯又道:“这么急的河水,岑隐……还能活着吗?” 迟唯当然也瞧见了岑隐做的事,他将竹筏踹远,自己留下布局阻拦了他们的人好一会。过后……竹筏远了他可是只能自己游水了。而依北戎竹筏目前如此危险的分布,岑隐是绝对不敢第二次抢劫他们的竹筏了的。 “这个节骨眼上,岑隐没那自信,不敢如此。”呼延炅黑着脸说。 “那元帅!这……就这么算了?”迟唯又看了一眼前方,更肯定他们已是追不上了。再往下追,乃是很窄的峡谷,一次性只能进两艘竹筏,就算追到也能被岑隐几个给挑了。 “回去!”呼延炅磨牙似的吐出一句话:“把司徒姗,送回北戎!” “是!” “哼!” …… “世子妃,您不能跳水,你身上还有伤。而且,世子妃,我们……我们得快些离开。世子爷好不容易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若停在这儿把这时间浪费了,可得辜负世子之意了。” 再说,时非晚所在的那艘竹筏。在穿过一条急流后,便进入了一条狭窄的山谷之间。时非晚攀着岸边山崖的一处尖石块停住了竹筏。 “再等等……”时非晚望着水面,却说。声音里,竟是听得出有些颤抖。她刚甚至不理智的差点跳了水,只却是被岑隐的人拦截了下来。 护卫们听此,也只能依了。主子的命令……尤其是这位时姑娘的命令,他们更不敢不从。更何况……其实他们也没有把握,世子爷能活着出来。 时非晚等得不算太久…… 事实证明,她跟岑隐认识时间到底还不算长,而互为敌人,果然才是更为了解彼此的。 时非晚整张脸都白到没了丝毫血色之时,竹筏的边缘,终于攀上了一只有力的大手来……正如呼延炅说的,岑隐没有自信,是不会行此举的。 “隐哥哥。”竹筏之上,忽然惊起了灵昭郡主的一声。 那水面上,冒出了一个人头来。 “还不快走!” 水面,传出了一声沉沉的训斥声。人头的主人,目光正落向一名黑衣暗卫。 说话间,身子一翻,瞬间竟就翻上了那竹筏,在竹筏中间坐了下来。 恰恰好的,坐在了此刻石化了般整个身子僵硬得几乎没办法动弹了的时非晚身边。 “是……是,世子。”黑衣人此刻已是又惊又喜,闻言,这下哪还敢继续耽搁,立马飞快的划起船来。 “隐哥哥,你这……你这好快啊。”灵昭郡主缓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这……怎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可比竹筏还快。” “若不比竹筏快,不就得被北戎的人追上了么?若不比竹筏快,他们便也不会放弃了。我一个人游,本来就比这玩意快。”岑隐回着灵昭郡主。 只是目光,却是落在了自己身边的女子身上。 “隐哥哥,放弃了?你是说北戎人放弃了,没追上来?” “不知。”岑隐竟难得耐心的回起了灵昭郡主:“不过,到了这儿,追不追都无妨了。此处山谷狭窄,追上了顶多两条竹筏同时穿过,更往前一点顶多一艘竹筏穿过。两或一艘竹筏行在前头,呈一列排着,没办法围攻,便是真交上手了又如何?就算他们有那耐心追到更宽阔的地域,那差不多也已有我大楚军出没了,于北戎,可并不安全。前方一艘竹筏才能过的峡谷地带,几乎占了全程。此,也是金州与潞州之间的军马,几乎没办法通过这条河攻城的原因。稍微大一点的船只,便过不了此河。” 岑隐说了一堆。 而接着,灵昭郡主又问了些什么。只岑隐却是没答了,他只是瞧着身边女子,此刻已是牢牢的抓握住了她手。这女子当然就是时非晚。 岑隐自从从水面冒出后,时非晚竟是一句话也没跟他说,只似个木人儿般在中间坐着。此时此刻亦是。而岑隐头冒出水面的那一刻,第一眼是瞧向时非晚的,只那一刻,时非晚早已收回了目光,呆坐上了。 在看到水中有动静时,她便已提前收回了落在水面的视线。 “是不是很冷,晚晚。” 岑隐此时一只手拥上了时非晚,低下头挨近她的侧脸,另一只手轻轻撩开了时非晚耳侧的一缕湿发:“抱歉。” 岑隐的声音里充满了心虚与自责以及心疼。尤其是瞧见时非晚手侧的血迹时。 时非晚身上有伤,当然是不适合落水的。可先前……先前他却不得不带着时非晚一起落了水。 他当时真想捶死自己的无能。竟只能有如此笨拙的法子。当然,其实……除了那十里河,他也不是没别的法子出城了,可那些,需要耗时很久慢慢筹备许久…… 岑隐记得自己答应过会对时非晚离开的。他也确实带她离开了。可在他自己看来,这承诺他算不得完成了。 尤其是此时瞧见时非晚一个女子,湿淋淋的,身上又有伤,可这个节骨眼上还不适合换衣换药时,岑隐就有点后悔了……他应该再考虑得周全一些的。 岑隐这声,时非晚却是未回,只埋着头瞧着自己的手指,呆着目光,也不知正想着什么。 “晚晚……”岑隐脸色愈来愈白,他只觉时非晚身子寒得厉害。于是便转头怒吼道:“再加速!” 这竹筏……已不是之前的那艘船了,竹筏上没有药,也没有换洗的衣服。生火,更是不可能的。 “晚晚,给爷看看伤口。”岑隐吩咐完,一只手挑起了时非晚的手臂。因着有纱布紧紧绑扎的缘故,时非晚的血流得其实算不得多。只岑隐却觉尤其之刺眼。尤其是他摸上时非晚的手臂时,手上竟觉一片冰凉跟粘糊。 “世子不必紧张,我没事。” 时非晚这时,终于出声回应了。语气在除岑隐之外的其他人听来,已是恢复了正常。而在岑隐听来,自然是一如他常听到的语气。 她神色也似缓了过来,不再呆愣,恢复了那一如既往的神色,又道:“包扎得紧,只要过后上好药,不发炎,不会有什么问题。世子爷现在看,我也不好更衣。” 时非晚的身上这会儿是披着一件男子的大氅的,虽然,也是湿润的。 “冷不冷宝贝。”岑隐闻言这时拥紧了时非晚又道轻轻问道。他虽入了水,可身上竟是完全不寒。岑隐一只手正搓起了时非晚微寒的手来。 “世子,我没事。这条河,我不是第一次游了。”时非晚又说。 她第一次,一边攀爬崖岸歇脚,一边往下游。可持续了好几天。 “世子,往下便是金州。世子要入金州城吗?”时非晚说完抬头又瞧着岑隐。 她此时瞧着是真的没事。语气平和,神色如常,正常得不能更正常。 岑隐瞧见她此状,又听她这个节骨眼上立马就考虑起了接下来的事,却是忽觉心口有些揪痛,眼底也隐过了一抹落寞。 岑隐本以为,上竹筏后,总该能见到几分时非晚对自己的紧张之色的。最起码应能听到几分她对自己的紧张问候,便是她不如他担心她,也当有几分的。 毕竟,他当时那境地在一般人看来可是没几几率活了的。然,眼前此状,岑隐瞧不出时非晚对自己有丝毫后怕之色。她甚至都未问候上他一句。 第295章时非晚洗手作羹汤 只岑隐的落寞却转瞬全隐了去,只藏匿在了心底。手仍旧紧紧的抓握着时非晚的手轻搓着。另一手将时非晚紧拥在身前,俯头唇便轻轻贴在了她的柔发上,回道:“不急着入城,先寻个有人的地方歇脚休息。” 时非晚点点头,将脑袋埋在岑隐肩头,过后却没问了。她闭上了眼,似有了困意。 岑隐见此,自然不会再说什么话吵闹她。于是便只紧拥着人,心急的等待着竹筏往下漂去…… 灵昭郡主这会儿就坐在岑隐身侧,见此偷瞧了他一眼,眼底暗暗一异…… …… “元帅,司徒小姐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这会儿怕是不便移动。要送回去,也还得等阵子。” 再说,北戎那方,呼延炅一回州守府,便气冲冲的将司徒姗甩下,派了人去非要遣她回去。这会儿,他派出去的少数追踪岑隐的北戎军也全都从十里河边撤了回来,全都没有结果。呼延炅知,岑隐带着时非晚离开了,这会已是铁打的事实! “直接送回!”呼延炅脸色难看,道。 “元帅,可……” “不过是一点小伤口,有何大碍?她回去也用不着自己走!” “可元帅,司徒小姐是司徒家的千金,金枝玉叶……” “时非晚还是建安伯府家的千金,大楚女子比北戎女子本更娇柔,她受点伤不也一声未吭,又是打又是跳水的,还敢自己闯敌阵!” “这……”回话的人听到这只得点头,道:“好。元帅,那戚修副将怎么处置?” “贬为最底层步兵,直接送去金州最前线!不立功,此生不许回北戎!” “是。” “下去。” “元帅,还有一事。”呼延炅面前的将领没急着退下,从身上掏出了一物来,递给呼延炅,道:“元帅且看,这是岑隐砍树后留下的。” “九龙钩锁?”呼延炅扫过去,接过。 “元帅,这可是岑隐长期佩戴的兵器。” “不,这是时非晚的兵器。”呼延炅道。他记得时非晚带灵昭郡主离开时,用的就是这九龙钩锁,“岑隐还真是大方,什么都能送她。下去吧,此物,我留下了。” “是,元帅。” 将领转身,退下。 然…… 他前脚才退出几步,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道惊鼓声来,“报,元帅!大事不好了!” 连通报还没来得及,那声落后不久,一名传信小兵急匆匆的竟是直接闯了进来,扑跪在了呼延炅面前。 呼延炅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营中的斥候。而且,是金州那边的。因此此时一见到他,呼延炅眼底瞬间有惊色:从金州来的,来报战情的…… “元帅,金州战情有变!” 没等呼延炅相问,小兵自己便急匆匆的说上了:“似乎有人识破了元帅的布局,提前有了防范。元帅是不知,元帅走后,那金州……” 小兵一字一句的往下说着。等他讲话全部说完时,呼延炅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 再说起时非晚那一行的竹筏……最后,是在金州主城外一处小村庄中附近停了下来。因着战起的缘故,村中的人都散光躲灾去了。岑隐一行下竹筏来到村庄中时,只见屋子却不见人影。岑隐不请自入的直接进了一处农舍。过后又派人寻了药跟新衣来。 时非晚换好衣重新处理完伤口后,直接便在一处床上又睡了过去。岑隐这会却并未守在她身边了,出了屋子交待起了自己的人去搜集起了西边跟北边以及京都的消息去了。交待完公事后,岑隐这才回了时非晚的屋子。只此时却是见她已经起了身来。 “晚晚睡醒了?”岑隐忙走过去。 “世子爷,可是派人去探情报了?”时非晚问。 “嗯。” “世子可知北边战情。”时非晚去潞州救灵昭郡主,完成时间比她自己预料中的快了不知多少倍 完成后,她下一步其实应该要回到军中。 也不知,金州打得怎么样了……也不知那些人是否真用了自己的建议。 若是用了,也不知是否有成效。若有,时非晚想……呼延炅若知战情有变,现大体已经气得肺都快炸了吧。 “还不知。过一两个时辰吧。”岑隐疑道:“晚晚很关心北边战情?晚晚说,你不是第一次游那条河了,那是何意?” “自然关心了,我遭过潞州屠城。”时非挑着回了上半句。只她从军的事,她却未敢跟岑隐说。 时非晚肯定:岑隐若是知道,绝对绝对不会让自己回军中! 这不仅是军营中全是男人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岑隐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去做那么危险的事的。他阻定了! 因此,时非晚不能告知他全部。 只过后……岑隐得回西边,而她…… “晚晚可是饿了?已经让人去灶房了。”岑隐瞧出时非晚不愿多言,便也不过多问了。行至她身边将她揽进怀中问道。 “饿,世子爷可用食了?”时非晚点点头,瞧了一眼天色:已是大夜晚了。 “没有,等着晚晚呢。”岑隐回。 “这村里没人,世子不会是让你那些暗卫进了厨房吧,”时非晚好奇的眨了眨眼,说着两只手环上了岑隐的脖子。 “小心手。”岑隐感觉到她这动作,心中一喜,只同时却又有着急。 “我没事。”时非晚此时唇角带上了笑。便是面对岑隐,她其实也很少笑的,可此时这笑却颇为温柔动人。 “……”岑隐一时瞧得有些呆愣出神。 只时非晚很快便又放了手,道:“世子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罢,往外走去。 “晚晚要去哪?”岑隐自然跟上。 “灶房。”时非晚说。 “……”岑隐愕。 “世子不许跟着,打下手的,用不着世子。”时非晚又说道。 话落人已在门外了,又做了个让岑隐止步的动作。 “晚晚去那里干嘛?”岑隐问,也的确听话的止了步。 只这话刚落,时非晚便不见影儿了……岑隐抬步,实在想追上,他其实心中大致猜出了时非晚想做什么。他有些担心想起时非晚身上的伤,欲阻, 只想到方才时非晚那坚决让自己止步的示意,却又有那么一些无奈。于是又在原地认真想了想,最后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总之……他还是乖乖听话停下没阻了…… “晚妹妹,你要自己做饭啊?” 灶房,灵昭郡主巴巴的凑了过来。她此时已换上了一身农女装,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根柴火似想帮忙生火。 “嗯。”时非晚回,她素来不是多言之人。 “晚妹妹,你再待这儿,这些人会急得筋都跳出来。”灵昭郡主扫了扫厨房中一屋子紧张的暗卫。 “世子妃,您若是饿,这些活交给属下们便成。您身上还有伤,若是磕着了哪,世子爷可得要了属下们的命。” 这行同回来的暗卫中,如今为首的是一位名叫黑鑫的。他是个皮肤尤其黝黑的壮汉,此刻黑着一张脸,手中拽着两根玉米。 “我一只手完全还能动。不是有你们打下手吗?我说你们做,怕什么?”时非晚无语的扫了眼另一个粗暴的将一萝卜切了几刀就算切好了的暗卫,道:“那不行,切丝儿,细丝儿。你们会用剑,切成细丝儿想来不是难事。” 这些暗卫能生火,弄熟东西也都会。但这些技能他们学得粗暴,仅仅只是熟了便成。 当然,时非晚从来不是个多挑剔的人。便是再难吃,只要是能吃的,她都能下肚。 她跑来灶房,不是因为挑食。纯粹是……她愿意,而且想这样做而已。 “晚妹妹,你是要为隐哥哥洗手作羹汤吗?”灵昭郡主笑。 “郡主还是先出去,此处不适合郡主。”时非晚回。 此言其实是真善意,只时非晚说起话时听起来并不是那么亲近。若是熟悉她的,必会知她并无疏离意,反而是好心。而灵昭郡主,此时虽与她不熟,可却也确定了这点般,笑道:“晚妹妹都不怕,我怕什么?” 说罢,她让一个暗卫教她生起了火来。 时非晚见此,便也没说什么了。开始指挥起暗卫切起菜来。 时非晚算不得精通厨艺,可现代人,会做饭的,一般每个人总还是能挑出那么两到三道拿手菜的。她想了几道,刚好这些人寻的食材也足够丰富,时非晚亲自尝了尝他们找来的酱后,便放心的在旁指挥上了。 等所有人将材料准备好后,时非晚自己起了身拿起了锅铲。灵昭郡主睁着一双大眼瞧得惊奇:“晚妹妹,你真的能炒吗?你炒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郡主把这想得太难了。家常菜,很简单,孩子都能教得会。又不是做御厨,做饭是简单活儿。” “是吗?”灵昭郡主见时非晚这会已经熟练的操作了起来,好奇的盯着锅里。 时非晚将暗卫们准备的食物全部炒完时,天其实已经全黑了。 “都去吃饭吧。”时非晚对一群从来都不敢盯自己看的暗卫道。 “这,世子妃,属下们……”一群暗卫瞧着灶房的桌上已经摆满了食物,肚子虽在叫着,可脸上却现出了为难意。世子妃亲手炒的东西……他们哪里敢吃! 第296章大楚瑜岭之战翻身 “吃不完我去告诉世子你们不给我捧场。” 时非晚一眼便瞧出了他们的心思,忙道。 暗卫们闻言,这下心底虽忐忑,可也不敢再愣着,便纷纷提筷狼吞虎咽起来。 灵昭郡主暗笑,却是见时非晚瞧向了她:“郡主随我一起吧。” 时非晚提上了一食盒。 “不了。我拿回房。”灵昭郡主拿来另一食盒装了些食物。 时非晚点点头。提着食盒出门时,灵昭郡主也提着另一食盒跟在了她后头。 “晚妹妹停步。” 时非晚行至院中时,灵昭郡主却忽然唤了她一声。 时非晚不解的回头。 “晚妹妹接下来要怎么办?”灵昭郡主问。她稚嫩的容颜上添了几分严肃,瞧着,让人觉得她比之同龄人似乎要成熟几分。 “郡主说的是何事?” “晚妹妹在京中非议那么大:圣莲宫余孽,刺杀天成郡主,这些事,便是有隐哥哥,也并不容易消解。晚妹妹救我之事,传回京都,对晚妹妹怕也帮不了几分。反而,有损妹妹名誉,成为妹妹与隐哥哥之间的阻碍。如今隐哥哥为了晚妹妹,在没圣令的情况下,暂置大事于不顾,擅自离西,此传出去,怕也会惹怒圣上,反让人更迁怒晚妹妹几分,觉得妹妹你是个祸水。”灵昭郡主一字一句道。 时非晚听之,神色却未变,”我知。” “那晚妹妹……” “郡主可信我并无谋逆之心?可信我并没有刺杀天成?“ “我信。”灵昭郡主很肯定的点点头:“但晚妹妹那么聪明,应当清楚,你与圣莲宫牵扯上此事,到底有多严重。妹妹便是无谋逆之心又如何?其实,便只凭你乃圣莲宫宫主徒儿这层身份,别说晚妹妹自己了,皇家便是连同整个建安伯府一起株连了,也丝毫不过分。皇上仁慈,之前竟能留下晚妹妹,已实算是奇异。但,如今,天成的案子若不平,皇上是定不会留你的。“ “我知。”时非晚说:“此案子,不好平。” 时非晚心中苦笑着,暗自在心底又补了句:就算平了,也不会有人信。就算拿出证据了,凭着天成郡主的声誉,凭着在百姓们心目中天成过去为他们做的那些事,自己还是会因为拉天成下水这件事,被万民唾骂。 “那晚妹妹,你当如何?”灵昭挑起眉。 “郡主为何过来问我?”时非晚却问。 “晚妹妹不必警惕,我并无恶意。”灵昭郡主顿了下,欲言又止的。但过后眼底添上了一抹坦诚,道:“我只是……只是从未见过长隐哥哥待一人如此,所以,我……真的不忍心看到哥哥失望。” 她话里带话。 失望? 时非晚听到她用到了这么一词,略讶的盯着灵昭郡主。 “晚妹妹仍旧准备逃,是不是?”灵昭郡主接着,竟是又甩下了一言,语气里几乎含了八成肯定。 时非晚怔。 “晚妹妹不必否认。你离京后既并没有跟圣莲宫的人扯在一起,你又说自己乃是清白。那么你当初失踪,必就是去躲灾的。你有一身好本事,易容之法堪称天下奇绝。如今这个时机,于你而言继续逃跑躲下去倒也算不得是一下策。”灵昭郡主接着道。 “郡主想多了。我还有世子,不会逃。”时非晚回。 “晚妹妹说谎!妹妹若是真准备与隐哥哥在一起,何必要藏起自己的感情?你对隐哥哥,明明情意不浅,可在他面前永远只敢显露两分。 你若打定了主意要跟他,何必藏匿? 他跳水时,晚妹妹明明吓傻了,紧张到不行。可隐哥哥一上竹筏,你便又使劲藏了起来,似并不想让他知你其实有多在意他,连过问他一句,你都特意不问。 妹妹如此,并非无意,也并非完全放弃了隐哥哥,因为,你没有完全拒绝他。可是你,同时又不敢给隐哥哥绝对的自信,不敢给他吃一颗定心丸,这是为何?” 灵昭郡主一句接着一句揣测质问着。时非晚闪了闪睫羽,眯着眼睛盯着她,此时才惊觉这位看似清澈单纯的灵昭郡主,心思细腻至了何种程度。 “郡主生了一颗玲珑心。”时非晚回。过后,没有否认,坦诚道:“往后,世子若一直不变心,仍旧愿意要我,我会跟他的。但不是现在。以后,我愿意跟他,所以我不拒绝他。但是……” 她顿了下,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但是,现在,我若给岑隐吃了那颗定心丸,让他觉得我非他不可跟定他了,他会不计一切后果为我扫平所有障碍只图将我留在他身边的。” “但你就算不给他吃那颗定心丸,隐哥哥现在也同样愿意为不计一切后果去做任何事。”灵昭郡主反驳。 “但他吃了,什么事他都敢放开去做。若他不吃,他便会知我跟他还不是同一条心。那么,有些事,他要做,便还得先过问我是不是乐意。而且,我跟他不一定还能有未来,我不想给他全部希望,不想将他的心封得太紧。” “这……”灵昭郡主默了下。只过后却答道:“晚妹妹是不是从来便不信爱情?不然,你怎会觉得,你若不给隐哥哥全部希望,他便不会将心封锁在你一人身上吊死?也许,便是晚妹妹回报不大,隐哥哥也还是会执意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时非晚一愣。 “我过来询问妹妹,是想劝妹妹三思而行:可不可以……不要逃。长隐哥哥会伤心坏的。”灵昭郡主眼底涌出了几分不忍心来,“我从未见过他……” “郡主!” 时非晚打断灵昭:“我便是不逃,于他,也不是好事。” “可隐哥哥一定更愿意你……” 灵昭郡主还想说些什么。只时非晚已不愿再跟她多言,提着食盒大步走开了去。 时非晚打开自己先前睡过的房间的门时,正见岑隐坐在了桌前。然除他之外,屋内还多了另几名黑衣暗卫。 时非晚一看就知,必然是去金州打探情报的人回来了。 “晚晚。”岑隐一瞧见时非晚,便将手头的事放下了先朝她看了过去。 “世子先问,我也想听听。世子若问过了,再说一遍。”时非晚提着食盒走近,忙回道。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岑隐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直接将她拉往了自己腿上。 时非晚反应不及便已觉自己在岑隐怀里了。但过后他倒也没继续不正经了,手拥着她眼睛却是瞧向了屋里另一人:“跟世子妃再说一遍。” “是。”黑衣人答,却是并不敢抬头看时非晚一眼,说道:“世子妃,金州……有好报!” “嗯。说详细点。” “原来呼延炅围城进攻金州是假。他在瑜岭,埋伏了大量人马。”黑衣人说着又觉不对,想着时非晚许是听不懂,便解释得更详细了:“是这样的,世子妃。北戎攻金州北面,金州若呼吁西或西北方求支援。我大楚援军必会经瑜岭而过。 呼延炅攻城是假,打援是真。他便在那瑜岭两侧,埋伏了整整七万北戎军马。可殊不知,他这诡计早便被大楚守将给识别了,早就有所防范。” “嗯。”时非晚点点头。 “我金州守将,算好了时间,赶在北戎埋伏之前,便至瑜岭有了准备。近日天旱,金州常日烈阳高照。他们便在瑜岭森林中一些地方铺了油。然后,世子妃猜怎么着……北戎的埋伏军一至,森林里便燃起了熊熊大火来。北戎埋伏军还未战,便被烧死了许多。剩余的,为了躲火全部行至了那瑜岭间的山道上。此时援军恰好赶到,便与被火烧得完全没了士气的北戎军打上了。彼时开打,以多打少,北戎军可谓是连连败退,未占丝毫上风。” “烧山?”岑隐这半部分似乎并未听到。听此略愕。 “是。世子,就是烧山!” “金州守将好大的胆子!”岑隐道。 烧山可绝对不是小事! 难怪岑隐惊讶! 这大楚,可不比现代,没有人工降雨,也没有直升机。山火烧起来要靠人灭火,若是烧得过旺,人力是灭不过来的。而山火一烧,可是不可控之势。大楚历史上有过山火,一起火,便连续烧了整整三月有余。那场火,波及无数山脉被毁。附近许多村庄部落也都受到了山火影响,或烧尽,或是无法再存只能逃难的。 单是山林里的东西一一烧毁,于大楚而言也是一极大的经济损失。 当时的皇帝为了控山火,派人去救火,只最后救火不成人也全部陪了进去。 在干旱的日子里烧山不是小事。一个闹不好,形势将不可控之。到时候,燃万里山脉,损失可能还大过一场战役。 当更何况,同时…… 在这样的时机下人工放火烧山,看起来还并不是一件可靠之举。 首先,火能不能烧得起来难预! 其次,北戎不是傻子,地上浇油之类,他们行过也容易发现。 再是,火起得太慢,他们完全有能力灭火或是在火起之前离开。 或是,若是忽逢下雨,若有安排也会空亏一篑。 总之,此策,有着太多不可控! 第297章共用晚餐温馨时刻 “听此言,这火,其实是放成功了。” 但此时,岑隐想着刚刚听到的,回道。 “是,世子爷,放成功了,火势并没有在中间断开,烧得很成功,而且事先竟也没有被北戎人察觉。北戎军埋伏之处,基本全烧了起来。”黑衣人很肯定的答道。 “接下来呢?”岑隐又问。 “因着那火起得太快,火势太大。埋伏于森林之中的北戎人死伤近半数。森林中靠近潞州的北路被大火包围,他们逃窜时不敢往北。剩余半数人全下了瑜岭间的山道,可这时又遇西边大楚援军至。北戎军埋伏不成,与援军碰面后人数处于劣势,地势优势也没有了,便只得逃窜退之。可还是被围追着打了许久。打起来,起码……损敌一万。 若不是因为东边分布着北戎军,没有金州大楚军接应前后夹攻,属下觉得,他们便是全军覆没也都有可能。” 黑衣人说得有些兴奋:“烧敌三万,歼敌一万,北戎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折了整整四万军马。而我大楚,不过折损了千人援军。” 岑隐听到这,接着问道:“那瑜岭的火势呢?” “这……”黑衣人一愣:“属下想,应该还在烧着。这战是两天前打的。接下来的火势,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世子不必忧心。”时非晚这时开口了:“这火烧完该烧的部分,漫延不起来。” “哦?晚晚怎知?”岑隐意外的瞧向了怀中。 “瑜岭西边有山泉。泉旁多是山石。火遇水不容易烧起来。而且以这条山泉为界。再往西的山,植被并没有东边那么茂盛。而且树木种类也有所变化,并不易燃。只要在那边事先防范好,燃不起来。而往北,往南,都是山道,道路宽广无林木,也不大可能燃得起来。” 时非晚肯定的说道。 “植被?”岑隐抓住她言中二字:“晚晚指的是山上的树木么?” “嗯。”时非晚点点头:“瑜岭那一带,能容易燃起来,是因山上多是树油脂旺盛的松科树木,这些乃是易燃树,除此之外,那还有大量的桉树分布,此树极为易燃,此时又遇旱日。所以,放火烧山,能比较容易的烧成功,将火势漫延开,中间并不容易断。 北戎军要埋伏,他们身处林中。林中火起,只要火势漫延得足够快,附近无水,离山道远一些藏匿得深一些的北戎兵是逃不出去的。” “哦?晚晚怎知这些?”岑隐眉一凝,你还知道瑜岭生了一些什么树呢。” “自然是书上看到的。”时非晚说。 岑隐闻言,也不细问,只是笑道:“那依晚晚之言。那火烧了该烧的地方后,西边北边南边都不会漫延,那瑜岭东边呢?东边的山,似乎与瑜岭一带山木相同,也没有水。” “风是往西吹的,火势大体不会漫至东边。”时非晚说。 “那万一呢。” “这……那我就不知道了。”时非晚道。 但她心底知道这事。为了防火势漫至东边,其实大楚提前排派出人,在瑜岭东边一座山下砍伐干净树早做了防御准备了。风往西吹,东边又提前有所防范。那火,于东边,便算是可控可防的, 当然,这些事,时非晚知情,可不能跟岑隐说这么细。不然他一听就知她是个知晓内部情报的。 “哦?那晚晚可能猜出,金州军是怎么在那瑜岭布置放火的,竟是未让北戎人发现。”岑隐接着又说。 “嗯……让我猜猜。若是用酒,是不能的。” 岑隐点点头,“酒味儿大,容易被他们发现。” “可以用油。但是大量在地面浇油也不成。他们经过,也会容易被发现。”时非晚道:“不过,若是不易燃的山,烧山需要人工布许多油。可……那片山本来就是极易燃的山,其实根本不必大面积处理。油在临近树根的土中少少的浅埋一些就够了。同时,若再埋上或洒上白磷……” “白磷?”岑隐提出两个字。 “就是这儿火石中有的东西。火石摩擦后能够被点燃,就是因为里边的磷暴露了。温度稍高一些,它便能自燃。大楚江湖中一些炼丹术士,许多都存有更精纯的此物。许多贵族墓穴中,能制成长明灯,也是凭借的它。有些人在山间看到鬼火,其实,就是白磷自燃引起的。我想,若想不被北戎人发现,少数油后,还可搭配上火石与更精纯的白磷粉。不过,白磷太过易燃。所以,这洒白磷的时间得估量好,部位也得有些特殊处理。比如加水盒装之类。 而且,得用易燃的木盒,盒中装水。白磷能在水中被保存,且不溶于水。这样,山中着火,盒子一燃,里边的水或倒出或蒸发,里边的白磷便会瞬间被点燃。天如此干燥,瑜岭又分布有大量桉树以及松科树木,将这些东西放在树根部位……” 时非晚抬起头来:“我想,那火能起得这么快,北戎逃窜不及,也并没有提前发现,是完全有可能的。” 时非晚说完,只是感觉岑隐在瞧着自己。可他并没有再甩出一句“晚晚怎知道得这么多”了。 对于时非晚,她无论懂多少,岑隐现都已见怪不怪了。此时想想后,只是道:“没准,他们用的,还真是此法呢。既是那般易燃的林子,便是只浇油,处理得隐蔽一些,也大可能烧成功。” 时非晚点点头,“对。但此法太讲究天时地利。换个天气,换个季节,换片林子,换片地形,都难再取。是个不可复刻的法子,重复使用不得。便是北戎人,吃了这次亏,下次也不会再这般大意。他们这次没提早发现,也多缘于他们压根儿在这块上没这警惕心,更甚至想不到有人会反埋伏他们。” “晚晚说得对。”岑隐心情忽然极佳:“总之,此于我大楚乃是天大的好事。呼延炅必要气坏了。” 说罢朝其他人摆摆手,“都退下吧。” “是。” 暗卫们一退走,岑隐便开始开起了时非晚拿过来的食盒。只他却仍旧抱着时非晚未放她下去。时非晚实觉不妥,动动身子还是起了身来推开了岑隐坐在了一旁,道:“世子尝尝。” 岑隐开盒的手略顿了下。 “怎了?”时非晚一疑。 “晚晚炒的?”岑隐问。若有人细细观察,便会察觉他葱长的五指竟微微颤了颤。 “嗯。”时非晚点头。 岑隐唇角忽然勾出一抹笑来,道:“爷可从来不知,晚晚还有贤惠之时。” 说罢,已是将那食盒给打了开来。 将里边的东西一一拿出之后,岑隐才发觉时非晚准备得还算是丰盛,四菜一汤,看起来虽不像御厨做的那般花哨精致,可瞧着却极为下饭。 “有模有样的,还不错。”岑隐忍不住又笑了。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小碗乘起了汤来。乘好一碗后自己先喝了一口。这才拿起另外的碗给时非晚乘了起来。 “晚晚怎么不问爷好不好喝?”岑隐将碗递给时非晚时笑问。他其实想喂她的,可瞧她已经用左手拿起了勺这架势,就知她想要自己吃。 “我自己尝过,挺好喝的。”时非晚说。 “……”岑隐无语,“那是晚晚自己觉得,不用过问我么?” 时非晚侧眸扫过去,见岑隐一边说一边埋头,几口便灌下了一大碗汤水,道:“看这样子,反正世子爷应该是不觉得难吃的。” 但说是这么说,过后却还是又补了句:“世子觉得如何?好吃吗?” “晚晚不用问了。爷说了你也不会信的。”结果岑隐答。 “……”时非晚头顶转圈圈,“不好吃?” 岑隐这时又几口喝下了剩余的半碗汤。接着又乘了一大碗饭,开始去夹其他的几道炒菜。这才回道:“比宫中最好的御厨做的,好那么一点点。” “……”时非晚心里翻白眼。 岑隐笑:“爷就说了,晚晚不必问了,爷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花言巧语。”时非晚回。她的确不会信。 “爷是真心话。”岑隐又道。 “嗯嗯嗯。”时非晚点头。这么假的话,她相信才怪了。 岑隐笑笑,便也不说了。 他知时非晚的性子。这种言论,能让她相信才怪了。 即便……方才之言,其实,真是他的真心话! “晚晚炒的都是一些什么?”岑隐尝过其他几道后,问。 “汤,是菌菇豆腐汤。这是东北大丰收,这是地三鲜,这是锅包肉,这道是酸辣白菜。”时非晚回道。 “不像是江南口味。”岑隐点点头,回。时非晚是泠州人,算是来自于江南。 “嗯嗯,自己随便炒的,哪儿的口味都不是。”时非晚说,又道:“世子爷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等晚晚休息好,咱就走。拖太久了,怕西边生事,” “咱?” “嗯嗯,晚晚先随爷一块去西边。京中之事不必畏惧。这个节骨眼上,爷非要留的人,便是皇上,也不敢不给面子强抢了去。” 时非晚一听,明了:如今这时机……西边还靠岑隐撑起着半边天。擎王府手握重兵权,战起时期,朝廷忧虑对外还来不及。皇上太需要岑隐! 第298章金州来人再见战友 或者可以说,岑隐保她若保定了,态度强硬,那么,便是皇帝也不敢直接处置了她。因为这个节骨眼上,皇家,还真不敢不顾及岑隐。 当然,时非晚知道这点,可并不代表她愿意岑隐这么做。 岑隐是有这能力。可如此,后患却也无穷。她通缉在身,岑隐态度强硬的若非要与皇令作对。这事,说重了,说他这态度有谋逆造反之嫌也不为过。 不听皇令,还拿自己的地位以及军权,利用形势胁迫皇家不遵皇令,这态度……说重了可不就是反臣的做法么? 就算岑隐扛得起,也心甘情愿如此,时非晚也不能将岑隐置于这种境地。皇上若失去了对擎王府的信任,那么擎王府未来漫漫长路……会更难走。 只时非晚此时也不直接点明,只是埋头吃起了饭。 岑隐这时也没说话了。接着屋子里便只闻碗筷相碰之声。等碗筷声停了时,桌上盘中的食物已全空了,屋内这时才又响起了人声,“晚晚这是做什么?” 岑隐意外的瞧着忽然站起还将空盘子叠放起来了的时非晚。 “我收拾下。”时非晚说。 岑隐听后直接笑了,简直不可置信,道:“这些事哪里需要晚晚做。” 说罢,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盘子重新放了回去。 “没有丫鬟,当然得自己做。”时非晚说。 “晚晚且等着吧,待会儿会有丫鬟过来的。”岑隐说。 “……”时非晚一时没明白这是何意:“丫鬟?” 这儿哪来的丫鬟。 岑隐只笑不语。一把牵过时非晚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来,道:“便是没有丫鬟,这些事,也不需晚晚自己做。”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的事自己做也无妨。” “晚晚最该做的不是那些。”岑隐说。 “嗯?那是哪些?”时非晚随口回。 岑隐毫不含蓄的回道:“过来,再给爷抱抱。” “……”时非晚顿。过后明白过来,只觉脸颊温度莫名上升,只却还是听话的朝岑隐走去,一弯腿,便坐在了他腿上。 她一坐下,岑隐一伸手便揽上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挑起了她的脸,埋头凑近了她,道:“晚晚只需要服侍好爷就够了。” “世子这般沉溺女色,迟早会出事的。”时非晚滚烫着脸将头低了几分, 只岑隐也将头随她低了几分,回道:“哪来的女色,爷怎从来不知。” “世子可别得寸进尺。” “爷若就是想得寸进尺呢?晚晚当如何?”岑隐却又道。说罢,用手挑起了时非晚的下巴。 哪想时非晚正正眼瞧向了他,一笑,竟是忽然面向他闭上了双眼。 “……”岑隐登时怔了怔,过后轻咳了声,道:“爷不是这意思……” 时非晚闻言睁开眼,竟是瞧见方才还占据上风颇有些厚脸皮的岑隐,此时满脸竟通红如血。 时非晚笑了:“世子不是这意思是何意思?” 岑隐此时瞧出了时非晚有几分捉弄之意。只他也不介意,反倒又厚脸皮的直接当作时非晚真在询问自己的意思。他很认真的瞧着她手忽然轻轻捧起时非晚的脸,唇一点点的凑至了她唇边一寸之外才停了下来,道:“晚晚敢主动一下吗?” “……”时非晚唇角捉弄的玩笑瞬间淡了去。 “乖,宝贝,亲爷一下。”岑隐轻声道。 他此言露骨。只闻此声的时非晚却瞧见某人这话一完脸色比刚刚还红了。不住起伏的胸膛也正说明岑隐是鼓着勇气在厚脸皮。 “这有区别吗?”时非晚低喃。 只话落,她还是将脑袋轻轻往前凑了凑。 唇在岑隐唇上轻轻一碰后,便没跟往常一样立马离开。时非晚伸出手,环上了岑隐的脖子,唇便又轻轻在他唇上擦了擦。 只岑隐竟罕见的忙将她推了推。 时非晚意外的挑起眉,便听得岑隐急忙说道:“宝贝,小心手。” 岑隐话完,小心翼翼的牵起时非晚那只抬起环在他脖子上的左手放了下来。时非晚这个动作,手需要用力,容易拉扯开伤口。 时非晚听话的放下手。心底以为方才的亲昵已经结束了时,岑隐手却再次用手捧起了她的后脑勺,接着,他也没有给她任何缓冲期,头一低,便就直接再次贴上了她的唇,另一只手托在她的后背上将她按压至了自己怀中。 时非晚身子被迫着直接贴在了岑隐不断起伏着的胸膛上。时非晚眨眨眼,只觉身前被压得有些微疼。只还好,岑隐过后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适,立马稍稍松了一些。 但接着时非晚才发觉自己是想多了。某人稍微松开她另有目的。他紧贴在她后背的手转移至了前头。 岑隐放开时非晚时,是在好一会之后了。此时,门外正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 “世子,世子妃,金州……来人了。”敲门声之后,响起了黑鑫的声音。 “世子,去开门。”时非晚忙推开岑隐停放在自己身前的手,道。 心底则惊起了门外黑鑫的言语来:金州,来人了? 难不成岑隐之前说的“会有丫鬟来的”,指的是这个吗? 金州来人了是何意,时非晚当然不会听不懂。岑隐这么大的官,出现在这金州小地,此事传至金州,哪敢不派人出来接迎。 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整个下午了。想来,岑隐是将自己在这的消息派人传出去了。所以,此时黑鑫说的金州来人了,就是指金州有人来接迎岑隐了。 岑隐说会待会儿有丫鬟,指的应也是此事。 “不去。”岑隐黑着一张脸,眼底冒出火光来。只这声不去应着是对时非晚说的,却是放得格外轻柔。 时非晚笑了,“世子爷不去又能怎样?” 说罢,将岑隐方才解开的一颗扣子给扣了上,道:“我们还没成亲。” 岑隐唇贴近时非晚脸侧,胸膛上下起伏着,眼底一股烦躁涌了出来,手往时非晚腰间一抚,接着说道:“晚晚,爷今晚就留在这可好?” “……”时非晚瞬间愣了。 “好吗?”岑隐柔着声,重复道。 “世子……”时非晚眼底涌过一抹迷茫,一时不知岑隐说的这“留下”是哪种意思。他是单纯想要留在她房里,还是说…… “世子先去开门。”时非晚先说道。 “不去。”岑隐语气里竟含上了几分任性,“晚晚应下,爷就去。” 时非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世子不去我就去了。”说罢便要起身。 岑隐自己在时哪乐意时非晚亲自起身。这下任性不上了,忙道:“爷去。” 他站起,时非晚乖乖坐下。岑隐转身便去开门了。时非晚往岑隐身影的方向落了一眼,还是能感觉出某人心情其实是处于极佳状态的。 其实岑隐极容易满足。时非晚便只是能让他抱一下,岑隐其实便能乐上天了。只不过岑隐也比谁都能得寸进尺。某个角度上,又能说他极不容易满足,欲无穷,永远在试探着能否更往前一步。 岑隐开门后,时非晚听得黑鑫同岑隐说起了话来。时非晚说道:“世子先去处理正事,你把人落在院外,可会让我被人笑话的。” 黑鑫说的,果然是关于金州有人来接迎岑隐了的事。 原来,岑隐派人出去打探消息时,也顺道派人入金州主城通知人自己在这了。这不,金州便了大量人过来接迎了。这会他们人都到了,都在院外等候着。 岑隐此时听时非晚之言只好点点头,道:“好。” 只接着又道:“晚晚不随我一块去吗?” “我不去了。”时非晚说:“烦人。” “爷出去给晚晚支两丫鬟进来。”岑隐听后道。 “世子让他们去灶房烧水,我要洗梳。”时非晚说。 “好。”岑隐点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岑隐一出去。时非晚娇美的容颜上瞬间便隐去了几分笑意,整个人瞧着也似忽然间沉重了几分。 她起身,行至门前,目光朝着门缝口望向院里。便瞧见了那所谓的金州来人:排场还真不小! 时非晚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熟悉身影。金州守将亲自来了,还有,那皇上身边的常太医,也来了。 时非晚还瞧见了卫爽,那个与自己同一个营的风头新兵!其中还有一个新兵,时非晚也都识得。有一个她更是熟得不能更熟了—— 毕天高! 对,就是同她同一个寝舍里,开口就几乎离不开哪家小娘子的流氓痞子! 卫爽,毕天高……他们竟然也随接迎岑隐的队伍一块儿前来了? 按这大楚的常例,这样的新兵,是没有资格随金州守将一块儿来接迎岑隐的。大楚等级制度森严,岑隐在金州出现,于金州任何大佬来说都会觉是天大的事。就算是挑选随行的,一般也会慎重的挑有经验的老兵。 当然…… 时非晚讶虽讶,可此时却并非猜不到缘由。 看来除了那卫爽,毕天高这厮也引人注意上了,得到了重视呢。想想,新兵,谁不想得到机会见到那风云战神岑隐,得他几句指点呢?这机会若轮到新兵营必得人争抢。 时非晚心中暗想:看来毕天高在瑜岭之战中,立功了! 第299章他是不是找过来了 时非晚在门缝里瞧着,过了会后她目光便转落至了岑隐身上,在他背影上停驻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一行人的谈话地点从院中移开了,去了隔壁一间书房,时非晚才收回了目光来。 岑隐没急着回来,想来倒也还念及正事。时非晚转身,深吸了口气便向着梳妆台走了去。一坐下,她便又从身上掏出来了一张纸跟一支硬笔来。提笔,没一会儿过去那空白的纸张上便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前半部分,是介绍她当初离京之事的。其中,就包括了天成郡主对自己的算计以及齐管家有问题之类的事。即便,时非晚到现在其实也还没想通……天成郡主将齐管家安插在建安伯府那么多年是为了什么。除此之外,便是介绍自己进入潞州以及离开潞州的经过了。只她还是省略了自己从军之事。 后半部分,却不过寥寥数语: 心曲千万端,悲来却难说。 别后唯所思,天涯共明月。 珍重! 笔落,墨干,时非晚转身,行至床前,将自己原白天时悄悄备好了的一份行李拿了出来,便又换上了一身男装。做好这些之后,她行至窗前,开窗,提着行李一个轻跃直接闪了出去…… 时非晚从窗中闪出去后身子落在了后院。后院无人,无灯,只今夜月色皎洁,庭院如水。时非晚完全瞧得清离开的路。她提步,也的确离开了。途中不敢停,步子不敢慢。一边走,一边还不忘重新整理起了自己的头发来。 她离开时,是梳的女儿发。中途,却已挽起了男儿冠。 行了好长一段路程后,时非晚未见人追来。心中却是并不确定是岑隐他们还没发现,还是说她速度过快已经将人给甩下了。 时非晚的目的地是金州。入金州主城需要通行令。这玩意,她有。但过后她要回营里,顶着这样一张脸实是不便。于是,寻了一处有灯之处后,时非晚拿出随身携带的镜子来,又在途中易了一下容貌,恢复了从军时的模样。 做好这些,时非晚才敢往主城方向走了去。 入主城后,已是深夜时分了。时非晚以往留在金州,多也是在营里,因此对这金州街道并不怎么熟悉。只她还是发现金州城略有变化,家家户户竟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灯笼上写有为战士们打气的话或是“驱逐蛮子”之类的口号。时非晚心想,这大抵是瑜岭首次大胜后百姓们也随之一块庆祝起来了吧。 新兵营应该是……那个方向。 时非晚拿着地图,在街上绕了几圈后才找着了正确方向。时非晚一路奔前,只行了好一会后实在觉得困得慌。她又瞧了瞧地图估量了下,心想:今夜是赶不回营中了! 倒不如寻个地歇脚,明日再赶回去。 想罢,时非晚四面环顾,便开始寻起了客栈来。 只倒霉的是,她走了整整一条街后,也没瞧见客栈。金州如今战起,许多百姓已经南行躲灾去了,也没有外来游人赶来这,许多客栈早已经关了门。 ”这是……“ 时非晚的步子,最终却还是在一处灯火通明的特别楼阁前停了下来。 说此特别,是因她方才一路行来,几乎到处是黑灯瞎火的,唯有此处,一片通明,还能听到里边传出着琵琶乐曲。 时非晚停步于此,倒不是被这光亮所吸引的。她纯粹是被那高挂楼层上的三个大字给吸引了注意力:烟雨楼! 是的!烟雨楼! 竟跟潞州岑隐带她去的那地方,同一个名字! 那么,这同样也是烟花之所么? 时非晚目光往里探了探,很快确定了:就是! 难不成,同样也是岑止手底下的产业? 时非晚想着,又过了一会,她抬步,竟就直接朝眼前这这条街上唯一一处开着的歇脚处走了去: 烟花地就烟花地吧!反正都能睡?擎王府的地盘,她也安心! “哎哟,小公子,里边请……” 烟花楼果然是烟花楼,时非晚一踏入里边,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脂粉味。更有好几位漂亮姑娘立马便朝她围了过来 “无需人伺候,一间房就好。”时非晚直接道。 “这……”那带头迎上来的姑娘略愣了下,只过后还是忙道:“是,这就给小公子安排上。小公子随我来。” “嗯。”时非晚点点头,刚要跟上。 只她走了两步后,步子忽然又停了下来。 “小公子,怎么了?”姑娘愣。 时非晚顿着步,眸子一闪,接着,忽然转头,目光再次朝门口方向落了去。 “哎哟,毕爷,里边请,今儿个楼里可来了个绝色大美人。” 时非晚视线所落之处,一名女子正迎向一位宾客。 那宾客,是在时非晚后边进来的。即,也刚刚踏入这里。 “是吗?那还不快带出来瞧瞧!要是不够漂亮,大爷我今儿带的银锭子可要投往别家了!” 男人豪迈的将一只脚往桌上一迈,哼哼道。 “哎哟,毕爷,不漂亮的,哪里敢带来给您。您放心,今儿那个新来的姑娘,还是个雏儿呢。那叫一个细皮嫩肉,比翠翠还要胜呢。”女子忙回。 “什么?比翠翠还胜?”男子一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还不快去把她叫出来!” “哎呀,毕爷,这绝色美人,这价格……” “砰……”男人将腰间钱袋一抽,砰一声拍在了桌上:“瞧瞧,这些都是金子。” “哎哟……”女子眼眸一亮,立马去拆起了钱袋来。 “小公子,怎么了?莫不是认识那位毕爷?” 时非晚旁边的姑娘见时非晚一直盯着那边,不解的询问。 “嗯,认识。”时非晚点头。 是! 可不就是认识吗? 那丫是谁?狗屎运! 时非晚这会真想去给自己算算命了!他丫的怎么无论干什么都能有这种的狗屎运! 那厮是谁? 毕爷! 是!可不就是毕天高吗? 那位时非晚在离开岑隐时,在那农舍里就见过一眼的毕天高,这会儿,竟是随着时非晚一起,几乎在同一个时刻,来了这烟雨楼! 也就是说:时非晚离开农舍没多久,毕天高也回来了。而且,他的速度应该比时非晚这路痴还快一些。所以,能够跟提前离开的时非晚,几乎同时来到这。 这厮显然也没有回营。而他来这里的目的……嗯,就是眼下这状态了。 只不过…… 他为何回得这么快? 是岑隐随后发现自己失踪了后,猜着自己可能来了金州,所以今夜就随那金州来人一块入了主城?所以,毕天高才跟着也回了来? 而且,速度不比自己慢? 或者说,是金州那伙没准备让那么多人随岑隐一起在那农舍附近过夜,部分人拜见过擎王世子后,便被那金州守将先打发了回来? 如此,毕天高这才也回来了? 时非晚凝眉,暗自在心底猜测着。 “喂喂喂,老毕,你怎么这就回来了?” 然…… 时非晚心底的疑惑,没多会儿,便得到解决了。 只见得那毕天高同女子聊得正起劲时,毕天高跟前忽然蹿出了另一个男子来:也是这楼中的宾客,只不过比毕天高早到了许多。 时非晚惊讶的看过去……呀!同营里的新兵弟兄!那个武……武浩! 武浩,当初在新兵营中,怀疑时非晚打小报告,与她过不去还动过手的那人!当时时非晚几乎就是因为打他,才被罚去娘子关外守关的! 而这会儿,很明显,武浩能出现在这儿,身体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这大半夜为么多新兵来烟雨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还是说营里最近放假了? “你怎么这就回来了?你不是随将军一起去见擎王世子了吗?”武浩重复问。 “唉,别提了……”毕天高一见着同营里的人,也忙招呼了起来,道:“我求将军那么久,让他带我去,可那个慧安县主跑了。老子人影都没瞄到一眼!” “慧安县主?喂喂喂,你跟将军说,你仰慕擎王世子,很想见他一面将军才带你去的。敢情,你丫是为了去见时家姑娘的。”武浩咋舌。 听言,很显然的。岑隐出现在了金州地界,已经不是个秘密了。就连他带着时非晚一起,也并不是个秘密了。而且,这事必然也在营中传开了。 “我是仰慕擎王世子。但他一个男人,我用得着见为了见他答应给将军洗衣服吗?妈的!老子要不是听说时家姑娘简直是大楚第一绝色……”毕天高越说越气:“真她妈倒霉,走那么远路,头发丝都没见到一根。你知道吗?那个时家姑娘,今儿夜里……” 毕天高说到这时似乎觉得并不是场合。立马停下了嘴,然后凑近武浩贴近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只见得他说完后,武浩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真的假的?那擎王世子现在……” “随将军去营里了。”毕天高这声放得比较正常,许多人都听得到:“而且,除时家姑娘,今夜还出了另一件事。” 第300章烟雨楼女子引风波 “哦?何事?”武浩问。 “你知道那灵昭郡主吗?”毕天高说。 “知道啊。“ “她就跟擎王世子在一块儿。想来,是得擎王世子所救一块离开了潞州吧。”毕天高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同样没见着人。我去那会儿,她在房里。” “嗯嗯,说重点,除了时家姑娘,还发生了啥事?” “那郡主也……”毕天高又低下了声,接着补充了三字:“也跑了!” “……” 毕天高的声音放得虽低,只五感极佳的时非晚还是听到他说了什么,登时愕然的挑起了眉来。 灵昭?也跑了?“啊?”武浩也惊,“什么叫做灵昭郡主也跑了?她又没有被通缉。” 毕天高谈及时非晚时,武浩还能想明白时非晚跑的原因:通缉在身,如今被发现了行踪,当然得跑了。 可灵昭郡主……她若好不容易被人从潞州拉出了苦海,她跑什么? “反正跑了。”毕天高说:“听世子爷身边那个叫黑鑫的说,要不是灵昭郡主给世子爷手底下的那些暗卫喂了迷药,他们也不会让时家姑娘跑掉。那擎王世子,怕媳妇跑了,其实一早就防着呢,他们住的那农舍四周,其实都布着世子的人,监视着呢。 只可惜,那灵昭郡主忽然去给那些人送了喝的。还说是瞧着时家姑娘自己下厨,所以也手痒忍不住也跑去灶房试了试,煮了一碗汤。然后,端去给那些暗卫们喝呢。 你说,堂堂郡主,那么人畜无害,又是自己人,亲自端汤水去给底下的暗卫喝,让他们尝尝她的厨艺,他们能不喝吗? 这不,一喝完,人就全倒下了。 接着,灵昭郡主骑着一匹马跑了。 应该是在她跑了不久后,那时家姑娘才捡了漏,趁着房子四面无人监守也跑了。“ 武浩听着只觉有些稀奇,“这年头,姑娘们都不在意清誉了么?到处跑呢。“ “鬼知道呢。“ “那你是随擎王世子一块回来的吗?”武浩又问。 “没呢。他要慢一点。我快马加鞭寻了个理由自己先跑回来了。”毕天高说。 武浩翻了个白眼。他当然知毕天高急着甩开大队跑回来是为了什么。鄙视的道:“等着吧,老哥,你迟早得栽娘们手里。” 说罢又指了指毕天高的钱袋:“你丫真是有病,平日里嚷嚷着穷,敢情身上积蓄全耗这上头了。” “你懂啥,要没妞儿,老子要这玩意干啥。” “……” “小公子,您还要不要房间呢?“时非晚一旁的姑娘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好奇的又看了一眼时非晚,见她这会儿倒是没在听对话了,只低着头,自己正沉思着什么。 ”小公子……“姑娘唤了两声,时非晚却仍旧没回神。 时非晚脑子里,现全是毕天高那一番关于灵昭郡主也跑了的话。 其实时非晚之前跳出窗要离开时,是觉察过四周的,她没见到有任何暗卫监视。她那时还想着是自己运气好,想着岑隐很放心她之类的。 可如今听来才知…… 岑隐表面上带着笑,对她说着带她去西边的话。可心底比谁都明白:自己或许有再次跑的念头! 他不说,不代表没猜到。所以,岑隐是有防着这一事件的。 可未想……那绝对想不到有害的灵昭郡主,导致了这一环节的发生。 时非晚能离开得那么顺利,得亏了时机恰选在灵昭毒晕暗卫们之后。可是……灵昭为何要逃? 是那个看似笑着维持着平静的丫头,实际上心底充满了彷徨恐惧,不敢回去面对人的流言蜚语吗…… 时非晚沉思着,心底有些担心。 她抬眸,又瞧向那毕天高,却是见他此时已经开始问人要起姑娘来了: “快把你说的那绝色姑娘唤出来给爷瞧瞧啊。” “哎哟,毕爷,马上马上。时机就快到了,马上呢。” “时机,什么时机?”毕天高不耐烦的问。 “拍卖的时机呀。”哪想楼中的女子说:“很快,就会有人将那姑娘带上来,到时候,毕爷尽管出价就成。出得高,她今夜就是毕爷您的了。” 女子这话一落,毕天高炸了,“拍卖?你他妈不是说就是留给老子的吗?” “就是留给毕爷您的。可别人家的爷要是瞧上了,咱也不能坏了规矩啊。毕爷出的价钱要是高,可不就是留给您的么?” “靠!跟老子来这套……” “哎呀,毕爷,别恼,别恼!您瞧,人来了……”那女子被毕天高一吼,还是惊出了一身汗来,只她回头瞧了瞧某一角落,立马又放心的笑了,忙用手向毕天高指了指那方向:“毕爷您先瞧了人看她到底值不值再恼也不迟。这不抢手的,肯定也不是好看的姑娘。” 毕天高一瞧人来了,还真也顾不上恼了,当下就顺着人手指方向瞧了去。 时非晚也好奇的看了过去。 这种楼中,拍卖姑娘的事她也不是头次听到了。倒未想,今儿个自己也能撞见这种事。 “哎哟,小公子原来不是钢铁呢。小公子若不急着回房,瞧瞧也好,我保管,小公子瞧了不会失望。”时非晚旁边的姑娘见此笑得花枝乱颤的。 哪想,她话音刚落,便见时非晚黑了脸,语气十分不善的问道:“你们从哪里将她带来的!” 时非晚这一声,戾气十足,更含上了杀意。 某姑娘嘴角的笑意一敛:“公……公子……怎么了……” “说!”时非晚怒问。同时,一伸手,竟是将那女子往怀里一揽,做了个与她亲昵的动作。然而那女子脸色登时大变:因她感觉到,有什么冰寒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腰部。 那是锋利的匕首! “公……公子……” “说。”时非晚重复。 她这话是对着女子说的,然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另一方向——那有新姑娘被带出来的方向。 这烟雨楼也有高台之类的布置,平时是用来表演歌舞或是展示姑娘的。而时非晚此时所瞧的方向,正是那高台之上:那他们所说的要被带出来拍卖的女子,此刻,就已经在高台上了!她不是走出来的。她被关在一笼子里,已陷入了昏迷。她身上穿着简单的农女装,素颜朝天,未施粉黛,头发也只用一根木簪子扣着。 然便是如此,还是能让许多人第一眼便得到判定:绝对绝色! “啊,真是个美人!“ 周围,已经响起了男人们的惊叫声了。 “我出一万两!“有人甚至直接叫起了价格。 高台之上,除了笼中的女子,还站着一位中年女子,她便是这烟雨楼的老鸨,姓金。金妈妈这会笑容格外明艳,忙道:“各位客官别急,且听妈妈我介绍介绍。这是楼里新来的姑娘,叫落雁。“ “妈妈名字取得好,沉鱼落雁,说的就是她。“男人们附和。 对于女子的来历,以及她为何被关在笼子里还昏迷了的事,他们却只字不问。 能来这地方的男人,对于这样的事心里都是有数的。他们素来只贪玩乐,对于姑娘们的来历,从来都是心照不宣不予过问。 尽管,谁心里都清楚:这种楼中不是所有姑娘都来历清白!贩卖姑娘以及逼良为。的事也时有发生!而眼前这农女模样的姑娘,明摆着就是绑来的。 只不过……他们并不会过问这些。反而,很多会因为这个而兴奋。因为,头天弄来的姑娘,一定是真正干净的。而且,身穿农女装,也肯定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惹不来麻烦。 第301章跟男人抢灵昭郡主 “我出一万一千两。” “一万五!” “一万八。” “两万。” 男人们这会见着人,都兴奋上了。不用那金妈妈提醒,便已经自动开始叫起了价。 此时楼中在此一层的宾客们情绪都处于高涨状态。 然而,这些兴奋声愈是响咧,某正静看着这一幕的某人:时非晚,脸色却是愈发的凶恶起来。 “小公子,您……您可是也识得她?”某个被时非晚扣着的女子,终于意识到原因所在了,怯怯的说道:“她……她……她确实是我们绑来的。听妈妈说,是在大街上绑的。当时楼中的人见到一位姑娘直接睡在了大街上,孤苦无依的模样,便……便将她捡了来。深更半夜的,她一个姑娘睡在大街上,又生得那般好看,我……我们楼里哪有不心动的理。” 这女子此时生命受到威胁,还真没有勇气说谎。她也的确没说谎。姑娘是他们今夜从街上弄来的。却也不是直接抢的,他们发现姑娘时,那姑娘已经晕厥昏睡过去了。 当然,中途姑娘倒是醒了来。后来……他们的确也是用了一些暴力手段的。包括此时这位姑娘昏睡在笼子里,也是因他们给她用药了。 女子话说到这,见眼前的小公子神色又恶了几分,忙又道: “公子……公子,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楼中的一位姑娘,我……” 女子眼里含泪,差点就想给时非晚跪下来。只话至此时她忽然感觉腰间的手放开了自己,那寒锐的利器也远离了自己。女子一怔,接着,便感觉整个人被狠狠推了开。 等女子反应过来时,已是见那位小公子,朝着高台方向走了去…… 女子瞧那架势,心中暗道不好,想着这人该不会想打架吧。她捏紧手正想提醒楼中的护卫们。 哪想,便听得那位小公子在行近高台前,忽然高高喊了句:“五万两!” 嘶…… 此一声下,现场瞬间静了下来。 那金妈妈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双眼睛瞬间瞪大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当瞧见是一位穿着朴素的小公子时,起初是一怔,但后瞧他神韵间透着一股贵气,又觉身份应不是寻常人。她眼眸瞬更亮了,忙道:“可还有更高的?不然,这落雁就归这位小公子了!” 全场一片肃静,纷纷瞧向时非晚。 时非晚则低垂着脸,暗自沉思起了什么。 她喊这声当然不是凑热闹之举。而是,她必须得带那女子离开! 因为,那姑娘,那穿着,那容颜……分明就是前一刻她还担心着失踪后该怎么生存的灵昭郡主! 时非晚听灵昭郡主也逃了时,有想过那么貌美的女子夜里外出很容易遇到事。可她还真没想到,灵昭竟还真就出了事!而且,眼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承受着屈辱! 此,虽实在让她觉得意外与巧合,可事实摆在眼前,那姑娘,的的确确就是灵昭无疑! 既是灵昭,她必然要带走。 只是,堂堂郡主,沦落至烟花之地,此太损她的名声,会将灵昭逼迫入更为绝望的境地里。 时非晚不能公布她的郡主身份。 而且。她还不能寻那金妈妈直接谈。金妈妈要是得知灵昭是郡主,一是可能不信。二,就算信了,她过后也有可能守不住嘴对外多言此事。 那么,直接抢走乃为最佳了! 可眼下这这么多人,时非晚要抢人,也不能就这样直接上。 “臭小子!你丫给老子收回去!” 而正当时非晚沉思时,一道熟悉的大嚷声忽然打破了这沉寂:“你给老子收回去!” 时非晚眸一定,听声便猜出了是谁在同自己说话。她头瞬间一抬,望了过去—— 果然,就见毕天高终于发现了自己!此时,满眼是火又不可置信的正朝自己瞪来。 “石狗子!”那武浩也看了过来,瞧见时非晚时也是一怔,眼底说不出有多意外。 毕天高则是直接朝时非晚走了过去。 毕天高是知道时非晚外出办事了的。只他却并不知时非晚被指派了什么任务。他从瑜岭回来后就没见过时非晚了,只是听高飞说起石狗子被派出去了。 然后,这一连应该就有……七八天了! 毕天高实在没想到,竟会在今夜,此时此刻,撞见这臭小子! 靠!还撞见这臭小子叫价买姑娘!麻痹他不是正人君子平时只要是娘们儿的话题就不插嘴的吗?他不是石块吗?可眼下……这他妈是个什么鬼情况? “好久不见。”时非晚随意招呼道。 “我说你什么意思?”毕天高含怒问。要换这事发生前他肯定主动先招呼问候上了。可此时毕天高就只有怒:“想跟老子抢女人呢?五万两,你丫有那钱吗!” 毕天高此时说时非晚跟他抢女人也不算冤了时非晚。因为刚在时非晚之前,叫价最高的,还真就是毕天高。 他带的都是金子跟银票。时非晚听他叫价时,其实也很意外他能那么有钱。听他叫价时的兴头,时非晚也很确定毕天高是真瞧上了那姑娘,且应是极为喜欢。时非晚听过他吹嘘自己艳福史的全部故事,毕天高还没为一个女子出过这么多钱。 “不懂么?公平叫价。”时非晚回,却也不直言郡主身份。 毕天高是个大嘴巴。事传入他口中绝对要对外传出去。 “靠!”毕天高简直不可置信:“臭小子!你丫不是不喜欢女子么?你丫哪来的那么多钱。” “不劳你挂心,没钱就一边去!”时非晚回。她脾气也没那么好,此时瞧见灵昭那般更是在气头上,对着毕天高这男人这样的举动更是没好感得很。 “草!老子揍你——”毕天高这下更怒了,拳头咯吱咯吱响着已是按捺不住朝时非晚挥出去。 “哎呀毕爷,别伤了和气……”立马就有几个姑娘上来拉扯起了毕天高。 “哼!”时非晚冷哼一声。 结果,正就在这时,宾客之中竟又响起了一道叫价声:“六万两!” 那声一落,场内又都静了静。众人愕然的睁着眼,瞬间又朝那新叫价的人看了过去。 时非晚意外的挑起眉,也看了过去。 却是见那叫价人,竟也正朝自己看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公子,一身贵衣,一把折扇,一派富家公子之态,瞧向自己时眉宇间是藏不住的高傲与挑衅。 “万公子!” 宾客群中已有人高喊了起来。 万天奇,金州第一商户本人,其祖母与当今太后乃是亲姊妹,其父乃为京都高官,而他,则算是当今太后的外侄孙。 万公子弃科考,自己从商,如今已是金州第一富,这金州百姓,可没几人不知他的。 “十万两。”可时非晚这会只是瞧了他一眼,接着,继续叫价道。 嘶…… 这声一落下,全场又纷纷扭头瞧向时非晚,眼底的惊愕色已直接转成了惊恐色:这是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他疯了吗?十万两?拿的出那么多钱吗?还有怎么还敢跟万公子抬杠呢!不要命了! “都放开。”毕天高这会儿觉察事态变化,瞬间也不闹了,甩开身边女子,目光朝那万公子看了过去:万天奇!毕天高也认得:太后侄孙,平时亦喜烟花之所,可被他瞧上的女子,可从来没有人敢与之抢! “十五万两。”万天奇意外的看了时非晚一眼,眼底已有戾色,继续跟道。 “二……”时非晚要继续叫价,只袖子忽然被人拉了拉,回头一看,她意外的发现竟是那个武浩。 第302章老天别再超预想了 “你丫别犯疯了!可别为了一个娘们,把命跟前途全葬送了。”武浩严肃着脸对时非晚道:“这万天奇,是当今太后的外侄孙,金州第一商户,将军都要给他面子!” 当然,这种长他人志气的话,武浩这类的大男人也不敢说得很大声,只时非晚还是听出了他语气的严肃程度。 时非晚意外的挑起眉:武浩?这厮是好心吗?难不成他把自己狠揍过他的那些过往都给忘了? “万天奇?”时非晚眨眨眼:“没听过。” “太后的亲戚,反正惹不起就是了。”武浩重复:“这人记仇,眦睚必报,这事儿他一揪上,事情传开了传回营里,被人知道我们来这种地方了还惹了事,全得遭殃。” 时非晚闻言,明了:敢情,他是怕连累呢! 只不过……他说得也的确在理。若真在这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事儿闹大可就违背了自己叫价的初衷了。起初时非晚虽计划着靠叫价得到人后再抢人,但一边其实也正想着……要真的能先花钱将人赎回去也无妨,这样就几乎可以完全避免郡主沦落烟花之地的消息闹大外传。 当然,她的设想,最后到底要实行哪一步还得看她是不是有钱。时非晚身上自然没那么多钱。可她有可能能借来。这金州有玉家的银庄。时非晚身上有玉锦的信物。靠它可以得到所有玉家商铺的帮助。 当然,能不能真借来那么多钱是个未知数,所以时非晚也没法保证自己一定不动武。 不过眼下……若是继续跟,依武浩对万天奇为人的揣测,是必会得罪他的。过后他记仇计较起来,事情传回营里一定会惹出不少麻烦,还可能连累郡主的身份被这万天奇查出来再闹大。 可若不继续跟价,那郡主,可不就是万天奇的了,还是得从他手里抢人! 时非晚皱着眉,觉这事还真有些难办起来。 “十五万零一两!”结果正这时,时非晚身边就响起了一道高高的叫价声来。 “……”一侧本还在劝着时非晚的武浩,听到这声看清叫价人后,那一瞬间差点呕出血来:“我艹!” 毕天高! “他大爷的你搞什么!脑子进屎了!”武浩短暂吐血过后紧接着便是不可置信的一声骂。 对着那叫价人毕天高骂的。 “你干嘛?”时非晚也愕然的转头看向了毕天高。 "狗子,你既然有钱,借点钱给我呗。"结果毕天高这时也不说揍时非晚了,道。 “你有病是不是?啥意思?”时非晚咋舌。 “兄弟,跟你说,兄弟妻不可欺。那姑娘是我先瞧上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你的钱,今夜借点给我,改日慢慢还行吧?就当我欠你个大人请了。”毕天高说着极离谱的话,然而语气却还颇为认真正经。 “你脑子进屎了!那么多钱,你丫还的清吗?”这时武浩气冲冲的替时非晚骂道。 “哥我还年轻。”毕天高瞧了一眼笼中那女子,想了想,又道:“这样,狗子,钱我以后慢慢还,除此之外,还欠你一条命,行不?那姑娘落入万天奇手里,可不是糟蹋了吗?” “我靠!落你手里更糟蹋!”武浩已经挥起了拳头拽住了毕天高:“艹!妳大爷的精虫上脑了是不?你可别给老子惹事了!闹大了你们挨得起军棍我已经不行了。” “别吵了!”时非晚这时终于插嘴了,黑着脸看着高台上,道:“还借个狗屁的钱,你看那妈妈有理我们不?” 这话一落,毕天高武浩纷纷一愕,这时才又将目光转向了高台。 只这不看还好,一看,毕天高炸了! 只见得那万天奇,此时竟是已经走到了那高台上了。而且金妈妈似乎听他说了些什么,这会儿已经笑盈盈的由着万天奇亲自去开笼子了。 也就是说,不管是时非晚还是毕天高,那金妈妈压根儿就没准备再理会他们的叫价了!许是觉得他们根本出不出钱,又许是实在不敢得罪万天奇吧。 反正,金妈妈此时已经在大声宣布:“落雁妹妹,今儿个就归万公子了。” “麻痹!鲜花插牛粪!”毕天高这下那个火大啊,整张脸胀得通红,拳头握得咯吱咯吱作响。 武浩则很快恢复了平静忙拉住了他道:“一个女人罢了,本就不关咱的事。可千万别冲动,闹出了事咱可承担不起啊!” 毕天高憋着一张脸,闻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拳头仍在咯吱咯吱作响。武浩知毕天高的性子,拉他拉得比较猛。 武浩一会后目光才无意间留意到了一侧的时非晚,却是见她这会手上竟是握起了旁边的一个花瓶来。 武浩一愕:“你拿那个干嘛呢?” “揍人!” “啥?” 武浩第一时间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时非晚的意思。但等他明白过来时,他就是想阻也已经来不及了: 那才刚丢下那两字的石狗子,几乎是在瞬间,竟就已跃至了那高台之上。然后,她手中的那个花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人的面却又让众人来不及阻止的,狠狠敲了下来— 直接敲在了那个已经开了笼横着抱出了灵昭郡主的万天奇的脑袋上! 没办法,事情走到这一步,时非晚只能动武了! “啊——” 登时,楼里惊起了女子整齐的尖叫声。 尖叫声里,还混杂了毕天高以及武浩整齐的一声骂:“我擦——” 武浩整张脸已是臭黑臭黑的,只觉心底在呕血。 毕天高原就憋得慌,这下时非晚开了头,他登时袖子一拽,也从旁抓了一个花瓶朝着高台方向跃了去。 “把人给我,你不行!” 毕天高上高台当然也算是来帮时非晚的。 她一动手,烟雨楼的护卫,以及万天奇随身带的护卫,几乎是在瞬间便都朝着她围了过来。 尽管,那万天奇已经被砸晕了来不及发命令了。 “哪里来的臭小子,敢在烟雨楼撒野抢烟雨楼的人,妈妈我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金妈妈惊愕极了,又气极了,立马一边吩咐人去照看万天奇,一边拽着宽袖怒指时非晚,“赶紧,把他们拿下往死里打!” "带上人,你先往外撤!" 时非晚这会早已从万天奇手中夺走灵昭郡主了。听毕天高之言,她真便将灵昭先交给了他。 论打架,时非晚比毕天高强。可论体力,她就比不得毕天高了。而且她现在一只手受伤严重,压根儿就不便抱人。 毕天高意外于时非晚真将美人丢给了自己。他又乐又忐忑,却也知现在不是看美人的功夫。一抱上人,立马就飞下了高台往门外走去。 护卫们自然追着他拦截,时非晚随之飞下,立马就落在了毕天高身边为他做掩护,道:“带人先走!” “行!”毕天高边打边点头。 “麻痹毕天高你这王八蛋,你脑子进屎了不会用剑吗?” 武浩那个气呀。然而一队人,他也只好拔出武器加入了战斗。只一瞧见毕天高腰挂长剑手里却拽着一花瓶打人,登时火气又升了几倍。 “……”毕天高傻愣半秒:“我靠老子有剑!” 当下,丢下花瓶拔出剑来。 “……”时非晚在旁那个汗。 她用花瓶是因她没有长兵器。手中匕首乃是银刃她不敢轻易让人看到,会被戳破身份。可那厮…… “我艹,这群人这么能打!” 毕天高领着灵昭郡主且战且退。因着有时非晚跟武浩护卫的缘故,他倒是成功的退至了门口了。 只他还是能感觉到,这群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难缠。 包括时非晚在内,也感觉到了。 “我有伤在身,情况不好。”武浩黑着脸总结道。 他被时非晚揍得那么惨,其实这会真的完全不适合打架了。而时非晚,那箭伤才泡过河水不久,也真不便动手,毕天高又抱着人。 时非晚一开始敢动手,其实心底的预想里,还是有些自信的。即便,她有伤。 可她觉得自己带人逃出去还是大有可能的。一般府邸的护卫什么水平她都是清楚的。 可这会动起手来,时非晚才发现自己估算错了:万天奇的那群护卫倒是很容易对付!就是她想象中的普通护卫的水平。 但烟雨楼的……时非晚觉得就算比之建安伯府的护卫,也只有过而无不及的。一个个,竟全是大高手! 岑止的人? 这里,真的也是擎王府大公子的产业么?他竟然能在一个烟花之所,就用上这么强的护卫! “金妈妈!” 时非晚意识到不好,眼看着武浩快被人重新拆骨了。时非晚咬咬牙,终于,没办法的朝金妈妈的方向奔了去。 一群护卫立马来拦。 时非晚接触不到金妈妈,手中紧拽着的一物,只好直接抛了出去。 金妈妈不会武,可时非晚的准确度极佳。那东西一抛,就直接落入了金妈妈怀中的领口里。 金妈妈起初以为有人袭击,惊得不行。只过后一拽出领口中的东西,金妈妈脸色登时变了,一个让人罢手的手势也立马挥了下来。 “毕天高,武浩,先带人走!”时非晚这时大声道。 “……”毕天高跟武浩登时一脸懵。什么情况…怎么不打他们了? 第303章被扣押着回到营中 毕天高跟武浩此时自然觉得奇怪。因为这会烟雨楼那些护卫竟莫名其妙的停了手且还在往后退着。 “带人先走。”时非晚这时重复了声。 “行。”毕天高同武浩虽想不明白原因,可他们的目标便是往外撤。懵是一回事,但这并不会让他们停止逃跑。反而,没了人追逐之后,二人很快便脱身跑了出去。 “咱就这样走?”二人跑出烟雨楼后未见时非晚出来,武浩脚步停了下。 “还没看出来么?石狗子那臭小子有点来历。我敢打包票那些人忽然不动手了跟他脱不了关系。”毕天高这时道:“听他的,放心,我知道那臭小子,他不会让自己吃亏。” 话说到此,二人便加快了步子往北而去…… 烟雨楼。 金妈妈此刻笑盈盈的打发了姑娘去招呼受惊的宾客后,便严肃着脸行至了时非晚跟前:“敢问小公子名讳。” 时非晚丢给金妈妈的乃是一枚玉佩,上边刻有一个“擎”字。玉是擎王妃当初送给时非晚的无数首饰中的一枚。玉上的特殊雕刻图腾象征着宫廷。唯有来于宫里的饰品才被容许有这等图纹的雕刻。再加之那常人绝不敢仿的“擎”字,已很能表露拿玉主人与擎王府挂钩的身份了。 显然的,金妈妈瞧出来了。她此时那声问候客套恭敬至极。 “妈妈不必刨根问底。”时非晚轻声回:“今日那姑娘,是我瞧上的人,便先带走了。妈妈若是计较,大可先去问问你们大公子。否则若擅作主张下错了命令……” “小公子既瞧上了,人带走便是。小事一桩,小事一桩。”金妈妈未等时非晚话完脸色便一慌忙说道:“我这便让人全退下,给公子安排一间上等房。” 时非晚持此玉,金妈妈哪还敢惹。更何况时非晚直接提起了“大公子”,金妈妈便知此人与擎王府挂钩绝对错不了。大公子行事隐蔽,烟雨楼是他的地盘许多京都高管也是不知情的。 不过一个捡来的姑娘,上面来了人直接问她要,金妈妈实不敢不点头。更何况……时非晚不知道,她提起“问问大公子”时,金妈妈更不敢再计较闹事了。 时非晚还不知:烟雨楼是岑止的没错。可底下人逼迫良家女这等事,大公子从来都是不容许的。 若让大公子知她们贩卖良女,那…… “不必了。”时非晚道:“妈妈去伺候其他客人吧,我今夜不住这了。” 这玉再好使,可若不是被逼到了这一步,时非晚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此玉一出,只怕,岑隐很快就会查到烟雨楼来了。 那么,自己这么大闹了一场,又与毕天高再一块,那么多人又瞧见了自己的容貌。时非晚担心急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份跟下落怕是要瞒不住岑隐了。 只事已至此,时非晚也无力改变。 最起码……她现在不能住这楼里了。岑隐,她能避多久便避多久吧,而且,她得防着毕天高那小子对灵昭无礼…… “小公子要去哪,我遣车送您。”金妈妈见时非晚已开始往外走去,忙跟上道。 “不必了。”时非晚提快步子,回了声。 “是。”金妈妈若有所思,只好应。 只金妈妈刚要转身,却发现门口外似又有一群人走来。金妈妈瞧清那一群来人时瞬间一滞,又瞧向了时非晚,“小公子,那是……“ “……”时非晚的脚步,也在此瞬一停。 确切一点的说……她不是自己自愿停下来的,她是被金妈妈手指方向的来人,猛地给拦下,然后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肘后才被迫停下来的。 “我艹你麻痹大爷!让你去办事你办到这种地方了!” 紧接着,时非晚耳中飘入了一声熟悉的臭骂。 同时,她的身子也被那声音的主人狠狠踹了一脚。 时非晚被这一踹,没有还手也没有防备,直接便被踹至了地上,疼得她眼泪差点都流出来了。 “这……”金妈妈傻眼。 时非晚也傻眼,青黑着一张臭脸,仰起头,仰起眼,而后,朝那踹自己的人看去,弱弱的唤了声,“营长!” 是的!眼前这言语粗俗动作也粗俗的人,可不就是时非晚的顶头上司高飞本人么? 再瞧瞧那门口……好大一群人呢。带头的是高飞。他还带了一支营里的小队伍来。那队伍里,时非晚一眼便注意到了站在高飞旁边的沐熙。而剩余的,也都是时非晚认识的,是她新营里的战友。 除了高飞以及他带的一群身穿军装的小队伍外,门口,还站着两个身穿便衣的战友:那不正是毕天高跟武浩么? 这两厮这会儿又回来了。只不过此时他们是被自己人给扣押着手回来的。 瞧这阵仗,楼里的宾客都懵了:啥情况? 可被狠踹了一脚的时非晚,立马便猜出此时的状态来: 麻痹!这是遇到队里营长亲自带人抓纪律了! 身穿军装来这种地方,除了某一种可能已没别的原因了:那就专门就是来抓纪律的!来抓犯了营中规矩来这种地方开嫖的不听话的兵崽的! 即:扫!黄!来着! 然后,就在今天,在这节骨眼上,时非晚就给撞上了! 而且,毕天高跟武浩也同样遭殃了。他们是带着灵昭郡主往北走时,撞上的高飞这批人的。 那会儿,他们离烟雨楼还不算远。于是,高飞立马猜出了两人去了什么地方,当下就命人将他们扣了下来。 至于灵昭郡主,高飞则派一个小兵在原地照看着。 而他自己,则继续领着队伍前往烟雨楼来了。 都是熟面孔,高飞这会瞧见时非晚出现在这,哪可能认不出他来。 “你们这群不争气的!蛮子都欺负到头顶了你们还就惦记着这点事!“ 高飞此时那叫一个怒发冲冠,见得时非晚瞧过来,他一脚立马又要朝她踹过去。 宾客们以及那金妈妈这时明了:这……这兄弟,是当兵的? “营长,你听我说……”时非晚黑着脸心里这会儿简直憋得想怒骂老天了:她才想艹他娘的大爷呢!麻痹这些狗屁倒霉事还有完没完了! “你他娘的还敢躲!”高飞见时非晚这次躲了开,那更叫火大,直接又抽出了一根鞭子来:“无视军纪跑这种地方来玩女人也就罢了,你们还敢在这种地方打架惹事,没钱装大爷抢起女人来了!我擦老子这么多年算是长见识了,混账崽子你这么牛怎么不直接做将军去呢,待老子手底下干个啥?” 高飞一边骂,一边挥出了鞭子来。 听言,他是知道刚刚发生的事了。想来毕天高跟武浩没挨住逼问从实招了。 不然,军中犯这种类型的纪……素来也就偶尔抓抓做做样子惩戒下几人。大家皆为男子,大多时候也都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不至于将“上司”给气成这样。可今儿…… “营长。” 时非晚这次没躲了,只高飞的鞭子忽然被他旁边的沐熙给拦了下来。沐熙瞧了时非晚一眼,接着道:“营长,要处罚,回营里处罚也不迟。在这儿……可得被人笑话了。” 高飞一听,这才发现满楼的宾客都围在四周瞧着自己。一时实觉丢脸,火气则更甚了。只手上的鞭子还真就收了回来,接着吩咐道:“带走!” 沐熙走上前,前来扣押时非晚。 时非晚此时不敢驳些什么,乖乖的由着沐熙将自己给扣了住,眸光则狠狠瞪起了毕天高跟武浩。 武浩被时非晚揍过一次,不敢得罪她,忙道:“你这可怨不得我们?我被打成这样一看就知跟人动了手,根本就瞒不住。而且这楼里肯定还有别的我们的兄弟,瞒不住的。” “瞒?你们丫几个原来还想瞒?”武浩这笨厮这会儿说这话,立马遭来了高飞狠狠的一脚踹,“你臭小子还不如上次直接被打废呢。” “咳……”时非晚咳着不敢吭声。 而这会儿,高飞说要扣走他们,可一时半会儿也没急着走。 跑来烟雨楼逛的营中兄弟还真不止他们三。楼上恐怕还有不少正跟姑娘欢乐上了的。这会,高飞就派了他的小队上去搜人抓人去了。 军中人权大,金妈妈也不敢说些什么。 于是,没多会儿,时非晚便见好些个男人被抓了下来,其中还有另两面熟的。有一人裤子甚至都还没提好就被扣着扔了出来。 时非晚好奇的看过去了一瞬。只第二瞬她的身子忽然被沐熙带着转了个身,视线便也被遮了。 “都带走。” 人抓齐了后,高飞这才道。 于是,一行人,这才大步迈了出去。 “妈妈,这……”一名姑娘见此,跑至金妈妈面前问道:“那小公子她……” “这事别声张,嘱咐楼中姐妹不许胡乱议论。事若闹大了,被大公子知我们贩卖了良家姑娘,都得被惩戒。” 金妈妈低声嘱咐道。 “妈妈,那公子的身份,咱不查?”姑娘问道。 “不查。多查一分,事儿闹大的可能性就多一分。”金妈妈道。 若非被大公子责罚,那小公子的身份,换平时她是绝对会去查的。 第304章被派去见擎王世子 “他娘的一群王八羔子!气死老子了!还跑来这么远。烟雨楼是吗?那里可贵着呢。王八羔子们够能的啊!有钱呢!” 领着大队伍回营途中,高飞还在气冲冲的骂咧着。 “营长,咱要连夜回营吗?”时非晚弱弱的问。 此处离营里可还远着呢,可时非晚真觉自己困得慌。 “不连夜回营,你丫付钱住客栈啊!”高飞骂:“他娘的这么远的地方都跑来了,原我还觉得来烟雨楼多余呢。” “营长,我有钱,咱今夜一齐住客栈吧。”回高飞的却是沐熙,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钱袋。 高飞一听立马看向了他,“哟。京里的小侯爷果然是不一样。这升军职快,钱包也鼓呢。” “营长,那咱到底住不住客栈?”一小兵弱弱问。 “你这不废话?!有人主动掏腰包为何不去?更何况,那不是还有一个姑娘没安排好去处么?” 高飞说到这时,一行人已经行了一段路程了。时非晚恰好瞧见前方街道口,立着一位姑娘跟一名小兵。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就是灵昭郡主来。而旁边的小兵想来是高飞留那照看她的。 灵昭郡主这会已经醒过来了。一人坐靠在一颗大树下,那小兵不敢离得她太近隔了有一段距离。 “营长。”小兵一瞧见高飞立马跑了过来。 灵昭郡主见到群人,也忙站了起来。许也是知这群人是安全的,她也朝这边跑了过来。 借着路边灯光跟月色,近了一些后,时非晚看清了灵昭郡主的神色:她明显哭过了,眼睛又红又肿,眼底终于已不掩恐慌,便是身子,此刻也正微微颤抖着。 毕天高早就看到了她,眼睛都直了,“姑娘,你醒了?” “滚一边去。”高飞狠瞪了毕天高一眼踹开他拦住了他的目光,警告道:“这是良民。” “营长,你干嘛呢,我又没别的意思。”毕天高忙道。 “姑娘,你住哪?我明儿派人送你回去。”高飞懒得理她,这会对灵昭郡主道。! 时非晚听声心里暗骂道:真是瞎了眼! 别人不知也就罢了。这高飞……给自己分派那任务时,是见过灵昭郡主的画像的,竟然认不出来。 话说,此时高飞若能知时非晚正想着什么,一定会喊冤的:那画像他只瞄过一眼。 这只瞄一眼几人能记住?更何况画里的灵昭郡主一身贵气,华美精妆。而眼前这姑娘一身农女装哭哭哭啼啼又质朴又可怜的,还真跟画像上判若两人。 “我……”灵昭郡主只觉羞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哪敢说出身份。 过后,灵昭郡主便将目光转向了某一处:时非晚的方向。此一眼,灵昭郡主眼里带着明显的惊讶。 很显然,她认出了时非晚来。 或者说不是认出了,而是猜出了。 灵昭醒来后就已经听说了今夜楼里发生的事,再加上她瞧见过时非晚易容后的模样,分明与眼前人有五六分相似。且此时她还瞧见眼前小兵那受伤留血的部位与时非晚一模一样。 灵昭是知道,时非晚今夜逃了的!而眼前这伙人,唯独时非晚身上背着包裹,穿着……农夫衣。 “姑娘,我叫石狗子。”时非晚被这一扫忙回道。 只她心里此刻却烦躁不已。她肯定灵昭认出了自己。那么就更加瞒不住岑隐了。 “姑娘,我叫毕天高。刚就是我将你救出来的。”毕天高不乐了,忙插嘴道。 时非晚也懒得理她,回头瞧了一眼沐熙,道:“先放开我一下。” 这会,她手是被绑着被沐熙牵着的。 “好。”沐熙没得高飞之令,只还是点了点头。 时非晚被他一放,行动自由了不少。立马走至了高飞面前。 “干啥……”高飞忙问。 只见得时非晚忽然踮起脚尖凑至了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几句什么。 其他小兵瞧着,只觉好奇。 他们也听不到。只过后,所有小兵发现,时非晚说完站好时,高飞的脸色瞬间全变了。 恼意,瞬时便已被不可置信所取代:“真的?” “嗯。”时非晚点点头。 灵昭郡主的事高飞本就知情,自己得到那任务时他也在场,过后他绝对也会问自己灵昭的下落。与其让他去查灵昭的身份,非晚还不如直接告诉他。 只是其他男人……时非晚清楚不能随意透露。本来,她去办那个任务,都是秘密并没有宣扬出去的。 “嗯,我知了。” 高飞愣了会后反应了过来。让时非晚意外的事,这人瞧着是个粗人,只心思却算得上极细。 他惊归惊,只却并没有立马用惊讶的目光转瞧向灵昭郡主引人猜忌。反而,他忍住维持着平静看都没去看灵昭郡主一眼。 且,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郡主身份此时不便挑明这一点,于是接着故作平静的说道:“走,都先去客栈,歇个一夜。” 时非晚找不到客栈,可不代表这群人找不到。 高飞这一下令,很快,一行人便又赶起了路。没多会后齐齐进了一间客栈里。 只其他人开好房里回房过后,高飞却喊住了时非晚没让她回去休息,道:“你跟我过来。” “好。”时非晚点头,见高飞走出了客栈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没多问。这营长单独叫出去一个小兵是时常有的事。并不值得他们关注。 “怎么回事呢?” 高飞带时非晚出去行至了一处隐蔽处后问:“她是灵昭郡主?” “嗯嗯。”时非晚点点头。 “所以,她今夜跑了,就被烟花楼的给弄去了?”高飞愕着。 “营长也知她跑了?”时非晚讶。高飞可没随人一起去接迎岑隐。 “知道。刚路上碰到卫爽跟守将以及那擎王世子了,他们正巧在回营的路上。我上去打了个照面,寻着卫爽偷偷问了几句,他全说了。”高飞道:“你丫怎么回事?怎么卫爽说郡主就不是你救的。是擎王世子跟慧安县主救的呢?你去没去潞州?” “营长,我去了。”时非晚脑子转动着开始想怎么圆是慧安县主救了郡主这件事。 只高飞这时却抢先说道:“行了,你的事,明儿都回营里再细说。现在,你先再去办一件事。” “嗯?” “你今夜别休息了,连夜赶回营里,亲自去给擎王世子报个信,就说郡主找到了。郡主的事,想来世子会亲自安排处理。”高飞道。 时非晚一听脸瞬间黑了,“我去?” “废话。只有你知道这件事,当然得你去。要派别人去,郡主的身份不又得多一人知了?记着,此事亲自告知擎王世子,若碰到自家兄弟,你这臭小子可得把嘴给守严了,可别乱嚼舌根给郡主雪上加霜。女儿家名誉重要,越是已经如此,越需谨慎言语。”高飞郑重道。 “亲……亲自去见擎王世子?”时非晚听言结巴了下。 “怎么,不敢?怕他?” “营长,听说他是个煞星。我……” “臭小子,赶紧给老子办事去。死都不怕,还怕我大楚的将军么?” “可营长,我只是个小喽啰,世子若是不愿见我……” “拿着这块令牌,说有要事禀报,世子会见你的。”高飞将一块令牌递给时非晚。 时非晚想哭的心都有了,“我先去禀报薛副将,让副将……” “副将不在营中。” “我先去禀报将军,让将军……” “滚!你自己直接去!郡主还沦落进了一趟烟雨楼的事,最好也别告诉副将跟将军。世子听后也也只会偷偷弄走郡主说找到了,但不会对他们多言烟雨楼之事。混账小子你要敢乱嚼舌根老子打死你。赶紧去办事……” “知了。行我去……” 时非晚这下再不敢多言了,转身便加快脚步飞腿似的溜了。 尽管她心底此时憋屈极了:让她主动去找岑隐!这怎么行! 而且,能不能别今夜……她真的累死了困死了! 当然,抱怨归抱怨,时非晚却也无力改变。于是只能骑上马,一个人默默往营中方向奔去。 只她奔了没太远后,忽然停下了马来。 时非晚身后,此刻有马蹄声靠近。 时非晚顿了顿,过后转身,抬眸,意外的唤道:“沐熙?” 咚咚咚…… 那马蹄声又响了会儿。直至马儿停至时非晚跟前时蹄声才止。马上坐着的男子听到叫唤却未急着回应,只是抬着一双眸凝视起了时非晚。 “营长派我去办事,我要回一趟营里。大半夜,你不睡觉,追来做什么?”时非晚问,只觉沐熙的眼神有些奇怪。 事实上,自打沐熙进烟花楼瞧向自己时,她就觉他瞧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了。 “好久不见。”沐熙这时答道。 “还好吧,不过几天。”时非晚说,又看向了他的马:“这是战马?” “嗯。”沐熙点头。 “恭喜,你被调去骑兵营了么?”时非晚问。 她骑的马是私人马。而沐熙骑的马上有营里的标记,那是公有的马匹。能分到这种马的,都是骑兵。 很显然,沐熙已经是一名骑兵了。 第305章被沐熙识破了身份 “不是。我们新营里自己分出来的。”沐熙回道:“现在我们营里,也有自己的骑兵队了。薛副将很看好你,给你留名额了。” “嗯。”时非晚点点头,“那还不错。” 说罢调转马头,也没说别的,便要直接离开。 只沐熙骑着马却又跟了上去。 时非晚愣了下,低垂着眼睫,眼底隐过一抹什么,加快了马速。 只身后人马速也随之加了,而且,比她更快一些,一个眨眼,忽然,沐熙的马腾空飞起,竟是直接跃过时非晚拦在了她前头。 沐熙拉鞭,停住马,再次看向被自己拦住了的时非晚,忽然大声吼出了一个名字来:“时非晚!” 嘶…… 时非晚的马儿嘶鸣一声,马上主人瞬间拉紧马鞭,停了下来。 时非晚抬眸,瞧向前方,略愣的直视上了沐熙的双眼。 二人对视,静默,良久。 “早该猜到了。” 最终,还是沐熙先打破了这寂静,他笑了声。过往京都城中张狂明媚的少年,此刻笑里却带着几分苦涩:“我早就应该猜到的,可却从来不敢往这块猜。” 时非晚无声,默着,只静静看着他。 沐熙接着自语道:“我今夜随营长同行。他在途中碰到了岑隐。营长拦住卫爽偷问了一些事。卫爽说,今夜世子情绪不佳,因为,夜里发生了许多事。他心上人跟灵昭郡主,一夜里全跑了。 营长当时反复惊问:灵昭郡主怎么也在世子身边。卫爽答说,他听说是擎王世子与时家姑娘,在潞州,救下了郡主将她带了回来。 你猜,营长听后当时问卫爽什么了?他问,那石狗子是不是也同擎王世子在一块。” 时非晚继续沉默着。 沐熙接着又道:“当时卫爽便觉奇怪,营长一听郡主,为何接着又问起你来。我便猜着,你被派出去办的事,应就是前往潞州援救郡主。 可是,若如此,为何救郡主的,是时家姑娘? 我过后细细偷问过人了,在潞州,是时家姑娘先救的人,岑隐后来才加入的其中。敢问:平白无故的,她为何要涉险去救灵昭郡主?又为何出现在了潞州? 为何。我细问过后还听说她也受伤了,伤在跟你一模一样的部位?为何,我跟卫爽说我愿意主动加入世子的寻人队时,他却说,岑隐底下的人透露,他们家世子妃必装扮成了男子不好寻之。 阿石,你是知道的,我知你女儿身身份,知你身手奇特尤像时非晚,更知你伤在了何处,也知你被派了出去执行任务了。还知…… 知你跟她有着同样的眼神。” 沐熙说到这自嘲了声,又道:“其实,你跟她……一直以来都很像。我早就应该猜到的,只我从来不容许自己往这点上猜。更不知,原来你是会易容的。” 他说到这,才止了声。 “那你要如何?”时非晚这时终于有了回答。没有否认,也否认不了。 “我终于知道,为何你一直以来都不待见我了。”沐熙回。 时非晚低头,道:“可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 当初她相信沐熙不会告密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可是因为沐熙给了她一份能将他拉下水致死的他的把柄。 只时非晚一边说着,袖下的手还是悄悄握紧了。手中,紧握着的是银刃匕首。 她跟沐熙算是死对头。沐熙为了天成,愿意牺牲自己。若只是女儿身时非晚能信他。可若是时非晚这个身份…… “阿石,你又想杀我么?你杀了我,又得给自己添一桩麻烦了。”沐熙的目光忽然往时非晚手上一落,笑了:“你不必如此警惕,我若要告密,一早就说了,何必此时出现在此。我又打不过你。” 说罢,身下马儿朝着时非晚又靠近了几步。 时非晚警惕的瞪着他。却是见沐熙一伸手,朝她递来了一块纱布跟一瓶药来,道:“处理下。” 时非晚略愣片刻,只过后忙道:“不必,不过是刚刚打架时渗出了少数血,现血已经干了,里边还紧绑着,上过药。” 沐熙听言将东西收回:“真是从未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 时非晚这时松开匕首,将手垂了下来,全身的警线也松了不少。 这动作,代表着沐熙说他不会告密的话,她信了, 诚如沐熙所言,若他要告,早便告了,也不会单独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样时非晚当然觉是最好的,否则真动手杀他,的确又得惹更多大的麻烦,而她,真觉自己此时已经惹不起麻烦了。 况且……她的身份灵昭郡主已知,也就快会被岑隐得知了,怕是没有沐熙,也瞒不住多久。既如此,也不必卡在沐熙这条死胡同里。 只,她此时相信沐熙没必要要欺骗自己是一回事,但心底说不惊讶,却是不可能的。尤其此时沐熙的态度……竟不似有恶意。 可,他不是为了天成郡主,总盼着置自己于死地么?更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当然,时非晚惊虽惊,可并没有过多了解沐熙的兴趣。想着他不会给自己惹事后,她一句多余的话也没了,又驱使着马儿,准备直接绕过他离开。 “站住!”沐熙却再次伸手一拦,“你为何不问我?你就不想知道原因么?” 时非晚挑起眉看向他,“小公爷还有条件?” 沐熙闻言略滞了下,“你就只会往这方面想么?” “……”时非晚迷惑的看着他,错觉似的竟觉沐熙的眼神里似添了一抹黯然。 “你可以问原因,我会解答。”沐熙又道。 时非晚闻言却并未言语,在沐熙的注视之下垂了下脸颊,竟是避了避他的目光。 好一会后,她这才问道:“为何?” 沐熙这时却笑了,半玩笑半戏谑的道:“你那般聪慧,是真完全没想到,还是也不敢想?” 时非晚一把拍开他拦在自己跟前的手,道:“小公爷若没有再提条件的意思,便恕不奉陪了!” “时非晚!”沐熙将马拦在她跟前,沉下了脸来,道:“你急着去见岑隐是么?” 显然,沐熙是知道时非晚回营要去做什么。 “与你何干!”时非晚有些恼了。 “我可以替你去。”沐熙回道。 “……”时非晚这才正过了脸来瞧向了他。 沐熙道:“若是我去,营长并不会怪责你。我不比其他人,我在京都时,便见过灵昭郡主,今儿烟雨楼的事,我也目睹了。若我去,营长不会觉得是你嘴没守严实。” “……”沐熙说起这个,时非晚神色终于变得没那么无所谓了。 沐熙? 他是京都小公爷,的确应该是见过灵昭的。若他去,似乎……真的可行。 时非晚虽觉自己应该快要暴露了,可在暴露前,她的确还想垂死挣扎一把,不想主动送上门去。闻言开始深思起来,过后道:“你去见岑隐,就不怕他杀了你!” “他不会。”沐熙颇有自信:“他倒是想,只可惜这个节骨眼上,他定是不想给自己再添事了。他已经为了你离西了,犯了这么大的错,回头还得应付皇上。若这时还敢在其他事上再犯错,给皇上再添恼,可就更不便让前头的事过去了。更何况,岑隐这人我知,他在京都时虽残暴滥杀,可只要进了军队,他却是最守纪之人。” “你倒想得明白,只是,你为何要替我去?”时非晚这时不得不问了。 “我乐意。”沐熙简单的回,道:“你逃,不就是怕他知道你从了军么?” “你是准备帮我?”时非晚眯起眼:“就算你替我去又能如何?我也同样躲不了多久。灵昭已知我身份,岑隐也不傻,他既进了营里,想来也已得知营里派遣了一个叫石狗子的小兵去潞州。我当初跟他说,我是得朋友所托才欲援救灵昭,他会怀疑的,必会想见石狗子的。” “他得赶回西边,在这里一定待不了多久。”沐熙回道:“那今夜,便让石狗子随我,一同去见他。” “嗯?”时非晚懵然的看着沐熙,一时没明白他这意思。 沐熙一笑,竟是忽然拍了拍手。 而后,时非晚竟是见不远处,跳出了一个人影来。那人影这会,忙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身形跟自己差不多的小兵,而且,是熟面孔。时非晚记得,那是与自己一同训练的一个新兵,叫周福。 “把你令牌跟身份铭牌给他。”沐熙说:“今夜,他就是石狗子。” 时非晚终于知沐熙的意思了,“他是你的人?” “是。”沐熙道:“放心,他不会多言一语。你自己再编一编,说说为何要帮他去潞州援救郡主便成了。” “没用。”时非晚摇摇头:“他哪那么好糊弄。今儿烟雨楼还出了那么大的事。” “他是不好糊弄。若他愿意查,现很容易就能把你扒出来。只是……我今夜问卫爽,他是不是派了人去寻查了,卫爽说,岑隐不容许任何人去探查你的任何事! 便是他自己的人,也得了令,不容许去查你。” “……”时非晚登时惊讶的眨起眼来。 “你跟他说过,不许他查你,是么?”沐熙这时又问。 第306章世子请先顾好自己 “这……” 时非晚点点头,“我是跟他说过,不许他查我。” 只话虽如此,时非晚却依旧没想到,自己跑了后岑隐仍旧会遵守承诺。不过,他若是真什么也不查,那么…… “他还真听你的话。”沐熙阴阳怪气的回道:“岑隐偏偏看上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我看他迟早得被你给毁了。” 时非晚闻言垂下了眼。接着道:“既如此,你同周福替我去吧。” 说罢便看向周福:“我有一个丫鬟,叫流衣,她被困在潞州,我实在担心她,便想进潞州寻她,可我进不去潞州。所以,便与你合作,你答应用军中的资源帮我进潞州,我便答应帮你救灵昭。我是女子,在潞州出行更便利,所以先行动了。你只要提起流衣,这个理由,他会信七八分的。 若他问你跟我是如何相识的,你便说,我在潞州,遭过屠城,是顺着十里河游出逃往金州的,当时,我受寒严重,是你石狗子,救了我。后来你从了军,我则住在金州,与你尚有联系,也成了朋友。 除了流衣,我帮你,还有报答你救命之恩之意。” 时非晚说完,沐熙又笑了,“你编故事的功夫,真是无人能及。我都差点信了。” 周福则点点头道:“好,我听明白了。” “他……”时非晚迟疑了下,深吸了口气,接着又道:“他若问起你我的下落,你便再替我传一番话:我如今只会成为世子的累赘。天塌下来,纵然世子愿意替我顶下,可我却不忍如此。 世子若怜我、惜我,疼我,当先顾好自己。若……若未来可期,我……” “阿福!”沐熙忽然打断了时非晚未完的话,道:“该走了。” 说罢,他率先调转马头,先行了一步。 “小公爷。”周福是沐熙的人,见此,自然也顾不得理会时非晚了,立马追沐熙而去。 “……”时非晚愣在原地,一时语噎…… 沐熙这一走,时非晚也没什么事了。想到沐熙也识得郡主,就算高飞得知自己没去应也不会怪责什么,况且这会儿高飞应早就入睡了,时非晚便直接调转了马头,又奔往了客栈方向。 进了客栈,时非晚也用不着自己再开房。先前来时,沐熙便一人一间的全付了款。于是,时非晚一入内便直接上了楼往自己所选的房号走去。寻着房间后,时非晚便掏出钥匙来要去开门。只手里钥匙才钉钉响了声,眼前的门,却是忽然从里边直接开了。 时非晚怔了下,见屋子里忽然又燃起了光亮,略顿了片刻,接着,才迈步走了进去。 “难怪听人说没有人寻着过县主的踪迹。京都之人,怕是翻遍了整个大楚,也想不到县主落户之处。” 时非晚一进屋,便听得里边响起了人声。那是清亮又娇柔的女声,除却那灵昭郡主,也不会再有谁了。 时非晚垂眸望去,只见得灵昭郡主正坐在桌前,朝自己望过来。她手中还端着一杯茶,杯已近空,应已在这等候多时了。 “郡主失眠了么?”时非晚问。说着行至她对面坐了下来。 “我若不在这等你,你睡得着么?”灵昭回:“县主难道不也想寻我劝说我为你守实嘴么?” “郡主聪慧,应当知我如今若跟着世子,只会给他惹麻烦。”时非晚接着道。 “县主还真不会客套。但我也说过,长隐哥哥不怕麻烦。他一定宁愿你给他惹麻烦。再说,你有冤屈,跟他走,有他护你你会得到洗冤的时间跟机会的。”灵昭一边说一边给时非晚倒了一杯茶。 “不。”时非晚摇摇头,“实不相瞒,若只是被人算计背了冤,我的确大可跟着他直接找寻证据便成。哪怕是被太后陷害,只要我寻着证据,她也无话可说。可我的敌人……” 时非晚忽然语顿,灵昭意外的抬起头来。 “事情不如郡主所言那般简单。我这案子。便是拿出铁证,也难有人信之。便是有人信了,我那敌……她得万民维护,帝王不敢重惩。若不重惩,我又何以甘心。就算她得到重惩,我同样会被万民唾骂。民众之声,我纵然不畏,可我既清清白白,又凭什么得如此。” 灵昭郡主听到这端着茶杯的手已是僵住。她愣看了时非晚好一会,接着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你……你是说……你是说使你受冤的人是……” “上次郡主问我,我便说过,这案子,不好平。”时非晚将杯子放下。 “……”灵昭语噎。 过了好一会后她才道:“你会不会弄错了。事儿虽涉及她,可不代表是……” “瞧,郡主不也不信么?” “我听说她受伤了,差点死了。若非有北戎王子的神药,她……” “所以,我说了,这案子,不好平。”时非晚打断灵昭。 “……”灵昭再次一噎。 时非晚再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直至一杯热茶喝到了底,灵昭郡主才又出了声,“所以,你才行了这么一条荆棘道么?披战衣,搏战功,守家国,驱北蛮,护百姓,若能活着回去,谋逆之冤便不攻自破,彼时,民众不敢唾,君臣不敢轻。” “望郡主体谅!”时非晚起了身,忽然朝着灵昭作了一揖。 灵昭抬头静看着她,“为何?为何对我说那么多?你就不怕,我站在她那边?” “怕。”时非晚回道:“但我不需郡主站队。郡主中立,不插手便可。早闻郡主多年礼佛,香火为伴,想来不是个喜过问世事之人。” 灵昭闻言低头。 时非晚见此,想了想,正要继续说些什么。 灵昭却又再次抬起头来看向了她,启唇,语气却一改平静忽然变得高昂起来:“女子从军,县主到底知不知这是一条什么路?” 时非晚默然。 “狼烟烽火,刀枪剑戟,一将功成万骨枯。县主凭什么断定,你能活着回去!”灵昭语气又高了几分。 时非晚闻言脑子里瞬间涌出了前世在部队时的许多画面来,她咽喉滚动了下,接着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自嘲的说道:“郡主放心,我死不了。我如今……哪算得上什么军兵。军者,保家卫国者,敢赴死,不畏死,或为国,或为君,或为家,或为民。但我,我则为私仇为私利,所以,我怕死,也一定会置国于次,先保住自己的命。除非……” “除非什么?” 时非晚深深吸了口气,想起了前世来,接着缓声回道:“除非有朝一日,我认了大楚这个国,国内有我的家,家里有我想守护的人,” “……”后半句,灵昭并未听懂。 她只知自己一时之间质问不出什么了。她低头,又猛灌了一杯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起伏着的胸膛稍稍平静那么一些。 时非晚不知道,她是失眠了。自打得知她“石狗子”这个身份的那瞬间起,她便像是被人浇了一团火似的,那火在心窝里烧着,搅得她无了半分睡意。那是一团很奇怪的火,滚烫滚烫的,既灼人,又在似在她黑暗的心田里投进了一线光。灵昭不知,她方才这番话,到底是真的想质问时非晚,还是想从她的话里,捕捉到更多的光亮来。 “你……”灵昭未听得时非晚再说些什么,她忽然她吭了声,语气又低了下来。那伪装着的平静面孔再次添上了真实的色彩:柔弱,又恐慌,“你……你不怕么?” 她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颤:“军营里全是男子。便是你能活着回去,得偿所愿,可一个女子……” “郡主,我便是不入军营,声名也已坏。”时非晚静瞧着她,“三从四德,三纲五常,我本就看不惯它,它若也容不得我,我又何必追随之。郡主且瞧瞧这世界,山长水远,天高海阔,郡主如今不过二八年华,若便为了那本就不应该存在的贞节牌坊给自己判了死刑,岂不可惜。” 时非晚话中带话。她知灵昭逃跑,原因是何。 “我跟你不一样。”灵昭摇摇头,眼眸里涌出了绝望,“你便是声名狼藉,也还有长隐哥哥。他不嫌你不弃你疼你惜你,而我,在北戎的牢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已经没有余生了。我会遭千人嘲万人唾,再也寻不到夫家了。我……” “郡主!”时非晚打断她:“郡主来这世上走一遭,读书识字,所图所盼,就只是为了寻个郎君么?” “……”灵昭脑袋猛地一抬。 “郡主,早点歇息。”时非晚看了看天色,道。 灵昭是心伤,时非晚知短时间内也治不好。瞧她眼眶发黑,时非晚不忍心的劝了句,自己则是已经往床上爬了去。 灵昭未应,时非晚没再说什么,她也没问什么,只是一个人发着呆,过了会儿,灵昭郡主唤了时非晚一声,然而便已听不到她的回应了。灵昭惊讶的回头,这人……遭了那么多事后,不过须臾她竟然就入了睡,还能睡得如此香甜…… 第307章灵昭从医太后莅临 时非晚第二日是被高飞亲自连拖带拽给弄醒来的。 “睡呢?还睡呢?出去几天,这就娇气上了是吧。” 高飞此时手里拽着一根绳子。时非晚此时被拖下了床,睁眼,刚瞧见他就见他正要拿绳欲来绑自己。 “营长,干嘛?” “干嘛?带回营里处置。”高飞说。 他瞧见时非晚在这也没觉意外。时非晚想,大抵是沐熙已经回来了,告诉他昨夜里是他去的了。 “非要绑么?”时非晚见绳子倒也明白何意, 昨儿自己在烟雨楼大闹的事,高飞还是得处罚呢。 他虽知自己无辜了。只……若只放了自己,毕天高,武浩,以及其他在烟雨楼的兄弟们得知,必然会过问缘由。若说不出缘由他们会觉高飞有失公正。而缘由偏偏又不得言。 想罢,时非晚主动伸出了手去:罢,她也只能认了。 “你小子也别觉得冤。你一开始也不知她在那。也就是碰巧赶上了,可别觉得你没犯纪。”高飞栓好绳后托着时非晚往外走。 时非晚点点头,心里想你说得都对。 “别看了,再看人家也不是你的。人家有爹妈有哥哥。” 时非晚一出屋,就听得廊道一侧传来了武浩的声音。她抬头望去,就见那廊道边缘站着毕天高,沐熙,以及武浩。那侧面有着一扇窗,透过窗子,可以看到楼下外边的街道。 “沐熙。”时非晚忙喊了声。 沐熙登时转过了身来。 “你回来了?”时非晚问。 “嗯。” “事办妥了?” “嗯。昨儿营长派我去寻那姑娘的父母,让我带他们过来接人。今我已经把人带来了。”沐熙回。当着其他人的面他不好直言。 时非晚听懂了他之意:他去见过岑隐了。而且,岑隐已派人过来接人了。 当然,岑隐不会自己亲自来。 “她走了?”时非晚问。 “没有。不过就要走了。”沐熙回。说着将窗口的位置让了让,手指了指窗外:“在下边呢。” 时非晚闻言忙也走了过去,目光透过大窗户看向了楼下。只见得楼下街道上,一个已经戴上了面纱的姑娘正同两个男人交谈着,男人中,一老一青年。 而那姑娘,自然就是灵昭了。 沐熙说:“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她哥哥,过来接她回去的。 时非晚心里明白,那肯定是岑隐派来的人,只不过乔装了一番。他们过后带走灵昭后,也必不会回营去见岑隐了。会直接带她回京。 “你说他们在说啥呢?那姑娘跟他父兄,怎么在原地交谈半天了,还没离开呢。”毕天高这时来了句。 他话一完,竟就恰好见下边的两个男人,忽然转了身去,走开了……然而,灵昭却还停在原地。 几人瞬间惊讶的眨起了眼: “怎回事?她老爹跟老哥怎么走了?她怎没跟着去呢?”武浩惊问。 话音一落,接着几人就见灵昭转了身。只不过,她接着,是往客栈里边的方向走来的。 “……” 这下几人都傻愣了:“啥情况?她这……不跟她家人回去了?” “都还愣那干嘛?都随老子回营。”高飞这会还不明状况,这时忽然怒嚷了声。 “是!” 几人这下竟立马就应了声。接着,用不着高飞催促,纷纷一转身,便就齐齐往楼下走了去。 “狗子兄弟。” 几人才一下楼,时非晚便听到了一道软软的呼唤。她愕然的抬头望去,只见得那唤自己的,不正是灵昭郡主么? 她此时正坐在一张桌子前,含着笑,朝自己望过来。那脸上的面纱也已经大大方方的摘了下来。 “你……姑娘你怎么还在这?你父亲跟兄长呢?”时非晚顿了顿,忙问。 “走了。”灵昭回:“我让他们走了。我不回去了。” “不回去?”时非晚几乎是嚷嚷出声的,“你不回要去哪儿?” “听说狗子兄弟所在的军营中,有位医术极好的军医。以后,我想习医,跟你们回营去认他做师傅,狗子兄觉得如何?” 灵昭郡主笑笑。说着扫了一眼时非晚,见她虽能行走可手被绳子绑了起来,顿时又笑了笑,道:“连累兄弟挨罚了呢。” “……”时非晚沉着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登时大步迈了过去过去。当着众人的面竟就直接往灵昭对面坐了去,“你要跟我们去营里习医?” “不行吗?昨夜,狗子兄不是说,人之所奔,不只有寻一如意郎君一条么?我如今必是寻不着如意郎君了,也想去瞧瞧,这天到底有多高海到底有多阔,山有多长,水又有多远。” 灵昭话里带话。时非晚立马就想到了昨夜自己同她说这世界山高海阔山长水远之言。 可…… 时非晚此时还是被眼下这状态给闹懵了。 灵昭不回去? 她此心时非晚倒能理解。灵昭家在京都,一回京都,谁都认识她,唾弃辱骂嘲讽之声当源源不断。她昨夜想逃,纵然遭了一次难,此心一时半会也不会消。 只不过,昨儿她是自己逃,今儿,她是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她不愿回京! 但…… 不回京,她要选择的落脚点,怎么能是…… “狗子兄。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它容不得我,我就试试不再追随它,不行么?“灵昭似知时非晚此时正想着什么,又说道。 时非晚闻言脸竟有些发红,“姑娘,那是我妄言。” “狗子兄怎么说的不重要,我瞧的,不过是狗子兄怎么做的。”灵昭主动给时非晚倒了一杯水,。 时非晚一愣,接着道:“姑娘想学医,哪里都能学,军营怎可能是个好习医之处。” “我意已决,待会儿,便随狗子兄一起去营中。”灵昭郡主也不过多解释,只道。 她此时又笑了笑,只这笑,时非晚也瞧不出她是释然了几分,还是又开始伪装起来了。 “什么?姑娘,你要跟我们回营里?” 这会,时非晚正要再问,只这时身后终于响起了某个憋了许久的声音来,正是毕天高。 时非晚同灵昭郡主的对话,此时毕天高那一等人怎可能没听到。除知情人之外这伙这会正怀疑着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呢。 毕天高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之后,一个大步迈向前,便也在那桌旁坐了下来。 毕天高本就是个流痞之徒,可没其他大楚公子的绅士做派,一坐下他竟还很大胆的瞧起了灵昭来。 时非晚忙狠瞪了他一眼,谁想毕天高也朝她狠瞪了过来,眼底还带着不善。 毕天高这会儿当然看时非晚不怎么顺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绝色女子竟会主动同那石狗子说起了话,而且,还知道她的名字。 毕天高想,肯定是昨儿夜里石狗子使心眼,偷偷去问候那姑娘了…… “姑娘,你要随我们去营里?”毕天高见灵昭没理自己,又重复问道。 “嗯。”灵昭回。看得出,她也想同时非晚一样,并不愿过多的介意男女之防了。可又还在适应阶段,脸忽然有些泛红。 “你怎么能跟我们去营里?”毕天高脑子到底还没坏,他此时正怀疑着这漂亮姑娘的脑子是坏的,“你要学医?女子学医做何?你就算要学医,可,这也没有去军营里学医的。那里都是一堆男人,也只有军医,女子进不去的。你……” “这是我的事,不劳壮士多虑了。”灵昭打断毕天高,说着站了起来看向了那高飞,道:“营长,我们走吧。” “……”高飞那也正懵着呢,“啊,这……” 灵昭转身,却是率先走了出去。 高飞是知灵昭身份的。他虽然觉得眼下这状况奇葩诡异得很,可他哪里敢对她说个不字。登时便在其他人呆了似的目光之下,竟什么也没说的跟上了灵昭。 其他人同时非晚忙也跟了上去。 “营长,给他们解绑吧。”一出客栈,灵昭又吩咐。 “……”毕天高等人接着更愕然的发现,高飞很听话的吩咐人给他们解绑了。然后,一行人各自上了各自的马。 时非晚发现,灵昭也有一匹马。她此时是自己骑的,只很显然她还不大熟练。 时非晚瞧着她,若有所思着。本想骑马上去再问几句。只这会上了街,没多会儿她的注意力便被路上行人的讨论声给吸引了: “喂,你们听说了吗?昨儿夜里,擎王世子来咱们金州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听说?而且,这都算不了什么了。我今早上,还听说了更大的事:京中还有更大的人物也要来咱金州呢。” “更大的人物?难不成比擎王世子还大的?” “对对。” “那是谁?总不可能是擎王吧。” “不是,还要大。” 说此言的百姓话一落,莫说其他听到这话的百姓了,就连时非晚这一行包括高飞在内的人,也登时停了下来立马瞧向了那说话人。 “是万天奇公子同我说的。”那人神情得意,接着,吐出了一个身份来:“是当今太后!” “……”灵昭郡主的马登时也顿了下来。 第308章回到营中再见世子 “什么!你说当……当今太后?”街道上立马惊起了一道叫唤:“这……这是那万公子说的?” “骗你做什么?万公子是太后的外侄孙,他说的话,能有假?” “天呀!竟还有这事!可……可太后这个时候来这做什么?给军中将士提士气么?”惊呼之人又问。 “这我哪知道,许就是这缘由吧。”那人又回道。过后想了想,又言:“不过我猜,也可能是……” “是什么?” “是为了擎王世子。” “为了世子?” “我听说,那擎王世子离西,是为了寻他那未婚妻呢。听说宫里太后跟擎王府可是死对头,这么好的机会,她准是想抓住了。你说,这擎王世子要是回了西边营中,那几乎算是他的地盘,太后 想逮住这事发难擒拿他都不容易。” “你是说,太后来这,是为了逮住这机会,对擎王世子发难?” “我猜是。擎王世子虽是昨儿回到的金州,但他置皇令与军务于不顾,为了美色擅自离西之事准一早就传回了京里。太后听后,准觉得这是个对世子发难的好机会。 你想呀,西边可还开着战呢,擎王世子赴西时可是领了圣旨的,他此举实乃无视圣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也视我大楚国军事为儿戏,实在放肆荒唐得很。可此于太后却是个好机会,若在这北边截住了他,大可直接寻个大罪名将他抓起带回京中处置。这北边世子可没人,北边如今也不是他领军,太后要抓人,那可就便利得多。” “但……”听者挠了挠头,道:“可如今大楚局势没世子爷不行啊。这西北两方向同时开战,谁还敢这个节骨眼上对擎王世子发难。大楚如今已不敢面临这种风险了。二来,这若恼了擎王府擎王府若再……再反……” “嘘!说什么呢。” “咳……” “你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不过,太后要不要这个节骨眼上发难世子,这得看,她是觉得谋权更重要,还是觉我大楚安危更重要了。” “这……那世子爷就算是被带回了京,也还是不敢轻易处置吧。。” “你懂什么。这世子爷被带回京,西边军中便缺了头儿。这时太后可以明着指责质疑世子爷不配为军之首,再想法子选人将他替换下来夺军权呢。” “啊?可其他人哪有擎王世子会打战。” “所以我不是说了么,这事儿,得瞧那上边的人,是觉谋权更重要,还是觉大楚安危更重要。” “……” 对话至此,时非晚一行人中,毕天高忽然吼了声:“你们都还愣着干嘛?不是要回营么?” “你急什么?没听到他们刚说的么?”武浩立马回他。 “他们不就是说太后要来么?这有啥,关咱屁事。”毕天高不以为然。他的马儿这会挨着灵昭一侧,话音刚落便又瞅着也缓过了神来的灵昭。 灵昭立马加快了马速,避开他的目光,行在了前头。 灵昭一动,高飞立马也跟了上去。这下,一行人只好纷纷随上。 时非晚行在最后边,马儿奔往前,身后那二人的对话声渐行渐淡,时非晚眉头愈皱愈紧。 “怎么,担心他?” 前头的沐熙忽然调转马头行至了时非晚旁边,瞧了瞧她的神色,便道。 时非晚未回。 0 “你不必如此。岑隐哪那么容易被制。”沐熙接着道。 “是不容易,所以,太后不是派人而来,而是亲自前来了,不是么?”时非晚回。 那二人的消息若为真,时非晚也会觉得此是针对岑隐而行的。而且,她爱还真不觉得此事容易应付。 诚如沐熙所言,岑隐是没那么容易被制。但,太后若是专门为他而来的,形势可便并不那么乐观了。 “我看,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岑隐若是能出事,准是因为你先出了事!” 沐熙闻言,丢下一句话,莫名其妙的忽然一扬马鞭,竟似有些气恼般又丢下时非晚往前奔了去。 “……”时非晚怔了…… …… 一行人,回至营里时已近两时辰后了。步子一踏入熟悉的地方,时非晚便听得武浩在那纳闷的问起了高飞:“女子不是不得入内么?营长为何让她进来?” “你蠢啊!”回武浩话的却是毕天高。毕天高此时皱着眉,瞅着真的随他们来了的灵昭,神色并不大好看。 “什么意思?怎骂人呢你。”武浩恼。 “说你蠢你还不信!”毕天高低着嗓子,语气已是很肯定的回:“那姑娘不是寻常人。” “不是寻常人?”武浩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是灵昭郡主!”毕天浩稍顿了片刻,接着,轻吐出了一个身份来。 武浩怔。 时非晚恰好听到了这句,登时也有些意外的瞅了毕天高一眼:此人看似是个野蛮人,心思倒还挺细腻! 毕天高当然不知灵昭身份,可眼下,他显然猜了出来。 想来,是因高飞对灵昭的态度,以及灵昭大家闺秀般的言谈举止,与她被允许进入军营且颇有自信一定能拜军中大夫为师的怪事,让毕天高肯定灵昭身份必然不凡了。 那么,金州能说进军营拜师就能进的身份如此不凡的女子,还能有谁?金州可没有郡主跟郡主。 恰好,昨儿毕天高去见了岑隐,联想起了灵昭郡主出逃失踪之事。再想着灵昭郡主一人夜里在外容易出事,这不……他自然而然的已经猜到这层面上来了。 不过此时,毕天高议及此,高飞听到了,前头的灵昭也听到了。只高飞却是并没有指责以及紧张。。 高飞此时明白,已不用再顾及会不会暴露郡主身份了! 因为灵昭此举,暴露身份是迟早的事。她行此举,就已经等同于说:她准备公布身份! 想罢,高飞此时直接行至了灵昭面前,已是直接道:“郡主,我带你去见世子。” “不必。”灵昭回:“带我去见常太医。” “好。”高飞点点头。 “我带你去。”毕天高立马插话道。 “去去去,你们几个都给老子领罚去!”高飞忙呵斥可声。 “领罚?营长,还需要么?”问此言的是时非晚。现在不必顾及郡主了,怎么她还是得受罚。 “一人五十军棍!臭小子你也不例外,你一开始进那地方图的也不是好事。”高飞瞪着时非晚,“给老子现在就去!” “……”时非晚闻言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身上伤还没好就一直被折腾,如今这身子……时非晚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挨过五十军棍了。 “高营长,免了她吧。”灵昭闻言面向高飞。 “郡主,你可以在军中暂住几日。但军中的规矩你亦坏不得,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军里也只听军令,还望郡主体谅。”高飞说。 “这……”灵昭瞧向时非晚,无奈中有些心疼了。 时非晚见此,不愿多惹事,忙转身,只好道:“我这就去。” 说罢,转身而去。 毕天高瞧见灵昭的眼神,气冲冲的追时非晚而去…… …… “今儿这儿也这么多人么?不会大都是来领罚的吧。” 领罚地便设在练武场。时非晚现已听说了,瑜岭之战取胜后,军中上下休整三天不必出操。然而,此时几人行至练武场,还是瞧见练武场中围满了人。 “我瞧着像在此武比武吧,这么热闹。”毕天高见前方人群都围成了一堆,好奇的说道:“走,先去瞧瞧。” 说罢,已是朝人群密集处走了去。反正,那一处,竟刚好是领罚点。 于是,时非晚也跟上了上去。只行近了一些后,听到热闹声中有尖锐的叫喊传出时,时非晚顿时止住了步伐来: “啊……啊……别打了!” “世子爷,是……是咱家弄错了,咱家是真不知世子爷有圣旨在手,咱……咱家错了。啊……别打了……” “世……世子爷,再打……打下去,咱……咱家可不好伺候太后娘娘了……” 那尖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一听便知声音的主人此刻正遭受着刑罚。声音是从人群中间传出的,尖尖的。 那竟然是一道宫中公公才会有的声音! “走!愣着干嘛?上去瞧瞧。”武浩这会儿拉起了时非晚。 时非晚目光往人群中间探了一眼,忽然摇摇头道:“我不去了!” 她此声才落,便听得已经挤到了前头的毕天高这会儿忽然惊喊了声:“哇!擎王世子!” “……”武浩登时扭头看向了人群中央。而后,来不及再理会时非晚,一个猛冲向前也朝毕天高奔了去,“你说谁……” 武浩在前方惊喊。 时非晚手指微微捏了捏,瞧向武浩,接着可见他那斜扭着的侧脸上忽然便显露出了无比兴奋的神情。这神情,出现在他能瞧清中间情形的那一瞬。 时非晚怔了怔。 “听说你要被罚五十军棍。” 正这时,时非晚肩头被一只手拍了拍。 时非晚转身,一瞧,正见沐熙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第309章遇岑隐又添了麻烦 “嗯。”时非晚点点头。 “你受得住吗?”沐熙瞧了一眼她单薄的身子,问。 “不是鞭罚就行。”时非晚说。 沐熙听后欲言又止。 只时非晚并没有与他多交流的心思,垂下眸,转身,便准备绕开他走开。 “不是来领罚的么?怎就要走?你这是想避他,还是想避我?”沐熙见此忽然咧开嘴笑了下:“既能有缘到这种程度,这都赶巧碰上了,你就不想见他么?” 沐熙说话时也看了一眼前方的人群。因着他们站得靠后的缘故,他们压根儿还看不清楚那中间人。 只听那中间的求饶声,以及周围的议论声,那中间坐着何人,时非晚与沐熙都已是心知肚明。 “下一个。”正这时,人群中间响起了一道更大的声音。 那是负责领罚这一事项的军官,时非晚听得出他的声音。 “哎哟,哎哟……” 那声音之后,方才那道太监声还正响着。时非晚瞅向前,接着,就见得一个人被从里边抬了出来。 他惨兮兮的叫着。正是方才的公公声,显然方才挨打的,就是此人。他的穿着,也的确是宫中公公的穿着。 “他姓王,太后身边的。”这时沐熙瞅着一脸惊疑的时非晚说道。 “太后身边的?”时非晚眼底疑惑不减,“她真的要来?可不是还没来么?怎她身边的人会至此?” 这话才落,沐熙也没解答。因他也才回也不知晓,只二人很快便从周围的议论声中,听出了一些什么来。因为周围同样有人问起了此事: “没想到啊,这擎王世子离西过来寻时家姑娘,是奉了圣令的。” “喂,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奉了圣令?那人是谁?怎瞧着向宫里的公公。” “就是宫里的公公,太后身边的王公公。” “太后身边的?太后也来了吗?” “没有,不过就快到了。她派人快马加鞭,提前赶来了这儿传懿旨呢。派的,就是这位王公公。” “你是说,他是来传旨?传给擎王世子的?” “嗯,对。” “那怎么挨罚了呢。” “你知道那太后懿旨吗?是训斥擎王世子擅自离西,为了美色耽误军务不顾国事过来寻心上人这事儿的。那太后懿旨上还说,让擎王世子回京请罪呢。她还派了一批人提前来抓世子爷。” “嗯?世子爷本就不该,理当如此。” “不。不是。”解答的那人立马摇摇头,“你猜,太后懿旨一下,接着世子爷,是怎么回应的吗?” “怎回应的?” “他拿出了一道皇上下的圣旨来。那是近半月以前,皇上下令传给世子爷的。原来,世子爷离西找寻时家姑娘,是奉了圣令,并非擅自做主。我就说世子爷哪能那么不知轻重。那圣旨上就写着给他一些时日前来寻时家姑娘呢。” “还有这事?” “是啊。这不,圣旨在,太后懿旨上的指责就等同于也斥责上了皇上。擎王世子就说那公公不敬圣上,让他挨一百棍子呢。” “啊!竟还有这事!我本也以为擎王世子也是擅自不顾军务的呢。” 话听到此时,时非晚忽然又被人拍了拍肩,“你还愣这做什么呢?怎还不去领罚?” 是武浩回了来。 时非晚随口应了句“嗯”,只其实连她自己也未察觉武浩说了什么。时非晚这时脑子里全是方才的对话声。 岑隐竟然有圣旨! 有皇上下令让他来西边找自己的圣旨! 只,这怎地可能? 岑隐若是奉旨而来,他先前会跟自己说不会让自己担心的。除非,这圣旨是他过后才有的…… 时非晚不认为岑隐会假传圣旨,而那份空白圣旨他已经给了自己也更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用之。除非…… 他是真的有! 以前不曾有,现在突然有。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了:是皇上派人赶在太后之前传给他的! 这是皇上与太后的博弈! 皇上必然恼岑隐所为。只他更不愿意这会儿岑隐出什么事,也足够信任岑隐。且,皇上视太后为第一敌。 于是,为了替岑隐抹去这个大把柄,皇上已派人赶在太后来人前,偷传给了岑隐一道圣旨,且故称时间是近半月以前传的。 如此,才会有方才瞧见的情形。 “恭送世子爷!” 时非晚正发着懵,忽然,周围稀碎的议论声,换成了一道整齐的齐呼声。 时非晚登时缓过了神来。一瞧,只见得周围人群纷纷往下跪了去。 时非晚反应迅速,立马也跪了下来。 同时她已见,中间那围在一起的人群此刻往两排散了去让出了一条宽宽的道来。 人群退往两排,中间的情形总算能看得清了,时非晚偷抬头瞧了一眼,便见得一个数熟悉的身影缓缓从座上站了起来,似已要离去。 那人,除开岑隐,又还能是谁? 时非晚忙低低的埋下了头去,将自己隐在了人群里。 四周议论声已止,接着已只闻脚步声。那是岑隐远离的脚步声。 时非晚松下一口气,暗想没真撞面就好。 “石狗子,毕天高,武浩,你们过来。” 哪想,时非晚庆幸的功夫还没持续几眨眼,人群才又起了议论时,只听得一道高高的呼唤自远方传入了人群。 是高飞的声音。 此时人群都已由下跪姿势转至了站立姿,闻见那不远处的大嗓门纷纷瞧了过去。 高飞在新营可是“顶级上司”,他的出现哪能不引人注意。 时非晚此时瞧见,高飞似有什么急事般,他正至东边往这练武场中走近。而东边的方向……正是岑隐此时离开的方向。岑隐此时还没走出练武场,高飞那么大嗓门,想来他也听到了。 “石狗子,毕天高,武浩,你们三给老子滚过来!惹大事了你们仨混账小子!” 高飞还在嚷嚷。 “……” 时非晚恰好瞧见,东边方向,岑隐的步子忽然顿了下。 石狗子这个名,岑隐是知道的。昨儿夜里周福还拿这名冒充石狗子去见过他。 “靠!又啥事!这边罚还没领完,不会又多啥别的事了吧。” 时非晚此时听到毕天高骂骂咧咧了一句。 “我敢打包票,准是因为昨儿夜里把万天奇打了的事。”武浩这时说:“咱现在领的还只是军中的罚。领完就没事了。但昨儿打的是太后的侄孙,这事……怕没那么容易完。” “三臭小子,入营没多久,麻烦已经一箩筐。这事,老子也护不了你们了。” 高飞一边朝这边走近,一边还在骂骂咧咧着,“赶紧给老子滚过来!太后的人要见你们!” “行了营长这就来了。”毕天高不以为然的应了声,“不就是打了个万天奇么?还能把咱怎么的。” 说着,朝着高飞走了去。武浩同样跟上。 “……”时非晚止着步,一时不敢跟。 因她这会儿瞧见,岑隐还停在那儿,竟是没继续走了。 “世子爷。”高飞那厮瞧见岑隐,这会儿还又跑至了他跟前朝他行起了礼来。 “嗯。”岑隐轻嗯。 “算了,你们仨这个罚别领了,直接去王公公那儿报道,他在第三营,你们自己知道怎么走吧。你们昨儿把万天奇打了,人已经向太后的人告状了。到时候太后到,你们自己看着办,老子也没办法。” 高飞这时又朝着这边嚷嚷。 原来,还当真是打了万天奇这事! “不用领这罚了也好。” 旁沐熙这会儿竟反而笑了,道:“你跟太后还真是冤家路窄,到哪儿你都能栽在她跟前。” 第310章得到赏识要被重用 “周福呢?”时非晚这会儿无心同他开玩笑。 “我要是又帮了你,你当怎么谢我?”沐熙闻言笑了声。 “你到底要不要帮?” “哎别恼!帮帮!不帮我昨儿个安排那么多干嘛。放心,就算被发现他不也吃不了你。反倒是太后那边,怕是不好应付了。”沐熙回。 说着,时非晚此时果然见得一个人忽然跳出来跟上了毕天高一等,正是周福。而毕天高一等此时行走的方向,并不是东边,而是三营的方向。同时,时非晚竟还见人群里忽然走出了一人来,是朝着高飞走近的。他似有什么事要寻高飞似的。行至他跟前立马说了些什么。接着,高飞色便变了,接着应是同岑隐道了一句别,他便随那人离开了。 “怎样?”沐熙得意的回。除了周福,他竟还安排了另一人引开了高飞。 时非晚又悄悄瞅向岑隐的方向。见得他竟是回头朝周福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他也没立马就走开。而是又停顿了会儿,低了低头。 时非晚只能瞧见他的背影,瞧见他低头的动作,却瞧不见他的神色。只纵是如此,时非晚也觉此时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岑隐若是不起疑,高飞一唤“石狗子”,他愣那儿那般久做何?他来新营是为了什么? 时非晚皱着眉,并不觉这是乐观现象。只接着,她又见得岑隐又在原地愣了会后,终于再次提起了步伐来,往远迈了去…… “他走了。”沐熙回,却也皱了皱眉,“到底糊弄住他没有。” 时非晚摇摇头,“不知。”若糊弄住了,他愣那干什么,若没有,他又为何没有再细问别人…… 只时非晚此时也无心顾及这些了。见毕天高同武浩这会儿已经走远了一些,她便忙跟了上去。 “你愣那半天干嘛呢?”时非晚一跟上,毕天高便问道。 “没干嘛。”时非晚借口都懒得想。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毕天高又问后头的周福。 “要你管!”周福的回应更为粗暴。 “靠!”毕天高不想再说话了。 结果武浩这时忽然指着前方说道:“你们瞧,那是什么?” 时非晚闻言顺着他手指之处望过去。只见得西北一侧,此刻竟是出现了一群宫里的公公。想来也是随王公公提前而来的那群太后的人。他们此刻呈整齐一列,正一个接一个的往西侧方向走去。手中,还捧着一个个礼箱。 “派这么多不公不母的来这,太后身边是没有侍女了么?”毕天高瞅了一眼失望的说。 后头周福走上前来,朝他翻了个白眼,便又看着武浩说道:“那应该是太后派来分发赏赐的。” “分发赏赐?” “嗯。瑜岭让金州开了个好头,太后传话过来说会大赏呢。”周福回。 “哇,那些人是朝咱新营走的,咱新营也有人会分到赏啊。”武浩一脸羡慕。那阵子他正躺着养病,赏赐必没他的份。 “都是给卫爽的。”毕天高这时插入了对话,“听说呼延炅的诡计,是他识破告知给上头的。那烧山之计也是他使的。他可算是立了头等功了。依我看,他要被重用,往上升了。不过这人还真是个人才,我是服气的,性子好,武功好,竟还是个有脑的。” 时非晚闻言挑了下眉,结果又听得毕天高补了句:“我若也能拿到赏赐,就让太后赏个侍女给我。” “……” “还赏赐,咱待会儿不被直接拖出去打死就好!” 武浩愁。 几人说话间,不知不觉便已行至了三营。报了名,听说了他们是来寻王公公的后,很快便有人领着他们往某一营房的方向走近。 “你们先等着,我进去通报下王公公。他现在受了伤,许是不愿见人。” 带路的人回道。 说罢,他将时非晚三人丢在了门外,自己去见那王公公了。只时非晚三也没等上太久,一个“哎哟哎哟”痛叫着的太监,不多会儿便被两个人同时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哎呀,给你们添麻烦了。” 才见来人,便听得他尖尖的嗓音响起。正是先前时非晚瞧见的,那位刚挨过打的公公。 “……”他这一出声,时非晚三人呆愣的定在门口,一时有些头懵。 “你们可是他们说的那石兄弟,毕兄弟,跟武兄弟?”王公公笑着问。 毕天高再三确定了几次,最后判定:没错!这位王公公此时就是笑着的,笑容还颇为诡异,竟慈和至极 “嗯。”三人应了声。 “哎呀,你们可莫紧张。咱家邀你们三儿来主要是想赔个不是的。”王公公立马便道:“本来应当咱家自己亲自去见三位军爷的,可你们瞧咱家这……这才刚挨了打,可实在是不方便。” “赔不是?”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更没明白王公公之意。 “哎呀,还不是为了昨儿夜里的事。这金州万公子实在是无理得很。自己做了那不得当的事,昨晚还敢恶人先告状来咱家这儿说了一通,让咱家回告太后求太后为他做主呢。 咱家一听,可气急了,想着那三位军爷乃是为了救人,哪有什么错。太后娘娘平日里虽疼惜这位在金州的侄孙儿,可娘娘素来最明事理,懂时非。娘娘若在此,一定会大大指责万公子指派他去给三位军爷赔礼请罪的。 只可惜娘娘如今还未至。咱家也没那身份要求万公子做些什么,便先想着寻三位军爷,替他赔个不是呢。二来,也是怕三位军爷因着那万公子的身份而忧心,坏了心情。三位军爷且放心,等娘娘至,一定会好好惩戒万公子的。” 王公公话音落,又道:“不知三位军爷可否赏脸,随咱家去里边坐坐。” 武浩跟毕天高听到这儿,心里总算有了初步的判定,立马都长呼了口气悬下了心来: “原来如此。擦,那我昨儿为此事可白忧心了一晚上。”武浩立马自喃道。 他此言不假。武浩是潞州人,最是了解万天奇。 依万天奇的身份财力,平日里遇到这事儿,就是只凭借自己,军中之人也没人会不给他面子。那人记仇是出了名的,他睚眦必报必会计较昨儿事的。 太后若不来,万天奇自己也有法子寻回这仇。太后来了……武浩原想着这事儿告到太后跟前会很严重,自己一等的结局会更不乐观的。 哪想……此事,竟正是因告知了太后,他们才迎来了此时的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机。 “公公言重了,此事不干系公公,咱仨哪值当公公如此。”毕天高立马笑着回起了话,道:“那既如此,这事就这么过了。只是,太后娘娘还没到,娘娘真的不介意我们打了万公子么?” “哎。军爷且放心,咱家跟了娘娘十来年了,最清楚娘娘的性子。她最忌人徇私护短了。”王公公肯定的回。 武浩乐了,“那就好。那咱……进去陪公公坐坐?” 武浩这句是在询问时非晚同毕天高。 毕天高点点头。只时非晚却忙拉住了他同武浩,面向了那王公公,道:“咱还有公事在身,改日再来陪公公饮茶。” 王公公瞧见了时非晚的小动作,笑笑道:“既如此,那便不耽搁三位军爷了。” 说罢,又瞧向旁边另一名小公公,道:“待会儿,派人去将万公子送过来的赔礼送去三位军爷帐内。可知?” “明了。”小公公点头。 毕天高同武浩闻言都愣了下,接着都瞅了瞅时非晚,见她没再说些什么,便也都没说什么了。又见她又直接转身要走,几步便迈开了好一段距离,便都纷纷转身随了上去。 三人走开,王公公定在门口目光直视前方三道背影,嘴角不深不浅的笑意正一点点的放大,道:“果真是不一样呢,行事谨慎,心思敏锐,还当真是个能才。” “公公,那石狗子兄弟,就是那个最矮个子的?”旁小公公问。 “嗯嗯,就是他呢。” “真的是他破了呼延炅的计吗?我怎瞧着,他又矮又小,又年纪轻轻的,不似个能成事之人。” “你懂什么。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心智谋心计,前途才更不可限量。 不过,那个卫爽也是个能才,武艺实在不错。就是性子太过耿直怕是不好讨好。如此大的功劳,功劳之前他为了让那揣测与战术得到重用,便说是自己识破的,功劳之后,竟不带含糊的直接自己说破了,还直接向将军举荐那石狗子。如此耿直身正之人,这世间可难有了。”王公公说着,也不知是赞叹还是感慨:“但是这种人,也最难拉拢。” “如此听来,这新营中这批新人,能人还真不少呢。方才那位毕天高公子,听说也是个勇猛无比的。” “是呢。” “但是那个武浩……公公对他客气做何?” “你懂什么。军中都是成群而行。朋友往哪儿靠,其人才更容易往哪边靠。那个武浩,既是卫爽的二弟,如今看来,与那石狗子兄弟也相熟得很。” 第311章世子爷的两难选择 “哇,原来太后娘娘是个如此明事的。都说仆随其主,那个王公公,也不似个恶奴。我原还当宫里当差的,都是虎狼呢。” 时非晚一行走开后,武浩便极为兴奋的念叨道。 毕天高没发表评价,只是瞧着时非晚,道:“你怎么看?” 时非晚回说:“是虎狼,不过宫里都是披着羊皮的虎狼。” “你这说得,好似你入过宫似的。”武浩又道。 只话落他便又想起了昨夜毕天高说石狗子身份许是不凡的事。 “总之,离他远点。” 时非晚又回了句。说罢便与二人分了开,要往另一方向走去。 “喂,你站住,你去哪儿?老子还有事问你。”毕天高忙唤住时非晚 “何事?”时非晚顿住脚步。 “我问你,那个灵昭郡主……” “石兄弟,毕兄弟,二弟。” 毕天高忽然被人打断了。一道急急忙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三人忙往那一看,只见得那不远处唤他们的,竟是一个面如玉冠的明亮少年。他今儿没穿盔甲,穿着一身白色私袍。袍子干净雪亮,少年咧开着一线嘴角,外露出的三颗牙齿雪亮整齐。他正匆匆忙忙的朝这边跑过来。许是跑累了的缘故,额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 他就是卫爽,这新营里最风云的人物。年纪跟沐熙一般大。 “大哥。”武浩忙唤了起来。 时非晚望过去,没唤人。她平日里的出操站位与卫爽相个很远。这个人,她瞧见过他的容颜,也听过他的大名,只却从未与他说过话,跟他算不得相熟。 “你们三个……”卫爽急匆匆的,一停下便大口大口的粗喘起了气,只却还是忙说道:“你们三个赶……赶紧随我去东门口。太……” “怎么回事呢大哥?你慢点说。” “太……太后来了!将军说,营中所有人去东门口迎接太……太后。”卫爽气喘吁吁的补充道。 话完,三人猛然一愣。 “太……太后比之前的传信早到了!方才营中收到新的传信,太后已至金州,用不了多会便会到咱这儿了。” 卫爽的呼吸稍缓了一些,忙又道:“所以将军方才传话下来,所有人必须去东门接迎太后。” “现……现在?”武浩问。 “对,就现在。”卫爽点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毕天高,“那你穿成这样?” “我还得赶去换盔甲。”卫爽忙道。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我话就带到这了,你们先去。我还得去换衣。” 时非晚此时也明白了过来,直接跟上了卫爽,道:“那我也得去换衣。” 她穿的也是便衣。 卫爽听后,回头,竟等上了时非晚。时非晚行至他跟前时,他才又迈开了脚步,二人一齐往东西方向走了去 毕天高同武浩也纷纷侧身,一齐朝东而去。 “石兄弟,你立了大功,等太后到,一定会重赏你的。” 时非晚与卫爽一同行,便听得他笑看了一眼自己,道。 时非晚有些意外。她几乎只闻卫爽却并没有与他解除过,知他年纪不大,可未想此人有那么一群小弟,他自己瞧着却是个温润阳光的干净少年,既不高冷,也不阴冷,虽杀过人可却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的戾气。说起话来也斯斯文文的,不似毕天高武浩那群糙汉。 “你跟他们说了?”时非晚问。 只她并不是很意外了。王公公有那样反应的时候,时非晚便猜到了这层面上来。 “嗯嗯,说了,我总不能抢你的功劳。”卫爽挠挠头,露出三颗洁白的牙齿,笑容尤其明亮,“石兄弟,你还真能!你是怎么想到那些的。” “运气好罢了。”时非晚说。 “石兄弟不必谦虚。我听说你还很能打,改明儿我们试试。”卫爽又说,“待会儿太后来了,将军说要带我去见太后,应也会带上你。石兄弟你到时可莫怯,我听将军说,太后是个慈和温善的。” “……”时非晚听到这没说话了。 二人换好衣服,又赶至东门时,已是一刻钟过后了。此时东门口已经排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队伍是按出操时排列的。 时非晚很快寻到了自己的队伍,排了进去。 时非晚所在的新营也是有编号的。在他们之前入伍的金州新兵还有好几个大营。时非晚这一批时间入伍的,便都编在了时非晚所在的金州第二十七营。而现在,其实还在源源不断的招着新兵。时非晚听说,在二十七营之后,最近又多了第二十八营,也全都是新兵。 “怎么样?”沐熙这时当然就站在时非晚旁边,问。 “没事。”时非晚说。 沐熙一听有些意外。只过后他很快又想明白了什么,道:“卫爽没抢你功劳?” “嗯。” 沐熙听后笑了,“他倒是个正的。这下,你且放心了,太后不但不会治你了,反而还会想法子笼络你。” 时非晚皱眉不语。眸子悄悄抬起只望向了前头一侧…… 那是最前面的一排。那一排,站着金州的将军副将之辈。最中间的,一人独一无二的正端坐着,他手中还端着一杯茶。能得如此待遇的,除去岑隐又还能是谁? 迎接太后,其他人少不了,岑隐同样得到。 时非晚因为个子矮小,便站在了前排。站位虽比较靠边儿,可却能瞧到前方岑隐所在之处。她此时微微抬眼悄悄看着。因着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缘故她看不清岑隐的神色,只时非晚还是觉心有些揪痛难受。 “你不是不想嫁他么?”沐熙这时说了句。 时非晚闻言忙低了低头,问:“太后何时到。” “只是提前站好队罢了,肯定还需要等上好一会。”沐熙说,话完目光也朝岑隐的方向落了一眼。 “真晒!”时非晚看了看顶上的太阳,不耐烦得很,她实不想待在这儿等一个她厌恶的人。 不过,今儿老天爷许是眷顾上了时非晚,竟不如沐熙所料,没等上太久的功夫,便听得东门之外有了巨大的动静来: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那齐呼声震耳欲聋,有些困倦的时非晚立马被惊得醒过了神儿。 东门口排列着他们二十七营,可门外,可还排着其他的队伍接迎。所以,此时门外的动静是…… 时非晚抬起头来,视线顺着那被让出的通向门口的大道看向了门外。先是只闻呼声不见人,但没多会儿后,她视线里终于钻入了一支队伍来:侍女公公整齐排开。往后望可见一高高的轿子,轿子之上的那人,雍容华贵,一身深红宫装。所有人只望了那么一眼,便再也不敢抬头细看,立马往地下跪了去: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接着,又是新一营的齐呼声。 时非晚此时也不得不随大众一块儿跪了下来。 “圣旨到!” 偌大的宫廷队伍踏入东门,众人先听到的不是太后的一句“平身”,而是她身边一位老公公的高呼。 那老公公的手正高高抬着,手中握着的东西,明晃晃的,是两道宫廷圣旨。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圣旨,众人更不敢起身,忙又转口齐呼道。 而此时,那宫廷队伍,已经停了下来。太后所在的轿子,也已落了地。 “擎王府世子岑隐接旨!” 老公公接着又尖尖的高喊了声。 此音落,跪地的群兵都有些意外。这太后亲临金州营,还带来了宫中的圣旨。他们头一个反应便是,那圣旨是传给他们的。 怎地,太后亲临金州营,带来的圣旨却是传给世子爷的呢?皇上写圣旨的时候不应知世子爷会至金州呀。 众人不懂状况,只此时,那高公公已经打开了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命岑隐捉拿钦犯时非晚,半月为期,期限止,若无果当回京受责。钦此!” 老公公此音落,时非晚猛地抬起了头来。 “世子爷,接旨吧。你手中前一道圣旨未言明期限,万岁爷又加了一封,是万岁爷同一天写下的。半月为期,如今已只剩下两天了。世子爷既说是奉命过来抓人的,如今人若是没抓着,可得回京一趟了。” 那老公公此时目视岑隐,笑着又道:“不过还有两日,依世子爷的能力,两日兴许还能抓回人呢。世子爷可得想好了,好好的想一想,你是要美人,还是要回京被问责。” 岑隐此时就跪在圣旨跟前,闻言不紧不慢的起身,一把接过了圣旨,目光却是看向了太后,道:“娘娘放心,臣必不会让万岁失望。” 时非晚闻言再次低下了头来,立马开始揣摩起了眼下这状况来。 圣旨? 太后手里的圣旨不可能作假。那么这圣旨的由来是…… 圣旨是从宫里带来的,太后应早就知皇上给岑隐送了圣旨的事才对。那么王公公……王公公在宫里时,应就早于太后出发了。 时间线当如如下: 太后线人得知岑隐离西赴北,便先遣了王公公代表自己去问责。王公公出发后不久,太后的线人便打探到了皇上派人去给岑隐送离西圣旨了。 第312章太后娘娘高明手段 此后,太后便有了新的应付之策。朝堂文臣多是她的人,岑隐如今又身负重任,派他离西去抓自己这个任务实在是君主荒唐之举,此时太后若发动朝臣向皇上谏言。皇上自知理亏,被朝臣群起舌战过后,多补一条圣旨给岑隐添个期限应是不得不为之事。 所以,这封圣旨,当是皇上所下,可却应是太后发动朝臣逼问君主过后的结果。 得圣旨,太后随后才赶往了这北方…… 于是,接着便是此时此刻此状了。 时非晚想明这些,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岑隐,已是没办法不担忧头疼起来: 好一道阴险狡诈的圣旨! 这既是针对岑隐,同时也是针对自己的! 给岑隐一个期限让他亲自捉拿自己!如今期限已只剩两天,自己若不出现那么岑隐就会被带回京问责。 “另,金州所有军士接旨。” 那老公公给岑隐传旨过后,此时忽然行至中间,竟忽然又高高喊了声,接着,他竟又掏出来了另一道圣旨来。 高高一举,众人登时色稍变。 “呀!我们也有圣旨!”时非晚听得旁边响起了嘀咕声来。 “这是宫里来的圣旨,瑜岭之战之前的,应不是赏赐。”有人揣测。 此人言落,便已听得高公公大声宣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临国灭之危,西有西凉侵国国土,北有蛮子辱国疆域,幸有我大楚好男儿血泪相守,朕念之,忧之,怜之。 然,今时局迫人,两方战起,民不聊生,国库空缺,故,朕不得已需暂减金州三成军饷,待驱逐蛮子,三军凯旋而归际,朕当念及诸将之功苦,大赏三军,钦此!” 那公公话音落,跪在他跟前接旨的金州守将张铁海登时愣了会。 现场跪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忽然比之公公举起圣旨的那一刻更静了。 “张将军,接旨了。”老公公等了会,未见张铁海有反应,便提醒了声,直接将圣旨送到了他手里。 “减……减三成军饷?”张将军这时缓了过来,翻开圣旨黑着脸一边看着一边嘀咕道。 “将军,万岁爷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如今两边打战,又有不少逃难的难民,国库紧缺,只得委屈大家苛减一些用度了。”老公公答道。 “可是我听说,皇上最近在修行宫,他……” “咳……”张将军旁的薛副将忙咳了声。 张将军立马意识到失言,脸色却依旧难看,却还是忙应了句,“臣接旨。” “你们都起来散了吧,该做何便做何去,不必顾及哀家。。” 传完旨,众人此时听得那太后叹着气说了句。她声音慈和,瞧着就像个慈祥的老太太,没多少架子,跟寻常人说话无异。话完,她也没其他很官方的多余的话,便招来将军跟公公,让他们领路似要离开了。 太后如此交代,张将军很快便下了令来打发众人散了。人群一散,时非晚便听得能见到的人都开始大胆的议论起了方才的那道圣旨来: “妈的!昏君!有银子修行宫,没银子提供足够的军饷补给。” 此句是毕天高说的。他此时气得终于把女人都忘一边去了,张口闭口都成了皇上。 “你给我闭嘴!”武浩听得紧张了,“不然你小点声,不要命了!” “要毛球!咱现是能多活一天就是运。老子不说老子就一定能活吗?老子拿命在打战,营里本来就够寒酸的,红烧肉都不见得一块,现在还再减三成,让咱啃树皮么?” “事已至此,能怎么办?”武浩摇摇头,道:“听说,宫中皇上最近在修葺行宫。” “荒淫无道!国库空缺也是他治世无方。”毕天高又骂,“大楚开国以来,属咱现在这位君主在未期难民最多,国库最空!” 武浩这次直接捂上了他的嘴。 “怕什么,这么说的又不止我一个。方才一路上你不也听了不少?”毕天高不以为然。 “太后可来了这营里。” “在这就在这,难不成还能被她听到了不成!” 毕业天高耸耸肩。 “三位军爷,且慢走,太后召见……” 只话完当下,一个小兵忽然从毕天高身后蹿了出来。毕天高登时一个惊,猛地回过了头去。许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的缘故,这一唤他被惊得差点栽倒至地。 武浩也狠惊了下,差点以为幻听了:“啥?你说啥?” “三位军爷,太后娘娘召见。”小兵重复。 “……”武浩同毕天高这时都愣了下。 “你说太后要召见我们?我们仨?”毕天高反应了过来。 “是。三位爷。”小兵再次确认了声。 “带路。”时非晚这时无丁点意外的说道。 “……” “是,三位军爷。” 小兵笑笑,也不理会发懵的毕天高同武浩,转身便已朝前而去。时非晚跟上。 “喂喂,狗子。”毕天高忙也跟了上去,“太后召咱干嘛?” “不知。” “他会不会弄错人了?太后怎得识得咱仨?不然,就只剩下万天奇那事了,”武浩说。 “也可能是他弄错了。” 毕天高立马补了句。 。 只过了大概一小会后,毕天高便懊恼自己说过这话了。此时他们正行至一处偏僻的小巷口转角处。毕天高忍不住问了句,“这是去哪儿?怎瞧着不像是去见太后的。太后能在……” 毕天高本是想说“太后能在这出现吗”的,但忽然间一迎面袭来的拳头打断了他。 那是前头的小兵忽然转身一拳朝他揍了过来。 “……”毕天高没防备,一时挨了一拳。接着……接着他有防备也打不过了。因为那小兵忽然吹了声口哨,转角的方向眨眼功夫竟是钻出来了百来人来,全是朝向他们的。 且,都带着拳头。 太后当然不会出现在这儿!但是万公子可能会。 拳头雨降下之前,毕天高听得那小兵得意洋洋的说了句。 三人终于明白过来了;这是万天奇假传召令! 这是复仇计划! 当然,万天奇本不应该出现在此类地方。 只是万天奇财力雄厚,又有皇家背景,能进此处倒也不足为怪。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此时向他们袭来拳头的,穿着军装,明摆着是营中人。能发动这么多自己的兄弟朝他们下手的,除了钱与身份,别的也做不到此了。 当然,这明摆着也是万天奇自己的行动。否则若是得太后支持,他也不必如此了。 "草!万天奇这狗孙子!”毕天高一边骂,一边立马就要跑。这么多人,他们是打不过的。 却是见那武浩撸起袖子一拳便还了回去。 “他娘的!”毕天高脸色更难看了,“沙茶还不跑你打的过吗” “沙茶你跑得了吗!”武浩回。 “那他怎么跑了!”毕天高眼睛瞅到时非晚这会儿不知怎地竟已穿出了人群去。 然……他自己确实已跑不了了!很快所有人将他跟武浩围在了中间。接着……一顿猛拳砸向了他们。 “住手!” 这场袭击最后是被一道威严的女声打断的! 声响过后,混乱的现场几乎是瞬间便静了下来。所有拳头立马收回。袭击者闻声转看向那出声人时,登时,脸色齐变便立马往下跪去。 接着,立马齐齐喊道:“太后千岁!” 毕天高跟武浩此时已经成了猪头。脑子里一阵嗡嗡嗡响动,他们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什么状况等反应过忙跪下行礼时,已是听得那女声又起: “你们在这做何?” “这……” “太后娘娘…” 武浩方才没什么战斗力。但此时瞧见前方那人,立马便像充了鸡血似的,一个猛磕头后忙道:“太后娘娘,您得公道啊……” “……” 当着一众抚额人的面,武浩三言两语忙将方才的事说了遍,又将与万天奇的矛盾一一细说了遍。 武浩说完,像是完成了一使命般,却是两眼一抹黑直接晕了过去…… 武浩晕厥过后不久,万天奇便被带到了太后面前。事儿惊动太后,自然得闹大,很快那张将军闻言也赶至了现场。只他去时,却是已见那万天奇跪在了太后跟前,恰好听到了太后怒冲冲的一句指责声: “你好大的胆子,此罪当诛你可知?” 此时万天奇显然已经与太后周旋过了。他起初许是未觉此事有多严重,觉得太后惩当惩,但应不会重。可太后渐渐的直往“诛”字上说,武浩的脸色愈来愈白 “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 时非晚此时也在现场,跪在一众群兵里,此时她悄悄抬眼望了下那太后,便听得她说道: “那便罚你,将万家五成的库房余存,都捐入金州营。” “……” 此音才落,现场瞬间静至能闻针声。 “太后娘娘,五……五成?”万天奇不敢置信。 “要么诛,要么捐,哀家给你两条路,你自选。”太后竟是无耻起来。 “这……好。”万天奇说完,直接吐血晕了过去…… 众人此时则全懵了。那张将军立马跪在地上,不可置信的询问道:“娘娘,这……” 第313章决定主动去寻岑隐 “张将军不必慌,如今战士们为保家卫国流血流泪,理不应为这些事犯愁。”太后回。 “可,这万公子他……” “哀家这般虽说无理了些,可他犯了大罪是事实,哀家饶他命已是为他减了罪。”太厚厚颜无耻的又说。 张将军只是惊奇,但此刻心情是绝激动的,闻言颤抖着身子忙重重的磕了个头,高呼道:“臣,拜谢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场内其他跪地的战士,立马也高声齐应了起来。此时到场的战士不算多,不过两百人左右。可此时声势如比千人,一声落后,又落一声,所有高呼的战士们,脸色发红,那是激动与真正崇拜感激的情绪。呼声不觉,直到太后扬手让众人停罢,众人才又安静了下来。 “你们这群,都自去领罚吧。都罚多少,张将军你自行决定。”太后这时又对那群今日殴打毕天高等人的战士说道。 “是。”张将军与众人忙应。过后,张将军便将那群拿钱闹事的人给领走了。 场内很快空荡了不少。时非晚三人是受害者,自然没什么惩。三人此时也已起了身正准备等太后离开后再离开。 “这事儿怨哀家,把这孩子惯坏了。”太后竟没急着走,瞅着毕天高的方向道:“哀家便替他给你们仨赔不是了,他既已受惩,此事,你们也不必一直念挂着。” “是!是!谢过太后娘娘!” 毕天高以及那个这会儿又已自觉清醒了的武浩,忙磕头说道。当然,也包括了时非晚。此时她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你就是那石狗子?”太后此时看向时非晚。 “是。” “你功劳不小,往后会有封赏,张将军会有安排。”太后笑着打量着她,“倒未想是个如此年轻俊秀的。可成家了?” “回太后,没有。” “可订亲了?” “没有。” 太后笑笑,道:“你还年轻,这些事倒不急。等立了功,回去封赏时,哀家亲自为你寻一门好亲京中的贤惠美人儿,可是最多的。” 时非晚装作十分激动,“谢过太后。” “且回去休息吧。”太后又笑着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又离开了。 太后一走,武浩崇拜的目光便追随向了她,嘴里念叨着“这才是明君之范”之类的言论。而毕天高却是猛地窜至了时非晚跟前一把将他提了起来,“臭小子怎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太后为何说会替你寻亲?”毕天高问。 时非晚也不客套,“卫爽的谏言乃是我之意。” 这话一完,毕天高愣了下,瞬间便明白了,一把放下了她来,“靠!你小子……” 只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来,又提起了时非晚,“你这小人,刚才扔下我们跑什么?” “大哥,能跑不跑留下来挨揍啊。” “……”毕天高听言,觉似乎是这理,只却还是气不打一处来,道:“太后既说会为你寻亲,你便等着吧,别没事去招惹灵昭郡主。” 时非晚实无心与他周旋,只还是回了句,道:“郡主名声便是再坏,也还是郡主,便是此生不嫁也不会选择庶民。你若无自信成将,便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转身,时非晚便独自离了去。 时非晚这会心情烦躁得很。她行往的方向,是她打探到的岑隐所在营房的方向。 此局,时非晚觉还真是难倒她了,她如今这样在营里混着过日子暂时安全无忧。可此事却偏偏将岑隐给带了进来。 时非晚现在担心,自己会连累岑隐回京受责。如今自己倒是安全了,可自己若是不出现,岑隐便会有不小的麻烦。 可是,要想不给他惹麻烦,除非自己主动出现跟人回京。但……她总也不能直接送上门去。可若不送上门,岑隐又当如何应对…… 时非晚揉着头,脚步顿在原地踌躇了下。想了会儿后,她再次提起脚步,竟会又往前走了去,步子则更坚定了几分,依旧是岑隐营房的方向。 “石兄弟。” 只这次没行上太远,时非晚忽然听到了一声叫唤。是她恰好与两个人迎面相撞了,时非晚一抬头,就瞧见了自己侧前面行来的二人:薛副将,高飞,以及,那常太医。 “薛副将,常太医。” 时非晚忙给他们行了一简单的礼。 “不必多礼。”回话的是薛副将,说着,他同常太医几步便已来到了时非晚前头。 “有事去?”薛副将经过时非晚身边时问。 “嗯。”时非晚点点头。 “石兄弟的事儿若是不急,不知可是有意陪我去喝喝茶。” 常太医这时笑道。 “不了。” 常太医闻言眼底涌过一抹失望,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其实这个时候修行宫,并非皇上之意。” “……”时非晚垂头。 “方才我瞧见了太后娘娘的人,他们正准备去给石兄弟送赏礼与赔罪礼呢。石兄弟如今得了太后看重,有太后为倚仗,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啊。” 常太医又言,观察着时非晚的反应。 时非晚却压根也没什么反应。她面无表情的只是嗯了声,接着也不理会眼前的这二人身份尊贵,直接就要绕过他们继续行前。 “石兄弟。” 只时非晚绕行时,忽觉自己的手被旁侧常太医的手给握了上,“石兄弟的伤听说还未好,怎地不来求医?” 常太医这时问。 他此举乃是好意,见时非晚脸色不好看,身上还有纱布,想起她中箭还是好一阵之前的事了。这个时候似乎还没好多少,一时犯了职业病的想给时非晚瞧病。 在此之前,常太医想,这小子上次中箭就没寻过自己,许是贱籍之辈不敢让自己这太医瞧看。 此时他是生了主动医治之心。 哪想,被这一握,时非晚瞬间愣了下,随后几乎是瞬间便将手猛地一抽闪了开去。 常太医也在第一时间愣在原地。 “我已经用过药了,不劳太医忧心。”时非晚眸子闪了闪,只神情毫无变化的回道。 她看上去毫无异样,说罢便立马转身走了。 只一离开几步远,时非晚便懊恼的拧紧了眉!:方才大意了,怎地让常太医握上了手。 常太医医术高超,时非晚想他若把脉,应能辨男女。也不知刚刚那么短暂的一瞬,他察觉出什么没有。不过,就算察觉出了一些异样,只要自己表现得平常一些,他也有那么一些可能会觉是生了幻觉。 再说,常太医那头,时非晚走开之后,他却还在发着愣。 “怎了?”薛副将觉得惊奇。 常太医眼里涌动着疑惑,想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听说灵昭郡主,是慧安县主救下的?” “嗯,没错。”薛副将一脸疑。 “那个方向,是世子爷所在?”常太医忽然转身,摸着胡子琢磨了句,接着,嘀咕了一声“不好”。脚步便匆匆忙忙的往前而去了。同样,是时非晚离开的方向…… 时非晚此时决定去寻岑隐。 她忍不住了,也不得不露面了。她得去问问岑隐可有应对之法。若无,她便是离开这儿,主动露面送上门随他们回京受审,也不能连累岑隐在这时候有丢失军权之险。 时非晚烦躁的想着,不知不觉间,人便已至了金州第七营的方向。这是老兵所在,也是岑隐如今所居之在。这会儿,时非晚瞧见四面散着许多宫人,自然只可能是太后带来的人。 太后在第三营,此处乃是第七,她的人都在这儿转悠,是监视上岑隐了吗? 第314章被常太医发现身份 不过,时非晚这会儿也没太在意这些了。若然自己准备露面,那么她迟早会暴露,现也不怕遭人疑。 想罢,也没躲躲闪闪的,时非晚见着一个人后直接走上去问道:“世子爷在哪?” “你是……” “我们将军寻我给世子爷传些话。” “我带你去。”那人点点头,说罢,领着时非晚便往前而去。 时非晚随上,不过多会儿便随他来到了一处营房面前。那人说了声“我先去通传世子”后,时非晚便暂时在门外等上了。过了没一会,那人出来喊时非晚进去,时非晚才踏出步子,迈了进去。 时非晚走进时握了握拳,竟是觉得手心有些微微冒汗。想到去见岑隐,她竟是有些紧张了。 只这功夫没持续上多会儿她人便已来到了里间。然她抬眼瞅过去,房里倒的确有着一人,只那哪里是岑隐?那是一名穿着太后宫中宫装的公公。 时非晚微微愣。 “小兄弟是来寻世子爷的?太后娘娘有令,世子爷暂不见人。小兄弟要通报什么消息,直接说与咱家听便成了,咱家会代传的。” 那公公此时瞅向了时非晚,说道。 “……”时非晚闻言暗自思索起来。 竟是不让人与岑隐通信! 这是……难不成是防着自己的?那位太后娘娘估算着圣旨内容传出后,自己有去寻岑隐或传信给他的可能?所以,想着所有接近的人都可能成为代传信者,便有了这手? “公公懂战事?”时非晚琢磨着,回:“实不相瞒,除却我们营长交代的事儿,新人还想去寻世子爷讨要几句指点。” “你们营长交代了何事?”某公公闻言,出乎时非晚意料的,竟是直接便抓住了最重点问了起来。 “军中要事,不便向不懂的人随意说道。我们营长让我去见世子爷,如今见不到,小的怕被责罚,可不敢随意做主将消息传了第二人。此事,我得回去再问问我们营长。”时非晚反应迅速毫不紧张的回道。 说罢,时非晚转身直接走人。她是军中战士,便是太后身边的人,也不必放低了姿态。 “且慢。” 时非晚说的话算是合理未有破绽,只这位公公还是忽然唤住了时非晚,“小兄弟得留步。” 时非晚一顿。 “实不相瞒,除却不能见世子爷外,我们娘娘有令,近期想要见世子爷的外人,无论是谁,还得被盘问一番,以免……以免有人被一个通缉犯迷惑替她做事呢。” 那公公笑着竟是起了身来。 时非晚闻言猛地转身,故作一脸迷惑的说道,“公公此言何意?” “此事倒与小兄弟无关,但娘娘下的令,这是规矩,谁都得走一遭。小兄弟在这时只要生了想见世子爷的心思,且来见了,都得留下来被娘娘盘问。 小兄弟许是听说过京都慧安县主的事。娘娘想逮住她呢。如今她就在金州,那人使得一手迷惑人的好本事,尤其是男人。 娘娘担心,她这个时候,寻了谁去做那传信鸽子,想再联系世子爷迷惑他呢。 娘娘说,这个节骨眼上,那位慧安县主大有可能想给世子爷传什么信或是询问一些事,她自己不好露面,大抵会寻上别人给她传话。” “……”时非晚听到这儿眯了眯眼,“公公怀疑我与那通缉犯有牵扯,去见世子爷是欲替她传话呢?” 那公公忙笑,“不是怀疑,是每一个要见世子爷的都得进行盘问,这是规矩。换了别人来,一样得遵循。娘娘要切了那通缉犯联系世子爷的途径呢,还望小兄弟体谅,也就走个形式,小兄弟若无问题,也不过是多见娘娘一遭。” “哦?如何盘问?”时非晚又问。 “查查身份跟行迹罢了。若与那慧安县主认识的,那得被重点查,就会被直接留下几日了。” 那公公说。 他倒不像是怀疑时非晚什么,真只是按规矩执行任务罢了。 “……”时非晚听后心道了一声不好。 查? 与慧安县主认识的? 自己若是被查,用的是石狗子的身份,应很快会被留意到自己与“时非晚”是相识的。 因为救灵昭郡主那事,是自己的任务,可最后是那慧安县主所救。此事便是不面对岑隐,对于其他人,也得有个回应的。 而时非晚准备用上回应岑隐的那一套说辞的。就说是自己帮时非晚进潞州,她替自己寻灵昭这套说辞。 总而言之,这件事,回不回应都容易让人觉得自己与时非晚是有联系有牵扯的。 此事那太后现在许还没注意到。但她要查时非晚,过后肯定会注意到。如今还有自己这番行动恰好要被他们盘问留下了,又还得细查身份…… 时非晚越深想,越已觉得事态不妙。 那太后可不傻。加之自己容貌与时非晚到底还是有几分神似,太后又见过自己,她不注意留心或许察觉不了什么。但一但怀疑注意留心……怕是这脸的秘密直接露出破绽都有可能。 时非晚如今虽生了主动露面之心,可在询问岑隐以及得到他点头之前,她可还想留有余地。 那公公此时却已拍了拍手。他一拍手,只见得门外忽然走出了一行护卫来,几人直接朝时非晚走了来。那公公指了指时非晚,道:“带她去见太后娘娘。” “是。”几护卫点头,便过来邀时非晚。 “……”时非晚眼观鼻鼻观心,闻此,大步一迈,直接走在了前头。 后头几名护卫跟上。他们没过来直接逮时非晚之类的,态度也算友善不似有恶意。此时的他们还真没有怀疑时非晚什么。如今不过是依照那太后的吩咐办事。时非晚心中明白此,行走时坦荡自然不见异样。 只此时她心底其实在默默说着不好,只道这个节骨眼上这样的理由下这趟太后不能见。若不被发现还好,一但被怀疑发现渐渐身份戳破,她就会直接落入太后手中。 而她,哪怕是要主动暴露身份,也绝不能落入太后手中! 可……如今似乎不好脱身! “你干嘛去呢?” 正想着,时非晚忽然听到耳侧飘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来。 时非晚一愣,忙循声望去。 只见得高飞竟出现在了前侧方,骂骂咧咧的朝自己走了来。 “让你去寻世子爷,就传个话而已,怎地去了那么久?不成器的。” 时非晚接着听得他瞪着自己恶狠狠的骂道。话罢,不过多会儿,高飞便已来到了时非晚跟前,道:“算了,我既来了,自己去。你回去吧,副将寻你。” “……”时非晚愣了愣,那几名护卫也愣了愣。 “世子爷在哪儿?”高飞这时问。 时非晚指指护卫们,“你问他们。” 护卫们指指刚刚公公所在,“去那里。” “他也要被盘问?”时非晚闻言忙瞅着护卫们,道:“他是二十七营营长,在金州营好些年了。” “规矩不能坏,都需要。”护卫们答。 那高飞一脸懵的模样,忙道:“你们说啥呢?” 时非晚忙将刚刚的事说了遍,反复强调着自己 并非废物干不成事。 高飞闻言骂骂咧咧得更厉害了,却是直接道:“世子爷是我让你见的,我去跟娘娘说,你赶紧回去见薛副将。” 那护卫们没想高飞直接拆他们的台,时非晚此时恰好得到他的一个眼神示意。反应过来后点点头还真要走。 “哎哎哎……” 护卫们当然要上来拦截,只竟是被高飞一只手忽然直接挡上了,“你们几个,听我说……” 时非晚实没听到高飞到底对那群护卫们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一开始要追过来阻她离开的护卫们,在被高飞挡下且念叨了一些什么后,竟是停在了原地许久,并未追她而来,也没对她喊什么话让她站住之类的。 时非晚觉得奇怪,只可以确定:高飞刚绝对对他们说了一些很有重量级的话。 她猜不出,可能确定一件事:高飞是来给自己解围的! 可是,他……他是怎知自己来寻岑隐了的?又说了什么如此管用? 时非晚琢磨着,纳闷着,直到她前边出现了一个迎面走来的人,她步子也随之停下来了时…… 常太医缓缓走近,正朝时非晚看过去。行至她跟前五步远时停了下来。此时,风止,云静,二人对视许久,许久默默无音。 常太医最后也没说什么。他忽然又转了身朝前走去。时非晚见罢,什么也没说的跟了上去,常太医步子不紧不慢,时非晚也不紧不慢的跟着,一段时间后,她直接跟至了他营房里。 “石兄弟,你怎么来了?”时非晚一迈进,便见到了灵昭郡主。她此时换上了一身朴素的医女装,瞧见时非晚略讶了下,瞧见常太医时竟是直接唤了一声“师傅”。 “郡主真打算留这了吗?”时非晚不答反问。 “嗯。隐哥哥发了话,他们会留下我了。”灵昭点头,又瞧了一眼常太医,想了想后,反应不慢的竟是立马走了出去。 第315章当今万岁爷的心思 灵昭郡主一走,屋内便静了下来。时非晚抬头瞅过去,便见常太医看也没看自己的正往里头走去。往里有着一处隔房,常太医几步便走了进去。时非晚见此,也无需他说些什么,便也紧跟了上去。 “把门关上。” 时非晚一入内,便听得常太医老沉的声音响起。时非晚眨眨眼,随手就将门给紧关了上。 时非晚瞅向常太医,正见他此时已坐了下来,抬着头,正从上往下打量起自己来。 时非晚一动也不动,由着他打量着。 常太医目光却还是在一会过后收了回去,又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抿了一口后,时非晚忽然听得他说道: “当今天下,男儿之中婚路能比世子爷更坎坷的,怕是没有了。如今之局观之,世子爷怕是要毁在这情之一字上了。太后娘娘不愧是太后娘娘,此局设得可真是精妙绝伦,退不是,进不是,躲不是,攻不是。 唉!可怜那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肆意儿郎,如今束手束脚小心翼翼,如此煞费苦心之后,且先不说能否独善其身,便是能摆脱困境,到头来,也还是只能得一场空,苦之!苦之啊!” 常太医话中带话,长长叹了口气。 时非晚闻言紧锁眉,手指不自觉的绕了一圈,默默低下头去。。 “啪!”只一道重重又含怒的重拍桌子的声音,瞬间又将她给惊得抬起了头来: “你好大的胆子!” 常太医平和的语气转瞬一重,怒视时非晚,沉声呵道。 时非晚抬头,双目与常太医相撞,见对面那双盛怒的双眼正微微颤动,时非晚敛敛心神,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缓了会儿,便又睁开了眼,道: “太医把我交给世子,让他带我回京面圣请罪吧。” 此时此刻,时非晚哪还会不知,她已是藏不住了。 太后那边接着会不会查到她头上她不确定。但,她反正是不能让岑隐因为自己而被带回京问责的。 更何况现在,眼前这位万岁身边的人,显然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 不说京都的风波,单说军中女子不得从军,这也是绝不会被万岁爷以及他的人所容忍之的。 时非晚不是个看不清现实的。既如此,那便认了吧。回京之后,再做打算挣扎。 