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之将门嫡妃》 001.喜堂变灵堂 南楚有二将,一叶,一云。 叶晟五年前率军与北胡交战,死于沙场。其弟叶勋承遗志,大退胡人,凯旋归来,敕封忠勇候。 一年前,胡人再犯,叶勋身体抱恙,难堪大任。云氏年仅十八岁的少将军云尧,力挽狂澜,击退北胡,连下十城,惊才绝艳,震惊世人。楚皇龙心大悦,破例册封云尧为南楚百年来第一位异姓王,封号为战。 战王云尧三月前突染怪病,卧床不起,天下名医皆束手无策,眼看时日无多。 有臣子向楚皇提议,可为战王赐婚冲喜,祛除邪佞。护国寺得道高僧掐指一算,叶氏女与云氏子乃天作之合。 忠勇候叶勋奉皇命,选中亡兄叶晟之嫡次女叶翎,与云尧结亲。 …… 九月初八,大吉,宜嫁娶。 战王云尧行动不便,其弟云修代其前来忠勇候府,迎娶叶翎至战王府。 宾客盈门,今日的战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大红绸花团团簇簇,云修牵着一头,另外一头是今日的新娘。 这是为云尧冲喜,迎亲他去不了,拜堂必须亲自来。 当云修搀扶着云尧出现在喜堂之上,宾客们时隔多日再见云尧,都知传言非虚。 云尧本是俊朗出众的美男子,此时却面色乌青,印堂发黑,双目无神,脚步虚浮,便是那身艳红如火的喜袍,也难为其增添一分气色,分明已是行将就木的光景。传言中,他是中了北胡的邪毒。 是以无人起哄喧嚣,这大喜之事,竟平添了几分哀戚。在场之人,无不唏嘘感叹天妒英才,也纷纷盼着,这冲喜真能得喜,将云尧从鬼门关拉回来,还南楚一个英勇健康的少年将军。 云尧之父云堃在叶晟之前便战死沙场,云尧之母薛氏一人端坐高堂之位。她尚未四十岁,鬓发已染上霜色,虽打扮喜气,面上却无一分喜意。 云修扶着云尧在喜堂之中站定,与新娘叶翎并排,压下声音询问:“大哥,你可以吗?” “嗯。”云尧眼眸微垂,目光从旁边窈窕的身影上一掠而过,轻轻拍了拍云修的手臂,示意云修放开他。 云修便放手,往旁边退了两步,离得不远,若云尧体力不支,他可随时上前来。 云尧只身子微微晃了晃,并没有倒下。 楚皇派了身边的李公公来当礼官,李公公一看新人就位,清了清嗓子,微微仰头,面上浮着恰到好处的笑,扬起尖细的声音高喊:“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谁知李公公那长长的尾音尚未落下,一道红影便倒在了地上,却不是重病的云尧,而是新娘叶翎。 叶翎盖头遮面,是以无人能看到她此时的脸色,也不知一向身体娇弱却无病无灾的叶府小姐,为何突然在喜堂中晕倒。 两个丫鬟连忙上前去拉,叶翎身子瘫软在地,一时竟扶不起来。丫鬟的脸刷的一下都白了,立时慌乱起来。 宾客之中有太医,被人推着要上前来看。 太医尚未走近,薛氏开口了,神色不怒自威:“圣旨赐婚,吉时不可延误,新嫁娘的容貌也不可让旁人先看了去。许是叶小姐今日未进食,体弱晕眩所致。尧儿身体不好,不能久站,修儿过来,扶着你大哥。你们两个,扶好你们的小姐。李公公,开始吧!” 薛氏做主,先拜堂,再说其他,无人有异议,只喜堂之中越发安静了,唯余李公公略刺耳的尖细声音又响了三次,连尾音都短了许多,带着几分仓促的意味。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架着叶翎,云修搀扶着云尧,听着李公公的声儿,草草行了拜堂之礼,一对新人便被扶着入了洞房。 薛氏起身,面上带了几分歉意:“尧儿不便出来敬酒,诸位见谅。” 宾客纷纷表示不妨事,各自入席,便开宴了。 叶翎感觉自己像是在梦中,恍恍惚惚间,听得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在喊“一拜天地”,很快又听得一声“二拜高堂”,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下一句该是“夫妻对拜”了罢,果真,如她所料。 在这过程中,叶翎身子不像是自己的,被人摆弄着,弯腰,低头,转身。待听到“礼成”二字,有两人架着她,深一步浅一步地走起来。她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却沉重得很,一股纷繁杂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了脑海中,头疼欲裂,很快又失去了知觉。 叶翎再次醒来,已是半夜,睁开眼,便看到了红彤彤的床帐。她闭上眼睛,理顺脑海中不属于她的记忆。她在另外一个世界死了,魂穿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将门嫡女身上。而今日,便是原主叶翎嫁给南楚战王云尧冲喜的日子,拜堂之前,原主不明不白地死了,她来了。 叶翎感觉身子很沉,微微偏头,看到了帐子外面明灭的烛火。此时被围起来的这封闭空间,昏昏暗暗像是笼着一层血光,压抑沉闷。她艰难抬手,扯了一下垂着的红帐子。 一双素白的手伸进来,把床帐拉开了。 光线亮了一点,叶翎有些不适应,眨了眨眼,看到一个身着古装的少女俯身过来,手背在她额头轻轻贴了一下,松了口气:“二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太医说是饿晕的,今日一早奴婢给二小姐送去的粥,二小姐怕是没喝,偷偷倒了吧?奴婢让雪莺炖了燕窝,这就端过来,二小姐先吃一点。” 这是原主身边唯一的大丫鬟,名叫雪晴的。 雪晴很快端了燕窝回来,先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扶着叶翎坐起来,拿了个枕头垫在她的腰后,又端起燕窝,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了叶翎唇边。 叶翎张嘴,喝了一口。加了冰糖的燕窝,入口细腻爽滑,胃里这才有了知觉。 雪晴一边喂着叶翎,一边轻声说:“二小姐现在可是战王妃了,以后千万不能再耍脾气。京城里想嫁给战王的小姐好多呢,听说公主都心慕战王,只是战王病了,这等好事才落到了二小姐头上。奴婢相信二小姐这一冲喜,战王肯定就好起来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战王……叶翎发现雪晴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往床里侧瞟,她微微偏头看过去,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床上还躺了个人。是个年轻男子,原主的记忆中见过这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战王云尧。 “二小姐,战王喝了药就睡了,听不到咱们说话。”雪晴小声说。 叶翎神色怪异地看着云尧死气沉沉的脸,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云尧的脖子,冰冷渗人,没有一丝温度…… “他已经死了。”叶翎拧眉。 雪晴猛然瞪大眼睛,手中的半碗燕窝摔在了地上,脸色煞白,迟疑地伸手,颤抖着去探云尧的鼻息。 尖叫声响起,雪晴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门外有人闻声进来了,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与床上的云尧容貌有几分相似,是云尧的弟弟云修。 叶翎正在想,她刚刚死了丈夫,是不是应该挤出两滴眼泪,表现一下哀伤才正常?结果云修大步走来,一脸厌恶地把叶翎给推到了地上去,坐在床上,抱起云尧,探了鼻息之后,眼泪夺眶而出,面色沉痛地叫了一声:“大哥!” 叶翎后腰撞在了桌子腿上,很疼,但没有人管她,她的两个丫鬟都被吓傻了。 薛氏来了,看着云尧的尸体,面色悲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下,若不是旁边有人搀扶着,便晕倒了。 叶翎身体虚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看着房间里人来人往,杂乱的脚步声像是踩在她的心口,让她感觉呼吸困难。不多时,里里外外都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薛氏让云修为云尧换上了寿衣,把云尧的遗体抬出去。雪晴和雪莺这才过来把叶翎从地上拉起来,叶翎又躺回了刚刚死过人的那张床上,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嫁衣。 半夜时分,云尧的死讯传到了宫中。 待天亮之时,战王府大门外昨日挂着的双喜大红灯笼,已经统统换成了白色。石狮子上绑着的红色绸花,也被摘掉了。 府中一片缟素,而昨日的喜堂,一夜过后,变成了灵堂。 叶翎如提线木偶,被雪晴和雪莺换上了白色的丧服,搀着送去灵堂,跪在了棺材旁边。 面前摆着个火盆,叶翎拿了纸钱,一片一片往里面扔,看着火光明灭,心中在想,这趟穿越也没谁了,将门嫡女嫁做战王妃,听着真真是极好的命,结果出嫁当天就变成了寡妇。人生如戏,接下来,全靠演技了…… 叶翎跪得膝盖酸疼,好在战王府的人还算有人性,没打算饿死她。雪晴送来的饭菜,她都吃了下去,力气恢复了些。 中间薛氏让雪晴和雪莺扶着叶翎回房休息了一个时辰,又被带过来为云尧守灵。 是夜,叶翎由跪变坐,靠着灵堂里的柱子,昏昏欲睡。 一阵浅浅淡淡的幽香随风袭来,叶翎的眼皮沉重地合上了。 秋夜风凉,冷月如霜。 灵堂门口的丧幡随风乱舞。吱呀一声,未封上的棺材盖移动了几寸,里面直挺挺坐起一人,如幽灵般飘起,轻轻落地,墨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惨白的脸,一双眸子如幽潭深壑,沉静无波,绸面的寿衣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火盆之中烧了一半的纸钱,被风吹起,染着细碎的火星,朝着那人飘去。他的手微微扬起,半片纸钱贴在了叶翎身后的柱子上,像是被钉上去的,风吹着也没落下。 “参见主子。”一道男声在阴影中响起。 “一刻钟,清除所有痕迹。”低沉清冽的声音。 “是,主子。”有人抬来一具尸体,放进了棺材之中,不管面容还是身形,抑或是那身寿衣,都与灵堂之中站着的那人分毫不差。 那人脚步轻移,走到叶翎身旁,低头,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薄唇轻启,声音微不可闻,似喃喃自语:“你在叶府生存不易,成了战王妃,好自为之吧。” ------题外话------ 游游的新文来啦,先占个小坑儿,7月31号开始连载更新,请多多支持,求收藏~~(^▽^) 002.见鬼的殉葬,见鬼的纸钱 “二小姐,醒醒,快醒醒!” 叶翎睁开沉重的眼皮,脑海中弥漫着刺目的大红,让她知道她穿越了,嫁人了。而面前一片缟素,又提醒她现在的身份,是个为亡夫守灵的寡妇。凌乱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身下地面冰凉,叶翎被雪晴拉起来,只觉浑身发冷,头脑昏沉,半个身子倚靠着雪晴才站定,看着面前沉着脸的薛氏,低头,叫了一声:“娘。” 薛氏没有斥责叶翎守灵时睡着,只对雪晴说:“送她去收拾一下,吃点东西,今日皇上安排护国寺的大师前来为尧儿诵经超度,不可失了战王府的仪态。” “是,老夫人。”雪晴恭声应了,搀着叶翎轻声说,“二小姐,慢点走。” “该改口了。”薛氏蹙眉。 “老夫人恕罪,奴婢叫错了,是王妃。”雪晴神色惶恐。 叶翎偏头,看到身后地上落了一块湛紫的玉佩,是她身上原本戴的。她推开雪晴,扶着旁边柱子,俯身捡起玉佩,抬头,就看到柱子上贴了烧掉半片的纸钱。 这很奇怪。 时值秋日,夜里风大,纸钱怎会贴在上面不落?叶翎下意识地伸手,把那半片纸钱撕下,看到柱子上留下一道浅浅凹陷的半月形,直觉白日见鬼! 不待叶翎多想,雪晴又扶了她:“王妃,我们先回去吧。” 从薛氏和雪晴的角度,并没有看到叶翎和纸钱的“互动”。 叶翎一手握着玉佩,一手贴了纸钱,跟着雪晴走出灵堂。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又回了成亲那日的新房,但目之所及已看不到一丁点红色。死过人的房间,桌上的蜡烛都换成了白的。 雪晴去打水给叶翎洗漱,小丫头雪莺送来了清淡的饭菜。 叶翎腹中空空,但过于疲惫让她没什么胃口,喝了碗热粥,吃了两块金丝素饼,就放下了筷子。 雪晴扶起叶翎往床边走,说让她躺一会儿,待护国寺的大师来了再过去灵堂那边。 等两个丫鬟都出去了,叶翎又起身,慢慢走到桌边,挪开一个茶杯,下面压着她从灵堂带回来的纸钱。 叶翎拿起来,若有所思。这东西一定有蹊跷,但她想不明白。 “这枚见鬼的纸钱,就当穿越之旅的第一个纪念品吧。”叶翎心中默语,在床边小柜的抽屉里,找到一本没有封皮的书,打开发现是琴谱。 叶翎把半片纸钱夹在书里,把书放回去,又拿出来,塞在了枕头下面,躺下,闭眼,幽幽地说:“这样应该可以辟邪,阿弥陀佛……” 叶翎睡了半个时辰,就被雪晴叫醒了。 洗了脸,梳了头,再到灵堂里去,听着一群老和尚念了半天的经,让她越发困倦。 “战王妃节哀。”说这话的老和尚,慈眉善目,眸光中透着殷殷关切,正是当初断言叶氏女与云氏子乃天作之合的圆济大师。 叶翎起身还礼,无话可说。 和尚离开,叶翎本以为可以回去休息,两个太监来了战王府,传皇上口谕,宣战王妃即刻入宫觐见。 “公公,皇上可说了是何事?”薛氏询问。 两个太监均摇头表示不知道,薛氏看叶翎身体虚弱,面无血色,提出要一同进宫,却被拒绝了。 薛氏佯装给叶翎整理衣领,轻声说:“进了宫,少言,记得你是战王妃。” 叶翎轻轻颔首,雪晴扶着她,跟着两个太监走了。 宫里的马车就在战王府大门外候着,雪晴扶着叶翎上车,自己却被留下了,因为南楚的规矩,进宫不可带下人。 马车摇摇晃晃,叶翎的困意已经没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宫面见天子。她一个新寡的女子,皇上为何要见她?跟她说一句节哀顺变吗? 马车停在皇宫门口,叶翎跟着两个太监往里走,一路目不斜视。她走得慢,两个太监总要停下等她,但也没有催促。 “启禀皇上,战王妃到了。” 叶翎听到面前的大殿之中传出一道浑厚的男声:“宣。” 太监扯着嗓子高喊:“战王妃觐见!” 叶翎跨过高高的门槛,径直往前,走到大殿中央,下跪行礼:“叶翎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原主曾随父母进过宫,叶翎有记忆,所以知道该怎么做。而她是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并不想特立独行地选择不跪来挑战皇权。 “战王妃节哀,平身吧。”楚皇开口,看着叶翎说。 “多谢皇上体恤。”叶翎有些艰难地起身,垂着头站在那里。 “把那东西,给战王妃看看。”楚皇话落,太监送了个物件给叶翎。 叶翎接过去,是一块很长的白布条幅,卷在一起,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名字,还按了很多手印。 “这是礼部收到的万民请愿书,百姓要求战王妃为战王殉葬。”楚皇说。 叶翎的手顿了一下,感觉那块白布于她,满满的都是恶意。这见鬼的世界,竟然还有殉葬这种惨无人道的糟粕,她招谁惹谁了?签字按手印的这些百姓真的不是被人蛊惑的吗? 叶翎低着头,楚皇看不到她的表情,就开口问了一句:“战王妃对此怎么看?” 叶翎捧着那块白布,再次跪下,反问道:“皇上,南楚百姓,远不止万人。其他人,并没有要求我殉葬,是这样吗?” 楚皇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叶翎竟会说出这样机智的话来。而这,当然是事实。 “战王妃,战王为南楚立下了汗马功劳,百姓是不忍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叶翎看过去,神色疑惑:“这位是?” “礼部尚书,孔瑀。”男人板着脸回答。 “孔大人,战王为南楚立下汗马功劳,但家父亦是战王的前辈,死于沙场,让我殉葬,家父夜里定会去找你。”叶翎垂眸说。 孔瑀神色一僵:“战王妃说笑了。叶晟将军的战功,自然不假。但如今百姓都认为,是战王妃克死了战王。” “第一,孔大人是否问过南楚每一个百姓,他们答应让你代表了吗?你凭什么说出百姓都认为是我克死了战王这样的话?第二,我与战王成亲,是护国寺圆济大师算过的天作之合,皇上颁下的赐婚圣旨,何来相克一说?难道你认为皇上的安排有错吗?第三,战王英勇无畏,正直善良,你凭什么认为他希望无辜之人殉葬,与他黄泉路上相伴?请不要用你的一厢情愿来侮辱战王的人品。第四,我没有说笑,孔大人以后走夜路小心点,家父不定什么时候就去找你了。”叶翎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字字诛心。 朝中一向能言善辩的礼部尚书孔瑀,被叶翎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好了,朕认为战王妃所言有理,孔爱卿若真要以民意为由,请求战王妃殉葬的话,等你在战王下葬之前,拿到南楚所有百姓签的请愿书再来吧。”楚皇话落就起身走了,显然今天的事并不是他的本意。 叶翎起身,走到孔瑀面前,把手中的白布扔到了他的身上,看着他,神色认真地问了一句:“我可曾刨过你家祖坟?” 孔瑀面色一沉:“战王妃休要胡言!” “那就是没有。”叶翎又看了一眼所谓的万民请愿书,幽幽地说,“不管是你,还是你背后的什么人,想趁着这个机会让我死,都别做梦了。这种伎俩,低劣得可笑。下次再来找我麻烦,记得带上脑子。” 叶翎话落,转身缓步离开。孔瑀气得浑身颤抖,却什么都不敢做。 出了宫,叶翎又上了来时的马车,被送回了战王府。 回府之后,叶翎让雪晴去跟薛氏说她一切安好,就回房睡觉去了。进宫紧绷心弦应对,一回来,身体和心理的疲惫都到了顶点,沾枕头就睡着了。 晚饭叶翎都没起来吃,薛氏也没有要求她再过去守灵。 夜半时分,守夜的雪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窗户无风自动,一股浅浅淡淡的幽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一道高大的墨色人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飘进来,落在了床边。 “都说你是南楚第一废物美人,没想到你在宫中竟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倒是我小看你了。”微不可闻的声音,来人话落,目光从叶翎脸上移开,俯身打开床边小柜的抽屉,里面却没了他想要的东西。 在房间里其他地方找过之后,来人又回到床边,一手揪住叶翎的衣领,把她拉起来,一手掀开了枕头,从下面拿出那本琴谱。 “我的书,果然是被你拿了。”来人说着,翻了一下手中的书,半片纸钱晃晃悠悠地掉落了下来。 来人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那枚纸钱,举起来,看了看,墨眸中透出一丝笑意:“这东西你都捡回来,有趣。”话落看了一眼叶翎白皙光洁的额头,手指微动,纸钱飞出,不偏不倚地贴在了叶翎的脑门儿上。 “歪了一点。”来人用手指调整了一下,满意地点头:“好看,就当我送你的平安符吧!” ------题外话------ 开始更新啦~更新时间是每天早八点,公众期,更新字数不会太多,求收藏求点击求评论求一朵小花花嘿嘿~爱你们呦! 003.死变态 白天从宫里回府,叶翎就睡下了,到了半夜,苏醒过来。 叶翎偏头,看到雪晴趴在桌边一动不动,她有些口渴,打算起来找点水喝。 坐起来的同时,眼前有一片白色的东西,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叶翎定睛一看,当时吓出一身冷汗!那赫然就是她白天夹在书中,压在枕头下,辟邪的半片纸钱! 叶翎翻开枕头,哪里还有那本琴谱的影子?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她自己记忆错乱了! 转头看到窗户开着,冷风吹进来,叶翎面色倏然沉了下去!虽然她自己是个“鬼”,但她不信这世上真的有鬼,一定是什么人在作祟!灵堂中贴在柱子上的半片纸钱,是被人用内力打上去的!今夜有人来过这个房间,带走了她枕头下面的书,还把夹在里面的纸钱,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死变态!”叶翎心中暗骂了一句,捏起掉落在被子上的纸钱,心中在想,别让她知道这两天的事情是谁在搞鬼,到时候她一定给那人全身贴满纸钱,点了火,把每一片纸钱烧掉一半剩一半,吓不死他! 叶翎下床,到桌边去,喝了一杯凉掉的茶水,也没叫雪晴,起身过去把窗户关了,回床上接着睡。睡不着就数羊,强迫自己入眠,因为她现在急需养精蓄锐,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见鬼的事情等着她…… 云尧的尸体要在府中停灵七日后下葬,昨日护国寺的一群老和尚来念了半天经,从今日开始,陆续有人上门来祭拜。 每个人祭拜之后,都会跟叶翎说一句“战王妃节哀”,叶翎轻轻颔首谢过。 等听到孔瑀的声音,叶翎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孔瑀的右臂被白布包着,挂在脖子上,受伤不轻的样子。 “孔大人保重。”叶翎语带“关切”。 孔瑀冷冷地看了叶翎一眼,跟着同僚一起走出灵堂,脸色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雪晴来给叶翎送水,小声分享她听到的八卦:“王妃,那个礼部的孔尚书,听说是昨夜梦游,光着身子跑到府外大喊大叫,还把胳膊摔断了,有人说他是鬼上身了呢!” 叶翎眼眸微闪,怪不得孔瑀看她的眼神带着怒意,她昨日才说叶晟的鬼魂会去找孔瑀,夜里孔瑀就碰上了怪事,伤及自身。时间巧得太像她暗害孔瑀,让叶翎直觉,这里面还有那个往她脑门儿上贴纸钱的死变态的事情…… “王妃,三公主来了。”雪晴的声音紧张起来。 南楚三公主楚灵芸,战王云尧的头号爱慕者。若不是云尧得病,这战王妃的位置,的确轮不到叶翎。 其他拜祭的客人,着装只是避开大红大绿,而楚灵芸,一身素白的衣裙,没有佩戴任何饰物,若头上再戴朵小白花,看起来会比叶翎更像死了丈夫的。 楚灵芸祭拜过云尧之后,面带泪痕,转头,目光如冷箭一般看向了叶翎! 不等楚灵芸说什么,叶翎身子晃了晃,眼睛一闭,倒在了雪晴身上…… “王妃!快来人啊,王妃昏倒了!”雪晴话落,又有两个丫鬟进来,把叶翎一起抱走了。 至于后面叶翎的娘家,忠勇候府的人前来,叶翎也没见到。忠勇候夫人提出要去看望叶翎,薛氏说叶翎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婉拒了。 于是,接下来三天,叶翎都在卧床休养,对于前面几天她傻乎乎地强撑着去给云尧守灵的行为,深感后悔。 叶翎结合脑海中原主的记忆,以及当下她的处境,认真分析过后,深以为她这个曾经父母双亡的娇弱小姐,进门当天就守寡的苦命王妃,接下来应该走的就是苦情小白花路线。譬如三公主瞪她一眼,她就昏倒,回来舒舒服服地躺着睡觉,简直不要更爽! 以后谁敢欺负她,她战死沙场的爹,和战功赫赫却英年早逝的丈夫,统统搬出来,分分钟占据道德高地,让孔瑀之流,都见鬼去吧! 想到这里,叶翎轻松了很多。前世她是个孤儿,明面上经营一个花店,外人眼中甜美的卖花姑娘,暗地里是个黑白两道都混得风生水起的赏金猎人,深谙扮猪吃虎之道。 连日阴沉的天气,到了云尧下葬那天,下起了小雨。老话说,雨淋坑,三代兴,这是个好兆头,可惜云尧并没有后代。 云尧死后的第二天,忠勇候府派了车,前来接叶翎回娘家住几日。薛氏也没有问叶翎的意思,就应下了。 叶翎带着雪晴和雪莺上了马车,回到忠勇候府。 叶晟行二,有一兄一弟,老大叶昭和老三叶勋迄今没有分家。 叶晟夫妻都亡故之后,叶勋夫妻对叶晟留下的三个孩子视如己出,什么都给最好的,堪称百依百顺。 叶翎的记忆中,府里进了新料子,从来都是让她先挑选,剩下的才给她的堂姐妹,于是,她华丽丽地成为了楚京之中赫赫有名的废物美人,整日只爱胭脂水粉,琴棋书画样样不行,跟叶勋才貌双全的女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叶勋夫妻的“宠爱”和“宽容”,叶翎的亲姐叶缨两年前外出意外受辱怀孕,都没有受到责罚,反倒让她生下了那个父不详的孩子,送她去城外胧月庵清修,不容许外人说三道四。 叶翎的弟弟叶旌,今年才十岁,骄纵任性,在忠勇候府是无人敢招惹的小霸王,不止一次在外人面前,对叶勋的儿子呼来喝去。 外人都赞叶勋夫妻宽仁,原主也曾十分信任亲近叔父婶母。但如今的叶翎,回忆过往种种,只觉得,原主太蠢了。 叶勋夫妻如此明显的捧杀之术,目的在于毁掉叶晟留下的三个孩子,事实上已经成功大半了。有些事情,不能看表面,只看结果,好坏便一目了然。 收回思绪,下了马车,忠勇候夫人孙氏身边的魏嬷嬷迎了上来,看着叶翎一脸的心疼:“真是苦了二小姐了,才几日就瘦成了这样。