不过,好在是落在了常太医手里。 时非晚想,必是先前把脉的事让常太医发现了,且被他顺线猜出了身份来,才有后来高飞去给自己解围的事。常太医是万岁爷的人,便是想要捉拿把控自己,也必不想让自己先落入太后手中。毕竟,自己与岑隐,是一张很大的威胁牌。 “慧安县主果然是个往前看的,倒是能很快的认清现实。” 果然,常太医此时直接唤道:“也不是个完全不念情义自私自利的,也不枉世子爷痴心一片。” “太医若无其他事了,便送我去见世子吧。”时非晚一副已经认命了的模样。 “慧安县主不想跟老夫辩解几句吗?你此行此举,居心何在!”常太医挑高眉。 “太医所问何事?京都之事,还是从军之事?” “京都之事也好,从军之事也罢,县主之行,都是在自钻死路,你若下定决心要回京都,便已是择了一条死路。世子爷到时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是吉是凶,我自己承担。” “县主虽有此心,可有世子爷在,你想自己承担也担不了!” “……”常太医此言落,时非晚忽然静了。 只闻常太医又道:“县主那般聪明,倒不如猜猜,你回京后会遭遇什么。” “被问责,世子爷相护。洗冤求情,赢则生,输则死。”时非晚答。 “那县主觉得,能有几分可能赢?” “……”时非晚不语了。 “两罪并加,县主不说了,是料不定,还是不敢往下想了。”常太医放下茶杯,颇有深意的捋了捋胡子。 “敢想又如何?不敢想又如何?事已至此,反正已无选择。”时非晚长叹了口气。 “那县主猜猜万岁爷,对你,有无饶恕之心?”常太医又道。 “不敢揣摩圣意。”时非晚回。心底暗想,天成郡主之事,皇上对自己自然不会有饶恕之心。此与民意民心相背。而自己与圣莲宫的关系让他本就不信自己有除自己之心。 再是,如今岑隐为了自己不再听话,处处惹事,说起来罪魁祸首也是自己,万岁爷怎么会开心,只怕这些罪在他心里已全扣在了自己身上,想除去自己这祸水呢。 女子不得从军,此也是死罪。 若揣测圣意,唯一一丝万岁爷有饶恕自己可能的原因,就是因为忌惮岑隐怕引岑隐彻底叛逆了。 “你不敢,那让老夫来。” 只时非晚正想着,这时却是听得常太医说道。 时非晚挑目。却是见常太医忽然站了起来,目光庄重的朝她看了过来,道:“老夫来金州之前,圣上放言,今能者难求,忠者更难求,又能又忠者,万岁爷愿屈天子之尊,三顾茅庐求之。世子爷行事猖狂,大过之事亦犯过不少。万岁爷这么多年能容之留之纵之,不过是信其一个忠字。” 常太医说到这停顿了下,接着又道:“当初万岁爷尽管知道不合理,却还是将你赐给了世子爷。圣莲宫之事出后,留你放你也有恩宠世子爷之故。今,世子爷离西给万岁爷又添了麻烦,万岁暗地里给他千里送圣旨,说他此行乃是奉行圣意为他洗罪,做到这份上,不管是权衡利弊还是怜惜人才或珍视亲情,总之,万岁对世子,对擎王府,已是绝无愧之了。” 时非晚点点头,“世子爷亏得能得圣上信任。” 常太医接着道:“世子爷为万岁爷做了不少事,这么多年来劳苦功高,也对得起这份恩宠。” 时非晚又点点头。 “那么你呢?”常太医接着却是忽然丢下了四字。 时非晚猛一滞。 常太医双眼扫向她。 场内这时又静了下来,时非晚懵着眼,瞧着前方的常太医。 “临行前圣上说,军中之事,我且看着办,可自行定夺。老夫随了万岁十来年了,不敢说是万岁爷肚里的蛔虫,却也能揣其八九分心思。 圣莲宫之事,万岁也不过是忌惮你有谋逆之心。你如今身处军中,为我大楚流血流汗,说你谋逆之言可不攻自破。 天成郡主之事,如今真相不明。不过不管民意民心如何,万岁心底是不乐意与郡主一线的。她声名如圣女,盖过天子,此乃大忌,万岁早便不喜了。所以此事,你若受冤,万岁会愿意给你这洗冤查案的时间。只不过有太后相逼朝臣相迫,处罚你也是民心民意所向,万岁爷也不好违,你大抵还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除此,便只剩下你从军之事了。女子从军乃为大忌,自古从未发生过此事。便是发生了,军中律纪当处以死刑也是不可违背的。不过……” 时非晚双眼中涌动着微光,一眨也不眨的瞧着常太医。 “不过,瑜岭战役胜得实在是太漂亮。”常太医眯了眯眸,“县主不如自己猜猜,咱的万岁爷,到底是迂腐的呢,还是那大胆开明之辈?” 时非晚眼睫微微颤了起来。 砰—— 一道重重的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忽然响起,时非晚如竹般的身脊猛地跪在了地上,她抬着头,眸中波光轻颤了起来: “太医此意是……” “我之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之意。” “那么,太医觉得圣上之意是……” “圣上之意,得看县主之意。” 时非晚听之一默。 常太医捋着胡子未再说话。只紧接着,他忽然听到了三道重重的磕头声: “臣女之意,昔处京都宫廷大殿时,便已明示君主!望太医替臣女转一言:臣女时非晚,昔对君承诺,愿为我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乃肺腑之言!臣女,只尊一人君!” 时非晚此言并不似往常般说得铿锵有力,反而,她的声音里还带着颤意。 时非晚此时心底翻滚着巨浪。没人比她更清楚此时她心跳得有多快。她的血仿佛忽然间也变得紧张和滚烫了。这一切,不是因为方才所谈及之事涉及生死存亡而带来的。 若只言生死冤屈,她大抵还不会如此。 只她心底很明白,常太医方才那番话,不仅仅是在说她的生死存亡。 他讨论的,同时还有这留不留她在军中的事情! 她一个闺阁女子,走到这一步是个人在行天下之大不韪之事,从未盼过谁能容之纵之,更未敢期待过这世间能出现一个女子的伯乐。 可常太医方才之言…… “县主起来吧,你可是世子爷的心尖儿,老夫可不敢承这一拜。且你的事,老夫也做不了主。一切,得禀明圣上,只不过,老夫愿意给县主留这个等待圣意的时间。” 时非晚闻言站起身来,“那若是圣意……” “不管圣意如何,县主如今这处境,老夫都是要上报的。”常太医说道:“县主自己也明白,你守不住这身份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世子爷的事。” 第316章世子召见狗子兄弟 “世子爷这事……不好办啊。”常太医又道。 时非晚听言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刚要回话,却是见那常太医忽然转头,又打量起了自己来: “县主还真是实诚。若不是你亲自承认,老夫还得质疑几番自己的推断呢。真乃易容奇术!绝!真是绝!” 时非晚闻言回道:“太医方才是把脉辨出了我是女儿身?” “嗯。”常太医点点头。 “那太医怎知这女儿身就是我?” 常太医听到此问笑了笑,“且不说灵昭为县主所救之事,也不说世子爷偏偏出现在了这儿的事。便是抛开这些,放眼这天下,我能想到的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行得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的女子,也只有县主一人了。这实在不难猜。” 常太医一边说着,只眼底此时其实仍涌动着惊讶与不可思议!他方才一番表述有条有理,只这不代表这些事他很快便平静的消化了。事实上常太医此时是一边接受着,一边还在琢磨着这整件事。 “那太医怎觉得天成郡主那件事我受冤了?”时非晚这时又问。常太医方才言语间可是谈到了若自己受了冤。 “老夫并没有说相信你,老夫说的不过是若是。老夫说的,若是你受了冤,万岁爷当给你这翻案的时间与机会。” “那若我没受冤……” “你没受冤,那便是你刺杀了郡主。老夫与万岁爷一条心,不喜那郡主,便是你没受冤,老夫也只会好奇你所图,却不会苛责此事。不过……” “不过如何?” “不过,老夫确实更偏向于相信县主。” 时非晚一怔。 “县主不必问缘故。老夫也不懂这案子,当初你刺杀了郡主是那么多人看到了的,且她的确差点死了去。老夫说老夫更偏向于相信县主,并无缘由,不过是觉得县主是个坦荡之辈。老夫见人无数,信自己的直觉。” “太医,这……” “你受冤也好不受冤也罢,老夫说了此事老夫做不得主,一切还得禀明圣上。” 常太医说到这,时非晚又问道:“方才高营长出现为我解围,是太医之意?” “嗯。他也算是万岁爷的人。” “他对太后的人说了什么他们直接便放过了我?” “老夫只是让他去给你解围,他怎么解的围,这你便要去问高营长了。” 时非晚听到这,先没纠结这事,只是又道:“太医说会给我这等待圣意的时间,可如今太后娘娘逼迫得急,我若是不送上门去,世子爷就得被问责了。” “老夫说会给你这时间自然便会给你。”常太医颇有自信的说道:“不过,老夫是有条件的。” “太医且说。” 常太医走近时非晚,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完后,瞧见时非晚一脸愕然的瞧着自己,常太医又道:“你且先退下吧。老夫一诺千金,说会给县主这个时间,便必然会给。” 时非晚闻言微顿了片刻,似还想说些什么。只她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了,点点头道了声谢,转身先离开了…… 时非晚一走,隔间内便陷入了静寂之中。 此静,最终是被灵昭郡主的一道敲门声打断的。 “师傅。” “进来。” “嗯。” 灵昭郡主推门,走进。迈入时见得常太医正坐在桌旁,他手中握着笔,正写着什么。 灵昭郡主瞧见那桌上放置的东西时,却是立马愣住了,“师傅,你……” “郡主心善心慈,是万岁爷最疼爱信任的,那石兄弟的身份,想来你是知道的。“常太医手中的笔停顿了下。 “我……知道。“灵昭郡主点点头,一边说一边往桌面扫了一眼,眼底正起伏着惊异,”师傅,你……你这是……” “郡主既然知道,此事也无需隐瞒郡主。” 常太医回道。 此时他手中的笔恰好停了下来。放下笔,便拾起了桌上那一片明黄,道:“你把这个,给她吧。” “给……石兄弟?””灵昭闪动着黑睫,颤着手指接过常太医递过来的东西,道:”师傅这是要……” “我朝万岁有做千古明君之心,却因无法集权身不由己,处处受制。老夫临行前,万岁有托,必要让新军军心归天子。此乃重任重托。临行时万岁更是赐与了老臣天大的权力,将一空白圣旨亲自赠与老臣,泣血而言:此次赴北,太后娘娘必也会有所谋,老臣若在军中受阻,遭遇变故,此圣旨可拿来一用,随机应变,以应万变。”常太医缓缓说道。 灵昭郡主瞪大了眼,“那你现在……” “万岁曾说:要做千古明君,便要敢行常人不可为之事。” 常太医又捋了捋胡子。 “师傅是想……” “老臣要替万岁爷,下一场惊天豪赌!” …… 时非晚从常太医所居之地离开后,没再去寻岑隐了,先是直接回了二十七营。还未迈入自己营房,时非晚便听到了里边的喧哗声: “那个跟你不搭,我用这刀,跟你换那玉,怎么不行了?”此是武浩的声音。 “滚滚滚,回你自己房里去。你哪只眼睛见我跟这玉不搭了?”此为毕天高的声音。 “你要那玉做什么?倒是这刀,是把好武器,外边都买不到,你真不要?” “不要不要,我使剑的。”毕天高说:“狗子那把倒是不错,她若给我换还差不多。” “狗子这是要飞黄腾达了啊,瞧瞧这满屋子的赏礼,多少人一辈子也赚不回。” 时非晚听到这没再忍住,提快步子迈了进去。一踏入里边,时非晚便瞧见屋子里原来不止有毕天高同武浩,沐熙也在。只不过沐熙此时坐在床头,一言不吭的只是瞧着那吵闹中的二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瞧见时非晚,他才出了声,“去哪了?” 时非晚没应,只是瞧向了屋子内多出的礼箱。此时她的床上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礼箱,时非晚一看就知,这些都是太后送来的。 或赔礼,或赏礼。 除却自己,时非晚此时瞧见沐熙与毕天高也都是有的。只不过,他们比自己要少了许多。武浩不住这儿,此时,他不过是来凑热闹的罢了。 “你们都收了?”时非晚抬头,看向毕天高。 “废话,当然收了。太后娘娘送来的,难不成还能退回去?再说,退回去干嘛?”毕天高翻了个白眼,又赞道:“这太后娘娘真是比当今皇上还像个君主,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心系军民,还好有她。” 武浩听着也连连附和,睁着一双星星眼玩弄着刚刚收到的赏礼之一。 时非晚听言行至毕天高床前,翻起了他的礼箱来。 “干嘛呢?你自己也有,多好几倍呢。”毕天高忙道。 “娘娘还真是大方。”时非晚看了看估量了下,道:“这个数,够一个普通人生活二十年了。如此手笔,平时宫中赏大臣也莫过于此了。” “我们也没什么大功,娘娘说这主要是万家送过来的赔礼。”毕天高道。 “嗯,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如此也不会让军中其他人非议,娘娘就是娘娘,真是面面俱到。” 时非晚话中带话,只毕天高同武浩未听出其中几分深意,此时乐呵得很。唯独沐熙闪了闪眼,道:“娘娘面面俱到,那这礼,你是收还是不收?” “送上门的,没有不收之理。”时非晚说。 沐熙闻言若有所思,接着又道:“你刚才可是去寻擎王世子了?” “去寻擎王世子?寻他做什么?”毕天高适时的随意插了一句嘴。 时非晚刚要应声。只这时,听得外头传来了喊叫声来:“石狗子兄弟,石狗子兄弟……” 沐熙一等听声忙走了出去。一瞧,是同营的一个小兵正在唤时非晚。 “狗子兄弟,擎王世子有请!” 还不待问声来意,只听得那小兵已是高高呼道。 时非晚的步子瞬间僵在了原地。 “你说啥?”毕天高这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重复问了句。 “擎王世子有请。” 时非晚又停顿了片刻,接着才道:“嗯。我知了。” 那小兵传完话,自己转身离开了,道:“那狗子兄弟你自己去吧。” 小兵走了,时非晚却还停在原地。她低眉,拳头又悄悄的紧了起来。 “沐熙。”时非晚忽然唤了声。 “嗯。” “跟我来。” 时非晚伸手,忽然一把拽住了沐熙的衣袖,往外拉了去。 沐熙也没反抗,自然是随上了她。时非晚这一拽,便将他往偏僻处拉,等到了没人的地时,沐熙便听得时非晚问道:“你可有法子,弄到女子的衣服?” “没法子。”沐熙想也没想的否认道,接着又阴阳怪气的道:“心疼他了?舍不得连累他呢?你要女子衣服做什么?怎么,打算去见他?不准备藏着了?就算这样,也用不着换装,你怕他觉得你丑了么?你很在乎在他面前以怎样的容貌出现?” “……”时非晚满头懵。未想自己这才问了一句,沐熙莫名其妙的便钻出来了那么多话来。 第317章换装去见擎王世子 “你何必问这么多?”时非晚回道:“你若是不能弄来,我便去寻别人了。” 沐熙听言一把拉住了时非晚,重复问道:“我能弄来,但,你想做什么,你是要自己穿吗?” “嗯。“时非晚竟是点了点头,又用力抽出了手来。 只才垂下的手却又猛地被沐熙抓了住,男子的语气忽然一激:“你要进京?你当知道这是个陷阱?你便是要见他,也无需公布身份。这个时候,便是岑隐也不会想让你露面。我说了,你不必小瞧岑隐的手段,他便是真被带回京问责,也出不了什么事。时非晚,你——” “这些不劳沐兄操心!“时非晚再次将手抽了出来,忍不住打断道:“况且,你多虑了,我没有要乖乖投降自投罗网之意。我说过,我暂时不会离开这里。” “那你……”沐熙愣了下。 “我有我的计划。再帮个忙,我欠你个人情。”时非晚说。此时,她脑海中正回想着离开常太医的阁房时常太医最后在自己耳边叮嘱自己的某一番话。 “真不是要自投罗网?”沐熙听言重复问。 “不是。” 沐熙这才松下了一口气,又道:“我可以弄来衣服。” “还有,我还需要周福。”时非晚又说。 “好。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嘱咐他。” “你让周福,再替我去见一趟世子爷。”时非晚说:“他不是要召石狗子么?” 沐熙听言又愣了愣。 “你让周福,以石狗子的身份,同高营长一起去!” …… …… 时非晚嘱咐完沐熙后,沐熙便离开了一阵儿。没过多久之后沐熙又回了来。此时时非晚还停在原地,沐熙身边则多了一个人,正是那周福。 “你要的衣服。”沐熙将一套女子衣服递给时非晚,顺带,他还准备了一些首饰。 “谢谢。当我又欠你一次。”时非晚接过,便走近了周福,在他耳边说了一些什么后,又道:“听明白了吗?” “嗯。“周福点点头。 “那你去吧。” “好。” 周福一走,沐熙便不解的问道:“擎王世子要召见你,你让周福替你去,那你呢?” “我也会去见他,但不是现在。”时非晚说。 言落,也不等沐熙明白其中之意,时非晚拿着衣服便转过了身去,大步迈往了东门口的方向…… …… 时非晚这一走,便直接出了军营。 她离开的出入证是常太医给的。 离开常太医的阁房时,那人在她耳边叮嘱过一些事。或者说,是向她讨要了一些条件。 这条件之一,便是:她不能够在岑隐面前暴露石狗子的身份。 时非晚很清楚常太医提出这一条件的目的:他愿意帮自己,自不是无私无条件的。她很清楚,因为金州战役,自己破了呼延炅的局,常太医又很清楚自己使得一手好武。他,是生了惜才之心。说他开明也好大胆也罢,总之,他生了将自己留在军中所用的意愿。 所以,常太医不乐意岑隐知道此事。 因为,若然岑隐知道,必然不会允她留在军中了。岑隐,是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做赌注的。 既是常太医相助自己的条件之一,时非晚此时自然不能再亲自以石狗子的身份去见岑隐了。 而且,若不是被太后逼迫,时非晚自己也不乐意被岑隐知晓自己混迹在了军营中的事。 她之前要去见,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了。但现在……不必了! 所以,岑隐忽然召见,她只能让周福替自己去。 尽管她很清楚,岑隐召见:恐怕是怀疑上了什么了。 先前在练武场时岑隐的反应便似已经怀疑什么了。而方才“石狗子“去寻世子爷的事,时非晚觉得岑隐应当也已得知了。想来正是因为刚才自己去找过他,这才有了此时他忽然召见自己的事。 不过,若还只是怀疑,也不是没有法子消疑了。 时非晚一边想着,不知不觉间,便已行至了军营之外好些远的地方了。接着她便直接往人少的偏僻山地走了去。进了山间后,时非晚拿出沐熙准备的衣服换了上,又散落了头发,梳了个简单的女儿发髻。 是的!她是要去见岑隐! 只不过,不能以石狗子的身份去!、 她要直接去见他! 就以时非晚的身份! 常太医在她耳边的嘱托也包括了此一条:世子爷身上的麻烦,由她惹出,还得由她来解决! 她不出现,岑隐便会被带回京问责!所以,她还是得出现。只不过,依常太医对自己早有过的嘱咐:这一次,不叫自投罗网…… 当然,时非晚是准备去见岑隐,只却没打算今夜立即便去。今日天色已晚,太后给了岑隐两日时间,她完全可以等至明日。 而今夜,她便是不回营,时非晚想常太医也会为她圆下此事。 不过,不回营,却不代表她今天会随意在外边晃动。 时非晚想:太后知她在金州,一面用她逼迫岑隐,一面,应还会派人四处搜寻她。这就是她让沐熙给自己拿衣服,而没准备去外边商铺购买衣服换装的缘故。 罢!她是特种兵,便是在这山间待上一夜,也不是没有过…… 也不知,周福替自己去见岑隐了,露没露馅儿…… …… 时非晚还在山间睡了一夜。 她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日上三竿了。 时非晚寻了一处山泉,弄了些水清洗过后,又随意吃了个随身带着的干饼,便又往营地的方向走了去。 接近营地时,时非晚在外悄悄打量了下,只却没有立马露面走进去。 她敢断定,太后的人正满金州的搜寻自己。太后应也会防着自己来寻岑隐,所以这军营门口,必已布满了太后的人。 此时若便这样大摇大摆的报身份报家门,说自己是时非晚要求见岑隐,便很有可能直接被太后的人带走。落入太后手中,便是自己还有常太医的帮助这张底牌也容易受胁出乱子使不出底牌来。 总之,她是得进去。可她得安全的进去见到岑隐!而不能在路上便被人带走了! 只是……她此时已不是石狗子的身份了。穿着这身女儿衣,如何进得去呢…… 时非晚想着,倚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待了会儿。 起初她待得还算安逸。只过了会后,却是听到东门口不远处的守兵们聊起了天来: “你们瞧见那京都的时家姑娘没有?美不美啊到底?” 时非晚先是听得其中一人问道。 “我错过了,没瞧到了,就瞧见了一处背影。不过,那身段,还真是窈窕妙曼,似个仙女。” “哎,我瞧见了,那哪只是似个仙女?不论其心,只说其表,那他娘的就是个仙女!你们是没瞧见,那脸蛋……反正,老子做梦都没瞧见过那么好看的。”又一人情绪竟几分激昂的说道。 “当真?” “骗你们做何?我的天你们是没瞧见,那等姿容……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何擎王世子会被迷惑了。” “只可惜,这么美的人儿,昨夜被太后擒住了。” “她蛇蝎心肠,毒美人,那是活该!可别忘了,天成郡主还是她刺伤的呢。” “……” 守兵们的议论越来越激,隐在一处墙角树后的时非晚,却是越听神情越发的不对劲起来。 她浓眉一锁,眼底已是掠过了一抹疑: 什么叫做“昨夜被太后擒住了”? 这些人,字里行间的那位美人,说的是自己吗? 可是,自己没有被擒,也没有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昨夜,女子,时非晚,被擒…… 时非晚忽然一抬眼,一抹愤怒的情绪乍起。也是瞬间,她混浊的眸子变得清明起来: 不好! 时非晚心道了声。 莫不是…… 那老太婆除却那逼迫圣旨之外,同时还设了一别的陷阱? 时非晚?被擒? 自己肯定是没被擒的! 这儿的守兵们也不会无端议论方才这些! 那么,昨夜若真有女子被擒,不是自己便必然是别人了! 可偏偏说是自己,便必然是有意引导的! 而能达到的目的,显然而然的便是:欺骗岑隐,自己落在了太后手中! 而这个,岑隐若是信了,太后能达到的目的便多了: 其一,试探岑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下落; 其二,试探出来后,岑隐若是信了,便可拿此来胁迫岑隐或是乱他分他的心; 其三,还能凭此直接问责岑隐!岑隐有皇上的那一道派他来北边捉拿自己的圣旨。可如今期限快到,他没抓到自己,而太后却抓到了。 太后便可以将这放大,说岑隐办事不力直接提前问责于他。 总而言之,自己落在了太后手里,此条,岑隐若是信了,那…… 可岑隐会信吗? 时非晚担忧时,便又暗自想道:他应该也能猜出此可能是假的! 岑隐可没那么好糊弄! 想到这,时非晚又稍松下了一口气:反正,她现在要去见他了…… 正想着,时非晚这时又听得门口传来了议论声,且,话题已是换了: “干嘛呢?放我出去。” “你才干嘛呢?不懂规矩啊?有令吗?没令营中是随时可以出去的吗?” “那她为嘛能出去?” “她是灵昭郡主,你是吗?” 第318章世子爷的为难困境 “郡主现在入了军营,也需要依营中规矩行事,你们不放我,也不能随意放她。” “去去去,懒得理你。”守兵们不耐烦的道。 听到这里,时非晚就算不用偷偷去看,只听声音,也知道那嚷嚷着要出来的人是谁了—— 毕天高! 当然,时非晚此时也悄悄的回看了一眼。 可不就是毕天高吗?此时,他正嚷嚷着要出营,却是被守兵们给拦了住。而东门之外,这会儿则多了一位女子。女子是方才刚刚走出来的,正是他们对话里提到的灵昭郡主。 灵昭郡主此刻手里提着一个药箱,也不知是来做何的。那毕天高,显然是追她到这的。 “郡主要去哪?”毕天高出不去,也没办法坚持了,最后只好问了句。 “与你何干?”灵昭郡主语气冷冷的,明摆着不怎么待见她。只她说完,灵昭却是并未走远,只在原地待着,还瞧着毕天高,似在等待他的回话似的。 “……”墙角的时非晚瞧见此情形,眨了眨眼,忽然,她丢出了一颗石子来。 石子却并不是朝着东门方向丢去的,而是朝着远离东门方向,墙角另一侧的地方丢去的。 石子不大不小,恰好,便在不远处砸出了一声声响来。 同时,另一颗尤其细小的石子,则朝着东门口处灵昭郡主的脚边击了去。 石子落地时,时非晚身影一闪,瞬间便溜远了去。溜远的方向,正是方才石子发出响声的方向。 “你回去吧,别总跟着我了。” 也是此石声落下过后一小会,灵昭郡主对毕天高道。接着,她提着药箱离开了东门口。 离开的方向,也是方才那石子发出声响的方向…… “喂喂喂……” 灵昭郡主一走,毕天高厚脸皮的又嚷嚷了声。只这次却未有回应了。毕天高无奈,只好作罢转过了身去。 “怎么,去追灵昭郡主了?” 毕天高往回走着,只没走多会儿,便听到了武浩的声音。一看,只见得武浩与沐熙以及那卫爽三人这会儿行在了一起,正朝这方向走来。 “我说你笨不笨啊,你这样追有什么用?人家是郡主,你也不怕被治罪。”武浩一边走来一边嫌弃的又道。 “你懂什么!这方面,老子还用你教?”毕天高忙回了句,问:“你们三个干嘛呢?去哪呢?” “去老营瞧瞧热闹。”武浩回。 毕天高一听,立马就明白过来了。那带着烦躁的脸上瞬间又添了笑意来,忙道:“我也去我也去!是不是要去擎王世子那边老营里凑热闹?” “嗯。”武浩点点头。 时非晚昨夜若是在这儿,听这话便也一定能立马明白,他们指的凑热闹是哪件事—— 今儿,最大的热闹,就只有与那擎王世子相关的某件事了。 正如时非晚所猜,昨夜,太后的确设陷阱使坏了: 她故意派人抓了一个女子回营! 并且,声称:那女子就是时非晚! 昨夜太后将那女子押回来时,许多营中的战士们都瞧见了那女子的容貌。 显然的,那女子与时非晚有着一个相似点:便是容貌,都是惊天绝色! 所以,昨夜女子路过哪儿,美貌便传至了哪儿。再加上时非晚本就是风云人物,她这一出现,当天晚上便几乎惊动了营中所有的战士了。以至于今天早上,大伙儿议论的都还是这事。 还有,时非晚的通缉令告示在外有贴。所以,要让许多人不拆穿女子身份为假,她与时非晚,容貌上应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太后让许多人瞧见了。这些人中,一定有人是见过时非晚的通缉令的。可这些人全都觉得昨夜被擒的女子就是时非晚,想来,二人容貌相似度应是还不低。 而太后,昨夜将女子带回去后,直接押在了身边,却是并没有允许岑隐见到。 “我也去,这事儿怎么少得了我。”毕天高这时灵昭郡主都放一边去了,有些兴奋的道:“听说京都那位慧安县主,才是京都第一绝色呢。昨夜不够幸运,我没瞧见。今儿个老营那边的热闹,没准儿便能瞧见她。 昨天夜里擎王世子去问寻太后,想要见那慧安县主一面,太后没允,还斥责擎王世子放走了慧安县主,说他非但无视皇令办事不力,反而还包庇朝廷重犯。这么大的罪扣下来,昨儿太后没急着擒拿擎王世子,今儿,想来是要动手了。” 毕天高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一说起此事眼里便涌出了几分兴奋来。 昨儿他其实睡得早。昨儿夜里发生的那些事,他本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直接经历,全是今早听人说起的。 但,里边是由人转述,毕天高了解的这一切:也去真的!是事实! 昨夜,太后擒拿了时非晚这件事传开后,自然也惊动了岑隐。 岑隐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总之,他竟在第一时间就主动去寻了太后,并且要求去见那被押回来的女子。 太后未允。 同时,太后还训斥了他一番,说:她抓回来的时非晚已经经过审问了。说什么时非晚亲自承认了,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得岑隐庇护才能藏身不被发现。 那女子还说,岑隐此来北边,自己与他见过面。但过后,岑隐又直接放走了她! 总而言之,审问假的时非晚过后,太后直接得出了结论来:岑隐,在暗中保护时非晚,包庇并放走了时非晚! 这话放下来,对岑隐来说,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往大,可直接算得上是死罪! 他接了抓时非晚的圣旨,却在暗中保护包庇她!此罪,不仅仅是包庇罪,同时也是违背圣旨无视皇命的大罪! 此罪落实,真要公平公正的处理起来岑隐当斩! 只不过…… 此罪,昨夜太后给岑隐扣了,定了,训了,却并未直接擒拿他。 毕天高想,许是那太后还忌惮着一些什么。这是在军中,昨儿又是晚上。真要擒擎王世子这样的人物,怎么也得当着众将军的面给所有人一个说法。 所以,毕天高猜测,太后今天会召急所有的将军,让他们公平公正的参与此事,拿出时非晚,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平公正的处理,此,既能达到目的,也不会招人闲话。 而且,今天,太后的确已经召了所有大大小小的军官前往第三营集合了! “你这么兴奋干嘛?人要是太多,人慧安县主出现,也轮不到你望上一眼。再说了,你他丫真是色胆包天,那是擎王世子的女人,你可得注意点。” 武浩是最理会毕天高的,闻言忙道。 只这话说下来,二人却是已见那两位不说话的卫爽跟沐熙,已经先一步走了去。 二人较忙跟了上去。 “此事你怎么看?” 毕天高追上时,听得卫爽这会儿正问起了沐熙话。 “什么怎么看?” “慧安县主,你应该见过吧。”卫爽道,竟也是一脸的好奇。 沐熙见此意外的眨了眨眼,“怎么,卫兄什么时候对这种事也感兴趣了?你不是从来不关注女子,也不喜欢议论这些是非的么?” 卫爽听后抓着头笑了笑, “你说说,她得事比较特别。我听说,她过去与你还有很大的过节。” “你听谁说的?” “常太医。” “……”沐熙听后忽然顿了下脚步,神色也忽然严肃起来。 “你不会是想要报仇吧?”卫爽这时莫名其妙的忽然问,“她,伤害了天成郡主。沐兄。” “……” 毕天高跟武浩听到这也忽然静了下来。尤其是毕天高,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来…… 第319章沐熙的诡异表现 毕天高忙道:“我记的了,你刚刚来营中那会儿,就时常跟兄弟们嚷嚷,你若有机会,绝对饶不了那慧安县主来着,要为郡主报仇来着。” 毕天高说的,是他们一行刚刚来参军时的事:“不过最近,好像都没听你唠过这些了,” 沐熙闻言眸子低了低,过后又抬了起来,竟是笑了下,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她是怎样的么?那帮我一个忙。” “嗯?” “我喜欢她。”沐熙说。 “……”其他三人忽然捧着下巴定下步子看着他。 “帮我忙,我要表白!”沐熙又道。 …… 三营。 练武场内。 这会儿军中稍有些官职的军官,几乎都集在了此一线,顶着烈日,站得笔直,正看着前头那唯一坐着的二人:太后娘娘以及擎王世子。 “诸将如何看待此事?”此时,只闻得那太后面向众人,问道。 一众军士闻言,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无人敢言。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金州守将张铁海出了列,说道:“娘娘,此非军中之事,我们不敢有所议。” 张将军话落,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太后问的“此事”,正是有关于岑隐无视皇令包庇时非晚还放她离开期限已止却完不成任务的事。 此乃京都政事,圣上之令,与他们这等金州的战士,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他们便是议论操心此事的资格都没有。 岑隐如今管的也不是金州军。他其实也就只是路过此处。 而太后娘娘,其实昨夜便是下令擒他,他们也没有立场与资格说太后做得过份。 娘娘将他们召集于此,还过问他们的意见,已是给了他们面子了,实没这必要。这种事,他们哪有那个资格插上一句嘴。 “既如此,那哀家便秉公处理了。那慧安县主是个妄想谋逆的重犯,违背皇令逃婚,又勾结乱党刺杀天成郡主。她的通缉令乃是皇上亲自所下。岑隐,你明知她是重犯,却处处包庇于她。领了圣旨奔赴北捉拿她,却反而放了她。实在是知法犯法,抗旨不遵,忤逆天子! 如此重罪,哀家如今既在这儿,便不能不管。” 太后说到这儿看向了岑隐,又道:“你是要自己同哀家回京,还是非要逼迫哀家对你动手?” “娘娘随意。”太后话落,却是听得岑隐云淡风轻的回了声。他还是端坐在那儿,一动也没动,又道:“只太后说我包庇她,放了她?这些事从何听来?” “她自己说的,莫还能有假?便是她有意污蔑你,皇上命你半月为期捉拿她,如今期限几乎已止,你没完成,一样得被问责。” 岑隐只当没听到后半句似的,“娘娘不如将她押过来,我且想听听,她是如何血口喷人说我包庇她放了她的。” “岑隐!”太后闻言一声怒斥:“怎么,你还想见她?想瞧瞧哀家是不是对她用刑伤害她惩罚她了?想趁机救她?哀家奉劝世子,当断则断。哀家不是不知世子爷有那千人中劫走一人的能力。未免横生枝节,哀家昨夜便已派人将她押送回京了。” 太后说完,挥了挥手做了一手势。手势过后,立马便涌出了一群人来将岑隐围在了其中。 其中一人面向岑隐,道:“世子爷,您自己若不起身,请恕属下们得罪了。 “你们想对我动手吗?”岑隐淡淡挑眼。 一群人闻言迟疑了下。太后立马道:“世子若想瞧见你那位心尖儿还好好的,便还是听话吧。哀家可以对你仁慈,但她……” 太后话说到这,群人又瞧了下岑隐,竟是见他闻言自己站了起来,道:“娘娘启程吧,我同你回京。” 说罢,大步迈了出来。 太后闻言立马做了个手势。群人听罢,各自看了一眼后,竟是鼓起勇气纷纷走近了岑隐。而后,有人拿出了绳子来,道:“世子爷,请恕属下无礼。” 说着,抓住岑隐竟是直接绑起了他来。 岑隐的人见此一怒,纷纷想动手。 只太后又道:“世子爷可莫忘了昨夜哀家对你说过什么。” 此话完,岑隐竟便挥了挥手示意让自己的人退远了一些,吩咐他们放下了剑来。而自己,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于是只眨眼的功夫,岑隐便被人给严严实实的捆绑了起来。 咔…… 只正是岑隐被绑的当瞬,只听得一声利刃被拔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寒芒闪过,一锋利的匕首利刃竟是直接刺向了岑隐的手臂—— 就在岑隐被严实绑好的那一刹! 砰…… 然,也几乎是此一瞬,一道利器相撞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响了起来。 响声过后,只见得那匕首正要刺向岑隐的手臂时,一支箭羽竟是自某个方向飞了来直接击中了匕首。 利器相撞,匕首竟被击得瞬间落了地。 接着…… 砰,是那支箭落地的声音! 再接着,现场稍静了半晌后,所有人这才忽然缓过了神儿来。 方才……这是…… 众人先是望向了那地上的匕首,又望向了刚才那挥出匕首的人。登时也很清楚刚才发生什么了:太后的人,就在岑隐被绑好的瞬间,竟就准备拔出利器直接伤他! 当然,岑隐没有受伤! 然而,那只似乎帮了他救了他的箭羽,却并非来自于他自己的人! 太后的人一直防着岑隐的人。因着岑隐自己先前的交待,此时他的人离他也较远了。方才那一瞬间,他们便是想要赶上来阻止,也是已经来不及了的。 那么,那放箭人是…… 包括岑隐的人在内的所有人,此刻都惊讶的转头望向了某一角—— 那箭羽刚刚飞出来的方向!那方向,此刻正站着四个男子。 其中一个男子,正握着弓! 他就是刚刚的射箭人:沐熙! 显然的,这一行四人,就是沐熙,毕天高,卫爽以及那武浩四人了! 他们是才刚刚来到这儿的,本来是想来凑热闹的。只却没想到,这会儿因为沐熙这一箭,他们立马就成了别人的热闹。 “沐熙,你这是干嘛呢?” 沐熙这一箭,放得太突然。便是在他身边的三人,此刻也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瞧向了他。他们是刚刚才来到这的。 可以说,刚刚来,就瞧见了擎王世子被人绑的一幕。而之前的交锋,他们却是并未瞧见。 而且,依规矩,他们没有官职,其实是不容许接近此处的。 只方才来时,因着沐熙过去是小公爷的身份,也深得过太后喜欢,以及卫爽是所有人都知道会升官会被人重视的人选。他们能来到此处,算是得了便利。 本只想悄悄得接近队伍尾列,过来随意凑个热闹。 然,三人实在未想到,沐熙忽然冲上了前来。拉开弓箭竟便放出了一箭。 “你干嘛?“ 此刻是卫爽问了。 沐熙此举实在是奇怪! 他们现在没有官职,其实京都的政事他们压根儿也触摸不到。这擎王府与太后之间的纷争,对于新兵来说,那都是几乎没有心理偏向的,基本都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态度。 况且,他们也实在管不着可方才……沐熙却是没有作声,只是忽然放下了长弓来,看向了岑隐。 岑隐此时也正挑着眉眼,朝他看过来。二人目光对视,岑隐神情冷漠,毫无感激,平静得似一汪死水。心中自也觉惊奇!尽管,他其实压根儿用不着任何人出手。他有内力,并且,还穿了防护衣! “好久不见,擎王世子。“沐熙笑了笑,招呼道。 第320章时非晚的高调露面 沐熙此声顿时让在场的金州军士们惊了下。只因着他的身份特殊,许多人还是识得他,倒也立马就认出了他来。 便是那太后,也是一眼就认出了沐熙。 “是你!”岑隐此时淡淡说道。 “是我。”沐熙吊儿郎当的回道:“怎样,方才我那一箭,射得准不准?” “多管闲事!”岑隐第一想法就是沐熙绝不会是好意,也无所谓他此举。 沐熙听言呵呵一笑,“小爷管的可不是你的闲事!用得着你在乎?” 毕天高此时耐不住了,插嘴道:“你刚管的不是世子的闲事,那是谁的闲事?” “你说呢?”沐熙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接着,竟是大大方方的大声道:“小爷不过是不想让一个人一直怀着对小爷的成见罢了!” 沐熙此声实是不小。 莫说毕天高一等了,便是岑隐,太后,以及此地的其他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听到了。 “你是说谁?”毕天高脱口就问。 沐熙笑笑。头忽然一转,目光忽然一抬,竟是忽然直直的看向了某个方向。目光定格半秒后,他抬步,便朝着那一方向走了去…… “莫名其妙!”毕天高转头,就朝着沐熙骂了句。 只此头一扭,目光下意识的看向沐熙头的方向时,却是瞬间便愣了住…… 毕天高目光微凝着,呼吸忽然紧闭…… 那是一个正迎面走来的女子:青衣,素面,不算浓重的淡色,却给着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那是一个正被绳子绑着的女子。 她左右两旁有着两个托着绳子看着她的护卫。女子双腿是能行的,正一步步的往前走来。看着装有些小狼狈,只那双美得不可思议的杏眼,却平静得如视常物。那向前而行的一步步,稳重,又坚定。 毕天高目光定格在女子的脸颊上,呼吸愈收愈紧…… “时……非晚?” 等他稍稍缓了一些时,听得身边卫爽惊讶的自问了声。 毕天高一个晃头让自己恢复了正常,登时便是一声爆粗:“靠!” 只目光却仍旧定格在那女子身上。此刻,他已见那女子停下了步来。 而沐熙,也在行至她跟前时止住了步子! 是的!那还真就是时非晚! 她今日的目的就是见岑隐。那么,若是不出事,迟早是要出现在这的。 方才在东门外,时非晚就估着灵昭郡主大可能是常太医派去,为自己解围去的。 所以,她用那石子引走了灵昭。与她撞面后,便让她替自己传了话。灵昭过后便回了营里一趟,再出来时,身边已是随上了一群护卫。都是岑隐的人。 不过,这些人随灵昭出来,岑隐如今却还来不及知情。时非晚不想让太后定岑隐办事不力的罪。自然就要让人相信岑隐接圣旨之后是有心抓她的。 所以,她需要的就是装扮成被岑隐抓住了的样子。如今被岑隐抓走,还在圣旨期限之内。那么,太后便定不了罪。 因此,便有了此时此刻此状下的时非晚! 她是被岑隐的护卫直接带进来的。 “慧安……县主?” 除却毕天高外,此刻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已转移至了那才走过来的女子身上。 他们其实还没从沐熙射箭的惊神中缓过来。但此刻,这突然到来的女子已经足够让他们先忘记前一件事了。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后,也来不及质问沐熙惩罚沐熙,目光便转看向了时非晚。 然而,与其他人或惊艳或惊异或疑惑的眼神不同,太后眼底瞧不出一丁点的意外。 时非晚忽然出现,也就等同于马上会戳穿她寻了一假的时非晚的事。然,此时不见太后有任何心虚尴尬之色,反而平静又自信得像一切尽在她掌控料算中似的。 她忽然做了个手势。 此手势过后,所有人立马听到了较大的动静。 只见得练武场外,四面八方竟是忽然钻出了一个个宫廷武士以及军中战士来。 他们出现后,很快,便在练武场四周排开了。没一会儿,便将整个练武场围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便是练武场外,众人也听到了人群流动的较大动静。那练武场的围墙之上,此刻也陆陆续续的爬上了人,没一会儿,整个围墙竟也被严严实实的围堵了起来。 此时,若有人去看外边的话,一定会发现,不仅是练武场,整个营地外,都多出了严防出入的武士。 而且,这变动,恰好就出现在:时非晚现身之后! “这……这是?”武浩瞪大了眼。 他这辈子都没瞧见过这等阵仗:“这太后娘娘,她这是……这怎么好像是……” 卫爽也发现了,“好像目的不是世子爷,是要抓她,你也这样认为了是不是?” “嗯嗯。”武浩点点头。 这四周围来的人,此刻看眼神注意处,看站位面向处,只怕,便是个不会武的,也能一眼就瞧出来,他们真正想围的是谁:不是岑隐! 而是时非晚! 是那个女子,时非晚! 此时,没有人因为以为太后抓过时非晚这件事,就猜不出这女子的身份来! 她容貌太出众了,而且,她的通缉令是那么多人瞧见过的,又想到这大楚还能有几位女子是这等模样的,加之今儿前来的女子只可能是此人。因此,大众虽惊,可或见过时非晚画像的,或没见过的,几乎都是将她的身份往这上边猜的。 而且,见过她画像又瞧见过昨儿那女子的,此刻是直接确定了:这位才是真的慧安县主!因她容貌无气度,都要更胜一截。 只不过,此时抓她的人,看穿着,所有人也都认得出:那是岑隐的人! 所以,太后说抓住了她,是……假的? 假的? 人群已从起初的惊异中回过了神来。在场的也都不是傻子,立马对这整件事开始了讨论,有了各自的猜测。 “太后的目的不是世子,就是她。”这时,那毕天高忽然又说话了,来了句很肯定的推断:“说要问责世子爷,应只是为了引她出来。昨夜说抓了时非晚,应只是让她担心世子爷上当,更快的出来自投罗网。” 毕天高此句自然是猜测。此时,其他人也都在发表着各自的猜测。 武浩听言道: “你如何得知?你从哪里看出她是自投罗网?她这不是被世子爷的人逮住的吗?而且,她又不喜欢世子,担心世子做什么?且,她是个毒蝎女人,还逃过婚,世子爷跟他从来都是郎有情妾无意,她担心做什么?” “那若不是为了引她来自投罗网,太后娘娘布置这一切做什么?你看看这四周?难不成还看不出来太后娘娘早有准备?似乎就等着她现身呢?你看这些人,分明不是为擎王世子准备的。” 毕天高说。 二人争吵时,卫爽却只注意了沐熙,忽然道:“小熙他……他莫并不是开玩笑的?” 此音落,毕天高同武浩立马停下了辩论。三人登时便想起了来到这练武场前,沐熙一语惊人的丢下过的那四字: 我喜欢她! “来了?”沐熙此时就停在时非晚面前,同她打起了招呼:“刚刚我那一箭,你可是看到了?” 时非晚未想第一个迎向自己的,竟会是沐熙。她甚至没想着他会出现在这儿。 而方才那一箭……她倒确实是看到了。那会儿离这一处较远,只却还是看到了。 “嗯。”时非晚点点头。 “那过去的债,可否再勾掉一笔?”沐熙又道。 沐熙心底很清楚。尽管他跟时非晚之间有交易,他也帮过时非晚几次了,二人如今的相处也算平和。可是,在时非晚心底,对他一直还是有着防备与成见的。 那种心结,军营这么久的相处之后,其实从来没有彻底消除过。 沐熙刚刚那一箭的目的,就在于此。 “谢谢。”时非晚听声回道。 她此时眼底添着疑。因她此时感觉出了一抹反常来:来自于沐熙的反常! 时非晚此时能感觉出沐熙的目光停在自己脸上,不似过去那种难辨的别扭眼神。他的眼神此时是温柔的。就是刚刚那一声问,声音也是春风似的柔。 很像……很像岑隐面对自己时。 “说好的,这不是自投罗网?”沐熙这时又说话了。 “放心,不是。”时非晚随意回了句。 她已是不大想搭理他。言落,眸子便绕过沐熙,落在了前方一抹银色身影之上…… 时非晚淡冷的眸中,转瞬涌出了波光来。 视线定格处,一身银甲的男子,早在她望过去之前,便已瞧向她了。此时二人四目相对,男子反而忙低下了眸去。 而后,手中一把手指大的很小的细刀,在此瞬悄悄划过手中的绳子。 “世子爷……这……” 太后的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忽然就已见岑隐手上紧绑的绳子断了。 而后,岑隐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开始解起了自己身上的绳子来。 一行人面面相觑,登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此刻局面:此刻这……这世子爷,还绑不绑了? 时非晚出现了,世子爷身上的罪名,似乎,不成立了! 第321章世子爷你凶什么凶 太后的武士们纷纷转头看向了太后。那太后娘娘此刻也望了岑隐一眼,却是做了个手势,示意武士们直接退下。 此意,自是没有要再抓岑隐的意思了。且太后有此示意时神色平静,并无不甘。 见此神情,便是时非晚自己,心底也已经开始想了起来: 太后这一系列操作的主目标,难不成真不是岑隐?而是自己? 时非晚闪烁着眸子,又落至了岑隐身上。 “世子不愧得皇上重视,凡皇上交待下来的任务,果然少有完不成的。亏得哀家还想着慧安县主对世子应是有情,还想以此为引,替世子完成此任务呢。如今看来,世子已经抓着了人,那哀家之计,也用不着再使下去了。” 此时,众人听得那太后平静的说道。 此言,其意已是说得很明白了: 她抓假的时非晚,就是想以此引真的时非晚担心岑隐,以此引她现身。 太后此言落,众人立马都有了种恍然感。 这下,谁都不会去想太后拿个假的时非晚是为了对岑隐不利了,也不会觉得太后此谋居心不良什么的了。 因为,她此时的表现分明去向所有人说明着:她做那些是为了引抓时非晚! 所谓兵不厌诈。时非晚是个通缉犯,对她使一些计谋,不会有人用卑鄙之类的来形容。只会觉得此乃谋略。 至于这谋略起没起到作用: 众人见此状,心底也是各有猜测。 尽管太后方才说了岑隐果然完成了任务之类的话。但其他人也都不傻,心底都想着时非晚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此时出现在这儿,实在是太巧了。 若真是世子爷主动抓到的她,怎偏偏就这个时间点抓到了? 许,还真就是太后的计谋起作用了。这慧安县主莫不是真惦念着擎王世子,今儿是主动现身让人抓着的? 若真如此,那么时非晚其实就是太后抓到的。那么太后,刚刚之言,将功劳扣在了世子爷身上,就是在故意给世子爷解围,使得他得以完成圣令了? 那么,刚刚太后要抓世子爷,其实只是在演戏? 大伙揣摩这些时,自然而然的忍不住去瞧起了岑隐的神色: 想知是时非晚自己送上门的,还是擎王世子真正主动抓了她,瞧瞧此时世子爷的反应,不就能得到答案了吗? 大伙这一瞧,已是瞧见岑隐将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此刻,他正大步朝时非晚走去。 “岑隐!” 时非晚此时看着岑隐的方向,忽然大喊了声:“你刚刚那是何意?” 时非晚此言问的莫名其妙。 但她旁边的沐熙一听便明白了她问的是什么:时非晚此问,指的是岑隐方才乖乖被绑的事! 岑隐到底地位非凡。别说抓人期限还有一天了,便是真到了,他要回京也不必如此受制。更何况如今期限未至,太后那些话放下来,岑隐完全可以用“当面对峙”的话不承认并且质问太后污蔑他达到反击目的。 可他,偏偏乖乖受制了。 时非晚此时语气甚至带了一些微恼。只这种微恼带着几丝嗔怒,说话时那小嘴不自觉的一嘟一鼓的模样,分明不会是面对常人时的反应。 这是恋人间才会有的神情同语气! 时非晚丝毫没有遮掩! 是!她没准备遮掩!就算是他们看出自己是自投罗网的,岑隐无心抓她又如何? 反正,只要她在他手里,或者说,只要她在这儿,不管是何种缘由造成的,都是定不了岑隐的罪的。 而岑隐,时非晚很了解,他本就是个只要结果完全不在意世人言的。 果然,此时岑隐闻言愣了下,并没有任何与她及时撇清关系的征兆。 他仍朝她走近着。他没吭声,但瞧眼神,便是一个白痴也同样能瞧出他的态度来:那分明是对待心尖宠的眼神! 时非晚身边两位岑隐的护卫,见岑隐走来,早已经退后了两步。他们本还要去解开时非晚的绳子的,只还没来得及,就已见岑隐定步在时非晚一之外了。 二人此刻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只时非晚想到周围还有不少人瞧着他们,忙便低斜下了头去。 正想退后上一步保持稍正常一点的距离,却是见得岑隐忽然又跨前了半步来,一伸手,竟就直接抓上了绑着她的绳子。 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也不在乎言论的,直接给她解起了绑来。 “岑隐,不必,绑得不紧。”时非晚忙道。 只岑隐哪理会,三两下便还是将时非晚身上的绳子给解了下来。 “世子此是何意?”那太后见此自不会放过这机会,“难不成,哀家说的没错,世子无意抓她?” “皇上下令,让臣将她带回京,此乃臣的任务,臣自会做到。要怎么对待犯人,也是臣之事,不劳娘娘操心。万岁只言让臣带人回京,可没说过非要苛责对待犯人,更没说,需要娘娘来辅助于臣。” 岑隐此时大声回了句。他分明是在包庇犯人,只地言说得理直气壮,实似个不可理喻的无赖。 只这话细品起来,明明知道不对劲,明明知他的心思,可偏偏……又不好驳之,也不好凭此治什么罪。 时非晚本就是岑隐的未婚妻。便是她是通缉犯,他余情未了,对她有特殊待遇也是人之常情。人能答应忍痛将她带回京了,途中,便真有些优待不舍,其实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太后似也被此句堵了,忽然噎了下。 岑隐此时瞧着时非晚,启唇,低声自喃了声:“傻丫头。” 此声他说得极低,便是时非晚也听得不真切。她只是能听到岑隐声音沙沙沉沉的说了句什么。 只他又没有什么很多余的话,也没有对她那夜的逃离有什么指责。 时非晚正略觉有些不知所措时,却是忽觉自己的手又被岑隐一把握了上。时非晚愣了下,本忙想抽离说此时不合适的,只岑隐就是握得紧紧的没有松开之意。 时非晚闪啊下眼,又听得他说道:“面纱呢?” “啊?”时非晚迟钝了下。 “面纱。”岑隐又说。高大的身子将时非晚整个人的脸给挡了住。 时非晚身上确实是戴着面纱的。见灵昭之前她便戴着。只这会她想着自己要证实身份便摘了下来。此时听言立马便明白了岑隐这会在在意什么,忙便掏出了面纱来。 正要戴上,手中面纱却直接被岑隐抢了去。时非晚眨眨眼,便又感觉自己耳侧有着手指轻轻擦过的触感,是岑隐在给自己戴面纱。 时非晚乖乖顺从,这时又听得岑隐道: “太后召百夫长以上的军官在此处会集,沐小公爷现在已是百夫长以上的官职了吗?” 只此言,是对沐熙说的。 沐熙就站在时非晚的旁边前侧不远处。不待回一句,便又听得岑隐道:“张将军,你说。” 张铁海立马站了出来,“世子爷,这……沐小公爷他……” “对了,爷差点忘了,现在京都已经没有沐小公爷了。”岑隐打断,又说。 “世子爷,这位沐熙,他不……”张铁海忙改口又要说话。 “昨夜你们军中薛副将,已提了他为百夫长。”张铁海的话又被打断了。 只此声是时非晚打断的。 百夫长是军中极低的官职,掌百人,便是营长级,都可直接任命。 沐熙自然还不是百夫长。时非晚此时之言纯粹是在为他解围。尽管,时非晚心底也明白:瑜岭之战打完后,沐熙晋升是迟早的事。 而且,最低,也应是百夫长! 军中武官也需要管理之才。沐熙过去贵公子身份,有文学有武学,放得开能服众,人缘也不差得拥戴,瑜岭功劳也不算小。晋升,应就是这几天的事。她提前说,也并无不可。 那薛副将很明显是圣上的人,如今既同为一线,可大胆拿来一用。 “是么?慧安县主对军中之事,知道得倒是清楚!” 时非晚前言一落,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握得紧了不少,竟有些小吃疼了。同时,岑隐的声音转瞬寒了下来。时非晚抬眸,就瞧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带上了戾气与寒意。 时非晚不傻,哪会不知岑隐在计较什么。她嘟了下嘴,声音却与岑隐相反,反而放柔了,委屈巴巴的说道:“你这么凶做什么?” 时非晚其实不是个撒娇类女子。但她悟性高,很清楚什么样的时候适合什么样的表现。 果然,岑隐寒戾的眸子此一刻稍滞片刻后,转瞬竟是无措了那么片刻。 或者说,其实是无措了好一会儿。 时非晚抬起头去,目光探向岑隐,已未瞧得他眼底对自己有任何的凶意,也淡了不少戾气。只……那双瞳,忽然间却也似乎复杂了不少。 时非晚恍惚觉得,她在里边看到了几分迷茫与无助无奈。 “岑隐……”时非晚瞧见这样的眼神,莫名觉得心揪了下,一股心虚与愧疚感油然而起。 “嗯。”岑隐低低应了声,道:“爷待会带你回京,不必担心。” 他这时,已是没再提沐熙了。似乎忘了沐熙似的。 第322章擎王世子发疯了吗 只时非晚见他此反应,心中心虚与愧疚感却是翻了番。她瞧着岑隐,感觉到他很快便将眼底那抹无奈迷茫收敛了去,时非晚忍不住的轻声补充了句:“你别多想。” 时非晚还不至于傻到不知岑隐介意着什么。 岑隐闻言忙点了点头,道:“嗯。” 只他嘴上这么说,时非晚还是感觉着某人口是心非着。岑隐并没有得到几分安抚。 时非晚本还要说些什么。只这时闻得那太后道:“世子如今既抓着了人,完成了任务,便回西边去吧。哀家自会将慧安县主带回京都。” 太后此话落,便抬手对着自己的武士示意了下。武士们见此齐齐朝着时非晚围近了。为首那名叫黄旭的,朝着岑隐一拱手,道:“世子爷请放手,人,交给我们便成了。” 众人见得此一幕,议论声忽然又嘈杂了几分。 “原来太后的目的真的是慧安县主,不是世子!” 那在一旁看得有些傻眼的武浩这时说道。 此时,他的语气已经是十分肯定的了。 “嗯。”毕天高点点头。 此时,其他人议论的,大多也是表达此类似的看法的。大多也在如此想着: 太后一开始对付世子爷,没有私心,仅仅只是在秉公处理! 只不过,她同时还想通过世子爷,抓到时非晚罢了! 用圣旨内容咄咄逼世子甚至将这圣旨内容在整个金州故意宣扬了,以及用假的时非晚蒙蔽人,都是为了引诱她现身! 只,其他人如此想,身在其中的时非晚此时却冷冷哼了声:太后果然是太后,奸诈! 目的是自己?或许她的第一步谋划的确是这样! 但,她的最终目的,绝对还是岑隐! 太后从京都出发奔赴北方时,肯定是不确定自己在北边的。所以,那会儿她的目的,应就是那两个:收复北边新兵之心,以及找岑隐的茬儿。 只不过,来了金州,听说了自己的事,临时将谋划改了改罢了:改为了先抓到自己! 因为,抓到自己,其实就等同于控制了岑隐! 抓到自己,就算岑隐看上去像是完成了任务不必被带回京问责了,脱了罪。可因着自己落入太后之手,他怕还是不会选择回西,会随之归京。 且,落入太后之手,太后同时还能凭此胁迫岑隐更多事。 “世子爷。” “不必了。”岑隐回道:“皇上让臣处理此事,臣自会带县主回京,不必劳烦娘娘。” 岑隐说罢,抓着时非晚便准备绕过人群。 只太后哪会让他就这么走了,又一示意,一群武士们又逼近了几步。那黄旭已是直接道:“请世子爷放手。不然,请恕属下们得罪了。” 说罢手中的剑竟是直接当着岑隐的面拔了出来,一抬,剑尖便直接指向了时非晚。 其他武士此时也跟着纷纷拔剑。 这架势,明摆着表明:岑隐若不放手将时非晚交给他们,他们就准备直接朝他动手抢人了。 太后的态度,强硬又不委婉。 对待通缉犯,她也无需委婉。便是在其他人看来,世子爷这般态度很可能被时非晚迷惑后续真将她放了,让他处理时非晚并不可靠,因此并不觉得太后这般强硬非要将犯人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举动有什么不对的。 岑隐见此,却是瞧也没瞧他们一眼,反而回眸只是瞧着时非晚。 “跟爷走?”他问道。 话落时,只见得岑隐带在身边的那一拨黑衣人此刻也纷纷围了过来,竟是一点也未再顾及太后的身份,直接拔起了剑来。 为首之人口中则称道:“有刺客,大家保护世子!方才世子爷,可差点便无故被砍伤了!” 理由寻得实在拙劣。如此阵仗,如此敷衍的理由,直瞧得围观群众瞬间悬起了心来,心中大声惊喊起“靠”来! 靠!世子爷这是…… 真准备闹这么僵直接跟太后翻脸?那他这不就是…… 惊讶际,众人又见天空中竟是陆陆续续的飞出了黑衣人群来:清一色的黑色,代表的全是岑隐的人。 同时,练武场外,也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动静:那是有新的武士群体接近这个方向的脚步声。 没多会后,众人纷纷转头看去,便见得太后的人之外,渐而竟是开始围上了一群黑衣人:人数或许不敌太后,只数量却也已是极为庞大。 若此时有人走出练武场往外探探,必还能瞧出,那些分布着太后的人的方位,此刻都开始接近起了黑衣人。 “这是……” 众人惊呼起来! 这是什么? 这分明是世子爷也有所防护准备! 一早便有的准备!岑隐人在北方,理论上不会有这么多人在身边的。这些黑衣人,其中七成都是他从别处调来的。只是什么时候调的,群众如今还并不清楚。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被安置出现在这个地方,一定是昨夜便有的布置! 不是为了护他自己! 时非晚出现前,世子爷可是乖乖的听话被绑,这些多余的黑衣人一个也没出现过,世子爷看着也不似要对抗太后的。 他是为了时非晚! 不仅太后想着时非晚会露面现身早做了准备,岑隐同样提早做了防护准备! “跟爷走!”岑隐此时又说了声。只反问语气,已经换为了不容置疑不容商议的语气。 不比其他人的惊讶少,时非晚此时瞧见这阵仗都瞪起了大眼珠子。她不可置信的扫了一眼那些黑衣人后便又转头看向了岑隐,几乎是吼了出来:“你——” 只一个“你”字后,时非晚又似卡了喉似的,什么也吼不出来。 但她心底,此刻正叫喊着十分清晰的三字:你疯了! 是的!岑隐此举,在外人看来,也同样是此一句:简直是疯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什么合理理由,与太后直接动武围攻,这是什么阵仗—— 这他妈是造反的阵仗啊! 偷偷进行还好。可现在是在金州战士面前,那么岑隐事后想不认账都难。 是几乎疯了的防护准备! 然而,因为她是时非晚,这三字,此一刻,她完全喊不出来…… 她眼底正少见的翻滚着惊涛骇浪,直勾勾的就用那么一双不可置信的眸子盯着岑隐。她实在惊讶着,但…… 又矛盾的,她也比谁都清楚岑隐如此做的缘由! 是不得不如此! 站在岑隐的角度,他若要护自己,是不得不如此! 时非晚可以回京,进京后也还会有一系列的麻烦,会临生或临死。但是,她就算回京,也绝对不能跟着太后回京! 绝对不能,被太后的人掌控她的生死! 如今,太后强行要抢人,要保证时非晚在自己手里,岑隐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做? 他根本别无选择! 是的!别无选择! 只要他想保护时非晚,此时此刻,就别无选择! 然而…… 他其实也可以有选择的! 他可以……不保护的! 时非晚完全想得通岑隐的目的,可……可她此刻还是觉得瞧见了天地崩塌似的震惊。因为,她没办法理解这种目的! 她理解不了! 造反……这个名,一旦被扣下,那得是多大的事啊! 那是会拖整个擎王府下水的超级大事!擎王府一家子小心翼翼了那么多年,为了怕被人说功高盖主,权势滔天,在皇上太后面前从来也不敢轻易表现得有多嚣张特别。 擎王府表面上还好好的“存活”着,其实,就是因为还没捅开那一窗户纸:反与不反的窗户纸。 而上位者,则一直在试探着擎王府到底有没有这一层窗户纸! 第323章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试探着:擎王府到底有没有谋反之心。 当今天子能信岑隐,信擎王府,就是因更偏信于他们是忠诚的。 但信任,不代表肯定。 但凡发现擎王府没有坚守该坚守的底线了,发现他们显出了几分反心,那么,擎王府同样会成为天子想对付的敌人。 而岑隐此时,就是在触犯最不可犯的大忌! 此举,莫说太后,就是皇上在这也绝对难以忍受。 就算……就算当今天子能做到用人不疑依旧信之,可这么多双眼睛瞧着,朝中大臣又多是太后的人,他们寻着这么大的借口齐齐参奏一本,皇上也不可能无视此事。 “岑隐……” 时非晚狠狠摇晃了下脑袋。 她素来冷静,只此时却觉脑袋有些空白,此瞬更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她甚至觉得此一刻不大真实起来了。 她一直都有想过就算自己给岑隐惹了麻烦,他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只他能为自己做到何种程度……这是时非晚一直无法估算的。 但,在她的估算里,却绝对没有一种,是觉得他能够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的! 站在岑隐的角度,他不知自己还有底牌,再看此行之后会有的滔天后果……岑隐,分明就是不顾一切的在保护自己! “没事,跟爷走,爷肯定,能出去。” 岑隐见时非晚迟钝,忙又十分肯定的说了句。似怕她担心他带不出她似的。 此时,岑隐是自信的。 一队对一队,以少战多,若要分个高低,他没可能赢。但,若只要带时非晚离开太后的视野……岑隐有着八成自信。 “哼,岑隐,你好大的胆子,是想造反么?” 太后此时一拍桌子,面红耳赤的,已是一副气炸了的模样。 只,在她旁边的王公公,此刻心中却是暗道:娘娘此刻必然分外高兴! 或许在有些人看来,娘娘没想到世子爷有如此防护,正怒着呢。 但王公公心中明白:娘娘巴不得见到这般阵仗! 时非晚进营时,娘娘的人能没发现吗?就算时非晚是被世子爷的人带进来的,可走的是大道,娘娘那头又怎么可能没人发现? 那个时候太后却没急着对时非晚动手,刚刚,更甚至在岑隐走近时非晚时也没派人阻止他,此,可不是完全没理由的。 若将时非晚早早的抓到了手里,世子爷没有希望便不会有此举了! 给岑隐一线劫人救人的机会。那么: 便有可能逼他走上此时这条路! 而太后,就是希望岑隐能有此举! 如此,实在是太便于给整个擎王府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了,直接便能将整个擎王府拉下水来。 一个有反贼之心的,更有理由夺下他手中的军权不允他回西掌兵了! 哈哈…… 太后心中在狂笑。 一个时非晚,竟是岑隐如此之致命的弱点! “晚晚!”岑隐见时非晚愣着许久没反应似没有配合的意愿,不得不又重复提道:“跟爷走了!爷带你回京面圣。” 岑隐言落,另一只手已是一边去拔起了腰间的剑。 时非晚这时总算稍稍平复了几分心底的波动,猛一抬手便阻住了岑隐的手。 只脑袋却是瞧向了那太后娘娘,忽然高声喊道:“娘娘,方才你的人中,似乎出现了反贼,竟妄想行刺世子爷,还好得沐熙兄弟相救。” 说完,时非晚又看向了岑隐的黑衣人,大声道:“都盯好了,太后娘娘身边出现了逆贼,保护好太后娘娘!” 时非晚话完,群人以及太后登时都愣了下。 时非晚又转头看向岑隐,道:“世子爷,就算你担心太后娘娘的安危,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娘娘身边,又不是没人保护。” 时非晚此话落,本因着方才的架势而安静了的金州战士们,登时又再一次窸窸窣窣的议论了起来。 那王公公嘴角的笑意一敛:此是…… “晚晚!” 岑隐紧抓了下时非晚的手,此时眼神不大赞同的立马又唤了她声。 “你得跟爷走!”岑隐又一次的轻声道,语气十分的坚定:“必须得走。” 时非晚方才此言,现场少有想不通缘由的: 那就是,她不准备跟岑隐走! 方才那番话,是在给岑隐的行为找借口呢! 若与太后打起来,太有谋反性质了,可,如今还没打起来,那么她说岑隐此举是为了保护太后,就算所有人看得出这只是个借口,可,只要还没真正的打起来,他们也就没办法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直言岑隐那一定是造反不敬之举。岑隐也同样有辩解的空间。 而时非晚口中提到“太后的人出现了反贼”,指的,就是先前绑了岑隐还想对他动手的那位。 那时太后没下令,岑隐也还没被判刑什么的,那人之举,已算得上是行刺了。 就算,时非晚心底很明白那一定是太后授意的。 但,太后既然还没给她的人要砍岑隐的事找理由,那也别怪她先给扣个罪名了! “不。” 时非晚忙朝岑隐摇了摇头。 “晚晚!”岑隐忙又道:“你不走,就得跟着太后走,你的生死被她掌控,爷的麻烦会更多的。” 岑隐当然知时非晚不愿连累自己。 她能自己送上门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她不想连累他了。 他不怕麻烦!哪怕是她真落入太后手里了他也不是怕麻烦跟威胁。可若那样,他……会担心时非晚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别怕,没事的,回了京,爷去跟皇上解释认罪。”岑隐见时非晚不为所动,又哄着道。 只时非晚仍旧不为所动。 “晚晚。”岑隐又唤。 时非晚沉默, “晚晚!”岑隐继续唤。 “晚……” 岑隐第三声唤时,一个字过后他突然哑了住,健壮挺拔的身躯也瞬间一僵…… 此瞬,岑隐的脑子忽然空白了。唯一的感觉,便只剩下唇上忽然贴上来的那柔柔软软的温香触感…… 风止,云静。此一刻,岑隐感觉周围安静得能细听到呼吸声。 他不知道是他的世界忽然安静了,还是周围有着那么多人的世界,也同样安静了…… “世子,听我的。” 岑隐的脑袋那一瞬间丢了魂儿似的,一团浆糊。他连神儿还没回过来,恍恍惚惚间,似乎听到时非晚说了这么一句…… 岑隐是在感觉到时非晚将手从自己手里抽出去的那瞬间猛地回过神的。 “晚晚……” 岑隐心道一声不好,只想着时非晚这是要踹开自己,直接主动奔至太后的人手上了。 他猛地又再次抽出了手去要拽住时非晚。 只此一抓过后,岑隐却是发现时非晚的手中,已经多了一物—— 明晃晃的一物!十分瞩目的一道黄色! “皇上有旨!” 时非晚再次抽出手来。 而这瞬间,岑隐忽然握得并不紧了。 时非晚一抽出手,便高高举了起来。手上,那明黄的圣旨,哗一声,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直接拉了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特赐建安伯府七姑娘时非晚一道赦免圣旨,凡其所犯过错,无论大小,都可得赦,恕其无罪。钦此!” 时非晚将嗓门提到最大,一字一句,高声背道。 她此时抬着头,昂着胸,唇角挂着一线笑意正盯着那太后,意气风发又带着些许挑衅的模样,实在是惹眼又夺目。 然而,此一瞬,却也夺目不过她手中那高高抬起的明黄圣旨! 是的!那就是圣旨! 一道真实丝毫没有作假的大楚圣旨! “这……这是……” “这是怎么回事?” “圣旨?” 所有人惊愕的瞪大了眼。 圣旨? 慧安县主怎么会忽然拿出一道圣旨来? 而且,那圣旨内容是…… “朕特赐建安伯府七姑娘时非晚一道赦免圣旨,凡其所犯过错,无论大小,都可得赦,恕其无罪……” 此时,现场接着有人跟着念起了圣旨内容来。 太后则猛一下直接站了起来。 第324章带晚晚去看常太医 “你……你这是……” 太后猛地瞪向时非晚。 “王公公,你要不要过来替娘娘看仔细一些。” 时非晚看向太后身边的王公公。 “这……这是……”王公公瞪着大眼,愕了好一会后,忽然惊出了四字来: “空白圣旨?” “空白圣旨?”王公公话音一落众人登时也随之惊出了一声。 紧接着,众人便见王公公朝着时非晚走近了去,似想看得更清晰一些似的。等他行近,众人又见他凑过了头去,死死盯着那张圣旨看了起来。 众人瞧见,王公公愈看,脸色便愈加的难看。 “空白圣旨是什么?” 人群此时已经开始大声讨论起来: “你不知道?空白圣旨就是皇上给人的天大恩赏。将一道盖了玉玺的圣旨赐与人,这样,那圣旨内容,只要不是谋逆之事,便几乎可以自己随便填,同样能生效,便是皇上自己,也不得违逆收回。” “啊?你……你是说刚刚王公公说的是,慧安县主手里的那封就……就是……” “慧安县主这封空白圣旨,哪里来的?” 众人惊疑之时,已是听得那王公公此时问道。 众人听此问又觉一惊,纷纷侧目望了去。 王公公这语气…… 他是说……慧安县主手中的真的是…… “世子爷以前送的。”时非晚这时大声回道。 “……”王公公忽然一哑。 众人闻言你看我我看你,此瞬忽然齐齐倒抽起了气来。 “王公公看清楚了?若看清楚了,我就告退了。” 时非晚轻飘飘的将圣旨一卷,收好,又道。 说着,她一把牵住岑隐,又向太后敷衍的做了个手势,道:“娘娘,臣女不便在军中久留,便先告退了。” 说罢牵着岑隐便直接要走。 “站住!” 太后不愧是太后,不比其他人久还未反应过来。此刻她已是完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脸色已有一些掩不住的难看。她怒吼一声后,一众武士未有退下者,反而纷纷向前了一步。 “娘娘这是要做什么?是想无故欺负无辜弱女子,还是要违逆圣旨,无视天子之令。”时非晚问。 太后被狠狠一噎,一双眼已是明着喷出了火星来。 她能不气吗? 是的!空白圣旨,皇上自己都不能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否则,那有谋反之意的,就不是岑隐,而是她太后了。 若私底下她还能无视,可这么多金州战士在这…… “你可以走,但岑隐不能!”太后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后,只好咬着牙道。 “娘娘,臣今日身体有恙,先告退了。”岑隐直接答道。 “放肆!”太后再也持不住那慈和之态,闻声重重一拍桌,道:“岑隐,你方才胆敢出动武士,妄图与哀家兵戎相向,实在无法无天。依哀家看,你这分明就是没把皇家,没把哀家放在眼里,有意谋反!本宫真是替万岁寒心,岂能容之!来人,替哀家……” “都退下。”太后的话还没完,岑隐便扬了扬手,打断了她的话。 岑隐话落,就见他的那些黑衣武士,瞬间的功夫便纷纷往外退去。不肖多会儿,他们便集体全退了下去。 岑隐这时道:“兵戎相向?臣一没动刀,二没动武,太后何以见得?这些人,是方才太后身边有人私自动武,欲砍伤臣下,臣下担心娘娘身边有逆贼,实在担心娘娘安危,这才让他们出来,以做防护的。 臣若有反心,方才娘娘要抓臣,臣岂会乖乖就范任由娘娘捆绑?臣若有反心,何必如此牵挂娘娘安危? 臣为大楚出生入死多年,对我皇忠心耿耿,太后一句话便说臣有谋反之心,实在让臣寒心。或还是说……娘娘本就对臣有杀心,故意污蔑,不然,方才娘娘身边的人,怎会妄图对臣下杀手?” 岑隐此时哪还会看不清形势,立马不认账了,一副委屈心寒的模样回道。 “娘娘。”此时只见得一个男子立马站了出来,他正是先前要砍伤岑隐的那人,道:“娘娘,小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世子爷想多了,娘娘没有命令,小的怎么敢对世子爷动手。小的之前只是想试探世子爷是否还有后手,是否真的被我们绑好了。 臣担心世子爷是假意顺从,所以才擅自主张,试了一试。娘娘,请罚小的逾越冒犯之罪,但小的绝对无反心,也没刺杀世子爷之心。而且,事实证明,小的先前的顾虑也并非无道理。” 站出来的男子此时跪在了地上,只语气却是理直气壮的。 他显然还是个聪明人,寥寥几句,给出的解释竟还算合情合理。 尤其,是所有人都有见到,岑隐之前自己就用小刀自己解开了绳子之后…… “是么?那是臣错怪娘娘了。”岑隐听后并未纠结着一定要给他扣个罪名这事上,他并不在乎,竟很快松了口让此事过了。 过罢,又道:“今日之事既都只是一场误会,臣便退下了。” “站住!” 见岑隐又要走,太后又怒道。 岑隐笑笑,看着周围一众围着的人,却是丝毫也不慌。他紧握着时非晚的手,竟似没听到似的,又跨出了一步去。 “站住!”太后又道。 “娘娘还有事?”岑隐问。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跟前一位举着剑的武士的长剑。 那一排武士们剑被拍下却并不敢动手。岑隐往前行进着,他们则只敢往后退。 此番情形下,太后没有明确的发话,他们哪敢真的动手。 世子爷刚刚毕竟没动手,他要死不认罪,说他谋反实在也不好定罪。如今罪名扣不实,真动手了,擎王府不觉得理亏,反而会反咬一口说太后图谋不轨,故意残害皇上身边的忠诚功臣。 到时候因这事岑隐赶不回西边,若西边出了变故,这罪擎王府还会推至太后身上。到时候,太后没准反会惹一身的麻烦。 这些只能往后退的武士们,忍不住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太后。 “慧安县主既来了,何必急着离开。哀家身边恰好缺个说话人,县主既来了,便留在哀家身边,陪哀家说说话。” 太后狠狠吸了口气,咬牙切齿的,却是道。 “娘娘……”岑隐闻言立马刚要回些什么。 只这时忽然感觉自己肩上一重。岑隐一瞧是时非晚晕厥了似的栽了过来。 “晚晚。”岑隐脸一黑,登时一把将她抱入了怀中。又一把将她横抱起后,忙朝太后道:“娘娘,晚晚身体包恙,臣得带她去寻常太医。” 说罢直接绕开一众围着自己的人,匆匆往外走了去。 “这……”黄旭瞅向太后。 “抓……”太后整张脸已经塌了,一双眼放射着火星,气冲冲的瞧着黄旭就要下命令。只一字之后,另外的字却又似卡了喉似的,实不便再说出来。 “娘娘,得三思后果。”王公公忙轻声提醒道。 太后胀红着一张脸,怒发冲冠,只那个抓字之后的字眼,却是再也没说出来…… “空白圣旨?天哪擎王府原来有这个。那皇上对擎王府,可算是信任的。” “擎王世子疯了吧?竟把这个直接给了慧安县主。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没看到他差点反了吗?就为了一个女子。” “话说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倒是真的挺不一样的。” “……” 岑隐带着时非晚一走,现场便叽叽喳喳的又响起了喧哗声。许多人似乎这个时候才回过神似的,张口闭口都是空白圣旨那事。 “走了。” 与他们不同的是,毕天高这会竟是直接追着岑隐走了去。顺带,还拽上了武浩卫爽。 行至沐熙身边时,却又停了一停,竟笑了:“怎么搞的,怎么怂了?不是说要表白吗?咋一看见人家卿卿我我,你就怂得啥也没说出来?还是你不敢跟擎王世子抢呢?” 卫爽瞪了一眼毕天高,这才瞅向了沐熙。 沐熙猛一转身,转瞬背对向了三人,迈来了步子走在了前边,道:“走。” “走?去哪啊?”武浩瞧着几人迈的方向,觉得奇怪。这他们跟着擎王世子干嘛? 毕天高笑道:“当然是去看美人了。” 卫爽这会只注意着沐熙,见他独自走在前边,他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受刺激了?”卫爽扭头问。沐熙在来练武场前,跟他们说的是,他要当着擎王世子的面表白来着。后来什么话也没有了,明摆着是中途没说出来。 沐熙没吭声。 “兄弟,不是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要不是跟我们开玩笑的,那我劝你,还是……” “我没开玩笑。”沐熙忽然回了前边那一句。 “你没开玩笑这事儿才大。”卫爽头疼的挠了挠脑袋。 说到这,他竟是瞧见前头那抱着时非晚的擎王世子,忽然停下了步来,站着没动了。 而此时,他们此一行人,已经离开练武场,离开太后以及群人的视野了。 卫爽的脚步登时也一停。只却是见其他几位还在往前走着。尤其是那毕天高,一见擎王世子停下,竟反而乐了,走得更快了。 没几步,他便追至了岑隐身边。 第325章世子爷就是你惯的 武浩脸黑成了锅炭,怕又惹出事端来,忙要拽住毕天高。 只他哪还来得及,毕天高此刻已行至了岑隐跟前同他行起了礼来:“草民见过世子。” 毕天高装模做样的道。 岑隐没理会,只他却依旧静静站着。直至沐熙也走了上来,岑隐才挑了下眉眼。 时非晚的晕厥是装的。此时离开群人视野,她便睁开了眼来。 瞧见毕天高同沐熙,她忙便想从岑隐身上跳下。 只岑隐手上力气一重,时非晚竟是没成功跳下。 时非晚抬眼便给岑隐使了个眼色。岑隐见罢,这才松开了手去将她放了下来,只他的大手却仍旧牢牢握着时非晚的手。 时非晚倒也不是有同毕天高一等交流之意。她这个身份,算是不认得他们的。 她下来,纯粹是在有人时,习惯性的觉得被人抱着不大好罢了。因此这会双脚虽着了地,目光却还是瞧着岑隐的,心思也只在正事上,道:“世子,我得想法子离开这。我……还不算脱险了。” “嗯,好,爷知道。”岑隐忙点了点头。 岑隐明白时非晚之意。练武场亮出那一封圣旨,只怕,还只是这场斗争的开始! 时非晚既露了面,就算她这会儿没被擒,可,那太后又怎会真的放过她。练武场没动手,不过是时非晚手拿圣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太后不想被人说违逆圣旨罢了。 不过,那会儿不抓,不代表她过后就不抓了。 岑隐可以肯定:太后接着会出动所有人力盯着时非晚。 他待时非晚的态度,也一定让太后更加意识到:这女子已成为了自己致命的弱点!抓住她,比其他任何权谋手段都要甚。 所以,晚晚如今既已现了身,要想重新安全下来,除非……能重新脱离开太后的眼线再一次做到“隐身”。 总之,晚晚现在,其实完全还处在危险当中。 “世子。”时非晚稳稳的一站好,便纳闷的又瞅向了岑隐,道:“世子还有事儿?” 她不懂,岑隐带自己停在这儿是何意。 “爷没事。”岑隐宠溺的挠了挠时非晚的脑袋,道:“不过,依爷看,沐小公爷似乎有事寻爷。” 岑隐说罢,转开了目光去。 “啊?”时非晚闻言这才眨着眸子看向了旁侧一行人。她当然知道毕天高几人在这。只她并不知他们是跟岑隐而来的,还是本就是要走这条道。 不过此时这几人齐齐停了下来,倒不那么像路过。 倒像是,追岑隐而来的似的。 “扰着将军了!小的们没什么事,我们一等不过是因敬仰将军同县主,觉得能一睹将军与县主风貌乃为万般荣幸之事,这才追随而来。” 毕天高一等人中,卫爽脸上一汗,忙先站出了一步,抢先答道。卫爽顺带还将毕天高往后拉了拉。 “是么?只是这样?没别的事?”岑隐竟随口问了一句。 “是。”卫爽又答,道:“小的们惊扰将军同县主了,这便都退下去。” 说着,卫爽就要拉着毕天高同沐熙都走。武浩此时也有赶忙退走之意。 武浩实在无法理解毕天高同沐熙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毕天高还好,这人其实又色又怂,他纯粹就是眼馋想偷瞧几眼美女,可肯定也生不出觊觎之心来。擎王世子的女人,而且是这样一号危险的女人,毕天高绝对怂得不敢生出什么心思来。 最让武浩头疼的就是沐熙了。他觉得擎王世子今日之举不算发疯,真正疯了的是沐熙。这人肯定是脑子坏了,否则为何偏偏想选在擎王世子面前对时非晚投好。 “站住!” 那头卫爽拽着人就要退走,让武浩惊喜的是沐熙同毕天高竟都还算配合。然很快,让武浩头疼的事终于还是来了,岑隐忽然唤住了他们。 “将军可是有什么吩咐?”站出来抢着回话的还是卫爽,他忙道。 “本将没有吩咐,只是,你们真的没事么?”岑隐竟又是一声莫名其妙的反问。 “这……”卫爽觉得这问题诡异极了,忙道:“小的们没事,这便都退下去。” 只言落不待往后退出一步,又闻得那擎王世子道:“既没事,为何来惊扰本将?既自知惊扰,为何不去领罚?” “啊?”惊讶的应下此声的是武浩。 他一时没听明白岑隐之意,然,却是见得卫爽脸色一变,登时惊慌的跪在了地上,忙道:“小的们有错,还望将军恕罪!” 武浩跟毕天高后知后觉,接着忙也反应了过来,较忙纷纷跪了地,齐声道:“将军息怒。” 这下,毕天高一等哪还会瞧不出来:岑隐等着他们行近,根本就是有意的! 是的!虽觉有些莫名其妙,可他们可以肯定,这位擎王世子此时此刻就是生出了有意刁难他们之心。至于理由……武浩卫爽,甚至包括毕天高,此刻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哪怕是毕天高,虽觉察出了岑隐的有意针对,可对这缘由也仍旧是一头雾水的。 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擎王世子,依理世子爷也不会寻上他们几个无名之辈有意找茬。唯一惹着世子爷的……也就是他毕天高忍不住偷偷瞧了慧安县主好几眼。可毕天高觉得自己足够收敛了,世子爷一定是没有看出来的。哪怕是看出来了就那么几眼也不至于如此…… 说惊扰……其实也就是嘴上这么说说。他们也可以是路过此处可完全没真的惊扰着世子爷。 然方才,世子爷之言……的的确确又是不善的! 非常明显的不善! “本将行事向来有原则,从不随意息怒。”谁想岑隐竟十分无耻不可理喻的回了句。说着他朝后扬了扬手,吹了声口哨。 只听得口哨声过后,两名黑衣暗卫竟然忽然从某个方向钻了出来,停在了岑隐身后:“主子。” “本将行事还有一个原则,喜欢简单省事。你们惊扰本将,本将本该对你们一一惩戒,但本将不喜麻烦。这样,便由你们中一人担惩。” 岑隐接着又道。 说着他眼神往三人中的一人落了一眼,两名黑衣人立马明白过来。行至了毕天高面前,竟是一把架起了他来。 岑隐道:“五十大板。” “是。”黑衣人点头。 毕天高这下,脑子里哪里还有雾水。登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妈的!世子爷要罚他?就罚他一个?那理由,绝对就是他偷看慧安县主的那几眼了! “将军息怒!” 武浩卫爽这下也全明白过来了。世子爷说是怕麻烦所以才只惩罚一人,可真正原因,绝对是他就是只想惩罚毕天高。他们这下子提出分担都不大合适。 五十大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可世子爷若是有意针对,换一下五十大板的打法,直接打死人的可能性绝对也不小。 卫爽此时还想到了一更加严重的事:就是沐熙! 毕天高也就是多看了慧安县主几眼,就得到了如此对待。这沐熙,这会儿也没下跪,先前还几乎明确表达了他对慧安县主的觊觎之心,只怕…… “带下去!”岑隐不为所动,声音阴沉沉的吩咐。 再说时非晚,这下总算是从莫名其妙中回过了神儿来,总算是理清几分状态了。她忙拽了下岑隐的袖子,便要说些什么。 “晚晚不必替他求情。若不是早知晚晚心软,爷会直接挖了他的眼珠子。五十大板,已经是爷给晚晚的让步了。” 只不待出声岑隐便阴阳怪气的先说话了。那语气,仿佛受委屈的是他似的。 “……”时非晚闻言,心情实觉有些复杂了。她倒是能猜到岑隐发火绝对跟自己有关,只她不大理解,好似,毕天高也没做什么,岑隐何至于生那么大气。 不过,她可以不为毕天高求情。可她知岑隐的性子,那五十大板只怕是…… “带下去吧。”时非晚瞅向两黑衣人,忽然主动吩咐道。 “是,主母。” 时非晚却又补了一句,“注意点分寸,可莫打残或打死了。” “这……”果然,两黑衣人迟钝的停下了脚步。 “晚晚。”岑隐瞅向时非晚。 “世子爷不是说,你的人我可以随意使唤吗?如今我随意使唤了,他们倒是不听了。”时非晚回看向岑隐。 “……”岑隐听到这话本要辩驳一句的,可却是瞧得时非晚失望的忽然转了转身背对向了自己。 岑隐这事上本不想纵容她,可此境地之下会心慌,担心时非晚真的恼了自己,这些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了。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后,便只得朝黑衣人挥手示意了下,道:“听主母的。下去。” “是。”黑衣人与毕天高一同退下。 时非晚眨巴了眼,感觉到岑隐小心翼翼的环着自己的胳膊似想拉自己面向他,时非晚忙回过了头来,朝他笑了笑,道:“世子真好。” 她这一笑,明媚如花,岑隐静盯着她,恍惚了会儿。只过后便又装作一本正经的道:“晚晚这一套,跟谁学的?” “世子爷惯的。”时非晚回 “……”岑隐这下哑了。 时非晚又道:“世子还是想法子赶紧带我离开吧。世子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没有脱险。” 时非晚倒不是急于这一时。她现在就在岑隐身边,她知道他心底一定有数。 只现在…… 沐熙在这,时非晚并不觉得岑隐停等在这只是为了一个毕天高。 第326章我不喜欢她喜欢你 “世子,小的们退下了。” 卫爽同武浩一听时非晚说要离开,立马趁机也道。 “你们想去哪便去哪,不必都候在这。”时非晚闻声替岑隐答道。 “是,县主。”武浩卫爽闻言一喜,立马应 只二人步子往后退了退,却是未觉沐熙有所动,便又停了下步,心中一边担忧一边骂咧了起来:沐熙这厮,还不跟上,是真想找死么? 武浩在心底骂着娘,步子却是朝沐熙走近了一步,心底想着就是拽他也要赶紧将沐熙给拽走。 只,他似是多虑了。此时才近一步,便见得沐熙已随手作了一揖,而后,转身,朝着他们准备离开的方向跨出了步来。 武浩卫爽见此,心中松下一口气。暗道,还知分寸边可。只,二人的心没歇上一秒便又悬了起来,沐熙的步子忽然又是一停,竟再度定了下来,似在犹豫着什么似的。 武浩卫爽二人此时还是正面对着时非晚同擎王世子的,见此其中一人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岑隐的脸色,倒是未见异状,只过后便又闻得岑隐声起: “小公爷留步。”岑隐道。语气是客气的,未听得几分戾气,反倒像与老朋友交流似的。 沐熙本就停着步,闻声,直接转身,面向了岑隐。 时非晚此时伸出手来,忽然静静搀上了岑隐的胳膊。 武浩卫爽二人只觉心口再度高高悬起。 “世子还有事?”时非晚此时抬起脑袋,轻声问了句。 岑隐回眸看了她一眼,却未有回应,只是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这才看向沐熙,又道: “小公爷乃是武国公府嫡子,小公爷离京时日已是不短,二佬每日思儿念儿,日渐消瘦。我知小公爷如今是念家不便归,只如今战起,小公爷已得赎罪机缘,今日对本将更是有援助之恩,本将不喜欠人人情,小公爷若有心,即日便可回京任职,探看双亲。” 岑隐此声一落,武浩二人登觉一愣,顿时惊讶的齐齐闪起眉眼来。 没有意料之中比对毕天高更重的惩戒。岑隐的语气甚至是温和的,还算友善的。沐熙没对他下跪,他也未有任何指责。 这与他在练武场时对沐熙的态度,可算是极大转弯了。那时他言语难听,此时甚至都直接称起了“小公爷”。 而且…… 擎王世子此意是…… 他是在让沐熙回京吗? 武浩卫爽自然知道沐熙离开京都是因犯了事。他一开始甚至直接就是用贱籍身份从军的。二人还听他说起过,被罚圣旨中甚至提及了他多少年不得归京之类的惩罚。 而如今,擎王世子方才之言,其意分明是—— 让沐熙回京去! 他甚至提及了“回京任职”! 擎王世子,以及他所在的擎王府有多大能耐,二人自能想到一些。若岑隐愿意,听他此言,安排沐熙回京并非难事。 但诡异就诡异在……岑隐怎么会愿意? 他不是对沐熙有敌意么? 他说他在感谢沐熙今日的援助,不想欠人人情,可,岑隐今日压根儿就算不得欠了沐熙的。那一箭,岑隐根本不需要。 更何况,他其实压根儿就不是念恩之人,他其实都没觉得那是什么恩。 可他方才之言的确是说…… “世子爷不必如此,草民担当不起。” 二人正愣际,便闻得沐熙已经直接回了句。 不比那二人,沐熙语气容颜皆不含惊意,完全没觉岑隐之言有何反常的似的。 时非晚听言抬头瞅了下沐熙。 他此时正静站在岑隐六步之外。仍旧是一派懒洋洋的姿态。许是站得并不算近的缘故。他倒真像是刚刚路过此处。 也许是身于贵族之家的缘故,明明他此时的态度瞧着也还算是恭敬得体的未有狂态,可就是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因为的阶级差而导致的卑态。 那声“草民”,也自然得似在自称着他自己的名字般,似同老朋友聊着家常话。 这种差异,武浩卫爽便感觉出来了。其实他们的身家也不算差,也不是胆小之辈,只面对上岑隐后,二人还是感觉出了家族背景不同所导致的这种差异。 “我从不欠人,沐小公爷不必婉拒。”岑隐又道。 “我也从不欠人。”沐熙回。 “晚晚觉得我方才的提议如何?”岑隐这时却又瞧向了时非晚。 时非晚瞳底隐过一抹异,原只是想着岑隐会不会生恼之类的,可此刻心思反倒是更复杂了起来。 她自认能看透几分岑隐,可此时……却着实半分也摸不清他的用意了。 但她可以肯定一点:就是岑隐虽狠戾却也还算坦荡。他如此狂傲,哪屑于给沐熙设陷阱,而且他哪里用得着如此。 所以,他方才之言,是认真的。 同时她也可以肯定:某人不可能对沐熙没敌意! “小公爷大可回京。”时非晚这时回道。 岑隐问的她,可她此时是看着沐熙说的。 时非晚此声是提醒:她想,沐熙不可能不想回京!他家在京都,父母年迈,他又是嫡子。时非晚知沐熙从军,其实为的不是立业,他野心不大,为的其实仅仅就只是有朝一日能够回家。平日他与兄弟们言谈间,所有人都能瞧出沐熙有多渴望回京。 时非晚想,沐熙那人,那性子……他刚才拒绝,不应是碍于面子,也绝不是不想回京,因只是:他不信任岑隐! 时非晚此言是好意,目的在于提醒沐熙岑隐此言可信之。 沐熙视线这时才转向了时非晚,忽然朝她轻笑了下,,莫名其妙的回道:“县主平日里倒是聪慧,可在某些方面,似乎从不自信呢。” “……”时非晚怔。 “我现在可不想回。”沐熙瞧时非晚忽然发傻,又笑了声。 “小公爷回去,若能得恩赦,那时想建功立业,可直接能有不小的官职呢。”时非晚说。 “县主是在替我着想吗?”沐熙又笑了下。 沐熙这句不说还好,一说,武浩卫爽只觉整个人忽然有些站不住了,心直接悬上了万丈高崖顶尖。 “小公爷不必这么快做决定,没准过两天,你便又改变主意了。” 时非晚没等到回话的机会,岑隐这时插入了对话。他说话时,时非晚能感觉到岑隐环着自己腰的手忽然紧了下。 “晚晚,我们走。武国公夫妇已经年迈,近日日渐消瘦,身体时常不佳,我想,小公爷再过两天,一定会知道怎么选的。” 岑隐此时未等沐熙回应,已是带着时非晚退后了一步。此时,他似已无再谈此事之心,反而不再愿意多停留了似的,道。 “嗯。”时非晚点点头,随岑隐转身。只这时她忽然听得后头传来了一声朗朗笑: “岑隐,你现在就这么怕做什么?以后可还了得。” “……”岑隐步子一定。 “不过,谢了。擎王世子这般行事,可还是头一次。”沐熙又笑道,那笑声懒散,似逗弄人似的。 “呵。”岑隐呵了声。 “但小爷可不需要。”沐熙又言。语气忽然变得更加懒散起来。他手托着后脑勺,眸光直视着岑隐的背影,不知正想着什么觉得格外好笑,那唇角的弧度许久未曾收回,此时声音忽然提高了几个分贝,对向岑隐的背影,又嚷嚷道:“世子爷若真有那个心要谢过我,不必花那么大精力非让我回京,倒不如用你的人,回京替我传几句话给天成郡主。” 沐熙说到此语气稍停滞了下。岑隐步子未东,闻声挑了下眉眼。接着,便又闻沐熙补充道: “见着天成,就说:小爷原来从来都不是真心喜欢她。” 沐熙这话下,武浩卫爽猛地抬头瞪眼。 沐熙的语气却忽然平静缓和了不少,笑意也略有收敛,继续往下一字一句的说着: “再跟她说:小爷现在明白了,原来,一个人崇拜敬仰另一人,把她视为心中之神,也同样是可能愿意为她做很多事,牺牲一切的。 可,那不叫喜欢。 因我对她从来就没有过多大的占有欲。 我帮她,怜她,为她做什么都可以。她喜欢谁,我也能极力成全,愿做一切去促成她的心愿。我以为,此乃情到深处,殊不知,不过是因我压根儿就没有那么渴望得到她。所以,我不那么嫉,不那么妒。 因为,我那根本不叫喜欢。” 沐熙音落,四周忽静。 “那么,你现在知道什么才叫喜欢了?” 须臾后,岑隐低沉的回应声打断了此静。 “知道。”沐熙说。 “是么?”岑隐嗓音更低了。 沐熙又笑了,“是啊。世子爷身在其中,必然能懂:真瞧上一名女子,一定是想娶她的。” “是么?只可惜,小公爷怕是太晚了,没这个机会。” “不试,怎么知道?” “那小公爷大可试试!” “这不就试上了么?” 岑隐此时猛地转身:“那结果呢?” “这只是第一天,来日方长!”沐熙视线对上岑隐。 “小公爷不如想想,你还有没有来日方长。” “自然会有,不然……世子爷哪能听到我方才之言。活着,可还是挺好的。” 第327章现在就怕那以后呢 “活着,可还是挺好的。” “怕死,你就认清现实!”岑隐手指轻敲了下大拇指上的扳指。 “世子自己不也还没认清现实么?”沐熙又笑了。 岑隐闻声嘴角竟也挑出了一抹笑来。只那笑弧刹那即逝,眼弧却正渐加深,深夜似的黑瞳从那仅存的一线眼中显露出来,不见一线白,幽黑诡异得让人不敢直视,道:“你是觉得我不敢,还是当我变仁慈了?” “世子自然敢,也从不仁慈。”沐熙手指轻转了转,又道:“但是,现在,你不会……” 沐熙话中带话。此句后,岑隐默着,未再有回应,沐熙也止了声,未再有言,只他唇角的弧度却渐渐放大着。在他前方,岑隐半眯着的眸子忽然全睁,只许是有可黑白对比的缘故,那双瞳,更暗了…… 四周,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里。 “世子,记得帮我把话带到。谢了。”打破这寂静的,仍旧还是沐熙。他忽然朝岑隐作了一揖,完后,笑笑,竟是直接转过了身去。 而后,面向了武浩卫爽,道:“走了,回去。” “……” “啊……”武浩卫爽反应有些慢。 “走了。”沐熙又重复了声,语气很肯定。 “……”武浩二人屏住呼吸,一时都未出声,也未曾挪步。 比起此刻,他们哪里敢挪步! 走? 现在? 现在,他确定还能走? 武浩二人心思复杂。 只,那沐熙竟不是在玩笑。他说走就走,步子已经朝他们原想离开的方向迈了去,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世子,县主,小的们也告退了。” 武浩二人见此,实也不好再停原地。尽管心口的窒息感正加重着,二人这时还是朝着岑隐说了声,转身,退了步……只,与沐熙不同的是,二人的脚步此刻都踩得有些沉,往前迈出的步子实不怎么自然,一步,两步……十步…… 愈往前,二人的呼吸便越重,胸口此刻似乎压下了千斤冰石般,不仅闷沉压抑,还又森又寒。 因为,后头,仍旧有着一道视线正注视着他们,或者说,是注视着他们的方向。 天晴,阳光明烈,然,武浩二人此刻只感觉到了雨雪纷飞,寒意沁骨…… 只,他们的步子却是始终往前行近着,一步,两步……直至进入了一条岔口,二人的步子才止。 此刻,后头的视线,也已望不到这个方向。 武浩二人深深吸了口气,眼底此刻是浓重的不可置信。他们竟然……真的直接走了! “沐熙!”武浩忽然唤了沐熙一声。 沐熙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闻声止步。 武浩猛地冲上了前去,行近沐熙时,一重重的拳头,猛地朝着沐熙的脑袋扣下: “啪——” “你他妈想找死换个时间自己去找,别拉上兄弟们!” 沐熙没有防备,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武浩另一拳再次朝他揍来时,却是被冲上来了的卫爽忙给拉了住。 “二弟,住手!”卫爽道。 “大哥,你让我住手?我们刚差点被他害死了你知不知?你不是不知擎王世子是什么人?他有多残忍你不知吗?老毕就瞄了那慧安县主几眼就被罚了五十大板。沐熙刚刚那些话,是什么鬼意思?擎王世子恼起来,你以为一定不会牵连到我们么?”武浩情绪激动的忙回。 武浩此刻还觉有些心悸。 没有亲自体验过的,一定无法想象,沐熙话落后,刚刚他们经历的到底是怎样的情境!那是被夺走了全部呼吸陷入了森寒沼泽里的一种恐慌又绝望的地狱体验。 那几刻,空气里仿佛只剩下了杀气。 尽管,他们此刻走了出来。 他从着军,见过血淋淋的死亡。可,那样被笼罩在似索命还不够欲将人碎尸万断用上百种残酷刑罚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杀气氛围,属实,武浩承认他那些时刻腿是软的。 “二弟,冷静下。”卫爽的脸色也同样有些凄白,眼底也深藏着后怕,只此刻他还是劝道。 “冷静不了,妈的!那擎王世子,他刚是准备杀人的,你不知道吗!”武浩还在骂。心悸感让他的情绪,实无法缓和下来。他此时正想着,擎王世子刚刚明明想动手,又为何没动手…… “这不是还没死吗?”沐熙这时却回了句。 “你——”武浩闻声,拳头又要朝他落下。 “二弟!”卫爽再次拉住他,眸子却是疑惑的看向了沐熙,道:“为何?” “嗯?”沐熙挑眸。 “为何偏偏要挑那个时候?偏偏,一定要当着擎王世子的面?”卫爽又问。 武浩闻此声,抢着答了句:“他有病呗。” “二弟!” “不是有病是什么?老子就从没见过这种事。自古男子追逐女子,欲表明心意,都是直接对女子说的。就算不是当面说,也是用书信传之。就算非要当着人说,也没有当着人家未婚夫的面说的。你说,他不是有病是什么?”武浩越说越激:“我看他脑子被驴踢了。已经踢傻了,傻到以为擎王世子听不出来呢!” “……”卫爽哑,瞅着沐熙,眼底惊疑之色正加重着。 是的! 诚如武浩方才所言,沐熙那番话,他们都听懂了:沐熙之意,旨在表明他的心思! 或者说:他是在向岑隐宣战! 他那几言,表面上是说让岑隐帮他传话给天成郡主,可白痴都听得出,他就是看时非晚在现场才说那些话的。 他是说给时非晚听的! 他在与那女子解释:为何,他会移情别恋!或者说,是在解释,他对天成,其实并无心! 原来,这人,在进练武场之前说的那番话,真真不是说笑的! 情爱之事卫爽并不懂,可他总也懂一些事故。 自古,此行,不都应是背地里直面女子么? “现在就怕了,以后怎么办?” 沐熙挨了一拳,倒是没有生气。他反倒笑了笑,回道。 然,此时他嘴角的笑意,已与之前他看着岑隐时的那灿烂又阳光的笑不同了。 此刻,那笑里,含着的,是自嘲同苦涩。 “现在,若连这都不敢,那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接着,他又重复了声,却更似在喃喃自语,叮嘱自己。 “你——”卫爽愣了住,“你是——” “玛德,腿软!”沐熙这时竟也骂了声,拍了拍自己的腿,说。 “……”武浩二人开始汗颜。 “呵!你刚刚不是很淡定么?”武浩骂,脑子里却在琢磨着沐熙方才的那声回应。 他是不聪明,可此时,大体还是听懂了此意。 是的! 现在若就怕了,以后呢?当如何? 沐熙那选的是个什么人? 他若不准备收回那心思,还非不放弃,想试试,那么,无疑选的就是一条几乎无半分希望的死道。 死道,他若非要走,那么,被磕碰,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 选在明日,有犹豫的空间。 选在今日—— 他是在给自己鼓气! 也是在表明他决心,断了自己任何犹豫的退路! 或者说,他就是因为自信不足,或也害怕,所以,提前先走了最难的那一步…… “你……为何偏偏要选她。”卫爽叹了口气,实在不理解。 沐熙打了个呵呵,“怎样,我的眼光?漂亮吧。” “肤浅。”武浩忙回:“奇怪了,擎王世子怎么没动手。他对老毕可都没忍。” “他现在不会动手的。”沐熙道。 “为何。” “我在向他宣战。他若用直接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岂不是让她小瞧了。” 第328章别再脑补了小女人 武浩二人一怔。 “只会用刀用枪,仗势欺人,可是会让女人瞧不起的。”沐熙又说。 “会吗?慧安县主会那样觉得?”武浩忙又问。 “她不会,可岑隐自己会。”沐熙扬了下头,:“你们不觉得,小爷今儿够爷们么?” 武浩翻了个白眼。 “我宣战,他若敢对我动手,可算不得勇,反倒是懦弱之举。我愈勇,则越能衬出此。岑隐怎能容许,当着他心尖宠的面,气度勇气上大输我一筹。” “呸!你还有脸骄傲上了!就为了这么点事,擎王世子就能忍了?” “嗯。” “你这若有理,那你说说为何擎王世子又那样对老毕。” 卫爽倒听懂了,替沐熙答道:“老毕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他那是好色,对慧安县主是亵渎,擎王世子惩他,也是帮县主出气呢。沐兄弟那是下战书,世子若不敢接战书,只会仗势欺人,则显逊。” “嗯。”沐熙点点头,“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还知道,他动不了手!” “啥意思。” “因为那傻丫头不会允。”沐熙眼底涌动着一抹光彩。 武浩听到这怒气总算消了不少。只好奇心却是提起来了,道:“那慧安县主同你,不是死对头吗?不对啊,你刚入营时,我听得你老骂她来着。还说要为天成报仇。你这是……” “走了。”沐熙耸耸肩,不愿解释,转身就走。 …… 再说,沐熙那三人奔往了二十七营的方向。时非晚此时则随着岑隐,往他居所的方向迈去。 只此时二人并未并立而行,岑隐在前,时非晚跟在后,脚步声有节奏的响着。除此之外,并不闻其他声,一路向前,没有交谈。 岑隐走得较快,时非晚几乎是在后边追着他走的。但他的步速却又很稳定,不至于让时非晚离得太远。当然,依时非晚的能耐也不是不能追上。 只她却也稳定着跟随的步速,没有直接追近岑隐之意。她倒不是不想,她只是并不知此时怎样做才是更好的选择。 某人需要冷静,她其实也需要。 时非晚此时的脑子也是乱糟糟的。沐熙对她似乎不大一样了,她以前不是没感觉到,也有过此猜测。可却一直觉得奇怪,偶尔也会想想不大可能。 沐熙对天成之心,京都谁人不知。 然她实在未想,沐熙今儿个就将一个解释,当着岑隐的面直接砸在了她头上。这个时代的男人,遇着这种事…… 时非晚实在头疼:这个节骨眼上,她竟还得花脑细胞想着怎么哄人…… “主子,主母。” 时非晚的思绪最终是被前方路口的一道男声响起来的。那也是一个身穿黑衣服的。时非晚一眼就猜测出了他一定是岑隐的人。 “嗯。”岑隐嗯了声,接着竟是走至那黑衣人面前,低声对他交代了几句什么。。 “是。”黑衣人忙应。 “去办吧。”岑隐又说。 “是,主子。”黑衣人应完便退了下去 岑隐刚刚声太低,他下了什么命令,后头的时非晚一个字也没听清。时非晚想应当是公事,不然,岑隐不会避着她。 黑衣人一走开,岑隐又开始往前走。此时,他所居的院子就在前方。 “世子准备何时离开这?” 时非晚再度随上,忽然鼓足勇气出了句声。 前方,岑隐步子忽止。 时非晚也随之一止。 “晚晚觉得呢?”岑隐转过身来。 “自然是越快越好。”时非晚回道:“你离开那么久,那边不知遇没遇着事。” 岑隐没吭声,定眸瞧着时非晚。 时非晚见他正看着自己,想着岑隐停在前方,而自己在后方非也跟着停下,倒像是有意要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似的,实不大好。 想罢,步子便要再次提起。 只未想岑隐忽然也提起了步,朝她走了过来。 时非晚愣了下,眨眼的功夫便见岑隐行至了她近前三步之外。又半眨眼,时非晚还没反应的功夫,就觉三步之外的岑隐忽然只隔自己一步了,而后……半步…… 时非晚压根儿没时间去想这个距离不是正常距离,一只大手此时猛地揽住了她的腰,整个人毫无反击之力的,忽然直接被岑隐抱了起来。 “世子。”时非晚惊唤一声。 他不是没被岑隐抱过,也不是她抗拒。此时她惊实在是因这一抱感觉实有些怪,快得实在……不怎么正常。 “嗯。”岑隐嗯了声。一抱上人,便又转身往院子方向迈了去。 时非晚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唤了声便没有下文了,乖乖的窝在怀里由着岑隐抱着自己走。 “砰——” 进了院,来至一处房间前,岑隐狠狠将门一踹,时非晚这时也还算没多想什么。直到……岑隐跨入门,走了几步后她忽然感觉自己身子栽在了一软趴趴的褥子上,才惊觉此时状态不妙了。 只却已经来不及了,几乎是在背后感觉到柔软的瞬间,她身上其实就感觉到了重量。岑隐不那么温柔的将她按在了身下,唇猛地堵上了她的唇。 “……” 时非晚脑子忽然大胀,手一用力,猛地推了岑隐一下。一得到说话权,她忙道:“世子,你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 “……”岑隐本来要拉来她推自己的双手的,听得此声却忽然怔住了,眼神也一顿,登时瞅看向了时非晚。 “我不喜欢这样。”时非晚说,语气很认真。手坚定的还推拒着岑隐:“世子若有不满,大可直接说我。你这般,像在侮辱我。为何你们男子,总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女子。” “……”岑隐眉眼忽然眯起。 “先放手!”时非晚又说,语气坚定,眸子清冷。 “惩罚?”只岑隐没听话。但他也没急着有什么动作,只是抬着脑袋看着时非晚,“你在想什么,晚晚?” “……”岑隐这一问,登时让时非晚不老实的身子忽然定了住,神情一滞。 “男子总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女子?晚晚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听谁说的?”岑隐这时又问。 “难道……不是?”时非晚的语气忽然虚了几分。 岑隐定定瞧着她,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眼中涌动这一股失落,道:“晚晚就一点也不想爷么?” “……”时非晚僵。 “爷惩罚你做何?”岑隐咬牙又说了声,“爷恼也不是恼你,爷惩你做何?再说,爷哪里舍得!” “那你——” 岑隐阴阳怪气的咬牙回道:“爷只是太想你!” “啊?”时非晚愣。 “爷想你而已,晚晚。”岑隐又重复了句,只此声却已柔和了不少。脑袋一低,又一次覆上了时非晚的唇。 “我……”时非晚脑子里开始转圈圈。只她推着岑隐的手已经乖乖放了下去。她刚刚并不是不允,只是并不喜男子对女子实施这类型的惩罚罢了。可她明显是前世看多了剧刷多了小说自己乱脑补了。 可,不是惩罚,他这么暴力做何…… 而且……现在也没所收敛…… 而且…… 时非晚感觉着上头雷鼓似的,那一高一低的心脏起伏声,以及自己身上胡乱挪动着的大手同岑隐此时似已经完全失控的呼吸,又开始觉此时状态并不大好了。会不会……过了点? “晚晚,就一会……” 时非晚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得耳侧响起了岑隐低低的一声。 一会…… 时非晚听到这句,才觉又是自己多想了,某人知晓分寸呢。于是也没再胡思乱想,便用手环上了岑隐的后腰回应上了他。唇微微张着任由着他侵略着,岑隐的手探入她的衣摆中时,她想着他方才那一句“就一会”,便也没有阻之。 “以后,再不许走了!” 时非晚这时听得岑隐低低的贴近她耳侧说了句。 “晚晚,爷真的受不了!”岑隐接着又补了句。 说话间时非晚只觉自己整个身子被他抱了起来。岑隐的手穿至了她的背后,手托起她的整个身子紧紧贴合着他。时非晚完全处于被动,感觉着岑隐此时实在有些狂戾的状态,时非晚才终于惊觉,今日所见的那还算平静的岑隐,完全只是假象。 此时此刻,才是他最真实的状态! 所有隐藏的情绪此时才爆发出来了:狂热难控的思念,紧张,后怕,怜惜,痴迷,欲,望……此刻交织着汹涌而起,那一丁点的恼怒被这些情绪完全掩盖,岑隐本没有任何惩罚斥责时非晚之心,然他的动作却粗狂得似在惩罚她似的,手上唇上的力气难以控制的有些重,且,他正盼着能更重一些,再重一些…… 原因,就仅仅只是他说的那几字: 他想她! 很想很想! 他不是想惩罚她,也不是因为恼她便不懂温柔了而已,他仅仅只是…… 今儿她在练武场出现,第一眼,这些情绪便在岑隐心底难控的翻滚上了。只可惜,此时,岑隐才得到了稍微可以表述的机会…… 撕…… 时非晚感觉到身上忽然有风,忙睁开了眼来。 第329章世子爷你在下套吗 “世子。” 时非晚惊神。 “就一会,晚晚。”岑隐忙强调了声。 “……”时非晚睁开的眼这才又心软的闭了上去。 尽管此时……她的上衫已经开了。 罢!他说他想她,其实她又何尝没有。既只是一会,他知分寸,倒也无妨。 想着,时非晚脑子里抛开所有想问岑隐的杂乱思绪,任由着自己也放肆上了。 时非晚克制,理智,鲜少被什么诱惑到,但此时一放松,很快,心跳加速的刺激感,竟渐渐掏空起了她脑子里的所有东西来。 不知何时,她脑子里空白了。好似忘记了身处何方似的,唯独知自己沉浸在一种岑隐带给她的,或上或下,难以自拔的氛围里。 又渐渐的,时非晚的手似有了自主意识,不自觉的将岑隐抱得更紧了一些。好似,本该由意识控制的身体,渐渐反为主的侵蚀控制起了意识来似的。 起初还只是初步侵蚀,她的脑子里想着不过一小会罢了。 渐而,侵蚀得大了,她忘了那“一小会”了,或者说,她没忘,自己竟也开始期盼起了这“一小会”能变得更长一些,再长一些来…… 然后,似乎真的变长了。这时,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主宰了意识。 只这意识里,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上那或轻或重的触感。起初是手,接着是唇。起初是脸,接着是身子。起初隔着衣服,接着衣料不知所踪。起初是上衫,接着…… 时非晚的意识,终于此一刻猛地收了回来: “世子……”她忙唤了一声,手抓住了岑隐放置在她腿上的手。 “爷在这。”岑隐忙应,不顾她的小手。 “世子!”时非晚又唤了声,但手上却是无力。 她脑子很清楚,但此时莫名的,手上的力气就是怎么也推不出去。 “别怕。爷要回西边了,晚晚半分也不念着爷么?”岑隐轻声道。 时非晚手上更无力了,脸颊通红,松开了手,心虚的说道:“我有话问你,很多问题。” 她不知这心虚,是惭愧于别的,还是羞愧于自己此时松手的反应。 “我知晚晚要问什么,等之后会解释的。”岑隐轻声又回。 听得出他此时根本不大愿意谈这些,只却还是强稳着呼吸装作着耐心的样子。手上动作却依旧继续着,时非晚忽然感觉床被被岑隐猛地一掀,竟就盖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时非晚眼睛瞬间瞪大。只此时恰好听得岑隐低下头在她耳侧轻轻说道:“别怕,爷就抱一下。”说着,真的只是抱着她轻轻吻起了她来。 时非晚这才又再次放松下来。只这放松没持续上太久,她便愈来愈觉得这只抱一下亲一下其实并不是什么多注意了分寸的事了。此时此刻的相抱体验已不比之前。因为她同岑隐这时几乎未着,柔软触碰上烙了似的钢铁,便只是抱着,便足够产生完全烧灼掉彼此的强大魔力了。 时非晚觉坠入了火浆里,正被烧融着。 意志也随之一起,被烧融吞噬着…… “你……世子……” …… 时非晚掀开被子,兔儿似的逃串而出猛地坐起身时,竟已是整整两刻钟之后了。此时的她脸颊滴血似的,从所未有的红。素来清冷的她此时似完全换了灵魂似的,完全已是一派娇娇少女的模样,失了所有英气,取而代之的全是女儿柔。 时非晚将被子一拽便往自己身上拉来,身子往墙后一退很快便整个的贴至了床挨着的墙上。低着头,什么也没说,眼神时不时的闪烁眨巴着。 岑隐此时也随之坐了起来,看着她。见她后退,他也随之一起很快直接坐至了她旁边。见她将被子紧紧的裹在了自己身上,岑隐大手一揽连人带被的将她抱入了怀中。 另一只手抱起她的后脑,低头,岑隐便在时非晚脸颊上轻轻碰了下。时非晚本想躲只却是没有躲掉。只听得岑隐接着说道:“爷不是故意的,晚晚。” “世子不是故意,是有意。我说了好几次不许,世子没听。”时非晚忙回。 岑隐轻咳一声,脸颊同样红得似火,“我……” “世子就是有意的。”时非晚面红耳赤的又道:“世子刚刚,是在给我下套吗?” 岑隐不否认了,手不顾她的反对将时非晚往怀里揉了揉,俯下头来轻轻在她耳侧深深吸了口气,眼底隐不了的迷恋,道:“那晚晚就不能乖乖入一次套?好不好。” “不好!”时非晚未想某人能将这么无耻的话说得如此接地气又自然。 想到刚刚……某位嘴上说只抱一抱的某人,竟换了个人似的,硬是各种软磨硬泡的一边哄着她一边愈来愈过份,时非晚便又震惊又气恼起来。她不敢相信,素来就算有乱心,却也一直听她话不敢不尊重她的某位爷,方才,竟好几次未理会她的抗拒,他的心思,分明就是想…… “晚晚恼了?”岑隐听着她不大好的语气,轻声问。 时非晚神情严肃的垂下了脸来。 “晚晚在想什么?”岑隐伸手轻抚上时非晚脸颊一侧。 时非晚猛地抬起头来,“我在想,世子是喜欢我的什么?” “……”岑隐静看着她。 时非晚似意识到自己语气方才过重了,很快又平静了几分。 “在爷这,晚晚想说什么大可直说。”岑隐忙道。 时非晚这才说道,“是世子只喜欢我的脸同身子,还是世子本就觉得我是轻薄之人,比不得其他大家闺秀,所以不必像对待她们一样尊重她们,等我入了擎王府因着没有落红更加被千人嘲万人骂时,也是我活该如此。反正,我这方面本就骂声多了,所以,世子觉不必再介意更多一些,是么?” “……”时非晚说完,岑隐却似乎只听到了她后半句似的,眸子竟反而一亮,“晚晚……愿意入擎王府?” “我只是……打个比方。”时非晚忙道。 岑隐眼底的光亮瞬间暗了,道:“晚晚可以再有第三次逃跑,可爷再也不想忍受第三次了!” “……”时非晚本还要说些什么的,闻此却忽然愣了。 “除了这样,还能怎样留住你?晚晚。”岑隐修长的五指忽然挑起时非晚的下颌,问得竟似十分认真。 “……”时非晚一默,过而似明白了什么似的,“世子你……” “晚晚从来没给过爷一个准信,从来没说过,你愿意跟着爷。”岑隐伸手轻绕了绕时非晚耳后的发丝,又道。 时非晚忽然无言。岑隐低头,瞧见怀中的时非晚这时忽然乖顺了,似在琢磨起了自己的话,岑隐忽然笑了下。 “世子笑什么!”时非晚挑眼。 岑隐回道:“晚晚其实从不是拘礼之人,你恼,可只是因觉得爷对你似乎不过是贪恋美色,觉得爷,其实并没将你放在心上所以才不顾你的未来前程,只图自己享乐?晚晚恼,是在介意你在爷心底的位置吗?” “我……” “而且……”岑隐又笑了下,说。 时非晚抬起下颌眯起眸子,“而且什么?” “而且,晚晚本不是娇纵之人,可在爷面前,似乎愈来愈骄纵了呢。” 时非晚微微抬起的下颌又高了一些。她本立马要反驳来着。只岑隐忽然低了低头,时非晚自己微抬起的脸颊上,鼻尖便轻碰上了岑隐的唇。时非晚脸颊滚烫的忙要往后退。 只她退,岑隐也随她退了退。手往她后脑一托,唇忽如其来的又重重的吻上了时非晚的唇。时非晚迟钝的瞬间,岑隐轻一用力,便带着她再次倒了下去,身上的被子也被他用力一手掀了起。 “世子。”时非晚感觉着身上再次传来滚热的触感时,忙道:“世子误会了。” “嗯?”岑隐轻应一声。 “我……我……”时非晚重喘着气,一时竟不知怎么说话了,过了好一会才道:“我……我不在意那个……” 岑隐愣了下。 “我若不想留,世子就算真全占了我的身,我也不会留。世子若想留下我,这种法子行不通。” 岑隐动作忽然一僵。 “世子当知我是什么人。对,我不拘于俗礼,所以,世子觉得这法子可行么?”时非晚这时是明白过来了岑隐的目的。 这位爷,竟在想着,占了自己的身子,自己许就会答应跟着他了…… “爷知。”岑隐并不是多意外,“可……可这是个法子……” 他不是不知这种法子对时非晚许是没用的,但……但若是有可能呢!只要是有可能将她留在身边的法子,岑隐都不想放过。更何况抛开此,他对她本就…… “没有可,在我这儿,这个法子,没有可能。”时非晚似猜中了岑隐在想着什么,道。 “那怎么办?” 时非晚话音刚落竟就听得岑隐毫无缝隙的脱口接了句。 “……” “晚晚实在不愿,爷可以忍,可以等,可晚晚得给爷一个准信。不要再跑了,好吗?” “……” “不跑了,好吗?”岑隐贴近时非晚耳侧,又重复了声,语气落寞又无奈,一遍遍的又重复了好几次:“不跑了,好不好,晚晚。好不好,晚晚,好吗?” 第330章世子果然不是好人 “世子,我……我们起来再说。” “不起。”岑隐一口回绝,又重复道:“好不好?” 时非晚哪会不知岑隐为何此时执着于此。 是的!未来,她从没说一定就会跟他嫁他。不然潞州回来那一趟,岑隐落水,她也不必故意装得没那么担忧。 包括她离开,字里行间未曾提及过她与他的未来,也未留下“等我”这两个字。 她将来不一定会跟他。时非晚这么想着,岑隐明显也看懂了。 在时非晚这,未来……并不可预料。 “世子,我们起来慢慢说。”时非晚实觉此时并不大好说话。 “不必慢慢说,晚晚只需回答一句。”岑隐却仍旧没有放开之意,见她许久不答有些气馁,又道:“晚晚一定会嫁给爷得是不是?” “世子……” “就这一句,晚晚点头爷就松手。否则……”不知是不是实在被时非晚久不松口的态度给触怒了,岑隐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大好看。 “否则什么?”时非晚几乎是本能好奇的问了句。 “晚晚!”果然,几次没等到肯定答案的岑隐是真的被激起了一些不大好的情绪,他语气忽然重了一些,便道:“爷跟晚晚说过很多次,爷从来不是好人。晚晚,别逼爷!” “……”时非晚愣了下。 岑隐一只手忽然捧起时非晚的侧脸,低声道:“晚晚,你愿不愿都没用,只要爷想要,你便跑不了!” “唔!” 岑隐此话一完,时非晚便没了回话的机会。她忽觉岑隐的一只手牢牢扣住了她的腰,连带着她垂放在腰间的一只手一起。岑隐另一只手则将时非晚的另一只手按在了头顶。 时非晚双手动弹不得,身子也动弹不得。唇被紧紧堵上,一时脸像烙了的铁,烫到了极致也红到了极致。尤其是此一瞬某人没再给她多少空间,身体竟是完全贴合上了她。某些不应该有的触碰哪怕是她也实在没办法不羞。 时非晚想着方才岑隐的话,又感觉着此时此刻这明摆着要出事的状况,一时觉得头大无比。 不能这样下去…… 她并非拘束守礼之人,其实并不在乎这一层贞洁。她也并不排斥岑隐。但,她跟他将来若没机会还好,若她真还有嫁给他的机会,婚前能不失贞便最好不失贞。 否则……且想想,她混迹在军营,男人堆里爬滚过的。若婚后被发现婚前失贞,必会以为她在军中…… 况且,她这个身体还小,时非晚接受不了这个年纪便…… 想着,时非晚身子便往后缩了缩,腿踢了几下,以此示意她的抗拒。她用力不算大,对待岑隐,她知道他感觉到此便会停一停。 然,时非晚此时却估错了。岑隐依旧没理会她这反应,唇吻得她紧紧的尽管呼吸愈来愈急却就是不松手。腿紧覆着她双腿没有半丝松开的迹向。 倒是环在她腰间的手此时松开了。然时非晚宁愿他没松这手…… “啊……” 这下时非晚再也用不着刻意往后缩之类的了。她此时本能就往后缩了去,一张脸红得简直再不能见人了。双脚下意识的一合,一只得到了自由的手猛地伸出握住了岑隐的手。只岑隐却直接忽略了她的手该怎样便继续怎样着。时非晚脑袋忙摇晃起来,岑隐也依旧无视了了唇继续相随着她。 对于他的吻时非晚原其实还算是纵容的。这会儿,抗拒架势却实在没办法再软下去了,于是牙关忽然咬了起来。另一只被按着的手也使起了劲。 她使劲,岑隐劲儿自然也随之加大。时非晚那一瞬手上几乎用了十成力,只依旧未曾改变任何原状。可想而知岑隐按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手一点儿也不客气。 时非晚皱眉,脑袋继续晃着逮着某个缝儿能说话了时,唇齿间便钻出了一字来:“疼!” “……” 话落她手又动了起来,岑隐依旧使劲。 “疼!” 时非晚手上力气加大,她惊奇的发觉,岑隐的力气忽然小了下来 接着,时非晚又感觉空气也畅快了不少,抬眼,便见此时岑隐结束了这一吻抬起了头来,斜着眸子正盯着自己的手腕。 时非晚看不清自己的手。只他此时瞧见岑隐愣了那么片刻。 “世……” 时非晚得了说话的机会哪会放过,立马就要开口再次要求他松手。 只,她一字还未出,时非晚忽然便感觉身上轻了下来。时非晚愕然的眨了下眼,回过神时已是见岑隐彻底从她身上翻了起来,直接坐至了床边,背对向了她。 与此同时,一宽宽的袍子如风似的披在了他身上。 时非晚呆呆的躺着,侧着眸子,看着那忽然坐起的背影,未见岑隐神色,只却感觉出岑隐身上正散发着一股明显的怒! 是的!岑隐恼了!此时白痴都能感觉得出来! 不是轻的恼,那股任何人勿近的疏离与冷意,不逊于他面对敌军时。若换作擎王府的人,在岑隐这般状态下,是没人敢吭声的,便连呼吸都会刻意压轻。 不过现在,这房里除了岑隐,就只有时非晚一人了。 此时时非晚得到了自由,于是连忙也坐了起来,伸手拿过散在床上的一件外衫便往自己身上裹去。 “世子,”时非晚试探性的唤了岑隐一声。 “哼。” 岑隐没应,竟还冷冰冰的哼了一声。过后,他一个猛地站了起来,竟似已不愿与她多交谈似的,脚步一提迈步竟就往朝外的方向走了去。 明摆着,是离开她的方向。似乎并不愿意与她再多待一刻似的。 “……”时非晚瞧见此,一时心中也不是滋味,只却无法责怪起岑隐来。她知他气恼更多的原因是她之前的不辞而别以及此时久不松口一定会跟他。可……她也不想糊弄他。 时非晚视线瞧去,见岑隐此时已经绕过一处墙角消失在了视线里,实也无法,便收回目光,独自一人慢慢的穿起衣服来。 只她低着头,正扣着第一件小衫的扣子时,忽然听得身后几声快速又连续的重重脚步声响又响起。时非晚愣了下,接着,便觉腰上一双大手忽然自后环了过来,背后,传来了暖暖的身体触感。 时非晚整个人被从后猛地抱了住,两只手腕忽被抓住,肩上埋下了一重重的脑袋,伴随而来的,还有男子那有些熟悉的重呼吸声。 “还疼不疼?” 岑隐一只手握起时非晚的一只手腕,低下目光瞧向了上头一抹淤红,浑身的火气忽然间被卸下来了似的,低低的嗓音里已不闻那一声“哼”时所来的冷。 但他,又绝不是已经消了气。 “没事。”时非晚顿了下,接着回道。 她当时说疼也是夸大了。这点小痛对于她来说其实都引不起她本人的注意。 岑隐的手却是并没有放下来,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环抱着她的腰,脑袋仍旧紧埋在她肩头,深吸了口气,道:“我哪儿不好?晚晚?” “……”时非晚怔。 “我们的婚约还算数是不是?”岑隐接着又道。 换了种问法,但其实,与他先前反复要求她回答的问题类似,他仍旧执着于此。 “世子觉得你好吗?”时非晚闻声回了句,似只接收到了他上一个问题似的。 “爷可以改。”岑隐脱口而出:“晚晚不喜欢哪儿爷可以改。” “世子方才……可是想强迫我?”时非晚眨了眨眼。 “爷不会。”岑隐摇摇头,“最起码,今天不会。” 他要是会,现在早出事了。 现在他还有希望,所以,他尽量不到那一步。 尽管刚刚……他有些失控。 但,将来……她若不是他的,也不准备跟他,那么…… 岑隐方才的话也是认真的,时非晚跑不了。因为,他的确也不是个好人!岑隐从来不觉得成全是喜欢。他世界里的喜欢,便是一定要得到。 “是么?你不会?”时非晚忽然扭过头来看向可他,“那刚刚……” 话未完,双目与岑隐相撞上时,时非晚忽然愣了住。只瞧得此时,岑隐的脸色,透红程度竟完全不逊于自己。那看似坚定冷静的双眸,分明有那么一刻不受控的躲闪了下,那一刻他眼底竟正浮动着与他那厚脸皮的表现相矛盾的一抹羞。他藏得很好,然时非晚还是捕捉到了,然后惊奇的傻盯着岑隐…… 不是错觉,时非晚这一眼,岑隐那张她本以为的不能更红的脸,竟又有加深的迹向。 时非晚这时才想起,眼前这看似威严又厚脸皮的某位爷,其实还未有过任何女儿经历,恋爱与暧,昧经历,甚至还少于她。而他刚才又差点还…… 时非晚本应该心事重重的,此时却忽然觉得心情欢愉了不少。她本就不恼岑隐,恼的反而是自己,方才的指责也就是装的,不过是觉得就算不恼,也应该表示下某人这样做并不好。 这会儿,时非晚的心思歪了,脑袋一抬竟生出了捉弄之心来,道:“世子确定今天不会吗?” 第331章世子爷的不正手段 时非晚扬着笑眼,语气带着显然的戏谑。 她斜转过头,大眼瞧向岑隐,仿佛二人间先前的不愉快未曾有过般,唇角淡淡的弧度也正说明着她有意缓解他们间此时有些奇怪的氛围。 可不是奇怪么?时非晚能感觉到岑隐是真的在生气,很生气。他忽然又转身走了回来,以及此刻之状,时非晚可以确定,某人不过是强撑着平和,强忍着没与她发作。 “爷如果会呢?” 岑隐闻声,回道, 时非晚意在戏谑与调解,因此唇角含笑,本以为她如此调侃,那原就脸红脸烫着的某位爷会生出诸如难为情之类的情绪来,然后,继续对她说声不会,如此,二人间的气氛必会缓和不少。 只不想,岑隐此时的神情,却反倒更加严肃起来。 他问得,也颇为认真,眸光逼视向时非晚。 时非晚笑意一敛。 “爷如果就是会呢?”岑隐竟反又问了句,神情愈发严肃,语气竟有些威严逼人。 此状,便是白痴在这,也能感觉得出岑隐此时带着情绪,很不好的情绪! 很强烈,可这已经是他强撑做平静不发作的结果。 时非晚这下哪还戏谑得出来。 岑隐见时非晚怔怔盯着自己,忽然又伸手挑起了她下巴,虽满脸通红,却毫不委婉的说道:“晚晚既不是拘束守礼之人,那为何,不可以?” “……”时非晚愣。 “晚晚讨厌爷?” 时非晚不待回,岑隐又问。 讨厌? 这么一个词,用在她与他之间,时非晚本以为岑隐当只是随意一问,心底应当很明白她不可能厌他。只未想此时目光微微抬起看向岑隐…… 他……分明不是口不对心的随口一问。 岑隐眼神竟略闪了下。看似威严锐利,细观却能感觉得出他眼底隐约透着几丝紧张,似在担心着时非晚的回答似的。 如此一个显然而然没道理的问题,岑隐此时……他竟然是当成真问的! 他竟是认真问她的! 时非晚低下眼,实忍不住开始反省起自己来。再抬头时正要回上一句“世子是不是不懂讨厌二字是何意”,却是忽然感觉头瞬间缺血似的眩晕。 时非晚揉向太阳穴,惊讶的看向岑隐,“世子,你……” “晚晚说有话对我说,等离开这儿,爷会听你慢慢说的。正好,爷也有话问晚晚。” 岑隐手指轻轻在时非晚脸颊上划过,道。 “世子你……你想做什么?”时非晚再也顾不得想其他问题了,只惊讶的盯着岑隐。 她此刻竟觉头愈来愈晕眩,如此爆发似的不适,必然不是正常的身体问题。 “世子你……你要做什么?” 时非晚眼底的惊讶愈来愈大,“你……你对我……下……下毒……” 说到这,时非晚眼前愈来愈花,忽然便有些看不清岑隐了,眼睛也渐渐的,睁不开了。闭眼前她只听得岑隐低低的说了声:“别怕……” “别怕。” 岑隐侧头,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没有意识了的时非晚,又重复着说了声。 视线此时往自己手指上落了一眼。此时若有人在这细看他的指尖,应能瞧到他指甲间白色的粉末:那是一种迷魂药!粉末溅入耳内跟鼻内都能让人中毒。他的手指方才便轻轻撩过时非晚的耳以及她的鼻子。 是的,他对她下毒了! “晚晚。” 岑隐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人,手指却仍旧没从她脸上移开。指尖静静的从她额头从上往下轻轻划过,视线定格在她姣好的面容上一眨也未眨,另一只手紧紧环着坏中的女子,如此这般,持续了许久,且似久不愿断开目光似的,抱着时非晚的手,也愈来愈紧,愈来愈紧…… “咚咚咚……” 也不知岑隐这样细看了多久时,门外,传出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主子,您的交待完成了,马车已经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启程。”随着敲门声响起的还有一道男声。 说话的男子正是时非晚随岑隐进这院子时撞见的那位黑衣护卫。当时时非晚走在岑隐后头,就瞧见岑隐悄悄对黑衣男子交待了一些什么。 “好。”房内,岑隐应了一声。 “主子,是天黑走,还是现在走?” “在外等着,待会就走。”岑隐说。 “是。” 黑衣人静候在了门外。 房内,岑隐怀中人儿仍未清醒。岑隐眸光仍旧落在她的脸颊上,手正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此时他应下话,忽然低下头,实在还是没忍耐住的,趁人之危轻轻覆上了时非晚的唇。 “宝贝……” 岑隐好一会儿后,唇才微微抬起松开了时非晚,此时他手正落在时非晚胸前轻轻摩挲着,脸颊滴血般的红。想着今日还有正事,手才恋恋不舍的落至了时非晚衣服的扣子上,一颗颗的为她穿起了衣服来。 待穿好,岑隐自己也穿戴完整,才打横抱起了时非晚,往外走了去。 门开,护卫立马行礼,道:“主子。” “可吩咐下去了?” “是,主子。属下依主子之意传话了,主子今日会离开金州,张将军会亲自领人来送行主子。” “嗯,”岑隐点点头,抱着时非晚,往外走去。 黑衣人连忙跟上。只出了院子,岑隐却又停了下来,因为前方,一个女子朝他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正是灵昭郡主。 “隐哥哥。”灵昭郡主大远的一瞧见岑隐,立马奔了过来。泡至他跟前时忙问:“你今日就要走?” 原来,岑隐先前对那黑衣人悄悄的交待,正是此事:他今日就会启程离开金州! “嗯。”岑隐点头。 “长隐哥哥是该回去了,确实越快越好,不然,也不知西边会不会出什么事。只是……”灵昭郡主注意到了岑隐怀中的时非晚,道:“县主她……” 岑隐不解释,也没有多交流之意,大步一跨欲直接绕过灵昭。 灵昭往后一退,却忙拦住了岑隐,道:“长隐哥哥今日要带着县主一起离开?” “嗯,不然呢?”岑隐回了声。 “哥哥能确保安全吗?太后娘娘一定时刻盯着她,途中许是会……” “郡主,所以,世子爷才让金州将士护送。世子爷要将世子妃领回去,世子妃圣旨在手已是无罪之身,无罪名之下,世子吩咐金州战将护送,世子妃又同世子一道,太后娘娘手中人马再多,当着护送的金州将士的面,也实在不好动手。” 护卫瞧出岑隐无搭理郡主之心,忙替他主子答道。 “可他们护送长隐哥哥也送不了多远,大抵不过送出金州。金州之后,路途还很遥远,长隐哥哥,你……”灵昭郡主欲言又止,顿了下,才又道:“便是长隐哥哥能避过途中,护好县主,可她身上的罪名到底未正正当当的洗掉,隐哥哥你若将她带在身边,我想,麻烦一定重重,让她踪迹暴露在敌人视野之下,于县主而言,许并不是好事。太后娘娘知她是哥哥心头肉,如今她又这般处境,太后娘娘一定会盯准了她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灵昭郡主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岑隐怀中时非晚的状态。 她听说习武之人很敏锐,她声音刚刚还刻意放大了。如此吵闹,时非晚怎会不动弹? 灵昭哪还能瞧不出,时非晚并非睡过去了!她是直接昏睡过去了!长隐哥哥,对她用药了! “郡主,这是我们世子爷的事。世子心系县主,既敢带她在身边,自便有能力护人,县主不必操心,我们世子爷,一定是头一个不乐县主出事的。”护卫又替岑隐答道。 “隐哥哥能护住人,但一定不会容易。” 灵昭只看着岑隐,道:“天塌下来隐哥哥能替县主顶,但隐哥哥自己呢?这般,会很累的。” “依灵昭之意,当如何?”岑隐这时终于回了灵昭一句。 “在明不如再暗,”灵昭说:“在县主堂堂正正之前,哥哥为何不让她继续在暗,她……” “灵昭说得对,在明不如在暗。她乐意在明,爷便让她在明,她若只乐意在暗,爷也不是不能让她在暗。”岑隐说。 “隐哥哥……” “但在明也好,在暗也罢,她都得随爷而行。” “隐哥哥,可县主……” “可如何?难道灵昭觉得,应该将她留在这金州军中?” 岑隐再次打断灵昭。 此言落,灵昭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惊讶的看着岑隐,愣了……只等她回过神来时,只却是已见岑隐绕开自己,大步走远了去…… 灵昭猛地转身,看向岑隐远去的背影。想起他刚刚之言,愕然的张大了嘴…… “难道灵昭觉得,应该将她留在这金州军中?” 隐哥哥刚刚,可是对她说了这句话? 可……可这是何意?是隐哥哥随口一提了个地名,还是说隐哥哥他其实已经…… “……” 灵昭愈想愈不对劲,想了半晌后,转身,便去寻常太医了…… …… 岑隐要离开金州了,要求三万金州军护行,此要求虽说高调,但依他的地位,实在不是不能的事。 第332章吉州再次见擎王妃 当然,既不是调兵,只是送行,自也不会随送太远。岑隐让黑衣护卫给传的令是:送离金州! 这不,就刚刚岑隐领着时非晚进屋的功夫,营中战士们就已经接收到了命令开始有了行动。张铁海得令,这会儿亲自调了三万人马聚在了东门口等候着。 岑隐抱着时非晚出来时,东门口,已经停着一辆马车了。 “世子。” 岑隐一至,众人纷纷行礼。等候在大门口的张将军忙迎了上去。只岑隐应了一声便再无多言,直接上了车去。 众人倒瞧见了岑隐怀里的时非晚,只当她是睡了过去,心底只暗自嘀咕起了那慧安县主果真是受宠又娇纵。等岑隐的马车开始启程,他们随之而行时,又忍不住悄悄议论了起来,大多是猜测岑隐这次这么高调的目的的。不然,就是议论那慧安县主的未来的: “你们说,擎王世子会不会太张狂嚣张了,竟让三万人送行?” “不,总之,他不会是为了摆架势。” “擎王世子,他问同慧安县主的婚约还能做数吗?” “这我哪知。我只能说,那空白圣旨能保一时,但案子可没法轻易过去。反正,,以后京都,必然还有热闹看便是了。也不知擎王世子怎就偏偏瞧上了那么一个……” “嘘……” “……” 人群议论声随着队伍渐行渐远愈来愈淡。东门口的队伍集体消失时,一名小公公匆匆忙忙的从外跑回来至了太后娘娘跟前。 “娘娘,世子爷走了。”小公公跪下禀报道。 “嗯。”太后轻嗯一声。 “娘娘,咱要这么算了吗?”小公公问。 “她有那么一道圣旨在手,就等于已经是清白无罪之身。这罪名若不实,哀家便成了理亏之人,这个时候逼急了岑隐,他若做出什么过份的事来,还能寻着由头先将责任推至哀家身上。就算不是他,皇上也能借着这由头趁机发难,说哀家不敬圣旨。 唉,这不算了还能怎样?更何况瞧瞧眼下这势头,哪怕是真打算随意寻个借口抓人,这三万金州军护送之下。也实在不好动这手。不过…… 他越是心肝宝贝似的护着,哀家还就越不想就这么算了。” “娘娘,从世子爷手底下把人弄来可实在不容易。虽说金州军送行不会太远,可世子爷自己也有不少人。” “唉,那也得试试呢。哀家算是明白了,抓住时非晚,可就等于直接扼住了岑隐的咽喉……” “娘娘说得是。” “对了,查到慧安县主现身前隐在何处么?” “这……娘娘,查不到。她好像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了似的。” “这难对付的,又岂只是岑隐一人呢。”太后揉上了脑袋,“这个时非晚,明摆着就是被谋逆组织圣莲宫精心栽培出来的。这个岑隐,在女人面前,对朝堂的忠心可是完全被狗吃了。”太后挠挠脑袋,又道:“那个卫爽跟石狗子可都乖乖收礼了?怎地都没来给哀家谢恩。” “这……娘娘,那个卫爽怕是不懂这些。那个石头狗子,奴才去打听过了,他被薛副将派出去办事了。现在不在营里。” “出去了?办何事?” “这……娘娘,奴才不好问。这军中打战的事,便是娘娘您,也不好事事过问他们的安排部署。” “嗯。”太后点点头,道:“有任务是该派他多做一些,这样,也容易升上去。看来瞧上他的,可不止哀家一个。” “娘娘,还有一事,那个石兄弟,之前欲寻世子爷,他……” “此事王公公已经对哀家说了。哀家问过了,确是被派去寻岑隐问军务的。想来,有人想让他在世子爷跟前多露露脸。” “娘娘,那石狗子兄弟似乎跟慧安县主相识,灵昭郡主那事,本应由他来做的。” “不过相识合作过,倒也无妨,干涉不了什么事。你先退下,哀家可得先瞧瞧,世子爷这是想将他那位心尖宠,带去哪儿……” “是。” …… 三日后。 时非晚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红木床上。她左右瞧了瞧,床上两侧无人。时非晚揉揉自己的脑袋,只觉得又晕又重。 她这是睡了多久了? 时非晚迷茫的眨着眼,慢悠悠的从床上撑起身坐了起来。脑子虽重,可却是已经想起了昏迷前的事。她忙掀开袖子瞧了瞧自己的手,又解开扣子瞧了瞧自己的身子…… 这一眼扫去,时非晚脸一半红一半白的发现,她身上步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各种深浅的都有。 “流氓土匪!”时非晚实在忍不住了,低骂了声。 这些痕迹是谁造成的,时非晚哪能不清楚。 不过,岑隐对她下药,时非晚自也不会只想着他是图个色而已。 这是哪儿?肯定已经不是金州了!岑隐这个时候给她下药,时非晚想,他是估算着自己一定不会乖乖的随他走呢。而他,必是打定了主意非带她离开不可。 大土匪!就没见过有男人追女生时对女生下毒药的! 而且…… 时非晚使了使劲,竟觉她压根儿也没几分力气。她能感觉自己一定睡了很久,一般迷魂药这会儿早应该药散了。她现在这状态,明显还正中着药。大体是让人提不上内力或者体力不支之类的药吧。 “岑隐!” 时非晚掀开帐帘,胸腔内实忍不住汹涌起了恼意。 “县……县主……” 只帐外,时非晚却并未瞧见岑隐,只有一位嬷嬷闻声惊讶的转过了头来忙看向了她。 时非晚见那嬷嬷容颜瞬间愣了:“樊嬷嬷?” 樊嬷嬷,时非晚认识的人! 是的!时非晚此时瞧见的这位樊嬷嬷,正是她以前在京都时,在擎王府擎王妃身边瞧见的那位!听说,擎王妃视之几乎如亲娘的那位! “县主,您醒了。”樊嬷嬷的惊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忙端着一杯水朝她走了过去。 时非晚挑着一线疑弧瞧向她:“樊嬷嬷?这是京都么?” 樊嬷嬷哪能不知时非晚在惊疑些什么,忙道:“不是。县主醒来就好,县主先喝水,老奴再跟县主慢慢详说。” “嗯。”时非晚点点头,确实渴得很,接过水便猛灌了一口。 樊嬷嬷瞧着她,神情也变得有些恍惚,道:“数月不见,县主的性子还是如此独特。” 时非晚喝完水将杯子递回,道:“嬷嬷说吧,岑隐呢?” 这不提岑隐还好,一提他,樊嬷嬷脸色就不好看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念叨了起来: 原来,岑隐离开西边的事,京都早就无人不知了。皇上是补救的给他秘密弄了封圣旨,可是擎王府一家子,哪能不知这是他家那不省心的世子爷擅作主张的。 这放着正事撒手不管了,这么大的事擎王妃这位母亲听着,哪能不被吓出一身汗来?更何况之后又闻太后往北边去了。 这不,太后去了,她其实也去了,只不过要比太后晚了几天罢了。 三日前,岑隐领着时非晚离开金州后,一路奔赴西边,在此处……也就是时非晚现住的这里,吉州,落了脚。 然后,十分不幸运的……碰着了他家老妈! 或者说,是某位王妃听说了金州那些事后,专门就在这吉州派人盯着等着然后一知岑隐入吉州,就自个立马寻上来的。 擎王妃还没来得及去金州,可传报消息的探子可是千里马日夜赶行的,更何况岑隐出金州领着那么多人速度可不快。因此,金州军营那些事,发生后没多久,擎王妃便收到了消息。 听闻自家儿子带人离开了,她估摸着速度,专门等在了这必经之地吉州。 这不,岑隐被自家老妈盯上,一落脚,碰着了熟人,便不得不放开时非晚,被老妈叫去听训话去了。 樊嬷嬷则是请王妃亲自拨过来照看时非晚的。 “县主睡了三日了。”樊嬷嬷这时说。 “世子何时回来?”时非晚听到樊嬷嬷的一般论述,头疼的问。 她并没有说要去给擎王妃请安之类的。一来她并不是这类人,二来,时非晚此时压根儿也不想见到擎王府的人。除了岑隐,擎王府一家子对她怀抱着恨意当是肯定的。尤其是那擎王妃:天成郡主是她什么人? 亲女儿似的存在,如今,只怕她恨透了自己。 时非晚久不对岑隐松口她许诺一定会嫁给他,也有这层原因在。 “世子爷去王妃房里整一个时辰了。”樊嬷嬷忙说:“老奴这就去王妃房里瞧瞧。世子爷若知县主醒了,一定开心。” 樊嬷嬷态度倒算不错,瞧不出多少对时非晚的恶意。说完见时非晚点点头,她便立马走了出去。 樊嬷嬷一走,时非晚瞧了瞧房子里的布局,心底估摸着这是住在了客栈。 既是客栈,擎王妃的房间,应不会远。 只过了好一会后,樊嬷嬷并未回,时非晚也未等来岑隐。 倒是中途门被推开了一次,一位丫鬟走了进来,一声不吭的端上了一些吃的然后就又退下去了。 第333章面壁思过的世子爷 时非晚睡了整整三日,这三日里滴米未进,这会瞧见桌上多了食物,肚子立马咕噜噜叫了起来,便也不等樊妈妈回来,便自己先撑起身下床朝那桌子走了去。 坐至桌旁,时非晚瞧见被端上的食物是一碗清粥,她顾不上挑食,几口便将一碗粥喝了个见底。只放下碗时,时非晚仍未见樊嬷嬷回来。 时非晚也不急,乖乖的坐在桌前,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眼睛闭着,也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想着些什么。 她便这样假寐似的持续了好一会,直到听到房间外头,竟是忽然传出了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才慢悠悠的睁开了眼来。 打斗声还在继续着,时非晚站起身,撑着有些无力的身子行至门前,打开门,却是见门口站着几名护卫,于是啪一声又将门给关了上,便又行至了一处窗前。 岑隐显然包下了一间客栈。她这房间有窗。通过前窗,可以看到外头的街道,通过后窗,则能瞧见客栈后边的大花园。 那武器相撞的打斗声就是从后窗外传出来的。时非晚停在后窗口往下望去:只见得此时满园繁花已被血色浸染,两方穿着不同颜色的人马正混乱的厮杀着,好一番惨状。 “咚咚咚……” 这时,门外又传出了敲门声。 “进来。” 推门声响,进来的人仍旧不是樊嬷嬷,而是先前那位送粥的丫鬟。 “姑娘,还饿不饿?王妃吩咐给您送了些点心,姑娘趁热吃吧。”丫鬟说。 “好,谢谢。”时非晚随意应了声,见那丫鬟放下东西便要走,问道:“外头是什么情况?” “姑娘,有刺客罢了。”丫鬟忙回道:“姑娘不必惊慌,奴婢听说,世子爷离开金州后,带着姑娘,这一路上这样的景象已经发生过不少次了。” “哦?总遇刺客?” “是。世子爷说,都是过来试水的。”丫鬟挠挠头,“奴婢也不懂。不过,姑娘放心便是,他们碍不着咱们啥事。” “嗯。”时非晚闻言神情未有多大变化,也没细问那些刺客都是一些什么身份,是来刺杀谁的。 “对了,姑娘,王妃说世子爷还没用餐,这些点心,尤其是鲜花饼,也是世子爷喜欢的。”那丫鬟忽然又说了句。 时非晚闻声眉略挑了下,须臾后才轻嗯了声。 丫鬟便再没说些什么了,没等吩咐,又退了出去。 丫鬟一走,时非晚这才转过身来又行至桌前坐了下来。 窗外,打斗声依旧继续着,时非晚却未再有任何波动,丝毫未察觉门外有声似的,只盯着桌上的糕点,最后,视线在那盘鲜花饼上定格了好长一会儿…… …… 客栈中,擎王妃所在的房间。 送糕点的丫鬟推开门,一入内便朝房中贵妃椅上的妇人走了去。 “送到了?”樊嬷嬷此时就站在妇人旁,正给妇人按揉着脑袋,丫鬟一走进,立马问道。 “送到了,王妃,嬷嬷。” “世子爷呢?”樊嬷嬷又问。 “世子爷乖乖听王妃的话,还锁在隔壁房里面壁思过着呢。”丫鬟回。 “他可知道县主醒了来?”贵妃椅上的擎王妃问道。 “知道。嬷嬷方才让婢子去给世子爷传话了,婢子跟世子爷说过县主醒来了。” “王妃,依老奴看,世子爷这次是真知错了。”樊嬷嬷一听又说道:“世子爷平日里就是面向父母,也没有轻易下跪的。今儿见着王妃,王妃训斥了他,罚他跪下面壁思过,世子爷可一句顶撞的话也没就去了。现在算算,世子爷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樊嬷嬷语气里有些不忍,接着道:“王妃,世子爷还在赶行程,依老奴看,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如今世子爷急着回西边,王妃罚他跪,不是耽搁世子爷行程么?” 擎王妃一听,眼里竟顿时生出了火光来,情绪有些激烈的说道:本妃耽搁他行程?他能为了儿女私情放任那么多大事于不顾,敢为了一个女子拿整个擎王府来赌,差点造反了,还能怕被本妃耽搁这么一两天么?今儿本妃问他时,他可是跟本妃保证了好几次,说是西边不会出什么问题他才赶来这的。 不会出问题是吧?既不会,本妃罚他跪个一两天又如何?” “咳……王妃息怒,王妃息怒!”樊嬷嬷一见擎王妃又急了,忙道。 “息怒不了!” 擎王妃此时明显正处于盛怒中,今天一整天她都是如此的。 或者说,听说岑隐抛下军务不顾起,她便没几刻是不恼火的。听说了金州岑隐差点同太后兵戎相向后,那火意更是蹭蹭直冲天,怎么隐忍都忍不住。 试问,谁碰到这种事能冷静得下来不怒? 擅自放任军务不顾也就罢了,竟还差点做了有造反性质的事! 擎王府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这么多年,可瞧瞧那位爷为了一个女人行的都是一些什么事?造反是几乎跨出了前脚了! 还有…… 那空白圣旨…… 皇上留给擎王府的底牌,岑隐竟然也送给了一个女子,擎王妃怎么也没法子相信! “王妃息怒。依老奴看,世子爷一直都不是拎不清的人。想来他也是有他的考量的。”樊嬷嬷心疼王妃也心疼岑隐,忙替岑隐说了句好话。 “事儿都犯到这种程度了要还叫拎得清,世上就没傻事了!”擎王妃胸膛起伏着,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又道:“事儿做到这份上也就罢了,竟还能如此无用,人姑娘的心到现在还没抓住几分。追姑娘追到用上了这等法子,他不嫌丢人,本妃都觉丢人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咳……”樊嬷嬷听到这,瞬间脸也红透了。实在是这……这真的太丢人了,她顿时也替岑隐辩解不起来。 “她醒来后可有什么不适?”擎王妃这时抬了下眉眼。 樊嬷嬷一听,知擎王妃此句问的是时非晚,忙道:“县主醒来后老奴还没来得及问。不过,老奴觉着县主应不怎么好。老奴问过世子爷的人了,除了三日前的迷魂药,县主昏迷期间,世子爷还给县主喂了软骨散。 想来,是担心县主动武,再次跑了。世子他……” 樊嬷嬷还没说完,擎王妃便再也听不下去了忙罢了罢手,气得差点一口气蹿起直接断了气去,脸也瞬间更红更胀了,也不知是恼的,还是觉得丢人羞的,骂道:“这个无赖,无赖!这事若是传出去,本妃生出这么个丢人的儿子还怎么见人!” 樊嬷嬷这时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了。过了好一会等擎王妃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后,才又道:“王妃,您不去见见县主吗?” 擎王妃神情忽然滞了下,过了好一会,才道:“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现在,还不是时候。” 樊嬷嬷一听立马想到了方才丫鬟送去的点心,想了想,道:“县主她……能明白王妃的意思吗?” “她若明白不了,也就不是她了。”擎王妃若有所思。 “可王妃,世子爷现在还在面壁思过着。” “姑娘醒了,他若真能乖乖下去超过半个时辰,本妃日后一定跟王爷一个姓!”擎王妃立马道。 结果这话才完,咚咚咚的敲门声便响起了。 “进来。”擎王妃看向门的方向。 推门声起,又一名丫鬟走了进来,禀报道:“王妃,世子爷他……他方才出来了。” 擎王妃樊嬷嬷同时一副嫌弃脸…… 过后,只听得擎王妃又叹了口气,道:“阿隐这般,叫本妃如何忍心……” …… 岑隐今儿一直没在时非晚身边,他确实是被擎王妃罚去面壁思过了。当然,岑隐哪里是那么乖顺说罚就认罚的。 只不过这一次,这罚,他自己甘愿认。 他知他犯了大错。因此,擎王妃说让他跪个一天一夜时,他在心底应了。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既能犯错便能认错,一夜就一夜,这点苦他也不是没吃过。 但后来……也就是这会……咳,反正,岑隐出来了,壁也不面了,过也无心思了。踏着沉重的脚步从一间房走出,便直接往时非晚所在的房间走了去。 只行至门口时,岑隐又顿了好一会,手才推了推门。 门开,岑隐直接迈进,随手关门时,目光正落往房间里,只一眼扫去,房内空荡荡的。 岑隐的目光很快便定格在了那朦朦胧胧的床帐内。透过纱帐,隐约可见一侧躺着的倩影。岑隐的目光停驻了好一会儿,步子才往前迈了去,脚步忽然间放得极轻。 若是换作其他男子,见着这一幕自然是不合适走近的。可岑隐行至床前,完全不顾忌的伸手便轻轻掀开了纱帐。 帐内,女子闭着眼,静躺着,似又一次睡了过去,气息均匀,呼吸平稳。 岑隐低着头,瞧着,眼瞳隐隐波动。 他就这样瞧着,过了好一会,也没出句声来。 此时,房内静得能闻心跳声。当然,女子的呼吸轻轻的,心跳均匀平缓不闻声,能听清晰的,也唯有岑隐那雷鼓似的心跳。 这是他见时非晚时的常态,每次,都是如此, 第334章世子请给我避子汤 岑隐这般瞧了好一会,房内这样静静的氛围持续了好一会,过后,岑隐又走近一步,坐在了床的一侧。 时非晚仍旧静躺着,一动也不动,似睡沉了过去。岑隐此时坐近,便能将她的脸颊看得更清晰一些了。时非晚素颜朝天的容颜柔美而平静,失了素往的锐气,头发凌乱的散落在枕边,三千青丝纠缠缭乱着,风情妩媚自然而生,这般模样,是平时绝对难以见着的。 岑隐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撩起了时非晚耳侧的一根发丝。 时非晚仍旧一动也没动。 除此之外,岑隐便再也没其他动作。只是手指卷着时非晚的一根发丝,当成扳指似的轻轻绕着,视线定格在时非晚脸颊上,也未移开。他便这样瞧着,尽管时非晚似没清醒,却还是没有离去,期间,也没有出任何声音。 这般寂静的氛围大致持续了半刻钟左右。 最终…… 好吧,半刻钟后这寂静也未被打破,只不过侧躺着的那女子,此一刻忽然躺不住了似的,猛地坐了起来。 坐起,靠着床头,目光往床侧人脸上一落,也没有说话。 时非晚自然没有睡着,岑隐来前一刻她还在吃着糕点,这么短暂的功夫,她也没法子睡着。岑隐来了后,她便更不可能入睡。她本就有话要问岑隐。只不过方才……他人来了,她却又因为恼怒,矛盾的不愿面对他。本想先拎放着岑隐不理一阵,只未想是她先破了功。 实在是时非晚不是习惯于被人盯着看的人,尤其此人是岑隐时,她更是没办法保持自然。 更何况,她知道,岑隐凭气息就感觉得出她在装睡。 只这会,破功了的时非晚猛地坐起身,不服气似的目光也朝岑隐望去,一时间却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她忽然起身,岑隐也没有意外。倒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时非晚的不自然,岑隐眨眨眼视线偏了偏,收敛了一些。他张了下唇,只竟也未说出什么来。 二人此般,又持续了好一会。 寂静继续着,二人间有些奇怪的氛围就这样又持续了大致半刻钟。 “抱歉晚晚。”最终,到底还是岑隐先说话了。 “罪女不敢!”时非晚回。 岑隐哪还能看不出时非晚是生气了。岑隐为自己辩解不了什么,一时间竟又无声了。 “世子,我有话问你。”倒是时非晚,脾气归有脾气,可正事到底没忘。此时忍下负面情绪,又道。 “嗯。”岑隐轻应一声。 “世子对我……”时非晚手不自觉的拉了下自己的衣领。 “没有。”岑隐不等她说完便知她想问什么。 “是么?”时非晚一副不信的表情。某人三日前便有强迫她之心,后来药都下了……时非晚想到自己身上那些痕迹,实在信不起来。 “若是有呢?”岑隐听到反问也不气恼,反而问道。 “……”那就一定有过了! 时非晚听着这话,心底想着,脸一黑,忙道:“给我请大夫。” “……”岑隐这下跟不上时非晚的思维了。 “避子汤!”时非晚磨牙似的钻出三字来。 说罢,似有些急切似的,双腿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就要下床。 “……”岑隐头顶浇了蜜蜂似的,嗡嗡嗡的忽然懵了一会。 “大夫!”时非晚这时看向他又道,语气咄咄逼人不容反抗。似乎他不应下,她便要跟他拼了似的。 “三日了,再喝已经晚了。”岑隐轻咳一声,忙应道。 时非晚完全不信这话,继续道:“大夫!世子若步请,我自己出去看!” 说罢,就要站起身来。 岑隐一见,伸手猛地一把抓住了时非晚的手腕。时非晚吃过软骨散,此时体力不佳,岑隐知道时非晚这时不适合自己走动,眼下他这动作几乎是在紧张状态下自然而然便有的。 时非晚被这一拉,再次坐回了床上。岑隐的手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便又往身前收了收,时非晚的身子被他抱住便直接倾靠向了他,因着无力只能被他所控,又猛地,被动的直接扑入了岑隐怀里。 时非晚被岑隐抱了个满怀,她的额头撞在他胸膛上,岑隐一低头,时非晚便感觉到额顶正喷袭着男子温热不均的气息。时非晚来不及生气,便听得岑隐忙问道: “晚晚可觉不适?” “世子爷给我喂的药,自己试试就知道了!”时非晚知他问的是什么,咬牙道。 “抱歉。”岑隐一听又低低的回道。 “世子准备给我喂多久?我若一直不依,世子要一直这样看着我么?”时非晚力气不足,干脆也没有折腾自己的挣脱动作,抬着头,问。 “为何不依?”结果岑隐的思维显然不跟她在一个系列,闻言反问道。 “为何要依?”时非晚再次咬牙。 “有了那道圣旨,晚晚如今已是无罪之身。”岑隐竟很认真的回答了起来。对于时非晚那道空白圣旨,岑隐也以为就是他给她的那一封。以为是时非晚直接用上了。又道:“既是无罪之身,便不必再躲。 当然,案子不破,冤屈不洗,长久来看晚晚其实还是不等于脱罪脱身了。但短时间内,只要不回京,便不会有人能治你罪。 留在爷身边,军中无人敢非议此事,晚晚暂时可免了流言蜚语。 此间,爷可以同晚晚保证,一定能证晚晚清白。到时候,让晚晚堂堂正正的回京。 事实上,爷已经有一些证据了。爷这些日子查到,圣莲宫中,原来早就出现了分支,一派其实已经归属了其他主子,那天在京都,与天成郡主的人相斗的那批圣莲宫的人,大体已算不上是圣莲宫的人了。 寻出这派分支真正的主子,证明他们同圣莲宫没有关系,同晚晚没有关系,此案便已破八成。爷知道这背后的主子是谁,证实她这个身份,晚晚身上的冤屈不审即白。 而这些,都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期间,晚晚需要躲避是非,爷身边再合适不过,那边,多是爷的人,盼的是爷能好,他们远离京都是非,不会多操心那些事。而且晚晚擅武,军中慕强者,他们会喜欢晚晚的。再坏,有爷在,也无人敢不敬不护晚晚。 二来,晚晚过去就对爷说过,你想随爷去西边。如今,不是恰好就有这个机会?爷此般,也算是在兑现承诺。 晚晚想来还没去过西边,那边与一些异国连线,晚晚可以在那里的街道,不戴帽不戴纱,大大方方的走动。那边有女子从商、骑马、出游,晚晚一定可在那结交到相投之人。晚晚从小在江南长大,青山绿水见得多,想来还没见过万里黄土,没见过荒野草原,没见过大牧场。在那边,晚晚会有足够的自由,不必勾心斗角,大可随心所欲。这些,都是晚晚想要的。 爷实在不懂,晚晚为何不依?” 岑隐一字一句的,一番话下来便是一长篇。 完后,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时非晚。时非晚抬着眸,瞅向他,一时竟然哑言。 她怎从来不知,某人这么会说? “这些过会再说,世子先给我喝避子汤!” 时非晚不回,心思暂时确实也还只锁在这件事上。 不管未来她去哪,她都无法接受这么小的身子怀孕。一想到自己过不了多久就有堕胎的可能,时非晚简直想撞墙。 “晚晚若觉爷说得在理,不必喝那些。”岑隐又道:“到了荆州,我们便成亲。” “……”时非晚这下更禁不住了,一口气提上来差点被呛死。她知道她说身体太小不适合怀孕之类的话,这个时代的男人都不会信。索性也懒得解释这些,冷下了声来,头次用下了死令似的语气道:“避子汤!” 时非晚此言是真冷。像是不依她,她便会视谁为仇人,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似的,又清又木又拒人于千里的疏离神情,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子。 岑隐怔了下。 二人这时又陷入了静寂的氛围里,时非晚从岑隐怀中钻出,挺直着背脊端坐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岑隐坐在她旁边,手上扳指一下下的转动着,眼里涌动着失落与挫败。 “不许喝!”岑隐本来一直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这些失落与挫败这会儿瞬间堆叠成了巨石似的堵在了他的胸口。岑隐只觉又闷又窒,这些情绪也似有催化人脾气的作用,在瞧见时非晚此时这对待陌生人似的疏离又冷漠的姿态后,岑隐闷痛的胸口,自然而然的也蹿出了一股恼来 他的语气忽然也不受控的重了。 “我必须喝!世子不给,我自己去寻大夫!”时非晚听到岑隐这坚定的语气,也不求他了,起身,自己便朝着门外方向走去。 “站住!” 时非晚没听,继续往前走。 “站住!” 时非晚走了四五步后,又听得身后响起一声,又凶又恶,语气恶劣得很。 时非晚胸腔内的火瞬间更盛了。 “站住。”只,未待这股子怒火再发酵多少,时非晚的身子忽然被从后猛地抱了住,她的脚步瞬间不得已的一停,紧接着便听得身后的人贴近她耳侧又重复了声。 只不过,这一声,同样的两个字,却又似乎在瞬间失了所有气力似的,没有任何攻击力。 第335章世子你有多喜欢我 “不许去。” 岑隐双手紧环住时非晚,前一会还凶巴巴的语气,此刻泄气了似的,说得再无半分气势。语气里含的,除了无力,已实在不剩其他了。 这么几个字,这么一个小动作,却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似的,岑隐抱住时非晚的一刻,眼底流露出浓烈的疲惫与无力感来。 正是这股无力,此一瞬魔力似的瞬间卸尽了他的脾气。 大抵是因太过无力,什么脾气霸气便都撑不起来了吧。 也许是因这股无力感,岑隐落下这后续三字后,便也没再有多余的话了。只是就这样紧紧的环抱着时非晚,头埋在她的发间,似乎这般,能让他那全身心力几乎耗尽了的感觉,稍微得到缓解似的。 “……” 时非晚本是因岑隐前头那凶巴巴又命令似的某句“不许喝”以及“站住”而被点燃了猛火的,因此,被再次强行抱住时,第一反应她便想甩开岑隐的手。 当然,自是没成功的。 只第二瞬,她却猛地愣了住,挣脱的动作像是受到了魔法制约似的,忽然间停了。那本还要蹿往前的脚步,也被黏住了似的,猛地定格在了原地,再也迈不出去。 本带着恼意的小脸,也似在此刻僵化了。时非晚神情一滞,眼底涌出一抹讶来。 然后……她低头,一双含着诧异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了岑隐环抱着她腰的那双手上: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好看又有力。 但除此之外,便只是用肉眼瞧着,此时,也能觉察出……那双手,竟正微微颤抖着。 跟他主人此时的身子……一样! 时非晚胸腔内的恼,瞬间翻盘了似的,原定的本打算着要冷冰冰喊出的那声“放手”,忽然刺儿似的被噎在了喉口,接着,便再也喊不出来…… “晚晚,爷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 岑隐感觉着怀中人不动了时,才又轻唤了声。什么世子架势身份什么战神霸气阎罗脾气,此时全卸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无力感。 那是一种想要什么,然后耗尽了心力去争取却始终还是走不近得不到,可又实在实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去争取了的,心力疲惫到了极点的无助又迷茫的感觉! 他到底应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是爷不好,我们先好好谈谈。” 只虽觉无力无助,岑隐深吸了几口气后,微微发颤的手忽然紧握住时非晚一双手,脾气压下,放柔声音,到底还是他先一步开口哄了起来。 时非晚本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主,这下,她哪还炸得起来。感觉着岑隐那紧贴着自己后背的身子微微的颤动,时非晚心中滋味实在难言,缓了一会,竟是反问道: “世子,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岑隐脑袋瞬间遭什么劈了似的,哪里会想到素来不问情事的时非晚会忽然间抛出这么个问题来。 “世子?”时非晚久未听到岑隐回答,疑惑的又唤了声。 “嗯。”岑隐应。只对她前边的问题仍未回答。 时非晚觉得奇怪。 “晚晚还需要听这个答案么?”岑隐打断时非晚,终于答道。 此的确是个极为诡异反常的问题。时非晚从不是问此类问题的人,岑隐也从不是将这类话挂在嘴头说的。 “我……我是想问……” “自然很喜欢。”岑隐打断时非晚,略拧巴的回道。 时非晚闻言扒开他的手猛地转过了身来正面对向了他,小脸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道: “世子方才说好好谈谈,那我便跟你好好谈谈。我问你,若将来擎王府不接受我,你当如何?或是皇上不同意这门亲了,你当如何?” “他们决定不了。”岑隐回。 “世子如何有这自信?” “若我将来连许诺你正妻的身份都做不到,便是我无用。无用之人,晚晚相弃,我认了。” “世子为了我,若是会连累擎王府当如何?若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又当如何?” “这是晚晚不依的理由之一么?” “你且先回答,你当如何?” “若不能共患难,何谈夫妻。” “我们之间变数太多,阻力太多,世子就一定确定,你将来不会变心,一定还会想娶我么?” “晚晚为何执着于问将来?” “因为,世子需要等我数年,又许是……数十年!” “我们现在就可以成亲,何需等数年?” 岑隐凝眸,二人目光交织在一起,彼此默契的忽然沉默。 此番,沉默良久。 沉默过后,岑隐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道;“爷不是在同你商量,晚晚愿也好,不愿也罢,此去荆州,去定了!” “世子是一定不会放了我么?”时非晚问。 “绝不会!”岑隐想也没用的丢出三字。 此三字落,时非晚脸色一白。接着,猛地再次推开了岑隐,似谈不下去了般,再次往前走去。 只门口守着人,她倒也不是真的推门而出。而是行至了桌前,似又一次憋了一股子火气需要发泄似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便猛灌了口。 岑隐低了低眸,迈步,也行至她旁边坐了下来。见时非晚一杯饮尽,随手便自然的给她又倒了一杯水。 “世子何时知的?”时非晚看着水杯,问。 “晚晚又是何时知爷已知晓的?”岑隐回。 “迷魂药,软骨散,若非为此事,世子又何至于如此对我?”时非晚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太后下圣旨那天,数万将士齐集,晚晚站在第一排,容颜虽易,可爷只瞧一眼,便知那是你。”岑隐忽然道。 时非晚端茶的手一顿。 “所以,晚晚派出一个周福来忽悠爷,实是多余之举。 爷之前问过那假装成石狗子的周福,呼延炅的计谋如何破的,他一一同爷讲述,讲的,是石狗子的经历。可他不似有那等见识的人,晚晚便让他同爷说,金州之策,乃为你所谏。 因你知,爷试试周福深浅大体便会起疑,而爷大抵猜得到破呼延炅之策的是你。 因石狗子是时非晚恩人是你故事中的一部分时非晚与石狗子相识,你便索性让那假的石兄弟同爷说,他能识破呼延炅之策,是缘于你的谏言,是你为了报恩,如此,他破计,得功劳,合情合理。 晚晚编故事的功夫,真是不赖。” 岑隐顿了顿,又道:“过往在京都时,晚晚曾剑指高墙,跟爷说过你所图,是让那道高墙再也围困不了你。爷曾想过好多次,若真给晚晚足够的自由,晚晚当如何走,又想走往何处,只爷实未想过,晚晚选的,是如此一条荆棘丛林之路!” 岑隐说到这,忽然侧转过脸看向时非晚,眸光忽然一厉,“时非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若说岑隐之前也对时非晚凶过的话,那么与此时相比,那些实都算得上是温柔了。 砰…… 时非晚手中的杯子直接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句冷声给吓得砸在了地上,她身子一抖,竟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本能往后缩了下。 猛然一转头,视线与岑隐相碰,时非晚的恼意却不增反减:“我……”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岑隐又斥了声。他眼底忽如其来的就在这么一瞬之间翻滚起了熊熊火山来,烈得几乎能将人瞬间烧成灰烬,一双垂放在腿上的手愈握愈紧,手上与额上青筋爆裂起,似乎某股压抑了数日的情绪在这瞬间膨胀炸开了似的: “爷且问你,你旧伤那一箭,是不是在守娘子关时受的?” “是。”时非晚否认不了。回答起来时,语气竟有些虚。 “箭再深一点,你知你是什么下场吗?” “……” “爷若是没去潞州,你知你又当是什么下场吗?” “……” 岑隐两番质问时非晚都吭不出声来。 岑隐似说不下去了般,猛地正过头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也猛灌了下去。 “砰……” 时非晚眼睁睁的瞧着他那只青筋炸起的手几乎没动,那手中的杯子便砰地碎掉了。 碎片三分之一落在桌上,三分之一在地,另外一些小碎,则在他掌心划过。 时非晚瞬间便见桌上溅出了血来。 只岑隐此时握着拳,愈握愈紧,那拳心,似乎还残留着杯子碎片。 “世子!”时非晚脸一白,几乎是本能的伸手便握上了岑隐的手,“松开!” 岑隐的拳似乎是本能握紧的,他自己并未察觉。手上传来无骨的触感时,岑隐才猛地回过了神来,反应过来了什么。 