夫人今日有客,让二小姐先回秋翎院歇着,待客人走了,夫人就去看望二小姐。” 叶翎点头,神色恹恹的。 魏嬷嬷说夫人院里专门给叶翎炖了鸡汤,让雪晴过去端,雪晴随她走了。雪莺扶着叶翎,回到了她出嫁前住的秋翎院。 叶翎进门落座,外面有个小丫头叫雪莺出去,雪莺就跑出去了。 叶翎并不知道忠勇候府为何这个时候接她回来,她打量着面前的房间,处处奢华,但越看越俗气,原主的品位,真的不敢恭维。 “翎儿。”一道饱含深情的男声突然在背后响起,叶翎手一颤,差点扔了手中的茶杯,转头就看到一个华服公子站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华服公子看着叶翎,一脸心疼:“翎儿,本宫说过要娶你当侧妃的,虽然你被安排给云尧冲喜,但他已经死了,以后,本宫会好好照顾你,只是暂时委屈你,还有我们的孩子,等我登上皇位,一定给你名分。” 叶翎怀疑自己的耳朵:“我们的……孩子?” “我知道,云尧没有跟你圆房就死了,我很高兴。现在我们可以没有顾忌地在一起了,我会多找机会与你见面,让你早日生下孩子,云家不会发现的。”南楚太子楚明恒说着,伸手就要来抱叶翎。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楚明恒的手心扎着一根绣花针,疼得直颤抖,但他甚至不知道那根针从哪儿冒出来的。 叶翎站在那里,一脸无辜地说:“太子殿下,会不会是云尧显灵了?好可怕啊!” 楚明恒目光阴沉地看了一眼叶翎,捂着自己的手,从后窗跳出去跑了。 叶翎面色微沉,她的叔叔婶婶还真的很“心疼”她呢,这么快就给她安排好出路了。 “呵呵……”低沉的笑声突然从头顶传来,叶翎猛然起身,冲出门,抬头往房顶上看,空空如也,一片金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她脚下。 叶翎眼眸微眯,暗骂了一句:“肯定又是那个死变态!” 004.两个字,恶心! 三番四次,叶翎基本可以确定,真的有个“鬼”最近一直阴魂不散,时不时冒出来搞事情。 但那个“死变态”做的最过分的事,只是把纸钱贴在叶翎脑门儿上,事实上并没有任何伤害叶翎的举动,倒是疑似伤害过礼部尚书孔瑀。总体来看,是护着叶翎的。 叶翎想不通那到底是个什么鬼,便也不想了。 回到原主出嫁前的闺房,叶翎到处看了看。衣柜里华丽的衣裙塞得满满当当,首饰盒中金钗玉环应有尽有,表面看,真真是生活优渥。 但找遍房间,没有一本书,文房四宝也是不存在的。没有书桌,梳妆台却很大,胭脂水粉多的是。 一个字,俗! 雕花铜镜十分精致,叶翎坐下,看着镜中映出的脸庞。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照镜子。 作为南楚第一废物美人,叶翎的美,是公认的。 柳眉弯弯,一双眸子清澈透亮,长长的睫毛天然卷翘,鼻梁秀挺,弧度完美,皮肤白皙无暇,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樱花般粉嫩,左眼角下,点缀了一颗小小的泪痣。五官单看便极为出色,组合到一起,清纯中透着一丝娇媚,美目流转,自成风流。 叶翎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手感极好,又低头看了看发育十分良好的身材,心中默语,如果她是旁人,看到如斯美人,也会感叹一句,年纪轻轻便守寡,真是太遗憾了! 不过前世叶翎是个恋爱小白,手都没牵过。重活一世,见到的丈夫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对于爱情,她没有任何期待,现在想的只是生存。 左等右等,不见两个丫鬟回来。叶翎越发觉得,楚明恒的出现,是有预谋的。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叶翎躺下睡过一觉,雪莺才回来,有些忐忑地说,她的小姐妹找她帮忙,回来晚了,希望叶翎不要怪罪。 叶翎还没说什么,就听门外传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翎儿!” 是叶翎的三婶,忠勇候夫人孙慧芳。记忆中,原主与孙氏亲如母女。 叶翎起身,打量进门的妇人。 孙氏三十多岁的年纪,脸蛋和身材都保养得极好,出身书香门第,打扮清雅贵气。 一见叶翎,孙氏就红了眼圈儿,上前来,一把握住叶翎的手,叹了一句:“我苦命的翎儿!早知如此,我定让你妹妹替了你去!” 白莲段数很高,演技浑然天成,这是叶翎对孙氏的评价。 叶翎垂眸不语,闷闷的样子。 孙氏拉着她坐下,深深叹气,柔声说:“翎儿,我知道你一直心慕太子,可偏巧莲儿被选中赐婚给了太子,皇上又命你叔叔择叶氏嫡女嫁与战王。当时战王还好好的,怎么看都是一桩极好的姻缘。我与你三叔想着,待战王身体好转,日后你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没曾想,战王竟抛下你,就那么走了……” 叶翎对于原主的记忆全部接收了,但有些事情需要“触发”才能回想起来。譬如这会儿她才想起,原主和太子楚明恒,以及叶勋和孙氏的嫡出女儿叶莲三人之间的纠葛。 在叶翎记忆中,是楚明恒先来撩原主的,原因无他,垂涎原主的美色。 原主爱慕虚荣,得到太子垂青,自然心花怒放,若说多喜欢太子,倒不见得。 楚明恒屡次想要一亲芳泽,原主都借故推拒,始终没有让他得逞,因为原主是想当太子妃,而不是痴恋太子这个男人。 楚明恒一边撩拨原主,一边追求才貌双全的叶莲,并且暗中与叶勋夫妻谈好,叶莲当他的太子妃,叶翎做侧妃。 只是叶莲被赐婚给楚明恒之后没几日,楚皇要求叶家择一嫡女为战王云尧冲喜。目测就是当寡妇的命,这种“好事”,当仁不让地落到了没爹没娘的叶翎头上。 所以,对于孙氏的一派胡言,叶翎是一个字都不信。 下人都在外面,房门关着,孙氏看叶翎低头不语,拍了拍叶翎的手,轻声说:“翎儿,都过去了。你方才见到太子了吧?战王已死,太子对你痴心不改,我想着,总不能让我娇花一样的翎儿年纪轻轻守一辈子的寡,便答应太子,安排他与你见面。翎儿你什么都别怕,太子发过誓的,暂时委屈你,但你只需要耐心等着,他登上皇位那一天,定会给你名分。到时候,你跟莲儿,还是好姐妹。” 孙氏等着叶翎感动流泪,扑到她怀中,像曾经那样。 但叶翎的反应是,一脸迷茫地抬头,看着孙氏问:“太子?太子殿下在哪儿?我没见到太子啊?” 孙氏愣住了:“怎么会?太子明明说他在这儿等你的。” 果然,孙氏跟楚明恒是串通好的,叶翎猜的一点儿没错! “三婶,那种事若叫人发现,我一定会被砍头的。”叶翎脸色发白。 “不会的,你已跟云尧成亲,也入了洞房,圆房与否,旁人怎会知道?若你怀了身孕,云家人怕是高兴得很。”孙氏安慰叶翎。 “可……”叶翎小声说,“前几日我病着,婆婆请了太医为我医治,我听到婆婆问太医,我还是不是处子。当时,他们都以为我睡着了,所以没有避讳。” 孙氏面色一沉:“当真?” 叶翎轻轻颔首,脸色难看:“三婶,我怕是要守一辈子寡了……” 孙氏面色难掩失望。原主智商欠费,但如今的叶翎知道这是为何。 孙氏的宝贝女儿叶莲下月将会成为太子妃,她却一直想促成叶翎也跟了楚明恒,叶莲非但不反对,反而很赞成。 因为在孙氏和叶莲眼中,叶翎不过是个美丽却无脑的玩物。楚明恒好色,总归会有别的女人,叶勋夫妻选了美色无双,又可以被叶莲掌控的叶翎,目的只有一个,为了帮叶莲固宠罢了。 叶翎刚刚说谎了。 薛氏并未问过太医叶翎是否还是处子,也或许薛氏背地里问过,叶翎并不知道。如今叶翎这么说,孙氏自然不敢去找薛氏求证。这样一来,叶勋夫妻和楚明恒在叶翎身上打的那见不得人的龌龊主意,只能放弃! 孙氏如意算盘落空,再看叶翎那张胜过叶莲的美丽脸庞,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不过白莲花骨子里就爱演,孙氏放开叶翎的手,扶额说:“我的头疼病又犯了,翎儿你先休息,我让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几道菜,稍后就送来。” “三婶注意身体。”叶翎语带关切,把孙氏送到了门口。演戏,谁不会?很多事情她还没搞清楚,先让这些人渣再蹦跶几天,到时候一并算账! 叶翎转身回房,雪晴进来了。 “你去哪儿了?”叶翎神色淡淡地问。 雪晴面色有些懊恼:“王妃,奴婢刚刚随魏嬷嬷去厨房取鸡汤,出来不小心撞到了叶莲小姐,鸡汤洒在了叶莲小姐的衣服上。叶莲小姐说不介意,但魏嬷嬷说叶莲小姐的裙子是太子殿下送的,罚奴婢跪了许久才让回来。” 叶晟当年成亲之后就跟兄弟分家了,他的三个孩子并没有跟叶昭和叶勋的孩子一起排齿序。叶缨是二房大小姐,叶翎是二小姐,叶旌是三少爷。叶昭和叶勋的孩子另外一起排的齿序。那两房一直是一家,而二房的孩子在忠勇候府,就是寄人篱下。 这会儿听雪晴一说,叶翎确定,安排楚明恒前来跟她私会的人里面,包括叶莲。叶莲还亲自出场,绊住她的丫鬟。 两个字,恶心! “王妃,奴婢以后会小心的,叶莲小姐那边,奴婢会再去道歉!”雪晴看叶翎面色不虞,膝盖一弯就跪下了。她总觉得,叶翎嫁到战王府之后,变了,有时候的眼神,让她害怕。 叶翎看着雪晴,面色平静,不怒自威:“你还知道我是战王妃?你是战王妃的大丫鬟,弄脏了忠勇候府一个小姐的裙子而已,竟被一个老奴罚跪,你认了,觉得是自己的错?若你日后还是如此软弱,就不必随我回战王府了。” 雪晴神色一震,这下确定,她家小姐是真的变了!若是以前,得知雪晴弄脏了叶莲的裙子,原主一定会帮着叶莲责罚雪晴。 “王妃,奴婢记住了!奴婢是战王妃的大丫鬟,今日的事情,不会再有下次!”雪晴恭敬地说。 叶翎还算满意,她可不希望身边的人都是蠢货,猪队友害死人。 此时,孙氏和叶莲母女到了一处。 得知今日楚明恒没有成事,战王府的老夫人又已知叶翎还是处子,计划落空,叶莲轻抚着指甲上艳红的蔻丹,缓缓地说:“那个小贱人既然成了废棋,改天寻个机会,毁了吧,我看到她那张脸就烦。” 005.我是你爹 孙氏走后没多久,侯府下人送了饭菜过来,确是叶翎出嫁前最爱吃的。 如此心意,一是孙氏演技高超,做戏做全套,二来,叶翎觉得,孙氏对她,怕另有“安排”。 叶翎没什么胃口,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赏给雪晴和雪莺了。 “三弟呢?”叶翎问雪晴。记忆中原主并不关心她的亲弟弟叶旌,甚至是厌恶,反倒更亲近叶勋的儿子叶烁,也是很蠢了。 雪晴说她去叶旌院子看看,问叶翎,若叶旌在府中,是否叫他过来相见。 “在的话,叫过来。”叶翎颔首。 雪晴去了半个时辰才回返,额头上面有一道红痕,像是被人拿茶杯砸的。 “王妃,三少爷来了。”雪晴恭敬地说。 “什么王妃?不过是个寡妇罢了!”华服少年大摇大摆地进了叶翎的房间。 雪晴面露难色。这是叶旌,她好说歹说,被砸了之后也不放弃,才把叶旌请过来。但叶翎与叶旌姐弟之间恶劣的关系,一如既往。 “你先退下。”叶翎对雪晴说,话落补了一句,“找点药抹上。” 雪晴心中划过一道暖流,低头默默退出去了。 叶旌才十岁,容貌随了叶晟,而叶晟当年是楚京有名的美男子。不过叶旌眼角有一道旧伤疤,若再偏一寸,眼就瞎了。叶翎记忆中,这是叶旌跟人打架留下的。 “找我干什么?有话快说,小爷我忙着呢!”叶旌落座,神色不耐。 叶翎反问:“你能忙什么?今天又跟人约架了?” “管得着吗你?”叶旌正眼都不给叶翎一个,流里流气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没有教养的小纨绔。这也是外人对叶旌的印象。 叶翎又看了一眼叶旌眼角的伤疤,心中微叹,轻声说:“小弟,对不起啊。” 叶旌神色一僵:“叶翎,你吃错药了?谁是你小弟?叶烁才是你最疼爱的弟弟,你找他去!” “叶烁是什么阿猫阿狗,不认识。”叶翎看着叶旌说。 叶旌皱眉:“叶翎,你到底要干什么?回你的战王府,好好当你的寡妇王妃去吧!莫名其妙!” 叶旌话落,起身就走,还没到门口,被叶翎拉住了胳膊。 “小弟,对不起。”叶翎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放开我!”叶旌想要甩开叶翎,没有成功,被叶翎拽了回去。 叶翎口中的对不起,是因为叶旌脸上的伤疤。 记忆中,就是去年,孙氏的娘家侄子调戏原主,被叶旌“无意”中拿弹弓打落了一颗牙,两人打架,十岁对十八岁,结果就是叶旌脸上被划了一刀,差点瞎了眼。 原主拎不清,事后非但不领情,还帮着孙氏责骂叶旌,说他顽劣成性,被打活该。不管叶旌的顽劣是真是假,他曾保护过原主,却被寒了心。是以一见面,便口出恶言。 叶旌被叶翎按着坐下,脸色很臭,抓起茶杯,在桌上砸得咣咣响。 “你想砸的是我的脑袋吧?”叶翎看着叶旌,却笑了。 叶旌举起茶杯,目露凶光,待看到叶翎眼中真真切切的歉意,手一顿,拧眉:“你不会是鬼附身了吧?” “你猜对了,其实我是你爹,附身在你二姐身上,前来看你。”温柔的女声突然变成了粗犷的男声,叶旌手一抖,茶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看清叶翎眼中戏谑的笑意,叶旌真的怒了,拍案而起:“你脑子有病吧?” “曾经有病,现在好了,不行吗?”叶翎反问,不容置疑地说,“给我坐下,好好说话!” 这一瞬间叶翎的气势,真让叶旌想起了童年记忆中严厉的父亲。 叶旌下意识地坐下,反应过来又很懊恼,一脸烦躁:“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有完没完?” “小弟,你是装的。”叶翎看着叶旌说。 “我装……我装什么了?”叶旌更加烦躁,感觉叶翎变了,他却不敢轻易相信。 “顽劣成性,没有教养的小纨绔,其实只是你的保护色。”叶翎看着叶旌,一字一句地说。 叶旌神色一震,瞪大眼睛看着叶翎,过了片刻,垂眸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弟,对不起啊。”叶翎第三次跟叶旌道歉。 这一次,叶旌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低着头,猛然站起,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没有回头,冷冷地说:“反正你已经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大姐说父亲曾对云家有恩,你嫁过去,战王府的人不会亏待你,好自为之吧!” 少年眉宇之间满是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下一刻,叶旌本该推开门,潇洒地走出去,结果被叶翎揪着耳朵,又拽了回去。 “我让你走了吗?”叶翎一手揪着叶旌的耳朵,一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叶旌脸色爆红:“你这个死女人,放开我!” “叫姐姐!”叶翎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样子,比叶旌装出来的纨绔更纨绔。 “你做梦!”叶旌瞪着叶翎说。 “快叫,不然我把你眼珠子挖了!”叶翎话落,手中突然多了一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刺向了叶旌的眼睛。 叶旌脸一白,脱口而出:“二姐!” “孺子可教。”叶翎放开叶旌的耳朵,又捏了一下他的脸,坐了回去。 这下叶旌看着叶翎的眼神,真的变了。 “你还是叶翎吗?”叶旌突然觉得慌乱无措。曾经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二姐,突然不蠢了,还很凶,他感觉不真实。 “我不是,我说了,我是你爹。”叶翎看着叶旌,再次用粗犷的男声说。 叶旌的脸色很精彩,嘀咕了一声:“不会真的鬼附身了吧……”话落抬头,迟疑地看着叶翎,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爹?你真的附到叶翎身上了?是不是她太蠢了,你看不过去了?” 叶翎看着叶旌三分惧怕,三分期待,三分喜悦,十分可爱的样子,觉得心酸又好笑,招招手,叶旌就乖乖地过来了,低头,任由叶翎揉乱了他的头发。 叶旌闷闷地说:“爹,我好想你啊,不过你附到叶翎身上,她不会真死了吧?” 然后,叶旌看着叶翎趴到了桌上,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小弟,我决定了,你就是天字第一号小可爱,以后二姐罩着你!” 叶旌瞬间回神,意识到被叶翎捉弄了,张牙舞爪地朝着叶翎扑了过来:“你这个死变态!叶翎我要杀了你!” 叶翎伸手,精准地拧住叶旌的耳朵,轻哼了一声:“给我老实点儿!听好了,爹给我托梦了,我知道自己过去做错了很多事,从现在开始不会再犯蠢了。你只需要记得一点,以后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揍你!还有,不准叫我死变态,那是别人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美丽的二姐。” 叶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作呕吐状…… 006.抢我花花 “叶翎,你不会再变回去了吧?”叶旌蹙眉,看着叶翎问。 叶翎伸出双手,把叶旌的小脸揉搓成奇奇怪怪的形状,眼中带着戏谑的笑:“你叫我美丽的二姐,我就告诉你。” “叶翎你是个丑八怪。” “叶翎你脑袋被驴踢了!” “叶翎你的脸被胭脂水粉糊了,脑子也被糊了吗?” “叶翎你以为楚明恒真喜欢你?别傻了!他就是个人渣!” “叶翎你知不知道叶莲背地里都叫你小贱人?你还傻乎乎地把她当亲姐妹!” …… “叶翎……” “嗯,怎么?接着骂呗,没词儿了?” “你真的气死我了你!”叶旌的脸被揉得通红,叶翎一放开手,他就别过头去,一瞬间,眼底也泛了红。 叶翎强行把叶旌的脑袋扳过来,靠在她的肩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怜的小弟,想哭就哭吧!” “叶翎你这个混蛋!你才可怜!你才想哭!”叶旌故作傲娇,声音却闷闷的。 “你再不叫我一声美丽的二姐,我就哭给你看。”叶翎说着,拧了一下叶旌的耳朵。 “叶翎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叶旌反问。 “叫不叫?不叫我就犯蠢给你看!我现在去找叶莲玩儿,去找叶烁玩儿!”叶翎轻哼了一声。 叶旌抬头,小脸红红,气鼓鼓的,像个炸毛小狮子:“你敢!美丽的二姐是不会再犯蠢的!” 叶翎闻言,乐不可支,把叶旌拥入怀中:“可爱的小弟,真的对不起啊!过去那个蠢蠢的叶翎,辛苦你了。” 叶旌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眼泪,结果还是被一层薄薄的水雾朦胧了双眼。天知道过去那五年,他有多少次想要打死叶翎!曾经无数个恨得牙痒痒的时刻,皆是因为爱之深…… 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失望,日积月累,结成幽寒坚冰。而今一个笑脸,一个拥抱,寒冰便融化成涓涓暖流,汇入心间。 若是美梦,叶旌希望不要醒。 平复了心情,叶旌擦干眼泪,坐到叶翎对面去,脊背挺直如松,神色严肃,故作老成,如同审问犯人:“你还喜欢楚明恒吗?” “从未喜欢过,谢谢。”叶翎很淡定地回答。 “那你还相信叶莲吗?”叶旌再问。 “她才是小贱人,哦不,丑贱人。”叶翎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她是比你丑很多!”叶旌脱口而出,对此十分认同。 姐弟俩相视一笑,叶旌又立刻板起了小脸:“不准笑!我还没说完呢!” 叶翎表示洗耳恭听。 “你在战王府过得好吗?”叶旌故作高冷地表达对叶翎的关切。 “不好,有人想让我给云尧陪葬呢。”叶翎语气幽幽。 “谁这么无耻?陪什么葬?云尧本就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他死了关你什么事?若有人不想让云尧一个人下黄泉,自己去陪着啊!干嘛对你如此歹毒?”叶旌又炸了。 “就是!那个礼部尚书,人模狗样的,还不如我家小弟明事理!不过不必担心,姐姐我已经解决了,差点把他气吐血。”叶翎说。 “礼部尚书?”叶旌愣了一下,“那个姓孔的傻缺吗?” “小弟你认识孔瑀?”叶翎表示好奇。 “不认识!但你要嫁给战王的时候,我打听过。孔瑀爱慕三公主,三公主痴恋战王。你把战王克死了,还占了战王妃的位置,三公主想让你死,姓孔的通过此举讨好三公主罢了!无耻小人!”叶旌小脸沉沉。 之前的殉葬风波,简而言之一句话,孔瑀这个舔狗,为了讨好心上人楚灵芸,意图逼死叶翎! 叶翎挑眉:“原来如此。不过小弟,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吧?你才十岁,一个小屁孩,张口闭口爱慕痴恋的?真是不害臊!” 叶旌气哼哼地瞪着叶翎,一副“我这都是为了谁啊你这个混蛋竟然还吐槽我”的样子。 “你说咱们爹对云家有恩,所以战王府的人不会为难我,什么恩?”叶翎正色,询问叶旌。 叶旌摇头:“我也不清楚,是听大姐说的。” “大姐……”叶翎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温柔美丽的脸庞,开始梳理关于叶缨的记忆。 叶翎是八月十五的生辰,上月刚及笄,就被安排给云尧冲喜了。 叶晟长女叶缨,比叶翎大三岁,曾是楚京赫赫有名的才女。十岁那年,宫宴之上,叶缨一曲成名,楚皇盛赞其为小琴仙。而后不久,叶缨与太子楚明恒定亲。 三年前,因一场意外,叶缨受辱失贞,婚约取消。而她随即离开忠勇候府,住到城外胧月庵,怀孕生子,青灯古佛,中间再没回来过。 很显然,叶旌不久之前与叶缨见过面,才会知道叶晟对云家有恩这件事。 而叶翎记忆中,从叶缨离开忠勇候府那天起,原主再没见过她,以及她的孩子。因为原主认为,叶缨这个长姐,让她蒙羞。 “大姐还好吗?”叶翎心中轻叹。 叶旌沉默了片刻,开口:“我不想说,你若真想知道,自己去看。” “好,我会去的。”叶翎点头。 “什么时候?”叶旌追问,像是怕叶翎只说不做。 “要不就今天吧。”叶翎并不打算在忠勇候府过夜,现在时辰尚早,去一趟胧月庵,天黑之前回战王府。 “真的?”叶旌神色一喜,“那你快去吧,大姐很惦念你!”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行吗?”叶翎问叶旌。她要把叶旌带走,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创造合适的机会,不能冲动行事。 叶旌无语:“你出嫁之前倒是跟我在一起,整天犯蠢坑我!现在你走了,我一个人过得别提多开心了!” “这样啊?那我必须找个机会把你带走,让你天天看到我,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叶翎煞有介事地说。 叶旌很想怼回去,但忍不住翘起的唇角,出卖了他的好心情。终归他还是个孩子,生存不易,逼迫他成长,但心底一直渴望能有个依靠。 最后,叶旌砸了叶翎的梳妆台,摔了叶翎的茶具,大摇大摆地走出秋翎院。 亲姐弟如仇敌。叶翎“一气之下”,带着雪晴和雪莺,连声招呼都没打,离开了忠勇候府。 消息传到孙氏耳中,她毫不意外,满面嘲讽:“一个比一个蠢。” 出了侯府,叶翎吩咐马车出城。 胧月庵在城外月阑山上。时值深秋,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在山脚下车,叶翎让雪晴和雪莺都留下等,她一个人拾级而上。 前世明面上的身份是个顶级花艺师,这会儿叶翎两手空空去见姐姐和小外甥,看到山中各色花草,决定自制礼物带去。 于是,一路走,一路采花折叶,叶翎精心搭配,徒手“修剪”,用藤蔓扎上,做了一束色彩绚烂的捧花。 叶翎抱着花,表示满意,抬头就看到一个黑点在视线中急速逼近! 破空而来的利箭顷刻近在咫尺,叶翎瞳孔一缩,尚未作出反应,身后袭来一片“阴影”,蒙住叶翎的脑袋,将她带倒在地。 一道墨色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叶翎身旁,徒手抓住射来的箭矢,俯身,从叶翎手中取走那束花,眨眼的功夫,消失在山林之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叶翎扯掉蒙着她的“阴影”,发现是一件男人的外袍。 旁边地上扔了一支箭,叶翎的双手空空如也,无语望天:“死变态,抢我花花。” 007.小可爱和糖醋排骨 叶翎捡起地上那支箭,箭尖透出幽蓝的光泽,有毒。暗处之人,要她死。 救她的人,疑似那个往她脑门儿上贴纸钱,近日一直阴魂不散的死变态。救人就救人,竟还抢走了她的花花……这让叶翎很想揪住那个人,先道一声多谢救命之恩,然后让他把那束花都给吃了! 对于那人的身份,因他神出鬼没,至今没有打过照面,叶翎无从猜测,只能暂时作罢。 那件墨色的外袍上面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叶翎把衣服叠好,裹住那支箭,采了几片大的叶子包着,用藤蔓严严实实地捆起来,提在手中,打算带回去。 胧月庵出现在不远处,但精心制作的捧花已被抢走,叶翎就折了几根草,编了一个精致的小蜻蜓拿在手中,希望这点寒酸的小心意,未曾谋面的小外甥不要嫌弃。 胧月庵的小尼姑得知叶翎来意,带着她穿过大半个庵堂,到了一个小院外面,对叶翎说:“战王妃请,静宁师姐在里面。” 静宁,这是叶缨在胧月庵的法号,但她并未剃度,只是俗家弟子。 叶翎推开虚掩的院门,院中有一棵枣树,枝干苍虬,硕果累累,无人采摘。 先看到了红彤彤的枣子,视线下移,叶翎就看到一个小娃背对着她,正在“面树思过”。 叶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小娃身后,把手中草编的小蜻蜓一下子举到了他面前去。 小娃娃“呀”了一声,一手捉住“蜻蜓”,一手抓住叶翎,回头,眨巴了一下乌溜溜的大眼睛。 看到小娃的那张脸,叶翎决定收回之前的话,叶旌不是天字第一号小可爱,面前这个小人儿才是。 粉粉嫩嫩的小脸,五官无一不精致完美,尤其那双晶亮的墨眸,明净澄澈,灿若繁星。他对着叶翎一笑,双眼弯弯像月牙儿。小娃身上穿着件袖珍小僧袍,灵秀天成,萌力爆表。 叶翎扔了手中的东西,把小娃抱起来。 小娃也不认生,拿着草编的小蜻蜓,小脑袋微微一偏,好奇地问:“你是谁呀?” “不出意外的话,我是你姨。”叶翎看着小娃肉嘟嘟的小脸儿,好想捏一下……不行,初次见面,作为长辈,要矜持,要温柔……不行,忍不住了……叶翎捏上小娃的脸,爱不释手。 “姨?”小娃一脸懵懂,“姨是什么?” 姨是什么?叶翎并不打算跟两岁的小娃解释亲戚关系之复杂,笑着凑了自己的脸过去:“姨是香香的,你亲一下呗?” 小娃听话,凑过来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真的香香的耶!” 叶缨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从房中出来,看到这一幕,美眸错愕,一时不敢相信,那个与孩子一样笑得眉眼弯弯,温柔可亲的少女,与三年前那个,一脸厌恶地对她说“若你执意生下那个孽种,我就不再认你这个姐姐”的妹妹,是同一个人…… “姨……”小娃翘起的尾音甜甜的。 叶翎笑着刮了一下小娃可爱的小鼻子:“叫小姨,不然总感觉你在发出一声惊叹。” “小姨!”小娃又清脆地叫了一声。 “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叶翎问。 “我叫叶尘。”小娃回答。 “哪个chen?”叶翎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小娃才两岁,应该还不识字。 不远处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尘土的尘。” 叶翎抱着叶尘转身,就看到一个面庞消瘦的年轻女子站在廊下。 这是叶缨,眉眼与叶翎有些微相似,今年不过十八岁。她的头发被布帽包起来,巴掌大的小脸,白皙素净,不施粉黛,与叶翎记忆中那个叶家二房才貌双绝,温婉贞静的长女,判若两人。 “大姐。”叶翎叫了一声。 叶缨神色淡漠:“我本以为,你我姐妹,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都是我的错。”叶翎微叹,“希望大姐可以原谅我曾经的不懂事。” “我不懂,你因何有如今的转变?”叶缨心底,其实是不敢相信。 “因为我进门就死了丈夫,爹给我托梦,严厉劝诫。梦醒时分,我幡然醒悟,决意重新做人。”叶翎一本正经地说。 叶缨的评价是两个字:“胡扯。” 叶翎抱着叶尘,笑着朝叶缨走去:“不管大姐信不信,的确是因为一个梦。”一梦来生,不可与人言。 叶缨转身回房,叶翎跟了进去。 叶尘在叶翎耳边小声说:“小姨,我偷吃了一颗糖,被娘罚站,小姨要帮我求情哦。” 叶翎一听,小可爱吃个糖都要罚站?太过分了!就开口对叶缨说:“大姐,宝宝才两岁,吃个糖而已,罚站是不是有点过了?” 叶缨没说话,看向叶尘,叶尘把小脑袋缩在叶翎颈窝,一副怕怕的样子。 姐妹相对而坐,叶尘端端正正地坐在叶翎身旁,手中还拿着叶翎送他的见面礼“小蜻蜓”,一副“我真的好乖好乖不要再罚我了”的样子。 “你怎么今日来了这里?”叶缨问叶翎。 “想你了。”叶翎眨了眨眼睛。 “好好说话。”叶缨蹙眉,觉得她家妹妹是真的变了个人一样,这三分俏皮三分撒娇三分无赖十分可爱,是什么情况? “大姐你好凶啊我就是想你了想宝宝了想来看看你们不行吗?”叶翎故作委屈,话落拉了叶尘当同盟,“宝宝,你娘好凶怎么办?” “小姨,其实我也好怕的。”叶尘小声说。 叶缨扶额:“叶翎!装疯卖傻有意思吗?” 叶翎笑了:“大姐,你这话不对,我没装疯,也不卖傻,妹妹跟姐姐撒个娇都不行?” 叶缨看着叶翎,板着脸,不说话了。 叶翎轻咳了两声:“说正事。大姐,我嫁过去当晚,云尧死了,没圆房。第三天,皇上召我进宫,礼部尚书孔瑀拿了万民请愿书,要求我为云尧殉葬,没成功。今日三婶派人接我回娘家,跟楚明恒串通好,想干龌龊事,没得逞。我在家见到了小弟,跟他道歉了,他感动得泪流满面,一直叫我美丽的二姐。” 听前面的,叶缨神色带着几分凝重,待听到最后一句话,她嘴角一抽:“厚脸皮。” “大姐,你真打算出家吗?”叶翎神色认真地问。 “谁说我要出家?”叶缨反问。 叶翎笑了:“那大姐现在这副打扮,一直住在尼姑庵里面,算怎么回事?” “只是不想看到那些人的嘴脸,也不希望我的孩子出生之后被人说闲话,寻了这里,躲清静罢了。”叶缨神色很平静。 短暂交谈,叶翎已发现,她对叶缨有很深的误会。叶缨并没有因为那次的苦难自轻自贱,意志消沉,打算青灯古佛了残生。 相反,如今叶翎面前的叶缨,身体柔弱,眼眸却比叶翎记忆中那个温婉的大姐,多了几分坚强和洒脱。 “躲到什么时候?孩子会长大,不能一直禁锢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总要面对外面的世界。”叶翎问叶缨。 “躲到他的小姨或者舅舅有能力照顾他的时候。”叶缨看着叶翎说。 叶翎愣了一下:“大姐的意思是?” “忠勇候府我是不会回去的,也不会让我的孩子到那儿去。这辈子,我已无意再嫁人,胧月庵的清静我很喜欢,并不打算离开。”叶缨神色平静地说。她已是世人眼中的不洁之女,流言可积毁销骨,红尘纷乱,她只求内心安宁。 “大姐这么说,是让我把宝宝带走?大姐舍得?”叶翎难掩喜色,不管叶缨舍不舍得,她很喜欢就是了。 “你想多了。”叶缨摇头,“你可上半月带他走,下半月给我送回来。” “这样做的意义是?”叶翎问叶缨。 “叶尘要长身体,胧月庵没肉吃,你带他回去吃肉。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一份,我想吃糖醋排骨,少糖多醋。”叶缨看着叶翎说。 008.不翼而飞的宵夜 “大姐,小弟说,父亲对云家有恩?”叶翎想起这事,询问叶缨。 叶缨轻轻颔首:“父亲与云尧之父云堃乃结义兄弟,二十年前,父亲曾救过云堃一命,那时没有你我,也没有云尧云修兄弟。” “原来如此。”叶翎若有所思。 初到战王府,云尧死在叶翎的床上,她担心过云尧之母薛氏和云修会迁怒于她。 叶翎这几日很少见到云修,而薛氏对她这个儿媳,虽不热络,却无为难之意。 在叶翎被宣召入宫的时候,薛氏主动提出陪同。想来,应与叶晟救过云堃之恩有关。 “给云尧冲喜,并不是好出路,但总好过被三叔三婶当做傀儡利用。若你日后有了心慕的男子,我会求云伯母,放你自由。在这之前,战王府可庇佑你平安。但你要好自为之,不可任性妄为。”叶缨看着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大姐,当初你出事,为何不求助战王府?”叶翎问叶缨。 见到叶缨之后,许多记忆,越发清晰。 三年前叶缨出事,并非只是受辱失贞,她受了很重的伤。 曾被楚皇金口玉言赞为琴仙的叶缨,那一次,双手十指都被人生生折断。 叶勋夫妻请了太医为叶缨医治,但因“慌乱”,贻误了最佳的时机。最终叶缨的手指看似恢复,却再也不能弹琴,不能提重物。 叶翎记忆中,那时叶缨全程清醒,是自己回的忠勇候府。 如今叶翎在想,若当时叶缨选择去战王府求救,结果会不会大不同? 对于叶翎的疑问,叶缨沉默片刻,轻笑了一声:“父辈之间的恩情,再大,还一次就够了。报恩之事,第一次,真心全意,到第二次,人家怕就觉得我们得寸进尺了。彼时我已那个样子,便是保住了这双手,又有何意义呢?” “所以,大姐把云家报恩的机会,留给了我和小弟。而今,机缘巧合,这份恩情,落到了我头上。若非如此,云尧的母亲和弟弟,怕不会善待我的。”叶翎心中酸涩。长姐的大爱,幼弟的关怀,原主弃如敝屣,始终学不会珍惜。 看到叶翎眼眸之中的歉意,叶缨浅笑吟吟:“若你觉得抱歉,多给我儿子吃点肉。” “大姐,你变了。”叶翎幽幽地说。 “彼此彼此。”叶缨始终平静如斯。 “宝宝,你愿意跟小姨回家吗?”叶翎问叶尘。 叶尘看看叶缨,又看看叶翎:“娘也去?” “娘不去,你去吧,跟着你小姨有肉吃。”叶缨看着叶尘说。 “肉是什么?”叶尘一脸懵懂。 这下把叶翎心疼的,小可爱多吃颗糖就要面树思过,两岁了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可怜见儿的! 叶翎把叶尘抱起来:“肉是比糖更好吃的东西,小姨带你去吃。” “好呀好呀!”叶尘尚不懂分离是什么,加之喜欢叶翎,便雀跃起来。 “天色不早了,你回吧。注意安全,小心提防忠勇候府的人。”叶缨说。 “不给宝宝收拾行李吗?”叶翎随口一问。 “需要什么行李?你当小姨的,初次见面就送他一根草,难道不打算给他买几件新衣服吗?”叶缨反问。 叶翎无言以对,觉得自己这小姨当得太糟糕了!深刻检讨! 出了门,叶翎抱着叶尘走到枣树下,把叶尘放下,跃起,拉了一枝下来,摘一颗红彤彤的大枣,在衣袖上随意蹭蹭,咬一口,脆甜多汁,好吃! 叶翎给叶尘摘了两颗,叶尘小手捧着,吃得很开心。 叶缨看一大一小守着枣树不肯走,默默地拿了个干净的篮子过来,接住叶翎摘下来的红枣。 最后叶翎摘了大半篮,把她来时扔在树下的那捆东西捡起来放上面,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抱着叶尘,潇洒地跟叶缨摆摆手:“走了,十五再来,糖醋排骨的约定,多糖少醋!” 叶缨知道叶翎故意说反话,跟她闹,也不搭茬。 “娘,我跟小姨去吃肉啦!”叶尘趴在叶翎肩头,挥舞着小手跟叶缨告别。 出了胧月庵,叶翎脚步轻快,下山去了,一路上并没有再遇到任何麻烦。 从出生就没出过胧月庵的叶尘,如出了笼子的小鸟儿,小脸上满是兴奋。 在山下等候的雪晴和雪莺,看到叶翎抱了个孩子回来,都很意外。 雪晴接了叶翎手中的篮子放在车上。看叶翎抱着叶尘进了马车,雪莺小声嘀咕:“二小姐怎么把大小姐的孩子带过来了?” 雪晴神色严厉,训斥雪莺:“以后叫王妃,主子的事情休要多言!”雪莺低头不语。 回到战王府,已是日暮时分。 叶翎住的是云尧在世时居住的凌云院,云尧就死在这里。叶翎觉得无所谓,并不打算另择住处。 回到凌云院,叶翎吩咐雪晴,把她带回来的红枣洗一盘送去给薛氏,告诉薛氏,她从娘家回来,带了叶缨的孩子来做客。 同住一个屋檐下,叶翎希望跟薛氏和云修母子互相尊重。 雪晴去的时候,有些忐忑,怕叶翎带叶尘回来的行为惹薛氏不悦。 回来时,雪晴脚步轻快,面带喜色,捧了个盒子,说是薛氏送给叶尘小少爷的礼物,打开,里面是一个镶嵌着宝石的金锁,价值不菲。 雪莺去大厨房取叶翎的晚饭,叶翎想着送给小外甥的见面礼太寒酸,打算亲自下厨,给小娃做点好吃的,表表心意。 凌云院有小厨房,雪晴按照叶翎的吩咐,去取了些新鲜食材过来。 考虑到孩子的口味,叶翎决定做一道肉沫鸡蛋羹。 雪晴把火烧起来就出去了。 叶翎挽起衣袖,走进小厨房,净手,动作娴熟地切葱花、打蛋、蒸蛋、切肉、炒肉沫,不多时,两碗喷香滑嫩的鸡蛋羹就做好了。 叶翎先端了一碗,拿去给叶尘吃,留了一碗在锅里温着,若叶尘半夜饿了正好当宵夜。她立志做个贴心靠谱的小姨,就从两碗鸡蛋羹开始吧! 雪晴和雪莺都被叶翎赶去吃饭了,叶翎抱了叶尘在腿上,端起鸡蛋羹,叶尘吸了吸小鼻子,眼睛亮晶晶的:“好香呀!” 叶翎喂叶尘,叶尘吃着,小嘴鼓鼓,开心地眯起了眼睛:“小姨,好好次哦!” 不多时,一碗鸡蛋羹见了底,叶尘萌萌地撒娇说还要。厨艺得到肯定,叶翎表示满意。 桌上有几道雪莺取来的菜,叶翎喂叶尘吃了一些。剩的那碗鸡蛋羹是给夜宵准备的,一次吃多就腻了。 叶尘吃饱了,揉着小肚子,在软塌上面欢快地打滚儿,甜甜地叫小姨。 饭后,叶翎让雪晴备了水给叶尘洗澡。把小娃从浴桶里捞出来的时候,他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雪晴,再去看一次小厨房的火,加点碳,锅里温着宝宝的宵夜,别凉了。”叶翎专门吩咐雪晴。 雪晴出去,很快回返,面色怪异:“王妃,锅里只有一个空碗。” 叶翎手一顿,把叶尘小心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出门,走进小厨房。一切都没有异样,只她精心给宝宝留着当宵夜的鸡蛋羹,不翼而飞…… “王妃,这个院子,不会闹鬼吧?”雪晴往四周看,心里毛毛的。也没旁人来过,一碗吃的怎么就没影儿了呢?她想着找机会还是劝叶翎换个住处为好。 “明日多备些食材。”叶翎吩咐雪晴。 “是。”雪晴点头。 叶翎又看了一眼锅里的空碗,转身走出去:“火熄了吧。” 回到房里,叶尘已经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 叶翎坐在床边,轻声说:“宝宝,明天小姨做好多好吃的,一半儿给你吃,一半儿用来捉鬼。” 不远处的雪晴打了个寒噤,感觉她家主子最后一句话,温温柔柔的好渗人…… 009.请你吃纸钱 叶尘小娃动了一下,叶翎睁开眼睛,偏头,外面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娘……”叶尘迷迷糊糊,小脑袋在叶翎颈窝蹭了蹭,软软地叫了一声。 叶翎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抱着叶尘坐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直到洗过脸,清醒了,叶尘才发现这里不是他最熟悉的胧月庵,抱着他的也不是娘亲,而是小姨。 “小姨,我想娘了,娘在哪里呀?”叶尘扁嘴。 “过几天小姨送你回去,乖。”叶翎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今天带你去买新衣服,吃好吃的。” 许是叶翎的样貌和气息与叶缨都有几分相似,叶尘很依赖她,待到早饭吃上热腾腾的小肉包,就暂时把叶缨给忘记了。 半晌的时候,看叶翎带着叶尘,开开心心地打算出去逛街,雪晴忍不住出言提醒:“王妃,王爷前日才下葬呢!” 云尧刚死,府里那两位主子定然沉浸在大悲之中。叶翎昨日回娘家就罢了,若今日跑出府去逛街游玩,让薛氏和云修怎么想? 叶翎点头:“是我思虑不周。那就算了,我不出去,不过宝宝没有衣服换,雪晴你去一趟,给他买几件新衣裳回来。” “是,王妃。”雪晴大概估摸了一下叶尘穿衣的尺寸,用手量了叶尘的小脚,就出门去了。 正午之前,雪晴回来,买了四套小衣服,并鞋袜一起。因考虑到府中新丧,给叶尘买的衣服没有颜色鲜艳的。叶翎抱着叶尘,一一试穿,很合身。 下晌,叶翎带着叶尘到府中花园里逛了会儿,再回到凌云院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院中。 是云尧的弟弟云修。 云修转身,看到叶翎怀中的小娃,皱了眉:“他是谁?” “我的外甥。”叶翎神色平静。 叶尘好奇地打量着云修,云修面色不虞,不容置疑地对叶翎说:“今日你搬出凌云院。” “为何?”叶翎示意雪晴过来,把叶尘抱回房间。叶尘没有父亲,曾经在胧月庵也没见过男人,云修脸色很臭,叶翎不想吓到了叶尘。 “这是我大哥的院子。”云修的理由很简单。 “我是你大嫂。”叶翎没有让步。 听到叶翎的话,云修大步走了过来,到近前,看着叶翎,压低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当的是太子妃!若不是因为你爹救过我爹,你以为战王府有你的容身之处吗?” 叶翎后退了两步,看着云修,神色淡然:“若娘让我换住处,我没二话,但你作为小叔子,请注意言辞和分寸。这里不是云将军府,是战王府,而我,是战王妃。” 若是这次退让,只会坐实云修对叶翎的偏见,以及她想当太子妃那件事。 叶翎话落就绕开云修回房,云修当然不敢对她动手,只是投注在她身上的眼神,很冷。 云修去找薛氏,薛氏得知他想让叶翎搬出凌云院,摇头叹气:“你大哥已经不在了,不过一个院子而已。叶翎是叶晟的女儿,我们云家,欠叶晟一命之恩,就在叶翎身上偿了吧。” “娘,她根本就是个贪慕虚荣的草包废物!若不是大哥病重,她哪里有资格嫁进来,还趾高气扬地说自己是战王妃?她配吗?以她的性子,不会安分的,早晚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来,到那时娘也要护着她吗?”云修冷声问。 薛氏皱眉:“修儿,慎言!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作为男子,你该想的是如何撑起这个家,像你大哥一样,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而不是盯着后宅!” 云修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娘,我会尽力,不让云将的威名随着大哥一起失去。但如若那个女人做了什么事,辱了大哥的名声,我不会顾念长辈之恩,到时定饶不了她!” 叶翎已把云修抛在脑后,雪晴说食材备好了,她就开始做晚饭了。 这次用的时间长,天色渐暗的时分,只剩下一道在砂锅中炖着的八宝参鸡汤,别的菜都成了。 雪莺看着叶尘,雪晴把菜一一摆上桌,还是感觉不太真实。曾经的叶翎,十指不沾阳春水,任何可能会让她的皮肤变差的事情,从来不做。 “王妃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呀?这些看着好厉害。”雪莺小声说。 可不是吗?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一般人做不出来,有几道菜,雪晴都没见过。 “因为我天赋异禀,以前不想做,现在想做而已。”叶翎说着走了进来。 两个丫鬟连忙开始夸赞叶翎的厨艺,叶翎说做得多,让她们一起吃。 两人不敢越矩,直到叶翎说这是命令,让她们试菜,以后都要学着做的,两人才坐下了。 叶翎先喂叶尘,几道菜都尝过之后,叶翎问叶尘最喜欢哪个,叶尘小手一指:“肉肉!” 是糖醋排骨。母子天性,口味都相似。 “王妃,是不是还有一道汤?奴婢去看看。”雪晴说着要起身。 “还没好,先吃吧,等会儿我去看。”叶翎拦住了。 雪晴突然想起昨夜那碗不翼而飞的鸡蛋羹,心中一跳,叶翎不会是在“捉鬼”吧?突然感觉毛毛的…… 这边其乐融融,小厨房里面,炖好的八宝参鸡汤,连带着砂锅,都已经不见了。 楚京之中一处幽静的别院里,一道黑影闪过,门口的随从眨了眨眼,他家主子最近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掀开砂锅的盖子,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让人食指大动。 先喝汤,浅尝一口,齿颊留香,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却一点儿都不苦,回味微甘,又不像是加了糖。 喝了两碗汤之后,用筷子拨开鸡腹,里面食材丰富,糯米、莲子、切碎的香菇、青笋,中间还有新鲜的红枣切成的小丁,舀一勺,吸饱了鸡汤的糯米和配菜,香得无法言喻。最绝的是红枣,天然的清甜,入口惊艳。 某人快把鸡腹中的八珍饭吃完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颗带皮的桂圆。 把桂圆夹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上书一行字:“今夜子时,王府花园,请你吃纸钱。” 这是个邀约,平静的语气中透着“有种你就来”的嚣张,让某人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把桂圆和纸条扔在一旁,接着吃光了一小锅参鸡汤。 而面前的桌上,放了一个价值连城的紫玉花瓶,里面插着一束色彩绚烂的花,旁边,还放了一本琴谱。 战王府。 雪晴再进厨房,看到参鸡汤连锅一起没了,真有种见鬼的感觉。不过叶翎很淡定地说没事,改日再做。 临近子时,战王府一片静寂,叶翎悄无声息地下床,出门,朝着花园走去。 010.初见 时值暮秋,更深露重,寒月如霜。 因府中新丧,各处挂着白色的灯笼,冷风萧瑟,安静得渗人。 叶翎拢了拢披风,款步进了后花园。因她白天才带着叶尘来过,所以并不陌生。 战王府是楚皇御赐,曾是皇家园林,只花园就占了二分之一,其中有一个楚京赫赫有名的莲湖,每逢盛夏,胜景怡人,宫里的贵人都会来此赏莲。 莲湖旁有个亭子,叫做碧玉风荷亭,因顶端瓦片为碧色琉璃所制而得名。 叶翎走进碧玉风荷亭,子时已至,她往四周看,树影婆娑,亭子四角的风铃叮当作响,不见旁人。 子时一刻,叶翎轻轻搓了一下冰凉的手,决定再等一刻钟,若是还没人来,就回去。 “叶……翎……”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叶翎神色微变,就见正前方亭子上,突然倒垂下半个身子来,长长的头发随风乱舞,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像是要抓了她,一同奔赴阴曹地府…… 前世作为惊悚片爱好者,叶翎对此,有惊无惧,甚至有点想笑。 倒吊在那里的“鬼”,没有听到叶翎尖叫,也不见叶翎吓跑,片刻之后,自觉无趣,身子直起,从叶翎眼前消失,稳稳地站在了亭子顶端。身形颀长,墨发飞扬,衣袂翩翩,似要随风而去。 “鬼兄,纸钱好玩吗?”叶翎微微仰头,开口问了一句。 “同样的问题,还给你。”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年轻男声,带着一丝戏谑,似是想起将纸钱贴在叶翎脑门儿的画面。 “偷来的琴谱,好听吗?”叶翎再问。 “物归原主。”男人缓缓地说。 叶翎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云尧床头柜中的琴谱,这人说是物归原主,几个意思? “你抢了我的花。”叶翎幽幽地说。 “救命之恩,不用谢。”男人之意,他救了叶翎,拿了一束花而已,叶翎竟还计较?小气! “你偷吃了我给宝宝做的肉沫鸡蛋羹。”叶翎肯定地说。 “救命之恩,不用谢。”男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你偷走了我的八珍参鸡汤。”叶翎继续,细数这人的“罪行”。 “救命之恩,不用谢。”第三次,同样的话。 “所以,你因何救我?”叶翎问出了她真正想知道的问题。 一束花,一碗肉沫鸡蛋羹,一锅八珍参鸡汤,与叶翎的性命相较,当然不值一提。但这人并不是为了花和美食才救的叶翎,而是选择救叶翎之后,顺手牵羊,一而再再而三地“牵”…… “你猜。”男人轻笑。 一人在上,一人在下,隔着碧玉琉璃瓦,不得相见,但彼此的声音,却清晰至极,连细微变化的语气,都萦绕在耳边。 “若我问,你是谁,你会如实告知吗?”叶翎问。 “给你三次机会,问我问题,我只答是与否。”男人说。 “好,第一个问题,云尧真死了吗?”叶翎开口问。 男人墨眸之中闪过一丝异色,答一字:“是。” “所以,你是云尧的朋友吗?”叶翎再问。 “是。”男人说着,往下看了一眼。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否欠云尧的恩情?”叶翎若有所思。 男人眼眸微眯,沉默了片刻之后,薄唇轻启,再次给了肯定的答复:“是。” “好,我明白了。”叶翎神色平静,“首先,多谢你在月阑山上的救命之恩。你因为云尧,暗中护我,我很感激,但我希望跟你做个交易。” “哦?说来听听。”男人语调轻扬,起了一丝兴味。 “一瓶紫雪凝露,恩情一笔勾销,如何?”叶翎问。 “若我没猜错,你是为了叶缨的手。”男人语气笃定。紫雪凝露,珍品奇药,断筋断骨皆可恢复如初。 叶翎没有解释她要紫雪凝露的目的,只又问了一句:“鬼兄意下如何?” “原本欠云尧的,我已偿还。不过我与他是故友,你是他的遗孀,若你身处险境,我自不会坐视不理。但你如果坚持这桩交易,待我寻来紫雪凝露给你,日后你的生死,再与我无干。叶翎,楚京水深,你进了战王府,亦不可就此高枕无忧。你可想清楚了?”男人问叶翎。 “是。”叶翎点头,并无犹疑。 “好,成交。”男人飞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了亭子外面,面对着叶翎。 叶翎只看到一张金色的面具,闪烁着幽寒的光芒,见男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开口询问:“鬼兄还有何事?请直言。” “你不会忘了,你说,今夜请我吃纸钱?我等着呢。”男人似笑非笑。 “呵呵,开个玩笑,别当真。”果然是死变态,刚刚的正经都是装出来的吧?叶翎很后悔没有真的给他准备一筐纸钱,看着他一片一片全都吃下去! “如此,算你欠我,在我将紫雪凝露交给你,交易完成之前,你需每日为我准备宵夜,不可重样。今夜的八珍参鸡汤,可再做一回。”