只他却猛地将手从时非晚手中抽出,道:“不必!晚晚连死都不怕,爷一个大男人,还介意这点小伤岂不丢人!” “……”时非晚差点被他这话给呛出血来。她怎么从来不知,这人其实有着一张怼人的好嘴。 时非晚这次也跟他计较不了,再次抓住他的手,话也不说的直接扒起了他的手指来。 岑隐这次没抽回去了,反倒是低下头来就看着她的手。 时非晚的动作很小心,算得上温柔,岑隐双手没用力,指头很快被她扒了开。 第336章世子爷我会恨你的 时非晚见岑隐掌心果然有着杯碎,拿出手帕便轻轻擦拭了起来,过后又起身拿来纱布包扎了下。 做完这些,见岑隐此时仍旧双眼胀红,那股子暴涨的情绪似还没有缓过多少,时非晚迟疑了下,却还是说道:“世子其实也并不是一定不会放我是吗?三日前,世子对沐熙说,让他回京都去,是不是因为,你对我未来会在何处,还并不完全确定?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还有留在金州的可能性。” 时非晚现总算是知道,那日沐熙为何会对她说,她在爱情方面从来不自信之类的话了。对于岑隐的目的,她想,她已经想到了。 岑隐不对沐熙动手,一来,沐熙那番是光明正大的挑战,便是为了维护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的尊严,岑隐也不会让自己用仗势欺人的方式赢。 二来,在练武场时自己对沐熙的态度,让他知自己不会容许他那般。既不会成功,索性他便不会做。 而,岑隐让沐熙回京都,时非晚现在想着:他就是为了自己! 因为,他其实知道自己就是石狗子了! 而后,岑隐其实还并不确定是不是一定能阻止自己离开金州。许有这层顾虑在,所以,岑隐便“防范于未然”的,想提前先调走沐熙。 因为,岑隐其实也在担心心慌着,他阻止不了自己! 哪怕,他现在给她软骨散都喂上了。哪怕,他现在看似强势。 “爷不会让这种可能出现!” 果然,岑隐没有否认的说道。 “世子若有这个自信,为何世子要让沐熙回京去?” 时非晚这话一落,更是在岑隐头上浇火了似的,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便道:“时非晚,爷若是不怜惜你,有一万种法子留你!” “可世子偏偏怜惜我?所以用不出一万种法子。你忍心一直给我喂软骨散么?忍心每天将我锁在屋子里么?忍心用我珍视的人来胁迫我么?我若恨你恼你用绝食来逼你,你能不受影响么?世子,你不必再自欺欺人了,你让沐熙回京,不就是因你根本就没有自信能留住我么?” 时非晚反驳道:“世子,你既知结果,何不干脆放了我?” “绝不可能!”岑隐斩钉截铁的回绝。 岑隐从未在面对时非晚时的一件事上如此坚决过。但此事,在他这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情愿时非晚恨他! 从军?那是一件怎样的事? 岑隐沙场长大,没人比他更清楚。男儿都难以承受住那等艰苦,时非晚再坚韧在他看来也是任何伤都不应该受的娇娇女儿,他疼之如至宝,宠之如心肝,怎容得去在那样的地方挣扎生存? 更何况,那不只是苦。更是玩命的游戏! 岑隐绝对接受不了:将时非晚推入一处很有可能丧命的地方! “世子,我若穿上防护衣,不会有事的!世子……”时非晚知他在顾虑什么。 岑隐正过脸,直接未理会。 “世子,我一定得回去。”时非晚耐心解释起来:“去西边,世子说得不错,我知世子也会尽量让我不受委屈。可我不想成为世子的包袱麻烦,我知,世子嘴上说得容易,可其实压根儿就没那么简单,不是么? 全靠世子能为我扫平一切障碍,世子公事在身,总没办法全身心在我身上,一个疏忽不查,我自己若无半分力量,便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 况且,就算世子有那个实力,可我也曾对世子说过,我不是一个有安全感的人。若只依附于世子,今日世子钟情于我,所以天塌下来愿意为我扛,可感情说变就变,若有一天世子不喜欢我了,谁又来替我扛? 我才十六岁,余生几十载,我自信不了自己有能力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几十载! 况且,世子许还没那么了解我,我是记仇的蝎子,我曾经发誓,麦丫的仇,必让北戎蛮子血祭,京都的债,必当一笔一笔,亲自讨回!” 时非晚耐下性子一字字的解释着。 她知道,岑隐先前谈及去西边目的是在劝服她,而现在,时非晚成了那个劝服的人。 岑隐先前一番劝服的话说得其实让时非晚很心动了。某一瞬间她便甚至觉得应下他也不错。 可如今形势到底不那么一样了:在金州,常太医代表万岁爷,一封空白圣旨算得上是万岁爷给她的天大恩宠。 抛弃私仇,大楚如今的确岌岌可危,北方收不回或是说新兵军权落入太后手中,于擎王府于岑隐或许能是致命的隐患。她承诺万岁在先,且……她也钟情于岑隐,又何尝不想为他做些什么? 今终于有这样的机会了,她哪能放弃? “世子?” 时非晚一番话解释完,看向岑隐。 岑隐却似没听见似的,只他那包扎着的拳不自觉的又紧紧握了起来。 “避子汤,还有软骨散的解药,世子必须给我!”时非晚干脆硬一并话,态度也极为坚定。 “爷不会给。晚晚死了这条心吧,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唯此事不成!” 岑隐回了。说完,岑隐似不愿意听时非晚说起这些劝服的话了似的,直接站起了身来,便道:“该启程赶路了,爷吩咐人去备车!” “站住!”时非晚一听岑隐反而决定立马就要启程了,直接也站起唤祝了他。 岑隐停下脚步。 “天色不早了。”时非晚说。 “还能赶一段路。”岑隐丢下一句话,直接走至了门口。 “岑隐!”时非晚脸色实也不怎么好看了,“岑隐,我再问最后一次,你到底要不要给我避子汤跟解药,到底要不要放我!” “绝不会!” 岑隐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坚定。 “你就不怕我恨你!” 岑隐的脚步忽然一顿,身子僵在了门口。 只也只是这么一瞬,他又迈出了一步,手一抬还是握上了门的把手。 “岑隐,你给我下药,实在无耻,我恨你!” 身后,时非晚声音又起,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她咚咚咚的脚步声。 似乎正猛地朝岑隐冲来想要拉住他阻止他去备马车的行动似的,又似乎想要随他一块儿出门似的。 岑隐闭了闭眼,胸口处石堵的感觉闷得他差点窒息过去。只开门的动作仍是那么坚毅。 门开,岑隐一只脚踏出门槛。 果然…… 身后追上来的人一把抓上了他的手,也随他冲至了门槛边。 岑隐深吸一口气,刚要将人给甩开。 只…… 出乎意料的,那只他以为要拉住他阻止他的手,忽然换了个地攀上了他的腰。 岑隐的腰,就这么被一双软绵绵的小手,猛地抱了住…… 门口,门槛边,时非晚身子紧贴着岑隐,紧紧自后拥上了他,脑袋贴在他的后背上。 门外看守的护卫们见着此番景象,登时紧闭呼吸,低下头来,不敢吭声更不敢观之,尽量让自己化作着空气。 岑隐僵硬的身子再也往前迈不出一步了。 “今天先不走,我有点累。” 身后,时非晚脑袋贴在了岑隐肩上,忽然道。 岑隐低下头,垂放在双腿的手指绕了绕圈。 “世子进去陪陪我好吗?”时非晚又道。 “晚晚不是恨我么?如今你是愈发成器了,变脸的功夫比之天,实有过之而无不及。狠得了心,也软得下身段。”岑隐沉默了一会,才道:“只是,爷不是三岁小孩,晚晚不必来这套。” 时非晚当没听懂似的,踮起脚尖忽然在岑隐颈后轻轻吻了下。暖暖的呼吸喷洒在岑隐耳后,时非晚又道:“世子爷是在说我脸皮厚,还是在夸自己软硬不吃?” “爷不吃这套!”岑隐磨牙似的钻出五字来。 说罢,手握上时非晚的手便要将她扒开。 时非晚由着他扒开。过后岑隐便又将时非晚推了开。 时非晚软趴趴的身子顺着他这股推力,似被他推得站不动了似的,登时栽了下去。 岑隐脸一黑,几乎是本能的猛一把拉起了时非晚来。他的力气使得有些大,时非晚被这一拉,倒不是时非晚有意的,而是顺其自然的就栽入了他怀中。 还没完全稳住身子,时非晚头顶岑隐的声音便砸了来: “爷说了,晚晚不必来这套,没用!” 只他此时正拉着时非晚的手,却也没有再次将时非晚推开。 时非晚倒入岑隐怀中,懵了下,却在想刚刚那一瞬的事情:栽倒的确是她故意的! 可她……刚刚绝对没有故意往他怀里栽! 岑隐这一拉…… 时非晚晃晃脑袋,却想不清楚岑隐方才是有意还是无意。只不过,她也不必纠结这事。想到自己的目的,索性顺水推舟的猛地抬手环上了岑隐的胳膊,头埋入了他怀里。 也不管他嘴上说得有多强硬,还是直接说道:“世子送我去休息。” 她此般,岑隐能不送吗? “砰”一声,闭着眼耐入岑隐怀中的时非晚,虽说看不清什么,只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打横抱了起来,门则砰一声再次被关了上。 只某人这重新踏入房间的脚步声,又重又冷,似乎是气冲冲时所为。 第337章世子爷别拐弯抹角 时非晚直接无视了岑隐那充满了杀气怒气的脚步声,门一关,她便抬起了头,伸手,竟便直接揽上了岑隐的脖子。 “晚晚不必再做无用功!” 岑隐似不为所动似的,又磨着牙重复说了这么一句。 此时,他已经抱着时非晚来到了床边,倒是没忘时非晚说她想休息的话,一躬身,便将时非晚放在了床上,又道: “今日可以不走,明天一早启程。” 算是应下了时非晚今日不走的要求。然而对于会带她离开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坚定。 时非晚倒未急着辩驳岑隐,刚被放下便又猛地坐了起来。岑隐此时正站在床边,将人一放下,他便转过了身去似又要再次离开,留下了一句话,道:“晚晚好好休息。” 说着,又匆匆要往门外方向踏去。 “世子不陪我吗?” 只,岑隐的脚步却也只迈出了一步,时非晚竟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岑隐感觉到自己手被拉,忽然猛地扭过头来。 十分之复杂又十分之赤,裸直接的目光便那么投向了时非晚。而后,自她脸上移开慢悠悠的移至了时非晚拉着自己手的双手上。 时非晚一愣。 “晚晚确定不放弃还要继续跟爷使这美人计吗?”岑隐眯起眼。 “我……”时非晚觉得岑隐把这放明面上说实不怎么好听,刚要回几句。 只岑隐不等她说话又道:“既非要使,便来大的,这点怎么足够。” “……” 时非晚几乎还没消化过来岑隐说了什么,就见他猛然回身一步便跨至自己旁边坐了下来,而后,便那么毫不掩饰的直勾勾的瞧向了她,又丢下了一句:“晚晚既不死心,可以继续试试。” “……”时非晚瞬间被整懵了,“啊?” “晚晚怕了?还是不舍牺牲?”岑隐又道。 “……”时非晚问号脸:眼下这……这位爷板着这么一副严肃脸坐在这,还丢下这么一番话,他之意是…… “世子不是说没用么?” 时非晚过了会,倒也反应了过来。 岑隐见她迟疑的动作,苦涩的冷笑了声,“晚晚其实使不出?” 时非晚闻言又愣了愣,瞧着岑隐,心思反倒比岑隐更复杂了起来。过后身子一挪,便在岑隐忽然一愕的目光之下挪至了他身边,伸手,便猛地环上了他的脖子,又仰头,直接朝着他的唇覆了上去。 岑隐瞬间身僵如石。 时非晚知岑隐之言为何意。她理解了,也的确如他所言动的是美人计的心思。某人嘴上说着让她大可不必,可明明就是拐着弯儿想让她使大的,时非晚哪可能听不懂。岑隐没有自我认知的以为她真的反感与他亲热,只,时非晚其实压根儿也不介意。 于是,唇一覆上岑隐,时非晚便毫不含蓄的卷上了岑隐的舌。此番实在是她头一次主动对他如此之热情,时非晚能感觉出岑隐身子忽然的僵化。 她也瞧不到他的神情,只能感觉到岑隐除了忽然加剧的呼吸之外,石人似的没有动弹。也不知是不是想旁观着她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只岑隐哪里知道,某个以为自己早已经失身了的时非晚,此时是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了顾虑。反正,她失过一次身了,因此此时她完全不会担心太过。 手上忽一用力,岑隐便被她拉拽着往下倒了去。 同时倒下的自然还有她自己,只她却又猛地翻起了身来攀在了岑隐身上,吻未停,手则是十分大胆开始在岑隐身上游移起来。这番,也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宝贝……” 终于,某个故作矜持故作淡定故作严肃不受影响不吃她这一套的某人,实在是再也绷不住这层伪装了。手几乎是被施了魔法似的终于僵持不住了,一把也环上了时非晚的腰。 再唤她时,什么指责什么怒气什么脾气什么傲气什么强势……总之,瞬间便全化了,化为了温水。 岑隐此时心也实在无力又无奈:他能怎么办?他真的控制不住!别说现在,其实时非晚在门口抱他时的一刻,他便已经觉他彻底化开了。 “世子……”时非晚却在这时仰起了头来。 “嗯。”岑隐忙应。 “此随世子来吉州,便当是我为世子送一程行。今夜,便当是我为世子饯行,好吗?”时非晚柔着声道。 说话时,时非晚一边解起了自己身上的纽扣。 岑隐听到了她说的话,同时也看到了她解衣服的动作,登时,脑中便似炸开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时非晚的手腕:“晚晚是何意?” “放在明面上的美人计,世子不是知道吗?”时非晚说。 言落时,她的上衫恰好落下,只剩一件纯色兜衣挂再身上。岑隐双眼发红的瞧着她,时非晚此时又俯下身来,唇贴近他耳侧轻轻碰了下,又道:“世子明日依我,今夜我……便什么都可以。” 此言…… 实在是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岑隐何等人,哪会听不出时非晚的言外之意来:的确是放在明面上的美人计!没有委婉,没有拐弯抹角! 是的! 时非晚直接丢下了一个谈判下来! 岑隐听懂了,然后…… 他觉得自己瞬间就快疯了! 不可置信不敢相信的情绪在他眼底瞬间惊起骇浪来,他听懂了,只却还是不大敢相信的问道:“晚晚,何意?” 他不大懂那句“今夜便什么都可以”,或者说,是压根儿就不敢相信:什么都可以,那么……到底是能可以成怎样? “世子之前对着一个中药昏迷的人,难道没觉得心有不甘么?” 时非晚又轻声说道。 她的手此刻已经解开了岑隐的衣服,道:“世子三日前问我可是厌恶你,三日前我便想回答世子的,自然不会。” 岂止是不讨厌,她分明也是动心的,她又何尝舍得岑隐! 时非晚心中苦涩的想着:此时之举,或许有美人计之故,但何尝,又不是她因不舍岑隐,而自愿如此呢? 今日之后若能再回金州,与岑隐,或许真要数年后再见了。 时非晚从来就不反感与岑隐亲密。只不过过去,她的确害怕自己失身,所以不敢过份允他,也不敢主动回应多少引诱岑隐。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反正已经失身了,便也实在不需要顾忌了。而且,还能就此顺道弄来避子汤…… 岑隐此时头炸开了似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却压根儿不知是被惊喜还是被紧张所致。时非晚压根儿不厌他……岑隐听着这忽如其来的话,除却那一起一伏的胸膛之外,整个人瞬间再次定型成石。 回过神时却还是不大敢相信的问道:“晚晚说今夜什么都可以,可是指……” “世子想要我吗?” 轰…… 时非晚轻声新丢下的一句话,瞬间让岑隐失去基本的智商了。他几乎都忘记了时非晚是有条件的。 此时猛地翻身而起,岑隐哪还能想别的事,立马便掌握了主动权的将时非晚覆在了身子下,被子一拉,二人便被裹入了其中…… 只,大致是一刻钟过后,被子便再次被掀了开,岑隐一个轻翻,便将时非晚抛得远远的,滚至了床沿边,背对向了她,胸膛仍旧一起一伏的剧烈起伏着。 “爷是个不择手段的,今日应了晚晚,明日也会反悔。” 岑隐深吸了口气,这时忽然说道。 “那世子为何不继续?”时非晚侧身,脸色胀红的看着岑隐的后背:“既不择手段,刚刚为何不装作答应我?” “可晚晚不让。”岑隐无力的道:“晚晚不是说,让爷去拿解药。” “我疲。”时非晚哀怨的回:“世子自己吃那药试试,浑身无力,又如何能……” 说罢,身子直接移至了岑隐身后再一次抱上了他:“世子,真的很不适,我…… 岑隐一个猛地坐了起来,登时下了床去。 时非晚抬眸看向他,只见得岑隐掀开帐帘后便行至了一处柜子前,打开柜子,又打开一处有锁的箱子,那箱子里边,竟……竟全是一些药瓶子。 岑隐打开其中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药来,又行至时非晚跟前。 只,他却是忽然将药丢进了自己嘴里。 时非晚愣了下,正想问他吃药做什么,却是见岑隐猛地覆下了身来,而后:唇贴上她的唇便将一颗药送至了她嘴中。 “……” 这……这难道是解药? “爷可以给晚晚解药,但去金州,还是绝不可以!” 岑隐这时道:“只是报酬,爷还是得要!” “唔……” …… 也不知大致是过了多久,总之,天由白转黑时,时非晚才从床上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晚晚可恢复气力了?” 岑隐伸手正环着时非晚,低着眸子眸色柔和的正看着她。二人的脸颊此时都胀得通红。 时非晚低着头,竟压根儿也不敢抬头瞧岑隐。羞怯到了极致的模样,这在时非晚脸上绝对还是头一次。 “爷刚才可没将晚晚怎么样,应是恢复了不少。”岑隐笑了下,道。 时非晚不吭声,嘟起嘴来。 岑隐伸手,忽然抚了抚她的嘴。这一动作坐下来,时非晚登时头发丝都红了,一把拉过被子就盖在了自己头上。 第338章心软 岑隐见此笑了笑,怕时非晚闷着,抬手便将被子给掀了开,挪至她跟前,伸手便自背后将她整个人环在了怀中,头埋进她颈间瞧着她,明知故问的轻声问道:“晚晚这是害羞了?” “还不是因为你!”时非晚崩溃的回,脑子里正放映着天黑前二人经历过的某些画面。。 此时她脸颊不可思议的透红,史无前例的羞涩程度让她瞧着完全似换了个人似的。 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简直不敢相信天色已经这么晚了。那么,自岑隐丢下那句“只是报酬爷还是得要”起,怕是已是过了整整一个时辰过了。 “咳……”, 岑隐见此,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时非晚传染的缘故,眼底也涌出几抹不自然来,轻咳了声。瞧着,他耳根子烧红的程度并不比时非晚逊多少。 只岑隐到底要更厚脸皮一些,唇上还挂着笑,头一低便埋入时非晚颈间,唇在时非晚脸庞上轻轻绕了起来。停于她腰间的手,此时忽然轻轻往上移,直至探进时非晚身前时才止,一点也不知给面子的直言笑道:“晚晚都已经做过了,怕什么?” 时非晚气回:“若非世子欺骗我说三日前动过我,我今日怎会犯浑!若非世子明明知我误会了还一直不说由着我误会,我怎会引,诱世子致自己脱不开身。世子若不骗我,我根本不会……” “晚晚不是为了那解药吗?怎怨得了爷?况且,是晚晚自己误会的,爷一开始就说过没有过。是晚晚非不信。倒是晚晚,拿到解药后便言而无信,爷才亏大了。晚晚现在吃了药恢复体力武力了,爷却什么也没捞着。” 岑隐此时精神气极好的立马回。 这话说下来真是卑鄙无耻,时非晚瞬间炸了,猛一扭头一拳便朝着岑隐挥了去,道:“你还敢说你什么都没捞到……” 只拳头落在岑隐胸膛不见他痛,岑隐反而更精神了似的,伸手一把抓住时非晚的拳,脸上的笑愈明媚了。另一手一把托起时非晚,他便轻松的将她抱起让她换了个姿势直接抱坐在了自己腿上,紧紧将她锁在了怀里,道:“那晚晚说爷捞到了什么?爷记性不好忘了,不然,晚晚用的那种方式,咱……再试一次?” “休想,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唔……别……” 时非晚气哄哄的正驳着,只未想,岑隐说再来完全是认真的。唇猛地被一擒,她便被迫的止了言。“唔……”时非晚立马晃了晃,只头次并未躲开,她便又晃了晃脑袋,这次倒是准确的躲开了。只岑隐顺势吻便又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她继续偏脸,岑隐埋头,唇便又顺着她的颈往下移,轻轻撩上了她的锁骨。 时非晚身子瞬间便一阵发软。只想到岑隐的那句“再来”,她实在不愿这般又继续发酵下去。手便又推了岑隐几下。 岑隐未理会,只她每一次推他,他便会将她抱得更紧几分,此外,时非晚细微的察觉到,她每一次推岑隐,岑隐的身子似乎都轻颤了下,过后他的动作便会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起来,似乎……是紧张她的任何抗拒似的。又似乎……含着那么一丝讨好。 时非晚忽视不了这些。她几乎能感觉到:岑隐对她的喜欢同渴望,几乎已达到了某种“丧心病狂”的程度。 岑隐的注意力围绕着她从未分散过一秒。剧烈起伏着的胸膛以及重得不似正常人的呼吸从始至终,似与她在一起的每一秒他心底都正惊起着惊涛骇浪般。尽管岑隐尽量让自己的表达趋于柔和着。 时非晚没办法忽视这些:因她……竟会心软! “不怕。” 岑隐知时非晚在慌着什么,唇绕至时非晚颈后时,他呼吸收了收,便道:“跟晚晚说笑的,晚晚不喜,便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一边说着,手却是缠在了时非晚身前不可思议的软上,怀中的人不松反紧,唇依旧在她身上绕着,呼吸尽量收着却反倒愈发的重。 时非晚就坐在他腿上,这话实在信不了。正要说话,却是听得岑隐这时贴近她耳侧似自喃的道:“有过今日,爷死都不怕了,不敢贪心,晚晚怕什么……” “……”时非晚怔。 此言过后,岑隐抱着时非晚,真便没了其他动作,只却依旧没有松手之意。 时非晚这时总算确定了。只岑隐这话说得,瞬间让她更不自在的直将头往下埋,面红耳热的一副想撞墙的模样。 岑隐瞧见此,又笑了下。 只他愈笑,时非晚便愈觉脸上热得想逃离。手往床上一探,摸着一件衣服便要往自己身上套,嘴上说道:“世子,我饿了,我们下去吃饭。” 岑隐哪会不知时非晚有逃离之意。只她说起她饿,他又的确想到她应没吃什么东西,忙道:“爷去唤人送吃的。” 言落这才不得已松开了手来,也捡起衣服穿了起来。只唇上却带着笑,丝毫不给面子的直盯着时非晚问了句,“爷可不可以问晚晚一个问题!” “不可以!”时非晚脱口而出。 “晚晚怎地会那些的?”岑隐也脱口而出。 时非晚一听,登时便回道:“你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好,爷走开。”岑隐见此知不能太过了,便跳下床步子真的在往后退,笑道:“爷出去亲自去端吃的。” 说罢眨眼的功夫便从时非晚视线里失踪了。 时非晚哪会不知岑隐眼下是特意给她冷静空间了…… …… “砰……” 门响,再说岑隐,他推门而出,真的亲自走了出去似要去拿吃的。 “主子。” 门口,护卫们一见岑隐,纷纷行礼。 他们已经换了一批人了,竟是日夜伦值的从未离开。 岑隐此时唇角已敛回了笑意,神情反倒十分严肃,脸颊脖子虽不正常的红得彻底,只眼底这会儿……竟是涌动着懊恼。 他叹了口气,忽然叮嘱护卫道:“好好看着,一刻不得松懈。主母若不见了,你们,爷一个也不会留。” “是!”护卫们登时一慌,纷纷跪地忙应道:“主子放心!” “放心?你们若是小瞧她,怕是放心不了。”岑隐道。 护卫们不敢应声。 岑隐又吩咐道:“去厨房让人端些吃的,软骨散不必再加了。” “是。”护卫们应,只心底却疑惑。 不加软骨散? 可世子爷以前的嘱咐可是:软骨散绝对不能断! 说是便是回到了西边,主母松口成亲前,也依旧不能断软骨散。 “照做。”岑隐道,他自然不会跟他们解释。 说完,便往西的走廊边缘迈了去。独自行至边缘,手攀上栏杆,目光低下看着自己扶着栏杆的手,眼底似喜极似兴奋的情绪里,懊恼与担心的情绪却也不逊半分…… 他出来,与其说是给时非晚冷静的功夫,倒不如说他是想让自己冷静下: 这般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丢了她的! 明明知道她的目的,明明知她在行美人计不安好心,明明心底想得好好的她这招他一定不吃……可他怎么就……怎么就还是栽了中毒了似的把解药给她了! 他原定的计划,其实是想着在时非晚松口之前,绝对绝对不给她解药。小妮子会易容,会武,脑子里一百个鬼主意,岑隐的确没自信能留住她。 他原是想着:就算时非晚恨他,成亲之前,他也绝不会给的…… 可…… 可他当时脑子怎么就是进了浆糊似的,根本受不住控。她那般模样的抱着他说她疲惫跟他讨解药,还敢甩出那么大的诱惑,岑隐觉得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拿给她的。 他甚至差点跟她说什么都可以答应她了! 岑隐想着,头疼的揉了揉脑袋:他很清楚,时非晚愈这样,愈是证明她想走。 “世子。” 岑隐正想着,这时一名护卫朝他走近,似有事禀报。 “何事?”岑隐扭过了头来。 “王妃问……”护卫吞吞,吐吐的道:“王妃问,世子要不要避子汤?” “……”岑隐的脸颊瞬间从头热到了脚,哼了声:“不用!” “王妃说,时家姑娘现在若是怀孕了反倒是害了她,王妃说……” “不用!”岑隐冷声道。 什么都没发生,喝什么避子汤! 岑隐想到这个,又懊恼起来,直恨不得将自己劈死。 是的!时非晚如今压根儿还算不得完全是他的人! 因为,他当时脑子进浆糊了似的,竟在最后一刻……舍不得伤害她! 于是,因担心她疼而过于小心翼翼,以及因没有尝试过而过于生疏的状态,让那小妮子立马便察觉了什么,就是—— 三日前他根本没碰过她! 时非晚在那时:直接喊了停! 岑隐那时很快就明白了:原来小妮子的“愿意”,是建立在她已失身的基础上的! 岑隐愈想愈觉得想劈自己。只懊恼之余。胸腔里又正翻滚着各种很奇妙又兴奋的惊喜感,这些感觉使得他直至此时胸膛还在上下剧烈的翻滚,脑子似有一种缺血似的眩晕不真实感,游移在梦里似的,脸始终血似的红得彻底…… 时非晚是还算不上他的人,可今日……那小妮子,喊停时,她竟对他心软了…… 第339章难有的月老大庙会 心软,然后…… 他的确没有亏损的捞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体验……一些,他只在图本上看到过的,想都不敢想时非晚会主动的体验…… 岑隐越想越觉面红耳燥。只是…… 小妮子怎么会那些的? “主子。” 岑隐正想得有些入神,他跟前的护卫又唤了他一声,道:“还有一事。” “说。”岑隐回神。 “王妃说,今夜在吉州有庙会,难得来到吉州,王妃问主子既不想闭门思过了,要不要趁此机会带着县主去逛逛庙会。”护卫道。 “庙会?”岑隐怔,反应过来时很快回道:“不去。” “王妃说,这是月老庙的庙会,听说吉州的月老庙是楚国最灵的,今夜这儿的庙会主题,最适合主子同县主。” “不去。”岑隐继续否决。 “为何不去?” 只未想话音才落,门咿呀一声开了,门口处传来了时非晚的声音。 岑隐登时扭头看向门口。 只见得时非晚也不知是何时下了床,这会儿她恰好就站在了那门槛边。刚刚的话,时非晚显然是全听到了。 “晚晚怎么出来了?”岑隐一见她,立马便朝她走了去。瞅向此时的时非晚,只见她脸颊仍旧红得厉害,但到底还是好了些,起码目光未再躲闪逃避了。 “里边闷。”时非晚说。 “晚晚不是肚子饿吗?爷陪晚晚进屋吃饭。”岑隐行至她跟前时说。 “让他们别送饭菜了,我们出去吃小食。”时非晚回道:“我想去逛庙会,世子。” “改天陪你去。”岑隐闻言回到:“荆州也有许多庙会,到时候……” “就今天的,世子亲自跟着,难道这还怕我跑了么?”时非晚知岑隐不允的理由。 “外边危险。”岑隐说。 “有世子护着,怕什么?再说,依我看,今日不会再有刺客了。”时非晚想起白天窗口看到的景象。岑隐身边的人数以及实力,她完全低估了,那一批刺客的主人显然也低估了。且,这吉州有过一次行刺,事儿必然已经惊动吉州知州,他要想留住乌纱帽,一个地点再出第二次的几率可不算大了。 擎王妃都让他们出去,就能说明她对这出行安全有着自信。岑隐不允,不自信的点完全就在她时非晚上。 “不去。”岑隐难得如此坚决。 只时非晚未理他,转身,直接便往楼梯的方向走了去。 “主子,这……”因着岑隐在的缘故,护卫们一时都不敢去拦岑隐。 “晚晚。”岑隐脸一黑,实在无措的只能跟上。几步追至她跟前时,想伸手拉住拦住她,只握上她的手时,时非晚恰好扭头看向了他,道:“世子,我从来没逛过庙会,世子不想跟我一起去么?” “……”岑隐手上的力气忽然用不出了。 “我没别的心思,只是想去逛庙会。世子眼皮子底下,难道真担心我能跑?”时非晚又说。 岑隐闻言哑了阵,过后叹了口气,握起时非晚的手在唇边亲了下,道:“好。” 时非晚这才笑了,转身继续往楼下走去。 岑隐心中暗叹了口气,实在无奈。可眼下实在也无法,只得紧随着追了上去…… “王妃。” 时非晚同岑隐下楼后才踏出客栈门,客栈二楼某间房内的窗口处,便响起了樊嬷嬷的叹息声:“世子爷真出去了。” “嗯。” 樊嬷嬷身边,擎王妃视线落向窗外,窗外,客栈大门外的街道上,此刻正并立着两个刚刚走出的人。擎王妃的视线定格在其中的男子身上,即便是夜里,即便只挂着街灯,也不难瞧出男子神情是愉悦的,他脸上挂着的,是过往二十多年从未在他脸上瞧见过的明朗笑意,那么的纯粹干净清澈,那是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岑隐的世界里不可能存在的。 “世子爷现今,真似个未入尘世的干净少年郎。”樊嬷嬷叹道:“王妃,您的打算,只怕会伤透世子爷的心。” 擎王妃忙垂下眼。 “王妃,你看世子爷好好的,依我看,白天送去的那鲜花饼……县主怕是真没明白王妃的用意。”樊嬷嬷这时又道。 “她不可能不明白,许是觉时机不合适。”擎王妃道:“总之,今夜,她会有所行动的。盯紧了,阿隐不带她回京,本妃得做,是过是清,总得回京都查得明明白白了,这事儿才能翻篇。” …… “世子不是觉得很勉强吗?” 时非晚随岑隐一行直奔往月老庙的方向,沿途不久,时非晚便惊讶的问道 岑隐出门时明摆着不愿出来的,可出了门,这位爷似比自己还觉兴奇,一双眼明如星子,未见半分郁气。 “怎会勉强?爷乐意着。”岑隐摇头回道。 他有所顾虑是一回事,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不愿带时非晚出来。美人相伴,游街出行,此于岑隐来说,从来都是他所期盼却未得之事。 “世子,我不可以不戴这个?”时非晚笑了下,便随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巾来。 这到底还是大楚,虽说愈北的地方,民风比之京都要开放不少,但未婚女子出行,依旧罕有露脸者。 大楚未婚女子速来不夜行。只今夜是这吉州的月老庙会,订了亲的女子可被允许同未婚夫一同出行。未订亲的女子,大户人家讲规矩的,非护卫丫鬟随行不可出,平民家的闺女今夜则例外的被允许结伴出行。只但凡女子,便罕有不戴面巾帷帽者。 “戴上好。”岑隐忙道。 “我饿。”时非晚忙说。 她此时手里此刻拿着一包东西。说罢忙将包纸打了开。岑隐便见里边全是一些冷糕。时非晚拿起里边的一块桃花酥便吃了起来。 她手里的糕点,岑隐早就注意到了,不是在路边买的。这是时非晚出房门时便带上的,说是留着肚子饿时随意吃的,正是擎王妃派人送的那些糕点。 只这包纸中,时非晚未带上鲜花饼。当然,岑隐倒不知这一点。他进时非晚的屋时,倒是瞧见了桌上有着水果同冷糕,冷糕中,那时也是未见鲜花饼的。 “呐,给你一块。”时非晚此时顺手便将里边一块桂花糕递给了岑隐。 岑隐接过,笑了下,却道:“既出了门,还吃这些做什么?” 说着,竟随手就将手中的桂花糕丢了,也将时非晚手里的东西抢了去,道:“晚晚留着肚子,陪爷去吃热食。” 时非晚亲自递上的食物,岑隐这般对待实在罕见。时非晚略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肩便被岑隐揽着步子被动提快的往街边一小摊走了去。 时非晚回神时,人便已经站在了那小摊边了。 “馋不馋?”岑隐倒未坚持一定让时非晚戴上面巾,此时一行至小摊边,便低头笑看向了臂弯中的人。 “嗯嗯。”时非晚忙点头。桂花糕的事她倒也不甚在意,注意力很快被街上的炭烧羊肉串给吸引了。这还是她头次在这个时代瞧见这个。随手她便拿了两串,另一串随手便送至了岑隐嘴边。 岑隐笑着接过,便又带着时非晚往另一小摊走了去。 “世子,没给钱。” “会有人给的。”岑隐说。 “真大牌。”时非晚当然知暗地里随着不少人,忍不住嘀咕了声。只注意力很快便放在了新来到的小摊上。 “喜欢?”岑隐问。 “好漂亮。”时非晚回。 这是一首饰摊子,时非晚鲜少关注过这类东西。她素来以为自己不爱这些的。只此时……时非晚只觉自己的脑子此刻有些莫名其妙的,因为:她此时竟开始在想,除了聘礼,岑隐从未送过自己这些东西。 除了……一套防护衣。 好吧,好像还有一把刀! 第340章注定不能朝朝暮暮 好吧,就只是那把刀,价值也盖过一切珠宝了。 “漂亮,但我不需要。”时非晚想到这暗自骂了自己声便道。 岑隐未听见似的,却已挑了摊上的东西一件件给时非晚试了起来,从发饰到身上的佩戴,一一试了个遍。每试一样,岑隐都觉得时非晚戴着格外好看,只最后却又全部放了回去。 “款式虽好看,可质地却并不好。晚晚应该用更好的。”岑隐皱眉道。 那摊主瞧得出二人身份不凡不敢气恼,也听得出岑隐是哪里不满,忙道:“公子,瞧您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小的只是个地摊摊主,做的是小本生意,卖的这些当然配不上这位姑娘。公子若想给姑娘挑更好的,应当去大的首饰铺中。不然,就去前头月老庙瞧瞧,今夜,月老庙前,有我吉州首富办的灯谜会同其他的武比呢,都有奖品可拿的,听说这些奖品中,就有我吉州名饰。尤其里边有一件七彩玲珑镯,听说,那可是七仙女下凡留在人间的饰物,人间绝品,公子不如去试试运气。” 时非晚听到这直接笑了,并不感兴趣。然岑隐瞳色陡然亮了,看向时非晚便道:“晚晚,那咱去瞧瞧。” “我不需要那些。” “先去瞧瞧。” “……” 岑隐将时非晚立马拉走了。拉走后那摊主才敢抬起头来,大大方方的瞪着大眼看向了时非晚离开的方向: “天爷!” 摊主擦了擦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瞧见的美人是真实的,尽管刚刚他一直不敢多瞄半眼。 “好看吗?” 摊主出神的看了会,摊前忽然响起了声音,是道娇媚俏皮的女声。 “好……好看。太好看了。”摊主目光仍旧定格在时非晚的背影上。 “那姑娘旁边的男子是擎王世子,小心他把你眼睛抠出来哦。”摊前,那女声又起。 “啊?”摊主一愣,继续看着时非晚的方向发了下呆。只某瞬忽然才意识过来了什么,痴迷的神情陡然一黑,瞬间挂上了惊恐,猛地回过了头来,“你说那是……擎……擎……” “对,擎王世子。”摊前,女声的主人瞧着被吓得瞬间满头汗的摊主,笑得花枝乱颤的回道。 “你……你们是谁?”摊主这时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止一个女子:那是两男一女。 女子站在中间,就是刚刚恐吓他笑他的人,上等姿色,穿着风情,未遮未掩,不似良家女子。 她左边的男子二十岁的年纪,一身青衣,面如冠玉,气质极佳。男子左边还有一名中年男子。两名男子此刻都正盯着时非晚远去的那背影上,年轻男子有些失神,情绪难言,中年男子眼眶发红,身子发抖,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好了,两位,总算见着人了,都低落什么,应该开心才对啊。” 女子却不跟摊主逗笑了,转头看向了两男人, 年轻男子闻言回过了神来,视线落在了摊上的那些首饰上。女子见此笑了下,道:“言蹊,要不,咱也去瞧瞧那七彩玲珑镯?没准,比老将军传给你嘱咐着你见着时姑娘后,亲手送给她的那支七星步摇好看呢。” 男子闻言不吭声。那中年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那叫言蹊的男子说道:“小蹊,正事要紧。不管怎样,都得完成老将军交待的,将咱镇威将军府的小姐给安安全全的带回漠州。姑娘若留在擎王府身边,一定会遇到不少麻烦的。她牵扯的是天成郡主的案子,擎王府怎会真的容得了她。擎王世子将我镇威将军府清清白白的姑娘就这么留在身边,不顾她名节,想也知他不过是个好色之徒并非真疼姑娘。” 言蹊回道:“张叔,我知道,老将军这么多年唯一的心愿就是补偿时家姑娘。将军说愿用毕生之力给她谋一个好未来,如今她遇事无容身之处,嘱托我这次直接将她带回漠州,我岂会分不知轻重。” 张叔点点头,瞧得出情绪有些激动,道:“竟未想到姑娘都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若能领回漠州,老将军一定会高兴坏的。老将军一高兴,安顿好了姑娘,到时候安心打起北蛮子来,一定能战无不胜!” 年轻男子闻言已经提步往前走去,道:“我会把握时机,准时劫人的。” …… “晚晚,戴上面纱。” 岑隐领着时非晚愈近月老庙,街上人便愈多起来,岑隐到底还是忍不住说道。 “可是我还在吃烤鸭。”时非晚手中拿着一纸带,袋中装着一烤鸭腿,一边啃着一边说道。 这是刚刚路上买的。沿途走过来,他们已经吃了不少食物了。 岑隐闻言无奈的挠了挠她的头,道:“吃完不许不戴。” “好。”时非晚点头。 这时,二人又来到了一处小摊边。时非晚拉着岑隐走近。这位摊主卖的是一些烤饼,这在吉州很常见,其中就包括了鲜花饼之类。 “可以再买吗?”时非晚惭愧的问岑隐。 “想要哪个?”岑隐宠溺的问。饭量那么大的姑娘,岑隐确实还只见过这么一位。 “这个,还有这个。”时非晚忙挑了两类饼让那摊主给包了起来,其中,就包括了鲜花饼。 买好后,时非晚先自己吃了一个鲜花饼,又将一个递给岑隐,道:“尝尝。” 岑隐心情尤其不错,道:“晚晚喂。”说完不要脸的张开了嘴。 时非晚将一块饼递至他唇边,岑隐高兴的一口便刁住了一个饼,还未嚼下尝到味道,便已说道:“香。” “幼稚。”时非晚回。 岑隐笑笑,结完账后握起时非晚的手继续往前走了去。不肖多会儿,二人便已见远远的见着了那月老庙。 二人倒是未去庙里。因为岑隐这时一直将时非晚往那听说有主题赛事活动的场地上拉着。 起初二人是见着了雕刻花果之类的姑娘项目,后又见到了有灯谜对联之类的,还有一些投壶,射箭,插花,拔河,刺绣,捏泥人编竹篮之类的玩事。 岑隐走到每一项前都仔细浏览,可看的都是赛事的奖品。他此时不知怎地就是来了那么个执念,就是想给时非晚挑一件他很满意的东西送她似的。可途中却一直摇着头并不满意,直到此时,岑隐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奖品展台下…… 岑隐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展台上某件摆放得最高的饰品上…… “七彩玲珑镯!” 围看的除了他们,还有着不少其他的人。此时,岑隐听到旁边响起了人们的议论声。他们目光所看,皆是那件首饰的方向。其中实在吸引人的是一个站在时非晚旁边的女子。 实在是她穿着过于艳丽露骨,一见就并非良家女子,如此大大方方的出现在这地方属实稀罕。再加上她叫得相当的大声,好奇心不重的岑隐同时非晚都忽略不了她。 “龄龄!”女子旁边的男子不满的唤了她一声,用眼神示意她安静。 “言蹊哥,我要那个镯子。”女子指着首饰奖品的方向,说:“我不管,你得给我拿到,真的太漂亮了。” 言罢竟狠狠瞪了站她旁边不远处的岑隐跟时非晚一眼,道:“可不能被别人给抢走了。” 既是月老庙会的活动奖品,自然是需要竞争的。而且,毕竟是月老庙会,因此所有想拿奖品的竞争性项目都不是单人的,都涉猎男女关系:要么是恋人合作的项目,不然就是女子喝彩男子比试为女子而竞争的项目。 眼下这女子嘴中的七彩玲珑镯,涉及到的,就是男子间的竞争项目:奖品全是女子之物,主题则是男子为心爱的女子去赢得他们喜欢的东西。 而眼前涉及到七彩玲珑镯的比试很简单:武试! “晚晚喜欢吗?”岑隐懒得理会路人,只问时非晚。 时非晚顿了下,眼睫一垂隐过了眼底一抹忽然浮起的异色,回道:“喜欢。” “爷去给拿回来。”岑隐一听乐了,道。 “嗯。”时非晚点头,只却又道:“不要勉强。” “怎会勉强,武试,最简单了。”岑隐说。言罢,只还未有任何行动,便见时非晚右侧女子旁边那名叫言蹊的路人男子,忽然走了出来,一声不吭的竟就直接往男子竞赛台的方向走了去。 凡试恋人组合,大体便是男子上竞赛台,女子上休息台观看以及为男子打气。 时非晚抬头,只见得那男子走近竞赛台后,轻飘飘一蹬地轻跃,人便已经落在了竞赛台中间。 恰好此时,前一组比拼的两男子退了下去。 “啊!言蹊哥真俊!一定要拿到啊!”红衣女子又开始尖叫。 “呀,公子好气势!可有另一位愿同这位公子一组比拼的?” 活动的裁判立马大声呵。 岑隐挑眉看了言蹊一眼,慢条斯理的举起了手来,给了时非晚一个眼神示意后,便也走了出去。 “岑隐!” 只岑隐行至半路时,时非晚忽然唤住了他。岑隐愣了下,停住脚步,竟是见时非晚忽然追他而来。追至他跟前时,时非晚猛地伸手抱住了他,踮起脚尖,众人视线之下,掀开面纱,唇竟便轻轻贴上了岑隐的脸。 一滴热泪顺着女子脸颊划下,岑隐一怔,接着,便觉脑袋开始晕眩起来。 时非晚手中,那盒还没吃完的装着鲜花饼的盒子,一坠而下—— “再见……” 第341章晚晚的告别与逃亡 再见…… 时非晚低低的在心底低喃了声。 岑隐被突然这么抱住,登时滞了滞。 “啊?什么情况?”人群中,这时发出了群人的惊呼声。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忽然如此亲密的场景,在这时代实算得上罕见。 “这……这姑娘真是热情……”竞赛台上,裁判咋舌着,只却按规矩还是得插上一句嘴,“那位公子,你这……这还要不要上来跟这位公子比试呢?” 岑隐没有回应,伸手便将时非晚环入了怀中。 “晚晚怎么了?”岑隐问。 “没事。” “没事怎会……” “我就不能跑过来给世子打打气么?”时非晚推开岑隐。只这么眨眼的功夫,她眼角那滴泪水便又似失踪了似的瞬间便没了痕迹,像从未出现过似的。 时非晚这话似给岑隐发了糖果似的,男子唇角登时咧了咧,眉眼扬了起来。埋头贴近时非晚颈间,便也不顾场合的在她侧脸上亲了亲,过后轻声说道:“晚晚要说什么,待会再说,在这等爷一会,很快。” “嗯。”时非晚重新点点头。岑隐一笑这才将她轻轻推开了,转身时,整个人似吃了什么让人亢奋的药剂似的,显得格外有精神。晃眼的功夫,岑隐一个轻跃下,人便已经落在了那竞赛台上,只视线这时又落向了台下的时非晚,咧嘴朝她笑了下。 今夜的岑隐的确是特别,过往,他哪曾有过这般似暖阳般明媚,又比清水更纯净的笑脸。 这是一个让人极为陌生的岑隐! 似乎是时非晚方才那声“打气”进一步取悦他了似的。 时非晚此时正立于台下,抬着头,瞧着这样的岑隐,眼底深处正浮过一抹讶。 她的手中此刻正拿着那鲜花饼碎纸盒。这是方才岑隐转身上台时,她躬身捡起来的那不小心掉落在地的碎鲜花饼。 此刻,时非晚心底一个大大的问号正浮涌着: 岑隐他……他为何看着无半分异状? 是的!时非晚此时正琢磨着这个问题! 低头,时非晚瞧着手中的饼,脑海中忽然放映起了白天时所经历的画面: 她独居房中,擎王妃的丫鬟来给她送糕点,而且反复强调岑隐喜食鲜花饼时的画面……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这饼,没问题么? 原来,时非晚手捧着的这袋饼中,就有两块来自于擎王妃所赠。 王妃白日将鲜花饼送进屋时,时非晚心底料着那些东西大抵不干净。目的,她能想得到:那个擎王妃,怕是有助她离开岑隐之心。 想来,王妃必不乐意她继续跟着岑隐,只却不好明着要求,明着抢人亦不可能抢过岑隐。便只得想了这法子:相助她给岑隐下毒好离开岑隐。 这是时非晚想到的擎王妃的目的,只白日时,时非晚并未依着进行操作。 因为:她并不认为岑隐对王妃毫无防范! 岑隐看似人粗,实则心细,她房间外边围满了他的人,糕点是王妃所送他不会不知。王妃对自己的态度以及性情如何岑隐自然也无比了解。 所以,时非晚白天没急着动手! 那鲜花饼,她未急着递给岑隐吃。反而,她用了其他糕点以做试探。 也就是她刚出客栈时,带了一些糕点出门喂给岑隐吃时,那会,她其实只是在试探。 事实也不出所料,岑隐有所防备,他未食,还直接丢弃了她手里的糕点。 只岑隐不知,真正可能有问题的鲜花饼,时非晚压根儿就没拿出来。 等她经过一处酥饼摊点跟一摊主买来新烤的鲜花饼时,她才将身上从客栈里带来的鲜花饼混合了进去。 她喂给岑隐吃的,就是来自于客栈的! 所以,擎王妃的那鲜花饼若是有问题,此刻岑隐应当……应当中毒了才对! 只,岑隐此时可毫无异状! 时非晚了解到的毒,若不在第一时间发病,要么就是需要一定的时间之后,要么就是……针对有内力的人的,需要他运功动武之后。 若是到了一定时间才会发作,中毒者的变化应是渐渐变化的,可岑隐并没有。 因此,时非晚推测:那毒大可能是需动武后才会发作。 这也是岑隐问她那七彩玲珑镯时,她点头说喜欢的原因,因,她想让岑隐动武。 而刚刚…… 刚刚时非晚冲过来,是她被莫名其妙的某股情绪冲击着,一想到岑隐上台后,便大可能是她离开之时,便忍不住冲上去想给他道个别…… 可…… 可方才冲过去抱上岑隐的那一刻,她因着跑得太猛,能感觉到扑入岑隐怀里的那一瞬,男子下意识的动了内力来缓解她的冲劲。 即:未及上台,岑隐刚刚其实就……他已经动武了! 那么……他怎么仍旧不见半分异状? “言蹊哥哥,开始了,快动手啊!” 时非晚正觉奇怪着,这时却忽见那位红衣女子也冲到了前边来,对着那竞赛台便大声嚷嚷道。 周围,此刻也响起了起哄声来。原来:这一波比试已经开始了! 时非晚收回神猛地抬头,便见那叫言蹊的公子久未动,然此瞬,她刚一抬头,凑巧的,那男子恰好竟就有了行动:身影竟如鬼魅般的一闪,瞬间便至了岑隐跟前,一拳便直接挥向了他的胸口。 “……”群人完全没看清,登时懵了。 时非晚也愣了下,此时才惊觉那位公子分明是卫爽级别的大高手。 那岑隐他…… “姑娘……” 时非晚正想着,这时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时非晚忙扭头,只见一名穿黑色斗篷的陌生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后。那女子见时非晚转头立马便将一个包裹递给了时非晚,道:“时姑娘,王妃说,您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时非晚一愣,忙打开了那包裹,一看,只见里头竟是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跟她眼前的斗篷女子穿的,是一模一样的。 时非晚捧着包裹的手登时顿了顿。 “王妃说,时姑娘一定明白当怎么做。”那姑娘又道。 言落,她转身,便散进了人群中。 时非晚忙往人群中看去。本是想寻那斗篷女子,然这瞬间,视线却是捕捉到人群中忽然冒出了七八个斗篷女子。 斗篷女子混在一起,渐渐散开,时非晚便再也寻不到刚刚送包裹的是哪一位了。 这是…… 时非晚眉眼一凝,这下,哪还能不明白那斗篷女子给自己送斗篷的目的了。她,是擎王妃的人…… “主母……” 恰是这时,时非晚又听得后头传来了唤声。回头一看,时非晚便见自己周围不远处围上了好几个黑衣人:清一色的,全是岑隐的暗卫! 其中一人,视线便定格在时非晚的包裹上,忙道:“主母,可否将那东西给属下们。” 岑隐敢带时非晚上街,还敢丢下她一个人上台,可不是因为相信时非晚。此时他在竞赛台上,可时非晚的一举一动,一直都有人监视着。 方才那斗篷女子给时非晚送斗篷的举动,这些暗卫显然察觉到了有异状。 “好。” 只让他们意外的是,时非晚果断的应了声好,便将装着斗篷的包裹丢了过去,回道:“你们不必盯这么严,这玩意,我不会穿的。” 说罢,转身便往某个人多的方向走了去。 暗卫们这才放了心。只时非晚一走,他们也还是紧跟了上去。 只……紧跟了一小段距离后,暗卫们却渐渐发现不大对劲的地方了……前方,人群中,先前冒出来的那些个看起来一模一样身穿斗篷的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许多摘下了斗篷后,同时非晚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先是五六个,后是十来个…… “糟糕!”为首的暗卫登时意识到了什么:“上当了!” 上当了! 那斗篷不过是幌子! 真正的障眼工具,是时非晚的衣服! 那些斗篷女人摘下斗篷之后,里边的打扮分明跟时非晚一模一样! “这……头儿……这是……”反应慢的暗卫跟着跟着,这会才察觉过来人群中多出了十来个跟时非晚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而且,数量似乎还在渐渐增加着。 “糟糕!必是王妃的安排!快,围住这整条街,一只苍蝇也不能让飞出去!王妃要放掉世子妃……” 暗卫头儿眼见着没多会儿他自己也认不出来哪一个才是时非晚了,脸上一慌立马说道:“还有你,快去告诉爷,出事了……” “是……” “还有……堵住所有街道出口!” “是……不过,头儿……” “什么?” “咱……咱爷似乎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 “爷他……他怎么可能看不到世子妃跑了?” 就算是在动武,也必不可能! “这……” …… 再说,人群中,时非晚此时穿的早已经不是原来那套衣服了:一身质朴的黑装。这是她出门前,穿在里头的一身着装! 此时,她的身边,正穿梭着一个接一个的年轻女子:女子们身形跟她类似,穿着,跟她出门时一模一样。 时非晚的跟前,则出现了一匹黑马。 第342章还不到再见之时呢 那马儿,是她跟前不远处一个装扮成了她模样的女子牵来的。此时那女子直接便朝她招了招手,道:“上马。” 闻这声,时非晚想也不用想这女子是谁的人。 “时姑娘,快上马了。”女子催促。 岑隐防得果然够严,此刻这四周不肖多会的功夫,便涌出了数不清的黑衣人来。时非晚甚至都不知岑隐在吉州这样的地方是哪来的这么多的人的。他们身配兵器,蹿入百姓群中,原瞧着热闹的百姓们登时便尖叫了起来,而后,便往四周逃窜而去。 对于大多数群众,到底还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的。暗卫们在人群中冲撞,他们只会觉得是有突发的危险降临。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时非晚亲眼瞧着热闹温馨的现场瞬间便乱成了一团粥,而后,人群开始往四面八方散去……今夜,这一场月老庙会,甭管什么活动,怕是都得应这场搜寻而止。 时非晚走得并不算远,她扭头往后看还能隐隐约约的瞧见先前岑隐所在的那竞赛台。她没被发现得益于她此时脱下了外层的衣服,以及,此刻她周围全是百姓。 “你确定我上了马就能走得开?” 时非晚并不着急,自嘲的笑了笑,道。 照岑隐这防范架势,也难怪他敢肆无忌惮的上竞赛台将她留在下边。 就算刚刚擎王妃帮助她设计了这样一出:用其他的假时非晚使了这招障眼法,只怕,也仅仅就是制造了一场多余的混乱罢了。 消息瞬间在暗卫中传走,封锁街道,围困百姓,一只苍蝇也不许离开这条街……这样的命令跟阵仗安排下去,若无其他安排,时非晚打赌:就算是岑隐给她一个时辰完全自由没有监视的空间,任由她乱走乱蹿,到最后她都还是走不出去,最终还是得乖乖的落入他之手。 “就这样走,大抵只是添了场多余的混乱。”时非晚直言道。 只人却还是任由着那女子扶着她坐上了马儿去。 “王妃说,时姑娘大可放心。”女子却完全不担心的道:“世子爷中毒,解药在王妃手中,王妃有令,他们便不敢阻挠姑娘。” “……”时非晚闻言睫羽登时闪了下,“世子爷中毒?” “怎么,毒是姑娘自己下的,难道姑娘不知道么?”女子回:“姑娘直接往这个方向走,能直接出吉州。姑娘且放心,世子爷中的那毒,乃是一种绝迹的毒,天下之大,解药只有王妃手中有。只要世子爷中毒的消息传出,他的那些人便会受到王妃胁迫,绝不敢再拦截姑娘。而且,便是世子爷自己,若他知他中的是什么毒,自己都不敢不在乎那解药。但凡王妃胁迫,他一定不敢再追姑娘……” “……”时非晚听着若有所思,“那毒会让人晕厥吗?” 女子不答,见时非晚神情依旧迷惑,也不知正奇怪着什么一笑,道:“姑娘不必盘问清楚,总之,你安心走便是。” 说罢,女子竟是从身上拿出了一鞭子来,狠狠抽了下马背,时非晚身下的马儿登时直往西边大道奔去…… 马儿疾驰,实在是过于惹眼了一些,很快便有岑隐的暗卫们发现了,欲追。 只时非晚扭头一看,却是见他们中又出现了另一批拦截者,应是擎王妃的人。只他们双方倒是没急着打,擎王妃的人似乎正对另一方说了些什么,接着,岑隐的暗卫们竟是忽然都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追时非晚了…… 而且,时非晚一路小心疾驰,穿越各个街道路口时,竟是……未见到有围堵者…… 就这样,大致半个时辰后,时非晚竟无阻的,骑着马儿奔出了好几条街,无比顺利的就快接近吉州城门口了…… 离月老庙远了,时非晚便降下了马速来,马儿缓缓继续往前奔着,身后始终未出现任何追踪的人,时非晚心思飘远,惊疑的回顾起了今夜的事来……… 这是……这是就这样安全离开了? 那女子说岑隐中了毒,擎王妃可以用这毒胁迫岑隐不追不堵自己,到底,是什么毒能起到威胁岑隐的作用? 必然不是剧毒,擎王妃是母亲,不会对儿子下那样的毒。只可能是一种不会对岑隐造成性命损伤,可又让岑隐十分在意一定要得到解药的毒。只有这类型的毒,应才能起到让岑隐主动放弃追她的效果。 而这毒……这毒难道不会让人有异状么?不会让人晕厥么?否则她走时,怎么瞧着岑隐好好的,还能在擂台上打架呢? 时非晚想着想着,极想了解岑隐此时的情况。只是……她自又不可能再回去…… 可是,今夜这么仓促的离开,她接着又应该去哪…… …… 再说,此一时儿,月老庙附近。 原本热闹的街道不知何时已散尽了百姓,只街上依旧灯笼高挂,彩带高悬,灯火通明,一派繁荣之景。 樊嬷嬷大致是半个时辰前出现在这的。百姓们虽已散尽,月老庙附近街道的人却是并不少,只他们清一色的黑色着装立着,分明全是那一众暗卫。黑色暗卫们对面,则站着一批身穿灰衣擎王府护卫服的人。双方对峙,黑衣暗卫昂首挺胸,灰衣护卫各个垂头,忐忑不安着。 樊嬷嬷此时就在人群前。只是,她此时,是跪着的。一把的年纪,头埋在地上,额上此时汗涔涔的,倒不是慌的,而是痛的。 因为,此时,她的手正被一只脚踩在地上,五指散开,血淋淋的。 “世……世子爷,王妃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擎王府好。世子爷,请恕老奴直言,您得认清现实。那时家姑娘王妃不是不满意,只是,圣莲宫的逆贼,是进不了擎王府的。她那般出众,是因被人从小栽培而成,意就在迷惑位高权重者。 世子爷,跟时姑娘沾边太危险了!擎王府如履薄冰,世子爷如此纵宠一个这么重罪又危险的姑娘,迟早会毁了擎王府的! 事关擎王府存亡,王妃实在是不得不如此!世子爷,您若忘不掉,这是最好的法子,王妃也是怕你情关难过,所以……啊……” 樊嬷嬷还未完全说完,手上传来的加剧的痛感让她登时就说不出什么了,疼得直咧嘴。 “爷再问你一次,母妃在哪,解药在哪!” 脚的主人声音却凉薄无情,瞧也未瞧的只问道。他自然就是岑隐。 “世子爷,等时姑娘离开吉州,解药就会给世子爷的,王妃说……”樊嬷嬷红着眼答。 “忘忧散!昏迷后醒来会失去好几年记忆的绝迹之毒,我便是答应母妃不追寻晚晚,这解药母妃怕是也不会给了。”岑隐打断,声音残戾。 “这……”樊嬷嬷一噎,只过后又道:“世子爷,王妃便是不给解药,对世子也无害。世子既过不了慧安县主那一关,何不选择忘记?世子爷忘不了,如今忘忧散就可以帮世子爷。况且,这也是时姑娘自己的选择,她知道那毒是忘忧散,她……” 嘶…… 一声响,樊嬷嬷再次被打断,只这次打断她的,是一把忽然贴在她脖子上的剑: “爷最后问一遍,解药在哪!” “世子……” “嬷嬷可以不惧死,甚至可以不惧生不如死。只母妃视嬷嬷为亲母,我若是对嬷嬷做了些什么,这母子隔阂,这辈子都修补不了了。嬷嬷若是个真怜母妃的,当知如何选。还是嬷嬷觉得,这剑,我劈不下来?” “老……老奴……” “爷给你三声。三,二……” “解药在王妃那,王妃在吉州城门外!” 岑隐的三声还未完全落完,樊嬷嬷忽一声长泣,便大声喊道。只她倒也不是因为害怕,她此时神情悲凄,眼底又怜惜又心痛,却偏偏没有惊惧。 她不惊讶,尽管她在擎王府地位非凡,岑隐过往对她尊敬有加,完全视她为可敬的长辈,她也不惊讶自己今夜会遭岑隐如此对待。 那一剑,她相信,岑隐绝对是认真的!他,劈得下来! 她也不是害怕,但诚如岑隐所言,她死了,擎王妃只怕再也不知怎么和岑隐相处了。樊嬷嬷没办法让那样的事情出现。 “吉州城门外?” 樊嬷嬷话落,岑隐剑尖却并未收回,眸子锐寒如刀的忽然转向了她。 “是的!王妃说,时姑娘不能跟着世子爷,可却也不能落入别人手里。王妃的意思是,她要带时姑娘回京,时姑娘今夜,必会经过吉州城门,到时候……” 嘶…… 又一声响,岑隐的剑一收,未等樊嬷嬷话完,他便一个轻跃,瞬间翻上了旁边的马儿阿肝身上: “绑起来,带上她,随行!” 岑隐冷冷吩咐一声。接着,未及主人扬鞭,阿肝四足便已动,直往吉州城门口的方向奔去…… 咚咚咚…… 马儿奔过之处,地上,滴滴答答的,还有节奏的,正溅着一滴滴的鲜血,那是从马主人的手上飞出来的…… 第343章与擎王妃的怪相处 从岑隐左右手的掌心…… ……… “该死!” 吉州,城门外不远处,夜色下,响起了一声女子的低骂声。 这自就是时非晚了。她是刚刚才从城门奔出的。途中,一路顺畅,未出现任何阻拦同危机。 不过…… 那只是在出城前! 出城后呢…… 出城后,便是此时此刻了!夜色下,远方黑乎乎的一片,时非晚坐下的马儿却在加速着,马儿踏过荆棘,马儿踏过坑摊……无论前方是有路无路,是不是好走,时非晚都在加着速往前奔着。 因为,方才,一出城门,她便感觉到了不少人的气息:有人,很多,而且,全隐在暗地里! 吉州城贫,城外千里无人家,依理大晚上这样的地方是不会出现什么人的。既出现了,而且成群,又鬼鬼祟祟的,自不会是什么普通百姓。况且,他们都会隐藏气息,若不是时非晚擅武,也不可能察觉到他们。 全是武者!藏者必非善类! 只是……针对的是谁? 嗖…… 随着忽然一声利箭穿入空中的嗖声响起,时非晚没琢磨太久,便就知道他们针对的是谁了:因为那箭声响,她身下的马儿一声痛嚎,忽然往前摔了去…… “砰……” 马儿速度太快,忽逢中箭,一箭致命,嚎叫声后整个身体便立马横躺下了。马上的时非晚,冷不丁的被摔了出去,砰一声砸在了草地里。 时非晚头埋进草地,吃了一嘴的草,模样实在是无比之狼狈。她此时这模样,分明像是武功又一次的用不了了似的,面对这忽然的灾难应对如个普通女子。 “别再放箭,别射死了,主子的意思是:只重伤她,然后活捉!” 没待时非晚爬起来,暗处终于响起了人声来,是刚才那放箭的男子冲了出来。与此同时,暗处冲出了无数的蒙面人来。见时非晚栽倒,他们一个个全都拔剑朝时非晚冲了过来: “真是天降的好机会!今儿白天动手没得手,晚上,这女人竟一个人跑出了城!” 放箭的男子一边冲,一边兴奋的哈哈笑道。 白天动手没得手? 原来,今白天时非晚在客栈窗口看到的那一场刺杀,那刺客们的目的不是岑隐,而是她时非晚! 那么,他们是谁的人,时非晚不用想也知了:太后! 她敢笃定,如今决心下得最硬一定要逮到她将她扣在手里的人,一定是太后!况且她今白天听说起过,岑隐带她从金州来到吉州的路程中,一直在遭遇各种试探袭击。时非晚虽没问,看人脸色也猜到了那些刺客中不少是太后的人,而且目的是她! 也就是说:时非晚的行踪,其实是被太后时刻盯着的。但凡她失去保护又暴露踪迹,那么,就会遇到危险! 显然此时此刻,就是时非晚失去保护又暴露了踪迹的时候…… 她刚刚在城里,商铺都打烊了,她弄不到易容的工具,现在,她顶着的可是她最原始的容颜。 “真是个美人!可惜,碰不了。” 男人们朝时非晚冲来的途中,不少一边叹气一边说道。 放箭的那人冲得最快,没一晃的功夫,他便在时非晚五步之外了。他手中的剑指着时非晚,又迈了两步几乎接近了时非晚后,那剑,没一丁点儿犹豫的,一抬,便狠狠朝着时非晚的胸前砍了下来—— 重伤时非晚,是他们的目的! 时非晚猛地转头,剑落的那一刻她身子忙往后缩去,似为了躲闪似的。只此时她那普通人的状态,那慢悠悠的速度,无论是会武的还是不会武的,能预测到的是——这一剑,她绝对躲不了!眼看着剑就要逼近胸口之时,女子似也察觉到了这结局似的,她闭眼,已完全是一副等死的架势…… 砰…… 只…… 闭眼后的时非晚,过后却是未感觉到胸口有疼痛感,反倒是听到了一道剑落地的声音。 她猛地抬眼,便见跟前那要伤自己的蒙面男子,剑掉在了地上——那是被一支忽然横射过来的利器给射落的。 “慧安县主,跟我们走。” 几乎是同一时,时非晚身边落下了一群灰衣武士来。其中一名武士瞬间便将她给提了起来,一群武士挥砍开蒙面男子将她护在了中间。 这些武士时非晚见过:他们是擎王妃带来的一批擎王妃的人! “不惜一切,抓住她!” 蒙面人们哪想到,这个节骨眼上竟还会钻出这么大一群护卫。眼见着时非晚身边多了一群护花使者,一名武士还直接跃起轻功,瞬间就将时非晚往外带了去,黑衣们便清一色的立马拔剑要冲过去抢人。 只,灰衣护卫们来的人数也不少。晃眼的功夫暗处便钻出了一群又一群的人来。黑衣蒙面与灰衣护卫,立马便展开了一场厮杀来…… 厮杀惨烈,但灰衣护卫们人数是占优的。救走时非晚的那人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运起轻功后没多会的功夫,他便在其他人的围护之下带着时非晚冲出了黑衣包围群。 带着她,来到了较为安全的地带: “王妃,人救到了。” 时非晚无比狼狈,气喘吁吁的落脚之时,那护卫立马松开了她来,忙朝前方禀报道。 时非晚闻声,便也抬头往前看了去。同一时,她感觉到前方也向自己投来了一道打量的目光来: “数月不见,晚晚愈发的好看了。” 而后,是那打量人轻轻的声音。 时非晚眨眨眼,扫过前方那不知何时多出的马车,最后定格在了那已下了车正站在车前的车主人身上:夜色下仍旧亮眼的华服,满身贵气,优雅高贵,不是那擎王妃又还能是谁呢? “王妃。” 看清人,时非晚忙低头,行了一简单的礼,便又问道:“王妃怎会在这儿?” 她语气惊讶。只她低下的那双眼,却是未含半分惊色,平静似冰。 擎王妃却久未有声,半天未答。 “王妃……” 时非晚觉不对劲,又抬了下头,这才惊觉那擎王妃似盯着自己入了神似的,神情恍惚。时非晚这个抬眼后,她才猛地回了神,忙答道: “阿晚想离开,躲过世子爷可才第一关。如今暗里,不少人盯着你的行踪呢。本妃便想,还是本妃亲自送你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能放下心来。我是想着你会出城,特意过来瞧瞧的,还好本妃来了,不然你可得出事了。方才,可是吓着本妃了。” 擎王妃回这番话时视线久未从时非晚脸上移开。她说完,时非晚面露感谢,却是未有言语。擎王妃也不介意,忙道:“快过来吧,随我上车。” 时非晚闻言愣了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厮杀的场景后,这才又回头点了点头,朝着王妃走了去。 行至擎王妃跟前时,时非晚便觉自己的手猛地被她给拉了住。擎王妃说道:“委屈阿晚了。我知是阿隐那不成器的,硬是将你给绑来的。阿晚本会武,若不是他对你下了药,方才你也不会那般无助。” 擎王妃叹着气,又道:“今日给阿晚那毒,是想让阿晚自己选择。阿隐尽做些不知分寸的事,我虽盼他心想事成,却也不能由着他做那逼迫之事。所以才将那毒交给阿晚,用或不用,都随阿晚自判。不过如今看来,你是当真不愿意跟他。” 擎王妃此言说的当然是那鲜花饼的事。不管擎王妃出于什么目的,在时非晚看来这都是对她有利的,忙道:“谢过王妃。” “全是阿隐的过错,阿晚不必谢我。”擎王妃又道。 她此时态度温和又慈善。似是京都天成郡主那些事未曾影响到她分毫似的。她这态度完全不是时非晚预料中的。在时非晚看来这是反常的,然这方面时非晚却是什么也没问。反倒是提起了岑隐来,道:“可否问王妃,你给我的毒,是什么毒?” “忘忧散。”擎王妃如实答。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时非晚的反应。 可时非晚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忘忧散,因此毫无反应。擎王妃只看到了她那双眼眨了那么下,那双似星子般璀璨的眸子,还是如记忆里那般,疏离又沁凉,神潭般深邃,透着一股子难以琢磨的神秘之气。 擎王妃叹了口气。只这么一打量,她的注意力很快便又未放在时非晚的微表情上了,反倒是不自觉的审视起了时非晚整个人来: 先是眼睛!似乎还是初见时的那双世间仅有的眼睛……不,似比初见时又添了一些更加独特的东西!是什么呢? 擎王妃的心微微颤动,不自觉的又瞧出了神:初至吉州碰到时非晚时,女子只是昏迷着的,因此那时她只瞧见了时非晚的脸又长开了些,愈发好看了。 而此时,如此近距离的瞧见睁眼后的时非晚—— 擎王妃莫名其妙的,心口处竟是砰砰砰的也跳动了起来。似乎见着了什么奇景似的。 擎王妃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那样的感觉来。她此时只是在心底十分肯定的判定着—— 眼前这女子,绝对,绝对变了! 第344章小两口谁的心机更重 是的,变了! 以前在京都时,她独特归独特,可擎王妃还是能从她身上瞧见几分闺秀千金的影子,整体要更柔和一些,偶也瞧得她还带着几分卑态。沁凉的眸子,柔和的脸庞,挺直的背脊,以及很多时候标准闺秀的某些动作姿态……许多元素堆叠在过往时非晚的身上,除却给着人独一无二的惊艳感外,还总给着人一种—— 矛盾感! 是的!就是矛盾感! 似乎……她似是那样一个人,又不似那样一个人般…… 擎王妃此时此刻瞧着眼前的时非晚,终于寻到了这么一个词,也才终于清楚: 失了那股矛盾感的时非晚,当是怎样的! 若不是此刻她近在眼前,她也绝不会意识到,过去的时非晚有多么的不对劲—— 此刻: 她仍旧是那双眼,却更多了几分刚强坚毅,平视着她,似已无惧天,无惧地,无惧她…… 还是那绝美的脸庞,小小的,此刻一脸狼狈,却已瞧不出半分柔弱女儿的姿态,一颦一笑,只见轻松随性,风轻云淡…… 还是那身脊,竹似的,只过去,能偶见她姿态刻意,而现在…… 现在…… 似孑然一身,便可顶天立于世…… 擎王妃的心砰砰直跳着,她不知时非晚为何就是让她生出了这样的评价,她也不知为何她此刻会有着一股惊心动魄的感觉,她只知道,她过往对女子形象的认知,这一眼之间,全部崩塌了…… 因从未见过,所以,这一眼,冲击感,太强烈了…… “这才是……真实的阿晚么?”擎王妃看着看着,忽然喃喃道。她总算知过去那股矛盾感来源何处了:京都时,这女子分明还隐藏了大半锋芒,伪装着,尽量从众着…… 如此绝色,如此绝世,也难怪阿隐会…… “王妃?”时非晚感觉到擎王妃盯着自己出了神,实在无语的又唤了她一句,又问道:“可否问王妃,那忘忧散,服用多久后会出现异状?” “啊……”擎王妃回神,才忙答道:“动武便会毒发。毒发后就会陷入晕厥。晕厥后……” 晕厥后,便会忘记近几年的所有事……也会,忘记她! “动武则毒发?毒发则晕厥?”时非晚讶。可岑隐动武时,她分明未见他有异状…… “不扯他了,阿晚随我上车吧。” 擎王妃没细解释忘忧散的意思,拉着时非晚直接进了马车。一上车,擎王妃便问起时非晚要去哪。时非晚回了个漠州,擎王妃二话没说的,便吩咐人驾车说要前往漠州方向。 “阿晚定是累了,睡会吧。”马车一行驶,擎王妃便道。 “好。”时非晚听话的点点头,仍旧没去问擎王妃为何会对她这么好,闭眼,很快便入了睡去。 马车赶行,一路奔驰。 “阿晚……” 擎王妃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已是一个时辰过后了。她是同时非晚一辆马车的。睡前,她与时非晚是在车中相对而睡的,一个东面,一个西面。 马车中亮着烛光,镶嵌着明珠,并不掩视线。擎王妃一睁眼便看向了对面。先是睡意惺忪,未觉有异态,只再一眨眼后猛地意识过来了什么,神情一僵,身子瞬间便石化在了原地—— “停车!” 石化解体的瞬间,擎王妃掀开车帘,立马朝外咆哮道:“人呢!” 马车外,除了驾车的人之外,马车四周还跟着许多骑马的护卫们。这会儿他们一脸懵的看向了擎王妃: “人?” 什么?人不是在里边吗? “废物!人不见了,去给本妃搜!”擎王妃咆哮。 “王妃,这………” “上当了,她武力必是恢复了,而且显然比你们这些废物强!还不快去给本妃搜!” “这……” “若免不了动手,便动手,定要将人给本妃带回来!” “是!” 护卫们应下,立马便吹起哨子放起烟花发起了信号来…… 擎王妃看着那信号烟花,气冲冲的关上车帘,又细细检查了一眼车内,的确已经不见时非晚的影子了……可,她是何时失踪的? 失踪了?逃跑了?为何? 难道,时非晚知自己并不是真的想相助于她,而是想将她扣回京都…… 可她怎失踪的?难道她能隐藏气息得让外头那一群人都发现不了么? 不管如何这个节骨眼上动手脚逃离,而且不被人发现,一定需要绝快的速度,要如鬼影一般。而这,不可能是一个使不出武的人能用出的。 擎王妃愈想,她便愈觉不可置信了:会武?可太后的刺客用刀子逼近她脖子时,她分明是一副等死毫无抵抗力的架势? 难道那时她……就再装? …… 时非晚那时,还的确就是在装! 至于为何而装…… 其实还得从擎王妃给时非晚送毒药时说起。 擎王妃送毒之举,虽是在帮助时非晚。可时非晚并没有因那就信任起擎王妃来:她估摸着—— 想将自己扣在手里的,除了太后之外,这位王妃娘娘怕也是一位。 因此,时非晚防备上了。 因此,她想要恢复武力时,并没有想办法去接触擎王妃问她要。 反倒硬是自己使上了美人计:靠自己,从岑隐那拿到了恢复武力的解药! 下毒成功后,王妃相助她逃离。时非晚便在想王妃不会真由着她任意离开。 世子的人不搜寻她了,应是那毒起到了某方面她不知的作用。而过后,王妃对她的目的若不纯,在岑隐放手后必然会想要对她动手将她扣下。 时非晚出城后,便察觉到城外有两拨人了:一方杀气腾腾,她估摸着是太后的人。另一方,未有杀气,时非晚便想应是擎王妃的人。 到底还有岑隐在,时非晚不觉得擎王妃会直接想杀自己。所以,太后的人对她动手时,她故意摔马故意无反抗,因她知,擎王妃一定会出手援助! 不暴露武,则是为了让擎王妃仍旧以为自己是个吃了软骨散的废物,以便——让她消除戒心不那么严实的看着自己! 因为,擎王妃但凡出现,她若是不答应与她同行,时非晚笃定:擎王妃就会动手! 事实证明,时非晚猜对了!她乖乖上车,擎王妃这才没强行动手。 表面上说是顺时非晚之意去漠州,实际上,马车是往京都方向行进的…… 只惜,擎王妃完全小瞧时非晚了—— 寻到合适的掩护地点,破开马车车底,悄无声息的从车底洞口钻出马车,在群人的行进之下,悄无声息的做到隐蔽离开……在对方戒备心十分轻的情况下,这于时非晚来说,还真不是不可能之事。 而现在呢…… 现在,时非晚早已经甩开擎王妃无数远了了。 此刻,奔往金州的山路上,出现了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人,那人手拿烛火,脸抹脏了,不是时非晚又是何人呢。 那马,是她捡的那些刺客的一匹。 这个距离,应该……不会让擎王妃的人追到了! 时非晚往回看了一眼,无比自信的想着。而且,她走的是自己开辟的小众路,这条路上,时非晚也觉得不大可能会出现刺客了。 终于——安全了! “呼……”时非晚松下了一口气。 “嘶……” 只,正是她戒备心降下的不多会儿之后,嘶一声,足下马儿竟然忽然一声痛苦的嘶鸣。 接着,马儿便往前栽倒了去……砰地,瞬间摔倒在了地上,而且,嘶鸣声后,马儿瞬间没了呼吸…… 竟是,忽然毙命! 怎么回事? 如此突兀的变故,时非晚狠惊了一把,马儿出事瞬间她立马就从马上跳了下来。再看那马,原来,竟是身后中了一箭—— 而且,是她都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无比利落快速的一箭! 时非晚警惕心瞬间提了起来,身上匕首一出,忙就扭头往身后看了去。然而此一扭头,她瞬间又放松了下来,只是…… 也是此一瞬,她原本轻松的面孔忽然间反倒更加沉重了,似乎遇到了比遭遇刺客更加严重的事般。 时非晚视线落向那后方,此时那朝马儿射箭的罪魁祸首,恰好进入她的视野里: 玄色衣袍,汗血宝马,一脸刚毅…… “岑隐!”时非晚定眸,步子却忽然往后退去。 声落瞬间,眼见着那汗血宝马又提快了速度,眨眼的功夫,时非晚便见那汗血宝马,停在了自己跟前…… 马儿停下时,脑袋开始往时非晚身上蹭来。 “你……”时非晚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那马上人……“岑隐?” 是的!眼前那马,不正是阿肝吗? 眼前那人,不正是岑隐吗? 可,他不是中毒了吗?时非晚虽不知忘忧散是什么毒,但也知那毒一定起到了某方面的作用。 否则,先前岑隐不会不阻拦搜寻她的。 “砰……” 只,时非晚这声惊问后,却是并没有得到岑隐的解释了。因为,她此声落的瞬间,忽然感觉脑袋上有什么东西朝她射了过来。而后…… 时非晚晕了…… 是的!中了暗器,然后瞬间晕了…… 只,晕厥的一瞬,时非晚却并未倒地。马上,男子绳子一揽,时非晚便被绳子勾住,瞬间上了马去倒入了他的怀中…… 第345章 阿晚死亡世子崩溃 “无碍。”岑隐回。他的声音有些轻抖,似正承受着某股难忍的痛感般,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道:道:“药呢?” 下属将一瓶药递给岑隐。 岑隐接过后,倒出药瓶中唯一的一颗,竟是给时非晚喂了下去。时非晚一吞下,岑隐便吩咐道:“依吩咐进行。” “是。”下属点头,又道:“可世子爷,那样做会不会……” “如何?” “王妃会受不了的。”下属弱弱的道。 “依吩咐进行。”岑隐坚持。 说罢,他调转马头,带着马上的人,往回奔了去。 下属们随上。 只岑隐这一走,却是并未将时非晚重新带进吉州城,而是在半途便停了下来,且将时非晚直接交给了他的属下们,道:“交给王妃,依吩咐处理。” …… 擎王妃重新得到时非晚的消息时,是在又过了整整半个多时辰后了: “什么,死了?” 擎王妃的面前,此时正站着回来禀报她消息的擎王府护卫。 护卫此时跪在地上,一脸的惶恐不安:“是……是!” 护卫话落,他身后便有另外两名护卫走了出来,他们的手上,竟是抬着一个人。 擎王妃看清那人时,身子猛地往后一晃,差点直晕了过去。只护卫们却还是将人抬上,轻轻的放置在了擎王妃脚边: 那是一女子,此刻她的腰腹上血红的一片,明显似被什么给捅了。女子胸膛此刻已不再起伏,脸色苍白,分明是……一副死相! “怎……怎么回事……”擎王妃脚步往后缩着,不敢往前去探女子的脉象。 “是……是属下无能。王妃说定要将人追回,实在不成动手也可。属下们追到县主后,她极力反抗,属下们不得不与她动了手,交手间一时失手,捅……捅了县主,她……” 砰…… 这解释落音,擎王妃猛地栽在了地上,眼珠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擎王妃再次清醒过来时,是一刻钟过后了。她颤微微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是在晕倒前所在的地方。登时明白过来先前所意识到的某件事不是噩梦。猛地往先前瞧见过的摆放时非晚“尸体”的地方望过去,这一眼…… 只这一眼望过去,却是不见那儿躺着人了。 擎王妃癫狂的忙道:“阿晚呢?” 擎王妃面前,跪了一众擎王府的护卫。闻言其中一人站出来忙道:“王妃,刚……刚您晕倒时,世……世子爷来过了,将人给带走了!” 擎王妃听错了似的,“阿隐?” 怎么可能!阿隐中了毒,现在应该晕厥了才对。 再说,这儿是吉州城外,阿隐又怎么会出现在这。 “王妃。” 擎王妃崩溃的惊问声才落,护卫群中,此时一个人精神也几乎崩溃的哭着冲了出来。 她正是樊嬷嬷,也是擎王妃晕厥期间刚来的这儿。她是被岑隐绑来的,只这时已经被松了绑。 樊嬷嬷一见到擎王妃清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立马向擎王妃解释道: “王妃,世子爷服了忘忧散,可到如今,他都还没有晕厥。世子爷在自己身上最疼的部位扎了无数针,老奴听大夫说了,那样,再加上内力相抵,可以让人暂时维持清醒。 世子爷知道忘忧散是什么毒,知只要晕厥,再醒来时就会忘记一切,所以,他想方设法的维持着清醒。世子爷逼迫胁迫老奴,老奴不得已将王妃出城的消息跟他说了,世子爷不听劝,说是出了城说一定要王妃给他解药……” “……” 樊嬷嬷的话,让擎王妃差点再次晕厥过去。她毫无形象的再次栽倒在地上,几乎已是一副面临天地崩塌的感觉。 樊嬷嬷见此,忙冲过去扶住了擎王妃。 “阿晚她……”擎王妃目光呆滞,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的闭了闭眼,道:“她可是……” “嗯。”樊嬷嬷点点头,眼里泉水似的直冒眼泪。她刚是随岑隐一块来到的这儿。来时,她也发现了时非晚的“尸体”。樊嬷嬷去探过脉象了,人的确已无气息。 “我……我去看看她。”擎王妃猛地从地上钻起,情绪近乎崩溃的道。 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虽觉得岑隐跟时非晚不合适了,可她一直是喜欢时非晚的!就算将时非晚扣回京,她也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她。就算……不是为了岑隐她也不忍心伤害她的。 可…… “王妃,世子爷说,他现在不想见你。” 擎王妃的步子却是被一个黑衣人挡了住。 黑衣人,是岑隐自己的人。 他显然是来替岑隐传话的,道:“世子爷说,王妃留下忘忧散的解药,回京去吧,县主定也不想让王妃再来打扰。” “我……”擎王妃面对一名下属都完全无了气场,瞬地,她眼泪竟是直接飙了出来,“我……我不是故意的……阿隐……阿隐……” 她绕开人,想自去寻岑隐。 擎王妃此刻无比的忐忑。她不仅仅是自己受不了这变故。也正想着岑隐得知时非晚被误伤的那一刻,会是何种心情:他一定会彻底崩溃的! 阿隐对时非晚情根重到了何种程度,她岂能不知道。忽遭这般变故,天哪她……她会毁了自己儿子的! 擎王妃眼泪止不住的,极想放声嚎哭。她后悔极了。 此一刻,她才知岑隐在她心中的地位,的确是天成郡主远无法比的……她以为,她已经将天成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她以为,天成被时非晚伤的那事,让她连选自己儿子战队都不可能了。她以为…… 她以为只要是事关天成,哪怕是与自家儿子相背,她都可以做到。 原来…… 原来不是的! 天成重伤,她以为天成快死了的时候,她虽然心疼怜惜,可那甚至都没有此时这种想到岑隐会崩溃她就感觉人生全部崩塌毁灭了的痛苦感…… 不…… 老天! 她后悔了! 如果能重来一回,她一定选择支持儿子,更何况,她也喜欢时家姑娘。如果重来一回,只要儿子愿意,擎王府全家为他实现心愿,又有何不可……要知道,岑隐长这么大,何曾那么地想要过一个人…… 阿隐,母妃错了! “王妃,世子爷说,现在完全不想见你!” 黑衣人见擎王妃冲出,忙再次拦在了擎王妃面前道:“王妃,你现在去见世子爷,会让他更受不了的。” “……”擎王妃的步子在这一句后登时止了步。 樊嬷嬷哭泣着,也忙劝道:“王妃,咱……咱让世子爷冷静下。他现在,大抵是真不想见王妃。” “我……我也想去瞧瞧阿晚……”擎王妃低低的回着。除了岑隐,她还想去瞧时非晚。那是她的救命恩人啊!那样一个世间仅有的女子啊。她…… 只擎王妃又迈了一步后,却在迈下一步时,怎么也迈不出去了。身子往后一晃,她再次栽倒在了樊嬷嬷身上…… 脑子里涌过时非晚的面孔,擎王妃低低的说道:“我怎配……” 她怎还有那脸去瞧一眼阿晚……不仅是岑隐不想见到她,她……也不敢去见了…… “王妃,忘忧散的解药,还望王妃能给属下。”黑衣人不忘任务,继续说道。 “王妃……”樊嬷嬷忙拉了下王妃,悲痛之余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些思虑来: 忘忧散? 对! 世子爷服用了忘忧散! 就算他一直维持着不晕厥,可一定也撑不了一天,迟早要倒下的。若是不给他解药,那么等他醒来时,这一切就会忘记了。 那时,世子爷不会再悲痛,王妃同世子爷也不会再有隔阂。那么…… “王妃,世子爷说,要么您自己给,要么,后果您……” “拿去吧。” 黑衣人似怕擎王妃生出不给的心思,刚要威胁,却是见得擎王妃失魂了似的从身上拿出了一瓶药来。 “王妃……”樊嬷嬷欲阻。 “没用的,他都能那样伤害自己,怎会没有后招。阿隐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到它的。”擎王妃低低的说着,声音如丝般抖动,道:“而且,我不会不给他的,下毒只是手段,我从未打算……剥夺他的记忆。如今。更加不会。” 她爱过人,将心比心,她若是岑隐,痛苦与忘记之间,她宁愿选择……痛苦! “王妃,属下告退。” 黑衣人接过药,面无表情的,立马退了下去。 …… 黑衣人拿点药后,上马,便去寻岑隐了。 岑隐并没有回吉州城。此刻,他正在吉州城外。 城外,时非晚不知道的某一个地方,竟是有着一间小屋。黑衣人骑着马儿,赶了一段路程后,便来到了那小屋外。进屋,他便见到了屋内正坐在一张简单床铺旁的岑隐。 “世子,解药拿来了。”黑衣人忙将药递了上。 “王妃信了?”岑隐接过药,冷冰冰的问。 “信了。” “下去。” “是。” 黑衣人应下,立马退了出去。 黑衣人走后,岑隐将忘忧散的解药放下,却是并没有急着服用。 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块湿的帕子,此刻,正微微掀起时非晚的衣服,为她擦拭起了腰上的血迹。 待血迹擦尽,再看那腰,哪见什么被捅的伤口。 擦完后,岑隐拿出一颗药,竟是给时非晚喂了去,轻喃道: “晚晚现在还不想在明,那爷便不会让你在明。从今往后,晚晚可以毫无顾忌的隐在暗里。” 第346章媳妇做什么都可以 “因为——” 因为,从今往后,在所有人眼中他:的晚晚,死了! 假死,这难做到吗? 单纯假死,或许不难。可难的是,如何让人相信时非晚真的已经死了。 若是岑隐忽然制造一场意外,在对外称时非晚已陨,很难让敌人相信。就算是公开的意外,也难会让人质疑。时非晚的敌人,没一个是没脑子的,诈死什么的他们一定会查。 可,若是让时非晚死在擎王妃手里呢……若对外公布,擎王妃欲扣下时非晚,慧安县主反抗途中遭捅,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呢…… 首先,擎王妃对时非晚下手,完全有这个动机在。 第二,若是让时非晚“死”于意外可信度不高,“死”于敌人之手,则可操作性不高。 第三,事后就算有敌人去查,他们必也会先从王妃的状态查起。王妃不是一个那么会隐藏的人,她最真实的状态,一定会让人相信她是真觉得时非晚死亡了的。 第三,诈死除了欺骗敌人外,岑隐的确也还有欺骗擎王妃之心。因为,除了敌人,擎王妃也一直在锲而不舍的搜寻时非晚。 第四,擎王妃已经不是第一次为难时非晚了:第一次,潞州那一趟,若不是擎王妃拿秦嬷嬷云嬷嬷胁迫,时非晚也不会进入潞州差点死去。这一桩事,在岑隐心中,其实到现在也还是一个大坎儿。 然后便是这一次了:忘忧散!呵呵! 虽是母亲,但岑隐如今不得不承认:他一边敬重深爱着母亲,一边又有了可怕的复仇心里!他,做不到不介意! 所以,方才这一场,是他给时非晚谋的便利,也是他的反击:擎王妃有忘忧散,他手中,则有一味别人不知的绝迹药,假死的药! “咳……” 岑隐将解药给时非晚服下后不久,便听到了她轻轻咳了声。岑隐冰冷的容颜登时有所崩裂,只还来不及紧张,时非晚醒来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更快的,竟猛一下睁开了眼来。 睁眼瞬间,时非晚猛一起,竟还直接坐了起来。 她这反应太快了,动作太快了,差点便磕到岑隐身上。 “岑隐,你又给我服了什么药吗?”时非晚的反应的确是很快,坐起的一瞬间,也不见她惊讶,一句问便直接钻了出来。 显然,她立马记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那时在野地,这时在屋内,她显然是被岑隐弄晕了带过来的。 只这句微恼的质问没持续上半眨眼,时非晚视线便注意到了岑隐的手,脸登时一白,再说话时声音瞬间又软又颤的,“这……” 只见得岑隐那双手,此刻正穿梭着一根根极长的细针,针刺入的长度不可思议,有些竟是直接穿破了整个掌心。 “你……” 时非晚到底也是个会玩心机的。只这一眼,她就明白过来了岑隐手上那些针存在的原因,手立马伸了过去轻轻抚上了岑隐的手,道:“对不起……” 原来,岑隐的确是中毒了! 擎王妃就说过,那什么忘忧散服用后,只要动武,就会立马晕过去的。 时非晚之前想不通岑隐为何没异状,原来…… “不碍事。”岑隐轻回了声。他语气里不带丝毫的责备,仍旧如先前带着时非晚刚上街那般,似乎这中途,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什么时候开始扎的。”时非晚强忍住眼眶里一股奇怪的涩意,问。 “动武时。”岑隐回。 “我抱你说给你打气时是不是?上竞赛台之前,是不是?” “嗯。” “你——”时非晚听到肯定的答复,简直不可置信。 若是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扎针了,那么,岑隐那个时候,就已经察觉出他自己身体有异状了。 那时,他就知道自己给他下毒了。 可他当时,还朝着自己笑着,似极为开心。还心情很好的上了竞赛台,那时他就已经知道,继续动武会让毒发的更加快。 可他…… 怎么还能一边往自己身上扎着这剧痛的针,一边看着她笑,一边继续动着武,只为了给她取那七彩玲珑镯呢?这怎么能做到? 强行用这种方式抵抗即将晕厥的状态,除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之外,于精神意志也是一种大消耗。这种时刻就要晕厥了的状态,是怎么还能继续动武的,那得……多么痛苦…… “没事。晚晚本就想离开,爷强行留你,就得做好被算计的心理准备。”岑隐似知时非晚在想着什么,似很轻松的回道:“晚晚做了什么,爷都不会介意。” “不介意?怎么能不介意?” 他怎么能……在自己伤害了她后,还对她笑着,宠着,似乎伤害完全不是来自于她一般? “晚晚白天对爷做的事,爷想,便是拿命换一次都值了。由着晚晚任性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本就是爷活该,晚晚能不恨爷,便已是大幸了,哪敢奢求别的。” 岑隐是真不介意。说着他便想抱下时非晚,只手上擦完后却又渗出了血,并不干净,岑隐不敢碰她,便道:“晚晚帮爷拔了可好?” 岑隐的状态似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可时非晚这会实平静不下来。白天岑隐说什么“有那么一次死都值了”时,她只当是男人的花言巧语。可此时……时非晚几乎开始觉得那是岑隐的真心话了。 她白天取悦了他!就因为那,岑隐已经开心到能够纵容她的一切了么?哪怕是……伤害他的。 可……可她甚至还算不上是献了身…… “我去拿止疼药。” 时非晚这会却没时间理这些复杂的情绪了,低头,瞅见岑隐的手,也没多余的心思再去想那些别扭的事。只正想起身去取药,岑隐却是直接伸手将她拦了下来,道:“止不了。” “……” “一般的止疼药,这会起不了作用。其他的,还在吉州城内,现在出了城,这附近,没有药店。”岑隐解释。 时非晚听着他强作着镇定可声音愈来愈虚颤的声音,忍不住的偏了下脑袋,道:“世子爷是要我直接动手么?” “嗯,无碍。” 岑隐话刚落,时非晚的手便抓住了他的手,一手抓住了他手上某一根长针,嘶地下,便瞬间拔了出去。 长针带着肉,登时再次溅出了血来。时非晚望着那血,看着剩下的那密密麻麻的细针,鼻子莫名一股奇怪的滋味,胸前起伏着,某股强烈的情绪涌上,她语气忽然极重的便道:“世子,你就放了我吧!” “……”岑隐滞。 只下一瞬,岑隐却又忽然感觉一股轻轻的香味迎面扑来,而后,他的唇便被一张樱桃小唇轻轻含了住。 岑隐的身子结冰似的猛地僵住,只胸腔内,却似受了那柔软的唇的传染似的,正融着,化着,往柔软趋近着…… 同时,他的腰被时非晚一双手猛地抱了住。女子一抱上人,便借着这股子垃力,瞬间贴近了岑隐。 只也正是这一瞬,她的手又放了下来,凭着手感,托起了岑隐的手,又凭着手感,抚上了手上的银针。 嘶,嘶…… 接近无声的,细针不断从肉里挑出来的动作开始持续。同时持续的,还有女子热情的亲吻男子的动作:主动,毫不含蓄。 岑隐的手不断的往外溅出着血,若是有人在这,便只是见他流血,想也会条件反射的抖上一抖不忍再多看一眼。 只此时,那针不断的被拔出,却是甚至未曾闻岑隐发出轻轻的一声哼。他似毫无痛觉似的。 第347章岑隐短暂的失忆后 只他手上所有的针被拔出时,时非晚却是猛地将岑隐放了开。低头,便又立马用帕子擦拭起了岑隐手上的血迹来。 擦拭完,时非晚随手便往岑隐的衣服上摸了去。她知道他身上常备着一些常用药。 时非晚这动作十分自然熟练,手摸进岑隐的袖袋中,她便摸到了许多的东西,凭着手感因也确定不了什么药,她便将里边的东西全掏了出来。而后,一眼便见到了里边有药,纱布,钱袋,还有一个十分精致的檀木盒,看上去,像是装首饰的。 时非晚愣了下。便立马将钱袋同锦盒给岑隐塞了回去,自己则立马取过药,替岑隐擦拭了起来。 “晚晚知若是不疼,爷会发生什么事吗?” 岑隐视线一直停留在时非晚脸颊上,眼中正涌动着什么。 “世子爷还在药效期吗?”时非晚一边上着药,一边问。 “嗯。没服解药,这毒会一直有。”岑隐说:“不疼了,便会昏睡过去。再醒来时……” “再醒来时如何?” “晚晚不知忘忧散是什么毒吗?” 时非晚摇摇头。 “失忆。”岑隐说。 时非晚猛地停下了动作,抬眸,视线与岑隐相碰撞,便见得他朝自己一笑,道:“晚晚要不要猜想一下,爷若是失忆了忘了你,会发生什么?不如,晚晚同爷赌点什么,” “啊?”时非晚愣。 只未及明白岑隐之意,岑隐也未完全说完,便见他脑袋忽然往自己肩头栽了来。再看,竟已见岑隐闭上了眼,晕在了自己肩头…… 这是,迟来的晕倒…… 失忆…… 时非晚眨着眼,呆了…… “来人。” 时非晚将岑隐放在床上,便走下了床朝外喊道。 “主母。”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 “世子爷可拿到了解药?”时非晚知岑隐还没服解药,不然,他也不会继续晕倒。 “这……主母,爷他手上有解药。” 时非晚闻言若有所思。 “主母,爷先前吩咐,主母一醒来,就让属下将这些东西交给你。”黑衣人手中捧着一个大盒子。此时他忙将盒子向时非晚递来。 途中,他甚至未敢抬头瞧时非晚一眼。时非晚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只见里边装的,竟全是易容用的工具。黑衣人说道:“有些是几日前从主母身上搜到的,是主母自己的东西,有些,则是重新买来的。主母现在,不能再用这张脸出门见任何人了。” “何意?” “因为,主母已经死了。”黑衣人忙将岑隐为她设计了假死一环的事同她说了。 时非晚听得无比惊愣,问:“那王妃如何了?” “不知。主母若没多余的吩咐了,属下退了。”黑衣人摇摇头,直接退下。 退下时从外直接将门给锁了起来。 时非晚一看,哪还不知她又被锁了,外头一定围着不少困她的人。 索性,她今夜也没打算再折腾了,无奈的摇摇头,便放下盒子坐回了床头。视线往岑隐身上一落,时非晚眼眸轻颤着,一时间心绪杂乱,情绪难言: 不那么疼了才会晕倒,可拔针中,以及拔针后,痛感其实没那么快消失,一段时间内反而会更重…… 她,真的能够给岑隐减疼吗? 时非晚像是遇见了世界谜题似的,想着,她便直接在岑隐身边躺了下来,伸手将他环上,睁眼闭眼,全是岑隐…… 到底已是半夜了,是人困意最重之时,心绪虽杂,但一段时间过后时非晚还是睡了过去。许是过于疲惫的缘故,她睡得很沉。 只时非晚实未想到,躺在岑隐身边,她今夜,还会遇到危险—— “咳……” 喉上忽然有异感,胸口忽然窒息难喘,似要致命的感觉让时非晚瞬间失了睡意,猛一下便睁开了眼来: “你是谁!” 只她睁眼后,实未想到那让自己窒息难喘的罪魁祸首,竟是一只她最熟悉的大手:岑隐不知何时醒了来,此刻一只手竟狠狠掐在她的脖子上。 时非晚抬眼,视线与岑隐相撞,首先感觉到的是一股浓重的杀气。眼前的男子,语气冰冷无情,容颜疏离带煞,眸中狠戾带疑:是在疑惑着,她是谁,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床上似的。 醒来后,则会失忆,则会……忘记她…… 时非晚记起岑隐晕倒前对自己说过的忘忧散的作用,此时一点也不讶。 此刻她脑子里正闪过初见岑隐时的画面:那时,她就是误打误撞被人带到了他的床上,然后,他也是这样杀气腾腾的。那时,若不是他受伤,她会武,一定会直接死在他手上! 失忆了,忘了她,爱不在了,那么待她的态度……理应回归到原点! “你是谁的人?”岑隐的手仍旧紧掐在时非晚的脖子上,见她睁眼,又冷问了声,“又是母妃的?” “嗯。”时非晚闻言竟是点了点头。 她知道,岑隐这问是因把她当成谁丢给他的女人了。 岑隐这辈子遇到的这种事可不少,以前,可是时不时就有人往他床上塞女人来着。 这会床上多了一个绝色女子,而且,还同他同床共枕,岑隐正想着是不是谁给自己下药了,将一个女子塞了过来。 他最厌这种事。而这种女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哼。”岑隐冷笑一声,“母妃这次倒是够下血本,只再绝色,在我这也没用!滚!” 冷冰冰的丢下一句,岑隐几乎是习惯性的,便要直接从脖子部位提起时非晚将她给甩出去砸死。遇到这种事,这是他习惯性会选择的做法。 只……岑隐实未想到,他还未将人甩出。底下女子竟是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力气还不小的控住了他。 不见慌,女子反倒笑了,道:“美色没用吗?可奴家瞧着,世子爷要动手怎么慢悠悠的?” “呵,倒是个胆大的。”岑隐意外于时非晚的反应,声音又寒几分,手上力气又重了一分,道:“看来,还是个无知的,母妃没跟你说,来这儿会有什么后果么?” “松开,疼。”时非晚被呛得慌,直接无视了岑隐的话,道。 岑隐手顿,力气未减。 “松开!”时非晚继续。 “……”岑隐未将她甩下床,眼底涌过愕然,那手,则依旧落在时非晚的脖子上。 只若有人细看,也不知是他手上有伤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那手,竟是微微发起颤来。 “后果么?世子爷敢掐下去,可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时非晚实在受不住了,这会直接掰起了岑隐的手背来。 这一掰,竟是未感到有多少吃力的,时非晚成功掰开了岑隐的手。 呼吸终于顺畅了,时非晚大口大口的吸着气,视线落向岑隐那微微颤动的手,眼底正涌动着什么。 男人这时则在看她,视线仍旧又寒又戾,若是寻常人,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定是要感到恐惧的。 只时非晚直接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慢悠悠的坐起了身来,没有躲闪,没有急着离开,只是在缓着自己的呼吸。她这样的反应,依理自是要被不识她的岑隐所不忍的。 果然,男子猛地伸手再次抓住了时非晚的胳膊,一个“滚”字又丢了出来,手上力气一重,时非晚的手便他一掰似乎想要直接扭断她的手似的。 岑隐也的确做着这样的打算。 只,明明有着极强抵抗力的时非晚就是丝毫不动,只挑着眉瞅着岑隐的手。 岑隐的力气极重,时非晚登时便觉手腕上传来了剧痛感来。可,除了痛感之外,却是并未闻骨折之声。 时非晚忽然笑了。 回眸,瞅向男子,便见得他视线正定格在自己的手上,眼中仍旧杀气腾腾,可除此之外又正涌动着一抹迷惑与波动。 “世子爷下不了手?”时非晚毫不畏惧的笑道。 “哼!” 她这声似触犯了岑隐的尊严似的,男子登时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手上力气又加重……这一次,他用的是直接能让人骨折的力气。 只,时非晚这时也终于动了:另一手忽然抓住岑隐的手,被控的手也反手一用力,同时,脚便朝着岑隐胸膛踢了过去。 此时这岑隐哪想着时非晚竟还是个会武的高手,冷不丁的便被她狠踹了一脚,手竟也被她抽了回去。 岑隐记忆里他哪曾遭一个女子如此对待过,登时眼底涌起了漫天的杀气,拳头一握,便已要还击。 然,女子的速度却比他想象中的还快。岑隐的拳头才轰出,时非晚便轻松的闪了过去。接着,她身子如燕儿般灵巧的一蹿,竟是一个瞬间,整个人便扑入了岑隐怀中,双手攀上了岑隐的脖子,唇……轻轻碰在了他的脸颊上…… “……” 岑隐另一只挥出的拳头登时僵在了半空中,整个人似遭了什么惊天惊吓似的,竟似猛一个颤抖,便猛地将时非晚推了开去,再瞧他那脸,此刻神情……天崩地裂! 时非晚虽被推,可也只是脑袋远了,这会,她还是近坐在岑隐跟前。双手撑着床,身子微微往后斜仰着,十分惬意轻松的姿势,眼睛抬着,正直勾勾的以一副审视的目光瞅着岑隐。 第348章世子爷我愿意嫁你 岑隐也正瞅着时非晚,却是一脸的狼狈,手背则正轻轻的贴在刚刚被时非晚吻过的自己的脸颊上。那反应,竟似个被轻薄了后陷入了失控情绪中的姑娘似的。 时非晚看着他,被衬得愈发肆意随性,竟还笑了下,道:“世子爷的身手似乎不过如此。” “你给我喂了什么?” 只岑隐到底是岑隐,神情虽已崩裂,却不妨碍他思考什么。这不是擎王府,他根本记不起他怎么会在这的。岑隐想一定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人带来的这儿。 而对方的目的,他想显然就是给自己送上这女子。 不过这女子…… “世子爷还要打吗?”时非晚这时又笑问道。 岑隐看着她,身上仍旧杀气腾腾。 “若是不打了,那游戏到此结束。”时非晚又道。说罢,她扭身似就要下床去。 只可惜一把长剑忽然便横拦在了她跟前,剑尖抵上了她的脖子。 长剑是岑隐忽然从床上抽出来的,习武者,兵器数来是不离身的。剑尖冰寒,时非晚不得已小心的扭过头来又看向了岑隐。 却是见他已恢复了几分平静,神情看起来正常多了,此刻正威严又冷峻的扫着自己。 “你要杀我吗?”时非晚问。 “……”这于此时的岑隐来说,实在是个奇怪无比的问题。他要杀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况且,这女子没听说过他么?难道她不知爬他的床会有什么后果。况且,这个女子方才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过他! 岑隐的剑又利又寒,实在是有些瘆人。即便是时非晚,此刻被他这么用刀架着,又见他目中杀气四溢,说她一丁点虚意都没有,那绝对是装的。 只虚归虚,勇气却也同样有。 “叮……” 时非晚也不知是被什么情绪所激着,猛地一抬手,竟是毫无防备的,抬手便用力弹起了脖上的剑刃来。 这举动实在危险,但凡更加触怒这时的岑隐,他怒气再涨一分手上的剑稍往前推,进,时非晚这条命便会直接没了。 而事实上…… 事实上也确实更加触怒岑隐了,他的威严被这女子如此不当回事,如何能忍得。当下,那剑真就往前推,进了……剑尖擦过时非晚脖颈,女子颈项上登时出现了一条血痕来。 血滴落下,洁白的床褥泛起一抹刺眼的血光来,女子身子立马往后仰了仰,眸子一低,容颜已不似之前那般平静,眼波涌动,受伤的情绪一胀,身子几乎是瞬时便要跳下床去…… “哐当……” 只,也是她转身的瞬间,却是听得前方响起了一道哐当之声,只见得一把利剑竟忽然被甩了出来,哐当一声被砸落在了地上。 时非晚顿。 同一时,她忽觉胳膊被身后一只大手忽然拽了住。 那手力气太大又实在太突然了,时非晚跳下的动作未及使,身子便又猛地往后转接着在那大手猛一拉之下便往前倾了去。 冷不丁的,扑入了一硬邦邦的臂弯里…… 同时,时非晚感觉脖子处被粗糙的手指轻轻抚了上…… 时非晚顿,抬头,瞅向岑隐。 却是见男子此刻视线竟是落在了她的脖子上,杀气不知怎地忽然全散了去,神情……又似崩裂了似的,平静不在,眼底也说不清的不知正涌动着什么…… 时非晚视线移开,又落在了他另一只正抱着自己的手上,静静地,忽然不动了, 不知怎么地,时非晚此刻感觉着腰上缠来的那有力又熟悉的大手,竟不争气的觉眼鼻处涌起了一股酸涩味来。 只时非晚到底是时非晚,便是委屈,流泪这种事于她而言也实是极罕见的事。她拳头微微一握,面上瞧着反倒是恢复了平静。 只岑隐这时竟是忽然瞧了她一眼。 “世子爷这是何意?”时非晚冷冰冰的,忽然扫了扫岑隐的手。 这问题,似将岑隐问住了似的。男子低眸,不知如何作答似的直接忽视了。 时非晚接着便见他竟是从身上掏出了一瓶止血药来。男子握起瓶子,在时非晚诧异的目光下,竟是轻轻擦起了时非晚颈上的血迹来,接着,他便将药粉洒出往上面倒了去。 “不需要。”时非晚忙道。 只这句倒不是什么怄气的话,她是真觉得不需要。 那血滴也就往下滴了一滴,可想而知那伤实在是不重。 事实上,也仅仅只是破开了三分之一指甲宽的长度,且有一部分还未完全破开皮,完全就像是被小草轻刮了那么一下。也不知那么利的剑,是怎么划出如此轻的伤痕的。 “你不是会武么?” 岑隐却未理会的继续处理着那伤口,冷不丁的,时非晚忽然又听得他出了句声。 “……”时非晚看向他。 “原来是爷小看你了,这都闪不过去。”岑隐又道。 “……”时非晚闻言一滞,猛地抬起头来,眼底深处某抹黯淡的情绪似猛然间被什么点亮了似的,瞳色一亮,她伸手便抓住了岑隐一只手来。 “……”岑隐大手一顿。 “你以为我会闪?”时非晚问。 是的!慢成那样,她是能闪过去!只她刚刚完全没准备防备。 但岑隐之言,他……他是以为她一定能闪过才敢推出那剑? “算了,世子不必答了。” 只时非晚才问完,便又晃了晃脑袋的自己道。心中则开始骂起了失忆前的岑隐:绝对是岑隐将她给宠坏了她才变得如此拧巴了的!要不是失忆前的岑隐连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她掉,她刚才能介意他伤她那么一丁点? 就算岑隐不是以为她能闪过去才推近的那剑又如何? 他失忆了,她在介意些什么? 他失忆了,彻底忘记了她,凭心而论,方才换作任何一个其他的女子在此,她难道不知道其他人的结局一定是死么? 是的! 她知道! 那她还在拧巴介意些什么? 时非晚想着,便又有些气恼起自己来:她觉得自己变小气了!想罢,竟是下意识的忽然狠狠拍打了一下岑隐的胸膛。 岑隐才给她处理完那于他来说完全算不上是伤的伤口,便冷不丁的被捶了下,登时一怔,他便听得女子怒冲冲的瞪着他道:“都是你,你把我宠惯了,宠过头了,宠坏了!” “……” 岑隐一头雾水。被这么揍了下依习惯理应该生怒的他,却还未表达任何的情绪,时非晚便忽然说道:“岑隐,我后悔了,我可以给你明确的承诺,你若愿娶,我便一定嫁你!” “……” 岑隐只觉脑袋上忽然劈下了一颗巨石来,劈得他又懵又惊。只未及深想深问,岑隐忽然感觉腰上环来了一双柔软的小手来。 砰…… 更似被惊雷劈了似的,岑隐身子狠狠一颤,素来维持着镇定的眸子竟猛地放大了。只本应该条件反射的往后退去狠狠推开时非晚的动作,却是……并没有发生。 时非晚顺利的环住男子,倾身,唇便再次往岑隐脸上覆了去。 她的动作不算突兀,缓缓的,岑隐几乎是看着她一点点的朝着自己靠近,而后,感觉着她的唇轻轻碰在了他的脸颊上…… 岑隐没有后退,没有躲闪! 也是好一会过后,他自己也才惊觉过来,他没有闪,没有躲,没有推开女子。 而此时,女子的唇已至他脸颊上,轻移至了他的唇上……岑隐整个人如石般的僵在原地,若有人在此,定能瞧见这位擎王世子的瞳孔此刻瞪出了前所未有的大…… 他未闭眼,此刻瞳中,正倒映着时非晚放大的瞳…… 第349章世子爷最后的告白 那是岑隐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瞳:杏眼,长睫,如画似的,浅浅波光流转,似正盘旋着一股吸人灵魂的引力。 是她太好看了吗? 棉似的唇,淡淡的清香,以及……一股玄幻般的忽然将他整个人笼进其中的奇妙感觉……岑隐此刻终于没办法不承认:他不愿意推开她! 即便觉得尊严被侵,面子被下,他此刻也不得不正视,方才那一次次,他的确舍不得对她下手。不然,这女子哪还能有命? 是她实在太好看了吗?是因为所有男人都有抗拒不了美色的共性吗? 岑隐迷惑不解。 但这妨碍不了他此时正正视着自己的确想要着什么。美色,诱,惑,原来,是如此让人难控的滋味!岑隐只觉自己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到了某种极限。从第一眼见到这女子,他的心跳便是极快的。而此刻……则升至了极点。可这样的滋味却并不难受,那是一种让人血脉喷张的刺激感。 而且,是一种让他期盼着能够陷得更深一些的刺激感…… 而现在,不够! 岑隐抬手,忽然抬起了时非晚的下巴来,似嫌弃她那小动作似的,将她往前一扣,无需人教的,他便探入了女子齿间。 时非晚意外的眨了下眼,接着便觉腰被人一揽,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瞬间的功夫人便已坐在了岑隐身上。时非晚乖巧的没动。只未想岑隐的手此时轻轻抚起了她的身子。 “世子……”时非晚不愿太过,半途猛地将岑隐推了开,便抓住了他此刻正在解自己纽扣的手。 岑隐只当她是羞涩,手指转落至她的脸颊上轻轻划了划,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时非晚。”时非晚说。 “非晚?”岑隐琢磨着,道:“好听。” 时非晚汗。 “母妃从哪寻来的你?”岑隐打量着时非晚,视线从她绝美的脸庞扫过后便自上往下落过她娇美的身子,呼吸明显的不大顺畅。 “泠州。”时非晚说了个地点。 岑隐点点头,绑着纱布的手便再次一移,自时非晚脸上滑下,掠过她洁白的颈项,便又落至了她的身前。 时非晚发觉此刻岑隐脸颊通红,手比之以前的熟练此刻更多了几分好奇与试探的意味在。便是刚刚将她抱上身时,他都稍停顿了下,似新奇着那滋味似的。 原来,她之前,某人的确是一片白纸。 时非晚想着,便听得撕一声,竟是身前的衣服被猛地扯了开。时非晚一惊,不待再次阻止,腰上力气一重,整个人便被一股力推着直往下倒了去。 脑袋瞬间挨上床,身上瞬间覆上人,时非晚头一大,忙去抓岑隐的手,只这时唇已被他重重的堵了上:这一次,已是岑隐主动。 “不要……”时非晚忙抓住岑隐的手。 岑隐猛地扬起脑袋惊讶的看向她。 “我……我不是来侍,寝的。”时非晚头疼的将他狠狠一推。 这一次,时非晚动了武。 岑隐一是没有防备,二则未想时非晚真正动起武来力气能大到那样的地步,登时整个人被她从身上推了下去。女子快速一起身,便跳下了床去。 岑隐脸黑,胸腔内登时蹿起一股恼来。抬眼,却是见那跳下床的女子忽然从桌上拿起了一瓶药朝自己丢了过来。 岑隐接过,时非晚便道:“我不知世子想拿这个跟我赌什么,但世子吃了,便什么都能明白了。” 时非晚拿的是忘忧散的解药。解药就放在桌上,她先前问过岑隐的下属后,在桌上瞧见了那药,药上贴着药名。 岑隐有解药,他分明是故意选择失忆的。 时非晚记得他昏迷前最后一句话。他说他想同她赌些什么,只那时他未说完人便昏了。 “忘忧散?”岑隐低头,看向那药瓶上贴着的解药名字,登时一怔。 忘忧散是什么毒时非晚不知,可岑隐显然是闻名便知的。此时他神情一滞,又抬头看向了时非晚。 “世子若是不信我,可以先去验验毒。”时非晚道。 她于现在的岑隐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忽然丢给他一瓶药,时非晚估摸着他不敢吃。 只…… 时非晚话音刚落,正想转身叫人去寻郎中来,却是见得岑隐猛地将药瓶打了开,仰头,便将瓶中的药灌了下去。 “……”时非晚讶。 岑隐喝完药后,将药瓶一甩,也不急着问什么,只是又抬起头来再次看向了时非晚,从上到下,他瞧得十分仔细。 “你知道忘忧散的解药服下后多久能起作用吗?”时非晚问。 此时岑隐不答,仍旧只看着她。 只…… 这个问题,没多会后,时非晚心中便已有答案了:她看到床上那正瞧着自己的男子,眼神正一点点变化着:好奇惊讶至……至愈来愈复杂…… 滴答…… 不知怎地,时非晚眼中溅出了一颗晶莹来…… “晚晚变了。” 床上,男子这时轻轻的出声了,音色低哑,语气,已是记忆里的温柔。 晚晚…… 这是记忆里的岑隐才会唤她的名字。 情意流转,暖似夏水,这是有了完整记忆后的岑隐才会向她表露的眼神…… “没有。”时非晚猛地擦了下眼睛,忙道。说完,她神情便又恢复了过往的沁凉冷清,道:“这药起效真快。” “嗯。”岑隐轻轻应,这时他已迈下床来,似要朝时非晚走去。 “岑隐!” 只…… 时非晚忽然重喊了岑隐一声。音落瞬间,女子竟是猛地抬脚,便朝岑隐冲了来。 岑隐一顿,便已觉时非晚唰一下扑入了他怀中。 无需愣神,几乎是瞬间,岑隐便猛地伸出了手来反抱上了时非晚,将她紧紧扣在了怀中。同时,一低头,便紧埋进了女子的发丝里。 “宝贝,爷伤害你了……” 岑隐手揉着女子的后背,似想用力将她往自己身子里揉去,可力气却又不敢重了。埋进女子颈间的脑袋此刻呼吸忽然重得比先前二人缠绵时还重,唇寻到她的耳便无比痛恨自己的说道。 “没有,世子没有。”时非晚说。 他的反应,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 或者说,已让她觉不可思议了。 “爷本想跟晚晚来一场赌注,服了这药后,爷若还能爱上你,便同你讨一个明确的承诺。”岑隐吸了口气缓了下呼吸,又道:“母妃错了,这忘忧散对我没用。便是没有解药,哪天再见晚晚,爷还是会走上同样的路,晚晚可信?” “信。”时非晚点头。 “不,晚晚不清楚。方才爷待你许不如现在,可那只是因为,爷什么也不记得,以为只是初次见你,所以反应得慢罢了。但爷同晚晚保证,便是方才,你的地位,也绝对不逊于现在。晚晚不懂,可爷最清楚自己。就算不服解药,晚晚只要出现了,爷便……” “我知。”时非晚打断岑隐,“世子不必多言,我明白。” 岑隐主动抱她亲她摸她时,动作便已是极为温柔又小心翼翼的了。时非晚知那意味着什么。 “世子不必跟我赌。”时非晚感觉到岑隐似还在懊恼,忙将他轻轻一推,便看着他道:“世子大抵不会忘记你失忆时我对你说了什么。” “……”岑隐愣了下。 “我说,我后悔了。”时非晚扬起脑袋,道:“世子不必同我赌什么。我可以给世子一个明确的答案,世子愿娶,我便愿嫁,如何?” “……” 如何? 还能如何? 岑隐心跳重了几分,胸腔内一股亢奋的惊喜蹿了上来,差点连话都说不出了,用气息钻出了一个字呆笨的字来:“好!” 时非晚闻言笑了笑。接着便见自己的手忽然被岑隐拉了起来。男子竟是幼稚的将小手指与她小手指搭了搭。 “一言九鼎?”岑隐的语气依旧紧张。 “嗯。”时非晚知岑隐依旧不自信,道:“一言九鼎。不过,我……” “晚晚不必多言。” 时非晚“不过”后的字眼忽然被岑隐打断了。男子话完忽然再次将她抱紧了一些,俯身,便狠狠擒上了时非晚的唇…… 这一吻,却绝对不温柔,又重又粗,似想将她整个的吞掉似的。手上害怕使的力气此刻也忽然加重了,似不将女子揉进他骨子里他便完全不甘心似的。 只这一吻……却也仅仅只是吻,没有过分的情,欲,没有过分的举止…… 时非晚却在这一吻中,呆了…… 不过是一吻,却整整持续了两刻钟以上。岑隐松开女子时,她正失神的瞧着他,唇有些红。 “晚晚知爷为什么要替你设计假死一环么?为何非要去拿那七彩玲珑镯么?” 岑隐却说话了,他此刻正将手伸进袖袋里。眨眼的功夫,时非晚面前便多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来。 时非晚不语,低头,瞧向岑隐的手。 岑隐正缓缓的打着那盒子。盒开之时,男子说道:“晚晚说得对,爷从来便没有自信能留住晚晚。便是给你服软骨散,也没有自信。” 极低的音,不知是不是时非晚的幻觉,竟觉其中似……似有几分哽咽在。 “爷听说,无论是什么女子,都是喜欢这类东西的。爷想着,似乎从未送过晚晚一件像样的首饰,能让晚晚……记住爷的首饰。” 第350章世子爷的告别方式 岑隐音落,将盒中的东西取了出来,握起了时非晚的手: “七彩玲珑镯?”时非晚手颤了下。 岑隐此时拿着的,可不正是那月老庙前她见过的七彩玲珑镯么? 时非晚喜欢这类东西吗? 诚如岑隐所言,她虽不乐衷于此,可只要是女子,对于这类东西,哪有真正不喜的。更何况眼前这手镯…… 绝对是罕见的绝品! 时非晚并非没见过好珠宝,可此时却也可以确定着自己的判定:那是比宫中皇帝御赐的东西更亮眼的一款镯子。七种不同的环组成的镯子她不是没见过,可那多是绳质或金属质地,而眼前这枚,竟似乎是玲珑剔透的玉质地。七色色彩不杂,用的是深浅不一的青色系,颜色不深。用她的话说,镯子用的是饱和度不高的莫兰迪系配色:清雅出世,不张扬,却更高雅不俗。看似简单,可一眼看去却又绝对夺人眼球。 岑隐看得出:时非晚是喜欢的!她在月老庙前瞧见镯子的一瞬,双眼便是发光的。 “经此一遭,晚晚见此镯,想是忘不了爷了。”岑隐将镯子戴在时非晚手上,道。 “难不成世子爷是故意在那样的节骨眼上去拿它的么?”时非晚问。怎可能忘得了?为了这镯,岑隐的手上多了数不清的针孔。不然,他大抵不需要扎那么多。 “晚晚便当爷是有意的。”岑隐道。 说罢,他竟是放开了时非晚来,举止颇有些怪异的转过了身去。 时非晚愣。 “爷让人牵来了一匹马,模样瞧着不算名马,不惹眼,可用起来却不逊阿肝,晚晚以后,直接用它吧。”岑隐接着又道。这时,他依旧背对着时非晚。 此言落,时非晚惊愣的往前跨出了一步,“世子,你……” “晚晚素来聪慧,当知爷的意思。”岑隐低了下脑袋:“晚晚说得对,爷舍不得刻薄待你,所以必然留不住你。晚晚离开是必定的结局,既如此,爷不想晚晚怨爷。爷……认清现实了。” 话说带此,岑隐之意,已显然无疑了!他……他答应了! 答应放开她了! 是的! 岑隐答应了!是在何时开始松动起来的呢…… 是在时非晚为了软骨散的解药,那么清高的她竟能对他使上……使上“那些”手段开始,他便实在怜惜了! 他能不怜惜吗? 关着她,她不会开心。而且,他不是不知,时非晚心中怀着恨,怀着不屈,若让她像寻常女子一样被锁着度过一生,她会觉得此生有枉。她不得所愿,想做不能做,他亦会怜惜! 是的!他太心疼她了!疼到甚至不忍心看着她皱眉。 只要时非晚一直坚定,他,注定是留不住她的! 只,那时倒也还只是有松动,他那时,一直在底期盼着能有奇迹,他希望时非晚能看到他的努力,能对他心软自愿留在他身边。 设计假死一环的念头,甚至不是为了支持她离开。只是他想着:她愿意在暗,那么易容,暗里隐在他身边跟着他也是一样的,同样能少不少麻烦。 可…… 时非晚对他下毒出走时,岑隐便不得不认清现实了:奇迹是不会发生的! 只要他不放,这样出走的事,迟早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起初她还能体谅他,往后,大抵就要生恨了! 岑隐也承认:他也绝对做不到不在意她恨他! 可,他那么怜惜她,又怎可能不怜惜她的命? 放走时非晚,他最大不愿意的原因,也就是他不舍得她受伤罢了…… 可……可他又还能怎么选?能怎么选! “爷只有一个要求,活着!”岑隐缓了好一会儿,又道:“晚晚回到军中后,会碰到爷的暗卫,等晚晚能有自己的亲兵时,选他们相护。无论国破城亡,晚晚势必先保命。爷派人为晚晚准备了两套护身衣,利器难入,水火难融,务必衣不离体。” “……” “爷吩咐人准备的东西,他们想是已经准备好了。晚晚出门后便会看到马同行李。行李中备了药,碧色的那瓶,有三颗护心丹,便是遇到再大的危险,服丹,都可暂护一命,晚晚定要放在身上。” “世子,我……” 时非晚听言正要回些什么,却是见岑隐忽然朝前走了去。 时非晚语闭,只瞧着岑隐。很快,她便见他行至了一个角落,竟是从那取出了一把长枪来。 岑隐这时总算转过身来,又朝时非晚迈了来,行至她跟前时,道:“晚晚擅剑,可骑兵很多时候枪还是要更好使。晚晚想来还没有自己的枪。试试这把可是衬手。” 岑隐递过来的是一把看模样不怎么惹眼的长枪,与普通枪似无异。时非晚瞧着,却见那枪似被沙子裹了一层似的,她一看,沙子便沙沙的朝着她的眼睛吹了过来。 时非晚忙闭上眼,便接过了那枪。 枪入手时,时非晚立马感觉到了它不重不轻于她而言几乎是完美的重量手感,登时顿了下。再睁眼时,手中枪往前一破,青石地面竟是立马破出了一个洞来。 好一把利枪! “世子……”时非晚双眼似萦绕起了一层迷雾,抬眼看向岑隐,感激之言难述。 岑隐偏开脑袋却没有看她,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便道:“晚晚随爷来。” “嗯。”时非晚跟上。 “主子,主母。” 门开时,时非晚瞅见空中一面挂着淡月一面挂着一线朝阳,显然已近黎明了。门外,一群暗卫立马朝他们行礼。 小屋也不知坐在哪里,一出房门时非晚便瞧见了一个大大的院子,院中挂着灯笼,灯光皎洁如水,院景美不胜收。 时非晚随岑隐走进院中,便见他接过了自己手中的枪。 “晚晚学过几套枪法?”岑隐忽然问。 “只有军中基础那套。”时非晚如实答。 她不擅枪。大楚新兵入营,初学的都是同一套入门枪法。她如今已经学会,可枪她用着仍旧不算衬手。 “爷教晚晚一套。”岑隐说。 “好。”时非晚点头。 岑隐又道:“晚晚可别忘了你答应爷的,北地平定之时,我们成亲?” “好。”时非晚乖巧的点点头:“彼时,无论遭遇什么,世子愿娶,我一定嫁。” 岑隐这时竟是笑了下,道:“好。” 说罢,手中枪一扬,枪尖直顶苍天,岑隐便道:“晚晚聪慧,爷舞三遍,晚晚当能学会……” …… 天明,风轻云阔,碧色可喜。 吉州城外的山道上,出现了一匹灰白的马儿。马上,时非晚一手拿着包子啃着,一手不争气的揉起了眼睛。 她哪里是变了!她只是碰到岑隐才变了! “他哪儿寻来的你?”时非晚这时拍了拍马背,似对马儿说了一句。 这马儿自就是岑隐给她的那一匹马。时非晚这会已经换了装,又化为了那“石狗子”,已经在赶回吉州的路上了。 时非晚想,与自己道完别后,岑隐大抵也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只不过:她往北,他奔西。 灰白的马儿这会面无表情,只知继续往前走着。 “忘了让他给你取个名。”时非晚又自己嘀咕道:“小隐如何?” “罢,你才配不上这个名字。小灰如何?行,就小灰了。小灰,咱要不要歇歇?” 时非晚自问道。 说罢,一人独断的下了马来。只不待寻一处好地坐会,附近的林中,忽然冲出了一批人来……没有杀气,但,就是朝时非晚冲过来的! “……”时非晚一头雾水,但极为冷静,继续啃着包子,往前看看,又往后看看。只见得不多会的功夫,自己就被那不知何时埋伏在这儿的一群人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人太多,连抵抗逃出去的可能性都没有! 那么索性,她也就不抵抗了。 是他们! 时非晚很快便认出了那带头的人来:一男一女! 那年轻的男子,竟正是那位同岑隐上竞赛台比武想要拿七彩玲珑镯的男子,似乎,是叫什么……言蹊来着。 女子,则是那位穿着风情不似个良家女子要同自己抢七彩玲珑镯的了。 他们? “抢劫的?”时非晚不似个被围人,直接问。 这些人身上,并没有杀气。 “你是从擎王世子身边跑出来的,跟你打听个事,慧安县主呢?”说话的是那女子。 围时非晚的,正就是镇威大将军派来寻外孙女的那一批人。那位叫言蹊的,如今是漠州州军副将。他年纪不大,可同岑隐一样,几乎是在沙场长大的,而且,他是苏老将军看着长大一手带出来的。苏老将军没有师名,可在所有人看来,他们就是师徒关系,或说,似义父义子的关系。 那女子叫白龄龄。龄龄的父亲本是镇威大将军底下一武官,后为国殉职,母亲为情自刎。龄龄孤苦无依,苏老将军便派人好好照料着。 可在战场那样的地方长大,能养出什么正常闺秀来? 二人身边那中间男子则是苏老将军最信任的亲兵,言蹊龄龄习惯于称他为“张叔”。 第351章与金州军队的相逢 他们这批人,是为寻时非晚而来。昨夜月老庙前,他们本计划着要动手劫人的。 可哪想,还没等到动手,那个慧安县主,她自己……先跑了!这下,他们哪还动得了手?目标立马就换为了找人。 可他们哪里了解时非晚,哪知一个弱女子大半夜的会自己骑马出城? 这不,便都只在城内搜了。直到听闻擎王世子忽然出了城,才猜着世子爷许在城外得到了时非晚的消息,便偷偷跟上了。 可哪想,半夜里探子却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慧安县主,死了! 这消息,像惊雷似的瞬间将他们的脑袋给炸晕了。他们忙活了一夜想着求证。只未想,半夜里他们不惜刻意表露他们的身份,想与擎王妃以及擎王世子联系求证,可……全被拒绝了,期间打了好几架也没能允他们去见世子同王妃。 擎王府的那批人嘴一个个全被封了一样,硬是没一个透露慧安县主半个字的。 而这时…… 被人盯到的,从擎王世子阵营中走出来的一个比较独特的小子——时非晚,自然而然的便引起了这一等的注意。 这是唯一一个没有穿黑衣以及擎王府护卫服的人!想来,只是与擎王世子相识却并非他的下属。如此,嘴想来不会被封得有擎王府那批人实。 于是,他们跟踪着,估摸着时非晚的行进方向,便派出一批人绕路在前方埋伏,堵住了时非晚。 然后,便是此刻的场景了。 龄龄口口声声说打听“慧安县主”,其实,她是在求证慧安县主是否已陨的状况。 “你们是谁?慧安县主?谁?” 时非晚视线一扫,将人群打量了一圈,心底疑惑,嘴上装作什么也不懂的回。 只音落瞬间“唰”一声,一把又寒又锐的长剑竟被忽然拔出嗖一下朝她指了过来,瞬间便抵向了时非晚的脖子。 “你说不说?” 那是冷嗖嗖的男声,音中带着不平稳的杀气。声音的主人此刻双目涣散,竟似被抽了灵魂似的,他双拳正紧紧握着,似正隐忍着某股情绪似的,面无血色,却偏偏又似一只即将爆发的猛狮。 “言蹊哥哥,别这样……”叫龄龄的女子见此竟是哇一声哭了出来,道:“一定是探子弄错了,人好好的怎么可能忽然没了。不可能的,一定不是真的!” 说着,她又凶巴巴的瞪着时非晚道: “你别装了,我们肯定你是从擎王世子的阵营里跑出来的。你一定识得擎王世子,你不可能不知慧安县主。” “小公子。”龄龄话音落地,身后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向时非晚时比其他两人客气多了。只他神情寥落,眸中带着悲,也似正隐忍着什么,道:“小公子,你若知道慧安县主的下落,还望如实告知。我们不是恶人,我们是奉镇威将军苏老将军之意,过来寻她的外孙女的。小公子,当是求你了,还望如实相告!” 中年男子只差给时非晚跪下了。时非晚挑了下眉,这下也不装了,回道:“她死了。” 嘶…… 这话一落 年轻男子脸色一变,手中剑忽然往前一伸,便要刺向时非晚。 时非晚哪是吃素的,当下挥舞长枪一挑便将剑给挑斜了去,目光则直视着年轻男子,道:“是死了,公子这是要迁怒于无辜人么?” 明眼人都瞧得出,那年轻公子方才之举纯粹是被时非晚“她死了”三个字给刺激到了。 “你……” 时非晚言语中的内容以及不以为然的语气,这下不止惹怒了年轻男子,女子同那中年人也登时一恼。尤其是中年男子瞬间比年轻男子还怒,方才还温和求问的他脸色竟是瞬间一变,整个人唰一下便蹿至了时非晚面前,一伸手竟就直接掐上了时非晚的脖子,双眼发红的看着她,道:“你敢再说一遍!” 好快! 时非晚虽故意没闪,心底却还是惊赞起了中年男人的速度,反问道:“你们是镇威将军什么人?” 时非晚怎会没注意到“镇威将军”这一字眼。 她方才故意不以为然,如今看这群人的态度,八成不是谎话。他们真的是镇威将军的人。 这么说,他们,是外公派出来寻自己的? 外公?那个她从未见过却在记忆里暗自崇拜过敬仰过的亲人,原来真如外祖母所言,从未打算抛弃自己么? 中年男人不答,又道:“你敢有半个虚……” “绝无虚言。”时非晚不愿高调,此时被掐着脖子便装出了几分惧意来,忙道:“你们且听我说……” 似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为真似的。时非晚立马将昨夜慧安县主出逃,抵抗途中被擎王妃所伤而致死的事说了一遍。 时非晚说完,中年男人总算没有再掐时非晚了。只他这时似瞬间颓废了似的,整个人往后一栽便猛地坐在了地上,目视前方,忽然双目无神,整个人都木了。 “一派胡言!” 年轻男子手中的剑对着前方林木猛地一挥砍,便怒道:“此人身份可疑,扣下,带走!” “……” 扣下,带走? 时非晚开始汗 只男子不是吓她,一群围着她的人立马拿出绳子朝她绑了过来。 时非晚脸黑,低眸。 只眼见着那绳子很快将自己绑成了个粽人,她都未反抗半分。 一来她打不过这么大一群人,更何况其中还有完全不逊于自己的高手。 二来……他们是外公的人! 不知是本能还是因也想了解漠州的情况,时非晚此时愿意与这群人接触。 只不过…… 那个叫言蹊扣她作何?就因为恼羞成怒见不得她好么? “言蹊哥哥……”叫龄龄的女子早就被时非晚的描述给吓得哭了。见言蹊完全不愿信,忙也道:“对,她一定是胡说八道,我们再去打探打探。” “不必了!”言蹊回:“不找了,回漠州!” “……”龄龄一愣。 那言蹊显然是这一行的决策者。言落时人已在瞬间上了马。而后,马儿飞快奔驰,直向东北方向…… 往东北,那是漠州方向! 他说不找了,是认真的…… 龄龄在后愣愣的看着前方,眼眶中瞬间瀑布似的…… 不找了…… 分明,他是不敢找了…… 若再搜寻下去,坏消息被证实,那么他们如何对老将军说得出谎? 老将军身子骨已经不好了,如今又心忧战事,若得此消息,怕是……怕是完全承受不了! 不去求证。回去时,他们还能有丁点底气,只对老将军直言说“县主失踪没找到”…… 不再找,是因……他完全不敢找…… …… 被人五花大绑扣着赶路的滋味是怎样的? 时非晚这样的体验不算多。但这一次,属实是她人生中遭遇的绝对难受的一次。因为——她没有饭吃! 时非晚被言蹊一伙扣下后,转眼便是整整三日过去了。时非晚简直都没办法理解,那些人带着自己赶了三日路,整整三日竟是都没跑来问过她什么问题。 那么,那个言蹊到底是怎样的思维? 凡人行事,必有其动机在。他无缘无故扣她做何? 觉得她的话不可信想继续逼问她有关于慧安县主的细节?那么怎又一直不过来问? 还是说单纯迁怒于自己?可若要宣泄,揍自己一顿应比带着一个大包袱赶路强才对! 总不可能没有动机! 时非晚这会的确是看不大懂了。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在这群人眼中是不讨喜的。不然,整整三日了,他们带着自己赶路,途中除了水怎会丁点东西都不给她吃! 时非晚能逃吗?倒也不是没机会。只不过那批人时不时的谈及苏老将军,谈及漠州一带的地势,谈及苏老将军对北方战役的一些看法……时非晚便不大想去折腾了。 还有一点:他们是用马车载的她! 当然,很重要的一点,则是为了安全!时非晚知太后的人也时刻盯着自己的动向。保不准那边也会有一批人发现自己从岑隐阵营中走出来,然后抓住自己也来个盘问审问。 跟着这伙人,这方面便会安全下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便是—— 她赶往金州,有一段路是同他们顺路的! 或者说,他们要回漠州,得先往西走经过金州地界! 而此时,时非晚便发现她已经进了金州地带了。 “公子,前面有金州军队驻营。” 时非晚坐在马车内,马车正行进着,这时忽然听得车外前方传来了人的禀报声。 马车内一共坐了三人:她,言蹊,以及龄龄。时非晚一直意外于这位叫龄龄的似乎没那么介意男女授受不亲。 龄龄同言蹊是坐着的,时非晚是被绑着的,嘴中塞了东西也发不了言。这时听得那言蹊说道:“金州的军队怎会在这儿驻营?此处不是金州州防营。” “他们应是在往北行军途径此处。公子,可要去招呼声?刚好可以探探金州的战情,回去直接跟老将军说。” “好。停车吧。”言蹊吩咐。 “……” 金州军? 马车上,时非晚此时也惊讶的眨了下眼。 第352章新来的定北大元帅 金州军怎会出现在这?此处地处山脉,一非防守哨点,二非金州州防营地。岑隐带她出来时,除却守军之外其他金州军可都还是驻守在金州州防营里。 “把她拎下来。” 正想着,时非晚这时听闻那正跳着车的言蹊忽然嘱咐了声。 “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听令立马将时非晚也一同拽下了车来。 时非晚一面无语,一面抬头往前望了去:只见前方平缓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全是身穿金州军服的。黑压压的群体里,一团团的青烟正自草地上升腾而起,远方传来的,除了喧闹声之外还有诱人的食物香味。 时非晚入营起便一直是在州防营里的,并未与集体在外驻过营。但此时她也瞧出了那青烟是因前方的军队正在生灶做饭。前方,还有一批人正在搭建着帐篷。他们今夜显然要在这儿露营过夜了。 第二十七营? 时非晚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面插着的旗帜:金州第二十七营! 那正是她所在的营! “言蹊哥哥,我们过去招呼就行了,你把她带上做什么?”龄龄跟在言蹊身后,瞅了时非晚一眼,不解的问。 言蹊不作答,继续往前走着。 事实上,他也不止此时不做声。这一路上时非晚都没听他出过几句声,不是闭眼发呆便是睁眼看着窗外的天发呆。 “言……言将军!” 不多会,他们这队人总算惹起了前方军队的注意。行近时,时非晚远远地便瞅见一个人站了起来,惊讶的朝着这边大喊道。 “言将军,真的是你?”叫喊的人很快领着一队人朝这边迎了过来。 行军多年的人,许多是多个队里都待过的。站得高的,彼此之间多也是相识的。 那惊讶的迎来的人,时非晚立马便认出了他是金州另外一位副将:金焱副将。时非晚听过见过,却并未打过交道。 “金副将,别来无恙!”言蹊总算说话了,金副将来至跟前时他忙招呼了起来。 言蹊唤的是副将。而言蹊现也是漠州军中的一名副将,金焱却直呼的将军。这是因言蹊是有将军封号的:虎威将军!只不过在大楚,封号不等同于一直的官职。言蹊现在在军中担任的职位,还是苏老将军下的副将。 “言将军?” “言将军……” 金副将这一招呼,许多人都注意上了这边。另几名位置不低的武官立马也朝这招呼了过来。 “言将军快快这边坐。” 身为东道主,金副将打过招呼后立马便扬手道。 他也不急着问言蹊为何会出现在此。军中忽现别的地方的武官,大抵是有什么军务要进行当面商议。金副将心中便猜着:定是漠州苏老将军那边有信息要传来。 就是不知,怎么他人没去营里而在这路上碰到了! 言蹊也不客套,由着副将引入场。又问道:“张将军可还好?” “好着呢。金州打了胜战,立了第一功,我们将军如今不颓了。军中士气正在盛期。这不,将军命我领了一万人马来,往西北方向行军,靠近靖州东面,与那边的靖州军一起,围一下潞州西面呢。” “围潞州?”言蹊步子顿了顿。 被人拽着跟着言蹊的时非晚这时也听到了,登时闪了下眼。 “对。没想到言将军来得这么早。我们金州的人昨儿个才派出去一批前往漠州传信的,望能得苏老将军支援。” 言蹊身在军中,自然是一直关注着战报得。他知道金州才赢了很漂亮的一战,守住了金州,还重创了北戎。 如今战局大抵就是—— 大楚失了三城:潞州,济州,洛州。 潞州是防守重地,济州是经济大城,洛州西接金州南临粮食大城豫城,同样是重城。 金州虽挫了北戎锐气,可大楚仍旧见不到半分乐观。 言蹊实在没懂:这围潞州是何意。 “朝廷派下的定北大元帅昨天终于定下了人选,到了金州,这是他的意思。”金副将忙解释道:“元帅说,赢了第一战还远远不够,失去的城还得将它给拿回来。如今北戎才被重创,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是好时机,我们一鼓作气,这个时候干脆主动进攻,把失去的地方拿回来。” “……”言蹊愣:“现在?” 他听懂了。金副将的意思是:金州现在不仅准备着防守,还准备派出一批人在这个时机去主动进攻。 “对。现在。” “新定的定北大元帅是谁?”言蹊又问。 大楚北方处在同一个战局中。要想拿回失地驱逐蛮子,每个城每个州之间自然不可能独立行动。每个城之间如何配合,谁防谁守谁支援,需要统一布局调配。 那么,就需要一个最高的统治者掌管全局。譬如北戎,如今掌全局的便是元帅呼延炅。 站事一起,大楚这边也需定下一个新的大元帅。拖了这么久已是朝廷的失职了。 但就在昨天,各城中又降下了圣旨,这个定北大元帅,总算是确定了。现在,他就在金州! “是京都统领禁卫军的前禁卫统领:蒙君雄!”金副将答道。 言蹊吓了一跳:“前禁军统领?他不是将军?” “可别误会,他以前也是打过几年战的,就是战场闯出来的,曾被册封为忠勇大将军。后来才在京中任职当了禁军统领。蒙元帅熟读兵书,通晓战术,又武艺高强,可不是个虚的。”金副将回道。 “嗯。事关楚北存亡,万岁爷自然不会儿戏。”言蹊回。 “不过,我还是觉得,苏老将军在北方待得最久,经验最丰富,实在才应该是定北大元帅的最佳人选。”金将军又道:“只是不知为何,听说一有人推举苏老将军,朝廷的反对声便很高。” 金将军所说的苏老将军,正是时非晚那外公镇威将军。 言蹊听罢笑笑不回。 苏老将军的心是向着万岁爷的。京中朝堂多是太后的人,她又怎么会让苏老将军再上位。 那位蒙统领,这次能被顺利任命为元帅,担下这么一个大任务,只怕,他对太后与皇上,应都算不得是死忠。不然,他若心向太后,皇上不会任命,若心向皇上,朝堂许多群臣会阻。 “元帅让你们去围潞州是何意?是要主动进攻潞州么?可潞州易守难攻,怎轻易夺得回来。”言蹊这时忍不住又问。 谈及这里时,言蹊已被领着来到了一处草地里。战士们全都直接坐在草地上。军中之人不讲究,他自然也随之坐了下来。 那龄龄显然是个跟屁虫,言蹊一坐,便也跟着他坐在了他旁边。 龄龄是个貌美的女子,穿着又较为轻佻。她一出现,便更多人往这边探来了视线。 只这方是将军们所在,军中的汉子便是有什么想法,目光到底也只敢偷偷的。 “把他拽来,留下。”言蹊问话间,还不望对着自己那提着时非晚的人吩咐了句。 “是,公子。”五大三粗的汉子立马将时非晚甩到了言蹊跟前。 时非晚心底这会全是问号:这个叫言蹊的到底是何意?为何时刻带着自己? 尤其这样的地盘,他还正跟人谈着军事,他竟将她扣在了跟前! 时非晚虽是金州军的,可与金副将未打过交道。金副将压根儿便不识得她,此时只是惊讶的问道:“这位是……” “无妨,底下犯错的人,可信。”言蹊只回道。莫名其妙的,他还丢了“可信”两字。 金副将听得便也不多管,一边指使着人给言蹊同龄龄递着食物,一边又回起了言蹊先前得问题来,道:“潞州易守难共。要夺回失去的城池,的确潞州最不可取。可元帅说,若真能夺回潞州,我们获利则为最大。 那洛州,西临我金州东城门。且,洛州西边城池浅,金州往东进军攻洛州,似乎最可取。 可洛州相对而言易攻却也难守。洛州地广地阔,地势平缓,最适合骑兵发挥之地。我大楚素来缺好马,也缺好的驭马者,在洛州与北戎铁骑对上,实在胜率不大。 更何况洛州北边的济州,如今是北戎人的地盘。进攻洛州,北戎济州还可出兵援助。 而济州……济州城深,东边不是我大楚之地,西是潞州难是洛州,能进攻济州的如今也只有北边的漠州,实在不大现实。 倒是潞州……虽说易守难攻,可我金州军中最不缺的就是对潞州地形了解的人。而且,潞州西可求援于靖州,北可求援于漠州同泰城。 元帅的意思是:我们金州,守在金州北城门的,转防守为进攻,直接出城门,北进围在潞州南边驻营的北戎军。再派出一队来,从西北方向绕道而走,前往潞州西边的靖州,与靖州军回合后一起,往东围潞州西面。 而潞州北边是泰城,泰城则可围潞州北,到时候三面围潞州。 若能把潞州打回来,到时候南可护金州,西可掩靖州,东可攻济州,大楚将转败为胜,获利极大。” 金副将转述着元帅的意思,说着说着便有些亢奋。 有机会听到这些话的时非晚,总算是知道为何在这碰到了金州军了—— 这一队人,就是这金副将口中“派出一支队伍绕道走西北方向去围潞州西边”的金州军。 第353章时非晚晋为百夫长 这队金州军中,恰巧,就含了时非晚所在的第二十七营。而此刻,则是在赶往靖州的途中路过此处。 “言将军觉得这不妥?”金副将见言蹊听后眉直皱,问道。 “潞州的地形,实在是不好攻。”言蹊道:“况且,金州西边是洛州,那边的蛮子还虎视眈眈着,金州这时若主动进攻潞州,防守能力便弱了。蛮子这会若主动从西进攻金州东城门。且先不说潞州能不能攻下,便是攻得下,这时大楚又有失金州之险。 金州南有泠江,一旦失金州,蛮子便可过泠江直下我大楚南方城池,我瞧着,是有些险呢。” 金副将听言却道:“所以元帅说,这时得苏老将军配合,到时候挑时机让漠州军南下攻济州,给蛮子一些压力。这样,北戎还需要防守济州,北戎的军马无法大批在洛州凝集,许还得去支援济州。这个时候他们就没兵力心力过洛州西进金州了。便是他们敢,金州西城门城深,城防建设做得也最好,哪那么容易攻下,况且这时,还可求援于南面的军队。” 言蹊听后沉默着琢磨。 “言将军还是觉得不妥?”金副将又问。 “此关系大楚存亡,元帅的决策,我哪敢贸然评判。若成功了,大楚战局的确能转败为胜。不过是觉得,元帅太突然急切了点。” “元帅也是想早点抢回失地。”金副将道。 言蹊垂下眼,若有所思。 “言将军今日前来我金州之意是……”金副将这时将话题转到了言蹊身上。 北方整个战局把控的话题,他们能议论,能有自己各自的想法看法,可除此之外也基本只有执行的资格。 因为,上还有大将军,有大元帅,他们说说也就罢了。剩下的就只需等着执行。 “我不过是途径此处,并无要事。”言蹊回,垂着的眸子掩过了几分难言的情绪。 金副将闻言愣了下,立马便猜着言蹊途经这是为私事,于是便不问了,忙道:“来得正好,今儿时机好,不怕坏事,正好能小酌几杯,听说言将军,可是个千杯不醉的。” 说罢忙吩咐人拿酒来,道:“这附近可没馆子,言将军想来还没用饭,今儿天色已晚,将军干脆就与咱一块宿营于此。” “好。”一侧龄龄听言替言蹊答道 她早就不想赶路了,而且因为走山路久不见馆子都啃了一天干饼了。这儿这些炊火营的兄弟们已经起灶造好了饭,龄龄闻到香味早就馋得不行。见草地上摆了一些食物她也不客套的早拿起吃了起来。 金将军见此,笑笑却也不唐突,忙吩咐人将更多的食物搬离来了这边。军中伙食虽算不得好,可款待客人倒也不会有差的。 某个默默被绑在后头的时非晚,早扫到了前方草地上摆着的食物:腊肉,腊鸭,烙饼,热汤,粥饭…… 咕噜…… 时非晚听到了自己肚子叫的声音。 只言蹊却仍旧无视了他,这时又与那金副将聊了起来,道:“将军底下这些人可真不错,一个个瞧着精神气可足着呢。” 金副将客套的摇摇头,道:“这里边还占了一些新兵,不懂事,可还想训呢。” 说着,他便站了气啦,道:“让言将军见笑了,咱军中,今夜还得有任务要下,得失陪上一会了。”说罢,喊了自己的一个亲兵来忙,道:“铁子,你过来陪言将军饮酒。” 言蹊听言哪能不知金副将是时候他接下来还得处理点正事,忙道:“将军去忙吧,可别因为我耽搁了正事。” 金副将礼貌的笑笑,便忽然对着人群大声喊了起来,道:“大伙听好了,都先过来集队听训!天快黑了,动作都快点,交代完任务晚点再回去用饭。” 时非晚在后默默听着,立马就知这位金副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待了。 领这群军队的人,如今属这位金副将最大。他的话便是军令,于是聊天的,吃饭的,喝酒的,打拳的,这会儿忙都站了起来,迅速开始寻找起自己的位置排起队来。 不多会儿,金副将面前,就堆满了整齐的黑压压一片。 队伍是按营排列的。每个营前边站着的,都是各个营的营长, 时非晚发现,她待过的那二十七营,队形已经换了。不过她还是一眼就扫到了站在最前头的营长高飞。 “高飞。” 时非晚正看着那高飞,哪想金副将忽然出声唤了一人,唤的,也是高飞。 “到!”高飞立马出列。 “人到齐了?” “第二十七营集结完毕!”高飞大声回道。 “嗯。”金副将点点头,视线竟是定格在了第二十七营上。 这儿上万人,一个营才五百多人。金副将这忽然点名且只点了一个营,登时让队里的人惊讶起来。 金副将视线的焦点接着却还是只集中在第二十七营上,道:“新兵营第二十七营,你们,是这次大任务将军丢给我的唯一一支新兵营,其他的新兵,现都还留在金州。你们,是跟着我的最特别最缺经验也最年轻的一队,此次往潞州西边行军,算得上是你们头次领到往前线攻城的任务,都怕不怕?” 金副将言一落,像言蹊龄龄这种看客立马便明白了:单独点名发言,是因那第二十七营是特殊的一队。 那竟是一支比较纯粹的新兵营队! 大楚兵的编织,新兵有时会插入老兵营中。不过像金州这样将绝大多数新兵编成一营的也不少。缺兵时期,招募的兵太多,便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怕!”第二十七营战士们忙高声道。 “金州防守战时,前线几乎全是老兵,有他们为你们抵挡枪箭。而这一次,是你们第一次奔往前线地狱场,真不怕?”金副将又问。 “不怕!”仍旧是铿锵的回应。 “好!既不怕,那便由你们,先领一个任务。”金副将又道。 二十七营的战士们闻言心中嘀咕:原来,重点在这儿呢。 “第二十七营所有的百夫长出列!”金副将这时扬高了声。 大楚军队编制,百人设一百夫长,五百人设为一营设一营长。第二十七营自然便有五个百夫长。 只很快,大伙却发现只有三位战士出了列。 “三个?” “呃……”高飞尴尬的站出来,忙解释道:“营长,队里一位百夫长被召回了京,还有一位百夫长领了别的任务暂离开金州了。” “新兵营不是刚升了新的百夫长吗?”金副将忙问。 “回京的,同那位领任务离京的,就是新升的百夫长。他们离开前都还不知自己升了百夫长。”高飞忙解释。 “人既不在,那还提他们做百夫长干啥?”金副将不满的皱眉。 高飞忙道:“副将,那都是在瑜岭立了大功的。其中一位以前是京都武国公府的小公爷,另一位,近期在军中风头盛着呢,叫石狗子,副将这两天应该也有所耳闻。他晋百夫长,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金副将听到这愣了下。 这几天军中,确实很多人提到了那“石狗子”的名字。 “行了,我先交待任务。”金副将也不纠结这小问题了,这时说道:“大伙都知,北戎蛮子吃了败战后,才从金州北城门撤出。算下时间,他们定还没有回潞州,而且,他们攻金州之心不灭,这会,呼延炅的兵马一定就在潞州城外南边区域驻营。 今,元帅有进攻潞州之意。金州北边的守军将转防守为进攻,将追击蛮子对他们主动发起攻势。可这几天大伙许也听到了军中传出的消息:所有去探查呼延炅驻营地点的斥候,全都有去无回。 我们如今,还没有得到从那边传回来的半点消息。” “……” 金副将这话一完,军中顿时有了议论之声,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开始讨论起来。 时非晚这时虽完全被所有人忽视了,因嘴中被塞了东西她也说不了话,但耳却是在细细听着金副将说的。 方才那些百夫长站出来时,她一眼就瞧见了其中一位是卫爽。 卫爽在军中风头盛,可在自己离开前,他同自己一样其实也还是一名普通步兵。 想来自己走的这几天,营里有了很大的变化了。有功的,应在这几天得到了晋升,卫爽当然就是其中一位。 听方才高飞之言:她自己,以及沐熙,应也是其中一位。而且,竟全都升到了同一职位:百夫长。 时非晚最惊讶的是,沐熙竟然不在京中。 高飞说他是被召回了京,这么说,他如今正在回京途中了。 时非晚想到这脑子里立马冒出了岑隐的影子: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一定是岑隐策划的。他在劫自己离开时,就警告过沐熙也透露过让他回京的意思了。沐熙嘴上虽说着一定不回,可如今既然回了,想来,是受到了什么胁迫定回不可。 就算沐熙再回来,大抵,也不会是现在的职务了。而且,应不会跟自己在同一营了。因为某人不会允许。 第354章石狗子重现于军中 对于金副将方才提的那什么“斥候全都有去无回”的事,时非晚想这一定是她离开期间发生的事。 但意思她听懂了: 就是呼延炅吃了败战,失了围城的好时机,他的军队便只能退回去。他围的金州北,这退,自然只能往北边的潞州方向退。 不过他若还有攻金州之心,军队便不会直接撤回潞州。往北退离到安全地带后,便会暂时在那边安寨驻营。 只这营具体驻在哪,挑了哪些地点哪些地形,就不得而知了。 大楚这边若要主动往北发起进攻,搞清楚呼延炅如今在哪安寨扎营,这些情报格外的重要。 然而,不知呼延炅采取了什么手段:金州派出去往北打探消息的斥候,全都有去无回! 斥候有去无回,情报自然就一直收不到。 金副将方才所述,正是此事。 “斥候有去无回,必是全被北蛮子发现了。能全被发现,蛮子必然在金州北门外通往北边的途中安排了许多的哨兵。后来派出去的斥候,也都没有消息,想来也全遇了难。所以……” 金副将开始说起了重点,“所以,我们往西北方向行军途中,因为顺路,便还领了一任务,便是派出一小队来,不走北路,绕道走西北方向,再往东横行前往潞州城外的南边山域,去探探蛮子驻营的地点。” 金副将说到这,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就是说走北路的斥候因为全有去无回完不成任务,所以军中准备派人试试看,能不能通过绕道走去探情报,因为绕道许就能避开北蛮子安插在北路上的许多的哨兵。 而金副将领着人恰好顺路要走的就是西北方向,所以,任务就落在他们头上了。 这一任务,现显然是要分在第二十七营上了。 “金州往北通往潞州,要过牙子山脉。牙子山连绵广阔,北蛮子退往北,适合驻营的方位不止一个。我在地图上标了五个方位,需五个百人队分别前往探敌情,你们营里刚好有五队,一个百夫长率领一队,分别前往地图上对应的五个不同的方位探查。” 金副将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张地图来亮给大家看着,指了指地图上的五个地点后,便道:“至于五队分别前往哪个方位,你们营里自行挑选决定。百夫长不在的,选出两名暂代者来。” “毕天高,王诺!”高飞听言忙往营里大呼了声。 “在!”被唤到的两人立马站了出来。 “你们暂代百夫长之职。”高飞交代。 “是!” 五位百夫长到齐,金副将便将地图交给了他们,道:“都听懂了?” “听懂了!”五人齐应,立马都去瞧起了地图。毕天高看完地图后第一个高举起了手来,指了指地图上的某个方位,道:“我们队去这。” 这话才完,卫爽队里站前排的,立马朝他嚷嚷道:“毕哥你这不能这样,揪着最西边的挑。” “我先开的口,你们自家百夫长慢了,凭啥不能这样?”毕天高哪是个省油的灯,忙道。 “抓阄吧。”这时王诺接了句话,“这样选确实不公平。” 五队,分别前往五个地点去查探,这地理位置怎么分配,其实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他们虽是新兵,可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斥候有去无回代表了什么?还不是代表着他们全都遇难了。便是绕路,就一定不会遇到北蛮子的哨兵吗?他们这次基本上就是接了斥候的任务。这什么都没查到没碰到蛮子安全回来还好。这要是查到了什么碰着了蛮子,尤其是碰着蛮子大队,这命就直接栽进去了。 北蛮子安寨扎营,选的地点,大抵是退好回潞州,进好攻金州北。他们绕道走西北方向再往东探敌情,可以说,这会大家都能想得到:越是偏向西边的位置,碰到蛮子的可能性就越低。 也就是说,越安全。 毕天高是个精的,率先就挑了个最西的。可其他四队也不是傻的,哪能满意。 “抓阄干啥?军中强者为上,谁的拳头硬谁先说话。每队挑出一人出来,比武才公平。谁赢了谁先选。”卫爽队里的战士们立马嚷嚷道。 他们的百夫长是卫爽,论武是营里最强的,自然偏向这一方式。 “对,比武。”另一名百夫长这时也道。他叫刘岩,是老兵营里抽出来担任百夫长的,身手也是高手级。虽说还是不一定能打得过卫爽,但若能排第二个选也是不错的结果。 “还是抓阄吧。”毕天高队里的一听要比武,立马齐齐嚷嚷道。 “比武吧,赢的先选。”这时又一名百夫长也发表道。 “抓阄。”替沐熙那队的百夫长王诺坚持。 “抓阄……” “比武……” “抓阄!” “比武!” …… 选地图显然是个大难题。金副将才说让二十七营自行决定不多会儿,整个营里便都吵了起来除抓阄比武之外出各种主意的都有。总之,基本都是为了争到那优先挑选权的。 这重要吗?自然重要!这会儿他们几乎都没了别的心思,注意力都只放在了这地图上。 因为所有人都知,一但选错,便意味着有可能丢了命!人命事,少有人愿意让出一步。 “都是一群混蛋羔子,都吵什么吵!” 场面不多会儿便失了控。金副将在旁看了半天也没插嘴,脸上却是早就蹿起了怒起。终于,此刻实在看不下去了,咆哮道:“多大点事,让你们自己选个地图,吵吵嚷嚷,半天还没定下来!” 只这话落下,他却始终没有直接自己分配定下乾坤,只是凶巴巴的指了个方向,道:“真要争这么狠,就直接干,别用抓阄这么娘们的方式。” 这话一落支持武比的全欢呼了,道:“这是副将的意思,比武!比武!谁赢了谁先选!” “比武,比武!”二十七营之外的其他营,立马也跟着起哄道。 他们是局外人,看热闹自然不嫌事儿大。 “快把场地给咱老大让出来。”卫爽队里的人立马开始让起了场地。他们如此,支持比武的其他三队也纷纷后退让着场地。剩下要抓阄的,本还不甘心,但此时现场立马朝他们叫喊起了“娘们娘们”之类的口号。 军中人少有听得了这词的。这不,毕天高脸一红,当下咬牙切齿的也领着人退了下去。另外的,同样只能退下。 场地很快便腾了出来。把这事惹出来的金副将这时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坐在草地里喝起酒来,对着大伙嚷嚷道:“都坐。” 大伙一听就知,这是允许他们看热闹了,于是纷纷都坐下开始起哄。 “言蹊哥哥,要这么麻烦吗?”龄龄看呆了:“副将直接分不就行了?” 言蹊笑,不语。 “别整太麻烦。五个一起上,谁第一个倒下谁倒数,谁站到最后谁第一。”金副将这时悠闲地拿起一个腊鸭腿啃着,又道。 “请赐教!” 再说,被队里推举着出来比武的卫爽,此刻也一点也不扭捏。先一步大大方方的走到了人群中间朝着其他人抱拳道。 “不一定非得百夫长。”毕天高脸黑的说。 “自然,毕兄若不愿意打,队里可另选一名。”刘岩忙接了句。 “你们赶紧商议,挑一个出来。”毕天高听言也不扭捏,立马朝着自家队里嚷嚷道。 “毕哥,你也不错,你上吧。”毕天高队里的立马嚷嚷道。 毕天高已经是他们中很强的了。换人大抵也换不出比他更合适的。毕天高不敢上,无非是其他队的更强罢了。 “玛德。”毕天高骂。 其他队的这会很快都确定了人选,王诺队里换了另外一个人上前来。刘岩见此这时说道:“人既都确定好了,那咱开始吧。” “等会。”毕天高这时却看向了队里,朝着一人嚷嚷道:“沈凡,你过来!你上。” 沈凡是跟他同舍的,那位军中几乎不说话的闷头怪人。但毕天高后来发现了:这丫身手其实很不错。 “不!”队里,响起了沈凡一个字回应。 “不你妹,赶紧来!我现在暂代百夫长,让你来你就来,这是军令。” 沈凡仍旧没反应。 毕天高怒了,立马往队里走去要去抓人。 只,等他气冲冲的揪着一个人走回比试场地时,这时,脚边,忽然滚出了一个“人球”来—— 那球滚得太突然了,直接便砸在了他的脚上,毕天高“哎呀”一声立马骂道:“什么鬼玩意!” “你丫才鬼玩意!” “人球”这时回应了一声,沙沙哑哑的音色,冷冷清清的语气。 “……”毕天高登时一怔。 现场也忽然静了静,闹哄哄的人群,视线忽然之间全落向了那毕天高脚边的“人球”身上。 “人球”此刻神情不大好看,眉头紧皱着。因为刚刚,“人球”是被人一脚踹出来的…… 被踹出的一刻,“人球”嘴中塞着的布条也被扯了出来。 “狗……狗……”毕天狗开始傻着眼看着脚边。 “你踩到我了!” 第355章不好受的老大称号 脚边的“人球”黑着脸回道。 毕天高猛地反应过来,立马往后退,“你丫咋在这?” 毕天高一退,“人球”这才慢悠悠的站起了身来:一身老百姓的穿搭,眉眼清冷,身形娇小,此人,除却时非晚又还能是谁? 时非晚站起时,眼睛第一个朝金副将旁边此刻那正悠闲地吃着东西的言蹊看了过去:是的!她刚刚是被言蹊给踹出来的! 而且,言蹊将她踹出来的前一刻,还一刀斩落了她身上的绳子,取下了她嘴中塞着的布条。 等于说:是让时非晚恢复了自由后才将她给踢了出来。 “将军真是会玩。”时非晚视线落向言蹊时,忽然道。 言蹊没听到似的,继续啃着嘴里的东西。龄龄这时睁大了眼,问:“言蹊哥哥,你干嘛?” 言蹊干嘛? 此举怪异,龄龄自看不透。但时非晚这时哪还能瞧不出什么:这位言将军,分明就知道她是金州军中的! 时非晚虽实在诧异,想不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但,她能确定:他一定就是知道! 而且,大抵还知晓她是金州军第二十七营的。估摸着,还知她是毕天高这一队的。 不然:怎么解释得了,这位言将军此刻将她解开踹出来的目的? 而且,踹向的地点,还正是这他们即将比试的场地。时机选得刚刚好,正是这比试前。 且,若如此,也能解释他为何将自己带来这了,同样也能解释,方才议论军务他为何没有避着自己这么一个“外人”了。 “狗子,咋在这呢?”毕天高哪知这其中曲折,他此时只诧道。 “石老大?那不是我们的石老大吗?” 毕天高队里的,这会也都认出了时非晚来,登时惊讶的大喊道。 只这声“老大”的称呼,着实让时非晚狠狠汗了下。 “呃……”那金副将愣着呢,看了看言蹊,又看了看时非晚,“这是……” “副将自己军中的事,副将自己问吧。”言蹊说。 事已至此,时非晚也先顾不上去想言蹊到底如何知晓这些的,立马行至金副将面前,道:“金副将,第二十七营石狗子归队!” 时非晚递上自己的身份符牌以及营中的身份令牌。金副将见此,又见军中人都识得时非晚,傻了会,便道:“你就是那石狗子?” “是。” “咋在这?” “说来话长。” “话长就先别说了,先归队!” “是。” 金副将显然准备先完了选地图的事再来盘问。他一说归队,时非晚立马要要退下,只毕天高这时笑呵呵的拽住了她忙道:“老大,你来得正好。” “老大老大老大老大……”全队的人立马也都高呼道。 这声老大,唤的就是时非晚。她如今已是毕天高这队的百夫长了。 只不过就算是百夫长,忽然间人气这么高……嗯,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老大,交给你了。”毕天高乐呵呵一笑,都不需要解释,拽着沈凡便立马退回了队里。 空旷的一片区域内,很快便只剩了包括时非晚卫爽在内的五人了! “……”时非晚清着脸,汗在原地。 “石兄弟。”卫爽瞧见时非晚,也是一脸讶,忙打起了招呼,道:“石兄弟,不过几日不见,石兄弟似乎消瘦了许多。” “嗯,三天饿瘦的。”时非晚回。 “……”这话丢得实在猝不及防,卫爽正想回一句“时兄弟原来你还会开玩笑”,哪知就见她忽然转身往前走了去。 “呃……”众人瞧着也一片懵。喧闹声中,只见得那石狗子似完全没把其他人当回事般,没几步的功夫,她竟是走到了那言将军跟前。 而后…… 拿碗筷,给自己乘了一碗米粥,一口灌了下去。 “呃,你……”龄龄傻了眼。因为这位兄弟,他的碗抢的是她的。因她吃的是烤饼类的东西根本还没用碗乘东西。而筷子则直接抢来的她的而后倒过了头来。 “……” 众人这下喧闹声全都没了。实在是……眼前这阵仗,似乎已经不是人间能理解的范围了…… “呃……”毕天高一边咋舌一边像大家解释,道:“他就这样一人,大伙知道的。” 是啊!都知道的! 第二十七营谁不知道石狗子是个顶级怪胎! “呃,这……还要不要打?”金副将早看不懂这情况了。 时非晚默不作声,喝完一碗粥后又乘了一碗喝了起来。等金副将正要问毕天高那队到底要咋样时,时非晚手中的碗一放,拿了根酱腊鸭腿便站了起来。 “开始吧。”手中还正拿着鸭腿,时非晚行至言蹊身边时,道。 她懂毕天高的意思。 “……”卫爽还正傻着眼瞧着她手里的鸭腿,听明白是何意时,忙道:“不然,再等等,你这样可……” “以吗”二字未完,时非晚另一只未拿东西的手嗖一下便迎向了他的面部。 卫爽傻愣的神情霎时转为惊讶,只反应也极快,几乎是本能的就退后了几步闪过了这一击。 “……”另三位百夫长只觉猝不及防,但很快也都反应了过来这是已开打了,一个个脸色立马都严肃了起来,紧接着,三人齐齐挥拳扑向了卫爽。 既是五人一起上,那么,他们自然要先针对最强的! 卫爽有多强?时非晚以前见过他动武,却从未交手过,但听过营里夸张的描述。然而此刻,真正交手后,时非晚发现,论武,那些人说的,还真一点也不夸张。 最起码,快速的几个交手后,时非晚确定:若单挑,她难胜于他!到底,她还缺了点内力底子! “好强!” 群人早在此刻安静了下来。只几个过招后,群里忽然响起了几道惊声: “好强!” 只惊赞声的主人此刻视线的焦点却不是在卫爽身上。卫爽强,理所当然,意料之中,丝毫不会让他们感到意外。 卫爽有多强呢?最起码,营里少有人能与他过上五招的!然此刻时非晚与他那短暂的几个来回交手后,不落败,过了起码有七八个来回了。 这声惊,则来源于此! 只众人想看二二对决的战斗注定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卫爽便从一对一,切换到了一对四的模式。卫爽队里的早叫嚣了起来,“太欺负人了吧这!” 当然,到底是群架。真要一对四卫爽是打不过的。可其他人之间又哪能真的完全达成合作协议。他们彼此间也都有着戒备,时刻担心着谁谁谁会不会趁自己袭击卫爽时给自己来上一招。 这不,便是因这样的缺口,被卫爽好几次利用到了。看似一对多的画面,卫爽却不见落败几分。卫爽队里的早兴奋上了,嚷嚷了起来:“卫哥你也太牛了,这都还能打!” 能打个鬼! 卫爽听到了自家队里的呼喊声,心里立马丢出了一句回应来。他此时想打的人,一招也没打得上,力气全花在了他不想打的另三人身上。 反观那位他本想要针对的对手呢?此时……那丫分明在划着水!没人针对她,就算有人因戒备而偶尔对她挥上几拳也被她轻易的躲过了,明明有能力弄倒旁边的家伙却始终没下重手,趁着这功夫竟还能嚼上几口鸭腿! 这分明是利用! “傻!石兄弟会比我更难推倒!”卫爽咬牙,终于忍不住高叫一声。 只这话那三人谁信? 不仅不信,他们还更猛了!卫爽怒,忍无可忍,注意力终于不再集中在某个人身上了,力气一集中,只听得忽然“砰”一声,三人中,那位叫王诺的竟是忽然被砸在了地上。 第一个败者,出现! “啊,卫哥牛!”卫爽队里欢呼声高涨。 “砰……” 又是一声,刘岩被挑翻在地! “狗子,就剩下咱了,一起上,能打,我力气还足着!”剩下的那位五大三粗的名叫张匪的汉子立马招呼时非晚。他此时有点兴奋,因为他刚也划了一半水,此时精力还充沛着。反观卫爽,此刻似乎已很疲了。 只…… “砰……” 又一声响,汉子实在不会想到,他这兴奋的劲头还没持续上一眨眼,旁边,一个十八弯大炫踢竟是忽然直向他的面门。 快!太快了!顶级强者的速度! 汉子人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瞧向那袭击者时,才后知后觉的,心里意识到了这么一句…… 只是,已经晚了! “啊,这……”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连倒了三人,众人早就看傻眼了。尤其是最后一人—— 那竟是在那张匪状态很好的情况下一招将他致倒的。 而且,那不是卫爽动的手! “砰……” 众人这惊讶的功夫还未持续太久,场地里又响起了拳脚,交流的声音,几近张匪倒下的同一时,卫爽胸前迎来了一踹。卫爽快速闪过,看似疲状态竟是不差,很快便转避势为攻势,哗啦啦的,层出不穷的直向敌手。 “……” 拳头一下连着一下迎在一起,不多会的功夫,交手的二人竟就又过了十来招,且那是几近人难看清的过招。 群体里又安静了下来,一众围观者眼底的讶色渐渐转为更讶又至惊赞惊艳时,只听得耳内终于又传来了“砰”地声音—— 卫爽倒地! 第356章金副将的训话 “……” 卫爽队里的,此刻目光落向那趴爬在地的卫爽,忽然一阵寂。 另四队亦静了会儿,接着才听得营里响起欢呼声来:“石老大厉害!厉害!老大第一!” “老大第一!” 毕天高将手一扬,叫得比谁都欢。 “老大第一!我们第一!”队中其他人这时也全反应了过来,忙跟着反复惊叫道。 “切……”其他队里嘘声直响。 只除了这嘘声之外,诸如“耍赖,奸诈”之类的不服之声却是没有,营里倒是窃窃私语起了不少对方才这场比试的琢磨讨论声来:因他们发现,那位石狗子,方才他们没瞧出他有任何不如卫爽的地方!如何能不服?方才那眼花缭乱的一对一交手,他们敢肯定刚派出去的另三名他们认为是各自队里最强的百夫长,没一个能打得出!就那一招放倒张匪的招式,他们竟是难以想象还有谁能做到。 “石兄弟,厉害,改天单独打一局呗。”营里这时不知是谁忽然高高嚷了声。 “是啊,改天约一局。”又有人附和,这次附和的人,是那位败了的百夫长刘岩。 营中人好武慕强,石狗子兄弟曾在军中斗殴暴露过自己很强,可她到底实力如何军中无人心中有底。而现在……他们已能确定她绝对是卫爽那一档的,但到底多强,仍旧没底! 只此时已有人在心底猜着:许卫爽并非他们营里的第一! 时非晚此时如何没发现营中人看自己时眼神已都有了变化。她如今并不需要再低调,便朝众人点了点头,也礼貌的对其他四人来了句“承让”。 “石兄弟,改明儿再打一局。”卫爽起身,不颓,却反而更兴奋了。这位哥其实就是一个武痴,遇强者他只会有过招的瘾。 “老大,我们选这儿。”毕天高只惦记着选图的事,早拿着地图上来对时非晚介绍了起来。 时非晚还没点头,他便又对那金副将道:“副将,我们选好了,就这里!” “卫哥,我们选这。”卫爽队里众人也开始招呼他选靠西的第二个地点。 接着,便是第三、第四、第五位选。最后定下来的,完全就是哪个落后哪个就偏东一些。 “选好了?” 金副将在他们确定好时,才站了起来。 “好了。”二十七营高呼。 此刻,他们已重新排好了队全站了起来。百夫长们以及高飞也都退回了队里。时非晚作为某队百夫长,站在最前排。此刻那地图她手中有着一张,听着众人高呼之时,眼眸垂下,正琢磨着什么。 “嗯,很好。”金副将这时点了点头,赞了句:“打得不错,身手一个个还真好。” 说这话时,他眼神竟往时非晚的方向瞥了一眼。 时非晚接收到眼神,立马抬起头来。只未想着一抬眼,竟是对上了一双怒气冲冲的眼。接着,便是劈头一顿狠骂声落向了她:“这么能打这么能算计,怎么怂成这样!” “……” 某副将这声,怒意实在是太明显了。就像是安静的氛围里忽然砸进了狼嚎似的,所有人登时便被这当头一喝给惊得变了脸色狠颤了下身子,也瞬间陷入了寂静的氛围里。 二十七营,忽然全体沉默! “都他娘的都是孬种!都是娘们!” 紧接着,便是金副将的第二声骂:“一个个这么能打,气力怎么不留着去打蛮子,倒是留着在这儿图安逸。这么有心计会算计,怎么不用在蛮子上!妈的!” 随着那声“妈的”落地,金副将手中一张地图被他猛地撕了开,随即狠砸在了地上,“妈的!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全部地图,倒着来!要去最西的,他娘的给老子去最东!打你麻笔打!就这么点小事,还争到摔跤,一个个都羞不羞!你们以为你们很厉害吗?他娘的一个个怂成这样来当什么兵,怎不滚回家里帮娘们绣花画眉!” “……” 金副将这话一砸下,第二十七营集体色变,登时,也全都意识到了什么…… 陷阱! 这竟然完全是个陷阱! 金副将,压根儿就没准备让他们自己选! “还记得我吩咐任务前问了你们什么吗?”金副将吼得面色胀红,额上青筋都暴了起来,手忽然一指时非晚,道:“石狗子,你给老子站出来。” “……”时非晚眼睫轻眨了下,藏起思绪,忙站了出来。 “知道老子吩咐任务前问了你们什么吗?”金副将怒冲冲的瞪他。 时非晚低垂着眼,一副不敢抬头直视的模样,心中哪会不知金副将先一个点自己以及怒火集中于自己是因为她卖力赢了第一的缘故,忙答道:“副将问我们怕不怕死。” 她先排在队里却也在现场,自也听到了。 “你们怎么答的?”金副将又问。 这声,问的却是集体了。 二十七营集体脸红,不敢应。 “都他娘的不是回了不怕死吗?”金副将又咆哮一声,指着众人呵斥道:“都他妈孬种!怕蛮子怕成这样,还当什么兵守什么地!我看你们一个个都等着蛮子把地夺走后给蛮子做奴去最好!前线都不敢上是吗?你不敢他不敢,他娘的那前线谁去上!” 金副将说着说着目光又冷瞪了卫爽以及另三名百夫长一眼。 营中所有人此刻鸦雀无声,众人纷纷低着头不敢噤出一声来。 “都不上前线,难不成等着回家把娘们儿拉来让她们去上是么?”金副将愈说愈激,整张脸都是血红的,此刻鼻涕竟都飞了出来。他随手将鼻涕一捏,又呵道:“你们中有多少从潞州来的?” 无人应声。 “一半!”金副将这时自答了,“第二十七营,你们这队入伍时间恰逢潞州屠城时,你们中占了一半潞州人!你们往北看看,潞州就他丫的在你们前边!” “妈的,你们潞州人一个个都不敢上前线,蛮子夺去的地难道还指望着边军帮你们夺回来吗?都不想回家了是吗?都他娘的没死过爹妈没死过媳妇是吗?” 嘶…… 金副将最后一音落,营中寂静被打破,竟是响起了一声哽咽之声。 来自七尺男儿的哽咽! “怕死是不是?怕死也没用!迟早得有人去死!老子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下一战,你们中能活下来一半就已算是老天眷顾了!死是迟早的是,都怕是吗?那现在就给老子尿裤子给老子哭起来!别他娘的都以为自己能躲得过去!” 金副将这句话说完,营里这时终于响起了一句回应:“不怕!” 那是一道铿锵有力的回应。 就响在时非晚所站位置的后边! 她的后边,站着的:是沈凡!时非晚的舍友之一。 一个来自于潞州,性格怪异,几乎没与营中其他弟兄有过交流的怪胎! “不怕!不怕!” 沈凡音落,营中紧接着陆陆续续的接着他响起了回应来。没多少人听得出他的音色,便也没多少有惊讶的。更何况,也没人去注意这样的事了。 此刻这“不怕”的声音不算响,只这高高昂出这一声的,语气都是铿锵又坚定的。 “不怕!” 