男人语带笑意。 “小事。不过若你吃饱喝足,溜了不认账,我也无处寻你,不就亏了?”叶翎反问。 “你提出的交易,自担风险。”男人话落,身形一转,如一片墨羽,融入了幽深夜色之中,眨眼消失不见。 叶翎站在碧玉风荷亭中,轻轻舒了一口气。靠他人保护终不能长久,自保才是正经。她要了紫雪凝露,是为叶缨。因叶尘今夜睡前还说,叶缨很少抱他。叶翎知道,不是叶缨不想,是她的手没有力气,连自己的孩子都抱不动。 想过的把他全身贴满纸钱烧一半留一半,做一束花让他全都吃掉,可惜没有机会,如今叶翎还要继续给那人做宵夜,直到拿到紫雪凝露为止。不过叶翎觉得,值了。 楚京别院。 一道暗影飘过,守门随从连忙开口:“主子,风公子来了!” 开门,清瘦的白衣少年抱着一束色彩绚烂的花,转身:“阿珩,这个送我。”少年眉眼如画,眉心一颗艳红的朱砂,十五六岁的年纪。 “小风风,你这双手,平日都是拿灵芝雪莲的,我这花如此普通,你为何要抢?”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风不易低头,看着那束花:“不知为何,明明都是寻常的花草,这样放在一起,就是觉得好看。” “好看也不是你的!”南宫珩夺回去,又插进了紫玉瓶中。 “阿珩,我没想到,你为了云尧的遗愿,竟真的假扮他,去替他带兵打仗,光耀云家门楣。有了你得来的功勋,云尧的母亲和弟弟日后只要不谋逆造反,都可一生富贵安乐。只一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你既已决定假死脱身,娶了个废物美人进战王府,跟人拜过堂,自己跑了,图什么?”风不易看着南宫珩,眉心微蹙。 “我答应了云尧,在他死后,替他一年,守护云家,少一天,就是食言。冲喜这件事,是个意外。不过你错了,那个女人,是美人,却不是废物。今夜我见到她,只给她三个问题的机会,她竟把我的来历猜得八九不离十,心机不可小觑。”南宫珩慵懒地坐在那里,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绝色小脸,脑门儿上还贴了半张纸钱,忍不住笑起来,觉得有趣极了。 “但她不可能猜得到跟她拜堂的人并不是云尧。”风不易看着南宫珩说。 “这是自然,她并非传言中那样的人,如今当了寡妇,脱离忠勇候府,很开心的样子,也没必要让她知道云尧去年已死,跟她拜堂的是我。”南宫珩轻笑了一声,“近日我不会离开楚京,原本暗中相护,谁知她竟然不要,只要一瓶紫雪凝露。小风风,拿来吧。” 风不易很爽快地打开桌上他带来的药箱,从里面取了一个玉瓶出来,扔给南宫珩:“青竹酒十坛。” “我只给你一坛。”南宫珩握住玉瓶。 过了一会儿,风不易看南宫珩不动,神色不解:“你不给人家送去?” “先吃她一个月的宵夜再说吧。”南宫珩把玩着手中的玉瓶,感觉又饿了。 011.胧月庵的大红枣 夜深人静,凉风萧瑟。 叶翎穿过花园,回凌云院,路上一直在想刚刚见到的那个男人。那人性子顽劣,不像是什么正经人,但跟云尧是朋友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叶翎本来看着脚下的路,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抬头就看到云修站在那里,面色比夜色还要黑沉几分,看着她的眼神,透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睡不着,出来走走。”叶翎神色平静。 云修大步往前,越过叶翎,四处查看,很显然,怀疑叶翎深夜与人在花园中私会。 什么都没看到,云修回头,就看叶翎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站住!”云修一个箭步,又挡住了叶翎的去路。 “请问小叔有何贵干?”叶翎心中不耐,面上不显。 “说!你是不是在这里私会男人?”云修冷声质问。 叶翎无语:“如果是,那个男人就是你,因为没别人,你满意了吗?” “胡言乱语!不知廉耻!”云修闻言,怒意更盛。 “那么请问小叔,你深夜不睡,来此作甚?”叶翎反问云修。 “这里是我家,需要跟你解释吗?”云修冷声说。 “很好!那就请你记清楚一件事,这里,也是我家,我更不需要跟你解释!战王死了,我才是这个府里名最正言最顺的主子,不乐意看到我,请你出去!”叶翎毫不示弱,话落绕过云修,大步离开。 云修紧握着拳头,看着叶翎的背影,眼神喷火,像是要把她给撕了! 叶翎不懂云修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难道云修真以为是她克死了云尧,所以才如此仇视她?若是如此,叶翎只能说,云修是个脑残。若是因为其他叶翎不知道的原因,她更不可能让步。 回到凌云院,叶尘睡得香甜,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似是做了什么美梦。 叶翎把云修抛在脑后,躺下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明天宵夜做什么…… 第二天,薛氏派人,请叶翎过去。 叶翎把两个丫鬟都留下照顾叶尘,她一人去了薛氏居住的梅香院。 “老夫人,王妃来了。”薛氏身边的魏嬷嬷打了帘子,恭敬地请叶翎进门。 “娘。”叶翎进门,对薛氏行礼。 薛氏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摆手,给她捶腿的丫鬟躬身退出去了,门帘放下,就剩了薛氏和叶翎二人。 “坐吧。”薛氏开口。 叶翎落座,就听到薛氏问:“修儿说,昨夜子时过后,你一人去了花园?” 叶翎神色如常:“是。”没有否认,没有解释。 “你的堂妹叶莲下月会成为太子妃,太子并不是你的良配。”薛氏看向叶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显然原主的很多事情,她都心知肚明。 叶翎沉默,薛氏也不是在询问她,接着说:“事到如今,有些话我就直言了。你父亲救过尧儿的父亲一命,这件事叶缨知晓,不知是否告诉过你。当初叶缨出事之前,我曾中意她嫁给尧儿,但因为那场意外,便作罢了。” 叶翎微微垂眸,竟然还有这事,她倒是没听过,想来只是薛氏的一个想法而已,叶缨自己都未必知道。 “皇上要为尧儿冲喜赐婚,我们家,一开始是反对的,尤其是尧儿。”薛氏没有看叶翎,提起云尧,神色怅惘,“他自知时日无多,不想成亲,坑害一个女子一辈子。对于冲喜之事,我并没有报什么希望。” 薛氏说着,再次看向了叶翎:“若不是因为护国寺的圆济大师断言云氏子与叶氏女乃天作之合,你三叔又选中你来冲喜的话,这门亲事,本来不会存在。只需尧儿言明心意,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本就是为救他,自然不会强逼他娶亲。” 叶翎神色微怔。她不知道的事情,的确很多。 “所以,赐婚之后,我去了一趟胧月庵。”薛氏说,“你父母亡故,我让你长姐来决定,想让云家怎么做。她说,希望你能嫁过来,并且要我答应,若尧儿不在,你守寡,日后有了良配,就放你离开。” 叶翎心中酸涩。前日在胧月庵,叶缨许是看到了她的转变,有些话便没有提。 “叶翎,我并不喜欢你,因为你比叶缨差远了。”薛氏话语直白,“这几日观你行事,与先前不同,不管你是伪装,还是真的改了性子,有些话,希望你记着。只要你在战王府一天,我就会尽力护着你。若你日后寻了良配,我会把你当做女儿,准备嫁妆,风光大嫁。但这其中,不包括给太子当侧妃,或者给别的男人当侧室。如若你不知检点,让云家蒙羞,届时我不会再护着你。” 叶翎微叹。她先前还在想,薛氏是个很不错的人,没给她立那么多规矩,有大事发生的时候又很关心她,丝毫没有把云尧的死迁怒到她身上。现在才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娘,我记住了。”叶翎并不介意薛氏说她不如叶缨这些话,因为原主确实不像样,薛氏这样说已经很客气了。 “修儿年轻气盛,极崇拜他的兄长,对你的不满,是因为他曾亲眼看到过你跟太子私会。我已告诫修儿,不要对你有偏见,若是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薛氏对叶翎说。 叶翎摇头:“小叔只是性子直爽,我不会介意的。” 至于昨夜叶翎在子时之后,一个人去花园究竟做了什么,薛氏并没有探究的意思。 从薛氏那里出来,叶翎回到凌云院,见到叶尘的时候,他正在吃叶翎让雪晴给他蒸的甜枣,软软糯糯的。 “小姨!”叶尘扬起小手,笑容灿烂。 “嗯。”叶翎走过去,接了雪晴的勺子,抱着叶尘喂他吃,心中在想,重活一辈子,嫁不嫁人不重要,以后就把这个娃,当自己亲儿子吧。 吃完了甜枣,叶翎带着叶尘到莲湖去划船。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叶翎转头看到碧玉风荷亭的琉璃瓦,闪烁着宝石一般的光芒,想起昨夜的事,心中微叹,希望那人真的能够帮她找到紫雪凝露,越早越好吧,叶缨实在是太苦了…… 胧月庵。 叶尘离开的第二天,叶缨早上起来,推开门,看了一眼院中的枣树,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叶翎和叶尘守着枣树不肯走的样子,微微一笑,视线下移,看到枣树旁的石桌上多了什么东西。 叶缨走过去,发现是一个小药瓶,玉质的,下面压了一张纸条,上书四个字“紫雪凝露”。 叶缨神色微怔,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也渴望自己的双手可以恢复如初,不是为了弹琴,只是为了抱抱自己的孩子…… 叶缨往四周看了看,空无一人。 等叶缨拿了那瓶紫雪凝露回房,枣树微微颤了一下,南宫珩手中捧着一把红枣,捏起一个,在袖子上随意蹭蹭,咬了一口,心中默语:“叶翎做的八珍参鸡汤里的枣,应该就是这里摘的,果然好吃!” 最后南宫珩用外衣兜了一堆红枣默默飘走,等叶缨再看到枣树的时候,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012.叶莲的邀约 经过这两日,叶翎发现,叶尘是个很有“规矩”的孩子。晚上一觉睡到天亮,夜里不需要喂食,好带。 这天雪晴拿来了一只处理干净的老母鸡,叶翎加了红枣、桂圆、山药、枸杞,炖了大半天,熬了一锅香浓的鸡汤。 给南宫珩准备的宵夜,是鸡汤面。面条是叶翎亲手做的,里面只加了一个荷包蛋和两根青菜。 南宫珩来的时候,叶翎在厨房里等着。昨夜见过面,南宫珩戴着面具,是以没有避讳。 “鬼兄来了。”叶翎如此称呼南宫珩。 南宫珩倒不介意这个,特意没吃晚饭的他,只关心有什么好吃的。 看到一碗乍一看清汤寡水,连丁点儿肉丝都不见的面条,南宫珩不满:“就这个?你也太敷衍了吧?我看紫雪凝露你是不想要了!” “所以你确定能帮我找到?”叶翎神色认真地问。 “我没说。”南宫珩摇头。 好吧,你没说,我提的交易,自担风险……叶翎心里已经暴揍南宫珩N多次了,面上依旧笑得温柔得体。 “我不喜欢吃面条。”南宫珩很嫌弃。话外之意,今日的夜宵,叶翎重做。 “尝一尝吧。”叶翎保持微笑。 “不尝!”南宫珩傲娇拒绝。 “鬼兄,请你尝一尝。”叶翎忍着想把面泼到他脸上的冲动。 南宫珩又看了一眼那碗面:“你确定让我尝?若是不好吃,从明日开始,我的一日三餐,带宵夜,你都包了!敢不敢?” “好。”叶翎答应得爽快。 南宫珩端起那碗面,就坐在厨房里低矮的小凳上,看起来颇有违和感。 “你背过去!”南宫珩话落,叶翎转身,背对着他。他在面具上按了一下,收缩起一半,露出了弧度完美的下颌。 面条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南宫珩用筷子挑起一根,入口之前,在想不管好吃不好吃,都说不好吃,接下来让叶翎给他当厨娘,完美! 结果,一根面条入口,南宫珩眨了眨眼,香滑筋道的口感,让他意外。吃了一半,发现了下面卧着的荷包蛋,是溏心的,而那两根青菜,煮得恰到火候,脆嫩爽口。最后喝口汤,通身舒泰。 “真的不好吃。”南宫珩把一滴汤水都没剩的空碗往旁边一放,面具遮住全脸,语带嫌弃。 叶翎转身,目光落在空碗上,努力保持微笑:“鬼兄,不好吃还吃完,真是难为你了呢。” 南宫珩在纠结,他没吃饱。是现在让叶翎再做一份,还是坚持说不好吃,以后天天来蹭饭呢? “咳咳,太少了,不够塞牙缝的,再来一份。”南宫珩选了前者。他决定了,明天的宵夜不管叶翎做什么,他都坚决不吃,就说不好吃。今天算了,真香! “鬼兄,不是不好吃吗?”叶翎很想把剩下的鸡汤泼他一脸。 “不做算了,紫雪凝露我也不用找了。”南宫珩话落转身,作势要走。 “站住!”叶翎握住的拳头又松开,笑意加深,“请鬼兄稍候片刻。” 为了避免南宫珩出尔反尔,他说再要一碗,叶翎第二次做了三碗的量,反正鸡汤是够的。 依旧是南宫珩吃面,叶翎背对着他。等第二碗面下肚,叶翎还没回头,南宫珩放下空碗,端起煮面的小锅就溜了…… 叶翎转身,暗骂了一句:“口是心非的死变态!紫雪凝露若是不给我,我要你好看!” 楚京别院。 风不易面前放了一堆花花草草,正在对照着紫玉瓶中的花,想复制一束一样的。 南宫珩进门,风不易转头,愣住了:“阿珩,你怎么端个锅?” “有好吃的,分你一半儿。”南宫珩让随从送了两副碗筷过来。 风不易看到锅里的面条,兴致缺缺:“不喜欢。” “尝一口。”南宫珩盛好,放在风不易面前,把筷子递过去。 风不易摇头拒绝,南宫珩盛了最后一碗,坐在风不易对面,自己开心地吃起来。 风不易看他吃得香,有些动摇:“真的好吃?” 南宫珩不说话,风不易没忍住,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睛一亮! 两人同时吃完,南宫珩对风不易说:“小风风,哥哥有什么好吃的可是想着分你一半儿,对你不错吧?” 风不易眼神警惕起来:“阿珩,你又想要什么?” “怕什么?”南宫珩唇角微勾,“这么好吃的面,我也不要多,再换一瓶紫雪凝露。” “你这是打劫!”风不易皱眉。 “那你把我的面还回来。”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我可以催吐,吐出来你吃吗?”风不易反问。 “小风风,你怎么这么恶心?快点,你不给我就抢了!”南宫珩威胁。 风不易小声嘀咕:“强盗行径……”话落还是不情不愿地又拿了一瓶紫雪凝露给南宫珩,正色道:“我这次出来,就带了两瓶。” “好,那我明天抢别的。”南宫珩握住玉瓶,唇角微勾。 于是,叶缨第二天在枣树旁的石桌上,又发现了一瓶紫雪凝露,真真是见鬼。 叶翎并不知道紫雪凝露已经到了叶缨手中,还是两瓶,绝对够用了。叶翎这边得到的,只有南宫珩天亮之前又送回来的一口锅…… 这天忠勇候夫人孙氏身边的魏嬷嬷来了战王府。 “二小姐……”魏嬷嬷脸上堆着笑,行礼却很敷衍,腰没弯下去就起了。 雪晴蹙眉:“魏嬷嬷,这里是战王府,我们老夫人最是讲究规矩的,该改口了。” 魏嬷嬷眉眼一横:“二小姐还没说什么,你这小蹄子倒是教训起我来了?真是没规矩!” 叶翎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魏嬷嬷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再看,叶翎面上带着笑:“嬷嬷,我的丫鬟不懂事,别跟她计较。不过我婆母规矩真的太多了,总是挑我的错处……” 魏嬷嬷听叶翎这么一说,想着叶翎在战王府不好过,脸上的笑倒是真心了几分:“二小姐才是战王妃,不必什么都看旁人脸色。”这是教唆叶翎顶撞薛氏。 “唉,不说了。嬷嬷今天来,是三婶那边有什么吩咐吗?”叶翎笑着问。 “后日莲小姐在府中办赏花宴,专程吩咐老奴,一定要请二小姐过去呢。”魏嬷嬷始终不肯改口管叶翎叫战王妃。 “我如今新寡,怕是不吉利,给妹妹的好事添了晦气。”叶翎蹙眉。 “怎么会呢?莲小姐可说了,二小姐若是不去,这赏花宴她就不办了。”魏嬷嬷笑着说。 “那好吧,嬷嬷转告莲儿,我会去的。”叶翎颔首。 魏嬷嬷离开的时候,得了叶翎赏赐的一对银镯子,满意地走了。 “王妃,何必对那老虔婆那么客气?以前她可没少暗地里给王妃使绊子。”雪晴不解。 叶翎看着面前碎裂的茶杯,神色淡淡地说:“若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一个贱奴,跟她计较什么,她身后的主子,才是我要解决的人。” 雪晴神色一正:“王妃真要去参加叶莲举办的赏花宴?以往每次这种场合,王妃都会出丑……” “我那莲妹妹可说了,我不去,她就不办了。摆明了这宴会是冲我来的,我当然要去会会她,看看楚京大才女的莲子心,到底有多黑。”叶翎笑意不达眼底。 013.叶莲毒计 是夜,叶翎守着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小馄饨,再次见到了南宫珩。 昨夜决定,今夜不管叶翎做了什么,都坚称不好吃,让叶翎包一日三餐加宵夜的南宫珩,再次“真香”了,吃了一小碗之后,如昨日重现,端着锅溜了。 叶翎淡定地回去睡觉,天亮之后再去看,小锅洗得干干净净放在厨房里,仿佛从未离开过。 只是当叶翎掀开锅盖,发现今日还有附赠小礼物。 是个青瓷药瓶,叶翎神色微喜,第一想法是,紫雪凝露! 拿起药瓶,塞子很紧,她拧开一点,一丝黑烟逸散出来。 叶翎神色一变,立刻把塞子又大力按回去,但几乎瞬间,她感觉头脑昏沉,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了旁边案板上,放置其上的菜刀摔落,即将砸到脚上的时候,她跌倒在地,躲过一劫。 雪晴听闻动静冲进来,看到叶翎眼神迷蒙地趴在地上,大惊失色:“王妃!” 雪晴把叶翎半扶半抱,带回房间,让她躺下,转身欲走:“奴婢去找大夫!” “别……”叶翎还没完全失去意识,只是觉得四肢无力,头脑发昏。那瓶中是毒烟,她吸入的量微乎其微,直觉不会有事。若寻了旁人来,就解释不清了。 雪晴急得快哭了:“王妃,你这样不找大夫怎么行?” “水……”叶翎声音艰难。 雪晴端了温水过来,喂叶翎喝,叶翎连着灌了将近一壶,感觉意识稍稍清醒了一些。 叶尘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皱着小眉头,看着在床上躺尸的叶翎:“小姨,你怎么了?为什么还在睡呢?” “宝宝……乖……小姨……累了……”叶翎心里已经把南宫珩凌迟了一遍又一遍,见鬼的死变态,摆明了是故意坑她! 太阳落山之前,药劲儿终于过去,叶翎下床,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王妃,真的没事了吗?”雪晴神色关切,秀眉紧蹙。 “没事了,我让你准备的食材,都拿过来了吗?”叶翎抬头问。日子要过,宵夜要做,不然没有跟南宫珩说话的机会。 “王妃今日休息吧,想吃什么,奴婢做。”雪晴说。 “不必。”叶翎摇头。 吃过晚饭,雪晴看叶翎又进了厨房,神色怪怪的。最近几天,她越发觉得这个院子像是闹鬼,可叶翎又不愿意搬出去。 南宫珩飘进来的时候,宵夜刚好出锅。 “叶翎,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不用谢。”南宫珩语带笑意。 叶翎咬牙切齿:“鬼兄,捉弄我好玩吗?” 南宫珩眨了眨眼,单纯无辜:“别告诉我你把软筋香打开自己闻了啊,我会笑话你的。” “鬼知道那是软筋香!你我交易只提过紫雪凝露!”叶翎好气。 “咳咳,忘了你不懂医毒,好心送你一瓶防身的宝贝,你这是在兴师问罪?”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叶翎深吸一口气,好心送她的防身宝贝?好,很好!她收了!关键是:“送这种毒药,不给解药,一用我自己先倒,你当我傻?” “你怎么如此暴躁?”南宫珩说着,掀开砂锅的盖子,里面又是他没吃过的,山药鸡茸粥。他把盖子盖上,袖子裹着发烫的锅耳,端起锅就走。 “死变态!”叶翎握拳,转身,愣了,案板上多了一个药瓶,南宫珩何时放上去的,她都没看到。 有了早上的经验,叶翎告诉自己不应该贸然打开,但又直觉里面是她想要的东西。 于是,叶翎果断用帕子塞着鼻孔,屏住呼吸,打开瓶子,没烟没雾,晃了一下,里面似乎是小药丸。 “应该是软筋香的解药吧?”叶翎自言自语,想着软筋香也不致命,干脆试了一下。先吞了一颗小药丸,然后把软筋香的瓶塞打开一点点,果然,安然无恙。 叶翎一手握着一个瓶子,走出厨房,看着夜空繁星点点,告诉自己,冷静,碰上这么一个帮她总不忘了坑她的死变态,要忍! 而南宫珩端着砂锅回去,分给神医风不易一小碗鸡茸粥,又抢来一瓶迷魂散。 “阿珩,你为何对叶翎这么好?”风不易皱眉。以前南宫珩见他也总喜欢抢他宝贝,但是这次,抢得太凶狠了,那是天天抢啊! “吃人嘴短。”南宫珩很淡定地说。 “可你跟她交易的是紫雪凝露,其他的,有必要吗?”风不易问。他的药,可都是宝贝,哪经得起这么天天送? “我是看在美食的面子上,送她一点防身的小玩意儿,让她好好活着,不然以后咱们岂不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南宫珩理直气壮。 风不易想了想:“也对。” 第二天,回来的砂锅里面又发现一个小药瓶,这次叶翎学乖了,收起来,不打开,等夜里再见南宫珩,问清楚再说,直觉这又是一瓶没给解药的毒药…… 而这天,叶翎要去忠勇候府参加叶莲牵头举办的赏花宴。 热丧期间,叶翎穿着一身素白的裙子,不施粉黛,头发只用一根青玉簪子挽起,带着雪晴,去了忠勇候府。不带叶尘,是为保护他,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太过高调不是好事。 忠勇候府宾客盈门,叶翎一下马车,就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在其他精心打扮,花枝招展的大家小姐中间,叶翎最突出,因她看着像是来奔丧的…… “叶莲干嘛请这个废物来啊?” 不远处一个小姐的嘀咕传入了叶翎耳中,寡妇叶翎面色肃穆,目不斜视,带着雪晴进了忠勇候府。她就是死了丈夫,今日角色,一个字,丧! 花园中的烟雨阁,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叶莲,如众星拱月,正在享受其他小姐或恭维或艳羡的目光。 天气寒凉,丫鬟打起棉帘子,一声“战王妃来了”,让烟雨阁中的娇花儿们,都变了脸色。 “翎姐姐来了。”叶莲脸上的惊喜恰到好处,起身相迎。 一道素白的窈窕身影走进来,叶莲看到叶翎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其他小姐也暗暗打量起叶翎。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她们期待中的废物美人变寡妇,日日以泪洗面,形销骨立,根本不存在的。眼前的叶翎,竟比曾经更美了几分,素面朝天,却衬得站在她身旁的叶莲,凭白多出几分艳俗之气…… “翎姐姐,你还好吗?”叶莲语带关切,握住叶翎的手,真真是姐妹情深。 叶翎轻轻颔首,垂眸不语,被叶莲扶着坐在了她身旁。 宴会开始,以太子楚明恒为首的男宾进来,目光都被叶翎吸引了。单论容貌,在座的,没有一个小姐能越过叶翎去。有人心中遗憾,如斯绝色,竟成了寡妇,可惜可惜。 只一直垂涎叶翎美色的楚明恒,这次看了叶翎一眼,就收回视线,与叶莲相视一笑,郎情妾意的样子。叶旌叶烁年纪小,尚在国子监读书,并未出现。 叶翎注意到另外一个直勾勾看着她的男人,就是记忆中险些非礼原主,被叶旌拿弹弓打落了一颗牙的孙启光。孙氏的娘家侄子,延平伯府的二公子。他差点弄瞎叶旌的一只眼睛,这笔账,叶翎会跟他清算的。 宴会中途,有人提出让叶莲这个楚京大才女抚琴一曲,叶莲笑语嫣然:“恭敬不如从命,诸位稍候片刻,我去取了凤音琴来。” 凤音琴,位列天下十大名琴之三,曾是叶翎母亲所有,叶缨从小弹到大,如今成了叶莲的所有物,她对外声称是堂姐叶缨所赠,极为珍爱,从不让旁人触碰。 借着凤音琴,叶莲也取代叶缨,成为楚京人口中新的琴仙。但叶缨的名头是楚皇金口玉言,叶莲这个,不过是野鸡硬凹凤凰人设,派自己人宣扬的罢了。 听着旁人都在赞叹期待叶莲的琴艺,叶翎垂眸掩去眼底的寒光,不止凤音琴,他们姐弟三人被夺走的东西,她一样一样都会拿回来! 离开烟雨阁的叶莲,回房看到了孙氏。 “叶翎今日没什么不对劲吧?”孙氏问叶莲。 叶莲面上浮现出轻蔑的笑:“她那蠢货,现在还在伤心当了寡妇呢。” “莲儿,你可想好了,一定要那样做吗?”孙氏问叶莲。 叶莲低头,轻抚着手指上面艳红的蔻丹,冷笑:“娘,怕什么?云家娶她是为冲喜,她一身晦气,把云尧冲死了,云家老夫人恨她还来不及。若是得知她不守妇道,失了贞洁,不需我们出手,她就会下场凄惨。按照原计划,支开雪晴,给那小贱人灌了媚药,让太子先尝了鲜,以后也就不惦记她了。然后让表哥过去,等她醒来,看到的就是表哥,不想认命的话,那就去死喽。” 014.板砖和小兔子 烟雨阁。 叶莲离开去取凤音琴的功夫,一位客人姗姗来迟。 是南楚三公主楚灵芸,一进门,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叶翎身上。 “战王尸骨未寒,叶二小姐就出门赴宴,是打算给自己,早日寻个下家吗?”楚灵芸话语一出,全场静寂。楚京谁人不知,三公主得楚皇偏宠,向来骄纵蛮横。 叶翎垂眸,开口说;“三公主说笑了,我可不敢,战王一直盯着我呢。” 额……叶翎这话,又让原本紧绷的气氛带了几分灵异的色彩,有人下意识地往叶翎四周看。 楚灵芸轻哼:“战王盯着你?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战王妃啊。”叶翎答得理所当然,“不信的话,三公主可以去问礼部的孔尚书。他跟皇上提议让我殉葬,结果当天夜里就出了事,肯定是战王在为我打抱不平呢。” 孔瑀身上发生的怪事,在座之人都有所耳闻。有人心里发毛,难道云尧的鬼魂,真的在叶翎附近吗? 楚灵芸看叶翎一派天真的样子,冷冷地说:“妖言惑众!” 叶翎低头不语,倒是让楚灵芸无处发泄。 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云尧都死了,楚灵芸也不想让叶翎好过,甚至不加遮掩。 叶莲抱着凤音琴回来,察觉烟雨阁中气氛有些怪异,看到楚灵芸来了,心下了然。 叶翎看到了凤音琴。一看就是个古物,价值连城,如今怕是没人想起,它的主人,曾是叶缨。 叶莲让楚明恒点了一曲,她开始弹奏,笑容温婉,动作优雅。 凤音琴本身的音色堪称完美,但让叶翎评价的话,叶莲的琴艺,是为表演而表演,技巧足够,却没有灵魂,感染不了她。 但一曲作罢,叶莲赢了满堂彩。叶翎只能说,这琴值得…… 楚灵芸捕捉到叶翎眼底的一丝不以为然,突然开口:“叶翎,那琴曾是你长姐的,你不想试试吗?” 叶翎神色如常,叶莲眼神暗了暗,笑着为叶翎“解围”:“翎姐姐向来不喜音律的。” 此话一出,在座的男男女女眼中都闪过轻蔑之色。对贵族公子小姐来说,琴棋书画是必修课,叶翎不是不喜音律,根本就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没有人听叶翎弹过琴,又怎么知道她不会呢?”楚灵芸想让叶翎出丑的心思昭然若揭,“当年叶缨琴艺那样出色,得父皇盛赞小琴仙,作为她的妹妹,叶翎的琴艺应该也不差吧!” 楚灵芸的话,叶莲很不爱听,因为叶缨出事之前,叶莲只能仰望她。 不过让叶翎出丑的心,叶莲和楚灵芸高度一致。 “既然三公主想听,那我就献丑了。”叶翎轻轻颔首,应下了楚灵芸的“挑战”。 叶莲并不想让叶翎碰她的凤音琴,但转念一想,如此宝琴,叶翎依旧弹得污人耳,正好让人都看看,她这个废物有多么废。曾经叶莲不止一次想让叶翎当众弹琴,可都被叶翎躲过去了。 于是,叶莲“大方”地把凤音琴亲自送到了叶翎面前,放置好,柔声说:“翎姐姐,我相信你可以的。” 叶翎抬头,就看楚灵芸冷笑,叶莲一脸做作的鼓励,其他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没有人认为她能弹出什么曲子来。 叶翎垂眸,信手而弹。 很快,楚灵芸神色微变,叶莲笑容转淡,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叶翎的身上。 她穿的像孝服,弹的是哀曲,平静的曲调,却触发了每个人心底最悲伤的那一处。有几个平日多愁善感的小姐,听着听着,竟拿帕子抹起了眼泪。 琴声停了,许多人还没有回神,一位公子脱口而出:“一曲肝肠断,战王妃琴艺实在是高!” 叶莲脸色险些绷不住:“翎姐姐从何处学的这曲子?” “由心而发。”叶翎说这话的时候,睫毛微垂,让在场的不少人开始反思,是不是以前都误会了她。单说今日叶莲和叶翎先后弹的两首曲子,高下立见。 因这首曲子也让楚灵芸有所触动,是以她这会儿看了叶翎一眼,没再说话。 叶莲极不喜欢现在的感觉,叶翎似乎毫不费力,就能夺走原本属于她的目光。楚明恒看着叶翎的目光,又热切起来。这让叶莲想要毁掉叶翎的心思,越发急切。 深秋季节,赏花宴的主题是菊花。忠勇候府花园中有一个菊园,就在烟雨阁旁边。 一众公子小姐走出烟雨阁去赏菊,楚明恒和叶莲,暗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叶莲随后看了孙启光一眼。 叶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菊园里走了一会儿,叶莲关切询问:“翎姐姐累不累?你身体弱,若是累了,我送你回秋翎院去休息。” 叶翎点头:“也好。”所有人的下人都在另外一处,包括雪晴。 叶莲搀扶着叶翎离开,其他人都看见了。 “翎姐姐以前不是不爱弹琴吗?”回秋翎院的路上,叶莲状似无意地问。 “是不爱,又不是不会。这次三公主非要看我出丑,我不能丢了我们叶家小姐的脸。”叶翎说。原主并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只是母亲死后被孙氏蛊惑,认为长得美就够了,嫁个好男人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叶莲神色有些僵硬,很快恢复如常,扶着叶翎进了秋翎院,吩咐下人送热茶过来。 秋翎院的茶具,上次被叶旌摔了。叶莲的丫鬟端着茶壶茶杯进门,斟茶,第一杯给叶翎,第二杯给叶莲,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翎姐姐,这是上次进宫,皇后娘娘赏的茶叶,你快尝尝。”叶莲笑得温柔。 “好。”叶翎点头,准备去端茶,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放在一旁的杯盖。 两人坐了相邻的位置。杯盖落地,寸寸碎裂,叶莲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蹙眉说:“翎姐姐可千万小心一点,等会儿我再让人进来收拾,茶凉了就不好了。” “嗯,莲儿你陪我喝一杯,就去花园招待客人吧,我得躺一会儿。”叶翎神色恹恹的。 姐妹俩同时举杯,叶莲看着叶翎的茶入口,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自己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询问叶翎:“如何?” “清香回甘,好茶。”叶翎点头,又喝了两口。 叶莲笑意加深,站了起来:“那翎姐姐好好休息,我先去招待客人,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叶翎点头,叶莲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儿,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叶翎听到叶莲倒地的声音,又浅浅啜了一口茶,轻声说:“的确是好茶,浪费了。” 叶翎把叶莲拖起来,扔到了床上,叶莲已经失去意识,面色酡红,口中不停呓语一字“热”…… 叶翎眼眸幽寒。她吸引叶莲注意,快速交换了茶杯,果然有问题!某个死变态说她不懂医毒,这是事实,但眼前叶莲这样,叶翎很懂是因为什么。若她不够警惕,现在就是她躺在那里,任人宰割! 叶翎面无表情地脱光叶莲的衣服,找了两块布,一块蒙上她的眼睛,一块塞入她口中,放下床幔,料想外面不会有任何人,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出秋翎院后,叶翎脚步一转,躲进一个角落里,她倒是要看看,到底谁会来。 此时楚明恒已寻了借口,脱离其他人的视线,正急匆匆地往秋翎院的方向走。 走过一个拐角,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楚明恒身后,手持板砖,啪嗒一声,敲在了楚明恒后脑勺上! 楚明恒身子一晃,倒在地上,被拖进旁边的灌木丛中。 而叶翎等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看到一个男人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她眼眸微眯,竟然是孙启光这个人渣!她本来以为,以叶莲的贱性,会把她献给楚明恒讨欢心呢…… “本来第一个会是楚明恒。”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叶翎吓了一大跳,回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金色面具。 “鬼兄,怎么哪儿都有你?”叶翎脱口而出。 南宫珩看着叶翎受了惊吓的小脸,突然想起小时候打猎碰到的小兔子,也是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就很好吃,于是他就带回去,炖了…… “你那什么眼神?”叶翎默默地离南宫珩远了一点,感觉心里毛毛的。 南宫珩轻咳一声,那边孙启光已经急不可耐地进了秋翎院。 想起南宫珩刚刚的话,本来第一个会是楚明恒?叶翎心中冷沉,叶莲真够毒的,怪不得孙启光隔了这么久才来,原来前面本该楚明恒出场。 但楚明恒现在……叶翎又看了一眼南宫珩,肯定是这货对楚明恒做了什么,导致他“缺席”今天的好戏。 “哎,小叶子,你说叶莲醒了,看到孙启光,会是什么反应?”南宫珩饶有兴味地问。 叶翎幽幽地说:“不认命,那就去死喽。” 015.竟然要吃兔兔 叶莲牵头办的赏花宴,刚开始赏花,她便带着叶翎离开,半个时辰都没出现。 公子小姐们陆陆续续回到烟雨阁,左等右等不见叶莲,对如此待客之道,心生不满。 三公主楚灵芸意有所指地说:“叶翎和叶莲姐妹迟迟不回来,太子皇兄也不知去了哪里,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在坐的人,面面相觑,神色怪异起来。 能有什么事?楚明恒和叶莲是未婚夫妻,下月就要完婚。叶翎新寡,但曾有风闻,她跟叶莲争过太子妃的位置,忠勇候府有意让姐妹共侍一夫,一同嫁进太子府,后因叶翎奉旨给战王冲喜,计划被打乱。 楚灵芸的暗示,不少人听懂了,她怀疑叶莲安排叶翎与楚明恒私会。 “我去找找叶翎吧,可别出了什么事。”楚灵芸话落起身,打算到秋翎院走一趟,直觉今日定然有什么事发生。 “没想到三公主如此关心我。”叶翎的声音在烟雨阁门口响起。 楚灵芸眼眸微眯,看着叶翎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身上穿的还是先前那身衣服,头发也丝毫未乱。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楚灵芸又坐了回去。 “身体不适,回秋翎院休息会儿,已经没事了。”叶翎神色如常。 “叶莲呢?她把我们扔在这里,自己不见了人影。还有,我太子皇兄去哪里了?”楚灵芸问叶翎。 “莲儿送我回秋翎院之后就离开了,她一直没回来吗?”叶翎神色疑惑,“太子殿下去了何处,我怎会知道?” 不少人观叶翎言行,毫无破绽。刚刚那点子怀疑,分明是楚灵芸故意往叶翎身上泼脏水,动机太明显。 楚灵芸无话可说,冷冷地看了叶翎一眼,不再言语。 至于始终不见人影的楚明恒和叶莲,还未成亲就如此明目张胆地一起消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此刻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楚明恒爱美色,不是秘密,太子府里的美人少说也有十个八个。但叶莲,难免给人留下一个不知检点的印象。 快到正午,叶昭的女儿,叶翎堂姐叶嫣出面,一边忙着招待客人用膳,一边派人去找叶莲。近半数客人因觉怠慢,又甚是无趣,没用膳就告辞离开了。 魏嬷嬷正伺候孙氏,就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夫人,不知莲小姐可在?” “是嫣小姐身边的玉环。”魏嬷嬷话落,走过去打了帘子,斜眼看着小丫头玉环,问道,“莲小姐在烟雨阁宴客,你找来这里作甚?” 玉环神色无措:“嬷嬷,莲小姐不在烟雨阁,我家小姐让来寻她快点过去呢!” 孙氏面色微沉:“让她进来!” 待叫了玉环进门,孙氏问到底怎么回事。 玉环就实话实说,叶莲送叶翎去休息,叶翎早已回去,叶莲却连个影子都不见。去她院子找过了,没在。 孙氏心中咯噔一下:“你说叶翎在烟雨阁?她……”没出什么事吗?这句话孙氏差点脱口而出,及时咽了回去。孙氏本以为,叶翎这会儿还在秋翎院,跟孙启光在一处,显然事情有变! “夫人,奴婢来的时候,战王妃说累了,带着雪晴姐姐要走。”玉环低着头说。 孙氏面色一沉:“你回去,让嫣儿好好招待客人,就说莲儿头疼病犯了,如有不周之处,改日登门谢罪。” “是,夫人。” 玉环一走,孙氏身子一晃,魏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走!去秋翎院!”孙氏推开魏嬷嬷,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等孙氏带着魏嬷嬷赶到秋翎院外,叶翎已经带着雪晴走出了忠勇候府的大门。 上马车之前,叶翎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上方高高的牌匾,“忠勇”二字,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王妃,怎么了?”雪晴轻声问。 “无事,走吧。”叶翎摇头。叶晟曾是威名赫赫的忠勇大将军,这里是将军府。如今,鸠占鹊巢,同样的地方,变成了忠勇侯府。早晚有一天,叶翎要把那块匾给砸了! 战王府的马车离开,孙氏走进秋翎院,到了门口,里面传出的声音,让她脚步一滞! 叶翎没事,孙氏猜到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很可能叶莲在里面。孙氏只祈祷跟叶莲在一处的男人,一定要是楚明恒!这样事情还不至于太糟糕! 可惜,事不遂人愿。 孙氏大力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她急火攻心,几欲吐血!若不是魏嬷嬷扶着,孙氏当时就气晕过去了! 到这会儿,孙启光才知道那人不是叶翎,是叶莲,他吓得腿都软了,胡乱裹了衣服,跪在孙氏面前,一口咬定说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一切都是叶莲安排好的。 孙启光发毒誓,今日之事一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否则天打雷劈! 孙启光对女人有变态嗜好,此时孙氏看叶莲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皮,把孙启光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但怒极恨极,也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一字:“滚!” 叶嫣送走了所有的客人,依旧不见叶莲。 而这个时候,叶莲已回到青莲院,幽幽醒转,得知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都要疯了! 孙氏死死地抱着叶莲,母女俩哭作一团。 “莲儿,你听娘说,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太子知道!否则你一辈子就毁了!你要打起精神来,娘会想办法的,娘一定会想办法的!”孙氏泪流满面,安慰叶莲。 “想什么办法?下月成亲,太子一定会发现我不是处子!”叶莲扯起自己的衣袖,手臂上面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只没了那枚象征贞洁的守宫砂。 “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莲儿你别急,娘帮你想办法……”孙氏神色满是不安。 “叶翎!是叶翎那个贱人害我!”叶莲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把今日的痛苦百倍千倍还给她,让她不得好死!” 孙氏听到叶翎的名字,眼眸冷厉森然:“你放心,等娘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定不会让她好过!” “太子……太子呢?”叶莲突然想起楚明恒,觉得不对劲,就算她被暗算,也该是楚明恒先去找她,为什么是孙启光污了她的清白?在她眼中,孙启光就是个不学无术好色荒淫的废物纨绔,也是她精心给叶翎安排的“礼物”,没想到,最后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孙氏先前只顾着叶莲,把楚明恒给忘了,这会儿想起,眉头一拧,恰巧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不好了!太子殿下被人打晕,受了重伤,扔在树丛里,刚刚才找到,已经不省人事了!” 孙氏脸色一白,太子若是在忠勇候府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阖府都要倒霉! 叶勋外出归来,亲自护送楚明恒回了太子府,等他回来,跟孙氏说,楚明恒已经苏醒,没有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而叶勋脸上那个明晃晃的巴掌印儿,很直观地表明了楚明恒对忠勇候府的怒气。 “为何中招的是莲儿,不是叶翎?是谁伤了太子?”孙氏恨得要死。 叶勋面色沉沉:“叶翎没有这个本事,怕是她身边有高人相护。” “谁?”孙氏心中咯噔一下,“不会真是云尧鬼魂不散,一直守着她吧?孔瑀的事,听说就是……” “住口!哪有什么鬼魂?”叶勋冷声说,“定是活人作祟!跟叶翎脱不了干系!看来她离了忠勇候府,着实跟以前不同了!” “那个小贱人!我早该弄死她!”孙氏咬牙切齿。 “当务之急,是如何让莲儿顺利嫁给太子,过了洞房那一关。”叶勋眼眸阴鸷,“叶翎的账,过后清算!这段时间,不要再节外生枝!” 叶翎回到战王府,吃过饭,陪叶尘玩了一会儿,就听到雪莺的惊呼声从外面传来:“哪里来的兔子?” 叶翎无语望天。在忠勇候府,某人离开的时候,说他今日宵夜会自备食材,送到战王府。果然是死变态,竟然要吃兔兔!兔兔那么可爱!没有辣椒当佐料,怎么可以吃兔兔?那样的兔肉是没有灵魂的! 016.今日宜吃素 凌云院中的石桌上,放了一个竹笼,里面两只肥美的野兔,毛色浅灰,眼睛红红。 “小姨,兔子?”叶尘小脸兴奋地指着兔子问叶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很喜欢的样子。 叶翎点头,抱着叶尘走近,就听叶尘再问:“小姨,兔子是什么呢?” 叶翎思考一瞬,认真作答:“是好吃的。”可爱的兔兔会变成一盘菜,先让宝宝做个心理准备吧。 旁边的雪晴和雪莺听到叶翎对两岁的小娃说活蹦乱跳的兔子是好吃的东西,嘴角抽搐不止,觉得好残忍。 “王妃,这个……要吃啊?”雪晴眼神往四周瞟,从天而降的兔子已经够吓人了,叶翎竟然还要把它们炖了? “嗯,雪莺你带着宝宝回屋去玩。”叶翎把叶尘交给雪莺,然后对雪晴说,“你出府一趟,到药铺看看,帮我寻一样东西回来。再去找些炖肉用的香料,一并拿过来。” 雪晴默默记下叶翎的要求,就出府去了。 叶翎把野兔笼子提到小厨房,举起菜刀,暗骂一句:“死变态,竟然还要我自己杀!” 两只兔子被叶翎剥去皮毛,挖掉内脏,处理得干干净净。雪晴去而复返,正好看到叶翎手起刀落,可怜的兔子“尸首分离”! 叶翎把兔头放在一个碗里,自言自语,略带遗憾:“才两个头,都不够做一次的……” 听到动静,叶翎回头,温柔浅笑:“你回来了,找到了吗?” 雪晴默默地瞅了一眼剥得完完整整,带着血放在一边的兔皮,弱弱地问了一句:“二小姐,是你吗?” 原主爱干净,胆子小,曾养过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兔子后来死了,原主伤心哭泣,亲自给埋了。而现在,叶翎觉得两个兔子的头,不够吃…… “其实我是云尧。”叶翎声音变粗,幽幽地说。 雪晴脸色一白,手里的东西应声落地。 叶翎唇角微勾:“开个玩笑,把东西放下,你先去歇着。” 等雪晴出去,叶翎查看她带回的东西,辣椒还真从药铺找到了,干的,闻了闻,有辛香味。其他炖肉香料,也找了一些。 叶翎中途回房一次,让雪晴和雪莺照顾叶尘吃晚饭,而她继续给某人制作宵夜。 南宫珩一来,就闻到了浓郁的香气,进门直奔灶台:“不是炖的?” 叶翎偏头,轻轻打了个喷嚏,把锅拿下来,香辣兔肉麻利地倒入旁边干净的瓷盘中,满满一大盘。 南宫珩眼睛一亮:“你加了何物?好特别的辛香!” “鬼兄,昨日给的是什么毒?解药呢?”叶翎趁机问。 “迷魂香!解药等着吧。”南宫珩说着,抄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炒得金黄的兔肉,送入口中。 很烫,他轻轻呼了一口气,辣味上来,直冲味蕾,有点刺激,但香得停不下来。 “小叶子,你这兔子做得不错啊!”南宫珩夸了一句,筷子不停,吃得不亦乐乎,眨眼功夫半盘下肚。 “小叶子是什么鬼?”叶翎蹙眉。 “不然叫你小兔子?”南宫珩看着叶翎,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调侃,话落自觉尴尬,轻咳两声,端起剩下的半盘肉就要走。 “等一等。”叶翎从旁边小锅里,捞起两个麻辣兔头,装在另外一个盘子里,递给南宫珩,“还有这个。” “小叶子你好凶残,竟然连兔头都不放过!”南宫珩吓了一跳,“这东西也没肉,能吃吗?” “精华所在。”叶翎认真地跟南宫珩讲解了一下吃兔头的N个步骤,说得南宫珩都愣了。 南宫珩带着麻辣兔头和香辣兔肉回到了别院。 “怎么才回来?我好饿。”风不易专门在等。 最后俩人把兔肉和兔头全都吃得精光,风不易辣得额头冒汗,边吃边哈气,就是停不下来。 “这里面加了一种药材,可温中散寒,冬季食用最佳。”作为神医,风不易做了专业点评。 南宫珩对辣椒的接受程度很高,吃完胃里热腾腾的,齿颊留香,意犹未尽,尤其是兔头,还想再来十个八个。 “阿珩,你在南楚很久了,该回家了吧?”风不易问。 南宫珩摇头:“急什么?下个月再说。” “你当云尧的替身已经结束,别让你自己的替身暴露了,会很麻烦。”风不易提醒。 “那你怎么还不走?”南宫珩反问。 风不易看了一眼面前吃剩的骨头,一本正经:“急什么?下个月再说。” 第二天,叶翎再进厨房,盘子回来了,附赠迷魂香的解药,她还算满意。 昨日叶翎专门给叶尘炖了一只不辣的兔腿,叶尘晚饭吃了一半。这天一早叶尘又说想娘了,叶翎决定,不等半个月了,今天就去胧月庵! 于是,吃过早饭,叶翎让雪晴拿了新鲜的排骨过来,在小厨房忙活起来。 叶缨点的,糖醋排骨,少糖多醋。 香味四溢,叶翎看着成色,微微点头,成功了。转身去拿盘子,差点撞到某人胸口,吓了一跳! “鬼兄,你怎么阴魂不散?”叶翎无语。 “大清早就做排骨,吃了容易长胖,我帮你解决。”南宫珩说着,伸手要去端锅。 叶翎的筷子夹住了南宫珩的手指,速度奇快,角度精准,让他有些意外。 “这不是给你的,说好的我只管宵夜。”叶翎正色。 “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我姐。”叶翎回了两个字。 “你要去胧月庵?”南宫珩眼眸微闪。 “嗯。”叶翎点头。 “不准去!”南宫珩脱口而出。叶翎去了,见到叶缨,得知紫雪凝露的事,他的宵夜就没了。当初说好的,宵夜的交易止于叶翎得药。 “鬼兄,你管得太宽了吧?”叶翎蹙眉。 “为什么非要今天去?”南宫珩询问原因。 “宝宝想娘了。”叶翎说。 “哄一哄。”南宫珩说。 “你又是为什么不想让我今天去?”叶翎觉得莫名其妙。 南宫珩心中一动,煞有介事地说:“你一点医毒都不懂,就知道拿药材炒兔子,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 “嗯,所以呢?”叶翎反问。 “我认识神医风不易,你要不要拜他为师?”南宫珩随口来了这么一句。 神医风不易,少年天才,医毒双绝。原主记忆中有这个人的传说。 “必须今天?”叶翎觉得南宫珩就是为了阻拦她去胧月庵,才提起的风不易。 “当然了!你以为神医那么闲,天天都在楚京等着你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给你时间考虑!三二一,没有拒绝,明智的选择!好了,我去安排,你在家里等着!”南宫珩话落,长臂绕过叶翎的肩膀,端走叶翎身后还没出锅的排骨,跑了…… 叶翎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真能拜神医风不易为师,她当然是求之不得。 走出小厨房,叶翎默默地看了一眼月阑山的方向:大姐,今日宜吃素…… 017.叶缨遇险 楚京别院。 “阿珩,我不收徒。”风不易摇头。 “宵夜。”南宫珩薄唇轻启,似笑非笑地说了两个字,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排骨,动作优雅地咬了一口。 风不易喉头滚动,咽了咽口水:“神医门门规,不收女子,我不可破例。” 南宫珩笑意加深:“哦?这样啊,那我不好强求,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别打扰我吃东西。” 风不易眼睁睁地看着一盘排骨眨眼功夫下去了一半儿:“阿珩,好吃吗?” “你猜。”南宫珩接着吃。微甜偏酸,其实他觉得糖可以再多放一点,下次跟叶翎说。 风不易伸手,把南宫珩面前的盘子抓过来,皱眉说:“看你的面子,我可以教她医术,但不能收徒。” “也好。”