时非晚就站在那金副将跟前,几乎是被他盯着的人。前头金副将训话时她一直埋着头,此刻忽然抬起了头来,拳头一举,沙哑的嗓子高高对天昂了声。 “不怕?” 现场“不怕”的回应却并未安抚金副将多少,他反倒嘲讽的一笑。此刻火又集中在了时非晚身上,朝她呵呵笑了两声。 第357章 柔不掌兵慈不掌兵 “你不怕?不怕你选的什么鬼玩意?”金副将对着时非晚就又是一声斥,“长得像个娘们儿,人也像个娘们儿。” “……” 金副将这骂声一下,时非晚自己还没什么,正要识趣的低下头去,哪想这时队里紧跟着立马响起了一声来:“副将,选图是咱队里的意思,怨不得咱百夫长!” “滚出来!”金副将本就在气头上,这节骨眼上哪还容得人顶撞,登时眼就往那出声人瞪了去。 接着,毕天高胀红着脸走出。 “你不服气?”金副将怒问。 “没有!”毕天高回。但过后很快又添了句,道:“但,怕死实是人之常情,我们也没办法!而且,选图的确是队里大伙的意思,方才咱百夫长都没吭一声。” 毕天高这话说得,可谓着实大胆。他话音一落营里立马响起了许多寒颤颤的吸气声,心里想着这人着实是够胆大的,估摸着得被狠罚负重了。 果然,金副将那脸又胀红了几分,一指毕天高,一句怒气冲天的斥骂似就要夺唇而出。只未想,众人紧接着却是只听到了他夹杂着重呼吸的两个字: “第一!” 毕天高抬眼,瞅向金副将。 “第一!怕死的确是人之常情,若真怕,我无论骂多少次你们也还是会怕,那你们丫一个个回老子不怕干啥?”金副将这话一下,军中“不怕”的应付声立马没了。金副将又道:“怕死是不可耻,但为军者,拒绝做出牺牲,那就是可耻!还敢不服气!你们刚刚,一个个就是娘们!就是怂货!怕死不可耻,但既为军,心中便必须怀有重于命的东西,有了这些,便是怕,也不会退缩拒死!你们且好好想想你们到底有没有!若没有,都他娘的找都给老子找出来!否则,老子肯定:你们撑不下去!” “第二——”金副将前一句是对着集体说的,此时却又忽然瞅向了那毕天高,道:“你说你家百夫长没吭一声,选图不是她之意是么?” 毕天高点点头。 “那选他做百夫长干嘛?”哪想金副将立马丢出一句来。 “……”一侧的时非晚听着眨了眨眼。因她忽然感觉到,金副将这时将目光锁向了她。 “觉得委屈是么?不该骂你是么?”金副将的话竟忽然柔和了一些。 这句,他是看着时非晚说的。 时非晚又眨了眨眼。 “若你想选的就是这个,自然可耻,当骂!若你想选的不是这个,可因为队中绝大多数弟兄们之意,只好选了这个,同样当骂!若一个军长,只知道从众,则不配为军长!若是怕得到底下人的的斥责反对不敢做主,则心弱无勇亦担不起军长,若是因心疼底下战士,不愿他们做出牺牲,同样为不配!为军长,必需学会只看大局利,不管是笼络还是心疼怜惜,若只局限于底下一队,都非军长所为。记住,柔不掌兵,慈不掌兵!” 柔不掌兵,慈不掌兵…… 时非晚猛地抬起头来。 这一眼,恰恰好的与金副将一双发红的双眼撞上,时非晚瞅去,看到的却已不是怒,不是斥,而是……别的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 “不管你们服不服气,总之,老子说你们耻就是耻,明日一早二十七营全不许吃饭!” 时非晚正瞅着金副将时,他视线却猛地又转向了集体,高下起了命令,“还有,选图全他妈给老子倒过来!” 说罢,扬了扬手,道:“散队!” 金副将说完,人便又往言蹊所在的方向走去,朝着那言蹊说道:“让言将军见笑了,这些混账羔子,把老子给气得!来,喝酒喝酒。” 金副将这一说散场,其他营里的立马都散了场,像之前一样干起了自己的事儿去了。唯独二十七营的,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有了反应。 二十七营,各自散场再围在一起时,或聊天或吃饭的,神色都已不似之前。 所有人或是陷入了沉思里,或是都入了回忆里……他们很清楚,他们的确需要找出他们在这条路上自认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来! 因为找出来,这一路长途,才有可能支撑着他们不畏死的勇敢走下去…… 否则,没有足够坚定的信仰与信念,这路途遥遥,如何能熬得下去…… “老大,都怨咱,害你了。” 毕天高没被单独罚,他自己格外意外,只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此时一转身,恰好瞧见时非晚正站着发着呆,立马走了过去。 “够有义气。”时非晚回他,不过对于他这声老大,她听着还是觉有些不顺耳。 “那是。”毕天高道。这会他又抢过了时非晚手上的地图来,道:“你咋忽然出现在这儿了呢?还有,营长说你有别的任务离开金州了,啥任务啊?再有,这图你怎么看?” “地图不错,近牙子山脉末枝,北可探潞州,东可探济州,东南方向还有连洛州的山脉。”时非晚只回答了毕天高最后一个问题。 “你这话说得,倒好像这地图其实就是你自愿选的一样。”毕天高脱口而出。 只才说完他脑子里便闪过了些什么,忽然愣了下,过而一句“靠”便吐了出来:“你……你不会本来就是想选这图吧!” 时非晚不笑不语,转身,这时径直往金副将那头走了去。 “没否认?”毕天高盯着时非晚的背影脸色开始发青。他跟时非晚住了好几月了,也算有些了解那臭小子,这时怔了,“臭小子,你丫没否认是何意!别告诉老子一开始你就知道副将的用意……” 只时非晚这时早远了去了,哪还答得上他来。时非晚没多会儿功夫是直接一个人来到了金副将周旁。 “来了?报备的?”金副将瞅见时非晚来时,这会儿黑脸倒是没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他想着这个石狗子这时应该是来回复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秉着公正处理事的原则,这会儿既要盘问别的事也无需凶巴巴的,便问道。 哪想,就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时非晚竟是直接坐在了他附近的草地上……压根儿就不是来寻他的。而且那手,还在此刻往地上摆着的又一个鸭腿伸了去。 “……”金副将心中草泥马开始晃,“你饿死鬼投胎是不?” “啊……”时非晚听金副将问起自己,这才意识到有这事,正要做答,忽然听得对面响起声来:“这位石兄弟,我在吉州碰到她时,若不是看到了她佩戴了金州军的束发带,还得以为她是擎王世子底下的人呢。” 时非晚坐来的这地方,既挨着金副将,自也挨着言蹊。这说话的,正是言蹊,此时他就坐在她对面。时非晚非挑这么个地方来,虽不为报备而来,却是为言蹊而来。 “吉州?你去了吉州?你去吉州能做什么?什么擎王世子?”言蹊话音一落,金副将登时瞪大了眼瞅着时非晚。 这石狗子对外可是称她领了什么任务去处理了来着。可去吉州能有干得了啥?而且怎还扯上了擎王世子呢? 时非晚听到金副将起疑惊问,倒不心慌,此时只是开始回忆起了自己的束发带来:金州军的束发带? 言蹊是从这看出来的么? 她穿的是男人私服!不过……头上的确佩戴了军中分发的束发带。可那不过是一根带子,难不成与外边卖的有区别? 想着,时非晚低头便取下了自己的束发带来,此时她只瞧见了上边的金丝边上有着特殊的图纹。时非晚看不懂,但此时猜也猜得到那应是军中独有。而且,是金州军独有。言蹊在军中多年,这才认得出,可自己却并不知道。 言蹊瞅见时非晚盯着发带瞧着,挑了下眉眼,许知她还在奇怪着些什么,又道:“小兄弟身手不错,猜着你许是金州军的,才将你领来的这儿,又见你一来这便总往二七营瞧着,便料着你是二七营的,听你们营中少了位离开金州办事儿的百夫长,本又猜着你许就是那位百夫长,竟是果然如此。这世界,可真不算大。” “……”时非晚这不听解释还好,这一听,顿时便不知该骂自己倒霉还是该惊赞此人心思细腻难有人及了!竟然只是因为这些细节? 不过,大抵也都只是猜测。这一试,他才知真相而已。 言蹊这么一说,时非晚便猜到了他用绳子绑自己来的目的了:估摸着他是觉得自己可疑! 既为金州军,为何现身于吉州与擎王世子一块?是探子还是逃兵,言蹊应都有琢磨过。 若他觉得自己是擎王世子安插在军中的探子……那么,这绑架之举以及此时故意像金副将提及之举,都能说明此人对擎王府,最起码对岑隐,绝对抱着恶意。 “副将……”时非晚却依旧不慌,此时故做惭愧状的挠了挠头,道:“实不相瞒,我……我……” “吞吞吐吐的干啥呢!有啥说啥,别娘们一样。” “其实我是被擎王世子抓去的,差点死掉。”时非晚答。 这话惊了众人,金副将以及言蹊龄龄同时一怔。 “我曾在金州救过惠安县主一命,与她相识交好,擎王世子来金州后知道了,介……介意此事,所以……” “你救过惠安县主?”时非晚还没说完,忽然感觉手腕被猛地抓了住。对面,那位一脸静态的言蹊忽然起了某种情绪似的,抓在时非晚手腕上的手,便是他的。 第358章翻山越岭奔赴潞州 “救过,怎了?”时非晚甩开言蹊的手,只瞧着金副将,道:“薛副将许不愿擎王世子遭人非议,才说我去办正事了。”接着又拿出她曾让假的石狗子忽悠岑隐的那一套说辞说了遍。反正,此事在军中已算不得秘密。 “似听过此事。”果然,金副将听后回道,却又道:“怎的擎王世子恼了,竟没处置你,他将你抓去做何?” “擎王世子是有杀心,却也不好在军中动手,况且他还有一些涉及慧安县主的事需盘问我。后来,是慧安县主相护,擎王世子拗不过,只好将我放了。不想,碰到了言将军,莫名其妙将我绑了,还饿了整三天。”时非晚这时看了眼言蹊。 “这样?擎王世子盘问了你什么?”时非晚这番话金副将倒没有不信,毕竟他也反驳不出来什么。只他还是脱口而出就接了句。 “涉及慧安县主,副将要听全吗?” “呃,这……不听了。”金副将一听忙接道。擎王世子女人的私事,还是越少听越好。 “绑架称不上,方才瞧小兄弟的身手属实为少见,若非自愿,那绳子又怎轻易上得了小兄弟的身。”言蹊此时神色恢复了平静,只言语间仍旧怀着试探。 只他这话才落,抬头时,却恰好见得时非晚此时盛好了满满一碗食物,猛地一下,直接站了起来,而后,招呼也没打的,转身,便离了去……她来这只是来探探言蹊是怎么将自己身份认出来的,如今既知了答案,自不会多待。 还想试她?没门! “副将,你们这金州新兵营里,能人可真不少。”言蹊视线落于时非晚背影上,脸黑了下,道。 金副将闻言,轻笑不语。 …… “石老大,你饿死鬼投胎啊。” 再说,时非晚之后端着碗筷自然是回了自己应该坐的地方:二七营,她自己的队里。 时非晚端碗回来时,整支队开交流会似的,竟全围在了一团,中间还留着一些空隙。夜里寒凉,空地里正烧着火。众人此时是围火而坐的。时非晚过去时,队里所有人都朝她看了去,立马高呼起了她百夫长,赞起了她拳脚功夫惊艳之类。 “老大,你对元帅要三城围攻潞州这事怎么看?”时非晚一坐进群里,立马有人问她道。 毕竟,时非晚识破呼延炅计谋的事如今在军中传开了,所有人都已知她不是无见识之辈。 “能怎么看?这么大的战局我哪能勘破几分?” 时非晚一边扒着吃的一边回。 心中此刻则在暗道:若是她,绝不会急着走这一步!且先不谈风险。单说潞州地形,那也实在是难攻,三面围潞州,便是真能成功攻下,这损失也绝不会小。 而这损失……是更多条鲜活的人命! 时非晚微抬着头,人群中间嗤嗤烧得旺红的火光正映照着她视线里一群面颊微红的脸,或少年,或青年,或中年,或笑颜,或愁容,或意气风发,或深沉内敛……那些脸,此刻或斜或正的对着她,脸上,嵌着的双瞳里,似正涌动着某种名为希冀的东西…… 时非晚手中的筷子一顿,忽然觉得,淡了食欲…… “扯这些做什么,那是咱能议论的事吗?” 这话题很快被几个汉子嫌弃的打断了,道:“还不如继续看表演,轮到谁了,赶紧上。” 原来,在被金副将骂了后,这二七营沉默的“思考人生”其实也没持续上太久,方才时非晚来前,这伙人早开始继续起了被骂前的集体活动:喝酒的,猜拳的,被要求表演才艺说书讲笑话的,剑舞拳舞的,唱歌的,吟诗作对的……总之吃喝玩乐,这群人同样会得很。 “对对对,继续,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咱老大才加入,老大,要不你也来个,给大伙儿武一段拳吧。” 这闹声一起,队里气氛瞬间高涨,众人仿佛全都忘记了金副将所言似的。尤其这一喊起让时非晚给舞拳,队里所有人便全起哄的鼓起掌喊起让时非晚上来。 只要有集体,就一定有起哄! 只要有冒头的人,就容易成为被起哄的对象! 时非晚此时就成为了这对象。 只此时,她瞧着那一张张被火光照得红扑扑的脸,听着那起哄声,竟难得的合群的,将碗筷往地上一砸,道:“好!但不舞拳,太累。” “那你还能干嘛?” “我唱歌!” “噗,老大,你还会唱歌?” “会!” “嗓子这么哑得了吧。” “我要开始了。” “唱啥?” “清平愿。” “好吧,那就唱吧。都安静,听老大唱歌。” “唤男儿归来战北方 寸心寸血挽长缰 论豪气何曾怨悲凉 清平世间享 愿天下 从此烽烟忘……” (备注:歌词出自琅琊榜之风起长林《清平愿》) …… 热闹过后,一宿好眠。 好眠过后,该做的事还得继续。 第二日到来时,天还未全亮,金州军便又开始往西北方向行军了。而这一行,转眼,便又近七日过去了。 夜黑风高,恰逢杀人放火时。 牙子山脉分枝,某不知名的一处高山之上,此刻,燃起了星星火把。 “老大,你确定我们没迷路吗?我看咱再往前,就快近潞州城了。” 此刻说话的,是举火把的主人之一,他此刻正用刀暴躁的砍着前头拦路的荆棘……不!那些荆棘应该称不上拦了路,因为这儿,本就没有路。 他是在给自己开路而已! 这是一座似乎没有任何人来过的高山,没有上山的通道,山林陡峭,荆棘遍布,林木茂盛,时不时的还会窜出蛇蝎来。 没有路,理论上,是上不了山也不会出现人的。可此时此刻,这座无名高山上,确确实实的,出现了一群人,一共六人,穿着便服,没一个脸上干净身上衣服不带点破烂的。 这群人,其中一个,正是如今已离开了大队独自执行任务的时非晚,而方才那位说话的,是与她同行的毕天高! 整七日过去了,既领了单独的任务,二七营的,自然早就脱离大队独自行动了。而现在,他们也已经走完了西北方向的路,早就往回迂回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了。 当然,五个队,前半段顺路,其实往西的方向也是不同路了的。 因为,说起来虽都是往西,可地理位置完全是不在同一条直线上的。能分出五小队,也是因往西的路程,本就有着多条。而此时,时非晚所在的这队,已经与其他四条全分开了。 不仅如此,她自己队里的百人,也都进行了分组全分开了。 只是斥候活动,其实一般来说是用不上整整百人的,时非晚想大抵是因为这可探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再加上前头斥候全都有去无回,营里应还考虑到了备用军,即部分驻守安全地等待消息,部分前去执行任务,若未归,则备用军再引以为戒再替上去。 所以时非晚留了五十人在安全地,其他五十人分别分了组,南边往济州方向以及动南连往洛州的山脉,她都派了人去。 而她自己,自然也不可能就在安全地。 这不,眼下这儿,就有四名与她成小组的:毕天高,武浩,以及沈凡。 眼下他们出现在这,自是来探蛮子驻营地点的。只不过,先是一路在所选地晃了两日也没瞧见半个蛮子,后……后无法满足于毫无收获的结果,便只好继续北进了。 可越往北越近潞州危险性就越大,有路的地儿他们哪里好直接走。 这不,在某次发现似乎有某座北向的而且似乎绝不可能出现驻营蛮子的无名山后,便直接自己开路的准备翻山而行了…… 除他们四人之外,眼下这群队伍里还有另两位本不该出现在这的—— 言蹊跟龄龄! 是的! 这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两人,此刻的的确确也出现在这队伍里! 事大抵还得从那日启程时说起:这言蹊队伍要奔往漠州,与金州军同行了一段路程后,本是先一步赶在前边直往靖州方向奔了去的:因为潞州被夺,他们,同样也得绕路。 可两日前时非晚上了这座无名山后,竟是……好巧不巧的,直接在这儿碰上了!而且,这两人竟还比她先一步上了这座山。 缘由是毕天高开口问的。那位言将军只回了一句话—— 漠州出事,急需他赶回! 也就是说:他在途中忽然收到了一个十万火急的来自漠州的坏消息,且急需他回去处理。 即:言蹊龄龄,在往靖州方向走了一段路程后,收到这消息便又立马转道折方向,决定冒险进潞州而过再回漠州—— 因为,这才是最近的一条路! 他们,是为了抄近路而来! 可潞州城已是蛮子的地,这近路哪里好抄,且先不说混进潞州城有多不容易,单说这靠近潞州城,都是十分冒险的事。 于是—— 时非晚就在这座山,发现了言蹊龄龄! 只不过,他们的目标,是通过翻此山进潞州! 时非晚实在想不通—— 到底漠州发生了怎样天大的事,非让他们冒这么大的险就为了省那么点的时间路程抄近路不可! 第359章无名山又遇呼延炅 但奇怪的事,言蹊不肯再详说了,时非晚也不好让人多问。 不过……为了抄近路抄来了这儿?时非晚十分怀疑这是否真的能省时间! “老大,你确定我们没迷路吗?我看我们不用担心会不会死在蛮子手上了,我们会直接困死在这座山里。” 毕天高此时又开始骂起来了,“娘的!这座山从哪儿冒出来的,地图上压根儿就没有。” “可不是,我看咱别提能不能搞清楚前边的状况了,便是要走回头路只怕都找不着路了。”武浩也跟着唠叨道。 但这二人的对话无人加入。 剩余的四位,此时仍旧默默不吭声的往前走着。这一路上皆是如此,这两人叽叽喳喳个不停,另四人少有言语。 “石哥哥,我……我实在走不动了。” 不过又一会后,却是有另一人说起了话,娇媚惹人怜的女声,这六人中也只有龄龄才有了。 龄龄是唯一的女子,许因在边地长大的缘故,身体素质比一般女子好许多,能打得过两个普通汉子,一路山路赶来也不娇气。只五人还是瞧得出她已经十分吃力了。 “白姑娘,你走不动了怎不让言将军背你,喊咱老大作何?”毕天高一听,立马不正经起来了,嘿嘿一笑精神也瞬间来了,忙道。 只不比以前,毕天高对龄龄,一路上言语调戏倒有几次,只竟都没有多认真,且竟也没怎么与她套过近乎。 时非晚可稀奇这事了,后听武浩说起,才知毕天高自打灵昭郡主入了军营后,便改性了似的。 “言蹊才不会背我。”龄龄不知何时起又改称“言哥哥”为言蹊了,道;“他也不合适背我。” 武浩满眼都是问号的回:“他不合适?难道咱老大合适?” 龄龄一根带刺的草立马飞了过去,“我只是说走不动,没说让石哥哥背。” “石哥哥?龄龄姑娘,你咋不喊我一声毕哥哥呢?高哥哥也成啊。”毕天高又不正经起来。 龄龄也不羞,这样的场面她似乎见惯不惯了,只狠狠瞪了一眼回去。回头视线竟往行在她身侧的时非晚瞧了去。 “天色不早了,停吧,明日再赶路。”时非晚这时恰好道。 这话落,前头言蹊也停下了脚步,毕天高立马回头喊道:“老大,问题是咱今晚歇哪?你看这哪有歇的地?” “昨天不也在山里过夜了吗?”时非晚说:“你们停这,我去寻寻有没有什么山洞或者平地,别乱跑。” 时非晚这话一落毕天高武浩立马齐齐应好,道:“行,老大你乐意去找地就成。” 时非晚心里暗道:她倒是不乐意,可派你们几去你们几就不一定能找路回来了! 时非晚到底是特种兵,森林生活她有被训过,完全无畏。 说着,时非晚也不管那位言将军怎么看,一个人便往左走了去。 “石哥哥,我同你一起。” 只哪想,那位前一刻还唠叨着走不动了的龄龄姑娘,一见时非晚单独了,竟不知怎又有了气力飞快的追了上去,拽住了她的衣服。 时非晚愣了下。 “走。”龄龄甜甜一笑,举着火把走在了前头。 时非晚一见,欲阻,只见龄龄几步就走出好一段路了,无奈,便只得跟了上去。 “老大,加油呀。”毕天高见此,在后猥琐的嘿嘿笑了起来。 他们这伙全都瞧出来了:自打那晚石老大比武露了一手后,这位龄龄姑娘,似乎就开始对石老大乐乎上了…… “石哥哥,你对这座山似乎很感兴趣?” 时非晚同龄龄离开小队后,时非晚就走在了前边探路。龄龄较舒适的走在时非晚理平了的路上,见她途中也不说话,时不时的用火把照着山上一些地方,实是忍不住问道。 她算是瞧出来了:这石兄弟不单单是来找露宿的山洞的!她压根儿就是对这座山很感兴趣! 不然,开路就算了,为何总时不时的要蹲下身子探探土或是摸摸草同石之类的! “这山……” 时非晚此时恰好砍掉了前头一颗小树,而后蹲下身子在树下某块大石头上摸了摸,脸上的确涌动着几分沉思,“此山……” “此山怎么了?”龄龄问。 “此山……”时非晚这时用匕首撬起了那块大石头,正要说些什么。 只…… “砰……” 砰一声。 石头未及被撬开,身侧却猛然间响起了一道石头被踹开的声音—— 不是来源于自己!也不是来源于龄龄! “元帅,这儿有人——” 恰是此瞬,时非晚的手顿在原地时,石头被踹响的方向,惊起一道男声来,带着杀气。 “啊——”而后,是龄龄的尖叫声:“石哥哥——” 嗖…… 时非晚手中的匕首几乎是瞬间便甩了出来,人瞬间站起转头看去。这一眼……视线里恰好落进了一把锐寒的长剑,冷嗖嗖的,剑尖指向,正是龄龄的方向。 “砰——” 根本来不及多想,时非晚手中的匕首登时朝那剑挥了过去。匕首刃挥斩开长剑之时,龄龄额上早已经全是冷汗,时非晚手一伸一揽,龄龄便直接被她护在了怀中。 此刻,龄龄手中的火把已被吓得坠落。时非晚因着要使兵器,火把也已经熄灭插进了土里。 只此时,在这不怎么亮的漆黑天空底下,她的视线,还是十分清晰的看清了那使剑人,以及,周围的花花草草们。 因为:她的周围,此刻出现了一群举着火把的人!他们,正朝自己围来。 一群是多少?反正,时非晚估算着,有一百吧! 人是谁呢? 军装、北戎旗帜,以及那一个个比楚民更高大的身形……北戎军! 这分明是一群北戎军! 不比时非晚看见火把与人群时那一讶过后瞬间就恢复了平静的脸色,龄龄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惊恐,满眼填满了不可思议……“北……北……北戎军……” 龄龄不可思议的念完整那三个字时,刚刚那挥剑的人,剑尖又朝她抵了过来。其他的人,也朝这边围近着。 “元帅,碰着了一个小土匪同一个娘们儿。” 挥剑人剑抵过来时,时非晚这次却没有用匕首去挡了。 反正,这么多的人,她挡也挡不过…… 况且…… 这些人,若真要立马动手杀人,眼前挥剑的,出手就不是这么个慢悠悠的速度了! “元帅,就是他们。” 挥剑人将剑指向龄龄后,便扭头朝着身后大喊道。 元帅…… 时非晚同龄龄,此时都很清楚的听到了这个称呼。 元帅…… 北戎能有这个称呼的,还能有第二人吗? 不能! 时非晚轻抬的眸子里,此刻正映入两排北戎军缓缓往两侧让开的画面,画面里,此刻一个身穿金甲,身配金枪的男子正缓缓行近—— 呼延炅! 时非晚眸子一滞。 “元帅,就是他们。”挥剑的,一见自家主子走近,立马又指着时非晚同龄龄道:“方才我瞧见这小土匪去撬那块石头,许那些土匪就在此处设有机关。” “北戎元帅……”龄龄这时满脸汗的看着那走近的人。她在军中待过多时,显然认得的人也不少。就算那小兵不喊元帅,她也一眼就认出了那金甲男子—— 呼延炅!是他! 天!没看错 那这是什么狗屁运气? 北进的路上碰上蛮子奇怪吗?不奇怪。碰上呼延炅奇怪吗?也碰不上奇怪! 可,大半夜的,在这样一座他们觉得绝对不可能有蛮子驻营的地方碰到北戎军以及他们的元帅,龄龄只能说,真是天不待我了! 可是,呼延炅?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 此处倒的确近潞州,但是这种没人的山,他来这儿搞什么? 还有,什么土匪?他们为什么喊她同石兄弟为土匪? “带走。” 不比时非晚同龄龄,北戎一群在这儿碰到人却并不怎么惊讶。呼延炅看也没多看时非晚同龄龄二人,便下命令道。 呼延炅显然是不认得龄龄的。而时非晚……早在那声元帅响起时,她转过身挥匕首的前一刻,家便已经拿土将脸给抹脏了。况且,两日山中行,她此时本就又脏又狼狈。呼延炅在娘子关与“石狗子”交过手,但此时,他认不出她来。 更何况,时非晚后续没还手了,本就在感觉到他们暂无杀心后,有隐藏实力之意…… 呼延炅下完令后,转身,便再没有其他话的往前方走去。 “带走。” 北戎军们听令,立马将时非晚同龄龄绑了起来。 “石哥哥……” 龄龄倒比其他女子坚强。此时脸上虽有惧意,可却也没有哭泣。此时她只是很想找到机会同时非晚说说话,问问眼下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没觉得他们是大楚斥候,而以为她们是啥土匪呢…… 可北戎人盯着,龄龄没机会问什么。 龄龄得到机会同时非晚说话时,是在好一会后他们被押到了一个关她们的地方时—— 是一间屋子! 确切的说,是一土匪寨中的一间屋子! 而且,屋子中除他们两人之外,还关着其他好几个大楚人。 “土匪窝?” 龄龄早在被带进来的时候,心里就惊出天了。 第360章元帅小的画给你看 这山—— 竟不是没有人的山! 她们是被带进了一处山寨子中。寨被掩在茂密的林木同悬石中,穿过悬石同林木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阁楼,石房,窑洞,庭院,菜园……竟是应有尽有。 这是山匪所居之地! 只不过到处都有打斗的痕迹,院里长满了杂草,应是荒废许久无人居了。 时非晚同龄龄被带入了一间房里。 那北戎小兵将她们推入房后,便毕恭毕敬的看向同样走了进来的呼延炅,道:“元帅,天色已晚,今夜还要审吗?” 呼延炅“嗯”了声,便扬了扬手。 手势罢,只见得他几步便迈至了一处桌前坐了下来。而小兵们,开始拖拽起被绑着的“土匪”们:即,指这屋子里原被关押着的八个人,还有新加入的时非晚同龄龄。 小兵将时非晚同龄龄,以及另外八人踹至了呼延炅跟前。 龄龄这会儿正在瞅那另外的八人,他们显然比他们早被关在这儿,而且他们都是楚人,穿了楚衣,也十分的狼狈。 龄龄也不傻。若之前她还不知为何被北戎军误会为土匪。但现在,她大抵猜到了一些。 必是这山寨里原存着一群土匪,然后不知什么原因,误会她们是土匪的同类了。 而且,土匪们对北戎军应是有利用价值。不然,也不会不杀了。 而这同他们一起绑在这的另八人,显然就是真正被抓的山寨土匪! “姓呼的王八,你别煞费苦心了,图咱是不会给你们画的。俺们虽是匪,那也是大楚的匪,你这北戎王八哪来的滚哪儿去,想要图,下辈子投身做我楚人老子就给你!” 龄龄正想着,就听得侧面一个粗汉高着嗓子朝呼延炅咆哮道。 “他姓呼延,不是呼。”龄龄心里嘀咕。 粗汉心情正激着,又骂道:“姓呼的王八,你——” “砰——”北戎兵哪容得了有人如此不敬他们元帅,登时一脚就朝汉子踹了去,道:“再敢脏言乱语,头个先砍了你!” “怕你毛!有种现在就砍!” 那北戎兵真被惹怒了,当下举着长刀真就要挥斩下。 只此时却见得呼延炅大手扬了扬。北戎小兵一见忙停了下,道:“元帅……” 不比小兵,呼延炅反倒未被激怒半分,此刻头也不抬的只轻啄着手上的热茶。杯空之时,只听得他淡淡道:“把姑娘带出去送给大伙。” 姑娘? 现场除龄龄之外,又还有谁是姑娘? 北戎兵们瞬间就在此言过后全眼亮了。小兵脸上瞬间便由怒转笑,忙道:“是,元帅……” “呼王八,你敢这么对女人,你是不是男人!有种冲我们男人来!” 那叫嚣的土匪汉子虽不知道呼延炅将龄龄同时非晚误认为了他们一伙的。但也瞧出了新抓来的两位是楚人,还有一位娇滴滴的姑娘在里头。 土匪大多见不得此,更何况他厌呼延炅至极,立马继续咆哮道。 只他的咆哮哪有用,呼延炅手底下的小兵们早惦记上龄龄了,元帅一开口一只咸猪手立马抓住了龄龄便要将她拽走。 只不想这刚拽住,小兵脚便踢到了什么,差点就被绊倒了去。一瞅,这才发现竟是那个才抓回来的矮个子拦住了他的去路。小兵一怒,立马骂道:“去你妈的。” 说着,脚还朝“矮个子”踢了过去,可又未想“矮个”在地上一滚,竟是躲了过去。小兵正要再去补上一脚时,矮个忽然转扑为跪,沙哑的嗓子对着呼延炅便嚷嚷了起来: “元帅,你要的东西,小的可以给!” 小兵的脚登时止在半空,叫嚣的土匪们也立马哑了似的。好几道目光瞬间便落至了那“矮个”身上。 这矮个当然就是时非晚。她自不可能眼睁睁的瞧着龄龄就这么被带走了。 时非晚清楚:呼延炅是将他们当成土匪一伙了,让人拉龄龄出去的举动,实际上就是威胁。 威胁土匪中的谁看不过去后便愿意松口! 可他们又不是真识得龄龄,这松口人,也就只有她自己了。 “你?” 呼延炅的目光头次细细落在了时非晚身上。视线里狼狈的“小土匪”,此时跪姿要多狗腿有多狗腿,神情要多讨好巴结有多讨好巴结。 “整个潞州城内同城外的山系地图,以及你们在山上所设的所有机关阵法图,凭你一个,就能交的出来么?”呼延炅看着时非晚,问。 时非晚比之那些粗汉,实在人瘦矮小,加上此时这又惧又狗腿的架势,看着,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大佬级的。包括呼延炅在内的所有北戎军们,都只当时非晚是这山里是打杂的小土匪级。 而他之所以未想到这是大楚军队里的斥候,一是他也未想到有斥候会上这座山,二,则全是龄龄的功劳了。 试问,哪有斥候队里出现一个女子的。 既有女子,便不可能是斥候。那么,就只有可能是土匪了。 在呼延炅上山之前,其实这土匪寨是空了的。这里以前应被人剿过匪,土匪们都离开了。而他这次赶上山,能碰到一群土匪,是恰逢以前遭过剿匪给赶走的土匪又回来了——是的!这八名土匪,就是“回家”然后倒霉的遇到了蛮子来着。 不过,他们“回家”的不止八人,有好一群。但发现蛮子后逃走了一批,只有八人被抓。 方才北戎军本就在山里巡逻找逃走的其他土匪们。 时非晚同龄龄恰好出现,这不,当然就被误认了! “你——” 时非晚这话落,其他八名土匪先是怔愣。后反应过来,那先前叫嚣得最厉害的土匪立马就想甩出一句“你丫是谁”出去,只那“矮个子”忽然瞪向了他,道:“大当家的,咱上面可还有徐公子,也还有时主子,这图要不要给,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 呲—— 这话落,八名土匪面上虽无异,可心底瞬间便掀起了骇浪来。 尤其那被时非晚喊做“大当家”的汉子,要骂出来的话瞬间噎了回去,死死瞪着时非晚一时没说出话来,“你——” 时非晚笑,“大当家的不想活,小的可还想见徐公子同时主子呢。” “你——你——” 汉子心底彻底骇然! 徐公子? 时……时主子? 这臭小子怎么知道的! 汉子脑子里立马回忆起了一段不堪入目的回忆来—— 他,河天风!潞州天山寨本土山匪,后来因为被剿匪差点团灭,亏的京都徐凯徐公子所助。后来他们随徐公子入了京。而后……在京都那位名满天下的风云慧安县主,被“克”发生桥断落水然后又落入了他们手里的事件之后,他们,命运就彻底被改变了! 遭那小妮子一系列算计后,硬是同徐公子一样,卖身契被她给坑在了手里!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一个娘们儿! 可那娘们儿偏偏将他们拿捏得死呢!就算有了卖身奴契他们依旧不服,也没一丁点法子,起初是被看着关押着。后来……又被那位不知怎地被那娘们驯服得死死了的徐凯公子各种“训”,终于,决定不要老脸了认了这改变不了的事实了! 可,偏偏就在他们一伙准备认定之时,某“娘们儿”,失踪了! 丫的!真不知是倒霉还是被解放! 不过,徐公子一直嘱咐说,主子只是失踪,并非灭亡! 可就算没灭亡,人一直没影儿,也没交代啥事儿,他们也不知道要为那位主子忙活啥哈! 这不,他才提议说倒不如回潞州去! 这潞州山里可是他们的地盘。潞州是山匪最盛行之地!除了他们天山寨,当年有名的还有另十八山寨!那大楚朝堂几十年剿匪,山匪几十年可都难灭。 从潞州城到潞州城外的山系,试问,有谁能比他们这一窝土匪更熟的?从古到今防剿匪事业走下来,山里根据地形布置的机关阵法数不胜数。后虽还是因朝堂以多欺少落了败。 但,对潞州城里城外山脉的了解,他们称第一,可无人敢称第二! 这不,恰逢潞州屠城,蛮子占了潞州,他们便想着回潞州来,好歹汉子一条,这为了活命便宜垃圾朝堂实在也就认了,可便宜屠潞州城的北蛮子,可绝容不得! 可实未想,在这儿碰到了呼延炅! 而现在—— 就是此时此刻了! 谁能告诉他,怎么有个臭小子知道他上面还有个“时主子”? “元帅,小的在寨中平时的确位卑人轻,知道的不多,但小的会尽我所能的提供元帅想要的东西。图小的自然没有,可能将小的知道的,尽量画给元帅瞧。” 时非晚朝汉子笑了下,继而又转向呼延炅,道。 心底则在暗暗嘀咕:原来,是为了山城地图! 也是!谁让这个时代流传在外的地图,简直垃圾得不能更垃圾呢! 就跟这次一样,金副将给她的地图连这座山都没画! “哦。你会画画?”呼延炅问。 “会,小的保准能画得让元帅满意。”时非晚忙又道。 第361章呼延炅书房的晚晚 “不过,小的只能将小的知道的画出来。小的浅薄,跟着大当家的时间不长,所以……” 呼延炅闻言皱了皱眉,刚要说话,时非晚又道:“元帅,寨中的图也早就被毁了,元帅就算是从大当家的手里拿,也同样需重新画。元帅,小的可否请求同咱大当家的单独说几句,小的知晓大当家的一些事,需能劝上几句。” “混账东西,给老子滚!”时非晚话一完河天风立马甩了一句回去。 他心底自已经意识到什么了,他也不傻,便不再有拆穿时非晚非天山寨人的念头。他带了头,其他八名土匪也不是傻的,心底正琢磨着什么只却无人敢有多言。 “带他们两人出去。”呼延炅闻言,许实在太想要图了,又因觉两名土匪单独说会话也折腾不出什么事来,便扬手准了。 “谢谢元帅,谢谢元帅,元帅放心,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劝服咱大当家的。还有,元帅,这姑娘……” “先把她放下。”呼延炅知时非晚之意,立马瞅向龄龄让人将她放了下来。 “谢谢元帅,谢谢元帅。” 时非晚继续道谢。那北戎小兵极厌恶时非晚这狗腿的模样,立马拽起了他道:“起来吧。” 说着,解开时非晚同河天风身上的绳子,将他们拽去了独立的空间里。 等再将他们拽回来时,也不过过了一刻钟左右。而河天风完全不似被劝服了多少,嘴里正骂骂咧咧着:“臭小子你这狗娘养的!想胁迫老子你丫够格吗?想让老子给那呼王八地图,下辈子吧。去你丫妈的祖宗十八代!” 很显然,这“劝服”,压根儿就不成功! “元帅……”时非晚一脸丧气的看着呼延炅,“小的可以劝咱二当家,小的……” “不用了,你知多少,便画多少。”呼延炅早已经不耐烦了,道。 “这……是。”时非晚似觉自己做的不够多般,只要点头道,接着又说道:“可元帅,没有笔纸。” “去取。”呼延炅吩咐。 “臭小子,你他妈……”一听时非晚要给画画了,河天风骂得更厉害了。那驾驶像有人睡了他媳妇似的。除他之外,其他八名土匪也朝着时非晚骂了起来。 一时间,整间屋子吵得难以待上半刻。呼延炅只要吩咐人将他们嘴给塞了起来,只几人又开始抽出着使劲挣脱起了绳子。 时非晚瞧着那些人抽搐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又瞅向呼延炅,说道:“元……元帅,小的可不可以换个地方画,小的……” 一个背叛团体的人,这当着这团体的面做背叛团体的事,换谁都难以静心。呼延炅显然知他的意思,也担心这好不容易出的一个叛徒改变想法,便吩咐人道:“带他去书房。” “是!” 北戎小兵们听令,只好又朝着时非晚道:“你跟我们来。” “是。” 时非晚提议说自己能画画,自然,现在已经被解绑了。她低着头卑微的由小兵领着出了房子,往书房方向走去。 不想,她前脚才走出不久,竟是见的呼延炅也走了出来。 时非晚原想着呼延炅是因为天色晚了,准备不审去歇息了明天一早才会来问结果。哪知,他自己被人领进书房时,呼延炅紧接着竟也进了书房。 “元帅……” 时非晚如今只是个怕死的小土匪人物,走在了北戎元帅前头,发现过来时自然一脸的惊恐,差点被吓得栽在地上。她那一双细腿,竟可见的微微颤抖起来。 “你这般,如何画?”呼延炅皱着眉瞅着时非晚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音沉沉的问。 “臭小子,别墨迹了,赶紧去画。你要是拿不稳笔,头个砍掉的就是你脑袋。”北戎兵嫌弃的踹了时非晚一脚。 时非晚一听这话,似被狠吓到了似的,一个踉跄,疾风似的,瞬间便来到了书桌前,道:“小的现在就画,现在就画……” 这书房,明显是土匪寨中的书房。 其实那群土匪平时是不看书的。书房建来也就是充充门面的。虽是书房,里边书却少有之。只时非晚刚刚在书房外,看到了呼延炅的马。 时非晚心里猜着,大抵呼延炅已经在这寨子里住了几天了。而且这些天,这书房被他拿来自己用了,他应在这儿“办公”过了。 不然,这儿也不会点着檀香,还挂着一些北戎的衣物,而且,被收拾得很整齐。 时非晚细观察了下后,视线这才落向了桌面。虽承诺要画画,却也不敢坐下,颤着手指拿其笔筒中的笔,又要去取纸时,时非晚却是瞬间愣了下…… 桌子是呼延炅用过的。桌上留有一些他的物件。倒不是说时非晚瞅见了什么军事机密似的。可……她这一眼瞅到的东西,却是比真瞅见了军事机密,更让她惊讶—— 那是一张画! 女子画! 画中,天漆,月高,云淡……那是在夜里,潞州城的夜! 夜色下,白衣,青发,手握短匕首的女子!那是…… 那竟是…… 嘶,一时失了神,时非晚手中的笔,笔尖一滴墨汁溅下。桌上的美人图,瞬间被染了墨。 画毁,时非晚猛地回神,接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元帅饶命,元帅饶命……” “拉出去,斩腿!”呼延炅脸色早就在时非晚跪下前的一刻便彻底黑了。 他也不知何时来到的时非晚跟前,桌上的画竟被他瞬间提了起来。眼往画上落了一眼后,想也没想便怒沉沉的下了一令。 既要留着人画图,剁手自然不可! 那便斩腿! “元帅饶命,元帅饶命……”时非晚忙装模做样的求饶。 她面上汗滚滚,一副惊恐懊恼之状。 只心底,此刻翻滚起的,实则是比面上所现更大的惊涛骇浪:这进寨后她的一切表现,自都是演的。从一开始被带来,她不刻意动手现实力,就是在演了。可刚刚,那瞬间的失神,却并非演。 她是真丢了那么会儿神! 时非晚懊恼不已!她鲜少有这样的反应。可……可她哪里能想到,那画中的女子,竟会是自己呢! 那分明是与呼延炅在潞州城内交手那一晚上的自己! 可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画她? 桌上彩墨未干,画应该就是今天画好的。这书房又是呼延炅在用,又处在这样的山匪寨中,那么显然……画是呼延炅自己画的。 画中女子,细至发丝分明,分明是细绘而成。 还不是为了记住仇人长相时的粗略一画! 那是精画! “带出去,斩腿!”呼延炅果然够残戾狠毒,不听半分求饶,冷飕飕的一甩袖,语气中是完全容不得抗拒的威严。 是个大冷人!而且,他的冷与岑隐的冷不同。岑隐冷在疏离漠视,冷在不屑一顾。而这位,冷在真正的无情冷心。 “是!”北戎兵最是了解他们元帅,知这节骨眼上这臭小子是彻底惹怒了呼延炅。此时那是半分也怕耽搁的瞬间就来至了时匪晚跟前拖起了她来。 时匪晚狠狠一抽手,死死趴着地,猛一抬头,闭眼,便大声道:“元帅,小的可以赎罪!画是小的毁的,元帅饶了小的,小的可以另画一张,而且,一定画得比这张更好更逼真,小的能让画如同真人!” “……” 时非晚这话落,拽她的北戎小兵没有停手。她还是被拖了起来。只才走两步,北戎兵却是忽见呼延炅挥了挥手。 北戎兵一怔,讶:“元帅。” “你刚说什么?”呼延炅转向时非晚。 “元帅,小的可以画得更好。小的可以再替元帅画一张,一定画得如同真人。”时非晚忙说。 此言下,呼延炅竟是沉默了会儿。 时非晚也不知这招起不起作用。只不肖多会儿,听得他冷嘲了声,道:“能画得如同真人?你见过真人么?你可知她是谁?” 呼延炅语气里含着浓烈得嘲意。 时非晚一时也不知他是不信她而是不屑于此,忙道:“她是慧安县主,小的见过她。” 这话……果然是重磅炸弹。呼延炅冷硬的嘴角一顿,便是那拽她的北戎小兵也怔了下,忙道:“你这小子休要胡说,你怎么可能见过慧安县主,你顶多也就是见过她的画像。” “我是见过。”时非晚忙辩驳:“元帅不知,小的入过京。小的随大当家的,在京都待过好一阵子,此事元帅想来也是知晓的。小的曾在京都街上,玉家商铺里,见过时府家的七姑娘。姑娘不比寻常女子,出门不遮不掩,并不难见着。” “……”北戎小兵听完,见时非晚说得有模有样得,而且,他知那些土匪的确是从京都转回来的,一时不止如何处离,便又瞅向了呼延炅,“元帅……” 呼延炅扬扬手。 北戎小兵只见手势,立马知其意,忙将时非晚放了开。 时非晚试探性的看向呼延炅,只见他正细细瞅着自己。时非晚怕被看出破绽,忙低下头来。接着才闻他又道:“若不够逼真,双腿双脚都别要了。” 第362章时非晚胁迫呼延炅 “这……是!” 时非晚一喜,哪会不知这是呼延炅暂放过了她一马的意思,忙道:“元帅放心,小的绝不是妄言!” 说着,拔腿便又往桌前走了去。此过程中,时非晚始终感觉到呼延炅犀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非晚不敢多言,只行至桌前时还是问道:“元帅,我是先画地图,还是先画人像。” “人像。”呼延炅竟想也没想的便答道。 时非晚心底意外,嘴上忙应好,手上则又开始拿起了新的纸张。 这一拿新纸,时非晚才发现方才那张画像的下边叠放着的,还有好几张画像:清一色的美人图,红衣的,青衣的,竟……全是自己! 只不过,时非晚懂画,能瞧得出画这些画的与之前那张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些都是京都的自己,应是出自画师之手。 时非晚却不敢多看,拿来一张白纸,赶忙提笔画了起来。 画画是需很长时间的。时非晚自己都有了困意,只未想画了一会后,竟是见呼延炅还在这书房。只不过此时他行至了一处凳子前坐了下来,拿来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时非晚实在惊奇。大半夜的,这人不去安歇,莫非准备等她这副画? “你见她时,如何看她?” 时非晚正想着,未过多会,忽听得书房里翻书声止,耳内又起一道清淡的男声 “……”你?她? 时非晚手中笔一顿。 “元帅是在问慧安县主?” 过了好一会后,时非晚怯怯答道。 “你不是见过她么?”呼延炅的声音又起。 “这……”时非晚眼底涌动着异色,不敢不接话,“她……确如传闻,长得好看。” “有多好看,可能比你们大楚的天成郡主?”呼延炅又问。 “……”时非晚沉默,心想一边吐槽着这人问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一边又想着大抵是这人八卦心犯了,毕竟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便道:“ “若论容貌,小的觉得……” “本帅指的若不是貌,是才呢?”谁想呼延炅又问。 “……”时非晚笔尖止了下,才答道:“元帅说笑了,若论才,谁能与我楚国天成郡主比得?” “是么?” 时非晚音落,又闻呼延炅轻落下了两字,不带嘲,只是疑问的语气,似真在思索这个问题似的。 时非晚不敢多接话,只加快了速度开始画自己的画,心底则开始琢磨起了此人在那估量自己才气的目的。好在,过后呼延炅竟没有再出声了。 时非晚放松了不少,忍住困意提快了画画的速度。大致一个时辰过后,时非晚放下笔,才提起了画来主动对呼延炅说起了话,“元帅,画好了,元帅请看。” 这话落,呼延炅还没接话,那头一个北戎小兵便惊讶的说道:“这么快?” 虽说一个时辰过了,呼延炅却还在这儿,手中翻着书本。闻言这才抬起了头来,视线转向了时非晚。 画自不可能让他自己来取。时非晚眼底闪过一抹小人嘚瑟,忙狗腿的行至了他跟前,道:“元帅请看。” 周围的北戎小兵见她这反应,想着她对自己的画必是十分满意,也想过去瞧。可那是元帅要的美人图,他们过去一起欣赏实在也不太好。 但还是好奇的偷偷打量起了呼延炅的反应。 呼延炅此时已经一手接过了画像。他人仍旧坐在椅子上,低眸一瞥手中的人画,登时便滞在了原地…… “其实衣服还没画细致,先给元帅瞧瞧,元帅若觉得满意,小的接着画。”时非晚回,神情故作嘚瑟自信。 不过,她也的确完全可以自信了! 因为此时呼延炅忽然间怔愣的反应,已经证实她的成功了。 画“慧安县主”?谁能比她自己更为了解?至于画功?这个时代的时非晚可的确是被人从小栽培上了的,琴棋书画的确全是一绝。再加上记忆里还有现代素描、色彩同油画的功底,几者相结合,已足够画出在这个时代让人惊艳的画了。 笔虽不好打素描调子,但明暗关系的处理原则是相通的,更何况她刚用木签辅上了硬笔画法。呼延炅的视线此刻紧锁于画像上:天黑,月高,云淡,同他那张画一样的场景。白衣,黑发,手握匕首的女子,和他那副画一模一样的人。但……画风是全变的!画像上,女子低头时清冷的眉目,是真实又清晰的。一眼扫过,手上如见实人现…… 呼延炅自己的画功称不上一绝。记忆里那人清冷似乎独立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独特眸子,自打那夜一瞥过后他便回忆过无数次……他想这许是因为不想承认岑隐的眼光的确好的原因,又许是那实在是特别得让人难以忘怀的原因!只那双眸子却也始终只能存于记忆里。 他反复提笔画过多次,却依旧未曾还原上几分。 可眼前这张画…… 惊涛骇浪在心底翻滚起,不敢相信一个小土匪竟会有如此画功的呼延炅忽然失了神。因画技失神,也因画上的人失了神…… 可…… 正恰恰是这失神的瞬间之后。等他再抬头时,眼前的画面却转瞬间全变了—— 一把锐寒的匕首忽然朝他射了过来—— 那是不可思议的速度!闪电似的! “……” 周围看护的北戎小兵们,几乎没有人能反应得及时。或者说,他们反应过来了,只却也没有那速度阻止了。 随着匕首眨眼便快近脖子了,呼延炅视线穿越过锐寒的匕首,撞上了一双完全变了的双眼—— 清似水,寒似冰,还带着一抹滔天恨意的眸子! 而在双眼的主人……不正是那位前一刻还狗腿献画的小土匪么? “保护元帅……”北戎兵们登时惊叫起来。 可……已是来不及了!要自保,只能靠呼延炅自己了! 他是死?便是刺杀,也哪是普通人说成功便能成功的? 呼延炅眼底短暂的意外过后,却不见慌。腰中一把长剑瞬间抽了出来朝前方人刺了过去。尽管……拔剑的那一瞬,,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有了些发麻:那画像上,竟是有毒! 但毒性不大,且他又非常人。尽管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那长剑,还是抢在匕首前挥了出来。 撕…… 一声响,长剑刺中了凶手的尸体,凶手在瞬间便“啊”的痛叫了一声,似要倒地。 呼延炅嘲讽的一声冷笑,暗想:就这,也想来算计他!呵! 只…… 却也正是凶手弯腰似要倒地之时,瞬间地,画面又有了变化: 那人弯腰的姿势转瞬化为前进的姿势,向后退的匕首,转瞬再次向前,而后—— 冰冷又紧实的贴在了呼延炅的脖子上! “元帅,请放人吧。”此时冷笑着的,已成了时非晚了! 狗腿与畏惧畏缩再也不再,时非晚此时无需再伪装,眼底恨意不减,匕首却也没有直接推入一刀毙了呼延炅的命。 因为——挟持他,才是时非晚这次的目的! 是的,只有挟持! 这是唯一能够逃出去的生路了! 说起时非晚今夜演的一切,都是为了此时此刻!自打被北戎军包围起,她心底就明白,靠打架这种方式是绝对逃不出了的! 要生,只能让北戎人自己放了他们! 要他们放,除了胁迫一军主帅,已别无他法! 要如何挟持……这自不是个简单问题。 若换作那半名土匪,一定想都不敢想。可时非晚知道:第一,她有够快的身手,第二,她柔弱无用的模样足够让人小瞧,第三,只有她知道,呼延炅如今,受伤了! 潞州那一层岑隐伤他那么重,每个月把左右,大抵是恢复不了的! 第363章不靠谱的狗血坠崖 呼延炅受了伤,身手肯定要减,要能接近,时非晚觉得挟持之举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问题就是:如何接近? 时非晚想,第一,必得先降下他的防心。要降防心,降之不失为一好举。 可投降投靠,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让敌人信的。但她看起来太过弱小了,外貌身高就已是一层掩护,况且这世间因为贪生怕死而投靠敌人的实在数不胜数了。这么一个小土匪,若不是拿东西来换生,她还能做得了什么? 没有人觉得她能做得了什么。 更何况谁能知她心机能那么深!当时抓她之时,她就没什么力反抗了。论常理,高手都要在那种情况下一搏的! 所以——在时非晚动手前,真的包括呼延炅在内的北戎军,都真的以为她是贪生怕死而已! 而第二,这就算被人相信了“贪生怕死”的人设,要行动成功,也仍旧还要有第二步:抓住动手的时机! 时非晚本来计划着自己画一张地图,献图时再动手的。她喊河天风单独聊为的就是想跟他了解情况,好方便将一份忽悠人的地图画出来。因为交画时,会是呼延炅最相信她的时候。 但事态的发展时非晚自己也没想到。本想着明早交画时动手的她,因为一张关于自己的画像,让画变了,而呼延炅今夜没离开书房,也让她动手的时间变了。 不过,这反倒是好事!若是画地图,时非晚可不敢肯定呼延炅还会有怔愣那么久的时候。 而这,可真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不过呼延炅到底实力非凡,时非晚方才动手时便还用了最后一招再次将他的警惕降到最低,就是—— 假装中他的剑! 她里边是穿了护身衣的。可呼延炅不知,那一瞬间自己一痛叫再往下一倒他必以为她中剑了,而此时再抓时机推送首—— 就是此刻了! 不同于银刃的另一把匕首此刻紧紧抵于呼延炅脖子上,时非晚一把将他给拽了起来,便冷冰冰的扫向了北戎兵们,道:“放了你们抓的我的所有弟兄们,否则,他们中任何一个出事,你们元帅的身上就会多一刀。” “放了我们元帅,否则我先斩了那个娘们。” “你可以斩,只要,你敢拿你们元帅来赌。”时非晚冷笑。 “这……”北戎兵们噎。 是的,这是赌注! 他们若是比元帅更高贵的人,或许能一赌。可事关元帅,他们哪敢拿他的身体来赌。元帅就在现场,这想拿元帅赌的用意他们都不敢表露。 “元帅。”北戎兵们真好看向呼延炅。 呼延炅低眼余光撇了下那正抵着自己的匕首,看似是一把普通的短刀,可寒锐之气堪称绝品。 如此一把匕首,如此身手,如此胆量,如此心机,如此画技,如此耐性,如此…… 呼延炅忽然笑。 “你笑什么?”时非晚瞥了他一眼。 “阁下想活命,何须如此冒险。倒不如随了我,便是当个画师本帅可也不会苛责待你。”呼延炅道。 时非晚不是多话的人。闻言连反驳上一句也没有,只架着他干着自己的正事,“走!” 她呵一声,一句话也懒得再多说,便已往出寨的方向走了去。 “元帅。”北戎兵们忙跟上。 呼延炅知这人是不可能投靠了,道:“放人。” “是。”土匪们闻言明白了呼延炅的意思,立马点了头去,派出一队人去放人了。 这放人,指的是那些土匪全部,以及那位姑娘。 时非晚心底知呼延炅也不敢跟自己赌。因他不肯定那些土匪在自己心中一定那么重要,没准自己能做到眼睁睁的看着某个土匪死然后在他身上捅一刀呢。 他不敢赌,自就得答应放全部人。况且,其实也就是几个土匪。 “我靠。” 那头,河天风一等不多会儿被解开了绳子带过来了时,瞧见这般景象,差点没一个跟头出个洋相,“我靠,你这……” 河天风眼神怪异的正盯着时非晚。只过后又道:“不然,咱都别走了,避了这厮,咱几个的命换北戎主帅的命,倒也值得。” “值个鬼!”时非晚第一时间就驳了回去:“赶紧带路怎么离开。” 她虽想杀呼延炅,可绝不会用自己的命换。 呼延炅便再是名将,那也不过是一个人。这场是国家战役,问题根本在于北戎国王。呼延炅就算死了,也还是会有接替他的主帅。 “是是是,这就去。你跟紧点。”河天风忙应,便吆喝道。显然的他对时非晚会有这举动不意外。时非晚同他聊时就说过自己的用意。河天风刚惊的,是这丫能成功。 河天风现其实还不知时非晚的具体身份,他只是可以肯定,这丫是自己人。而且,在时主子身边级别比他高就是了。 “石哥哥……” 龄龄这时瞧见这一幕,连慌一时都忘了,惊奇的瞪着时非晚,道:“石哥哥真棒。”说着,竟还朝时非晚抛了一媚眼。 时非晚无语,这群人心脏真不小。 但心虽不小,却都能意识到此刻他们得赶紧离开。因此,几人脚上都在加快着步速赶着路。河天风很快便领着一伙人离开了寨子。 龄龄这时瞧见这一幕,连慌一时都忘了,惊奇的瞪着时非晚,道:“石哥哥真棒。”说着,竟还朝时非晚抛了一媚眼。 时非晚无语,这群人心脏真不小。 但心虽不小,却都能意识到此刻他们得赶紧离开。因此,几人脚上都在加快着步速赶着路。河天风很快便领着一伙人离开了寨子。 “先走。”时非晚这时对他们喊道。 “好。”河天风也不客套。他同时非晚单独聊时,就有说及过此事,即离开的路线。 此山虽不是潞州城内他们的寨子,却也是他们待过的。河天风有自信,只要顺着他的路线离开,消失在蛮子视野中时,过后蛮子们再想追绝对也追不着了。 而现在,就差不多了! 河天风领着一群人,下了一个山坡后,很快便消失在了北戎军的视野里。 “走。”时非晚等到这时,才架着呼延炅冷冰冰的说道。只她挟着他,自己走的却已是另一条路了,显然也是不想暴露了河天风他们离开的线路。 而现在,时非晚需寻一处适合她自己撤手离开的路线。河天风同她简单的描述绘制过,她此时行的这条路,崎岖不平,前头还有相应的机关能被触发可以减缓北戎军追她的速度。而且,还有一处触发机关便能开启的山洞可相助她逃跑。 “你许是走错路了。” 只,时非晚朝着记忆里河天风给简单绘制的图一路走去后,脸色却是渐渐开始难看起来。 呼延炅扫过前方,眼底涌过一抹异,忽而道。 相较之,他这位被挟持者,脸色似乎比时非晚还平静许多。 “闭嘴!”时非晚冷冷甩了句回去,脸色转瞬倒是恢复了正常。 只她心底此刻的确不太冷静的将河天风骂上天了。 混蛋土匪,绝对画错图了! 这根本就没有路!满地几乎都是近人身高的荆棘,且越往前走,前方荆棘愈密,草木愈高,几乎就是一条走不进的路。再走,时非晚觉得自己会被荆棘林给吞没。 “臭小子,赶紧放了我们元帅。”那些追着她来的北戎兵,也早走不下去了。 “退回去。”时非晚这时转身,对他们道。 她需要给自己一个逃跑的空间。如今走错了路,前方无路可逃,那么这儿交人自是不合适的。 “你他妈说啥!”只这话一说,被荆棘刺得不行了的北戎兵们集体愤怒了。 “退回去!”时非晚再声。 “元帅……”北戎兵闻言目光只得瞅向呼延炅。 呼延炅这时竟是笑了,忽然朝他们做了个手势。那是让他们听话退后的手势。只手势过后,紧接着他竟又丢出了二字,“不必!” 不必?又做手势让他们退?这是…… 北戎兵们惊奇,正要再问。这时却是见得呼延炅如述家常般的又轻声抛下了两字:“有蛇……” 有蛇…… 哪? 北戎兵还没反应过来,忽就见前方那前一刻还是挟持人与被挟持人的二人,此刻局势竟分明已全变了:呼延炅不知何时从那臭小子手中挣脱开了。 而这一瞬,他们正好瞧见那臭小子甩开胳膊上一条蛇的画面…… 紧接着,是二人快到不可思议的交手。 北戎兵们瞬间大喜,“上!抓住那臭小子!” 只,这时,前方局势却又瞬息变化。交着手的二人,忽然地……不知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二人身子竟然忽然齐齐往下方坠了下去…… “元帅……” 北戎兵们惊。 等他们快速赶上前,来到刚刚那快地上,用剑挑开一丛荆棘时,才恍然发觉,这儿—— 竟有一处空地! 是处山崖! 而山崖底下…… “看不清。”举着火把的北戎兵们心中直奔草泥马。什么狗屁地方。 而且此时是夜里,再多人举火把也还是难以看清此处全景。 “看不清也得去找!快!” 第364章 山谷莫名其妙的吻 这是什么鬼地方! 时非晚从未见过这样的天险。此山之间,竟有一处极窄的深谷,窄至谷顶两段林木互通,从上望林木能掩谷底。可偏偏此谷极深,往下坠,一般情况下,不死也残。 时非晚刚刚就有一段往下直坠然后摔下来的经历。 只不过她既没死。也没残。这山谷越往下,虽就渐渐宽阔了,可往下落的过程中还是不难抓住一些枝木缓解下坠的冲击力。 时非晚途中减了五六次。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此时扑通一声落在了谷底—— 而谷底,竟是一处山涧! 时非晚此刻就落在了山涧里。涧中水又寒又急。一坠底时非晚便被一股极强的水冲击力给往下冲了好一段距离。 可到底也只是山中水涧,水倒不算太深。淹不死,就是……寒是真的寒! 尤其,还是夜里的水! 此时的时非晚,全身就被浸在了水中!来不及去回想不多会儿前她是如何掉下来的,此时她一边哆嗦,一边开始摸索着往岸上走去。 今儿虽有月,可因为此处在狭窄的谷底,月光被遮挡,根本投不到这深谷之中来。时非晚此时压根儿什么也看不见。但不多会的功夫她还是感觉自己摸索着上了没水的岸边。可正是这时她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扑通一声便往前栽倒而去。 那“东西”,是硬的,寒的,可却不是石! 时非晚先是一怔,紧接着猛地反应了过来,一把匕首嗖的一下掏了出来就朝着那踢到的东西刺了去——那是个人!是呼延炅! 可,反正不比她慢多少,身下人忽然将她的手给一拳揍了开,虽无兵器,可手指却如鹰爪似的直朝时非晚眼睛抓去。 时非晚自然警惕应对。可二人都不弱。呼延炅有伤在身又落了水摔得比时非晚还严重。不多会的功夫他竟也没占上上风,二人持平的同时挟持住了对方—— 时非晚的匕首,此刻正抵在呼延炅的脑门上。可他,此刻正翻身将她紧扣在身下,一手正紧紧的掐着她的脖子。 “放手,否则我就切了你!”时非晚眼睛发寒的忙道。 “你先放手,否则我就掐死你。”呼延炅丝毫不慌。 “你放手,我就放了你。” “我为何要先放?你放手,本帅就放手。” “怎么,元帅这点胆识也没有?”时非晚嘲讽。 她当然不会先放。 捅出这么大窟窿,呼延炅若得了机会,不杀她才怪。此刻仍挟持着他的生命是她唯一的存活机会,这手她绝不能放。 时非晚不放。呼延炅同样不敢放。他已瞧出了此人身手之快,他若先放手,那一眨眼的功夫就足够让自己毙命了。 “你放手,本帅不杀你,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投了本帅,咱两双赢。”呼延炅也不恼,回道。 只时非晚只甩给了他一声哼。 呼延炅竟还笑了,道:“你不放,那便撑着吧。” 撑着,自然就是比耐力了。 时非晚果然一直没放,而呼延炅同样也一直没放。于是,二人便以这样杀机四溢的诡异姿势互看着彼此,谁都不敢松懈。 他们互相挟持,此时,相互比的就是谁会出现某一一瞬间的失神,谁能抢先抓到动手的时机来。 比的,是谁先失去耐心。 同时,比的也是谁的体力先被消耗完。 这同一个动作一直持续着挟持人,也是需要力气的。 就这样下去大致持续了大半小时后,时非晚开始在心里没办法不认清现实的是——她会输! 她比不赢。 一来她是女子,尤其经过十里河的落水之后,她的身体就亏损得厉害,应是患上宫寒症了。刚刚又一次落水,加上深夜本就是一日最寒之时,此处还是比外边更冷的山里。 呼延炅未有异状。可时非晚已在哆嗦着发着抖了。她冷,她也控制不住。 二来,她的姿势就处在下风。呼延炅从上往下掐她,可她是举着手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她是人不是铁,这样举,再过半个时辰时非晚觉得她会全麻掉。 想到这,时非晚心底就骂死那条蛇了。要不是那忽然从树上掉她身上的蛇,她认出了是条毒蛇,要咬着自己必死无疑。她能为了杀蛇让呼延炅抓住时机挣脱吗?那么……就不会有眼前的悲惨局面了。 “你先松手,你的人一定快找上来了。我还需留着你的命带我离开,我不会杀你。”时非晚这时没办法不出声,心底则暗暗琢磨起了对策。 “不松手,这样挺好。”呼延炅回。 言语中的内容,一时让时非晚完全没理解,只觉此人思路实在奇葩。好?好什么? “你里边穿了刀枪不入的护身软甲?”呼延炅话竟不是个太少的,这时又问。 时非晚穿了护身软甲已是藏不住了。她挟持他时,就用软甲做过一次掩护。再加上她从荆棘林中穿过,又在落下山崖时被树枝各种撕扯,现在衣服没几块好的了,护身软甲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 “这衣服,从哪儿来的?本帅都没有。”呼延炅又问。 “……”时非晚自不能答。只心底却也担忧起来,也不知护身软甲是不是只有擎王府能出,要这样,那她的身份就危险了…… “很冷?”时非晚一个字也不吭,呼延炅却又接连着问道。 时非晚这时厌恶的立马想回他一句“婆妈”,只呼延炅又抢先道:“冷,不然本帅给你取取暖?” “……” 原谅时非晚第一瞬间是真的明白不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但,等她明白过来时,脑子瞬间就被炸得差点真傻了。 冷冰冰的唇上忽然贴上一双带着侵略音性的冷冰冰唇,饶是心大如时非晚,此时瞳孔也骤然一大…… 冰冷的唇擦过她的唇,时非晚瞳孔放大的瞬间脑袋便忙往偏了去。只手上那抵于呼延炅脖子上的匕首却丝毫不敢退。可,呼延炅那只掐着她脖子的手也丝毫没松,时非晚的匕首也不敢进,反而随着呼延炅低头的动作往后退着。她的命也被握在她手里,她不敢刺。 而且等他的人搜寻来,呼延炅的命也的确是她活着的希望。没有 “呕……臭你丫!” 干呕反胃感瞬间让时非晚觉得那冰冷发寒以及胳膊酸疼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 她此时只觉得刚那一瞬间做了一场噩梦。 可那真实的反胃感又提醒着刚刚,绝对不是梦。 她—— 她被亲了! 在最不可能的时候,被一个最不可能的人,十分诡异的给亲了! “你不会骂人么?书读多了,真不够脏。”呼延炅这时脑袋仰起了一些,笑。 但也只仰了这么瞬间,他脑袋竟又低了下去,竟是再次朝着时非晚的唇覆了去。 因着占据着姿势优势,此次他还是成功的轻轻擦了擦那虽冰凉却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唇。 时非晚只感觉被恶心的恶魔缠上了似的,猛地又偏开了脑袋去。可过后,她的侧脸,她的额头,她的头发……便开始被恶魔退而求其次的侵触起来。 “放手!否则——” “你不会的,命可比这些玩意重要多了。” 时非晚正要胁迫时,呼延炅又道,此刻他正轻咬了下时非晚的耳垂。只过后总算是抬起了头来暂时没再有这些诡异的动作。 时非晚此时正看着他,一双眼如看死人。 “滋味不错。”呼延炅这时竟还轻笑了声,“就是有些部位,味道可怪着呢。原来这年头人的皮肤,可以是这种味道的么?” 第365章被呼延炅看穿身份 呼延炅话中带话。 “也不知北戎元帅有龙阳之癖的消息传出去,北戎王室会不会成为天下笑柄。”时非晚闻言试探性的嘲笑。 她当然不傻。刚刚被侵的经历让她没办法不去想呼延炅是不是看穿她女儿身的身份了。而方才,他嘴在她脸上擦时,她也肯定他绝对猜出她易容了。 落过水,脸上那些东西本来就被泡了,更容易出破绽。当然,此时是黑夜里,就算他感觉出她易容了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那么他亲她…… “这样的软甲可不多,虽说你们大楚其实倒也不止擎王府才有,但本帅可不认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中小土匪能从头到尾的穿得上这样一身软甲。” 呼延炅又笑了,此时他不反驳时非晚提及的龙阳之癖,只忽然笑道。 言中,竟是提及了擎王府。 “你有话直说!”时非晚眸子一厉,瞬间便回,心中则是暗道了一声不好。 “本帅听着你也是聪慧之人,怎么,听不出么?”呼延炅又笑。 只话音刚落,呼延炅脸色瞬息变化,笑意忽然僵化。脑袋本能的往后仰去,手也松开了时非晚的脖子。可时非晚那把匕首却随上了他后仰的脑袋。 刚刚这瞬间,时非晚朝他先一步动手了!直接要抹他脖子的狠招! 但呼延炅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一股内力更是震得时非晚将匕首推往前时滞了滞,刀刃只轻轻在他脖上擦出了极小的一条痕来。 而这时机,也足够呼延炅彻底将时非晚的匕首给打飞了。 形势瞬变,二人竟是又过上了招。只这一次,时非晚没办法与她持平了。 短刀被打飞丢出去,身子被他再次制住时,时非晚听到了呼延炅一声寒冰冰的笑,“确实聪慧得很,内力要是再大一些,本帅也不知在你手上死多少次了。只可惜,这么一副好身手,怎不好好修习内力呢。” 可不是聪慧呢! 她哪里是没听出来!她更是在听出来了后,推测出了更多的信息,那就是——他不会杀她! 是的!时非晚身份被看穿了!虽然她还没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完全看穿确定身份的,但,呼延炅刚刚提及擎王府,时非晚可以断定,他绝对是看破她的身份了:不止是女儿身,也包括她时非晚的身份! 而她,刚刚忽然动手,就是因为断定他看穿了,而后便立马想到:呼延炅虽掐着她的脖子,但不会真的想杀她。 因为,她是时非晚!是岑隐的软肋,他若知自己身份怎么会想自己死呢。 他既然不想杀,而她想杀,那么,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 只可惜—— 该死的手,被冻得实在有些僵硬发麻了! 而且,他说得对,她内力太差! 呼延炅能不冷,也是因为有丰厚的内力护体的原因。 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失败了! “你莫不是在气馁?”呼延炅此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登时嘴角轻抽了下,神色变得有几分异样:“你以为,伤我很容易么?你让岑隐来,他还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呼延炅觉自己被轻视了似的,竟还幼稚的提起了自己的实力。 时非晚闻言气馁不减半分,心中暗暗发誓:虽说想成将,主要看统筹能力而不是武力,但内功,她以后还是得重视强化起来。还有,这具宫寒的身体得吃药调调了。当然,要做这些,她得先想法子逃离这里。 “时非晚!” 时非晚正想着,这时忽然被呼延炅的一声唤给拉回了神来。因她忽然感觉,一只讨厌的大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竟还真的是你!本帅这年头,怎地能遇上这么多的怪事,派人一批批的出去找没给找着,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而且,还是在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方! 呼延炅眼底此刻正染着一层迷雾。天晓得他此刻看着淡定,心底正汹涌着怎样的惊骇,他更甚至觉得此刻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 不然,谁来告诉他,怎么这个女人会在这么一天晚上忽然撞上来了? 他是看穿了她的身份!但看穿了,不代表他不觉得此事迷幻。 “你找我做何?”时非晚知他现在不会杀自己,倒也暂时不慌了,只冷冰冰的问。 “你说做何?”呼延炅朝她笑,“你说,岑隐要是知我亲了你,当会如何?” “你会死得很惨!”时非晚毫不怀疑的说。此事若被岑隐得知,时非晚现在敢笃定岑隐这辈子不死不休会缠上他。 呼延炅笑,“你这女人成天惹麻烦,岑隐消受得起吗?” 时非晚头次知此人虽然心冷,可原来不是沉默寡言之人,八卦之心似还挺足。正要跟他谈判,却听得他又道:“你不问我如何看穿,何时看穿的么?” “元帅既替我问了,便自答吧。”时非晚收敛起心底的澎湃恨意,强行镇定下心来接话道。她得冷静,也得问,因她需知呼延炅看穿了自己多少底。 “你动手时。”呼延炅这时许也觉得手麻了,这时竟是一边说着一边将时非晚给放了开。 只不过他自不可能让她再得到动手的机会,便还用绳子将她的手给绑了起来,只还算好心的,没将时非晚的身子给绑严实。 顺便,他的手还在时非晚脸上一阵乱摸乱撕着。时非晚可以肯定,自己的易容已经被全毁了。 倒也好。易容的样子,因为涂抹过脏东西,呼延炅先前其实并没有看清她易容后的长相。也就是说,他只是猜到了她时非晚的身份。 可她“石狗子”这层身份,却还不会被拆穿。 呼延炅绑好人后,从身上掏出来了火石来。那火石竟还能用,没多会的功夫,他就在原地生起了一团火来。 火起之时,不用时非晚说什么,呼延炅自己已经接起了自己先前的话:“你可别忘了,你会易容,这在我这儿可算不得秘密了。” 时非晚一怔。 脑子里登时闪过了在潞州时的画面。她在潞州时,就有易容装过他未婚妻,还易容过北戎军。他当然知她会易容之法。 “你那软甲,虽说不只是擎王府才有?但能从头到尾穿上那套软甲的,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擎王府。若穿的来自擎王府,又会易容法,认识慧安县主,擅长用短刀,还有如此身手的,你说,普天之下,我能想得到几个。更何况,你那幅画,能有几个对她的神态容貌如此熟悉的。 还有,你以为,在你这样的年纪里能跟我对上招,对我产生威胁的,能有几个?反正,我记忆里只有两个。” 时非晚这个年纪…… 那就是十多岁的年纪…… 岑隐自然算不上。 而那两个,呼延炅的记忆里,一个是时非晚,潞州那一次,呼延炅与之交手过,他记得很清楚。 今儿个,她也使上了短刀,一样不可思议的利落。 而另一个——呼延炅同样记得十分清楚:那是在娘子关时,遇到的那个大楚小兵。 而且,那个小兵,还坏过他超大的事:他已经探查到,上次就是那小兵识破了了他的计谋,探子说,那是一个叫石狗子的小兵。 所以,今夜,呼延炅在与时非晚过招时,立马就联想到了那两个人。当然,只是联想而已。但当联想到,又再联系上时非晚会易容,小土匪会画时非晚,小土匪穿着可能来自于擎王府的软甲……呼延炅就往这块想了! 不过,能触发他将这些联系在一起,生出对她身份这么一个大胆猜测的,其实,是她的眼神—— 那匕首抵在他脖子上时,那一瞬间她霎时变化的眼神:那一刻,她脸上很脏,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可细细的去看了那双眼睛,那双…… 惊心动魄的眼睛! 太让人深刻的一双眼!与潞州那一次所见过后本能的反复回想的眼,几乎一模一样! 冰雾似的一双眼! 怀疑了!所以她挟持住他时他就仔细注意她了。她的鞋很小,不似男儿脚,身高体型都不大,手被什么东西擦得看似粗糙,可是那手指纤细,手掌也不比一般男儿大。 而且,与那人一样:她身手虽好但内力底子极差! 是她!虽然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是她,可确确实实,就是她! “就这些?你就断定了?”时非晚反问。这些的确能让他起疑,可他直接亲她就说明他都直接省略了求证就确定了这。可…… 呼延炅回答道:“下次你再敢在本帅面前易容使那些小手段,记着,先自己把你那双眼睛给抠了,否则……你糊弄不住本帅。” 她的眼睛…… 时非晚怔了下。 呼延炅一边说着,一边生着火,说到这时竟是忽然拿出一根火把来,举起火把往时非晚脸上照了去。 火光下,女子正迷惑的看着他这举火把的行为,绝美的脸庞上,此刻正滴落着一颗颗的水珠,水珠被火光照得又晶又闪,却仍旧掩不了那张脸半分光彩。 呼延炅视线又从脸上移至她的眼睛上:密睫杏眼,眉目如画,美得实有几分不真实。更加不真实的,是她此时的眼神,梦境似的。若不是梦,一个女子,此番情形下,为何依旧是无畏的,刚毅的,还有……平静的! 第366章他是天底下最好的 “还冷?”呼延炅看着看着,眨了下眼,这时忽问道。 诡异的,他这声,语气听着竟不似带有恶意。 “你没看过女人么?”时非晚厌恶的扫了一眼他举起的火把,道。 她当然知呼延炅是在用火把细照她的脸。他刚刚以及此时都在看她,目光一点也不掩饰。 想到他刚还亲了她,时非晚心底生出疑惑又不妙的感觉来:就算被看穿了身份,这举动也是她所迷惑不解的。 她去潞州那一次,因为假扮他的未婚妻得知天成郡主给他写过信,他因那封信逼问“未婚妻”,加之外边一些流传的言论,以及救治天成的药来自于他,时非晚大抵能猜到呼延炅应是中意过或中意着大楚的天成郡主。 而她,不仅是“杀”过天成郡主的人,还是刺伤过他挟持过他的人。 呼延炅见到她理应想折磨她才对。 那么刚刚那一亲…… “可不是呢,哪曾见过你这么悍的。”呼延炅似知时非晚在想什么,回了句,便又意味深长的道:“怎么,县主是在回味?” “可不是在回味,臭成这样,世上可也不多见。”时非晚随口回。心底则在暗想自己以前对这人的表观印象显然是错的。此人心冷心寒无情狠辣是真,孤傲不可一世是真,可却并不是个闷的,但无耻一定是绝对的。 “很臭?夸大了吧,怎么说也应比岑隐好。”呼延炅笑。这时他手中还把玩着一物件,火光照耀下,他手中之物正泛着七种不同的光彩,甚是夺目璀璨。 “你最好还给我!”时非晚视线扫过那物时,神色一厉,声音更厌更寒了。 “不过一件首饰,这么紧张做何?难道,是岑隐送的?”呼延炅将手中之物抛了抛,眼中玩味甚浓。 那物件,可不就是岑隐送时非晚的七彩玲珑镯么?时非晚一身男儿装,身上没有其他首饰,唯独戴了此物。呼延炅能想得到此物对她一定意义非凡。 “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时非晚神色忽然落寞,回道。心底则开始琢磨起了呼延炅的心理,他与岑隐宿敌多年,字里行间总提及岑隐,时非晚想刚刚那一亲大抵是为了夺岑隐的东西的快感。因她是岑隐的女人,而此人,最想做让岑隐心堵的事。 “是么?”呼延炅听到“遗物”时愣了下。他又去瞧时非晚,此时竟在女子脸上看到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悲伤,隐忍,追忆,难过。与之前的刚毅不同,竟添了几分柔弱感。 那么娇弱的身子,一身水渍,被人绑着,身子发着抖,之前还经历过落崖……呼延炅不知怎地心口忽然跳了下,似被什么揪了揪似的。 “又来了,你是装上瘾了么?”他随口便抛了一句出来,只是手中镯子竟忽然给时非晚放回了她的口袋里。 他当然想得到时非晚大抵是装的,她入寨时就装成了一副弱小的模样。就这镯子,也可能根本不是她娘亲的遗物而是岑隐送他的。呼延炅刚刚在想,要是岑隐送的,他就放火堆里烧了毁了。 可……万一真是她娘亲的遗物呢?不过,是她娘亲的遗物又如何?他又不是悲悯之人。 想着,呼延炅神色略异的眨了眨眸子:为他自己刚刚将镯子送回去的异举! 是的!异举! 呼延炅忽然收回了目光去,将手中火把往火堆里一丢,视线落向火堆,若有所思。 “你来这山里干嘛?” 不再有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呼延炅忽然严肃起来,问。 “怎么,元帅来得,我来不得么?”时非晚回。 “你是要让我去查么?” “你查便是。”时非晚说,接着却又道:“托元帅的福,若不是你占了潞州,我也用不着为了去漠州看一趟外公从这儿寻路。” “你是去看你外公的?”呼延炅当然知时非晚外公是漠州苏老将军,“不绕路么?” “为何要绕路,我与那些土匪相识,他们说有法子带我从近路入潞州,既如此我为何要绕路。还是你以为,在大楚,我就能闲逛城池了?”时非晚道。 呼延炅虽看穿了她的身份,但她想大抵还是误会着她同那些土匪是一道的。既如此她自不会自己揭穿。刚好,可借用下龄龄在这儿的目的。而且,呼延炅不清楚那些土匪们到底知道一些怎样无人知的偏僻路。他既无法确定,对于土匪带路“抄近路”一说辞,在他这儿也是有理由说服他的。 且,呼延炅知道:她在大楚已经暂不好抛头露面。在大楚城池,身份通碟这块难搞定,确实也不是说闲逛就能闲逛的。 “哦?岑隐不是把你带走了么?”呼延炅也不知信了没,想了想,道。 “元帅对我倒是查得挺紧。” “可不是。不过确实没查到过姑娘与山匪还有牵扯。”呼延炅若有所思的又盯看着时非晚。 “我圣莲宫收服一群山匪,元帅觉得很难么?” “圣莲宫?”呼延炅这时才又怔了下,很快想起时非晚身上的一些传闻。关于圣莲宫培养时非晚的事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毕竟,此事的确是事实。此时一想,心底疑惑倒是解了一些。 时非晚是圣莲宫宫主的徒弟,收服一群山匪的确可能性很大。山匪们知道有从这儿抄近路通往漠州的道路的可能性也不小。而她如今的确需她外公庇护…… 思及此,呼延炅寻不出时非晚言语间的破绽,真信了七八分。只唇角却又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中玩味颇浓,“你与你们大楚反贼有勾结,此事从不是个秘密,也是事实,岑隐知晓,却还心肝似的护着你,如此看来,本帅今夜可是捡了个天大的馅饼。圣莲宫这颗美人棋,用得可真好。” 时非晚立马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口一紧,面上仍作镇定,忙道:“怎么,元帅要拿我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呼延炅忽然站了起来,行至时非晚身边挑起了她的下巴来,一脸玩味的道:“世人皆说擎王世子情根深种,为了你简直都发疯了,你猜,他若知你在我手上,当疯成何种程度?” “如此卑劣,利用一个女子,元帅就不怕成为天下笑柄么?” “笑柄?那是什么?自古成王败寇,败者才会沦为笑柄。你以为,堂堂正正就会被视为英雄么?好牌放在手里若用不好,才会被视为天下笑柄。再说,本帅可想瞧瞧,那个闷葫芦为一个女人发起疯来是怎样的。” “呵。”时非晚冷嘲一声,“好牌?是好牌还是烫手山芋,元帅可得掂量清楚了。” “……”呼延炅一默。 “岑隐从元帅一样,是军人,是大将军,大元帅,元帅与他既宿敌多年,难道,不懂他么?若事涉猎家国大事,关系朝堂存亡,关系擎王府一系生死,元帅觉得,他会先选一个女人么? 我倒有自信,若是江山与美人之选,他大抵会选美人。只可惜这不是江山与美人之选,这是职责与美人之选。 金州之事元帅想也有所耳闻,岑隐敢以兵示太后,拿擎王府冒险,是因他还有底牌,有自信能填这个窟窿。若他填不了,职责与美人,我的男人,定会做好应当做好的。他若担不起,也就不是我相中的男人了。 到时候,仇恨起,元帅当知他……” “哈哈哈……”呼延炅听后忽然狂笑,“真是伶牙俐齿,天大的好事,到你嘴里,倒成了坏事了。” “怎么,元帅觉得他会选美人?”这时笑的是时非晚了。 “他不会。”呼延炅道,语气倒是颇为肯定,“但那又如何?本帅可没妄想着拿你一个女人真就能换来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本帅就想看他发疯,以心理术残之,你说如何?” “元帅打的若是这个主意,现在就应该将我解绑。我看,元帅对我使点心计,若能让我爱上你,效果必当极好。”时非晚嘲讽。 “你这提议不错,如此说来,本帅当对你好点呢。” “就是可惜,珠玉在前,元帅再怎么努力,我也是瞧不上了。”时非晚忽然感觉自己下巴被挑得有些疼,咬着牙说道。 “你是觉得本帅比不上他?” “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你?一个毁人家国之人,给他提鞋都不配!”时非晚眸狠厉起来,眼中难掩恨意。 呼延炅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言语还是眼神给戳中了,语气一厉,便辩道:“毁人家国?那你们楚地的国当初又是怎么来的?在你们楚人眼里本帅是个大屠夫,在我北戎国人眼里,本帅则是他们的希望。 你不是我北戎臣民,又怎知我们北戎之举非为好战。本帅回家好酒好肉的吃着,不比在这儿风餐露宿,血中谋生好么? 你们楚国国命好,天纵之,有雨有水还有山河,只要民众踏实耕种,便不怕国民无粮。便是没有的城池,也可从邻城运之。可我们北戎,地旱,土贫,夏热冬寒,要从他国进口粮物,需付出昂贵的报酬。我父皇心怜臣民,盼我北戎能持千秋万世,如何不想去谋一条生路!” 第367章元帅难道不嫌脏么 时非晚听到这直接笑了,“元帅才是伶牙俐齿,屠夫之举,到你这儿却成了高风亮节,舍己为人。另谋生路?除了发起战争,难道北戎就没有能人能想出其他法子么?” “其他法子?”呼延炅讽刺一笑,“妇人之辈,无知至极!” “北戎缺水,土贫,想要自己耕种,粮富,除了抢夺他国土地,就不会针对你们北戎内存在的问题,对症下药么?”时非晚无视他的鄙视,道:“北戎富产牛马,凭这些就已可以为你们换来不少的财富,抓住主业,国亦可富。再说,北戎也不是所有城池都缺水,你们西有浔天河,东面缺水,可从浔天河上游引水入东,优化水资源调配。旱地就发展节水农业,种植耐旱农物,耕种技术也不只有流灌,采用节水灌溉技术,滴灌,喷灌,提高利用率。节水国策你们都用过么?用好过么?烧杀抢掠,血流成河,若你们败,拿不到战利品,带给你们北戎臣民的又是什么?元帅觉得是希望?还是绝望?” 呼延炅听到这愣了好一会儿,才道:“真是纸上谈兵,说得简单,想得倒好!东水西调?笑话!” 说罢语顿,才又道:“你且放心,今时天助我北戎,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遍了。不肖多少时日,本帅会带着数不清的战利品凯旋归国。” 说着,手从时非晚脸上放了下来,他人也坐了下来。这一坐,竟是紧挨上了时非晚,顺道又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柴火。 “你要干嘛?”时非晚瞧他坐近自己,也没心思说其他的了。 “怎么,怕了?”呼延炅看向她,又笑了,手竟是再一次的抚了抚时非晚的脸,道:“姑娘现在可是我的俘虏,又生得如此天香国色,金枝玉叶之身,可不是那人人欺过的军女支,你说,这样一个俘虏摆在面前,本帅还需要解释本帅想做什么吗?” 说着,手指移下,竟是开始撕扯起了时非晚本就被荆棘划得不成样了的衣服来。 “恶心!”时非晚觉心口处有毛毛虫爬了似的,一阵反胃,心底的确慌了起来。她可从没听说过呼延炅不近女色。更何况自己可还是岑隐的女人。男人本就是可以有性无爱的生物。如今她落入一个敌方男人的手中,正常的逻辑都会往不好的方面想。 很快,时非晚就瞧见,她的衣服全被呼延炅给撕了下来。 当然,她里边还穿了一整套护身软甲,倒没暴露什么。 “呼延炅,我跟岑隐好过,你不嫌脏么!”时非晚脑子飞快的转着开始想起对策来。 这话落,呼延炅的手倒是顿了下,抬头瞅向了她。 “元帅身份高贵,难道要捡别人穿过的破鞋么?” “怎么,元帅不信?”时非晚见此心底生出了几分希望。 “像他。”呼延炅视线从时非晚脸上移开,却不知是在对时非晚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嘀咕了两个字。 只他手竟是没有放开她。撕扯完衣服,竟是忽然抓住了时非晚被绑着的腿来脱下了她的鞋子。 再说话时,他语气又带上了那份玩味与不以为意,道:“你这套软甲,确实也只能是擎王府的手笔了,其他人可弄不来这么多的实料。” 时非晚不吭声,只瞧着他的举动。此时她觉自己是想错了。呼延炅虽扯开了她的衣服,可她里边穿了软甲,未显露什么。他的手也没在她身上乱摸过。 时非晚这时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脚上。因着落过水的缘故,她的鞋里装满了水。此时呼延炅将她的鞋脱了,反让她减了几分寒意。湿淋淋的衣服被扯下后,她反觉自己好受了不少。起码那湿衣服披在身上的确不舒服。 只这时,才想着呼延炅许无旖旎之心,却又见他忽然捧起了她的脚来,两下便将她湿淋淋的长袜给脱了下来,视线竟在她裸着的足上定格了会儿。 时非晚忙想往后缩退,只脚腕这时被绑着,绳子一端被他牵着,她完全退不到哪里去。 好在,也正是此时,呼延炅视线移开,终于坐远了她一些,道:“真是会高看自己,不自量力!” “……”时非晚不觉那话讽刺,只觉松下了一口气。 “这么大个馅饼,你要是受寒发烧给烧坏了,本帅可亏大了。”呼延炅看也没再看时非晚,这时却又道。似在解释着他刚刚的举动。 时非晚一身湿衣,不脱下,的确容易受寒。 时非晚懒得理他,闭上眼,人全倒在了地面上,一边感受起了火堆的温度,一边开始定神修养起来。 呼延炅这时才又瞥看了她一眼:此时此境,满地不平的草木乱石,竟还能睡得下去,此女真是…… 怪胎! 时非晚躺下,呼延炅却并无睡意。仍旧坐着,偶尔闭目养神一会,偶又会睁开眼来,往快灭的火堆里添几根柴木,心底骂起了自己底下那群废物:这么久了,竟还没寻过来! 骂着骂着,他视线时不时的会往远方瞧去几眼。 只直至天近黎明时,他才瞧见不远方出现了火把…… 然,呼延炅见那火把,神色反倒严肃了起来,当下拿出了腰间自己的长剑:他可以肯定,来人,不是他的人! 火把不疏,来人应是不少,若不是他的人,自只可能是那些山匪的。如今他一人在此,又受了伤,若被山匪逮着…… 呼延炅心道一声不好,当下起身,一灭火堆,便朝着时非晚走去,准备将她拎起来带着她赶紧离开这儿。 只,正要去拽时非晚,呼延炅却见那女子嗖一下撑起了身来,他伸出去的胳膊立马被狠狠咬了一口。那一口实在是重,呼延炅胳膊上登时渗出了血来。 呼延炅脸黑,可眼下不是出声骂人的时候,挣脱开后立马小鸡似的拎起了时非晚来,心想着这么危险的女人岑隐这辈子要能消受得起也真是命大。 时非晚这时早已经清醒来了。不仅醒了,她也瞧见了有火把靠近:那一定是河天风的山匪们。北戎军若寻人不会这么寂静无声的摸索前进。 时非晚刚这一咬也不指望能真伤害呼延炅,她只是想拖缓一下速度。同时,她还撞了下地面,发出了砰砰砰的动静来。 这动静不小,时非晚可以笃定那些山匪们发现了。 果然…… 很快就瞧见那些人加快了速度疯狂往这边赶了来。 “元帅不用跑了,你的人一晚上了还没找来,定是迷路找不着。”时非晚这时乐了,直想哈哈大笑, 原她还真以为自己落在这人手中已成定局,如今看来,转机还大着! “你高兴得可别太早。”呼延炅说。 “我觉得我可以高兴了呢。”时非晚很肯定的道。 因为这时,她瞧见,呼延炅准备离开的方向,也出现了火把:同样,不是北戎军的人! 呼延炅止步。 或者说,只能止步! “哟哟,这不是北戎元帅么?怎地在这儿呢。” 接着,是一道极欠揍的声音:是河天风的。此时他已至近前,时非晚同呼延炅都可以清晰的看见他了。 果然是他!除此之外,他还领了三十来名山匪。前后都有十来个,原时非晚瞧见的那七人也在这。 “大当家的,你看她——” 其他土匪这时连呼延炅都给忽视了,瞪大了眼只瞧着时非晚,“她……她……” “抽你丫的,没见过女人么!”河天风立马拍了下说话人的脑门。然后笑呵呵的瞅向了时非晚,道:“时姑娘,底下弟兄们少见多怪,只以为你是公子,不知事。” “无妨,不知者不罪,知道你们得为我办事就行了。”时非晚心底暗道河天风还算机灵,忙道。 河天风笑笑,“那是,姑娘的吩咐,咱都会照做。这不,咱就来救姑娘了。” 说着,立马凶巴巴的瞪向呼延炅:“放人吧!” “若不放呢!” “那你死定了!”河天风当即吩咐弟兄们,道:“杀了他,冲啊!” 呼延炅脸黑:“你们敢过来,她就死定了!” 说着,他用剑抵住了时非晚的脖子。 “继续冲,别管他!死定了就死定了,什么人也没取呼王八王八头重要。”谁想河天风大声吼道。 而后,头一个冲至了呼延炅跟前,对着他便挥砍出了他那把大刀。 “……”呼延炅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挟持竟不起作用。这些山匪,压根儿就没那么在乎时非晚的命。 就算她死,他们也还是会打! 而她的命…… 呼延炅不得不丢开了时非晚,当下,便与土匪们打在了一起:胁迫不成,而他,却也不想取时非晚的命! 可若要带着时非晚一起离开,大抵,可能性是不大了! “哈哈哈哈哈……” 时非晚被土匪们忽视不在乎着,可她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今夜一肚子闷气此时终于散去了一些。呼延炅为了腾出手打架只能将她放开,等于是认清现实的不得不放过她然后自己单独撤离了。时非晚立马喊道:“给我解绑,你们抓不住他!” 第368章老大你也太丢人了 只土匪们这时注意力全在取呼延炅人命上了,真没心思顾及上她。时非晚见此,心底骂了一声“蠢货”,估摸着这些土匪们就算联手大抵也难抓住呼延炅。 “给我解绑!”时非晚忽然提高了声。 这下,总算有个小土匪看向了她,只看了她一眼过后立马偏开了脑袋去,道;“时……时姑娘,小的可不敢。” 可不是不敢么! 小土匪人认得出这张脸,这可是擎王世子的女人。如今谁不知道这女子简直是擎王世子的命,他多瞧一眼可都不敢。 时非晚气炸了!又喊了其他几人,可清一色的都是看也不敢看她几眼的。 时非晚无语,再瞅向那战局,已是见呼延炅挣脱开了人群往东边跑去。 “追!”河天风立马下令。 “回来!撤退!”只这令下过后不久他又立马停下了脚步说道:“赶紧撤退。” 其他土匪们也纷纷停步,脸色严肃起来。因为此时,他们瞧见,呼延炅跑开的方向,无数的火把出现在了前头:那是北戎军! 北戎军来了! 再追,便是真能杀了呼延炅,他们也绝对会被北戎军缠上,集体湮灭。更何况,刚动手过后河天风发现,他们就算是群殴,也不容易杀了那人。 “快撤。”土匪们全明白过来了河天风的意思,立马从追赶者成了逃命者。 “嘿嘿,主子,俺来了。”河天风这时倒是没忘记时非晚,立马来到了她跟前给她解起绑来,还解释道:“主子,俺家刚可不是不在意你的命。若真不在意,就不会寻过来了,俺们是想着你的命那么值钱,那呼王八定是舍不得直接杀了的。” “是么?”时间非晚脸黑的问。她敢笃定河天风刚就是无视了她的命。 不过,她也能瞧出,河天风的确是派人来救她的,包括此时之举,也是善意的。 只能说:河天风想救她的心思是有的。 但,想她活着,不代表她的命就至关重要。 能救最好,要是呼延炅拿她来胁迫,那……河天风还是觉得拿呼延炅的命值钱一点。 时非晚能想得清楚这一切。而现在,她却也没时间质问这一切。被松绑后,想着北戎军很快就会追上来,立马道:“带路,撤。” “好,跟我来。” 河天风领着人,便往反方向跑了去。 时非晚跟上他时,还不望穿好鞋,拿上自己的破衣服。她的衣服里,可还有着她的武器跟一些其他重要的东西。 跟上河天风后,时非晚的心没多会后终于全放松了下来:这地方河天风对它果然熟悉至极。 若是自己,时非晚可以笃定,就算是得到了逃跑的机会,最后也还是会被北戎军给追到捉下。因为在她的眼里,这儿根本没有太大的逃跑空间。 可……河天风领着人一顿弯弯绕绕,又是启石阵又是破机关的之后,竟在半个时辰后,领着她来到了一处应算是安全的石室里。 而这儿:应已完全远离刚刚那一片山涧了。 而且,没人带路,时非晚可以肯定呼延炅领着人难以寻来这儿! “怎样,主子,俺牛不牛?俺家就说,只要得到了逃跑的机会,那呼王八休想在这地盘给老子难堪。”河天风一进石室,立马笑嘻嘻的对时非晚道。 他在京都时,就已准备认命的认时非晚这主了。此时依旧认命,可语气里竟已多了那么一点敬意。尽管……他先前无视过时非晚的命。 “说吧,地图怎么回事?”时非晚此时正穿着一个小土匪恭恭敬敬递过来的男人大袍,视线却是瞅着河天风。 河天风立马道:“啊?什么图?” “你你给我的图是错的,怎么,你不知?” “啊?有这事?”河天风一副懵然无知样。 但此时,他瞅见时非晚那双眯着的眸子分明带上了杀意,河天风便知是糊弄不住这位主了,立马道:“主子,你这可怪不得我,你也不早说是你。你要是早说,我怎么着也不会算计到你头上。我这不是以为你是那臭小子吗?我想着那条路隐蔽性够高。很容易看不清楚前头的路掉下去。你挟持着呼王八往那个方向走,要是掉下去了,不也带着呼王八一块儿掉下去了么?我就是想摔死他。” “你想摔死他,当然就是想摔死我。” “这……我哪里知道那是你。我以为就一个你底下的臭小子。他的命哪有呼王八值钱。” 时非晚听到这儿懒得跟他多扯了。原因她已知了。她也不能期待河天风能把她的命看得极重,反正,这些人,能用就行。 眼下,她还活着,这结果是最重要的。 “天山寨不是在潞州城么?你怎来了这儿?”时非晚问起了重点。她记得河天风与流衣同乡,都是潞州人。 “此处是潞州城外,以前我也待过。”河天风说,又问道:“我出现在这不奇,倒是主子,你出现在这做什么?” 别看河天风接受能力强,瞧着也淡定。但说不惊绝对是他装的。天晓得他瞅见呼延炅挟持的竟是她时,都开始觉得这世界翻转天地玄幻了。 “大当家的……” 呼延炅正问着,这时石室门开,一个小土匪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河天风立马问,只他很快又察觉到了不对,忙道:“以后,有什么要禀报的,主子若在,直接喊主子。” “这……”那小土匪完全没明白这意思。 小土匪并不是随着河天风去往那山涧的,他是刚刚从别的地方回来的,此时才第一眼瞅见时非晚,登时惊得直往后栽去。 “说吧,什么事。”时非晚看向他。 “这……”小土匪来不及消化,只好忙答道:“大当家的让我带着那个龄龄姑娘去找寻他的伙伴,我已经找到了,他们是北戎军。军与土匪不是一家,我本来要自己离开的。可那龄龄姑娘说他们不识路,很危险,且希望我们提供一个地,好让他们等什么石兄弟回来。那石……石兄弟,他们说是……” “是什么?”河天风听到这眸子闪了下。 这石兄弟说的当然是时非晚。 “是……是北戎军!”小土匪视线偷偷瞅了一眼时非晚。 “……”河天风登时默,神色怔然。 “他们现在在哪?”时非晚听到这已知自己的身份在这群山匪中是藏不住了,便也不解释,又问起了那小土匪。 “小的将他们带来了这里。”小土匪忙道。 “去给我准备一套男装,还有一些材料。”时非晚念了一些材料,道:“先别带他们进来。记着,别乱说话,否则……” “是,主子,小的知道。”小土匪忙应,便退了下去。他方才,已战战兢兢的唤了一声主子。想这时已是终于消化过来了,明白了什么。毕竟,时非晚那张脸,他们全都见过。 小土匪一走,石室内其他土匪们都还在,但室内却忽然鸦雀无声的,无人吭声,寂静异常。 “主子,你……你……” 直到好一会后,河天风才又开了口,只这时他竟有些结巴,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你不会是……” “是什么?从军?不可以么?”时非晚知他惊疑的是什么。 这话完,河天风石化。时非晚这时难得的笑了下,道:“山匪头子我都做了,别的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句,忽然便疏通了河天风某根筋似的,只见他忽然猛一拍手,道:“对啊!” 对啊!事情发生在这娘们身上,有什么可奇怪的? 自己这不是还叫着她主子么? 河天风这一想明白,其他土匪们面面相觑,立马也有了声音,纷纷议论起来,有消化得够快的,也有那消化得慢还在摸着脑袋的。 河天风则是立马就好奇起来了的:“老大,如此说来,你该不会是来探敌情的吧?” “嗯。”时非晚点头。 河天风立马笑盈盈的凑到了她面前,道:“什么官职?” “百夫长。” “……”这话一下,河天风便嫌弃的道:“不会吧,百夫长?太丢人了。” 虽然是个女人,可好歹是他们的老大。他们的老大只做个百夫长,这简直也是侮辱他们。 想着,立马道:“你这不行啊,得想法子升官。” 这边的对话,其他土匪们也全都听到了。本来想要插嘴附和也说这太丢人了的。但很快他们又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他们老大是军? 不行呀!他们是山匪,老大当兵,这军匪怎么能是一家呢? “你们回山里是来干嘛的?” 时非晚不回河天风的话,视线扫了一眼众人,这时忽然问道。 “屠蛮子的。”其中一名土匪立马道。 如今的潞州城,无论城内还是城外,可都不是大楚人该待的地方。哪怕是山匪,此处也是险境。山匪靠抢劫谋生。 而这儿,是基本不会再有大楚人经过了。等着抢劫什么的怕是只能喝西北风。 所以,这行人这个时候回来,他们的用意,时非晚猜到了。 “既是屠蛮子的,我与你们,又有何异?” 第369章外公出了很大的事 时非晚说道。 “这……” 土匪们本要驳,只乍一想,时非晚这话似乎没有任何毛病。如今他们的目标就是屠蛮子,金州军也是,除了职业名称不同做的事似乎没什么差别。 可……土匪们还是觉得怪怪的。 “你们有多少人?”时非晚这时问。 “弟兄们还没集齐,集齐了能凑到几百号人。”河天风说道:“若能说服其他寨中的山匪,那么凑个上千也是不成问题的。不过,那些家伙暂时还没信。” 时非晚听到这知河天风大抵写信给他认识的其他寨子了,道:“你便是集齐了上千人又能做何?人家千军万马,凭你们几个土匪能让他们亏损多少?” “那不然呢?难不成也让咱去从军?” 河天风现倒是只想屠蛮子。潞州是他家,想到屠城之事他便恨不得马上取下呼延炅的脑袋。可,他是匪,怎么能从军,心里这关便过不了。 再说,土匪都有案底,军队也不会收。 “你们可信我?”时非晚想了想,问。 “那自然。”河天风说。 “可服我?”时非晚又问。 “主子你一个女子兵都当了,我们还有什么不服的。”河天风忙道。若说之前是无奈不得不从主,现在……这么个爆炸可怕的消息砸下来,又亲眼瞅见这么个女子竟成功挟持过呼延炅,河天风以及其他山匪们不得不承认:她当得起他们的主! “既服我,便听我的。”时非晚道。 “主子,你有什么安排?”这时问时非晚的是另一名土匪了,他是今日被时非晚救下的人之一。 “第一,我的身份,不许任何人泄露,河天风,你能保证所有人能做到吗?”时非晚只盯向河天风一人。 “主子放心,准能!我说能,便有一百种法子让他们也能!” “第二,寻个安全的地,暂时不要跟蛮子硬碰上。” “安全地?然后呢?”山匪们立马又问。 “等候受训!”时非晚丢下四个字来。 山匪们怔了,立马又问道:“受什么训?” “怕死么?”时非晚道。 “自然不怕。”山匪们齐应。他们本就是死里生存的队伍,死亡于他们,已经是一种早想好会面临的事了。 “既如此,我需一支队伍,偶尔去为我做一些特殊的任务。” “主子,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特种兵组!”时非晚唇角溢出四字。 山匪们齐怔。 特种兵……这个陌生又神秘的名字,第一次,在这个时代,问世! “主子,那是什么?”河天风不解的问。 “到时候就知了。” “做那个能打蛮子吗?”山匪们只关心这个。 “可以,第一个任务便至关重要。” “这就有任务了?那是要做什么?” “跟我学画画。” “啊?” “学画地形图。”时非晚很认真的说。 “主子,你要的东西准备好了。”这时,石室门响,那名出去拿衣服的小兵将衣服同一些材料拿了来。 “好,你们先下去吧。”时非晚走至小土匪面前将东西接了过来。 河天风一等还有许多想问的,但只这时并不是时候,便听话的都出去了。他们一出去,时非晚便又装扮了一番,等她再次易成石狗子的模样时,才让山匪们又进了来,道:“将他们也带过来吧。” “是。” 时非晚指的是言蹊龄龄那一伙。山匪们照做了,不多会的功夫,时非晚便瞅见龄龄一等也进了石室。毕天高瞧见时非晚便喊道:“老大,你丫胆子真大,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吧。” 显然,时非晚挟持呼延炅的事,他们现在都已经听说了。 “他们没发现你们么?”时非晚扫过几人,见五人竟然全在,就知他们没发生什么事。 “我们没事,你们久不回来,言将军就去寻过了。发现了你留下的痕迹以及北戎兵的脚印,知你们遇到了麻烦。”武浩忍不住说话,立马接道。他从上往下打量了时非晚一圈,道:“怎么换衣服了?” “我与这些山匪是旧识,借了个新衣服不成么?”时非说。 “石哥哥你有没有受伤?”龄龄见时非晚衣服完整,看不出什么,立马走过去问道。 “我没事。”时非晚摇摇头,这时她感觉到一道较为独特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便也瞅了过去,撞上的,竟是言蹊一双看不懂的眸子。 “石兄弟能成功将北戎元帅挟持,还能死里逃生,不知当说你命大,还是当说你本事大。”言蹊视线没有转开,道。 语气听着,不大友善。 “怎么,言将军不信?”时非晚斜起眼,问。 “石兄弟言重了,我能不信什么?”言蹊说。 话虽如此,时非晚心底却想得到,言蹊大抵对自己起疑了。 与被呼延炅抓去的一群山匪相识,然后挟持了他,又落了山崖,顺利从他手中逃脱……毕竟言蹊不知呼延炅受过伤,也清楚呼延炅是何等实力,他大抵觉得这事不大可能,疑点更是一件接一件,而后,怀疑上自己了呢。 军中,可是最忌细作。 “言哥哥,你别胡思乱想,石哥哥就是本事大。”龄龄也知言蹊在想什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立马道。 河天风早不满了。他们将这伙带来安全地,这伙还敢质疑他们老大是怎么回事?河天风立马就要说些什么。只这时时非晚朝他使了个眼色,又开口了,道:“言将军与其思量我,倒不如想想,怎样离开这座山赶紧回到漠州。” 时非晚没有与言蹊计较之心,话题一出就问河天风,道:“你们可知有没有安全能进潞州的隐秘山路。” “有。”河天风点头。 时非晚眼睛一亮,“还真有,如此说来,还省了想其他法子入城的功夫。进了潞州后,有没有法子出潞州,” “有,北边有。”河天风说。 “嗯,他们正好要去北边,进泰城,再奔漠州。”时非晚点点头,这时又看向言蹊,“冒昧问一下,漠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言将军如此心急着回去?” “石兄弟问这些做何?”言蹊显然疑心还在。 时非晚早知这人是个心思极细之人。之前他仅凭一根束发带以及自己一些小细节,便将自己的身份猜了个十之八九,今日,这么多疑事,他哪可能不怀疑些什么。只怕他也已经瞧出了山匪们对自己的态度不同于对待一个普通相识伙伴了。 “言蹊!”龄龄不满的又瞪起了言蹊,“石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可别失礼。” “龄龄,你不懂,他……” “石哥哥,实不相瞒,漠州的确不太好。苏老将军病危,所以,我们才急着赶回漠州。”龄龄打断言蹊的话,自己回起了时非晚。 谁成想时非晚脸色骤白,“你说什么?” 毕天高一等也是一怔,“龄龄姑娘,你说什么?什么苏老将军病危?” 龄龄谈及此脸色亦不大好,正要说话,那武浩便插嘴了,道:“漠州还有几个苏老将军。” 毕天高脸色立马严肃了,“不会吧,这……” “什么病?何等危?”时非晚迈近一步,又问。无人知晓,她此刻拳头正紧紧握着,有些颤抖。 “其实老将军年岁虽大,可身子骨一直还算硬朗的。这事要怪又得怪北戎军,北戎那位唐老将军大抵在吉州各处都安排了探子,苏老将军有一外孙女,京都的那位慧安县主就是。可前些日子,慧……慧安县主她……” 龄龄语顿了下,脸色愈来愈难看,道:“她死了。消息大抵被一些北戎探子知了,飞鸽传书传给了北戎那个姓唐的,姓唐的将这消息送给了咱苏老将军。 老将军一听,当场就昏了过去。我们得知此消息,是因收到了来自漠州来的飞鸽传书。书上说,老将军情况很不好,病危,还不知能撑过多久。” 龄龄此言落,毕天高同武浩皆是一愣。 时非晚低下头,眼底几番情绪流转,拳头又紧了几分。 “慧安县主死了?”毕天高此时才消化了龄龄的这番话,登时便惊问道:“怎么会,我前不久还见她好好的,她……” “此事石哥哥最清楚,还是石哥哥告诉我们的,如今北戎军也如此传,漠州都收到了这消息,想来是真的。”龄龄回道。 “老大,你知道?咋回事?”毕天高立马问。 时非晚无声,低着头心情忽然烦闷。 她竟不知,她死去的消息传去漠州,会给外公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她以为,这世间已没有多少人会真的牵挂她…… 愧疚与担忧在心底翻滚,但同时,理智却也依旧还在。外公知道这消息是从北戎军口中听到的,那唐老将军,怎会在这时针对上了漠州的外公? 还有……今夜见那呼延炅,他识破自己身份时所言所行,分明是不知自己假死的消息的。想来,是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在这深山里,消息还没来得及传至他耳中。 但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得知的,那么自己其实是诈死,他也很快就会知晓了…… 第370章前往漠州探视外公 若他泄露,岑隐的一番苦心,就得白费了。 不过,就算呼延炅知,时非晚觉得倒也不一定就会泄露。呼延炅挟持自己不成却还是没有杀自己,自然就是不想自己死,仍旧有着活捉之心呢。他当知自己处境,若泄露“诈死”一秘,到时候到处搜寻抓自己的,就不只是他一方了。 大楚太后,大楚一些对擎王府也有恶意的朝臣,大抵都会满天下的打捞自己,到时候他想活抓自己就得跟好几方势力竞争。他若不泄露,暗中查探自己下落的就只会有他一家。所以……时非晚对这点倒还不是非常绝望。 “慧安县主死了?”河天风这般土匪刚自也都听到了龄龄之言,一群人不比毕天高一等,登时情绪复杂的暗瞥了一眼时非晚。 时非晚瞪了一眼回去,示意他们收敛。这时就听得言蹊道:“既有知路者,还望诸位能援手指路,我当感激不尽,重酬谢过诸位大恩。” 言蹊这时听到有路,心思暂也放不到时非晚身上,便诚恳的朝河天风鞠了一躬。 河天风想到他对时非晚的态度刚要嘲讽上几句,就听得时非晚说道:“河天风,你画个地图,我随他们一起去往漠州。” “啊?”毕天高吓了一跳,立马问:“你要去漠州?你去漠州做什么?” “我怀疑呼延炅下一步的目标在北边,想去一探。”时非晚道。 这当然不是她的主因。但这趟漠州,她必须去。言蹊龄龄如此急切的想回去,大抵苏老将军这“病危”程度不小,时非晚不得不去想急唤他们回去是不是有让他们见最后一面之心。 若如此,她如何能不去? 外公因自己而病,此超出她的计划,但事已发生,她无法无视。既然她是外公的心病,她出现,外公才能消了这心结安心养病。 不过,此虽是主因,但她刚这套说辞,却也是认真的。 呼延炅前边就攻过金州,如今无论是为省时还是省力,下一步他的目标所有人都会觉得还是金州。 但,时非晚现想起了在潞州城撞上呼延炅的那一晚……那时,金州战正打着,身为主帅的他却在那个最不该回去的时候回到了潞州,此事她以前就觉得蹊跷了。 她当时就猜过:呼延炅大抵是要在潞州提前部署一些什么。或者说,是要往需经潞州的其他地方部署一些什么,那么对象,就是潞州北的泰城以及潞州西的靖州,还有东北方向的漠州了。 不过,今夜,在这儿撞见呼延炅,时非晚倒瞧不出有什么其他可疑的来:他为了稳固潞州防守,想弄到地图,倒没什么反常奇怪的。 “不会吧,你这从哪儿瞧出来的?”武浩立马问。 时非晚也只是觉得自己在潞州那一晚那个时机撞到呼延炅奇怪,其实心底对这一猜也顶多二三成,若不是外公病危她也不会有此提议。 此时,她不好解释,只好道:“你们是百夫长还是我是?我做什么你们需要过问么?” “老大,这可不是咱要过问,只不过副将让咱在这儿探敌情呢,咱……” “你们先退回去,这儿已经不安全了,保住命再说。等同队里其他人会合,问问他们可有发现什么,再想法子传给我,若没查到什么,不必执着。” “我们不是已经查到什么了吗?这儿难道不是他们的驻营地之一?”武浩又问。 “我看算不上。应只是呼延炅领着一群人在这儿探查罢了,他带的人并不多,北戎军主队应该不在这儿。” “就算不在这儿应该也在附近。” “没查证前,别乱传消息。”时非晚叮嘱道。 毕天高只觉得脑袋发懵:“我靠,你是认真的?你真要去漠州?” “嗯。” “可副将的任务不是那个。” “你们就说是言将军要用我,将我带走了。毕天高,我离开你暂代百夫长之职。”时非晚说。 言蹊听到这实在忍不住插嘴了,“石兄弟,我何时说过要用你。” 这当着他的面,连过问都没有就直接利用上他了,言蹊心情都开始凌乱了。 “我要去,他们才会给言将军指路,这个理由,够么?”时非晚想也不用想的就道。 “……”言蹊噎。 河天风立马附和道:“对,石兄弟去咱才会给,咱又不认得你,咱凭什么给你。” 河天风态度一下来,言蹊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且时非晚如何决定这也是金州军内部的事,他也不好多嘴干预,便道:“既如此,拿到路线,现在就赶路吧。” 时非晚坚持要去漠州,一群人虽实在想不通她的脑回路,但毕天高几人没能耐阻止,言蹊龄龄也没立场阻止,这不,事儿立马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河天风很快便给时非晚画了一条路线,交代了一些该注意的事项,且再三保证了这次地图绝不会有假。图一下来,时非晚也不耽搁,便随上言蹊龄龄跟大队辞别了。 她要走,其他人同样也得离开这座山。此处已不是安全之地,北戎军一定在到处搜查。 不过,因着对地形的完美掌控,在山匪们的指路之下,大致用了半天的功夫,一等人竟都安全的离开了这座山。毕天高带着小组很听话的没有再过多查探,去与其他小组会合去了。 而时非晚,翻过这座山后,便随龄龄言蹊又上了另一座山。经过地图的指示,他们竟通过山上一条隐秘的小路过了潞州城,在城内一路隐蔽前行后,终于,又从北出了潞州,进了泰城。 而此时,已是时非晚决定启程去漠州时的十天后了! 十天,加上从金州出来的那原来的路程,他们这一行已算是赶了大半个月路了。 十天,这个时间其实算不得长。当初时非晚从金州到潞州,以及从潞州到吉州,路程不过几天,是因为行的千里快马,又是从金州最北到潞州最南,而潞州离吉州其实算是邻城距离算不得远。 而现在,他们算是横跨了整个潞州城,只花了十天时间,这还得得益于进了潞州城后,隐藏了身份又抄近路又弄来了快马日夜赶行。若真从靖州方向绕远路,便是快马加鞭,怕是还得再多个十天才能到达此地。 不过,三人此时不过是进了泰城。 而他们的目标,是泰城东面的漠州。 因此,一入泰城,三人很快便又出了城,奔往了夹在泰城与漠州之间的泰门关。 又过了整一日,时非晚三人终于来到了泰门关的一处驿站口。 “石哥哥,你是南方人?那肯定没来过这。这儿近我漠州了,再赶个四天路,咱就能见到苏老将军了。” 此时,三人终于在这寻着了一处茶馆做歇脚地,一坐下,龄龄便又主动同时非晚说起了话。 时非晚点点头,问她:“饿吗?” 龄龄忙点头。 时非晚这才瞅向茶馆中的小二,道:“除了茶水,可还有吃的?” “客官,你们要是饿,可以给你们下几碗面,就是要等上一会。这儿现在没什么人过,其他我一般也懒得做了。”小二立马说道。 时非晚闻言瞅了瞅荒无人烟的四周,又看向那小二,道:“怨不得人少,这个时机,这儿的确算不得安全。” 这泰门关南边就是济州,济州如今已是北蛮子的地盘,且济州地广盖过潞州城,此地,虽连漠州与泰城,但济州,离得也不算远。虽说无通往济州的路,可蛮子翻山能入这儿。 “可不是,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北蛮子不可能有大队从济州翻过来,北蛮子就是要攻漠州,这儿也不会是攻城地。”小二乐观的说道。 时非晚闻言点点头,个把武功超强的翻山越岭还有可能,蛮子的军队不可能直接从南往北入得了这里,便也附和了小二一句。 不多会儿小二便煮好了三碗面。时非晚没几下就吃完了,放下碗筷时,见言蹊龄龄还在吃着,便道:“我去那边洗把脸。” 说着,起身便往东面走了去。她早瞧见了东边方向有一条山泉。一路赶下来时非晚只觉身上难受得慌,此刻能遇山泉,算是遇着了能减压的圣水。 时非晚行至山泉旁时,用手试了试水,水冰凉而柔软,舒服得很,便脱下了鞋来,将脚泡在了水里。 这么多天赶路下来,便是骑马更多,她的脚也还是被磨坏了,此时冰冰凉的水裹住双足,时非晚总算觉身上轻下来了不少。 泡了一会,时非晚想着言蹊龄龄当吃完面了,这才准备穿鞋离开。只这时却忽然感觉到背后有劲风袭来,时非晚反应自也很快,当下站稳往后退了去转过了身来。 这一转身,只见一挤猛拳朝自己袭了过来。时非晚眼一寒,便立马出手相迎,直至龄龄一声“住手”传来时,二人才停了下手,只双方仍旧互相挟持着,暗波汹涌。 “你们干什么?”龄龄大喊。 “言将军要干什么?”时非晚随着那声问对面人。 言蹊一只手此刻正扣着时非晚一只手,道:“我劝石兄弟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你随我们来漠州,到底要做什么?” 第371章言将军掩埋的心事 “言将军管得未免太多了!”时非晚不善的答。 只她心底却也明白,言蹊对自己实不可能不起疑。起先她答的,是说自己来这北边探敌情,如今自己显露的,分明只是想进漠州而已,一路上也只顾着赶路却无半分探听战情的意思。 “近期漠州对入城这一块把关甚严,你若不实话实说,我想你是入不了城了。”言蹊毫不退让,直接威胁道。 “我是金州军,有何入不了。”时非晚笑。 “我说你入不了,你就入不了。”言蹊依旧不退让。 “怎么,言将军要滥用私权么?”时非晚危险的眯起眼。 “本将职责所在,怎是滥用私权。”言蹊神情严肃,分明是认真的。 时非晚见此,想到他的身份,知他若是不让自己入城,自己绝对也入不了城。想罢,时非晚也不想与他过多的在这问题上绕,主动放了手,从身上掏出来了一物件来,道:“你看看这个,你带我去见苏老将军,他自会明白的。” 言蹊这才也松开了手来,接过了时非晚递过来的东西。 时非晚递给他的,是她外祖母给过她的一些首饰中的一件,上边有个“苏”字。时非晚原还有将军府的令牌的,只不过后来给了云殊。 她想,言蹊看了这玉,就算会更起疑,应也会让她如城带她去见苏老将军。 想着这事应就解决了,时非晚很轻松的便又往岸边走去。只,她才转过身,竟又在此瞬感觉到有危险临近自己,身后一道寒冰冰的声入耳:“此物你哪儿来的?” 手再一次被扣住,时非晚当下一个翻转抽出手来以拳还击了回去,怒了,“你有完没完!” “我再问你一遍,此物你哪里来的!”言蹊音更寒了。 时非晚胸口处忽然就迎来了狠狠的一拳:竟是完全不留手,带着杀意的一拳。 时非晚之前与言蹊的过招,二人都还算有所保留。时非晚怎么也没想到言蹊此刻分明全变了,他的出手,分明是要致自己于死地。 这下,时非晚也退让不得了,一把匕首登时挥了出来,便迎上了言蹊招招致命的进攻。 “住手!”龄龄急了,她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那石哥哥给言蹊看了什么?言蹊忽然间怎么像失控了?龄龄不能不管,当下脱了鞋去要跳下水中阻止。 只这时,水中的时非晚忽然一个腾空飞竟瞬间上了岸来,从言蹊的进攻中抽身闪了出来。 而后,飞快的捡起自己的鞋子,便朝着言蹊的方向冷冷抛下了两个字:“疯子。” 言罢,不等言蹊追上,几步跑开跑至了自己的马前,立马翻身上了马儿,一扬马鞭,朝着另一个不是他们目的地的方向奔了去…… 不让她进漠州是么?她便不与他们同行!靠自己,她不信她没办法进漠州! “石哥哥,石哥哥……” 龄龄见此,立马在后喊了起来。只一溜烟的功夫,时非晚便没人影了。龄龄这时又见言蹊竟是上了自己的马去,欲追之。 龄龄想到他刚刚的杀意,立马拦在了言蹊的马前,阻住了他,道:“你要干什么?” “让开。”言蹊说。 龄龄瞧向言蹊,只见他脸色苍白又难看,一双眼珠子胀得通红,龄龄惊讶的眨了眨眼,她很少遇到言蹊这幅样子,他的情绪分明有些失控,忙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让开!”言蹊又吼了一声,吓了龄龄一跳。但也正是这时,言蹊似意识了过来自己举止有些失控似的,拳头一握,伴随着那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胀红的双眼有渐渐平静下来的趋势。 “你放心,我不会杀她。”过了会儿,言蹊出声,言语虽依旧冷,可却少了几分失控又狂烈的怒气。 “你不会杀她,那你刚刚要干什么?”龄龄立马问。 “……”言蹊一默。 “把东西给我看看。”龄龄几乎是同言蹊一块长大的,是最了解他的人。她方才也发现了是那石兄弟将一块什么东西给他看过之后,他才忽然有了杀意的。 言蹊闻声没有回应。龄龄便看向了他的手,握住他的拳头,掰起了他的手指来。 男子的拳握得有些紧,上面青筋暴起实有些瘆人,似正隐忍着某种难抑的情绪。 龄龄耐心的将他的手给掰了开,掏出了他掌心一枚晶莹剔透的碧玉。龄龄看清那玉时,登时傻眼的顿在了原地,“这……” “你放心,我不会杀她!且会带她入城的!”言蹊这时,又丢下了一句话来,马儿一转,绕过了龄龄,而后,加快马速,往时非晚刚刚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龄龄这次没再阻,捧着那玉,转过身来,视线落往言蹊快得有些不可思议的马儿,眼眶忽然红了…… 是的!他不会杀她的! 龄龄此时不会再阻了。 什么都还没问,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她…… 龄龄望着那背影,揉了揉眼睛,眼底泛起浓浓的心疼来……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言蹊。刚刚无论谁在这儿,瞧见了言蹊的举动,大抵都会觉得他是要杀那石兄弟。 可龄龄知道:他不是!杀意或许有!招招致命的杀招或许也有。 但……她可以肯定,言蹊不是故意的! 他不过是用力压抑掩埋了二十多天的某种情绪,在瞬间被人翻了出来后,一时难抑便有些失控罢了……或者说,刚刚,只不过是他用力堆叠在心底深处的情绪忽然被翻出来,他需要寻一处发泄的地方罢了…… 那石兄弟,又牵扯进了其中,恰好的,便成为了这个发泄口…… 言蹊不是故意的。 龄龄此时回想起了二十多天以前他们所经历的事。那时,慧安县主已亡的消息穿传至了他们的耳中,自己哭了,可言蹊没有。他没有多吭过声,也没有对此事有过过多的议论,只是默默的调转马头,准备回去。 奔往金州途中,马车上,言蹊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想,那位同车的石兄弟一定在心里评判过言蹊是一位极沉默寡言的。其实,他不是。不仅不是,平时还不算言少之人。 后来……言蹊表现平常,该吃吃,该做的便做,没有被影响到什么似的。 但,她清楚,那个消息,伤人最深的,除了漠州的苏老将军,其实还有他——言蹊! 那位慧安县主大抵从来都不知道,在这遥远的漠州,其实有一个人一直将她当成着未来的妻子。而且,完完全全的认定着! 从她很小的时候,从听说她是个丑女时,他便认定着! 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老将军曾无数次对言蹊说过,等回到京,他到了适婚年龄,他便会将他的外孙女许配给他。 这话,苏老将军说得认真,说得肯定,便是订婚信物,也曾给予过言蹊。 一件,是一支步摇,那步摇叫七星步摇,是苏老将军与白老夫人的定亲信物。后来苏老将军一直在这北方,白老夫人便将那支步摇拿给了苏老将军让他留作念想,睹物如见人。而现在,七星步摇已经在言蹊手上了。 言蹊此次出来,苏老将军便嘱咐过:见着时姑娘,便亲手将步摇送给她。 可二十多天前,他见到了,在那吉州城,月老庙会。但手中步摇,却无法送出。 还有一件,便是苏家祖传的同心玉,玉分两块,一块白老夫人持有,一块苏老将军持有。苏老将军的那一块,如今,也已至了言蹊手中。龄龄知道,那块玉,代表的便是苏老将军彻底的将言蹊当成了他的孙女婿。 而另一块…… 另一块,就是龄龄手中的这块。 她不知道为何会落入那石兄弟之手,可她可以肯定,这就是苏家的玉:本该在白老夫人或者时家姑娘手中的那块玉! 言蹊方才之所以失控,便是因为那块玉! 不过,也可说不是因那块玉! 他早该发作了的! 龄龄途中一直在想:他不该表现得那么平静的!他一定伤心过任何人!只,他却偏偏是平静的。那些本该流露的情绪,二十多天来,定在他心底一点点的堆叠着。他握着拳将之埋得深深的,不让之溢出半分来,正常人似的。可,堆久了,堆得太满了,总会有溢出来的一天—— 这一天,就是今天,刚刚那一瞬! 龄龄想过那些堆叠的情绪一旦爆发,大抵会很可怕! 她料对了,虽延迟了,可他到底还是出现了她料想中迟早会有的这失控的一刻! 只她没想到,这引火线,会来自于那个她也觉得有些神秘难懂的年轻兵子…… 那么,这玉,那人又是如何得到的…… …… 时非晚气冲冲的奔跑而去,行了一段路后,不得不停下了马儿来。因为这边,压根儿就没有路了,前方是山,根本过不去。 难不成,只有那一条路能入漠州? 时非晚咬牙,这时又想起自己的玉还在言蹊手中,刚竟是忘了拿回来了。 不过,那玉他大抵还是会交给苏老将军,倒也不算亏了。 第371章进入漠州前的发现 想着,时非晚便下了马来,想着自己等那二人先离开再回去独自前行也不错,于是,便在山脚下寻了一处大树将马儿栓了起来,自己暂坐在了树下乘凉。 只才坐下不久,时非晚便听到了咚咚咚的马蹄声。时非晚闻马声就知来的是谁,心底登时又骂了自己一句衰,而后,起身,往山上闪了去。 日夜赶程已是够累了,她真的不想再跟那疯子再打一架。最衰的是,她估计自己打不过…… 时非晚这会只想躲,没几步人便翻了一段山。上山之后,时非晚想言蹊若还继续追上来,她便躲树下非找时机给那人来个大偷袭。 只正想着,没多会儿时非晚的心思便完全没办法再停留在言蹊身上了,这时,她忽然被山上一些细微的痕迹给吸引了注意力…… 言蹊的确是追了上来!追至山脚下,见着了时非晚的马后,他竟真还执着的又往山上追了一段距离。 上山后不久,言蹊便在一处树下见到了时非晚。 此时,时非晚蹲在那树下,正在瞧着什么。没有给言蹊什么偷袭。但第一时间她还是感觉到了言蹊的存在,登时站起了身来。 时非晚刚是被分散了精力因此没准备什么偷袭,眼下一瞧见言蹊,她才立马想起了这位疯子来嗖一下掏出了一把匕首。 “你就只会用那个么?”只这时言蹊没迎上来打的意思,眼睛虽仍旧胀得有些红,但瞧着时非晚能感觉到平静了不少。 时非晚愣了下,便听得言蹊又道:“我带你入城。” 时非晚警惕的看着他,言蹊嫌弃的道:“怎么,我要杀你,难不成还要玩战术?” 言蹊这话倒不是说小瞧时非晚,只他确实是个骄傲的人,应付时非晚他还真不会动那些心思。 时非晚许也明白这理,觉着言蹊分明是真没打算同她动手了后,在心底嘀咕了一句“怪胎”,嘴上却还是应了一句:“好。” 不得不说,这位主的确不是个有骨气的。能快些达到目的入城,她是不会因为面子什么的走弯路的…… 言蹊见她应得如此快,鄙视的瞅了她一眼,又道:“那玉,你哪里来的。” “言将军带我入了城,让我见到苏老将军,我自会相告。”时非晚说。 过后又想到言蹊的担忧,便又道:“你若不相信我,觉得我有所图谋,便绑了我入城。” 反正,能入城就行。 言蹊闻言拳头又握了握,他迫切想知道时非晚得到这块玉的答案。只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瞧出了这位是个固执的主儿,深深吸了口气后,只好将某些难抑的情绪硬是压了下去,道:“走,下山。” “等等。”时非晚却道。 既已知自己能入城,时非晚还真没精力放在其他的小事上,方才的不愉快抛至脑后,她忽然行至言蹊跟前,竟是一把抽出了他腰间的长剑。 言蹊黑了脸,“你自己没有剑么?” “没有,没带。”时非晚说。 言蹊本要将剑夺回,却是见时非晚抽出剑后忽然在地上砍了砍,举止实有些奇怪。 言蹊也是敏锐之人,登时便也望向了地面。 时非晚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这么砍着,插着,选的都是某一些特殊的部位,譬如树根底,譬如一些山石底。 时非晚这行为若是其他人见着大抵又会说她是怪胎了。但言蹊很快便发现了她剑下的异常 来,“这山……” 时非晚这时将剑一收,还给了言蹊。 言蹊这下比她更入神了,道:“这山被人松过土。” “嗯。”时非晚抬头,与他对视,“言将军说这是怎么回事?” 言蹊神情疑惑,摇了摇头,很坦诚的道:“不知。” 时非晚也是一脸疑惑。言蹊不知,她也不知。 她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这附近以前倒是有村民的,现迁居的多,已没什么人了。便是有人,村民上山也顶多是砍伐之类。便是开采山石,石也应该被搬走了才对。 可这儿,山石有被开采过的痕迹,但山石始终被留在山上。树根有被细挖掘过的痕迹,倒树还留着,而且,被挖掘过松懈过的地方还有草木做了伪装。 异举! 放在这战争时期,异举,便自然而然的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但是,此异,却着实摸不清——为何而异! “奇怪。”时非晚都忍不住嘀咕了句。 言蹊说道:“回头我派人来这再探查一番。”显然,言蹊也不准备忽视这山的异态。 “好。”时非晚闻言点点头,便径直往山下走去。 既琢磨不出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入城见外公。只才往前走了几步,时非晚忽然感觉自己手腕又被抓了住。时非晚彻底没耐心了,猛一转头便冷冰冰的扫向了言蹊,却听得他说道:“你不是说,可以绑了你去吗?” …… 实在不愿在路上多耽搁了,时非晚随言蹊回到那小茶馆时,她没有自己骑马了,身上多了绳子,手也被严严实实的给绑了住。 言蹊说绑,竟然真就绑了她! “言将军!” 回到茶馆时,时非晚原想着龄龄会立马迎上来的。只还不见龄龄,先却是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唤。 时非晚意外的瞅向前方,只见茶馆中,这时除了那小二以及龄龄之外,竟还多出了两个身穿盔甲的男子,茶馆旁多出了两匹马。 那两男子起先是同龄龄说着话,一见到言蹊立马走上前来跪了下来:“末将见过将军。” “李弦,姜琛!”言蹊明显认识他们,先是一讶,便又立马问道:“你们怎会在这儿?” “言将军,靖州出事了。”那二人立马回道。 原来,这两人是漠州军中的两位斥候,近期被安排去了泰城地界。眼下,他们是回来传战报的,方才经过此处,瞧见了熟人龄龄这才停了下来。 靖州出事四字一落,言蹊神情登时一肃,“怎么回事?” “此说来话长。” “先回漠州,过后详述!”言蹊闻言,立马甩下一言。 “是。”那二人听罢,纷纷上马。刚要启程,这时才发现了言蹊马上的时非晚,惊问道:“言将军,这位是……” “不用理她!” …… 漠州,地处大楚东北以及江北之间的地域,少山,多石多土,往东临近两个异国,是大楚重要的外交大城。 算得上是边城,因此自古就是战乱频繁之地,历史上遭侵犯次数数不胜数。但也因此,漠州驻守的漠州军是大楚难得的精锐军,城防措施做得也比绝大多数城池强。 四天后,时非晚总算随着言蹊龄龄一起,入了这座她耳闻甚久的城池。 初入城时,时非晚在城内瞧见了她在这北边后几乎没怎么见到过的热闹街景,商贩,游街者竟是到处都是。 如今这战局之下,漠州百姓竟毫无忧态,不受半分影响般,去往南边躲灾的也不多,时非晚不免在心中称奇。 看来,苏老将军的确颇受百姓信任。 “言将军。” “呀,言将军……” “言将军回来了!” 途中时非晚见言蹊一入城,百姓们瞧见他时似都认得他,不少一瞧他便大喊起来的。跑上来送鸡蛋送腊肉的竟都有。除此之外,竟还有生得好看的姑娘偷偷给他丢过手绢。 时非晚算是瞧出来了:此地贴近异国,民风显然比京都要开放了许多。姑娘们在街上行走少有遮脸者,便连商贩都有一些是妇人。 只时非晚也无心思细赏,言蹊也一样,谁靠近他都直接拒绝了。只快着马儿,直入城守府。 时非晚进入城守府时,已近黄昏了。 “言将军。” “言将军,你回来了!” 时非晚被拽着跟在言蹊身后,言蹊一入城守府,时非晚便立马见到有人迎了上来,穿盔甲的不穿盔甲的都有,除此之外,迎上来的竟还有两个妇人,一人贵妇装扮,一人较为质朴,大抵是那位贵妇的贴身嬷嬷。 “阿蹊。”那美妇见到言蹊是最为激动的,眼泪竟都快流出来了。 “娘。”言蹊看向妇人,唤道。 “……”时非晚顿时意外的眨了下眼。娘? 这位的娘亲在这儿?他是漠州本地人么? “阿蹊……”美妇一把拥住言蹊,没多会眼眶竟去真开始发红了。 “酿,你做什么,我离开不过数月而已,你这像几十年不见我了似的。”言蹊无奈道。面对母亲,时非晚才瞧见了他几份柔态。 “傻儿子,娘是心疼你。”美妇放开言蹊,忙道。 言蹊怔了怔。时非晚听着,心想母亲果然都感性,不过是外出寻个人而已,没伤没病的也不知什么地方可心疼的。 “酿,老将军呢?”言蹊此时心念着正事,问。 “在房里。”美妇提及老将军脸色便开始发白,“老将军他……不太好。” 言蹊听言,招呼也不待多打一声,立马往书房方向跑了去。 “言蹊,等等我。”龄龄忙也追了上去。 时非晚见此,也要跟上,只这时那位叫李弦的竟是拽住了栓她的绳子,道:“小子,你干嘛?” 第373章当了一次无耻之徒 “怎么,我不能随入么?”时非晚立马问。 “你随入做什么?”那李弦差点被这句呛着,这又是哪儿来的奇葩,这一开口问的就是什么诡异的鬼问题。这丫谁啊怎么还问能不能跟进苏老将军的寝房!苏老将军的寝房没得通报是什么人能进的吗? 更何况,眼前这位,被言将军亲自绑着来的,她若不是细作,定也是什么罪犯。 想着,李弦立马将一个小兵招呼了过来,道:“把她带下去,看好了。言将军亲自绑来的{看书就去ww-},待会大抵是要审的。” “是。”小兵问也没多问便应,李弦闻声,看也没再多看时非晚一眼便同另一位斥候也往苏老将军寝房方向走了去。 “……”时非晚被甩在了后头,登时心情有些凌乱…… “小子,跟我来。”牵着时非晚一端绳子的小兵以为时非晚是罪犯,立马催促起她道。 “你要带我去哪?”时非晚问。 她此时倒是没有非跟着往苏老将军寝房冲的意思。若非要冲,时非晚现倒也有法子自己解绑而后直接冲进去。可她现在去了又能怎样?人那么多,她也不好开口多言什么。 罢……言蹊那厮大抵是因为紧张苏老将军过头了一时将自己忘了,他过后定还是会转告带自己去的。 时非晚想着,见那小兵答也不答自己,只拽着自己往前走去,无奈的摇摇头,便罢……干脆就认了跟了上去…… “小子,你就待这吧。” 只不多会后,时非晚是万万没想到,她竟是被带入了一处脏不拉几的柴房里。那小兵丢了句“不知你犯了什么事那就先关这儿”,都不需多瞧一眼时非晚的反应,便全程做主的将门锁上走了。 “……”时非晚瞧着那被紧锁着的门,再一次的,心情开始凌乱起来…… 门被锁,时非晚眼前立马只剩一片黑,此处柴房窗关得实紧,阴暗得很,还有着一股奇奇怪怪的霉味,门一关时非晚便被呛得重咳了好几声。便干脆闭上眼,想着假寐会儿习惯习惯大抵会好一些。只等了整两刻钟了后时非晚还未听得言蹊有派人过来传召自己,时非晚一睁眼,终于忍不住了:她懒得多事才给面子配合!真当她是什么罪犯或细作不成! 胸腔里的不平一起,时非晚手上的绳子忽然断了开来:遭呼延炅绑过那次后,她早就吸取教训在袖中准备了小刀片,这绳子,只要她想断四天前就可以断了! 绳子一断,时非晚行至窗口,撬开爬满了蜘蛛网的窗户,一个纵身便跃了出去…… 一出柴房,时非晚倒是没碰到什么人,便顺着记忆里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只她并不是要去苏老将军的寝房。如今那儿一定堆满了人,没得到传报她去了也还是会被绑回去。 想到那块玉还在言蹊手里,时非晚最终步子便停在了东边的一处大院中:她方才瞧见言蹊母亲进了这院子,想来,言蹊一家也住在这儿。 言蹊总要回房的,她便干脆去他房里等。 她还是准备不惹事,一步步来慢慢等!只不过,她不想在那霉气熏天的柴房中等而已。 时非晚未曾去过言蹊的房间,但她潜入院后,很快便锁定了他房间的位置:她在窗口望过了,屋内有盔甲同兵器,盔甲是将军盔甲,此处必是言蹊所居。 想着,时非晚撬开窗,身子瞧瞧一闪烁,便跃进了房里:房里门紧锁着,她想言蹊大抵还没回来房内无人。 只一入屋内,往里走了几步,正要寻一处地坐下休息时,时非晚忽然感觉到了有人的气息……登时,步子一止,视线便往她觉有异常的屏风后望了去。 只恰是这一眼,那屏风忽起,竟响起了一道女子的惊叫声:“啊……” 相当的尖细,差点将时非晚的耳膜给震碎了—— 那是一个女子,一个几乎全,裸着的美艳女子! 时非晚愣了半秒,立马反应过来是遇到了何种状况时,她头一个反应便是闪身离开。 然而,几乎已是来不及了—— 此处的确是言将军的居所。他的居所,稍有动静就会惊动护卫。更何况,刚刚这女子如此震耳欲聋的惊叫过后! “发生了什么,快去看看!” 时非晚这时听到了房外的动静。 时非晚倒还想搏力一闪,只这时,她忽然见得那女子止声之后,竟是……竟是立马往墙上撞了去! 这个时代的女子,被一个陌生男子这么看了身子,就算放在这民风不比京都保守的漠州,也的确是——天大的事! 时非晚头次觉得……自己脑子里填满了诡异的豆腐渣!咬牙,身子一闪,还是没再奔往窗外,瞬间来至了那女子跟前。 顾不上她身上裸着未穿衣服,便将她抱了住拦住了她要自尽的傻举。 “砰……” 而这时,门起,有人闯了进来! 时非晚在门开瞬间,已是立马撤下了自己身上的长袍来牢牢的裹在了女子身上。 “言将军……” 冲进来的的是言蹊的亲兵队。一入内,他们以为是言蹊出了什么事,不见人便已大唤起了言将军来。 然,此声之后,一群亲兵团,便集体傻在了原地…… “言……言姑娘,你……你怎地在这儿……” 亲兵团们倒抽了好几口气后才回过神来,这才开始惊问道。 那女子此时被时非晚的长袍裹紧,倒是严严实实的未显什么不该显的。只她此刻正挣脱着时非晚的制止,一声不吭的直想冲出去撞墙。 “姑……姑娘……别这样……” 时非晚此时头一次因为一个女人脸红成了猴儿,言语也有些不利索起来。 原谅她……活了两辈子,属实是——没曾遇到过如此之坑爹坑人之事!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事! 她没判断错吧?这些人唤言将军,说明这里的确是言蹊的房间!而这大半月来的相处,她也已从言蹊龄龄的谈话中得知,言蹊没有媳妇,连个小妾都没有。 这一切的不妥她来之前其实也都是思量了下的。 更何况,这房间可是从外上了锁了的。从外上锁屋内不应该没人么? 逻辑上,无论怎么推,她来这儿都是很妥帖又安全的! 但——到底是哪位霉神如此之眷顾于她? 言姑娘?也姓言?莫非是言蹊的妹妹? “啊……歌儿……” 时非晚凌乱际,这时又见那门口多出了两个人来:是两个妇人出现在了门口。正是言蹊的母亲以及那位嬷嬷。 “娘……” 女子一见妇人,立马挣脱得更厉害了。时非晚听到她唤娘亲,这才小心的松了手去。 女子立马就朝门口的妇人冲了去。扑进妇人怀里时,女子已成了个泪人儿,身子不住得到颤抖。 “歌儿,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会在这儿?”妇人立马问。 “娘,我……我只是想试试哥……哥哥的盔甲……”女子哭诉着答。 话一出口,时非晚成了那个想撞墙的人…… 事儿很清晰了:这位的确是言蹊的妹妹!她来这儿也是偷偷摸摸来的,所以房间依旧上了锁。且此女大抵还是个十分天真贪玩之辈,还怀有那不成熟的少女的十分幼稚的心理,不然也绝生不出偷穿哥哥盔甲这么幼稚无聊的心思来! 她刚刚,大抵是才刚刚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准备去换哥哥的衣来着…… “咳……” 随着妇人愈来愈发白的脸色,以及时非晚一声尴尬的咳嗽,这时那亲兵团们终于将注意力全放在了时非晚的脸上,道:“你是谁,怎地会出现在此?” “快抓住他!潜入言将军房间,大抵是个刺客!”一个反应很迅速脑子很灵活的亲兵这时忙道。 什么姑娘不姑娘的……这些都不是这些亲兵队的重点。 在他们看来,一个可疑的男子闯进了言将军的房里,才是最值得注意警惕的事! “……” 亲兵们一冲,很快便将时非晚团团围了起来。 此时,时非晚一声不吭的,不退不进,武器也不亮。几个兵子很快将她扣了起来,整个过程,时非晚没使出一点儿劲来反抗…… 实在是……心态有些崩了…… 罢! 先耐着心由他们!其他事儿,再一件件的解决!起码,这下他们肯定会带她去见言蹊了! 果然,一抓住时非晚,一个亲兵又大声嚷嚷道:“将她带走,去见苏老将军同言将军!” “是!” 发言的大抵是亲兵长,其他兵子们闻言立马就带着时非晚往外走。只是路过那妇人前时,妇人忽然唤住了她,“且慢。” “夫人。”兵子们很给面子的停了下。 妇人气得脸那个胀红,登时,一巴掌就朝着时非晚扇了去:“你个无耻之徒!” “……” 只这巴掌落下,却是只扇中了空气。时非晚知这位母亲也无罪,此时只是想为女儿出气,但她还是不乐委屈自己的闪了开。 为防妇人再抽来一巴掌,时非晚手上一用力,那扣着她的兵子不知怎么地反而随着她往倾了去。 时非晚丢下一句:“别耽搁,要审就快点!” 第374章石狗子参见苏将军 “你——” 妇人属实也没想到,这一巴掌扇出后会出现这么诡异的发展,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时立马就要追上去补上那一掌。只怀中的女子却忙拉住了她,道;“娘,别……” “歌儿……”妇人眼眶一红,瞧着女子披着的男人衣服,哭得比女子还狠,某个瞬间更是差点就晕了过去。 “娘,不怪她……”女子忙道:“是歌儿运气差,她来哥哥这儿大抵不知有人,门都是从外锁着的……” 女子羞愧难当,只欲自缢而去。只她受不了这事是一回事心中知理又是另一回事。 方才事于女子来说确实是天大的灾,可错不在那位男子。只能怪她命苦。 “歌儿……” “娘,我……”女子说着,这时许是想到以后情绪又起了来,竟是忽然又从妇人怀里钻了出去,往后退去,眼中含泪的道:“我……” 妇人当即便知她要做什么,步子在此刻迈得胜过兵子,一把将女子拽住,忙道:“歌儿,你……你绝不能作傻事!” “可……” “走!跟娘来,娘替你做主!” …… 时非晚来到苏老将军的院子时,也不过是一小会儿之后。 苏老将军的院子,同言蹊的院子,隔着的距离竟是不大远。此倒是让时非晚有些吃惊。 在大楚,城守府一般是为城中最大的主将所建,位置倒是大多选在当地的军防营附近。军防营中住着当地的军队。一些官职高的可单独建院,在外或军防营都可以,为了方便议事直接住在城守府的倒也不少。 可主将与副将的院子如此近的,时非晚的确是头次见着。此半月来她听龄龄说过,言蹊是苏老将军一手培养出来的,无论文武都是苏老将军一人所授,二人关系不似祖孙胜似祖孙,如今看来,此大抵是实情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 兵子们将时非晚带到苏老将军寝房时,兵子们还没通报,甚至无须敲门,就见到那门早就开了,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大声朝这边喊了起来。 那正是李弦。因着院子过近的缘故,李弦刚也听到了从隔壁院传出的惊天尖叫来…… 只李弦这才刚问完,视线立马便注意到了时非晚,登时惊讶道:“你?咋回事?咋把他绑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李弦这声落,屋内又走出了两人,是龄龄同言蹊。问这话的,是言蹊。他听出了隔壁院的女子尖叫声是自己的妹妹言歌的,此时正准备去探看一番。 “言将军,就是他!”一并亲兵忙指向实非晚。 言蹊视线也落向了时非晚,愣了下。 这时一名亲兵行至了言蹊跟前,在他耳边说了一些什么。 此事可不小!且事儿,可不是能随便大议的! “石哥哥……” 龄龄听不到什么,一见时非晚便冲了过来。见她还是被绑着,她不满的瞅向言蹊,正要说些什么。哪想竟是见得言蹊脸色忽然变得无比之——难看! 杀气腾腾的目光,在四日前之后,又一次的,落在了时非晚身上! 而后,龄龄就见,言蹊忽然朝着时非晚轰出了一拳…… “言蹊,你干嘛?”龄龄惊。 时非晚自不会由着他打,她脚没被绑住,当下又一闪。只才闪开又见言蹊抽出了剑一剑朝自己刺了来:此时,言蹊身上的杀气,可不是为宣泄了!他是真的想杀人! “住手!”龄龄骇然的想冲过去阻止,只一并小兵立马将她拦了下来。 这下,时非晚便是无心争执,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了。累恹恹的神情忽而一变,眸子转瞬锋利。扣着她的小兵忽然感觉手一麻,而后,竟是直接被甩了出去。 小兵张大了嘴,只都来不及惊,便已见那位矮小子朝着言蹊还击了回去…… 岑隐后来送的那把短刀嗖的一挥,刀与言蹊那把剑相抵上,二人目光对视,火意四溢。时非晚力气分明有所不及,步子往后退了几步。只众人竟是忽然听得“砰”地一声,竟是响起了一道断剑声来——(-首发)/p> 言蹊那把剑,忽然断了! 那把在漠州名兵器榜上也算有名的宝剑,此刻,被时非晚的短刀,斩断了! 周围所有人登时傻在了原地。视线的焦点,瞬间全集在了某一点上—— 那是时非晚手中那把匕首的方向! 时非晚自己也愣了下。她知岑隐送她的东西绝不会差,只却也未想到,竟能好使至这种程度! 但言蹊却未被这一事故所影响,手中断剑再次朝时非晚刺了去。 注意力本在时非晚手中短刀上的众人,很快,便瞪着大眼集中在了那与他们的言将军过招的矮小子上。 言蹊此时无半分保留,时非晚也已只能无半分保留的应对了。言蹊不愧是苏老将军一手教出来的,时非晚很快就察觉到自己果然不及。 是落于下风!只时非晚自己有些气馁。但这会周围的人,眼睛却是越瞪越大:他们竟是瞧见,言将军认真要伤的人,此时好几个来回下来,她竟,未被伤及半分! 绝不是言将军手下留情了!而是,他伤不到那小子!那小子虽也伤不到言将军,但却也称不上多被动。她若不想打撤身只躲,完全,有逃离躲开的空间。而且,那小子那些招……竟是无半分多余,招招直击死穴,利落棘手程度简直不可思议!这若是还能有深厚的内力加持……嘶!此到底是哪里来的少年! 兵子们瞧着,一时都忘了去相助言蹊。目不转睛的,甚至还期待起了这场打斗能一直下去。 “住手!哥哥,住手!” 只,不肖多会后,这让人直呼过瘾的过招到底还是终止了!那是在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响起时。 声起之时,时非晚往旁边一闪。这时竟是见得一个女子忽然冲至了自己跟前,言蹊断剑瞬止。 接着,他注意力立马放在了女子身上,眼中寒意转瞬被担忧所取代:“小歌,你……” “哥哥,你别冲动,是我自己倒霉。”女子忙答。 话落似怕言蹊再动手似的,忙冲过去将他的剑抢了下来。 言蹊这才又瞧向了时非晚,目光简直比刀子还利。时非晚一脸平静的望了回去,道:“若不是言将军将我忘了,怎会多出这么多麻烦事来。” “咳,咳,小兄弟好身手。”话至这时,时非晚未听到言蹊回应,只却听到了门口处响起了一道音色有些老气气息不大稳的男音来。 那音起时,时非晚登时怔了住…… “苏爷爷……”叫言歌的女子,立马朝着门口方向冲了去。 “老将军……” “老将军……” 时非晚视线落向门口时,这时已见其他人也都看向了门口,各种恭敬的唤声起。 “老将军,你怎地出来了。”紧随着,是各种担忧的声音。 “这么吵,老将军怎能歇得好。”而后,是一道带怨气的斥责声。 这声一下,言蹊的脸上立马多了懊恼色。他此时也正瞧着门口,忙道:“苏爷爷,是我考虑不周,我之过。” “不碍事,本就歇得腰酸背痛了。倒是方才,可过了一把眼瘾呢。” 门口,此时正站着一个老人,他身高八尺,身形瞧着健壮高大,只容颜却颇为苍白憔悴,将鬓白发此刻正随风轻轻摇曳着,惹眼刺目得很。老人唇角此时含着一抹柔和的淡笑,先是瞧着言蹊,过后,他便朝着院子中央的人看了去…… 院正中,时非晚静然而立,目视着前方。 “这位小兄弟好生年轻!假以时日,可得不得了。”老人这时忽然朝时非晚笑了笑,眼中难掩惊艳。过后又瞅向言蹊,问道:“这位是?” “苏爷爷,我……”只应他声的,却是言歌。 老人正是时非晚想见的苏老将军。此时他才发现言歌双眼发红,正要问询。这时,言歌的母亲,那位妇人,忽然站了出来,道:“阿蹊,你让他们都先退下。” 美妇姓贺。言歌刚忽然出现再这儿,就是她一起领着来的。贺氏随言歌来这儿倒也有一小会了。方才时非晚与言蹊的过招,她看了后半段。 贺氏的神情已没之前那么愤痛,说话时,她视线似有似无的还打量了一眼时非晚。 “你们都先退下。” 言蹊也不是贺傻的。方才气的确是真气,但此时瞧见娘亲同妹妹,他也不会失了理智。他知眼下最该做的去什么。 “是。” 亲兵队那一伙,哪会不知此意。那亲兵长立马就领着人全退了下去。李弦等斥候看到眼色,也纷纷退下。 他们退下得时间段,美妇恰好已走至了苏老将军面前。那些人退,她便近了苏老将军在他耳边说着些什么。 该退的都退完了时,时非晚只见这院中剩下的所有人的目光,全开始落向自己…… “咳……”时非晚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只却也没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忙往前一迈,一个大大的军礼登时便行了下来: “金州军新兵石狗子,参见苏老将军!” 第375章言将军态度的转变 “你是金州军?” 时非晚这话一落,苏老将军还没吭声,贺氏便惊讶的问道。 “是。”时非晚点头,此刻感觉到贺氏那打量的视线心情开始复杂。 “怎地是金州军?既是金州军,阿蹊,你绑她做什么?”贺氏又问。 时非晚被绑的时候,她是@醋溜-儿文学最快发布@瞧见了的。 言蹊忙答道:“娘,此人实在可疑。” “言将军!”时非晚抢住言蹊的话,忽然笑了下,“不知言将军觉得我可疑在哪儿?就因为我要随言将军来漠州,说有几句话想带给苏老将军,言将军就觉得我该绑么?不知我是犯了哪条纪?不然,言将军可就是滥用私权,我可得好好同苏老将军状告一番。” 贺氏听到这儿顿时看向言蹊,“阿蹊,你是平白无故绑了她?” “娘,此事说来话长,我……” “娘只问你,她到底是不是罪犯?” “……”言蹊语顿了下,视线落向妹妹,又落向贺氏,再转向时非晚时他眼底已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来,道:“她不是。” “不是你绑她做何?可疑也得有证据。”贺氏忙道。 话到此,言蹊不吭声了。贺氏这时又瞅了时非晚好几眼,这才又转向了苏老将军,道:“老将军,往年阿蹊同歌儿父亲死得早,我们孤儿寡母的本要饿死在街头的,得老将军恩救才得以活下去。如今已过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若非得老将军照拂,言蹊同言歌也长不到这么大。如今阿蹊同歌儿已视老将军为亲爷爷,今儿出了这样的乱子,还得仰仗老将军替歌儿拿个主意。” 贺氏这话一完,时非晚心底便打了个激灵,一句“苍天饶了我”在心中默默吐出时,不多会儿后,时非晚便又听到了一句问询: “你是金州军里的新兵?” 这声,却已是苏老将军的了。他此刻柔和的笑意已敛去,脸上添了几分严肃与沉思。时非晚闻言忙又点了点头。 “早些日子便听闻金州新招的兵子里有不少相当惹眼的,倒果真如此。”苏老将军说着往前迈进了一步,似要朝着时非晚走去。只他气力分明有些虚,负责照顾他的一名管家此刻竟是没退下去的,忙搀扶住了老将军,道:“老将军,你可得当心身子。” 言蹊同言歌也忙去搀扶他。言歌忙道:“苏爷爷,您别为歌儿操劳,此事不忧心,我……” 苏老将军却朝她罢了罢手,言歌立马闭了嘴。 时非晚此时也感觉到苏老将军朝自己走了来,审视自己的目光竟是变得犀利而锐利。 时非晚心底又喊了句“苍天”,然,连喊三声过后,让她忧虑之事还是遵照逻辑的开始往下发展了: “不知小兄弟今年多大。”苏老将军这时问。 “十七。”时非晚道。 其实她才十六。可是她在军中报的就是十七岁。 “婚配否?” “……”时非晚沉默,嘴角狠抖了下才答道:“回将军,我有未婚妻。” “你已有未婚妻?”只这话首先惊着的人却是龄龄,“石哥哥,怎么会?我都打听过了,毕天高跟武浩都说你没有。” “……”时非晚头上被猛地砸来了几窝蜜蜂似的,登时直刮起来。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龄龄说完,时非晚狡辩的机会都没有,言蹊便比之前怒气还甚的立马质问道:“难不成,你觉得我妹妹不足配你么?” “……” 言蹊一开口,实乃相当的……直男! 本被几人说得有些含蓄的话题,被他这忽如其来的这句这么一砸,顿时……尴尬的气氛开始漫开…… 言歌“呜”一声,竟是一个没忍住,直接哭出了声来。这一瞬间她除了想自己死,同时还想先去砸死言蹊。她还在场,当着她一个女儿家的面,怎地能……能这么直接! “臭小子……”言蹊听到妹妹哭,寻时非晚算账的念头更重了。倒不是他不知说这样的话让女儿家窘迫。可事儿都到了这节骨眼上,言蹊觉得该挑明便挑明该处理就无所谓立马处理出个结果来。 “言将军——”可时非晚比贺氏还快的忙打断了言蹊来,言蹊下一句不待出,时非晚忽然便直直的站了起来,只看向了苏老将军:“苏老将军,今日事,伤及了言姑娘名誉,实乃晚辈无心之举。言姑娘貌美如花,天真可爱,家世清白,晚辈怎可能有低视之心。只此事,可否放在过后再议。晚辈有几句话想单独对老将军言明。老将军听之,便当知如何处理此事了。” 言蹊自己先将话挑得这么清晰明了了,时非晚便也不藏着掖着了,毫不委婉的叙清此事,便道。 “……” 话题忽然往别的方向带了去,苏老将军同那贺氏都还来不及愤怒,便皆是一怔,接着便闻苏老将军道:“你要说什么?” 时非晚看了看周围,想让苏老将军退下左右,只想到言蹊对自己的态度,便知他绝不会让自己单独与苏老将军相处。想罢,往身上一掏,便掏出了一支笔来。 那笔是从蓝天手中得到的那支钢笔。笔盖一掀,便又扯下了自己的一角衣服来,哗啦啦写下了一行字。笔落瞬间,笔往身上一收,带字的衣料团竟是忽然就落向了苏老将军,准确无误的,挂在了他的衣领儿上。 众人惊讶又疑惑的都望了过去,却见老将军面不改色的拿起了那张衣团,只衣团被他展开的瞬间,老将军忽然往后一个踉跄,威严锐利的容颜瞬间崩塌,眼睛瞬间一红,发白的老晚第一时便已落向了时非晚的方向…… 他双手朝着时非晚的方向伸出,手竟是发着颤的,唇几番张合似欲说话,只一字未出,他身子猛地便王后倒了去…… “老将军……”照料苏老将军的管家吓傻了眼,忙接住了苏老将军,只老人的双眼,此刻已紧紧的闭了上,昏了过去…… “苏爷爷……” “苏爷爷……” …… 整半个时辰过后。 时非晚看着一整碗的好肉好菜,起先虽也觉胃口不佳,可到底也还能吃得下去。可在填下一碗饭过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筷子一放,抬起眼来,看向了对面: “我很好看吗?” 此刻,时非晚正坐在一张大大圆圆的香木桌旁。她的对面,坐着言蹊。侧面,坐着贺氏,龄龄,同那言歌姑娘。 时非晚这会没再留在院子里了,言蹊也没再派人将她关起来。 半个时辰前,苏老将军那一晕,时非晚本以为自己要被重新绑了的。可郎中匆匆而来为苏老将军看过后说起苏老将军乃是情绪过激所致,且半途苏老将军还又清醒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在那几眨眼间对着就在他跟前照看的言蹊低语了几句后,苏老将军再度一晕厥,过后,言蹊再面对时非晚时,竟并没有愤怒的命人再将她绑起来。 而后,他对贺氏丢下了一句话来,“她可信。” 而后……再确定了苏老将军性命无忧后,时非晚便被贺氏喊来一块吃饭了。 时非晚赶了这么多天路,的确又饿又累,更何况现在已天快黑下来了,早已过了晚餐时间,她却滴米未尽,便也没有拒绝。 不过,心中免不了琢磨一番: 她在想,苏老将军中途清醒的那几眨眼间,到底对言蹊说了些什么? 时非晚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苏老将军的病。因此,那张衣团,她没有隐瞒,写的直接就是自己得身世。苏老将军看过后纸团被他身边的管家忽然迅速收了起来,衣团没有在交于其他人之手。言蹊贺氏一等,虽觉奇怪,可却并不知时非晚写的到底去什么。 但,言蹊态度的转变,让时非晚肯定,苏老将军清醒的那几个瞬间,对言蹊低语的几句话,一定是有关于自己的。 过后,言蹊心中对时非晚一直持有的“觉她可疑”态度似乎消了。 但除此之外,他面对时非晚,却也依旧冷淡平静。时非晚从他神情可以猜出,苏老将军说的,一定不是直接言明了自己的身份。 可,他大抵是说了身份给了言蹊一颗定心丸,那就是:自己不可疑! 总而言之,时非晚这时没再被任何人人视为细作了! 但,这也不比被视为细作好!因为她发现,苏老将军那一晕过后,言蹊这一伙,看自己的目光都开始跟看怪物一样了,眼底的质疑,已被让时非晚更不舒服的惊疑、猜测、审视、迷惑所取代。 他们不解,但似乎都开始揣摩起她来了! 时非晚此时实在忍不住了,就是因为吃个饭的过程中,那左左右右前前都在时不时的瞧看她! “吃完了?” 时非晚这一放筷,贺氏一等察觉自己的不妥立马都低下了目光去,装作不知不妥的样子。只言蹊未察觉出时非晚的不快似的,反倒更正大光明的看了她一眼便问道。 “吃完了。”时非晚丢下三个字,便将话题引到了正经点的事上,道:“不知我能不能看战报?” 第376章言蹊惦记她的理由 言蹊闻言没有拒绝,直接说起了内容来,道:“靖州军东近潞州途中,在大黑山下驻营,却忽然遭遇北蛮子夜袭,败,损失惨重,还被烧了半数粮草。” 许是说起战事,言蹊也忽然觉得胃口不佳了,放下了筷来。 时非晚讶:“那边怎么会出现北蛮子?” 元帅准备三城围潞州,这事儿她知道。金副将领着的那一万军就是分散去与靖州军凝结,准备往东进潞州西的。靖州军东进是去围潞州的。可潞州西边城外怎还会出现北蛮子。 他们到底是因从哪里探知了这一事,然后对症下策刻意先主动夜袭发起一波攻击的?还是说……他们恰好有军队往靖州方向而去,这才发现了? 言蹊说道:“实不知蛮子打的是什么主意。潞州西有蛮子西进,金州与潞州之间的牙子山脉,我们的斥候也发现了不少的北戎驻营军,而且,久没退往城内,大抵还有攻金州之心。” 时非晚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想了想道:“靖州军遭夜袭,那么金副将领的我们金州军,自也在里边?” “嗯。”言蹊点点头。 元帅将一万金州军分去了靖州,金副将的任务本来就是与靖州军集合然后一起东进围潞州西的,自然现在已在一块了。 所以这次遭夜袭的,是靖州主力军,以及金州那一万兵马。 打的是三城围潞州的主意,如今城还未围,就先遭了一波袭,还损了半数粮草,此役……可属实抨击士气! “金州军的斥候在牙子山脉发现了北戎驻军?谁发现的?”时非晚忍不住又问。 “你们营里两队都发现了。” 时非晚低下头来。 “可是觉得奇怪?”言蹊问。 “嗯。”时非晚点点头。 言蹊又道:“蛮子有大批军队出现在了西边,下一步目标像是要攻靖州了。不然,他们去那干嘛?可既要攻靖州,那么从金州方向退回的北戎军,怎么没有退回潞州城去西边凝集。反而真的在金州与潞州之间驻营了,倒像是下一步攻金州之心也还没死。蛮子总不会认为他们有那实力分散兵力同时攻下两城。” 时非晚低头沉思起来。 这时言蹊问她道:“你怎么看?” 时非晚不过一百夫长,言蹊有着将军封号,如今却问起了她这小小百夫长的看法,想是没有任何低视她之意。 事实上,不仅没低视,此时在言蹊看来,这石狗子若能活下去,往后前途定当不可限量。 他也惜才。之前对时非晚态度不好,仅仅是因觉得她“可疑”而已。 可,苏老将军苏醒的那几瞬,非常坚定的同他说了三个字——“她可信!”。 她可信! 虽不知老将军为何如何断定,可,老将军之言必不会有错。 既可信,成见没了。那么放在他眼前的,是一位虽还没得到什么机会可潜力无限的能才! 他没必要再敌视之。更何况,如今之趋,她……她大抵要成为他的妹婿了…… 想到这,不知怎地,言蹊心情忽然有些杂…… “不好说。”时非晚却很坦诚的回道。此时她确定不了什么事,的确不敢妄言。只过后又问道:“那座奇怪的山,你派人去查了么?” “嗯。”言蹊点点头,不过人才派出去,不可能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两个“男人”饭桌上议着战事,之前很奇怪的氛围倒是缓解了不少。只言蹊正要继续议及那山时,忽然听得饭桌上“啪”一声响,龄龄竟猛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吵死了!”龄龄将碗筷放下,道:“太吵了,吃不下!” 说完竟起了身来飞快一个转身便溜出了屋内。 “……”饭桌上,时非晚一等一怔。 “这是怎么了?”贺氏疑了。这又砸桌又甩筷的,且龄龄方才的脸色分明很难看,死人都看得出她刚刚情绪有些不对劲。 “我也不吃了。”贺氏这一问,无人应她,只言歌竟也忽然放下了碗筷来,起身,转身离了去…… “……” 两位姑娘一走,气氛再次变得有些诡异。时非晚视线扫向门外两姑娘离去的方向,忽然觉得心情又烦闷起来…… 既已知战情,便也无心与言蹊再议,起身,转身,也提步往外走了去。 这一连就走三个,贺氏的眼神更奇怪了。尤其是看向时非晚的背影时,她眼底揣摩之意已是更重。直至那道背影从视线里消失时,她才收回了目光来。只这时却是见自家儿子也正盯着那“少年”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着什么,似也有些失神…… “阿蹊。”贺氏忍不住唤道。 “娘。”言蹊这才回过神来。 “那到底是谁?”贺氏问。 谁也不是傻的。那“少年”的名字,听起来似乎是一贱籍,可其身手气度分明出自大家。且与苏老将军,只怕还有些渊源。 除却听闻时家姑娘死去的消息时,贺氏可就从没瞧见过苏老将军有过今日那几瞬那般丰富的情绪了。且一句笃定的“可信”绝不是对谁都能评判得出的。 贺氏这一问,言蹊低下头来,眼底疑思重重,好一会才答道:“我不知。但……很奇怪。” 与慧安县主相识,有慧安县主的玉,能引起苏老将军情绪过激,能得他笃定的一句“可信”,能有那般的胆识,以及……从擎王世子一伍中安全走出来的…… 此一条条线此刻在言蹊的脑海中翻滚着,搅得他实在有些烦闷。 他素来也算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可这些线此刻反复在他脑中翻起,他似觉自己能捕捉到什么,可偏偏不知被什么所阻隔了,他又始终捕捉不到什么…… “你妹妹之事,你如何看?”问不出多的信息来,贺氏又问道。 此也是她最关心之事。不过那少年似乎是个不错的。真让言歌嫁之,许也还没有那么坏。 “先尽量封锁今儿的事,等苏爷爷醒来再议吧。”言蹊回道。 贺氏一听,点了点头。只却又问道:“歌儿那般貌美,才德具佳,那石兄弟许还有一些苦衷。等问清了,解决了,他大抵不大可能拒绝这门亲。除了歌儿,娘亲如今所忧之事,还有你,阿蹊……”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贺氏眼中又染上了感伤的情绪,“阿蹊,那时家姑娘……” “娘,我不想谈及这事。”言蹊立马站起了身来。 “阿蹊!”贺氏唤住他,忙道:“阿蹊,不是娘非要提,是娘怜惜你才不得不提及此事。苍天无眼,时姑娘已无,但事既已至此,你当往前看。” 言蹊低下头来,未有应声。 贺氏又道:“老将军对我们有恩,若没有他,我们三不可能活到现在,更不可能有今日的锦衣玉食,你同歌儿也不可能成器。 老将军此恩,我虽知他有其缘由。他十多年来手把手的教你训你给你机会,为的就是挑一个可靠的外孙女婿,以便将来,能照料他那唯一心念的外孙女儿,为那时家姑娘,谋一个可靠安心的未来。 但便是如此,此恩我仍旧念之,誓必报之。所以老将军的心思,我素来都是促成的。哪怕后来听闻,那位时家姑娘似乎是个生得貌丑的,被带去了乡下而且从小将军府送去的银两不知什么缘由似乎没到过她手中,使得她成了个粗丫头,我也未曾动摇过此心,依旧认定着她为我未来的儿媳。 我知你亦如此,你打小就知道老将军训你待你好的原因,这么些年来,便是及冠之后,也从未近过女色。 可……可时家姑娘红颜薄命,与你缘浅,事已至此,阿蹊,你当往前看。老将军也不会愿意你孤独一辈子。” 贺氏语顿,见言蹊竟依旧没应一句,又道:“况且,就算她还活着,她与那擎王世子……” “苏爷爷不会喜欢她入擎王府的。”言蹊终于有了声,回了句:“那不是个好归宿。” 贺氏愣了下。看向儿子那双眼,似多出了几个月前不曾有的某些东西。贺氏心中一颤,忽然问道:“阿蹊,你可是见到过她了?” 几个月前,若说言蹊在意时非晚,那大多还是为恩。当然……还有这么多年来,因为一直记在了心里而生出的一种很奇异的,且堆叠了不知多少年的好奇心。 可现在……贺氏似觉…… “见过。”言蹊轻轻落下两字。 “……”贺氏闻言,一时不敢往下问了。 “娘,我吃完了。” 言蹊也没有再多的话了。似真的实在烦闷这个话题,没再理会贺氏,转身而去…… ……【看书就去】 苏老将军的院子中。 时非晚此刻正站在院中的一颗松树之下,左右踱着步。此时夜色已黑,其他院中,大多已经熄了火,一片天漆色。唯独此处,灯油依旧烧得旺盛。时非晚知,这是为了方便郎中给苏老将军瞧病。 苏老将军,此时还没醒来。 苏老将军白日里昏迷时,她试问过苏老将军的情况。只当时郎中没有理会她。后来她问过了言蹊。言蹊只丢下了“不大好”三个字 这个“不大好”,倒不是指的今日的状况。他说的,是苏老将军最近一月一直以来的身体状况:据说,好几次差点因心梗而断过气去。 第377章目光坦荡的好男人 时非晚此时出现在此院,就是想来探看的。 只是…… 现夜已黑,苏老将军还没醒,时非晚实也不好去叨扰。她这个时间来这儿,也只是想瞧瞧苏老将军清醒否。 时非晚踱着碎步,在院子里来来回回了两圈。却始终未闻房内有什么动静,又瞧了眼月色,已是高挂在了天顶正中。罢……低头扫过一眼手中拿着的一个刚随意问人要来的木盒子,时非晚决定不再执着:也不是非要等他醒来见他一面不可! 想着,时非晚身影一闪,便又直接来到了苏老将军的寝房门前。 老将军身边的护卫都守在院外。方才自己进来时,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嘱咐,竟并没有拦自己。而进了这儿,周围并没有什么防守的护卫了。 时非晚直接就来到了门前。门未关,她轻轻一推,门便开了。时非晚视线往房内落了一眼,想着苏老将军乃习武之人定然敏锐,便依旧没有进门去,只是将木盒给放在了门槛边。 她瞧得出:苏老将军身边的,都是护他之人! 这木盒虽是她随意找来的盒子,可里边的东西价值可不菲。岑隐送了她三颗护心丹,说是命悬一线时都可活。这盒子中,便装了一颗护心丹以及一封信。 信上不过留了一句后:“此药献与老将军”。 她想,等这儿再来人时,瞧见这药,再验过这药,当知如何用。 放好木盒,时非晚小心的关好门,转身便走出了院,而后,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是的!她没有在这留宿之意! 今夜,她就要离开! 苏老将军是为她而病。她来这不过为解此心结。所以,需要在老将军面前露上一面告知其身份。她想,若自己不露面,当时只书信一封然后将这颗护心丹交给言蹊由他转交,而自己不来漠州。大抵苏老将军会觉得那是什么“善意的谎言”,心结不解,便是有好药怕也不会好过。 而现在……那颗药,时非晚觉得定可帮到苏老将军。再加上今日她的露面,看苏老将军的反应,他大抵是全信了:到时候言蹊会递给他那玉,衣图上她还写下过外祖母曾与她说起过的苏家秘事,等他再细问言蹊遇自己后的一些经历,苏老将军会确信此事的。 能确信,心结便能解。再加上那样一颗不知岑隐从哪儿找来的逆天护心丹……时非晚现在对苏老将军,已是放心了不少。 既如此—— 目的达成,她在这漠州,没有再多留的必要了! 倒也不是不想在这儿多住几日。只不过,她向苏老将军言明身份,定还会有其后患:就跟岑隐发现她从军时一样,苏爷爷若是个真疼他的。醒来后琢磨着她如今以女儿身混迹在军营这事,想来必会阻之。 到时候,可别来漠州一趟,就再也走不了了…… 她方才想在夜里等苏老将军醒来见一面,是因这个时候,老将军便是清醒了见到她想也不会连夜部署一些什么。 可明日…… 明日他醒,见着了她。大抵,问及她从军之事,便很有可能立马部署一些什么来阻她。 反正……时非晚不想因这事又生出什么枝节来。 还有一件重要事,便是:她身上现还多出了言蹊妹妹那一桩麻烦来!她今夜不走,明日要苏老将军如何处理这事?苏老将军若护着自己不为言歌做主,必然遭疑。可,总不能让苏老将军回他们一句自己是女子吧。如此下来,她的身份就得在一群人面前都暴露了! 万万不行! 所以,她得走! 而且,还得连夜就走! 想着,时非晚的步子又坚定了,也提快了脚步。 只正要穿过去往马厩的一处她唯一知道的小路时,却是未想,冷不丁的,脑袋忽然撞在了前边一“硬块”上。 时非晚因有些犯困而涣散的精神忽然一醒,忙往后退了两步,头抬得高一些了。 目抬时,恰闻前方响起了一道讶异的男声:“你怎在这?” 时非晚的视线里,映出一个正倚靠在一棵树旁的月白身影来,正是言蹊。时非晚瞬间止步,掩住了眼底一抹又叫衰的情绪,忙回道:“你怎在这?” “赏月。”言蹊说。 “那言将军继续赏吧。” 时非晚无意理会他,很敷衍的留下了一句。便又径直的要往前方走去。 此处也不单是去马厩的,她想,言蹊大抵不会猜出她的目的来。 时非晚步子又加快了,几步便自言蹊身旁绕了过去,只正要继续往前走时,她却又听到身后也随之响起了脚步声,言蹊竟然跟了上来。 “你要去哪?” 没等时非晚很烦躁的丢出一句“跟着我做何”,言蹊快步追上来竟就行在了她的侧面。 “言将军跟着我做何?”时非晚脸色不大好,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嫌弃。心想这人能不能不要老跟自己八字犯冲! 却又立马听得他道:“你是客,对这府中大抵还不熟悉。你去哪,我恰好在这,能给你带路。” 言蹊说,语气很平静,不是刻意搭话,他跟上来的确是这么想的。 言蹊能在漠州那么受爱戴,其实就能说明此人是个暖心和善之人了。 他先前对时非晚不善,真只是因觉时非晚可疑。可面对可信之人,他其实从不是个淡漠的冷人。 “我不用去哪,只是方才好奇多转了几圈,回不去了。我房间方向在哪。”时非晚一听,只好忙道。 她此时只想先甩了这人。罢……先回房,等甩了他再折回来…… “那边……”言蹊听后,手往某个方向一指。 时非晚一听,步速加得更快了,淡漠的丢下了一句“谢了”,就匆匆要走。 言蹊也不是个没眼色的,哪能瞧不出时非晚对自己的嫌弃。索性,便也不准备跟了。 只眼见着时非晚走出了十来步之远时,言蹊心中某缕思绪一起,又忽然抬眼往前方望了去:“石兄弟,留步!” “……”时非晚不情愿的步止。 “那块玉……你怎来的?”言蹊仰头望着月,眼底染着雾色。 “时姑娘临死前交给我的,让我交由苏老将军,而且,有几句话想要带给苏老将军。我信不过你,所以执意亲自前来,言将军可明了?”时非晚未想此人又记起此事,很敷衍的回了个理由,又道:“言将军信也好,不信也罢,明日都可去过问苏老将军。我困了,先行告退。” 时非晚匆匆留下一句,便再不愿多言,很快便消失在了言蹊的视野里。 言蹊注视着她远去的方向,脑子里又一次的涌起那一条条这阵子一直让他摸不透的疑点来。他不知自己为何要去反复揣摩那些点儿……那人有些怪怪的又如何?谁还没点自己的秘密。人可信不就行了? 想着,言蹊暗自再心中吐了自己一句“钻牛角尖”,转身,便也准备回房而去。 只未及走多远,言蹊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哽咽声。 