南宫珩点头。 风不易把剩下的排骨都吃了,微微点头:“我喜欢这个味儿,就是太少了。不过我又不能跟你一样飞檐走壁,她是个寡妇不便出门,我怎么教她?” “有我呢!”南宫珩脱口而出,“学医毒,先让她看书吧,你现在有什么,都拿出来!” “我出门没带书。”风不易说,“你跟她说,等下次我来楚京的时候再说吧。” “不能下次,就今天。”南宫珩话落,拿过风不易的药箱,在里面翻翻找找,摸出一块令牌来,“就这个吧。” “阿珩你干什么?那是神医门的少主令!”风不易要去抢回来。 “总要有个信物,不然她肯定以为我在诳她。”南宫珩说着就没影儿了。 风不易对着面前的空盘子,神色莫名:“阿珩对那个叶翎,也太上心了吧……” 战王府。 叶尘很好哄,叶翎答应他明日就去找叶缨,他乖乖地答应了。 叶翎等啊等,正午过后,某人才再次出现。一个人,没有传说中的风不易。 “神医呢?”叶翎蹙眉。 “这个!”南宫珩把风不易的令牌扔过来。 叶翎接住,木制的令牌,触手一沉,上面刻着复杂的植物图腾,还有“神医门少主”的字样。 “你现在一点医毒都不懂,要从头学起,等你打好基础,风不易再指点你。”南宫珩一本正经地说,“神医门门规,不收女弟子,他答应教你,但不收徒。你意下如何?” “没问题。”叶翎点头。重点在于学到东西,而不是拜师。 “好,这些你拿着!”南宫珩把他背来的大包袱,放在了叶翎面前。目测,都是书。 叶翎放下令牌,刚把包袱解开,就听南宫珩说:“给你五天,把这些书看完!倒背如流!”话落补了一句,“宵夜不能停,每天两种,加量,风不易吃得多。”话落人就没影儿了。 叶翎取出一本书,是一本药材图谱,封皮右下角有一枚印章,凑近看,“楚太医院”四个字清晰可见。 再看其他书,都有这个标志。 叶翎神色怪怪的:“死变态,这些医书分明是从皇宫太医院偷来的!” “我没说这是风不易给的。”一道凉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那样的神医,出门怎么会带这些低级的书?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 “鬼兄。”叶翎往头顶看了一眼,还好雪晴雪莺带着叶尘去划船了。 凌云院的书房里,书架上多是兵书和文史典籍。叶翎把那些医书整理一遍放好,按照她的常识,从前到后排了顺序,拿起第一本,开始看。五天时间,倒背如流,压力不小。 却说忠勇候府,失贞的叶莲怒极恨极,夜不能寐。 这天一早见到孙氏,叶莲咬牙切齿地说:“娘,叶翎那个贱人现在成了战王妃,爹说暂时不让动她,但这口恶气,我咽不下去!”疯狂想要报复叶翎的心,愈发强烈! 孙氏眉宇紧蹙:“莲儿,等你当上太子妃,有的是机会对付她!再忍一忍,没几天了。”只是如何让叶莲过了楚明恒那一关,孙氏绞尽脑汁,尚未想到。 “不止叶翎,叶缨那个贱人,到现在都有人记得她才是金口玉言的琴仙!还有叶旌那个贱种!我要他们姐弟三个,都不得好死!”叶莲的声音如同淬了毒一般,“暂时不动叶翎,娘帮我,寻一群男人,把叶缨办了!” 孙氏愣了一下:“莲儿,你爹说了,现在……” “娘!我快要疯了!”叶莲抱着自己的脑袋,声音尖利,“我不能忍受叶缨和叶翎现在都好好的,而我如此凄惨!” 孙氏心疼不已,连忙抱住叶莲,柔声哄着:“莲儿,你别这样。娘这就去安排,叶缨那个贱人早就该死了,又多活了三年。都听你的,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一点。你是天生尊贵的凤命,等你当上太子妃,有的是机会对付叶翎。” “娘,快去!事后跟我讲讲,叶缨的下场,有多凄惨!”叶莲冷笑。 胧月庵。 日落西山,叶缨放下手中的笔,看了看抄写的经文,字迹比起先前稳了许多。她用温水泡了手,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紫雪凝露,倒出一滴在手心,轻轻揉开,涂抹均匀。 双手微微发热,叶缨盘膝,闭目养神,算了算,距离下月初一还有好几天。 小尼姑送来了晚饭,叶缨谢过之后,放那儿也没动,那些清汤寡水,看着就没胃口。 双手涂抹的药完全吸收后,叶缨起身,点了油灯,开始铺床。 一道黑影出现在清幽的小院中,眨眼的功夫到了门口,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房门开着,叶缨走过去准备关上的时候,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一块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想死,就别乱动!” 帕子上面有迷药,叶缨的眼皮沉重地合上了,被那人装进麻袋,扛起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胧月庵。 月明星稀,冷风萧瑟。 楚京南郊的一处破庙里面,叶缨幽幽醒转,身下是脏污的稻草,身旁围了一群脏兮兮的乞丐,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赤裸裸的欲望,随时可能会扑上来。 “那人说,等她醒了才让我们上!这不就醒了,弟兄们还等什么?” 一个乞丐淫笑,露出一口黑乎乎的脏牙,爪子前伸,急不可耐地摸向了叶缨白皙的脸庞。 叶缨眼眸一寒,身子缩了一下,双手在稻草堆中摸到了石块,在第一个乞丐即将碰到她的时候,猛然出手,石块砸破那乞丐的脑袋,瞬间鲜血迸出! 与此同时,叶缨飞起一脚踹开另外一个乞丐,一跃而起,眼眸冰寒,手中染血的石块作为武器,快狠准,每一下都直击要害! 破庙外面,一人靠着树,听着里面的动静,一开始唇角带着冷笑,后来察觉不对,拔刀冲进破庙的时候,叶缨手中的石块,重重地砸进最后一个乞丐的脑袋,嵌在了里面! 身后袭来一阵寒意,叶缨侧身躲开,扔了手中的石头,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眼眸微缩。 “叶晟的女儿,果然不一般!不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男人话落,持刀快速逼近叶缨。 一刻钟之后,叶缨浑身染血,双手颤抖,走出破庙,抬头望着天空的寒月,微微舒了一口气:“真当老娘是吃素的啊……” 018.博她一笑 战王府。 一早抢走糖醋排骨的南宫珩,到了宵夜时间,准时出现。 灶上放了一口大锅,两层的蒸笼,冒着腾腾热气。 叶翎坐在低矮的小凳上,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握着一根烧火棍儿,正在神情专注地看书。 从南宫珩的角度,就见叶翎白皙如玉的侧脸在火光映照之下,闪着柔柔润润的光,一瞬间感觉周遭都安静了许多。 叶翎手指灵活地翻过一页书,同时用烧火棍捅了一下灶膛,火苗蹿起,什么都不耽误。 “咳咳!”南宫珩故意发出声音。 “鬼兄你来了。”叶翎起身,把书放在旁边干净的架子上,“书签”放进去,合上。 叶翎动作很快,但南宫珩看得清楚,那枚“书签”,可不就是他曾先后贴到灵堂柱子上和叶翎脑门儿上的半片纸钱么…… 叶翎打开蒸笼,把里面白白胖胖的包子拿出来。 “没有菜?”南宫珩表示不满。 “包子馅儿不是菜吗?”叶翎反问。 “我说了从今天开始宵夜要两道。”南宫珩伸手抓过一个包子,很烫,撕开一个小口,浓浓的酱肉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肉包子和素包子,两道。”叶翎很淡定地说,“同时满足你要求的量大。” 等南宫珩吹着热气,吃完一个香浓美味的酱肉包,就不挑刺儿了,又拿了一个素馅儿的包子吃掉,觉得不吃晚饭等宵夜,太明智了! 这次叶翎专门准备了一个食盒,把包子都装进去,又往里放了两个碗,是她提前调好的蘸汁,一种辣的,一种不辣的。 南宫珩提着食盒要走,叶翎开口说:“明日我要去胧月庵看我姐,你有意见吗?” “不准去!”南宫珩脱口而出。 “给个理由。”叶翎想知道为何。 “有风不易指点你的医术,你还不赶紧看书?出去乱跑什么?”南宫珩说。 “路上坐马车,可以看书。我答应了宝宝,今日已经食言一次,明日必须去。如果你的理由就是这个的话,对我而言不成立。五日之内,那些书,倒背如流,我会做到。”叶翎神色平静。 南宫珩心中一动,轻笑了一声:“也好,你去吧。”他之前想着不能让叶翎发现叶缨已经得了紫雪凝露,但这会儿转念一想,若是叶翎得知他默默给了药,感动之下,以后的宵夜,还不是想吃多少有多少? 南宫珩话落就提着食盒跑了,叶翎感觉这人真的莫名其妙! 昨日让雪晴去跟薛氏说过今日要出门,薛氏只说让叶翎注意安全。 这天叶翎就带着叶尘和新做的糖醋排骨,往胧月庵去了。 行至月阑山下,叶翎一手抱着叶尘,一手拎着食盒,拾级而上,让雪晴和雪莺在山下等。这具身体叶翎很不满意,太娇弱了,亟需锻炼。 进胧月庵,到小院门口,叶尘下地,连声叫着“娘”,飞奔进去了。 房间里,叶缨的双手肿得老高,无法弯曲,碰一下就疼得厉害。因使用紫雪凝露期间,不可剧烈运动,否则不仅前功尽弃,还会加重伤情。她昨夜被逼无奈动了武,导致之前的药都白用了。 听到叶尘的声音,叶缨愣了一下,放下衣袖,遮住自己的手,起身快步走出来。 叶缨俯身,抱住了扑过来的叶尘。不过短短几天,叶尘小脸圆润,红扑扑的,一身墨色的小锦袍穿在身上,看起来更可爱了。 “娘……呜呜呜呜……我好想你啊……”叶尘搂着叶缨的脖子,把头埋在叶缨颈窝,竟哭了起来。在叶翎身边是快乐的,但这也是叶尘第一次离开叶缨,小孩子见了娘,委屈撒娇是本能。 叶翎提着食盒,微笑走近:“姐,排骨来了。” 视线下移,看到叶缨红肿的双手,叶翎脸上笑容消失,面色微沉:“你的手怎么回事?” “带尘儿进来再说吧。”叶缨本以为下次见到叶尘,就可以抱得动他了,谁知昨夜出了意外。不过紫雪凝露还有一瓶多,接下来好好使用,有望恢复如初。 进了房间,落座,叶尘依偎在叶缨身旁。 叶翎坐对面,把食盒里面的排骨拿出来。她用碳温了一路,还冒着热气。 叶缨筷子也握不住,叶翎去找了个勺过来,让叶尘拿着,喂叶缨吃。 叶尘小脸认真,努力地举起勺子,叶缨微微低头,吃了一块。 “娘,好吃吗?”叶尘眼睛亮晶晶地问。 “好吃。”叶缨点头,又吃了几块,摇头说剩下的晚点再吃。久违的肉味儿,太香了。 等叶缨轻描淡写地把昨夜的遭遇告诉叶翎,叶翎心中一沉:“叶莲!” 叶缨并不意外:“你对她做了什么?” 叶翎把前日赏花宴的事情,跟叶缨讲了,叶缨了然:“原来如此。” “叶莲想报复的是我,让姐姐受苦了。”叶翎神色抱歉。她本来有个计划,只是没想到叶莲会如此愚蠢,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叶缨却笑了:“值得。从小我就觉得,孙启光那个人渣,跟叶莲天造地设,不在一起可惜了。” 对于叶缨会武功这件事,叶翎并不意外。原主记忆中,叶晟生前让三个儿女都从小习武,只原主娇气,总是偷懒。 “姐你放心,我刚刚说的那位云尧的朋友,与神医风不易熟识,答应给我紫雪凝露,应该不会食言。”叶翎说。 叶缨闻言,美眸错愕:“难道是那人送来的?” 然后,叶翎就看到了叶缨这里的两瓶紫雪凝露,无语至极,某人为了口吃的,真够拼的!昨日拦着不让她来胧月庵,想来是怕她发现药已经给了,会没宵夜吃。两个字,幼稚! 如此事情明白了,从天而降的紫雪凝露是叶翎跟人交易求来的,而这直接救了叶缨。 “剩下的够吗?”叶翎问,不等叶缨回答,接着说,“我现在算是神医风不易的不记名弟子,想办法求个紫雪凝露的配方好了,姐你下次手再伤了,管够!” 叶缨凉凉地说:“小妹还真是贴心呢。” 叶翎只是开个玩笑。她把前几日得来的软筋香和迷魂香,以及解药,全都送给了叶缨防身。 叶尘这天肯定是带不走了,叶缨说有紫雪凝露,她的手很快就能恢复到之前那样,可以照顾好自己和孩子,让叶翎放心回去。 “我明日或后日会再来,姐你下次想吃什么?”叶翎问。 “等你给我惊喜。”叶缨很高冷地说。 “得了,走了!”叶翎轻轻刮了一下叶尘的小鼻子,潇洒地摆摆手出门。都要出院子了,回头,叶尘还在门口对着她卖力地挥舞小手,依依不舍。 叶翎脚步轻快地下了山,进马车,雪晴问:“王妃,回府吗?” “去忠勇候府。”叶翎眼底寒光凛冽。 忠勇候府。 叶莲得知昨夜行动失败,孙氏请的人也折进去了,气得浑身颤抖。 而叶勋过来看叶莲,见她还是如此不冷静,当即拧眉:“别闹了!好好把自己收拾好!” 孙氏眼神闪烁,因为昨夜的事,是她和叶莲母女合谋,瞒着叶勋。 “你们做了什么?”叶勋很快发现不对劲,冷声问道。 孙氏硬着头皮把她找人去害叶缨却失败的事情说了,话音未落,叶勋面色阴沉,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蠢货!愚不可及!” 赏花宴那日,这对母女与楚明恒和孙启光合谋害叶翎的事情,叶勋事前也不知情,否则他定不会让叶莲在当上太子妃之前,如此节外生枝! “爹,我咽不下这口恶气!”叶莲面色扭曲。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不要轻举妄动!”叶勋冷声说,“没当上太子妃,你就吃了一次大亏,竟然还是不长记性!太让我失望了!你失贞的事情,叶翎定然一清二楚,并且暗处有高人相护,你以为她为何没有宣扬出去,把事情闹大?” 叶莲心中咯噔一下:“为……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已经握住了我们最大的把柄,想毁掉你,毁掉忠勇候府,全看心情!我说过让你当上太子妃之后再行事!只要想办法过了太子那一关,封死孙启光的口,叶翎再说什么,拿不出证据,我们咬死不认就是了!结果你们全当了耳旁风,还以为叶翎是以前那个什么靠山都没有的蠢货吗?”叶勋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没有十足的把握一举除掉她,就绝对不能再招惹她!也绝不能动叶缨和叶旌一根汗毛!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叶莲神色不安:“爹……叶翎那个贱人……她那天没有说出去,肯定是不敢……以后也不会说出去的……”叶莲自己说这话,毫无底气。 而叶莲话落,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侯爷,夫人,战王妃来了,说要见侯爷。” 叶莲和孙氏脸色都是一白! 叶勋面色一沉:“请她去我的书房,我随后就到!” “爹,她来干什么?她不会是知道叶缨的事情了吧?不对,她跟叶缨关系很差,她讨厌叶缨,不会在乎叶缨遭遇了什么的……不过,叶缨双手都废了,为什么昨夜没出事?不对!这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叶莲摇着头,语无伦次,感觉一切都乱了套。 “看来那姐弟三人,藏得最深的,是叶翎!”叶勋冷声说,“她跟叶缨关系差?若真是那样,昨夜你们就得手了!我们都被她骗了!” “老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孙氏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她现在是战王妃,你以为她敢来,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吗?莲儿的事情,绝对不止她一个人知道!可恶!当初就不该让她去冲喜!”叶勋话落,面色冷沉,大步出了门。 叶勋一只脚踏进书房,就看到叶翎轻抚着他最宝贝的古董花瓶,伸手一推,花瓶坠地,片片碎裂。 “三叔,这个声音,好听吗?”叶翎转头,看着叶勋,笑得乖巧。 “叶翎,你到底想怎么样?”叶勋直截了当地问。 叶翎坐在了叶勋的书案后面,拿起面前的书,动作优雅地撕成一片片,轻笑着说:“准太子妃,婚前失贞,这算不算欺君呢?” 叶勋心中一沉:“你有什么条件,直说!” “本来呢,我是觉得,叶莲跟太子那个色鬼蛮般配的。只是今儿我又改了主意,觉得叶莲跟孙启光才是最合适的。”叶翎笑得温柔无害,“我相信三叔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有办法退了皇室的亲,我就等着喝叶莲和孙启光的喜酒了。如若你们坚持让叶莲当太子妃,也好,等到了大喜之日,我定带上亲手缝制的绿色帽子,送去给太子当贺礼,三叔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叶翎,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非要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叶勋冷声问。 叶翎拿起叶勋的砚台,扬手,砸碎了不远处一个一人多高的玉珊瑚雕塑,款款起身,似笑非笑地说:“好处?还真有。我姐说,她从小就觉得叶莲跟孙启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不在一起可惜了。我当妹妹的,博她一笑罢了。这个理由,三叔可满意?” 019.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叶翎离开忠勇候府后,叶勋在一片狼藉的书房之中,静坐了许久。 再见叶莲,她急切询问,叶翎过来说了什么。 叶勋没言语,亲手给叶莲倒了一杯茶…… 是夜,叶莲全身起了红疹,尤其那张脸,肿得厉害,已看不出曾经模样。 战王府。 叶尘走了,叶翎回到凌云院,竟觉有些孤单。那孩子才陪了她几日,已经成了习惯。 叶翎去找薛氏。薛氏院中设了佛龛,正在虔诚叩拜,叶翎就在一旁等。 “你来了。”先前话已说开,薛氏再见叶翎,不冷不热,带她进了房间。 “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叶翎开门见山。 “说吧。”薛氏神色淡淡。 “我想接我弟弟叶旌来战王府住。”叶翎说。这件事她早有打算,如今忠勇候府那边,已经撕破脸了,战王府这边,还需要征得薛氏同意。 薛氏沉默,过了片刻之后说:“战王府养得起,但别的,管不了。” 叶旌才十岁,他要读书,要习武,要有人约束他的行为,教他做人,不只是吃饭穿衣这么简单。战王府并没有适合的男性长辈来承担父亲这个角色,而叶旌顽劣名声人尽皆知,若是闯了什么祸,薛氏之意,让叶翎自行负责。 叶翎闻言,微笑点头:“谢谢娘,我只是想跟弟弟生活在一起。” “凌云院旁的霁雪院,我让人收拾出来。”薛氏话落垂眸,端茶送客。 霁雪院比凌云院小一些,院中有一棵古松,多年没有住人。 叶翎让雪晴和雪莺都过去帮忙打扫收拾,她打算明日就把叶旌接过来。 对于叶莲,叶翎本来有别的计划。 叶莲真当上太子妃,叶翎所知的秘密对于忠勇候府才是致命的,她便可以利用这一点,把侯府那些人,夺了他们姐弟三人的东西全都拿回来,并且伺机对付叶勋。 叶勋很精明,但叶莲太蠢,坏了事。 因为叶缨,叶翎放弃了原本徐徐图之的计划,不求别的,只求让叶莲痛苦,越快越好!而对于一直心心念念当太子妃,并因此万分得意的叶莲,没有什么比让她委身孙启光之后,还要嫁给孙启光,互相折磨一辈子更有趣了! 而这也导致一个结果,叶翎手中掌握的把柄,很快就会无用。因此她必须提防叶勋的反击,生活在忠勇候府的叶旌,最可能会受到伤害。是以,也到了让叶旌脱离候府的时候了。 是夜,南宫珩再来,叶翎依旧守着灶台在看书。 大锅沸腾,热气氤氲。昨日是包子,今日换了饺子。两种馅,一荤一素,酱汁已调好。 “多谢鬼兄。”叶翎并不矫情。南宫珩在交易开始第二天,就把紫雪凝露交给叶缨,却瞒着叶翎这种行为,叶翎评价一句话:好心的死变态! 但叶翎领情。宵夜而已,都是小事。 “那我可以要求明日开始一日三餐加宵夜都在你这儿吃吗?”南宫珩看叶翎态度如此端正,立刻得寸进尺。 叶翎摇头:“不可以,我只做宵夜,别的没时间。你要来蹭饭,只能吃战王府厨娘做的。” “算了!”南宫珩兴致缺缺,拿了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入口,竟比包子更觉美味!蘸汁更香! 叶翎把饺子盛出来,准备放入食盒。 南宫珩端走一盘,在叶翎刚刚坐过的位置坐下,蘸着辣汁,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片刻功夫,一大盘饺子下了肚。南宫珩放下空盘,起身,看着剩下的另外一盘:“这个装起来,我带回去跟小风风分享。” 叶翎知道,小风风就是传说中的风不易。而南宫珩在吃这方面,真是一点义气都不讲!叶翎很怀疑他昨日带走的包子,路上也先偷吃了一半儿。不得不说,叶翎真相了…… “快点看书啊,别偷懒!”南宫珩话落,提着食盒没影儿了。 楚京别院。 风不易吃了半盘饺子,没够,也不饱:“阿珩,怎么不让她多做一点?每次都吃不饱。” 南宫珩面不改色:“就是,小叶子太小气了,明儿我说她!” 第二日,叶翎一早去看了霁雪院,干干净净,家具被褥都换了新的,很满意。 半晌,叶翎带着雪晴到了忠勇候府。 进门的时候,叶翎问了一句:“今日可有客人?” 管家回答:“太子殿下来了。” 叶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意料之中。楚明恒不来,她想做的事情,还不好进行呢。 叶翎直接去找了叶旌,而此时楚明恒被叶勋陪着,进了青莲院。 那日的伤已无大碍,而十月初九,就是楚明恒和叶莲的婚期。是以一早得知叶莲突染怪病,楚明恒必然会来。 进门前,楚明恒面色尚可,一进门,看到房中那个顶着猪头脸的丑八怪,叫了他一声“太子哥哥”,楚明恒吓得后退好几步,向来爱美色的他,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她……她是叶莲?”楚明恒面色扭曲,声音都变了调。 叶勋沉声叹气:“也不知碰了何物,竟染上这怪病。太子殿下,微臣想着,不如奏明皇上,把婚期推迟吧。” “不能推迟!”楚明恒脱口而出。 叶莲眼中突然有了光,心想楚明恒还是爱她的! 下一刻,就听楚明恒斩钉截铁地说:“解除!立刻解除婚约!本宫怎么可能娶这样一个丑八怪?开什么玩笑!以后别让她出现我面前,太恶心了!” 楚明恒话落,转身大步离开,徒留猪头脸叶莲,伤心欲绝,泣不成声,只觉天都塌了…… 是叶勋给叶莲下的毒,不致命。 叶莲和孙氏尚不知情,都以为真是叶莲不小心碰了什么东西过敏所致。 叶勋追着楚明恒,哀求不要解除婚约,发誓叶莲一定能治好。楚明恒跑得更快了,态度极其坚决。 最后,叶勋站在侯府大门口,眉头紧皱,目送楚明恒的车驾离开,转身,面色一沉,他的目的达到了! “侯爷,战王妃来了,说待侯爷得空,请到叶旌少爷的青松院去一趟。”管家对叶勋说。 叶勋心中一沉。叶翎今日又来,直觉没好事! 等叶勋到了青松院,就看叶翎和叶旌姐弟俩身旁放了几口箱子,俨然要搬家的样子。 “你这什么意思?”叶勋冷声问。 叶翎微笑:“通知三叔一声,我家小弟,从今日开始,不吃你家大米了。” 叶旌沉默,心想就让叶翎暂时带走叶旌,他日后想对付他们,有的是机会。 就见叶翎拿出一叠泛黄的纸来,接着说:“不过三叔啊,我们姐弟三人的东西,请你今日清点一下,派人送到战王府去。” “什么东西?”叶勋神色微变。 叶翎笑得温柔:“我们二房,我爹娘当年甫一成亲,就与大伯三叔分家了。从我姐和我出生之后,爹娘就开始为我们准备嫁妆。这单子,三叔想必认识吧?说起来,你们两家人,这五年,可是一直在吃我家大米呢,总这样不好的。便是那街上的乞丐,得了好处,也知感恩,点头哈腰道声谢。三叔如此厚的脸皮,我很是佩服。但亲兄弟明算账,我爹没了,这账,我跟你算!” “叶翎,你想让莲儿嫁给孙启光,这件事会如你所愿,但你不要得寸进尺!”叶勋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叶翎平静如斯:“太子殿下才刚走,三叔若是这种态度,那我少不得要找他聊聊,让他知道,叶莲可不只是变丑这么简单。你说,太子得知叶莲失贞,三叔今日故意算计他来解除婚约,太子会善罢甘休吗?” “你!”叶勋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看着叶翎的眼神快要喷火了。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叶翎笑意清冷,“三叔,给你一个忠告,不是你的东西,别抢!单子我放这儿,一日之内,把东西送去战王府,少一样,我明日就去太子府拜访那个色鬼。你掂量一下,是否能承受得住他的怒火。小弟,走了。” “哎!美丽的二姐,我的行李怎么办?”叶旌看着叶翎的眼神满是崇拜。 “三叔会一起送过去的。”叶翎唇角微勾,带着叶旌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驻足回头,看着面色铁青的叶勋轻笑了一声,“对了,三叔,昨日我在你书房打碎的那个玉珊瑚雕塑,才知道是我爹给我姐准备的嫁妆之一。不过正好,那东西在污秽的地方摆了五年,我们不要了,送你,不用谢。” 020.姐弟团聚 “美丽的二姐,你今天真的好美丽!” 马车里,叶翎正在看书,叶旌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想跟她说话。 叶翎没抬头,用书把叶旌的脸怼到一边儿去:“聒噪的小弟,安静一点。” “你上次还说我是可爱的小弟呢!”叶旌扁嘴,故作委屈。 “可爱的小弟是不会打扰姐姐看书的。”叶翎唇角微勾。 叶旌眼睛一闭,靠着马车装睡。过了一会儿,还真睡着了。叶翎抓起毯子,扔在叶旌身上,继续看书。 到了战王府大门口下车,叶旌跟着叶翎进门,一脸好奇地左看右看。 