言蹊心弦一滞,视线顺声望去,忙唤道:“龄龄。” 只见他前方,某个角落里竟蹲着一个女子。虽只瞧见了侧面,可言蹊一眼便认出了她是龄龄。 神色一凛,言蹊忙走了过去。瞧清龄龄时,却是未想她眼眶竟是发着红的,还正用手帕擦拭着鼻子。 “……”言蹊瞬间就愣了。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安慰我。”哽咽中的女子一边啜泣,一边竟是冷不丁的甩下了一句来。 被人瞧见这般狼狈的模样,她也没有任何躲闪之意。 “咳……”言蹊轻咳一声,似想到了什么。他可不是个榆木脑袋,有些事儿他不说只却也看得清晰,忙道:“歌儿是没办法,那人有什么好的……” “他不好吗?”谁想龄龄忙回了句,觉得言蹊之言似在批评她的审美观、-醋溜儿文学最快发布、,忙道:“除了长得丑,可不逊你半分!” “咳……”言蹊不意外于龄龄的坦诚,她素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心中倒也不忍,正想找词安慰几句,便听得她又道: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你们这些臭男人,一个个总色眯眯的,瞧着我总像是在瞧女支子一般。便是我是苏爷爷收在身边的,名门英烈之后,街坊邻里,也没一个人给我说份好亲事的,寻我做小妾的倒是不少,平日里背后骂我之人也不少。 可石哥哥不同!你不懂……我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瞧见……瞧见那种……” 龄龄回忆着,想找出一个词述述那种难得的感觉,只脑子转着许久都没找出来,最后只成了三个字,“她尊我……而且……” “而且,我出现在军营那种地方,跟一群男人坐在一起,她是唯一一个,瞧我时目光浩然坦荡之人,她……” 目光坦荡? 言蹊听到这皱起了眉来,他看她也坦荡来着,正想回一句“难不成我不是人”来缓缓这气氛,只脑子里那一条条断层的线,在抬起头的某个瞬间似猛然间捕捉到了结实的绳结似的,忽然—— 一条一条的,开始缠起连接了起来…… 最后,似成了一条很清晰的线! 第378章 离开漠州泰城变故 “你不懂……我再也寻不出那样的男子了。她瞧我时,没有亵渎,没有嫌色,有礼温善,谦厚君子……” 龄龄擦着眼泪,越哭越伤心,“况且,其实……她也没那么丑。不细看站远一点,我有时还觉她挺俊。” 又吸了口鼻子,继续道:“她文武双全,有胆有谋,现在站得低只不过是才入伍而已。将来,她所成也未必逊于你……” 一句句说着,龄龄愈发觉得自己眼光好。只她这几番叙述下来,久不闻言蹊有所回应,龄龄不满的忙瞪了过去,“你怎还不安慰我!” “……” 只音落,却又很快的察觉出了某股异样来。龄龄此时才发觉,言蹊竟正低着头,神色严肃,神情比之自己……还不对味! “言蹊……”龄龄哭声一止,一讶。 未想言蹊此一瞬又猛地抬起了头来,墨染的双瞳里,氤氲雾色似正被一层层拨开,一波波涟漪自雾底升起,转瞬便化为了骇浪,上上下下,开始疯狂沉浮翻滚。 “言蹊……” “我去去就回……” 再唤言蹊时,龄龄听得他猛地说了声。龄龄正要问询,只眨眼的功夫,言蹊竟就已从她视线里消失了…… …… 一路奔跑,言蹊直至回到他自己的院子时才停下。只他却是并没有往自己的房间中走去,而是奔往了最西边的一间房。 这大院中不止一处阁房建设,独立又清净的房间多的是。 那石兄弟就是被贺氏安排着同他们住(-om首发)在了同一院子。而西边,就是她现在的居所。 只言蹊行至房门前时,见屋内灯火已灭,步伐一止,袖手抬起正要去瞧那房门却又止在了半空。 今天色已晚,他现在去打搅人,是不是不大好…… 低着头,踌躇半晌,言蹊双手落下,到底还是没再继续这扰人之举。 只身竟是未曾离去,躬身,不知不觉便已坐在了门前的青石台阶之上,咀嚼琢磨了起来…… 他来这儿,就是想来确定一个答案的! …… 风轻,云微,天白。 “哥哥……” 言蹊再睁眼时,是被言歌一声惊讶的叫唤吵醒的。 “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言歌此时正瞧见自家哥哥,竟未在屋内,身子便只靠着那么一座墙便睡着。 言歌一唤,言蹊猛地站起了身来,瞧瞧天色,已是不早,转身,忙对向了那大门。 “她还没起,哥哥,你不会是要找她吧?”言歌惊讶的问。自己都还没来找这人,怎地自家哥哥的反应倒是更大。 言蹊未应,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得言歌走上前来敲了敲门:“石公子,石公子……” 她是被贺氏喊来,来喊这位石公子一起用早饭的。 只几次敲门之后,门内却始终未有反应。二人总算察觉出不对劲来,将门一狠推,自己跑了进去。 然这会,屋内哪还有人迹…… “言将军……” 正惊疑着,这时,院子里传来了急匆匆的叫唤。 顾不上多琢磨房内为何不见人,言蹊言歌忙走了出来。只见院中此刻正站着一个漠州兵,那人是漠州军里的一名牙将,叫刘强。刘强一见言蹊,便立马跪地道:“言将军,新战报,泰城遇袭!” 嘶…… 泰城遇袭…… 这四个字一落,言蹊猛地走上了前去,瞬间便抢过了刘强手中的战报。匆匆翻看过后,他脸色骤然而变,不可置信的道:“怎会如此……” “泰城太远,收到金州那边的主帅令要比靖州迟。得令之后,泰城派兵南下,本也是要去围潞州城的。可还没走多远,就遭了北蛮子袭击,蛮子兵马起先起码有十五万,泰城军忽遭变故,便先退回了城里。哪里知蛮子这次的目标,就是泰城南城门!蛮子在靖州夜袭的军队,并没有攻靖州之心,如今怕是已要折回奔往北边,集中进攻泰城!” 刘强双眼发红的说道。 “蛮子哪来的这么多兵马?那金州……不是说蛮子的主力军,还驻在金州与潞州之间的牙子山脉附近么?”言蹊又问。 战报他五天前在泰门关遇李弦时才看了一份,今天又临一份更爆更新的,他开始恨那些马匹之慢了。 想来事儿早就发生了,不过是传回来慢罢了。李弦是在泰城收到蛮子夜袭了靖州军才奔回来传消息的。如今消息又立马变了。想来李弦出发后不久,泰城才又忽然起了变故。 只不过,北蛮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军队,靖州夜袭那一次倒不是主力军,分出一伍还有可能。 可金州的牙子山脉,不是说蛮子主力军没有退回城里,一直驻守着么? 更何况,十五万加上过后靖州方向折回的那些,起码也有二十来万了,蛮子哪来的这么多军队…… 泰城? 泰城南,过去因有潞州掩护的缘故,便一直未怎么重视过南边的城防。便是现在有加强。可若蛮子忽然涌了二十万的兵马前去,又有呼延炅亲自带兵的话,只怕…… “言将军,鹰扬将军奔往济州方向的军队,如今也已得了战报,折回转道了半数,准备奔往泰城支援。而另一半,如今苏老将军病了,将军您得去接手。”这时那刘强又说道。 鹰扬将军也是漠州军里的一名副将。漠州军中副将皆有大楚大将军的封号,可想而知漠州军中有多少精锐。 言蹊当初碰到金州军时,金副将便对言蹊说过元帅的计划,除三城围潞州之外,元帅还有让漠州出兵济州,给蛮子造成压力使得他们洛州兵马没办法抽出空隙去趁机进攻金州。金副将所言之时,元帅那边便早已经传出了人去往漠州传消息了。 所以,言蹊回漠州之前,漠州这边早就收到了元帅那边传来的军令,便早已有将军领着大批漠州军马往南边的济州赶了去。 苏老将军无法亲自领兵,这领兵人,就是刘强方才提到的鹰扬将军:叫季风。 如今,他领的兵,本是已在奔往济州的途中。 可哪想蛮子修整的时间比他们想象中的快,呼延炅忽然又来了这么一出实在出人意料的。 泰城遭袭,鹰扬将军这边便立马做了决定,分出了一批来,欲亲自领去支援泰城。 可漠州军自也不会全派去泰城。虽面临变故,但元帅那边许还有实施原计划之心。 所以,刘强眼下也是让言蹊去接手剩余的漠州军的。 “好,我知道了。” 言蹊听明白了,忙道:“我马上启程。” 一边说,一边又看了一眼手上战报。总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蛮子之举到处都是奇怪之处,可这一时半会他的确也还看不透什么来。 而奔往济州方向的剩余漠州军,还在等着他立马赶去接盘。 想着,言蹊也不敢多花时间耗在这儿,转身,立马就要回房换盔甲。 只步子迈进时,视线又往西边房间的方向看了几眼,眼中漾过几番异波之后,略停了一会。 “歌儿。”他忽然唤言歌。 “嗯,哥哥。”言歌应。 “你派人去寻寻她。”言蹊道。 只他此时倒没想着时非晚是离开这了。那小子身手不凡,早起去哪里晃了,且没有吵醒睡觉的自己,放那人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时非晚刻意来了漠州一趟。言蹊也不知她留下了那么一颗让她自己那么放心的护心丹,还真没想着她来了半日就离了去…… “好。”知言蹊说的是那位石公子,言歌又愣了下,这才应道。 “苏爷爷醒了吗?”言蹊又问。 言歌摇摇头,道:“方才我去探过了,还没有。” 言蹊皱了皱眉,不忍离开。只又想着身上还负着正事,便只好迈开了步去……回房,换衣,牵马,直往济州方向而去…… …… 漠州。 正午,七里街。 “小公子,你要什么?” “一份米粥,一碟咸菜,两根油条。” “好嘞,小公子您等会,马上给您送到。” 一处简朴的客栈中,一间只有四面墙的客房里,店家小伙计笑盈盈的瞧着此刻正坐在桌前喝水的“公子”,应得热情又利落。 只心底却是又嫌弃又鄙视的翻起白眼来。 又遇个兜里干净的! 一看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惰鬼! 昨儿大半夜的才入客栈,晚上定是去做不干净的事去了,而今儿,竟大正午了,这人才醒过来寻自己点食。 “伙计,你可知这去往泰城,除了泰门关那条路,还有没有别的路?” 小伙计一边腹诽一边往外走,只这时那位懒客官又忽然唤住了他。 小伙计心里厌弃,只嘴上还是笑盈盈的坦诚答道:“客官,你要去泰城么?若只是你一人,路倒还是不少的。不过泰门关那条路,确实是最近的。” “嗯嗯。” 此时这轻点头的客官就是时非晚了。 昨日,她将言蹊甩下之后,没多会儿便折回马厩中,取了马离开了。 只她虽离开了城守府,却没想着那么快就离开漠州。 理由很简单:实在是太累了! 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昨日进了城守府后可还没得到多少休息的功夫。 第379章时非晚的揣摩…… 若不是知自己其实算不得个闲人,时非晚觉自己能在这儿住上个整三天。 “还有哪些路?”时非晚又问。 她要回到金州军队伍里,那么,就还得先进泰城。可她觉得苏老将军醒来后不见自己,大抵是要派人去追寻自己的。要追寻,自就会往泰城方向追,那么,定会往泰门关的方向追。 所以,时非晚不打算走泰门关那条路。 “哟,客官,我这怎么好说,那边的岔口可多着呢。我便是说客官您也听不明白。”小伙计忙答道。 此也是实言。鄙视是一回事,但客人还是不能得罪的。 正想着,小伙计忽然就见桌上轻一声响,竟是落下了一枚银闪闪的银锭子来。 “弄一张地图来,可能办到?”时非晚问。 小伙计差点被那银光闪了眼,一把拿过忙道:“客官,这些……全给我?” “事儿办快点就全给你。”时非晚说。音落本还要再详述一下自己想要怎样的地图,哪想那小伙计立马一转身,鬼影似的竟瞬间便从自己面前闪了出去…… “……” 时非晚头次因一个小伙计傻了眼…… 而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时非晚的面前便摆上了十来张的地图。瞧着时非晚满意的点点头,小伙计乐得吃了五石散般蹦蹦跳跳吹着口哨走了出去。时非晚一阵无语,这才选出里边两张自己需要的看了起来。 手指往泰门关的方向一指,视线很快便在其附近绕了绕。小伙计说的一人可过的其他路,大多都是较为难走狭窄的山路,应是不易骑马。 时非晚视线便又往更北的方向移去,一眼便扫到了一条宽敞易行的大路。只不过这是通往泰城城东的。从城东回金州,路程可要远很多呢。 罢!罢!远一点就远一点吧!如今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就算匆匆忙忙回了金州,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决定好了,时非晚手指这才从地图上放了开。视线落向桌上的粥,喝起了粥来。 一边喝,一边便又拿着地图看了起来。 这已是她从军后的日常了! 除了时不时想想某人,剩余的时间,脑子里所填,几乎就全是与北戎相关的事了。 时非晚此时视线重点在牙子山脉与大黑山附近。这就是昨日言蹊同她说起的战报的两个主角地。这两处,都出落有北蛮子。呼延炅的主力依旧分布在金州与潞州之间,而大黑山下靖州军忽遭了蛮子夜袭,此到如今还琢磨不出北戎那边出现军队的用意。 是要攻金州么? 主力军还在牙子山脉附近,那么,大抵是没有放弃金州吧! 可大黑山下的北戎蛮子呢? 既是夜袭,而且靖州军被攻了个猝不及防,那么,北蛮子便必然是早有准备:先一步发现了大黑山下有靖州军驻营,!-m最快发布!后才发起的一波夜袭。 问题是:他们是如何发现的! 是有军队恰好往靖州方向走,还是说,提前猜到了所以才来一波偷袭的? 应该不大会是出现了细作吧…… 时非晚琢磨着。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可若不往这块想,她还真看不透这些什么。 头疼! 时非晚这顿饭吃了整半个时辰才完事。 放下碗筷时,脑子里也没添多少新的信息来。索性,将地图一收,拿好行李,便准备启程了。 “哟,客官,这就走了?不然再多住几日?” 小伙计一见时非晚出来,立马供祖宗似的忙凑了上去。 “不了,结账。”时非晚丢下住宿的该丢的铜钱,便道。 “客官,其他地图您不要了?”伙计也不多阻,乐呵呵的接过铜钱后,见时非晚手中没了地图,想着自己刚刚检查房间时,桌上的那些地图竟全没带走,而她,又花了那么多的钱,便不免问道。 “不用了,我记下了。”时非晚道。 丢下一句话,人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小伙计视线里。 人一走,小伙计立马乐呵呵的拿出钱袋来,再一次的数起了今日赚的银子来。就那一枚银锭子,可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收款了。呀呀,原来是个大佬! 真真喜欢她浪费银子的样子! 瞧瞧,大佬就应该这样! 花了钱,要舍时,头也不回的便舍了…… 小伙计嘴角流了一口水,嘿嘿嘿的赞着。 只就是这时……“砰——” 门口忽然被踢出一声重响,惊得小伙计差点掉了手里的钱袋,不待抬起头来,一道沙哑又冷清的声音,又一次入耳:“去帮我把地图全拿过来!” “……”小伙计脑子开始转圈。 “还不快去!” 那沙哑的声音,更加阴冷的又重复了句。 小伙计这才猛地回了神来,反应过来时,脑子里一懵,只反应还是相当的迅速的,忙道:“好好好,客官我这就去……” 又一溜烟儿,小伙计拿着钥匙往楼上冲了去…… 楼下,这位忽然冲回来的客官,不是时非晚又还能是谁?只此时她双瞳里已多了几分情绪。小伙计离开时,她视线落向了门墙,只却又不似在瞧那门墙,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中似的,分明入了神。周围不少斜眼瞧她以及偷偷议论她刚刚的粗鲁之举的,此时却也不见她有半分反应。 “客官,您要的地图。” 直到小伙计将地图又拿了下来,她才猛地回过了身来,一把接过了地图。 地图往旁边一张桌上一放,时非晚往前一坐,手指便指在了泰门关的一处点上,“伙计,我问你,此处有人居吗?” 小伙计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时非晚,心底正吐着此大佬是不是抽风,哪想她忽然又唤起自己来,忙走过去也瞅了瞅地图,立马回道:“嘿,这儿我知道,这儿以前是有村落的。” “现在呢?”时非晚又问。 “这儿出落过山匪,土又贫,往年还出过大蝗灾,离城里还远,人大多早就搬走了。现在打战了,往南边逃的不少,大抵人更少了。不过应还住了一些散户。”小伙计很热情的答道。 他说完,却未听得大佬客官应声,只见她神色倒是又肃然了几分,手指轻划着又落在了金州与潞州之间的某一处地界,小伙计不免问道:“客官,您该不会是漠州军里的吧?” 只大佬客官依旧没有应声…… 时非晚视线紧紧落定在牙子山脉,脑子里,此刻正轻响着孙子兵法里的某一句话: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其实很简单的一句理。但要用好,却绝不易—— 驭兵,乃为诡诈之术!所以,能打装作不能打,要打装作不想打…… 呼延炅那人素来不按常理出牌,“诡道”此术用得驴火纯青。 金州本应是他下一步的好目标。便是他败了一战,看起来似乎也比拿下其他城池要省时省力。 要知道,打战,也是需要权衡经济方面的损耗的。而且,相当的重要!所以,一场战役,任何国主都不愿意时间拖得太长。 再加之,洛州那边还分散着有大量兵马。呼延炅便是败了一战,再攻金州,有两面围城的机会,也不是说没可能胜了。且,金州有泠江,夺金州便可直下大楚南边城池,若能取金州,此场北戎与大楚的战役,则北戎已胜大半。 所以,绝大多数人猜着:他应是要攻金州! 而现在,牙子山脉附近发现有北戎驻军了,他的目标看起来好像也依旧还是金州。 可……“看起来……” 若此是“诡”术呢? 若是“诡”术……他要打金州就是假象。可战报上分明写了在那边发现了蛮子主力军…… 第380章呼延炅的心机…… 若先假设下此真是“诡”术,那么,她应当先假设——呼延炅攻金州就是假象。 那么,“北戎主力军未退回潞州,牙子山脉附近发现北戎驻军”就应当是他刻意造成的假象! 可,有可能制造这样的假象吗? 这情报来自于金州军,总不应该是金州斥候是细作,所以刻意往外传假情报。 应当不是!这样的消息也不是一个斥候说什么营里就会信的。金州往外这样传,大抵是营里的确这样认定了。 难不成还能瞒过斥候,又来一次障眼法? 时非晚这时又想到了上一次北戎围金州之时,他便以“一人多马”用了次障眼法。而这一次,他们是在安寨扎营时被金州斥候确定了地理位置。斥候寻北戎驻军,定只能远观不能细看。 安寨扎营…… 时非晚的眸子又转了转,脑子里忽然闪出两个字来—— 帐篷? 小部分人在帐篷外生火造饭,搭建数量足够北戎主力军住的帐篷,若远观之,能不能…… 能不能造成这一假象? 时非晚双眼似忽然澄澈起来,只却依旧含着一抹不确信。方才不过是她尝试着用“用而视之不用”的理论套一套这让人摸不透的战报,而后以此假设往后推了一推罢了。 呼延炅的目标似乎是金州,[[o-m]]她便尝试依此理偏偏依反方向假定一次—— 呼延炅的目标不是金州! 若不是金州,此就一定是障眼法,那么设这障眼法是为了什么? 金州斥候去探蛮子驻扎地,目的本来是要对败退后往北退走的北戎军发起追袭的。 那么,在发现了北戎驻军的情况下,为何没有先一步先主动发起一波袭? 难不成他们那会儿觉得北戎军没有继续往潞州城内退,便想着呼延炅攻金州之心不死,所以一直不会退回潞州,会在牙子山脉附近驻营不短的一段时间,所以,便先没有急着出手?想寻一个更好的时机? 毕竟,若蛮子不退,一直驻在牙子山脉附近休养,金州北进的军马再等一等再动手的确会是更好的时机。 因为,过早暴露金州大部分兵马都集中在了北边往潞州出发,便也暴露了金州城池内部东边防守势必减弱,这个时候北戎驻守于洛州的兵马容易抓住机会西进金州…… 金州在等待漠州给济州压力,让洛州派兵支援济州而无从主动攻金州东的时机! 若此是障眼假象,金州久没动手,就发现不了这是假象! 若此是假象,北戎主力军不退潞州则是假象,那么,他们其实已经趁着这个时间,偷偷退回了潞州。 北戎主力军若退回了潞州才是事实,则金州定不是他们的目的,下一步目标应当就是—— 时非晚的手指又往地图上靖州方向一指,“是靖州么?” 有一伍人马出现在了潞州城西,偷袭了东进的靖州军,靖州看起来似乎有可能是呼延炅的目标。这样,就能解释那边为何也有蛮子驻军了。 但,蛮子若要攻靖州,难度大么?好处多么?会比他们继续锁定金州好么? 应该不会呀!虽然在大楚,远离边城又远离京都的很多内部城池,防守力量要稍弱一些,可靖州到底还有三座邻城掩护,而且因着泰城占地辽阔的缘故,靖州东北方向其实还与泰城接壤,可求援之地可不少。 关键是,靖州与济州洛州都相隔太远,便是攻下了,北戎兵力分得太散不易召集调配,失城之险又会很大。 与金州相比,重要的是—— 更耗时更耗财,风险大,获利又太小! 若不是靖州,那么就只剩下—— “泰城!” 时非晚眨眨眼,唇间忽然溢出了很明确的两个字…… 对!泰城! 地图上的线条此刻一圈圈的在她脑海中开始漾开,时非晚眼底最后几缕雾色忽然一散,眼底蓦地翻滚起浪花来,脑海中一直搅着她惹她头疼的某个结,此一刻,似乎忽然间,终于……开始慢慢松开…… 此时,若在不知战报的情况下,有人听得她如此猜出这个结论,定会大大嘲笑于她。 靖州不好攻,那么,泰城就容易? 要知道,泰城东边可是大楚北边精锐最多的漠州军!泰城若是涉险,漠州必然支援,北戎想打靖州的主意,哪里简单?又有何自信? 况且,蛮子怎么会先放弃金州去取泰城? “泰城……” 只时非晚,此刻似又添了更多笃定的咀嚼出了这两个字来。 此时,她脑海中正放大着很清晰的两个字—— “粮城!” 呼延炅再喜欢走歪路,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走歪路! 金州其内有泠江,这诱,惑有多大?若舍金州择其他地,还不惜更损时损财的又折回赴北,此城,一定是让他能看到大利的! 而且,这个北戎刚败还没得到多久修整他便立马又主动有了行动,可说明——他还很迫切! 迫切?泰城? 泰城有何可迫切?又有何大利? 时非晚很笃定的想到了一个字—— “粮!” 泰城,与洛州南边的豫州,被称为大楚北地两大粮城! “善用兵者,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一场战役对国家的损耗巨大,擅用兵者,会在敌国补充食粮饲料,这样,军队的粮草供应便会充足! 时非晚此时想到了北戎军。北戎国内本不擅产粮,运输途中粮搬运太多也会加大资金损耗! 呼延炅带的粮草一定不多。他一共可领了六十多万兵马前来,如今战役已有数月之久,粮草需从大楚得到大量补给是肯定的! 他虽已攻下三城,可济州潞州都不擅产粮。济州重商,粮物半数由外城买入。潞州高山多平原少,富产木材同样不擅产粮。洛州地平,可无奈人稀。 当然,能从三城中夺走的粮食储备定也不少。可北戎可有六十多万人马,如今还在大楚已有好几个月了,一场长久战耗下来,对粮物的需求是相当相当大的。 而现在—— 现在恰恰好,是丰收季节! 粮,在一场长久战役中,其实也是决定胜败的很关键的一环。若能得大楚最大的粮城,获利如何能不大? 泰城同豫州都是粮城,可泰城更大,且离北戎主力军更近,损资会更小,又有潞州可掩,东南方向还与济州接壤。夺泰城,若成功,往后还能与济州联合,对漠州造成极大的威胁!往后若再夺漠州…… 嗯!若成功,实在是获利极大的一个目标! 是泰城吗? 是吧! 时非晚此时还并没有看到新的战报。眼下,她只是往下推测着。 而现在,最大的一个问题便是—— 呼延炅哪来的自信攻泰城? 许多人若听着这一猜大抵会觉得不信,也没太多人会先猜泰城下一步会成为北戎的目标,这都是因为:他们都觉得攻泰城难度很大! 因为,泰城东,有漠州军! 漠州军绝不是呼延炅会忽视的军队。 泰城,北是广阔无垠的贝尔大草原,那是大楚吉达尔城的地盘,那边最北分布着边军,虽然说往南支援泰城路程倒的确有些遥远,泰城西边接壤的又只是一座小城。可靖州东北方向与泰城接壤,援军可及时到达。关键是—— 东边的漠州军,绝对是盖过其他两城援军的更大威胁! 而且,泰城同样是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 呼延炅如何有这自信,取漠州邻城泰城? 要知道他当初轻易得济州,是因济州出现了大叛兵…… 是难攻!但…… 时非晚的手指又一次的,绕回到了地图上泰门关附近某一处…… “易守难攻……” “再易守难攻,但若集兵力攻之,也不无可能……” “援军强大,若是……阻了援军支援呢?” 脑海中忽然飞出这么几句话时,时非晚紧闭的双唇蓦地一抿,三个极为肯定的字,忽然自语而出: “时间差!” 砰—— 时非晚猛地从座上站起,这一起,因着动作太急狠狠绊了凳子一下。 “客官……” 那小伙计一脸猛然的瞧过去,却是见大佬客官丝毫未察觉,只是神情格外严肃起来,幽幽眸底似还含上了一抹急迫。腿从凳子身边一绕,转身,须臾间,立马,便没了影去…… “呃……”小伙计瞧着那瞬间又没影了的背影,无语的挠起头来 …… 时非晚一出客栈,便直接攀上了马去。而后,一扬马鞭,狠狠一抽,竟便将马速驭到了极限,又一次的,往城守府的方向冲了去…… 她此时改变主意了!她得去问问有没有新的战报,是不是……泰城遇袭了!若是,她的猜测,大抵就没有错了! 只马儿奔了一小会,马速却又转瞬降了下来。 不行!太远了!她昨天夜里怕苏老将军还派人往城内找,也还是骑着马赶了一段路的。这会儿虽还在漠州城里,可离城守府,已经不近了。 回去等来一新战报确定心中所猜又能如何?若确定了岂更不是好事。确定不是重点,阻止减小损失,不应该才是重点吗? 第381章扒了那臭小子的皮 可,她还能再做些什么吗? 时非晚低头,眼底思绪翻转。 她刚刚忽然折回来取地图,且思绪忽然开了一条线似的,其实,契机还是因为她一直起疑的某一点——泰门关的那座山……第一次出客栈时,她忽然因那座山而想到了一些什么…… 而此时…… 时非晚抬头看了看漠州城外的方向,脑海中又开始回旋起三个位置的地点来:牙子山脉,大黑山,以及,泰门关! 若所猜为真,牙子山脉则并没有蛮子主力军! 若所猜为真,大黑山出现蛮子的军队。便应该是……北蛮子提前派人去部署一些什么,或围堵或断路的。 然后,使得他们攻泰城时,尽量减缓靖州方向有可能派去支援泰城的援军速度。 因为,靖州东北方向,与泰城接壤,援军也可以抵达救援泰城! 但,那个时候却又出现了七八万的北蛮子夜袭了靖州军。时非晚猜,很可能是蛮子部署途中,自己发现了东进的靖州军。所以,靖州军遇袭,其实很可能就是呼延炅见招拆招的应对而已! 他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未来做打算——提前想办法,在攻泰城时减缓靖州援军的速度! 减缓? 有用吗? 若是易攻的城池,反而没那么有用。因为攻下之后,援军赶至,再反攻下城门,这样蛮子也不好讨到便宜。 可泰城偏偏是易守难攻之地! 倘若北蛮子就是在援军赶去前攻下了泰城,则北戎过后就是守军,援军赶至要再打回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或是得耗损更大了! 当然,这前提是——北蛮子要在援军赶至前有本事拿下泰城! 若此猜为真,那么,时非晚只能说—— 那位北戎元帅,真是相当的自信! 他凭什么觉得他一定能在援军赶至前攻下泰城? 若攻不下,北戎这站不仅不好打,还可能一点便宜也讨不到! 如此用兵,还真是—— 无魄者不敢! 非胸有成竹者不敢! 总之,若自己所猜为真,那么除了靖州,漠州若往泰城派遣援军,途中,也一定会受阻! 泰门关那山…… 不行! 不能走那条路! 否则援军若无法及时赶到,泰城还是有破城之险。倒还不如,走北边的路,奔往泰城城东…… 可,北蛮子主力军一定会在泰城南,漠州若遣援军,一定会走泰门关那条路的! 而现在——漠州很可能已经派出援军了! 时非晚知道,在自己进漠州前,漠州军一定已经依元帅军令,前往济州了。若所料不假,他们,现应已经得到了战报,而且,折回了一部分往泰城方向走的援军! “驾!” 想着,时非晚眸色一定,忽然调转了马头来,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准备奔赴泰门关的方向—— 她得去阻漠州援军! 咚咚咚…… 只马儿咚咚咚的跑了几步后,时非晚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来,马儿竟是又一次的停了下。 她的眼底,此刻竟开始涌起一抹无奈与气馁来。随后,牙一咬,手中长鞭再次一扬,马儿竟然又一次的转过了马头来,接着,奔往了城守府的方向—— 还是城守府的方向! 因为,方才此瞬,时非晚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肃而她又实在无力改变的问题—— 她只是一个小小兵! 还是一个军中令牌没在身上的小小金州兵! 当初为了当斥候,她乔装打扮了一番,就是觉得哪怕碰到了北戎军,还可以甩了自己“金州军”的身份,以此寻求生机。这就是呼延炅发现她后在她身上搜罗过一番却并没有发现她是金州军的原因。 令牌便是带过来了,没有军令,她冒冒失失去阻碍援军前行,他们能信她才怪,更何况她连令牌都没有! 她去没用! 得言蹊去! 虽然又得耽搁大半天,但,她却不得不如此! “驾……” 马儿风儿似的往前奔跑,浅灰的袖角反复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半弧,掩住了女子袖下一只紧紧攥紧的拳头。 迎着烈风,迎着尘土,时非晚心中开始生出一股更强烈的执念来—— 她,要成将! 因为,站在底层,便永远只能是盘中棋,无力战局,无力自我,无力他人…… …… 夕阳西下,已近黄昏。 城守府中,一处幽幽庭院内,一块青石砖地之上,一行身穿灰衣的护卫正埋头跪于地上,身子似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有霜雪降临,有凛风而至。 “夫人,是真没找到人。”站在最前边的一名中年男子这时抬头说道。 此刻,他的面前,已倒了一张桌子,地上碗碎花瓶碎散了满地,本生得娇样的繁花被砸得散落了大半,好一番狼藉。 狼藉之中,立着一名美妇同一个少女。 “再去找!找不到就都去死!”那美妇一脸愤态,手中最后一茶杯被她狠狠一砸,咔擦便直砸向了一名护卫的鼻子,登时让他鼻孔开出了血花来。 “娘……”少女眼眶发着红,身子发着抖,见此景忙拽了拽美妇的袖子,哽咽道:“娘,你……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 少女正是言歌。美妇则是昨儿那位瞧着虽护子却还算温柔端庄的贺氏。 贺氏,作为言蹊的母亲,在这漠州城也算是有些小名的。大多人对她的印象也多是端庄温善的。 可今日—— 在得知某个瞧了自己女儿身子的禽,兽竟然为了逃离她女儿连夜跑了后,贺氏心里便再也控不住的掀起了从未有过的巨火—— 啊啊!从来没有这么气过! 她生的女儿,竟然被人嫌弃至此! 想她这辈子最得意的成就,可不是言蹊,而是让言歌继承【醋溜儿文-学最快发布】了她当年盖过花魁的美貌! 臭小子!等把人找回来,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还哭!人家越这样,你就越不能哭!”贺氏胸腔剧烈起伏着,一瞧自家女儿毫无怨态却满是委屈,她又怜惜又恨铁不成钢。 一把抽出一团皱巴巴的手帕胡乱的在言歌脸上擦了几下,眼睛扫过一众废物护卫,想着,实还是憋不住这口气,见院中还停着一匹马,竟是一把拉住了言歌的手,道:“算了,这群废物靠不住!你跟娘亲来。” 随后,竟是熟练的攀上了马去,又开始拉着言歌往马上提。 “娘亲,你要干嘛?”言歌一副受惊态。她多是被贺氏今儿几乎砸了整个院子的彪悍举给吓到的。 “去扒那臭小子的皮!”贺氏说:“我手中有阿蹊的将军令,用此令关了那城门,我便不信那臭小子能跑出漠州城!” 丢下一句话,趁着言歌脸色惊变的功夫,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她拽上了马来。 “娘,不行,哥哥的令牌不能随便用,娘……” 言歌大骇,忙道。 只贺氏哪会听她的。虽是妇人,可她这么多年来无夫婿,一人将孩子带这么大,又在这漠州久居,驭马也是会一些的。 狠狠将马鞭一抽,言歌吓得立马牢牢扣住自家老娘的腰身。只是想到将军令哪能被这么胡乱使用,实觉不妥,便还是勇敢的伸出了手去抢贺氏手里的令牌:“娘亲,这样不好,不要给哥哥添麻烦……” “歌儿,成器点!你哥哥成将是为的什么?怎出了你这么个蠢妹妹?有膀子不靠难不成白生生让那臭小子跑了?”贺氏将言歌的手拍开。 “娘,我……这样不好……”言歌晃着脑袋,去抢将军令的念头仍旧执着。只哪想数息过后她便再也顾不得这什么将军令了,口中劝阻的话猛地全化为了一个“啊”字,伴随之的,还有坐在自己前边的贺氏同样不弱的“啊”声,随后,二人的身子在“砰”一声响后,同时往天空飞了去—— 因为,方才,马儿太疾,贺氏驭马功夫明显不可靠,马头一个难抑竟忽然地直往前方的一面墙上撞了去…… “啊……” “啊……” 尖叫声在城守府上空响彻云霄,护卫们闻声纷纷雷电似的冲来,瞧见空中之景的,差点没当场吓晕过去—— 天哪!那两祖宗这要是摔死了,他们全得陪葬! “啊啊啊……” 护卫们的哀嚎声登时冲得比女声还大,只正要闭眼哀鸣自己接下来的悲惨人生时,却是见得空中一人直直而落的轨迹忽然变了,一根长绳从某个方向游蛇似的飞出,往空中一缠,一具身体率先稳稳的停落在了地上。而另一人,被另一条绳子一缠,也紧随其后稳稳落了地。 二人坠落,这时空中还飞着一块小小的将军令,正要往旁边一面湖中砸去时,一个灰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半空,袖手一抬,将军令便被她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护卫们愣了住。 只正欲看清那灰衣身影的面容时,一句比惨叫声更大的破骂蓦地砸响:“臭小子!你还敢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再一看,那灰衣身影这时恰好转过头来了,那面容……可不正正是那位罪魁祸首! 时非晚这会可没想到自己正遭着人怎样的怨恨唾弃,一转头,瞧清前边站着贺氏同言歌,想也没想的便问道:“言将军呢?” 第382章细作 灰影可不正是时非晚么?一路奔驰,她赶了半天路才又回了这城守府。只却未想会撞见刚刚这么一幕危险的画面,才立马从旁边撕了两根绑木棚的长绳套住了空中坠落的两人。 “臭小子,我打死你!” 时非晚没心情顾及这儿发生了什么,哪想,那大骂声过后竟有一道长鞭狠狠朝着自己的面门抽了来。 “娘亲……”言歌忙拽住贺氏。 “你这不成器的,放手!” 贺氏甩开言歌。 虽说还正吃惊于方才的惊变以及竟在这门口撞见了她想找的臭小子的事,可她的手一丁点也不慢。 管这臭小子因何原因而回,出了气再说! “呃……”时非晚一闪,心情本急迫着别的事的她立马不得不正视起了眼下的状况来。 但略一思,便也猜到了贺氏这火意的来源。可顾不得道歉与解释,她忙闪到了温柔天真的言歌面前,依旧只执着的问道:“你哥哥呢?” “我……哥哥他离开漠州回队里了。”言歌眼底涌动着意外。 时非晚听言脸一白,“不在?那苏老将军呢?” “苏爷爷一直没醒来过。”言歌这腔一下她便立马见那石公子脸色更难看了。 竟然还没醒! 他们不在,那她不是白回了么? 时非晚这会的脸色已比贺氏还黑。 “石……石公子,你可是……”言歌瞪着大眼瞅着时非晚,正要问一些什么。 “借此物一用。”只却是立马被时非晚打断了。 “啊……” 言歌反应慢,一时没明白过来此意。只失神际,却是见得眼前身影瞬间从自己面前闪了开去。门外停着一匹白马,少年的身影此刻已现于马匹旁,轻轻一蹬腿,人便已攀上了马背去,再一扬鞭,门前,转瞬成空…… 言歌失神半晌。 “啊……将军令……” 直至自家娘亲的鞭子抽向门外,言歌才猛地一个激灵,脸色惨白的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来…… 随后,出门,猛地也往外冲了去…… …… 两日过后。 夜深人闹,漠州城外,一处无名的山道之上,正行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 “真是不如小灰。” “少年”的手中这会还牵着一匹精疲力尽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了的马匹,一边叹气一边说道:“罢,反正我已快赶到了也用不着你什么了,便暂时不舍了你。” “少年”这时双目眺望着远方,瞧见远方的景象时,疲惫的眼底终于添了点点安慰。 不远方,她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此处她能听到从人群中传出的喧哗声,能闻到从那边传出的浅浅饭香,能看到那一团团燃于夜里的大火堆。 漠州军! 她从漠州城中一路追来,果然,在这儿见到了漠州军! 一眼望不到头,好几万人马是有的! 而这条路:正是穿过泰门关奔赴往泰城的路! 那么,泰城一定真的出事了!这些人,一定就是援军! “少年”当然是两日前从城守府中离开过后的时非晚。只不过她此时一双眼睛又黑又暗,头发衣服全都凌乱至极。瞧着,实在是又“丑”了几分,全身上下,都散着一股疲态。 别说马匹累了!她也真丫累啊! 这马儿不是岑隐送她的那匹小灰,从离开城守府后,这两日来随着她几乎没休息上三个时辰,日夜赶程的,时非晚觉得马匹不倒她都快倒下了。 还好!还好追到了!队伍还没行得太远! 而且,她的手中捏着言蹊的将军令,说的话,大抵能让他们更信一些吧。 只不过…… 想到两日前自己抢了这将军令的场景,时非晚便又打起了哆嗦来:这会不会……也是犯了军规? 只哆嗦是一回事,时非晚奔往前头的步伐却是仍旧坚定。 前方的军队,现在一看就是在在驻营休息中了。她就算不骑马只步行,也能追到他们。 提了口气,抱着早完事早休息的心里,时非晚干脆加快了步速:近了! 果然是近了! 时非晚忽然发现前方有人瞧见了自己似的,黑压压的人群里不多会儿竟散出了一队朝自己行进的火把来。 “咚咚咚……” 接着,她还听到了马蹄声。 “蛮子斥候,抓住她!” 然而,马蹄声更近时,那朝时非晚行近的火把堆中,响起的竟是这样一道叫喊。随后,二十多匹站马快速奔出,时非晚能看清马匹主人的容貌时,自己,却是已被他们围在了正中央…… “……”时非晚怔了下,只很快便想到这战争时期行人许也要查探。于是,一点也不慌的,一块令牌忙掏了出来,道: “我是奉言将军之令前来,给季将军传几句话的!” 令牌往人前一晃,其上“虎威”二字澄澄发着亮。有令牌在手,时非晚心底底气十足。 只这本以为会极有重量的话完,却是未见任何人有所反应,一群骑马的漠州兵们一怔过后,脸上反倒是更加凶煞起来。 而后,一把把枪剑竟是往时非晚的脖子上架了上,其中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子立马说道:“带走,去见季将军!” “……”竟根本没有更多说话的时间,时非晚整个人便被架着往前走了去…… “……” 夜风袭来,时非晚瞅着前方燃着的火堆,心情开始陷入凌乱里…… 这……什么鬼情况? 一开始,就算是还没有亮令牌的时候,面对一身漠州百姓装的行人,漠州军也没有这么对待百姓的理吧? 便是要催促百姓不行这条道,也没有见人则抓的理! 更何况,方才她,可是亮了令牌! 虎威两个字,看不到么? “季将军又抓来了一个可疑的。” 头懵之时,时非晚不多会儿:便被带到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面前。这男人正是漠州的鹰扬将军季风将军。他生得不算高大,只一双眼睛短小精悍,瞧着甚是威严锐利。此时正坐在一匹马上,穿着一身银色盔甲,正望向动静这边。 正如时非晚所猜,这位,正是准备前往泰城的漠州援军。 一至男人跟前,时非晚被狠狠踹跪在了地上,而她旁边,竟还跪着好几个同样穿着百姓服的男人。其中几个还带了伤,明显是挨打了。 挨打的百姓? 细作? 时非晚愣了下。 “季将军,此人会武,使过枪!手上有茧子,身上有兵器,而且,她还有战马。” 不及先开口,那率先架着时非晚的漠州兵子用枪挑了挑时非晚的手后,立马说道。 他刚刚,瞧过时非晚的掌心。掌心,有一些长期使用兵器而造成的茧子,分明就不像是一个百姓。 “还有,他还有一块伪造的将军令牌,言将军请看。”那兵子接着,又丢下了一句。 而后,躬身,猛地将时非晚手里的东西抢了去,恭恭敬敬的朝着季将军递了去。 伪造的将军令牌? 时非晚猛地抬起了头来。而这时,她已见自己的包袱被人检查了起来。 “还有,他还有一块伪造的将军令牌,言将军请看。”那兵子接着,又丢下了一句。 而后,躬身,猛地将时非晚手里的东西抢了去,恭恭敬敬的朝着季将军递了去。 伪造的将军令牌? 时非晚猛地抬起了头来。而这时,她已见自己的令牌被递到了那位季将军的手中。自己的包袱 “还有,他还有一块伪造的将军令牌,言将军请看。”那兵子接着,又丢下了一句。 而后,躬身,猛地将时非晚手里的东西抢了去,恭恭敬敬的朝着季将军递了去。 第383章季将军的犀利目光 男子一说完,便狠狠瞪了时非晚旁边其他穿百姓服的几人一眼:那儿一共四人,他们都是一副农夫模样,一人是六旬老人,一人是十一岁的少年,还有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模样。大致半个时辰前,六旬老人同一名青年扛柴从旁边小道上穿过,不起眼,也实在与其他柴夫无异。可这位季将军只瞅了几眼便丢下了一句话来:“有问题。” 当时他还觉得吃惊。季风将军便解释道:“驼背者大多背厚肩斜,老者驼背,背却宽薄。右肩扛柴,看似吃力缓慢,可步伐却轻,此非武者不可为。而青年肩上柴重,步亦轻,可柴物中含有山中湿木,柴夫一般不取。且,二人的柴堆,以绳结捆绑。而漠州柴夫砍柴大多原地取柴,以腾或枝条为绳。” 于是,只凭着这些猜忌,季风将军派人将那二人拿下了。再一审,果然,见他们身上有着北戎信物以及佩戴着北戎弯刀。 此一查,两名柴夫,可不就是蛮子斥候么! 这下,军中自然警惕,季将军当下便下了令:四面巡逻,探查一番!若有过路百姓,也需严审之! 所以,当那穿着百姓服的十一岁童子与看似他父亲的青年路过时,他们同样审了! 谁成想,这一审:竟也是有问题的! 那十一岁的童子,内力深厚,手持北戎军令牌!才十一岁啊!这状况,让一等漠州兵更不敢大意了。 而过后不久…… 果然,他们又瞧见了有百姓临近! 这条路上,这个时间点,哪来的这么多百姓? 更何况,这次见到的这位少年,那一脸审视漠州军的目光,一看就是个可疑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啊!她竟然还带着一块仿造的大楚将军令! 而且,会武,使过枪…… 男子开始狠狠瞪起时非晚来,毫不怀疑她也是个北戎细作! 虽然他觉得很奇怪:怎么这个时候会有蛮子的人出现在这条路上盯哨! “咦,季将军,没发现什么北戎信物。” 正翻着时非晚包袱的漠州兵,此时仔细翻查过后,却是惊疑的说道:“不过这人银票倒是不少。” 季风将军闻言却是不在意这些。他此时瞅过那令牌后,一双短小的眼睛锁定在时非晚身上,从上往下将她审视了一番,只瞧着瞧着,目光竟是怔了怔: “你——” “我——” “季将军,言……言……言姑娘来了……” 季将军同时非晚同时开口,似都要说些什么时,帐外却忽然响起了一道惊愕万分的呼喊来。 两人嗓子同时一闭,接着季将军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言……言姑娘来了。”这时立马冲过来了一个急喘的小兵。 “言姑娘?言歌?怎么回事?”季将军立马明白过来了这言姑娘指的是谁,只却是更骇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 “算了,我去瞧瞧。”季将军头上一脸懵。言姑娘?不会是言蹊家里那位大小姐吧? 她来了?啥情况! “……” 季将军这一走,时非晚再一次的懵在了原地…… 扭头,视线往不远处一看。果然,一个护卫护着一位姑娘出现在了军队里,因着穿着惹眼又是女子的缘故,很快吸引了军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季将军一走过去,很快便跟言歌对起了话来。 因着距离不近,周围又实在嘈杂,时非晚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但时非晚觉得自己绝对可以听得到自己此刻每个细胞的叫衰声! 丫!假的!怎么这么多坑爹事!看那季风的反应,那块将军令绝对真的是假的!可言蹊母亲手中的将军令怎么可能是假的!而且,她也见过其他将军令,真的很像! 还有言歌…… 霉事真是一桩未完一桩又起! 这妮子竟然追了过来! 两日前自己抢了将军令后,倒是就发现她追了过来,可后来不是将她甩下了吗?路上也未觉自己有人跟踪呀?不过,如果人少,这段路倒的确不止一条。 不过……这妮子一来,自己倒是不必再背细作的身份了! 时非晚的确是个往前看的主。很快,便从被衰神临幸的情绪中缓了过来,随后,很平静的开始站起身来。 “小人!你想干嘛!”架着时非晚的漠州兵哪里想到还有俘虏如此嚣张的,手上枪剑的力气立马就大了起来,其中一人更是扬起剑来就要给时非晚一刀。 “放开!”可剑刃未落,季将军的声音却又响起。 “你们放手!”同时响起的,还有那言姑娘的声音。 “先放开她。”漠州兵们发懵之时,季风又重复了遍。 漠州兵们一脸迷惑。只将军开口,便还是立马放下了兵器来。 “石公子……”时非晚才得自由,便见言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匆匆跑向了自己。顾不得问询与解释或是抚额啥的,时非晚只朝她点了点头,视线很快便移至了那位季将军脸上。 这声“放开”,已能说明言歌方才一来,很快就对季将军说明了自己的全部了。他应知自己是金州军了,而且,想来言歌还同他表述了自己身份可靠。 “季将军,金州军石狗子有战情上诉,故才追来军中。” 心底估摸着言歌能追过来,一定还说了自己的将军令怎么得来的,时非晚恭敬的上前行了个军礼,故意不谈及那令牌之事,只立马说道。 金州军? 漠州兵子们闻言意外的眨起眼来。 “哦,你有何要诉?”季将军问。 果然,季将军没有再过问什么“北戎细作”之类的话题。 时非晚此时是低着头的。若她此时抬头,一定能瞧见季将军那双短小的眼睛里藏着多犀利的精光。他正很认真的审视着时非晚,视线从她的发丝儿,从她的脖子,从她的身形上……一一扫过。 也不知怔想着什么。 “将军,急着前来,是因事关系泰城,将军请听我说……” 计划赶不上变化。时非晚此时也顾不得他们信不信自己了,全盘托出才是重点。于是,便将自己的推测一一忙说了遍。 “哦?”那季将军也不知听进了几分,时非晚听不出他半分情绪,只听得他语气忽而拖长了几分,道:“依你之意,继续往前走,路上会有阻,来不及支援泰城了?” “是。”时非晚点头。 季将军竟笑了下。时非晚依旧没抬头,可这时她听出了那笑里竟添了几分鄙夷之意,他道,“若路上有阻,难不成就不走了,不支援了?” “请将军恕小的斗胆,小的认为:如今行军还不算远,折回北上,走中部大道,去支援泰城城东亦可。北戎从泰城南围城,定还会从泰城东南绕行,若是破了燕门关卡,便可同时围泰城城东。漠州军支援南门或许来不及,可支援城东却可。”时非晚也管不了季将军如何看自己,很坦诚的说道。 “你既知有关卡,便当知关卡不破,军队便也过不来。如今北戎大军,哪来的通道派兵来阻得了漠州援军?”季将军随口便答。 “军队不来,还有其他法子。”时非晚忙道:“山,石,木,都可。蛮子大队进不了,但少数武功强的,可翻山或是依靠细作做手脚。” “你是说断路?你且放心,今儿还有人从泰城方向前来的,前边那条路,好着呢。山石木可阻路,若几个蛮子前来动手脚,只怕也搬不了多少山石,便是有阻,没有蛮子大军,路堵了一部分清理出来亦可,耽搁不了太久。折回往北,才会耽搁更久呢。 既要支援,自然先支援紧急之地,蛮子想围城东,还得先破燕门关。城东城更深更不易攻,且蛮子的主力军定是集于南门,而这条路又恰好是通往南门的,我漠州军离之不远。不走此路,折回赴北,若泰城有失,耽搁了支援,此责你负得起吗? 更何况,泰城易守难攻,哪那么容易攻破?就算真如你所说,前方路真的被堵,重新清理一下,耽搁不了太久。泰城可没那么弱,这么点功夫都撑不到。” “……” 季将军一番话回得很快,语气里很多人都开始听出了鄙夷之意来了。只不过季将军语气如此,可并不代表他说得并不认真。 他是认真的!时非晚方才之言他也是有琢磨的。 只不过……何其荒诞! 就算真如她所言蛮子阻了路,又能阻得了多长的时间?又能耽搁多久?泰城哪能这么脆弱。折回往北不是会耽搁更久吗? 而且—— 她说的那些,也都是她所猜。折回往北,就等于是直接放弃了支援泰城城南,这么大的赌注,他如何敢走? 此责甚大!耽搁了支援,使得泰城城南破,可得成为泰城罪人! 而且,此人……她……拿什么让他信? “将军,你听我说,我怀疑泰门关可以用水……” “这些事你不必多言了。休整几个时辰,明儿日出时,便继续启程。”季将军不耐心说这些了打断了时非晚的话。 但一放下战事,他的语气竟又温善了不少,视线在时非晚身上犀利的穿过,又道:“言姑娘说你是言将军带回来的,既然如此,明日天明时,你便随言姑娘一道回去吧。” 第384章竟然是言蹊的女人 “将军……” 时非晚不死心,还要继续说些什么。 “本将说了,援军一定会继续向前。耽搁了援助泰城,本将就是千古罪人。本将尚且担不了此责,你倒是敢下此妄言。你所议之事,你便是拿你人头来担保,本将都不敢走。”季将军不耐烦了,再次打断时非晚,一副再不想与她多议此事的模样。 眼底之坚持,分明已是不容置疑。 诚如他所述,还没援助就直接舍弃泰城城南,这听着简直就是荒诞之言。别说是时非晚了,哪怕言蹊在此与他议及此,他都会直接拒绝。 “我……”话说到这份上,时非晚实在不好再开口。 “好了,你起来吧,往后见着我,不必行如此大礼。”季将军见时非晚这会还行着军礼,审视的目光仍旧锁定在她身上。话题一撤出战事,他的态度便又立马变了,嘴角勾起了一抹和善的笑意,与方才高高在上又严肃锐利的将军相比,似完全换了一人般。 时非晚哪需他多提醒,早已立马站起身来。 只站起时,时非晚才抬起了头来。这一抬头,视线无意扫过前方的那位季将军,时非晚竟忽然有种自己被扒光了正被人盯视的感觉。那目光里审视意味过浓,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季将军瞧着自己时眼底似藏着惊讶。 审视? 惊讶? 自己如今在他看来,应不过就是一个言蹊带来的金州兵,因着“狂妄自大”所以来他跟前谏了几句,有何值得他这般打量审视的? 惊讶?他既不屑于自己所言,让他所讶之事自然不可能是觉得她有才什么的。 那么…… 时非晚眨眨眼,忙收回目光来往后偏了偏,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你是言将军从金州带回来的?” 时非晚思绪纷飞时,这时,那季将军又问她道。 话题不相关战事了,季将军此时的语气仍旧十分友善,无任何的架子。 友善…… 只这态度让时非晚以及现场许多漠州兵亦有些意外。只是一个金州兵子,季将军似视之如平级似的,竟还说让她以后见了他不必行军礼。此,可也不是季将军平日的作风。许多漠州军都知,季将军面对下级并非无架子的人。 “嗯,我是。”时非晚回道。 “言蹊终于出息了。”季将军又道。 “……”时非晚懵。 “好了,言姑娘为了你跑了那么久,刻意跑来我跟前,生怕你惹出什么事来我会罚你,倒似我是那财狼虎豹似的。你今日确实无礼逾越,只你是言蹊的客人,我哪会对客人失了礼。”季将军摸摸胡子,又意味深长的盯着时非晚说道。 随后瞅向自己一位亲兵,道:“去给言将军跟这位石公子搭两个帐。” “是。”亲兵闻言,立马去办事了。只心中属实奇怪,觉完全没看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开始不是可疑的细作么? 怎么又立马成了来谏言的金州兵了? 不是个金州兵么? 怎么季将军又说她是言蹊的贵客?如此说来,季将军对她友善,就是因她是言蹊的客人才如此了? 还有:若只是一个贵客,怎地乱琢磨一番战局还跑这么远来这军里说事? “石公子……”同样惊疑的,此刻还有言歌,道:“你怎地拿着将军令跑来了这儿?” 言歌越想越觉得方才季将军同石公子的对话奇怪。 她倒也能听懂一些:这石公子那番言语,想来就是她追漠州军而来之意。她……她一开始,不会是为了让季将军依她,想拿那将军令,假意说是自家哥哥的意思吧…… 天!这要被哥哥知道死刑都会判!还好,还好她抄近路追来了追得及时! 方才她一来,就同季将军坦诚的解释了这些事。还刻意强调了这位石公子是苏爷爷也肯定她可信无疑的人。 不然,季将军哪有这般好说话。 不过…… 季将军方才的语气……怎不像是把石公子当成了兵,纯粹只是待客似的…… “季将军……”时非晚心情也有些繁琐。无意多琢磨其他事,还欲再谏一番。只季将军大抵真是个忙碌之人。丢下让亲兵照看她们的话后,这时已急匆匆朝自己帐内走了去。 他们是援军,途中其实不会花多少时辰来休行,明日不等天至全亮就会立马赶行。没有谁愿意浪费这少得可怜的修养精神的时间。 “……”季风将军一走,时非晚的思绪便更加纷杂起来,脚步已不得不一止。 她的谏言季将军不会采用,此,已是她百分百确信之事! 罢,或许,真是自己狂妄过头了…… 实在也无力再多说些什么,时非晚只得跟着那亲兵,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途中,却是不由得琢磨起了季将军的目光来,他似乎…… “石公子……”言蹊见时非晚走开,忍不住追了上去:“我哥哥的东西……” “啊……” “我哥哥的东西……” “那是假的,在季将军手里。” “假的?” 言歌正欲再问,只这时时非晚已转过身走远了…… …… 季将军账内。 此刻,季将军一回帐,便拿着一块仿造的令牌端详了几眼。账内只他一人,只见他瞅着令牌忽然笑着自语道:“这言蹊真是不像话,这种东西都仿出来给他的女人玩。不过……” “倒也是开窍了。可惜,什么奇葩眼光…………” 竟找了这么个还对琢磨战局有兴趣的…… 那什么石公子……他瞧过几眼便看出了她是个女子! 女扮男装……定是言蹊动了情,又想到苏老将军,所以不敢直接带除那慧安县主之外的女子在身边……不过,男装倒是装得挺像。要不是他有一双比其他人更敏锐的眼睛,定也瞧不出来。 此女同言歌一样,必也是那贪玩天真之辈。还假冒金州军……许是因言蹊是将军,她便也对此战局有一番了解。且,她所说的那些,许真是她的肺腑琢磨,她应是天真的觉得她真看透了那些,才来勇敢一谏吧…… 真是幼稚! 她当这是什么地方? 女子?一个女子竟玩到了这里…… 罢,言蹊那小子这些年来也够可怜的!他不与之计较…… …… 一日烦心。 但一夜好眠! “石公子,你随言将军回漠州城吧,我们将军说了,不便照料……” 时非晚第二日醒来时,穿戴整齐一走出屋,便见天压根儿还没亮,可外头漠州兵已经排好了队型准备出发了,一名亲兵匆匆忙的跑来一见她便将一匹马牵给了她。 “石公子……”这时,时非晚还瞧见了言歌。言歌显然还带着困意,一双眼都有些睁不开。 想是已经同季将军道别过了。此时交代完时非晚,那亲兵便跟队伍集结去了。时非晚发现,除了这末尾队列,其他漠州兵这时已经在往前赶行了。 比自己起得还早!估摸着,昨晚上这些漠州兵也就休息两个时辰! “石公子,季将军已经走了,这儿不能待了。你随我回去吧。”言歌唤起时非晚来,脸颊有些红,头微低着不大敢看她。 她这反应倒也不是说一定是钟意她了。只是,面临一个陌生男子,此为她的正常反应罢了。 “随你回去?”时非晚眨了下眼。 “嗯,你……你别误会。你离开府中那一日,哥哥似乎有事要寻你。还有,我出门时,苏爷爷虽还没醒,可苏爷爷身边的管家叮嘱我说,若见着你一定让你回去。还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言歌忙将一个木盒递给了时非晚:“说什么,此物石公子你自己留着……” 第385章行军路上一波三折 时非晚一看,此盒不正是自己给外公的护心丹么? “管家说,此药苏爷爷不会用的。而且,不是危急关头,此药用了作用也不大。石公子当自己留着。”言歌将管家的话转告道:“管家说,这也是苏爷爷的意思,他醒过几息。” 时非晚听言有些不满,心想他们大抵是认出了这丹有多珍贵,而且料着自己就一颗吧。只此时还是只能接了回来,道:“我不回漠州,但我送你一程。” 说罢,攀上了马去,道:“走吧。” 时非晚昨儿发现了,与言歌一同前来的那位“护卫”压根儿就不是护卫,许是言歌途中遇到的漠州兵。那人一回队后也集结在了漠州军里。 时非晚要回金州,自然不会跟言歌回去。但没了护卫随行,言歌一名女子,又生得貌美惹眼,她不大放心让她一人走这条山道。那位季将军别的地方可能中细,这事儿怎就不细了呢。 “你……不跟我回去?”言歌立马也上了马去,问道。 “姑娘当知,我是营里的,不能出来太久了。”时非晚心中有愧,也知自己犯了某个大错,此事她会想办法弥补负责为言歌寻个好未来,可现在确实不便回漠州。 “嗯,我明白……”言歌若有所思,只一双眼睛忽然低了下去,脸色有些苍白,忙扬起鞭子狠狠抽了下马儿行到了前边去。 “言姑娘,我……很抱歉。”时非晚忙在后头诚心的说了句。只言歌完全没理会她了。时非晚心中歉意满满,可现在暂还不好处理这事,只得先跟了上去,不再多言了。 三天前她准备离开漠州,那时其实不是抱着惹了祸一走了之的心里。这事她记在心里想过将来想个两全之策。起码言歌的未来她定不会撒手不管。 只这些此时只能藏匿于心。许也是真的害怕,时非晚的相护相随言歌并没有拒绝。只半日过后离开了较为偏僻的山道,来到漠州城外一处客栈中时,言歌与那客栈掌柜竟是相识,从她手底下要了两名护卫在身边,便对时非晚丢了句“石公子,你既不随我回去,送到这儿便行了。我也无意耽搁你的行程”便独自上了路。 因着言歌有了护卫,时非晚自然没有再跟着她的必要了。于是,这才又往泰门关方向走去。 时非晚不是漠州军,因此不管这儿发生了什么,她的目标还是归进自己营里。只如今泰城被攻,她定然不好回去。与言歌一别,时非晚便只好追寻漠州军依旧走了泰门关这条路。 更何况,那季将军之前瞧她的眼神实在怪异。为了安全,她得……去确定一件事…… 马儿飞快奔驰,很快天又暗了下来。时非晚随意寻了个地休息了两个时辰,便又连夜追赶漠州军而去。援军时间都是珍贵的,依她所猜,漠州军途中休息的时间往后只会更短。 不过,漠州军行军队伍不单是骑兵。其余步兵途中虽会有车辆共同载行,但群体赶行,速度终究不会快过个人。因此,便是为了送言歌耽搁了一日时间,时非晚还是在又一日的午后时分,瞧见了漠州军淄重队的尾影。 携淄重(行军时由运输部队携带的军械、粮草、被服等物资)的大队,许多时候行军时都会安排在中部。因其速度慢不适合靠前,二,不放在尾部是因怕遭敌袭击,自保能力弱,若遇敌袭很容易被烧毁了粮草。 但因此次行军,意在支援,尾部不会出现北戎军偷袭。因此,时非晚追上来时,首先瞧见的便是那重重的车械。起初离得还有些远,时非晚估摸着自己大抵还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才能完全追到。只又追行了一段路程后,她便发觉并不如自己所料,前方的队伍竟……似停了下来般,未过自己估算的时间,时非晚便追到了那淄重队尾,清晰的可见士兵们的脸了。 “是你?你怎么来了这儿?” 许昨儿时非晚漏了一次脸的缘故,漠州士兵中竟是有一些认出了她来,立马惊问道。 时非晚看了看天色,艳阳高照,天朗云清,不由得一讶,问道:“怎地不走了?” “不知道,好像是前方的路断了,不好走。”那漠州士兵骂了声娘,答道。 此时阳光太盛,他们已经被晒得热汗淋漓,如今又齐刷刷的停在这儿,加上睡眠不足,实在心烦暴躁得很。 时非晚一听却立马怔了住,“前方的路被断了?” 心中忽然滚起浪花来。即便心中已有所预,但时非晚既身在大楚,自然不会愿意真出现什么不好的情况。她情愿是自己估错了。可此时这士兵所言,似乎是…… “不知道。前边停了,我们也只能先停。”答话的说道。 时非晚听言眉上皱成了“川”字,马儿忙挤进群体往前边走了去。因为昨日出现在漠州军中的缘故,便也没有人阻她。许多人昨天听说了她是金州军营里的。虽不知她被季将军打发了怎地又出现在了队伍里,但见她一人一匹马,驭马之术甚佳,便不免在心底猜测着她大抵是个骑兵来。 而骑兵,行在队伍的最前端。 “好了,前行吧。” 时非晚行至队伍中途时,还没看清前方之景,便听到前方传出了一声大喊来。而后,前方的大队终于不再停留,又开始往前奔驰而去。 后方停留的队伍,烦躁心情也瞬间淡了不少,又打起了精神来往前推行。 队伍一行,因为人太多,空间太小,时非晚的速度便也快不起来了。于是便随在了漠州中队里。 等又赶了一段路程后,时非晚以及后边的漠州军们,都才明白过来了方才前边发生了何事: 只见地上那地面,竟完全被撬成了崎岖不平的断裂模样,一条条深深的裂痕排布着,山石大树甚至是粪便散了满地,分明是又被断路又被阻路了! 刚刚,队伍停下,定然是去清理那些堆满了的山石木了! 如今,清理完了,队伍自然就可以继续前行了。 只不过,路上的裂痕太多太深,山石也不能全清空。步行还算好一些,可车械之类便实在不好走了。路虽还能过,可速度,已经不得不慢下来半截了。 “狗屁蛮子怎么会把这条路断了?”士兵群中,已有人破口大骂起来。 时非晚那天夜里的谏言,可也不是人人都听到了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不知的。 “呼延炅那狗王八,定是想到了漠州会有援军支援。”这时又一人接道:“不过,前不久还有人从泰城那边回来,想来这路才断裂不久。北戎不会有太多人能进此处,军队更是还来不了这里,能动得了手脚的,只能是一些能混进这儿的少数蛮子。这么少人,在这前路上动手脚,也造成不了多大破坏。大家别灰心,想来这断路不会太长。”一个牙将这时在前方高声喊道。 众人一听,心想着一定是这样了。虽然勘察得紧,可是这地方总还是能混进一些蛮子的。他们人数稀少,攻击不了漠州主力,但断部分路不是没能力做到。 不过……人既不可能有多少,又能断得了多少路?虽会耽搁一段时间,可应也不会太长。 于是,众人脚下的步伐继续坚定的往前迈了去,一路还不忘用最难听的话骂着那些给人添烦的北戎蛮子。 时非晚随队伍继续前行,只心情却不似众人这般轻松。此时她瞧见后头的许多车辆因为轮子卡在了那大大的裂缝里,一些人不得已下了车来推车而行,脑海中那些之前被季将军驳斥后本开始质疑自己的念头,此刻又一次盘旋而起,使得她不免担忧起来。 果然有阻!如此说来,自己是……猜对了? 能够悄无声息的在这儿动手脚,想来都是蛮子之中精锐中的精锐,武功定都是翘楚。南边那儿有万丈高山,蛮子之中许就有人翻高山而过入了这儿。之前北戎细作伪装成为了百姓路过漠州军侧,时非晚推测,那些细作的目的,应该就是来观望漠州军支援的时间的。 掌握漠州军行军地点,才能把握好算计漠州军的时机! 不过…… 确也如众人所想,个别几人来做手脚,又能做得了多少? 时非晚心中又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她希望是自己高估呼延炅了!希望事情会真如大伙所想! “是你?” 时非晚是一人前行的,速度放得比其他士兵们稍稍快一些。又行了一段路程后。她便已经接近前队了。其中一名骑兵发现了她,立马叫唤道。 “嗯嗯,是我。”时非晚说道。此时,她认出了这名骑兵是那夜里用枪剑架过自己的其中一人。正要问询他的名字,却听得他又惊愕又狂躁的道:“你快说前边会不会还有该死的断路。” 那人死死的盯着时非晚,一双眼睛要将她给戳破似的。不大友善的目光,可却藏着浓浓的惊讶——是这臭小子!那夜她对季将军谏言时,自己便听到了! 第386章一波三折水流冲击 她说前方路上必然有阻,竟然——真的就有阻! 丫丫的乌鸦嘴!要早知这人长了这么一张乌鸦嘴,他真想回到过去将此人一张嘴撕得稀巴烂。 “你问我,我如何知。”时非晚汗颜的回道。觉得这人的目光简直不可理喻,怎瞧着他似乎觉得断路是自己造成的一样。不过想想,却还是道:“断不了太长,蛮子定只有不多的一些人在这儿做手脚。” 这话一落,那漠州骑兵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道:“此言说得倒是。北蛮子真是会算计,不过,这能拖延漠州军多少?那泰城可没那么不经打。兴许,根本不用漠州军去支援,泰城自己就能把蛮子打退。” 漠州骑兵越想越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此刻心情虽然烦闷,可大多都还不觉得失意。 然而,此话时非晚甚至都还没有接应着回上一句,前方忽然响起了齐刷刷的惊叫来: “啊——” 啊! 那是一道道人声,是男人的低吼声,也是马儿的嘶鸣声,同时—— 还有一道滔滔如洋的水声! 嘶…… 目光仰起往前方跳望,前方玄景忽然映入眼帘之时,漠州骑兵以及时非晚,登时再也顾不上说话了,忙往后方快速退去—— 那是什么? “前方,那丫是什么!” 滚滚水流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像是前方有一条汪洋大海般,竟是铺天盖地的往下冲了过来。 而此处是哪里?此乃是临近泰门关的一条陡峭山路。 漠州骑兵们此刻恰好就走在上坡的路上。且此坡甚长,坡度也相当的陡峭,两侧则是悬山。 那绝对能吞没人的水流往下一冲,即便水流不是真的汪洋大海,但在这地形的加势之下,瞬间便凝集出了更大的冲击力,从上往下,倾泻而下时,分明就似那翻滚着的巨浪洪涛。 “轰轰轰……” 坡道上的骑兵被这洪涛淹没,而后冲击而下。方才的呐喊声,马儿嘶鸣之声,便是由此而来。 “后退!” 前方的漠州兵们已经在大声的咆哮。然而坡道之上,后又有人群,如何方便后退?更何况他们的速度怎能快得过那往下冲的大水。几乎几息间,便有大量的人马被洪水淹没,随后,往后直直的摔去。 从陡坡之上摔下,此状可谓是惨烈? 更何况,后方那是黑压压的人群。摔进人群里,前边又有水流冲袭冲击着鼻孔,许多竟是在水的淹没与人马的踩踹中受了重伤,差点毙命…… “发生了什么!” 后方未受到水势第一波袭的人,一双眼睛早瞪得比老天还大。他们完全没办法想明白这是发生了何事! 世界玄幻了么?水?怎地会有那么大的水?此可是山道,一不近江河,二不近海洋?为何会有滚滚水浪而下? 只,此刻便是再疑惑,也实在没时间多深想什么。他们开始拼命的往后挥起手来:“往后退!” 前方的惊响自然也惊动了后方的人群。于是还有空档的,都纷纷往后退去。只便是往下水势不再庞大,可水没过地面也让他们不便移动起来。 于是,便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前方似乎被冲下来了数千人,往他们之中砸了来。 然而,这受到了水势冲击的可怜人儿,哪怕是坠落人群后被马上扶起的,没多会过后,又开始迎来第二波灾难—— “轰轰轰……” 巨浪冲洗过人群,同时还冲洗过下方地势较矮的山坡。在水势冲击之下,两侧的山上竟有无数山石木开始往下滚落。一些苍天大树被连根拔起,砰砰砰的直往下边砸来。 固山的大树以及山石滚落,那山脉似乎立马便变得松弛起来,在水势的冲袭之下,混杂着石头的泥土开始往下滑落—— 滑坡! 竟然开始滑坡! “糟糕!” 漠州兵们的眼睛已经瞪得更大了。那水势便是很强,可到底也还不是汪洋大海。若不是被自己人踩踏,甚至都难以真的将人淹死其中。因为,被吞没的人被冲下之后,若能站起,不多会还是能得到新鲜的空气。可现在……却很危险了! 这山—— 竟然被几波水冲袭过后,如此脆弱的,开始出现了滑坡! 滑坡之势,在这本来就是上高下矮的地势中一出现,立马便显出了它强大的杀伤力来。 一些被水冲下的漠州兵,有些甚至还没站起,便又被泥土所吞没包裹…… “怎么回事……”咆哮声中,漠州兵们已只顾着往后倒退。 “啊……” 时非晚因方才也混进了骑兵营里,虽不是最前方那第一波承受了水流攻击之人。可她所站之地,仍旧受到了水流的冲势。马儿脚下一滑,,未曾站稳便往下摔去。时非晚不得已跳落至地。只身子立马便被一股混杂着泥土的水流往下冲了去。 身子往下滑着,眼前一片混沌,只时非晚的脑海中,却开始彻底的清澈清晰起来—— 水坝! 前方一定有被掘堤了的大水坝! 记忆似又回到了与言蹊发现那奇怪的山石的场景。此处还未行到那一处。然而,眼前之景已能证明:被动过手脚的山分明不止是那一小座。 那一座,还在最前方,滑坡虽未对这下边的人造成什么伤害。可那山一定也受到了一部分水势的冲击,一旦滑坡,一定会对前方的路造成一番堵。 山上松土,树根被动,石头被撬过,目的——竟然在此!为的,就是造成这人工滑坡! 时非晚的眼底,此刻开始涌起不尽的懊悔来:其实,她有猜到一小部分的。 她一开始想到援军有可能会受阻时,就是因为想到了那座山。本一直无法参透那座山的用途,可她在出客栈时,脑子里忽然涌入了一股灵光似的,闪过了类似于此的一个念头——山被松,则山易垮,易成滑坡之势。而人若无法左右天,不知会不会有那暴风狂雨的天气,要造成人工滑坡,属实不会容易。 但,天不降雨,人若同样能弄来大水冲袭呢…… 那座山附近,有过村落。她回去问那伙计这个问题,就是想确定,那有没有出现水坝的可能。 由此灵感,看穿了很多。 可她——到底还是缺了点实战以及不自信! 季将军不屑她时,她对自己产生怀疑了! 她也开始想,她说得那么明白了,可季将军仍旧不信她,而季将军行军那么多年,哪可能被自己看破?所以,她也怀疑自己了! 不过,怀疑自己,却也不是说完全失了自信。 心中的那个念头倒也依旧还在:她有想过水坝。可她—— 因为实战少,到底还是料错了一些! 那水坝……她有想过,不过确实也没有笃定几分。毕竟,哪有这么巧的事她连呼延炅路上的细节手段都能全料。 不过,她确实料定过。但料算时,她想的是—— 那被松过的也就是那座山而已。 她以为,真依自己这一点点念头发展,会有的趋势也就是:水坝冲击,造成人工滑坡,从而将前边的路给堵了,而后达到阻隔援军一阵的目的! 她以为,那水,会造成的影响也就是前方她之前发现的那山体! 她真的以为,仅仅只是为了阻路而已! 可她完全没想到,那水坝的地理位置如此之佳,水流如此之大。掘堤之后能覆盖的范围如此之广。竟,还能从前漫过此路,达到冲击漠州军的效果! 此一点:她估错了! 呼延炅的野心比她想得更大!那山……作用竟不仅仅只是为了阻路!还能起到伤人的作用! 不然,她一定会阻止的!尽管,她可以百分百确信,她就算直言了,那位季将军也依旧不会相信,也依旧会继续前行,也依旧会视她之言为笑话。 但,若自己能再看得更透一些,提前做些什么。哪怕改变不了什么。心底里的愧疚之意也不会如此之强烈。 最起码,她自己也不会中招! 而此时…… 此时…… 时非晚已经被吞没在混乱的人流里,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的想这些多余的事了。她也只能先顾及自己,尽量的攀爬起来。她害怕自己会被那后方的人群踩死。 “快起来……” 只感觉到有泥土要将自己包裹之时,时非晚忽然察觉到自己被一只手给提了起来,而后带着她往后冲去:那是一位漠州骑兵。 “谢谢。”只随意说了声谢,时非晚步子却是不止,便继续随着人流继续往后冲去。但脑袋还是忍不住的往后看了一眼:水坝中的水一定是抓好了时机的!上边的冲袭也不会结束得这么快。 此时,那水势依旧不断地往下冲着,坡上的漠州骑兵几乎全被冲了下来。可嘶吼声虽有,时非晚却少有从他们脸上看到惊恐与无措的—— 这就是漠州兵! 便在再意外,可面临变故,却都不是毫无应对经验的! “怎么回事?哪来的水?”人群里,退后的过程中还有人依旧惊问着。 第387章 不看战情只猜人心 “定是被蛮子毁了堤坝!”接着有人高声喊道。 到了现在,已有不少人猜出缘由了。熟悉地形的知道,前方的确有过一处大水坝,那还是在大楚前边的朝堂修起的。那个时候的城池格局还不是这样,在大楚前那儿以前甚至不只是村落,还有过大城。只不过被以前存在的一些野蛮部落侵犯,人才渐渐往内部移居了,但那水坝却是依旧在。而且,竟还被蛮子如此利用了一番。 能说蛮子运气好吗?可有些东西,换一个人来用,可就完全想不出这么多弯弯肠子了。甚至都不会觉得有什么用。 与其说是蛮子运气好,倒不如说,是呼延炅能将许多人注意不到的东西,化为他的运气! “先往后退!” 前边的呼喊声仍旧只能持续着这样的叫喊。只随着时间的过去,大队最后到底还是退到了虽有水流可不会被冲击吞没的安全地带去。 这水到底还不是大江大河,不可能完全将下边的路给吞没。只是水势却也没办法那么快就完全停下,想必,那水流以及滑坡之势还会持续上一段时间。 “死人了吗?”季将军因为走在队伍最前边的缘故,他是第一个被大水冲下来的人。因着那水势实在是太大,他又防备不及,方才人一落,若非亲兵相护,竟差点就直接淹死了去。 只此时他还是已随着人流退到了安全地带。人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身上被大树撞击过的伤势,也顾不得满嘴的泥水,便咆哮着说道。 “不知道,已经在清点人数以及救人了。”一名牙将应道。 这会,安全地带的人群已经有时间去看前方的景象了。而前方一些泥土之中传来着一些求救声,同时他们还能看到一些人被大树以及大石给压着身体。 “去救人。”季将军大喊。 不过,也不需他喊,其实也早已有人顺着水势攀爬而上去救人了。 之前因为准备不及,又骑着马的缘故,所以水势一冲,这才有那么多人纷纷往后摔去。 而现在,若是自己攀爬上去,局势就不是这样了。自己攀爬,没了马,人还可攀附一些树木,那水又不可能深到人高,因此,往上攀爬的人,倒都算是较为顺利的。他们怕的。也就是两侧的滑坡罢了。 “赶紧清点人数。”季将军自己也想行动去救人。可他也受伤了,此时只能立马喊道。 各营的营长应声,立马开始清点起人数来。起先少了一些人,可往后,却又从上边救下了不少的伤兵。 “数清了没有?”一会过后,季将军不耐烦起来。此时。他往前方眺望,觉得前方不像是吞没有他们的人了。 “季将军,重伤五十,轻伤三百,不过,无人丧命。”很快,便响起了一道悲痛与愤怒中却又含了点庆幸的声音。 竟没一人真的死亡? 时非晚此时隐没在人群里,听到此倒是有些意外。虽然,这水深不可能足人高,可冲击之时也能将人吞没,又有石木往下滚落,她方才想着大抵会弄死一批人来着,虽数量不会太多,但是十个大抵是可以有的。 她方才瞧见了那惨状,很多人也的确真的快死了的。而且场面那么混乱,踩踏之事想来也定有发生。 可过后,伤者虽多,竟是无人陨落。 这漠州军……果真是大楚精锐中的精锐!变故虽快,但一众人反应亦快,被水泥吞没者虽有,却不乏不忘同胞及时救人之辈,混乱中踩踏事件虽也有发生,却能及时冷静收场依顺序撤离…… 混乱,却依旧有秩! 此刻,时非晚总算是知道,为何漠州兵会如此有名了!此变故若发生在他们金州新兵27营里,伤亡一定比这数量大得多。 “军医,给他们先看伤。” 只闻此消息,季将军却未想生出半分庆幸情绪来。他此时脸色更严峻了,尤其是看到前方水流仍在继续,滑坡将前方的路几乎全堵了时:这样的冲击,造成不了多大伤亡。可是,蛮子的主要目的—— 只是阻路! 路最终还是能够通的。可若是耽搁得太久,那么,泰城那边的支援…… “季将军,人没少,但是多了一人。”这时,那位清点人数的牙将忽然大声喊道。 “多一人?”季将军一讶,“怎会多一人?” 但这话才下,他立马就知道多出的是谁了。清一色的盔甲中,此刻藏匿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身子虽然几乎被人给挡住了,可那衣服放在一众盔甲之中实在是太过独特。 身子稍稍一偏,那人容颜便再无遮掩。只季将军却是猛地怔了住…… “季将军。”感觉到季将军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时非晚此时不得不走上前行礼道。 “你——”季将军似受了惊吓似的,“你怎在这儿?” “将军,我乃金州新兵营新兵石狗子,此与将军顺路而行,是为了回金州。” 时非晚想到那天夜里季将军的目光,眼底涌过思量,只却还是坦言道。这个身份,她现在反正也是瞒不了的。 “你……”季将军总算是没那威严态度了,嘴张成了鸡蛋大小,此刻脸上除了惊还是惊,“你真是金州兵?” “……”这问题…… 时非晚眼睫一闪,某个猜测,心中已得到了答案…… “我是。”时非晚答道。 “……”季将军又傻傻的看了她好几眼。只惊愕过后,他眼底便又涌起了更为繁杂的情绪来,道:“此条路被阻了,如你所述。” “嗯。”时非晚点点头,不谦不卑的道:“将军不是完全不知此。” 是的,那天她一番谏言过后,加之自己的一番判定,季将军也不是完全不相信那“此路有阻”之言。可,就算这样又如何? 他的选择,一定还会是这里! 哪怕此时经历了这些,季将军回到那天晚上,他的选择也依旧还会是这个。因为—— 直接舍弃援助泰城南,他做不来! 就算被阻隔,谁又能说阻得了多久呢?就算被阻隔,谁又能说晚一点支援会赶不到呢? 季将军与时非晚的区别是:时非晚料定了呼延炅一定能在援军赶去前攻得破泰城,而季将军,却并不确定。 只要不确定,便不会放弃了! 还没支援就直接舍弃,此……几个人敢为? “你怎会是金州兵……”季将军的注意力都顾不上那滑坡了,此时仍旧惊愕的看着时非晚,使劲的眨了好几下眼。 只时非晚那标准的军礼,那分明握过兵器的手,那对战局的把控…… 此一刻,季将军忽然觉得,方才那滚滚朝自己轰来的水浪,都没有此刻这般让他吃惊! 这不只是因时非晚的身份,更是因……因那夜里的一番谏言! 竟全被她说中了! 而且,她那提出那舍弃此条路的建议,便说明,她对此推,是何等之自信笃定! 那一条自己没有采纳的建议,那是何等人才能有的勇气与魄力…… 起码!季将军知自己不敢走! 不管时非晚是什么身份,季将军的眼底,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鄙夷之色。如今她出现在此,他也不可能再催促她回去。而于她的身份……眼下,更不是过问的时候以及时机!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依你看,泰城可是撑不到援军赶到?” 敛去各种猜忌与思量,季将军也不知怎地忍不住问起时非晚来,很严肃的问她道。 “将军,我猜,这条路,蛮子的手段不止这一个。”时非晚说道:“兴许前方还有一些阻隔援军前进的方法,但具体的,小的愚昧。” 季将军忙答道:“都不是呼延炅肚子里的蛔虫,哪可能连实施细节都能估道。我只问你,你是否觉得泰城会撑不到援军赶到?” “是。”时非晚道。 “为何?眼下便是得因为这水势同滑坡慢下好几个时辰来,可最后也还是能前进。就算前方还有阻,我赌蛮子顶多拖慢个两天。你没看到泰城战况,如何笃定他们撑不了?” 时非晚低眸想了想,这才答道:“回将军,属下觉得不需看战况,只需猜人心。” “哦?” “虽无法身临泰城,不知如今前线如何,依常理判断也都觉得泰城不易攻,可,呼延炅那人舍金州而取泰城,无论是财力还是时间都消耗更大,若无几分把握,他断不会如此。倘若泰城不破,漠州援军赶到,他们成不了守军便拿不到有利地形,到时候援军与泰城兵马集结相攻,蛮子难讨好处。我不过是认为,若无自信,呼延炅便不敢下这盘棋!他既敢下,那么……” 季将军听着忽然狠打了个寒颤,眼神开始变得无比之庄重起来。他用兵的确只看局势,少判人心。虽他依旧不相信也不愿相信泰城会撑不住,但……若万一呢…… “如今,便是折回北上,也来不及了。”季将军这时自语道。 他此时又想到了一个很惊的事:便是这位石狗子,将泰城南万一被攻破而援军支援后到的场景,都给预料到了! 泰城南若破,泰城内部地平,蛮子骑兵一拥而上,关城杀人,城内守军难讨好处。而这时援军便是赶到,蛮子也已经成了守军。泰城易守难攻,再攻回泰城,蛮子可就成了优势方了…… 所以,这石狗子直接谏:直接舍泰城南! 连若没及时赶到后再打回来这条路,她都没准备考虑了! 这不是无知!因为,季将军此时不得不承认,若去迟了,蛮子成了守军之后,他们漠州援军在城南,实不易打…… 第388章泰城城外又见沐熙 “将军,无论如何,现在只能尽快前进。”时非晚见季将军神情严峻,便又说道。 是的,只能如此!因为现在已经没办法再走奔往城东的那条路了! 事已至此,只能继续往前走,而后,再见招拆招,见势应对! “你说得对。”季将军朝她点点头。目光这才又转向了前方来。不管泰城战况如何,他们眼下能做的,的确只有一个了:就是尽快前行! 只…… 季将军瞧着前方依旧往下倾泻的水浪,以及那几乎将整条路给埋了的泥石,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在,要加速前行,如何容易? 水应是摸准了时机放开的,没那么容易就缓下来。便是等缓下来,将这路面清理一番,加上泥泞之路必然不会好走,定会在此处被拖延很长一段时间。人步行翻过去倒还可,可步行速度也是会减缓的。不能甩下马匹,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车辆。 季将军总算是知道,那些审不出什么的细作是为了做什么了:他们是来盯他们的时机的! “伤了的抓紧治伤,没伤的前队去前头清理路面。”只沮丧是一回事,季将军的指令却一点也不慢。 “是。”被点出名的一些漠州兵立马应声,便纷纷办事去了。 如今前边的滑坡以及依旧未缓的水势使得漠州兵们不得不在原地停留,时非晚虽没受伤,却也没有独自牵马翻过去,便也留在了队里,寻了一处地坐了下来养起了神。 才坐下,时非晚便见季将军随后也在她不远处坐了下来。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对自己的亲兵说着些什么。时非晚没听到,只不多会儿后见得那位亲兵离开了一趟但很快又折了回来。只他回时,却是直接走向了时非晚,道:“去车里把衣服换了吧。” 那亲兵递给时非晚的,竟是一套干净的里衣同外边穿的盔甲。 “谢谢。”时非晚愣了下,立马接了过来。她一身的确湿透了,可她未想这位季将军竟会…… 时非晚换上漠州兵的盔甲后,发现前方的水势缓了一些,但依旧不小,便干脆倚着马车睡了起来。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但时非晚听到了大队指挥着集结前行的号令。 于是,便忙从车上跳下上了马去,准备随队而行。 而这时,前边的路已经可以通行一段了。这一次,大队全部顺利的上了坡。可他们上坡之后,前方却还有其他地方也有滑坡景象,竟又有一段被堵的路。而且,蛮子应还在上边加工多动了手脚,石木覆盖范围更广了。 除却滑坡外,足下地面则全是湿淋淋的泥泞。 再见此景,季将军对着天破口骂了呼延炅好几声,便又指挥起人举着火把清理起地面来。 这一夜,漠州军们几乎未得到休眠时间! 天亮时,他们才走了一段较为好走的路。只未想,正午时分,在穿过一处林木较盛的山道中之,军中又临了一次大变故:两边的山,忽然烧了起来! 那山道不宽不窄,人走在其中虽说就算两侧烧着火,也难以真的烧到人。可那火势一大,人被炙烤得实在也太难受,滚滚烟雾将两侧山笼罩,人至其中被呛得压根儿就睁不开眼来。 如此境地里,人还稍好一些,可马儿实在容易发狂。于是,大队便又不得不再停,灭起了火。 过此路,再往前走,陆陆续续的,路上依旧有一些小断口出现。虽算不得多。可一路这般走下来,依那季将军所估,他们快要抵达泰城时,比之预估时间,已被延误了两天多…… 而现在,他们其实还没有完全抵达泰城! 但此时远远眺望,已可以看到泰城那高高的城墙。只仍是相隔太远,还瞧不清上边的人影。 季将军见那城墙,心中大悸,正要高呼出一个“冲”字,然这时却是见得前方一个身穿大楚盔甲的男子朝这边快马奔来: “前方可是漠州大军?”那人一边奔驰,一边呐喊道。 那是一道很熟悉的公子声:清澈,明亮,朗朗凉风似的。 隐没在漠州军队中的时非晚愣了下,猛地抬起了头来:沐熙? 视线随季将军望去,远方那道身影已渐行渐近,起初模糊不清,但过后不久,便完全清晰起来…… “你是?” 季将军看向来人,已是立马问道。 “将军,末将乃泰城军中江将军帐下牙将沐熙。泰城南门被破,末将特奉江将军之令潜逃而来与漠州援军集结传话:我们将军说,泰城南城已破,泰城南边守军如今已经往东逃窜而去。如今,部分蛮子留在了南边驻守,部分正在城内往东追我泰城守军而去。 泰城东边城外,早便有蛮子军队破燕们关围东门,我们南边的守军在城内逃往东面,蛮子到时候追到,与东门外的北戎军能对我泰城守军造成门内门外围攻之势。因此,我们将军说,泰城已不可守。 但在弃城之前,我军期盼还能损得蛮子一把,所以,望漠州援军能赴往东边,到时候,泰城守军全部在东边集结后会直接开城而出,与东城的北蛮子直接开战。此时漠州军若能从后包抄北蛮子,便是泰城破,也还能折损蛮子一把。” 来人此时下了马来,军礼都来不及行,便气喘吁吁的说道。 “你说什么?”季将军闻声一张脸瞬间白雪似的,“泰城南门已破?” “嗯嗯。”那公子很严肃的点点头,道:“前日就撑不住了,昨日便已全破,我们将军本还要留在南边再屠蛮子一把,若那个时候援军到了,许能立马打回来。可援军迟迟不到,蛮子又追杀得紧,泰城南面守军只好往东逃窜而去。所以,将军现在不便去攻南城。” “……”公子这番话清晰的说完,季将军一双手已经捏出了青筋来。晚了?竟果真是晚了! “怎么会晚了?”即便心中有想过这个可能,可季将军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们泰城军怎地这么没用,守这么几天都守不了?” 这话骂得太直白。但他跟前的公子却并没有恼怒,很平静的解释道:“将军,呼延炅此次抱的怕是非得泰城不可的念头。起码有十五万人马在南面集结,还有五万人马破了燕门关往东围东门去了。我们泰城不是边军,过去又有漠州与潞州掩护,哪来的那么多军马? 便是泰城城高难攻,可那呼延炅实在卑劣至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起先竟然驱使了部分潞州百姓攻城。 他定是摸准了我们江将军的性子,江将军心善仁厚,潞州百姓被驱使着攻城,城墙上那箭若往下射,伤蛮子的同时还会伤到我大楚百姓,我们将军实在不忍。这一站,打得又被动又憋屈。” 季将军越听下去脸色越发惨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将军,还望快些定夺。”这时,那位公子又催促道。 他没有指责漠州军为何来得这么迟,心底这会儿正想着莫不是中途出了什么事。而此时催促,是因时间实在急得很,耽搁不了几分。 这位公子…… 时非晚自不会眼花,他,的确就是沐熙! 只不过,回了京都一趟后,再回来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份显然发生了变化:已从金州军中,被调到了泰城。 而且……还升官了! 牙将?能掌五千兵的牙将,若是一个新兵,从军不过数月,是断不可能升到这个地位的。不过,放在沐熙身上,此却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要皇上能原谅他,若能恢复身份。没有任何一个国公府的公子真会从一个步兵累几年才往上拔。 不过,此时时非晚在扫过沐熙一眼后,却完全没多思索他为何出现在这儿之类的问题,她脑子里现全是他方才说的那番话—— 泰城南门被破? 这个结果,她意料到了! 但她没意料到的是:呼延炅破城的方式! 十五万?东面还有五万?怎还是有这么多兵? 还有,哪怕是以多打少破城,他竟然都不乐意。为了减少损失如此卑劣的驱使大楚百姓攻城!难怪有自信稳稳的将城给破了! 人心,果然在驭兵之中是不能不谋的事! 知己知彼便百战百胜! 倘若泰城守将换个将军:换个心冷残暴的主儿,譬如岑隐那一类。呼延炅必然不会用此术。因为此类将军,为了守城,哪怕是要放箭射大楚的百姓,同样下得了令。 因为,失城,其实会损更多的人命! 那么,若是自己呢…… “慈不掌兵,柔不掌兵……” 时非晚的耳边,此时仿佛又响起了金将军曾经对她的那番似斥责似教导的言语…… 慈不掌兵…… 若是自己,为了守城,为了保护城内更多的百姓以及战士们,那箭,对着被破帮蛮子攻城的大楚百姓,是射得下,还是射不下…… 往下想…… 时非晚的唇色忽然开始发起白来,一股寒栗之感自心底升起,竟是……不敢往下想了…… 成将,她知会随有荣耀与权利,也知需扛起责任,可过往却未怎么意识到,其实,还会有那常人实难忍的沉甸甸的精神压力…… 第389章沐熙请多帮她说话 “季将军……”沐熙这时又催促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季将军用手挠了挠脑袋,被汗水浸透了的湿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渗出几线银光来,似几息间便已苍老了十岁。 泰城南门破,暂时最佳选择便是弃城了的消息在他脑中反复回荡难以消散。即便是从军二十载了,经历过不少的腥风血雨,他此时也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泰城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楚将失四城!意味着将来大楚的局面会更加被迫,意味着漠州从此被蛮子包围,意味着北边最大的粮城已失,意味着……这场战役大楚败得彻底!灭国之险,似乎就已在前方…… 沉重…… 这实在是太沉重的一个消息了! 任何大楚人,都不容易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 懊悔吗? 竟真的来迟了!竟真的又要去东面,竟全被那个丫头说中了……若当时他听她……泰城虽依旧会破。可是,他们早早的到达东城。若是去得早,与泰城东面守军两面围攻将东边的五万北戎人马解决,那么,此时还能与被逃于东面的守军集结与追来的北蛮子正面开战,直接进入城内把蛮子打出去的机会甚至都还有,那么,绝不会如此时这般被动。 因为,失了时机,此时便是奔赴了东边,东边的北戎军也很快能够得到支援…… 懊悔吗? 肯定是悔的!如果他早知道这些,一定会做那个选择的。 可,正是因为泰城太重要,他才不敢选啊!若无法笃定这一切,重回过去,他也依旧会走这条路啊! “好,那便不耽搁了。诸军随本将东进!” 只,心情再沉重,重责依旧还在前方。懊悔也好,害怕也罢,季将军此时都只得将心情收起,冷静下来,一指前方朝着东边指进。 “东进,屠了那些狗屁蛮子!” 漠州军中,随起了儿郎们嗓破的呐喊声。 沉重的氛围此刻也在他们之中漫延着,一众好男儿即便几日赶路下来累积睡眠时间不过区区几个时辰,可此刻他们之中也无人有困倦者。 仇恨席卷着他们,早已将困倦吹散。 “屠了呼延王八!” “屠了呼延王八!” 恨意实在无法只藏匿于心中,几乎是本能的,男儿群里响起了齐齐的咆哮口号,他们双目欲裂,凝聚的杀气几乎能将一个人灵魂碾破。 “屠了呼延王八!”沐熙此时立于马上,被这浴血之声所感染,手一高举,一双眼中也放出了不尽的红光来,嗓子一扯,也随着众人高高喊起。 与漠州军们个个衣服凌乱,头发湿透的模样相比,他虽有一张俊颜,可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满身或风干或湿润的大片血迹正叙述着此前他经历过一场怎样的血战,浓浓的黑眼圈正诉说着几乎几日未眠的不止漠州军一群。 狼狈,狰狞,瘆人……此时这张贵公子的容颜里,不知何时早无了一丝丝当初那位京都公子的稚气,所取代之的,已是比之同龄男儿更重的成熟刚毅气息…… 情,曾催熟过他的心性及意志,让他变得坚毅又不屈。 而家与国,则催熟了他的热血与担当,让他拥有了无畏拼命的勇气,让他懂得了,什么叫做信仰…… “随我而行,去屠蛮子咯!”季将军长声一呵,手高高举起。一声令后,他手中的长鞭一起,立马便要驭马往前奔驰而去。 众兵扬鞭,纷纷便要跟上。 “季将军……” 只那最先跟上冲得最快冲得最前的人儿,却是忽然驭马横行,忽然地直接拦在了季将军的跟前—— 那是方才从漠州军大队中,冲出来的一个身影:瘦小,平凡,看起来那么的不起眼,走进人群便立马能将她给吞没。 然而此时一出,沐熙的双眼瞬间锁定在了她身上,发红的双瞳中,几乎已掀起了滚滚洪涛来…… 漠州众兵,数万人马,也纷纷不解的朝那人眺望而去。 “你……”季将军看清前方身影时,愣了下。 因为过于悲痛,又过于心急,他方才都没心思去顾及这丫头了。但此时才想起,她不适合与他们同行,想着她许是要来辞别,立马便道:“你别跟上来。你先自去寻个地方躲着吧。其实回漠州是相当好的,那边如今是最安全的。” “……”这追上来的,正是时非晚。 只她此时,可不是来辞别的…… 猛地跳马而下,时非晚单膝一跪又一次的朝着季将军行了个大大的军礼,竟是说道:“季将军,我还有一谏!” “……” 十分平静的语气,只瞬间便让季将军心头猛一跳,眼珠子猛地瞪大了直盯向了她,“你说什么?” “季将军,北戎并没有再多输送来军队。蛮子如今接近二十万人马在泰城集结,比战报上预估的还多。 上次瑜岭一役,北戎折损了四万人马,上次出动的战力再凝集,不会到十万人。可这次蛮子多出了这么多兵,必然是许多守军也出动了。 最方便的,便是济州与潞州守军。潞州好守,又临近泰城,所以会出动多一些。但潞州好守,却也不代表不需要守。 北蛮子之前在大黑山攻过靖州军,又在牙子山脉给金州军使障眼法,在进攻泰城的过程中,也是在泰城兵南进途中遇到再将他们逼回城里的。 因此,呼延炅如今一定已经知道了我们元帅有攻潞州之心。” 时非晚不顾季将军异样的眼光,说道。 “你之意是……”季将军似乎明白过来了时非晚想说什么。 “我之意是,将军们既然都知道泰城势已去,已准备弃城暂逃,准备只是围一下折折他们的战力,那么,不一定非得在东面集结。 北戎很快也会有兵马前往泰城城东,去那边打,能打。但我想,不如直接弃东门,放弃在那边拼战的念头,漠州兵马,直接再奔南,在奔往潞州的途中设伏。 因为,此后不久,泰城一定会有不少北戎军需悄悄折回潞州。 因为,呼延炅会担心大楚趁这个时机攻潞州。 将军当知,前往潞州的途中有多少容易设伏的地形。奔赴南边设伏,定能打得蛮子促手不及。 要折损他们的战力,此路,更佳。” 时非晚顺了顺思路,直言道。 与那夜里的谏言不同,时非晚此时语气里含上了更多的自信。泰城败,她虽也悲痛,但确也让她决定开始相信起自己来。 时非晚这话一落,季将军立马陷入了沉思中。此时他没有半分鄙夷,只是很认真的在思考。漠州兵中,也有人开始琢磨起了她的话。 “若是蛮子真在不久后有兵折回潞州,能在那南边设伏,倒的确有不少设伏的好地点。但……若没有蛮子呢?”漠州兵中,此刻冲出了一名牙将来忍不住问道。 “一定会有!”时非晚很笃定的回答。 “你怎知?蛮子兵马多,若多来自于洛州呢?那儿之前可还有十多万能出动的兵马。蛮子久不攻金州东门,想来是洛州的兵马偷偷折回来打这泰城一战了。”又一名漠州兵说道。 “不会。”时非晚依旧很笃定的道。 “哦?为何?”季将军意外的问。心中暗道,这位主也不知是狂傲过头,还是当真如此自信。他从军这么久,也难敢如此笃定的说话。 “因为……”时非晚又想了想,便道:“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此乃借用孙子所言。其意是,但凡用兵作战,淄重车千辆,甲兵十万,还要运送军粮于千里,里里外外的费用……等等,之类的费用,每天都需要花费大量的资金,然后,十万大军才能出动。 “故,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时非晚语顿了下,才接着说道。 因为上边资金消耗的原因,所以,擅用兵的,士兵不会再次征集,粮草不会多次运送。 “而洛州,隔着济州,隔着潞州,实在太远。因为蛮子若用洛州兵马打完泰城,一定也还会折回去。包围金州那么好的局势,他们不会放弃的。故,我想,北蛮子这次的兵马,一定有许多来自于潞州守军!如今之势,他们得赶紧折回去守好潞州!” 时非晚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暗骂起了呼延炅的难缠来。 时间差……他算得可真是精细!大抵还预料着大楚元帅不会在他攻泰城的时候立马攻潞州呢……… 时非晚的话说得已是很清晰了。只季将军这时却仍旧只在沉思中,没有直接应话。 此同样不是小决定。若估错了堵了个空,或者说时机没选好蛮子会拖延折回……那么,可就不好与泰城军交待了。 “将军,请相信我!”时非晚再道。 季将军依旧暂时未语。 “将军,末将觉此议甚好!” 只这时,时非晚旁边不远处,响起了一道毫不迟疑的助力声:“将军大可信一次。她乃金州新秀石狗子,瑜岭一役,烧敌三万,歼敌一万,破敌之人,正是她!” 第390章 亲自引呼延炅入局 “……” 那音落,时非晚抬起头,竟是见沐熙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近前。 只本着给老友打招呼以及表达此时感谢的心思,时非晚忙朝他点了下头。沐熙也回了她一眼。只对视之时,一人瞳底清净无痕,一人却涟漪浅浅,似匿万语千言。 “你说什么?”那季将军同身后一众漠州兵直直朝沐熙盯视而去。 只季将军立马注意到了二人间的对视,分明是熟人无疑。 “你你你……”脑子似比之城门被破还遭雷击般,季将军又一指时非晚:“你……” “将军,事有缘由,还望将军先考虑大局。”时非晚忙道。 她知季将军想说什么。 只怕之前他还一直未真正信过她是真的金州兵。如今得了证实…… 季将军脸上色彩纷杂,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事会发生在眼前。只泰城的战事让他此时连太多惊疑的时间都没有,立马琢磨起了沐熙那一句的价值来。 瑜岭? 大楚那唯一的一次漂亮战,竟就是她所布? “好!本将信你一次!” 许是金州新秀败敌的消息实在太让人惊艳,又许是再次琢磨过后真觉新计可取,季将军又有过片刻迟疑后,终于,一拍手,说道:“若依你所言,能折部分蛮子战力,本将可允你赏。” 时非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将军,那心照不宣之赏,能否允下?” “……” 季将军也是个精人,知时非晚指的是什么。眼下,没有比打好战更重要的事了,遂便道:“可以!本将一言九鼎,绝不失诺。且,你之官位,亦可一升。” “……”时非晚双眸瞬间澄亮。此意……是说可以留她在军中? 因着猜到了自己身份大抵已被季将军看穿了的缘故,时非晚此途之中心思一直都有些忐忑。但此时,那忐忑随季将军这话立马散了六七分,又道:“将军若信我,如何设伏,我心中亦有一法。” 季将军又怔了下,“哦?说来听听。” “只将军一人可听。”时非晚站起身来。言落,她便见季将军听言便下了马来。时非晚忙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话完,季将军神色却骤然一变变,眼底波澜如滚滚江海,“你你你……” 时非晚忙往后退了一步,道:道:“将军既信了我那么多,不如索性相信到底。” 季将军脸上翻滚着千层惊浪,但这,此时于时非晚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坏现象!因为,他惊,可却反而更信了。 因,时非晚方才悄悄说的提议里—— 不得已完全显露了她自己的身份! 季将军此刻看怪胎似的看着她,实抑不住心中激浪。此时,他脑海中涌现了苏老将军那张庄严又慈和的脸……此女,竟……竟然就是那位苏老将军的外孙女! 原来是她!竟然会是她! 难怪!虎父无犬女! 将门之后,有此天赋,又有何奇…… “好!依你之言!”季将军拍下板,大呵一声,便转身看向身后漠州大队,道:“听我之令……” 便立马依时非晚的某些安排,部署了一些什么。 交待完,便又立马点出了一个斥候来,道:“你们两个,持我军令,快马加鞭去往泰城城东,让江将军想办法直接弃城。北蛮子人数太多,往东追去,里外围攻,在那儿打,大抵是伤敌一千自损两千之局。此棋,我们不走。城池失,还可夺,但人不能失。” “是,将军!”两名斥候立马接下了令,策马而去。 斥候的马都是队里最快的。这传消息的任务落在了他们身上而没有再选沐熙,是因季将军这会儿看出来了,那位沐兄弟身上伤不小。此情紧急,派队里的斥候而去自然比派遣伤员来得好。 “将军,我随你们一同前往。”沐熙许也知季将军之意,自不会再去揽这活儿,只却是立马说道。 “好!”季将军点头,这才又一扬马鞭,带头往南面而去。 一众漠州兵,稳着阵型,纷纷随上…… 时非晚同沐熙自是未在漠州军的队形里的。只他们二人此时也没有强行插入其中,反倒是远远的随在了大队之后。 时非晚随在最后边,是因:她还有别的打算! 只瞧见沐熙不多会儿也远远的落在了后边,竟是与自己随行上了,时非晚手指微动了下,心绪略有些杂乱。脑子里第一时间便冒出了某人的身影,便也不过多的打招呼立马便刻意的要远离沐熙一些,只不想这时沐熙忽然说道:“别急着跟上,我有东西要给你。” 没有过多的问题,不是寒暄,不是招呼,甚至没有搭讪的任何前语,什么“你最近好吗”“怎会在这遇到你”之类的言语通通没有,沐熙直接便戳起了主题。似乎二人昨日才别,今日再见,如此而已。 开腔,竟就已是那么的自然…… “那是你的东西。”只沐熙说完似知时非晚会回些什么似的,立马又补了句。 果然,听说是自己之物的时非晚,远离与拒绝的念头这才一止,忙扭头朝他望了去:“什么?” “我之前碰到毕天高了。他说,你去了漠州。我想漠州大军过后会来支援泰城,而我就在泰城,你必也会来到泰城,我便将你的一些东西带过来了。”沐熙解释道。 随后,便从马上掏出了一物来。那是绑在马儿身上的,上边还缠着包装,因此,时非晚方才并没有看清那是什么。 但沐熙伸手递来时,时非晚立即明白了那是何物。将它身上的缠绕一撕,一把看似普通实则锋利至极的长枪便被时非晚往腰间佩了去:此的确是她的东西!岑隐送她的那把枪!某人待她属实是用心了。怕兵器太惹眼给她招惹麻烦。无论是那把短刀还是这把枪以及那匹小灰,都是好用可看起来有不惹人注意之物。 “谢谢。”时非晚很客气的回了句。 这语气实在冷漠又疏离,必不会让沐熙舒服。时非晚心中明白此,只此时因她走在前边的缘故,她也看不清沐熙任何神色。只不想未行多久又听得沐熙说道:“你是要去换女儿衣吗?” 似未曾感觉到时非晚的刻意远离般,沐熙加快了马速又奔至了她跟前。只他也未多提其他的什么。此番局势之下,便是有再多想说的,都不是能说的时机。 此番再见她,沐熙心中难抑波澜与悸动。但他不会在这种时候,多去理会这些纷杂的思绪。 “你知?”闻声,时非晚一讶。 “你走的不是随漠州大军的路。”沐熙道:“你给季将军出了什么招儿?” 沐熙脑子里此刻正回忆着季将军部署伏击局时的言论。季将军随军南下,对着军中有过一番提前的部署安排。沐熙此刻正在思那“伏击”之局。他的心底,这时正隐隐生起一个猜侧来—— “你要用自己,去引呼延炅入局么?” 沐熙这会,见时非晚正在往另一个方向走。没有追随漠州大军,而是正往东面无人的区域走去。 “沐熙,你还有没有法子弄来女儿装?”时非晚将头上的盔甲摘下。闻言,她既未吃惊,也没有否认,直接说道。沐熙知她身份,她想,凭着季将军的安排,他的确应能看透她的提议。 言罢,那盔甲帽已经直接被她丢弃在了地上,满头黑发也全散了下来。手抬起,还开始解起了身上沉重的盔甲来。 是的,她要亲自去引呼 第391章一起坑坑北戎元帅 “你这是馊主意。” 沐熙很快便想清了所有,心神一紧,便立马说道:“那边适合伏击的地点应不止一个,何必非得是……” “但都没有天虞沟好。” “可……不是非得你去不可。”沐熙拳头握了下。 “但只有我能将他引入局。”时非晚故作轻松的回道:“放心,死不了。不过你不是说我现在只是石狗子么?既如此,我去又如何?你快说能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女儿衣。” 沐熙没有应话。 “你不答,我便自己去找了。”时非晚看向了东边方向。那儿是奔往漠州方向的一条道。方才来时她碰到了一些往那边逃窜的百姓。她想,现在追赶而去,能寻着百姓找到她想要的衣服。遂便加快速度直接奔驰而去。 沐熙紧随而上。只时非晚依旧走在他前方。沐熙视线紧随着那瘦小的背影,明明穿着一身厚重的盔甲,可落在他眼里,仍是那么的瘦弱,似乎他随手一提便能将她全部提起。与他记忆里许多京都贵女一样,不大的年纪,娇美的身形,可……她们在锦衣玉食,在游山园赏庭景,而她…… 却偏偏需在刀尖上舔血,入财狼虎群里挣扎搏一缕生机…… “你这笨蛋知道这般做意味着什么吗?” 沐熙跟上去,一时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 “你刚不是还说此境之下不应该掺杂个人情绪吗?”时非晚随意的道。 “狗屁!”沐熙大抵是被毕天高给传染了,什么贵族公子的姿态全没了,竟是土匪似的爆了句粗,便道:“你个笨蛋死了又要活,死了便又活,是想做什么!” 狗屁的战友!狗屁的不掺杂个人感情!他倒是想做到,可面对如此一个女子,做什么都炙热得让人心悸,他是神才做得到! 沐熙此言…… 时非晚一听便明白了。 想来慧安县主已亡的消息现已经传出去了。沐熙也知道了。沐熙定也能猜出那是岑隐给她设的诈死之局。 如此看来,呼延炅并没有将她还活着的消息散出去。 而她,此次若是要用自己去引呼延炅入局。怕是……得辜负岑隐的用心,假死之事瞒不了了! “这是最好的法子,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时非晚却并不犹豫,道:“反正也躲不了一辈子。眼下这事,更为重要。” 况且……时非晚觉得,如今的自己,其实已有些倚仗了…… 有些事,她已敢为之!譬如,猜到季将军定认出了自己的女儿身时,时非晚虽忐忑,却并没有急着处理这事。不仅是时机不好,更是因为……她的忐忑程度已不比刚刚从军时了。 因为,常太医那次谈话过后,到如今,时日已是不短了,可她还没有收到京都传来的任何会处置她的消息。时非晚现在觉得,那位圣上……怕是真的已有留自己之意! “你不必拦之,此事由不得你左右。”时非晚又说道。 是!沐熙哪可能左右得了!她来这儿岑隐都未曾左右了。更何况如今漠州军马已去准备了…… “我不拦,就等着你落进呼延炅的手里,看岑隐收拾烂摊子呢。”沐熙气得咬了下虎牙,便径直奔到了时非晚前边去,又道:“我不阻,我随你去。” “……”时非晚一滞。 “你说得对,我自是左右不了。不过你这笨蛋也不想想,你直接出现多遭人疑。我先去,我遇蛮子,你再出来救我,引他注意。”沐熙又言。他知道,现在无论是谁,都想抓到时非晚…… “好。”尽管心底有些意外,知沐熙这等直接拔上牙将的,其实完全有法子避开最前线躲开最危险的任务,时非晚听后细一琢磨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她现在想到,多个他,她的确能更好布局…… …… 一日过后。 某座山脉之上。 “你为什么非要穿这么丑?”沐熙懒懒倚于一块巨大的青石之上,瞅向对面已换了一身女儿衣的女子,十分嫌弃的道。 他的对面,坐着已换了一身女儿衣的时非晚。此刻一边嚼着一块干饼一边回道: “你懂什么。我若穿得太引人注目,便会像刻意为之。我既假死过,呼延炅便会知我定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定会刻意藏匿,若穿得像时非晚大摇大摆的出现,岂不可疑?” 时非晚此时虽已不是石狗子的装扮,可她换的却是农妇的打扮。头发被绾了起来,衣服也简朴,脸型也稍修饰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似“时非晚”了,面上还罩着面巾。若是不摘下面巾只这样一看去,便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农妇。 她是准备在呼延炅面前现身而且有意让他认出自己而追逐。 可,若是掀开面巾以时非晚最原始的容颜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呼延炅必然会想:自己既然诈死为何不继续藏匿身份了。 所以,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时非晚刻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时非晚。但她,又一定要让他认出自己是时非晚!而之所以不用男儿身了,是因为石狗子真正的身份她还不想让漠州军发现。 “你确定他认得出你?”沐熙倒也知时非晚的用意。但他私心的想瞧她装扮好看一点在眼前晃上一晃。哪怕……此刻她面巾之下那张脸,他瞧过了其实依旧是个大美人…… “能。”时非晚回道。反正,那家伙上次吹牛说无论她怎么易,只要不挖眼他都能认得出来着。 “话说,就算有北戎军折回来,你怎么能确定折回来的军马一定由呼延炅领兵?”沐熙接着又问。 这是他觉得很奇怪的一处。 北戎军马折回,若领兵人不是呼延炅,那么时非晚这一套可就没那么管用了。 “一定是他。”时非晚道:“泰成势已去,其他的,其他将军便能料理了。但潞州很可能要被趁虚而入了,接下来呼延炅的心思,得放在潞州可能会遭的变故上了。回潞州的,一定是他自己。” 沐熙听言,这才点了点头, “时机快到了。”沐熙本还有想问的,只这时耳一竖,又忽然正经起来。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马蹄声。甚至可以从马蹄声中,大致估出蛮子的人数同距离。眼底不由立马闪出了湛湛亮光来,道:“是军队,真有军队。” 如此说来,北蛮子真有军马往潞州方向折回来了! 时非晚此刻也在细听那声音,便道:“你准备好了,知道往哪个方向跑吗?” “嗯嗯,知,先往山上跑。”沐熙一边点头一边疑道:“不过,你怎地对这座山这么熟悉?那些路,寻常人怕是找都找不到。” 后又立马想到了他见毕天高时听毕天高念叨起的一些话,道:“地图土匪们给的?” “嗯嗯。时机可以了,快去。” “好。”沐熙点点头,便将一壶水递给了还在啃着干饼的时非晚,笑道:“别噎着。等这场战打完了,哥带你出去云乐山下烤全羊。” 时非晚接过水,瞅了他一眼,心中实忍不住惊赞下此人特殊的心性:为何无论什么情境之下,他都能笑出那么轻松的懒样来。见他说完便已经叼着一根狗尾枯草走了,不免又喊了一句:“沐熙,你确定你行吗?死太早这事儿可就办不成。” “放心,哥回了京都一趟,寻我那远游多年回来后又有长进的师傅学了一套新的步法及枪法,这场面,小意思。” 说着,扬着笑意,扛着一把斧头哼着小曲儿便渐渐远了去…… 只直至确定自己已离开了时非晚的视线里时,沐熙嘴角的笑意却立马散了去,眼底一暗,忍不住轻叨了句:“真是死没良心……” 这是送命的活儿。那死女人,连一句“好好活着”的鼓气话竟都没有丢给他…… 心中一阵沉闷压抑,只往前的步伐却又异常的坚定,落寞的眼里也未有畏色。寻着时非晚之前带着他走过的路,一阵儿过后,沐熙便下了那山去,来到了一处宽宽的山道之上。随后,嘴里的歌儿哼得更轻快了,往前一望,便径直走了去—— 他的任务,就是要直面呼延炅,然后,先引得他第一波追逐…… 而现在,他知道,北戎大军,很快就要出现在前方的一条弯道岔口了! 沐熙此时穿的是一身比之时非晚还难看简朴的衣服,脸上还贴上了胡子,一副痞态,肩上扛着一把大斧。那模样,活像个土匪。 这是时非晚给他亲自选的装扮。还说什么穿这样,捅蛮子一刀,一定能引得呼延炅亲自去追他。 沐熙不懂她为何如此笃定。但……他信她。 不过…… “笨女人,可别坑了小爷!” 耳听着那马蹄声已是愈来愈近,估算着几息之后便立马就要与自己来个撞面了时,沐熙不得不承认:说不怕哪可能! 但此时说怕……已是晚了! 咚咚咚…… 前方九十度的弯道口处,须臾之后,两侧的山脉终于无法再遮掩的视线了:滚滚尘土终于飞入了他的双眼!那是千军万马奔驰而致—— 那,就是北戎引以为豪的万千骑兵! 第392章别以为本帅认不出 为首那人,黑马戎装,满身嗜冷杀气,满面凛凛霜寒,策马而来,直向沐熙的方向。 呼延炅! 沐熙眸一凛,有些发软的腿脚似乎又完全恢复了力气。 “咦,元帅,前方有个大楚小伙?”北戎兵中,神射手迟唯第一个瞧见了沐熙,便道。 在这路上出现大楚人自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路不是单留给他们北戎走的。可那个方向是通往潞州城内的方向。如今之局,这条道上一般不会出现楚人的。不过,看那人的模样定不是什么好人,难怪有胆子来这儿。 “不必理他。”呼延炅直接道。 他们针对的主要是士兵,不是见到一个楚人就一定会杀的。 “瞧瞧那小子被吓得。”迟唯也不会太多注意一个普通楚人。只他此时瞧见那大楚小伙一遇他们立马就转身拔腿开跑了,不免失声笑了笑。 也是,大楚人偶遇漠州大军,见之,不跑才怪了! 沐熙此时当然得跑!他现在的人设就是偶遇北戎兵的土匪。这楚人碰到北戎军赶紧跑才会是正常反应。 只是,他也不能让蛮子们不理他。 于是,回头,刻意用十分怨恨的眼神瞪了那呼延炅一眼,忽然,手上的斧头被猛地抛了出去,直接砸在了北戎兵马之中。 “啊——”惨叫声响起。北戎军中,一个倒霉蛋被这斧头砸中,登时头顶开出了花来,立马毙了命。 这斧头要挥出这么远还砸到人,力气不大是做不来的。沐熙本更钟意于箭的。但时非晚说了,用箭会看起来太刻意了。 用斧,丢出去,看起来才像是偶遇了之后临时起意所为。 楚人多恨北蛮子。就算只是个路人,有那胆儿的,豁出去砍他们一刀也不是不正常之举。 不过…… 沐熙这斧一砸,可真就是送命之举了! 呼延炅乃至身后大量北戎兵,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终于不再无视沐熙,队里响起了齐刷刷的大骂来: “艹爷的!屠了那小子!” 迟唯再也笑不出来,第一个拿出了箭来。身后一些箭手也纷纷提箭朝沐熙射了去。 沐熙现下跑得更快了。他还不能用马,因为少有大楚人会骑着马很招摇的走这条道了。 虽算不上箭雨,只还是有数不清的箭猛然间朝着沐熙飞了去。尤其,其中一支,还是出自北戎第一神射手迟唯之手。 这么多箭,如何能不是送命的活儿?只沐熙心中估算了距离,他那斧头扔得超出想象的远。而此时,那箭却有好几支因为距离原因落空了。不过,也有不少支几乎就要射中沐熙的心脏。 只他说学了新步法之言似乎不假。步伐鬼魅的几次躲闪,竟是硬生生的避开了所有箭,包括迟唯那一箭。 “好快!”迟唯脸色一惊,“元帅,竟是个不一般的练家子!不会是大楚军队里的吧?” 要知道,现在大楚北方能打的,很多都被征集进营里了。尤其是还痛恨他们北戎军的。 刚刚这小子不顾性命的那一斧,以及那怨恨的眼神……分明也是个痛恨他们北戎军的。 呼延炅也因那步法而吃惊了下,正觉起疑,却是见沐熙忽然往山上一闪,而后飞快的往山上攀了去。 这是时非晚给他选的路。不过便是她不选,沐熙都觉得自己只能往山上爬期待着找到树木之类的给自己掩一掩了。 否则再走那宽道,他又没马,很快就得被追上而后毙命。起码爬了山之后,北蛮子上山追人便骑不了马了。 “嗖嗖嗖………” 北戎军中,很快又射出了无数往山上飞的箭羽。 只不想,那小子的身影立马便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了,竟是被一看似是藤蔓的地方给遮掩了。可箭射入那藤蔓之中,他们竟未瞧见里边有鲜血留下。 “元帅,那有古怪。”迟唯立马道。 可竟是未想呼延炅比他想象中的更关注这一点,迟唯惊疑时,就已见呼延炅亲自追了上去。 迟唯一讶:元帅怎么自己跑去瞧了?依元帅的处事风格,这种事不是随意招呼他们一声便可以了吗? 策马跟上,迟唯很快便随呼延炅一起来到了方才沐熙上山的地点上。呼延炅手中长枪一挑,那一层层厚厚的藤蔓被掀开,里边竟是……竟是现出了一条上山的隐蔽小道来。而此处往上,也有许多遮掩之物,若不是亲眼看,定都察觉不了此处有这么一条小道。 “追!”呼延炅见那道,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便下了一令。随后,一马当先的,自己先上了那山去。 迟唯忙也跟上,呼延炅的几个亲兵们也纷纷跟了上去。 只迟唯仍旧惊疑,“元帅,我们去就行了,你怎亲自来了。” “他那步法,你们不一定能抓住他。”呼延炅道。竟是生出了一股必要追上人的执念来,道:“大抵不是军队,是山匪!” “山匪?”迟唯闻言很快便想到了呼延炅前阵子上山遇过匪的事。 在这一片山带,的确很可能有匪出没。而且,大楚的士兵这会儿不可能出现在这儿。再是那路,便是大楚士兵大抵也寻不着,那般隐蔽,一看就是山匪所造。 而且,山匪们攻击他们,这其实完全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除了天山寨之外,还有过一些五花八门名的山寨给他们找过茬儿, “元帅,在那!” 顾不得问询呼延炅为何亲自重视起了一个小子,迟唯很快便看到了仍在往山上攀的沐熙。箭再次提起,只正要射出时呼延炅道:“留活口!” “好。” “嗖嗖嗖……” 此令之后,很快便又有不少箭飞了出去。 沐熙一路奔跑一路闪箭,起初还好,箭未落中。只那箭渐渐的愈来愈多了,奔了一段路后,总归还是未能幸免,肩上狠狠挨了一箭。 鲜血哗啦如水的溅出,加之身上其实还有不轻的旧伤,沐熙的速度不知不觉便缓了下来,脸也变得有些苍白了,脑袋上传来了晕眩之感来。 “跟我走!” 只也是此不多会后,一只纤细的手忽然抓住了他,耳边传出了女子的叫喊,身子也被那手带动得立马又前移了好长一端距离。 “元帅,还有一个农妇!” 迟唯发现前方多出了一人,惊讶的立即嚷嚷道。 呼延炅视线此刻恰好落在他所说的那多出的女子身上,双瞳一滞,接着,唇角竟是绽处了朗朗笑意来:“哈哈……哈哈哈……” 那一笑,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双眼这瞬间也眯成了月牙儿,眼底闪烁着湛湛精光,分明是心情忽然间极好。 “元帅……”迟唯讶异,觉这元帅这反应似乎有些……反常! “男的可以杀了,女的活捉!” 呼延炅的笑意收回时,视线仍旧落在那“农妇”的身影之上: 那抹身影,步伐奇快,闪箭时灵活的似只燕儿,怎可能是普通的农妇。 女人? 女人之中他唯一见过的有那般身手的,可一直都只有一个—— 时非晚,竟然是你! 别以为你遮遮掩掩的又换了一套,穿得老了十岁本帅便认不出你了! 竟然在这! 原来在这儿! 这阵子他也一直在找她。那座她之前去过的山他派人搜寻了个遍,可未见着半个人影,倒是发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山道。 上一次,他遇她,她分明与那些土匪真的是旧识。他便想,她大抵仍旧跟那些土匪们在一起。山上,的确是个躲灾的好地方。 而据他了解,潞州城里城外,无论是南是北,似乎都有过山匪们的出入,他们都知之甚深。 原来,真的还在山上!他也有想过,她很可能还跟山匪们混在山里的! 所以,方才瞧见那小子拼命往山上躲,又那般熟知山上隐蔽地形,他便想那小子定也是个山匪。 虽不一定是天山寨的,但不同寨的山匪们其实都是有交往的。顺着这条线他便能先摸出天山寨再摸索出她来。再不然弄清楚这儿的地图也绝好。 所以,他便想那小子非抓到不可!可方才观他身手不凡,而这些山的地形又颇为奇特,他怕其他人出马会出意外让人给跑了,因此,执意自己追了来。 现在回想…… 幸亏他亲自来了! 时非晚! “哈哈哈……”呼延炅又笑了几声,实觉自己近期运气绝佳。 一时间腿上的速度放得更快了,亲自拿来了弓箭,对着前方射了去。 这箭,是射向那男子的。若他估得不错,那男子受伤了,时非晚一定会动手拦箭的。这样她的速度便会缓下来。 之所以不射时非晚,是因——她身上那套护身软甲根本不会让她受伤! “嗖——” 果然,箭雨哗啦啦得直向沐熙背心。沐熙拦箭之时,时非晚也忙替他斩起了身旁的箭。二人的速度不得已慢了下来。 呼延炅唇角溢出一抹满意的笑,正准备再亲自放一箭时,竟是见得那女子竟猛地将男狠狠推了出去,道:“你先走,别管我,我来断后!” “好。” 此也就罢了,受伤的男子竟果断的点了点头,随后,一个人先跑了去。 第393章岑隐教你的枪法么 沐熙这一跑,时非晚便一人挡起了身后那些箭。箭雨被她一一扫空,趁着这个空隙,沐熙便得到了逃开的机会。 只这使得时非晚不得不停下了步,速度愈来愈缓。后边的北戎军们见着那女子竟拼命护起了男子,男子真就撒手自己先跑了,不由得直鄙视了起来。 想到元帅的杀令,几名走在最前方的北戎兵正要继续追那男子而去时,哪想那女子竟是不跑反退,直接朝他们奔了来。 几乎是瞬息功夫,她便来到了一个北戎兵前,短刀一出一刀便解决了他。又从他身上抢了一把长枪去。长枪一扫,一行追逐沐熙的北戎兵被放倒在了地上。 如此之举,北戎兵们只能应敌了,哪还有时机追逐沐熙。他们一时间全被拦了下来。而这么些时间,已足让沐熙跑出很长的一段距离了。若过后他还能寻着什么好地方躲着,怕是已不易再追到。 “时非晚,你不要命了!怎这般护另一个男人!”只呼延炅却不怒反笑,愈发觉心情愉悦。那人跑了不要紧,关键是,时非晚逃跑的几率不大了!本来他还想着这女人可不好抓呢! “时非晚?”北戎兵们听到这声呼喊,皆是一惊。 时非晚身子滞了下,眼眸一闪,故意现出了一抹讶来。 “本帅说过,你若不挖了你那双眼,你易成什么样本帅都能认出你。”呼延炅邪眼睥着时非晚,忽然朗朗笑了声。 此时,他已在时非晚十步之外了。 时非晚却一个字也没回他。见沐熙已得到了脱险的机会。当下便不跟北戎兵们多纠缠了,拔腿便往另一方向跑了去。 呼延炅睨着那慌忙而逃的背影,心底暗道这女人真不是个要脸的,总弄得自己这般狼狈,打不过永远都是跑。 不过……她还跑得掉吗? 足尖忽然一蹬地面,手攀上一根大树,借力一跳,呼延炅双腿落地时,人竟就已在时非晚对面了。 长枪一拦,时非晚前进的步伐便止了下来。 时非晚见此,又立马往山上另一方向跑去。选择的方向,仍旧是上山的方向。 只呼延炅哪还给她机会,再次一闪拦在了她跟前,长枪一甩便直接击向了她。 时非晚手中这会也是握着枪的。只不过,这枪是她刚从北戎兵身上抢的。 呼延炅一甩枪,时非晚没机会再逃,手中枪一抬便迎上了他。一个斜转,一个上挑,再一个旋转,又下插……层出不穷的枪式正面与呼延炅交上手,许因意外,又许因那枪法太过棘手的缘故,呼延炅这时竟是没占上风,还差点因某一击而被她挑中。 呼延炅愣了,“岑隐的枪法!” “哼!世子爷说,这套枪法最适合治你!”时非晚冷哼一声,也不再装了。 因为换回了女儿身的缘故,她便服了药恢复了平时的音色。娇甜的女声曲儿似的,带些软,带些糯,尽管那语气是冷的,可依旧是那能令许多人悸动的音色。与她那狠绝的出招,与她那清清的眸色相比,那么的……让人意外。 呼延炅竟觉恍惚了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此还是他头次听时非晚的原声。初次,潞州城中,她虽是女儿身,可音色其实不是原声。后来,她男儿装音色更是湿湿哑哑的。 呼延炅这恍神的功夫,时非晚的枪又一次到了。只呼延炅虽片刻失神迎敌竟是不慢,手中枪直接挑向了时非晚的腿。 这时,其他几名北戎兵也到了。忙便要去围时非晚。 此境之下,加之还有亲自出手的呼延炅,时非晚的结局,似乎只有一个了—— 便是被抓! “哼。”呼延炅见此,再看她时,已如看着待宰羔羊。 然…… 就在时非晚要被制住之时,竟是见得她枪往地上一插,借着枪的力忽然跳了出去,直直的往山下那条山道之上跳了去—— 竟是直接跃下了山去! 为了不被抓住,如此奋力一搏的直接跳山,尽管这山爬得还不算多高,可,北戎兵们哪有敢随她直接跳的。 一双双眼睛立马都朝着山下望了去。 时非晚借着手中的枪在山墙上插了几次借了几次力,可便是如此,因坠得太快的缘故她最后还是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摔下时,地上有鲜血渗出,女子的面巾早落了下来,头发也早在打斗之中全部散落。即便只是从山腰上往下望一眼,北戎兵们见着那容颜时还是有不少大吸起了气来:好生貌美的女子! 同时,他们中还有瞧见了她的神情的。虽不那么清晰,却可见她十分的痛苦。 这么摔下去……如何可能不痛! 呼延炅此时视线也正落于山脚之上,他看到那女子似乎摔了腿同背,爬起来时十分的吃力,那漆墨似的青丝瞬间便湿了大截。 可她……还是很快便爬了起来。接着,又立马开始逃跑! “追!”呼延炅瞧着一边跑一边流着鲜血的女子,神色不由得又一恍,竟又失神了会儿,只很快还是坚定又执着的继续下了一令。 随后,自己立马也往山下而去。 只不想这下山之时竟是见得时非晚未往远方而行,反而奔向了那山道之上的其他北戎兵马的方向。呼延炅有些吃惊……这,这是摔傻了吗? 自己过来送死? 但很快,他便知是他错了! 那女人哪里是傻了! 她分明是熊心豹子胆吃多了! 北戎兵中不少箭羽朝她飞出,时非晚一边甩开箭,一边直奔前而去。一些箭未曾躲开的,也被她的护身软甲给挡在了肉身之外。 她便如此护着自己!等一众北戎兵们骑马朝她奔来时,她却又在某一处停止了,没有再向他们继续冲去。 而后—— 攀上一匹黑色宝马,猛地调转马头,终于往背离北戎军的那个能跑的方向奔驰了去! 刚刚跑向北戎军,她竟只是为了——去夺那匹停在最前边的马的! 那特么是呼延炅的那匹马! 她……她怎么敢! 呼延炅下了山,瞅见自己的马被时非晚骑走了,而且,马儿几番想甩开那女人但最后竟是被她驾驭得好好的之后,整张脸便彻底黑了下来! “元……元帅……” “把你的马给我!”呼延炅寒了声音,立马道。 只心底此刻又掀起了滚滚浪涛来: 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好生冷静的心性! 怎能有女子在这种时机之下还能有如此冷静的心性! 无路可退,便跳山。跳山之后,知道她自己还是会被北戎骑兵追上,便拼险先去抢马。因她知道—— 马儿已是她唯一的逃生机会! 好个胆量!好个从容!好个冷静!还有…… 好漂亮的驭马之术! 怪不得! 怪不得岑隐那木头会陷得如此之深…… “元帅,那是你的千里良驹!很快,不好追!” 北戎兵们也全看傻了。 “可不一定。那不是她的马,她驭马术再好也不容易轻易控得了它。” 呼延炅却并不心急,直接攀上了迟唯的马,一马当先,又一次的追了上去。 “追!” 呼延炅这一追,此时路线又是在山道之上,北戎兵们自然都纷纷随了上去。 大队跟随的情况下,素来是不会让主帅一人太过脱离他们的视野的。最起码呼延炅的上千亲兵必是会随上他的。况且,他们本就要往前而行。 北戎兵马这一动,滚滚尘烟再次掀起。于是,山道之上,便出现了一处持续不断的景象来:一个女子策马奔在前方,后头一支北戎军队紧跟其后。 途中有好几次似要赶上那女子,又有好几次似要被女子甩下。此情此景,竟是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直至—— “嗖嗖嗖——” 一支支箭刹那汇成了倾盆大雨,从两测直灌北戎骑兵之中时,这奇异的景象才瞬间变质。 而后,北戎兵中传出了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啊——” 追逐的脚步骤然停止。北戎兵们脸上瞬间一片苍白…… 只见得他们此时所停之地,竟是一条长长的竖沟!两侧是那不高不矮的断崖,崖中长沟绵长不断。而他们,此时便处于这长沟山道之中! 天虞沟! 他们本不顺路不应该走的这条天虞沟! 山道两侧,断崖之上,那是—— 上万的大楚兵! 嘶…… 箭雨所落之处,火团也随之滚滚而落,北戎兵中,又燃起了熊熊火浪来。 抬枪,欲拦那箭。可此山道不是太宽,发挥的空间并不多。想冲出去挥砍那射箭的人,可—— 那些人此刻正在两侧断崖之上,而此处,没有上崖的路线! “元帅,是陷阱!”北戎兵中,终于,开始惊响起了这样的声音来。 此一刻,所有北戎兵已经意识到了真相—— 这是一个局! 这竟然是一个局! 一个层层设计的心理局! 一个将他们引入伏击局中的心理局! 男人爬上山是为了让他们元帅发现那女子,是为了让女子的出现不显得那么突兀。 那女子的断后让男子先跑,是因为接下来的局,已由她接手。 接手之后想尽办法的直接往山上跑,在山上的各种路线试探逃跑机会,是为了让人觉得—— 山上,本才是她选择的逃跑路线! 被逼到绝境之后跳山,再奔山路,是为了让人了解,她—— 是被他们逼迫得不得已才走山中宽道的! 是为了让他们毫无防心的觉得—— 她是被他们逼到这条路上来的! 第394章世子爷的九龙钩锁 哪怕她最后奔驰在山道之中,途中时出现了两条岔口,她毅然的选择了通往天虞沟这条道那会,他们,也没有怀疑过她任何一点来。 因为,那两条岔口,一条是通向潞州城的,本是他们要走的,可逃命的人,又哪里会往他们的地盘而逃? 所以,她选择通往天虞沟这条道,又是那么的合乎常理! 所以,方才追逐而上,真的,没有人想到过这会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那人还是一个女子!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女子会混在军队里替大楚兵做些什么! 可偏偏,这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局! 但他们可能不追来吗?那是慧安县主啊!岑隐的命啊!如此一个人出现在跟前,怎可能不想抓到她呢?怎可能不追呢!她的命能胁迫岑隐啊这是多大的诱,惑! 更何况,他们也真的没想到,这个时候这里会出现大楚伏兵!是漠州兵么?那个指挥射箭的分明是漠州军里的鹰扬将军!可现在,漠州兵不应该去泰城东城支援泰城兵了吗? “元帅……”北戎兵们又懊恼又紧张的开始呼起了元帅。 “护盾!”同时,还有不少此类的疯狂叫喊声。 然而,没有护盾! 骑兵与步兵以及辎重队的速度本不一致。哪怕赶行长路的步兵们集于车辆之上,速度也是比不得骑兵的。更何况方才骑兵奔驰是为了追人,速度比平时还快。如今北戎军中,骑兵与步兵们已经完全断了层。阵型被彻底打乱。 护盾持于步兵之手。如今步兵不在,骑兵们哪来的护盾。 天虞沟,两侧断崖高至不可攀爬向上,又低至不会让箭的冲力消磨,恰恰好的放箭距离。断崖崖边高里头窄,又有不少巨大的山石做掩护。叫不来护盾的北戎兵们从下往上射箭,却是很难射中敌人。 跑么?此沟绵长,没那么快容易跑出去。此沟既为沟,宽度也不会大,躲避的空间都不大。 天虞沟,放在战场上,毫不夸张的说,就等于是死人沟! “啊……” 即便心中藏匿着愤恨与迷惑,却也已没有北戎军能够再顾及那个慧安县主了。保命撤逃开此处,已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元帅,快撤!” 呼延炅的上千亲兵们却不能只顾及自己,反而往前方更快的冲了去。因为呼延炅方才一马当先冲在前方,如今是最不易撤出返回的。而亲兵们现于战场之上,本就是为了保护其主的。 战可败,主帅,却绝不能被擒或丧命! “时——非——晚!” 呼延炅此时牙都快咬碎了,一双眼被火光照得鬼魅似的邪戾恐怖,一双拳紧紧握着泛起了闪闪青色。此刻也不得不一停,欲往后撤去。 是个陷阱! 竟会是个陷阱! 他以为她逃跑时已经使劲浑身解数用尽心机给自己搏生机了,未想,那些竟也不过是此局之中的几个小环而已! 好深的算计! 可是,又怎么会是个陷阱! 他以为,漠州兵此刻断然不会出现在这的! 他以为时非晚不可能与军队合作的。毕竟,她是逆贼啊!她还需要藏着身份啊!她还是女子啊漠州兵怎可能相信她! 哪怕她没有那层层设计消磨他的所有防心,哪怕她只是大大方方的现于他面前然后往这个方向跑,他也难想到,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啊! 她此行不单是赢在了心机,更是赢在了—— 他原来那么不了解她!原来她比他想象到的,查到的,更似个谜! “撤退!” 已无力再去追人,呼延炅此时往后一呵,只愿先冲出这个破地形之下。 “放箭,斩呼延炅者,赏银万两!” 然,漠州兵们得到了这么好的机会,又如何会这么轻易便放他们走。 季将军此刻正侧俯于右崖之上,噙着森寒的笑意直视着呼延炅,亲自拉出长弓只朝呼延炅射去。 就算没引来全部的军队,就算只引来了一个呼延炅,但只要有呼延炅,此也是大赚了! 今日若能让他丧命于此,泰城失之季将军也都不觉得那么心痛了! “保护元帅,护元帅撤走!” 只,一国主帅实也不会好杀。北戎军们立马护在了呼延炅左右,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不断替他用枪剑或是用身体挡起箭来。 只要护着元帅冲出这天虞沟,回到有利的地形之下,他们,就有机会反击了! “元帅,路被堵了。起码一万兵马堵于入口之处,不好离开!” 然而,不多会儿,本得到了机会撤出去的北戎兵群体中,却又发出了这样的呐喊来。 漠州兵中两崖之上,一侧各五千,一共万人。可他们来人又哪只是万人? 现,还有一万人堵在了他们方才进入此处的道口处。起先是藏匿于山上。北戎兵们一陷局,这一万步兵便纷纷冲了出来,将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没被箭射死或被火烧死的,那么,也甭想逃出一个去! 那道口不会宽,骑兵也不好发挥,因此,堵人的几乎全是步兵。北戎兵们冲逃之时阵型已全乱,许多时候还是散队或散人,一万人,只是围堵,已经是绰绰有余! 那么,北戎的援军呢? 他们也不是全部的军马都来了这天虞沟来着? 还有一些步兵及淄重大队落在了后头还没来来着?他们不多会儿应该能赶来支援来着。 然而—— 支援其实也不会再有! 漠州兵中,一万步兵射箭,一万步兵围堵。剩余的骑兵以及步兵,早分成了两支,一支去拦截那被断了层了的北戎兵马去了。而这些,大多是骑兵队了。可那断层未跟上来的北戎兵,可大多都是步兵队。 此一被拦截,又是在较宽的山道之上,骑兵与步兵正面抗衡,步兵哪有多少优势? 更何况——这分出的两支中,还有一支,是往后包围的! 有一支漠州军队分布在方才北戎兵们来时的途中。眼见着北戎兵经过时他们却迟迟没有动手。 而现在,时机到了,他们才纷纷跳下山追随北戎兵而去。 因此,那断层在天虞沟外的北戎兵,其实,前有拦截,后有包抄,分明已陷入了被两面夹击的驱使中! 陷险局的,不只是进入天虞沟的! 还有那因为与其他骑兵们断层而被留在了天虞沟之外的:所有北戎兵马! 层层算计,不漏一处! 此,分明还是一场野心大到要吞了他们全部的局! 好精细的局,又好让人绝望的局! 呼延炅听到那前方传来的呐喊之时,眼睛更加红得透彻了。他恨死了那些楚军,此刻无比想屠一群楚兵来泄恨。然而,此沟之中,两崖之上的人他们压根儿就接触不到。不停放箭也不过是偶能折损他们一些。 继续往回冲,誓要冲出重围吗? 不!围堵的楚兵太多了,冲不出去了! “往前走!” 呼延炅几乎是第一时便判定出了这个答案,又甩开朝他射来的几支箭后,再一次调转马头,直接冲向了不折回的那条路—— 那不是通往潞州主城的路!那路也渐渐发窄,路尽头崖高并不是断层了的,那边两侧已没有大楚伏兵,而前方又不好隐藏伏兵,因此,那个方向为了不被蛮子提前发现踪迹是不可能设伏的。所以,此时要想逃出这死人沟—— 只能继续往前! 不管那是通往何处,都只能冲往前! 而那前方—— 时非晚此刻也正往那方向冲着! 那崖蛮子从这里直接攀爬不了,同样,她也不好攀之。可后边是蛮子,她一撤回定会被蛮子们吞没撕碎。所以,时非晚只能往前走。 “保护元帅往前撤!” 北戎兵们听令之后也都锁定了前方唯一的逃生点,立马都调转马头护着呼延炅直向前而去。 “时非晚!”呼延炅眼底翻滚着浓浓杀气,既要往前,他自就瞧见了那与他同一个方向撤离的时非晚。 起先是因打算折后返回才放过了她。而现在后边路竟被堵了,那么—— 他不会再放过她! 今日北戎兵马损失必然惨重,那么,他就用她弥补一点这损失! “驾……” 枪往马上狠狠一插,马儿痛得瞬间发起狂来,再一受鞭抽,呼延炅的马便不要命的用翻倍的速度直往前冲去。 “元帅……” 亲兵们速度跟不上,一时心急不已。 只,没了他们的相护,两侧滚滚的箭雨直朝他灌下,呼延炅竟也未挨上半支箭。长枪几次横扫,箭羽半数斩落半数直接被扫向了那断崖之上。 “啊……”痛哼声自断崖之上的漠州军中发出。 不多会儿,呼延炅竟是冲出了两侧有伏兵的区域,直接冲入了那两侧高耸入云不可能再出现伏兵的天沟之中。 而他前方,就是奔驰着的时非晚! “嘘……” 呼延炅又开始吹起了马哨来。那是他的马,此刻马儿正拼命的挣脱着那女子的束缚。不然,时非晚也不会过了那么久,还没有离开太远。 马到底不是人,起先驭此马时非晚还是成功了几次的。 不过现在,它真正的主人这般连续的吹起哨来,时非晚的马儿便又一次的不乖了。眼见着后头呼延炅的马速比自己快,时非晚眼一沉,也朝着马儿狠狠刺了一刀去。 “嘶……” 马儿发出嘶鸣,马速忽然翻倍。然而—— 时非晚的身子却未随那马儿而行了,她的身子,忽然被一身后一长钩钩住,直往后方甩去—— 那是岑隐的九龙钩锁! 岑隐带她从潞州逃出那一次,九龙钩锁为了吊树不得已落在了十里河两侧崖上,后来,被北戎人捡起落进了呼延炅之手! 第395章再次被呼延炅擒走 呼延炅便拿在身边用上了。先前追逐时非晚的途中,有好几次他也想用上的。可那会大多时候距离较远,不适用之。途中有过几次近的他倒是用过,可那女人属实难缠得很竟硬是闪了出去。 而现在:距离近了,时非晚这一次,也没有再闪出去! “垃圾你敢用我世子的兵器!” 感觉到腰上被九龙钩缠住时,时非晚却并不是意外,因方才这一途之中呼延炅这不是第一次想钩她了。她只是相当的愤怒。 只愤怒却也改不了此结局了,因着手也被同时缠了住,便根本无法及时拿出刀来斩断。只瞬息间时非晚便感觉自己落在了呼延炅的马背上,后背撞上他冰冷的盔甲时,脖子上还缠来了一只有力的手。 那手上青筋凸起,似隐忍着铺天盖地的杀意。时非晚细小的脖子此刻便被那手给紧紧锁了上,刹那间似乎天地里的空气全被抽干了,时非晚立马感觉到了强烈的窒息感,仿佛下一眨眼便要立即丧了命去。 “不怕死是么?本帅杀了你!” 呼延炅双眼阎罗似的阴森又渗人,此刻里边没有其他情绪,只是狂卷着滔天的杀意,似乎将时非晚凌迟一万遍,也不足以完全消散掉。 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想杀了这女人! 此已不是第二次相见之时,那时,他想抓她,她也伤过他。可也只是在他身上留下过疤痕,虽算是敌却也没有实际性给他造成过太多的损失及伤害。所以,他见她时还能笑,还能调戏几句,甚至还因怕她着凉给她生过暖火。 可现在,数万北戎兵马今日必会葬送于此。而如此被动之局,都是这个女人造成的!呼延炅此时恨不得扒了时非晚的皮,喝尽她的血,让她直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 “你……你不会杀……杀我……”时非晚双手挣脱不出,无力抵抗。只窒息之时,一双眼里却倔强的带上了几丝嘲笑,语气里还有挑衅的意味。 他怎么会杀她?损失这么大。如今得了她是他唯一的收获。若再杀了她,也就只能宣泄一时之恨,反而半分好处都捞不着。 若不是因她重要,他起初又何必执意追之? 为了追她都已付出了这么多。如今既已追到,损之不是反而让那些北戎兵更加白死? “是么?”呼延炅牙中磨出二字,眼中恨意愈发汹涌浓烈。若是眼神能杀人时非晚早已死上万千次了。然此时那只死劲想要掐死她的手却又不得不暂留了那么一丝力气。 不甘啊!他真恨不得直接就这样扭断她的脖子!然而,最后一丝理智的确在他脑中跳浮着: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擒住她,如何能在这半丝利益也未给他带来之时就让她毙命? 这会让他的兵马们死得更无价值! 如她所言,他不会杀!不能杀! 胸中又似碾压来了一座千斤重的沉山似的,呼延炅只觉憋闷得难以呼吸。他受不了这种想杀人却不能杀的憋屈感,更忍不了那女子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样,拳心一握,唇便咬得愈发残戾瘆人了:“你放心,今日不能杀,还有明日!” “时非晚,本帅会让你付出比死更重的代价!” “哈哈哈哈……” 脖子上的那只手忽然落开了,时非晚大口呼吸了几下后便朗声大笑了起来,道:“是么?不过我奉劝元帅最好杀了我!否则,可别落个讨不回债反而赔进更多的结局!” 时非晚扭了下头,双目与呼延炅对视。虽如此说却一点也不畏他会真的动手。此刻她眼底恨意竟不比呼延炅少多少,唇一抿,脸上竟现出了几分悲凉来,道:“只许你屠我楚国无辜百姓,斩我楚国血肉战士么?呼延炅,今日,你输了就是输了。战争之下,要讨债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你北戎杀辱我姊妹,今日,就这点血,也才是我收账的开始!是你先挑起了战争,你没资格怨任何人!” “呵!你且嚣张,本帅起码还有讨债的机会,你这待宰俘虏,如今呈口舌之快,却已无力做任何事!” “哈哈,我是待宰俘虏么?你呢?你以为你现在好得到哪里去吗?” 时非晚再嘲。 只这时她往周围一扫,又很快的扭过了头去,闭着眼立马便又不说话了。 若只论个人—— 呼延炅的状况竟的确已比她好! 呼延炅方才这一冲,因为后面几波箭都没射中的缘故,这时他已至了那箭射不中的区域。前边的路愈来愈窄,可的确还有一条路可过。时非晚很清楚,那一侧,没有北戎伏兵了。 这后边呢……后边,已冲进了一些大楚兵来直接与北戎兵厮杀上了,大抵冲进来是想要追逐往这窄口而去的北戎兵的,尤其是想来追逐呼延炅的。然而,他的的亲兵们见自家主帅已至了安全地带,现正给他拼命的斩杀着后边欲追的漠州兵。 有人以命断后,呼延炅现已能得生机! “呵呵,待宰俘虏!” 时非晚此时听到了后头一声嘲笑。 但很快,呼延炅自己也乐观不了多少了。此条路前方愈来愈窄,先还足够通行车辆,后,那路口也就只能一次性通两人而过了。最关键的是,当他率先过了那道口后,发现根本就没有去往什么地方的路。连村落也没有,前方左右全是高山。 “哈哈哈。”时非晚这时又笑了下,“依我看,元帅可不一定有命翻出这山。” 时非晚其实是知道地形的。呼延炅要出去只能翻山。这边的山可不好翻,陡峭至极,又高又悬。关键是,很快还会有漠州兵也一道追寻来搜山。呼延炅想活命,可还得看运气。 “你放心,本帅若死了,一定拉着你陪葬!”呼延炅此时已从马上落了下来,擒着时非晚森冷的丢下这句后,九龙钩锁便被他抛了出来往一处山上攀附了去。 而时非晚,则被他用另外的绳子给绑了上,直接紧扣在了臂弯里。 时非晚盯着那九龙钩,心底想喷火。她实受不了岑隐送她的东西被呼延炅随意使用,便开始想,若能从这人手里出去她一定还要想法子把九龙钩带上。 方才被他擒……她也实在没办法!单比身手武功,她本来就打不过他!更何况,今日跳山那一摔……时非晚此时还能感觉到身上骨伤的强烈痛 而且那马……真真难训! 不过眼下…… 身为俘虏也有俘虏的好处。譬如呼延炅翻山之时,时非晚因需被他把控便被制得无半点活动空间,因此,反而不需要费任何的力气。 这山虽悬,可并不是山崖。时非晚见呼延炅用上九龙钩后不多会便至了山腰之上,不由得往来时的方向瞅了去。她期待漠州军们能快些追上来搜山,绝不能让这厮逃了去。 只是……未过太久,时非晚便看不到那道口的场景了。因为这时,呼延炅已经翻到了山的另一侧去。 见此,时非晚心底开始忐忑起来。呼延炅出来得最快,爬山又如此之快。漠州军们只怕是……赶不到了! “砰——” 然而,未想这时,时非晚忽然被呼延炅狠狠砸在了地上。他竟是停了下来,没有趁这功夫继续往前走了。放下她后又拽着她至了一处隐秘区域,随后直接坐了下来。 时非晚讶。 不过很快,她便明白呼延炅为何不走了。他一坐下,便开始解起了自己身上的盔甲来。 时非晚先前实在是思绪太杂,又因呼延炅行动如常因此没发现什么。可此时她才瞧见,呼延炅并非完好无损。他—— 胸上以及腿上都有箭伤!那箭虽被拔了,可血此刻正不住流着。 然而方才一路途中,他竟是个没事人般! 如何还能立马跑路?再不处理这伤口,他会直接死在这路上。这也是他明明知不能停却不得不停的原因。 呼延炅身上有伤。时非晚又如何没有?她被摔了骨,那一摔还使得她还被摩擦得身上好几处破了肉皮,此刻身上痛得让她有些难忍。然而因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她此时只能看着呼延炅在她对面处理着伤口。 呼延炅用的是她的药。无论是纱布还是药瓶,都是从她身上掏出来的。她知道他自己也备有药。而且上边没有贴药名他竟也全部认了出来。 呼延炅几下解开盔甲之后,正抬着头的时非晚便很清晰的看到了他的伤口。而她此时去瞧,是因她想看看这人有没有可能直接死掉。 只视线却先是被他那满身的伤疤给瘆到了。与岑隐一样,呼延炅的身上到处可见疤痕,其中还有自己造成的那道伤,而他的新伤伤在右胸偏离肩口之处,除了湿血之外还有着不少的干血,应是已经伤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很可能是刚入天虞后不久时便中了箭。 “呵。”许是察觉到了时非晚的视线,呼延炅一边擦拭着血迹一边冷笑了起来,“时非晚,我看我不需要直接杀你了,将你丢给岑隐他便会主动捏死你!” 第396章呼延炅你对我动了心 呼延炅此句是认真的。他此时真在考虑此事。 他对大楚是了解的。他知大楚那些保守的规矩,就时非晚这又与土匪为伍还被自己亲了现又毫不顾忌的直接看他的举动,放在大楚朝那是任何男子都不能忍的。呼延炅这时是真在思考起了岑隐是否能忍这事上来。若不能这女人可就没有价值了。 “你放心,我家世子爷最是开明。你大可试试,我家世子爷会记着我受的一切委屈。”时非晚眼底涌动着几分思念,不屑道。 “是么?本帅不认为,那煞主能心宽至此。”似想到了时非晚会被折磨得有多惨,呼延炅唇角现出了一抹狼虎般的阴笑。 时非晚听言低下了头去,懒得与他再说。她还不想看呢。只低垂的容颜之上确实又涌起了几丝愧意与忧虑来。诚如呼延炅所言,岑隐哪是个真的心宽的?他连自己的脸被人看都会介意。于某些事他又哪是真的不在意?不过是因自己无视了那些规则,他又放不了手才不得不接受罢了。 时非晚不再乱看,呼延炅便也不再理她。很利索的处理完胸口的伤之后,便又撕开了腿上的布料处理了下腿上的伤。那腿伤其实虽不深却也算不得浅。他处理腿伤时非晚还是有意又去瞧了一眼,除了怨恨,一时也不得不惊赞起来:此真是她见过的能对自己最狠的人! 谁能想得到此人方才带着她一路奔驰如常,喘息闷哼未曾带上半分,是在受了两箭的情况之下? 呼延炅处理完伤口后,便又穿上了他那厚重的盔甲。许流血过头的缘故,他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的苍白难看,神色却仍旧不似伤者,活似个铁人。满身的霜寒之意正预警着他此刻的不能招惹,那时非晚一直觉得当无情无心的双瞳中似有悲意渗出,竟让她一时间也恍了下神。 原来此人不是心如钢铁! 原来他也惜人之命!只不过,惜的只是北戎臣民的命! 呼延炅处理完伤后,依旧没立马就带着时非晚走。大抵是感觉到了自己流血过多身体有些亏虚,又或是知伤口未全凝此刻翻山容易扯开,索性直接先隐在了此处。 只他也不是闭眼养神之类的。因这时时非晚又感觉到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摸索了来。只见他很快从她袖袋中掏出来了一个绸袋来,打开袋后,便掏出了里边的一些干饼以及沐熙给的那壶水。拿到食物,呼延炅也不嫌那饼又冷又硬,张口立即便大口大口的一边灌水一边啃了起来。 不多会的功夫,三个大大的风干烙饼便被他全部吞入了腹中,一壶水也喝得干干净净不甚分毫。 时非晚自是不会不舍身上的干粮。只此时往呼延炅一侧一瞧,心底不由得忐忑担忧起来:因为他拿走的那绸带中,有她在意的东西。而呼延炅眼下偏偏又正处于气头上…… 许是想什么便来什么。时非晚才刚忧虑上,那方呼延炅丢下水壶便又注意到了什么来:他跟前,正摊开着时非晚的那绸带。里头除却一些易容的工具以及女子的手帕之外,还放着一精致的锦盒。锦盒用别的帕子紧紧裹着,如此爱惜,一看便知是她所珍视之物。 呼延炅望那盒,唇角忽然抿出了一抹残戾的森笑来。伸手一抬便将那盒子拿在了手里,打开一看,立即便发现盒中之物正是他那夜里见到过的那款七环镯子: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镯子,七环用的是他完全看不透是何物的材质。 呼延炅想起了此镯时非晚上次也是宝贝着,还为了这个在自己面前扮过可怜说那是她娘亲的遗物。 娘亲的遗物是么?鬼才信! 就算是,只要是她珍视的,他便毁了! 捡起地上那把时非晚的短刀,呼延炅眼中一寒抬手便朝着手镯斩了去。 “不要……” 被擒之后都未曾现出半分慌意的时非晚此刻忽然慌了,被缠在一起的双腿立马同时朝着那刀踢了去。虽行动不便,可速度依旧十分快,呼延炅的手竟硬是被踢开了去。趁着这功夫时非晚便愤怒的又是一踢腿,直接对向了他腿上有箭伤的部位。 可此时,愤怒的可不止是她! “咔嚓……” 一手狠狠地制住了时非晚的腿,另一手再次一抬,那短刀,还是顺利无比的再次斩了下去,那款七彩玲珑镯,瞬间被一分为了二。 “不要!混蛋我恨你誓跟你势不两立!” 时非晚见此,一双眼登时生出了红光来。她素来遇事还算冷静。只此瞬竟不知怎地情绪无法抑的有些失控,胸腔里生出了一股撕心的心痛感。眼眶这瞬间,竟闪出了几颗晶莹。被这愤怒一激,甚至都忘了自己被捆双腿一用力甩出了呼延炅的手便直朝他胸口踢了去。这一踢,不想超出预估的成功了,直接中了呼延炅那箭伤之处。 只此举却也更加触怒了呼延炅!他本就恨得直想喝她的血扒她的皮。此刻被这一激,狼虎似的将她一甩,便直接甩向了一颗大石。 时非晚被摔在了石上,被磕得仿佛觉得浑身骨裂。然呼延炅的残戾报复却并未就此停止,时非晚接着又立马感觉自己被直接提了起来。 眼前先是一黑,看清人时她的下巴已经被他狠狠地捏了住。男人的眼睛比她愈加发红,唇角却挑着一抹嘲弄的冷笑。 “想报复?本帅尚且还没开始,轮得到你了吗?” “就一款镯子而已,就这么心痛了吗?” “怎么,岑隐送的?” “原来郎有情妾无意是假,珍视他是么?” “你越珍视的东西,本帅便越要毁之!” “时非晚,我说过,我会让你付出比死更大的代价!” “从今日起,你不会再有任何未来!” 无情的甩下一番话,时非晚眼前一眩,整个人便立马被禁在了呼延炅的铁臂里。唇上忽而迎上了一双残暴的唇,被毫不留情的一咬,时非晚唇齿间便立马渗出了鲜血来。同时身上的衣物被瞬间扯了开去,一阵吃痛之中时非晚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屈辱之感。 辱人!战场中再常见不过的对待敌方的态度以及手段! 这不是所谓的情,,欲,这只是单纯的报复及糟蹋! 便是不能杀了她,贱她,侮她,辱她,将她毁得彻彻底底,也是一种对北戎亡军的交代。因为谁都不会想让她好过,因为侮辱俘虏本就一直是一种在军队里很常见的能取悦大众的手段! 当然,这前提是——他抱的仅仅只能是糟蹋她,侮辱她,作践她的心思! “放开我! 时非晚拼命的挣扎起来。此时,与那天那一夜不同。她知道呼延炅此时是完全认真的。她越珍视的东西,他愈要毁之。她珍视岑隐,因此,他此时想要毁了她的未来! “放开?呵呵,不可能!” 呼延炅不带半分温情,匕首一动,时非晚身上的衣物便被他直接斩落了大半。里边的护身软甲不能斩,他便用手直接撕扯了起来。不多会,时非晚便感觉到了身前一股凉意,一只手粗戾的磨上了她的身子。 泪水不住的直涌,时非晚此瞬间几乎想要直接咬舌死去。如果这是为了报复?她承认,她的确在乎! 不过,她不允许! 没有直接认命。她的脑子其实还在动,方才脑子里也闪过了什么灵光。她其实有法子避免,可是不想用之。而现在…… 似已容不得她! “元帅!” 压下心底强烈的屈辱感与想呕吐的反胃感,时非晚挣扎的动作蓦地一止,身子竟是微微往前一倾,一直躲闪的脸庞竟也不再躲闪,反而,直接主动地覆在了呼延炅冷硬的唇上,柔柔的,又十分大胆热情的,舔,舐上了他: “你不只是为了糟蹋我,你其实喜欢我是不是?” 声音忽然放得软糯娇甜,时非晚身子再不用力直接靠在了他身上: “元帅乃人中龙凤,跟你一次,我也不亏!” “砰——” 只这话落下之时,时非晚感觉到呼延炅身体颤了那么一下,而后,她便被他猛地甩了出去。 终于,那只禁着她的手从她身上消失了。时非晚再次被他砸在地上时,尽管痛得牙齿直颤,心底却是立马生出了一股庆幸感来。同时: “呕……” 再也忍不下去,时非晚开始疯狂的呕吐了起来。吐完之时,时非晚抬起眸,便听得耳边又砸来了呼延炅森寒的声音: “时非晚,跟我来这套,你以为我看不出么?” “你看出来了又如何?”时非晚此时成了那大笑的人:“你既看出来了,怎么又不继续呢?作践我,糟蹋我,侮辱我,毁了我,乃是取悦你们北戎亡军之举,因我是俘虏,因他们定也恨不得辱我欺我。所以,你若心无杂绪,大可继续,睡了我,强了我,没什么不可以的,也算是为你们北戎亡军复仇。 可你怎么又不敢了,不继续了?难不成,北戎元帅你如此待我,目的没有那么单纯么? 你若怀了风月心思,想的是与我花前月下,性质可就完全变了。你敢碰我,那就是背叛! 我刚刚虽想让我们之间的氛围变得就像是在花前月下,但你若是不受半分影响,便是我继续演,你也知你做任何事都只是侮我辱我而已,你依旧可以毫不心虚底气十足的继续为之。可你—— 怎么又不敢了!哈哈哈哈……呼延炅,别告诉我你对我动心了!” 第397章喜欢一人并不可耻 “哈哈哈……” 时非晚继续笑着,她此时也确实十分的想要笑。 是的!刚刚她是有意的。因她知,呼延炅对她做的那些事,只要心中想法不同,性质上就是完全两极的。 她于他来说,若仅仅只是个俘虏,他辱她,便乃是北戎军们愿意看到的允许为之的! 可他对她,若还存了别的念想,不只为糟蹋报复,而是就是想与她暧,昧,那么,性质上就是彻底不同的。她才让北戎那么多军马丧了命,他身为北戎主帅,又怎么可以与她擦起什么火花来? 所以,她刚刻意顺从了,为的就是想让这场“糟蹋”变了性质。她若愿意,她若甘心,她若欲为此,那他这,又算得了什么糟蹋与作践? 然而,时非晚未想这效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好。 呼延炅似立马被刺中了某根弦,第一瞬间便将她甩了出去。 其实,想改气氛的只是她而已。呼延炅若无半分心虚,便是她再改,只要他能看透她依旧应该继续作践她的! 然而,此时这巨大的反应,似乎…… “哈哈哈,你不敢!你竟然不敢了!”时非晚盯着那胀得发红的脸颊,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秘密来,“我害了你的人,你怎么不敢再碰我,再糟蹋我了?还是你其实意识到,你并不只是为了糟蹋。” 时非晚此时是真想大笑。她此时所估若是真,那可是相当重的一击报复。 当然,呼延炅此时既然放开了她,先前对她不规矩时却又分明没有任何心虚之意来。这说明他之前自己其实也没有感觉到不妥来,说明他那时真只是觉得那只是为了作践她欺辱她毁灭她报复她而已。 可刚刚,许那一瞬,他才惊觉出了他自己的一些不单纯似的! 仅仅凭着这一甩,时非晚就敢直接这么估了,其实倒也不是她太过自信自恋,也实在是因她还有过那一夜无名山下的记忆。 他那么仔细的亲自画过她,细至她每根发丝儿,细至她衣服上的每个细节。会有一个事务繁忙没几分闲时的人,会去无缘无故的那么认真去画一个不是模特还并没有站在他面前的人吗?总不可能是为了练画。 他还那么失神的盯过自己的画像。那一夜,她将自己的画像交给他时,就近在他的跟前,清晰的看到了他眼底的惊艳与失神以及……认真还有呵护。他对那画像竟是呵护的!手拿起时甚至未敢将它卷之一角!若不是重视那画,她第一次毁了他的画时他为何如此愤怒?为何接过画时那么小心又轻柔? 那天夜里,他用火照着她的脸庞时,她也感觉到了那不只是审视一个陌生人的目光。他看了她很久,同样也并不太似单纯欣赏一个美女美貌的眼神。他还亲了她,若只是因他是好,色之徒,又为何没有做其他更过分的? 最关键的是,他竟然还怜惜她!为她脱了湿衣同湿鞋分明是怕她着凉。她那天能睡得着也亏了那一直未灭的火堆。他自己分明不冷,却一夜未眠生了近一夜的火…… 今日,他又见她。起先在那山上时,与她过招,手段并不狠戾,那一枪一式间竟还让她有几分他在逗弄她的错觉来…… “哈哈哈,呼延炅,回答我,你为何不敢了!”时非晚又笑,竟是执着的逼问起了这个答案来。 她想听到她想听的答案。因为:这会是比之刀剑刺人,还更为好的报复! 麦丫的死以及流衣受辱是她心底永远的坎儿。她无比期盼,能够看到呼延炅痛苦。 “如你所想,又如何?不过,你以为这不能掐断么?” 只呼延炅这会却是并没有避之了,此刻愤怒的脸颊竟反而平静了许多,方才许久的沉默似乎已让他理清了不少他自己以前也未发觉的思绪。 脑子里涌过方才时非晚主动亲他时的画面,细细回想起那一瞬间他因那女子的主动而猛生出的又疯狂又澎湃的悸动感,呼延炅实觉可耻,然,他此时又已不得不承认:他将她甩出去的那一刻,的确是因为感知到了自己的心思忽然间不再单纯了! 因为不再单纯,所以不能继续。 因为,他与她之间,隔了太多人命…… 当然,起初他生出那念头真未抱着别的心思,真只是因为过于愤恨,所以急切的想要毁了她报复她而已。最起码,他愤怒时,那几个瞬间他自己觉得就是那样的。 然而…… 那一瞬…… 即便是再不想承认,呼延炅也已不得不承认:她吻他时,他心底生出的悸动感几乎已将愤恨所掩埋。那一瞬,他生出了让自己厌恶的念头:他想继续!不是为了仇恨而想糟她,就只是单纯的因为那是她而想继续! 心动了吗?这就是心动吗? 自打遇她之后他便有意在心底避之这个念头,避之去顺理自己的思绪。他从不敢往这块想,从不想承认这样的可能性。 然而…… 他能否认,他其实一直很想见她吗…… 他能否认,他盯着她的画像一次又一次过吗? 他能否认,那天被她挟持的夜里,他像有受虐症般竟觉得那夜的感觉很好吗? 他能否认,那夜里他生了一夜火,不是为了她吗? 他能否认,那一夜他亲她,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女子吗…… 否认得了吗?他此时可以摇头斥责时非晚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然而,他知他欺骗不了自己。此刻思绪一理,那隐隐被他压制在心底的答案已经自心底浮现,不再模糊,清晰的他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他喜欢上她了! 今日见她,他那么兴奋,真的仅仅只是她是岑隐的女人么?不!他其实还想过若抓这个女人回去留在身边的感觉及可能性: 他想定会很有趣。她还未真的嫁给岑隐,她和他国籍虽不同但这没什么大不了,她坑过他两次但那损害不大他完全可以当她是贪玩任性……带回北戎,好似不是不可以! 如果,没有今天! 今天,正因为是她,他才那么愤怒怨恨不是吗? 他不是头次打战。胜败乃家常便饭。他遭过的局比这大的多了去,被坑过的经历以及被敌方斩杀己方士兵的次数多的是,损失甚至不少比今天还大的。打战布局,本来就是他自愿参与的游戏。然而他对那些人—— 有那么愤吗?恨吗? 没有!他只会斥自己无能而已! 便是对岑隐,他有愤得想抽他血喝他肉过吗?绝没有! 可偏偏,今日是她! 愤,不只为惜命,其实还因她亲自斩断了她与他的某些可能性,不是吗? “你很得意?”呼延炅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便又对上了时非晚那双似感觉到了复仇快感的眼。呼延炅冷笑一声,径直走到她跟前,一把又将她提起狠狠捏着她的下巴嘲讽道:“你有何可得意的?你过去只是个贪玩的女子,我喜欢你并不可耻! 不过,今日之后,你以为在家仇国恨面前,儿女私情还能算得了什么吗?今日我可以放过你,因我已觉自己确有私心,但来日方长,时非晚,很快,我就会掐得干干净净。到那一天,再遭今日事,我只会把你当成牛马,任我欺凌! 等时机到了,我还会毫不手软的亲手将你凌迟绞死! 动过心又如何,你以为,掐不断吗?” “你……” 尽管心底已摸到了这答案,时非晚听到这时仍是意外的怔了下,“那我且等着你掐断的那一天!” “哪怕掐不断又如何?便是今日,现在若是能杀你,你以为我下不了手?”似为了证明什么般,呼延炅再次将时非晚狠狠甩了出去。 “……” 又一阵痛感,即便是耐痛的时非晚都感觉快至忍耐极限了。只牙齿直哆的此瞬脑子里也似被狠敲了下般,那股复仇的快感随之一淡,唇角笑意一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对自己的低骂: 是啊!得意个鬼! 他有点喜欢又如何?国仇家恨面前,那些情愫显得多微不足道,无论是杀她的念头还是想虐她的念头,都不会随这淡淡的情愫而止。 改变不了什么!他现在不碰她,也仅仅只是因他自己心虚而图心安罢了! 要复仇,想看他惨,可不能依赖半分这个! 思绪很快冷静,时非晚的容颜也转瞬平静,道:“那元帅且记着,我两个姊妹命丧于你北戎军之手,一人已陨,一人被辱。你也且等着,比死还重的代价,不是只有你想讨!” 只这声后呼延炅没有回她了。因为此时山下似已传出了微小的动静来:这儿本就不是长久的藏身之所,只怕是已有漠州军,要来搜山了! “走!”再次又提起时非晚,呼延炅已顾及不了自己身上的伤势还没得到几分修养,只得又提起步准备离开。 “放了我,我们交换,我给你指一条生路!”时非晚这时却道:“否则,你怕是离不开此处了!” 时非晚也开始细细听起了山下的动静来。 第398章言将军救了她吗? “放开你?可能吗。”呼延炅似觉听到了笑话,但他很快就从此言中听出了什么信息来,“怎么,此山以前也是山寨子么?你有此山的地图?” “是。你不放,便只能自己慢慢摸索。耽搁了时间,运气一不好等有漠州军上来,我看你再不会有来日方长了。” “呵呵。本帅若是逃不出去,也一定先拉着你陪葬!” “你——”时非晚立马便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又被掐上了。 “指条可行之路,否则,漠州军一看到我,我便先掐死你!你放心,我一定下得了手!”呼延炅坦言道,这胁迫他是认真的。 时非晚心下其实的确并不想他被漠州军发现。因她很清楚,呼延炅若没有生路,那么在他自己葬送前他便再也没有理由留她了。 而且,漠州军看到自己落在他之手,他若用自己为人质交换一条生路,漠州军一定会选择让他死而不是让自己生。因为在所有人眼中,他的命更值钱。 “你放了我,我便……” “拉你陪葬也不放。”呼延炅立马道:“哼,大不了都别活了。” 时非晚知他在威胁,便也道:“可以,大不了都别活了,我认。” “你以为本帅会信你?你这女人若有生路,一定会选择生路。又玩赌局是么?只可惜这一局你输了。” “……”时非晚被戳中心思,咬咬牙,只好给他指了个方向。 呼延炅自己选的方向前方会是悬崖,而且是跳下必亡的悬崖。等他走错路再折回,再摸索一番,时间耽搁得太久了,漠州军寻到这的可能性便大了。 而时非晚给他选的方向,呼延炅一听之后便直接走了,没有任何怀疑。 因着怕漠州军发现他后会舍弃自己,时非晚选的也的确是可行之路。于是,有了她的明指,不多会儿呼延炅便翻过了此山,彻底来到了此山另一头的山脚之下。而前方,似已出现了一处破旧的村落。 的确是安全之路! 就是……这一路途中,路实在是太难走。许多处地方竟需自己攀爬跳跃,依她那条路来到这儿,呼延炅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走。”只好在是安全了,呼延炅拽着绳便打算往那村落方向奔去。 然…… 嗖—— 此次正当他想去拉拽时非晚时,一挤拳头竟是狠狠朝他面门挥了来。身侧,某个女子身上的长绳哪里还在?竟不知何时,已被她解了开来。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时非晚,已是一个自由人! “嗖——” 呼延炅来不及多想,立马挥拳也迎上了她的拳。只一出手他立马就感觉到了时非晚力气的虚脱身上状态的不佳。 不过,她不佳,他的状态亦好不了几分! 伤势本就还没养好,后又走了那么一条难熬的路,呼延炅身上的伤口在半途中早就被扯开了,鲜血现还没有止住又流了不少,整个人其实都已是虚脱状态,便是下一刻倒地都有可能。 两个都只有一丁点战斗力的人打在一起,不多会儿竟是谁也没站上风,而且谁也不想再打了,时非晚撤出身来往后直退了几步。 呼延炅锐利的盯视着她:“你竟能解绳!” 刚刚交手时他看到了时非晚的手指中,夹着一极为细小的刀片。也就两根细针的大小。她身上他都摸索过了的,未发现那刀片,想来是太过细了。能被她用此解绳,想来是就藏在她能将手给掩埋了的宽袖缝里。 “哼,拜你所赐,学了一招。”时非晚回道。 自打那夜被呼延炅绑后,她便备上了此物。上次言蹊绑她,她也是凭此解的绳。 “哦?既如此,怎不早点解开?难不成,你想随本帅同行么?”呼延炅冷冰冰的问道。只心底其实知道答案: 若时非晚在那山上之时就解开了,她解开也没什么用。 因为,他还有不小的战斗力! 她解开十次,他便能将她抓回来十次! 因为,这个女人,那一次跳山之后,似乎摔断了什么骨,她其实已完全没什么战斗力。而且似乎压根儿不便动手了。 她不敢解!哪怕他欺负她,她也忍着没有解。解开的后果是:很快还是会被他重新绑起来,而且,小刀片还会被他直接抢了去,往后反而会失了逃跑的机会。 因为不是好时机,所以不敢解! 但现在:他因为身上血未止又一路翻山的缘故,身体早被消耗得几乎快撑不住了。血液的流失让他不可能再发起多大的战斗,而且也没有气力发起什么战斗。 给他指那么难行的路,原来是为了消耗他的战力! 他若能直接晕在途中,她不仅能活着还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可惜,他虽然几乎快虚脱晕倒,可到底还没晕! 而现在:大抵是担心前方的村落有北戎军的出没,时非晚不能再等了。 而且,呼延炅此时虚脱的程度,也让她有了勇气解绳了! 解开绳的瞬间,时非晚立马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杀了呼延炅。所以,方才她出手了。然而,今日那一次跳山实在是让她伤得太严重了,手骨以及肋骨都有错位断裂之感,她根本就不便动手。不然哪会拖到现在。再加上又被他狠狠砸了好几次,方才时非晚一出手迎敌,很快就判断出来了—— 不好杀! 而且搏斗之后死的人还可能是自己! 不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既杀不了时非晚立马转身,啥也不说的开始往后跑—— 此,本也才是她最后的目的! “呵。”呼延炅冷笑一声,立马就去追! 只,时非晚解绳的这个时间选得可真是佳!呼延炅追逐了一小会后便感觉那股子眩晕感愈来愈重了。再追几步,人不一定能追回,他倒是可能会直接倒下…… “时非晚——” 愤怒再次上涌,呼延炅视线落向那一瘸一拐速度实在快不到哪去的背影之上,咬着牙,心底又一次生出了不尽懊恼来—— 竟还藏有刀!怎还藏有刀! 下次…… 下次定先将她打晕! …… “呕……” 用不大快的速度拼命往前奔了一段路后的时非晚,扭头时瞧见呼延炅未曾追来,稍稍松下了一口气后整个人立马栽在了地上,随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吐了起来: 这已不是因呼延炅之前亲她激起反胃感而呕,此纯粹是因身体不适所致,她此刻,只觉自己目眩头晕,又痛又欲干呕。 今日那番跳山,她到底还是有些高估自己了。若换前世那具身体,她绝对能完成得更好。可今日……她却险先摔残了。即便是没残,此刻背后以及胳膊上的骨裂声也让她开始心惊担忧起来。还有胸口以及胃似乎也被震荡得厉害。不然,便是因摔断了哪儿筋脉受阻使得体内血脉难以流通了。那一摔过后她虽顺利抢了马也骑着马行了不断地一段功夫。 可……身体其实一直处于极致痛苦的状态里。 不然,她哪会迟迟不敢解绳! 此刻……实没力气跑了! 胃里彻底空虚之时,时非晚忽然有种天旋地转之感,眼前的白光也渐渐暗沉起来。眼皮一重,整个人无法自控的开始往后倒去……老天,祈祷我醒来时可千万不要进了蛮子的手…… “言将军,你看……” 夕阳落下,日光不再月牙升上了天际之时,这方偏僻的草木丛中,燃起了火把来。 前方传出了脚步声以及人与人之间时有时无的对话声: 那是一群身穿盔甲的青年。其中一人手举着的“漠”字旗帜正诉说着他们的身份。群体中最为惹眼的是一位身穿银装的男子。他身后清一色的灰甲,独独他是一线将军银白,说明他乃为这一群人的头儿。 他腰间挂着一枚澄澄发亮的令牌,上边“虎威”二字便是在这暗夜里也正散着光彩。 “言将军,你看那是不是要找的人?那似乎就是个姑娘。”此时,他身边一名小伙指向了前方。 无需派人先去探查,男子立即就朝前冲了去。步止之时,他瞧见了一个躺在草木丛里的貌美女子,此刻,正有冲蚁往她身上攀爬着…是 男子神情瞬间卷起狂涛,躬身,抱起人来,便呵道:“军医!” …… 三日过后。 好痛! 时非晚感觉到自己有了意识时,唯一的感觉仍旧只是一个字—— 痛! 不过…… 身下软软的,似乎垫有床褥。鼻间有药香,唇中又涩涩的苦味,似乎,服过了药。 她……被救了吗? 时非晚猛地睁开了眼来,立马朝自己身处之位看了去:是间房!而且,没有一些北戎人的东西! 不管这是哪儿,时非晚登时感觉到了一股心安感。她昏厥过去后最大的担心就是自己最后还是会被呼延炅给拖走。若落入北戎之手,她接下来可就不好过了。 不过,是谁救了她? 时非晚细细观摩起这房间来,不似女儿闺房。屋中实在是简朴至极,除了桌子跟椅子,她就再也没看到其他的陈设了。 第399章我家哥哥太委屈了 不过,这房间并不小,也很整洁干净。当然,就一张桌一条椅一张床,也不可能乱到哪儿去。时非晚属实没见过比这更干净的房间,一时开始好奇起此间主人来。只她这会脑袋有些重,并不想起,便没有唤人反倒又闭上了眼去。 “哥哥,你进去啊?” 此房之外的庭院中,一张方块石桌旁,此时却是正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分明便是漠州那位言蹊将军同其妹言歌。 “你怎每天都只坐外边?她现在人都还没醒,你怕个什么?进去瞧一眼死不了人。”言歌无语的瞥着旁边手捧着一本书装作正在看书的哥哥,很给面子的没有戳穿他的书拿倒了。 “说什么呢。不过是她在养病,我不便打搅。”言蹊回道。 “既不便打搅,你每日叮嘱我去干嘛?”言歌想翻白眼。 “小歌,你每日这般盯着我做何?”言蹊书本一翻,不耐烦道。 “哥哥……”言歌不想再含含蓄蓄吞吞吐吐的,直接坦言道:“你顾及什么,她……” “砰……”言蹊猛地将书拍在了桌上,整个人忽然直接站了起来,似不欲再与言歌交谈,扭身,便朝院外方向走了去。 “哥哥……”言歌大喊。 只言蹊仍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踏出庭院门槛时倒是恰好与院外一人相撞了上,那是素来与言蹊言歌同行的龄龄。一见言蹊,她便惊疑道:“呀,脸怎这么黑?” 只说完这句时言蹊便已远了去。 “我才来就走,好生不给面子。”龄龄怨念的朝着那背影方向丢了一句,这才笑盈盈的踏进了庭院,便见言歌恰好跺着脚朝自己看来: “龄龄姐,你看看我哥,你见着他也说说他。真是愁死人了!” “呀?发生什么了?”龄龄纳闷,但很快便又猜出了答案来,道:“愁你家那木脑袋不会使手段,一定争不过擎王世子呢?” “怎地还需要争,苏爷爷本来就说……” “歌儿!”龄龄虽不忍心,只却还是忍不住说道:“苏爷爷亲自教养言蹊哥,其所图我们都知。时家姑娘的未来,若无良人照料时,他便是她的良人,无论她是丑是美,是残是全,都将呵护不弃。但,此,其实也不过是苏爷爷给她备的一条后路罢了。 可她……她若有良人,不需要言蹊时,自然便……” 说着说着似又觉自己过于沉重了,龄龄语气立马刻意放得轻快了,道:“你担心什么,你哥哥难不成还找不着媳妇么。” “不是,可……”言歌其实也想得通这些,她也不会怨苏爷爷。说到底她家哥哥就是时姑娘的一条很好的后路,是苏爷爷为他的外孙女所谋的善意。既是善意,自然就不可能成为时家姑娘的阻碍。时姑娘若需要,则取之,若时姑娘不愿,苏爷爷也会随时姑娘心意,自然不可能分不清主次的违时家姑娘之心。 可,她就是不大甘心!她家哥哥就算知他自己其实不过是苏爷爷给时姑娘选的备胎,也一直在心底记了那时姑娘这么多年了。更何况…… “可什么,多大点事。人时姑娘若意有所属,你家哥哥再换个人苏爷爷定不会说什么的。怕是会为你家哥哥盯着最好的挑。” “哪还有什么最好的!我瞧着那位就是最好的!”言歌忙又跺起了脚:“她生得可真是好!三天前哥哥将她抱回时,我瞧着哥哥眼都直了!龄龄,你当懂我哥哥,我看他大抵是……” “我自是最懂他。所以,你千万莫在你哥哥面前总提这事了,他现在定是最烦此。一来他想争却又不忍争,倒不是怕了那擎王世子,只是怕给时家姑娘添堵,又让苏爷爷为难。二来,那家伙前不久差点直接杀了时家姑娘,他现在哪有脸去见她。三来,如今我楚国又失泰城,国难当头,他定耻于在这个时候顾及自己的婚姻大事。” 龄龄说到这时眼底便愤愤起来,脸也随之红了,“现在不是你哥哥想杀她了,想杀她的换作我了。” 说着也跺了跺脚,挥起拳来朝着房间的方向比划了下。 可气! 那慧安县主竟就是她家石哥哥! 亏她还为之失眠了几天,亏她还偷偷幻想过要是嫁给石哥哥未来的日子会有多幸福! 丫丫!太可气了! 难怪,难怪她看着自己时完全不像其他男人那样色,原来压根儿就色不起来!呜……难道这辈子她就寻不到一个不嫌弃她的了吗? “龄龄姐!”言歌一瞧龄龄的抽风样便知她在想些什么了,忙道:“现在不是谈哥哥吗?你怎扯自己身上去了。要说气,你们都没有我气,你再委屈也没我委屈。” 言歌想起几天前自己碰到哥哥,听他所估之时的诡异心情,现在都觉还没缓上多少来。 还好她没与那石公子有过多接触,当时也就只是瞧着她不错罢了,那人似不愿对自己负责时她生气多也是觉得自尊受辱。 “有什么可委屈的。等时机到了,她的身份方便公之于众了,你被一个女子瞧了身子这也算不得什么事了。”龄龄忙回道。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你说得轻巧,她许一辈子也不便言明身份。否则此罪可是……” “放心,不会。”龄龄打断道:“言蹊说她能如此行事,大抵是受了冤。既如此,定会凭此洗冤的。你呀,那些定不会有事。” 言歌其实也不是真的担心自己。就算那人身份一直无法言明又如何?她已经想通了-。这世间有女子能如那人,她既有幸遇之,此后心性眼界又如何可能再局限于她曾也质疑过的某些世俗里。 “我不担心自己,就是觉得哥哥委屈,凭什么……” 言歌说着说着都快哭了,虽然她知苏爷爷待他们的恩惠大于天。可…… “哎呀……”龄龄见势不对立马就要上前安慰。只这时庭院里竟忽然走进了一个女子来,那是一个药女,此时身上提着药箱。一走进便道:“柳婆婆让我来替姑娘上药。” 龄龄言歌这才看向了她。龄龄意外道:“婆婆今日没来吗?” 柳婆婆是一名医女。时非晚的伤多是她给瞧的。她身边的确有许多药徒,因此龄龄这会瞧见一名陌生女子进来称要上药,倒也没有多想。 “婆婆今日身子不适。不过是敷药,我来便可。”那药女连忙道。 说着自己直接朝房间方向走了去。龄龄言歌自不会阻药女上药,因着想着房里的人定还没醒来,便也没有跟随着一起去。 不想未过多久,房内方向竟是传出了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来,其中还夹杂着一道女子的痛叫。 “啊……” 言歌龄龄脸色一变。言歌更是被惊得大声尖叫起来。心底一慌,二人想也没想的立马就要往房内奔去。 “砰——” 只这时那房门恰好也被里边的人给撞开了。龄龄言歌忙往后退,脸色瞬间苍白成了雪:因为门倒之时里边冲出来了两个打斗的女子,一人正是那名药女,一人,不正是那位慧安县主么? 龄龄言歌这才惊觉出那药女有问题来:那身手,竟比她们瞧见过的许多汉子还好。而时家姑娘手中没有兵器,且伤似乎还未好太多…… 嗖…… 只龄龄言歌惊慌之时,一柄湛蓝长剑从庭院外飞来,手持宝剑的素白身影这时蓦地加入了这场战斗里,立马取代了时家姑娘的站位剑刃直刺药女而去。 “哥哥,担心……”言歌瞧清那蓝剑主人,立马大声喊道。只声落之时已是见那药女倒了地,言蹊的剑已直入她右边胸口,脚也直接踩在了她身上。 “手轻点,要活的。”时非晚立马在后唤道。 剑止,言蹊无声,飞快拔剑之后未再刺入的举动已算是他的回应。 “时……时姑娘,你怎么样?” 言歌龄龄这会儿回过了神来,二人立马朝言蹊身后那女子看了去。言歌问话时语气更是有些虚。怪她怪她!哥哥叮嘱过了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此,怎她还这么没有防心的放了一个陌生药女进来? 二人此刻担心询问的女子自然就是时非晚。她早就醒来了,后来也没睡过去。 方才,时非晚听到推门声见有人闯入之后,本想着会是那救她的主人,可却未想感觉到了杀气。时非晚最是敏感于此,便装着没醒。直至那来人挥出一剑来竟要刺向她的胸口—— 是杀手! 时非晚判定之后这才不得已起身与她交手上了。不想竟还是一名罕见的女杀手,且实力也不逊于时非晚遇到的许多男杀手。 此时,时非晚瞧着那杀手被制,也完全看清了院中的另三人,不由得一怔:“是你们?” 言蹊,言歌,龄龄,这三位,不是应该都在漠州吗? “是我们。”言歌立马道,后又想到了什么,飞快添了一句:“是哥哥救了你。” “……”时非晚意外。 “哥哥,你不是走了吗?怎又回来了?”言歌这时又看向了言蹊。 方才言蹊是从院外方向快速冲进来的。想来是被这院中的动静惊动了。只若是走远了,又怎可能听得到? 第400章谁送她的七星步摇 “谁让你来的?” 言蹊此时却当未听见言歌的问询似的,只瞧着那位药女。药女虽没死,可言蹊脚上的力气几乎将她五脏六腑都给踩出来了。 “没有人。”药女很愚蠢的回了三个一听就是蠢话的话。 言蹊正要继续逼问,然药女这时两眼一翻,直接闭了眼晕厥了过去。 “她是柳婆婆身边的。”这时龄龄说道。 柳婆婆是季将军给找来的,他们几个也都识的,必是可靠的。不然那么多次,她替时非晚看伤也不会一点事也没出了。所以有问题的不是季将军同柳婆婆,仅仅只是这位药女而已。 “定是京都那边谁派来的。”言歌想也没想的便猜道。一边自责,一边又悄悄往时非晚身上看了去,生怕因自己刚刚的大意又让时姑娘受了伤。 “放心,我没事。”察觉到龄龄言歌的打量,时非晚忙说道。心底这时却比这三人的思绪还杂。她方才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衣服全被换掉了,头发同脸也被洗过了,已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真容。方才这位言姑娘还直唤她时姑娘,想来肯定是知自己身份的。 也就是说:世子爷那诈死局,她没给利用上多久,就完全给糟蹋败光了! 不知远在西边的岑隐听到这些消息时,会不会觉得自己白费他心血。 装死是装不了了,慧安县主还活着的消息现肯定已经全散了出去。不然,她想也不会那么快就有杀手要来杀自己了。 而且—— 方才她刻意用一句“怎么是你们”来试探了下言歌龄龄的反应。若是不知自己就是石狗子,龄龄同言歌一定会意外于自己怎识得她们。可她们二人一点惊讶也没有,对她也不似视之为陌生人。 仅凭着这一丁点反应,时非晚已可以全确定:她暴露的,不仅仅是时非晚还活着的事实!只怕时非晚就是石狗子,在这三人面前,也已不是秘密! 不过不知,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你真的没事吗?我看她方才招招杀招。”龄龄完全不信的还在打量时非晚,一边打量一边狠狠瞪了言蹊一眼,道:“言蹊,你弄脏慧安县主的步摇了!” “……”那头,言蹊一直还背对着人未曾转过身来,闻此声一怔,视线这才扫到了地上某一角处。 原来方才时非晚打斗时发间一支步摇掉了下来。言蹊方才那一剑刺入药女身体中时,血液溅出,地上那支步摇受到波及,染上了一滴鲜血。 见药女暂时陷入昏迷要审问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言蹊脚从她身上落了下来。视线一转,便躬身捡起了那支步摇来:那是一支很特别的步摇,七颗闪亮的蓝星为坠,澄澈如水的碧玉为底。只见之,便会觉得只有那绝世姿容者方能相配。 “咦,这是我的吗?”时非晚愣了下。 她刚刚打斗时的确感觉到自己发间掉落了首饰。只此时瞧见言蹊手中那一物,却很确定那不是自己的。但转念一想,她身上哪有什么饰物,想来是言歌同龄龄为她寻来暂时使用的。只不过……她们给她戴的也太珍贵了!那步摇一看便知应是天价之物,时非晚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去接来暂戴了。 言蹊这时却已转过了身来将步摇递向了她。男子起初眉眼略微低垂,未曾看人。只抬手时那视线却还是抬了抬。落于眼底的女子此刻一身素衣,三千墨丝全散,浅白的衣裙轻轻摇曳于微风里,沐浴于柔阳之下,似笼着一层朦胧烟光,那容颜,如霜如雪,不似真人却胜仙人。 言蹊只瞧两眼便觉心神一恍,只立马惊觉出自己唐突不妥来,忙又垂了垂脑袋只将那纷杂的情绪掩于长睫里,回道:“这是姑娘的,言歌送的。” “……”那头,言歌一听这话立马想跳脚,“不,不是,我……” 只言蹊狠狠朝她瞪去了一眼。 言歌只得闭了嘴。可这时却见她家哥哥立马将那步摇收了回去,很笨拙的用自己衣袖擦了擦那上边的血迹才又递了出来,道:“这血……我不是有意的。” “没事。”时非晚摇摇头,接过那步摇,又瞅了好几眼才瞅向言歌道:“此物实在贵重……” “不贵重不贵重!这是苏爷爷以前放在我那的,说是……让我替他外孙女挑一件礼。我一直没机会送出过。”言歌倒还不算多笨,心底虽想一巴掌拍死言蹊,只却也知自家哥哥所想。想着若是坦言这步摇是哥哥救她时插在她发间的,只怕这位慧安县主定然不会收。便也只好配合的寻了个答案来。 “外公?”时非晚讶。此时才惊想起什么来,问道:“此处是漠州吗?” “这儿不是。”龄龄道:“这是泰城与漠州之间的琅琊关卡。这步摇是我以前就挑好的,苏爷爷现在不在这儿。” “哦?”时非晚一听外公不在有些失望。只听她说起步摇乃是苏爷爷所赠,这才明白为何那般贵重了,伸手,这才从言蹊手里接了回来。抬手随便一挽便斜斜的插在了发间,道:“谢了。” 龄龄瞧着那七星被那如瀑青发衬得愈发熠熠璀璨,眼睛都发直了。难怪……难怪京都人都说她是被什么圣莲宫挑选来以便将来对谁使美人计的棋子!原来这就是美人棋?龄龄觉得自己是女子都有些醉了。 不过眼前这位美人的重点却只在别的事上: “此乃琅琊关?泰城以及漠州援军都退至了此处么?”时非晚问。此时她最关心的,自然只有这个。 问及战务,问的自然就是言蹊。他忙点了点头答道:“泰城已失,为掩护漠州,现在泰城的军队以及我漠州援军,都退至了琅琊关卡。守好关。便能掩漠州。” 似又立马想到了什么,忙道:“天虞沟之伏,进入天虞沟内的北戎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天虞沟之外的其他北戎军也被折了半数。北戎往潞州本折回了五万人马,遭伏击之后直损整整四万,只剩一万人马逃回了潞州,我方漠州兵折损不过六千,算是大获全胜。” 时非晚听到这结果却是半分也不意外。这个结果她猜想到了。只可惜,没能直接弄死呼延炅…… “季将军对外称,提出伏击一谏的石狗子因为是金州军,所以回金州去了。但很多人意外于引呼延炅入局之人乃是慧安县主,不过季将军解释过了,说那石狗子乃是慧安县主的恩人,又因漠州军主将是慧安县主的外公,因此县主才愿意一助。” 言蹊说到这才又抬头望了时非晚一眼,言辞虽平静柔和,心底却正泛着滚滚波澜。天虞沟一伏他当然已知是谁设的局。 不管是季将军打算设此伏,还是如何设此伏,以及真正的实施,全过程其实……都依赖于她! 甚至,以前瑜岭那一场大胜,也是她之谏! 一个女子……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言蹊绝不会相信,这世间竟会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而且,偏偏还是她…… “你们……” 言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时非晚哪会不知自己的身份真的已经全部曝光了。她想就算自己凭着慧安县主的身份在天虞沟露面过,那些只用常理判断的人应也不会敢往她就是石狗子这个身份上猜。 时非晚此时开始想,是不是季将军刻意暴露自己身份了。 “不是季将军说的。”言蹊知时非晚想问什么,立马先开口道:“是我……猜的。而且,来到这边在天虞沟见着你,已是确信你身份。” “……” 猜到的? 时非晚听之先是愣了一小会,后又立马想到了言蹊当初猜出自己是金州新兵时的场景。他本就觉得她到处都是疑点。似乎……他能猜到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你怎地会出现在此?” 虽被言蹊三人看出了身份了,但想到他们乃是苏爷爷信任之人,时非晚此时并不是太担忧。季将军都知了,还怕他们三个么……更何况,呼延炅那头,怕是也已隐瞒不了太久! 罢,反正,万岁爷那边,大抵已是准备给她机会了…… “我早便来了。”言蹊回道。 原来。那天他往济州方向赶去后,途中也察觉出了什么不妥来。心中隐隐生出过某个猜忌后,便立马也想奔去泰城。而这时……这时苏爷爷竟是奇迹般的苏醒了而且不顾自己身体状态的也直接直奔了漠州军里,言蹊手中的军队便交给了苏爷爷。 而且,因着二人同时估着泰城怕是守不住了,苏老将军便遣他多领了两万人马前来这琅琊关卡—— 因为泰城一旦失,漠州就险。苏爷爷之意是,琅琊关卡需要加强兵力重点开始守关,所以,这边方向,得加兵力防守。 言蹊领军往这方向而来后,先是自己去了泰城,果然收到了泰城破的消息,后遇了季将军派出去的那两位漠州斥候,知季将军的打算后,才往天虞沟方向而去…… 第401章从此有人替她护航 与季将军的军队碰面之后,言蹊自然便了解了所有了。听说慧安县主被呼延炅所擒,他便自己带队去寻了。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至于言歌,是他在来泰城的路上碰到的。龄龄则是随苏爷爷一起出来的,后听说他要来琅琊关也随上了他。 言蹊无意泄露时非晚的秘密。不过龄龄出门时是随苏爷爷一起的,苏爷爷对龄龄是全然信任不会生出半分顾虑的,因此无需自己多言龄龄其实便已知了。龄龄知,为解言歌心结,言歌自然也知。 不过他们之间能相议此事,都不是因他们是长嘴之人,只因他们之间对于彼此,都是百分百的全然信任。 “我是从苏爷爷那知道的。”似担心时非晚怪责言蹊,龄龄立马说道:“是我同言歌多叨了几句。不过我们绝不会乱说的,死都不会的。” 时非晚听她提起此乃苏爷爷相告,便也估着眼前三人定是相当可信之人,加之对自己身份败露的事她也已有心理准备,便道:“无防。只是,祖父身体好了么?” 言蹊方才叙述了一翻他来此的经历,时非晚没有忽略他方才提起苏爷爷接手漠州主力的事。 言蹊听时非晚唤了一声“祖父”,连“外”字都给省了,心中不免一触,忙道:“自然未有多好,不过郎中说苏爷爷乃是心病,郁结已散,再养养会好起来的。苏爷爷以前就有此郁,多年累积,听你出事更是差点呛过气去。如今知你好着,往年心结也可解,若不是军务缠身,好好休养一阵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只可惜泰城一破,这担子又大了。” 言蹊说着说着便觉自己说得不大妥帖,忙又抬头道:“姑娘不必担心,苏爷爷他没事,只是忧虑于你。因此也遣了我来,托我送给姑娘几句话。” 时非晚一听苏老将军有话带给自己,立马问道:“且说。” “苏爷爷说,他戎马半生,所见最多便是死亡。看多了生死,看惯了生死,便已知:生死面前,世俗规矩不过是庸人自扰,声名荣辱不过是虚妄浮云,倒不如肆意而活,交几个真心人,做几件潇洒事,临死之时,有所忆之事,有所念之人,于天无愧,于己无憾,便足矣。 故,姑娘所行,是荣是辱,苏家无意干预。会忧会虑,不过是怕姑娘前路艰苦,步履难行。苏爷爷今生之憾,便是还未能瞧见姑娘得幸。因此,姑娘若退,无论受了何等委屈,苏家定当倾囊相护,三代基业百年军功为姑娘换一个公道也在所不惜。 姑娘若进,世俗若又难容此行,那么,漠州十万边军,四十万百姓,必当为姑娘护航,风雨共行!” 言蹊话止之时,时非晚怔怔的呆在了原地。 许十来年的记忆里,素来乃是一人而行,从不知家族倚仗乃为何物,过去之不幸也都来源于那些所谓的家人,现代的记忆里也是孤儿之身,时非晚一时之间,竟不信此言之真实来。只心湖此瞬间似被什么狠狠砸中,湖底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似蓦地被化了开,平静被扰,一汪激浪开始剧烈沉浮而起,久久已难宁神…… 她之前送完护心丹后,便不敢久留,匆匆离开。理由无外乎是怕苏爷爷阻止自己。只她从来未有想过,苏爷爷竟是一位如此开明之辈。 不是不怜惜她,不是不害怕她受伤。只若阻不了,除了拦截她通往荆棘之地外,其实,还有一种守护方式,便是随行。前路坎坷不平,四十万漠州百姓便可为她铺路,前方有荆棘,十万漠州边军便可化为她的斧,与她共同斩棘。 此既是守护,同时也是一种底气!因为,如此豪言,如此笃定,不是谁想许便一定能许下的。 但时非晚知,苏老将军可以! 因为,他是镇威将军,将军府三代如今只剩一孤零零的孙儿延误香火,叔舅之辈全都为国为民陨落于战场。漠州乃是边城,过去除却北戎之外还曾遭过东边邻国以及大部落侵犯,老将军子孙以及他自己半生几十载全献给了这北方,献给了这大漠州。是他亲手训出了铁血漠州军,是他给了漠州百姓安居乐业。 在这远离京都的边城,皇权遥遥而不可及,人人心中所敬重仰仗,独独那“镇威”二字! “我……” 时非晚素来面冷心静,此时却觉眼底忽涩,一时间竟已不知如何做答。不管此言是真是假,她都感觉此刻心中似投进了一艘船,从此不会再是她一人漂泊游荡,从此将会有人替她扬帆,有地为她遮避飓风骤雨。 “我……是我心窄了。”唇张张合合,万语千言想述,只她到底还是个不擅言绪之人。半晌过后,只惭愧的对着言蹊一笑,道。 是她心窄了,竟以为苏爷爷定也与京都那些迂腐的文武官员无异…… 如今细细思之,龄龄乃是苏爷爷养大的,亦是个如此不顾世俗之人,还有言蹊,看待龄龄时未觉她有半分不妥。原来,不是苏爷爷不护他们而不好好教之,而是他,本就是个思想开明之辈。言歌那事,苏爷爷似在意,想来不过是因言歌贺氏在意而顺行俗事而已。 “姑娘现在有何打算?”言蹊见她忽然朝自己笑,冰雪般的容颜刹那竟柔似春江暖水,甜似娇花,与那闺中娇娇女儿分明无异,一时竟又失了片刻神。原来,她也是可以柔的…… “只要还没有人戳穿,我就还是石狗子。”时非晚答道。 这个秘密一旦公之于众,势必引起轩然大波,一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虽说早晚都会有。不过,尽量能晚点就晚点。 虽她现在露出的疑点真的已经不少了。但时非晚还是笃定:没多少人敢往这个方向猜! 不是他们笨,而是他们的思想太受这个时代所局限了!他们,基本不会往这个方向猜!甚至想都不敢想! “好。”言蹊闻言也赞成,只却又道:“那你要回金州吗?” “养养伤就去。”时非晚这时想起了一事,继续问道:“季将军怎会说石狗子是慧安县主的恩人?你教他这么说的吗?” 这事儿在金州军里不是秘密,不过漠州军可不知。但时非晚想起,言蹊遇金州军时,听自己提过此事。 “嗯。”言蹊点头。 “谢了。”时非晚由衷的道。语气里没有丝毫因以前的事而对言蹊存有芥蒂。因她知言蹊过去无论做了什么出发点都是好的。换作自己是他大抵也差不多。 “不过小事。”言蹊闻此声眼瞳再次低了低,唇角竟是绽出了一抹笑意来,先前因担心时非晚记恨于他而累积的羞于见她的郁结一散而空。言歌龄龄惊奇的发现,言蹊的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这个,是你的。” 似又想到了什么事,言蹊这时竟又从身上掏出来了一物来,朝着时非晚递了过去。 时非晚看见时,脸上立马现出了骇然来:“这……这是……” “七彩玲珑镯,我知这个是你的,我在山上捡的。”言蹊回。吉州那一趟,他知岑隐为她夺过此物。他当时上擂台,其实也是想夺此物。因他那夜里见她瞧见此与时眼神有些发亮。 “你确定是在山上捡来的吗?不是另外买的?”时非晚不信。 因为此时眼底那一枚七彩玲珑镯,是完整的! 可她分明记得,呼延炅将它给斩毁了。 “是。”言蹊很确信的道。 “……”时非晚眼底全是不可思议之色,忙接了过来,仔细一瞧,那的确就是岑隐送她的那款镯子。可……可怎么会复原? 此也太过玄幻了!难不成此物是从哪个玄幻时代穿过来的么? 毕竟,那材质很是奇特! 时非晚心中波澜不平。只她立马便想到了一事来。她是穿来的,而天成郡主还遭过重生之事,这些本来就很邪门了,多出个邪门之物,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遂又立马恢复了几分平静,忙将那镯子好好的收好了。心中暗想若此是什么玄幻世界的东西便也不可能是她能参透的。反正,她只当之是岑隐的定情信物便可了。它能回来,于她而言总归是天大的好事。 “死笨蛋!” 那厢,龄龄心底实忍不住嘀咕了起来,恨不得狠狠扇言蹊一巴掌。擎王世子送她的东西这榆木脑袋竟然能将之送回去!简直气死她了! 言蹊却不想对时非晚怀多少城府。但也不想过多言那镯子之事,便又道:“我去审审她。” 言蹊提起了地上的药女来。他这会最为关心的也是此事。因为这会威胁到她的安全。虽然……他此时并不想离开这…… 不过,这药女再不带出去就要死了。 “等等。”时非晚却是又唤住了他,忙道:“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我昏睡多久了?金州潞州那边可有新的战报收到?” “三天。”言蹊这才答道:“未有,天虞沟之伏便杀了一天一夜才结束。” 第402章替我找个夫君好吗 时非晚闻言皱了皱眉,道:“北戎军损失惨重,但潞州守军空虚,泰城军暂时离开泰城之后,他们一定又会有兵马折回潞州。” “嗯嗯。”言蹊点点头,“但有了第一次,蛮子一定防心重了,已不便再发起第二波伏击。不过,第一波伏击之时以及之后的几天里,金州以及靖州那边若是能够攻击兵力空虚的潞州,那就好了。潞州兵力空虚,机会难求,这个时候最好打。时机可真是好。” 时非晚赞同,不过…… “因为战报延迟的原因,金州以及靖州那边不可能那么快得到这边的消息,若是元帅估不出此,大抵会失了这个好时机。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趁虚而入攻潞州。若是晚了,蛮子补充了潞州的兵力,再打就不好了。”时非晚皱起了眉来。 她对那个定北大元帅并不怎么信任。 她能猜出那位元帅一出来就打算三城围潞州出于何等心里,大抵是才任元帅,急迫于想立马夺回一城证明自己的实力吧。只之前确实太过心急了。之后泰城被围少了一方兵力他便又不敢进攻了,依她看那人简直既急迫又无魄无勇。 不过,人家是元帅,北方所有军马都得听他调遣。她再怎么不满如今也没办法。 “已经过了三天,再等等,应该就快有那边的战报了。一有战报,我给你送来。”言蹊回头忙又说道。 龄龄言歌听此,只觉此句似在温柔的安抚安慰。 “好。”时非晚却还有一问:“你可见到了那位随我一起引呼延炅入局的泰城牙将?” “你是说沐熙?”言蹊道。 他竟是识得沐熙,忙道:“受伤了,他是泰城的牙将,所以被带回了泰城军里。蛮子若打算从泰城而出,欲攻我漠州,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就是此处,是泰门关之前最临近泰城的关卡,你第一次从泰城出来进漠州时也走过此道的,只不过几天前你们未进泰城,也还离此关有一段距离,所以都还没来得及再过这里。此处以前是由一支泰城军所守,蛮子破不了此关便也入不了泰门关进不了我漠州。此关难破,消息也能及时抵我漠州,泰城未失前还容易被泰城军双面围,蛮子轻易不会进攻。 还有一处,就是泰城城东至漠州方向的云乐山山道。云乐山脚下设有能掩我漠州的第一层关卡。 现在,漠州军与泰城军集结完毕,兵力分成了两支。一支退至了此处琅琊山,一支退至了云乐山。我不知那位沐兄弟是在这儿还是被调去了云乐山。” 言蹊一番长论,不仅只是想叙沐熙所在,还有与她描述现在军队分布情况的用意在。 “嗯嗯,没死就好。”时非晚松下了一口气。不过听到云乐山这名字,她想沐熙很可能被带去了那儿。她记得沐熙之前对她说过,那伏击一战结束后,就带她去云乐山脚下烤全羊之类的话。 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时非晚视线便从言蹊身上收了回去,道了声谢后准备直接回房。言蹊见此,不便过多逗留,瞧了她的背影一眼后才带着那药女离开准备拿去审问了。 言蹊一走。龄龄言歌见时非晚要回房便也都跟了上去。二妮子这会儿相互对视了一眼,心底暗暗吐槽起了这二人话题之无聊来。除了打战就是打战,听得她们简直想吐。 “时姑娘……” 时非晚一进屋,便立马见龄龄言歌跟了进来。时非晚瞧见她们心中愧意满满,心底正咀嚼着该怎么说点抱歉的话,便听得那言歌说道:“你能不能别急着回金州?” 言辞间竟没有任何气恼。 “咳……”时非晚直接忽略了这问题,只惦记着自己之前犯过的错,道:“上次冒犯你之事,这就是苦衷,不是你不好。” “没事。”言歌摇摇头,“我不在意了。便是你真是男子,不打算迎娶我我也觉得没什么了。” 言歌这话完后龄龄却一把抓住了时非晚的袖子,道:“我有什么!我都为你哭了。” “……”时非晚汗。 “你得补偿我。”龄龄又道,只一双眼睛不是带恼,而是含着湛湛精光。 “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嗯嗯,只要我有。” “……”龄龄听到此言总觉得怪怪的,心想这要是个男人对她说可就太甜了,忙道:“我要个夫君……” “咳……”未在喝水的时非晚狠狠呛了口气。 “替我找一个。像擎王世子一样不在乎你声名狼藉的。” 时非晚听到这要求更汗了。不过很快也想明白了过来。只怕龄龄这等性子,她能瞧上的人家大抵不会要她做正妻,便道:“言蹊不是挺好?” “那不行,那于我而言跟姐妹差不多?” “……”时非晚再次一呛。 “苏爷爷寻不到么?” 龄龄摇摇头,“反正没寻到过我觉得行的。” “好。我尽力。”时非晚只好应道。心想等见着岑隐这事儿交给岑隐就行了。便又看向言歌。谁想她立马说道: “我还小,不急。” “你急时寻我。”时非晚说。言歌的亲事,她完全放在了心上。 “嗯嗯。”言歌立马点点头。只觉这位慧安县主比想象中的好说话,便琢磨起了该怎样在她面前多提提哥哥的的优秀,只未想这时见得对面那边龄龄竟开始陶醉了起来,道:“现在我准能嫁出去了。” 言罢,便开始对时非晚说起了她选夫婿的要求来。时非晚因着睡了三天的缘故现已没了困意,既无聊索性便有一腔没一腔的应和起了她们的话来。过了半个时辰后几人的闲聊才被打断了。 因为言蹊又回了来,同时,他还带上了柳婆婆。 “慧安县主饶命啊,小的真不知那小雪是个杀手。” 时非晚甚至都未及看清那柳婆婆的容貌,她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脚边。 原来方才院中遭刺客的事已传了出去。言蹊方才问责过那位柳婆婆,也审完那位药女了。 那药女的确是柳婆婆身边的药徒,名叫小雪,她几个月前偶然遇到,瞧着她天赋不错就收在身边了。 不过,因着言蹊的嘱咐,柳婆婆替时非晚敷药熬药都是一个人操手的。那小雪今日过来,是擅作主张而来。 “县主,是这样的……”柳婆婆三言两语交待完原委后,便一个劲的澄清起来,“我是真不知,我……” “好了。”想着她替自己处理了整三日的伤,时非晚完全信她,也没过多苛责,只是问道:“你细细说说那小雪便行了。” “那是圣莲宫的人。”言蹊知柳婆婆也不知几分小雪底细,而他方才离开的功夫已经盘问出来了一些什么,便道:“说是几个月前就接到了要杀你的消息,但因一直不知你在何处,所以像她那样的杀手大楚每个城池都有。只要有你的踪迹,无论在哪里,那个城池的此类杀手们便会想法子对你下手。” “圣莲宫?”龄龄吃惊,“那不是你的人么?” “我知道是谁了。”时非晚眼底散出了冷光,立马知道答案了,道:“不是我师傅所在的圣莲宫,是另一支分脉。” 她记得在吉州时岑隐同她说过了,圣莲宫已被他查到其实分成了两支了。一支是丑婆的人。 丑婆便是教了时非晚许多一直栽培她的那人。时非晚虽不知丑婆发生过什么,可她相信,丑婆绝不会杀自己。而且她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还没有让自己去做过什么。 而另一支,就是当初那些配合天成让自己受冤了的人。那些—— 就是天成郡主的人! 太后同呼延炅一样,只想活捉自己。 想杀自己的,京都最有可能的,就是天成! 如此说来,几个月前她就派人在找自己的下落了。而且每个城里都散着她的人。一旦有自己下落便会动手。 “是谁?”言蹊听她已确定了罪魁祸首,立马问道。他不想那人再存活于世。 因着苏爷爷信此三人,时非晚对言蹊一行现也已是全然信任的。许是因为苏老将军的那番赠言让她打开的心扉,时非晚不准备再自己一个人扛着那些冤屈同重担。只欲言之时见那柳婆婆还在,便朝她道:“你先出去。” “县主,小的还没给你上药。” “把药放下,待会儿我来就好了。我知道什么上。喝的药,你熬好后待会儿再送过来。”龄龄立马接话。 “是是。”柳婆婆听言较忙退了出去。 “是哪位?”柳婆婆一走,言蹊便再声问道。 “天成。”时非晚也不管他们信不信便直言了二字。 “……”三人果然集体沉默了…… 时非晚见这反应,心想天成郡主果然在所有人心中的地位都是非凡的。正琢磨着该怎么解释一番,不想言蹊这时缓过神来便道:“不必怕她。明天我便派人将漠州以及泰城所有人身份一一细查起来。哪怕她是天成郡主,在这大漠州,谁敢刺杀苏爷爷的外孙女,都得被唾沫淹死。” 第403章县主请您狠狠抽我 言蹊这话一落,时非晚便意外的瞅了过去。 许她这目光太过突然了,言蹊神色不自然的垂了下,才问道:“怎了?” “你没觉得天成郡主是个活菩萨么?”时非晚问。 “听说她是。”言蹊很快便知时非晚在想什么了,道:“但现在,我知她定然不是了。” “我总算是知,你为何行此路了。”那头龄龄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亦无半分不信。 “哥哥,此人可不好杀。”言歌回过神来,秀眉直拧。 “是,难杀,不过也不是不可杀。”言蹊回道。 “……”时非晚意外过后开始汗颜:“谁要杀了?不杀!起码,时机未到。” 冤屈未解,那人那张菩萨脸皮未破,她怎会让她轻易死去?如果说她恨北戎军是因他们害了流衣麦丫,那么,她对天成的恨意只会更重十倍。因为,她才是罪魁祸首。 三人一听倒也明白了时非晚之意,便又开始问起事情原委来。时非晚只粗粗描述了几句后,便听得院外这时传来了脚步声。 “言将军,季将军到。”许猜到了言蹊在此,院中先走进的一位季将军的亲兵朝里嚷嚷道:“季将军想见县主一面。” 屋内的人听之谈话止,三人闻声后纷纷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时非晚才要应上一句“进”,便听得言歌道:“季将军不进来,许是觉不方便,你去外边见他。” 说着,竟连忙行到了床后一处衣柜前,从里翻出了一套衣裙来。时非晚这时才发现,原来除了桌子椅子,衣柜这儿也是有的。 “你穿个衣吧。”言歌乐呵呵的选了一套在时非晚面前晃了晃,道:“前两天我精挑细选的,买的新的,快试试。” 时非晚这时才意识过来自己不过穿了一套素白中衣。虽然她裹得严严实实,可这个时代的人素来不会用这样的形象见人。而她,因为装石狗子装惯了在营中时时常穿中衣示人,几乎忘了这些规矩。此时察觉过来便立马想到言蹊在此可方才这两位姑娘谁都没有提醒过自己。 不过时非晚因为不介意便也没多想,刚要去伸手接衣,便听龄龄道:“不穿那套,换一套,我也选了。”说着也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来。时非晚一看就汗颜了,忙摇头道:“不要。” 便立马接过了言歌手里那套。龄龄不满的瞪了过去,“真是没眼光,我本还想着你一定敢穿呢,这套可贵着呢。” 时非晚懒得理她,这时已经直接套起了外衣来。不过是套个外衫她也没觉得需要避着任何人,只言蹊见此还是忙道:“我出去瞧瞧。” “装君子,姐姐这般时可没见你避着。”龄龄斜眼鄙视起言蹊的背影来。 言歌忙替哥哥回道:“我哥哥以为你是弟弟。” 时非晚在二人的争吵中很快穿好了外衣,这才朝外走了去。只行至外边时瞧见那阵仗立马吃惊道:“这是做什么?” 只见得此时庭院里,季将军竟是十分郑重的跪在了地上,背上还背着一根荆棘绳,而且……咳,只薄薄的罩了一层中衫。 “县主!” 季将军瞅见时非晚女儿身的装扮时愣了下,随后一双精眼朝不怎么敢往时非晚身上瞧的言蹊望去了一眼,这才又面向了时非晚,竟是忽然朝她磕了三个重重的头,吓得时非晚都开始觉腿脚哆嗦了。只听得季将军立马说道: “县主,末将是来负荆请罪的。先前不顾县主安危,让县主以身犯险,差点铸成大祸,致苏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陨命。此全是末将之过。末将请县主赐责!哪怕是将末将打死,末将也绝无怨言!” 季将军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惊得时非晚差点没站稳。 末将?此乃下级面对上级的称呼,季将军虽是漠州副将,可却是个有将军封号的。时非晚一个小小县主哪能承他“末将”二字?更别提如此隆重的下跪了。 不过,时非晚到底不笨,很快便想清了缘由来。季将军这声“末将”,其实只是尊苏老将军而已。因他,主要是想对苏老将军请罪。此时这般隆重的下跪,也是因苏老将军而对时非晚赔大罪。 时非晚是苏老将军的外孙女,季将军能不知么? 他知,可他之前还是接受了时非晚的提议,让她主动去引呼延炅入局了。而且,人家还只是一个女子! 季将军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满身冷汗,想着这位主要是死了,他会直接自刎去面见苏老将军的。可……可当时怎地就应下了?许是她再三保证她可行而且不会有事,许是因战事太急泰城南门一破他就急需挽回一些什么,许是因慧安县主是石狗子,又许是……他心底里其实觉得那个法子是真正好,慧安县主一定能够吸引呼延炅的注意力,而于他而言大局的确乃为最重…… 不过,不管如何,此时回想起来,季将军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来。其实他觉得当时要不是被泰城被破的消息绕得心境烦闷,此时再让他选择的话,他不一定能那么果断的做出那个选择。 时非晚当然不比大局重要。 可苏老将军的外孙女比呼延炅的命绝对更重要!时非晚不知道,当初挟持她的呼延炅,若用她来同漠州军换一条生路,其实,漠州军绝对是会应下的……她低估了苏老将军在军中人心底的地位了! “县主,请责罚!天虞沟一伏全依赖于县主以身犯险,县主乃是苏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末将确实是一混蛋。如今战打完了,末将便是自刎谢罪也不为过。只要县主应一声,末将无论什么责罚都可。”季将军见时非晚久不应声,再声说道。 他当时其实也相当的矛盾,一面是时非晚的身份,一面……确确实实是赤,裸裸诱,惑他的大局! 季将军此行也可谓是全把脸给豁出去了。他方才这幅模样是从大军面前走过了的。而现在又当着言蹊龄龄言歌这等小辈的面,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的。 “小晚,可打!”龄龄那头已在支招儿了:“打死确实不过分。” 言歌也不言语,想来也赞成龄龄之意。言蹊神色异常肃然,季将军虽是他前辈又照拂他多年,此时竟不见他多替他说一句话,冷漠又疏离甚至愤怒的神情也已彰显了他的态度。 时非晚却只觉得麻烦,道:“我若是慧安县主,这鞭子我就抽了。不过,我是石狗子,石狗子只任军令,我既是兵,那些事便是职责所在。将军不必如此。” 季将军立马回道:“县主不管有多少个身份,是苏老将军的外孙女无疑,此责定得罚下来!更何况今儿在我这您还差点遭了刺杀。你一定得罚,否则……” 否则,季将军觉得自己没半分?脸去见苏老将军了。 “好,那便罚你替我做点事。你先起来。”时非晚觉得这么个前辈在自己面前“您您您”的称自己实让她有些折寿。 季将军没起,只道:“县主请说,只要能做到的,末将一定遵之。” “第一,想个法子让我顺利从这儿脱身离开。”时非晚说。 哪想这话刚落就见得季将军拍了拍手,道:“县主放心,末将早有准备,县主请看!” 拍手声之后,季将军竟是朝庭外大声喊了句“进来”,接着,时非晚就见一个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把面纱戴上。”季将军对那人道。 那女子立马将面纱戴了上。 季将军接着道:“县主诈死定是因有苦衷在,不便现于世。所以末将这三天便替县主做好准备了。此女是末将寻来的,身形与县主极其相似,容颜虽有所不同,眼睛生得却很相似,以纱遮面,不熟悉县主的人定然分不出来。 县主若不需要她,末将便把她收走,随县主心意。县主若需要她,末将便将她送给县主。 到时候县主什么时候想离开这儿,便对外放出前去漠州探望苏老将军的消息,再由此女戴着面纱待在苏老将军身边,县主便可脱身在外,随意而行。这样,不管有多少人盯着县主,他们先会盯去苏老将军身边。而且,有苏老将军在,也难有人探得出来这个底!” 时非晚听到这早就在打量那女子了,见她戴上面纱后与自己的确有好几分相似,立马觉此是个好消息。 诈死不成,障眼法可以用吧? 让她用自己的身份去苏老将军身边待着。而自己再回到金州,到时候慧安县主同石狗子同时出现同时有消息,她便能藏得更深更久了。 “此法甚好。”时非晚忙道,心想季将军此人可真是敏锐又细腻。无需自己多解释,竟就从那诈死之局知自己不愿现身于世。 当然,他敢提此议,依赖于如今时非晚其实已经无罪了不敢有人直接捉拿她。最起码常太医那封圣旨过后明面上她已无罪。 “好,那末将便将她送给县主了。” 第404章慧安县主人美心善 季将军一听时非晚的选择,便猜着这女子大抵还有回军营里的意思,心中吃惊。他当然没立场阻她做任何事,只心中不免担心起她的安危来,问道:“县主是执意要去军中么?县主既有才,做个幕僚军师也可,战场实在太过凶险,你若出了什么事……” “不了。我若是军师,无论布什么局都不会有人信是我所布?指定说我背后有人呢。”时非晚摇摇头,道:“将军听我此言便当明白,我野心大着呢。将军之前的许诺可得算数。” 季将军知她所指,又想着她做什么决定自有苏老将军插手,而自己做好分内之事便可,便道:“县主说的可是升官的事?” “将军不是说了,若我立功,给我往上提一提么?”时非晚竟笑了下。 “县主放心,已经给石狗子记了头等功了。而且,将慧安县主援助的事也传了出去。我已给元帅写了举荐信,县主若执意回到军中,官位一定能升。” 时非晚等的就是这结果,这才道:“好。那我没事了,将军请回吧。” “县主……”季将军没得到别的什么责罚心中一时过意不去,正欲再提,却见时非晚这时看了他一眼,道:“季将军若有此心,往后我还得仰仗将军照拂。” 季将军愣了下,只却立马想到了什么,忙回道:“县主且放心,我知县主乃是大仁大义之人,外人对县主定多有误解。县主今后若有需,可随意吩咐。” “那我便牢记将军之言了。” 见她实在无意责罚自己,季将军这才站了起来,道:“县主,军中其他将士们是事后才知你涉了险,心中既感激县主大义,也羞愧于面见苏老将军。都欲前来向县主谢恩请罪,只他们一群大男人,也不好一个个来叨扰县主,因此,将士们听闻县主受伤了,不少备了一些小礼,待会儿会一一送到,还望县主莫嫌之。” “嗯?”时非晚这下吃惊起来,只却还是点了点头。 季将军交待完后,因着时非晚要养伤的缘故那女子被他暂时带走了。只他走后未过太久,这院子中便开始被搬来了一件件的小礼,都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尤其是漠州以及泰城的特产尤其之多,鸡蛋鲜花之类的竟然都有,不多会儿庭院里便被填得满满的了,言蹊命人将东西搬去了别的地方,时非晚才觉眼前清净了不少。 太夸张了! 东西全搬完后,时非晚脑子里立马便想起了言蹊当初进漠州城时,满城的百姓们一遇到他就跑去给他献花献鸡蛋献腊肉的场景。 “你不必觉得受不起,他们是自愿的。都知道你是苏爷爷唯一的也最念在心上的外孙女,苏爷爷从不受这些,见着你,可不是都念着苏爷爷的好心甘情愿给他的外孙女一些善意呢。” 言蹊见时非晚一副惊吓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以后你若去漠州,这种事会常见的。” 时非晚哪会不知这些人的善意全得益于自己是苏老将军外孙女这层身份。点点头便回道:“若是不打战,这儿可真好,可比京都舒服多了,规矩也不多。若是能长居漠州,定会相当惬意。” 言蹊听此眼神亮了亮,“你喜欢这儿?” “自然喜欢,以后定要带世子爷来此。”时非晚眼底浮起几分思念,心想着擎王府那么复杂的地方,只怕外公不会喜欢自己进擎王府。 这般一想,便不由得出起神来,忍不住的开始想起了岑隐此时的生活状态来。只回神之时,院中已是不见言蹊了,独龄龄言歌神色难言的瞅着门外…… …… 时非晚因着身上伤势的缘故,便暂时先安心留在了这琅琊山下养伤。 琅琊山的房舍不多,其他战士们多住的帐篷营寨,因此时非晚养病期间少见着其他军中人,倒是暂过了一段闲日。 只不过,她这儿闲,如今那外边,可是相当的不闲。 慧安县主诈死,而且,还亲自引敌入局援助漠州军的消息一传,曾关注过那些京都八卦的,立马又被吊起了胃口来,直直的开始惊叹起了这女人身上故事的延续不绝来—— 竟然还有后续! 怎地这么复杂! 怎地还闹了一场诈死? 这事儿奇怪呀!诡异呀! 但一奇怪,自然就吸引人去琢磨。于是,大伙都开始回想起了慧安县主诈死的消息是在何种情境之下传出来的: 好像是,慧安县主用了一份空白圣旨给自己脱罪后,就传出了此消息。说什么她乃是擎王妃的人无意杀害的。 诈死的目的,好像能猜到了—— 定是那位擎王妃容不得慧安县主,而擎王世子又实在舍弃不了,因此为了平衡她同母亲之间的对杀关系,才替县主设了此局! 还有:慧安县主如今在京都似乎人人喊打,擎王世子大抵还有给她解少麻烦之意。 嗯嗯,这些不难理解。 但难理解的是—— 慧安县主怎地会出现在北方?听倒是听说是去寻苏老将军的。她如今无倚仗去寻苏老将军倒也说得通。 不过……若她是圣莲宫的逆贼,怎么不去寻圣莲宫做倚仗呢?老将军乃是忠于朝堂的人,慧安县主若有异心,怎地可能去寻苏老将军,怎地可能去援助漠州军? 逆贼? 不像呀! 有逆贼为了帮助漠州军,以身涉险,用自己引敌入局,差点葬送了自己还落了一身病根的吗? 有逆贼能得漠州大军如此信任不疑的吗? 此事可是相当的奇怪! 只不过,若不是逆贼,当初京都那些事儿又怎么解释? 不是她与圣莲宫勾结,要杀天成郡主吗?难不成她身上还背了冤屈不成?要不然,她其实不是逆贼,仅仅只是想杀天成而已? 若不是逆贼,仅犯过杀人未遂的罪,似乎能稍稍减轻点罪孽。 不过,想杀天成郡主,同样难饶。京都以及许多京都周边城池的百姓,因着远离战场,闲暇之余不免啧啧又骂了起来。 与他们相比,漠州的舆,论风向却偏偏是全反着的。漠州百姓们开始唠叨:慧安县主是苏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定然人美心善。慧安县主是漠州军能够信任交此大任的人,漠州军信的人他们也信。慧安县主还是以身犯险败过敌军的人,流着的果然是苏家一脉的鲜血,所行所做那就是苏家人会做的事:国难当头,一个女子以身引敌,这哪是蛇蝎心肠?分明是心怀大义心念家国的好女子! 管那什么天成郡主是何方神圣,哪怕慧安县主想杀过她又如何?总之慧安县主是苏家一脉他们就向定了! 当然,除这些八卦之外,国难之局,最为热议的话题,自然还得是与这北方战事相关的。 泰城一失,可谓是闻者悲痛。许多百姓们甚至已经觉得大楚将有灭国之险了。于是那位定北大元帅开始被唾沫淹没,百姓们开始斥责他乃是无能之辈,才上任就失泰城,纷纷开始举荐起苏老将军来。 不过,泰城一失的坏消息传出后,还未过多久,大楚这边,紧接着,竟又传出了一个新的战场上的坏消息来—— 在北戎攻泰城时,本来要围潞州城的金州军忽然撤回城中,集兵力于东边,竟主动东进攻起了洛州西城来。哪想在那边遇到了十万北戎军马,大败而回,损失惨重! 咔—— 这战报一传出,百姓们唾骂大楚元帅蒙君雄的声音更烈了。纷纷开始诉言起要求朝廷更换大元帅来,心想呼延炅那般卑鄙狡诈之人,就这厮能搞得定才怪!更甚至有人请缨起让擎王府擎王亲自出山执掌帅令来。 但百姓们也都知:这是不可能的! 朝廷怎么可能再让擎王府执掌北方这么多兵权呢! 可就算不给擎王,给苏老将军也成啊!丫丫的狗皇帝,狗朝廷,当的什么国主! “狗元帅!” 琅琊山脚下,言蹊这等从不骂脏字的,瞅着新战报时整张脸都气得发青了。竟还愤怒的差点踢飞了面前的桌子。 “泰城消息不佳,他应是觉得失了一方兵力不好再围本来就难打的潞州。又听闻泰城兵马多,加上呼延炅在牙子山脉用了障眼法,让他估算北戎军马时,还加了牙子山脉那一笔,因此,误以为北戎军从洛州调出了兵马来,以为洛州那会儿兵力空虚,乃是进攻的好时机,这才急切的在那个时候攻了洛州。” 时非晚瞧着新战报上的字眼,脸色也难看得想杀人,只分析却依旧冷静。 这时,时非晚同言蹊正坐在庭院里。除二人外,季将军也在,闻此说道:“倒也不能全怨蒙元帅,要怪只能怪呼延炅太狡诈。金州那边又中了一次障眼法,这边的消息没那么快传过去。 牙子山脉的“假”兵力,加之蛮子攻泰城的兵力,这么多加起来,很难让元帅不去想呼延炅从洛州调兵了。若呼延炅真从洛州调的兵,攻洛州的确可取。只可惜……” 第405章比天大的重磅消息 “可惜元帅估错了。”季将军越想越吃惊,心想那呼延炅用兵可真是敢啊!抽潞州济州守兵攻泰城,会让潞州以及济州空虚不少。可他就是有这个底气敢抽掉。这玩的,的的确确还有人心。 若自己是那定北大元帅,大抵也会忍不住在这个时候攻洛州的。 不过驭兵之时这等“敢”,让他不由得想起了慧安县主那两谏来。二人“敢赌”的风格,怎地越看越让他觉得还挺相似。 “洛州有十多万能活动的兵马,加上洛州地平,骑兵占优,靖州以及西陵的援军又都退了回去,金州军不败才怪。”言蹊青着脸继续道:“如今失了泰城,济州,洛州,潞州,金州兵马又折了一批,这场战,我楚朝已的确岌岌可危。” 季将军沉默,一时不敢去接此言,心情也实在半点儿也乐观不起来。只过了好一会才道:“元帅那边还没有传来新的指令,也不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此言才落,院外又传出了他一个亲兵的声音:“季将军,言将军,元帅那边传来了消息,还有……” “还有什么。”季将军瞅向那急匆匆冲进来的亲兵,见他脸色竟是前所未有的难看,脸不由得再次一垮,心想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还有一封圣旨。” 果然…… 那亲兵小心翼翼的先是将一份折子递给了季将军。 季将军是利落之人,立马将那折子接过去看了起来。那折子有两份,另一份是言蹊的。言蹊接过之后没有避着时非晚,将它摆在了她面前。 时非晚粗粗扫过一眼后,铁青的脸瞬间化得苍白如雪,双瞳怔怔的定格在了那折子之上…… “……”言蹊季将军此时也都惊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议和?” 直至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院中才又有了声音,季将军容颜阴冷的抬起头来,目视那亲兵。 “将军,这是金州那边传出来的。除了元帅亲自写的这折子,还送来了一封圣旨。圣旨是朝廷来的,假不了。” 亲兵又小心翼翼的将那圣旨递了过去。 明黄的薄纸在三人眼前一晃,细细扫过上边的字迹后,三位平时不易变色之人,此刻神情竟前所未有的难看起来。 “这是什么破意思?” 季将军威严的声音竟是开始发起了抖来,起身,一脚踢飞了自己方才坐着的椅子,惊声问道:“你跟我说,这是什么狗屁意思!” 那亲兵脸上毫无血色。倒不是被季将军给吓的,他也是被那折子以及那封圣旨给气的。 沉闷酷冷的氛围忽然在小小的庭院中弥漫,只不多会儿后,还是有人打破了这沉寂: “大抵是觉得这仗没法打了。” 出声的人,是言蹊。 他的脸色也难看得厉害,只逻辑却仍旧清晰:“圣旨是从朝廷传过来的,定是不可能有假。” 言蹊捏着圣旨的手上此刻青筋凸起,似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就要从他体内炸开了似的。 时非晚自打见言蹊同季将军,还从未见他们的脸色如此不好看过。哪怕是言蹊知自己看了他妹妹的身子时,他也未有如此。 而现在,她知他们为何如此失控。 因为—— 那是一封议和圣旨! 那竟是一封议和圣旨! 议和啊! 此是何意? 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也就是说:大楚这边,现在不准备跟北戎打了,准备割让城池,协商和平解决的方法,以求双方和平共处,歇战呢! 歇战为何意?败方与胜方议和,若要言谈歇战之意,那败方大抵是要面临割让城池的结局了! “这是什么鬼意思!” 季将军将那折子狠狠砸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又问了声,“什么鬼意思!” “将军——” “议你嘛个比!”季将军简直不敢相信此时所看到的。 议和? 竟然是议和! 苦苦等着元帅那边能传来接下来的指令,然后就等来这么个狗屁消息? 议和? 什么破玩意!那些人想搞什么! 他这一发火,那亲兵也不敢再说任何话了。言蹊亦没有言语。 与他们相比,时非晚的视线却只集中于那折子之上,而不是圣旨之上,苍白无血色的容颜上渗出的不是愤意,更多的,是……悲意! 因为,那元帅写的折子,除了提及圣旨内容之后,还有详叙了一番金州的战情。其中介绍了金州损失了多少人来,还提了几个军职高一点的名单—— 薛副将,死了! 在金州军攻洛州一战中,战死了! 时非晚不敢相信自己此时所看到的,然而微风吹拂她的脸庞时那感觉偏偏又是那么真实。 是真的! 时非晚视线久久落于折子之上,久回不过神来。忽然笼上了一层朦胧雾色的双瞳里,此刻若隐若现起了一个不那么清晰的身影来…… 那就是金州的薛副将,见之不多,可当初是他第一个注意到了自己给了自己不小机会的薛副将…… 交谈不多,甚至还未来得及拜他赏识之恩,此刻,他竟以这样的方式,再一次的入了她的视野—— 一个名字! 意外吗? 大抵有。但好像……更多的不是意外! 因自打入军营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看着自己熟知的人,相处过的人,甚至交好过的人,一个个的,在自己面前倒下…… 一将功成万骨枯,既来了这战场,又怎可能不遇枯骨呢? 意外吗?好像早估着这种事迟早会有的。只是没有想到,竟会……是他! “什么狗屁意思!” 默哀之时,这时又见得季将军愤怒得拿过桌面的折子,一撕成了两伴儿,青着脸红着眼道:“等了这么久天天受训就他马币的等来了这个吗?” 季将军仍旧还处于不可置信与极致愤怒之中,他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此时所看到的。 这就像个重磅炸弹,狠狠敲在了他的脑袋上似的。有想过接下来会面临的各种艰难的路,只却从未想过,想法才刚刚过脑子里,一道天雷就猛地滚滚而下。 “将军……”那亲兵双眼也有些发红,“咱……砸……” “咱不和!”季将军立马说道:“消息给苏老将军送去了没有?” 亲兵连忙点起头来。 “好!且等老将军之意!”季将军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些许,立马回道。 “你先出去,让我冷静下。”季将军又对那亲兵说。 亲兵连忙退下,季将军回神便瞅向了言蹊,见他低着头正沉思着什么,问道:“这狗屁事你咋看?” “不好说。”言蹊道。 “哦?”季将军捏着拳,强行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冷静一些。 “看那圣旨,这议和乃是朝堂大多文官之谏,将军当知如今我大楚朝堂已难由我皇掌控,万岁爷到底是否真有议和之意,还不好说。”言蹊想想道。他虽远在这大漠州,但京都之事也是听过许多的。 “你之言,这是太后之意么?”季将军道。 “圣旨上说大半朝廷官员都赞同议和之举,他们心向太后,大抵是了。”言蹊接着道:“不过,此也其实没有那么意外。如今我楚国的确岌岌可危,已失四城,连连败退,西边擎王世子又已脱不开身,便是有可胜任与呼延炅一较的名将太后也不愿意让用之,于太后而言失北方兵权等于直接失皇权,比失城还不可取,我朝,胜机的确已经难有。这战再这么打下去,等再失金州,大楚南方的城池也会受胁。 自古都是这样,打不过,希望渺茫之时,城池于君主而言可割可让,唯独皇权,不可让之!” 言蹊说着说着竟觉他们都有些悲哀。每日在这战场上奔波,用血肉身躯搏一缕胜机,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能早日驱散蛮子? 其实,这场北方的战争,如果不是因那皇权之争本可以更加顺利的…… 如果不是为争兵权,由擎王执掌帅印,大抵就不会是现在这局面了…… 如果不是为争兵权,太后以及皇上手底下不是没有更加可靠可用的人。可,就是因为双方争执不下,谁都不愿意让谁的人上位掌了这北方兵权,所以,才会选那位蒙元帅…… 他们这些人的命,他们的家,于那些玩弄皇权得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管这是谁的意思,这圣旨已下,北戎那边也已经答应。各方使臣过不久就会再潞州相见商讨议和之事了。”季将军眉拧成了绳结。 他绝不赞同议和,也绝噎不下这口气。 议和不是歇战,蛮子贪得无厌,议和之后大抵会让百姓们痛失家园,会加重百姓们的赋税。更重要的是—— 此时议和,他们如何向大楚死去的那些百姓,死去的那些士兵交待? 难道,那些流过的血,陨过的命,就这么白白的流了陨了么? 那折子之上此刻还写了几个已陨的金州将士的名呢。诸如薛副将之流,难道,他们就这么白死了吗…… 此时议和,他们的死又有何意义…… 此时议和,他们丧失的同胞,过往拼命的坚持,就是一场活生生的笑话…… 第406章哥哥为什么不表白 “手中无权,此若为真,确实也不好办。”言蹊接着季将军的话道:“一切且先等苏爷爷之意。况且,这和议得成还是议不成,可都还说不定。” 言蹊这时发现了什么,手指这时往那圣旨上点了点,时非晚同季将军立马都看了过去。这时听得他道:“你们看看这使臣的名单,大楚这边点的名,是四位文官,四位武官。这四位文官乃是京都来人,过阵子就会奔赴潞州。而四位武官,一位是金州张将军,一位是我漠州苏爷爷,一位是元帅本人,一位,则是泰城江将军。” “你是说……”季将军立马明白了言蹊之意,“这议和,也有可能是个幌子?” “嗯。”言蹊点点头,“若真要议和,直接选八名同意议和的文官做使臣便好。可又定了四名武官,且是身处这北方战局中的武官,尤其还有苏爷爷。上边哪会不知,北方武官中难有赞同议和者。选这八人与蛮子交谈,怕是会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若意见不一致,这和,就不一定能议得成了。倒是……” 季将军这会儿冷静了下来,思路立马就清晰了,接道:“倒是,能让战事缓上一缓,让我们大楚的局势缓上一缓。” “对。”言蹊点头。 话说到这时,他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失着神的时非晚,眼底染上了一抹怜,也不知他自己有没有察觉,声音瞬间柔和了不少: “待在这里,就得常见这种事。”言蹊道。 “嗯。”时非晚听此言知言蹊这是瞧出了自己正为谁犯起了悲,不免又惊赞了一下此人心思之细,点点头,便听得他又问起了自己:“晚晚觉得此事怎么看??” 时非晚现已与言蹊熟稔,如今他也没有再姑娘姑娘的称她了。听他问询时非晚回道:“确实突然。” “……”很简单的答复让言蹊季将军一时不知如何评价。 时非晚又道:“不过,这和能不能议得成,确实如你所说,可还不一定。若非要议,搅也要将这水给搅混去。” 议和,可休想! 薛副将,金州军,漠州军,泰城军……还有那遭遇屠城的潞州百姓,此时议和,如何对得起他们流过的血以及还在世想回家的百姓们…… 言蹊听她如此说,莫名心情好了一些。这才瞅着季将军道:“不愁,非要议,有一些人怕是会想反了……朝廷也不可能不忌惮。” 听到这“一些人”以及那个“反”字,季将军心底咯噔了下,眼神竟是心虚的往回收了收。可不是!这和敢议,他怕都忍不住想反…… 时非晚闻此笑着瞅了一眼季将军,便道:“如此说来,接下来我有一阵子可以好好养病了。” 其实经这些天的休养她的伤已经好了不少。本想着已是离开回金州的时机了。哪里想……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忽然间贝砸一并这么个重磅消息来,时非晚原本的计划可算是全被打乱了。 依那圣旨上所写,议和虽是大楚提出,可北戎已经点头应了下来,接着也会选出使臣来。即,接下来暂时不会有战事了。 最大的事,就会变成这议和之事。 等双方使臣都确定,定下日子,便会在指定地点商议议和之事。而这地点也已确定了下来,就是潞州。潞州,如今是蛮子的地盘,他们话语权重此一定是他们所选的地点。 至于时间,时非晚想大抵不会太长了。这圣旨既然都已经来了这北方了,京都那边的使臣一定也已经开始出动了。过不久的潞州,定会有一场大热闹看。只怕,还会多出许多从苏爷爷手底下探自己下落的人。 “嗯,暂时既不会再有战事了,你可在这边多住一阵,不必急着回金州。”言蹊这时又对时非晚道。 这话才下,时非晚便已摇摇头道:“不。我想先去看看金州那边的安排。伤好得差不多了,既赶上了这个时间点,明日我就回金州。” 说着,竟就直接站起了身来,道:“我去收拾行礼。季将军,我走后的一些安排,就得让你多操心了。” “县主请放心。”季将军应下一句,便已见时非晚转身离了下来开很快便从视线里消失了。 季将军收回目光时,不由得朝言蹊望了去,却是见他这时也起了身来,道:“将军,我也且先回了。” 说罢,转身,朝着与时非晚不同的方向走了去。 季将军视线落向言蹊的背影,摸了摸胡子,心下不由得长叹起气来…… “哥哥,我方才在路上碰到了小晚,她说她要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这是怎么回事?本来不是说还会再多养几天伤的吗?” 言蹊一路往南而行,也不知自己要走去哪。没多会儿后竟是行至了一处死角处。角落里一颗梧桐树遮了半片天,浓浓的阴影此刻投射于言蹊脸上,将他整个身子罩在了其中。 不远处,此刻一个少女正急匆匆的往这边奔来。 言蹊闻声转身时,便已见她行至了自己跟前。 “哥哥……”言歌止步,正瞧着言蹊。 “早几天晚几天都是会走的。不过早了几天而已,这么点事大惊小怪做什么?”言歌回道。 言歌此时还不知议和的事,她关注的素来都只是这些小事。闻此立马道:“明天……明天也太快了。” 说着竟又开始跺起脚来,道:“那哥哥你在这儿干嘛?你快去给她准备回金州的车马以及盘缠呀,衣物也行呀。哥哥……” 言蹊瞧着面前被自己气得脸颊发红的单纯妹妹,视线微微低了低,道:“国难当头,四城已失,我……” “鬼!”言歌立马打断他道:“哥哥,你别又用那番国难当头现在不是顾及儿女私情的话来打发我了。等国难过了,小晚人早没了。我知你心中还念及大事,但小晚就在这儿,更是就在这军里,她又不是北戎敌军,也不是你什么敌人,她不会影响你任何事,与你所念及的其他事压根儿就不矛盾。 而且,苏爷爷说了,心中有念,心中有盼,未来有期,才能更好的守好家。哥哥,你说谎,你就是不敢!” 言蹊听到这欲转身直接避开这话题,只却是见得妹妹眼眶竟是直接红了。 “傻丫头,又哭鼻子,还没长大,羞不羞。”言蹊只好止步。 “哥哥,你为什么不跟她说,你不要委屈自己。你不说怎知她一定不选你?”言歌着急死了,又跺了跺脚,道:“她明天就要走了,你倒是去说啊,你快去说啊。你今天不说,还想等到什么时候说。” 许是鲜少谈论此类话题,言蹊耳廓竟是发起红来,扭头,转身,便径直走至了前方的梧桐树旁,视线落过前方浅蓝的天际,过了好一会后,才回道:“我不想让她以后避着我……” “……”言歌默然。 “其实,她若心中无意,哥哥也可以换人的。” 愣了好半晌,言歌才又低低的回了声。 “不,再也换不了了。” “怎么会换不了” “因为,我不想换……” …… “议和?” 大街小巷,这么个重磅消息砸进街头百姓们头顶时,几乎所有人都生出了一股被蛮子强了的错觉来,各家房舍里,有文化的没文化的,都开始飘出各种最难听的脏话来。 尤其北方的百姓们,几乎家家户户开始挂起了白色的灯笼。灯笼之上,清一色的都写上了一些大字,什么“狗蛮子”,什么“还我潞州”,什么“不和”,什么“狗官”,什么“不举蒙君熊”,什么“狗官吃shi”,……总之,抗议的,骂街的,悲凄的,反和的,到处都是。便是不会写字的,也鬼画符的画了一些人脸而后打起了大叉叉来。 除此之外,大街小巷几乎无人不在议及此事: “什么鬼,狗皇帝搞什么!这是要搞什么!” “搞狗呗!无能君主腿瘸了还能指望他站起来不成?” “嘘……” “嘘个屁!老子是潞州人,老子媳妇死在了潞州,敢和,老子就自己去屠蛮子!杀一个是一个,杀一双是一双!”咆哮骂咧的是一位七旬老人,此刻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若不是他年纪实在是太大了,怎可能眼巴巴的只能盼着那些无能军队们将家园给夺回来为他们报仇? “唉。不议和也不好办,这战打不赢,为什么不让擎王执掌帅印。让擎王世子回来也成啊。那些无能的军官,都拿着咱的银两去吃shi了吗?多撑一会都撑不了。撑到擎王世子能够脱身接手北边了多好。” “都是那狗皇帝选的狗元帅不行。狗皇帝除了压榨百姓修行宫还能干什么?我听说他还减了金州军三成军饷。” “我们不要给蛮子当狗!我要去军防营外寻军爷们去,盼他们能继续打下去。还有,谁愿同我一同前去,请命让擎王执帅印!” “不可能的!他们怎敢让擎王府再掌兵权!” 第407章遇到擎王府大公子 “难道这些事,比丢城还大吗?” “唉,那些废物除了算计那些事,还能做得了什么!” “不管怎样,我要去请命!” “哎哎,且等我……” …… 大致半月过后。 金州。 时非晚抬起头见到那小东门上边熟悉的两个大字时,唇角总算又带上了一抹浅笑:总算是回来了!总算不用又继续啃那干巴巴的烙饼了! 不过,琅琊山的日子太过舒适自在,半月前离开琅琊山时,她其实感觉到了几丝不舍…… 前方的守门军官一瞧见她便负责的嚷嚷了起来:“什么人!” “我是金州军!”时非晚底气十足的将自己令牌递了过去。 这是她金州军的令牌,她前往漠州时并没有带在身上,因为令牌被藏在了那座无名山前头的路上。不过,这十来天赶程她几乎走的还是原路,便顺道回去取来了自己的令牌。 那守门军爷一瞧令牌,一怔:“石狗子?” “嗯嗯。” “你快进。” 时非晚本以为那守门先兵是惊讶于自己的名字难听,不想,他见那令牌上名时忽然十分客套了起来,脑袋竟也微微低了下,竟显得有几分恭敬尊重。 时非晚也懒得多想他这态度的理由,一把拿回令牌,见径直入了金州主城。 只进了金州城中后,时非晚却并没有急着往军营方向冲,而是在街上寻起了馆子来。现已经是午后了,可她肚子里几乎还没填过东西。 她原计划着进了金州后立马便又美又饱的吃上一顿。只此时……时非晚在街上溜达完了两条街后,竟是半个饭馆子也未见着:家家屋舍房门紧闭,馆子虽有不少可未有一家开馆者。 别说馆子了,方才她两条街走过来,竟是半个百姓的人影都没见着。倒是在街上,见到了各种各样的牌子,上边写的几乎全是与抗议议和有关的言论,每家每户还挂起了很衰的白色灯笼。 这是……反和? 时非晚立马便猜出了此的缘由来: 也是,谁愿意割让故土?谁愿意给蛮子当狗?谁愿意离开家园?谁愿意看着那些惨死于蛮子之手的同胞们白白的流了血丧了命…… 议和,这种消息只要砸下,怎又可能没有抗议之声?尤其是金州!潞州与金州邻近,两城之间百姓来往密切,亲友互通,如今金州更是成了许多潞州百姓的躲灾所。他们反应如何可能不大? 不过……这人都散去哪里了? 时非晚实在饿得慌。寻不着馆子,这才只好向着军营方向走了去。 只在行至离军防营不远了的一处街道上时,时非晚又立马发现——前方的路被堵了,严严实实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全是人头。 除此之外,还有那冲破云霄的呐喊声: “让他们滚出去!” “狗官,滚出金州!让他们滚回京都去。” “打死这些狗官!我金州不留狗!” “砸死他们!” …… 一声声几乎提起了全身气力的呐喊,让时非晚没办法不捂上耳。前方那黑压压的人群,分明就是她之前寻不到的百姓们,竟都集在了此一处。 而且,眼下此景,分明已与“暴乱”无异: 只见得他们手中各个提着“工具”,当然,到底都是百姓,有些事敢做的少。因此手中提的刀斧之类的工具很少,多是一些臭鸡蛋臭菜叶以及狗血之类的。 而眼下,这些“工具”都正往他们中间围着的什么砸了去…… 时非晚没办法全然看清,只好往人群中挤了挤。挤至近前头时,这才发现了百姓们所围的是什么:那是十来辆马车! 确切的说:是十几辆官车! 官车,上边坐着的自然就是官员。只见那些马车豪华至极,车外随着大批骑马的侍卫队。 只看一眼,时非晚便确定了那些车辆主人的身份—— 使臣! 从京都赶来的使臣! 竟也在今天,恰好入了金州城! 是的!她没猜错,这些,的的确确就是从京都赶来的议和使臣。因着潞州与金州邻近议和时间又还没有全定下的缘故,金州成了他们选择的入居点。 都是京都的大官啊! 若是换作以前,来这偏城一趟,不得满城围观朝拜? 可这些大官怎么也没想到。今儿个一入城,就被那些暴民追着打了一路。最可气的是,金州军,竟然没有镇压这些百姓,而且像是都不知道他们来了,竟然没有派出半个人来接迎的! 竟然不来接迎,简直太失礼了! 啊啊!啊啊!造反了!暴民啊! “你们都是什么废物!开路啊!”某一辆马车之上,不知是哪位大人此时实在忍不住了,因为他方才被几颗丢进马车里的石头给砸了。此时既不敢冒出头来,又不得不对护行的侍卫队嚷嚷道。 “大人,他们都是百姓,不能直接动武啊。” 那侍卫长为难的道。 “此刻他们已经都是暴民,告诉他们,谁再不让路,就当暴民处置!”那大人已经实在忍不了了。 “文大人,何必动怒,依我看在这儿歇歇也不错,这一路奔驰的,本公子正巧累了。” 喧哗声中,此时时非晚竟还能隐隐约约的听清那官车里的对话声。此时这忽然接话的,是另一辆官车中的。车主人同样未曾冒出头来,马车亦被砸得完全不成样子了。然那主人语气却平静又镇定,听着似还含着几分笑意。 那是一道极好听的公子声! 而这声,时非晚,恰恰好,曾经就有听过—— 岑止!擎王府那位大公子!岑隐的哥哥! 此刻,那辆马车中的主人,正是他! 时非晚的视线这时立马落在了那辆马车之上。只她并没有意外。因为使臣名单她已经看过了:是的,其中一名文官,就是岑止! 那位听说是个病秧子,因自己生病便没有接手世子爷之位的岑大公子! 那自己第一次见就在宫殿之上用“断,袖”的理由拒婚的牛人,大公子,那位烟花楼幕后的主人! 怎么是他…… 时非晚不意外于车辆中有他?可她意外于岑止竟然揽下了这么一桩活儿。这位主绝对不是个赞成议和的主儿,来到这也不知另有目的,还是被逼迫而来。 “张铁海呢?怎么不来接迎本官!” 这时,那位暴躁的文大人又嚷嚷了起来,“你们,寻几人去把张铁海找来。金州军都吃shi去了吗? 只虽如此咆哮着,心底又哪会不明白,那金州军绝对是故意的呢! “将军,已经派过几波人了,但是没有消息回来。”护卫长为难的再声说道。 “唉唉。文大人老了,脑子锈咯。”车中,岑止又淡淡的飞出了一句来。 “……”挤在人群中的时非晚汗颜的听着,心想那位大公子怎么会是岑隐的大哥。她家世子爷可礼貌多了从不这么骂人!解决碍眼的,世子爷素来是直接动手的! 不过,甭管这儿的热闹有多好看,时非晚此时也不想在这儿多待。于是,便又往前方挤了挤,想着赶紧回到营中也好填填肚子。 只好不容易往前奔出了几步,这时,竟是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同时,一道十分熟悉还夹杂着惊喜的声音自后而起:“老大!” “毕天高?” 时非晚闻声,立马确定了那声音主人,忙扭过了头去。 “哇哇,老大真的是你。” 果然,时非晚抬头便瞧见了毕天高那张不怎么俊的脸。瞧见时非晚,他也吃惊至极:“你丫终于舍得回来啦!” “今天才刚回。”时非晚立马答道。 “哇哇,老大你回来了!你怎么又瘦了。”这时,毕天高旁边一人瞪着时非晚嚷嚷了起来。正是武浩。 “石兄弟,怎么是你?”武浩身边,紧跟着又接另一人惊讶的声音。 瞧见毕天高同武浩在一块看热闹时非晚不吃惊。只这另一人:却是那卫爽。 除此之外,时非晚这时竟还瞧见了毕天高身后的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沈凡! 只不过,沈凡是个性格怪癖的,瞧见时非晚后,他半个声也没吱,要不是他多瞧了时非晚几眼,时非晚几乎会觉得他根本不是个认识自己的。 “我刚刚回金州,经过这儿不奇怪。你们在这干什么?” 时非晚一一扫过去,发现毕天高卫爽武浩以及那沈凡,此时穿的都是便衣。而且,分明还刻意伪装了一翻。像那平日里看起来似白月光一样干净清俊的公子卫爽,此时脸上就还贴上了浓密的胡子,与他那玉般公子的形象实在是……要多怪异违和有多怪异违和。 除他之外,毕天高武浩以及沈凡,要不是时非晚熟悉他们,此时也绝对一眼认不出来。 “还能干什么?砸狗官啊!”毕天高立马接道。 时非晚这时才发现他手里竟提着一篮子臭鸡蛋。 “……”时非晚头顶开始飞起蜜蜂来。 这些人,不会是……假装百姓来这儿反和的? “老大你回来得正好。”武浩才不管时非晚吃惊的表情,便将一篮子泥巴团丢给了她,道:“你丢得最准,给你一篮。” 第408章竟然又遇天成郡主 时非晚被迫接过那篮子,头顶一边飞起蜜蜂一边忙丢回了一句:“你们幼稚不?” “幼稚什么?议和的提议就是这些狗官提的。”毕天高立马回。 “就是。”武浩附和。 “咳……”卫爽有些脸红。他实在没做过这种事,手中端着的一盆狗血到现在还没泼出去。 “丢这些有什么用!”时非晚嫌弃的瞅了瞅自己篮子里的泥巴团:“既不疼又不痒的,砸到的还是马车,可不是幼稚。” 说着,捡起地上一块绝对不小的硬石头往前一抛…… “咔嚓……” 被砸的马车传出了窗破之声。石头穿过破开的窗口,立马砸进了车里。 “我靠,太蛮了你!”毕天高立马惊道。 “啊啊……” 然而这时,却是听得被时非晚砸中的那辆马车中,传出了女子的尖叫声:不是什么男人官员,听起来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哇,是女子……”毕天高双眼发亮,立马朝着那辆马车看了过去。 虽然这些被砸的车辆里,如文大人一般叫嚣的是最多的,但也有像那岑大公子一样心平气和的,同时,其实还有那默默无言一声也没吭过活像个空车的。 而时非晚刚刚砸的:就是一辆之前一直未有过声响的主人的车! 时非晚倒也不是知那车里的是谁才砸的。除开岑大公子那辆之外,她不过是随意选了一辆罢了。 “女人?” 百姓们这时也听见了那惊叫,纷纷望过去,这才透过那被打穿的窗户小洞看到了一个头上正流着血的女子:那女子梳着丫鬟双髻,一看便知只是个侍女。 方才时非晚砸的,显然就是她。 “别砸了,你们别打了。我们郡主只是随行,不是议和使臣。”那马车中,小侍女终于忍不住了。方才主子不许她吭声叫嚷,可这会儿那些暴民都砸进来了,再不叫嚷,窗户破了定会有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砸进来。 “我们天成郡主只是随行,不是议和使臣,是皇上让我们郡主随来的。”那小丫鬟继续嚷嚷道。她这时已经勇敢的将那车窗完全揭了开来。 虽是女子,但百姓们一见窗破,本立马也要往里继续砸东西。哪想,小丫鬟嘴中竟是噙出了那“天成”二字。 “……” 那二字出时,百姓们举起来的手几乎是同时都止了下来,目光也齐齐一呆。 如此喧闹的人群,竟是忽然出现了几眨眼的寂静。 “天成郡主?”随后,才紧接上了惊讶的人声。 “是的,不过我们郡主只是随行,你们别打了。”那小丫鬟朝外嚷嚷道。 此时因着那辆车两侧的车窗已经被完全揭了开。除却小丫鬟之外,百姓们也已经能够透过那窗,看清车里的另一人了:那是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一身雪衫华服,似笼烟雾,看不清容貌,只那身形姣好无暇,端庄而坐,墨发如柳而垂,一双露在外边的大眼又黑又亮。不显容颜,却已能显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天成郡主?”百姓们惊呼:“她她她……她是天成郡主?” 他们没听说过天成郡主也会前来呀呀? “是的,你们不要扔我们郡主了好不好?郡主只是随行,对你们并无恶意。”那小丫鬟继续嚷嚷道。 但她还能有机会说话,已能说明此刻压根儿就没有百姓们扔他们。 “是天成郡主,只是随行而来,定是那狗皇帝的意思。大家被砸错了人,要砸那些议和使臣。” 百姓们中立马响起了高呼声来。 “郡主?郡主你怎也跟着来了?” “天成郡主,听说你乃是菩萨心肠,最怀善心,最忧国民之人,还望郡主替我们做主啊。郡主,我们不议和。” “郡主,你可是随行而来阻止议和的?还望郡主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 听闻那马车中的女子竟是天成郡主,百姓们先是一惊,紧接着,便开始齐齐呼喊了起来,似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 天成郡主啊! 便是在这远离京都的城池,他们之中,又有谁没有听说过她?不然,此时也不会齐齐没有再朝那车中丢什么脏东西了。 虽没有见过,但他们都听说过,天成郡主为大楚百姓做过不少事。她谏过许多利国慧民的国策,在战场上治过马疫使得大楚打赢过战,她是忧国忧民的仙女,她还是惊世无双的才女。 民间到处都流传着她的传奇,民间到处都是她的著作。她是救苦救难的仙!他们是不会对这样的女子怀有恶意的。 刚刚,他们会扔,仅仅就是不知那辆车的主人是谁罢了。 不过…… 她既是仙,她曾经既然做过那么多惠民之事,她既有那忧国忧民的传言在,此时,本就找不到为民请命的百姓们,又怎么不抓住这颗似乎一定会为他们做点什么的稻草呢? “请郡主为我们做主,我们不议和!” “请郡主为我们做主!” “请郡主为我们做主!” 一声声无力的呼喊声开始取代了那喧哗声。只这片刻的功夫,竟就有百姓暂时停了手上的活动,跪下地来朝着天成郡主马车的方向磕起了头,一边磕头,一边高着声呼喊了起来。而这一有人带上头,很快,这一片的百姓竟几乎全都跪了下去,开始齐声呼喊了起来: “请郡主为我们做主,我们不议和!” 因为那些传说,因为那些传闻,因为那些著作。此一刻,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那车辆中的女子只是一个郡主而已。可,也正是因为那些传闻,他们心里几乎笃定着郡主若有能力一定不会完全插手不管。 “天成郡主?”毕天高这一等倒是没下跪,只毕天高这时一双眼睛全然移不开了,惊讶的道:“我靠!怎么是她!她怎么来了?我怎么有幸能遇见她!” 武浩虽没他这么色,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他此时眼底也充满了疑惑,“奇怪,她怎么不早说她是天成郡主?一声也不吭的,硬是挨了那么多砸。方才我的泥巴团可没少往她那辆车上丢。” “仙女的心思哪能猜到。”毕天高色色的道。 武浩朝他翻起了白眼来,“不会吧,老哥,仙女你也用这么猥琐的目光?” “仙女不也是女人?”毕天高说。 “还记得你见到那个慧安县主时,被擎王世子打的事吗?”武浩不怀好意起来。 “……”毕天高立马捂着屁股不吭声了。那事儿现在都已成了他的阴影了。天上次那个擎王世子也太恐怖了!慧安县主要是再次露面,再美若天仙他也不会乱看了。 “你说,她生得会有多好看?”武浩指责着毕天高,自己其实也正不怎么君子的盯着天成。 “反正美貌是比不上那慧安县主的。”毕天高回。 “你这不是废话?谁不知道慧安县主是圣莲宫选的美人棋?” “反正,肯定也没灵昭郡主美。灵昭郡主天下第一。” “可惜人家灵昭郡主一见你就躲着。”武浩丝毫不给毕天高好脸,这时见身侧时非晚盯着天成郡主的方向竟是入了神,立马拍了拍她的肩道:“不会吧,这个你又瞧上了?” 武浩可没忘记时非晚当初想抢灵昭的事。 “自然是看上了。”时非晚眯起了一丝斜笑。 天成!又见面了! 尽管心中实在是意外,尽管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时非晚此时也忍不住啧啧笑了起来:那是一种遇到仇人之后不怀好意的冷笑。时非晚的眼底,此刻散出了猎人看到猎物时的精光来。本以为要回京都之后才会再见面,本以为要回京都之后才能慢慢讨债,不想,竟是在今时今刻,这个女人就主动走到了她面前来! 好呀! 既如此,那这债,她也不介意提前讨上一丁点利息! 如今她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困在闺阁中处处受制的香闺女子了!天成,从今往后,我是猫,你才是那只鼠…… “都干什么呢,石兄弟你可学坏了。”那头卫爽早瞧见了时非晚不怀好意的眼神,立马道,还顺便看了武浩一眼,道:“都把石兄弟带坏了。” “大哥,你懂什么,这小子就不是咱带坏的,他骨子里就色得很!就是平时会装,当然,还是比不过大哥你会装!” 时非晚此刻心情似乎很不错,又或者真被几人带坏了,话竟也多了起来,道:“你们猜天成待会儿会说什么。” “这我哪知道。”毕天高说。 “让我猜猜……”时非晚忙将自己猜到的一番言论同他们一一叙述了一遍。 这一说完,几人恰好便见天成郡主有了反应:外边人群的喧哗声,已让她不得不正视起来,也不得不回话了: “众伙且先起。你们这般,可不是折煞我吗?” 天成郡主探出了一个脑袋来,看向了群人。许为了入乡随俗,又许为了表示尊重,她这时还将自己的面纱摘了下来。面纱落下时,众人便瞧见了一张美丽却又难遭人嫉的柔和容颜,大气又无戾气,虽不是绝顶美貌,可也称得上是绝色。 第409章石狗子名名扬天下 “郡主果真似个仙人儿,生了个好相貌。”百姓们惊。 天成郡主温柔的嗓音以及此时毫无架子的姿态让他们立马感觉到了她的平易近人,百姓们心头染上了好感,暗暗开始称道起了那些传闻之真来。 “郡主,您方才怎地不吱个声儿,您若吱个声,我们也不会砸你。”百姓们愧疚起来。 天成郡主未接话,一双凤眼从群人身上一一扫过,起初平静,忽然间似实有些忍不住了,眼眶竟是红了起来,“我……” “郡主……” “众伙快些起吧。你们这般,叫我如何安生?我不过是因万岁爷点名才随行而来,尚且都说不上几句话,自知担不起你们这等大礼。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介凡女与其他人无异,又哪敢奢求大伙以善待我。况且,我知众伙心中所念,你们此行乃是人之常情。我朝无用,众官未能替众伙解忧,本就是众官无能,理应遭得此灾,不必生怨。所以,我也不生怨。” 天成郡主眼中泛着一丝很难瞧见的晶莹,仍旧维持着端庄态。只百姓们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微微的抖动来。 而此言,已能让人明白她刚刚为何不吭声由着人砸了。一是她不过是一介凡女不敢奢求大伙区别对待于她,二是她做不了什么所以担不起大礼自知不值得大家区别对待,三是她觉她们这伙人都活该如此。 既降了自己身份,又简单的陈述了自己的有心无力:她不过是被皇上点名随行的罢了,议和之事也参与不了,虽有心帮之可无奈无力为之。同时,那指责众官无能的言论,也算是明确的表达了她的态度:她,也是不赞成议和的。 “大家别逼郡主了。郡主便是有此忧心,也无奈于只是一介女流。朝廷之事,女流不得干政,大家这般确实为难郡主了。” 天成郡主言落,明白得快的便立马叫嚷道。 “是呀,郡主能做得了什么?郡主再好,也只是个郡主啊。”有人开始附和。 那叫嚷着请天成郡主替他们做主的口号声立马慢慢散了去。 倒不是说天成郡主一开口就有那么大的号召力。而是,其实百姓们心底也都很明白—— 一介女流,又能真的做得了多少呢? 郡主连言官都不是。只怕议和会都观不了。他们方才确实为难人了。其实抱的也多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想拉住这根最起码心向着他们的稻草。 不过,此时天成郡主自己一开口,所有人便也都知,她是有心无力了。 只闻此失望虽有,却也没有人怨天成郡主半句。这不是她的错。她到底只是个女子! “大家放郡主离开吧。”百姓们开始嚷嚷道:“不过,其他狗官一个都别放走了,让他们滚出金州!” “对,滚出金州。” “滚出金州!” 天成郡主的露面现身似乎只是个小插曲,很快,众民便又恢复了他们的动静。只不过那些脏物却是未再有往郡主那辆马车上砸的了。 “哇,跟你推的几乎没差几字。”武浩瞧见这景象,盯着时非晚道:“一看就没少听郡主的故事。” “嗷,她都快哭了。”毕天高嚷嚷了起来,“仙女落泪啊,真美,心果真良善怜民。” 卫爽反应却不大,只是疑惑道:“她说她无力参与议和之事,那万岁爷派她随行而来做什么?” 时非晚笑了起来,“今日这些话你们且听到了,她是不是真的无力参与议和之事,等回到营中,用不了太久便可知晓了。” 说罢,径直往前走了去。 “哎哎!你这话什么意思……”毕天高反应一直都不慢,忙追了上去道:“你是说那郡主刚才那番话是……” “哎哎,等等我。”武浩卫爽这才也都跟了上去。独独留下那沈凡,很是认真又坚持的继续朝着一辆辆马车砸起了臭鸡蛋…… …… “你果真是饿死鬼投胎啊!” 一回到营里,时非晚便弄来了几碗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一连吃完三碗面后抬起头,就对上了对面三张盯着自己看着的目不转睛的脸。方才她一来吃面,这三人就跟上了她,从她第一口开始,到现在竟也还没有离开。 时非晚眨了下眼,觉得这三人今天脑子进虫了,“你们总跟着我做什么?”不过吃了三碗面而已,放这男人堆里有那么吃惊吗? “等你赶紧吃完啊,谁想你小子一吃就半个时辰了。”毕天高嫌弃的道:“每天吃这么多也不胖。” “就这清汤寡水的面能胖才怪。”武浩则嫌弃起了军营里的伙食来。 “等我作何?”时非晚问。 不过此时她其实也已有了一些察觉了。她进营里后,途中碰着的许多人瞧她的眼神似乎都变了。就方才去问炊房营的要面,每一碗份量都比以前大了。 还是卫爽老实,一见时非晚吃惊立马道:“石兄弟,原来你还不知啊。” “知什么?” “你现在可是新营里的大红人。漠州那边那位什么季将军给你上了头等功,将你夸上天了。你可是我们新营里唯一一位两次立了头等功的。你如今回来,才报备完,我们自然是等着瞧你受赏啊。” “……” 时非晚听言这才怔了下。 就为这事? 敢情她立功的事儿,已经被这么高调的宣扬得到处都是了? 时非晚此时想起了自己进城之时那守门小兵的反应,心中隐隐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来,该不会……石狗子之名那么一个小小兵都已经听说过吧?丫!坏事! “怎了?”卫爽此时发现时非晚的脸色不大好看。 “不过是记个功而已,谁乱嚎的。”时非晚头疼。 若能升官那是好事。可名声要是被人添油加醋的宣扬起来宣得太过了,可真不是好事! 她要只是石狗子倒也没什么。偏偏她是慧安县主! 想到呼延炅那双狐狸眼,以及说什么易成什么样都能认出自己的言语来,时非晚就觉,石狗子这名声要传得太过,瞒不了那位主多久! 她还期待着能多瞒就多瞒越久越好呢! 敌方要是知了这么大个秘密,不得利用这做文章说有女子混入军营才怪!如今这局,时非晚还不想那么快就应对那些虽然一定会有的疾风骤雨。 “没人乱嚎啊!老哥哥,是你自己拿了头等功惹眼啊!”毕天高翻起白眼来:“加上你是从金州出去的,在漠州军里露了脸给咱争了光啊。而且,泰城北打那么惨,独独你谏的那一战成果不小。再加上瑜岭那次后你名声就不小了,想不惹眼都难。哪还需要人嚎啊!你这臭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你那两功有多大!关键是,你还是个新兵!” 新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新秀啊!如今大楚谁不关注着这北方战场?一个两次破敌的十几岁新秀,这有多惹眼?若不是惹眼太后娘娘当初怎又会有拉拢之心? “你怕什么?难不成还怕你人小撑不住么?”武浩问。 “是有点撑不住。”谁想时非晚道:“不过也得撑。” 言完,放下碗筷便站了起来,起身朝东而去。 “石兄弟你要去哪?”那三人继续跟上。 “你们三不就是想看我会被升到什么官位么?我也好奇倒也想去瞧瞧。”时非晚说。 “啊?”毕天高愕。 擦!所以,她现在准备自己去邀功? “咳……” 一行四人这般说着,没多会儿便来至了金州军将领们议事时时常会待的议事殿堂里。时非晚方才问过了,张将军现在就在这儿。 “咳……石兄弟,这样不大好吧。人家传你没什么,自己来就奇怪了。”卫爽脸红起来。 谁想这话尾音还未完,时非晚便已径直走了进去。 “我靠你竟然都不让人通报!”武浩双眼瞪得老大,瞧着时非晚的背影暗道:果然是新秀啊!仗着自己的功劳有恃无恐!不过……这也太特么嚣张了! 正说着,就见毕天高以及卫爽一怔之后,竟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跟了进去。 “哎哎哎你们干嘛……”那门口的守位都还没回过神来:“里边大人在议事,还没通报……” 这正说着,谁想那剩下的最后一人此时竟也似想通了什么般立马也一起跟了进去。门前的守卫是两位宫里来的侍卫,见此气得鼻孔直冒烟,立马就要冲进去将那三人给拦下。 而此时,急匆匆冲进来的时非晚,恰好听到了从殿房里边方向正传响的一声愤怒斥责:“张将军今日若不给本官一个交代,本官一定集百官弹劾于你!” 因为此地是议事大堂,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墙角摆设,时非晚一走进立马就瞧见了里边的场景: 刚才那愤怒的斥责之声,就来自于此刻一位正站在中间指着前方一个人的大楚文官。 那人:也正是时非晚今日在街头瞧见的那位骂暴民骂得最凶残的“文大人”。 而那位他指着的人,正是这金州的主将:张铁海张将军! 第410章 拿时非晚当见面礼 很显然的,方才在时非晚赶回营后又换装又吃面的功夫里,那些本被困于街上的京都使臣们,现已经得到了解脱而且顺利的来到了金州军营里。不过估算下时间,他们应该也才来营里不久,而且,一来,应就来寻起了张将军,目的,自然就是来讨说法的。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脱困这就安全来营了的。不过,时非晚此时这一眼扫过去,发现他们的服装都已是干净整洁的了,想来,在来此之前,已经换过装整理过了。 除了那位文大人,时非晚还瞧见了好几位大人。有那主要的使臣,也有一些随行的文武官员。当然,也还有今日所遇的那岑止大公子以及那位天成郡主。只不过二人此时都只是安静的坐着,谁都没有说话,独独那文大人咄咄逼人,直指张将军。 “哎哎你们这些没规矩的!出去!” 这时,那守卫已经奔了进来,朝着时非晚三人便大声嚷嚷道。 那厢文大人还在气头上正气势汹汹的骂着张将军呢,谁想言辞忽然就被打断了,登时愤怒的扭过了头去。瞧见多了四个身穿盔甲的金州兵时头顶的怒气更盛了:“你们……你们金州军有没有一丁点规矩,军中难道无纪吗?” “……”武浩开始冒汗。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鬼使神差的跟着冲了进来。可他以为这里边应只有张将军啊!他本来是想着跟着石狗子犯点小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怎么……怎么这儿来了这么多人! “我让人传召而来的,自己人。” 文大人这一骂,守卫们本立马就要去拉拽时非晚四人的,只这时那前方高座之上的张将军竟是忽然看向了这边,说道。 “传召而来的就不用通报吗?金州军中原来如此无纪!”文大人听张将军接话这么快想也没想便道,他没多想因此完全没有怀疑张将军此言,只愤起了金州士兵们的没规矩来。 “……”守卫们见此阵仗,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去拦那三人了。 只他们还未做好决定,时非晚却已领着四人先一步走上了前去,而后,在她的带领之下,规规矩矩的去张铁海身边站好了。 “……”守卫们这一瞧,这下自不会再拦了,忙便走了出去。 多出了四个兵崽罢了,似乎对这堂里人的对话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根本没多少人多看他们,只当他们是那张将军的心腹之类。 而那进来似乎是为了“邀功”的时非晚,进大堂之后却是一声也未曾吭,提都没提起有关于自己是否升官了的那些事。 倒不是说现在不是时机,而是:她的主要目的,压根儿就不是来问那个的! 是的!她就是想进来听这些个大人谈话的! 先前吃面时,她就听到外边使臣们终于顺利进营里了的动静。估摸着时间,她便想着这些大臣们一来营一定会去寻张铁海要个说法的。除此之外,议和之事也一定会谈到。 时非晚不想那么不明不白的,想自己了解得更多,因此有了来听谈话的心思。方才不让人传报,也是怕被拒而让他们在外先等。 倒不如先闯进来到时候被质问再见机行事寻个由头留下来。 只不想,还未等她见机行事给自己编理由呢,那位张铁海就给他们解围了将他们留了下来! 只不过……卫爽这三人跟得可真是够紧的! “张将军,怎么,你哑巴了吗?本官问你,今日之事为何意!” “唉,末将管教不严,让底下亲兵传我之令去遣兵相迎了,哪里想那小子竟是背着我喝醉了,一时耽搁了接迎各位大人,是末将之过!末将已经让那犯事的亲兵领一百军棍了!”张将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胡说!你怎么不亲自来接迎?” “唉,末将也有过。待会儿末将也去自罚一百军棍。还有我金州这些不听话的,一人领个一百。” 张将军这话说到这份上,气得那文大人一时都不好开口说些什么了。 再质问吧,无论怪责谁这人都懒得辩解了往身上揽起军棍来,特么的这对话还怎么进行下去? 鬼你的军棍!棍子是你们营里的!打人的也是你们营里的!这军棍上身怎么打几份轻重还不是你们自己人说了算! “咳咳……文大人,天色也不早了。咱还是早些议正事吧。你不累,本公子可有些累了呢。” 文大人转着脑子还想给自己找回这个场子,这时那岑止大公子不咸不淡的终于插起话来。 “罢,言大人,还是谈正事吧。”其他两位大人也说道。 他们倒也不是不气金将军所行。只不过议和这种事扯出来,会得到这样的待遇他们就得有心理准备。要算账往后算,在这金州军的地盘,他们讨不了好。 文大人依旧不甘心,只其他人已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便也只好暂认的说道:“张将军,此事你定然也已经听说了。便尽快收拾准备行程,确定好护行人选,随我们前去潞州。下月十五,便是与北戎商议的议和之日。” 文大人方才还似一只炸毛的鸡,一说起正事来便立马一板一眼的,还从身上掏出了一份折子来,一边看折子一边说道:“因是议和,随行军队不能太多,随于城外的不得多于两万人马,随入城内的不得超于两千。” 说着,又扫了扫四周,道:“金州的副将呢?到时候,副将也需随之同行。” “放心,到时候一定到。”张将军嘴上应得相当爽快。 “还有——”那文大人这时对着那折子仔细瞧着,许因老眼昏花视力太差看得有些吃力,好半晌才看清了上面的三个字,竟是问道:“你这军中,可是有一人名唤石狗子?” “……”正静静站着只盼着能听到什么重点的时非晚,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这位京都的文大人会忽然点名到自己身上,不由愕然的抬了下脑袋。 卫爽三人亦是一怔。 “怎么滴?”张铁海没有应声,问道。 “你见着他之后,给他下个任务,让他寻出慧安县主一同前往潞州议和!”文大人郑重道:“此乃万岁爷之令,乃是圣旨,必须做到!听说他乃是慧安县主的恩人,前不久还一同出现在漠州。” 这话一说,张将军那不咸不淡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一怔。 “慧安县主,乃是那北戎元帅点名要的人!虽不知他意欲为何,但慧安县主必须到场!那石狗子既知他下落,此事他便必须办到!” 文大人一句比一句让人惊愕。 “慧安县主?”张将军抓住字眼,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然就是这位文大人被砸坏了脑子,忙道:“什么事?北戎元帅点名要慧安县主一起去干啥?” “你问我我怎知。反正,这是北戎那边同意议和的条件之一。慧安县主,必须到场。”文大人强调,也觉一阵迷惑。只不过折子上就是这么写的。 “文大人这可为难我们了。听闻慧安县主去了漠州,在苏老将军那呢。你怎地不去寻苏老将军找。” “不管她在谁身边,这个任务,直接给你们军中的石狗子下便成了。反正,只有他最清楚县主下落。”文大人坚持着。 他当然也知道外边都在传慧安县主投奔她外公了的消息。只不过,当他傻啊?虽不知北戎元帅这点名要人是为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去找苏将军要能要得来才怪。 倒是听闻石狗子与慧安县主交情甚好。就算要人,那也得石狗子去要,就算要坑骗,最好也让石狗子去坑。 “好了,还有一些金州需准备的。”文大人又开始念起了折子上的内容来。这一次他点的,多是一些大楚的财帛之类。想来是为了议好这和,给北蛮子的一些见面礼。 时非晚此时发现,文大人提起慧安县主那行时,几乎就是与后边那些见面礼并排的。 而且,他念那些珍物之时,其中也有一些说是北蛮子点名要的。 怎她越听越觉得,那北戎的口吻似是将自己也视为了见面礼? “好了,就这些了,你去准备吧。”文大人念完一长条后,给了张将军一个高傲的眼神,冷淡的丢下这一句,便哼了声,甩袖而去了。心想等回了京一定弹劾死这群金州军。 “哎哎,本公子也走咯。”文大人一走,岑止以及其他人乃至于那位天成郡主,也都站了起来,纷纷走了出去。 那走出的,清一色的都是京都的大佬,以往赴这小小金州城,定是得全宴欢迎。然而他们离开之时张将军竟表面功夫也懒得做,起都没起身。直至他们自视线里消失,张将军那不咸不淡的神情才添了一些复杂的情绪,二后,飞出了一个字来: “呸——” “……”时非晚四人装作没听到。 “你们四个来干啥的?”张将军视线终于往他们身上落了过来。 卫爽以及毕天高三人忙退后了一步。 第411章让你见到世子爷呢 他们这一退,时非晚便被完全凸显了出来。张将军也是个聪明人,很快便明白了他们之意了,于是目光只锁定了时非晚。 时非晚正要自己开口,只便就听得张将军问起了她来:“难道是来问自己升了没有的?” “……”时非晚语塞。这…… “去那边把那箱子抬过来。”张将军又道。 对于时非晚的面孔,他一点也不陌生。对于时非晚的忽然出现,他也一点也不意外。早便有人同他传报过了,石狗子回来了。 “嘿嘿,我来。”那头,武浩同毕天高一听要抬箱子,无需时非晚亲自动身,便已抢去将那箱子抬了出来,也无需张将军再吩咐,便已动手将箱子打了开。 箱子一开,几人齐齐往箱中瞧去,立马怔了住…… 尤其时非晚,此刻竟反倒是最为吃惊的,“将军,这……” “你还没有封号,不是万岁爷册封,只不过是提了下军职,所以没那么多闲礼。换上吧,今后,由你替你那薛副将之职。”张将军说。 张将军是武状元出身,是个新将,历经战事不多,年纪也并不算太大。但此时时非晚四人都听出了几分沧桑与疲态来。 “副将?” 毕天高三人认出了箱中之物,只到底还是不怎么确定。然而此时张将军亲自开口,三人立马便再次怔了住。 是的!那箱中装的,是两套副将的银色盔甲!是崭新的,上边还配着副将令牌。 时非晚被提到了什么官位,答案已经就在眼前了! “……”时非晚听着张将军之言,确信未曾意会错时,却仍旧还处于意外之中。 “怎么,觉得拔得太高了?”张将军道:“这是元帅的意思。” “……”时非晚这时才想起了那位定北大元帅一直待在金州的事。可她回来后并未见着人。方才那位文大人也一直都只是斥责张将军,却未曾提过蒙元帅。 “元帅受伤了,正好生养着,不好起身,这阵子军中事务依旧由我打理。”张将军继续道。 “我靠,这也拔得太高了!”那头毕天高三人总算是消化了过来。然缓过神时毕天高反而被惊得猛一跳蹦出了几丈高来,便瞅向张将军道:“将军,元帅这也太过了吧!元帅都没见过石狗子。” “过了么?”张将军回道:“还好,一些人打一辈子仗也立不了那么大的功。” “这我知,但就算是功大,也不大可能升这么快啊。”武浩接道。倒不是嫉妒,他们纯粹是震惊罢了。 功劳大的确容易升。可时非晚来军中时日不长,又是个十六岁的小伙。除了看军功,其实这些履历也是需要看的。这也还没到半年吧,从一名步兵拔至了副将之职,这简直是军史之最了。她又不是凭什么贵族公子的身份入的军营。 “这是漠州季将军强力举荐的,太后娘娘也有提拔之意。”张将军接着又来了句。 好吧…… 这句话,彻底将三人给说服了,同时也将时非晚自己给说服了。哇!原来是因上边有人…… 这一想,觉得也不奇了后,几人的心情便从震惊化为了喜悦。尤其毕天高,一副抱上了大膀子的狗腿样一人两手扛起那箱子便往外跑去,道:“老大,快回去,换衣呀。” 时非晚被拔高了官位心情自然也不错,忙谢过了张将军,不忘行了一军礼后,才也往外奔去。只心底想着自己这官升得似乎太简陋了点。竟就只是将军一句话而已……不过,只是个军职,并不是正式册封,放在这种金州刚折损不少兵马甚至副将才陨落的时期,此倒也正常。 毕天高那三跑得实是有些快,时非晚是平步走出,离开大堂时那三人人影竟都没了。时非晚有些无奈,只步子依旧平稳,脑子里思绪又开始回到了方才那有关于议和的对话里—— 呼延炅向大楚讨要自己? 此时非晚这会不想去估他的动机。她此时想的,是那言大人提及让石狗子去寻慧安县主的事。他说,这是万岁爷给石狗子下的令,让石狗子去呢。 可,万岁爷现应已知石狗子就是慧安县主了,定不会下此令。 时非晚心中几乎已能确信:那是太后娘娘之意!太后娘娘想利用石狗子弄出慧安县主来,同时,她也有拉拢石狗子之意,所以,将这逼迫之事嫁祸给了万岁爷让万岁爷揽了这逼迫石狗子之罪。 “这位石小兄弟,你可要撞着我了呢。” 许是一时想得太过入神了,时非晚这一途走来基本都是瞧着地的,直至前方忽然传出了一声轻笑时,她才猛地抬起了头来。 此一抬头,视线里便映入了一张清逸无双的容颜,就在她三步之外。那正是擎王府那位岑大公子。 时非晚忙往后退了两步,低头,反应极快的行礼道:“岑大公子。” 心底则在暗道,这位大公子走错路了吧…… 她这反应,全然一副完全没见过不认识今天才碰到过他的模样。 “哈哈哈……”可哪想那岑止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听似轻狂,又似清风,不冷不柔,让人捉摸不透。 “你这声岑大公子,叫得可是生份。”岑止笑止之时道。 “……” 话说到这份上,时非晚这下哪还不知她全白装了。背脊便立马直直的挺了起来,心底暗想岑隐一定向他透露了自己什么,接着立马开始纠结起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唤大哥时,就听得岑止已是先开了口,道:“你知我是为何而来吗?” 时非晚以为她说的是他此时出现在此地的事,道:“现在看来,大公子是来寻我的。” “倒有点自知之明。” “……” “那你知我是为何来了这金州吗?” “不知。”时非晚说。 “有一个理由是:因为母妃怕又惹麻烦,被某人吓得不轻,不敢再来了呢。” “……”时非晚默。 “看在阿隐的份上,问你一事,可好?”岑止这时又道。 “好。” 时非晚点头。心底意外于岑大公子没有一上来就直接提岑隐。 “你这易容术,谁教你的?”岑止说。这就是他的问题。 同时,竟还伸手朝时非晚面前摸了来。 “大公子,你要干什么?”时非晚忙往后退。 “咳……”岑止也有些尴尬,暗道,若阿隐在此,大抵想要剁了他的手。 只他还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道:“你别怕,我定不会伤你。” “……”时非晚当然不会怕他,只此时属实有些汗颜。但想到他是岑隐的大哥,便没再继续往后退了。罢,反正他不会伤她。 岑止的确没伤她!只不过,一只手竟是忽然朝着时非晚的胸前摸了来。还好此时这周围没人,否则,岑大公子“断,袖”之名只怕不只在京都远扬了。 “别摸了,是硬的!”时非晚总算是知他想干嘛了,被他摸到后这才又往后退,黑着脸道。 “咳……此事万不可同阿隐说。”岑止忙嘱咐,又道:“做得可真是逼真,谁教你的。可还有其他人也会此术?” 后边那一句,才是他的重点。 时非晚何等心性,哪会不知这厮想套她的话。他心底大抵已经有了答案了,估计此时问自己,只是想证实那个答案罢了。 “大公子真是君子,若换是世子爷,哪还需要来问我。”时非晚意有所指。这位不就是想问蓝天是不是女儿身吗?若是她家世子爷,直接就上手脱光自己证实了。 “我给你报酬,你好好答我。”岑止坚持现在立马就要知道答案。 “我自学的。”时非晚不想出卖蓝天,转身,不准备再跟岑止绕这个话题了。 “你如实回我,我就让你见到阿隐。”不想声后接起了岑止这么一句来。 “……”想也没想的,时非晚立马转过了身来,“你说什么?” “信我,我之诺,素来一言九鼎。”岑止说。 “蓝天是个大美妞!”时非晚完全不用再想,脱口便答。 不过……这算不算出卖蓝天了啊? 但,岑止这态度分明已经确定了七八分了,这秘密本就已是瞒不住。他只是想百分百而且又快速的证实心中已有的答案罢了,自己不说似乎那人似乎也已经暴露了。 “好,我一定让弟妹很快见到阿隐。” 岑止开始笑。清俊的容颜这瞬间暖似夏风,柔似春水,一双眼睛也闪闪生出了光来…… 时非晚听到那声弟妹,滋味怪怪的,本还想问他怎么能让自己见到岑隐,就感觉有人朝这方向走了过来。于是,又立马装作了一副很疏离不熟的样子,行了个礼闪身离开了。 “大哥都不唤,真是……被阿隐给惯坏了……” …… “老大,你去哪儿了?” 时非晚又走了一段路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寝舍里。只哪想这儿此时竟是堆满了人,那小门槛被围得压根儿就挤不进人去。 “还叫老大,直接叫副将了!”武浩一眼就瞅见了时非晚,立马笑盈盈的迎了上去,道:“副将,换上盔甲,该选亲兵了。” 第412章晚晚升职咯哈哈哈 时非晚一眼扫过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并不大陌生,因他们多数是熟面孔,都是新营里的兄弟。 此时他们全围在这儿,想也知是怎么回事了,大抵毕天高已经将自己是他们新副将的消息,宣扬得沸沸扬扬了。 “副将!”时非晚的注意力却先是一眼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某一位上,视线落去时,他很快高着声唤了声,还朝她鞠了一大大的躬,差点就要单膝下跪行个更大的礼了。 “营长。”时非晚意外的唤他,耳廓此刻竟也略略有些发起红来。 “营长,你瞧老大脸红了。”毕天高继续叫着老大。他觉得副将反而叫小了,叫老大,等老大当了将军也能适用。 而此时被他们一口一个营长的唤着的,可不正是时非晚那位顶头上司高飞吗? 时非晚此时意外,是因方才瞧见的那高飞的一礼,竟是恭敬的,并没有因小弟爬到了头顶而且还爬得贼高而产生半分难堪感,反而,他似很快便接受了这一事实。 “臭小子,还叫营长。”高飞一巴掌拍在了时非晚的肩头,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妥,忙收回了手去说道:“副将,你千万不要顾及我,这种事我可遇得多了,反而盼着这种事能多点呢。这样,就说明我教出来的人都有出息,嘿嘿。” 高飞此言是真。他这些年来基本都在带兵训兵,底下兵子出个比他有出息的事,他遇得多了。且,他反会觉得那能给他带来成就感。 更何况,时非晚上爬,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常太医叮嘱过,这位可是万岁爷亲眼盯着盼着成长的人!可以说,等于是万岁爷点名让他辅佐相助的主子。她成将,不过是时间问题!既如此,他哪可能会有任何不甘? “我就算是副将,你也还是营长,我唤你,还得是营长。”时非晚回以一笑。她虽不常笑,但偶尔也知需笑笑拉近一些与可信之人的距离。 “如此,你以后直接唤我高营长。”高飞道。以前,其他副将也如此唤他。 “好。”时非晚点点头。 “副将,以后你自己不可独身犯险,也无需独身犯险,身边会有不少数目的亲兵相护,副将可直接选亲兵。我金州副将,一人可选五百亲兵。”高飞这时又道。 亲兵,营里官职稍高一点便能有。像百夫长,也能选两名亲兵,可用来伺候一些起居,也可用来做贴身护卫。高飞不过是27营一营的营长,而时非晚这副将,不单是27营的副将,也不单是新兵营的副将,她是整个金州军四大副将之一的副将,因此,可选的亲兵数量仅次于张将军。 当然,说是可选五百,却也不一定非要选五百,具体选多少,选一些什么人,全可凭自己安排部署。 “嗯嗯,我知了。”时非晚应了声好,道:“我已经确定了一些名单。” 时非晚没忘记岑隐送自己离开时对自己的嘱咐。除了武器跟药,他还在军中给她安排了一些人,曾他就说过,她可选之留在身边护身。岑隐那么挂念她的安危,留的定然都是顶级高手,而且人数并不少。 那名单,时非晚数过整整有百来位。 不过,还有可多空缺的。 “我也要,老大我也要做你的亲兵。”武浩此时一时间也未曾改过口来,一点也不羞耻于抱大腿,便道。 “好。”时非晚应下,又瞅向毕天高,问道:“你要来吗?” 毕天高摇头:“不不不,我将来要自己成将。” “亲兵也能成将。” “他才不会来,他要追灵昭郡主,郡主说什么她喜欢真正的男子,勇敢的男子,他哪敢走更舒适的路。”武浩哈哈狂笑起来。 高飞立马狠狠拍了下他的脑门,被气得脸成了猪肝色,“口不择言!郡主也是你能乱议的!!” “……” 武浩一闭嘴,其他人见此知插嘴机会来了,愿做亲兵的,便都来时非晚跟前举荐起了自己来。时非晚并不觉得自己需要那么多亲兵,除了岑隐为她挑的可靠的保镖之外,她接下来便又挑了一些在军中实在柔弱的人。此是她的一种善意。军中能活下来的多是勇猛之辈。武力不行的,上了战场大抵都是死的结局,可她身边需一些照顾平时起居之人,这些丢给他们,既是她所需要,又免了他们将来必死的结局。 “营里少了不少人。” 时非晚视线在眼前的金州兵面孔上一一扫过后,忽然喃喃了句。 她声音很小,却也能让许多人听得见。队里一时沉默了会儿,谁都没有去接这个话。 但时非晚知,如今她所见到的金州军队伍,已经是重新编排过的了。因为,他们之中已经折损了不少。这折损的人里,便有许多时非晚熟悉的。有些是在攻洛州那一次陨的,有些,则是金副将之前领过的那一队,在大黑山被蛮子夜袭而陨的。 不过,庆幸的是…… 她也有点私心,她最熟悉的那几位,还好,他们暂时还在…… 确定了第一批亲兵名单后,时非晚的行李便由她的一名叫做“小木”的亲兵搬去了副单独居的院落里。此也是让时非晚最欣慰的地方。因为身处军中,洗澡宽衣之类的一直是她的一个大问题。现在,有了单独的院子,她便不必再同以前那样小心翼翼了。 “老大,我记得你包袱没那么多。” 毕天高虽不肯自己做亲兵,这会却好奇的来时非晚的院中参观了起来。行李包袱之类他方才也帮着提了,可此时往里走过一圈之后再出来时,却发现主堂中摆放着的行李多了两倍不止。 时非晚这时正从西厢房中走出,瞧见主堂里多出的包裹也意外的道:“那些不是我的。” “是我的。”院中,传来了一声回应。 二人立马望去,只见得一名女子这会一个人搬着一个大大的木箱子往这边走来,额上还渗出了一些汗。 “灵昭?”时非晚汗言的眨起眼来。 “你回来了怎地不去寻我?”灵昭郡主立马问。她语气有些喘,因为此时手里还搬着重重的箱子。 时非晚连忙放下手中一份士兵名单,便要帮她去搬那箱子,但身边毕天高早已闪电似的飞了过去。灵昭郡主手中的箱子被他直接用一手提了起来,搬至堂中时,他视线便往灵昭郡主身上落了去,惊问道:“郡主这是要……” “副将,你大抵还缺个随行军医。我医术虽不佳,偶尔却也可帮忙打理。”灵昭笑盈盈的看着时非晚道。 此言,加之此行,她的用意毕天高哪还会看不出: “你要搬过来跟她一起住?”毕天高脸黑成了炭。 “是呀。”灵昭点点头。 她早盼着有这一天了。 因为军中想逼走她,不给她开后门,她也没有单独的院子。倒是与其他军医一样分到了一间房。她是女子,来了这军中后也处处都是不便。 灵昭早便想做时非晚的贴身军医了。只可惜时非晚一直在外少有在金州的时候,灵昭便未能得有机会。 她方才,听说时非晚回来了,还升了副将,可乐了好一阵了。想也没想甚至都没跟谁说上一声便将行李包袱整理好了往这搬了。 她是女子,晚晚也是,以后,多方便!而且,她知道,晚晚因为是女子很多时候不便看军医,恰好,她也会一些医术了。 “郡主,你不能住这!”毕天高脸色黑完又开始发起白来。 因为他此时已经发现,时非晚提起一个灵昭郡主的包袱便朝东厢房走了去,道:“好,以后你住这边。” “石狗子你干嘛?”毕天高几乎想要跟时非晚翻脸。 “你千万别激动。”时非晚忙道:“我绝不打扰郡主。” 毕天高腰间的剑已在蠢蠢欲动,只灵昭郡主这时径直走至了他跟前,道:“你要阻我吗?你阻我,以后可别想来看我了。” 时非晚这时也补了句:“以后郡主就住这边了,你要是动怒了惹着了我,敢往这儿跑我便关门丢你出去。” 言下之意,郡主以后要住我这儿了,你想多看她跟我套好关系才是上策。 第413章奔赴潞州城中议和 “石狗子,是兄弟你就别听郡主的!”毕天高仍无法接受。 “是兄弟我才将郡主留下。”时非晚忙道:“你跑我这可比你跑其他地方便自在。” “……”毕天高想想后竟觉这话也有些道理。可他哪能相信那色小子不对郡主下手? 关键是:他发现郡主总惦记着这小子!这小子不在时,郡主问了她好几次了! “拿着,提进去。”这时那灵昭却直接递给了他一个大的包裹。毕天高不乐意她此行但手还是忙接了过来。 “提进去。”灵昭使唤得相当自然。 “……”毕天高素来对灵昭百依百顺,此时想拒绝却又担心惹她生气,愣站着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最后似还是想明白了他想阻也没可能阻止得了,于是索性献殷勤的将后头的活儿自己一人揽了。帮灵昭郡主搬完后,毕天高气冲冲的给时非晚使了好几个不怀善意的眼神,想转身立马走人以示自己生气了。然而过后的时间里灵昭一直在这,他便干脆舍不得走了,硬是待到了天黑灵昭郡主催促他走才不得不离了去。 “真是……”时非晚瞧着他的背影,嫌弃的啧了声。 “别说他了,且说说你。”灵昭笑道。 “我有什么好说的。” “我听说此次议和,那北戎蛮子要见你。此为何意?”那灵昭担心的道。 “小木。”时非晚才又记起了这事,想想后双眼一眯,便唤来了自己的亲兵小木。 “副将。” “给我纸笔。” 小木立马拿来了纸笔。 时非晚提笔便写下了一封信,递给了小木,嘴角此时竟是噙着一抹笑,道:“你把这个交给那位文大人,且跟他说,让他想办法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封信送去漠州。就说,石狗子一定遵令将慧安县主带到。但,无需亲自前去,石狗子于慧安县主乃是救命之恩,此信送至漠州,议和之日,慧安县主一定会自己到。” “是。”小木接过便朝外走了去。 灵昭讶异,“这样就可以了?” “嗯。可以了,慧安县主一定会到。”时非晚道。苏爷爷那边可还有一个假扮的自己呢。既是圣旨,索性先敷衍着。 不过那位张将军刚刚竟没跟她提这事可真是好笑,时非晚以前对那张将军没多少评价,现在才知那是个护犊子的。不过,他并不是万岁爷的人,如今看来大抵也不是太后的人。 “你如今胆儿可是愈发肥了,圣旨也敢敷衍。” 灵昭听时非晚说得轻松,不免笑道。 时非晚瞧着她轻松的笑意,忍不住问道:“郡主在这儿可还还好?” 灵昭想了想,回道:“有许多不便,不过,不必每日争斗,倒也自在。只是……每日看着尸体抬进抬出的,不少时候确实将我吓得不轻。我如今才知,与这些每日里在刀缝里挣扎求生的人相比,过往所在意之事有多么不值得一提。那遥遥京都,能有那么多闲人,不过是因这儿有那么多儿郎替他们舔血负重。” 说着,竟也操心起了如今之局来,“晚晚,你说我大楚,如今是不是已至绝境。” 时非晚摇摇头,“北戎能答应议和,说明他们也不想打了,想捞着大笔好处后便收手呢。再打,会是什么结果现在都不好说。” “唉。”灵昭叹起气来。 …… 一夜一晃而过。 尽管再不怎么同意议和之事,金州军里,有关于议和的准备,第二日也还是被提上安排了。毕竟圣旨不可违,不遵,便为反。 因着升了官,时非晚以后已得负责每日操兵之事,除了自己训练外,其他的事务也多了起来。一连忙了好几日后,那边张将军的指令终于下了下来:奔潞州,议和! 于是,时非晚便不得不又离开了营里,随着那议和使官的队伍,与张将军以及其他将领一起,领着两万多金州兵马直赴潞州城而去。 因为要议和,所以潞州城会暂时对楚军开放。当然这开放,人数也是有限制的。赶路来到潞州城时,金州军的大多数军队都只被留在了城外。唯独议和使臣们,以及张将军亲自点出来的一千兵马被同意放进了潞州城。 再至潞州时,京都那些使官倒还没什么。可时非晚却是感觉到了随行而来的许多战士们心情的沉重。这随着进入城内的一千多兵马,也有不少是潞州人。 “哎哎,大人们请这边走,我们元帅特派遣我来领军来接迎各位楚国的大人们。” 一入潞州城,时非晚便瞧见了一支北戎队伍出现在了前方。为首一位北戎将领一脸假笑的开始招呼起了他们。 金州军里,杀气弥漫! 然而,却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将军有劳了,请问呼延元帅呢?”文大人也一脸假笑,立马问道。 “哎呀,我家元帅事务太多,便不亲自过来了。怎么,难不成大人们觉得本将一人会招待不好你们么?”那北戎将领一脸嘲弄的笑意,气得大楚队里杀气更加浓烈了。 呼延炅不亲自前来,摆明了就是不把他们当回事。 但,在别人家的地盘,这节骨眼上,大楚这头也只能硬生生的暂吞下了这口气。文大人假笑未收,继续道:“那便请将军带路吧。” 北戎将军狂笑一声,这才领着大队使官们往潞州城中被暂时提出来当做使馆的阁楼中而去。 “我们金州是最近的,想来漠州以及泰城那边的人还没到?”毕天高这时偷偷跟时非晚说起了话来。 “嗯嗯。”时非晚点头。 接着又听毕天高道:“老大,你特么画这么丑干嘛?” “你也发现了是吧?”武浩忙插嘴道:“这人审美有问题,一个大男人描起了眉眼,还画那么丑。” 这二人这时正用十分嫌弃的目光瞅着时非晚。 因为,今日的时非晚,上妆了…… 当然,也就是他们熟悉她才瞧出来了她上妆了罢了。只见时非晚那双大杏眼被修饰得狭长了许多,原本浓密的睫上也不知洒了什么粉掩盖了几分墨色,使之看起来一点也不惹眼了,眉被修得斜斜而立,而且,还被剃得似有些秃眉。眼角还被点上了一颗难看的痣。嘴角这些天,似乎长出了一些细细点点的胡子来。 看起来,倒是成熟了好几岁。倒是让人不敢因为她年纪小而小视她这位副将了。 而且关键是,那一双清清冷冷的眼,此刻竟无比之诡异的……时不时的现出痞态或笑意来。 “你们懂什么,小姑娘们就喜欢这装扮。”时非晚笑意很明显的道,语气轻佻,也不似原来他们熟知的那石狗子了。 “咳……副将,你是不是吃什么药了……”时非晚侧边已被升为了牙将的卫爽哆嗦着干咳起来。 “你们几天当我是来了潞州受了刺激。”时非晚道。 丫!以为她想装成这样吗?以为她这么一直演着不累吗? 可她真的不想被呼延炅认出来。那家伙说过只看她的眼睛便能认出她来。而此次来潞州,时非晚可不觉得自己会遇不到呼延炅。 时非晚给了理由,然那三人还是时不时给她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时非晚便懒得与他们同行,加快了马速去追至了前方那位岑大公子面前。 “咳咳……”那岑大公子被时非晚的模样狠狠呛了口气后,不用时非晚说什么便知她追自己而来想问什么,忙道:“且放心,一定让你见到!一定!再等等,很快了……” 第414章闯城守府的大发现 “是么?” 时非晚一听这话眼底便全是疑。这位大公子若不是说大话,难不成西边的军队要被其他人接手了么?她记得并没有西边战事已停的消息传出来。 “放心。”岑止很确信的说。 不过,不管他说得如何断定,时非晚都只是半信半疑。又与岑止随意聊了几句什么后,一行人便被带到了潞州使馆之中。进馆之后那些使官大人们便都去忙乎什么了,多数护行的金州军们围在了使馆四周。时非晚因着就是来撑排面的,事儿也不多,议和之日未至,她现在倒是完全落了个清闲。 在馆中晃了一圈后,今儿天色也已晚了下来,时非晚便回到了北戎人给她安排的一间屋子里睡起觉来。她一向浅眠,只夜至最深时却听到了门外传出了一些细小的动静,竟似有敲门声响。 “谁?”时非晚不满的皱起眉,只却还是不得不起了身。倒也没有心生出什么警惕。因为若是可疑的北戎人不会敲门。 “嘶拉”一声,门响时,时非晚便撞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一把将她拉出了门外。 “沐熙?”时非晚惊讶,“你怎出现在这?何时来的?” 时非晚一连问了两问题。因为眼前这位一身黑衣的男子,竟正是那本该在云乐山的沐熙。只听他极小声的立马回道:“你睡这般早自然不知道,泰城军同漠州那边的,今儿也至了潞州城,只不过比你们晚了几时辰,现半夜里才到,我们才来这儿一个时辰。” “你们可真快。”时非晚这才知方才睡觉的功夫里泰城以及漠州那边其实也已经来人了,跟金州来人就在这同一天,如此说来,苏爷爷一等人现在也到了。而且,沐熙能在这明显就是护行人之一。 只便是如此,这大半夜的…… “走……”时非晚才想问他深夜寻自己作何,便感觉他拉拽住了自己的袖子一把便将她往外拉去。 时非晚吃惊的道:“做什么?” “跟我来。” “我还没穿外衣。” “来不及了。”沐熙这会儿身后披着一大氅,闻此继续将时非晚往外拉着,但许是想到了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便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递给了她。 时非晚不会去想他半夜寻自己是为了什么男女交流之事。听他说起“来不及了”忙便将大氅披了上,知定有重要之事,便随他走了去。 行过一段路后,二人步伐先是有些快,渐渐地便都缓了下来。 而此时,时非晚已明白过来了沐熙想带她来做何:只见得他们前方,出现了一个一身夜行黑装的人,此时他手执一把长剑,满身杀气,正悄悄的往使馆外走去。他的步伐很轻,很是小心,又穿着夜行黑衣蒙着脸,显然是不想被任何人给发现了。 沐熙方才说来不及了。因就是为了想跟踪此人。而且,怕跟丢了所以才急切的直接拉了时非晚出来。 “那是谁?要干嘛?”时非晚皱起眉来。因为前方黑衣人方才走出的方向,正是金州军所居的方向。也就是说,那个是他们金州军的,大可能还是自己帐下的。 “沈凡。”沐熙说:“我方才亲眼瞧见的,他从沈凡房里走出来的。” “……”时非晚瞧着沐熙的眼神怪了几分,道:“那你一开始半夜来这做什么?” 沐熙能发现这是因他碰巧这个时间点来了这儿。但他本不应该居此。 “寻我好兄弟呀。”沐熙咧出了三颗洁白的牙齿,道:“搬家呀。毕天高说了,以后我离开了但想回来时任何时候都可以搬来一起住,我要住这边,你可有议?” 时非晚忙摇头,没有没有。但瞧着沐熙的眼神却反倒更怪了,暗想此人大半夜的还搬家寻男人她能说些什么…… “走,跟上了。”时非晚的注意力很快从沐熙身上放至了那黑衣人身上,而且态度这时比沐熙都积极了。沐熙一提名字,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黑衣人就是沈凡。因为那背影身形的确很像。 “不知你发现了没有,他其实很能打。”沐熙一边跟一边道。 “嗯嗯。”时非晚点头。沈凡的枪法训得一般,但是过起招来似乎透着一股子狠劲。这种人练起招儿不起眼,但一入战场就是很能杀的。时非晚没亲眼见过,但是在功劳簿上瞧见过那粗略的统计,新兵中沈凡砍的蛮子数量居于前列。 只不过,他那怪异的不与人交流的性子,使得他在军中实在不受欢迎。人缘一不好被举荐提升的机会也很少。 “你说他现在要去做什么?”沐熙时非晚二人此时已经离开了使馆,正见那沈凡直奔潞州城守府的方向,嘴角有了笑意,心中其实已有了几分答案。 “大抵是要惹事,而且,不要命的惹事!”时非晚说。 蒙着脸带着剑这个时候去闯北戎人的地方,不是想惹事还能是为了什么? “那咱是要去帮忙还是去阻止?”沐熙笑道。 “且先跟上瞧瞧。”时非晚这时并没有给明确的答复。 沐熙赞同的点点头。很快,二人便随着沈凡摸进了那城守府中。时非晚发现沐熙身上还备上了长绳。 “你说咱这算不算找死?”沐熙看着外边的守卫,心想要稍有一点不注意闹出声响来他们就难堪了。 “找死的事做得多了。”时非晚习以为常的道。目视着前方,对沈凡也能悄悄摸进来的隐藏能力感到很是吃惊。 只见得沈凡一入府中,便直奔东边厢院而去。那不是主院,时非晚听说过,那儿住的是北戎使官。 二人继续跟上,一路悄悄而行,未过太久,便见沈凡翻过了一面院墙直接进了一位使官的院子。他身上竟竟还带着迷魂药,偷偷摸至主房方向后便要透过那窗口使那迷魂药,手中的剑也悄悄拔了出来。 时非晚同沐熙见此已确定了答案—— 沈凡要杀人! 他要杀的,显然就是眼前这间房里的北戎使臣。 至于目的,二人也都估到了:那沈凡是潞州人。对蛮子的恨意似乎一直都很深。议和之事他定然不满。只怕想搅混这场议和的不只是他们。 而沈凡,已经迫不及待的,今日刚来立马就有了行动—— 杀北戎使臣! 这要议和,大楚人若先杀了一个北戎使臣。这罪责一推至大楚这边,这和哪还容易议得成,接下来两方定然只有争吵了。 沐熙笑:“不错这小子够不要命的。” 发现了,但沐熙丝毫没有阻止之意,时非晚同样没有,在她看来,这水越浑越好。 “斯拉……” 只二人未想,眼见着那沈凡刚刚点了迷香,还未至迷香起效的时间更未及有下一步的动作,那房间的门竟斯拉一声,这时竟被从里打了开来,一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的北戎中年人走了出来。 而且,此时那院门也被推开了,一位护卫领着一个一身兜帽的男人走了进来。 沈凡一愣,行动不得不停止,为了不被发现,猛地一跃跃上了墙檐暂止了动作。 时非晚同沐熙也未想到会忽然发生这变化,当下将自己的气息屏蔽得更轻了。只沈凡这一往墙上躲,立马便发现了他们二人。 三人在屋檐上趴得极低,一时间你我看我看你的,目光都有些怪异,只却十分默契的都只屏着呼吸谁都没有说话。 此时,他们哪还敢开口说话。 “易大人!” 视线转向院中时,三人听得院中有了声音。只见得那走出来的北戎使臣,这时竟朝那护卫带进来的兜帽男子作揖起来,“易大人,好久不见呢。”他道。 “易大人?” 时非晚三人皆是一怔。 北戎国没有“易”姓。而恰好的,他们大楚这次的使臣之中,就有一位新上任的御史言官易大人。时非晚在金州时瞧见过那位易大人,比文大人话少,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存在感很低。 但此时…… 她细细一瞅那戴兜帽的黑衣人,只觉虽看不清那人容颜的,但身形已与自己记忆里那位不怎么熟悉的大人重合起来。 “巫大人不必客套。”兜帽男人回了北戎使臣一礼。 出声时,时非晚同沐熙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眼底读出了惊讶。 “不知易大人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北戎使臣这时道。 “巫大人且放心,您且同呼延元帅直说,只要北戎应下太后娘娘的条件,这次议和一定能成。”兜帽男人道。 “哦?我们元帅倒是答应了。你们百官提议大楚议和,百官齐声,使得你们的皇帝不得不应下议和。他这一应,民怨直起,失了大楚万民之心,已谁都开始想拉他下台。此时你们太后娘娘底下一人站出来以此为由反之,唾骂大楚皇帝丧国辱权,不配为皇,必得万民拥戴。而我们北戎这个时候,也定会相助你们大楚太后,借数万兵马以江湖教派身份偷偷归顺大楚太后,助她谋反上位成功。”那北戎使臣此刻一字一句的叙述道:“但,我们元帅如此诚心的愿与你们合作,你们是怎么做的?” 第415章 议和举的真实真相 那北戎使臣最后一句里,语气里不满之意显然。 兜帽男人立马回道:“你们元帅应了下来,我们太后不也应了下来吗?不然,又怎会有这百官齐声提议议和之举。而且,可还答应了你们,议和之后,割让济州、漠州,潞州三城给你们北戎,每年还会给北戎进贡不少财帛食粮,还想如何?” “呵呵,我们北戎已经攻下了四城,你们要我们退出洛州,可是让我们北戎大失血呢。”那北戎使臣道。 兜帽男人一脸笑意,“大人这话可别说得这么难听。你们获利若不多,元帅又怎会有议和之心?这再打下去,托到西凉那边拖不住了,西边的兵马被调过来,北戎这四城能不能守住且先不说,便是能守住,你们北戎的损失定也会很大。打到现在,议和之后大楚与北戎百年签和,你们北戎得我楚国三城,每年还能得我楚国不少财帛粮物,此次征途,可一点也不亏。你们元帅此时有议和之心,实乃明智。” “话倒是说得好听,我们北戎可还得借兵给你们太后娘娘呢,到时候也是一笔损失。”北戎使臣毫不退让,只心底里其实也赞同兜帽男人所言。 北戎这边城池虽夺了四城,可兵马损失并不小。战争长久耗下去耗久了,到时候西凉那垃圾国拖不住了,大楚西边擎王府亲训的精锐军被调过来,要再攻下去只怕已是不易。 就算没那么快赶至,这场北方的战斗他们北戎损失的战力其实已比他们元帅进攻大楚前的预估多。每夺一城,可也是需派兵守之的。让北戎直接将大楚灭了的愿望实在不大现实。 得利之后,暂时止步,以胜国姿态议和得三城,换大楚百年不攻城池,换大楚每年贡献无数财帛, 此,于北戎来说,实在是一点也不亏。 因此,此次议和,不是他们北戎被动之举。若大楚愿割三城,他们,期待着议和能成。 “呵呵,就借点兵而已,北戎军马甚多,又全是精锐,大人有什么可气的。”兜帽男人仍旧是那笑脸:“我们娘娘得人心,也有百官拥戴,议和之后狗皇帝被万民唾骂,娘娘还可得万民之心。就只是……得受擎王府之胁,娘娘实在差点兵权在手。所以我们娘娘对元帅,绝对是诚意十足。” “既然诚意十足,又怎地派了那样的使臣前来?”北戎使臣终于指出了他刚刚一直皱眉不满语气不悦的地方:“既有议和之心,那使臣选的又是什么鬼?选了一半武官,连那驻守北方几十载的苏老将军也在其列,这和能议的成吗?” 兜帽男子连忙道:“大人莫气莫气。虽说百官齐谏逼得狗皇帝不得不同意议和。但他到底是皇帝,这使臣名单百官已经努力过了争取了四个名额,他硬要挑出四名武官来百官也不能全掌控是不?不过,咱那位万岁爷可是低谷咱娘娘了,他以为多了四名武官就议不成了么?” “哦?此言怎说?” “议和之中,每个使臣之意都会不同。这同意还是不同意,取决于哪方支持的人数更多。此时看来,我楚国四名文官,四名武官,那岑大公子又是个刻意挤进来给我们捅娄子的。表面上,支持议和的只有三人,不支持的是五人,这和当议不成。但实际上:那位泰城的江大人很快就会出事,到时候,会有新的太后娘娘的使官替上他的位置。而我们大楚国的蒙元帅,其实是赞同议和的,而且,他的儿子现在被娘娘所掌控呢,受我大娘娘之胁。” 北戎使臣闻此眼睛一亮,“如此,是支持者占五,反和者只占三了。” “可不是。所以,这和,一定能议成!” 北戎使官想了想,脸色这才稍好看了一些,嘴角露出了笑意来,“如此,那我便在此,先恭贺大楚太后娘娘晋升皇位了。” “哈哈哈哈……”兜帽男人一笑。只却仍旧没走,又道:“再有一事,请替我们太后娘娘传一言,那慧安县主元帅得之在手后,以免横生枝节,定要马上交给我家娘娘。” “哈哈哈。那是那是!你们娘娘为了以后大业能成,想要牵制擎王府,便想得慧安县主。若得之,胜机一定更大。我们元帅刻意点名要那慧安县主,可就是为了你们太后娘娘呢。”北戎使臣笑得和善了起来。 只心底却有疑。他听自家元帅说起决定要那慧安县主时,是在他传递给元帅大楚太后之意之前。难不成元帅早料着大楚太后有那心思,所以想到了这件事要将那慧安县主弄到手送给大楚太后呢?不然,就是元帅自己要那人,就图个给宿敌岑隐添堵的痛快呢。 只北戎使臣不会对兜帽男子说这些,便又道:“话虽如此,但我们元帅点名了,你们大楚也得成功将人弄出来才成啊。” “放心放心,我们军中有一石狗子,是那慧安县主的救命恩人。用命担保上了,说是慧安县主一定能到。我们娘娘不好动手,你们元帅可定得将人给弄到手了。” “人能来便好。要弄到手,首先也得见着人呢。”北戎使官笑笑,应得爽快,“您也且放心,我们元帅所谋之事少有不成者。” “如此,那便有劳大人了。今夜前来,不过是想同大人交待下大楚这边的底。”那兜帽男子又与北戎使臣说了一些什么,这才道:“话我已经带到,那便不扰大人了。” “易大人慢行。” 北戎使官点点头,便吩咐人送那兜帽男人离开了。 兜帽男人一走,北戎使官这才又打了个哈欠,往房间内走去。 进了房,关了门,那沈凡一脸的寒意,立马又要跳下去继续之前未完成的行动。 然这时,他的胳膊被一只手猛地拽了住。 “副将!”沈凡眼底汹涌着杀气,不满的回瞪向那拉他的人。不比沈凡,时非晚同沐熙是没有蒙面纱的。因此,沈凡早在之前翻上顶时,便看到了沐熙同时非晚的容颜,知他们是熟人了。 他也没有忌惮之意,亦无交流之意。只此时时非晚忽然走至他跟前拉住他的举动,让他颇为不满。 “你来这做什么,杀人?”时非晚一开始不准备插手沈凡的事的,但此时却拽得有些紧,“停手,现在不好行动了。” “……”沈凡没有应声。他是个极致沉默之人。但使劲想将手拉出的行动还是说明了他的反对。 时非晚沉着脸严肃的再声解释道:“哪怕你不要命,本也无意阻你。但如今他们这对话才完,那位易大人才走,你便在今夜下了手。很可能让人估出我们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容易打草惊蛇。再说,既是北戎有心议和,只怕你捅死个使臣,也阻止不了。” 时非晚有心将这水搅浑,本是无意阻止沈凡的。但现在,她却改变主意了。方才听到的一番话使得她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而头个应对这巨浪的反应:便是想阻沈凡。 因为,此议和北蛮子是完全赞成的,所以被捅死一个使臣阻止不了什么。 二是,今夜那什么易大人与这北戎使官谈话了,北戎使官若就死在了今夜,时非晚的确担心会打草惊蛇,让那位转回去的易大人多想今夜这儿出现了楚人是不是有发现过他之类的。 三是,死个北戎使官若是无法将这议和事给搅没了,反而容易给大楚军里招惹上麻烦。让北蛮子以及太后的人抓住这个借口又来一波为难断几个他们大楚这边反和的负责人。 “先走了,往后有的是机会!”沐熙这时也劝沈凡道。 沈凡不是个笨人,他只是恨意太重实在是太急切了。此时听时非晚一分析,还是犹豫了起来,但实在不舍就这样收手。 沐熙时非晚对视一眼,竟是十分默契的忽然一手拉着他的一只胳膊,往墙外方向翻了去…… 沈凡思想左右打转各种犹豫纠结的功夫,时非晚同沐熙已将他带离了城守府中。 “好了,出来了,别惦记着了。”沐熙瞅着沈凡。 “嗯。” 时非晚发现沐熙人缘是真好。沈凡这种不对任何人说话的,此时竟朝他点了点头而且态度比面向时非晚时好多了。 “哎哎……这事儿可大呀!”暂搞定了沈凡,沐熙便头疼的望了望那潞州使馆的方向。那是那黑衣兜帽男子刚刚离开城守府后往回走的方向。 此时时非晚神情相当的肃然,身上满身霜寒意,拳头仅仅攥了起来,“卖国贼!” 当初北戎能进潞州,便是因为有卖国贼的相助。而且,北戎还有济州的防守图。只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卖国贼中,其中最大的一个竟然是—— 太后! 这场议和,是谁促成的,又为何是此时这局面,方才那两人的对话,已给了他们很清晰地答案—— 那位太后娘娘,因知自己要谋权上位最大的弱点便是无太多兵权,竟是打上了与敌军合作的主意! 议和,退让三城给蛮子,每年献贡财帛粮物,只图蛮子借兵给她相助她制约皇帝与擎王府! 第416章天成探望慧安县主 对于那太后来说,为了得皇权,为了彻底上位,竟不惜直接舍大楚疆域。 “她要皇权,但倒也不是不惜我大楚疆土。只不过那更为重要罢了。而且,大抵也的确觉得,大楚反正也难打回来了。能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不抱多大的期望我楚国能将城池夺回了。”沐熙这时接道。 他也相当的吃惊。其实他对于那宫里的争斗本是没有任何立场的。不过这种与敌人做交易的举动,让他实在容忍不了。 “不好!”时非晚点了下头,这时便想到了什么,道:“你们泰城江大人有危险!”她可没有忽视,那二人的谈话里,说是江大人这个使臣身份过后会被换下来。 “走,回使馆!”沐熙不敢再笑,立马应道。便与时非晚一起,相当默契的直奔使馆方向。 “……”那沈凡顿了好半晌,也只能跟了上去。 三人回到泰城江大人所居的使馆中时,竟是发现此刻里边灯火通明,喧哗声不断相当的吵闹,似已发生了什么事。 “江大人死了!” 再一靠近,沐熙问起,立马听得一个与他相熟的泰城兵说道:“说是失泰城责任全在他,一时想不开自缢吊死了。” 原来,这儿忽然围这么多人,如此喧哗,是因为方才江大人的亲兵发现,他们家大人上吊自杀了! 时非晚三人闻此消息脸色都是相当的难看:竟来晚了! 叛贼的动作竟如此之快!如此说来那位易大人去之前他们其实就已有了行动了! “自尽,搞笑。”沐熙简直想吐血。这理由还能更敷衍一点吗? 若要自缢,怎地可能就挑这个时候。 “现在糟了,这和书,怕是定会签下不可了。”确定了此为真后,沐熙担忧起来,语气已是相当的笃定。 手中无权,便不可能指定新的使官。依那二人之言替补使官一定会由太后娘娘的人接手。而且那位蒙元帅竟也是个赞成议和的。他们官位实在是太低根本没办法去阻止此趋势的发展了。而依此进行,和书想来是签定了。 “再杀几个使官呢?”时非晚这时问。 沐熙摇摇头,“再杀,那些替补官员也全是娘娘之人,改变不了什么了!而且选新使官的是那文大人,他是此次的议和钦差。” 时非晚肃着脸,沉思起来。如此说来,议和的趋势,已是改不了了。不免轻声喃喃了句,“若是真签下了和书,我们又当如何……” 沐熙没有吭声。 “哼!”哪里想那素来惜字如金的沈凡冷哼一声,竟是接了时非晚这话,道:“朝廷不打,我也要打。自集人马,伐北!” “……”这豪言壮语,这大逆不道之言,由他而说,不带半点犹豫,不带半分虚意。 “朝廷若不打,你又能集得了多少人。”沐熙知沈凡是认真的,也不反对他之举。但心底知此的可行性实在是太低了,“若是和书签下,军中大批人马,便是再不满,也不是人人都敢逆朝廷之意,你又能集得了多少人,更何况……你啊实在是……” 沐熙嫌弃的扫了沈凡一眼。眼神里透出来的意思已是相当明显:就你这人缘,能集出几百人来都算我输。 沈凡面红耳赤,眼底迸出滔天杀意来,腰间剑蠢蠢欲动,已在暴走发狂的边缘。 沐熙不忍看他,视线便又往时非晚瞧去。不想她此时竟是在瞧自己,况且眼神颇有些出神。 虽说不是时候,但沐熙耳廓竟还是微微发起红来。正欲问时非晚是不是发现他其实生得很俊,却是听得她忽然说道:“你方才说什么……” “……”沐熙愕。他没说什么呀。 “你说凭沈凡集不了多少人……”时非晚似在问沐熙,又似在喃喃自语。 “怎了?”沐熙发现了她神情的不对劲,连忙问,却听得她道: “那若不是沈凡呢?” “……”沐熙一怔。 “你可有西边的新战报?”时非晚立马又问。 沐熙摇摇头,“大抵还要过几日。” 时非晚眼神悲伤之余此时竟忽然染上了一抹惊喜来,这个时候,她唇角竟是带上了一抹笑意,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竟已是很笃定的道:“世子爷要来了……” 她喃喃而道。此声极低,沈凡没有听到,沐熙同样也没听到。 “你在说什么?”沐熙问。 “没什么。”时非晚回。而后似想通了什么,神情不再那么严肃了,道:“江大人死了,今日我们留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且先养好神,观明日之局。” 言落,便也不在此凑热闹了,往另外一处金州军所待的临时使馆中而去。 沐熙当然立马跟了上去。 “哼!垃圾!”沈凡哼了声,只这声却并不是针对时非晚二人。实在也没别的办法,只好也随二人而去…… …… 第二日江大人已死的消息,很快便在整个潞州传开了。大楚这边的护行队以及议和使臣们,皆是又震惊又愤怒。泰城军里的一名副将立马寻上了北戎使臣开始讨要起说法来。一方咬定是北戎人下的手,一方咬定了大楚人栽赃。大楚这边其他城里的护行队很快也加入了唇齿战斗之中,与北蛮子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就要直接动起手来。 但在使臣们的劝和以及抓不到蛮子动手的证据之下,双方的局面到底都还只是停在了唇舌之争上。而且,江大人一死,八名议和使臣便少了一位,很快,负责此次全部议和事项的议和钦差文大人,便从随行官员中选出了一位添补了这空缺之位。 而这些消息传至时非晚耳中时,她一丁点意外也没有。粗粗围观了下北戎人与大楚人争吵的局面后,便开始奔向第三座临时使馆:漠州来使昨夜里就已到了,而且名单上确定的议和使臣之中有苏老将军。时非晚知:苏老将军来了! 而她此时往那边使馆跑,就是想去拜见苏老将军的。 谁想毕天高武浩以及卫爽竟也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倒是沐熙,因着自家护行队里有事,不得不一人回了队里,没有同行而来。 “你们也要去拜见苏老将军?”时非晚这时瞅见毕天高三人手里竟是提上了一包包的药材。 “听说苏老将军身体欠佳,我们去拜见一下不成么?”毕天高立马道。 “行是行。但是你们三个便是想送一些什么,也不要每一个都一模一样吧。”时非晚简直无语了。这三人全提的是补药也就罢了,关键三都是一模一样的补药。 卫爽脸红起来,“这样不合适吗?这三包都是我选的是我打包的,花了可多银子呢。” “……”时非晚不言了。反正他们三提不提都无所谓。 “老大,跟你说毕天高是想着擎王世子不在这儿,想去瞧慧安县主的。他才不是真的想去拜见苏老将军。”武浩这时说道。 “屁!休想诋毁老子!”毕天高忙道。正要给武浩一个暴栗,眼神却是忽然瞧见了什么,“咦,你们看……” 哪需他指,其他三人的视线此刻本就正望着前方呢。 “是天成郡主。”毕天高道:“哇哇哇,来探看苏老将军的,原来这么多呀。” 只见得他们前方,正往前行进着一台华丽的轿子。那轿子虽不是官轿,但毕天高一眼便认出了轿子侧面的那位侍女就是那日见到的天成郡主旁边的侍女。而且,轿子之中,此时的确坐着一位女子,没有蒙面纱。只不过因为只能瞧见她背影的缘故,他们便也未曾瞧见那人容颜。 只不过,也已能确定,她一定就是天成郡主。 “石兄弟,你怎又瞧着天成郡主瞧痴了。”卫爽这时又发现时非晚的眼神诡异起来。 时非晚笑,竟难得调皮的道:“你们信不信,没准儿美人也喜欢看美人呢。我瞧着那天成郡主不是去探望苏老将军的,倒是想去探看苏老将军身边的慧安县主的。” 时非晚这话一完,三人立马又想到了什么来: 此次漠州苏老将军带人前来,早便有人传出了消息来,那位慧安县主果真就在苏老将军身边。而且,得那石狗子写的信后,听说她真的亲自随行而来了。 当然,因是昨夜才到,他们之中,倒也还没有人真正瞧见那人,只是听到了她来了的消息。 而现在…… 他们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慧安县主,与天成郡主,有仇呢! 听说慧安县主还差点杀了天成郡主! “……” 三人一想到这,脸色都开始变得繁杂起来:那慧安县主是苏老将军的外孙女,这天成郡主此时往那个方向跑,似乎……复杂! “走,走快点!”毕天高忽然加快了步速来,直接拽上了时非晚的胳膊。 不过,不管他怎么拉,时非晚始终保持着较慢的速度。似乎有意想让那天成郡主的队伍行在他们前边。 不过,这一条路路程并不算多远。很快,四人果然见那天成郡主的轿子停在了那第三座临时使馆前,迈着莲花碎步往里走了去…… 第417章郡主我们都有瞎病 “哇哇,她真是来探看苏老将军的。”毕天高见此,立马说道。 时非晚不语,这才加快了些许脚步跟了上去。四人一入门,便瞧见了这使馆中有一处大大的练武场。此刻不少人正集于练武场中受着训。只瞧见那走近的女子时都惊讶的往这门口方向瞧了来,训练齐止。 因为,那领头操兵的人,此时主动喊了停。 这人,正是言蹊。显然他也是议和随行人之一。 “天成郡主?”一眼便认出了来人,言蹊以及他底下的漠州军兵们惊讶的唤了声。因为身份差距,漠州军中立马有朝她行起礼来的。 言蹊昨夜才至,来潞州后是未曾瞧见过天成的。但此时他望一眼便认了出来,想来以前去京都时有曾见过她。 “言将军,可是许久不见了。” 果然,天成郡主瞧见言蹊时立马欠了欠身,轻唤道,他们是真的相识的。 言蹊笑了下,很礼貌的回应,“可不是,可是未想还有机会得见郡主这样的妙人儿呢。郡主这一来,可让我又惊又喜的。看来这潞州城是个风水宝地,什么好事都能在这撞到。” 这一番话说得相当的恭维,只天成一时愣了下,似有错觉般感觉到了一抹轻佻意。而且,言蹊此刻竟毫不收敛的在瞧她,唇间眸间皆是笑意。 天成郡主心中有些不满。她知这天底下男儿见她几乎都会盯视她忍不住悄悄看她,但那些目光当着她的面时多比较含蓄,都不敢太过大胆似怕亵渎了她。如言蹊此时这般目光赤,裸的,可是少见得很。 不过这位漠州的虎威将军,她过往也只在他在京都受封时瞧见过一面,不知他的性子。因此此时也只是觉得不舒服但未觉出异常来。 “石兄弟,你愣着做什么呢?走呀?你们三可别太过分了。”卫爽这时瞧见时非晚以及毕天高三人都停在门槛处未曾再迈步了,实在忍不住道。 心想这几位心也太黑了。竟全是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模样。虽说天成来见慧安县主这事儿的确繁杂,但他们用这样的态度面对女子也实在是太失礼太坏了点。 “别装了,卫哥。去什么去,且先瞧瞧那慧安县主会不会走出来迎人。听说那可是个狠角色。”毕天高瞧得比时非晚还起劲,立马道。 被毕天高回了一个“他装”之类的字眼,卫爽气得脸颊立马就红了。这月般素洁的单纯大男孩也会生气,于是决定不与这三人为伍,气冲冲的先走上了前去。 他这般上前直接行至了言蹊跟前。只现有天成郡主在,漠州军的人发现了他都暂时未先理会。 那天成郡主的注意力自也不会放在卫爽身上,这时只朝言蹊道:“将军客气了,皇上让我随议和队而来我才来了这潞州城呢。听闻苏老将军身子抱恙特来一探,而且,皇上交待了我一些事,我需见苏老将军一面,还望将军能够通传。” 天成郡主说完便朝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立马将手里提着的一些礼品递给了言蹊,道:“言将军,这是我家郡主从京都带来的酥糕,老将军许久未回过京,想来可惦记这味儿呢。” “郡主有心了。”言蹊又回了一笑,伸手便接了过来。正要再说些什么,这时见得厢房方向一个靓丽的红色身影正奔这边而来,正是龄龄呢,唇角的笑意不免又大了几分,道:“小李,你带郡主前去见苏老将军。” “是。”被唤作小李的立马道:“郡主请随我来。” 天成颔首,便随上了那小李往前走去。 “啊——” 只也正是这时,天成迈出的脚不知踩到了什么,往前一滑,身体竟是忽然没站稳直直的往侧边栽了去。 言蹊唇角这时又一勾,恰见得天成郡主这一栽之后,身体撞入了一个男人怀里,那是刚刚离得天成郡主最近的男人。言蹊一直没招呼,但他认得,上次在金州与金州兵碰面时,他瞧见这个男人与那石狗子比过武。 “啊……” 比之天成郡主的叫声更惊更大的,还有卫爽的一声惊叫!因为他正就是那个倒霉的男人!本是要在郡主之后过问那位言将军自己可否去探视苏老将军,哪想怀里竟忽然栽进了那位冰清玉洁的仙女。卫爽此一刻可不觉得自己是好运,从未经受过这等境遇的他只感觉到了惊吓。 只让他更为惊吓的是,他还未曾做出什么反应,一道气冲冲的女声便自他身后响起:“好呀!你个负心汉,上次在金州见面时还讨好我口口声声说只对我一人有心,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以为我没跟着言蹊哥哥前来么?” “……”卫爽满头懵。 正欲扭头看清那女声主人再质问她在说什么鬼东西时,怀中的天成郡主忽然被身后蹿出来的一只女子素手给拉扯了出来。 卫爽立马就见到了那女子:她……好似叫龄龄?上次言将军与金副将见面时他瞧见过一面,听那言将军唤过她龄龄。 “好呀,哪来的狐媚子,光天化日之下敢勾,引我男人,我打死你!” 卫爽脑子继续发懵时,这时见得那龄龄拽出天成郡主后,凶巴巴的甩下一句话,而后—— “啪——啪——” 很脆的两巴掌,抽在了天成郡主脸上。而且,她方才将天成拽出卫爽怀里时,是直接拽的她头发。 仙人儿般脱俗的女子,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两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头发上珠钗也散落了满地。 “……” 嘶…… 忽如其来的一场惊变,不只是漠州军发了懵,卫爽发了懵,便连那天成以及她的侍女,此刻也完全傻了住。 直至好半晌后,那侍女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指着龄龄,“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敢打我们郡主!你可知她是天成郡主,你也太失礼了!” 说罢,冲上前来,抬手,便要朝龄龄扇过去。这种事她家小姐不好做,她肯定是要为她做的。 “啊啊?是天成郡主?”龄龄却似才反应过来:“不会吧,你是天成郡主?可天成郡主怎是个狐媚子往我男人怀里钻!” 一边惊讶,一边懊恼,只步子却还是往后退着直接闪过了那侍女的巴掌,而后怯怯的躲在了言蹊身后,道:“言蹊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解释呀……” “龄龄,你太过分了!”言蹊这时已经没了笑意,脸色看起来很严肃,忙训起了龄龄来,“还不快同郡主赔礼?” “啊?我不要。她勾引我男人。”龄龄忙摇头。 “无理取闹!”言蹊忙训斥她。这时瞧见龄龄另一只手里竟还端着一壶茶,忙将那茶壶抢了过来,又见旁边一小石桌上摆放着茶杯,便取过了一杯子,忙倒了一杯茶水朝那似仍处于发懵中的天成双手递了过去,道:“郡主,这位是我妹子,平日里甚是嚣张,不及郡主识大体,我便替她给郡主赔头罪了。” “赔罪就成了吗?言将军,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我们郡主诚意而来,有事而来,你们怎地能让她受这等委屈!”小侍女立马接话道,眼睛发红都快哭了。 “哦?郡主不要我赔罪么?”谁想言蹊语气竟淡淡如风,哪曾听得出多少歉意,唇角反而又噙出了一抹笑,道:“既如此,那便遂了郡主之意,不赔了。这赔罪茶,倒了便是。” “倒”字音落,“嘶”一声,一汪不是滚烫却也绝对能够烫得了人的热茶便在言蹊手中轻轻一勾之时被甩了出去,被倒得满满的一大杯茶水,登时,灌上了天成郡主整个面门。 女子再次一震,如遭雷轰! 同时,面上的妆容被洗,额头上,还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血印来。 “……” 沉寂。 四周忽然只能闻风声。 最后,还是言蹊又打破了这片沉寂,道:“近期天寒了手有些抖,实不是有意,郡主素来大度,我这便请军医替郡主瞧瞧,还望郡主可切莫责怪。” “小李,还不去唤军医。”龄龄这时十分默契的立马接着道。 “……”那小李被叫唤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只这瞬间似也想到了一些什么事,竟也笑了起来,忙道:“哎哎我这就去我这就去。郡主可莫恼,否则这儿可没有敬王府的护卫呢。咱漠州军里的,近期除了咱言将军时不时手抽之外,都还犯了一些瞎眼病。” 一边说一边瞅向了那此刻也终于回过了神来的其他漠州军,道:“是不是呢?” “是是是,郡主,我们的瞎眼病可都重着呢。郡主心善仁慈,倒不如也给咱找找郎中,寻寻看这瞎眼病可有被治之法。否则,我们可是时不时会犯瞎的。”那漠州军中另一位领头的连忙应道。 此话一说,军里竟是传出了哈哈的哄笑之声。 言下之意,他们都瞎了。方才的事儿,他们没一个瞧见了的! “你们——”天成的小侍女这下哪还不知无论是言蹊还是龄龄,他们全都是故意的,一时气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第418章天成郡主您好伟大 况且因为是天成郡主侍女的缘故,她常年受人尊敬与讨好,面对这样的局面竟一时根本没有多少心理承受能力,一双眼里汪汪泪水直落,委屈巴巴的既想直接哭出声来又想装硬气的训斥这些人。然这委屈实在是受得太大了,她语气里都是哽咽,又哪还硬气得起来。 “小莲。” 那久也处于震惊中的天成郡主,这时却已是回过了神来,朝着自己的侍女罢了罢手示意她先停嘴。 到底是天成郡主,两世为人她心性的确不比一般女子。两巴掌以及一杯热茶的遭遇,使得她此时看起来尤其之狼狈,衣服头发都是不整。然而,那惊讶愤怒又难堪的神色却是未曾在她脸上停留多少。只见得她一双凤眸竟很快又恢复了那云淡风轻似不在意一切的清澈纯净。 “我……”再出声时,她的语气冷静又镇定,道:“我想言将军对我,大抵是有一些误会。” 语略顿,又道:“言将军乃是苏老将军身边的人,如今看来,与那位慧安县主大抵已是相识的。你们今日之行所为何我心中已是有数。于此,无论言将军信或否,我也不过是一个受害人。曾经身上中过一剑,命悬一线奄奄一息差点丧命陨落做不得假,如今,我身上还有一个大伤疤。言将军若是觉得慧安县主受了委屈,大抵是因她说她受冤了。她若真的受冤,那我与她皆是受害者。她那日之行,因吞食过迷药神志不清所致也不无可能。 世人都传我并非凡女,但我其实也不过是凡女。因此,在阎罗殿走过一遭之后,便是心怜长隐哥哥娶不成妻,因我之故断送了一桩好姻缘,我也做不到站出来为慧安县主说些什么。不是恨她,不是非要为自己讨一口气,因我,只说实言。 但过去的事于我而言已是过去。那一剑,我无意记念在心,她既已得长隐哥哥所赠的空白圣旨庇护,我便也不会追究过往。她若不来寻我事,我断不会去寻她的事。 当然,她若是真受了冤,那么,哪怕我也是个受害无罪之人,她确也因我受了不少唾弃辱骂,受了不少委屈,因我不得已逃去那大漠州。于此,我心亦会有所不安。于此,若将来能得之真相,我必会揽下这一责,对她行最大的赔罪礼。 因此,言将军今日之行,我如今无法笃定是否乃是我理应受下的,我记之,但暂不会报之。来日我能确信自己挨剑之事的真相,若她受冤,我则认了,若她未曾,那我今日所受,定会来寻言将军讨个说法。” 静语收起,天成郡主后退一步,背脊直立,一身狼狈却仍显端庄大气,不卑不亢,说是凡女,沉静从容之韵却胜仙人。 不急不慢的理理自己的衣裙墨发,又道: “将军乃是行大事之人。如今既在这潞州城,大抵不会因那些琐碎小事而耽搁了正事。我今日前来探视苏老将军,知自己必不会受得待见。但依旧来了此,一是因我对那慧安县主无恨,二是因我素来敬重苏老将军,三是因我信任苏老将军,确有大事要与他相议。那是有关于议和的大事。事儿实在重大,我暂无心顾念今日这些琐碎。还望将军能先以大局为重,先替我大潞州,替我楚北之地着想,为我通传一声。” 天成郡主一番话说下来,既镇静,又无停留在刚刚那件事上非要寻言蹊讨个说法的戾气。语气虽有些合乎常理的冷与疏离,但整体看起来实在大家作风。 此一番话,更是能说得男儿都能惭愧起来。 她有大事要寻苏老将军,因心念大事所以暂无心思精力顾及方才那些自己个人的小事,因心念大事所以暂无怨心依旧让言蹊去通传而没有被气得立马就跑……反观这些男儿,人来了潞州城,竟不先想着潞州城的议和大事,还被那些个人私怨分散精力…… 这一对比,都惭不惭愧?只怕少有人不觉得心中生出惭愧感的。 “……”漠州军那伙人一时都被这等心性气度给震得笑不起来了。 与如此一个女子相比,他们方才的集体哄笑好似被衬得都有些可耻起来。更何况,人家还只是一个弱弱女子。 因着心向慧安县主的缘故,这一众漠州军对天成都算不得有多大好感。但此时听完这番话,还是免不了有不少脸红者,不由得开始想他们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是不是的确可耻过分了点?怎被衬得气度如此不如她呢? 于是,不由得都去瞧起了他们的将军。 却见言蹊此时比之她还镇定自然,哪见得有半分惭愧之意。只他却也立马应道:“郡主严重了。郡主既如此心顾大事,那且先说说所为何事?我苏爷爷身体抱恙本不便远行前来这潞州城,可无奈圣旨在不得不前来。但这一路奔波下来老人家的确吃不大消。郡主有何事与我说也无异。” 言蹊这番话语气跟他之前无半分的区别。哪怕是他有恶意之时,也是这般一副好说话好言行的语气。龄龄可不比他,此时在他身后直直的跺起脚来,对着天成郡主直翻起了白眼,暗道:好个让人厌恶的女子,这般作态真真恶心! 龄龄原只是为了时非晚出气。但此时,她是真的从骨子里开始厌恶起天成郡主来。她也说不出缘由,就是讨厌她身上那股别人都比不上我都不如我的那份清高。 “将军,此事甚大——” “苏爷爷说了,我能替他决定一切。” 天成郡主还欲再说非见苏老将军不可之事,言蹊又直接打断了她,手中竟还掏出了一块令牌来。 天成郡主一看,那竟是苏老将军的将军令,不免一怔。 “这边所有事务现在由我打理。郡主有大事,但我苏爷爷身体实在抱恙也处理不了。郡主若不说,便请回吧。”言蹊又言。一副你不说那就滚蛋的神情,气得那小侍女咬着牙又想动手。 只小侍女却是见得自家小姐依旧没有生气,反而道:“既如此,那言将军且先听好了。皇上命我前来,是因秘密传给了我一道圣旨。圣旨上说,给与我权利,再指定一位议和使官。我来此之意,将军现在当明白了,并无恶心,不过是想来与苏爷爷商议,当定哪位新使官好。” “……” 天成郡主之前一副事儿极大的模样,众伙还少有人信者。 然而此时,她这一番话丢下来,漠州军中,包括言蹊,甚至是那正站在门槛处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的时非晚三人,都皆是一惊,诧异的眨起眼来。 “什么?”毕天高原还在琢磨着前边刚刚进行的那些事儿的,哪想便立马听到了更炸的消息:“天……天成她……她有权利再定一名使官?” 如此说来,她来这儿,真的是为了议和大事! “你说什么?”便连龄龄都惊讶的张大了嘴,瞪着那天成问道。 “小莲。”天成郡主又唤一声。 那正哽咽着的小莲这时许觉可以扬眉吐气一会了,神情终于变得又盛气凌人了几分,忙从袖袋中掏出来了一封圣旨甩向了言蹊,道:“哼,你且看看!不然,你以为我们郡主为何会被万岁爷指定随行而来。” “……”言蹊未语,低头,打开圣旨视线便往上边一扫。 龄龄忙也凑了过去。瞧清圣旨内容时,神情已是相当的难看:天成所言,为真! 她,真的还有另确定一名新议和使官的权利! 也就是说:皇上其实一共定了九位使官!现在已有了八位,而另一位,则由天成来选!而天成此次前来,她的意思是,她因为信任苏老将军所以想把这选新使官的任务,交给他! 第419章哇狗子兄你人真好 “她怎能有这等权!”龄龄有些嫉恼的喃喃起来。 “天哪。”毕天高惊呼一声,下巴咔嚓直往下坠,立马道:“那咱,岂不就有九名使官了。而且——” “而且,择不和者,应该……应该不少了……”武浩这时开始用五根手指头数了起来。他听说过了,大楚与北戎双方每提出一条议和条件来,是否能通过都是依靠看双方支持者人数的。若反和的多,北戎那边提出的条件大多数被否认了,那么这和也就议不成。所以从这角度上来说只要使官之中反和人数更多这和就八成议不成。 “狗子,你是否能判断那位岑大公子持何态?”武浩数了半天没办法确定答案,立马问起了时非晚。 他知道这石狗子似乎有些来头,知晓之事似乎比他们多。 “不和。”时非晚回。 “元帅,苏老将军,张将军,以及郡主,还有岑大公子,此已有五人,如此说来,独四人持议和态。这和,怕是议不成了。”武浩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立马确定道:“若无郡主,元帅,苏老将军,张将军,都是反和的,那不过便是四对四而已,这天成郡主,可真真是仙人儿,怎地这个时候能带来这么好的消息。” 毕天高也兴奋不已,“对,我就说,这和不好议。不过,万岁爷既给了天成郡主这等权利,怎地不让她直接作为议和使臣呢?为何要她去挑选别的使臣?” “你傻呀。郡主是女子,怎能担任使臣?”武浩难得聪明了一次:“背后做做也就罢了,放在台面上,女子做使官还是不妥当的。” 只他们兴奋着,却是见得时非晚脸色一点也不好看,神情反而显得有些凝重。 毕天高意外的又拍了拍时非晚的肩,道:“怎了?这可是好消息。” “好消息吗?可不见得。”时非晚脱口而出。 毕天高及武浩嘴角的笑意同时一收。此话若由别人来说,他们大抵要说他扫兴。然而此言由时非晚说出,他们没来由的便觉得那话绝不是没依据的。神色一肃,毕天高便道:“啥意思?” “若元帅不反和呢?”时非晚道。 似一反问,然而,她分明是十分确信的语气。 “……”毕天高二人同时疆化。 时非晚眸光往前幽幽而探,耳边似又想起了昨夜里听到的那番对话。元帅不反和,这个答案她已是确定的! 因此,天成郡主就算能够再选一个反和的使官又如何?最后还是议和者多,占五,而反和者,不过是占四。 所以,天成这封圣旨,没有任何的意义。 倒是…… 倒是,她若能选个反和的,又能给她搏一波好名声! 而且,她明明有那么点参与议和的权利,之前面对金州百姓时却不承认只道自己乃随行而来。事后,若是又被传出天成任了一名反和使官的事,这好名声可就被拔得更加高了。 百姓们必会说:天成郡主只在背后默默做事,议和之前却故意不揽功。尽管没起到作用,但郡主已是尽力。 这名声……她若真的持反和之心也就罢了,使了点心机却也无损别人算不得太大的事。 但关键是—— 时非晚此时在想,天成郡主是否知元帅持反和态度的事! 她若知,便必当知:这封议和圣旨起不了半点作用!如今这幅姿态,就只不过是想利用议和之事为自己搏一波好名了,而非真正心系此事。 可时非晚觉得,天成郡主不可能不知! 京都之人,情报大抵没有他们这般闭塞。况且天成人脉手段可皆不俗。那位岑大公子说世子爷会来,时非晚心中便已有数岑大公子大抵也是觉得议和能成了。 岑止知,那么多大人知,天成……真不知么? “老大,你……你可别吓我……”那厢毕天高二人缓过神来立马说道。 时非晚却没有再多言,终于径直往前走了去。只这时恰见得前方言蹊又看向了天成郡主。 言蹊见圣旨时也只是愣了下,未有太大的反应。很快的,他竟就将圣旨递回给了天成郡主,道:“郡主既有此权,当去与元帅商议。反正,本将相信,郡主若有心一定会选出能担此大任之人。” 说着,已是又招呼了下小李,道:“郡主既如此心系大事,想来不愿在此耽搁停留,那么这医,郡主大抵是不需要了。小李,送客!” “言将军!”天成怎么也没想到言蹊会是这个态度,“此时可不是意气用事之时。” “郡主多心了。本将不过是觉得,郡主之意,是想选一个反和的新使臣罢了。郡主此心若是坚定,去寻其他将军亦可,不必非来这儿。”言蹊已是不耐烦了,相当嫌弃的道:“小李,送客!” 再不送客,言蹊已开始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直接朝面前的女人挥出拳来,打得她爹娘不认! 就算她有那圣旨又如何? 她若真能选使臣,哪里一定就需要来找苏老将军商议?言蹊就不信,天成郡主没了苏老将军自己还能指不出一个一定反和的新使官来。 她明明是不需要其他人指人的,却口口声声说是因为信任苏老将军而来,硬是在他们这儿的漠州军面前刷了一波好感,让他们觉得她果真是救世主果真心系大楚果真从容又有气度。 言蹊可以肯定:天成想见苏老将军是幌子,她图的,绝对是想在这儿见慧安县主! 因为上次刺杀任务她失败了,慧安县主会如此果断的随行而来的消息又让她有些不大信之,因此,自己亲自而来,想一探虚实罢了。 他见的人多了,便是未有多少喜欢的,却也从未有过厌恶的。 然此时,言蹊也不知是因时非晚的缘故,还是因眼前之人气场就与他不合的缘故,他只觉得见之她便倒胃得很。 