迎面碰上云修,叶旌小脸一正,端端正正地拱手,叫了一声:“云二哥。” 云修轻哼了一声,看着姐弟俩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喜:“叶翎,娘跟我说了,你要接这个小子过来住,可以,以后他敢闯什么祸,你们俩一起离开战王府!” 叶旌脸上笑容消失,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叶翎,这会儿才意识到,叶翎在战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叶旌多虑了,叶翎拉着他的手,直接绕开云修继续往前走,懒得理会云修。 “二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我走吧?”叶旌小心翼翼地问。 “你走去哪儿啊?”叶翎反问。 “忠勇候府我是不想回去了,我……我可以去胧月庵找大姐。”叶旌小声说。 “小弟你难道是个姑娘?”叶翎似笑非笑地问。 “你才是姑娘!”叶旌反驳,“我是男人!” “我是姑娘,不过胧月庵男客止步这一点,你都忘了?”叶翎说着拧了一下叶旌的耳朵,“小脑瓜想什么呢?这个府里轮不到云修做主,你叫他云二哥,他既然不理你,以后你也不必理会他。” 叶旌皱了皱眉:“他不理我,我还是要叫他云二哥的。” “小弟比云修可懂事多了,不错,随你开心就好。” 说话间,叶翎带着叶旌,到了霁雪院。 叶旌看到院中那棵古松,张开双臂抱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美丽的二姐,我喜欢这里!” 叶翎笑了笑,这孩子也太容易满足了,一棵树就这么高兴。 “爹说过希望我像松树一样,正直,坚韧,不惧困苦,永不言败!”叶旌小脸认真。 “好,我明白了。”叶翎点头。 叶旌眨了眨眼睛,他家二姐明白什么了?等到了后来,叶旌在松树旁背书、扎马步、练拳、练剑……以及做得不好被罚面树思过,被叶翎拿着藤条和棍子揍的时候,才知道,说出口的话,都是要负责任的。 不过那是后话了,这会儿叶旌跑进房间看了看,简单大方的风格,他很是喜欢。 “王妃,少爷,饭摆好了。”雪晴过来叫他们吃饭。 叶旌看到雪晴,起身作揖:“雪晴姐姐,上次我用茶杯砸了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雪晴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躲到一旁去:“少爷别说这样的话,奴婢没事!” 叶翎笑言:“雪晴,我家小弟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以后请你多关照。” 吃过饭,叶翎带着叶旌去拜见薛氏。 薛氏正在午睡,没见到,她身边的嬷嬷拿了薛氏提前给叶旌准备的见面礼,是一副弓箭。 如此,等回去的路上,叶旌小脸又纠结起来,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别婆婆妈妈的!”叶翎敲了一下叶旌的脑门儿。 “二姐,我本来想着,是不是可以把大姐和尘儿也接过来一起住,可是……”叶旌皱着眉头说,“伯母和云二哥肯定会不高兴的吧?觉得我们得寸进尺。” “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我可是战王妃。咱们的家产很快就拉过来了,以后吃自己的大米。”叶翎很淡定地说。 叶旌眼睛一亮:“这么说,真的可以把大姐和尘儿接来同住?” “这件事的关键在于,大姐愿不愿意下山。”叶翎摇头,“明日过去看看她的意思再说吧。” 叶旌有好多话想跟叶翎说,但叶翎忙着看书,让他自己去玩儿。雪晴陪着他到花园里面走了走,回来他就睡觉去了。 忠勇候府。 孙氏快疯了,叶莲也崩溃了。 母女俩身上戴的,屋里摆的,很多都是叶晟给他的两个女儿准备的嫁妆里的东西,包括那把被叶莲据为己有的凤音琴,也写在叶缨的嫁妆单子里面。 孙氏哭,叶莲闹。 叶勋恨不得掐死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但时间紧迫,清点过后有十几样东西被孙氏送给了娘家,还有几十件器具都损毁了,只能让孙氏回娘家去要,同时到古玩玉器店去找替代品。 如此好一番鸡飞狗跳,入夜时分,上百口大箱子被送到战王府,放在了凌云院中。叶勋没出现,派了管家来。 “小弟,交给你一个任务,对着单子,把东西清点一遍。”叶翎对叶旌说。 “哎!”叶旌点头。 雪晴和雪莺帮着叶旌清点,叶翎看着时间差不多,放下书到小厨房去做宵夜。 叶旌循着香味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二姐你真好,还给我做宵夜!好香啊!” 叶翎把烙得金黄酥脆的千层肉饼装了两块在碟子里,递给叶旌:“吃完回去睡觉。” 叶旌就着盘子咬了一口,哈着热气,含混不清地说:“好好次……我可以再要一块吗?” “宵夜吃多了会变成胖子。”叶翎拒绝。 到了时间,不见南宫珩出现,叶翎把肉饼放在锅里温着,回房看书去了。 临睡前,叶翎再去厨房看,锅里已经空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叶翎就带着叶旌出门,往胧月庵去了。 胧月庵男客止步,但叶旌知道一条秘密的小路,曾偷偷来过好多次。 如此,叶翎一个人进了院门,叶尘像个小炮弹一样飞奔着扑了过来。 叶翎笑着把叶尘抱起来,叶尘搂着叶翎的脖子,甜甜地说:“小姨,我好想你的!” “我更想你。”叶翎捏了一下叶尘的小脸,觉得见到这个宝宝,阴霾的天空都明亮起来了。 叶缨站在廊下问:“说好给我的惊喜呢?” 下一刻,叶旌从墙头冒出一个小脑袋来,对着叶缨兴奋地挥手:“大姐!我来啦!” 叶翎唇角微勾:“大姐,你的小弟突然出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叶缨幽幽地说:“幼稚。”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叶旌灵活地翻墙进来,跑到叶缨身旁,笑容灿烂:“大姐,二姐昨天给我做了宵夜,好好吃的肉饼!” “所以呢?”叶缨反问。 “所以大姐跟我们一起下山去吧!跟着二姐有肉吃!”叶旌一脸期待。 “我不……”叶缨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揉了一下叶旌的脑袋,话还没说完,嘴角溢血,倒在了地上…… 021.人渣啊 “呜呜呜呜……娘……”叶尘吓得哭了起来。 叶旌下意识地去探叶缨的鼻息,还有气。 叶翎把叶尘交给叶旌,背起叶缨,二话不说,快步往外走。 叶旌抱着叶尘紧随其后,离开胧月庵,下山去了。 坐上马车,叶翎吩咐立刻回战王府,快! 叶尘还在抽抽搭搭地哭泣,小手拉着叶缨的手不肯松开,小鼻子都哭红了,满脸的泪水。 叶缨把他抱过去,轻轻拍了拍,柔声哄着:“宝宝乖,娘没事,会好起来的。” “小姨……呜呜呜呜……娘怎么不理我……”叶尘年幼,尚不能理解生死苦痛,只是叶缨突然闭上眼睛,怎么叫都不醒的样子,让他好害怕。 “娘只是睡着了,很快就醒了。”叶翎说这话,并没有底气。她在学医术,但才看了几本书而已,实践经验为零,连给人把脉都不会。叶缨似乎是中毒了,但来得蹊跷,倒得突然,只能求助别人。 匆忙进府,叶翎命管家立刻去请太医过来。 叶旌带着叶尘回霁雪院,把他哄睡着了。 再过来,叶翎眉头紧锁,拿帕子擦去了叶缨嘴角的血迹。 “二姐,大姐会死吗?”叶旌拳头握了起来。今日刚见到叶缨时的喜悦,现下全都化成了担忧,他心中很不安。 “不会。”叶翎摇头。 气氛一时又沉默下来,直到雪晴带着太医进门。 须发花白的老太医上前来,给叶缨把脉,眉头一皱! “如何?”叶翎问。 老太医看了一眼叶翎:“战王妃,老夫看,她只是睡着了。” “没有中毒?没有疾病?”叶翎蹙眉。 “未看出有中毒的迹象。”老太医摇头。 “那你把她叫醒啊!”叶旌忍不住插了一句。觉得这太医医术不济,胡说八道。 老太医让叶翎掐叶缨人中,无用,神色尴尬起来:“这……老夫给开个方子吧。” 老太医挥毫,写了个药方,叶翎一看,大概知道,安神药。去他的安神药,都醒不过来了,还安神呢? 叶翎让雪晴送客,意识到叶缨的状况比较棘手。不是太医医术不济,怕是这病,太怪。 “二姐,这可怎么办啊?”叶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叶翎一开始就想到了神医风不易,但可惜她并不知道风不易在何处。那个往日总是阴魂不散的死变态,昨夜就没见到,今日也没影儿。 叶缨面色平静,呼吸均匀,倒真像是睡着了,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危。 在出去找,和等天黑之间,叶翎思考过后,选择后者。楚京之大,想寻个人,太难了。那位“鬼兄”,叶翎不知姓名不知容貌,风不易也隐匿了行踪。 这会儿才刚正午,薛氏得知叶翎把叶缨带回府,还请了太医,亲自过来看。 待见到叶缨昏迷不醒,薛氏询问了两句,叹了一口气,说让叶翎好好照顾着,便回去了。 入夜时分,叶翎起身,去了厨房。她无心下厨,也没让雪晴备食材,就坐在厨房的小凳上,等南宫珩来。手中拿的医书,许久也没翻过一页去。 看到熟悉的身影,叶翎神色一喜:“鬼兄!” 南宫珩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激动?” 叶翎扔了书,上前来,抓住了南宫珩的衣袖,像是怕他跑了。 南宫珩身体微微后倾:“小叶子,你有事说事,怎么还动手动脚的?我跟你说,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 “鬼兄,帮个忙!”叶翎声音急切。 “帮什么忙啊?”南宫珩说着,也没甩开叶翎,视线越过叶翎的头顶,看向了灶台,发现火都没烧,“你竟然没有给我准备宵夜?” “改日,你想吃什么都行!”叶翎说,“请问神医风不易还在楚京吗?” “在啊,怎么?”南宫珩点头,“你找他?” “我姐姐突然昏迷了,太医看不出什么,你能不能帮我请风不易前来?”叶翎看着南宫珩问。 “这样啊……”南宫珩低头,看了一眼叶翎拉着他衣袖的手。 叶翎连忙放开,下一刻,南宫珩就没影儿了。 “死……鬼兄应该是回去帮忙请风不易了吧……”叶翎只能选择相信南宫珩。从认识到现在,虽然南宫珩总是喜欢捉弄她,但正事上还是靠谱的。 叶翎让雪晴和雪莺都到霁雪院去,守着叶尘,让叶旌也回去休息。 南宫珩提着风不易过来的时候,风不易一脸的不高兴。因为南宫珩一句话也没跟他解释,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么急吼吼的。 “小叶子,风不易!”南宫珩松开风不易,把他往前推了一把,他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去,扶着旁边的桌子才站稳,回头狠狠地瞪了南宫珩一眼。 “风神医,请你看看我姐姐这是怎么了?”叶翎开门见山。 风不易皱眉,走过来,叶翎让开,他给叶缨把脉。 “她只是睡着了。”风不易放开叶缨的手,开口说。 “那你把她叫醒啊!”南宫珩脱口而出,跟叶旌说了一样的话。 风不易不想理会南宫珩,对叶翎说:“她现在身体没问题,只是暂时不能苏醒。” “为何?是中毒了吗?”叶翎问。 风不易点头:“算是吧。但这毒,很特殊,已在她体内三年之久,近日因她动武,才被诱发出来。” “三年?”叶翎想起叶缨三年前受辱失贞,会不会跟那件事有关。 就看风不易脸色不太自然,耳根子红了,轻咳了两声说:“那毒是别人传给她。虽然只是猜测,但你姐姐是纯阴之体,当年侵犯她的人,极有可能是特意寻了她解毒的,有残毒进入她体内。” 叶翎心中一沉:“风神医医术高明,应该可以帮我姐姐解毒吧?” 风不易却摇头:“这毒,我解不了。” “是缺什么药材吗?”叶翎问。 “不。”风不易摇头,“若要解毒,必须找到当年把这毒传给你姐姐的人,取他的血做药引。” “我姐姐有个跟那人生的儿子。”叶翎想起叶尘,不知他的血是否可以用。 风不易摇头:“无用。” “那她会这样一直昏睡下去吗?”叶翎眉头紧锁。 “不会,她会醒过来的,但何时醒,我也无法断定。那毒不致命,只是不可动武。”风不易说,“便是不解,一辈子不用内力,也是无碍的。” 叶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我姐要变成活死人了。” 南宫珩若有所思:“这么说,当年那人,中了一种阻止他用内力的毒,他为了解毒,侵犯叶缨,然后,跑了。” “依我看来,是这样。”风不易点头。 “那次,我姐双手十指都被人折断了。”叶翎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人渣啊……”南宫珩幽幽地说。 022.桂花糖丸,鬼兄鬼妹 孩子的哭声响起,叶旌抱着叶尘推门进来了。 “二姐,尘儿醒了一直哭,我哄不住。”叶旌话落,才看到房间里除了叶翎,还有两个男人。 叶尘小脸皱巴巴的,满是泪痕,呜呜咽咽地喊着“娘”,让人心疼。 “他们是谁?”叶旌眼神戒备。 “小弟,不要无礼,这是我请来给大姐医治的神医。”叶翎说。 “神医?大姐能醒过来了吗?”叶旌神色一喜。 “快了。”叶翎没有多言,把叶尘接过来,柔声哄着。 “小姨……呜呜呜呜……我要娘……我要娘……”叶尘哭得好伤心。 风不易皱了皱眉,伸手:“让我试试吧?” 叶翎默默地把哭闹着要娘的叶尘递过去,想看看大名鼎鼎的神医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风不易抱住叶尘,叶尘不认识他,哭得更凶了,小手推着,不让他抱。 “爱哭是病,得治。”风不易一本正经地说着,手里变戏法一样多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叶尘口中。 叶尘哭泣声停顿了片刻,风不易勾唇微笑,颇为自得:“好了,不哭了。” 下一刻,叶尘再次放声大哭,小手胡乱地拍在风不易脸上,小脚来回蹬着。 眼看风不易抱不住了,叶翎连忙接过去,蹙眉问:“你给宝宝吃了什么?” “桂花糖丸,我今年新研制的配方,很好吃的,他怎么会不喜欢呢?”风不易一脸疑惑。 叶翎无语。是她的错,以为这个神医是个正经人,原来也是缺心眼儿,怪不得能跟南宫珩当朋友。叶尘这么聪明的宝宝,他要找娘,风不易给糖,有个鬼用?还新研制的配方,醉了…… 叶翎把叶尘放在床里侧,他趴在叶缨身旁,抱着叶缨的胳膊,抽抽搭搭,哭声渐小。 “小弟,你先回去,宝宝就在这儿睡吧。放心,大姐没事。”叶翎回头对叶旌说。 “哦,多谢神医。”因不知两位谁是神医,叶旌拱手,分别对南宫珩和风不易行礼道谢,话落就出去了。 叶翎给叶尘盖上被子,看他眼神迷蒙,应该一会儿就睡了。才两岁的孩子,被白天叶缨突然晕倒给吓到了,所以才如此依恋她。 转身,风不易拿了一颗桂花糖丸递给叶翎:“你尝尝。” 叶翎接过来,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清新淡雅,齿颊留香。 “是好吃的。”叶翎肯定地点头。 “那宝宝为什么不喜欢?”风不易还在困扰。 一个离开医术这个专业领域,就单纯得有点傻气的少年……叶翎评价完毕,认真回答风不易的问题:“因为宝宝喜欢吃肉。” 南宫珩轻笑:“小叶子,小风风的桂花糖丸,是他认为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我要都不给的。” “嗯,风神医做的,当然是一等一的好。”叶翎真诚脸。 风不易对叶翎的夸赞很受用,大方地把一个小玉瓶递给叶翎:“还剩最后一颗,你拿去,等你姐姐醒了,给她吧。”话落还解释了一句,“她好可怜,你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哎!谢谢!我会的!”叶翎点头接过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小叶子,宵夜不能停啊,明天我再来。”南宫珩话落,拎着风不易走了。 叶翎看叶缨和叶尘母子相依偎的画面,心中五味杂陈。天大地大,何处寻觅那人渣?便是叶缨一辈子不动武,残毒在体内,终归是个隐患。 床被占了,叶翎没有困意,到隔间书房又抱了几本没看过的医书过来,就在床边地上铺了块毛毡,靠床席地而坐。 卯时将至,叶翎打了个哈欠,合上书,准备眯一会儿,背后传来叶缨的声音:“小妹。” “大姐,你醒了?”叶翎神色大喜,起身坐在了床边。 叶缨轻轻给叶尘掖了一下被子,压低声音问;“我是怎么了?” 叶翎把风不易说的那些,告诉了叶缨。 叶缨小心地坐起来,帽子没了,长发如瀑,披散下来,更衬得那张脸只有巴掌大小,清瘦单薄。 听完,叶缨面色微沉:“小妹,还能再见到风不易吗?” 叶翎点头:“只要他没离开楚京,我可以再请他过来。” “我无所谓,让他给尘儿看看,若是尘儿体内也带毒的话……”叶缨没有说下去。 叶翎沉默了片刻:“大姐你别想太多,我明日就请风不易再过来。” 叶翎以为叶缨会因为自己的身体困扰,谁知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叶尘。 “我好饿。”叶缨对叶翎说。 “糖醋排骨?”叶翎问。 “大半夜的,清淡点儿。”叶缨摇头。 “好,我去去就来。”叶翎起身出去,叶缨低头,看着叶尘带着泪痕的小脸,微微叹了一口气。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如今的叶缨从容坚强,但没人知道,当年她也曾绝望到想要离开人世,是肚子里的小生命,给了她新的力量。 也没用多久,叶翎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进来。 叶缨慢慢吃完,喝了半碗汤,微微舒了一口气:“我决定,以后就靠你养活了。” 她本不想下山,给叶翎添麻烦。但此一时彼一时。她不能再动武,留在山上更麻烦,战王府会安全些。再考虑到叶尘的成长环境,叶缨决定留下。 叶翎笑了:“反正大姐的嫁妆在我手里,稳赚不赔。” 听到“嫁妆”二字,叶缨神色有些怅惘。 “大姐,当年的事,能跟我说说吗?”叶翎问叶缨。她打算把那个人渣找出来,剥皮抽筋放血,暴尸荒野! 叶缨摇头:“其实,我真不知道是什么人。我那时中了迷药,醒来之后就已经……” “那大姐的手,也是昏迷的时候被人折断的?”叶翎蹙眉。 “是,一切都是在我无意识的时候发生的。”叶缨点头。 “如风不易所言,侵犯大姐的人,应是有预谋的,目的是解毒。但我总觉得,大姐的手指被折断这件事,有些蹊跷。若是那人动手,自然是把大姐杀了才干净。断指如此恶毒的事,怎么看都像是嫉妒大姐琴仙之名的某个女人所为。”叶翎若有所思。 男人女人的行事风格是有差异的。一个因为叶缨纯阴之体而找上她的男人,没有理由事后刻意弄断她的手指。 “你就直说叶莲好了,当年我也怀疑她,但没有证据,后来有了尘儿,我只能躲。”叶缨摇头。 “如今,不必躲了。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若叶莲真有参与,或许还能从她那里得知一些关于那个人渣的线索。”叶翎眸中寒光闪烁。 “你怎么查?”叶缨不解。 叶翎清了清嗓子:“缨儿,我是你爹。”一下子变成了叶晟的声音。 叶缨无语:“你才是婴儿!爹都叫我宝儿!” “咳咳,想起来了。”叶翎笑了笑,正色,学着叶晟的语气,阴恻恻地说,“叶莲,你因何害我的宝儿?纳命来!” “鬼妹,你可以的。”叶缨点头,对于叶翎打算扮鬼吓叶莲,逼叶莲招供的手段表示认可。 “什么鬼妹?”叶翎嘴角一抽,她管某人叫鬼兄,叶缨竟然叫她鬼妹,鬼兄鬼妹,听着跟一家似的…… “若真是叶莲……”叶缨问。 叶翎冷哼了一声:“断手断脚!” 023.断指刻字,仙女姐姐 第二天夜里,南宫珩如期前来,对叶翎精心准备的宵夜表示满意,准备离开的时候,叶翎提出想再请风不易过来一趟。 “为何?”南宫珩不解。 “请他给宝宝把个脉。”叶翎说。 “好。”南宫珩话落就没影儿了。 等南宫珩再拎着风不易过来,叶尘已经在叶缨怀中睡着了。 叶缨脱下了原本在胧月庵穿的衣服,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裙子,头发简单地挽了个髻,清丽素雅,沉静淡然。 “多谢风神医。”叶缨起身,向风不易道谢。 风不易连忙摆手,看叶翎把孩子放下,他才走上前去,小心地给叶尘把脉。 “如何?”叶缨心中紧张,面上不显。 风不易摇头:“没有你想的那种事,宝宝很健康。” 叶缨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走吧。”南宫珩开口,再晚宵夜就要凉了。 “桂花糖丸好吃吗?”风不易被南宫珩拽走的时候,问了叶缨这么一句。 叶缨愣了一下,两个男人已经没影儿了。 “我差点忘了,这是风不易送给大姐的,他亲手做的桂花糖丸。”叶翎拿出一个玉瓶递给了叶缨。 叶缨接过去,兴致缺缺:“我不喜欢吃糖,留着给尘儿吧。” 叶翎换上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穿过王府后花园,轻松翻墙出了战王府。这身体虽不强壮,但还算轻盈。 夜色幽深,冷月如霜。 叶翎穿街过巷,靠近了忠勇候府。助跑,起跃,攀爬,翻越,落地。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悄无声息地进了青莲院,房中还亮着灯,叶翎听到了叶莲打骂丫鬟的声音。 婚期临近,因叶莲突染怪病,叶勋主动请求解除婚约,楚皇准允,引楚京一片哗然。 忠勇候府闭门谢客,隔绝多方探听。 孙氏以泪洗面,把叶缨姐弟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叶莲,在原定婚期过去之前,“怪病”都不会好,内心之煎熬痛苦,无法言说,一腔怨愤,让身边伺候的人遭了殃。 叶翎等候片刻,看着一个丫鬟捂脸跑出,另外一个垂头守门。叶莲本不止这些下人,因她近日貌丑,不想让人看到,只留了两个贴身的丫鬟伺候。 叶翎打开一个小瓶子,里面是南宫珩上次给的强效迷药。夜风一吹,守门的丫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叶翎……我要把你碎尸万段!让你受尽折磨,不得好死!”叶莲顶着猪头脸,坐在床边,语气仿佛淬了毒一般。 一阵风吹来,房中的灯烛突然熄灭,叶莲怒骂了一声:“小菊你个贱蹄子,还不快进来点灯!” 下一刻,叶莲倒在床上,浑身无力,像是鬼压床。 她没有听到小菊的声音,却听到了一道陌生又熟悉,让她瞬间魂飞魄散的男声:“叶莲……” “二……二……二伯?”叶莲上下牙都在打颤。这个声音,不是像,分明就是叶晟! 叶晟又活了,还是她在噩梦中?叶莲一时竟分不清了,只觉内心惊惧,毛骨悚然。 “叶莲……”“叶晟”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阴恻恻的,“你为何害我的宝儿?” “宝儿……叶缨……叶缨……二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该死……我不该害缨姐姐……求你饶了我……”叶莲声音颤抖,语带哭腔,被吓破胆了。 “说,你是怎么害她的?”叶翎缓缓地问。 “我……我让……我娘找人……去把她……给……”叶莲不敢说下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二伯饶命……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叶翎蹙眉,叶莲说的是最近这次,但她想知道的,是三年前那次。 “宝儿受辱失贞,不是意外,跟你有关,对不对?”叶翎再问。 叶莲猛然瞪大了眼睛:“不……不是的!没有!跟我没关系!那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发誓!” “你不知道,那就是你爹娘做的。”叶翎接着说。 “不是!”叶莲声音都变了调,“那次是意外……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二伯你相信我……真的跟我没关系……” “你要我怎么信你?”叶翎眼眸微眯。 “那次……我……我是想抢了缨姐姐的……太子妃……我们……我说实话……我们本来打算……是让孙……孙启光……毁了缨姐姐……的清白……然后……然后就……我……她……就是我的了……”叶莲语无伦次地解释。 叶翎心中微沉。叶莲说的是真的,因为她做多了亏心事,等来了“鬼”上门,已经被吓傻了。 而叶翎和叶缨怀疑当年的事情跟叶莲有关,现在看来,错了。那件事跟叶莲没关系,她跟她的父母,本来打算让孙启光毁了叶缨的清白,抢走太子妃之位,结果他们还没动手,叶缨就先出事了。 “你一定要嫁给孙启光,否则,二伯就来带你走,知道了吗?”叶翎幽幽地说。 “我……我……我知道……”叶莲喃喃地说。 一阵幽香袭来,叶莲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叶翎从屏风后出来,走到床边,目光幽寒地看着叶莲,抓起叶莲一只手,狠狠一掰,折断了拇指!继续,一根一根,叶翎生生折断了叶莲双手十指! 而后,叶翎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在叶莲肿胀的猪头脸上面,精心“雕刻”了一个“贱”字,欣赏了一下叶莲如今的样子,冷冷地说:“这就是你们几次三番害我大姐的代价!