只可惜……现在不是将此人彻底撕烂的时机! “言将军!” “送客!” 天成郡主还欲再言,言蹊却又落了一声。小李已是直接朝天成伸出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了。 那小侍女气得直接在原地跺起了脚,天成神色亦有些难堪。然而人家做到了这份上她再执意不要脸的留于此反而让人起疑,于是暗自握了下拳后天成只好转身,故作不在意的走去…… “扑通——” 可这才走了没几步,天成郡主忽然又感觉脚下猛地多出了什么东西来。被那东西狠狠一绊,竟再一次的,扑通直往前栽了去…… 才整好的衣服再起褶皱,此外,竟还因被什么所刮扯了下,裙子“斯拉”一声,被扯出了大半截来。 “……”漠州军中又传出了吸气声,惊得嘴巴再次圆张。 “啊,郡主……”小侍女再次惊叫起来。 “言将军,你太过分了!” 一而再再而三,天成郡主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实在忍不住了。更何况衣服被扯这样狼狈的局面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饶是她两世为人也真的做不到仙人儿般的淡定。语气里终于有怒意,此声斥责几乎是她摔倒的瞬间钻出的。此次也只感觉到了羞愧并没有脑子空白期,那一言之后忙便要爬起来驳斥。 也正是这时,一件宽宽的袍子从天而降,在她未反应之时便裹在了她的身上。因着这一遮,她身上被撕扯而造成的不妥当部位,便被遮得严严实实的了,立马减了她不少的尴尬。 天成郡主站起时,瞧着身上的外袍,一怔。 “言将军,你未免太过分了!”而后,她便见得一个瘦矮小子怒冲冲的训斥起了言蹊。 “……”天成郡主讶。这才看清过来,眼前这位又给自己衣服缓解尴尬,又正在为自己说话的人,身上挂的是金州军的令牌。不是漠州军的人,难怪……想来,他方才是瞧见言蹊欺负她了。 “……”只天成郡主不知的是,这瘦小身影身后的另一人,毕天高,此时眼已瞪得比一众漠州军还大。 因为他方才明明看到,那使得天成郡主再次被绊倒的石头,分明不是……分明不是言将军丢的! 那是时非晚丢的!而且,还恰巧在天成郡主走至一处地上有木枝的地方抓时机丢出来的! 而时非晚此刻又在干啥?竟在冤枉言将军故意训斥于他!而且,那件给天成缓解尴尬的外衣,就是她飞快脱下来的! “靠——”毕天高开始佩服得五体投地:好高明的泡妞手段! 借别人之手欺负天成郡主,然后自己做老好人跳出来为她出气,这美人儿就算不喜也绝对会生出好感来呀…… “……”言蹊这时也懵了会。但眨眼的功夫他便明白过来了事情原委了。然被人陷害他此刻竟也未恼,唇角反倒带上了淡淡的笑意,一双墨眼发起光来。未过多辩解,反倒很配合的道:“关你何事?” 然若细听,定能察觉这四个似乎不大友善的字眼,其实有些温柔。 “这位公子……”时非晚正要继续替天成说话时,天成这时急忙唤住了她。方才短暂空闲的功夫让她又已恢复了几分冷静,暗想此时若非要寻言蹊讨个说法,那么便与她之前放出的言论相矛盾了。 第420章赐慧安为议和公主 况且此时她又没有随行之人实在讨不了便宜。 罢,暂先吞了这口气。等离开这儿,尤其是回了京后,此事只要一传,她定要这位鹰扬将军直接丢了官位。这位言将军胆敢如此冲动行事,其实真正吃亏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因为因这一举,从此他大抵便要葬送锦绣前程了。遂便道:“这位公子,今日善意我记住了,不过,不必再替我多辩驳。我还是之前所言,某些事的真相似乎还不明,我暂不责他。我倒希望,言将军所信就是事实,否则,今日之行,言将军往后必是会自食恶果的。” 说着,又指指身上的衣服,道:“这衣,借之。敢问小公子名字,待我回去便归还于你。” 天成倒也不是个太世俗之人,披着一个男人外衣竟未觉有多难忍。 时非晚闻言噙出一抹笑来,忙道:“郡主说得对,恶人,可不是迟早会食恶果呢。我乃石狗子,一件破衣服,郡主直接收了便是哪还需要归还。” “石狗子?”天成一愣。那不就是救时非晚的那人吗?那位惊世新秀? 可他怎会对自己显出善意来?莫不是个两面都抱善意无意插手她们之间纠葛的事外人? “郡主,方才我听说郡主想确定一个新使官,暂无人选。不知我可否举荐一个?”时非晚此时的姿态相当的礼貌。石狗子之名现已名扬她也不怕天成小觑。 “小公子且说。” “泰城军牙将沐熙。”时非晚道:“沐熙可与我是好兄弟呢。郡主对他,想来是信之呢。” 天成讶,似忽然明白了她的善意是因为什么。“沐熙……”咀嚼着这个名字,天成瞳底涌动着回忆,忙给时非晚说了声谢,这才转身离开了。 “这口气真给吞下了?”龄龄瞧着天成很快便从眼底消失了,捂着小脸只觉不可实现。 “她不是吞下了,她只是太过理智清晰。知她在这地盘发难讨不了任何便宜。”言蹊回道:“不是不发难,只是不准备在这儿发难罢了。” “那咱……都不会有事吧?” “怕了?”言蹊笑了起来。 龄龄瞧他这反应便知言蹊心中都有数,遂便不担心了,一双媚眼忙朝着时非晚投了去,“哎哎,某人刚刚可真似个大侠。” “哪有你们调皮。”时非晚忙道。她虽在后头用言蹊之名补了一刀,但那都是建立在天成郡主反正已将这仇记在了言蹊龄龄头上的前提下才会有的。但若他们方才没有调皮过,她断不会如此。因为此实在并不明智,时非晚都开始担心起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来。 “不必担心,我不是冲动。”言蹊似知时非晚正想着什么,耳廓竟是浮起了两陀红,暗自懊恼起来想着若早知时非晚在偷看他断然不会欺人的,想做应也得在她不知时。 因欺女人之举他自己一直是觉得不耻的,此时也不知道时非晚是否会觉他不君子。 其实,他从来不是这种人。只瞧见天成那一刻,他脑子里一浮现起时非晚受过的种种委屈来便没来由的愤怒难忍…… “哈哈,言将军自然不是冲动。言将军可是护媳妇呢。咱言将军现在,总算是有点人情味了。” 懊恼际,那小李一脸坏意的笑了起来,竟是忽然大胆的调侃起了言蹊。 “哈哈哈……可不是,瞧瞧言将军脸红了呢。”漠州军中,很快便不少人附和起了那小李的话,传出了哈哈的哄笑声。 漠州的漠州兵,对于苏老将军的用意过去不少是有过耳闻的。对于言蹊这些年完全不近女色的原因也全都了解。言蹊的心思在这群人面前不是秘密,况且在他们看来擎王府与那慧安县主隔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大抵是不会有可能了,加之军中男儿到底还有些痞性,因此,想到言蹊方才完全不似平日作风的举动才不免生出了调侃心思。 毕竟,他们现在完全不知,真正的慧安县主就在这现场。 “胡说什么呢,都自去受训。”言蹊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语气沉了下来忙呵斥了调皮的漠州兵子们一声,视线则下意识的往时非晚身上一投。 恰便见到了时非晚一怔的模样。 言蹊心口一阵心悸,很想解释些什么让她不要多想。只又担心暴露了她的身份实不好当着一个男人模样的时非晚说些什么,遂便只能闭了嘴,忙只好绕开话题道:“可是来探视苏爷爷的?随我来便好。” 说这话时言蹊视线瞅向的却是毕天高。其实,他此时还很想解释一件事:就是苏爷爷昨夜来了这潞州城,今儿却还没急着去寻她而来,也暂未让人请她来,不是不念,而是苏爷爷担心对“石狗子”表现得太积极,会让背后盯着她的那些人怀疑上什么。 言蹊也未想,时非晚竟没顾忌的今日就立马上门前来拜见了。 “有劳将军了,是他们拉我来的。”时非晚敛了敛心神眼底恢复一片静海,似未曾听到那些漠州兵子们的议论,拉出毕天高三人便给了言蹊一个暗示。 “……”毕天高三人完全处于发懵状态中。这这这……眼前的事儿怎么透着一股子怪异感? 但已是见得言蹊亲自在前方带路了,便也只好先跟了上去。 时非晚行在几人后头,发现卫爽三人时不时用质问的眼神打量自己,直接无所谓的瞪了回去未曾解释。毕天高要直接发问时,四人已是被带到了苏老将军面前。 只还未曾招呼上声,那位叫小李的便急匆匆的也跟着冲了过来,一脸急色的忙道:“老将军,不好了,议和使臣同一大队北戎护军来了,说是要来接慧安县主!” 老将军此时并未躺在床上。其实他不仅不是言蹊说的那副抱恙状,精神气反而极好。言蹊将四人领至他跟前时,正见得那苏老将军正在翻看着一本书,眉眼清明,面色也不是久病之人。只那时他似被书中的什么吸引,有些入神,言蹊领人至他跟前时,他才回过神来抬起了眼。 一抬眼,便是此刻,小李急匆匆冲进来嚷嚷着:“老将军,这可怎么办?” 苏老将军先似未曾听到小李之言,视线第一瞬便在站在言蹊身后的时非晚上落了一眼,神情似有一怔。只很快便又瞅向了那小李,道:“接慧安县主?何意?不是说只是让小晚随行而来么?” “老将军,您得亲自出面了,这事儿可大着了!”小李忙道。能这么让苏老将军亲自去瞧,想来也的确是因为苏老将军现在身体状态的确好多了。 “嗯。”苏老将军仿佛未瞧见小李脸上的焦急慌乱,不急不慢的站起身来应道:“那便去瞧瞧。” 又嘱咐屋里自己的亲兵道:“给客人先上茶,可不要怠慢了。” “老将军我们也随去瞧瞧。”毕天高自来熟的立马接道。 苏老将军朝他点点头。时非晚此时似感觉到苏老将军朝她看来了一眼,忙道:“老将军,我便先在您这儿贪个杯了,那些恶心的热闹,就不去凑了。” “啥?你不去?”毕天高意外。 苏老将军却是忽然笑了下,眉眼间少见威严只见慈意,点点头,又再三嘱咐了亲兵几句多拿些好东西来好好招待客人,这才随小李往外而去。 时非晚说不去凑热闹,毕天高也管不了他。但他可耐不住那颗喜瞧事的心,拉着武浩卫爽便随在了苏老将军身后。 “怎不去瞧瞧?”一群人一走,言蹊见时非晚不把自己当外人的直接寻了个地坐了下来,竟也没随着而去,反倒也随时非晚坐在了她对面。 “我不去,不过,你派人去前头瞧瞧,及时给我报个信可行?”时非晚回。语气仍旧与之前在琅琊山下时一样,没有刻意疏离,也没有太过亲近。 言蹊似想到了什么,道:“好。”便唤了一人来嘱咐了下时非晚之意便打发他走了。 “除了探视苏爷爷,你可是还有别的事?”言蹊见她当什么话也没听到过般心下松了一口气,这才又道。 “确有别的事,不知将军如何视此次议和?” “难说。”言蹊道:“我依苏爷爷之意,去探过其他大人的意思。那位蒙元帅,似乎……有些敷衍。” 时非晚意外,未想他们已经猜到了某些事。便道:“若签下和书,你会如何?” “大抵不会从军了。”言蹊眼底染着忧色,想也没想的道:“不过,确也不知何去何从。” “言将军……”谈话至此,方才派出去的那位亲兵这时竟很快又回了来,立马禀报道:“是这样的,那些人是来下太后懿旨的。太后懿旨,封慧安县主为和亲公主,送与北戎呼延元帅。所以,那些北戎军随议和钦差一同前来,就是来接慧安县主的。他们说,老将军若是不交出人,就是谋逆造反。而且,北戎来这么多人,大抵有直接来抢人之意。” 第421章 和亲就和亲怕什么 “你说什么?”言蹊猛地站了起来:“和亲公主?” “是是,言将军,千真万确。”那小李道:“不过,应只是为了方便将县主带走,给县主扣了个名而已。不然,真的和亲公主,哪能这么草率,既不会由太后任命,也没有当天就让敌国的人直接来要人的理。既无聘,也无媒,懿旨上说是封慧安县主为和亲公主,可笔墨却是一个‘送’字。太后此意,分明就是要将慧安县主直接送给那呼延王八。” 小李简直气炸了。苏老将军这么多年来劳苦功高,那些人现在非要这么逼迫老将军吗? “她不是要将县主送给呼延炅。”言蹊听明白,很快便冷静了下来,道:“她只是想用此法逼迫苏爷爷不得不将人交出来罢了。” 因为那张空白圣旨的缘故,太后也不能无缘无故来这儿要时非晚。况且,她也不能不顾及一下领着漠州军的苏老将军。 没有足够的理由,哪怕是太后,也不能轻易将人从苏老将军身边带走。 不过,这指时非晚为和亲公主就不一样了。太后好歹是得了个名正言顺来要人的理由。苏老将军若是拒绝,便是违逆懿旨便是不被人所容的反举。而带上北戎人一同齐来,此处又是北戎的地盘,便是苏爷爷仍旧不允许,他们也有了名正言顺来这里抢人的理由。 不是这道和亲懿旨,北戎人来这儿抢人,便没有借口。而现在,有了议和钦差亲自领路,便是再恨他们之举也算已是名正言顺。 苏爷爷不从,落个谋逆坏名。 便是仗着功高依旧不从,太后依旧不好将她如何,此时在北戎的地盘便会被北戎兵名正言顺的攻击搜地。 “言将军,若是太后要引慧安县主出来而已,怎地又将她送给了呼延王八?那这样,他不是依旧得不到县主吗?”那小李立马问。 此句让言蹊也怔了下,对于他们如此配合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种不好的猜测来。 “和亲公主?真是好笑。我可没瞧见过真公主既无聘还遭抢的。”时非晚仍旧静坐桌前,未有慌色。心想太后人不在这却有这懿旨想来早就有所准备了,便对小李摇摇手道:“你且先出去。” 那小李愣。 “你先出去。”言蹊接了句。 小李这才先退了出去。 “言蹊,我需要一套衣裙。”小李一走时非晚便望向言蹊道。 言蹊双眼浑圆:“你要做什么?” “他们不是怀疑我没有真的随行而来么?便让他们瞧瞧,我是真的在呢。”时非晚站起身来,只却猛地被言蹊拉拽了下袖角,立马遭他反驳道:“到底不是圣旨,老将军有权质疑那文大人。他们便是真来搜房,直言人没来或跑了便是。” “不。”时非晚应了一句,“信我。便是他们不来搜不来抢,我也准备一去。别担心,我自有脱身之法。而且,他绝不会现在杀我。” 呼延炅要将自己送给太后,便是入了虎穴,又哪会杀自己呢。 话说到这份上,言蹊哪还能听不出时非晚说要去乃是有意为之。瞧着她既清明又平静的双瞳,言蹊还欲阻,只又颇了解她的性子,心中一叹只得道:“好,我去取。” “我还有一言。”时非晚忙又道:“议和之后,不要与北戎以及那文大人一等争执。想法子快些退出潞州,越快越好。” “好。”言蹊点头应下。转身很快便从那假冒的慧安县主那儿取来了衣裙。 时非晚随意挑了一套快速换了上,未施粉黛。一换好还未有行动,便见得一位北戎军官凶巴巴的冲了进来,瞅见她时却立马愕住了,“慧……慧安县主?” “怎么,不是要我的人吗?难不成不认得?”时非晚道。 说罢,径直走了出去。 那北戎军官还未缓过神来,便听得前方时非晚冷冰冰的声音传了来:“怎么不跟上?” “小晚……” 时非晚行至外边人群热闹处时,立马听得苏老将军唤了她一声。老将军心底此刻满满是惊。这声小晚他唤得十分自然。想来这阵子冒牌慧安县主在他身边他也如此唤习惯了。老将军心底生骇,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无遮容的外孙女会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只此时他也顾不得去顺理自己的激动情绪,更甚至连句问候都不是场合。一见时非晚他想的就只是这位外孙女现在以女儿身出现在自己跟前大抵是怕给自己添麻烦。 真是傻丫头!怎地会添麻烦!他们搜就是搜不出来人他就不信敢对他动起手来! “你这丫头真真没礼貌!怎地能如此简陋就来见钦差大人,小米,带小姐回去换套装替她梳理下,既是要和亲,去见呼延元帅,怎地能穿白衣呢。”老将军反应极快,立马招呼来了一位丫鬟。 那丫鬟是那冒牌慧安县主带来的。 老将军这话说完时非晚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让她逃呢。里边还有个冒牌的慧安县主。自己要是回去趁着重新梳妆打扮的功夫,由冒牌的慧安县主替上,便可以趁着这机会脱身跑路呢。 时非晚懂,但是并没有照行,便臭不要脸的回道:“外公,我生这么好看哪还需要再梳妆,就这样便好。外公不必忧虑,呼延元帅一定会给机会让我回来再见外公的。” 言下之意,她有法子再回来的。 一声外公唤得苏爷爷双眼发热,只闻此才又若有所思。不过,他哪能轻易让她冒这样的险。可这时言蹊却出现了,给苏老将军使了个眼色。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有着一种超出寻常的信任感。老将军对言蹊的心思与处事都相当的了解以及信任。 言蹊在意时非晚的程度不逊于自己多少,却未阻。 言蹊不可能不担心时非晚,未阻,便应该是…… 老将军一时沉默了下来,视线落于眼前这位外孙女面前,纵心已过半百之年,此时还是难免滚起波涛。他听闻过她不少特别的传闻,他也早知她是个怪胎。但此时那一脸从容淡定从自己身边而过的女子,还是让他颇为吃惊,只觉一团团的迷雾笼于她之身,似镀仙光,却又怎么瞧都瞧不清。 “县主!” 漠州兵子们也开始吃惊。一是时非晚之颜,二是她自己出来之举。 慧安县主在苏老将军身边他们一直都知,这一路前来的一辆马车内坐着的就是慧安县主。只他们全都没有亲眼见过她,因她一直遮着容颜,也从不与大伙交流。 少数人唯一见过的那次,也就是参与了天虞沟一伏的人。但那时哪有心思看美女,加上时非晚正骑于马上仓皇而逃,也只是瞧见过一抹英姿飒爽的身影。 可现在……她一身华丽的女儿装从容走出,素面朝天却已是仙颜。与方才也来过这儿的天成郡主相比,纵然比不得那人端庄,但那随意自然的一步一行却也依旧彰显着贵女气度,不逊半分,反倒更能让人一眼难忘。只这并不是缘于她的容貌,而是缘于一种与他们生平所见全然不同的女儿气韵,一颦一动,时刻都在刺激着人的视野。 若说奇女,漠州兵子们忽然觉得,眼前县主较之那刚刚才见过的天成郡主,分明更“奇”! “文大人,走吧。” 一众惊讶的目光中,时非晚很快便走出了使馆。剩一众馆内的漠州兵,纷纷不解起此事来:为何老将军同言将军都未下达让他们拦截的命令? 于此,老将军只道:此是傻丫头自己的决定,怕给漠州兵中添热麻烦。一句话下,漠州兵子们感动得眼涩…… “郡主,出来的的确是慧安县主。” 就在时非晚随文大人的大队离开没多会后,使馆外一处隐秘的转角之处,一个小侍女回了头来匆匆行至了其实一直还未曾离开的天成郡主跟前。 “真的是她?”天成郡主惊讶。她一直心中有疑,怎么也不相信时非晚会自投罗网的真的应下来到这潞州城。她想漠州军里一定用了什么障眼法。 今日前去的确是为了一探,只可惜未曾得到机会。 “是她,她出来时我亲眼瞧见了她的脸,错不了。”小侍女肯定。 天成眼底更疑了,“怎会如此爽快的跟人走了……” 那人,果真是个她也完全摸不透的谜团…… …… 时非晚被带走,因着文大人用的就是“北戎人来接他们的公主”的理由,因此,文大人想直接将她锁在身边也不再合适,便只得看着北戎人将时非晚往城守府方向领去。 “哎哎,把人直接留下就好了。”文大人叹气道。 身后易大人却是啧啧笑了两声,暗道:他们把人留下就没有理由将人带去给太后了。先进一趟呼延炅的帐再由他背着人偷偷送给太后娘娘,这样,才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于是,时非晚就在不多会儿后,来到了城守府中。 “想干嘛?”时非晚一进城守府,便被带入了一处厢房里,几个丫鬟抱着一套衣物首饰来到了她跟前。 “公主,我们给您梳妆。”两个北戎丫鬟回道。 第422章 你敢对我使美人计 时非晚看清丫鬟们抱着的衣物,竟是那艳红色彩,首饰也相当华丽,不免问道:“你们元帅吩咐的?” “不是。”丫鬟道。 “你们元帅没吩咐你们多什么事?” “管事嬷嬷吩咐的,你是和亲公主,来了这儿难道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吗?”小丫鬟们一脸疑。 时非晚一看就明白了。呼延炅同太后之间的交易,也就那个别的大人知道呢。这些底层的嬷嬷丫鬟还真以为他们元帅点了时非晚来和亲呢。 管事嬷嬷哪可能事事过问呼延炅,这些事本就是她负责的。既是和平公主直接被抢了来,不管这事看起来有多么荒唐怪异,此时嘱咐这些都是她应当做的。 至于这直接抢人却没聘没礼没仪式的,北戎人们觉得那是因为元帅痛恨着慧安县主呢,点名要她大抵是为了折磨她或折磨擎王世子,不给她任何仪式是因为想侮辱她。但元帅就算没好心这些也依旧是她们当做的。 时非晚这时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未曾拒绝她们的要求。清洗一番过后由着她们给她上了妆又换了衣。 “议和是什么时候?”时非晚途中问了下。 “明日。”北戎的小丫鬟倒没北戎兵那么多戾气。 时非晚点点头。明日,真是快!看来不少人希望越早搞定这事越好。 又问了小丫鬟几个问题,天便渐渐黑了下来。黑至一定程度时,时非晚发现小丫鬟们自行退了出去。同时,一道推门声响。 “哼!”时非晚心中冷冷哼了声,当下灭了灯油。 然而那灯油还是在一道关门之声响起之后不久再次燃了起来。 时非晚此刻正坐在一处长椅之上,灯油一起目光便朝那来人看了去,而后便听到了一道嘲弄的声音: “怎么,穿成这样,想对我使美人计么?” 来人,除了呼延炅又还能有谁。 呼延炅自然知时非晚已被人带来了。只他相当的不信来的是时非晚真人。忙完公事后他此时前来,是来亲眼确定的。 可此时,他可实在没想到,这屋里的不仅仅的确是时非晚本人,她竟还是一副盛装装扮。一身易勾人心生旖,旎的艳媚红衣,头发半绾飞天髻,浓细细而描,睫染墨色愈发夺目,唇微微含着樱子般娇嫩嫣红,额间一颗红色桃心花钿衬得整个人相当的明艳。 呼延炅见过她穿红衣的画像,但此时不得不承认,真人比画,胜之百倍。 他过往见时非晚时,每一次她都是素颜。唯独此次盛衣盛妆,竟让呼延炅觉得此时才头次认识她似的。较之素颜的清似仙竹,眼前的女子,分明更似一个绝世妖姬,前者让人惊艳。后者勾魂夺魄。 “我素来胆小,元帅的命令不敢不从。衣是你准备的,哪敢不服从。”时非晚故意说道。 呼延炅又嘲一声,“且先不说我没让人准备这些,便是真吩咐人准备了,依你的性子,若无心,难不成还能逼迫得了你呢?” 言下之意,是说时非晚若不是有意打扮的,没有人逼迫得了她非得如此打扮。 即说,时非晚此时就是故意的。 当然,时非晚也确实是故意的! “元帅现在来这是为何事?是来确定我是不是个冒牌货,还是真要把我当成和亲公主?”时非晚故意不接他的话。 呼延炅唇角的冷嘲之意愈甚了,“自以为是。碰你,我嫌脏!” “那元帅请出去,我困了便不留元帅喝什么茶了!” “你急什么,喝不了茶可还能做其他事呢!”呼延炅从腰间掏出了那一枚九龙钩锁来。 时非晚双眼一眯,“怎么,元帅要给我上刑?” “不然,县主以为是让你来这儿享福的?”呼延炅眼中汹涌着恨意。手中的九龙钩嗖一下挥了出来。 撕拉一声,时非晚手上一处衣物被抽出了一条破痕,只她因为穿着护身衣的缘故不曾有什么事。当然,痛感却也还是有不少的。呼延炅那一链,抽得并不轻。 “武功废了?不躲?”呼延炅鞭停,森罗似的看着她。 “这儿是你的地盘,你非要动手,我能躲到哪里去?” “既如此,那便好好受着!”呼延炅又挑起一抹冷笑,手中九龙钩再次扬起,嗖两声,时非晚身上又落下了两鞭。 只女子此时依旧没动,反倒是闭上了眼,一副由着他打的神情。 呼延炅又哼一声,第五鞭下。只再扬第六鞭时,手却蓦地滞了下。 视线停落在跟前女子身上。她身上的衣物早就被抽得破烂不堪,闭着眼的容颜上仍旧能看得出隐忍之色。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下手很重,即便是抽不破她的皮,但这一鞭鞭的下来也同样不是一般女子能忍的。像是隔着衣服挨别人拳头也还是能让人痛得难以忍受。更何况他的鞭子他用了内力,用的还是岑隐的九龙钩,这可不是绳鞭,这是金属链条。 若用全力,将一个人抽得五脏六腑都被震荡都有可能。 呼延炅眸波微微闪动,目光落过女子绝美的脸庞,又落过她狼狈的衣物,她握拳隐忍的模样看上去那么柔弱可怜,似天底下一朵最美的娇花正受着人摧残…… 男儿心硬,但在这样的画面面前,又有几人不生出怜惜感来? 尤其他对她还…… “时——非——晚!”呼延炅咬紧了牙,眼底汹涌着滔天怒火,仿佛被打的是他自己,“你可真是卑鄙!不知廉耻!什么都能利用!” 他总算是知她为何一副盛妆了! “元帅严重了,我也不过是一赌。中不中计全在元帅。”时非晚睁开了眼,一丁点隐藏自己心思的念头都没有。 是的!她盛装打扮,的确算得上是对自己美,色的一种利用! 来之前她就想好了,因为留着她有用,所以呼延炅一定不会杀她。 但是不杀她,不代表不会折磨她。 他不会碰她,这方面她还算安心,不然也绝对不会来了。但是他恨她,其他折磨手段大抵会有。 到底入了他的地盘,在逃出去之前她没有太多反抗的余地。可她可不想被呼延炅折磨得生不如死。 但她上次一见他就已知,这个男人对她怀有怜惜之心。他说她能掐断那一丁点的情愫,她当然也知道他也有可能真的已经完全掐断了。 但,既然还有没掐断的可能,她便还有赌之的几分机会。 她的确卑鄙无耻,不介意去勾起几分他的怜惜,尝试着就利用他也许还存在的一丁点感情与对她的一丁点怜惜,让他对她折磨得轻点。 纵然他掐断了,但男人对美女天生就比较容易生出怜惜感。虽她不确定一定有用,但用之总比没用来得可靠! 毕竟,她还得尽量留着自己这条小命…… “时非晚,本帅从未见过你这般卑鄙的!想让自己好受一些,可真是什么都能卖!倘若有一天有人要你拿贞洁来换命,本帅看你大抵也会换!” 呼延炅此时反倒是那更气恼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又挥下了两鞭来。 只两鞭之后,他便猛地转身,气冲冲的踱步离开了…… 终于走了! 呼延炅一走,时非晚便大骂了一声“真丫痛”,但心底却还是生出了一股庆幸感来。 几链子的折磨纵然难忍,但呼延炅到底还没将她直接废了。 不过……时非晚现也没办法确定她着卑鄙手段有没有气一丁点作用,因为他既算不上轻也算不上重。她不知道他一开始准备将她折磨成怎样的。不过,时非晚也没太多心思去琢磨这些。眼下他该能动能睡,就挺好…… “咔擦……” 就当时非晚挨鞭后吃力的爬上床倒头就睡沉了时,呼延炅却是回到了自己房里,砰砰砰得满屋子得东西便被他瞬间砸成了粉碎。 门外护卫丫鬟屏息不敢言,头埋得要多低有多低,实在不清楚元帅发生了什么。 他们家元帅素来镇定从容,哪曾发过这么大的火! 呼延炅的屋内,此刻只有他的一名亲兵敢随在他身侧。那亲兵跟了他许多年,是最了解自家元帅的人。此时唯独他一人似知自家元帅的火意从何而来。 眼底染上一抹忧,便状上了胆子,朝那砸完东西后将一罐酒几口就吞入腹中的呼延炅说道:“元帅,您……您是元帅,是七皇子,有些事其实……其实只要元帅想做,未……未尝不可……” 砰—— 呼延炅砸下酒瓶,一双喷火的眸子猛地朝他递了去,“什么未尝不可,你知道什么!” “元帅不必如此苛责待自己!”那亲兵实在不忍,壮着胆子继续道:“慧安县主便是设计过北戎军又如何?屠人的是漠州军。便是屠人的真是她,元帅皇子之身,将一个俘虏带回北戎,无论想做什么也无人敢有议!” “呵呵,那又如何?”谁想呼延炅癫狂一笑,“无人敢有议,但本帅自己有!” 他的坚持,不是怕别人会不会说闲言碎语。 若只是担心别人的言论,他直接碰了她再用侮辱俘虏的借口便可堵了任何人的嘴,他们不仅不会再说闲言碎语反而还会因他动过岑隐的女人而有爽感。 但,他有愧于己心! 第423章 脱身离开潞州城内 因为有愧于己心,所以,就算在没有人看着他的地盘,他也不敢再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不是不想,不是害怕人议,不是没权利做什么,而是……他不能!只要他是北戎军元帅,便不能! 哈哈!时非晚,你果真有胆量又懂人心!你是笃定了本帅不敢碰你才敢来的吧! “元帅……” “出去!”呼延炅不愿再言,将亲兵轰了出去。 亲兵一撤,呼延炅便又狠狠灌了一口酒,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迷茫失控。一手握向腰间的九龙钩,心中揪痛感比之有人在他心口捅了几箭还重……是啊!他怜惜她!其实她多此一举了,便是她不打扮自己,便是她穿得再素朴简单,他也不舍对她下手啊…… 可他一定还得挥下去!他想证明一下自己对北戎亡军无愧,想证明下自己面对北戎是无半分心虚的…… 他也的确如此做了。那几鞭实在不轻了。可那几鞭挥下,他便知,他是没那么心虚了,没那么愧疚了,然而……却开始发痛了! 他对她动手,能让他对北戎无愧。无愧于北戎,但,却是一种他对自己的凌迟。 因为——某些东西,他根本没有掐断啊! 想起上次见她时他口口声声说他一定会掐断得干干净净,呼延炅此时便觉有些讽刺。这一阵以来,除了养伤他便是处理公事,一刻也没有歇停。梦里时不时跳出那人的身影也会被他轻易避去。 可不想,再一见,只望一眼,他便知,他不仅没断,陷入的反而比自己所估更深…… 不是不想断,是……好难…… “元帅。”呼延炅自己打开房门时,已是半夜了。 因为那位巫大人来寻他了。 “元帅,太后那边的人在催促,希望我们将慧安县主给他们。” “明日吧。明日若那姓苏的见我们这儿没人,难免抓住这个又生变故拖延议和。等和书签下,再交人。”呼延炅疲惫的道。 “是。”那巫大人这才退了下去。 时非晚,再见! 呼延炅念叨着这几字,似终于已下定了什么决心! 原想将她弄到手自己去岑隐那儿换点利,但他现在开始担心,他渐渐地会什么都对她做不了了…… 他是北戎元帅,不当深陷于儿女情长之中,当做最正确的事。将她交出去,从此,断得干干净净,挺好……很好…… …… 第二日,议和之日。 因为身上发疼而睡得有些沉的时非晚,醒来时就见有人拿着绳子朝她绑了过来。有几人是北戎人,还有几人,是几名蒙面黑衣人。 一见他们,时非晚就猜出了他们的来意来,问道:“干什么?” “干什么,抓你去见咱太后!”那蒙面黑衣人相当的诚实。 那北戎人不满的道:“别废话,赶紧动手将人带走!” “你急什么,刚不是还说我们来得比你们预计的早。”那蒙面黑衣人道:“说早的是你们,说我们慢的又是你们。” “你咋那么多废话,赶紧带走行不行?”北戎人不耐烦了。 蒙面黑衣人这才不多说了,嘿嘿嘿的拿着一根绳子朝时非晚身上绑来。 “真是够有艳福的。”北戎人想到待会儿这位慧安县主会被他们扛着,不免有些羡慕。 “小美人,吞下。”一名蒙面人这时将一块步塞进了时非晚口中,让她无法再叫嚷。 严严实实的将她绑好之后,疑惑道:“不是说慧安县主身手很好吗?怎么这么容易绑?” “昨天被我们家元帅狠狠打了!下手那叫一个狠。”那北戎兵道:“放心,她伤了,不用怕她跑了。” “笑话,就这小妮子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蒙面人果然话多,嘿嘿坏笑了几声便将时非晚装进了一处麻袋中,而后,扛着麻袋便往外走去。 这城守府,时非晚似只来这儿打了个照面。人来了才到一天,这会儿,便又被人扛着离开了这儿。 那几个蒙面人扛着时非晚跑出了一长段距离后,便将她丢到了一处大推车上。那因是一辆运输杂物的推车,上边放了好几麻袋的东西,也不知装了些什么。时非晚所在的麻袋被丢上车后与其他麻袋混在了一起,从外看完全认不出来那里边装着一个人。 黑衣人们这才脱下了黑衣,又换了一套装,推着车往城外方向而去。 隐在麻袋中的时非晚,还时不时的能听到那推车人们的对话: “哎哎,这和书签得可真是快!” “可不是,都没怎么吵。” “实在没想到呀,天成郡主选的人竟然投了议和。天成郡主也太口是心非了,说什么反和反和,结果自己选的人一个劲的支持议和。” “他支不支持都无区别。反正只有苏老将军,张将军,以及岑大公子三人反和。这和书还是签定了。” 原来,此时这个时间,已经是午后时分了,一点也不早了。这个时候,议和事项已经进行完了。 比许多人预期的要快了许多。因为议和和会上竟是未有太多的争吵。反和的三位似乎已经默认了他们的结局知道他们无力抗争了般,竟也没生出什么事端来。 因此,这会儿的功夫,那什么议和会早就已经散了。 “话说,漠州以及泰城还有金州那堆人跑得可真快。议和书一签下,行李都没再回去收拾,立马便开始往城外撤。” “大抵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一刻吧。这现在到底已是北戎的地盘。多留在这儿,难不成还要与北戎人一起欢庆么?” “说得也是。不过,和书既然已经签下,北戎人总不可能这个时候对大楚军队下手。 “我听说那和书签得甚是苛刻。大楚国这边直接割让了潞州,泰城以及济州三城给北戎。等大楚这边第一波进贡财帛被送去北戎,他们便会退出洛州城。从此,与我吧大楚百年持和,不许发战。” “干什么的?” 几人聊着聊着,这时就见他们已经来到了潞州南城城门口。 “嘿嘿,军爷,出个城。”推车的人道。 “你们怎么是楚人?”那守门的惊讶的道。 “怎么,不能是楚人么?都议和了,我们出城还不行?”推车人道,连个解释也没有。 那北戎守兵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道:“赶紧滚蛋吧!” 的确,现已议和,他们已不会再阻大楚人出城。就是有些奇怪怎么潞州会有这么年轻的楚人罢了。现在潞州的年轻楚人穿的可都是盔甲。 不过,不管怎样,他们没有立场再阻止他们出城。 “嘿嘿嘿。” 黑衣人得意的一笑,这才推着车出了城。 远离城门,将车推至人烟稀少之地后,几推车人才将车给停了下来。而后,竟是解起了时非晚的麻袋来。 麻袋解开,将里边的女子放出来解开绑又抽出了她嘴中的布条时,方才那位话最多的推车人恭恭敬敬的朝着女子行了一礼:“慧安县主,小的给您见礼。” 时非晚瞅着眼前的三人,脸上一丁点意外也没有:毕天高、卫爽、武浩……不正是此三吗? 原来,方才接时非晚从呼延炅的地盘离开的,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太后的人。 时非晚所说的脱身之法,便是此法! 在城守府,那么多人看着,自然不好脱身。 但呼延炅既然要准备与太后做交易,过后不久很快便会将自己交给太后的,那么,她便可钻了这个空子,利用此让自己顺利脱身。 所以,昨日在离开使馆时,她除了对言蹊说过那句“信我”之后,换好衣服时还在他耳边交代了一番什么。意思大抵就是,让他去寻那位岑大公子,让他想法子搞到太后的信物,再抓好时机用自己人先一步将她给换出来。 知道呼延炅要将慧安县主送给太后的,在北戎人看来,楚人这边就只有太后的人了。所以,只要有人用太后的名义去接慧安县主,他们便难有防心。若是再有太后的信物,便很容易上当。 时非晚自然弄不到信物,但她相信,那位岑大公子绝对可以办到! 烟花楼在潞州城还开着呢。时非晚觉得让岑止盯着那易大人那边的时机与动向应也不是难事。 不过,时非晚估到了今儿会有自己人来接自己。却未想到,这真正动手的,是毕天高三个。 时非晚不知他们是否知道了自己石狗子的身份,因此此时也不好直唤他们的名字,只好刻意露出了几分惊讶。 “快走!否则,很快就要暴露了。可不要被人追上。”卫爽这时已经催促道。 此时不是解释各种情况的时候。 “前方应该被安排了马。”毕天高这时道。 因为担心太过招摇,他们刚刚出来时,没有骑马。 然而,正当几人准备朝前方跑去时,身后不远处竟是响起了咚咚咚咚额马蹄声来。毕天高忙往后看了一眼,登时,“哎呀”一声叫了起来:“不好呀!” 第424章他让你来接我的吗 只见得身后滚滚黄沙翻起,沙尘滚过处马儿呼啸声横扫万里,分明是千匹北戎兵马正往这个方向奔腾而来。只是身后有军队便也罢了,那黄沙之中竟还忽然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哨声,一道烟雾也正自那马群之中升起。 哨响烟起之时,前方的道路方向,也似生出了马蹄声。那是城外守关的北戎军们得到了信号,也纷纷出动往回追击而来。应议和要求,城外守关军队不会太多,但也足够将他们几个踏成肉泥了。 “他们是为了我们而来吗?”武浩忍不住问。 毕天高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废话,不然呢。” 假装太后的人先一步接走慧安县主,事后娘娘的人再去讨人,北戎那头可不是很快就能知道慧安县主被别家的给骗走了,必然满城搜索。但这中间也有个时间差。他们就是依靠着这时间差出的城。但若出城速度不够快,在离开前北戎人便很有可能会确定他们的身份随后追来。因为有慧安县主的缘故他们也不便随上楚军。而且,楚军也比他们先一步出城难以追上。因潞州遭过屠城且马匹贫民难有,在潞州有马匹的青年实在太过惹眼他们因着无法估出北戎人发现的速度,便也没用马匹。 “我就说了不要这么快将县主放出袋子。”卫爽这时道:“今日出城的可不止我们。便是有人往这个方向追,见着我们也不一定会觉得慧安县主在这儿。” 他这时往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其实还有两队平民。有大楚军往这方便奔来,有可能只是收到命令往这个方向寻人罢了,不一定确定慧安县主就在这个方向。但现在,卫爽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是可以确信了:因为时非晚这抹惹眼的女儿艳红,看一眼就知是出生不凡的女子。 时非晚满头黑线,觉得岑止交给这三人办事实在不妥得很。管北戎军队是不是为追自己而来,她抓住一个方向便已经开始跑了起来,道:“走小道。” 前方竖着一条宽宽的马道,但也有一处小石道竖在前方。见一身伤的时非晚跑得比马还快,毕天高三人顾不得多想,也纷纷跟了上去。 只跑了一会儿时非晚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马道前方传来的马蹄声似乎没有再往城内方向靠近的趋势。再回头一看,只见得先一步追来的千匹马儿背后,不长不短的距离之外,响起了声势更大的马儿呼啸,翻起了巨浪似的滚滚黄沙,那分明是一支数万人马的北戎精锐兵。而且,骑兵步兵都有,前头一位银装将领满身肃杀气,手持一柄金枪,即便是隔了很远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只视那衣物色泽时非晚一眼便认出了那才是呼延炅。而那后来的,分明是一支足以开大战的完整北戎军。 “不是为追人!”时非晚立马说道。 第一波千匹骑兵队她觉得就是为了追她的。 但那后方的数万军马,那是开战了的象征! “你们看!”毕天高这时一指前方天空,竟也出现了浓浓烟雾。那是北戎一种求援的信号。 “前方——有人破关!”卫爽望那烟雾,很快便确定了一个答案,但同时,眼底也开始汹涌起震惊来:“怎……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毕天高紧接其后也惊呼道:“不……不是才签完和书么?” 和书都已经签下,朝廷又怎么可能再派军队破关? 而且,这和书可刚刚才签完。 时非晚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此时若有人细瞧她的双眼,定可瞧见其中正涌动着一抹惊喜。 “嘶——” 还未奔至前方的小山道,一道比其他马鸣声更加尖锐的马声便将他们几个全都吸引住了。 “你们看——”卫爽双眼瞪得浑圆,又惊一声。 只见得前方宽宽的马道上,一匹灰色的马儿忽然冲进了他们的视野里。只有它一匹,因为那关口处的军马没其他任何一匹此时已经退到了此处的。那马儿一定是从前方的关口冲出来的,它生得极为普通,灰色无光的毛发让它看起来无半分神采,与那些名马相比它是那么的不受人关注,然而这一刻,时非晚望向它的眼里却生出了光来。 “马来!”殷红的唇忽然抿出了一抹明媚的笑。这一刻,毕天高三人似也忘记了他们许正处于危机之中,步子竟是齐刷刷的停了下。实在是这笑太过瞩目又让人觉之惊奇。 慧安县主的面相纵生得是有些甜的,但她一双眼永远含着一层清霜。然而此刻,他们只在她眼里看到了热烈,看到了火光。 清霜无声消散,灰色的马匹似乎听到了主人的召唤,速度再提,直直的往她的方向冲了来。 “那那那……那不是狗子的马吗?”武浩认出了那马。 “难道是狗子让它的马来接人的?”毕天高满眼都是疑。一提起那石狗子,他便一肚子的气。 昨天那人竟然一个人得了苏老将军的重用,偷偷跑出去替苏老将军办事了。 “哇,副将的马好快。”卫爽暂时没去猜测那么多,他只是眼馋那马匹的速度。那是比一般千里马更甚的一匹马,他见过名马无数,却从未见过速度比之它快的马匹。 “就一匹马,我们四个怎么分?”毕天高这时只关心这事。 但很快,他就发现,那马并不是来接他们三个的。小灰停步时,恰恰好的,停在了时非晚跟前,而后,那慧安县主没等过问他们便径直上了马儿去,马儿欢快的立马就要往回奔走。时非晚猛地将人拉住。它才不得已停了下来。 “慧安县主,这这……”武浩一脸惊奇的瞪着时非晚,很意外她能那么顺利就上了小灰。 “你们跑吧,只有一匹我也没办法。”时非晚尴尬的道:“你们若早有准备,前方的小道上应该有马。” 说着,望了一眼后方,见那先追来的千人北戎马匹已经离他们不远了,当下,一把拽住了毕天高三人之中跑得比较慢的武浩,用力将他一提,便将他一同拉上了马来。那武浩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一双眼立马瞪得浑圆,不敢置信的直视着前方的时非晚。 “我刚瞧你比较慢,那千人骑兵大抵就是来追我们的,让你自己跑大抵是跑不掉了。”时非晚解释了句,便对毕天高道:“我在前边等你!” 话下,扬起马鞭,带着武浩先一步往前奔了去。 “妈呀……” 毕天高往后看了一眼,这下可以完全确信:那第一波千人骑兵真的就是来追慧安县主的。而此时,他们又拉近距离了。便一边羡慕起了武浩的好运一边与卫爽用更快的速度追小灰远去的方向而去。 毕天高哪里知道,此时武浩心里在咆哮,一个劲的朝时非晚喊道:“慧安县主,我我我……我宁愿死在北戎军的骑兵蹄下,啊啊啊……” 武浩可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运啊! 与慧安县主同骑一匹,这事儿传出去他会被擎王世子扒干净皮的。 然时非晚哪有心思理他。她此时的心情似有几分兴奋,一个劲的直往前奔。小灰来时,走的是那条宽山道,但时非晚选的依旧是小道。 因为前方愈来愈盛的马蹄声,以及那满天的黑色烟雾,正向他们诉说着那儿正进行着一场战斗。小灰应该是在混战中,凭着闪电般的马速冲出来的。她若是往那宽道上冲,一定会撞到守关的北戎人。 “谁让你来接我的?”望着那滚滚黑烟,时非晚忍不住拍了拍小灰的背,笑着问道:“他来了,是不是?” 话落瞬间,时非晚耳侧又传出了一道马儿嘶鸣之声,就在前方。听声之时,时非晚猛地仰起头来,神情立马便滞了住…… 第425章世子爷想我了吗? “啊——” 那马鸣声之后,武浩也仰头往前看了一眼,而后,瞬间迸出了一道惊恐的哀嚎。接着,竟是顾不上小灰极快的速度,冒着可能将自己摔残的危险,砰一声,直接自己往马下跳了去。 “扑通——”武浩立马在小道之上滚了好几个滚。 “你——疯了!”时非晚察觉出惊变,忙拉住马绳停下了马儿来。那舍不得从前方移开的双眼也不得不收了回来,往回望了去。 “我我我……我没事……”武浩痛得龇牙咧嘴,却忙应道。 时非晚见此脸色难看得很:“残了没有?” 这话落完时,前方又传出了一马哨声。而后,小灰竟然直接叛了主。听到哨声之时便不顾时非晚的命令继续往前冲去。 时非晚惊讶的瞪起了眼,一把拍在了小灰的脑门上:你你,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然唇角却又禁不住的勾起了一抹笑意。因她知道那马哨声,来自于谁…… 再次仰头,前方那匹嘶鸣过的马儿已不再模糊,她已能够看清它的身影:那是一匹宝红色的好马,比之小灰无光的毛发,它身上似镀着一层红光,光彩熠熠,神采逼人,只视一眼便知它是世间天价难求的名马。 马儿之上,那……那正是她心中的那人啊! 那竟是那人啊! 此刻前方那人一身银甲着身,身形落在她眼中似又比以前高大了许多。依旧是那刚毅的容颜,唇角却噙着一抹柔和的笑。那一笑,称不上画里的仙色,可在她看来,那一瞬,前方雾色碧天,水墨山峦,已不过一抹朦胧衬色。 “岑隐。” 时非晚胸口砰砰跳动,回以一笑甜甜轻唤了声。 只眼睛鼻子却染上了一抹涩意。她两世为人,少有过此时这般澎湃之感,此时才惊觉,原来不是岑隐一直的追逐感动了她,原来吉州那一次的接纳,是因为她早就深深陷入其中了。 原来,这就是思念的滋味…… 那前方人是岑隐啊! 原来,那位岑大公子没有欺骗她!她真的很快就能见到他啊! 没时间过问他为何出现在这儿,没时间过问前方那烟火是怎么回事,没时间过问他的打算……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那的确就是他啊!此刻唯一想做的也仅仅只是,往前跑! “嗖——” 许是嫌小灰仍旧太慢了,前方的银影手上忽然飞出了一根长绳来。那绳索一瞬间便牢牢环住了时非晚的身子,将她往前方拉了去。 这若是敌人如此待她,时非晚定要反击。然而,她此刻却相当的配合。绳子落过自己腰时,唇角又是一笑。那笑如花骨朵般完全绽开时,她整个人已经落在了那红色的马匹之上。小灰这才完成了任务似的,停了下来。 而身下,红马阿肝也停了下来,似鄙视的朝小灰睥了一眼。它的停步,此刻却未惹来时非晚的斥责。待会儿仍会有北戎军马追逐而来,然而,时非晚此时一点也不担心了。她心中的忐忑早已经在见着这红马时便全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又安心的感觉。 因为,她知道,见到他,她一定就安全了! “岑隐!”时非晚偏过脑袋来,再次热情的唤了声。依旧没有问他为何出现在这。 既是因为此时不想问,也是因为她心中早有预测。 岑止说过,她很快就会见到他的! 她也猜过:世子爷一定来了的! “嗯。”与时非晚那热情的呼唤不同,岑隐只轻轻应了声。 只很快,比她更热情的回应便迎向了她。腰间的手将她往身后一环,禁着她的身子微微一斜,时非晚便感觉自己的唇被他猛地堵了住。不大温柔的举动,甚至算得上是粗鲁的,那雷鼓似的心跳,那钢钳一般的大手,那不容得她反抗半分的强势……明明是那地痞山匪之举,时非晚却感觉到了柔软的温情与呵护。 尽管知此时不是时候,时非晚还是由着自己沉浸在了此间片刻。 但到底也还是知此时不是时候,片刻过后时非晚还是将他轻轻推了推,正过了身子来。 她这一举后,时非晚似感觉到了身后人的不满,但他许也知道她的顾忌,未在此时继续亲她。只钢铁般的大手却牢牢地抱着她。 “别怕。”时非晚听到了耳后,他低低的说了声。 “嗯,不怕。”时非晚一边说,一边靠在他怀里安心的闭上了双眼,显得很是轻松悠闲。 不会再怕,不会再忐忑紧张。因为身后那胸膛,永远能给她如山般的安定感。 “晚晚不问爷为何在这儿么?”似感觉到了她的依赖与依靠,岑隐将头埋近她发间,深深吸了口气握着拳头强制隐忍着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一些后,唇角便噙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来。 “不是来接我的么?”时非晚这才又睁开了眼。 她能笃定,那前方破关之势是岑隐造成的。若是由他带兵造成,那么,他这会儿应该在那关口处。可他走的,却是这条小道。所以,时非晚猜:他是猜着她会走这条道才刻意来接他的。 时非晚心中有预感,岑隐现已知道了她的一切。那位岑大公子,也不知在布着怎样的局。 “聪明,那晚晚可知爷为何出现在这楚北?”岑隐又轻笑着问,手将她环得愈来愈紧,呼吸也显得有着重。 “想我了。”时非晚心中猜出了另外一个答案,此刻却故意道。 “晚晚调皮了。”岑隐忙回。 “难道世子爷不想我?”时非晚问。 “晚晚再给亲一下,爷便好好答你。”岑隐又无赖起来。 但时非晚此时就在他怀中,他哪里没机会亲到。此时不下手不过是因的确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没处理罢了。时非晚知他在调戏自己,故意斜着脑袋将脸往他胸膛上埋了埋,引得岑隐朗朗笑了两声。 阿肝早就又往前奔跑上了。二人调,情的功夫,阿肝已经行了一段距离,这时却又停了下来,一双马眼能察觉什么似的直睥着地下。 “咳咳咳……末将参见长隐将军!” 地上,武浩在看向前方的过程中掉了好几次下巴后,此时已不得不爬了起来。阿肝一停他立马就跪下行起礼来。没机会惊讶岑隐竟会出现在这,心理只是一个劲的开始祈祷起岑隐方向没发现他同慧安县主同骑一匹马的事。 但,岑隐又不是没长眼,哪能没瞧见。 “没摔残?没残就好,小灰暂时借给你了。”时非晚满头黑线,心底大抵也明白武浩之前为何跳马,心中骂了他一句呆瓜。但想到岑隐的性子,又不免觉得他此举似乎也正确。可她当时真的是怕他太慢跑不过来被北蛮子追到啊。 “咳……”岑隐不发话,武浩甚至不敢站起身来。因为他此时已经感觉到擎王世子朝他看了过来,眼底杀气浓郁。 “他是个断——袖。”时非晚扭头看着岑隐,忙给武浩解起了围。 “……”心底噗一声,武浩心口开始飙血。觉得自己直接被擎王世子给碾死也好过被时非晚这么解释。 然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一个解围借口。岑隐一怔过后,眼底的杀气果然散了不少,目光也从武浩身上收了回来。 “上马,别怂!”时非晚又对武浩道。 刚还被她扣了个断,袖的名,武浩只觉自己的男儿气概受到了侮辱,这下时非晚还丢出一个“怂”字,武浩立马什么也不怕了。直接奔至小灰面前攀上了马身。小灰起初不愿,但脾气比阿肝倒还是好了不少。武浩几个安抚之后勉强接受了他。 “擎……擎王世子……” 而这时,潞州方向的前方道口,两个灰头土脸满头热汗的人影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正是那毕天高同武浩。这二人这时一跑近,没被北戎兵给吓死也差点被忽然间瞅见的前方人给吓死。 几乎是瞬间双膝就要跪在地上行礼,然时非晚这时忙朝他们喊了起来:“别顾着行礼,先撤呀。” 同时,时非晚这时瞧见了二人身后紧跟上了北戎铁骑。因为此条道是小山道,一次性容纳不得千人。因此,她先只是瞧见了前头的几匹。而且那几人,此刻手中都有箭朝毕天高同卫爽身后射来。 时非晚暗道一声不好。只此瞬却是听得一道“嗖”响声自头顶刮起。而后,便见自己这方向一连飞出了五支黑箭来。五箭速度如风,带着极强的劲道,须臾间又听得前方“砰”地几声,五箭竟是直接与敌方五箭在空中相撞了上,击落敌箭之后,竟仍持着不弱的劲头继续向前。嗖几声,那第一行北戎铁骑之上的北戎骑兵,心口处集体迸出血花来,又齐刷刷的往地上栽了去。 毕天高往回望了眼,心中直惊:好准的箭法!五箭齐发,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每一箭竟全都直中了心脏! 啊啊! 毕天高心中一声长鸣:擎王世子竟然救他了!一定没认出来他就是上次那个色,色盯着慧安县主看然后被挨了军棍的! 第426章 擎王世子的血誓 毕天高见到岑隐的第一瞬便激起的比见到北戎军还忐忑的心,此刻终于松下了一丁点。 “毕兄,给你一匹马!”卫爽却没那么多复杂心思。见身后骑兵死便抢来了他们两匹马,自己快速上了一匹马后又将另一匹踹给了毕天高。 “晓得。”毕天高立马也攀上了一匹马。 此刻他们的危机可还没有完全解决。那第一行北戎骑兵死了,可后头,还有不少的北戎骑兵呢。 然这接下话的瞬间,二人又见得前方齐射来了不少黑箭。黑箭一起,几息之后身后必然会响起北戎军的凄叫声。毕天高骇然的回头望了一眼,竟是已见那些追逐而来的北戎骑兵,哗啦啦的又已倒不了不少。 “世子,别恋战。”时非晚心中暗道了一声岑隐杀人果然凶残。只感觉着这环着他的男子身上笼上的滔天杀气,时非晚还是忍不住说道:“此处离潞州城太近了。我们得先离开这儿。” 她这提醒自不可能是因为心软。而是因此处近潞州城,北蛮子随时都可能有更多的战力来到这儿。便是前方关卡处迸出蛮子翻山爬走这小道堵住他们的去路也不是没可能。在北蛮子的地盘可能遭遇的变故太多,而现在赶至安全地带才是最重要的。 “好。”岑隐心中明白这一理,手中的箭又飞出了几支来。趁着这功夫竟又在时非晚的侧脸上偷亲了一口,这才调转马头,往来路方向撤去。 事实也确如时非晚所想,岑隐奔了一段路程后果然生出了一些小变故。也不知是不是知岑隐走过这条道,前方的关卡果然有北戎人翻山绕上了这条小道,堵住了他们的前路。 但这到底不是主道,那些堵路的人数并不多。一见他们,岑隐一双眼便直放红光,似愤怒得很。时非晚甚至都没有动手机会,就见那些朝她冲过来的北戎军一个个在她面前倒下。 跃过这些北戎堵军,又往前行了一段路程后,时非晚见得岑隐从身上掏出了一枚烟雾弹来。那烟雾往空中一放,空中现出了一抹彩烟。 时非晚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大楚撤兵的信号! 时非晚这时又想起了那前方似乎有人开战的事情。 只她暂时依旧没问。身上的疲倦以及筋骨的疼痛,在此刻感觉到心安之时,让她只觉得昏昏欲睡,困意直涌。 因着能确信他们大可能不会再遭遇什么危险了,岑隐本有心与时非晚说说话多瞧瞧她,但感觉到她此时几乎快睡着了,便也实在不忍打扰。只好只稳稳的抱着她。她双腿并拢此刻是放在一头的,身子是直接斜坐着的,这便于让她将脸埋入他的胸膛里。她埋得太深,如此,岑隐便也瞧不到她的脸颊了,唯独埋头时可以轻轻吻上她的发丝。但他能很清晰的瞧见她的身子。 她身上穿了一件很漂亮华丽的红裙。然而那裙子却被抽得破旧不堪了,一看就知道挨过人的抽打。只看一眼岑隐便猜出了打她的人是谁:因为这是九龙钩锁的痕迹! 他的九龙钩上次落在了十里河下游,现一定落在了呼延炅身上! 岑隐紧环着时非晚的大手微微发起颤来,若时非晚此时是睁着眼睛的,许能瞧见这钢铁一般的男子,那双素来坚毅凶残的双眼里满满都是怜惜心痛,更不可思议的是,竟似有一颗晶莹闪烁在他的左眼里…… 朦胧难辨,似有似无,只是一瞬一息。但尽管如此,此似乎也已是这世间怎么都不可能发生的奇异画面。 “宝贝……” 岑隐颤着的手又紧了几分,俯下头来在时非晚额上轻轻碰了碰,嗓音有些轻抖的轻唤了她一声。 这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啊!想他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她掉,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甚至从来都舍不得凶她一句。 可现在,他却亲眼瞧见她被欺成这样…… 除了这些鞭,他还能感觉到她的疲惫,他能感觉到她身上还有一些别的伤口,因为他鼻尖有着一些膏药的味道,那是骨伤敷的膏药,她竟还受过骨伤。 瞧见这样的她,岑隐简直觉得自己快崩裂发疯了,怒气与心痛纠缠在一起似化为了一头巨兽,冲涌得他几乎难以承载忍受。此一刻,杀念在他心底化为了山,随时都有崩塌直接毁灭这世界之趋。 时非晚在安稳的睡了一觉后,最后被一阵喧哗声给吵醒了。那声势过大,几乎能震碎她的耳膜,尽管感觉到耳侧轻抚着一只手,时非晚还是醒了过来。 一醒来,时非晚就看到了那声势的来源。那是一支五万人的金州军马,有三万大概抽的是留在金州的部分守军,有两万,则是此次随行而来被留在城外的两万金州护行军。 此刻,他们已经集在了一起。代表着金州军的“金”字大旗,正高高扬于半空。他们之中,不少身上染着红色,那是热血的颜色,诉说着他们刚刚已经经历过一场战斗了。 时非晚这时发现,自己已经远离那北边分部着大量北戎守军的关卡了,此已是远离潞州的安全地界。而且岑隐也已经带着她走到了主道上。看来。她真的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长隐将军!长隐将军!” 时非晚听到了那喧嚣声是什么,那是一声声高呼呐喊,破云的声势正显示着金州战士们澎湃又激昂的心情。 时非晚没有说话,由着岑隐带着自己骑行至了数万金州军马前。 男子轻轻一抬手,闹声已是瞬间而止。便连那似乎也被点燃了战血的万马,此刻也静了下来。 “北戎蛮国贱我楚北山河,屠我万千无辜同胞,如今,还夺我之妻,伤我之妻。此仇不共戴天,人神难忍。今日,我岑隐在此血誓,必让蛮子以血洗血,祭我楚北万民!不还故土,此战不休!我今日已斩蒙君熊及几名议和使官之首级,从此,自立为定北元帅。你们,可愿追随于我!” 时非晚耳侧男子有力的声音这时打破了这寂静。岑隐一手举起做起誓状,时非晚从来不知,他的声音原来有着直破高山云海的穿透力,能直接深深渗入人的最心底。 但惊讶吗? 也许许多人会惊讶吧。 但时非晚没有半分意外。因她早料到了他想做什么。不然,她也不会有那主动跑到呼延炅身边的举动。 因为,自封定北大元帅,意味着一个惊破天的字—— 反! 朝堂百官齐谏,议和之趋已是不可挡。和书签下,朝廷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理由对北戎发起战斗。 但是—— 反臣可以! 逆贼可以! 朝廷不好再伐北,反臣可以! 朝廷的军队不好出兵,反臣可以! 朝堂不再封定北元帅,但是,反臣可以自封! 那么,谁可以做这个头? 谁有这样的号召力,让人背负着一个“反”字,直接与朝廷为敌顺从于他? 唯独擎王府战神! 除开擎王,唯独就只有他! 岑隐! 因为反,除了拥有了伐北的权利,他们还得考虑收场与后果。若是苏老将军,权势不够,真反了,往后容易受人挟制不好收场。 但是擎王府,有着与朝堂一较高下的权势与地位,有着西边还没调过来的大楚半数兵权。朝廷再有议声,再愤恨恼怒,擎王府也敢直接与之叫板。 我是逆臣,那你们便来斩逆臣啊!然而你们,敢吗? 没有人轻易敢!别说自封一个定北元帅,便是直接称皇夺位,岑隐也有这个底气! 所以,他可以! 除了权势与底气,他还有人心! 他本就是沙场长大的战神,京都之地所待时间两根手指头都能数清。那西地有过他的身影,这楚北也曾有过他的战姿。西陵最精髓的几万人马由他亲训,呼延炅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在这似乎是必输的战局里,只要他在,楚北的战士们便能升起不尽的自信与憧憬来。似乎他就是一抹光,一升起,他们便有机会寻到回故乡的路。 所以,他们臣服! 当然,便是如此,跟着自封的定北元帅到底被扣了个“反”字的头衔。 要做出这个决定,他们也忐忑不安,他们也犹豫,他们之中也有许多忠臣。 他们,甚至还有怀疑与不信任感。 因为,他们担心自己不过是岑隐,是擎王府谋权篡位,想夺皇权的工具。他们担心他伐北之心不够坚定,担心他只是想欺骗他们为他所用以便将来夺权。 因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只在乎权利少有在乎他们的啊! 他,凭什么坚定? 然而,时非晚往呼延炅帐下溜达了一圈的举动,给了岑隐一个最佳的伐北理由,给了他一个极好因愤而自封为帅的谋反理由! 因为,北戎人抢了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啊! 北戎人伤害了他心爱的女子啊! 还有,这一切都是朝廷造成的啊! 怕他不坚定? 但是现在,因为这女子,他有了能与他们共鸣的仇恨啊! 天底下,谁不知道他是个情痴,疼爱时非晚几乎到了发疯的地步! 以此为由,生此大逆不道之心,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便已合情合理…… 第427章多美好的一对啊 原来,时非晚自己同意被北戎人带走的理由,便在于此! 自古撕毁和书,多也是需寻一个借口的。而现在,她不就已是最好的借口了么? 同时,此也能让这些仍旧有伐北之心的战士们更加相信岑隐此心的坚定:因为,他自己也已有了对北戎的仇恨! 为了此仇,他能做到这种地步吗?这可是在金州军面前,他们亲眼看到,上次瞧见擎王世子时,他因太后要捉拿时非晚同样差点就反了! “元帅!元帅!” 数万金州军马未曾沉寂太久,便开始用最大的呐喊表示起了他们的回应。 其实,他们刚刚已经跟着他打过一战了,选择已是不言而喻。 “元帅!元帅!” 一声声呐喊连绵不断,冲撞在这青绿山峦之间,使得回音横扫难绝。这整齐的儿郎之声也似重燃了他们自己的希望,那因为议和而所持的迷茫又落寞以及悲愤绝望的心情,此刻化为了更烈的热血,若是前方有蛮子,只怕此时他们能发挥出比以往翻上倍的战力。 “元帅,元帅!” 人群中,有一人的呐喊最为力竭,他高举着双手,双眼发着红,额上因为激动直凸起青筋来。他就是沈凡,若观此景,谁能想到他是一个平时连一个招呼都不会跟人打的自闭症患者? 当然,他们之中也有那保持沉默的。 因为也不是所有金州军,都希望再打的。他们中有太后的人,有怕死想要议和求辱的。但这些,到底只是少数。便是心属太后的,也少有真能忍得割让土地的。 大多数华,夏之人,似乎自出生起血脉里便烙着一种与他们骨血相连的灵魂印记:可以改朝换代,但是土地,异族不可侵! 而这少数不愿跟随岑隐的,此时也不敢抗,议大众之声。因为大众给了岑隐执军令的权利。此时但凡有反他者,一定会落个拖出来被杀鸡儆猴的下场。事实上,他在接走回时非晚之前,已经有过一波杀鸡儆猴了。 “元帅!” 只见得这时,金州军里竟是走出了一个将领来。但他穿的,却是漠州军的盔甲。此刻他径直走到岑隐跟前,猛地朝他跪了下来:“漠州军副将季风,执苏老将军将军令特来会见元帅,我漠州边军,愿追随元帅,不还故土,此战不休!” “元帅!”季风之后,紧接着又走出了一位将领:“西陵军愿追随元帅,不还故土,此战不休!” “靖州军愿追随元帅,不还故土,此战不休!” “泰城军愿追随元帅,不还故土,此战不休……” “……” 时非晚看着一个个往岑隐跟前跪来的各军将领,心中便已明白,此局并不是开始于今日,必是在之前就有人去联络过他们。否则,这些将领怎么这个时候,能准时齐刷刷的都齐聚在这儿呢。他们没有领军而来,但是他们手持各城军令,有他们的态度基本上就已是他们底下所有战士们的态度。 但同时,时非晚也能从眼前这阵势中看出别的信息来,就是:岑隐人虽来了,但并没有从西边调来兵马。 想来,他人是脱身让别人接受西边战务了,但是那边西凉的威胁还并没有完全解除,现在,还并不方便从那边调兵而来。 得到了所有人的回应,岑隐这时抬起手,示意所有人肃静了下来,便道:“都回营整顿,暂待军令!” “是!” 此令之后,所有人便退回了队伍中。其他城的将领们开始辞别离开。金州军们也在张铁海的带领下开始往回启程。 岑隐今日的确是领军打了一战,而且,是胜利的,在关口歼敌军不少。 但这不代表,此时是攻潞州的好时机。 他这个时候派兵破关。是因为应议和要求,北戎人不得派太多人驻守关口,以防他们攻击大楚这边的护行军。 因为这个时候,北戎守关人不多,所以,岑隐抓住这个时机开了一战。 但,绝不能恋战。因为北戎城中援军这个时候已至。时非晚之前看到的那数万北戎军马,就是北戎城内收到开战的信息及时派出去支持关口的援军。 潞州城不好攻,得了一波利后,岑隐可不想在北戎援军赶到后继续与北戎死磕。所以,屠完一波人及时撤走,用兵之法颇有些无赖地痞的味道。 时非晚想到这,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来。 “晚晚在笑什么?”岑隐这时领着时非晚随在队伍最前侧,二人一马,俊男美女,走在这入秋了的纷飞落叶之间,似给这萧条之景上了一线温情色。 后头金州数万的战士们心也似乎被那一幕给软化,这转凉了的天气似乎因为前方那二人回暖了一些温度。有些儿郎许因那景联想到了自己曾失去的某些人,眼泪不由得偷偷落了几滴。 多美好的一幕啊!好美好多甜的感情啊! 擎王世子那样一个铁汉,如今却因怀中女子染上了不尽的柔意,他们看到了他的笑,看到了他的疼惜,看到了他一举一动间的呵护!所谓铁骨柔情,大抵便是如此吧。 多美好的一对!但这美好却硬是被那些北戎人给划上了深深的一道裂口!擎王世子在笑,然而他们中谁不知道慧安县主被强抢去了北戎元帅帐下一夜?只怕如今定已非完璧之身。擎王世子这时还能对慧安县主呵护有加,这得是疼到了何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他又如何能不恨北戎人! “我在笑世子爷是不是被你大哥给算计了呢。”时非晚捞出别的事,说道。 “哦?”岑隐说起这个便往回看了一眼,因为后头,岑止也在队伍中。岑隐扫过去的这一眼又寒又冷。收回眸时,这才道:“晚晚以后离他远点,不是个好人。” 岑隐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若是场合合适,他现在恨不得去痛扁他大哥一顿,道:“是不是他跟你说过,我要来?” “嗯。”时非晚笑着道。心想某人还敢说别人不是好人一定没有好好用水照照自己! “晚晚就是因为这个,才答应做了那什么和亲公主的吧。”岑隐说,语气里隐忍着愤怒。 时非晚点点头。她的确是因那岑大公子的提醒才会有那样的举动的。一来她可以脱身,二来,她的确想给他这个最佳借口。 “大哥故意的!”岑隐磨着牙道:“他不好好派几个高手去接你,大抵也是故意的。” 时非晚这才想到了今日接她的人是毕天高那三的事。 时非晚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他不会是想让我死……” “不是。”担心时非晚误会,岑隐咳了声,红着脸道;“大哥想让我英雄救美而已。” “……”这个解释,让时非晚心里直接吐起了血! 坑爹啊! 敢情今日北戎人的追逐都在那大公子的预计之中?而且,还把握好了分寸笃定了她一定能出潞州城,又不会那么轻松地解除所有危机? 时非晚忽然觉得那人很可怕。如今依岑隐所言,自己答应做和亲公主大抵都是他乐意看到的而且特意告诉她他要来的事有意促成的。 “世子,你大哥太坏了。”时非晚心底生出了任性的报复之心。 “晚晚想怎么办?”似乎瞧出了时非晚的小心思,岑隐很顺从的自己接起了话。 “想怎么办都可以?世子爷做得到?”时非晚眯起眼来。 “能。”岑隐想也没想的应下。 “那我想托大哥替我办几件事呢。”时非晚抓住这个机会立马道。 第428章我们间反正不清白 时非晚贴近岑隐耳侧,便说了一些什么。岑隐眼神有些意外,只想也没想便应了句好。时非晚闻此心情似乎变得很好,窝在岑隐怀中又眯了一会会。不算多长的时间,再睁眼时是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受到了一点波动时。一瞧,原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岑隐未唤醒她便直接将她抱着跃下了马来。 岑隐道:“今日赶不回金州了。” 时非晚自也清楚路程。携大队而来速度本就比个人行进慢许多,便是个人,今日也是回不了金州的。她这时才瞅见金州军大队早已经开始安寨扎营,搭灶造饭了。岑隐这时不可能愿意往人群里凑,抱着时非晚便朝一处大帐内走了去。搭帐这些事,他自然不需要自己动手。 时非晚也是待过帐篷的。但岑隐将她往里一抱,她便立马感觉到了元帅与普通人的差别有多大。且先不说大小了,里边书桌暖炉之类的几乎都有。地面还厚厚的另铺了几层软毯,半分尘土也未曾沾染。时非晚人进之时立马想丢出“奢侈”二字,只却听得岑隐这时说道:“爷可是沾了晚晚的福呢。” 原来,这帐篷是为她搭的。 岑隐平日自己随军时,便是主帅,也从未让自己有过过于奢靡的待遇。 “世子不必这样,我不是个娇气的。”时非晚忙说。 “我可没吩咐,他们自己搭的。”岑隐如实道,嘴角噙着笑意,又道:“看来金州军对晚晚有恶意的少。” 时非晚一听倒也明白了过来。说这是自己才有的待遇,其实金州军多数还是为了讨好岑隐。不过的确有照顾女子的理由在。对于岑隐说得金州军对她无什么恶意,她也感觉到了。 金州军如今那什么石狗子也算是将领之一,慧安县主与石狗子交好,此是他们对慧安县主无恶意的理由之一。但主要的,大抵还是她亲自引敌入天虞沟致漠州军大胜之事。三,则是天成郡主的口碑因为此次议和,这一日的功夫似乎崩了大半。 因为:天成郡主亲自选了个使官投了同意议和的立场,此,已在军中传散开了! 时非晚不明白这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她方才在路上问过岑隐几句,大抵便也明白了过来。天成郡主选的使官是沐熙,而沐熙推给了自己另一个熟人,而后那人投了议和的立场。 时非晚猜测,天成大抵是被沐熙给算计了。她一定是要装作反和的样子的,必是因觉沐熙定然可靠所以才嘱托了他办事。谁曾想沐熙在确信投反和还是改变不了议和之趋的情况下,算计了她一把让她背上了在军中人看来是卖国的罪。 沐熙是时非晚以石狗子的身份举荐给天成郡主的。可时非晚其实并没有料到沐熙会主动与天成反目甚至还算计了一把天成。但她不否认自己的确有确定沐熙立场的心思在。这不是试探沐熙对她存了几分真心,而是在试探沐熙有没有可能在今后又替天成办事阴自己。 而现在,她得到答案了,但怎么感觉……有利用沐熙的嫌疑在?尽管她初衷只是想确定下往后她若要对天成下手还能不能确保沐熙对自己的安全性。 “晚晚在想谁?” 时非晚被岑隐一道不满的叫唤声拉回神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岑隐抱着坐了下来。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正捧着她的脸,正以十分犀利的目光盯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时非晚回神,忙就要回他一个“你”字。然尚且等不及说出一个字,岑隐便捧着她的小脸猛地碰上了她的唇。一开始,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急切凶狠,似乎再等上一息都已不愿再等了。时非晚的呼吸瞬间便促了起来。感觉到隔着厚厚盔甲却依旧清晰有力的雷鼓心跳,时非晚连着脸红到了脚底。只这时似想到了什么,猛地将岑隐推了推,忙道:“先慢点,我……” “不要。”岑隐想也没想便丢下了两字。她偏开脑袋,他便移至了她的脸颊上,又至她颈窝里一阵凶狠。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宣泄他压抑了不知多久的情绪似的。仿佛那些隐忍下的情绪此刻得到了机会便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发泄口似的。 放手?那是不可能的!他好不容易盼到了能与她独处时。天知道这几个月他是怎么过的,除了时时刻刻的思念侵蚀着他之外,他还因担忧而寝食难安着。他想她,想到时刻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放了她。同时,也忧她,忧她是否会遇到什么危险,也惊恐自己会再也看不到她…… 朝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他不满甚至愤怒。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他也感激老天没有让他与她相隔数年。 不过……他现在有那么一点不满。小妮子明明该知道他不往人前凑急于将她抱回帐里是为了与她独处,怎地还敢在这个时候分心!之前一直不是时机,他可已经忍得足够久了! “待会会有人来的。”被吻得脸烧成了红炭,时非晚一边喘气一边轻喃了句。 “不会。”岑隐忙说。他敢笃定没人敢这么没眼色。 “元帅,我……我来送饭。”然,岑隐这话才落,帐外一道怯怯的声音便已响起。 嗯……的确没人敢这么没眼色直接闯帐。但是,站在帐外嚷一声的人还是有的。 岑隐很想哼出一个“滚”字。只听到那“送饭”二字又立马想到了什么,这才稍稍松开了时非晚一些,朝外喊了声:“进来。” “是。”那帐篷外的小兵这才端着食盒走了进来。只整个过程只埋着头完全不敢多看一眼。当然,尽管这样他还是瞧见了慧安县主被擎王世子抱在怀里头埋在他肩头的画面。 小兵送完食盒后立马撤走。时非晚这时才将脑袋了起来,小脸陀红的看向了岑隐,道:“世子爷今夜是准备与我同帐?” “晚晚不愿?”岑隐一边说,一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说话时鼻尖只隔她一指,时非晚甚至还能感觉到他另一只手在自己身上的轻抚游动。 “这么多人看着,我还没嫁你,若就同……” “晚晚便是让我移个帐篷,他们也不会觉得我们之间清白的。”岑隐笑了起来。 一句话,说得时非晚忽然有些无地自容了,暗自想那些人一定都觉得自己是个“浪。女”。但转念一想,她走的本来就是一条奇葩怪胎路,异样的眼神与想法注定是避不了了。既如此,现在注意也改变不了什么。 想来岑隐也不是不尊她,而是也想到了这些才索性不去在意了的。 “饿不饿,宝贝?”岑隐这时又极轻的问了句。 时非晚听他唤出“宝贝”的字眼的同时还在她脸颊上狠狠啄了口,手更是直接移至了她身前,瞬间便耳热至了极点。一时应话都有些不自然了:“我……” 好在,脑袋还是灵活的点了点。只心底却暗想,岑隐这时肯定希望自己摇头。 岑隐倒的确希望她摇头,但他更舍不得让时非晚挨饿。便还是很快松开了她。时非晚从他身上下来后往他旁边一坐,便见岑隐将那一层层的食盒给打了开。时非晚这才发现傍上岑隐伙食都改善了不少。就这种条件之下竟还给他们弄出了不似那么大家饭的四菜一汤以及两小碟咸菜。 拿上筷子,想到自己是步兵时吃的那些东西,时非晚都有些心虚愧疚了。不免问道:“世子如今自封元帅,军饷可是还会有?” “明着不会,暗着能有。”岑隐一边替时非晚乘着热汤一边道。 时非晚一听就猜出了什么来:“世子……不是真反?” “反百官,反现今被腐蚀的朝堂,但,不反万岁爷。”岑隐对时非晚无半分隐瞒,道:“百官齐谏,议和之趋不好更改。万岁爷遭百官所胁难改此趋。此谋逆反举,其实也是万岁爷之意。” 尽管时非晚猜出了答案,但此时听到还是不免大吃一惊,道:“皇上对世子,可真是信任。” “不过,国库空缺乃是事实。此战越快结束越好,要耗个三五年的,我楚朝怕是耗不起。”岑隐眼底添了一抹忧。 “世子爷亲自带队,哪需个三五年。”时非晚难得恭维起了岑隐来。 “调皮。”岑隐忧色敛去,唇角瞬间绽开了一抹轻笑,伸出手点了点时非晚的脸颊,便道:“晚晚可别把爷说神了。且看这楚北战局,潞州难攻,洛州一马平川蛮子铁骑的优势实在是太大。泰城济州皆是池深难攻易守之城。这题可留得真难。” 说是这么说,但时非晚还是瞧见了他眼底的自信与无惧。 只岑隐很快又道:“且,这元帅,爷可不一定能坐久呢。” “哦?此话怎说?”时非晚问。 “到底不是真反。我看京都那位娘娘定要给我使点难。她也不是个吃素的,哪甘心西边两地的兵权都被擎王府牢牢扣下。我到底不是真反,总归还得受点挟制。” 第429章世子爷的甜言蜜语 时非晚听言若有所思。又问道:“世子爷西边是脱手了么?” “可不是。大哥入了朝,混了个御史闲官,擎王府暂交给了大哥掌理。父王因这楚北之势只得暂放下擎王府事务接手了西军。不过,如今我这一谋逆,宫里那位大抵就会以此为由去逼要西边兵权了。”岑隐如实说道。 “那怎么办?”时非晚有些担心。 岑隐朝她笑了笑,伸手又在她脸上轻轻捏碰了下,道:“不需为父王担忧,他是个死赖皮,一定会说与我断绝父子关系,吹嘘他自己是个大义灭亲的,死捏着兵权不放。” 时非晚闻之想起了当初擎王那似乎巴不得岑隐对自己霸王硬上弓的强盗之举,便觉岑隐说得真真在理,忧虑立马淡了几分。 “世子爷接下来准备怎么打?”时非晚接过岑隐递过来的热汤,一边慢喝一边问道。 “晚晚可是个好军官,半刻也不见闲的。”岑隐又给她盛了一碗饭,这才握上了自己的筷子又笑着调侃了句,只却还是道:“洛州!” “洛州一马平川的,蛮子铁骑能发挥最大优势,可不好攻呢。”时非晚一边说一边识趣的也给岑隐夹了一堆的菜。 岑隐得了奖励似的,看得出心情极好,很给她面子的几口便将她夹的全吃下了,这才道:“强攻自是不好,得先想法子削一削蛮子的骑兵战力。” “世子爷想怎么削?” 岑隐见她感兴趣,也不管她是想讨问他还是想看看他是否与她自己不谋而合,都还是耐心的道:“晚晚看看这儿。” 说罢拿出一张地图来指了指离洛州第一关卡不远处的一个地点,道:“这儿是个设伏之地。有许多土房屋舍,能减弱几分骑兵优势。” “但此乃关外,他们若不西进,世子爷怎么在这儿攻到蛮子?”时非晚回道。 “若是打不过,引他们来追呢?”岑隐话中有话。 时非晚眼中涌动着神采,这时又见得岑隐看向了自己,竟是说道:“其实,晚晚最适合当这个元帅。” “世子爷你说什么!”时非晚觉得岑隐疯了,红着脸语气竟变得有些嗲声嗲气的回了句。 见她声音软得似棉,在自己面前简直越来越不像自己,岑隐简直觉得吃了糖一般,心口猛一阵悸动,若不是他们还在吃饭只怕方才已是忍不住将她拉往自己怀中了。 只此时还是只得正经的回起了正事,道:“一来,爷这个元帅会胁迫到宫里那些人。 只要爷是定北元帅一天,娘娘可就寝食难安一天。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派人来军中给我使难使坏,爷掌楚北兵权,就还得时刻防备着她。宫里那位,把她逼急了,她为了削弱爷,甚至援助北戎让爷打不赢胜战都有可能。对她来说,擎王府的威胁比北蛮子还大。 爷掌这楚北,军中一定时不时会有自己人故意生事。毕竟,这里心向着太后娘娘的,其实也不少。这样一来,爷既得防敌,又得防自己人,可吃力呢。 二来,可不是爷自吹,但那些北戎军确实不会小觑于爷,对爷的警惕性很高。但晚晚不一样,晚晚是新兵,手段于他们来说都是个谜。而且你没有经验,人又小,无论出什么招,他们都会小瞧你三分,放松警惕,容易中计。 三来,爷听说,太后娘娘有意拉拢你。晚晚有机会蒙蔽她,让她对你,没有防心。” 时非晚本以为岑隐在同自己说笑,却不想他此时的语气是认真的,似乎还带着几分交待她的口吻。 时非晚是想有在军中的说话权,但那并不是为权欲。她现在已有说话权参与权了她已很满足。岑隐与她一同在这更是她最期待欣喜的。知他来了时她惊喜得像得了重生一样,此后能跟在他身边与他一起走是她最希望的发展。 听他说起这些时非晚心中便感到了几分酸涩与害怕感,几乎是本能的她便抓了抓岑隐的手,问道:“你不会再走是吗?” 她此举已是很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不舍与依恋。但话完了时非晚才意识过来了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因为实在不熟练脸颊唰地一红,却是在见岑隐一怔后发出了一声朗朗的笑声来:“晚晚这是舍不得爷?” 时非晚扒着饭,不说话了,但耳根子清晰可见的红得透彻。 岑隐知她不擅言语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心中已升出了更多的自信感来。他一直很忐忑小妮子心里没有他多少。但此次相见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地位并不那么低,这使得岑隐心底生出了不尽光来,让他觉得这个世间美好得似个天堂,让他留恋沉迷,心口处时刻都涌动着一股飘飘欲仙的悸动感。 他忍不住去想,若此时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了,若此时他就在擎王府而小妮子已经是他媳妇了,这得有多好! 时非晚惊奇的发现,在接下来的吃饭过程中,岑隐唇角会时不时的溢出笑意来。其实他不是一个多笑之人。但在她面前,似乎完全变了质,不再冷面,不再修罗,眉眼间时刻都散着柔情与宠溺,便连声音也会比平时温和不少。 时非晚开始想:其实若她能确定岑隐一辈子都会这样待她,她乖乖的窝在他身边做个米虫也挺好。 当然,她不甘做米虫,其实不是排斥也不是不想做米虫,而是没有安全感,因为,她没办法预测未来,所以无法确保一个男人会如此待她一辈子! 就是岑隐现在把她捧到了天上,她也无法预测:他的感情能持续一辈子。 不过,她不做米虫,却也已不会再去排斥现在。 小桌前似有暖流自二人心间传递流淌。这一顿饭吃了很久,吃完时岑隐吩咐人将帐内收拾干净了。那收拾碗筷的小兵扫过干干净净的盘子时实在是诧异。 这军中伙食擎王世子吃得下也就罢了,这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大小姐竟一点娇气也没有吃得似乎还挺香碗里一粒米竟都不剩。 小兵一边诧异一边退下。很快,他又主动送来了水。 一般安营扎寨水都是缺乏的,大多也都只能随意擦擦。但时非晚发现这一次他们提来的水并不少。时非晚知这是因为此处安寨地点近一处山泉的缘故。 硬是赶走岑隐简单擦拭洗漱了下又换了一套衣后,时非晚便发现重新回帐的岑隐很快解开了他那厚厚的盔甲。当然,他没有让她过去服侍他的意思,时非晚不擅那些事且有些羞涩那些事。竟趁着这功夫跑出去溜看了一眼大伙。 “慧安县主。”时非晚一现身一些还在打着夜拳的金州兵们便恭敬的朝她行起礼来。但她一出现,原本自在的金州兵子们立马都寂静拘束了起来。他们没有恶意,但就是每一个都不敢往她身上落来一眼。 围望了一圈后时非晚讨了个无趣,只好又回了帐中。这时便发现岑隐已经换上了一套素白色的中衣坐在了那临时床榻之上。时非晚才走进便听见得他朝自己招起了手: “晚晚过来。” 时非晚走过去,岑隐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至了塌上。 时非晚这时瞧见岑隐拿出了一瓶药来。时非晚愣了下,便听他道:“给爷瞧瞧伤。” 没有拒绝的理由,也确实需要上药。时非晚很快便连着里边的护身软甲也解了下来,只留了一件艳红色的兜衣在外边。岑隐一眼就扫到了她身上的伤痕。除了旧伤。便是呼延炅那鞭链抽下来便是没有破皮其实也留下了不少的淤青淤红。岑隐瞧得心底一阵揪痛,脸色瞬间惨白得不行。 时非晚脸埋了埋,心底竟生出了几份虚意来。瞧着岑隐盯视着自己的伤口,她便有些在意的将衣服往上拉了拉。 过往不会问出的一个问题竟忽然问了出来: “世子爷可是觉得很难看?” “……”正处于心痛中的岑隐猛地回过神来,眨着眸子立马想到了什么。见时非晚一个劲的快速提起了衣服,岑隐忙拽下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动作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她的伤口半分,忙道:“晚晚在说什么?” “可我确实很难看。”时非晚说。她身上那么多伤痕,时非晚觉得男人都会介意。 岑隐简直觉得听到了傻瓜言论一样,又觉好笑又觉好气又觉心疼怜惜,唇轻轻埋下在时非晚肩头轻吻了下,便道:“爷若是觉得难看,早就给晚晚用药了。宫里是什么地方?那些娘娘们为了让自己拥有一身雪肤什么秘方没有?爷从未让晚晚用过,不是因没有法子,而是从来没觉得难看过。” “傻丫头,爷看着只会觉得晚晚更值得疼惜更惹人怜爱。”说着岑隐也顺道吹嘘起自己来,“也只会觉得爷的眼光果然好,寻了个天下无双的绝世女子。” “……”他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时非晚身上开始发起抖来,连同着身子也开始发起了红。 第430章晚晚你心虚什么? “世子爷你别说了。”时非晚身上鸡皮疙瘩一起,忙道。 岑隐自己听得都有些肉麻,脸竟也一红,连忙闭嘴开起了药。 时非晚知岑隐身上全是好东西。药液滴在她身上时她便有种冰冰凉凉的减压减痛感。 等上完药,时非晚便感觉腰上环来了岑隐的手,随后自己便随着那手的力气坐在了他腿上。只让她意外的是,岑隐抱起她后只是将脑袋埋进了她后颈间,很安静,什么都没有做,但也不肯放手,仿佛贪恋着这种相拥的滋味。 但时非晚还是觉得吃惊。她腿上也有淤青,方才因为上药现已只剩了一点点挂在身上,腿也完全敞露在外。依她对岑隐的了解他一定不会满足于只是抱着她。更何况她此时能感觉到他身子的滚热以及呼吸的急促悸动。但他此刻确确实实就只是抱着她罢了,过往从不愿老实的手此刻竟都未在她腿上揩上一揩。 倒不是说期盼着发生些什么,只是岑隐此状的确很反常。这种反常让时非晚预感不太好的想起了一个事来:就是她在呼延炅帐下待了一夜的事! 他该不会是…… 岑隐在她面前有多会隐藏,上次在吉州时非晚就看出来了。曾经,他明明知道她给她下了药可还一副笑脸的朝向过她。 时非晚愈想眉头皱得愈高,不免严肃了起来,身上的气息也略有变化。 “晚晚怎么了?”许是察觉到了她身上忽然凝起冷意,岑隐只担心是不是自己抱疼了她哪儿,连忙问道。 “世子,你如实答我,不许甜言蜜语。”时非晚忽然很严肃的将他一推。 郑重的模样引得岑隐一慌,只忧时非晚是不是想起了他的什么不好来,忙点了点头。 “你可是觉我以非完璧?”时非晚问。 但话出口她自己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在这个时代,她的很多行为,就算没有真的与其他男人发生过什么,也已经不是什么清白的了。不说别的单说呼延炅亲过他的事被人知道她也是被人拿来浸猪笼那一类。 实没想到时非晚会钻出这么一问来,岑隐思绪很快清明,正要答,却又听得她道: “便是世子在意,我也不会斥责世子。只是若那样,我与世子……”时非晚开始深想起呼延炅亲过自己的事,忽然又觉得心虚了一些。不过,心虚让她不会斥责岑隐的任何态度,但他心底若是有结她与他便不一定再有未来了。 “只是你与我如何?”岑隐听到前边时只是愕然,然那“只是”二字后他眼底瞬间便阴了下来,变得有些愤怒凶恶。 许的确是一直以来被他宠得过头了,时非晚听到他语气一恶竟生出了几分委屈感。尽管她容颜仍旧无波无痕。 只也是此时,时非晚又感觉岑隐将她环紧了些,额上抵来了他忽然低下的头。岑隐此刻视线集于时非晚的小脸上,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庞抚摸不停。双眼那一瞬间的愤怒凶恶似乎未曾出现过般,岑隐眼底一阵懊恼,声音竟是转瞬便轻了下来,忙道:“爷不是存心凶晚晚,但晚晚再也不许说只是了,好不好?” 时非晚抬眸与他对视。 “我知晚晚的只是意味着不确定。上次在吉州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楚北安定之时,你一定会嫁我,是一定!你一定是我的!还有什么可只是的,怎地又有那么多只是了!”岑隐眉宇间仍旧有着忐忑。 只要时非晚一天不是他媳妇,他便永远担心着二人之间会生出什么变故来。因此,对于涉猎任何变故的话题,岑隐都相当的敏感。因为敏感,所以方才都差点凶她了。 “我可以嫁。”时非晚总算明白过来他介意什么。 “不是可以嫁,是你一定要嫁。”岑隐纠正,“晚晚,上次咱不是说好了吗你一定会跟我!” “可——” “没有可!” 岑隐双眼几乎又要泛出凶光来。 “那世子爷为何对我的问题避之不答?” 岑隐这时想到了她还有那傻问题。回道:“我了解晚晚。大哥也说了,若会付出更沉重的代价,晚晚是不会去的。” 此事指的当然是和亲公主那事。但岑隐说是这么说心底却气得很。如果他能阻止,就算不要这借口他也绝对不会让时非晚去冒这险。一想到这岑隐就决定明天去痛扁岑止一顿。 岑隐相信时非晚,更何况今日她面对自己时态度是相当坦然的。 只岑隐这时话才完,就瞧见时非晚竟埋下了头去,久未答他。 尽管她隐藏得很好,可某瞬间岑隐似乎还是从她眼底捕捉到了那么几丝心虚。 本是相信她的,但她眼底那一掠而过的心虚让岑隐忽然心一沉,如同被人狠狠浇下了一灌凉水似的,瞬间石化在了半空。 尤其是此瞬,他开始回忆起呼延炅是个怎样的人来。那人一直将自己当成宿敌,最喜欢在自己心底添堵…… “晚晚……”石化过后,岑隐的脸颊已经胀得一片通红,额上青筋青笋般直凸。这不是害羞的状态,这是愤怒的状态。只那神情愤中又已是掩不住的慌乱与怜惜,语气里都带上了一抹急切:“你跟我说实话!他有没有欺负过你?” 不是斥责,但他显然急切的想得到时非晚否定的答案。 时非晚见他这反应心口瞬间添了堵石。她不开口,其实时间停留不长,但岑隐这瞬间就已有被她逼疯的迹象。若任由着这种情绪滋长岑隐此刻直想杀人,但他又很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恐慌来源于何。似乎,更是因为怜惜她……怜惜她受过伤害! “晚晚心虚什么?跟爷说实话好吗?他若欺负过你,爷定要将他宰成狗碎!但这不是晚晚的错。”岑隐挑起时非晚的脸颊让她直接与他对视,似不愿放过她眼底任何一点的情绪。 只抬起她的脸时,岑隐瞧见的却是时非晚似乎想要隐忍住委屈的眼神。 “世子说让我一定嫁你,那你一定会要我么?”时非晚这时终于道。 岑隐纷乱的情绪总算是因这一句而让他逼迫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许意识到了什么绝可怕的事,许才明白过来时非晚方才在在意些什么,岑隐心口一揪,懊恼的立马想狠狠的扇自己一巴掌。他真是个笨蛋!她问自己是不是怀疑她已不是完璧,这个时候他怎地只急着逼问她!女子这个时候最在意什么,他怎能偏了重点! “晚晚在说什么傻话!” 言语似乎未无法完全表达自己的情绪,岑隐俯身忽然狠狠吻上了时非晚,他想再用力一些,然而一遇她他便化为了棉似的心口总会生出不舍感来,舍不得她承受他难控的蛮力,也惊恐自己是个粗人把控不了女子的承受能力。此刻怜惜与心痛在心底交织盘旋,岑隐急切的一吻后唇便贴在了时非晚耳侧,忙道:“我们之间,不是从来都只有一个问题,便是晚晚你要不要我吗?” “可……可是……”时非晚不可置信。 “没有可是。但也不是不在意,不过,便是在意也绝不是针对晚晚。晚晚且信爷,不管你经历过什么,爷都不可能放手!” “为什么?” “因为,爷真的舍不得……” 岑隐渴望的将脑袋埋进时非晚发间深深吸了口气。 他不想欺骗时非晚。他是这个时代的男子,有些事他的确会在意,心中也的确会有结。他也不可能不想要个更加清清白白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女子。但是……谁让她是她啊!他想得到她想让她跟了他做他媳妇的渴望已经深入骨髓了。不管发生什么他还是渴望还是不舍啊! “不怕,跟爷说,呼延炅是不是欺负过你好不好?爷发誓,便是心中会有结,也绝不会对晚晚添了嫌。一丁点都不会有。”即便有点忐忑惊恐,岑隐此时还是必须问道。 “昨夜里没有。”时非晚道,后又添了一句:“让我自己说,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话让岑隐立马松下了一口气,但他也没忘记时非晚之前那心虚的眼神以及此时有些怪异的回答? 让她自己说?也就是用她的标准? 若让别人说呢? 岑隐敏锐的想到了什么,胀红的脸颊还是发青。时非晚心虚的立马就想从岑隐身上逃离,只却反被他环得更紧了。男子狼虎般的眸一低直接与她对视,目光几乎快要吞人:“他亲过你!” “只是抱……抱过我……”时非晚忙道。 但岑隐还是捕捉到了她难掩的两分心虚,目光中全是不信。时非晚只好又道:“是……” 应下这是字,时非晚猛地松下了一口气,心虚总算是不再有,仿佛坦诚能让她的负罪感减清不少似的。因她知道这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是大事,因为是大事所以隐瞒便觉得心重难安。 但此时她是心松了不少,却是见得岑隐身上忽然暴涨的戾气像是已忍不住想直接毁了这整座帐篷了。 第431章比比谁的心更软 时非晚心道一声不好,暗道世子爷真发起火来房子塌了他们两个得被几万人直观笑话。而且,她也实在不忍伤害岑隐,也不是有意伤害岑隐。只是觉得隐瞒会更有愧于他罢了。 “世子,我是被迫的。”时非晚不忍岑隐太难受,头疼的忙想起了弥补之法。为了化解此人此下过激的情绪,时非晚一个心急便紧紧环上了他的脖子,过往从不会说出来的字眼此刻竟轻飘飘的直溢了出来,“世子,我爱你!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伤害你。” “……”岑隐双目猛地瞪得浑圆,一手猛地托起了时非晚的脸:“晚晚说什么。” “……” “再说一遍!” “……”时非晚沉默。 “再说一遍!” “快说!” “……” “快说一遍,否则爷掐死你!”岑隐一个激动恶狼本性显露,凶狠的捏着时非晚的下巴竟道。 “……”哇一声,时非晚丢脸的差点哭出声来。 “晚晚……”岑隐懊恼的两巴掌直接拍在了自己脸上,瞬间意识过来自己说了多秦兽的话,被自己的笨拙气得简直七窍生烟,忙只能哄道:“爷不是那意思。” 便又握着时非晚的手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道:“晚晚若恼随意掐,掐死都无妨。” 时非晚知自己一句话将他哄得五五六六了。此刻岑隐的兴奋似乎已盖过了愤怒。但她哪会真的掐他,被他握着掐在他脖子上的手立马抽了出来,换了个直接双手抱住他脖子的姿势,脑袋便往他肩上乖巧的埋了去。 这小兔儿般依赖的动作简直让岑隐心软得一塌糊涂。此瞬岑隐才知他其实还没那么了解时非晚。她心防设得很紧很紧,他一直都感觉很难进入。但他现在才知那是因为她心底一直也有不安定感。许因她从小少受人呵护的缘故,她的患得患失感其实也重,她也会在意他厌弃她,嫌恶她。 “我……”岑隐既怜惜,这瞬间又发现自己的确挺(禽)兽,因为小妮子又问他是不是嫌她难看以及担心他会不要她的举动竟让他感觉有些得意与兴奋。不过,他眼下最惦记的还是某一件事:“晚晚再说一遍!” 时非晚简直没想到岑隐这么执着,咬着唇齿便回道:“肉麻!” 岑隐觉得她软似喵咪的语气有着魔力似的,心口处一阵悸痒。便听得她又道: “世子爷从未对我说过!” 岑隐觉得自己哪还需要说这些,难道他的表现还不够明显? “乖,就一遍。”岑隐继续哄道。 这瞬间他似乎忘记了之前听到的呼延炅亲过她的消息。 但只要小妮子不是自愿的,岑隐的情绪便永远不会针对她,他愤怒仅仅是因为想捏死呼延炅罢了。 对于时非晚…… 便是时非晚自己也不知,其实岑隐为了走进她心底,曾经将蓝天捉在身边用过各种手段套过话。 岑隐一直都觉得,她就像一团迷雾,他不了解,也永远看不清。 时非晚对他讲过天成郡主的故事,而他,从蓝天那儿听过一个奇异的国度。 他心中其实有过某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不管那猜测是不是真的,其实他……已经有了一双站在时非晚的视角看世界的眼睛。 因此,有些事他拥有包容性。 当然这个前提得是:时非晚的心得是向着他的! “我爱你,岑隐。” 岑隐听时非晚久没回应,本想着她不会再应他了,只这时耳侧竟传来了低低的一声,可咬字语速都十分的清晰。 时非晚脸这会儿红成了烤炭。但若这些话能讨他开心她其实并不介意多说几句。她想若以前她在剧里看到这些一定会觉得既肉麻又腻歪,但……这似乎就是热恋中的常态。 也许,她深陷其中,才不觉得腻。 “说了,还想掐死我吗?”时非晚嗔怒的又添了一句。 若说她没准备接受他时,那偶尔才罕有的撒娇有为了达成某些小目的而故意的成分在,那么现在,时非晚自己都觉不可思议,这似乎已是她在他面前的本能。 岑隐果然还是有着所有男人的共性,这瞬间差点直接喷出鼻血来,脑子晕眩了似的忙晃起了脑袋便要去亲怀里的人,只这时又听得她道: “世子等回到营,我底下有一支……” “晚晚,咱晚上不谈那些!等天亮晚晚随时可以提。”岑隐这时哪有心思说那些。 “那说什么?” “晚晚想说话,不如说说想要怎样的婚礼。” “……”时非晚觉某人思维散得可真开,不过这些她似乎无所谓,只道:“倒不如说说婚后?世子爷娶我之后想做什么?” 岑隐脸颊更加红了。只时非晚很快意识过来她似乎没提好问,又道:“是就在京都当官,还是驻守边军?” 未想岑隐竟是直接摇了摇头,道:“若有朝一日这个天下安定了,晚晚随爷外走,咱走到哪就是哪可好?” “好!”时非晚有些意外。乖顺的一点头就见岑隐握着她的手俯头在她手腕上的那枚七彩玲珑镯上亲了亲。 时非晚瞧着那镯时又想起了什么愣了下。只什么都没多言便又轻轻靠在了岑隐肩头,直接眯眼睡了起来。岑隐见此觉她大抵是累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将她放在了枕上,自己自然也随躺在了她身侧。只这一次却并未再抱她了,只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便直接反过了身去背对向了时非晚。 许是因前几个月时不时缺睡眠的缘故,时非晚一得机会便的确有些贪睡,直接便闭上了眼。 只十息不过她忽然感觉身上一重,一睁眼,便见岑隐竟蓦地转过了身来,且一转身便直接覆在了她身上。 “晚晚,不如我们……”岑隐脸色烫得吓人,脑袋直接埋近时非晚颈间便低低说了声,“爷可以不等了吗!” “……”有什么东西在时非晚脑海里炸开。 根本没再有回答的机会,时非晚便感觉唇被覆了上。不过身上不算多重,许顾及她身上那些淤青岑隐不敢全覆她的身子。只这时他有似乎又记忆般,一只手自她身上腿上抚过竟硬是避开了她身上淤青处。 时非晚之前其实完全是自己误解了。 岑隐之前不敢碰她哪里是因她做过什么和平公主而嫌她,他只是根本就不敢碰她。一来她身上许多淤青他担心自己疼了她,二来,他了解自己,只要一有开始他就绝对收不住。 不……也不算那么了解自己。他发现他就算坚持没开始,可眼下还是没能收住。 岑隐觉得自己实在委屈。他真也不是不考虑时非晚婚后的未来也不是不尊她。可老天……他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几乎已有大楚第一美人之称的绝世美女,而且这美女还是他不知道他惦记了多久的心尖人,又久受相思之苦好不容易挨到重逢,且这美女又露腿又抱他的,岑隐已经觉得自己是神了才忍了这么久。 而且,他早发现了,小妮子分明肥了不少。咳……他当然不是指她的脸。 呼吸交缠,唇与手绕过时非晚的脸颊,颈项,身前……岑隐惊奇的发现,时非晚并没有拒绝他。但他也吃瘪的发现,她也不算同意了他…… 半夜抵死,岑隐停下放肆的行为时时非晚正背对着他,一声也不吭的。岑隐伸手一环手便抚在了那软棉上,脸颊似烈焰红阳,唇角的笑意却很显,拥着怀里的人半分睡意也没有: “晚晚太过心软不太好。”他忽然道。 时非晚一听就知他又一次得了便宜还卖乖,正欲驳,便听得他道:“若是领军,可不能犯一丁点心软的毛病。不过,既是对爷,晚晚不如更心软一点……” 时非晚没过大脑的直接轻应了一个嗯字。便感觉岑隐唇贴进了自己后颈间,道:“要不晚晚今夜再心软一点……” 时非晚猛地转过了身来双手直接缠上了他的脖子闭上了眼,道:“我还太小,也不想吃药,不如换世子爷对我再怜惜一点……” 一句话,一个动作,岑隐一脸醉意,却又哭笑不得。好吧,他更容易心软,他舍不得逼她…… 一夜好眠。 一连几日过后,岑隐领着金州军回到了金州大营。领着时非晚回了一躺营里给他安排的元帅居院后,岑隐与“慧安县主”许久未出院,倒是金州营中,副将石狗子回来了。 而且,看起来似乎是从漠州方向,从城外赶回来的。 “副将!” 营中人对石狗子忽然回来了的事却不惊讶。因为这些天他们已经问过了,副将在那天见过苏老将军后便去替苏老将军办事了。想来是事儿办完了才回了来。不过,也未比他们晚多少。 这军中的消息他们也不相信石狗子会不知。她能回来,营中人就知石狗子是决定与他们一线了。 “老大,老将军让你办什么事去了?”毕天高三人一瞧见时非晚,便狐疑的瞅向了她。 “嘘!”时非晚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道:“没大事,就是惹了点事。” 第432章快来哄哄这位大爷 “惹了啥哈?”武浩又问:“怎地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那慧安县主去做和亲公主,是我说动的。而且,她去潞州,也是应我之邀。”时非晚说。 那后半段毕天高几人并不吃惊。因那文大人说起让石狗子去寻慧安县主时他们也在现场。尽管他们很惊奇慧安县主能这么听她的话。 不过前半句…… “你什么意思?帮着蛮子说服慧安县主去做和亲公主?脑子进水了。”毕天高直接骂起了老大。 时非晚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觉得自己以后还是有点威严来得好。却还是答道:“那不然呢?等着蛮子找事?” 卫爽似乎已经猜到了时非晚为何失踪了,“那你……你该不会是被苏老将军……” “被揍了!”时非晚骂了声,便又开始唠叨言蹊下手真狠之类的。于是在她的话下,苏老将军其实是因为她将慧安县主劝去潞州又劝她去做和亲公主的事,所以直接对她动了杀心囚了她。因她是金州副将不好下手所以才用了让她办事了之由,直到慧安县主平安了苏老将军才愿意放了她一马。 三人吃惊于慧安县主与她关系之好。只也不好事事过问。更何况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老大,你准备跟着元帅吗?”武浩更关心这事,神情显得很是庄重。 “要是不跟得赶紧偷偷跑人,否则露了面就不好跑了。想跑还得被屠。”武浩忙说。虽说金州军因为对蛮子的恨以及对军令的绝对服从还算很齐心。可这元帅到底是个自封的。这几天偷溜走的虽少却也不是没有。不过那擎王世子还真丫是个狠人,硬是半点机会也没给,竟全都找了出来一个也没漏掉全给杀了个干干净净。现在便是还有那么几个心松懈的也不敢偷溜了。 时非晚瞧见武浩那一副似乎是过问但若她不点头应是就准备与自己绝交的表情,鄙视的道:“你们都敢跟,我有何不敢的?” “过分了啊,不带还抬高自己的。”卫爽温温润润的回怼,又道:“既如此,副将你还是快点去拜见元帅吧。他一回来就将营里重新编排了一次,将以前少数洛州军以及少数的潞州余军全给抽了出来集在了一起。” 卫爽言中提到的在这金州的洛州军以及潞州军,其实早就全都已被归在了金州军名下,早已被扣为金州军了。 潞州军当初几乎是全军覆没的,逃离的少数军队一些进了泰城被划入了泰城军下,一些进了金州被划入了金州军下。洛州军本就不多,再加上因着当初败得太快太惨,蛮子铁骑过处所剩不多,大多数俘军也是直接被屠。而其余的撤离的军队则大多数进了洛州南面的豫州,被划入了豫州守军之中。少数,也早便分在了金州军里。 时非晚也没去过问岑隐此举的用意,便道:“好,元帅在哪儿?” 卫爽指了指东边,时非晚这才匆匆行去。 她是营中副将,既然已有意追随,回营时第一件事自然要去找岑隐报备。 “进来。”时非晚听说元帅在书房便一路直奔书房,请人通报过后听到了里边冷冷的一声。 时非晚忙走了进去。这才发现书房中不止岑隐一个。除他之外还有张铁海以及其他两名副将,还有一个男人,面孔比较陌生。时非晚听说除自己之外的另一名副将因为反抗岑隐已经被斩了,此时瞧见那陌生男人的面孔她心中便猜测那应是岑隐新提上来的副将。 除了男人之外,房中还有一名女子。女子蒙着面纱,身形与眼睛与慧安县主尤其相似。时非晚一抬眼先是注意到了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的岑隐,那女子的手竟正搭在他的肩上,替他捏起了肩。 女子是苏老将军那边偷偷给时非晚送来的,正是那冒牌的慧安县主,为的是解她之围。时非晚为了脱身就将她安排在了岑隐身边,自己换了装直接离开了。 “末将石狗子拜见元帅!” 时非晚走进后忙单漆跪地行了个军礼,只岑隐却是应也没应她,满身的冷意让张铁海一等也都立马感觉到了。 几人很快便想到了军中传言说石狗子捏着自己的救命之恩将慧安县主骗去了潞州的事,这擎王世子只怕对这石狗子…… “拖下去,杖责三百!” 几息之后,时非晚听到了岑隐的回应,只他看也没看直接便丢下了一句。 “嘶……” 张铁海一等脸都青了,连同着那金副将忙跪了下来冒死替时非晚求起情来。 “元帅,此人乃是军中难得的才将,还望元帅看在他可造以及曾有恩于慧安县主的份上,饶他一命!”张铁海汗涔涔的道。 三百杖?这是要直接打死她的意思! “元帅……” “拖下去!”众将们求情,岑隐却依旧固执。 “世子……”只这时听得那女子出声劝阻了起来:“世子,你误会了。石兄弟给我的信上,其实是劝诫我远离潞州的。她无坏心,是我心中有疑想去探个清楚怎地圣旨会点我之名,所以执意要去。世子可别错把恩人当仇人。世子爷也不想想,她人远在金州,怎可能真的插手得了我的选择。” 一句话后,岑隐眼底一怔,眼底的杀意似消减了下来。 张铁海与金副将一等连忙闭紧嘴,眼底替时非晚生出了丁点希望来。听说擎王世子对慧安县主百依百顺,若是慧安县主求情…… “我这条命是她救的,世子爷怎能这样对待我的恩人?”女子不满的伸手点了点岑隐的额发,嗔怒的瞪起了他来。背过身子一副恼怒状。 “五十棍!打完后再来复命。”在她这架势以及解释下,岑隐的杀气总算散了个七七八八。只女子便是有了解释,他似乎也不怎么看得顺眼那石狗子,仍旧丢下了五十军棍的刑罚。 “末将……谢元帅开恩!”时非晚咬牙回了句。很快,便被岑隐身边的人给拖下去了。 五十棍后,时非晚被再拖回来时书房中已经不见张铁海一等了,岑隐的贴身暗卫也直接退了下去。岑隐一扬手,那正给他捏着肩的女子一边擦着冷汗一边退了下去。 时非晚单膝跪在岑隐面前,岑隐不发话她一时便不知该直接起来还是继续跪下去。 她听说过岑隐的一些传闻,都说他在军中面对军中人时从不给人开后门,便是岑大公子去了营里都得依军中规矩行事。 虽然方才那五十棍不是真打。可他也的确没有罚她的理由,当着人的面赏棍似乎是想在表面上撇清她与他之间的关系。 而此时,时非晚穿上军装起便已是石狗子,她不确信岑隐面对这个身份会不会继续保持他的原则。 “起来。”岑隐将杯子往桌上一磕,一句不轻不重的声响很快让时非晚回过了神来。 时非晚起,见到那桌上被他忽然咳碎的碎杯,若是还察觉不到岑隐身上似乎有着怒便真就不是个活人了。 “世子此是何意?”时非晚见他这别扭的状态,立马就知道原则什么的某人绝对是没有了。 岑隐不会对一个士兵现出这种别扭求哄的样子。 “是因我换了装?”时非晚开始揣摩岑隐这带点恼的别扭从何而来:“我早便跟世子说过,虽有些快,但世子不是早答应过吗?” 岑隐不吭声。 “是因那女子?不也同世子解释过吗?世子自己也同意了这安排,世子爷自己不都说过这确实是个替我解围的好法子吗?”时非晚又问。 岑隐哼出了一声。 “这些世子爷都是早点头了的。虽说,今日我直接行动时未与世子辞行,可你当时亲自去编排军阵了。”时非晚开始感慨自己脾气真好岑隐脾气真坏。 “晚晚只能想得到这些?”岑隐又哼一声,终于有了回应。 时非晚只觉男人的心思实在难猜。若不是这些,那还有什么? “可是我这副将不称职?”时非晚开始想是不是她底下那些人惹出了什么事来。 岑隐更气了,直接下了狠令:“晚晚若想不通今天别回去了!” “……”时非晚瞬间头大。 她现在是个男人身,岑隐当然不会真的留她太久。她知他这么说仅仅只是吓唬她罢了。但时非晚还是不得不继续琢磨了起来。 就在她按揉脑壳时,手却忽然被岑隐抓了住,他力气一带便要将时非晚往他怀里拽。 “不要。”时非晚忙拒绝,“世子你看我这样。” 虽说她穿的是私服不是盔甲,可也是一身男人装。 岑隐却完全不理,硬是将她往怀里拽了去。时非晚才不想自己用一张男人脸对着他,直接便将脸埋进了他肩上,只她很快听到了岑隐一声不满的哼声:“这是什么东西?” 岑隐一只手正隔着衣物揉抚着时非晚的腿,一只手在她胸前揉了揉。腿还是过往的触感,可胸上却是硬硬的平平的。岑隐简直无法相信她能给遮成这样。 要知道,小妮子可一点也不小。 第433章入夜来访的于大人 时非晚没解释直接报复性的咬起了岑隐的肩,心想这位爷实在变态,她这副样子怎么他还能有这些兴致。 “碍事!”岑隐摸不到那让他留恋的软棉,无奈又憋气。只一处遭阻,他的手却还是没从她身上放开,从背到腰轻轻抚过一圈后,便托住了她的脑袋硬是让她抬起了头来。他也的确不挑剔她此时的容貌,俯头竟便擒住了她未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修饰的唇。 时非晚简直如遭雷劈,连忙偏开了脑袋推了下岑隐。却反遭来他不解的一声问:“怎了晚晚?” 时非晚面红耳热:“世子难道不觉我难看?” “晚晚穿上男装以为自己真是个男人了么?晚晚更丑的时候爷都瞧过。”岑隐满头黑线反倒觉得无法理解时非晚的思维,她换套衣不也还是她? “反正不要。”时非晚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再次将脑袋埋在了他肩头。 岑隐又好气又好笑又暗觉自己这日子实也不怎么好过。前几日她女装陪着他,头夜里还好,后些日子硬是这不许他碰那也不许他碰。现在换成男装往后别说抱上一抱了,只怕都不便再单独见她几面。 想到这,又想到刚刚的事,岑隐语气开始阴阳怪气: “晚晚还敢往那靠,也不嫌那脏,晚晚心可真是大。” “……”脑袋上再遭一棒,时非晚瞬间被击醒。总算是明白过来岑隐之前在恼什么。 他该不会是……愤怒她刚刚瞧见有人给他按肩揉背的事时竟没吃醋? “幼稚。”时非晚直接就肯定了这答案,想也没想的丢出二字随后在岑隐下巴下捏了下。人是她自己安排的,为了在人前演戏更真,她有什么可吃醋的。 “胆大包天!”岑隐握开她的手,另一手在她臀上惩罚性的用力拍了两下,便道:“晚晚心既然大着,今夜爷便让她直接替了你!” “世子爷不要。”时非晚心想自己还是别跟他犟这些,故作配合的道:“世子爷是我一人的,只有我能亲能抱能摸,我醋呢,醋得很,世子爷再敢这样我先掐死她再掐死你!” “晚晚演太过了!”岑隐嫌弃,只她这假里假气的言语竟似乎也有着魔力硬是在瞬间消散了他心口的郁结,胸腔里一股笑意憋起,便故道:“那爷成全晚晚。” 说着便吓唬性的低下了头。 时非晚生怕他再次亲自己,忙将脸偏得远远地。岑隐暗自无奈,正要继续说什么时,时非晚却直接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红着脸道:“世子,我才想起,我不便在此久留。” 时非晚挠了下脑袋。她是以石狗子的身份来见他的。没什么大事石狗子怎可能被元帅留太久。 岑隐嘴角的笑瞬间便敛了去,眼眸低了低,正过色来,却是道:“晚晚可会布兵阵?” “不太会。” “爷教你。”岑隐道。 时非晚沉默了会。 岑隐又道:“晚晚两战成名,身为元帅的我有试探你之心,待得久一些又如何?” 时非晚哪会不知岑隐有意让自己在这陪他。不过说起排兵布阵……她的确未曾涉猎过,只在从军之后才稍从其他将领上了解了几分。 时非晚知岑隐极擅于此,听他要教自己一时有些欣喜,忙点了点头留了下来。 听她应下,岑隐心情似乎立马便又好了,立马拿出来了一些模型来,编阵布阵变阵解阵的,十分耐心的一一说了个遍。 时非晚离开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不过也不会有人一直盯着她,她出来时压根儿就没见到什么人。倒是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忽然被一个小兵给喊了住: “石副将!” “何事?”不是面对岑隐与其他熟人,时非晚容颜上又添了点点清霜。 “石副将,我们大人想见副将一面。”那小兵说。 “大人?什么大人?”时非晚眯起眸。 “副将,可愿一聚?”那小兵将一块令牌递给了时非晚。时非晚扫过那上面的字,眼底故露出几分惊讶,便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好。” 小兵这才退走了。等他再回来时,身边跟上了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男子被他直接领着进了时非晚的书房。此时,时非晚自己也在书房里了。瞧见那盔甲男子时,时非晚知他虽着盔甲,但并不是军中之人。 方才那小兵给她看的,是京都太史令的官令。眼前这位,就是小兵口中的“大人”,太史于大人。 时非晚早退走了自己的各种亲兵,此时也让那小兵退了下去。 “这位大人夜中来此,不知所为何事?我与这位大人,好似并不相识。” 门关,时非晚自己坐在主椅上,见那位于大人还只站着,既不热络也不冷淡,很随意的直接开口,也没给他倒茶招呼他坐之类。 “久闻副将聪慧,两战功成,连挫呼延元帅两次,数月间便从步兵连攀至军中将位。副将若不知我之来意,今日,可就不会给我开这门了。”那于大人回以一笑,态度也很自然。不似太过抬高时非晚,也绝无半分小觑傲人之态。见时非晚不招呼他入座他便直接坐在了时非晚对面,随后一双犀利的眸子落在了她身上,审视意味不加遮掩。 时非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茶动作细慢随意,大大方方的由着他打量。直至一会后时非晚放下瓷杯才道:“数月间便从步兵攀至将位,得亏了太后娘娘提携之恩呢。” 那于大人立即一笑,“小公子果然聪慧。娘娘上次见过小公子一面,回宫后可多有念叨呢。” 时非晚低眸,不应。心中已猜出了几分此人来意,他是京都那位娘娘的人。 想来,是为了这楚北的变局而来。 而且,能知道得这么快,他来时人定是不再京都。 那于大人见她神色,并不在意,又道:“小公子如今还继续留在了这军中,想来,是有追随擎王世子之意?” “大人实在好笑,我既留在了这军中,难不成还能是追随万岁爷么?”时非晚不急不慢的回道:“倒是于大人,既不是军中人,又穿成这样深夜来我金州营里,难道,是打算背弃朝廷,也追随擎王世子么?” 那于大人听得出眼前公子在谈及万岁爷时语气有些冷,眸中隐藏得虽深但分明有着恨意,忙道:“如今,可只有跟着世子爷才能打蛮子了呢。” “可不是。”时非晚点头。 于大人闻声无比随性的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便道:“不过,这打,倒是可以打了,但是副将不知可有想过以后?便是你们打赢了,从此这楚北也有了另外的皇。那时,我看可不是结束,而是真正血战的开始。” “大人想说什么尽管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如今无能昏君当道,败我大楚大好疆域,成此局势,怨不得这楚北众军。只一国到底只能容得了一主,此战,别说你们不一定能胜,便是胜了,楚朝也一样被分为了两片疆域。” “擎王世子不过是自封帅,可没自封为皇。” “难道小公子觉得他谋逆完之后,打完了战还会再归顺朝廷么?擎王府有这自称皇的底气,楚北若胜,大权在握,他怎还可能弃了这权?就算他有弃权再归朝廷之心,谋逆之罪当斩,皇上也再也容不得他。便是为了活命,他也不会弃。” “大人到底要说什么?” “楚北众军不过是想拿回故土,未必想背叛朝廷再侍奉二主。只可惜如今君主昏庸,签了和书不愿开战,逼得你们楚北众将踏上了这步路。但此路,若是……换个元帅,倒也不是不可行。”于大人终于说起了他的重点:“我奉太后娘娘之意,特来解楚北众军之围。娘娘见万岁爷同意议和心痛不已,心忧此局,既不愿楚北落在蛮子之手,也不愿我大楚从此陷入两方对峙的血局之中。娘娘说了,楚北可以以谋逆之名伐北,但是元帅,绝不得是擎王世子,总得是一个心归于朝廷且无力霸权之人。如此,楚北打完后,我大娘娘可以允诺楚北众将,不计此责,反许以嘉奖。” 时非晚嘴角露出了笑意来,“哦?娘娘可以允诺?娘娘拿什么允诺?这和书可是万岁爷要签的。”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楚北众兵如此决心,万岁爷也未预想到,不可能不愁。你们以反相胁,万岁爷怕也会被逼得退一步。万岁爷受你们所逼若退,你们此行他便能允。当然,要让万岁爷允,前提得是:对万岁爷无大胁。你说,这擎王世子掌了楚北兵权,万岁爷怎能安心得起来。 所以,楚北众军退一步,万岁爷也退一步。万岁爷答应你们打,当然,和书已经签下,你们最好还是继续以谋逆之名伐北,不过,你们也得让万岁爷安心给你们一条退路不是?这元帅,不能用对万岁爷有胁之人!” “大人到底是要替万岁爷说话,还是要替娘娘说话?” 第434章什么时候才能成婚 “大人不是说,你是奉太后娘娘之意来的么?怎我听着,你似要给皇上传话。” “本官之意是,太后娘娘可以协助众军与皇上达成此协,让皇上暗里允许你们伐北之举。” “哦?为何还需娘娘协助?大人不是说,楚北众将的齐心已经对万岁爷形成了逼势么?万岁爷既已忌惮民心,就算没有太后娘娘,不是应该也已有了退意么?况且,万岁爷答应议和,未必是不想打,只是觉得打不赢了罢了。但看此势打不打已不是他能所控,为了稳固江山,他应下众将之意已是他的最佳选择。干娘娘何事?” “娘娘能保证此协一定能达成。”那于大人丝毫不怕时非晚盯问: “一定能让皇上,遂了众将的意。只要……定了合适的元帅人选。” 时非晚心想不就是来揽功的吗?只脸上还是故作沉思的样子。这位于大人之意她听明白了,就是说:因为楚北众将与百姓们的态度,那位太后娘娘可以抓住这机会让万岁爷一定做出对他们退让的举动。即,暗地里会默许他们打蛮子的行为。不过前提是:这元帅不能是擎王世子。因为擎王世子一旦掌握楚北兵权,对皇权的威胁太大,万岁爷会没办法放心。 若不是个真正了解实情的。这于大人说万岁爷担心擎王世子会对皇权造成威胁的话,时非晚是一定会信的。现在军中其他人也都在揣摩擎王府终于已不甘为臣了。 “大人寻我,是让我带头反驳世子爷掌帅印么?” 那于大人一笑:“小公子聪慧,只要金州军不认世子爷,帅印便有另立他人的机会。自立为帅,若换一个让万岁爷信任的人,朝廷又有何允不得?” 时非晚一听就知,这位于大人要游说的,不仅仅只是自己。只怕他此刻这一番话,军中很多他觉得可以游说的人,现已都听说了。 “不知于大人想让我挺谁?” “镇南将军霍将军。”于大人直接举荐了个人。 时非晚心底明白于大人嘴上说得是换万岁爷信任的人,但举荐的一定是太后娘娘所信。不过,他所言的镇南将军,在楚朝也确实有些名气。早年镇西守北的,哪都待过,功劳也不小,后因某些年最南边水倭泛滥,他被掉去除过水倭,且成效颇佳,故被封为镇南将军现长期驻守南边。南边虽已太平,但他大抵是位太后娘娘的死忠,因此,这楚北如此失势之下,万岁爷也未曾调过那人前来这楚北掌军。 不过,眼下既已有这自封为帅的机会了,娘娘便有举荐她的死忠往上爬的机会了。 议和本是太后娘娘之意。想来,她也没有料到事态会这么发展。因此,为了不让岑隐掌兵权,便只能顺势而为,应了楚北众军之意。而且若能趁机真让自己的人上了位,兵权在握于太后来说也许比议和借兵还好。 “娘娘远在京都,于大人真能做得了娘娘的主吗?你说这是娘娘之意,可我瞧着,就这么些天的功夫,你来时不可能瞧见娘娘呢。” “小公子且放心,这一定就是娘娘之意。” “难得大人信我,胆敢来这妄言一番。” “不知小公子……” “大人且先回吧。”时非晚既不应也没有说应。 于大人哈哈一笑,闻声立马知时非晚这是还需要想想的意思。他也不急于今夜就得到时非晚的答复,忙起身鞠了一躬,道:“如此,便请副将务必三思。今夜,我便不叨扰副将了。” 落声这才匆匆而去。 他敢来这与时非晚夜谈,大抵是有几非信任时非晚的。但若说全信,倒也不是。今夜之行既是言明用意,其实也有试探时非晚之意。 时非晚倒想让那于大人觉得自己已投心于太后。可她觉得,以她在军中闻名的性子,做得太过热络巴结,态度过于明显了,反而遭人之疑让人不敢轻易信她。倒不如不冷不热一副还在需被劝解开心防得态度反让人觉有机会收服她。 于大人一走,时非晚这才唤来了自己的亲兵,梳洗了一番。躺在床上开始想刚刚的谈话,越想心中越气:世子爷备好的局,那位娘娘议和不成便又想来直接收走这边的成果。 镇南将军么?若换人,又有谁还能燃得了岑隐带给楚北众军的自信与希望! “晚晚在想爷?” 正想得有些入神,时非晚忽然听到了房内传出了一声动静,一声轻笑响在离她床帐十步之外,惊得时非晚猛地从塌上坐了起来。 侧头一看,此刻,她房内,竟是已经多出了一人来:正是岑隐! 思绪收回,时非晚确信自己没看错,脸颊瞬间变得铁青无比,咬牙:“世子爷不是爬的窗!” “走的门。”岑隐笑。 时非晚脸更青了。她的门,里里外外护了几层自己的亲兵,全是顶级高手。 “世子爷将你的人留给我做亲兵,难不成就为了这个么?世子爷人可是塞给了我,敢情心一个个都不是向着我的。”时非晚牙咬得更紧了。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主子。没她的命令怎地能直接给岑隐放行! 而且:这位爷夜里来这,简直肆意妄为! “晚晚莫恼。”岑隐胸腔里憋着一股子笑意,忙走近时非晚坐在了她跟前,一副不认错的模样道:“晚晚不是知爷要来么?何必恼之?” “世子爷想多了,我哪有那么神知你会来?”时非晚偏开脑袋。 “晚晚若不知爷会夜访这儿,怎地把脸给洗了呢?”岑隐笑。 “……”时非晚这才想起了这事。方才梳洗完后她的确将脸给洗干净了。 “晚晚在这军中,想来行事一直都很小心,爷猜,你平日里安歇,是不卸假容的。”岑隐笑意相当明媚。 时非晚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忙道:“自作多情,明明是我易容已经越来越快了,又有亲兵相护,如今还有了自己的院子,又暂不会遭战,所以夜里才敢卸下的。世子不知若一直不卸容易烂脸吗?” 时非晚此可是实言。她是真没想到岑隐夜里又会来这。这卸脸完全不是为他。 岑隐反正一副爷我不信的模样。管时非晚是什么原因,反正他就直接认定她是为他便好。虽说男人装他也不介意,可小妮子自己在意他便占不了半分便宜。 想着时非晚总算是不会再觉得与自己亲热变扭了,岑隐忙握住她的手往他跟前拉了拉。 果然,时非晚很听话的由着他拉着又抱起倒入了他怀里。 “世子爷是准备在这过夜,还是说知有人来夜探过我,来这向我打探的?”时非晚双手自然的环上了岑隐的脖子,便问道。 “怎地,除了爷,今夜还有人来过?”岑隐故作不知的模样,想听时非晚多说话。 时非晚忙将方才的事一一说了个遍,笑道:“有人想撬了世子的位呢。” 岑隐一声啐:“他们想得倒是美,惹祸的是他们,如今爷做好的局他们倒想直接取走,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言完语气却又瞬间柔了下来,一脸委屈的道:“晚晚可得给爷做主。” 时非晚轻笑出声来,道:“世子爷演得更过!” “有吗?爷可是真委屈。”岑隐忙说,瞧着她朝自己笑,眼底柔意似水,胸腔里一阵心悸。只觉在在这扰人之势之下,前路再怎么难行,有这女子相陪也觉得世间如天堂童话。 “世子可别告诉我,你是来这过夜的。”世非晚这时危险的眯起眼来,一巴掌又拍了拍岑隐的脑门,瞧着岑隐的眼神几乎已是肯定了这个答案,顿时心中开始吐槽起了这位大爷的胆大任性来。 “晚晚怕什么?我是元帅,有什么不能做的?”岑隐一脸狂气的道:“况且你这府里里里外外几乎全是爷的人。” 说着,已是朝时非晚唇上覆了去,道:“有人欺爷,晚晚可不能再给爷添堵了。” 时非晚本还想惩罚性的偏开脑袋去,听他这委屈巴巴之言顿时又犯了心软的毛病,便乖乖不动了。岑隐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环着她的纤腰,唇覆上那柔软的触感时,心中便生出了一种想让周边时间停止的渴望来。 他太留恋这样的感觉!若不然,他与她分别其实还没有多久,他又怎会迫不及待的又来寻她?依她的身份,他夜里来到这儿本就是不妥的。可他实在是无法忍耐住心中的冲动。他时刻在想,若能将她一直圈在身边不让她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离开一刻能有多好。 “晚晚,爷与你何时才能大婚?” 一吻过后,岑隐叹了口气,既满足,却又开始不满足起来。 “婚不婚又有多大区别?”时非晚笑看着他:“我们未婚,世子爷不也过来了么?” “区别可大着。”岑隐咬起牙来,觉得时非晚这话就是来气他的。就这小妮子死守的态度,区别怎么可能不大。 第435章世子爷别想抢功 “世子爷真坏,老惦记什么呢!”时非晚又开始笑。她发现自己原来也不是不爱笑。 “有点惦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处理得才快。”岑隐丝毫不含蓄。那些金州兵还以为岑隐这一回金州一刻也没歇停的当日立马便新编起了军阵重整起了新队是因他太过急性子呢,哪会知岑隐纯粹是不想耗久了,在岑隐看来这楚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越早完越好。 “世子爷可真能一心二用。”时非晚纤指点了点岑隐的鼻尖。 “晚晚不知,晚晚就是爷的动力。”岑隐低头,额头抵上时非晚的额,眼中柔意与憧憬泛滥:“爷一定让这楚北之势,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化平稳。” 时非晚听到他后头一句,怔了怔。只未及多加揣摩,便感觉鼻尖轻触上了岑隐的鼻尖,唇再次被所覆。时非晚知岑隐在自己面前素来难收住分寸,其实并不想拨他,但想到他夜里来此,大抵明日还得在所有人未察觉时离开,不免有些心疼。拒绝念头没了,乖顺也转为了轻柔的回应,感觉到岑隐齿间的力度与触感时,时非晚便直接缠了上去。她能感觉到岑隐这瞬间的心跳更凶了,呼吸更促了。大手用力将她往前一带,似乎总嫌还抱她不够紧。 此持之绵长,那之前时非晚懒得掀的深帐,在岑隐放手时也被直接掀了下来。 “瞧吧,晚晚还说没料到爷会来,这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取没了。”岑隐这时仍旧还抱着时非晚,他早便发现了什么,惊喜得掩不了笑。 “世子真想多了,那是因为太重了!”时非晚满额的深线。岑隐说的,是时非晚身前那些绑带啊胶带啊之类的。 想到这,时非晚眼眸危险的一眯,便道:“我看世子爷与其他人也无异?” “晚晚此话怎说?” “世子爷这么喜欢,若是以后遇到更好的,世子爷岂不是能直接红眼?”时非晚开始担心。某人嘴上说着她长什么样子无区别,不介意她男儿身,可他分明更喜欢她的女儿状。他分明喜欢大兄细腿,以后若是遇到其他比她更佳更好看的,时非晚很担心这位爷会挡不住诱。 岑隐低头埋进时非晚发间,敞开的胸膛与他爱不释手的棉紧紧碰上,狠吸了口气后便道:“哪里需要以后,更好的爷不知遇到多少了,晚晚放心,爷从未沾过。” 这话听似哄她,时非晚听到却直想吐血,一股恼瞬间涌了上来,任性的忙要将他推开。 岑隐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没有更好的,晚晚便是最好的,爷错了,大错了,晚晚不气,乖。” 心中又暗觉有些无奈。果然军中那些人说得在理,媳妇宠过了脾气就会变大。 岑隐觉得自己今后堪忧了,小妮子日渐任性,他怕是得被捏得死死的了。 “我就说我龄太小。”时非晚哼气。她其实已近十七,在大楚这年纪可不小但时非晚其实一直都挺介意。 听她谈及年龄,岑隐其实早发现她已比他初遇时长开了不少,除了身材,脸亦如此,媚色便是不上妆较之过往也已更多了三四分,望之愈发撩心。也不知再等几年能有多妖孽。 “哪有?”岑隐觉得好笑,手上力气忽然重了好几分,声音又低柔了几分,道:“有爷在,晚晚很快便能更好?” “别想抢功!”时非晚忙说。她是天生丽质,才不是这人后天造成的。 “不抢不抢,晚晚自己生得好。”岑隐立马不敢再争。 不过嘴上没讨到便宜,他便硬是要从其他地方收回去。一低头便埋进了那棉里。时非晚神色立马一变,嗔怒没了,身子发着颤便本能的想推人,可又矛盾的贪恋不想推之。 岑隐素来是个得寸进尺的,得了机会可不会轻易放手。此吸依旧绵长,他抬头时手便又取而代之的覆了上去,唇埋入了时非晚发间又轻轻吻在了她的柔发上。 时非晚不再出声,岑隐也没再多言,只空气里的声响依旧不小,二人的呼吸重似雷鼓击鸣不断。不知何时时非晚感觉岑隐的手开始转至了她的腿上。 她已觉势头不对可许是他太过耐心了她此时就是不大愿意去推开他。她能感觉得出岑隐一直也在忐忑,似乎生怕她哪个瞬间就溜走了似的,他时时刻刻都在试探着。 时非晚心软得似水,她知道他想要什么,无数个瞬间涌起了遂了他愿的念头。可就在他纠结时,她忽然感觉自己往下倾了去,而后便见那褥子开始展开。 仍旧是许久抵死…… 夜深月羞时,时非晚望着那唇角散着一抹甜笑看着自己的男子,不由得一脸疑:“世子开心?” 岑隐一脸懵,不知时非晚为何会有此问。 “我这时发现,世子很容易知足呢。”时非晚道。 岑隐脸胀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气的。他知道小妮子其实不愿现在,他除了知足还能咋办?好在他以前未跟过人,能在她身上稍微尝点甜头他就觉得已是天堂了。更何况,许没尝过更甜的他没觉得方才这甜头小。 “晚晚,你可知,爷现在发现爷也不是不能等。”岑隐捧着时非晚的脸颊,忽然笑道。 时非晚捏了捏腿侧被莫得有些疼之处,心想你这叫做等吗?岑隐却不管时非晚的气急败坏,忽然起了身。时非晚一疑:“世子要回去?” “晚晚不舍?”岑隐双眼一亮,立马问。 “不是不舍,但是很生气。”时非晚坐起身拿着枕直接拍在了岑隐的背上。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尝完甜头就准备走人么? 岑隐被揍了个莫名其妙,忙将时非晚一拉便又要来抱她。时非晚却不肯了,岑隐忙道:“爷不是那意思,只是今儿夜里怕是真歇不成了,我瞧着,大抵还有一场热闹看。” 时非晚这才由着他的手揽了过来,“世子此是何意?” “也累及晚晚了,依爷看,晚晚今夜还得随爷出去一趟。”岑隐一脸怜意的抚开时非晚额前一缕微湿的发丝。 时非晚一听还加上了自己,便意识过来岑隐并不是要尝完甜就走,而是今夜里还会有什么事发生他得去处理。而且听他之意,夜里的事她自己也得参与。 “烦。”时非晚头疼。闹事可以,可能不能不要在晚上闹事。 只心下这么想,手上动作却不慢立马便要去穿衣。 然而岑隐一手便将那衣物抢过丢远了去。 时非晚一声惊叫,人便又坐在了岑隐腿上。 “不急,晚晚现在出去,可瞧不到热闹,再等等,等夜更深点。”岑隐说。 时非晚点点头,这才发现岑隐虽起了身可也没急着去套什么衣。她忽然有种自己被算计了的感觉。 果然,岑隐托起她的脑袋便又一次亲上了她。时非晚这时可以很确定:某人还有换姿势的坏心! 再踏天堂,岑隐所说的深夜快及了时,时非晚已经套得一层衣,羞得完全不敢直面岑隐了。 岑隐伸手自背后环上她,脑袋埋在她肩头唇近她耳侧瞧着她炭红的脸,神色也不大自然,可他眼底的笑意却相当明媚:“晚晚怎了?这又不是头次了?” 说着,手抓上时非晚的手,唇又轻轻在她脸颊上轻碰了碰。 “我记得上次在吉州时,世子爷说过不会再让我试了的。”时非晚眨着眸子想捂被子。 “晚晚头几天头次见我时可是主动的。”岑隐笑。其实他还想说,便是吉州那会,也是小妮子自己先试的,否则他哪懂得这么多杂乱的方式。 倒不是他没瞧过话本之类的。可小妮子若非在吉州时因为心软主动试过,他可完全不敢去妄想那些。因在他看来许是会亵渎了那么美好的她。 可现在岑隐便知他不可能戒得了的。而且,他也已有了种自然而然的感觉。若是与其他女子,他想之……念及一角便已胃里翻滚。可与时非晚,他偏生觉得既自然,又美好且纯洁。 “世子爷你太坏了。”时非晚一听他说起初还是自己教的他,立马扭过头来攀上他脖子埋头狠狠咬在了他肩头。她哪有教他这么多…… “乖。”岑隐一把将她环好,简直觉得心与身全部融化在了这小闹之间。肩上很快便出现了齿痕,时非晚用力不太小,可岑隐轻揉着她的长发深吸着她发间的味道,却觉此刻直接被她咬死他也甘愿。 “晚晚不如直接咬重一点,爷看爷死在今夜也挺好。”岑隐忽然道 “噗。”时非晚瞬间被逗笑了,忙又大了点力气。 岑隐很快又后悔了,“不能。往后还有新婚夜等着爷,爷可不能被今夜这点甜头给卖了。” 时非晚听他越说越不像话,直接在他脸上嘴上各咬了一口这才松了口, “世子,时间可快到了?”小闹过后时非晚却也未忘记正事。 “嗯嗯,大抵快了。”岑隐有些不舍,心想若真依他所猜今夜会有人闹事,有些人他非得让他们生不如死。 搅他好事,扰他好时,当下十八层地狱! 第436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时非晚闻言松开岑隐,立马又解起了衣服来。 “晚晚还想干嘛?”岑隐见此,差点再滚鼻血。 “世子,你去那边帮我取个上锁的箱盒。”时非晚支使岑隐已支使得相当的顺口自然。 岑隐明白了她又要给自己裹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一阵嫌恶,但媳妇的吩咐还是不敢不听,立马动身将那些她需要的东西一一取了过来,随后好奇的瞧起了时非晚。 “不许看!”时非晚拿起岑隐的上衫便往他身上丢。意思很明显,世子你去忙自己的。 “不然,爷帮晚晚?”岑隐哪会不知她又害羞了,忙吓唬道。手上的动作却是相当的利索,很快衣物便整整齐齐的套在了身上。 时非晚比他还利索,他穿衣的功夫身上竟是已经处理好了。岑隐瞧得一阵惊奇,随后便见时非晚两息间便穿完整了衣服,又用不多会的功夫易好了容。 岑隐目瞪口呆,瞧得一阵羡慕:“晚晚这本领能不能教教爷?” “世子爷想做什么?”时非晚在白天听岑隐说起他当元帅会给众军添很多麻烦时,心底早已涌起了不大好的预感。今夜又被于大人游说了一番加之此时观岑隐似乎在今夜备好了一场新局,她隐隐猜到了某个可能性。 “晚晚愁什么?”岑隐却一脸的轻松随意,一手揽过时非晚将她往怀里抱了抱,便道:“爷说过,爷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让这楚北变动再平稳。不管爷想做什么,晚晚支持便好。相信爷,对我们是好事,对这楚北也是好事。” “我不想世子爷受委屈。”时非晚伸出胳膊依赖的环上岑隐的腰,脑袋往他怀里贴了贴,又道:“我也再不想离开世子。” 岑隐听她这么说就知小妮子大抵是又猜出了他的用意,心中一阵无奈,揉了揉她的脑袋便道:“晚晚且放心,爷哪里舍得离开?不过,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拿回我们大楚朝的地盘。爷不想此处再因为那些权利之争,被蛮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抓住空子。外患要消,内忧矛盾就得先缓上一缓,此才是御外敌的关键。” 岑隐说着见时非晚仍旧埋在自己怀里,一时甜醉得觉喝了天底下最好的美酒,心被化得完全一塌糊涂,但他还是只能先将她放了开,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便道:“晚晚,我们一起,在尽量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场战役,好不好?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嗯嗯。”时非晚点点头。 “爷先走,晚晚等会再去看戏。”岑隐松开时非晚,想着二人不便一同出行,便道。 “好。”时非晚点头,便已瞧见岑隐离开了。 时非晚瞅着门外方向,想着他刚刚的话,一时又若有所思起来。又过了一阵,时非晚开始听到外边传出了一些动静来。 “砰砰砰——” “老大,出事了!”作为时非晚亲兵的武浩以及其他的一些亲兵开始敲门。 斯拉一声,门开。 武浩就瞧见时非晚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只不过她穿的不是盔甲,而是一身玄黑色私袍。武浩不待再多说一句,就见时非晚一脸寒意的走了出来,砰一声门关,便直向外而去。 武浩莫名觉得背后有冷风吹拂,头次发现她的起床气似乎不小,瞧着时非晚握在手上的一根木棍更是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忙追上去道:“老大,你拿这个干啥?” “揍人!”时非晚丢下二字。 “……”武浩身子一个狠抖,一脸惊疑。揍人?揍揍……揍谁? “老大,你瞧。” 军中忽起的变动惊动了军中不少人。时非晚一出来就听到毕天高同卫爽朝自己看来,毕天高指着一个方向便道。 时非晚哪需他提醒,她早发现了前方有两方人在打斗,而且,全都是岑隐居院的方向。 “好像是有人要刺杀元帅。”武浩说:“老大,我们快去帮忙,虽然他似乎不需要,不过,在元帅面前露个脸也好呀。” 武浩想到时非晚白天被打的事,就觉得她需要在岑隐面前改善一下他的看法。 卫爽同毕天高却全是一副沉默状,这时竟是低下了头去,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时非晚瞅了一眼二人,若有所思。武浩却是按捺不住了就要往前冲,哪想被卫爽给直接拽了住,“等等……” “干嘛?”武浩这时发现三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 “可有人寻你谈过话?”卫爽问。 “我一个亲兵,谈什么?要找也是找老大。” “怎么,你是被人当面说的吗?”毕天高立马看向卫爽,“你不是收的纸团?” “什么纸团?”卫爽讶。他没收到过什么纸团,不过今儿夜里倒是有人来寻过他说过一些什么。 “给我瞧瞧。”武浩一把将纸团抢了过去,拆开一看,脸色立马变了。 只见纸团上边,写着一行字: “皇上密令,另立元帅,则不计楚北众军之责,允楚北众军伐北。待他日战消之时,必犒赏三军!” 只是这样一行字也就罢了,上边竟还:印有国玺印。 “这这这……”武浩因为与时非晚同院,这玩意并没有收到。但此时一瞧他立马知道了卫爽同毕天高的严肃从何而来。 “这是真是假,何意?” “还不是那狗皇帝怕了,怕擎王府手握西边北边两方兵权,以后得易主。所以怂了被我们逼得只好退一步,允我们打蛮子呢。”毕天高对狗皇帝没好感,但是他又不得不为这上边的字心动,道:“不过,狗皇帝若是怂了,真退一步,我们其实也不想反。” “这密令是说,蛮子我们可以继续打,他不计责,不认我们反,但前提得是,不能遵世子爷为帅?”武浩明白了过来,很快便也想清楚了君主的担忧。 因为岑隐,太有反的底气!换个元帅,失了擎王府的底气,便是手握兵权也方便拿捏也没那么忐忑了。而且若是个他确信百分百忠臣的人,便更加合适了。 “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非得议和。”卫爽叹了口气。 “还不是被擎王世子逼的,擎王世子若不这么一逼,狗皇帝哪里容易退让。让咱换个元帅他就不追究众军的责任,咱哪知道擎王世子一退下,他是不是又不怕咱楚北军了,又能随心所欲整幺蛾子了。”毕天高骂咧道,便问道:“这事你们咋看?” “副将怎么看?”卫爽知道时非晚大可能被地位更高的人直接游说过,问道。 “速度可真快。”时非晚嘀咕了句。 听她这声,三人这才发现了不大对劲的地方。 “这边的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回京都。”卫爽说。那么,京都那边,不管是万岁爷,还是太后娘娘,都不应该这么快就有应对措施才对。 时非晚这时却在想岑隐那一句“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让楚北之局变动再平稳”,随后回道:“虽然快,但这是真的。” 京都那么远,这边的消息自然没那么快传回去。但是……若在议和使臣出动过后没太久,京都那些人就已经得知岑隐的用意,预测到了岑隐的用意了呢? 议和使臣先走,京都之人这时收到了某些消息,然后预测到了楚北的动向,这个时候便是懊恼议和之趋也已来不及阻,因此,很快便根据预测后可能会有的结果出了新的应对之策。 所以,就算消息还没传回京都,那边也已经对此变动有了安排。 当然,因为某位爷说过的一些话,再揣摩这楚北的局变动节奏如此之快的原因,时非晚可以笃定,若是京都之人真在议和使臣出行后不久,便对这楚北之势有了预测,一定是某爷故意主动放出的风头。 即,岑隐还没来到这楚北,就故意向某些人暴露出了自己的安排与用意来,而且让他们相信他一定会成功,可,时间又把握得刚刚好的让他们阻止不了他。 之所以提前让宫里敌知道,是因岑隐知他一旦为帅会有人来找事是早晚避不了的,既如此,还不如索性来快一些,早来早解决。岑隐现在,相当相当的急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后娘娘想借万岁爷之名,游说金州众军换元帅,只她怕是不知,她其实只是个黄雀,螳螂尚在其后。 “此若是真,你们当如何?”卫爽这时有点愁这事。他想追随擎王世子,若换元帅,这战哪还打得赢,而且鬼知道狗皇帝的允诺退让是不是缓兵缓解众将之怒之策。 可若不换,大楚朝要是真新出个二皇当怎么办……二皇可就意味着伐北过后必然还有战争。 “我是在等你们怎么瞧,若是我,反正擎王世子跟定了。那狗皇帝本就不配为主,哪怕擎王世子将来真要领着我们再打内战,那又如何?擎王世子不执帅印,还有谁有那本事能领着我们抢回失地!”毕天高想了想后做出了决定。 他正要再过问时非晚之意,却是听得她一脸寒意的忽然说道:“跟我来!” 第437章长隐哥哥对不住你 “老大,去哪?”武浩是时非晚的亲兵,屁颠屁颠的跟得最紧。他这时想都懒得去想站阵营那些破事,因他想好了,时非晚去哪他就跟去哪。 卫爽跟毕天高这时也好奇的忙跟了上去。然一会过后却是见得时非晚领着他们行至了一处偏僻没什么人的地方,而且,还直接攀上了屋檐顶。 檐下有着一条小道。那小道上,这时正站着几个人。那几人正望着那打斗动静的方向,似乎在默默观察着那边的局势。 砰—— 然这时,几人完全没想到,天上竟忽然坠下了几个麻袋来,直直的灌盖在了他们头顶之上。 麻袋落下套上脑袋之时,没等这几人挣脱开,时非晚便领着卫爽三人落了下来,手中的棍子砰砰砰的直往袋中人揍去。 因为不想捅死人,其他三人只能用拳头。卫爽三人瞧见时非晚还准备了棍子眼都傻了。等那三人鼻青脸肿的完全成了猪脑袋慢悠悠挣脱开麻袋时,罪魁祸首们早已远了去。 “老大,那几人谁啊?”武浩这时才开始问。 “准不是什么小人物。”毕天高一脸爽意的回。 “你咋知道?”卫爽人揍完了,却也一脸疑。 “这还用问?老大只要出手打架哪次不惹事?”毕天高直接道。 这话…… 武浩一听脸色立马青了。时非晚头次打架就是将自己揍得差点废了,二次打架被罚去守了娘子关。而现在她是副将揍的人若只真只是小兵仔之类的哪可能惹什么事。 毕天高的意思是依她凡出手必惹事的惯性那几小兵一定不只是小兵仔。 “其中一人,是京都的太史令。” 许为了给武浩再找点阴影,时非晚接着毫不避讳的落下了一句。 此时她手中的棍子已经丢弃,目光正视着那前方闹地。因为此时,他们已经快近那动静最大处了。 “我擦,我说你为嘛穿了一身黑衣!”武浩瞅瞅自己身上的白衣开始惊恐。 正想问那什么太史令怎地可能出现在这,就见得时非晚已经往前方又走了一段距离了。 “副将,小心。”卫爽脸色立马一变。因他抬头时,恰见得时非晚直入了那闹场中,只眨眼间竟就与一位黑衣暗卫交上了手! “……”毕天高此刻也瞧见了,脸色开始苍白。 因为此时,他们已近了那擎王世子的一方人与另外一方刺客刺杀他的乱斗之中。他们说的刺客,现穿的是整齐的玄红私袍,但毕天高可以肯定,能在这军中抓住这机会动手,有一些应是金州军直接换衣扮的。而另一方,多是擎王世子自己带的暗卫。当然,也有不少的金州军加入其中站在了与岑隐的那些暗卫一侧的阵营里,但同样的,竟有少数一些穿盔甲的金州军也加入了刺杀擎王世子的阵营。 毕天高可以断定:今儿军中那什么纸团一定已在金州军中传开了。因为不想真的被扣个“逆臣”之名,所以军中已有一些被那密令所诱,多出了一类倒戈的:毕竟,杀了擎王世子,既可伐北,又不至于成为逆臣! 但他此时也可以看到,最多的金州军往这边围来,都是来截堵刺客们的后路的。许因为对狗皇帝太过失望,又许是觉得唯独岑隐执帅才能领着他们伐北成功。那什么“密令”起的效果,依旧算不得有多大,直接表明反戈态度的大抵不足一成,心中犹豫的持二成,起码还有七成以上都是心向着擎王世子的。 但此时,因着直接得到了擎王世子的指令,又因为他们人数太多想参战也不好挤进去,最多的金州兵,这会都只是围在外围将刺客们的退路给堵死了。 可时非晚此时直接加入了战斗里。而且,与她交手的,竟是几个擎王世子的暗卫! 斯拉…… 毕天高心开始破碎。与擎王世子的暗卫交手是何意?不就是说明她选择了站在擎王世子的敌对阵营吗? 毕天高眼见着时非晚直接捅死了好几个擎王世子的人,瞬间牙都快被咬碎了。可他愤怒得想揍人的情绪升起时,侧边方向不近不远的距离之外惊响起了一道呵声: “岑隐,停手吧!否则,你这位心尖宠可就死定了!” 那声响,所有人立马都望了去。侧边方向的人群,不知道见着了什么惊恐的事,被让出了一条小道来。随后,便见那说话的人领着一队人马走进了正中,直面向了那原本未染半分忧色丝毫没将那些刺客放在眼里的岑隐。 因为,说话人的手里,正架着一个陷入了昏迷的女子:正是那“慧安县主”! “啊……” 人群里开始响起惊叫。 擎王世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就是一群刺客,能拿捏得了他什么?他不怕分毫方才那些刺客被全屠本来已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此时,局势一定要变化了!因为—— 慧安县主,落在了刺客那一方的手里! 擎王世子的那些暗卫们果然瞬间停了手。战暂止,岑隐神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瞧向了男人手中掐着的昏迷女子:“晚晚……” “主子,属下们无能!” 这声心碎的晚晚过后,人群中又跃出了一群黑影来,一个个立马愧疚的跪在了岑隐跟前。他们,是护在“慧安县主”身边的暗卫们。“慧安县主”现在这状态,岑隐怎么可能不派人保护她?派在她身边保护的暗卫,比他自己的还多,而且,一个个全是最顶尖的高手。 然而,怎么会被抓! “长隐哥哥……我……我对不住你……” 紧扣着“慧安县主”脖子的男人身后,这时怯怯走出了一个娇瘦的身影来,那是一个女子,方才许多人瞧见她了,一个个脸上全是惊色。 那那……那不是灵昭郡主吗? “是……是我邀慧安县主小酌,然后给她下毒了。”灵昭哭诉着道。 一句话,让人既惊又怒。 但同时,也解了众人之疑,使得这“慧安县主”落在敌人手中的场面不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若是被灵昭郡主算计,那慧安县主身边再多的护卫,慧安县主自己身手再好,出现这样的结果,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了! 灵昭与岑隐的关系应是不差。她本就是被岑隐从潞州救回来的。她留在金州军里应也是慧安县主那一类离经叛道之人。她与慧安县主年纪相仿。在这军中又只有她们二人是女子。 慧安县主大抵也是需要女子相陪,而且应是信任灵昭的,因此去寻她小酌之类的,概率性实在是太大了。灵昭若是存了坏心对她动手脚,机会也相当的大。更何况灵昭如今,本也算半个医者了。 原来,慧安县主落入敌人的手里,是因遭了灵昭郡主的算计暗害! “长隐哥哥,你交还帅印吧。我……我不想与我父王为敌……”灵昭颤抖着声音,开始哭诉。 她是逍遥闲王之女。岑隐若逆,金州军若逆,那么她还留在金州军中,岂不就是与父为敌?虽说一个女子无需操心这些事,但灵昭本就已不是寻常女子了,能有此忧,也有其依据。 她未必想伤害慧安县主,未必想伤害擎王世子,可她……她见之密令,又被人胁迫游说,亦已心动:既然可以不反了,那为何一定要反! “灵昭……”毕天高瞧见她,一双眼珠子直接快瞪出来了。 “哈哈哈,世子爷,交出帅印,退离金州,人便还给你!” 男人之后,一个主攻谈判的宫方人影从人群里走进正中。只大伙瞧见那人以及他身边随从容颜时,一个个嘴抽得差点直接栽倒。 我擦这几猪头是谁! “咳……咳……吾……吾四……京都太史。” 最肥最红的那一猪头这时又开口了,因着门牙坠了八颗,此时他咬字并不那么清晰。 只他的呵令,却是相当的有力: “金州众军且听我说,皇上早已松动了议和之心。伐北之行当不会止,众军依旧是我大楚民军,故,众军之行万岁不会有所责。只是,擎王世子有谋逆之心,不堪为帅,望金州众军另拥新帅,以免将来国裂之势!切记:另拥新帅,才不计众军责!” 一番话落下来,那猪头的形象瞬间也没那么吸引人了。所有人立马沉陷入了此言之中。金州军中,也有不少是未见着什么纸团的。 因为议和书已经签下,皇上已经不便再下达伐北的圣旨,所以用“密令”之名,也并不是不可信。 “另拥新帅,则可伐北,亦不计众军之责?” 很多人已从中抓住了这个重点! 他们没有人不知道自封为帅意味着一个“反”字,既是反,那么就还有朝廷之胁。 可若是皇上退步了,不反就能伐北了,那么…… 沉寂,金州众军开始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望向擎王世子,眼神里又添了一些迷茫,他们此刻,最想看看岑隐的应对。 他们也愧疚,擎王世子未必想反,自封为帅,那也是被那议和书给逼的。 说起来,若是万岁爷真的退让退步了,那也是擎王世子带给他们的机会,是擎王世子,给宫里造成了压力与逼势! 第438章给你们敢不敢接? “世子爷,你可别再挣扎了。”于大人扬了扬手,那扣着时非晚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 “住手!”岑隐怒斥一声,凛凛寒意让人心惊,亦让人有些心颤不忍。只男子傲色不减分毫,柔软怜惜的目光自女子身上落至那于大人身上时,众人似从他眼底看到了竖着的两根中指。 手中一枚帅印忽然被抛了出来,在空中打了个转后便又落回了他手中,岑隐微微抬眸,轻嘲起来:“不过一枚帅印,本帅倒是可以给,只是,你们谁敢接!” 他微抿的唇角甚至还挂着一抹笑,那话语在空中飘散,明明很轻,可却似重锤般狠敲在了金州众军心头,一时被那密令所打动的群人又开始坚定向起了他来,目视那于大人时眼底亦含上了不屑与愤怒。 是啊!那帅印只是权利吗? 不,那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依如今失四城,四城还几乎全算得上是易守难攻之城的局面,谁敢接此印! “此便不劳世子爷操心了!”因身上伤势有些站不稳,于大人擦了一口嘴上的血让人扶了扶自己后,便朝人群里挥了挥手。 人群中立马走出了一人来。只见那男人人高马大的,蓄着八字胡子,方正严峻脸,威严凛凛,目光逼人。 “镇南将军!”军中有一些人脉广的,此时认出了他来,高呼道。 “世子爷,镇南将军就是万岁爷的意思。难道,你真想自立为皇么?”于大人笑盈盈的瞅了镇南将军一眼。 因为议和书已签,不便用圣旨封帅,因此,便是推镇南将军上位,明面上还得是个自封的头衔。 军中喧哗声起,众人忍不住开始对此事议论起来。话题多是围绕这位镇南将军的。比之之前那位前禁军统领蒙元帅,这位镇南将军似乎的确出名了一些,水倭经他之手隐患已消,虽无战神之名却也不是鼠辈。 只是,既有比那蒙君雄更合适的人,以前怎能不用? “他?”岑隐却是嗤笑了声。 这不屑的语气让那镇南将军脸上一怒,立马回道:“本将能否执帅便不劳擎王世子操心,你若无反心,怎不尊万岁爷之令。” “圣旨未下,本帅怎知你这鼠辈是万岁爷选定之人!”岑隐鼻子里哼出一声。 “哎哎哎……”那于大人被揍得疼得厉害,只想快些解决这些事,忙一指“慧安县主”,便呵道:“岑隐,你别嚣张,你自称深情,此战为慧安县主而战。如今她就在这,你却无救之心,我看,你分明是要借她之名,图这楚北兵权!” 于大人这句似说到了重点上,金州军们心中一咯噔,注意重点立马转至了那慧安县主的事上。 是哈!擎王世子可是以为慧安县主报仇为名反了那和书自封为帅的!若他不救慧安县主,岂不是说明他的深情不过如此么?那么他称帅的动机,可就引人猜忌了。 “本帅对晚晚几分心意,外人不配为议!” 岑隐直斥一声,寒意让于大人的猪头似又肿了几分。只于大人愤恼的正要宣布对慧安县主动点刑时,却是已见岑隐向前走出了一步来。 “人还我,帅印与你们!”掌中帅印一抛,便落至了身边一名暗卫手中。那暗卫向前走了三步,将帅印托在了手里,面向于大人,一副你们已可以来取了的姿势。 “……”只于大人却立马愣了住。这这这……这真就答应了? “怎么,鼠辈不敢接?”岑隐嫌弃的又嗤笑了声。 于大人双腿打了两颤,实未想到擎王世子如此好说话,因此,竟当真有些不敢去接。 金州众军们也是一怔。早闻慧安县主简直就是擎王世子的命,难道,他是真的那么深情无假不含丝毫杂意? 众将们一时你瞧我我瞧你,心绪有些繁杂起来。岑隐若是不执帅,他们……好像也不想认这个结果! “元帅……”人群里有金州军们忍不住高喊道:“我们只信你!” “元帅!”金州军里随起了元帅的齐鸣。这声帅所有人都知喊的只能是岑隐。 那一双双目光里所含着的殷切,也只是向着他的。仍有七成以上的人期待着岑隐不要抛下他们。尽管想到慧安县主,他们会觉得这样的要求似乎有些自私。 人声忽然开始沸腾,那本想走上前去接走那帅印的镇南将军,一时也因这声势震得不大敢走向前了。 直至岑隐一个抬手的动作,人沸之声才止。 所有人顺着那扬手的姿势,望向了那扬手的男子。他的目光在怜惜的看了一眼慧安县主过后,便开始扫向众军,目光从左自右,似要给他们一个安抚,又似要寻一线焦点: “既是万岁爷之意……” 他开始出声: “那么,此印,我不是不可退之!” “元帅……” 又一扬手动作,岑隐轻吸了口气,又道:“我生于楚国,性狂人肆,得万民粮土养育而长,得君主偏袒庇护才存,踏楚朝万枯之骨才铸战神之名。昔日,我执帅,不为权,只为帅之一字! 帅者,领三军者,世人观之,便只见一权字!然帅者,领三军者,亦是为三军者,当勇,当忠,当义,当承护万民之重!胜之淌万千同胞尸骨,孤寒渗骨,败之扛灭城灭国之责,遗臭万年。我昔执帅,乃因我心中有我想护,是以愿承其重! 昔我虽自封,却未有背国背君之心。故今万岁已密令昭三军,我若继续执帅,乃为不忠,领你们随我一起不忠,乃为不义。无忠,无义,于我而言则不配为帅!故今夜我可以退此帅印,为救我妻,为维此忠,亦为盼楚北众军守土之心不灭。” 话止之时,岑隐眼神往右一瞥,那暗卫便已朝着镇难南将军走了去。 “元帅……”金州军中一时又起惊声。只这声惊却已不是为阻,然其中所含的情绪却分明已比方才的阻声更烈。 金州众军们质疑的眼神早已完全不在。那一句“不忠不义则不配为帅”让他们一时无比惭愧起来。在此之前,他们怎还揣摩过世子爷是否有过不臣之心? 便是自封为帅的举动乃是不臣举,那也没真想反啊,那也是为了他们啊! 砰砰砰…… 里八层外八层的金州众军们纷纷开始往地下跪去。俯头,膝磕地,此乃是军中最大的尊礼—— 为献给他们心中最认定也最想追随的元帅。 他值得! 是他给他们赚来了逼君主退让的机会! 是他将这两难的局面从他们面前剥离,将这难做的选择留给了他自己! 然而此时,尽管心中再怎么明白他才是他们唯一信任能执此帅印的人,他们中,在正主如此一择 过后,也已不敢再去争取什么。 不是不想,而是已经不忍心! 因为,岑隐没有不忠之心,他们不能真的将他们认定的人逼为了真正的反臣,不能因为他们的自私断送了他的全部的退路逼得他今后非走上谋反之路。 他们更已不忍心,逼着岑隐去放弃慧安县主! 他们没办法这么自私啊! “于大人,请放了我家主母!”那暗卫行至镇南将军跟前时,却并未急着将帅印交出去。 于大人的脸色此刻相当的不好看。虽说岑隐看着真的已经被逼到不得不退帅印了,但这军心……似乎清一色的还是向着他的。 于大人开始怀疑,那帅印是否真的有用了。 “不过一个女人,给你们就给你们。”于大人也只能坚持走下去。慧安县主,他倒是很想留在手中。只不过他也可以断定,今儿伤了慧安县主或说若不还人,他会被金州军直接撕碎在这军中。 第439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镇南将军。”于大人却也不是个傻子,先瞧了那镇南将军一眼,示意他先取物他再还人。 许料着于大人不敢不还人,岑隐那暗卫见镇南将军伸手先来取印便由上了他。帅印到手,辩明真伪过后镇南将军朝于大人使了个眼色,于大人这才将时非晚往前一推。人他固然不想还,但今日不还人,事儿不仅完不成还都得将命留在这儿。 不过,见镇南将军是真真实实将帅印握在了手里,于大人总算松下了一口气觉得浑身都清爽了不少。想着总算是将太后娘娘交代的这件大事完成了,兵权已到手,于大人不免有些得意,再瞧岑隐将人一接到手便立马抱了过去,于大人便忍不住嘲笑起来:“世子爷果真情深,您对慧安县主这份情,大抵是要写入我大楚史册了。” 岑隐笑了起来,“可不是,于大人乃是太史令,可得将今夜的事好好写。” “世子爷放心,本官定不负世子爷所负。”于大人回,只语落瞬间他瞧着岑隐唇角那微微挑起的弧度便是一怔,心中立马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噗……” 只此时意识过来却是已经晚了,一声噗嗤吐血声后,又接着响起了扑通一声人砸落在地的声音。于大人双眼一瞪,立马侧目,一看,竟是见那镇南将军已经吐血倒在了地上,分明是不知何时被人喂过毒了…… 这这……这分明是在来这之前就被人下毒了! “哈哈哈……于大人,你假传圣令,好大的胆子!” 于大人震惊的神色还未收回,就见得人群里又走出了二人来。其中一人放下头上的兜帽时,于大人双眼瞪得更大了:“高……高公公……” “于大人说得不错,咱家奉万岁爷之令,特来传万岁爷的密令呢。”那被于大人唤为“高公公”的男子,声音颇为尖细,只听声便能判别他真的是一位公公。 高公公?隐在人群里的时非晚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来:那不是楚皇身边的贴身公公么?时非晚记得自己曾在京都时瞧见过他。而高公公身边的另一位男人,也是熟人,武国公,沐熙的父亲! “万岁爷密令,确有令立新帅之意,只不过这新帅,可不是镇南将军。”高公公笑盈盈的看着于大人,似乎很惊喜于他脸上的表情,便又面向众军道:“诸军听令,万岁之意,乃择封武国公为新帅,领三军,驱北蛮!” 依旧未有圣旨,然而高公公的手中,却是多了一金闪闪的令牌:那是万岁爷的龙令! 砰砰砰…… 到底还是畏惧皇威的,见令之时,部分金州兵往地上跪了去。然而大部分却是并未跪的。只不过金州军中现已是清一色的迷惑面孔:这这……都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万岁爷要让镇南将军为帅么?怎又换为了武国公?怎么于大人之后又来了个高公公? 奇怪,诡异,迷惑! 只细一琢磨过后,部分人心底大抵还是有了个猜测:怕是,太后娘娘与万岁爷有相斗之争的传言不仅是真的,而且其实还上演得很激烈吧! 眼下这状况这般演变发展,他们已不得不去想:镇南将军与那武国公,只有一人是万岁爷选定,而另一人,大抵是那太后娘娘的意思了。 有一方,借了万岁爷之名! 当然,他们厌恶这样的争斗,却并不是说厌恶太后娘娘。因他们到底还是不大清楚朝堂如今多已由太后所控,对于许多荒唐行径,罪名他们只会往楚皇身上扣。因此,因为太过厌恶狗皇帝对于娘娘争权他们都稍降了一些反感了。毕竟在金州军中,太后娘娘上次用万家财力补万岁爷克扣的军饷给他们留下了既敬畏又感激的形象。 噗…… 于大人见那令,见那高公公,心中已想吐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啊!背地里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样子,原来万岁爷暗里安排了人来呢!娘娘选定的人一定被万岁爷提前先知了,所以,定是万岁爷派人暗中给镇南将军下了毒! 万岁爷一定也是忌惮擎王世子的。定是猜着太后娘娘会派人来军中搅这一局,便先暗藏其后,等着直接采摘娘娘的成果呢! 要知道,万岁爷若抓住了这机会,他的人若是以“反”名自封为帅伐北,那么到时候京都百官齐谏都不好再让换元帅了!这于万岁爷来说,同样也是机会啊! 可武国公?现在他已是反娘娘的! “擎王世子,如此,我便替你,接掌此军了!”武国公年岁有些大,瞧上去倒比那镇南将军温和许多。此时他一入场便已派人从镇南将军倒下的尸体里取过了那帅印,笑得一脸的得意。 “于大人假传皇令,来人,将他们抓起来!”高公公抓住这时机,也立马吩咐道。 音一落,他身后立马走出了一些护卫来便要去围那于大人。 然而,于大人带来的人也不少,很快便有人站了出来与之对峙起来。 但武国公如今已拿到了帅印,高公公手中也有龙令牌,只要金州军认了,高公公这头便可以掉动金州众军了。 “擎王世子!”于大人吐血一声,瞧着高公公得意洋洋的脸暗骂了一声奸诈,好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然而,他心底此时还生出了一个庆幸的声音:还好……还好方才稍多留了个心眼: “擎王世子,慧安县主中了七虫七叶之毒!”于大人忽然一声呵,愤怒的目光竟又一次的瞪向了岑隐。同时,手里竟是忽然拿出了一瓶药来。 “……”金州众军们还没从之前的吃惊中缓过多少,听到这句立马集体又瞪起了眼来。 什么? 岑隐手上一颤,神色立马皲裂:“你说什么!”他嘶吼一声,一双眼睛渗出了血光。 “咳咳……”于大人被那眼光一渗,瞅着岑隐紧抱在怀里未醒的女子,便道:“世子爷若不信,大可寻个太医为她瞧瞧。毒可是灵昭郡主下的,解药,只有我手里有这瓶呢。” 哪还需他提醒,岑隐之前就派人去寻军医了。只不过方才之势他并不好离开。 于大人的话音落下未及多久,一位军医便被提到了岑隐跟前,替慧安县主把过脉后,他说了几句什么,岑隐眼底的血光登时浓得似渗出了真血。 于大人狠颤了两下,知岑隐这神情是已证实了他并未骗他了,便道:“武国公年事已高,不堪为帅!想不想要解药,世子爷且自行抉择吧!” 看到岑隐似要让自己下十八层地狱的目光,于大人心中骇得很,只却还是顾着勇气说道。 这已是更未加遮掩了的威胁!威胁的,还是一头本就被激怒了的老虎! 言下之意就是:我给慧安县主下毒了手里仍旧捏着你的把柄!眼下这事,你得出面替我解决! 于大人心里实在苦啊……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敢威胁这位祖宗自己八成是要命绝了! 可他没办法啊还是得为太后娘娘做些什么! 镇南将军被毒死,纵然世子爷因为之前对众军说的那番话表明他暂不想反因此没有再去抢帅印之心,但自己也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兵权落进万岁爷的人的手啊! 执帅的,不能是世子爷,但也绝不能是武国公! 但高公公拿出了龙令,自己这边镇南将军也已经挂了,如今这局面,要把武国公拉下来,现已只有擎王世子办得到! 于大人现在已将希望,寄托在了擎王世子对慧安县主的感情上。 那七虫七叶之毒罕见,解药更罕见,要寻来别的解药只怕慧安县主早就陨了。希望擎王世子,定不要拿慧安县主冒一丁点险! “你敢威胁我!” 嗜血之声被轻轻磨出,于大人听声腿狠颤了起来,药瓶子却捏得更紧了,“世……世子爷……多耽搁一分,慧安县主的毒便多渗入一分!世子爷若敢过来,我立马将这解药以别的药水毁了!” 咔擦…… 脆响声一起,于大人仿佛听到了自己脖子被捏碎的声音,他忙往后退了几步,将药瓶子紧紧拽在了身后,只还是冒死瞪了慧安县主一眼,眼神虽已弱警告意味却还在。 “抓起来!”岑隐磨着牙,几乎未多加耽搁的磨出了三个字来,袖手一样,一股劲风便在一行人身上轻轻一扫。 那三字中的寒意惊得本就一身伤不大站得稳的于大人砰一声真往地上栽了去。 然而,过后却是见得擎王世子的精锐暗卫以及一群金州军们,听他号令的竟是直接将那高大人以及武国公以及他们带来的护卫围了起来,竟是瞬间便动起了手来。 “世子爷你此是何意?难不成真要谋逆么?”高大人本想支使护卫反击,可一看那压过来的瞪过来的数万金州军人势,心道一声不好。 手捏帅印的武国公手里的帅印立马被人抢了去,人也被一名暗卫给紧紧地扣了住。 “解药!”只此形势过后,岑隐只冷冷的扫出了此二字,黑目微微朝于大人瞪了一眼。 第440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2) “这……”于大人见这阵势腿都软了,但心中也属实是吃惊:这这这……这局面擎王世子一句话就给解决了? 高公公拿着龙令,身份又是皇上身边的贴身红人,明摆着是万岁爷的标志,金州军们真就听岑隐一句话,说抓就将人给抓了? 那么,只要岑隐一句话,这帅印捏不捏在手里又有什么区别! “解药!”似已至忍耐极限,岑隐齿间又落一声。 “咳……世子爷,此……此还不算解决了……”于大人心中渗得很,但此音过后一枚红色的帅印便朝他抛了过来。好在于大人也是习过一些武的,不然,直接得被那帅印砸瞎,他颤微微的伸手还是将那帅印给接到了手里。 “带下去!”岑隐高呵了声,身边的暗卫便托着那高公公以及武国公给往下拉。 “大胆!岑隐你真反了!你怎敢绑咱家,咱家是奉万岁爷之令……”那高公公还在咆哮。 然而便是他手中握龙令,身边有护卫,可这金州军似乎打定了主意只听从岑隐的,任高公公怎么咆哮警告,他的步子也还是在远离人群。 一支暗器竟是忽然击在了被拉着的武国公背后,“噗嗤”一声吐血声,众伙只见得那武国公后背被击中,背后瞬间绽出了惹眼的血花来,身子直直往下坠了去, “武国公已死,高公公我已带走,帅印也已给你,你想给谁就给谁,我再说一遍,解药!”岑隐见也未见那尸体一眼,目光已比方才还要渗人,再视于大人,腰间的剑嗖一把直抽了出来。 于大人见那武国公的尸体,心中既骇又吃惊:真……真帮他将麻烦给杀了? 果然是岑隐!乖张狂戾什么都敢做! 也果然是个情痴,难怪敢为慧安县主而反,也难怪慧安县主名声那么臭他还视之如宝贝,此人对慧安县主之心,真的已经疯狂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只于大人见此既喜又骇,尤其此时见那剑,他栽地上的身体都难稳住了,不知不觉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估着世子爷已几乎到了忍耐极限,而且,依他的性子,今夜自己怕是定会死在这儿了。 但事已进行到这步上,就算死他也绝不能半途而废。 帅印再次拿到手,可待会儿真给了世子爷解药,他想再收回去帅印还是一句话的事。不管如何他一定得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不得让之再生变故。 想着,于大人手中的药瓶捏得死紧死紧的几乎快嵌入了骨里。 捏着勇气,想着岑隐方才那番话琢磨了会,便道:“擎王世子,万岁爷有密令是事实,你敢执此帅,便为真反!擎王府若真握西北两面兵权,世子爷当知会遭来君主怎样的忌惮,便是你无心反,上边也不会这么觉得!本官奉劝世子爷信守诺言,否则,世子爷第一步怕是伐不了北,只能先伐楚了!” 于大人心底瘆得很,可言辞间威胁之意依旧在。方才岑隐那番话让他觉得,岑隐的守土之心大于权欲。若真这样,他当知道他执帅,宫中无论是娘娘还是万岁爷都得先忌惮上擎王府,怕是比忌惮北戎还强!当然,于大人这么想,是因他不敢想象万岁爷对岑隐其实亦有着不可思议的信任! 于大人此言是在提醒:你最好信守承诺,估量好了,还要不要来抢这个帅! “呵呵。”岑隐冷笑一声,眼中寒光湛湛:“本帅不执帅,怎么,你还有帅么?” 于大人立马被问住了,只他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楚北众军诸多,不是没了世子爷就不行了!” “哦,是么?帅印给了你,你大可问问,谁敢接?” 于大人一声冷汗,捏着手中的帅印一时只觉灼热不已。万岁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弄出了个武国公出来,被这么一搅,自己胁迫岑隐杀了武国公,可太后娘娘这边指定的镇南将军也已经死了。 如今楚北要扣着反名伐北,授帅倒已不一定非要万岁爷授意了。 可,不能是岑隐,又能让金州军认了的,现还能有谁…… 他本人今儿十有八九是会死在这儿的,而且他一个太史是万不可能拿得了这帅印的。 看来,得寻个信任的人,让其暂存帅印,等待京都那边收到消息后再派出新人了。只是不知那个时候娘娘还能不能抓到这机会会不会再生变故。 而且这一来一回京,再快马加鞭大抵也需要上两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内这楚北随时可能变故绝不能无帅。 想到这儿,于大人额上的汗更多了,一咬牙,只得面向了金州众军,刚要说些什么,这时人群之外却是忽然惊响起了一声儿郎高嚷: 此一嚷过后,军中男儿顿时连这边的闹场都顾不上了,纷纷转头让出了一条道来,瞧了去。 凡军中之人,谁不知此乃斥候急报。半夜来报,莫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说!”此处这般大的动静张铁海将军自然也在。那叫嚷的果真是一个新来的斥候,只见他满脸慌色满头汗水扑通一声先是跪在了岑隐面前,说道:“元帅,蛮子似有兵马出潞州赴我金州方向!” 嘶…… 这话一下,金州众军们心顿时都揪了起来。擦!呼延炅这么快便已有了回应了么?如今岑隐先一步攻了蛮子,他便能光明正大的用找楚国要说法的理由又开始出兵还击。 “元帅,金州军马不足,洛州还有十来万蛮子兵马可赴金州,还望元帅,快些做出应对!”那斥候又气喘吁吁的说了声,一脸的急意。 他们金州,现最愁的就是这个! 泰城已经攻下,蛮子下一步目标,这一次可以说几乎不会再有任何障眼法之类的,目标定只有金州了。漠州他们不会轻易犯。洛州那十来万可出动的兵马就是用来针对金州的,再加上上次金州损了很多人,若不议和,蛮子要进攻,一定只有金州。 而,斥候此言若是为真,过不了多久,金州应就会被二次围攻。而且,这一次,不用再多想,应就是双面夹击。 所以,斥候这话等于是说:蛮子的军队已经出动,金州很快就要面临失城之危! 而且,危在旦夕,必需立马采取防御应对措施! 而眼下,所有人都能想得到的一个必须要有的防御措施便是:调援军! 否则,凭着金州这么点人马,是几乎没什么可能守得了这一站的。 这斥候来警报此消息,也可以说是来急求元帅调配援军的! 若是无统帅,一城受围,一方城守可以直接往临城求援,临城城守若没得到上头的命令则可视其情况而定要不要支援。 但若是有元帅,那么,这调援军,定需帅印才可执行!而且,调军时帅印城守绝不可违! “元帅……”斥候的急报说完后,竟是久未见得他以为的元帅岑隐有所回应。再看四周,斥候发现所有人的神色似乎都有些奇怪。 而且清一色的,几乎都不是往擎王世子看的,他们的视线投向了一个身穿便装的男人。 斥候方才未见过这儿的场面,不由得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这时恰听得岑隐出了声:“是么?可惜,本帅手中无帅印,已调动不了这楚北的军马。” “……”斥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双眼猛地瞪得浑圆。 “于大人!”张铁海早在听闻潞州方向的蛮子兵马已开始奔赴金州时,就急出了一身的汗。 这样的消息,这样的危机之下,防守措施半点不容得耽搁,甚至已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于大人,你口口声声说万岁爷已不会执意签和,如今蛮子就要攻过来了,你却还在耽搁军中战事,若金州失,你便是大楚的千古罪人!于大人,本将劝你,归还世子爷帅印!否则——”张铁海脸上也已有怒意。 只那于大人今日是抱着赴死之心,连忙打断道:“怎么,你们还想要擎王世子执印?张大人难道没听明白吗?不管镇南将军还是武国公哪个才是万岁爷选定之人,擎王世子不得执帅都是万岁爷之意!世子执帅,则尔等便是真正的反臣!谁都可以,世子爷绝不可!难道,你们真的想成为逆臣么?” 张铁海一脸铁青,冷声道,“可不是我们想逆万岁爷之令,而是于大人以及那位高公公带来的镇南将军同武国公,如今可已经都不在了!难道,于大人不知,现我金州已危在旦夕,已至一日不可无帅的灭城关口了!于大人拿着这枚帅印,等你将此处消息回告京都,再定元帅人选时,只怕这金州城,早已经是蛮子的地盘了!哼!” “这……”于大人哪会不知这些理,此时神色已是相当的苍白。 不管是签和还是不签和,不管是何种形式,娘娘肯定是不愿意金州落入蛮子之手的! 张将军此言说得未错,如今这军中已绝不可一日无帅。 可可……可眼下上头还没有人选啊! 难不成,今日是非得挑一个暂执帅令的人选了? 可,就算是暂执,也不可随意呀!绝对不得落入忠皇之人的手! 第441章黄雀在后晚晚为帅 该怎么办!该怎办! 眼下这情况,要寻一个暂执帅印的人选,除了擎王世子之外,第一人选可不就只能是这金州城守张铁海了么? 可这厮虽未必忠于世子爷,但也绝不是个从太后娘娘的! “擎王世子!”心中虽这么想,于大人此时却也还是只得一咬牙,伸出手里的解药瓶来只好胁迫起了岑隐最后一次:“世子爷处理好此事,我便将此药给你!” 同时,手中的帅印再次一抛,又朝着岑隐丢了去。 岑隐眼中的杀气已几乎接近临近点了。一手接过帅印之时,于大人几乎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脑袋落地。可他还暂存着一缕希望,就是……世子爷不会拿慧安县主冒险…… “于大人,你可真是条忠狗!”岑隐掌心摩挲着那枚帅印,那细细的动作让于大人差一点以为他下一刻就要将帅印捏碎。然而,岑隐对慧安县主的态度果然使得于大人创造了奇迹,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之下,岑隐最后一口气竟还是忍了下去,手中帅印一扬,终于丢出了一句:“张将军,本帅将此印授予你,临时执帅!” 岑隐哪会不知于大人将这帅印丢过来之意。 此不是归还,而是于大人还需要他做最后一件事:便是授印! 之前那镇南将军也好,武国公也好,都是顶着万岁爷的名头,因此,帅印到手其实直接就已是帅,相当于万岁爷所授。 而现在,于大人便是捏着帅印,他也无权授帅。 但今夜,于大人已经明白也不得不接受:便是再不愿也必须授帅先选一个暂替者来! 所以,他还需要岑隐,帅可传帅,授帅的任务,他还需要岑隐来完成!所以方才才将帅印又给了岑隐。 不过……岑隐之下,金州军中,张铁海既为将军,似乎已是确定的可暂执此帅令的人选。 然而,于大人其实,并不想定张铁海…… “元帅,末……”于大人正要打断岑隐的授帅仪式,却是见得那张铁海扑通一声猛地跪在了岑隐面前。张将军哪会不知眼下正进行着什么,只他脸上却只有惶恐,“末……末……末将不敢接!” 此言,倒不是执意非要求岑隐执帅,包括此时金州军中,也没有呼吁一定要岑隐执帅。不是不想,而是,他们确实心底也不是不清楚:岑隐执帅,朝廷必想派兵来剿! 他们,确也有着矛盾不大愿意被朝廷判为真正的逆臣! 同时,也不忍心连累世子爷彻底触怒朝廷而被断了全部后路! 因此,张铁海此一声“不敢接”,不是为了逼迫岑隐非执此印,而是—— 他是真的不敢接! 便只是暂替,临时为帅,他也真的不敢接啊! 京都离此太远了,而金州即将面临失城之危。想到洛州还有北蛮子那么多兵马,被两面围攻,张铁海其实几乎已经在心底断定了金州的败局:很快,此城会失! 金州可是有泠江能直通楚南的城池啊!他敢接这印,金州一失,这么大的责任,他如何敢担啊!他没有守城之策,他眼前看到的只有失城的前景,此印,此几天,担有万斤,他,接不起! “本帅说你能接你便能!”岑隐似乎相当不耐烦了,厉声道。 “元帅,末将无能!”张铁海磕了个头,双眼含泪。 于大人本就不愿张铁海暂执,见此立马插嘴道:“擎王世子,将军不敢,军中还有副将!” “副将出!”岑隐似急需解决眼下之事,哪还需他提醒已是高声喊了句。 他出声,无人敢不应。金州军中立马走出了四个人来。于大人的目光立马在四名副将身上一一扫过,视线落过一人时眼神定了定。 “金副将,本帅授你此印!”岑隐却完全不等于大人开口便已锁定了其中一名副将。 “元帅,末将不敢……”金副将扑通磕得比张铁海还快。他正将都不是,这么大的担子如何敢担之,如何担得起…… “元帅,末将也不敢!”金副将此举过后,岑隐还没再出第二声,又见另一名副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于大人立马看到,剩下未跪的二人,一位是那今日他还谈过话的军中新秀石狗子,而另一人,则是近几日才被提上来的副将,那是岑隐自己的人。 岑隐的人也不可用! 而剩余的那位…… 于大人想起,方才刺客刺杀擎王世子的乱斗之中,那位石狗子动过手,他来到这人群里时扫到过几眼,在她手里,岑隐还死了好几名暗卫。 她不可能是岑隐的人! 同时,今夜那次谈话,他也瞧得出她谈及万岁爷时那眼底刻意隐藏着却还是被他发现了的怨恨! 她也不是万岁爷的人! 而且,她是太后娘娘刻意提上来的受过娘娘的好处! 虽说也算不得是娘娘的人,但今后她……似乎很有可能被娘娘收服! “世子爷,本官觉得……”于大人眼底燃起了一线希望,想着岑隐肯定会定他自己提上来的那人了,立马便急着要出声。 然而,比他出声更快的,却是金州军里忽然响起了一声高嚷: “元帅,石副将可暂担此任!” 那是一声举荐。此声过后,立马便沸腾起了人声,许多人忙驳斥道:“怎地可能,搞笑吧,石副将才十七!” “可石副将两次挫过呼延炅……” “可他才十七,过往从未领过军……” “可他……” “反正他才十七,半年兵不到!” 金州军中,喧哗声起,立马站出了两个阵营来,吵得不可开交。 “世子爷,授石狗子,此药便立马给你!”于大人这时完全懒得理会众军言论,已是急着说道。 岑隐阴鸷的目光往他身上落了眼,似早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此时一手其实早已朝着那被点名的人儿伸出:“你可敢接此印!” 此一声授令下,军中争吵之声立马止了。毕竟,便是再怎么吵,元帅眼下将目光锁定了那人儿的事已正在进行着。 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石副将,没有如先前那两位一样扑通一声跪地直言不敢接! 她就那么静静地立着,背脊挺得笔直,目光直视着岑隐手里的帅印,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似失神了,可眼底无慌,从容而立的模样,便是年纪小,也让人瞧出了名副其实的不凡来—— 她就是石狗子!如今整个楚北名气最大的新秀!两战成名,区区数月直接从步兵晋至一城副将,已算得上是一奇迹。跟过她不多日的一些金州兵都瞧见过她,其他的金州兵也都听说过她,好奇过她。而现在,他们都清清晰晰的看到了她—— 那一双清霜似的眼,似乎,真有将范! 她敢接吗?可她……毕竟才十七啊…… 这个疑问,在所有人心底生出后,却是未过多久,他们便等来了一个答案—— 只见得那黑衣“少年”缓过神来时,抬手,那枚帅印竟便已落至了她的手中。 全场忽然寂静! 便只是暂执,只是临时,也倏地静得有些可怕…… 然而,便连意外的眼神也未落在她身上一眼,擎王世子的心理此刻只挂念着慧安县主。此事过后他一双毒眼只再次扫向了于大人。 于大人琢磨着岑隐之前那番说辞估算着世子爷大抵真因为那皇令决定不抢帅了,身子便立马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同时,那药瓶子再也不敢再握手中。 嗖一声,瓶子落出,岑隐一手接至手里,忙便交给军医检查起了解药来。 于大人见擎王世子这会儿急得甚至都忘了自己,一双目光立马扫向了群众里:很好!今晚的结果似乎还算好! 虽然变故很多,但这个石狗子不是万岁爷也不是世子爷的人,还得过娘娘提携又杀过岑隐的暗卫,帅印在今夜之局下由她暂执,于自己而言似乎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往后京中娘娘再来人,这楚北兵权,娘娘一定便能抓住机会了!就很容易可以直接从她手里接走了! 眼下他已只担心最后一个问题,便是——金州军们,可会服此帅? 便是临时执帅,那也得金州军们服从才可调军…… “末将——”然,于大人很快就发现,他的忧,其实不用那么多。寂静被打破时,那本就跪在地上的张铁海,竟在愣神瞬间后,忽然面向了那黑衣人儿: “末将,拜见石帅!” 单膝跪地,不怕出丑的,张铁海忽然行了一个隆重的军礼。此时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军礼,他这举动,分明是为了向众军表达自己的态度:他是金州军将军,他若服,若臣,则金州半数以上的人都只能跟着服跟着臣! 而他,为何而服?为何而臣? 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纵再怎样夺目,如此大的胆子如此高的地位,她那么丝毫的经验放在这,都是难让他一个将军服的。 然而:此责,此担,是他自己无勇怯懦才交给了他! 张铁海心中有愧,同时,也感谢这少年使得今日的僵局稍稳了下来,而且擎王世子不掌帅军中也的确无任何合适的掌帅人选了。因此,事已至此,此礼,他行,此态,他表! 第442章 世子亲授的定北元帅 况且,他自己不接印,也只得服之!他是将,他之下最有资格的当然就只有四位副将,两位同他一样不敢接,另一位是世子爷的人不让接,除了这少年,那又还能有谁呢?难不成再从下边再选么?副将之下的偏将牙将那便更不行了好歹这石狗子的确是军中最瞩目的新秀! “石……”金州军们见此景,早便完全失神了。 但张铁海这一跪,他们全都缓过来时,果然,如张铁海所想,军中立马跟随他的哗啦啦跪了一大半。 不管是服还是不服,一句清晰的称呼,此时,还是自人群之中响了起来:“石帅!” 半数已上,便是有不得不从众者,此位,也暂已稳,此权,也暂已得握! 更何况,方才那争吵之中,其实,真的有一方是直接举荐她的,那多是她底下的那支金州兵。 石狗子年纪小,但她确实不凡,他们不是没注意到。前边大楚两场唯一的大胜战的转机来自于她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更何况,论武,军中所有人都已听说过这位石副将是个不逊于卫爽的高手。 加之,过往瞧她,他们从未在她身上看出稚嫩的影子:那永远从容淡定的姿态,其实也不逊于其他年长的三名副将。 当然,便是有这些,她到底才十七岁啊!眼下,能让他们半数以上都跪的,其实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就算不是她,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了啊! 不管如何,他们需要调军,需要一个帅! 那自己不敢接之辈他们哪还敢仰仗之?就算不是她……军中实在也找不出别的合适的人了啊…… “石帅!”与其他心思繁杂的人不同,武浩同毕天高的声音此刻是最高的。如今形势自然而然的发展到了这地步毕天高不需要再做选择了,因此他对时非晚的那点恼早就没了。 虽觉有些不可思议,虽只是一个暂替而已,可二人还是莫名其妙的觉得血液有些沸腾。 “我……”时非晚捏着手中灼热的帅印,紧紧握着拳,目视半数以上跪在她面前的众兵之时,再一次失神了片刻也不知是意外还是不意外。 只那么片刻怔然后,她的目光却又是坚定地,面上转瞬无波,眼神轻轻扫过众人,看起来从容中竟又是那么的自然。 她目静,但只有时非晚自己知道,她此时只想红眼。 不为这众军,不为这形势似乎不可思议的发展,只为了岑隐的心思—— 好深的一场谋划! 为了暂时减缓大楚内部的矛盾,让局面转为暂时一致对敌,岑隐知道,他不能让宫里那位坐立不安所以暂时得退下帅位。而且,最好将一个太后娘娘觉得可能是她的人的人推上帅位! 只要太后娘娘觉得,新帅心向着她,那么,她便不会再捅幺蛾子,这内部矛盾便能暂减,大楚军全国上下才能齐心一致对抗外敌! 可他,又不得真正让太后娘娘掌兵权。 所以,他选了自己! 因娘娘对自己示好过,也因自己能直接攀上副将位,也有那太后娘娘为了拉拢而提携的原因在! 娘娘容易相信:自己可能会成为她的人! 所以,岑隐又给她创造了一个让那于大人更加相信能将自己拉进太后阵营的机会,便是——趁此次乱斗,杀他的人! 因之前密令之后,军中本就开始分出了一些阵营来:一方是心向朝廷决定尊密令的,因此想杀擎王世子拉他下位,一方是心顺擎王世子的。 除她之外,也不是没有其他金州军因为那密令对岑隐下手。她不是第一个,不过是一小群中的其中一个,那么,朝岑隐的暗卫动手的举动也有动机在,而且,若让那于大人发现,能让他自然而然的相信她所站的立场—— 她,不站擎王世子! 不站世子,也不站那位几乎被绝大多数楚北军厌恶的狗皇帝,站太后娘娘可不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么? 可于大人哪里知,她去杀世子爷的暗卫,不过是因为她走到前后,岑隐的人就主动朝她动手了,而且,还趁机偷偷递给过她一把刀。 那刀,是假的,那血,也是假的。 岑隐当知她一定能猜得到他的用意,岑隐也绝对不是吝啬人命的人,为了演戏演得更真他绝对不会在乎牺牲上自己几个人让她解决。 然而,他给了她假刀,制造了假血。时非晚知,此是因——岑隐知道她在意! 她心软,不忍自己人白白牺牲。此,岑隐也是念及她心情所致。 时非晚能猜出岑隐的所有用心,所以与世子爷的人交手时,她刻意等到也引到那于大人注意到了! 而立场迷惑了于大人过后,时非晚却未想,岑隐准备了如此一场层层递进的局在后头: 灵昭毒晕慧安县主,是为了让慧安县主落进于大人之手更加合常理一些,让他不会觉得不可能而起疑些什么。 慧安县主的容貌一直未揭,时非晚此时还估着,那劫持扣着慧安县主的那人,很可能是岑隐的卧底。 之后,于大人有慧安县主在手,逼岑隐退位岑隐便退得理所当然。 可岑隐自己想退位,却也绝对不能退给太后娘娘的人,所以,那镇南将军的毒,一定是他提前动过的手! 镇南将军死,高公公出,给于大人制造了此一切都是万岁爷的人在操作的第二层假象。 然而,世子爷要退,也同样不想退给万岁爷的人:因为万岁爷的人上位,还是同样会受到娘娘的针对,那么,暂缓内部矛盾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所以,那于大人没那么轻松放过慧安县主,大抵也在他算计之中。毒是灵昭下的,此,大抵是岑隐嘱咐灵昭所做,随后让灵昭告诫于大人而致。 他刻意让于大人还有胁迫他的筹码,借此为由,再刻意杀了武国公,造成了这已无人执帅的局面。 当然,无人执帅,但帅印到手,只要岑隐已决定不抢,那么等到宫中的消息之后再定帅其实也是可以的。 可偏偏,就在这时——有斥候传来紧急战报。 时非晚不敢肯定那战报是不是真。可她可以确定,这战报这个时候传来一定是岑隐的安排。 因为,有了这一环,才能逼迫那于大人不得不在今夜就授帅! 城亡之刻,金州需借援军,无帅无印则不可行此步。所以,他拖不得,迫在眉睫,金州,今夜就得有帅! 那么,死了武国公同镇南将军,除了岑隐之外,剩余能暂代此令的人选还能有谁?不就是张铁海么? 张铁海之下,不就只有四位副将么? 而五人中,唯独自己的立场似乎是向着太后娘娘的。于大人一定想选她! 不管那不敢接的三人有几位是岑隐的手笔,印至她手,一定全在岑隐的预计之中。 可这些,还不够,还有最后一环—— 接印后,是否有人从她? 若全军都反她,此印,她接过来也留不下! 然而,那三位“不敢接”的,绝对无脸不臣她这位敢接的,所以张铁海会表态不难估之。而,他是头,他表态,又无其他人选,其他人便是不服,也只能臣! 再加上她有艳才之名在外,军中这形势之下又实在挑不出其他人了,岑隐还敢笃定:今夜,她能握得了这权! 也唯她握权,娘娘才会放心,大楚内斗才能暂缓! 让一个从军不足半年,才十七岁的新兵直接掌帅,如此不可思议的事,竟是让岑隐,直接办到了! “晚晚,爷一定让这楚北之局在最快的时间内变动再平稳!” “晚晚,结束这场战役后,我们一起回家……” 时非晚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岑隐之前低低的轻喃,她的视线并不模糊,然而眼前,似乎已看到了一片模糊的远方: “此印——”深深吸了口气,时非晚目光扫向众军,樱唇忽然而启:“此印重之万斤,便只是暂执,哪怕只有数天,我本也觉自己难承其重!然而……” 她顿了下,眼底忽然迸出不尽的勇气来:“我接了!” 金州兵子们此时抬着头,似都觉察出了那一双清眼里的坚定与无畏,便又似都在惊奇:她为何敢接,勇从何来! 许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回应,又许是私心的想对某人说些什么,时非晚清晰的字眼再次落出: “我自新兵27营而出,曾得金副将所训,他曾训言:此路漫漫,何以做到无畏!” 此句之后,所有的老兵们都未有觉得吃惊的。因为,他们是老兵,在新兵之前,这样的训话,他们全都早有过。 “这个答案,我过往不知!” “我本是为私仇私欲而从军,想手刃蛮子仇敌,想让欺我之人再也无法欺我。故,我亦勇,然而,我心中有畏,我曾想,国与命之间若让我选择,我定选命。我想往上攀,但,我更想要自保!” “只现今……我似已有了答案!” “国与命,若国中已有我想守护的人,有我所恋之家,若此战涉猎他们生死,波及他们存亡,那么,国与命,我择国!” 紧紧攥紧手中灼热的帅印,时非晚真的觉之沉之万斤,然而眼前似隐隐幻出了一张张让她留恋的面孔来:那有那漠州的苏老将军,是那豪言愿用十万漠州边军四十万漠州百姓为她护航的祖父;那有毕天高、武浩、卫爽一等从她从军起便一起走过来的战友,虽还未共同历经生死,可她心中已有所念;那还有……还有那一直期盼着带她回家的岑隐…… 家? 原来,她早已有家了么! 曾经,她对灵昭说,自己虽从军,可尚且算不上一个军兵。曾经,她答:除非有朝一日,她认了大楚这个国,国内已有了吾家已有吾之想护,她才配得上“军”之一字。 而现在…… 时非晚想,她敢接,是因她觉自己已能配得上“军”之一字!且,岑隐许诺的“家”之一字,给了她不尽的勇气! 因为—— “为守护而战,才不畏不惧!” 第443章共进共退共苦共难 时非晚轻夺出几字,语气不重,更似在对自己而言。可此一刻,她眼底迸出了不尽的执念与坚定。 此言中之不畏不惧,不是说她不怕死,不怕牺牲。此之不畏不惧,乃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勇! 倘若,只有守住这片疆土,她之所爱才会好,那么,她想,若真有那么一天,她必誓死护此疆域!无论前路如何难行,必当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她怕死怕牺牲,但已不拒死不拒牺牲! 因为……这儿已是她的家了啊! 若有人此时问时非晚,为何从军,她想,她的回答已不单是为私仇私欲。守护,已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 这份大楚兵权,她知送至她手意味着什么。不仅有定这楚北的重责在。同时,还有影响改变京中之势上。此权若交给了太后,则擎王府以及皇上未来必危。此印既已砸在她头上,她牢牢握住也可守护擎王府,同时,也是兑万岁爷之诺。 岑隐安排的这一局,武国公以及高公公都直接被他化为了棋子来用。这其中,又怎么可能没有万岁爷的允许。选了自己,除了岑隐,其实,应还有那金銮殿上最高那人的手笔在。 万岁爷敢豪赌,她又如何能负之! “信我,金州,可守!” 前一句似只是呢喃,但她说完时,还是见得前方一片似有所怔。而此后一句落语时,眼前一片忽然齐齐瞪眼,再次陷入了鸦雀无声的氛围里,一一扫去,大片脸上都已含满了震惊。 信她,金州,她可守? 如今此势之下,她竟如此笃定的飘出了这样一句话!竟是完全自信又笃定的语气! 好大的口气! 张铁海不敢暂执此帅心中所思为何,在场也没人是傻子。不过是暂执,换成平时有何不敢的?他此时不敢,不正是因金州失城之景就在前方么? 好大的口气!哪来的底气! 然而,这样的话让他们听着,怎地……心中本已失的希望之火,又燃起来了一截呢? 她是两挫呼延炅的瞩目新秀,若是她,许是真……有退敌之策呢! 砰砰砰…… 剩下少数未跪的金州兵们,此一刻也猛地往下跪了去。为这狂傲自信之言,纵然不信,可不得不承认,他们心底,已的确泛起了几丝希望来。若是一城之帅,自己都说此城守不住了,那么他们哪还有半分信心去打这一战。此一刻,他们庆幸,新帅没有浇灭他们所有的自信。 “起来吧,散队,明日听训。”时非晚适应得很快,她未有拘谨又未有羞态的模样让人有些吃惊。此状让兵子们忽然有种她天生就应该是凤头的错觉来。随着她清霜似的一句话,他们不自觉的听令都站了起来。 只所有人并未立马散开,他们想看到,她的应对…… 时非晚确实有所应对,很快下了一张调兵令交给了自己底下一名岑隐送她的高手新兵,盖上帅印之后道:“拿着这个,靖州西陵方向所有兵马,只留三成守军,其他的,全部调动来支援金州!” “是!” 此令下得坚定又果断,其中之意又引得众人再次吃起惊来。只留三成守军?难道这新帅,一点也不怕呼延炅攻靖州么? 但他们心中无法,自也不会质问。于是渐渐地都还是散了去。 那位于大人见时非晚那么快就稳了部分军心,一时又是欣慰又是吃惊。但他……已未有再与这位新帅再攀谈的机会,因为此刻,一把刀已经牢牢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于大人见岑隐没有抢印,心中已笃定了自己心中所估:看来,他说他暂无背弃朝廷之心乃是事实。岑隐这样的人,若要抢帅一定会当着自己的面抢恶心自己一把。他拿到解药后不抢,那么今后也不会抢了。 “带下去,十八种酷刑全都试过一遍后,便——死!”岑隐仍旧未看于大人一眼,只这时,他如死神一般的命令了一句。 于大人立马骇然起来:啥?死不成?还没给个痛快? 于大人浑身起码发起了颤。他不惧死可他……怕受苦啊!可任他再怎么懊恼也已是来不及了。他以及他的一众人马,很快全都被带了下去。其中竟还有金州军的插手:岑隐虽已不是帅,可金州军,竟依旧听着其令! “带下!” 于大人以及高公公的人全被带走后,岑隐又朝灵昭看了眼,冷冰冰的下了一令。很快,闹场的主角散了。 “老大。”毕天高却未离去,一脸苍白着急的来到了时非晚跟前。 “放心,她不会有事。”猜出了他想同自己说什么,时非晚想也没想的丢下了句。 毕天高苍白的脸色立马化了半数:“真的?”同时,心底则开始翻起白眼来,能不能不要将他的心思摸这么准。 “真的。”时非晚很肯定的又丢了二字后,便已转身直接离开。 “喂喂喂,老……”毕天高在后吃惊。他还没开始贺喜加膜拜呢怎地就……撤得像鬼一样! 不过……好吧,也许此时执帅,也并不一定是喜事。 别说毕天高,便是武浩这位亲兵相随上后,时非晚也未加多理会,步子匆匆的很快回了房里。 一回房,她便拿出了地图来,重点在岑隐之前提到的洛州与金州地带的某一处上看了看。看完过后这才重新脱衣清洗躺在了床上。 只她未急着熄灭灯油,甚至眼都未曾闭上。 直至屋里又有了动静,一具高大的身子猛地覆在了她的身上时,时非晚的眸子才眨了眨,有了一些动态。 “晚晚知爷还会回来?”岑隐一跳上床,瞧着身下人儿方才半分防备也没有,一副等着她的架势,而且脸上假妆竟又卸了去,不由得笑了起来。 “世子爷现在可得意了,我真是为了你呢。”时非晚说。她二次洗脸纵然也有想让自己舒服自在的原因在,但其中也的确有知他要来的心思在。 “晚晚不必那么辛苦,爷瞧着都一样。”岑隐立马道。 “口是心非!”时非晚哼了声,便一把从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侧过身子,似有微恼的背对着岑隐贴向了墙头。 岑隐知她的情绪因何而来,眼上的笑意化作了不尽的心疼,伸手自她背后穿过便牢牢地环住了她。脑袋埋进她发间后,岑隐语气里含满了愧:“晚晚,你可是在怨爷……” 他在金州军面前的那番言,都是他的肺腑话。既是表明立场,其实,也是在对新帅训话。 帅者:当勇,当忠,当义,当智! 此一字,不只是象征着权,其实更大的,是重之万斤的责任与压力。 而他,今夜就这么没有过问她的,直接将此压推至了她身上。她不过一个女子,他谋来的说不上什么好事,张铁海都不敢接的任务,他却将她直接推了上去。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掌军所承受,岑隐又怎地可能不愧疚不怜惜不心痛? “没有怨这事,我懂世子爷。若我无意于此,便是拖不了这楚北战局,便是真要与娘娘正面扛上,世子爷也不会将我逼至此境。”时非晚虽似已有心事,只还是立马回了句。 “晚晚,你若不愿,爷可以随时收回。”岑隐行事果断可此时闻言却做不到不愧。诚如时非晚所言,他的确是因为懂她才不芥蒂用她了。否则,哪怕担子会更重,他都更愿意自己一人承下所有。 但吉州那一别之后,时非晚自己选了这样一条路,岑隐便知,她不愿意一直在他的羽翼之下。他不是不愿意一个人承担压力,他不是非逼着她与自己分担,可……他的晚晚是这样一个人啊,比起在他的羽翼之下安逸成长,她会更愿意与他并肩共近共退啊! “世子不必自责,我知。”时非晚晃了下脑袋,没有怨意。 “不,晚晚不知。”岑隐忽然侧起身来,攀上她的身子在她的侧脸上轻轻吻了吻,便道:“晚晚不知,什么都没有你重要。晚晚应我,无论何境,定先护自己。” “嗯。”时非晚点点头。 岑隐见她始终没转过头来,心中不由得一闷,想着她嘴上说不怨大抵心中还是有些怨,一时无比心乱,“晚晚,爷错了,爷后悔了。” 时非晚这时猛地转过了身来,瞅见岑隐一副想打死自己的懊恼神情,伸手便环上了他的脖子,道:“世子爷不必疼惜我,不做温花是我自己选的路,世子爷从吉州放出我时,便已有此悟。我没有怨世子,不过是……确实觉它很重,需要缓缓压。” 时非晚无怨是事实。但她有心事也是事实。那帅印给她的担子太重了,她方才的确需要静缓一下。 但此时时非晚也不想岑隐误会了,唇角便咧出了一抹笑来,逗笑道:“媳妇可不只是拿来睡的,共进共退共苦共难共肩共行,才是夫妻嘛。” 见她朝自己笑,眼神清澈含情,言辞还一声媳妇自称,岑隐心中的烦闷瞬间被驱逐了七八分,只伸手轻抚上眼前明明娇艳却倔强无比的脸庞,岑隐点了点头,心底的怜惜却反倒更甚了。 他是擎王府的世子,自小擎王府的家教便是如此:姑娘娇弱,掐指便碎,都应是用来宠的,任何风雨也不应该被泼洒在姑娘身上,而他的晚晚……却需承这男儿都难担之重责! 第444章难办才需世子去办 只这波浪般的疼惜岑隐却也只暂藏进了心底,因为他的晚晚,愿意与他并行共担。 “晚晚已有守城之策?”不再纠结,岑隐将自责埋进心底,轻抚着时非晚的脸庞轻问了句。 他没有忘记,时非晚那一句“金州可守”,那般的自信无畏,岑隐想起此时仍有所悸。他推晚晚上位,虽的确觉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那般疼惜她又岂会真的将她逼入绝境。失城的臭名他绝不会让她担之,她虽上位,但他绝不会真的不插手金州之事。原想着这金州,他助她守,却不想小妮子心中似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岑隐不得不承认,若她为男儿,他也确实有着惜才之心。 “蛮子出兵了是事实呀?我还以为,是世子爷寻那斥候来故意吓唬人的呢。”时非晚眨眨眼。 “吓唬人是事实,蛮子出兵了可也是事实呢。”岑隐知她在调皮,便也故意道:“晚晚可不能视之为儿戏。” “不儿戏不儿戏,不过我的守城之策,确实不敢跟世子爷说呢。” “哦?”岑隐好奇了。 “说出来怕吓到世子爷。”时非晚脸红道。 这话,更加勾起了岑隐的好奇心。而时非晚嘴上说不敢说,可她绝不会不说,因她自信但不会自大,她还想让岑隐给评评再听听他的看法呢。 遂道:“世子听好了……”时非晚咀嚼着字语,便详述了一番。 言止时,不是岑隐故意配合,而是他……真开始觉得惊吓。 时非晚听着他那鼓鼓的心跳声,一时脸更红了:“可是……不可行?” 岑隐盯视着她,想着她方才说的,只觉心跳难止,一时竟语默了会,思了一会后才道:“可以一试。只是,晚晚胆可是比爷还肥呢!”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人能生出这样的主意…… “那若是世子,敢不敢用?” “不知,不过……很想一试!”岑隐开始笑:“晚晚不必顾忌,大胆一试,爷太想瞧瞧……这个结果!” “那如果……” “没有如果。若败,咱再夺回来。”岑隐狂言道。 时非晚心中的压力忽然缓了不少,一把抱紧岑隐便扑进了他胸膛,声音忽然娇软:“我若闯了祸,世子可得给我兜着。” 岑隐朗朗笑了声,“狗腿!” 但他当然很是受用。本心底还正惊吓着,但此时忽然觉得……让晚晚大胆去玩又有何不可?别说很可能真玩出什么奇迹。就算出不了,天塌下来他都可以是她的盾…… “晚安。”听岑隐的笑声时非晚便知这腿她是抱稳了,轻笑了声,便仰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吻,这才埋进他怀里闭上了眼。 感觉着那瞬间消逝的温软触感,岑隐一阵酥软醉意,只此时再怎么留恋这滋味,他也没有强制去挽留什么。明儿还有不少事,他哪舍得再去扰了她…… …… 因着要训兵,且还有不少的局需布,时非晚早早的起了来。只让她有些吃惊的是,睁眼时岑隐竟然还在。 “你也太大胆了。”时非晚一坐起便敲了敲岑隐。她以为他应该早就离开了。 “怕什么?”岑隐笑:“爷便是抱着你在你这院里溜一圈,都不会出事。” 时非晚听言觉这人实在狂得厉害。现已不是帅,而且还带着人反了第一波,其实已有“反”名背在身上,随时宫里都得出一道以谋逆之名来抓他的圣旨。可他竟不立马躲,还大大方方的继续在这军中待着。 而且她这副将府,占了大半数以上都是他的人。直接放他进来就说明:在那些人心里岑隐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想着这些时非晚就觉某人有些欠揍,岑隐瞧她脸色立马将脸凑了过去:“晚晚觉得憋闷?不然咬爷出出气?” 时非晚哪会不知他那点心思,只点点头却是握起了他的手来狠狠咬了一口。谁说出气非要咬别处,哼! “哎呀,疼。”岑隐忙喊疼。 时非晚一笑便又环上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咬了下,力气比咬手重了好几分,却问道:“这次呢,还疼吗?” 岑隐心中一阵悸痒,“疼不疼,晚晚自己试试?” 说着,俯头便在她唇上也轻轻咬了口。只这吻他并未持长。若在闲时,他想他一定能亲多久就亲多久,可现在,偏偏不是闲时。 “世子帮我去瞧瞧大哥,可是将我嘱咐的给安排好了。”时非晚甜甜一笑,说起了正事。 从潞州刚出见到岑隐时,她就同他说过,想让岑止帮他做一件事。护妻狂魔岑隐哪会不应,早便胁迫着岑止去干活了。 内容便是:时非晚需要一个训练场。 一个,她自己设计的训练场。 当然,细节她还没有完全叙述清楚,可 不过,大体她想要一个怎样的地方,她还是叙述清楚了。 “好。”岑隐哪敢不点头。 “还有,我底下有一支土匪群……”时非晚又笑了笑:“世子爷帮我先收了他们好不好?他们是匪,有案底不好进队里。反正你都背了这反名了,招兵买马的现在都不用顾忌了,都可以大胆直接做了呢。” 瞧着时非晚环着自己的纤细胳膊又紧了一些,岑隐心神直醉哪会说出一个不字,忙又应了一个好字。 “世子爷不意外?”时非晚忍不住问。 “当初在京都时绑晚晚的那群吧。”岑隐说。那些人他当初没有剿,本就是猜出了她有留他们之意。 “嗯嗯,是。”时非晚现也不忌讳与他谈这些,说了一遍这些人的藏身地址,又道:“当家的叫河天风,他底下人还算不得多。不过,我觉世子可以去联联其他的寨子呢。河天风说,大抵能集个几千人。” 岑隐一听的确有些心动。战时缺兵,管他是不是土匪,能用便成。 “还有……”时非晚竟还有说的,道:“既然缺兵,世子觉得,我们训出一批死士来如何?” “死士?” 时非晚点点头:“大楚国不乏穷凶极恶之徒。大罪大祸身负死罪的极凶罪犯,有清白家人且被他们心系者,许他们家人好处,无家人者,也可许他们生命。屠蛮子多的,则可获得赦免机会,世子爷想想,这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岑隐双眼一湛:“战,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时非晚忙点点头:“这军中之人,便是再怎么勇,也多还是怕死的。但是若是身负死罪之徒,许诺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必会奋死而战。因为屠蛮子多,便能得到赦免。他们留在牢中的结果只有死,上了战场却能搏一条出路。勇杀军敌,于军中许多人来说意味着死,可于他们来说,意味着生门!” 将死之人入死场寻生门,这能逼出人何等的战力! 时非晚瞧岑隐双眸湛湛,便知他大抵是被自己说动了。 “晚晚此意很好,可却并不好办呢。”岑隐揉了下她的脸。将死囚犯搞出来,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群。此涉猎大楚律法,没有上面那位的允许,没有一些官员的配合,是不大可能办到的。 “难办才需世子爷办嘛!”时非晚开始无耻的使起了美人计,将脑袋埋进岑隐颈间依赖的说道。 “……”岑隐还能说什么。 别说他本就觉得她的主意很好。哪怕这是一个馊主意,这般阵势之下他一阵晕眩除了点头已完全不会其他了。 时非晚眼睛一亮,在岑隐再次点头后不忘再给个甜头,踮起脚尖很主动的在他脸上吧唧了下,道:“世子爷真好。” “晚晚别跟爷来这套了,否则爷迟早得栽在你身上。”岑隐明明很得意,却故意说道。 “哇?还没栽呢?我以为世子爷早就已经栽了。” “怎地可能!我是夫,妻当以夫为纲!” “夫纲?世子爷有吗?” 时非晚笑得花枝乱颤。但也没再与他打趣多久,便穿衣洗漱去了。 等完了这些,她走出院子时,一身银装着身,手握银色战枪,哪还见得半丝的女儿娇态。时非晚这时回想起在岑隐跟前愈来愈不对劲的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被什么附过体,怎么两者之间能切换得这么自如了。而且一见某人,她怎愈来愈不像她自己…… “石帅!” 时非晚至练武场时,练武场中已经集满了人。她早,但按军中规定,军兵们需比她还早。而且,都已经集队完毕了。 队里此刻鸦雀无声,都在等着前方人的开口。 “今日不训兵,把所有人都召来。”时非晚面向众人,唤来张铁海后,却是直接说道。 “啊?”张铁海怀疑自己听错了,“所有人?” “是。”时非晚很肯定的说。 张铁海想许她是觉得蛮子速度不会有这么快,这才点了点头,吩咐人去办事了。 这练武场中集着的人,自然不能是金州全部。因处在战时,所以,一些熟练的老兵现在都守着城,时刻都不能松懈,哪还有空隙来受训。 也难怪张铁海方才觉得吃惊。因为把守城兵全部调来,是很危险的事儿。 第445章好软好温和的元帅 只虽如此想,事儿却办得相当迅速,未等上太久,金州所有的兵马便都集在了练武场一线。 “石帅,金州军集结完毕,共计骑兵两万三,步兵三万四。”张铁海禀道。 金州群兵们见张将军真的毕恭毕敬的听从着那新帅的命令,未见得半分不恭,心中还是有些惊奇。若岑隐在这,定能瞧出眼下这所立的金州军马态度有些散漫。岑隐为帅时,头次编排队伍,所有人便是一副紧张态,站得笔直如竹,别说喧哗议论,便是稍微转下眼珠子都少有人有的。然而此时底下却时不时的发出嗡嗡嗡的议论声。 别说是岑隐,便是蒙元帅领军时,也未见如此散状。 时非晚这权虽已握,可真正将她视成了这楚北之帅的,理所当然的还算不得多。昨儿便是顶她的那一队人,那也只是觉得她暂执合适。但暂执之后,很快京中还是会有新帅再来。 一个从军还不足半年,年仅17的小伙,他们怎会真觉得她能掌得了这楚北。不说别的,那漠州的苏老将军,能服一个17岁的小兵么? 且,这军中,有多少几十岁心高气傲的老兵。 此态,时非晚又哪里没察觉。众兵们都在好奇的打量她,未见她恼,也未见她有所应对。可那从容而立,面若冷霜的模样,又让他们中的不服者不敢轻易冒出来挑事。更何况,眼前大敌临头,也少有人会在此时生出挑事之心。 当然,少有,却也不代表没有! “张宇。”似未觉察出底下的轻议声,时非晚忽然点了一个人名,银色的战靴轻轻挪了几步,挪至了偏右侧的一处方位,目光视向了前方一位老兵。 众人见此一幕,心中暗想:果然底气不足,元帅点名,直立正中便可,哪还需要自己亲自走到哪一方之前。 “嗯呢。”名叫张宇的老兵走了出来。 他是从洛州军里出来的。原被归在了金州的洛州与潞州军,已被岑隐单独编排出来了。而这张宇,就是洛州那一队的领军。 众兵觉得惊奇:忽然点这张宇作何? “你自洛州而来,对洛州关外的地形可是了解?”张宇的态度相当的傲慢不屑,时非晚却仍旧未有察觉般,语气反而放轻了,似有几分敬态,问道。 “嗯呢。”张宇相当敷衍的答了句。 “可会画?”时非晚又问。 张宇不耐烦了,“干啥?” 现在重点要守金州,问洛州干个啥? “会画便画下来,我要云堡城的。”时非晚笑了下,让自己看起来相当的温和。 只这柔态在军中可一般被视为软柿子之辈,张宇更不屑了,而且这个时候金州危在旦夕,这人还在问要洛州关外的地图,有个什么用? 张宇一听就觉得这新帅是在装腔作势。觉得自己有了权,又不知道做什么,所以刻意找点事来过问好彰显她的帅权呢。 “手抽,画不了。”张宇便直接道。 “那你活动活动手,我去拿纸笔,拿来你再画。”时非晚说。言罢,真的自己就要走出拿纸笔去。 “喂,干嘛呢?说了画不了。”张宇愤了。这小子,画不了没听见么?还去拿纸笔,就凭她还想逼着他画? “试试嘛。”时非晚柔笑着说,步子继续迈出。 张宇见她还敢强行违他之意,更愤了。见她走出,他手中的长枪立马朝前方人挑了去。心想让你走让你走!看你不出个大洋相!装腔作势,真以为自己能掌这楚北众军了!爷爷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 不过就是一个暂时拿来借兵的工具而已! “斯拉……” 然而,不怀好意的心思却才持了一瞬,手中的长枪才横放而出,刚要绊上那新帅双足时,却是见得一柄银枪忽然灵巧的将那长枪截了下来。 随后,金州众兵们便见到了极为惊奇的一幕:那张宇的枪,横拦在新帅跟前,只不过枪尖刺在了地上,一柄银枪将它生生卡了住,而且,张宇的那枪,瞬间便有了弯曲之态。 嘶…… 群兵们一滞。 “砰——” 僵局过后未过太久,又听得砰一声,张宇的枪竟被挑飞了出来,一柄银枪反落至了张宇脚尖,而后,众人看也没看清的,便听得砰一声巨响,张宇的身体也随着他的枪飞了出去,身止之时,他狠狠的被砸在了地上。 噗嗤…… 咔嚓…… 众人听到了很清晰的吐血以及骨碎之声。 那骨声之脆,让这军中对伤势都能有一些评判的群兵们立马意识到:此一摔,绝对比挨了五六十军棍还惨! “既然手抽画不了了,那便换个人来画。”时非晚此刻却还持那背对张宇的姿势,手中银枪稳稳的插在地面,显得相当的随性,似乎方才的那一狠厉反击未曾发生般。 少年的嘴角这时竟还噙着那软笑,很是轻柔的说了声:“洛州兵中,还有谁熟悉云堡城的?” “石……石帅,小的是云堡城出来的。”洛州兵那一队中一个小兵怯怯走了出来。 兵群里此时鸦雀无声,无人再敢轻议。 好一个新帅! 原来她不是没有镇他们之心! 像她这样的新帅,要真想掌军,立威是必须的。可起初他们瞧着她那状态,似真的没打算将自己当帅,既自己独自游走寻人,又还说自己亲自去拿笔墨,脸上态度也相当的温和可欺。 原来,她不过是在找时机罢了! 她在等一个,有人先挑事的时机。 她本是个面冷难笑之人,站在那年龄虽小其实已有几分威严了。这样的状态下便是有不服者其实很多也还是有些惧意。 故,她反而刻意让自己变柔了。而且,挑了那张宇,刻意点名而出。金州兵们此时回想起来,觉这新帅此应也是刻意的,而且对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相当的了解。 张宇原是军中牙将,现洛州来的兵马全都被擎王世子分在了他队下,加之他是老兵,在军中,自少有人不识不知他的。张宇性子直爽,难藏心事,性格暴躁,狂傲无人,又自视高大。他这样的人,是忍不了一个十七岁的新兵指示他做事的。故,被点名后不满之意一定会显露出来。 更何况新帅还刻意敛了自己的威严,装作了一副温软可欺又敬他的模样,张宇便完全没将她当帅了,只在心底觉得她就是一个暂时保管帅印拿帅印借兵的工具而已。 既不是帅,只是暂管个印而已,他哪需与她客气。 可这时新帅既可欺又执意要指他做事,张宇的骄傲心被激,加之他这种见人装腔作势就忍不住去治一治的性子,便有了方才之举了。 张宇是个平日里见谁谁谁钱多,或者穿得用得更好,或者会识字带点贵族公子气的,都会去尖酸刻薄的嘲讽或者使绊子穿小鞋的。 如此心眼小的一个人,新帅一指使他干活,他会觉得大失自己面子的,加之暴躁性集冲动且十成的看不惯时非晚这作态,便没忍住的动手了。 反正只是一个短时间内拿来借兵的工具,那一副软趴趴怕得罪人的姿态,他有什么可惧的。 可他哪想,时非晚等的就是他的动手。 她如今帅权不稳,对任何人也不好轻易提出来处置。可张宇先动手了,她便相当方便发作了。有了这以下犯上的罪名,她无论做什么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最关键的是,张宇那一枪,她相当漂亮的接住了!而且,相当漂亮的反击了! 张宇是个爷爷辈的老兵啊。论武绝对是在军中居前列的,可那新帅正眼都没抛过去一眼便将人给挑了出去,好个漂亮的身法,就这一点,也未必逊于前一个蒙元帅! 军中慕强者,尤其慕武强者!过往大多数人听过石狗子不逊,却未有亲观。可方才的一亮相,所有人开始在心底想:若是自己,似乎……的确不敌不及! 果然,她能站得比他们高,是因她的确比他们更有实力与底气! 年纪大有什么用?还不是打不过人家! 而且,这位新帅,绝不是个软弱可欺之辈。 她方才那一个亮相的利落与狠辣,虽有震慑人的目的在。但没办法否认的是,他们心底的确被种下了畏的种子,此刻,已无人再敢站出来在她面前挑事。 而且,新帅心机还相当深重,竟在此刻还是一副温软含笑的模样。 这笑,本不应是她的本性! 众人觉她好欺,理由本就是因为她年纪小,看着实在娇瘦易欺。 因此,她反而装得更好欺了,又在这好欺时让人见识到她的不可欺。往后,所有人在瞧着她17岁的形象生出她应好欺的联想时,就得再仔细想想这少年用更加软弱温和的姿态废过人了! 装软,反让人觉捉摸不透! “石帅,这是笔纸。” 哪需她真的亲自去拿笔纸,这时身后立马有人递了过来,是她的亲兵小木。 “只有一人熟知云堡小城么?”时非晚又问了句。 接着,便陆陆续续的又走出了一些人来,纷纷点头称自己可以试着一画。 第446章空城之计 经这么一事,时非晚再吩咐人绘图,已是没人再敢不从。只图好校对确定最终版时,众兵不由得都疑惑起来:这个时候,她要那云堡小城的地图竟是认真的?那能做什么? 这时那张宇已早被人拖了下去。军中本就缺兵,时非晚本无意伤人。可她要做的事太大,先开一波威慑才可能让群兵们听她接下来的安排。 “弓箭手出!”时非晚又呵了声。 她竟是点出了一千位弓箭手来。将他们组成队交给张铁海,朝张铁海说了些什么后,自己便又命人准备了一些事,随后,竟是领着几乎所有的兵马,在所有人骇然的目光中,直奔洛州关口方向而去…… …… 六日后。 如斥候所说的,北戎的大军果然黑压压的自北而来,压向了金州北城门。 因着被其他城池掩护,潞州三面都已不需要守军了,除去留在泰城以及回至济州的守军,蛮子此次出动的兵马依旧有足足七万之多。 立在北城门城墙上的兵仔们,远远一眼扫过那黑色龙群时,许多人都估出了这个数量:因此次是绝对的人数碾压,呼延炅没有再拐弯抹角,没有再使各种阴谋障眼之法。 金州兵已被削弱了那么多,七万加人马来攻城便已算是不少,更何况东面接着还会有十万自洛州而出的兵马。 两面夹击,又有相当大的人数优势,这一战,呼延炅已不需要再拐弯抹角,直接攻城,便已是好计。 “元帅,这这这……” 只此时呼延炅立于马上,近那北城门之时,一声“冲”的字眼还未呼出,离他最近的一名亲兵便指着前方大声喊了起来:“城门……开的!” 嘶…… 此不可思议的场景,除他之外的其他北戎兵们又哪可能没发现? 只见得眼前的金州北城门,门前无一个守兵,唯独城墙之上立着稀稀疏疏的五六名兵仔似在看着戏。而那城门……哪还需用什么攻城器械,那大门,此刻便完全朝他们敞开着,其上门匾高高挂着“欢迎”二字。 呼延炅的“冲”字一收,金色的战枪忽然紧握,金色头盔之下一双鹰隼黑眸此刻微微抬起疑线正自下而上探向那高高城墙之上。 叮…… 一声琴弦忽起,一曲十面埋伏琴曲自那高墙之上传来。呼延炅远远地一眼便瞧见了那弹琴人:那是一线艳红的女影。 因着隔得有些远又被城墙遮掩的缘故,他看不太清,只能见她身形妙曼,脸掩面纱,模样从容。 呼延炅一眼便认出了她的身份:慧安县主! 不仅是因一眼扫去她太像,更是因为她身边立着的男子:岑隐! 岑隐这时也换上了一身盔甲,悠然立于城墙之上。呼延炅一眼便觉自己撞上了那道自上而下的目光,二人隔空对视,竟持了许久才终于有人出声打消了此一平静: “岑隐,你想做什么?”呼延炅朝上一声大吼,座下战马轻轻踱着碎步。 呼延炅此刻的确是遇到了他从军史上的第一奇事:眼下这状况,他是半分也未看懂! 城门开了?没有守军? 这是觉得自己打不过了,索性不打了么? 这个答案,却又是绝不可能的! 那么,怎会出现如此诡异的事! 难道……入城有险? 呼延炅在心中如此想着。除他之外,其他北戎兵们亦是如此。目的地虽就在前头,可他们之中谁都没有喊出往前冲的口号来:因为大楚军,绝不会直接弃城相让! 更何况,这次的领军人,是岑隐啊! 岑隐做了他们的帅,呼延炅觉得哪怕以多打少他也有逆袭之法,他便更不敢大意了,岑隐狡诈他最为清楚,万不可坠入他的陷阱之中。 如此一想,呼延炅便觉:此空门之策,意在诱敌深入。只怕一进去,等着他们的便是难化的敌军埋伏。 若无对伏击的绝对自信,岑隐又哪敢直接空门引,诱? “数月未见,自然是诚意迎老朋友。”岑隐手中竟还捏着一个肉包子,将最后一口包子轻丢入嘴中后,悠闲随性的朝下大喊了句。 只若有人细观,定可见岑隐一双明眼里带着怎样的阴寒杀气,分明如视死人。 “哈哈哈!既然诚意相迎,躲城墙上做何?倒不如下来,与我一战。难不成,有了女人,你便腿软得不敢打了么?”呼延炅战枪蠢蠢欲动,忽然朝前叫战。 两军对垒,叫战也是常有的,帅战亦是不少。 “本帅腿软,你腿不软倒是骑过来!”岑隐随意回了句,也难怪时非晚曾骂他兵痞,岑隐身上,的确未有几分正将之风。 极想引诱岑隐与他对战,呼延炅希望惹起岑隐的不尽怒火,便将目光锁定了时非晚,高声道:“晚晚,本帅的和亲公主,本帅今日可是特来迎你的!那夜之后,本帅可念着你呢!” 城墙之上,寒风阵阵,阴气滚滚。 然而,岑隐的怒火的确被挑起了,迎战之举却久未应行…… …… 再说,半日之后。 云堡城外东面方向百里之外,一只十万人的北戎兵马正疾驰踏来,正要奔向那前方终于要变窄了的通向前方废城的小道。 云堡城,原乃是洛州与金州之间的一座几乎如比村落的小城。城小,城防措施几乎等于没,也不会真有人将它当成一座城池来守,更不会有人将它当成一座城池来议。 洛州失后,云堡小城早就与周围的废村庄一样,人全都移去了金州或南边的城池。此处这儿,已成了一片废城。 “将军,你说云堡城内可会有伏?” 领军的乃是北戎老将唐将军。此刻他身边一名副将随意的嘀咕了句。 倒不是真觉得云堡城内有埋伏,这名副将,此时只不过这么随口一说。 “哈哈哈怎地可能。”唐老将军癫狂笑了起来,“上次败那么惨,折了那么多人,金州那些弱仔哪还有胆子来偷袭洛州方向的敌军?便是他们想,他们这会也脱不开身!咱元帅亲自领军攻城,我看金州加守军也顶多五万多人马了。守城都已成难,哪还分得出人来偷袭咱?” “便是他们分得出,也顶多几千至一万人左右。这么点人来了碰撞我十万精锐,他们能干得了啥?” 唐老将军想都不会往这个方向想。这双面夹击,因为距离远近,也是有时间差的。 因北边方向更近,因此,北戎这边定是北边先开战的。而且北边好打,先分散兵力,东边赶到之时攻那不好打的东门,还能被削几分压力。 当然,这时间差也不会太久。 潞州那边主帅发出的进攻消息,凭烽火台信号烟雾他们便能收到那边进攻 的意思。这也是他们不用等人来通信,便已及时往西出兵了的原因。 因此,洛州方向的北戎兵,也未慢北面太多。 唐老将军这时正想,自家元帅应已带人在北边打了起来。 这般一思仿佛金州已在囊中了似的,唐将军哼起了曲儿,不多会儿便进了那云堡小城。此乃是前往金州的必经地点,进了小城,因着到处都是土屋土舍,道具也并不宽,因此骑兵骑行比不得在平地,受限良多,兵马也无法千人直过。故,北戎兵的速度暂缓了不少。 不过,一个小地方,穿行而后也用不着太长的时间。很快,唐老将军便瞧见了小城另一侧的门。出门,则已出此地。 “驾……” 见罢,唐将军加快了速度,扬起马鞭,快速直奔而去。 只,变故却也在此瞬忽然发生…… 第447章空城之计(2) 确切一点的说,变故是在唐将军领着近六千人离开汉堡小城之时,开始发生! 嘶…… 六千骑兵刚刚退出云堡城,六千骑兵之后的骑兵队队伍,座下马儿竟忽然发出了一声长鸣来,马蹄一滑,竟猛地朝前划飞了去。 因为两侧的房舍,竟在这时非出了滚滚黄豆以及倾盆而下的油来。 “不好,有伏!” 完全不用细观情况,只见马儿异态北戎兵们便立马可以肯定此地有伏。 然而,已经晚了! 黄豆与油在地上散开,加之马速很快,便不是平滑石地,也有许多马匹立马受了此难! 只不过,这油地一域仅仅只是布置在了门口。似要在此地,断了剩下的北戎兵走出云堡城似的。 不!不是“似”,大楚伏兵们,此时打的的确是这个主意! “嗖嗖嗖……” 马儿齐鸣际,临近此小城矮矮城门方向的两侧房舍之中,忽然自上而下飞出了无数箭雨来。还在城内的北戎骑兵们防备不及,最前方立马倒了一大片。同时,那箭雨往前方临近大门口那一片的空地之上射了去。 那一片,竟被浇了无数的油。而且,往空地之上射去的,乃是一支支火箭。火雨一落,那前方房舍顶上无数枯草枯木等易燃之物倾倒而出,大门前一横向的地域上立马燃起了滚滚熊火。 火起,则意味着——前方路被阻!还被留在云堡城内的北戎军们,火灭之前暂时还出不了这云堡小城! 而这火—— 同时也将先一步走出云堡城的那第一批六千北戎骑兵阻隔在了城外! 等他们发现欲冲回来时,后方滚滚火势让他们已不便立马回头。 此举,分明是既要封,锁门内人,也要阻拦门外人! 放火的人有之。而临近小城内北戎兵的旁边房舍之中,此刻亦有无数箭雨哗啦啦飞出。这一域箭雨所落,自然全针对那中央的北戎骑兵。 放火是为了阻路,不让其他北戎骑兵冲出云堡小城! 因为任何时候,欲取得设伏的最大利益,都得利用好地形! 金州至洛州一带,云堡小城几乎是唯一方便设伏的地点。因城内有着密集的房舍,不便骑兵发挥。 若出云堡小城,便是一马平川的空阔之地,北戎引以为傲的北戎铁骑当得到最大的优势。 之所以没在北戎军刚进云堡小城之时就立马动手,是因——他们还需要更多的北戎军走进这小城。小城长度不长,一次性融不了十万的北戎军马。 但当北戎军的头从小城最东走进最西时,也正是北戎军最多的军马进入小城中时。 可,新帅的意思是——想让北戎兵末尾更多骑兵进入小城。故,头部的骑兵可以分出一部分来被阻隔在小城最西边大门之外:即,那头一次出小城的六千骑兵! 新帅之意是:隔绝六千头部骑兵后,再封路动手,乃为最佳! 火,为封路。 放不带火的箭,则是为了屠敌! 利用房舍动手,亦有不便之处:房舍易燃。别说火起房舍一燃也要伤及自身,便是能避过火,房舍若被烧塌,无法立于房舍之上,则楚军自上而下的地形优势便得没了。 所以,城内作战,最好能不放火! 当然,也不能直接烧城毁敌。因此不是森林,一是不易烧得满城是火,二是铺太多油易被北戎兵们发现,三是城小北戎兵被逼急了冒火冲出又是空地。 为何选择城内?最大目的可不正是为了削弱骑兵优势。 故,只见得此时伴随着那箭雨的,房舍顶上接着继续被倾倒出了无数圆滚滚的豆子来。 豆子伤不了敌,可那瞬间滚满了豆的空路之上,本就因道窄无法发挥多大优势的骑兵马匹,蹄步便愈发的不稳起来。 无数的骑兵瞬间自马下坠落,马儿直划,很快北戎骑兵们便察觉过来:马上作战,在此处已是不便! “杀啊!” 北戎骑兵们自不能放任自己被屠,立马跃下马来便要反击。 可他们因着没有防心,又是在赶路途中,故骑兵步兵仍是分散而行的,在这儿压根儿就没有摆任何骑兵步兵结合的应敌兵阵。当然,此地窄小,本也不适摆什么兵阵。 北戎骑兵甚多,未有应敌防范,行在前头最先进这云堡城的,偏偏又是清一色的骑兵。骑兵无法持盾,故房舍之上箭雨落下,他们便没办法持盾去躲。下马逃躲到房舍之后,此需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已经足够那箭雨将他们绞杀大半了。 因为—— 大楚军的人数,他丫的一点也不少! 这哪里是几千? 一万定都不止!起码两三万吧! “箭手!” 好在骑兵之中也分着不少的箭手。反击之时一支支箭雨便朝房舍顶上飞了去。 可有备而来是什么?当然是意味着各方面都有所准备! 许多房舍顶上都有蒲草覆盖,许多蒲草方才就是他们的掩护工具。有些房舍则有着可掩人的女儿墙。这些,都能够用来避箭。 除此之外,大楚这边,乃是几人几人组合发起的袭击,分工相当的明确:放箭者有之,洒豆者有之。自然,持盾者保护同伴者亦有之! 何谓以少胜多?利用好地形优势,发挥好自身优势,限制敌方优势,以少胜多便已是自然而然会发生的事! 更何况,被那个新帅选定的来这小城房舍之中舍伏的楚兵,包括了所有来自于洛州的那一批兵仔。加之这些日子天天看图背图,此意味着:他们对此地地形相当的了解。 除了房舍顶上,房舍之中,亦藏了不少早守候着的兵仔们! 北戎骑兵们下马之后自然想去躲箭雨,那么,他们便需要依靠能遮挡的房舍。 然而,此一躲,很可能身后便会飞出许多楚军来,被楚军发起第二波偷袭。 便是有一些偷袭不成功的,直接正面与北戎军交上手。大楚这边,也不会再处于劣势:因为,被新帅选定在此的,多是平日里习惯于双手杀敌的步兵。 骑兵当久了,马上杀敌强势。可一下马,因着过往的习惯与步兵交上手战力反可能不敌。 在这窄地逼骑兵下马,为的不就是此刻吗?因为骑兵下了马后没那么能打啊! 那么,大楚的骑兵在哪呢? 靠近云堡城最东的那一侧,最边缘以及偏两侧的屋舍以及围墙这会儿,忽然间全部倒塌。墙倒之后,竟是往东冲出了无数的大楚骑兵来。 同时,他们身后靠中过道的云堡城中,竟也燃起了拦路的一排巨火!此火绵长,直直延伸至过道两侧。即:大楚骑兵们冲出的身后方向。 好家伙!除了最西边,这最东边竟也安排了那阻拦之火!只不过这火,起在这最西边藏在城中的大楚骑兵冲出之时!目的,乃是为了阻拦已进城的北戎骑兵们回头往东退走。 也就是说:我们大楚兵能冲出来!而你们不容许回头冲出来了! 且,因着墙屋被推倒,此一处的火,为了取得阻拦作用,放得相当的大! 那么,为何要倾倒小城两侧的外围围墙呢?因为,此地地窄,不适合隐藏在城内最西的大楚骑兵大量冲出!骑兵们需要地阔。此瞬间便能推墙应是提前便有过破墙的准备措施。 而且,骑兵们是从远离过道两侧的城中冲出的,这两侧无门,更加需要推倒墙再出。 之所以不接近中间过道:是因马蹄不比人,容易发出动静。若离过道近,北戎骑兵们经过此地时便容易发现动静。 那大楚骑兵们从小城最东冲出又是为了什么? 此时从两侧冲出,在往前方中央中汇集而去。那前方中央,对上的是一小支北戎骑兵,以及北戎剩余的辎重长队以及辎重长队后的北戎步兵! 将北戎骑兵封锁在城中,让灵活的步兵伏击! 而大楚自己的骑兵,想发挥他们的优势,自然不能也被困在了城中。空地是适合他们发挥的地域:而那最前方的北戎辎重队,便是他们此刻的目标! “擦……”骑兵队中,毕天高惊叹一声,总算是知道为何新帅要让那前头六千北戎骑兵先离开云堡城了。 因为北戎兵们是接连着走的。云堡城太小,那头部不多阻隔出六千北戎骑兵,这尾部就得多出六千北戎骑兵。 骑兵对骑兵,他们没有优势啊! 而眼下,因着头部那多被阻的六千骑兵,使得这尾部剩余没进云堡小城的骑兵,已仅仅只有一千有余。 而他们此时冲出来的:有整整两万多的骑兵! 至于剩余的北戎辎重以及步兵队……虽起码还有五万有余,可骑兵对步兵本就有着相当大的优势。虽因为人数的巨大差异楚军骑兵仍占不了上风。可新帅说了,骑兵出动,不恋战,目的只是为了—— 烧劫粮草! “冲锋!” 楚军之中齐齐的长嚎声过后,两侧的战马冲进北戎兵中时,各人长枪的针对目标立马全成了那一千骑兵之后的北戎车辆! 不追赶人时,军队里素有的行军惯例:骑兵在前,辎重正中,步兵在后! 第448章空城之计(3) 辎重正中一是为了防埋伏。当然这次洛州后头不会有人埋伏。但,行军路程若太长,辎重在中便能方便前后骑步兵们同时使用。因为粮草衣物之类的可全在辎重队上。 因此,此次北戎行军,辎重仍旧还是依照惯例:放在正中! 故眼下,因着前队骑兵们被封在了小城内,他们一冲出,接近的立马便已是北戎中队——辎重队! 而新帅要的,正是这个结果呢! “劫烧粮草,不恋战!” 楚兵之中,时非晚一柄银枪立于队中,银枪一举,忽然便长呵了声。听似声哑,可字语穿过人群却是相当的清晰坚定。 字语一落,楚兵们已飞快的破开那不过一千的骑兵重围,接近了北戎中队。马蹄所过之处,车辆上的北戎兵们便被一个个挑起,同时,一灌灌黄油竟是朝着那些车辆泼洒了去,一团团火棍朝正中掷出,很快,便可见不少车辆之上燃起了熊熊火焰来。 辎重队,乃是防守能力以及进攻能力最差的队伍:更何况,还是在这一马平川的空地之上对上了大楚的骑兵! 骑兵啊!而且,如此空旷的地势之下啊!那步兵一支支箭飞出来时,他们有着相当大的空间去躲避!马儿可以放开奔跑,同时便也能够拥有更快的速度去躲避! 更何况,他们,重不在战! “杀!” “石帅,小心!” 团团亲兵护于时非晚两侧。楚兵们冲进辎重队时,那一千骑兵们可还未及死光。 时非晚并未随人去烧那北戎辎重,此时,站枪一扫开始断起了这余下的北戎骑兵来。她的亲兵多是岑隐给她的顶级护卫,眼下,自然生怕她出事。 可眼见着时非晚眨眼挑死了五个北戎兵后,兵仔们心落下,反一个个开始为那北戎兵捏起汗来:好快的速度! 一手一个,好重的杀意! 嘶…… 那许多本不服新帅的楚兵们瞧见“少年”出手时的一幕,才猛地惊觉过来:她对待那张宇,已是相当的温柔! 无论是新兵老兵,此几乎还是头次在战场上瞧见时非晚杀敌。曾在娘子关瞧见过她的,那时除了薛副将与沐熙几乎未有人注意过她。过往立过的两次大功也是重在一个谋字。 他们听过她擅武,可还无人知她擅杀敌! 此一刻,他们看到了答案:她杀起人来,许比她比起武来,更为的瘆人恐怖! 若为帅者一定要比其他人更会杀。那么他们此时已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她也做到了! 会杀,无畏,有谋,有胆,那么……除了年纪小一些,她到底还有哪里不值得他们服的? 楚兵们心底生出此疑时,忽然觉得……竟是已寻不出答案来。 “你们别管我,去劫烧粮草!” 一千骑兵还未全部斩于马下,时非晚便已直接对着亲兵吩咐:“听令!” 劫粮烧粮这种事,高手自然更容易做。时非晚实在觉这些顶级高手只护在她身侧未免太浪费了点。 “是!”好在,亲兵们此时乖顺的全听了令。于是没多会儿,时非晚便见得北戎军中燃起了更多的火团来。 银枪一收,一千骑兵全部斩于马下之时,时非晚已自背后抽出了一篓子箭来。唇轻一咬箭枝,箭上绑上火团,唇放之时一支支箭便也陆续朝着火堆之中射了出去,加重起了那火势。 北戎车辆上的步兵们不便在车上作战,早便已跳下了车来,双手与楚兵们搏杀在了一起。 时非晚箭全放完时,银枪再次一下,闪电般的一个纵马过后,人影瞬间便已冲至了前方。战枪一扫,枪下转瞬便已是几个北戎敌军—— 此便是骑兵优势!步兵不好避的同时,亦不好攻到马上之人! 辎重队遇骑兵,几成几乎只有被屠的份! “不恋战,撤军!” 然杀到最起劲之时,眼见着粮草已被劫烧了大半,时非晚却是忽然收起战枪调转了马头便是一令。 以少战多,便是骑兵对步兵也需要抓住时机。辎重中队很长,防守进攻都最为弱,故第一波可猛杀。 可这第二波…… 她已见到那后头的北戎步兵即将追上接近:那是更有战力的步兵后队。弓箭手几乎集于那一线。 故,在他们射程接近之前,他们,定得先退! “撤!” 时非晚一令过后,楚兵中接连着发出了各种提醒与呐喊。 于是,便是觉还未杀尽兴的,此刻也只得调转马头,纷纷随上新帅的身影,径直往北面退去——是的!他们得走北面! 因为西边方向是云堡小城,别说此时不便再退回那条路。便是能退,那最西的方向,可还剩着六千北戎骑兵。其中还有着唐将军本人。 他们,并不想与那六千骑兵对上。 “武浩,可发令了。”时非晚领军退走的过程中,朝着身后武浩便大喊了句。 她不怕这批骑兵撤不了。 因为那后头北戎的步兵,压根儿就没那速度追上。 她此时只挂念云堡小城那些步兵。 “好嘞!”武浩听令,一枚烟雾弹立马放了出来。此是撤军的信号,是对着小城中的步兵放出的。意思是:他们也可退了! 其实,那小城中的步兵,一开始新帅所交代的伏击计划本就是,边打边退,重在第一波伏击。 而他们退往的方向,离北近的则往北退,离南进的则往南退。这两个方向,都被留了退走的道口。那道口附近,则早准备了一些马匹与车辆。 “老大,唐将军的那六千骑兵,会不会绕往南边与北边追击?” 行远了一段路程后,武浩这时往回看了一眼。云堡城的方向,这时竟是燃起了更大的火来:此也是原就有的计划。人退走之后,若还能有机会放火,便直接放火烧城,能烧多少是多少。那墙外,其实被浇了更多的易燃水油。 “不会。”时非晚相当确定的道:“起初他被火阻隔在西门之外,头个反应定是先去灭火。西口我们布了不少只放火的人,那火不好灭,足够唐将军在这耽搁上许久了。这耽搁的功夫,足我内城楚兵杀上好一阵了。他已废力灭了一阵火,这个时候不会愿意半途而废。且,绕往南绕往北,都无直通的路,地虽平可却也没那么好走,路程有些远,视野也被房舍遮挡。他只有六千骑兵,未与大队聚集前,摸不清我楚兵的底,仅凭六千哪敢去追。更何况……他也不一定知南北两侧会有楚军撤走。路被火封,他见不到小城中的打斗场景,许还在猜着伏击人数应算不得多。” 只要能活着走出小城,时非晚便相当的放心楚兵们过后的撤军。北戎的步兵大队伍离那西北两侧的出逃口更远,便是有谁生出了追击之心也是追不到的。 “石帅,这场伏击战大抵是打得漂亮。可那金州……那金州咱还回得去吗?” 金副将这时正行于时非晚一侧,听到这解释立马黑着脸问道。 这场伏击战,便是还没有统计最终结果,金副将也知肯定是相当漂亮的。 五万六兵马战北戎十万人马。方才骑兵那一场屠,杀中损了大抵就个两千人,北戎兵起码损了个六七千。更苦逼的是:他们的粮草,方才被烧劫了起码有八成。 眼下,他们之中还有驾着北戎车辆跟在这队伍里的:这是得以劫回去的战利品。粮草,若有机会劫下的,自然比烧掉要更好。 骑兵的战打得漂亮。金副将也能猜到:准备更足的步兵们的战打得定也不会差。此,绝对算得上以少胜多的一场战!在此之前,金副将甚至都不敢想,五万多的人马便敢直接敢拿十万的大队开刀。 可这一战……再漂亮似乎作用也不大啊! 因为除却留在金州城内的一千弓箭手外,这五万六军马,已算是金州所有的守兵战力了啊! 也就是说:时非晚是抽空了金州的兵马在打这一场伏击战啊! 金副将简直不敢相信会有人生出这样的主意来:空城,不理会一方的攻城,直接出城去伏击另一面的敌军! 擦……真他奶奶的怪!他现在都不知道应不应该高兴! “所以现在咱快点回城!”时非晚有些小耳红,连忙说道:“大家得用最快的速度,彻夜不眠赶回金州!” “驾!” …… 再说,此刻,金州。 “元帅,我派人暗暗细查过了,有油!” 呼延炅跟前,这时侧面一个兵仔一脸烦闷的对呼延炅说道。 “果然如此!丫丫的岑隐真狡诈!”呼延炅还没开口,他另一面一名北戎将军便说道:“这是想让咱一入城,便放火烧死咱呢。” 原来,因着担心城内有重伏,呼延炅一直还没敢入城。 当然,他也不会单在这守着,早便派了人悄悄去查探了。 远离金州大城门的小门边缘,发现了水油的痕迹!泼油,自然意味着要放火。呼延炅此时在想:岑隐可能是觉得守不住城了,故已往南遣散了百姓。准备拿一座空城来设伏作战。 第449章空城之计谋(4) 呼延炅不可能去想那是一座真正的空城。大楚兵直接空城拱手相让给楚军——这种可能性正常脑子都不会觉有。呼延炅只会去想,此定是相当大的一场引诱。 可既是诱,那么诱后自然就伴随着陷阱。此诱越大,陷阱则也越大。 大门虽开,可若是北戎军入城后,便会遭层层伏击,入了城会处于相当大的劣势之下只有被大屠的份儿,这城便是进了,于北戎也不定是个好事。 因无军便也难守城。城失可夺,人失往后整场战局都将寸步难行! 一座空城摆在面前,呼延炅不可能不去想里边有着怎样的重伏。 而在心底肯定着城内有伏的情况下,呼延炅也不可能任着岑隐去算计自己。 毕竟,在自己的城里设伏,是相当方便的。一来一些城池本就容易设伏,二来在自己的地盘设伏会相当的熟悉便利。 更何况此时发现了火油痕迹,呼延炅现在相当的担心:城内百姓已经被驱散,岑隐有烧整座城来设伏烧北戎军的心思在。 “元帅,如今怎办?”一位北戎将军相当头疼的问。 入城则担心遭无法避免的超大损失,不入城却也不可取呀。他们前来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攻城么? 倒是可以让部分人先入城去探探情况。可若是这部分人进了便出不来了,他们也没办法得到情报而且只会更肯定里边有伏。 若是部分人顺利进去了又出来了,他们也会想岑隐是因进的人少,故暂没发动伏击,并以此引诱更多的人入城后才会启动伏击。 总之,无论怎么样似都解决不了他们眼下的问题。 “若只是伏兵,便是他们利用各种准备以及地形优势设伏,倒也不是不可入城一搏。可……就怕岑隐诱敌入城是真的准备烧城。”呼延炅也头疼起来:“烧城之策,其他人不会有。可那个疯子,本帅最是了解,他绝对用得出。” 驱散百姓烧金州城这样的大城,以此来大量损敌,此,一般将领不会用。 因为,烧大城的经济损失实在太大。 可岑隐那人……呼延炅觉得就单是自己留了时非晚一夜这个理由,就能让他的怒火大到不惜烧一座城来报仇了! 他了解岑隐,他可以肯定岑隐做得出来这种事! 此,确也是他迟迟不敢进城的理由! “元帅,那岑隐若真打算烧城该怎么办?” “我看,不如让末将领一万人马入城一探。” “分散军力,遇伏更无还击之力!” “那总不能就这么等着。” “也不能拿七万多人马直接去赌。” “妈的,就知道岑隐一来就没啥好事。” 北戎将领们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呼延炅目视了一眼那城墙之上已经空了的二人,忽然道:“备水车!林宥,金州城外西北方向有一处天然内湖。你暂领一万人马前去备攻城水车!” 那将领一听神色一肃:“元帅,您还是要强行攻城?” “不能拖太久,否则靖州以及西陵那边大抵会有援军。”呼延炅回道。 言下之意,他已是做好了决定了:不管城内如何,他打算冒险攻城一试! 当然,这试,也绝不是没半分防备的试。最起码,他最担心岑隐动那烧城之策,那么入城前水他能备都得先备上一些。 “是!”北戎将领听令,立马去办了。 只,呼延炅既有此交待,在水取来之前,他当然也还是只能暂等着水不会立马去攻城。 这大量的水取来,需要车辆,需要人马,也需要时间。总之,加上一开始迟疑不敢入城所耽搁的时间,北戎将领载着一大桶一大桶的满车湖水回来时,呼延炅已是在金州城外待了整两天了。 “元……元帅,这……” 然,人再次聚集,呼延炅才交待完了入城之后必要打起十二分警惕的话,准备喊出那一句“冲”字之时,却是见得这会儿,那城门……竟已被牢牢的关了上! “……”无数疑问在北戎军脑袋上跳跃,一众北戎军马铁青着脸开始齐声喊“艹”。 “元帅这这这这……岑隐不是要诱敌烧城么?” 诱敌? 那么这敌诱到一半,怎又忽然不诱了? 他诱了那么久,他们本来已经打算在明知道他是诱敌的情况下深入敌穴了,这个时候忽然又停止了,是不是有些……奇怪? 呼延炅脸也铁青了下来。人往城墙上一看,竟是见得这一日,又已见岑隐立在了那高处了。 “呼延炅,求本帅一声,没准本帅一高兴,就给你再开城门呢!哈哈哈!” 岑隐侧手倚于城墙之上,此刻嘴角正噙着一抹悠笑,显得既随性又轻松,丝毫不似临战时,反倒像围观着一出为取悦他而展开的大戏似的。 这姿态,似取笑,似玩弄,似戏耍。 北戎将领们火意瞬间便被点到了顶。 “岑隐,你到底想干什么!”明叫林宥的将领直接冲着岑隐大喊了起来。 “本帅想干什么,你没眼睛么?”岑隐言落之时,一支利箭竟忽然朝林宥瞥了去。 那箭,出自岑隐本人之手。距离虽相当的远,可他的射程竟完全能够抵达。林宥反应亦快,可策马一避竟也只是避开了箭尖直插正心,他的胳膊,还是被狠狠的擦出了血来。 嘶…… 此一动手,北戎兵们已难有人按捺得住的了。纷纷挥箭朝着墙头方向射了出去。当然,他们没办法做到像岑隐那么远的射程,只好向前跑出。 好在,虽有异变,呼延炅此时似想到了什么脸色也似愈发难看了,可那一句“攻城”,他依旧还是继续喊了出来! 岑隐空城,他们得入城。 岑隐不空了,他们还是得攻城! 哗啦啦…… 岑隐丝毫不意外北戎眼下此状。拖延了这么久已经完全是极限了。他不动手北戎兵也已绝不会再等。不过……足了! 手上一排排箭又相继射出,此次箭上带着火,所射之处是北戎兵们的过道。一排也攀上了城墙的弓箭手随他一起,箭一落,只见得北戎军们所奔的过道上忽然燃起了火来。那地——更是被浇了油! 火起,北戎兵们立马便要去灭火,而这过程缓下来的速度,已能让许多弓箭手抓到机会射准他们了。于是,第一波一排排冲上来的攻城队便被击落了不少。 当然,既要攻城,大量的牺牲是一定会有的。 攻城不比伏击战。攻城素来都是以多打少才能成功。攻城人多,守城人少,便是呼延炅亲自领兵,也都得以多战少开始攻城战。 故,见此状,未有北戎军迟疑。冲车,投石车,云梯之类的攻城工具依旧正一步步往前推送着。 “砰砰砰……” 号角与战鼓在城墙上响起,楚兵们的防守也在此刻开始真正展开。 高高的城墙之上,忽然多出了无数的弓箭手来,更多的火箭已朝下倾射了去。 箭若雨,如此大的箭势,不破万人是不可能造成的—— 时非晚领着的那一些金州军,此刻,竟是已经回到了金州城中,站到了城墙之上。起码已有三万之多。时非晚领着的骑兵以及共同载车往北撤军的金州步兵们,此时全都已回到了金州。唯独走南路的那一批,暂还未归。但用不了太久,他们同样也会回归到这守城队伍里。 时非晚如今已可以估出稍确定一点的金州军人数?她领五万六人马出去,能回来的,加之原留在金州军的一千人马,大抵还有四万多。 四万多打七万多,暂只守一门,守城战,以少守多本就是常态,稍多撑会儿,西陵与靖州方向便会有起码八万以上的援军赶至。 呼延炅北门这边的兵马,过后,绝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而本应该会面临两面夹击之势的东门呢?东门城深本就是金州最难攻的城池,加之……洛州这一次折损了八千多步兵,三万多骑兵,粮草折损了八成,攻城器械之类的也折损了不少,他们再攻那本就池深到需要更大倍数的以多打少才可能攻下的金州东门,威胁性已降了起码数倍之多了。 而且,粮草有损,此于打长久战,乃是大忌! “我擦!金州竟然还在!” 金副将才回城不久,此时一边往下射着箭,一边爆起了眼珠子。 金州还在? 呼延炅是来晚了吗?金州更近,不应该呀…… “发生了什么?”金副将与那张将军此刻是并立而站的。张副将被留在了城中,自然最是知这城中状况。 “……”张铁海抽搐着嘴角,想到这金州发生的奇葩事,有些说不出话来。或者说……他完全不知如何形容了。 射了好几支箭后才反而反问了句,“你们洛州方向那边如何?” “蛮子折大了!”金副将嘿嘿笑了起来,“蛮子折的大,只要守住这一战,打长久战就好打了。你不知道,蛮子骑兵折了三万多!” “还笑!快守不住了!”张铁海严肃道。 “怕什么,多撑会,还有援军呢。” 第450章空城之计(5) “就怕撑不到援军赶至。”张铁海头疼道。 便是洛州方向北蛮子折了不少军马,减缓了不少金州一开始似要面临的被两面夹击之势的压力。可北蛮子这一战实在是太多人来了。减缓压力不代表就没压力了,以少守多是常态并不代表以少守多就一定可以守住。况且,东门方向,因为节奏被打乱以及一些攻城器械被烧毁,大抵攻城会被拖延一阵有所延后,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放弃攻城了。他们便是折了四万多也还剩六万兵马呢?粮草折损这使得他们没了退路,只怕更会急着攻下金州。因为入金州城,他们才能顺路抢夺更多的粮草。 然而那新帅……新帅将所有兵马都调来了这北城,只派了200人在东门方向。 难道,新帅就不怕洛州方向剩下的六万兵马破城吗? 不过,张铁海愁虽愁,却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只不过,就算不去理会东门,眼下这……似乎也不大好守! 眼见着一张张云梯正往城墙之上倚来,底下黑压压的扫去全是北戎蛮兵,张铁海不敢分心,避开一支自下飞上来的箭后,一把接过自后推过来的一车大火球堆,便将车狠狠地倾了下去。 大火球滚落,一架云梯之上不少北戎兵摔了下去。张铁海冷笑一声,这时听到身侧不远处一道轻轻的嗤笑声响了起来,侧身一看,只见岑隐闲然立在墙头,身侧两位暗卫相护,丝毫也不担心会有箭射至他身上。眼前的厮杀似与他无半分关系,岑隐视线只仅视于呼延炅之上,那笑,分明也是针对于他的。 “呼延炅,你真的要继续攻城么?本帅劝你,还是早早收手的好。否则我西边大楚援军可要赶到了。攻城之战,若被两面夹击,你且自去想想后果。” 呐喊声,痛叫声,冲锋声……无数混杂的人声穿插在一起,岑隐朝着墙下大喊一声,竟依旧清晰得无法让任何人忽视: “可别以为你们破了此城门,到时候便可以与东面相呼应了。你们那东边,若是打不过来,此城门便是破了,我方援军一至,你们也讨不来什么便宜,城门给了你们,也守不了几时辰。本帅若是你,此时定然撤军!”岑隐接着又补了句。 这话完,北戎兵们暂还没反应,大楚军这边士气瞬间高涨了三分。 岑隐虽已不是元帅,但此时所有守城人都发现了。那个新帅,眼下压根儿就没有以帅的身份与呼延炅对峙。反倒是换了一身不怎么惹眼的盔甲,隐在了人群之中与其他人一起打起了这一场守城战。 那坐镇的活儿,似完全交给了那手中无帅印的岑隐。 无帅印,可眼下军中谁也不敢说他完全没帅权。眼下只要他呵一声令,又有几人敢不从之? 士气,这种东西对战局的影响也是相当大的。有岑隐坐镇,楚兵们的自信心便会不尽上涨。同样的,北戎军们心底的底气也会先失几分。 不得不说,时非晚将这台面活儿暂交给了岑隐,乃是相当的明智。 有擎王世子如此自信的站在这,他们还怕什么? 况且……西边以及西北方向的援军,那可还不是简单的援军:西陵方向那五万精锐军,乃是这楚北更胜于漠州军的大楚精锐之最。 当初呼延炅为何在瑜岭“围城打援”?主要目的,不就是针对西陵那边岑隐亲训的五万精锐援军么? 可那一次西陵与靖州方向的援军,呼延炅都未算计成功,便是在大黑山灭了折了不少靖州军,可最让北戎忌惮的五万西陵精锐还在。这一波援军到来前,呼延炅若是没攻破城,或是攻破了却还没完全稳住城,那么接下来,他们会面临的,乃是金州城内与金州城外两方兵马的围攻。 攻城战,若呼延炅人数无法处于大优势甚至还陷入被双面围攻的阵势之中,结局,绝对会相当的不好。 当然……若是他们东边还有破城的军马就不一样了。东面压力若大,那么金州城中那么一丁点兵马还得分为两支双面守城,楚兵胜算自然不大。 可岑隐此句……他说东面的北戎军若是打不过来了是何意? 金州兵们知道东边方向的北戎兵还未攻城便已先折了四万人马及八成粮草,只知他们战力减退却也都还在担心那边什么时候也会攻过来。 而北戎兵…… 北戎兵连东面方向的战况暂时都还不知。不然,呼延炅也不会如此果断的直接攻城无半分犹豫了。 在他的带领之下,北戎兵的自信心也是相当足的:东与北双方向攻计十七十八万的人马呢,还怕破不了金州城么? 然而,岑隐这番话,立马在他们心底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自信心与士气似在此刻衰了一些。 不少疑惑的目光往城墙上一扫,几乎想直接向岑隐逼问出一句“你说东边啥”来。 “攻城!”然,呼延炅没有丝毫的影响,声音盖过岑隐又大呵了声。 即便……他心底此时已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这使得他生出了极不好的预感,他也没有在此时质问岑隐什么…… 因为,攻城战已经发起,眼下过问,若是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是会大损己方士气的。 “呀?真不退么?东边云堡城方向,你们可是遭了一大劫呢。粮草全被烧毁,骑兵步兵共折了四五万,两面夹击怕是完不成了。现在不退,城若也拿不下,到时候可就退不了了呢。”岑隐开始自报起了东面方向的战况,并且夸大了楚北折损的数据,势要让他们的自信与士气降到最底。 “哈哈哈!岑隐,你糊弄人的功夫也实在太差了!我北戎东面军怎么可能会折损?哈哈哈……” 呼延炅不想开口应岑隐的话,可他底下那名叫林宥的将领却是完全忍不住了。只觉岑隐脑抽了直接便嘲笑起来。 哈哈……这年头见过吹牛的,吹到如此地步的他梦里都没见过! 他们北戎东面军,怎么可能会被折? 十万人马啊!这金州所有守军只怕也就五万多。倾城出动都不可能让他们北戎折损这么多。 更何况……金州要守城,哪来的兵力去攻东边?就算有,那也是守城之战了,则代表着他们北戎已在攻城东了。那么,城东也应该要破了。 “哈哈哈……”那林宥回得快,呼延炅想阻止时已经晚了。而楚兵这头,金副将比岑隐还急着回这一问题。他哈哈几声大笑后,便一脸激昂的道:“咱倾城出动,怎地不可能呀?以少胜多的伏击战,你家元帅不会打,不代表我家元帅不会!五万多人拿你十万人开刀,你们这些蛮子被切得稀巴烂,还敢在此叫嚣,怕是你们那蛮国镜子都买不起,连自己有多废都照不出来半分吧!哈哈哈……” 金副将生了一副大嗓门。他知擎王世子非要说起这些的用意:攻心断士气,在对局中是相当重要的。 可金副将这话,大多数北戎兵又哪里听得懂。 金副将便又补了句:“怎么,一个个脑子开不了窍,是不是没听明白什么叫做倾城出动啊?咱之前空着城,兵马都去东边伏击你们自家军队了呢。懂了吧,废物!是你们自家不入城给了咱时机!” 嘶…… 此话一落。总算有一些北戎兵们听懂了。 许是这消息过于不可思议,又许是其中的信息过于让他们失望悲切,不少北戎兵们甚至直接在此时迟钝了片刻。这使得不少箭雨抓住空挡又落在了他们身上。 “倾城而城?空……空城……”林宥还在咀嚼着此言,一滞之后,那双眼忽然瞪得浑圆,一个可怕的猜测开始自心底生起:“难道……” 空城? 难道,那空城,不是为了诱敌而入然后用重重伏击甚至是火攻将他们屠于城内? 而是为了…… 时机?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空城似为假,实为真,诱敌似为真,实为假。他们瞧见的,难道才是最原始的真相——那丫,真就是一座空城? 故,金州兵马倾城出动是真! 目的,就是为了减缓往后金州被两面夹击的压力,先一步去折自家的战力? 而人马不足实难达成此目的,故,才有这北门方向的空城之策? 空城,以诱敌伏击迷惑敌人,让他们,不敢进城,借此时机——获得更多伏击自家军队的战力? “不……不可能……” 猜测涌起,林宥转瞬却是又晃起了脑袋来。他绝不相信这是真的!他没办法相信有人有这样的胆量!况且,他还觉得这也完全不是岑隐的作风。 况且,便是真有人敢,五万多人去切十万多人,他也不信能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看眼下,这金州的兵马可一点也不少。 “不信?”金副将笑眼眯了眯。除了北戎兵们在琢磨他的话,他自己,其实也在此刻才理清楚了这些思路。 时间差,呼延炅自己玩得转,可那位新帅,此点似乎一点也不逊色…… 第451章空城之计(6) “不信拉倒,那你们且打吧。”金副将又呵一声,笑得癫狂而热烈。 他也不将话说死了。在这些北戎兵中种下怀疑的种子,他们半信半疑间心绪就会受到干扰,也会生出迟疑。总而言之,自信与士气不可能恢复到一开始的状态了。许还会因为琢磨这些事而被分心减了战力。 “元帅,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果然,北戎兵中已有人询问了起来。 “不过是扰乱我军心的狂言,继续攻城!”呼延炅的语气却反倒更果断了。 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不过,金副将那番话,确实已扎入了他的心底。想到那空城的诡异,如若不是用空城来诱敌伏击,那么又哪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即便再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呼延炅也不得不去想金副将所说的可能性。如果真是那样,东边军马遭了伏,若是岑隐为帅亲自谋划,在云堡城那样的地方设伏…… 嘶…… 呼延炅手心里忽然多出了一层汗来。金州东门难攻,当初他初围金州,迷惑楚兵让楚兵觉得自己放弃了两面围攻的势头,只在金州北边集了20多万人马,凭的,可就是金州东门深太难攻这个理由。 因为金州东门太难攻,当初才有那么多楚兵相信他只将兵力集在了金州北边。 可想而知,金州东门城防难破乃是公认的事实。 东边战力若被折了不少,那东边若开战……怕是已不再好打! 不过眼下…… 呼延炅不觉得自己应该退! 虽说他也忌惮西边援军,可,只要在西援赶到之前攻破城池,而且东边能给金州兵造成压力,那么转为守势哪可能不能守城。 呼延炅虽觉东边战力被折损了很可能真的是事实,但他可不认为东边会如岑隐所言不打了——便是被折,剩余的人马也还是能开战的。 譬如眼下……这守城人瞧着大抵也就三万多。大抵还有部分去了东边吧。楚兵兴许只分派了那么一点点战力去东门呢。 就算呼延炅眼下瞧见了四五万的金州守城兵,他也不会觉得东面没开战的。因为,北戎人许可能估出楚兵大致兵力,却也无法肯定以及确定楚兵的兵力。 也就是说,楚兵真正有多少人,北戎兵其实是无法准确估算的。故,呼延炅也没办法从眼下的守城战力推出东门的状况来。 当然,他确定不了却能估算出金州城内的守城人一定不会多。 他也能确定:东面北戎军便是被折也一定会开战的。双面夹击金州他们北戎仍旧处于人数优势,那么,为何不攻? 他想,岑隐说这些,一是为了乱北戎军心,二,只怕是无耻的想用言语说得他们真打退堂鼓! “冲锋!” 元帅坚定地命令之下,北戎军们士气又有所回暖,攻城攻势持续的猛烈着。黑压压的人群瞧一眼便能让不少楚兵们心中生出怯意。 好在…… 在几波攻势之后,金州军们觉自己快撑不住了之时,竟又有新的战力开始加入他们:那是自云堡城而出自南边撤军故回来得较晚了的那波金州军。 金州四万多人马,此时全部回归,都集在了这守城一线! “再守两个时辰!”岑隐此时已敛去了那挑衅的笑,神色肃然又冷峻了起来。一支支箭支被握于他手,几乎未有停歇的直朝下而灌。 他无帅印,可听着他的呵令声,楚兵们无一有所不应的。听得世子爷给他们准确的定了个“两个时辰”,原有些坚持不住了的楚兵们似又燃起了战力来,眼底开始放射出一团团希冀的火光来:两个时辰……世子爷说守两个时辰就够了。这么说来,两个时辰后援军就会来了么? “守住啊,元帅说了,再撑两个时辰!” 楚兵们之中开始传讯,便跟奔跑力竭准备放弃的人,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喊你再跑三十步就到达终点了似的,楚兵们此刻也似觉找到了一个终点,潜力再次被挖掘,战力竟又一波的开始高涨。 “守住金州,此战便可逆!”同时,此类的信仰之声在城墙上破空而起。 他们,全都是去东面伏击了北戎军的,对此战局也已稍有了一些了解。守住这一战,北蛮子只要破不了金州,东面缺损大量粮草的他们短时间内将无力再起第二波攻击。 此战,只要守住,他们许就能见到曙光……整个楚北的曙光…… “杀啊!” “咚咚咚……” 混杂着儿郎们的呐喊声,城墙之上又响起了冲破云霄的战鼓声。鼓声里夹杂着号角声,又夹杂着快节奏的被丝丝内力传扬开的萧曲。那曲,是那热血沸腾的交响曲,是那从军之行,是那精忠报国曲,也是那曲曲诀别诗…… 激昂的战曲响起之后,未过太久,萧声里便又混杂上了丝丝琴鸣。奏萧者乃是那红衣女子,是那冒牌的慧安县主,有暗卫护于她身侧,有武者费着自己的内劲加持着她的萧声声势。而奏萧者一身雪衣,满目通红,眼底含悲含切含惧,却又含着不尽的坚定。竟是那……灵昭郡主! “郡主,你不该在这儿!”灵昭身侧,有兵仔们护在她旁,此刻着急的大喊了起来。 “你们不用管我,我在第二线,第一线不破,我暂时还没危险。我会护好自己。”灵昭朝前咆哮。本一直娇声细语的她,此刻声音竟大似汉子,手中琴意未绝。 在金州已住了好几月。此一方地,她居之不比京都长久,住之也不比京都舒适繁华,然此几月却是她此生中最精彩的几个月,此一世的波折似全集在了这几月之中,开拓了她的眼界,改变了她的心境,同时,也让原只悲切于自己此生难嫁了的她,血液里开始燃起一股别样的血来,那是与那奋战在此一处的儿郎们相同的血:守土之血! 未在金州居过太久,可灵昭眼下莫名有种看着自己的家在被人侵犯的愤怒与悲切感来。 不过区区几个月,她也不知自己一个娇娇女儿为何就会生出那么大的共鸣来。她身后其实还有着大倚靠,便是此城失,便是离开这楚北,她其实也还能有自己不缺荣华富贵的生活。 对她这样的贵族娇女其实影响不大,可是……为何会有那么强烈的愤怒共鸣感? 是因她在金州住过几月吗?不!不单单是!便是换了其他城池,她想这种共鸣与愤怒感大抵也不会减几分。 因为,这些城池,都扣了一个大大的“楚”字啊! “一定要……守住啊……” 琴鸣在继续,灵昭心底发出了声声呼唤。 她娇弱不会武,故做不了太多事。可她知,一个女儿都能站在这样的地方定能够激出儿郎们更多的战意来,而激昂的琴声,能给他们注入更多的士气! “听我号令,注意退城!” 大概是一个半时辰过后…… 时非晚这时终于以帅身站了出来。只不过她此时已经退下了城墙,站在城内骑上了一匹马儿。 呼此呵声时,她的枪下恰好挑翻了两个北戎兵。因为此时,已经有北戎兵从云梯之上翻至了城内了。而那城门,分明也已有了破裂之势。 已是,快守不住多久了! “随我撤退!” 竟是没有再继续硬守的意思,时非晚发出了此类的军令。 在此令之前的一刻钟以前,她的其他一些命令在人群里传讯过。故,此时所有楚兵们都知道她是何意。一批批的人马竟是开始往城内撤去。 嘶……最后一声破城声响。 然而,撤退的楚兵们往后直退的同时,此一瞬,城门口开始迸出不尽的火光来。 大批楚兵已退远了火起这一块,少数不多的楚兵们因为需最后一波与北戎兵纠缠,故,火起时他们之中也有少数被吞进了火里。 这就是为帅者需有的狠绝!为了大局,定要能选得出来在第一线牺牲的人! 他们,为绝大多数撤退的楚兵们争取了时间。 黑压压的北戎兵马入城之后,破开这火势再要往前追杀楚兵时,却是发现前方,燃起了熊熊巨火来——那是被人工堆出来的,难有的巨大火海! “烧……烧城……”北戎蛮兵们开始愕然起来。 因为这入城后忽起的大火,分明也意味着——他们家元帅一开始所猜的岑隐诱他们入城是为了烧城伏击,其实竟……竟也可能真的! 起初因为有此怀疑,故不敢入城。 可后来发现空城是假,而是另有目的,故,他们对这城的警惕心降低,原开始准备的一桶桶水,也在刚刚的攻城战中,用在了那些不断的火攻之上。加上带那么多水不好破城,估,在察觉到空城是因岑隐另有所图后,那些水便被不加珍惜的全用掉了。 可,他们实在未想,空城计后,竟也真的有着火攻伏击! 那忽然间快速撤军的架势,是怕烧着他们自己啊! 火……转瞬燃起来的熊熊巨火,证明着这火攻绝对是早有精细的准备。 第452章金州最后的守战(1) 那火还在继续燃大着,前方的道路上被铺满了层层易燃之物,堆得起码有人之高。楚兵们撤退的同时翻过那易燃物,同时,会点起巨大的烈火来。那燃物之上明显被浇了大量的油,一点,不多的功夫便会起熊熊烈火。而且,旁边的屋舍分明早被点燃了火开始燃了起来。 此火的架势,是真的要烧城了! 楚兵们退走之后,某处道口之上竟被横立起了几条大大的铁门。那大铁门被临时横立于道口上,同时,还有一些大石被堆叠在了中道上。楚兵们退走后,那火势在铁门与石堆内侧的城池内漫延着,燃烧着。而铁门与石堆之外的区域内,处处是防火的水与沙堆。 是烧城!只不过,没准备烧一整个城!不过是打算烧一域阻拦蛮兵们罢了。 这一域的百姓,显然的,已经全部驱散了出去。 当然,因着火势放得实在是太大,乃是烧城毁敌之势,楚兵们自己无法集于火起的区域中杀敌。眼下,只能杀那第一波因为速度快冲出来而没被吞没在火中的北戎兵。不过,此一波敌军,人算不得多,故,未用太久,此安全无火一域便已暂时太平只剩楚兵。 当然,也仅仅只是暂时罢了! 后方一域火势漫延,火起之时北戎军们不可能没有看到。 他们有一些会被烧掉,但绝大多数,则还有一个选择……后退暂时退出城去! 若往前冲,前方有阻拦,又有楚兵们驻守,若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击退楚军跑到更前方空旷的地去,那么,火势就会包裹上他们,此太过冒险,而且成功几率实在没多少。 故,后退,其实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后退!”果然,呼延炅很快做出了判断来。 北戎兵们没有执着,才入城便又开始往后退去。退出城时,往城外看城内,那是滚滚火山在腾空,火势之大,已让他们此时根本没办法再入城。 当然,烧城,也代表着城防直接被楚兵们自己给放弃了,火灭之时,北戎军再入城时,将会无比的顺利。 “元帅,怎么办?”林宥不是傻子,一看也猜出了楚兵们的目的来,“是为了拖延!” 如今固然城池已破,可如此大的火势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入不了城。要进城,定要等到火灭。可这灭……又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 楚兵们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用火烧他们。分明只是想用这火海似的大火势阻拦他们前进的步伐。 火灭时入城忽然前方将暂无阻挡,可……若拖延得太久了,援军可就得到了。 呼延炅整张脸也开始苍白。他未想岑隐还会有这一手。如今城虽已破,可援军若至,陷入两面夹击之中,呼延炅不肯定自己这点军队还有胜的几率。 会来吗? 援军会在火灭之前赶来吗? 西陵挨着金州。想来支援的令发出去现在起码也已有天了,就算靖州方向的援军要慢一些,可西陵方向的援军,再拖个一天大抵能够赶到。 到时候势头可真的不好! 为何,为何这金州北门这,一开始有那么多的金州军防守呢? 四万多? 呼延炅就算确定不了金州的准确战力,可也能估出他们顶多六万人。若他们还往东伏击了一波北戎兵,那么剩余的战力应该更少才对? 再分两批在城东与城北,那么,应该更少才对…… 可,为何整整有四万多的守兵!害得他们攻此城时,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他发兵时,曾也想着,金州大抵兵力不足六万,分两批,两面守城,分在北城的应顶多三万。 可错了! 估算错了守城兵力,使得这一战,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然而…… “退不了兵!”呼延炅脸色苍白似雪,咬着牙说道。 这个时候撤军,如何还能撤? 已经折了了这么多兵马进去,城门也已经被攻破,此时撤军,那么前方图的是什么?不是白费了力气反而葬送了自己一波人么? 城就在前方,不能撤!哪怕是会有一波难打的战,也不能撤! 关键是,呼延炅此时觉得—— 就算援军来了。他们也不是没机会了!因为……他们东面还有进攻呀! 想来东面因为什么原因拖延了开战时间。可只要开战,金州城内的第二波压力又会很大。呼延炅估算着自己东面就算真遭了一波伏击,应也还有八万的战力,足够给金州很大压力了。 到时候金州的兵马都得去往东边,部分援军也得被分去东边,而这北边的压力,应也不会有那么大。 退不了!而且,他也不想退!那么—— “等!” 等到火灭,然后,再誓死一战! “张铁海,给你两万兵马,现在立马奔往东城方向,定要给我守个两天!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撑不了多久!” 火海起时,楚兵们却并没有休息的功夫,时非晚直接来到了张铁海跟前便急忙说道。 张铁海这才知,这新帅并没有放弃东面。 不过……此时才让派兵前往东面守城,难道,新帅一开始不理会,其实是估算着东门的战北戎会延后才发起么? 张铁海哪里知道,时非晚用那两百人出去,就去去拖延东面方向北戎兵的进攻速度的。 北戎兵因为云堡城一伏,战力陨落了许多,队也被打散。再集中往这洛州方向而来,想来会拖延上好一阵。 但这点被拖延的时间也还不算多。估,时非晚派出的那200兵,就是被派去断路的。 这一点,她还是从呼延炅身上学来的。路若有断,速度是会减的。 当然,因为地形原因,洛州方向的路,再怎么断也做不到呼延炅之前用过的那么多法子直接阻个两天。 但,大半天是足够了的! 况且,云堡小城的伏击之后,楚兵们是日夜不眠在赶城回洛州。而唐将军底下的北戎兵,因着想到金州军用了五万多人马来切他们,便会估算错金州总战力,大抵会觉得金州城内应还有少数兵马在北边守城。 人数不会多,呼延炅的压力不会大。且双面夹击呼延炅那边攻破后东面再开战此于北戎也是相当好的时机。 所以,北戎兵不会日夜不眠的赶去金州开战。 加上被断路,总而言之,他们的速度会被减缓,开战时间会被延后。 时非晚就是用这时间空隙,将大部分兵马派去了北边守城! 因为,她需要尽量的守多一些时间,来等待援军的支援! “是!末将领命!” 没有任何犹疑,张铁海领着两万兵马,立马往东城方向奔驰而去。 以时非晚及岑隐为首的楚兵们呢? 以岑隐及时非晚为首的楚兵们呢? 此刻,自然集在了那阻拦着火势的铁门一线。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已知道火灭之时,便是蛮兵们真正冲入城中之时,到时候,势必还会有一场大的血战。 攻城战,因有城墙掩护,死的大多还是蛮兵。而火灭之后,定会是更加直接的血肉搏杀!那时,才是这北门的最后一战! 寂静…… 前方火势漫漫,烧城的噗噗声响摩挲着群人的耳膜,然而楚兵之中,却是一阵无人言语的寂静。 他们有些在看那火那火是他们放起来的,动用了数不清的易燃物。烧的,是他们自己的城,是城中百姓堆叠起来的一砖一瓦。 哪怕烧的区域算不得太大,眼前的一幕也还是如巨光似的,刺中着他们的双眼,更刺痛着他们的心脏。 他们有些则闭着眼在睡觉因为,火灭之前的这点时间,是他们唯一的休息时间了。 从伏击战开始,到今日这场守城战,三天多不眠不休,还要保持着最大的战力屠敌,他们,已经累得都没有时间去思考接下来可能要接迎的死亡了。 有些甚至还在想若是真就这样死了,许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因为……实在是太累了。 他们尚且如此,能别提张铁海领着的那两万接下来还要继续守东面城的楚军们了。那些人才是半分休息的时间也无。 这就是战争! 一旦开战,几日不眠不休,已是常态! 一场战役,绝不是一人之力便可逆转。除了指挥,还需要无数的人用自己的心力与生命前仆后继的去奉献! “时帅,歇会吧。” 灵昭郡主的倩影此刻正穿梭在人群之中,手中端着一碗深药。 停下奏琴之后,她便在给人包扎外伤同熬药。此时端上来的不是治伤药,却是一碗能够舒缓神经的安眠好药。 当然,这药效作用时间也是短时间的,不会持之太长。但现在喝这个,灵昭知道很合适。 因为火灭之前,他们的确有一段时间可以安逸的休息。 灵昭知道,这些楚兵们很累。但那晚晚……压力又哪里低于他们? 他们几日未休未眠,时非晚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且,因需把控战局,她的神经还得比其他人提得更加敏锐,她的精神还得承受比其他人重之千倍的压力。 因为,这一战,乃是她所领! 灵昭走过来时,瞧着那面颊狼狈到几乎看不清容颜了的女子,心底已生出了不尽的心疼来。她来时,时非晚正在嚼着干馕饼。 因为炊火营的也都被派来守城了,战起之时干粮便成了所有楚兵们的粮物。除了累,楚兵们眼下还有许多饿的。 。 第453章金州最后的守战(2) 灵昭瞧着那大口大口几口就啃完了一整个干馕饼的女子,鼻尖有着涩意流泻。只她尽量抑制着,好在这时耳侧恰好响起了一道声音缓解了她的情绪: “郡主,我也要一碗。”毕天高黑乎乎的脑袋凑了上来。 “不是有人给你送了吗?”灵昭郡主立马道。 “郡主亲自给送一碗嘛!”毕天高竟还有心情笑。狂烈的笑意在那火光照射之下愈发的明灿。 嘀嗒…… 水落之声响,灵昭脸色一变,瞬间便注意到了毕天高腿上的红来。 “你受伤了?”灵昭骇。 “呀呀,郡主心疼我呀?”毕天高无所谓的哼哼了声,笑得更加狂烈了。 受伤?放在这种战局之中算得了什么呢?胳膊腿都还在,命也还在,已是大幸了。 灵昭转手便吩咐人去给时非晚递药去了,自己手中的药则往毕天高跟前一递,便道:“快拿去喝完滚蛋吧。” “哎哎,郡主怎地变凶了。”毕天高接过药,顿时喜滋滋的笑了起来,一口便猛灌了下去碗竟是瞬间便见了底。喝药时双眼却是往灵昭郡主身上落了落,比之平时还要不加遮掩。 若是平时灵昭感觉到这目光,大抵是要躲开的。只此时她却乖顺的由着毕天高多看了几眼。她心底知,待会儿的守战之中,这些战士们谁也没办法断定自己定能活下去。这个节骨眼上与其说毕天高是来的,倒不如说他是以防万一从而过来道别的。 “老大,你可得提携我呀。”毕天高一口喝完,蹲在时非晚身边抱着她的大腿竟开始不正经了起来:“老大,今儿我屠的蛮子要是能居前列,你定得提携我一把啊……” “哎哎,不带这样的。”一侧的金副将听到了,忙道:“当着众伙的面跟石帅套交情,这不是害石帅吗?” 时非晚啃完了一个馕饼,已是直接拍飞了毕天高的爪子,道:“快滚一边去吧,就你还想居前列,新兵中比得过人家沈凡吗?” 一开始实战时非晚就发现了,那沈凡简直就是个杀神。军中论“勇”与“猛”,新兵之中沈凡称第一时非晚觉无人可称第二。 他的身手算不得最好的,可那不要命砍人的煞气,使得他在实战之中战力比之卫爽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呀?”毕天高反而一乐:“照这么说,老大有提携沈凡之意了?要是我比过沈凡,是不是要提携我呀?” 毕天高现是看出来了,这一战能守住的几率极大。此战只要挫败蛮军,歇停之时,只怕就是“石狗子”之名彻底名扬楚北之时。到时候,这“暂执”的帅,朝廷怕是会直接定为真帅! 毕天高不肯定自己能活着。可若能活着,他也开始想拼命往上攀了。否则……他娶不了郡主啊! “想得到提携?今儿杀够千人先吧。”毕天高这话时非晚还未及应,不想那自有自己一方天地不与人攀谈的擎王世子,此时竟是朝这边看来了一眼,破天荒的,加入了这头分明是闲扯的话题里。 我勒个去…… 毕天高差点栽倒,身子猛地一个倾比蛮子来了还惊吓。擎王世子在跟他说话? 擦! 只惊虽惊,很快却还是明白过来了擎王世子的意思。这瞬间竟是都忘记了岑隐身上还背负着“反”罪,便壮着胆子问了句:“世子爷说真?” “谁今日若能一人屠上千蛮子,给之记一大功又如何。”岑隐说。 一人一千…… 毕天高的实力在新兵中只算是中上。这个任务于顶尖高手而言甚至都不大可能。只毕天高却吹牛似的狂笑应了句,道:“世子爷可要说话算话。” “哼。”岑隐点点头,却又冷冷哼了声,语气颇为不善。 毕天高一个寒颤,一时不懂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那擎王世子了。 “快别再这打搅了,备战去吧!”灵昭了解原因,忙将毕天高给拽开了。这位找死的,爪子敢往时非晚身上凑,要不是战时长隐哥哥不好发作他绝对要遭霉了! 不过,长隐哥哥…… 灵昭郡主想到方才往时非晚这方向投过来的眼神,心中不免既触动又感慨。 若说心疼晚晚,现场谁又能及岑隐呢?可此时,他却只能忍着那些繁杂的情绪,看着时非晚几日不眠不休,看着她与一个个蛮兵血战,看着那沉甸甸的担子往她身上压去……不是不疼惜,而是此路他们已经说定了一起走,既有了开始行到这地步便已只能暂压下儿女私情了。眼下,岑隐甚至都未曾与时非晚攀谈上一句。 打完,能回家就好了! 灵昭此时在心底期盼着。 除她之外,许多其他楚兵们心中也有着各自繁杂的思绪。 沈凡在想着复仇,仇恨让他迫不及待着下一站能继续屠蛮子。 毕天高在想着娶郡主,痴爱也让他迫不及待着在下一站中屠蛮子。 其他军兵们多也有着此类或为仇或为爱的情绪。 但无论是仇,还是爱,都是滋生他们心中战意的最佳火种! 攀谈声也就只持续了不多的功夫。大多人都还是选择了在此时养神补充自己的体力。不过,却也还是得分出一些人来看好那火势。挨铁门最前的一波人,需爬上未着火的房舍,时不时的用投石车往火域投去更多的燃品。因为这样,那火才能烧得更久一些。 他们这些工作一直未有停歇。这般努力之下火势起初未有减缓反倒还有加重的趋势。只人不在火域之中,燃料一开始堆得再高最后也还是有火灭之时。起初渐渐熄下来的是靠近城门那一域的地方。只不过前方以及两侧的房舍烧得太烈,蛮子们入城便是未接触到明火也依旧被灼烤得厉害。故,又不得不再等一阵。 直至可以往前推进了之时,已是整整半日过后了。 而这时,已近第二日的黎明了。 “灭火!”入城推进一段距离后,呼延炅瞧着前方还剩的不大宽了的一方火域,再次坚定的发了一声令。 前方,因为接近驻守蛮兵,燃料一直被投石车加着,故火势依旧未减。 只这大半日里,他也没有歇停,灭火的沙土堆已是挖备好了许多。 此声一下,滚滚黄土开始往前方倾倒而去。眼前的明火在被折腾了一阵后,最终还是化为了滚滚黑烟。 砰…… 一层层铁门被轰下,蛮兵们终于见到了一条直灌金州中部的大道。 金州……他们终于完全进来了! “嗖嗖嗖……” 然而,楚兵们又哪里没有防备? 早估算着火将灭时,楚兵们便又打起了精神来,开始了这第二波战争——不再是守城战,而是驱逐战! 不得不说,新帅选定的那烧城的一域也是有讲究的。再多烧宽一点,则前方道路更宽,蛮子推倒阻隔直入时则不好伏击。 同样,再烧窄一点,亦不是便于伏击的地点。 而新帅选的这横立铁门的区域,恰恰好是两侧有房舍的区域。此,恰好方便在此时开启伏击! “放箭!”岑隐的呵令之下,楚兵们的箭雨嗖嗖嗖直灌正中。 但呼延炅又哪会没有防备?扫开那一层层临时铁门时,步兵们便已持盾掩护在了前头。 云堡城中那样的伏击便利,此时已是再也讨不到了。一来:此处不及云堡小城密集,二来,当时云堡小城进的都是未有防备的骑兵,没有防守阵势故才几乎只有被屠的份。 然而此时,楚兵们骑兵后中,前方以及两侧都是持盾步兵的阵势却是维持得相当的稳。楚兵们放箭的同时,北戎兵中亦有无数的箭雨朝着两侧射了去。黑压压的人群压近着,很快,楚兵们为了阻他们前进就得被迫从房舍之上冲下用血肉拦截他们的前进。 “咚……” 然,也恰是此时,楚兵们听到了另一波马蹄声……那是自城外而来的马蹄声。与呼延炅领的这一波北戎兵有所断层。那—— 只可能是援军的步伐! “援军来了!”老兵们几乎不用元帅发令,就已判定出了这一结果来,双眼已是闪闪发起光来,仿佛有什么将他们的眼睛以及心口给彻底点亮了:那是希望的光火。 “援兵来了!冲啊!” 没办法只用箭便阻拦住蛮兵们的前进,楚兵们接着已经开始冲进蛮兵队伍中,开始了最为正面的一波搏杀。 那是岑隐亲自领着的一队大楚骑兵。骑兵冲上,那方北戎兵的阵势立马变换,前方步兵退至两翼,骑兵们瞬间便冲了上去对抗上了金州骑兵。 同时,金州的步兵也未闲着,自两翼冲上与蛮兵们直接血战在了一起。 “杀啊!” 蛮兵们的人数却并未将楚兵们湮灭,因为此时,城门口已经又现出了一群黑压压的大队来—— 楚兵们的进攻,显然也是听着声势才发起的。 否则,他们只会暂时再往后退去。 不过,援军既已至,他们,已不再需要退了! “杀啊!”城口方向响起了楚兵们的呼应声。西陵那支曾由岑隐亲训的西陵军,此刻正在一名名叫君弑天的将军的代领下,往北戎军后翼包抄冲来。 当初呼延炅企图“围城打援”,最想打的,正是这支西陵军。 只不过被时非晚瑜岭那一反伏,这批军队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此,也恰好应证了时非晚当初对沐熙说的那番“有生力量比城更重要”的话。 “有人失地,地终可得。有地失人,必将人地皆失!” 第454章金州最后的守战(3) “援军来了,大家冲啊!” 楚兵们人数原本处于劣势,援军一至,北戎军大量人马便被分去对抗起了西陵援军。故,这头楚兵们的压力瞬间消减了不少。 希望在此一刻燃起,使得疲惫的楚兵们士气不降反涨。而北戎军呢?看到身后那黑压压的军队,又是被前后包抄,陷入不利之局中的他们难免生出慌乱感来。这一慌,士气就得消减几分。 两面包抄意味着什么?对局之中,兵阵以及站位是相当的重要的。两面包抄不止意味着前后都有人,更意味着被包抄的军队,阵势会很容易被人冲散,而这在打战中也是相当重要的。 就比如打游戏,一波团战之中一方战力未必逊于另一方,但若是站位不对,有利的站位被冲散,那么经济伤害高的一方也会陷入劣势之中。 更何况此时,呼延炅的军队经历了攻城战,人马损失本就不少了,总人数本就没有楚兵们多了,状态又绝对比援军匮乏疲惫。 几乎不用想,呼延炅就知道这一战北戎会处于劣势。 可是,他还在等—— 等一个此处的军队很快会被分出一部分去东城守城的机会! 就算等不来这个机会,他也在搏,因为拖住这儿这么多的军马也未必是坏事。因为—— 他们东面也会打啊! 这边拖住了,那边的城就容易被攻破了! 这边陷入劣势又如何?只要东城破!到时候更多的北戎战力冲入金州,此方的劣势,很可能还有机会扭转! “稳住,拖住楚兵,等我东城兵马!”呼延炅一人之力眨眼便屠了十来个楚兵,对着空中便大喊了一句。 “对,大家拖住,咱东面很快就要破城了!”其他北戎军们也立马随他叫喊了起来。 金州有援军,可他们乃是两面围啊。大头还在东面啊。 “哈哈哈哈哈……”楚兵们却似听到了绝好笑的事。无需将领开口,多话的楚兵们便已嚷嚷了起来:“哈哈哈,想靠东面?只可惜你们东面更惨!未及攻城便已先折四万兵马,其中还有三万骑兵精锐,而且,不足二成的粮草绝对供不了那些人几天。就凭那点战力,还想破金州东城!哈哈哈,你们这些蛮狗,等着败吧!” 楚兵们这边尤其嚣张,此类的叫嚣声不止从一个人口中传出。 北戎兵未入城前听岑隐那番话心底早就被埋入怀疑的种子了。此时这疑心则更重了。处于劣势,又起了疑心,这使得他们的士气一降再降。 更惊悚的是…… 打着打着,北戎兵们还没等来东边给他们传来什么好消息,大楚这边西北方向的第二波援军便已赶至——靖州方向,在一个时辰过后,金州北门之外又响起了咚咚咚的马蹄声。 “撤军!”声音混杂,一般人难以判断出新一波援军的数量,然而那之前一直还持着镇定的呼延炅此刻脸色忽然大骇,本一直不愿意放弃准备在这儿拖住金州战力以给东面创造攻城机会的他,此刻终于不得不大喊了起来:“撤军!” 不能再打了!再想在这北面拖住金州战力以给东面机会,他也不能将这北边全部葬送进去。 人数差不了太多时他还能拖延着继续战斗,然而,那咚咚咚的马蹄声让他估算出来新一波援军的数量——三万? 竟差不多有这个数据之多! 靖州军之前在大黑山折损过一万多,加之内城过去因有潞州掩护靖州军马本也算不得多。顶多三四万——此乃是呼延炅对现在整个靖州守军战力的评估。 然而此时新一波援军的动静,让他确定所来的靖州援军数量大致也有三万之多 若没估错,那么靖州,现在不是几乎已接近一座空城了吗?兵马几乎全用来支援上了金州? 擦!若是此时去攻靖州,定很容易便能直入! 不过,眼下,楚兵援军若再来个三万,他们北戎便只有被屠的份。 “撤军!”即便是入了城,呼延炅现也已确定他们无法再朝金州内部推进。他已不得不得不做出这个命令了。 撤军,留住残军,已是他此时最好的选择! 就算他们先退,这一战败。可若是东门能破,他们完全还有二次再入的机会。 “撤军!”北戎军们听令之后已迅速开始撤离。那掩护核心往后撤的阵势,竟是在边打边退的过程中没多久便变幻了出来。 好灵活的兵阵! 时非晚早已杀红了双眼,直接与呼延炅领着的军队对上,一打下来其实结果比她预想中的还是要差一些。 譬如西陵军至之时,两面包抄的势头本应是极好打的。然而北戎军马竟能在瞬间变幻成首位都有攻防的兵阵,依旧开出合适的战位来。 这就是兵阵!除了统筹整个战局,在每一次的实际对战之中的兵阵运用,也是相当的重要的。同样与玩游戏的道理相似,一波团战,攻防站位不行,经济强也很可能会败于经济弱。 好在,呼延炅极擅实战中的兵阵变幻,岑隐也深谙此道。方才这一波血战,直接便是岑隐所领。 不愧是宿敌,当真是极致了解彼此!似早料着呼延炅此时会生出撤军之举,早在他发号令之时,岑隐手中一把大旗便已轻轻扬动,那是指挥棋。战场太嘈,声音不定能传至所有人耳中。然而旗帜却能转述言语。那也是变幻阵势的旗帜。此令之下,早就有更多的人马往后集去,便是战于前边的也正悄悄往后退打。 靠! 竟早做好了准备想要断了呼延炅的撤军之路! 呼延炅脸色惨白,心中苦涩不已。有时候,被敌人太过了解可真不是好事…… 可…… 北戎已骑兵著称,想阻他?又哪是这么容易! “冲锋!”没有多加犹疑,骑兵直接冲撞上了那阻拦的阵势,呼延炅撤军之心坚定而果决。 虽多花了些力气,可阻军要比撤军要难得多,一阵折腾过后呼延炅还是领着他的残军直出了金州城。 “追!”金副将见此一气,立马指前大喊。 然而这时却是见那擎王世子摆了摆手,竟完全未有未曾阻拦住呼延炅的挫败来,反倒是早料着会阻不了呼延炅般,阴阴笑了声,道:“只一万军马随我而来。” 接着,只领上了一万人马,直逐北戎军而去。 剩余觉有些惋惜也欲追的楚兵们,这时面前竟是站出了一人来,正是时非晚。只见她接着岑隐的话道;“剩余兵马,随我前往东城,守城!” “是!” 见这位新帅与那擎王世子竟出奇的默契,楚兵们一阵短愕后,却也立马照做了。 没时间去细数这一战的战果以及伤亡,也没有短暂休息的功夫,时非晚领着剩余的兵马,立马直赴东城而去。 “不好!元帅,前方有伏……” 再说,呼延炅那头,一路往北而退,整整一个时辰过后,却是吐血的发现这撤军之后本以为安全了的他们,其实才刚刚步入更大的一个大坑里—— 先前哪里是岑隐的阻拦阵势真有那么好冲散?而是分明断定了他们撤军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才有意放他们而来啊? 靖州方向的援军本应自西路而来。可他们方才已经绕过了那西路,直赴北路而去。然而在此处反倒更远离金州的北路山域,竟是忽然飞出了无数的箭雨来—— 靠!靖州伏兵! 原来,靖州军压根儿就没有直赴金州方向赶着去支援。 离开西路后竟未往南走反而是抢先奔往了北路。 北路有着不少山域,可是有着好设伏的地点的。 这分明就是料着会有北戎军马往这个方向撤军而来,故,才备了这手特意在前方等着他们跳坑啊! “啊啊啊……”北戎军们吐血。三万靖州军,人马虽比不得他们多,可伏击战不比正面战,可要让他们吃一大亏啊! 更可气的是,第一波伏击过后,岑隐领着的一万人马也恰恰好追来,竟又让北戎军遭了一波两面围攻…… …… 再说,时非晚那头,东城的战争果然也已经发起了。 六万攻两万,若不是北戎军的攻城器械被焚烧毁了一些,便是东门城防强,张铁海怕是也守不了多久。 岑隐之所以没有强行留呼延炅的军马在金州城内打,也没有分出更多的战力去追逐,也是因为这东城的确正处于危机之中。 时非晚赶至时,东城早已接近破势。城墙之上更是已翻进了不少的蛮兵来。 然而—— 她来得还算及时!而且,比张铁海想象中的,来得还算早一些。 其他楚兵以及西陵援军赶至之时,北戎兵们破城的希望立马全被击破。 “不好,撤军!”察觉到守城人数快速飙升起来,分明已开始超越他们破城人了时,北戎的唐老将军撤军的命令比北边呼延炅那令发得还快。 东门难破,以多打少都不好打,更别提眼下了…… 即便再怎么想吐血,为了不加重损失,唐老将军也不得不做出了这一命令。 只是……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守军? 北边元帅那头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还没破城硬生生拖到了让楚军等来了这么多援军? 第455章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气啊! 唐老将军只觉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战! 未攻城便先被伏击了一波被大折且先不说,这折他们的伏兵肯定是金州城里出来的吧。被分散走了那么多军队北边的楚兵战力应该相当少才对。 那么呼延元帅,怎么那么久还没能破城? 靠! 起码十七十八万的军马来打这一战,难道,两面都给败了? “石帅,蛮兵们在撤军了!” 张铁海发现城墙下的动静后忙说道。 “不追。”时非晚说。 眼下他们楚兵已是相当的困乏疲惫了。借助这高高的城墙打 《盛世女侯》第455章一将功成万骨枯 《b>盛世女侯/b>》全文字更新,:.. 第456章名扬楚北 百官欲签,天子政权不稳难以左右,故,因没办法逆百官之意,天子便是无议和之心也只能应下此议。 可,兜转一圈之后,这楚北开战,和书未曾签成,百官们欲寻言斥君,也已抓不到理由了。因为这和书的撕毁乃是逆臣所为,天子不可判,百官也不可判。天子命令不可左右,百官便也没办法通过天子左右。 无法左右天子用“君”之名左右这楚北叛贼,百官的“朝堂之手”便再难插入这楚北之中。从今往后,百官们已没办法挟制君主对这楚北发什么君令。 因为,这楚北,如今的的确确正扣着一个反名在打战。 当然,为了扭转这局势,被逼得背地里跟楚北军谈交易也是真的,因为此已是他们不得不有了的选择——他们必须逼岑隐退位!于是,便有了之前军中发生的那转帅印的事。 当然,就算是换了个帅,楚北如今也依旧自扣了个“不顺从朝廷”的名在伐北。故,这一点上新帅与那楚北军其实亦有着“反”名。 不过,谁也不是傻子。若说岑隐上位有可能真是为反,那么新帅上位也是反……无论是北戎人还是楚人,大抵都猜得出此不过是为了违那和书才有的幌子罢了—— 即,朝廷其实已经默许了这种行为。 从整件事的转变来看,百姓们便是得不到多少消息的,大抵也在猜测着这一切都是缘于那擎王世子—— 只怕他的主动退让,就是为了给楚北军换来这一权利! 依此可判:擎王世子是真的想伐北而已啊!他掌权真不是为了权欲啊! “呜呜……” 百姓们想着这些事时,眼泪都默默的流了下来。擎王府的形象与地位在他们心中又重了几分。 而这帅印的易主,自然而然的又带出了另一个风云话题—— 新帅是谁! 于是,石狗子这个名字开始疯狂的在整个大楚传扬开—— 楚北之帅,不可能不受人关注! 当然,石狗子之名,在整个楚北其实本就已经算不得陌生了。瑜岭反伏之后,楚北新秀之名便已被扣在了她身上。如今由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忽然执帅的消息传开时,所有楚人们还未来得及质疑,便已被金州这一守战的战果给砸得压根儿也生不出质疑之心了—— 不可思议的一场守战啊! 十八万兵马两面围金州那是何等无前景的局面?对于只有五万多守军的金州来说,只想想都觉得那应该是一场没有任何希望的战争! 不然,当初张铁海一等,又哪里畏惧掌帅呢? 可那位新帅,一上位竟就给了他们如此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怎么可能!”民间无数次有人觉得难以置信时,便立马会得到更多的人十分肯定的答复: “千真万确!” “对呀,空城计可知?新帅空整座金州城,倾城出动奔往东面,在蛮兵们觉得不可能遭伏的时机,先给了一创重伏!” “是呀!最不可思议的是,金州空着城,那北戎的呼延元帅反而没敢进城!” “他以为咱设诈了,不敢进啊!哈哈哈……” “咱新帅就是利用了这个空档,先折了一波北戎兵!而且那伏击战打得可真叫一个漂亮,蛮子引以为耻的骑兵被重创大半!” “空城之计,乃是人心之计啊!这新帅当真是够敢的!可没将人吓死!这天下,除了她,怕也没人敢用了!” “可不是。不过如果是她,我可一点也不意外了。石帅年纪虽小,可成帅之前便凭着两战闻名,确实乃是难得的将才啊!” “哈哈哈哈,谁说我楚北再无合适的名将了,哈哈哈,乱世自有英雄出,天护我楚!” 随着军中事迹的传扬,石帅之名也开始以火速疯传起。除了大楚,便是在北戎军中,“石狗子”这个名字也再也不会陌生。 “轰……” 北戎营帐之中,此时已是呼延炅第n次想到此一战的损失后砸坏杯盏了。 “元……元帅……”一名亲兵却还是不得不在此时进了帐,将呼延炅这些天吩咐查的事情理了一番后,回复了起来:“慧安县主一直跟擎王世子在一起,听说他们形影不离。” 听到回复,呼延炅总算是敛去了几分情绪,理智回归,开始抬起眸来:“是么?” “元帅,千真万确,再三确定过了,没得假。”亲兵忙答道。 他也不知元帅为何会吩咐人去查慧安县主有没有在军中这件事。 “石狗子当时只是一名步兵?”呼延炅又问了句。 “是,从军时,不过是最底层的步兵,曾差点丧命于娘子关。”亲兵如实答道。 呼延炅点点头,手一扬便示意那亲兵退了下去。 亲兵一走,同在帐内的射手迟唯便走上了前来,不解道:“元帅,你的怀疑……是不可能的!” 迟唯心中砰砰砰直跳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家元帅几日前听说大楚新帅不是岑隐而是那石狗子了时,对他所述的他的某个怀疑。 那……那怎么可能呢…… “元帅,女子不得从军!”迟唯甚至都不敢相信呼延炅会生出这样的脑回路来,道:“就算那慧安县主不比寻常女子,也万不可能做这种送命的事。从军乃是死罪,以步兵身份入战场更是难护性命,她身后有那么多倚仗,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呼延炅眉目垂下,眼底隐动着犹疑……迟唯说的这些,他又哪里没想到呢? 一个本就有倚仗的女子,怎么可能给自己找一条死路? 女子从军,此事便是放在北戎也是不可思议的事。若不是……若不是他隐隐记起了娘子关前的那一次交手,又被那石狗子与慧安县主在天虞沟一起算计过,是万不可能生出这样的念头的。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可……他还是本能的生出着这样的怀疑。 而现在…… 查到的消息,却是慧安县主依旧在金州军中! 如若她依旧在金州军,便等于说她与石狗子是同时现于人前的。一个人不可能分成两个同时出现,难道……真的是他多想了? 脑子里回忆起一幕又一幕,呼延炅心底思绪纷杂。 “石狗子,本帅记住你了!”思绪敛回时,呼延炅咬着牙,骨头发出了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元帅,那金州……”迟唯想问什么。 “回潞州!”呼延炅牙磨得更紧了。 如今这点子残兵,要攻金州是不可能了的。更何况洛州方向粮草供给不足。没有足够的后备补给哪还攻得了什么城。 怕是……此一战后,北戎军只能由攻势转为被动的守势了! 石狗子……好个石狗子!三次,他败了三次,竟全是栽在了她手上!而且,这一战,北戎损失大到完全难以承受! 空城计? 好一人心之计! 难怪,他会觉得不可思议,会觉得陌生得完全不可能是岑隐的作风。岑隐狂傲又自信,故打起战来未有这么细腻入微。原来……是因为楚北主帅换了一人,换了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谜底似的棘手对手! …… “哇哇哇,你们看,那就是石帅。” “呀呀,好俊呀。” 金州城中,时非晚亲自安排好金州东城的新防守线后,自城东回来穿过金州主街时,金州的百姓几乎倾城而出眼下全聚在了街头。 金州烧城北一域时,金州百姓不愿离开金州的百姓都被遣散去了城南。如今金州得守,该回的百姓们早便又大胆的回了来,不仅没有离开金州之意,反倒对此城更加放心了起来。除了烧毁的那一域需要重建,百姓们的生活很快还是回归到了正常里。 金州百姓们自然又喜又惊。擎王世子领人入城时,他们是又献花又下跪的。眼下金州换了新帅,他们的呼声亦是不小。 尤其那石狗子,其实在掌帅之前,她在金州的名气就已相当大,深受金州百姓们热议与欢迎了。 “石帅……” “石帅……” 看着眼前一条黑压压的长龙队伍,百姓们既热情又尊敬的立在两侧,却禁不住的朝着那中间人大喊了起来。 时非晚现已没了几日前的疲态了。身形虽不比军中其他人高马大的士兵,可她这具身体自幼学舞,故身似松竹,脖颈纤长,一身合身的银甲裹在身上说不出的飒爽灵秀。便是她容颜掩了自身原本的绝色,可身材姣好的学舞者似乎本能就有着驾驭每一套衣服的能力。此时落于人眼里,第一眼瞧去会让人本能去细观她的脸,自发的便生出一种见着了绝世少年的错觉来。 墨发用一根缎带简单高束,眉眼似含霜雪,那霜雪不似冷清更似出世,仿佛脱离这世界之外,让人隐隐生出一种不真实的幻感来——那是一种那人儿不似他们平生任何所见的独特感!万里挑一,望一眼便觉视觉被冲击着,再难忘其人。 明明不是绝色之容,可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便觉那少年绝世无二! 哗啦…… 立于小灰背上的时非晚,被人不住呼喊着时未有任何不适与窘态,然而忽然地,怀中多出了一条飞出来的女子手帕时,她嘴角还是禁不住的微抖了下。 第457章又见蓝天 顺着手帕飞来的方向一看,时非晚未看到什么人,倒是看到了一堆哗啦啦新丢过来的手帕。 时非晚额上顿时褶线一起,便听得人群中有人胆大的调戏了句:“哈哈哈,石帅,不如您在咱金州寻个夫人吧……” …… 被一众热情的金州百姓目送着回到营里后,时非晚立马像是卸下了千金石,整个人顿时自在了不少。哪想未及回院便冷不丁的差点撞到一人,时非晚忙往后退了几步,耳侧竟响起了一道狂笑的男声:“阿陵,怎地如此失礼!还不快给石帅赔罪。” “金副将。”时非晚眯着眼瞅向那狂笑着的男子。不想他忙丢了个军务繁忙的理由来随意招呼了声后瞬间便自时非晚眼底消失了。 独独剩了被他称为“阿陵”的一名女子留在了原地。 是的,这“阿陵”是名女子!且就是时非晚刚刚差点冲撞到的女子。 在这营里撞见除冒牌慧安县主以及灵昭郡主之外的女影,这可是一件稀奇事。不过时非晚是知道她的身份的。虽未见过她人,可时非晚听说过金副将是金州本地人,有一个宠女名叫金陵。 “阿陵见过石帅。”被父亲忽然抛下,金陵未去追逐反倒低下头来忙给时非晚行了一礼。 “咳咳……”时非晚左右一众兵仔立马瞥开脑袋咳了起来。只不少人的胸腔里分明正憋着一抹笑。 “不必多礼。”时非晚很客套的回了句。身侧的武浩瞧见她这态度立马抓住机会朝那金陵道:“哇哇,想来这位就是咱金将军府上那位人人称颂的金州西施了。在下武浩,有幸见……” “就你最弱,快去训练吧!”武浩搭讪的话未完,时非晚丢给他一个暴栗便将他甩开了去,又朝其他人道:“所有人都自去兵训,不必都跟着我。” “呜,老大,咱刚回来,换个时间,咱……” “就现在!”时非晚完全不给商量的余地。 她还能不知道这里许多臭男人的小九九吗。眼前的金陵姑娘实乃绝色,真用心泡妞也就罢了她绝对不管,可眼下她身后这一堆不少是见着妹子就想去调戏一番的。有不少以前更是地地道道的流氓。 这不容置疑的语气一下,一众兵仔们嚎哭一声。各种恋恋不舍的目光往那金陵姑娘身上落了一眼后,这才不得不退远了去。 “咳……”兵仔们一走,时非晚自己也立马想撤。 “噗……”不想今儿偏偏是个奇特之日,这一道女影还未摆脱,时非晚又听到了一道俏生生的女声,音似天籁,甜得时非晚一个女子竟都觉骨酥了起来。 转身,忙便往后看了去。 “啊……” 那金陵姑娘这时也正望向那甜音主人,顿时惊出了一声。 时非晚视线里此刻落进了一线蓝:那是一个一身浅蓝襦裙的女子!年纪与她相仿,透着一股子灵秀之气。瞳孔闪亮似星,俏鼻精巧似玉,殷唇粉嫩似桃。头发半挽半垂,玉指正玩弄着胸前一缕发丝,随性的动作使得她灵秀中又透上了几丝妩媚,比之万树娇花还要养眼夺目。 “哇……” 那些被时非晚支开的兵仔们实在忍不住,跑回来多偷看了几眼。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瞧的不是那金陵而是这位蓝衣女子。一个个眼珠子瞪得要多大有多大,口水哗啦啦落了一地。 好在美人再好看,他们也不敢真违了时非晚之意,于是空有调,戏之心眼下也未有任何机会,只得乖乖的自去训练了。只是心底实在艳羡不已:丫丫!怎地营里来了这么多美人! 想也不用想,一定又是别的一家也打起了新帅的主意!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一朝名成,眼见着前途将不可限量,艳运就哗啦啦的全找上门了。可怜他们……去楼里睡个姑娘还得被抓哇! “蓝天?”时非晚眨眨眼,此时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营里,竟是忽然轻唤了一声。 蓝天…… 这个名字一出,蓝衣姑娘又甜甜笑了声,道:“没忘记我呢。” “姑娘如此天香国色,一眼万年,如何忘得了。”时非晚笑了起来。 “……”这话一完,身后立马传来了小跑声。 蓝衣姑娘视线往时非晚身后一落,顿时幸灾乐祸的低声笑了起来,忙道:“遭,阿陵姑娘被你气跑了呀!” 时非晚抚了下额,心想待会儿金州剩余的军务她非得全堆给金副将。她看他绝对一刻也不能闲着…… 只这些当然都只是小插曲,时非晚视线的重点,此刻只集在了蓝衣女子身上,一双眼瞳亮过星辰,竟是比见到世子爷时还要璀璨。 是的!蓝衣女子竟是蓝天! 她知她们定还会有重逢时,只未想,竟会来得如此之意外又突然。 不在那迢迢京都,而在这楚北战地。 “好久不见。”时非晚忽然朝前伸出了一手。 颇有默契的,她伸出来时,蓝天也正要朝她伸出手来。二人几乎没有先后的,双手便自空中握了一握,随后,彼此相视着笑了起来。那笑意,明灿胜过烈烈灼阳。 无需相识多长,无需相处多久。她们之间,只要一见面,似乎与生俱来便有着一种对彼此的亲和之感。 说不清,道不明,可这种感觉,时非晚有,蓝天亦有。 “怎来了这儿?”松手时,时非晚问道,视线还往蓝天身上瞅了一眼。 女装? 这么说,某人是不打算隐藏了! “自然是来看你的。”蓝天忙说,只这话题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事,语气里颇有着咬牙意味。 不需要时非晚解释,蓝天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来。这易容的功夫。本就是蓝天的拿手。更何况,楚北时非晚的事,早已有人跟蓝天讲了。 “大公子绑你来的?”时非晚完全不信,又问。 “噗……”蓝天被狠呛了口,瞬间开始吐血:“你怎知?” “咳……”时非晚一副平静表情,心底却在暗想:她不仅知,她想那位温润的大公子能行如此不道德不绅士之举,十有八九是受了自家那位世子爷的“教导”。 蓝天恢复了女儿身,还来了这军中。她乃是平民身份,又是个混死人堆的仵作,不是那位大公子她没事来这楚北军营里干什么?不是岑止她也进不来此。 看蓝天方才的表情,就知她不是自愿来这的。那么,自然就是绑来的了。 要知道那位大公子,现在还在金州呢! 脑子里回忆起大公子企图从自己这确定蓝天女儿身的事迹,时非晚难得咯咯笑出了声来,道:“来这挺好,索性待到我回京,到时候,一起办婚礼呀。” “擦……”蓝天差点一个栽倒:“办什么婚礼,真不害臊!鬼才跟你一起办婚礼!你自己进擎王府,别拖人下水!” 她说什么了吗?她可还没被骗走呢! “老大。”时非晚这话本就有试探之意,听言本要继续试探,只这时却是听到了毕天高的声音。 时非晚一看,只见毕天高正急匆匆的朝她奔了过来。 “我勒个去!”瞧见蓝天时,毕天高差点晃倒在地。好美的妞!擦…… “咳咳……腿脚不好,走不稳,走不稳!”好在毕天高因为灵昭的缘故对其他美女已有了免疫力。他惊虽惊,方才差点栽倒也确实是因为腿脚不利。 此时的毕天高……哪似个正常人?纱布竟从头包到了脚,模样要多惨烈又多惨烈。时非晚甚至都无理解这位主伤成这样怎还有奔跑的气力。 金州那一守战,金州军是以少战多可伤亡亦不少。毕天高没死,可几日前却是被人从命悬一线中抢回来的。 止战之时,毕天高从脸到脚没一处好的,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他还能活着也实在是生命力顽强了。看来,毕天高那一守战,是真的用尽了自己的生命在打。 是的,他很拼命!未必真的达到了擎王世子一人一千的变态要求,他也不知自己屠了多少蛮兵,可前几日的守战他绝对当得起勇之一称。 他不算强,在新兵里还算能打,但比之时非晚与卫爽那种,绝对是没法比的。 可,仇恨能让一个人勇猛无敌,譬如沈凡。 但爱,同样也可以,譬如他! “有事?”时非晚故用嫌弃的目光扫向毕天高。 毕天高嘿嘿笑了声,仿佛自己一身的纱布不复存在,道:“老大,岑大公子寻你,说是你想要的东西,可以去瞅瞅了。” 岑止? 时非晚这才想到了自己那一个训练场,眼一亮,便拽上了蓝天的一抹袖袍。 “哎哎你自己去就行,我不去!”蓝天忙咆哮。 “女儿装都换回来了,避不了了姑娘。”无人听到的角落,时非晚不避讳的说道。 此一出,时非晚便领着蓝天直接出了军营。骑上小灰时,不想马儿前头接着也攀上了一抹女影来。 “干嘛?”时非晚开始黑线。 “怎么,怕出事?” “你都不怕,我有何怕?”黑线完的时非晚驱起马儿奔腾了起来。 “哎呀——” 小灰的身影自街头传过时,瞅见这一幕的金州百姓顿时直直惊叫了起来: “新帅下手真快,真寻着新夫人了……” 第458章训练场 时非晚见到岑止时,已是半个时辰过后了。下了马儿,时非晚眼前便映入了一片远山。视线拉近,侧面是丘陵直立,前方却是一片空旷的平谷,点点枯黄散落在谷地里,算不上荒芜,也算不得生气。岑大公子此时就立在那前方。除他之外,时非晚还瞧见了岑隐,也瞧见了许多熟人。 正是河天风的那一群山匪。 “天呐!好美的妞儿!” 时非晚还未招呼,那头的人便已朝她看了过来。首先响起的乃是河天风的惊语。 寒风潇潇,冷意瑟瑟。 时非晚一个寒颤便瞅见了河天风被遭去了一道冷茫。时非晚平素没什么捉弄人的坏心,只许是想到了自己被岑止有意无意也算是算计过的事,小仇一念便反握住了蓝天那只本就死拽着她的手。 二人举止亲密,进了群人近视野。 “岑大公子辛苦数日,有劳了。” 感觉到了不善的目光,时非晚不避反迎了上去,对着岑止抱起拳来。 蓝天不顾一众在她同时非晚身上左右打量的视线,死死拉住时非晚的胳膊,笑得甜似水桃,相当配合的利用起时非晚的男儿身给岑大公子“戴绿帽”。 “不苦,比不得石兄弟操劳。” 不善的眼神却只持续了一瞬,岑大公子瞅着时非晚反倒笑了笑。只也是此瞬时非晚见他忽然朝自己伸出了手来,而且,似乎要朝她的手抓握去。 “我记得民间流传着一种握手礼,以此而示推崇敬仰之心,本公子觉得石兄弟正能担之呢。”岑大公子皮笑肉不笑,开始胡诌起来。心中则在暗想,想让他不爽,他就让另一人更不爽。反正他没某人洁癖重。 “啪——” 然这让某人不爽的举动还没正式完成,岑大公子的手便被抓了下去。岑隐直接握住了岑止整个大手,道:“是么?大哥,我对你也是推崇敬仰已久呢,可不是得多握握。” “阿隐愿将时间花在大哥身上,大哥自然荣幸。”岑大公子不会武,感觉到手骨一痛,却仍是笑得温和又谦逊。此言言下之意,可不正是在提醒岑隐,时间浪费在他身上多一分,过后他与时非晚独处的时间便得少一分吗? 果然,这话对岑隐是相当的奏效。岑隐报复性的狠用了点气力后松开了手。只却还不忘继续捅上一刀:“大哥寻不着媳妇有其缘由呢。” 还想对他家晚晚动手动脚,哪像他洁身自好…… “呀,原来阿隐一直关心着大哥的亲事呢?阿隐既有此心,不如让弟妹给大哥说个媒呢。”完全不受影响,岑大公子接着这话反而想利用起人来。 “……” 无耻的言论一出,时非晚直接破功,噗嗤一声便笑出了声。这脸皮厚得…… 只她这一笑,可算是胳膊肘往外拐了。未因岑大公子的小举动而不爽的世子爷,这下直接被自家媳妇给惹得不爽了。酸溜溜的醋味在空气里开始漫延开,岑隐瞅着自家大哥的眼神都开始锐利。 他努力了那么久都难得到晚晚如此明灿的笑,自家大哥不过两三面之缘凭什么…… “咳……蓝天,你不是有话要对世子爷说么?”好在,时非晚相当敏锐。立马察觉到了这笑惹了某人,笑意一敛忙将蓝天拽了出来。 蓝天哪有话对岑隐说。只不过她哪会不明白时非晚之意。偏巧她还真记着被大公子“绑架”之仇。于是双眼星星一冒,相当配合的行至岑隐跟前同他说起了话。 一个招呼也没丢给岑大公子,时非晚眼前开始现出那万年只含笑的容颜终于开始塌陷的一幕…… 河天风一等山匪你看我我看你,只觉氛围诡异…… “石兄弟看看此地如何?” “勾心斗角”过后,一行人倒也没忘了正事。岑止开始为时非晚介绍起了这整个训练场来。 岑隐以及河天风一等其实头次来这里。整个训练场都是时非晚一手拟的策划,岑止执行修建,当然,此时这训练场还只是半成品。不过,时非晚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一些想要的东西,跑道,攀岩高栏,阶梯,箭场,药场,兽场等等之类的障碍关卡都有。而且视线落往前,时非晚还瞧见了此处竟还有着一处小河,也被恰好划入了障碍关卡中。河道另一侧,除了另一些弯道障碍关卡之外,关卡尽头,直抵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崖。那山崖,也是时非晚想要的一处障碍关卡。 “大公子办事果真妥帖,备得可比我想象中的齐全呢。”时非晚瞧得一阵心惊,未想岑止的理解力能强到这种程度。 除却修了她想修的,此处四面有着丘陵山木遮掩,又荒无人烟的,竟还是一处隐秘之地。 此时别说记仇了,她感激得都想请这位大公子吃一百顿饭了。 “石弟此是要选出全能人来吧。”岑止笑了笑,眼里意味深长。 时非晚不隐瞒,“是。” 军中之人多是集体训练,虽也训体能,可多是兵阵军操之类的。擅射者也有专门的射队。骑兵步兵亦各有优长,整体而言作战时讲究全队队形转换以及配合。 而她现在想训的,乃是特种兵类型的小组队。不参加集体,只小组行动给集体便利。 故不需要集体太多,可个人能力需样样精,行行锐。体能,速度,射技,搏斗,隐匿,伏击,攀岩,勘察,外伤快速治疗,水下伏击……等等,一系列的技能都能达到超出寻常兵的地步。 选军中之精锐,择能力综合之最! 故,不是人人可为。这些山匪,也只是首一批受训者罢了,他们,便是受训过后也必然不可能全部达到她的要求。 “这些怎么用呀?”河天风适时的插了一句话。 这个问题,岑止却也不知答。他能理解时非晚的意思,可却不知道她的标准。 “咳……”这问题让时非晚稍停顿了下。 她倒是知道如何用,心中也明白肯定是需要示范的。 她这具身体因为是被人视为美人棋栽培的,琴棋书画舞样样是从小所训。因学舞原因柔韧度以及灵活度倒也算不得差。自从军以来,这具身体的体能强度更是有了质的提高,可还是比前世差了许多,真示范起来也不知能达到前世的多少效果。 “不如直接说说,我能一试。”岑隐这时站了出来,忙道。 就算还没有亲眼见过使用这个训练场,可只瞧着那层层障碍关卡,岑隐就知绝对会相当吃力。 他当然舍不得时非晚亲自吃苦示范。 时非晚却摇了摇头。岑隐领悟再高,此也不是说一遍他就能用的,便道:“我可一试,大家且瞧好了。半刻钟内,过所有攀山之外所有的关卡,每一环都需十成通过。” 一边说着,一边往起线处走了去。 “十成通过?半刻钟?说笑吧。” 山匪们现都知道时非晚是他们的头儿,也知有着受训任务等待着他们。他们不敢直接与时非晚顶撞,然而此刻群队里还是传出了窸窸窣窣的质疑与议论声。 河天风刚刚问是问了怎么用,可不看整环,他们还是能瞧出这训练场某一些障关卡的用法的。譬如那箭场自然就是来练箭的。 而时非晚那意思,他们大致听懂了。是让他们在半刻钟内将这所有的关卡都过一遍?如此只是瞧着就觉不可能。更别提还得十成通过。十成通过意味着什么?不就意味着每一关的任务都得全部完成吗?譬如那箭,必要射到靶心才算通过。 可,不管质疑声怎么浓重,时非晚却还是在不多会儿后站在了那起线上。一队人退远了一些,视线立马都只集在了她身上。 时非晚身上穿着盔甲,身上很重,可她此时竟是未脱。平静的眸子在足步停驻在起线时陡然凌厉,如此目光之下只望之一眼喧哗的人群蓦地便是一静。 时非晚的步子却在此时动了。破开起线,便是第一关卡的跑道。此乃是很常规的一环,体能速度都能训。而此关过后,前方便开始出现了各种障碍,保持快速奔跑的过程中,人还得灵,活闪过那些一碰到便对人体有着伤害的障碍物。那些障碍密集,种类也繁杂。 除了地面或尖物或屏障之类的,半空中还吊着各种密集的沙包。 而且这些沙包乃是动态的。关卡启动只是便会有控上端绳索者,使得这些沙包动起来互相碰撞起。且,每一次过关沙包的碰撞走向都不同。 人快速奔至此间,既需要避开地上各种繁杂的障碍,又需要避开空中各种碰撞着的沙包,稍不小心,便得在此处受伤。 故,此相当训人避敌的灵,活性以及反应速度。因为不灵活以及不够快就得被撞飞或是触碰到地上那些障碍。 而且,此关难度也能随着控绳者的把控而加大。针对不同的人,可以让那沙包以不同的速度碰撞。 时非晚此时穿行这一域时,那沙包碰撞的速度绝算不上慢。 第459章 晚晚,星空好大(1) 可群人此时却瞧得她穿行得既灵活又迅速。似乎未曾看地面,可竹落瞬间每次都能在安全区域着地。沙包每每要朝她的面门冲撞去都会被她灵巧的避过。便是三个沙包齐撞时,她都能寻到空子避开。 只是第二关,众人便已瞧得有些呆了。而至第三关,沙包没了,可地上的障碍依旧还在。除此,便是一条条横杠立在前头,需人直接翻越弹跳而过。此关过后,便是重量关卡,需双手一手一提重重的铁石快速过障。再往前……箭场,训眼力与投射准确度,箭场过后,乃是攀岩训练,需攀岩过那高高锁栏。过栏时,人一跳下,便会进那兽场。里头用隔板断了横层,时非晚落地时,一只饥饿的老虎顿时朝她扑了过来。 此环,训搏斗,需将猛兽给直接翻倒。此环除了兽,过后还会直接用上相应的人来测。 众人追人而向前,可见那猛虎体型极大,“少年”与之相比显得相当的娇瘦矮小,猛虎一口似便能将之吞入腹中。 然而,“少年”从锁栏上跳下时竟还留有避开猛虎的空档。猛虎扑空过后“少年”一个猛跃翻起,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旋风踢后足尖竟是直中猛虎面门。 几乎未曾花多少功夫,猛虎翻倒时少年便已落在了另一关卡。此关有所缓冲,乃是上下二层阶梯。任务简单,可是相当的锻炼腿肌力。此关进行中时,只见得时非晚一边跑一边脱起了身上的重铠来。 倒不是她嫌身上太重了。 而是因那前方,就已是河道。 河道,自然训的便是水上功夫。 这楚北水战少,故没有集体的水师,但水战也并不是碰不到。 河道另一侧,依旧还有着关卡…… 时非晚飞速过水之后,竟是扯过那一关早备好的一些药物以及纱布给自己包扎了起来。 她没有伤,可此环训的分明是临时处理外伤的速度与手法。实际任务时难免受伤,不能要求人人成为医者,但是基础的自救能力人人都需掌握一些。此环过后,前方依旧还有所障…… 总之,此一环环过下来,其实已经囊括了许多综合技能的训练,体能,速度,重量,灵活性,避敌,搏斗,攀岩,紧急治疗,游泳,射击……等等之类的训练。 除此以外,进阶搏斗,勘察,伏击,隐匿之类的技能,会在之后的林间再有相应的训练。 总而言之,此一环环下来,能在短时间内直过者,必然是各方面能力都不弱的兵中精锐。 当然,她也不需要千军万马都训成这种地步。特种兵组本就是执行特殊任务而存的少数兵种,选精不选多。 时非晚停步之时,人已至了那山崖底下。本来,此关能继续延伸,直接用此山做进阶攀岩训练点。可既只是示范,时非晚做到这地步就已足够让他们明白了。至于其他训练,等这边正式开始进行,便会有新的规划与调整再落下。 “哇哇哇,狗哥哥教教我,我也想学。” 时非晚止步还未回头,便听到身后响起了俏甜的女声。时非晚先前攀岩时未倒,此时被这声狗哥哥唤得差点晃倒在地。 一转身,就见蓝天一双星星眼正往她身上落。时非晚瞧见了她眼底的不尽兴奋。正要走过去,手便被蓝天一把抓了住,“天,你以前是……” “咳……”时非晚知她想说什么,一个眼神忙扫了过去。蓝天立马闭嘴,停顿片刻闪着光眼便道:“我教过你东西,以后可也得还的。” “小天想学武?”时非晚还没接话岑大公子便笑着接了过去。只这声问后时非晚本以为他会说“我来教你呀”,不想大公子直接喷冷水的道:“打打斗斗哪有剖尸肢解死人好玩,乖,咱不学他们那些凶残的活儿。” “乖什么?跟你不熟!”蓝天避开大公子要来抚揉她脑袋的手。 “大哥自己教不了,不如二弟给蓝天妹妹寻个武师。”岑隐还惦记着岑止拿时非晚布局的事,走上来接道。他哪会不知岑止是自己不会武,故也不愿蓝天学这些。 “行呀!我看石兄弟就很好,顺便连着一起教教我!”岑大公子立马想用时非晚来堵他。 “我没那个空闲呢。我看世子爷教蓝天姑娘,蓝天姑娘再教大公子最合适。”时非晚哪乐意岑隐吃亏。 岑大公子不可能愿意让岑隐教蓝天,自己这时却不开口驳只期待着蓝天能替他说话。看看阿隐家这位,立马就站出来护上了阿隐,岑止瞧得一阵羡慕。哪想蓝天反倒插起他刀来,“好哇,世子爷也欠我的,更应该还我这人情。” “世子欠你什么了?”有什么似乎暴露了,时非晚忙狐疑起来。 “咳……”岑隐重咳一声,立马便要绕开话题,对着身后一群又一次在风中凌乱了的众伙说道:“方才可是看清了。” 河天风傻着眼走进,“老大,世子爷,看清了也不可能过得了啊,哪有那么全能的人!还要下水……擦!” “我不会射箭。” “那铁石太重了,提起来根本没办法再避障。” “要半刻钟过关,时间太短了。” “沙包飞太快了,慢一点才避得开。” “你们现在若便过得了了,还需受什么训?” 岑隐转瞬寒锐了下来。他似乎有着让人畏惧的本能,明明时非晚才是这一伙匪的头儿,可岑隐此一开口河天风便不敢吭声了。 时非晚走上了前来,也正色道:“我不勉强,你们且先试一阵。第一波训过后,熬不下去想退了的,我想法子领你们入营。熬得下去还自愿走下去的,便会领入第二波训。最后去留,随大家结果而定。此队,我只选精锐!” 时非晚此句“只选精锐”可算是刺激到了河天风一等的神经。如此说来,他们若是不强,主子还不愿意收。 谁不愿意成为强者?谁愿意承认自己不是个精锐。 好胜好强之心顿时在山匪们心中漫延。 眼下他们想屠敌,可没有集体可倚靠依他们一支土匪队与蛮子杠上的确是以卵击石送死之举。 他们的确需要倚仗,需要身靠着楚北军大集体的头儿,他们本不畏死,此训,若说他们中有拒绝的,那理由也独独就是一个:就是怕吃苦。 可是想变强,又如何能不苦? 他们本做好了在山里集人马,然后与蛮子血拼一战的准备。既都已不是畏死者,如今,又还畏什么苦? 更何况,有一波给他们试一试的实验训! 实在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河天风已经直接站了出来,道:“主子,现在便可开始!” 其实除了有些畏惧这难度之外,河天风在内的许多山匪们,心中又还涌动着那么一些期待与憧憬。 抛开这个过程,对于那个最后若能够成功的结果……想到他们有朝一日或许有可能做到那样的地步,他们血里也有着沸水在翻滚。 变强?谁不渴望? 那样全能的综合能力,谁不愿拥有? 不过是受训,受点苦吃点难而已,有何可惧! 时非晚随手便从身上拿出了一张写满了字迹的单子来,向着岑隐递了过去。岑隐忙正面接过,瞅过之后便唤来了早便被安排在了这里负责整个训练场的一名暗卫领袖。那是岑大公子底下的人,名叫夜风。。 时非晚要训兵,虽有方案,可她不可能自己亲自进行。 “依此列为训,七日过后验果,可知?”岑隐道。 “是!属下遵命!属下一定做到!”那夜风接过时非晚亲自写的那一份列单后忙道。 这单上的所有项目,便是岑隐底下的暗卫精锐也不是能一一通过或擅长的。暗卫只擅搏杀,可时非晚想要的分明是更全方位的精锐。 故不同的环节其实还需寻不同的训者。 不过,这些战果,却要加持在同一个受训者身上。 夜风完全明白了这意思,低头看了一眼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眼底一阵惊愕。怎么还有画图之类的训练……当然,他此时还是相当识趣的领了任务便立马领着大伙退往后方整队去了。 “晚晚,去换件衣。” 群人一退,岑隐冷锐的视线转瞬柔和,终于不再收敛了的落在了时非晚身上,眼底一怜,手便朝着她的手握了去。 时非晚方才进过河,身上此时是湿的。她穿的是厚实的黑衣,倒不是露了什么不该露的,只是凉水寒凉,岑隐早就紧张上了。可山匪们中也不是所有都知时非晚的身份的。他此时这一抓握,其实都算是有着冲动了。 “我没事。”时非晚轻松的道,觉得不合适,手暂时自岑隐手间抽了开。 “主子,只有这个。新……新的。”那头很快就有新的暗卫朝岑隐送来了干净的衣服,只不过,自只可能是别人的男儿衣。 岑隐也不介意,接过后便要领走时非晚。 “世子,我自己去。” 时非晚从岑隐手中抢过衣服,神色一窘,忙道。 只末了,瞧着岑隐落向自己的眼神,时非晚心中一触,朝他一笑,本还要添上一句。哪想岑隐这会只担心她受寒,忙道:“晚晚先去换衣。” 第460章晚晚,星空好大(2) “好!”时非晚点点头,见此处也被搭建了一些临时营帐,便寻了一处走了去。 “等等我……”蓝天一点也不想在岑大公子眼皮子底下多待,不怕任何闲言碎语的直接追上了时非晚。 岑止玉面一塌,胸口一闷,非要拉着岑隐一块不爽:“阿隐,我看你别候在这了。弟妹怕是不会出来了,便是出来也是几时辰过后了。” “不会,我家晚晚重色亲友。”岑隐心底完全没自信,可在炫恩爱上能吹大绝对不往小里吹。 “秀恩爱死得快!”岑止音似仙乐,咀嚼的却是相当没水平的六字。 这口吻,还是从蓝天身上学的。 “大哥想死也死不了呀。”岑隐依旧得意。 …… “你这镯子……” 时非晚领着蓝天进了无人的偏僻空帐。换好衣后,便见蓝天神色怔然的盯着她塞在身上的一枚手镯。 “怎么了?不好看?”时非晚意外。 蓝天此时盯着瞧的,正是她那款七彩玲珑镯。女子看首饰,正常反应无非就是好看、不好看、无感之类的。可蓝天星瞳中竟隐隐有悸动闪烁,眸色繁杂,有怅,有讶,有疑,有念…… 时非晚神色跟着一肃,似想到了什么:“你可是见过这枚镯子?” “没见过。”蓝天摇摇头。然而视线仍旧紧索于蓝镯之上,手指忽然轻轻抚在了上头:“可是……” 时非晚低眸静静盯看着她摩挲着镯环的手指。她只摩挲在一域,若是细看,可见镯上似隐似无的,雕刻着一极浅的图案。 “可是……好熟悉……”蓝天忽然低语。拿起那镯,视线近了时瞧清那纹,神色又是一怔。 “认识?”时非晚问。 这镯子时非晚早知有秘密。它被呼延炅摔碎过,可后来却又复原了,此绝非这个时代的东西。 “没见过这镯子。”蓝天低着眸久未抬头,毫不隐瞒的道:“可这刻字……” 刻字? 时非晚知那雕刻像字。不过那便是字,也不是她所识得的文字。 “蓝……”蓝天手指反复摩挲着,殷红粉唇中又轻轻溢出了一字:“星。” 蓝星…… 神色陡然一震,蓝天似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把抓住时非晚,便道:“此镯可否借我一阵?” 这镯子乃是岑隐所赠,时非晚视之极重。可想到某件奇异的事,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谢谢。”蓝天猜得出此镯定是定情信物那一类的东西,觉得自己直接借过来很是不妥。于是一把抱住时非晚便感动得连连道起谢来:“等我知道它是什么了,就还过来。” 时非晚用手拍了拍她以示她不必愧疚,便又道:“蓝星?” 她可没忽视蓝天方才咀嚼出的这两字。 “嗯。”蓝天点点头,盯着那镯,眼底流光闪烁:“你知道吗,我其实还有一个妹妹。” “妹妹?”时非晚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她这妹妹指的不是这个时代的,“现代的?” “是,她叫蓝星。” “……”时非晚一滞。 许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蓝天眼底涌动起红光。收起镯,便又道:“等我知道为何那镯子让我觉得熟悉了,我再告诉你。” 时非晚见她情绪有异,心中虽好奇却不会在此时过问,忙应了一声好。 蓝天的情绪藏得相当的快,一抹眼睛,转瞬唇角竟便挂上了一抹甜甜的笑,便要去拉时非晚坐下继续说话,只营帐内这时却是忽然钻入了一抹身影来。 招呼也没打,岑隐直接走了进来。 “……”时非晚还未被蓝天抓住的胳膊猛地被岑隐抓了住。 “等他们整好队,交待完受训事项,晚晚还要去查阅?” 在岑隐眼里,蓝天仿佛成了空气。 “嗯嗯。”时非晚点头。今儿,她怕是很晚才会回营里了。 “那晚晚现在回不去呢?” 时非晚再次点头。 “晚晚交待的第一波囚兵马上要往这边送了,往后还会源源不断的送来,我大抵得在这待上好一阵呢。”岑隐很满意时非晚的答案,俊颜瞬间染上了明媚。 蓝天自动退后两步,此瞬是真的觉得擎王世子完全忘了她还在。略讶的抬眸,男子落进眼里的笑竟灿似明阳,昔日罕见。 似乎女子的答案是那万丈光火,连带着他的魂,都能被瞬间点亮。 擦…… 蓝天因还恼着某位大公子,本打算死皮厚脸缠着时非晚来着。此时却是完全不忍心了。罢罢……她退!退! “蓝天……”哪想,岑隐这时忽然又有了眼睛般,终于扭头看了她一眼,反而还直接喊住了她。 “咳,世子爷。” “这儿山谷多着呢,训兵场也不只是这一处,蓝姑娘也别只在这闷着了,不如一起去前方更大的训场上瞧瞧。”岑隐说。 这邀请相当的诡异,蓝天肯定此间有阴谋。 很快,等擎王世子领着她来到那所谓的另一处更大的训兵场时,蓝天姑娘便开始在心底吐槽起自己来:明明知有阴谋,怎地非跟着跳了进来! 倒的确还有另一方更大的训兵场。只不过此时这一域暂时是空地,并不见什么人。擎王世子分明是不好在太多人面前单独约时非晚出去游走,故,才非拽上了她与他那大哥一起。 而此时,人到了这无人之域,蓝天同大公子被利用完了自然就被无情的抛弃了。 岑隐抓着时非晚的手开始往前方一座偏山上爬。 时非晚夜里还得待在这儿检阅那些山匪们,此时难得的稍稍有了空闲。 岑隐方才开心,理由便在于此。 他接下来会直接留在这儿迎他们想要的那支囚军死士,故,今儿也难得有了空挡。 此时恰近黄昏,于是……擎王世子难得浪漫了一次,准备领着时非晚去看日落呢…… “不然,咱也去?”瞅着那往山上爬的二人,岑大公子整了整衣角,轻轻撩过耳侧一抹发丝,唇角绽开了一抹完美到极致的笑。齿不多露,恰恰好的几颗,声要似仙,上扬一些带上一些公子气。总之……所呈乃是绝对的美男形象。 “不去。”蓝天扭过头,准备往回走。 “去哪?”岑止跟上。 “学武。”蓝天说。 “亡羊补牢,没用。”岑止说。 “你……”蓝天转身,一脚朝他踹了过去。 “生米已成熟饭,现在习……”岑大公子的嘴忽然被蓝天给猛地捂住,女子一脚踹得更猛了。 “土匪!”蓝天面红耳热,捂着肚子一边狠踹岑止,一边差点哭出声来:“我要同晚晚一起成亲,你要是让我提前怀了孕,我……我肢解了你!” 而后,嗖一声,掏出了一把尸体解剖刀来…… 擦…… 若是时非晚在此,听到这些定也要被惊掉眼球。 勒个去! 坑爹啊! 谁说擎王府一家只有擎王与擎王世子还有那擎王妃似匪? 眼前这位翩翩如仙,温润似玉,笑要不多露齿,声要似公子仙音,衣要一丝不苟发要理顺完美的……美男,分明才是那匪中之匪! 呜……擎王府一脉,分明只有擎王世子才是可怜的老实人哇…… …… 某位可怜的老实人…… 眼下,为了讨好媳妇,爬个山都不敢让媳妇累着,硬是抱着人用一人之力在前进。 “晚晚不必如此。” 攀至山顶,岑隐将时非晚轻放在一块巨石上时,手轻抚上她的脸颊便道。 “这样好看。”时非晚拂开额间碎发,心中暗窘,嘴上却冒着被岑隐笑话的风险笑回道。 她的确在山下的山泉里洗干净了脸。若是用石狗子那张脸,时非晚总会觉得陪着岑隐来此看日落定会怪怪的。 过往她不大在乎容貌。可现在……时非晚不得不承认,女为悦己者容,分明是公理中的公理。 “我没觉得石狗子不好看呢。”岑隐如实说:“不是挺俊么?” “天!你说什么!”时非晚拍了拍岑隐的手:“别乱说!还有,我换男装时,不要总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瞧我……我会怀疑世子爷有别的癖好的……” “……”岑隐瞬间黑了脸:“晚晚怀疑什么?” 要不是眼前人是时非晚,听到这话岑隐一定直接一巴掌拍过去。 “世子爷恼什么,又不是头次被人怀疑了。”时非晚似想到了什么事,轻轻笑出了声。 她还记得过往在京都时,擎王世子不近女色可是名扬天下的。怀疑他是断,袖的,怕是数不清的一堆吧。 “再敢乱想,把你丢下去。”岑隐坐在时非晚旁边,一把拥过时非晚,指着不远处的山崖警告道。 “世子爷丢吧,人家十多年后又会有新的未婚夫呢,世子爷可就要孤独终老了。”时非晚完全不怕。 岑隐将她一把拽进怀里,低笑着揉着她的碎发,笑回道:“把你丢下去,爷再随你一起下黄泉碧落,你十多年后未婚夫还是爷呢。” “我会喝孟婆汤,忘了你。” “那爷不喝,去找你。” “世子爷从哪学来的这套?”时非晚一手抚上岑隐的脖子,一手抚上了岑隐的脑袋。她怀疑岑隐被谁给带坏了。 “蓝天说爷太木不够浪漫呢。”岑隐用蓝天的口吻开始出卖起队友来。 “……”时非晚脸上瞬间爬上黑线,狐疑的盯着岑隐:“世子爷是不是老从她那打听我?” 岑隐无奈一笑。小妮子心思怎地能如此敏锐。 “晚晚又没有什么说不得的事。难不成,你还有把柄被握在蓝天手上?”岑隐只觉抱不够人,一手带起时非晚,干脆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将她整个的揽进了怀里,低下头,埋在她额间问道。 “没有。”时非晚立马否认。 “是么?”岑隐狐疑的眯起眸子。 时非晚瞧着岑隐眼底那抹探究,心底隐隐觉得岑隐其实已经猜出了她的一些事来。 毕竟,她跟他说起过她对天成郡主的猜测。 “晚晚的那个训练场,谁教你的?晚晚以前就是被这么训出来的吗?” 岑隐手轻抚上时非晚的脸颊,忽然让她与自己对视了上。 第461章晚晚,星空好大(3) “世子问这个做什么?”时非晚反问。 “爷想听呢。”岑隐知时非晚一直不许他问那些。以前甚至为了让他不问不查,还用美人计收买过他。 可岑隐其实渴望着能了解她的一切。 他不问,不代表他不疑。 尤其今日,她训场那一整套亮相下来,说他不惊又怎地可能? 他一直奇怪于她的身手从何习来,圣莲宫的其他人也没有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招式。况且江湖武者修武多学刀剑,少练箭术,可她分明还是一名神射手。这些且先不说,今日她递来的训单他瞅过了,许多他绝对未曾耳闻过。他惊艳之时,实无法抑住心底的好奇感。 “我不要说。”时非晚直接拒绝。 素来百依百顺的岑隐难得违逆起了时非晚来,坚持道:“晚晚说嘛。” 语气里竟含了些许委屈:“晚晚什么都不肯从,从一次嘛。” “……”天!时非晚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眼下正进行着什么。隐爷这是……在跟她撒娇? “噗……”实在没忍住,时非晚笑得胸膛滚滚直起伏。岑隐瞧着怀里花枝乱颤的笑脸,眼底宠溺不尽流转。许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常来,岑隐面上一热,却也随她朗朗轻笑了声。 时非晚实觉太好笑了,许久停不下,双手环住岑隐脖子脑袋便埋在他肩头微微抖动。 岑隐双手自她发间落下直划自她微颤的身子,眼底一阵无奈。很快便想到了一个报复取笑他的小妮子的法子,手忽然在她臀上轻轻拍了几下,像幼儿被长辈教训惩罚似的。 “呜,你打我!”时非晚强抑住笑,开始反撒娇。 “书上说打是疼呢。”岑隐笑回。 “世子爷看的都是什么书?”时非晚脑袋从他肩头抬起,甜甜凝着他。 “爷自然博览群书,什么书都看。”岑隐不要脸的自吹。 “是么?那我说一本,世子爷绝对没看过。”时非晚手指揉了揉岑隐的脸颊,似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什么书?”岑隐好奇。 “盛世女侯。”时非晚随意砸出一本前世看过的网络小说。 “好看吗?”岑隐也不嫌这话题无聊。 “好看呀。”时非晚明明将情节全忘光了,里边主角人物都忘了,却不过脑的直接应道。 “怎么,里边没说打是疼么?”岑隐强行将话题拉回来,手又在时非晚臀上轻拍了几下。 然而过后却又不正经起来,手自时非晚的腿上轻轻划起。 “别闹,不是说看日落吗?”时非晚脸上一羞,只却也未拍开岑隐不老实的手。 岑隐往远方的天空望了一眼,道:“时间还未到,晚晚,闲着也是闲着呢。” 一边说,一边低下身子来,便摘过了不远处石间的一朵小野花,往时非晚发间斜斜插了去。 “好看吗?”时非晚手抚了下自己的墨发,很配合的朝他笑了一笑。 虽暂未现漫天霞光之景,可此时金阳已转柔,空中色调呈淡淡浅绯。岑隐视线里,女子一身不合身的松松月白素衣。素白所衬之下,墨发愈显柔黑。发间浅紫的小花被那柔阳镀着绯色,愈发映衬得女子娇笑动人。 此笑,开在这山峦之巅,背衬着一汪月红云海,似如梦境,恍然几分不真实感。 “好看。”岑隐已在画景之中沉醉,手微微抬起再次抚过女子的柔发,又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脑子混沌已暂忘了那迢迢楚北前路,忘了那京都阴谋诡计,也似……忘了这天地存在。 “晚晚……”美好到似传说似童话的感觉却又让岑隐本能的生出了一抹惧。 那是杞人忧天的一抹惧。 因为太过美好,所以感恩于天地所赠,觉这天地之大唯他一人乃是最幸。故,没来由的开始想幸运不会总罩着一人,没来由的畏惧此份美好若无法持久他当如何…… “晚晚,要一直在。”岑隐抱紧时非晚,忽然自她耳边轻轻低语道。 “世子爷在想什么,我自然一直都在。”时非晚再次将脑袋埋进他肩头。 “爷不容许你出一丁点事。”岑隐道。 “世子爷可是在担心我这条命?放心,既已上帅位,可就不容易死了呢。” “那若是晚晚跟爷回了京,白头之后呢?”岑隐忽然道。 时非晚眨眨眼,没明白岑隐在想什么:“白头之后,不是最好的结局么?” “可一世……不够呢。”岑隐胸腔里竟觉一痛。 若有其他人在这,听他这么幼稚的话,定是又要笑的。世上谁人不盼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结局?然岑隐此时却相当的确信自己不满那结果。 他太贪心。只一世,哪里足够…… 似感觉到了岑隐的悲感乃是真实的,时非晚一讶之后,眼神便愈发柔和了些。脑袋再次抬起,便道:“世子爷不是想听我的过去吗?” 这话题将岑隐从自添烦恼的思绪中拉了回来。男子眼底瞬间溢出了星点来:“晚晚愿说。” “世子不惧我我便说。其实,世子爷大抵也猜到了,不是么?”时非晚问。 岑隐心中的确有些猜测,然而此时还是猛地一滞。 “这世间原来真的有魂呢。”时非晚想了想,觉岑隐大抵乐意听此句:“所以,世子大可相信,人真的有转世呢。” “晚晚,你……” “世子爷知道空间吗?”时非晚一指那虚空,“若将那空,化成两半。两个空间中的人便会各自生存,各不相见。许,这天地间存着万千大世界。世界与世界之间,空不同,时也有不同的。我的魂,来自于时与空都与世子爷都不同的国度。只比空,便是异世,只比时,便是未来。” “……” 默。 时非晚语落之时,岑隐只是怔怔看着她。 “世子……”时非晚忐忑的唤了他一声。 岑隐猛然回神。早有过的猜测淡化了他此时的惊讶。但若说完全不惊讶,却也绝对不可能。 “晚晚……”完全没有不相信,时非晚知道有过之前说过的天成郡主的铺垫,岑隐此时也一定会相信。 但他的思绪似乎还是有那么一些凌乱。忽然这么低低唤了声,搅得时非晚一阵紧张,不由得开始想莫不是某人嫌她是鬼了。 可不想,岑隐接下来问道: “若是魂,那便是转世。晚晚前生……可有夫?” “……”雷轰轰! 时非晚咋也没想到岑隐已经立马开起了脑洞。 “没……有!”怕某人情绪受影响,时非晚忙回。 “怎可能……” “因我还没成亲就死了呀。” “……” 时非晚这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岑隐的情绪愈发不对劲了,似连想到了现世的很多危机来,猛地将她一抱,呼吸便变得有些急促。 “世子不必担心,这个世界有你,我留恋此间,定会一直都在。”时非晚感觉出了岑隐的不安来。 “晚晚答应的。”岑隐松开时非晚,手托着她的脑袋,墨瞳直视向了她的双眼。 “自然是。要我看,当是世子爷得答应我你得一直在呢。你这乱臣贼子,很快朝廷就得派人来抓你了。”时非晚敲了下岑隐,严肃着说道。 岑隐之前那逆举,惊天动地的,不管有多少理由,背上了一个“反”名是事实。 他如今在这楚北,楚北无人敢伤他捉他拿他。 可消息传回京都,那一来一回之后,明面上万岁爷总还是得降下捉拿以及赐罪圣旨的。 只不过,时日还不长,故,岑隐还未等来那圣旨。 可时非晚却也一直在担心着这些事。她知道,现在没来,不代表以后不来。 “晚晚放心,此事不大。况且,如今爷可是倚着大靠山了呢,有晚晚罩着,爷怕什么?楚北主帅军令之下,楚北众军以及楚北百姓要留我一命,且看谁敢不留。”岑隐得意起来,骄傲的又揉了揉时非晚的脸。 时非晚被他这话逗得又笑起,故意附和着他道:“那世子爷可得抱紧我的大腿呢。” “还不够紧?”岑隐又不正经起来,手开始往时非晚腿上探去。唇一轻勾,俯身便要尝点香甜。 “日落……”时非晚倒不是刻意闪开。而是此时忽然注意到了什么,视线往远方一落,眼底顿时现出艳光来。 每日在队里累死累活的,天天紧绷着神经,时非晚平时哪有时间与心力去赏什么自然之景。 然而眼下…… 在这珍贵又不多的闲时里,她将肩上沉甸甸的担子暂时忘却,也将那些愁绪压力暂时抛下,只任自己沉浸在此一瞬一时,便恍然发现,这世间最美之景,不必一花一木精心呵护刻意陈列摆放,不必精雕细琢镶以金珠嵌以玉瓦。 不是那青翠春日,也不是那繁花夏日。此山枯黄点点,前方山峦层层亦无苍绿生命之色。可,几一线淡墨渲染远山,几叠绯红浅云,一笔红日缀于其上,便已是天地绝色。 更何况…… 与心中最绝世之人独观此景…… “好看吗?” 时非晚看着天云,岑隐却在看着她。 “好看。”时非晚点头,似感觉到了岑隐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忙扭头一看,道:“世子不看景,怎地总在看我。” “因为,晚晚比日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