这么惦记孙启光,你就去伺候他吧。我姐说得对,你们最是般配了。” 叶翎话落,转身离开。 原路回到战王府,叶缨还没睡。 “不是她。”叶翎摇头。 “罢了,你快去休息吧。”叶缨眸光平静,确定叶尘没事,别的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但我把叶莲的双手十指都折断了。”叶翎说,“当年他们意图害你,只是你先出了意外。他们故意耽误你医治,害你受了那么多苦。” 叶缨微叹:“小妹,谢谢。” “大姐你有没有考虑过给宝宝找个爹?”叶翎半开玩笑地问叶缨。 “要什么爹?能吃吗?你当爹,我当娘,够了。”叶缨很淡定地说。 叶翎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楚京别院。 宵夜吃完了,南宫珩赶风不易走。 “唉!”风不易叹了一口气。 “小风风你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南宫珩挑眉。 “叶缨真可怜。”风不易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在楚宫中赴宴,还听过她弹琴呢,觉得她像仙女姐姐。” “哦?”南宫珩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似笑非笑地问,“现在呢?” “现在她怎么样,你不都知道了吗?”风不易摇头,拿起了自己的药箱,微微皱眉,“那个宝宝为什么不喜欢我?都不让我抱。我再去给他做点桂花糖丸吧。” 024.又是三年前 忠勇候府。 最先发现叶莲出事的,是昨夜被她羞辱打骂的丫鬟小兰。 而小兰内心日积月累的怨愤,让她选择狠狠地在叶莲肿胀又受伤的脸上踩了一脚,然后出门,躺在小菊身旁,装晕倒…… 等再有人发现不对,天都快亮了。 叶勋和孙氏匆忙前来,看到叶莲扭曲的十指,脸上的“贱”字,气怒又心疼,连忙派人请相熟的太医过来。 太医诊断过后,遗憾地说叶莲的手已经贻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跟叶缨当年情况一样,能治,但除非得到紫雪凝露,否则不能再弹琴,无法提重物,等同废人。 至于叶莲的脸,太医很为难,说如果只是刻字,倒也好办,但叶莲此时脸部肿胀,不敢乱用药,待她的脸完全消肿,再疗伤祛疤痕,也会延误最佳的治疗时机,无法恢复如初。 叶勋闻言,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瞪大眼睛,嘴唇嗫嚅,终究不敢说出叶莲的脸是他的“杰作”。因为他设计退婚,涉嫌欺君,后果他承担不起。 至此,叶莲毁容加残废,已成事实,无可更改! 太医离开后,叶莲才苏醒。 从叶莲口中得知,是叶晟的鬼魂前来“索命”,叶勋面色阴沉,双眸赤红,厉声说:“绝不可能!哪有什么鬼魂?不是叶缨就是叶翎!可恶!” 叶勋和孙氏怒极恨极,可惜叶缨三姐弟,早已脱离他们的掌控,不是轻易能动的人了。 与此同时,战王府凌云院。 叶翎把她的房间让给叶缨叶尘母子,她睡了书房。清早起来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庆祝他们三姐弟加小包子团聚。 “美丽的二姐以后天天都会给我们做好吃的吗?”叶旌嘿嘿一笑。 叶翎反手就扔出一张她昨夜抽空给叶旌“精心”制作的计划表:“从今天开始,按照上面执行。” 叶旌接过来一看,哭丧着小脸:“二姐,我还是个孩子……”他曾经虽然不是真纨绔,也有偷偷读书练武,但跟叶翎的严格要求没有可比性。 “宝宝才是孩子,你是他舅舅,我们家目前唯一能指望的男子汉!”叶翎看着叶旌,神色严肃。 叶旌精神一震,脊背挺直,握着拳头说:“二姐,我会努力的!” 叶缨微微一笑,低声在叶尘耳边说了一句话。 叶尘小手捧着一个白胖的肉包子,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萌萌地对叶旌说:“小舅,要加油哦!” “放心!”叶旌看着叶尘“崇拜依赖”的目光,一股豪气油然而生,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吃过早饭,稍事休息,雪晴送来一对沙袋,叶翎命叶旌绑在双腿上,绕着战王府,先跑十圈。 到第三圈,叶旌就蔫了,但他最终拖着沉重的腿,坚持了下来,整个人濒临虚脱。 “小弟真可怜。”叶翎给叶旌擦汗。 叶旌以为叶翎心疼他,结果就听叶翎下一句说:“明天我们一起跑,你若输给我,以后我就叫你小妹哦。” “美丽的二姐,你是魔鬼吗?”叶旌无语望天,预感以后的日子,天昏地暗…… 这天,关于忠勇候府的流言,在楚京散播开来。 流言说,叶晟死后,叶昭叶勋霸占了二房的家产和两个侄女的嫁妆,挥霍无度。 流言说,叶勋夫妇对叶晟的三个孩子,表面疼宠,实则捧杀,意图养废。一个未婚生子,一个冲喜守寡,一个顽劣成性,看结果便知。 流言说,叶缨当年出事,跟叶勋夫妇和叶莲脱不了干系。君不见,原本属于叶缨的太子妃之位,她的凤音琴和琴仙之名,都落到了谁的头上? 流言说,战王府为叶翎做主,已要回了她和她姐姐的嫁妆,忠勇候府的家底差点被掏空。 …… 暗处有推手,流言越传越烈,而叶勋夫妇无从辩解。忠勇候府的名声,短时间内,一落千丈。 薛氏并未帮叶翎讨要过嫁妆,但她知道忠勇候府前日送来了近百个大箱子。她也没找叶翎询问,只再次劝诫云修,不要招惹叶翎。 “小叶子。” 听到南宫珩的声音,叶翎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看了一下锅里炖的酸汤鱼,差不多了。 “鬼兄,外面的流言,跟你有关系吗?”叶翎问南宫珩。 白天雪晴出府给叶尘买桂花糕,听到流言沸沸扬扬,回来都跟叶翎学了。倾向性如此明显,叶翎第一个就想到了南宫珩。 南宫珩轻笑了一声:“说的不都是你们叶家的事?跟我没关系,听着很有趣。” 口是心非……叶翎一听这七分戏谑三分得意的笑,就知道肯定是南宫珩的手笔。除了他,也没有人会如此帮叶翎。 叶翎做了两条鱼,盛了两个盆,再装上锅里温着切好的烙饼,鱼汤泡饼,管饱。 南宫珩带回去,这次没偷吃,跟风不易一人一条鱼,吃得舒服惬意。 “阿珩,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风不易又问了南宫珩这个问题。 “再说吧。”南宫珩慵懒地靠在软塌上,“不着急。” 南宫珩话落,门外传来属下的声音:“主子,老夫人来信。” 南宫珩坐直了身体,皱眉:“进来。” 属下送了一封信进来,低头退出去了。 风不易凑过来想看,南宫珩把看完的信纸拍到了他脸上。 风不易拿下来,看了一下就笑了:“西夏太子下月大婚,为博太子妃一笑,以一座城池做为谢礼,盛邀东晋七皇子在在喜宴上抚琴一曲?阿珩,如此划算的买卖,你父皇已经答应了。你再不回去,会出事的。” “烦死了!老子当个纨绔容易吗?堂堂一国皇子,竟然要去卖艺!老子琴弹得好有错?”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谁让你一曲成名,被赞为琴圣呢?”风不易笑得很开心,“我跟你一起去!那个西夏太子曾是病秧子,我师父也没能把他治好,三年前不知为何突然就好了,但我还没见过他。” 南宫珩眼眸微缩:“这么说起来,我也从未见过那位神神秘秘的西夏太子。上次听闻他的消息,是他去年打败了一个成名已久的高手。又是三年前……” “阿珩,三年前怎么了?”风不易不解。 南宫珩又看了一眼那封信,若有所思:“本来不想去,但是现在,我打算过去看看,西夏太子,长得是不是人渣样……” 025.我愿意 “阿珩,你怎么还不走?” “小风风,你不也没走?” “我不着急,又没有人请我去卖艺。我给宝宝做的桂花糖丸还没好。” “等你做好了,我帮你送过去。” …… 战王府,新的一天开始了。 叶旌昨日运动过量,按照叶翎教的方法做了拉伸,今早起来神清气爽,双腿只是微微酸疼,可以忽略。 叶缨的双手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早饭是叶翎做的,又有新花样。 放下筷子,叶旌嘿嘿一笑:“二姐,今日我们比一比?若你输了,管我叫哥,敢不敢?” 叶翎唇角微微勾起:“若你输了,我以后叫你小妹。” 姐弟对视,空气中满是不服的火药味。 叶尘好奇地问叶缨:“娘,小姨和小舅是要打架吗?” 叶缨淡定回答:“嗯,早晚会打起来的,咱们看戏就是。” “好棒!”叶尘拍着小手,小脸兴奋。 叶翎表示,以后闲来无事打弟弟,博宝宝一乐,也是可以的…… 为了公平起见,雪晴给叶翎也准备了一副沙袋,叶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叶缨抱着叶尘当裁判,就在凌云院门口,叶尘小手高高举起,笑容萌萌,声音清脆:“开始!” 叶旌一下子蹿了出去,叶翎保持匀速,按设定的方向往前跑。 第一圈,叶旌遥遥领先。 第二圈,差距缩短。 第三圈,叶旌因前面用力过猛,已经呈现体力不支的状态。而叶翎,依旧保持匀速前进,成功反超。 等过了第五圈之后,叶旌速度越来越慢,被叶翎超了半圈。 等叶翎十圈完成,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面庞红润,微微喘气。而叶旌还剩下两圈半没完成。 胜负已分。 “小舅加油哦!”叶尘热情地挥舞着小手,但也提不起叶旌的热情了。 等叶旌终于跑到终点,如同霜打的茄子,蔫蔫儿的。 叶翎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一脸心疼地扶住了叶旌:“小妹,辛苦了。” 小妹……叶旌的心口,瞬间被戳了温柔一刀。 自尊心极强的小小少年,握紧拳头,扬天长啸:“啊啊啊啊!我一定要赢!” 叶尘吓了一跳:“娘啊,小舅是怎么啦?” “被你小姨打击到了。”叶缨眸中含笑。 “打?打了吗?打架了吗?”叶尘伸长脖子,对打架极有兴趣。 叶翎闻言,想着宝宝的心愿不能不满足,在叶旌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他来了个快狠准的过肩摔! 叶缨笑容放大,叶尘拍手欢呼。 躺在地上的叶旌,闭上眼睛,好想死一死。他先前觉得两个姐姐温柔体贴,小外甥乖巧可爱,都是错觉,是错觉! 不过叶旌的好胜心被那声“小妹”给激出来了,他现在就一个念头,战胜叶翎! 当然了,叶旌在很久很久的后来才终于认命,他家二姐是个妖孽,他还是乖乖当小弟吧,小妹也行…… 一家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轻松愉悦的。 午饭后,叶尘小睡了一会儿,叶缨和叶翎正准备带他到后花园去划船,有人来了。 是宫里的太监,其中一个上次来过,叶翎认得。 “传皇上口谕,宣战王妃即刻入宫觐见。” “稍等片刻。”叶翎转身回房,拿了最后一本没看完的医书出来。衣服不必换,她一个新寡女子,越素越好。 给了叶缨和叶旌一个安心的眼神,叶翎就跟着来人走了。 出府之前,薛氏追了过来。太监只说楚皇叫叶翎进宫赴宴。 “小心一点。”薛氏提醒叶翎。 叶翎心中微暖。这个婆婆真的还不错,她平日里对叶翎的不管不问,其实正是叶翎想要的,在这个府里的自由。 坐上马车,叶翎看书,几页之后,马车停下,她把书包起来,藏在角落里,回去定然还是这辆车,到时接着看。书的封皮被她撕了,因为上面有太医院的标志。 这是如今的叶翎第二次进宫。 还是上次的宫殿,进门,行礼,眼角的余光看到两旁都有人在座。 “平身,赐座。” 楚皇话落,有太监引着叶翎坐了左侧的一个空位,相邻的位置坐着太子楚明恒。对面的人,衣饰华丽,与南楚贵族不同。 “这位就是战王妃?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了。”开口的是对面一个年轻“公子”,明显的女扮男装。 “战王妃,这位是西夏的欧阳将军。”楚皇开口说。 “战王妃虽出身将门,但久居闺阁,不认得我,实属正常。”欧阳瑜笑得爽朗,颇有几分男子豪气。 叶翎笑而不语,假装听不懂欧阳瑜的暗讽。她在想,这样的宴会,中途让她一个寡妇过来,肯定有事,而且应该跟欧阳瑜有关系。 果不其然,欧阳瑜的目光没有离开叶翎,微笑着说:“战王妃,家姐与太子下月完婚,我是奉皇命前来送喜帖的。” “给我的喜帖吗?”叶翎一派天真。 欧阳瑜呵呵一笑:“战王妃若想去喝喜酒,自然欢迎之至。但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战王妃能够成全。” “哦?”叶翎真的好奇。 “家姐是个琴痴,太子殿下希望可以求得凤音琴,赠予家姐。听闻凤音琴本是战王妃的姐姐所有,如今在战王妃手中,不知可否割爱相让?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欧阳瑜说得客气。 叶翎来之前,欧阳瑜跟楚皇提过,楚皇没应,让人请了叶翎进宫,由她自行决定。 叶翎微微垂眸,叹了一口气:“凤音琴,是母亲遗物。” 欧阳瑜眼眸一暗!叶翎的反应在她预料之外,这样的话,她倒是不好再说,但这次,她一定要把凤音琴带回去! “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听说战王妃的姐姐手伤了,战王妃又素来不爱音律,凤音琴那样的宝物,还是交到适合的人手中,才是最好的。若战王妃可以忍痛割爱,我愿用一瓶紫雪凝露作为交换。”欧阳瑜抛出一个自认为叶翎无法拒绝的好处。 “紫雪凝露是什么?”叶翎装傻。 欧阳瑜眼底的轻蔑一闪而逝,面上仍带着笑,跟叶翎解释了紫雪凝露的奇效和珍贵之处。 “若是紫雪凝露可以治好我大姐的手,我愿意换,但一瓶不行,我要十瓶。”叶翎神色认真。 欧阳瑜皱眉:“战王妃,紫雪凝露不是寻常膏药,一瓶足矣。” “风音琴也不是寻常乐器,一瓶,不够。”叶翎摇头,寸步不让。她赌这位欧阳将军,不可能有十瓶紫雪凝露。 楚皇神色淡淡地开口:“听闻西夏太子用一座城池做谢礼,邀请东晋七皇子前去喜宴抚琴一曲?如今却只想用一瓶紫雪凝露,就得了凤音琴。朕觉得战王妃说的十瓶,并不过分。” 欧阳瑜的笑容僵硬了些:“楚皇陛下,凤音琴闲置着,战王妃的姐姐又需要紫雪凝露疗伤,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不如这样,东晋七皇子有琴圣之名,我南楚叶家小姐亦有琴仙之称,叶缨受伤,战王妃是她亲妹,琴艺同样出众。这次南楚就让战王妃带凤音琴前去,在喜宴上抚琴一曲,也跟东晋七皇子比一比,若是赢了,谢礼西夏太子看着给就是。”楚皇微笑着说。 叶翎低头,有点想笑。 那什么西夏太子用一座城去换东晋七皇子一曲,却只用一瓶紫雪凝露就要换走凤音琴,楚皇显然对此很不满。 楚皇主动提出,让叶翎这个进门当天就死了丈夫的晦气寡妇,跑到人家喜宴上去抚琴助兴,也是绝了…… 看着欧阳瑜绷不住的脸色,叶翎笑得大方得体,柔柔地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题外话------ 今天本书就要pk了,养文的小可爱醒一醒啦,求点击求收藏求评论有啥来啥哈哈~~(☆^O^☆)爱你们呦!(^3^)╱~~ 026.一曲肝肠断(一更) 欧阳瑜不死心:“战王妃或许不知,凤音琴与龙吟琴乃是一对。龙吟琴属于太子殿下,家姐即将成为太子妃,龙吟凤音凑成一双,岂不是一段佳话?君子有成人之美。” 叶翎闻言,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如幼蝶振翅:“其实,我一直有个遗憾。” 欧阳瑜蹙眉:“战王妃在说什么?” “我与战王,刚成亲便天人永隔。战王也是个琴痴,若西夏太子能将龙吟琴相赠,让我烧给九泉之下的夫君,我们隔着阴阳,龙凤和鸣,岂不是一段佳话?” 叶翎声音轻轻柔柔,却轻易地触动了在场很多人的心扉,让他们感觉,毛骨悚然…… 也有人,低头憋着笑,只觉这战王妃忒有意思!君不见欧阳瑜的脸色像是吞了苍蝇,精彩至极! 所谓的君子成人之美,彼此彼此。 楚皇微叹一声,并未斥责叶翎话语不妥,反倒对欧阳瑜说:“欧阳将军,战王妃对战王一往情深,回国后请务必转告西夏太子,若他能割爱让出龙吟琴,战王在天之灵,定会保佑他。” “楚皇说笑了。”欧阳瑜气得脸都绿了。 “呵呵,那就这么定了,战王妃这次到西夏去,恭贺西夏太子大婚之喜吧!”楚皇笑着说。 “战王妃新寡,身体娇弱,心情沉郁,应在家中好好休息。”欧阳瑜板着脸拒绝。 “欧阳将军才说若我要去,欢迎之至呢?原来竟是敷衍之词。怪我,一厢情愿了。”叶翎神色黯然。 “你!”欧阳瑜瞪着叶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叶翎反问。 欧阳瑜皱眉:“我明明是为你好。” “谢谢关心,那我就趁着这次机会,到西夏散散心吧。”叶翎轻轻颔首,笑意温柔。 此局,叶翎完胜。 向来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欧阳瑜,不仅未能如愿得到凤音琴,也无法拒绝叶翎这个晦气寡妇去喝喜酒,气闷不已。 出宫坐上马车,回去路上,叶翎看完了最后的几页书。 跟两位太监道谢后,叶翎进府。管家侯着,说薛氏在等她。 叶翎先去见薛氏。 薛氏得知叶翎真要去西夏国,当即皱眉:“你冲动了。便是你不发一言,皇上也不会把你的凤音琴给那欧阳瑜,你何必要答应去西夏?” 叶翎神色平静:“娘,这是皇上提出来的。” 薛氏沉默片刻,叹气:“罢了,我知你已今非昔比。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他定会派人护你周全。何时出发?” “后日。”叶翎回答。 “叶缨和孩子,还有你弟弟,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他们。”薛氏说。 “多谢娘。”叶翎起身,对薛氏行大礼。 回到凌云院,叶缨和叶旌得知叶翎后日要去西夏国,都担忧起来。但楚皇金口玉言,无可更改。 “二姐,我也去,保护你!”叶旌话音未落,叶翎一巴掌把他拍到了一边儿去:“小屁孩儿,傻乎乎的!” 叶旌伤心了:“美丽的二姐你凶我!” “我还想打你呢!”叶翎拧住叶旌的耳朵,“在家好好照顾大姐和宝宝,不要出去乱跑,记住了吗?” “记住了。”叶旌弱弱地说,话落又嘀咕一句,“好凶的二姐……” 叶翎放开叶旌,看向叶缨:“大姐,凤音琴……” “母亲遗物,是我的,也是你的。你便是现在把它当柴烧了都无妨,不过是件死物,活着的人好好的,才最重要。”叶缨神色淡然。 “大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叶翎轻笑一声,搂住了叶缨的肩膀。 叶缨不接话,叶翎莞尔一笑:“像个得道高僧,随时都可能飞升成仙儿那种。” “贫嘴。”叶缨嗔了叶翎一眼。 当天晚些时候,宫里再次来人,告知叶翎,这次被派去西夏国赴宴的是八皇子,后日他们会与西夏使者同行。 “还好不是楚明恒那个色鬼,不然我不能保证半路会不会把他给阉了。”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南楚八皇子楚明寅,皇子之中最有才华的一位,温和低调。 晚饭前,叶翎就把八珍参鸡汤炖上了。 叶翎即将出远门,今日准备的宵夜很丰盛。一来是感谢南宫珩这段时间的相助,二来希望风不易这个“师父”日后真的可以指点她。 南宫珩拎着风不易来的,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香气。 八珍参鸡汤,肉沫鸡蛋羹,酸汤水饺,葱油拌面,香辣牛肉。 风不易眼睛一亮:“叶翎,我们今夜要走,你这是给我们践行吗?” 南宫珩敲了一下风不易的脑门儿:“她怎么会知道我们要走?肯定是时间到了书没看完,心虚了!” “这样吗?不必着急,叶翎你慢慢看,有什么疑问,下次再见,我为你解惑。”风不易神色认真地说。 “好,谢谢。”叶翎点头。这顿饭本是叶翎要跟他们告别,没想到这两位走得更早。 “这个是我专门给宝宝做的桂花糖丸,他哭了可以哄他。”风不易递了一个不小的瓷瓶过来。 叶翎打开看,少说也有二三十玫,她半开玩笑地说:“谢谢,不过我家宝宝很乖的,不爱哭。” 风不易一听,皱了皱眉:“那他就只是不喜欢我?” 叶翎笑了:“那次是例外情况,他喜欢你的。” “真的吗?宝宝在哪里?我可以再抱抱他吗?”风不易问。 “他睡了。”叶翎摇头,“下次吧。” 风不易有些遗憾,南宫珩轻咳两声吸引叶翎的注意力:“我们走了,你一个人,行吗?” “我不是一个人。”叶翎微微一笑。 “是啊,还有好几个累赘呢!”南宫珩轻哼了一声,突然感觉不太开心。叶翎竟然一句挽留都没有?好像他这段时间的保护都可有可无一样! “鬼兄,非常感谢你最近的照顾,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叶翎郑重道谢。 南宫珩稍稍满意了些:“这还差不多。” “饭菜要趁热吃,希望两位诸事顺遂。”叶翎把食盒装好,递给南宫珩。 南宫珩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问叶翎:“你怎么都不问我是谁?” 叶翎浅笑:“鬼兄想说,自然会说。” “我不想说!”南宫珩话落,拎着风不易和食盒,没影儿了。 “生气了?莫名其妙,是你装神弄鬼。”叶翎自言自语,话落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就回去休息了。至于她后日要去西夏国的事,没机会说,似乎也没必要。 回到别院,风不易开心地吃宵夜,就听南宫珩来了一句:“为什么没有兔子?” 风不易愣住:“什么兔子?” “我想吃兔子。”南宫珩幽幽地说。 “这些也很好吃啊!你不吃都是我的。”风不易觉得南宫珩像是吃错药了。 “小叶子竟然都不问我是谁,下次见面,就当不认识。”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阿珩,她的确不认识你。”风不易看着南宫珩说,“记住你刚刚说的话,下次见面,请叫她战王妃。” “啊啊啊烦死了!”南宫珩抢走风不易面前的鸡腿,没好气地说,“为什么要老子去西夏国卖艺?以后都没宵夜吃了!可恶!成个亲而已,搞得全天下就他俩最恩爱一样!到时候喜宴上,我给他们来一曲肝肠断,哼!” 027.又做噩梦了(二更) 是夜,南宫珩和风不易一起,离开了楚京。 “主子,西夏欧阳瑜在楚京。”南宫珩的属下禀报。 南宫珩轻哼一声:“那个不男不女,自以为多特别,实则是个傻缺的货色,她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于是,属下没再说欧阳瑜和叶翎在楚宫中的交锋。叶翎要去西夏国这件事,更无从提起。 第二天一早,叶翎把桂花糖丸交给了叶缨。 叶缨找来一个空瓶,分出一半:“我不喜欢吃糖,也不想让尘儿多吃,你先前说喜欢,出门带上吧。” 叶翎挺开心:“风不易专门给宝宝做的呢,倒是便宜我了!” “宝宝,糖好吃吗?”叶翎问叶尘。 叶尘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好香好甜好好吃!” “你知道是谁给的吗?”叶翎笑着问。 叶尘懵懵地摇头。 “先前有个眉心一点朱砂红的小叔叔抱过你,你还踢了他,记得不?”叶翎再问。 叶尘再摇头。 叶翎想,风不易真可怜,他惦记的宝宝根本不记得他了。 凤音琴被叶勋派人送来战王府后,在箱子里没有拿出来过。距离叶缨上一次见到此琴,已过去三年之久。 雪晴把琴取出来,小心擦拭了一遍。 “大姐要不要试试?”叶翎问。叶缨的手已经好了不少。 叶缨微笑摇头:“不了,小妹给我弹首曲子听吧。” 叶翎略作沉吟,信手而弹。叶缨沉浸其中,仿佛看到了山河远阔,大江奔流的画面。 一曲终了,叶缨称赞:“小妹的琴艺已在我之上。你真要给西夏太子演奏的话,打算弹什么曲子?” 叶翎唇角微勾:“悼亡夫之类的吧,符合我的身份。” 叶缨嘴角微抽:“砸场子容易挨揍。” 叶翎认真思忖:“那我编一曲,先悼亡夫,再殉情,来世相见,终成眷属?也是幸福美满的结局呢!” 叶缨幽幽地说:“小妹你真是个鬼才,我说的鬼,是字面意思。”简称,真鬼妹是也。 “作为南楚战王妃,被安排去卖艺,我定会好好表现。”叶翎一脸真诚。欧阳瑜奉命索求凤音琴的手段,成功膈应到了她。她对于素未谋面的西夏太子,印象极差。 出发之日,叶翎陪着叶缨他们吃过早饭,去跟薛氏告别,云修也在。 应是薛氏劝诫过,云修对叶翎虽仍旧没有好脸色,但也没再言语攻击,沉默相对。 薛氏叮嘱,让叶翎出门在外,谨言慎行,安全为上。叶翎一一应了。 只带了雪晴一个丫鬟,行李是叶缨帮忙收拾的,叶翎没操心。薛氏为她安排的车夫名叫云忠,木讷壮小伙,功夫不错。 在约定的时间,战王府的马车到了皇宫外的广场。 “战王妃。”八皇子楚明寅走过来,与叶翎简单打了招呼。 楚明寅五官精致,但面庞清瘦苍白,似有不足之症,眉目温润,唇角总是噙着浅浅淡淡的笑,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叶翎谨记“寡妇的自我修养”,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一律敬而远之,高冷矜持。 欧阳瑜一身墨色男装,骑在高高的马背上,偏头就看到楚明寅与叶翎打招呼的画面,眼底闪过一道寒光,收回了视线。 出楚京,往西北方向走,长路漫漫。到西夏京城,需要半月左右。 叶翎把看过的医书都带上,温故知新,打发时间,目测到了目的地,差不多真能倒背如流了。 料想欧阳瑜可能会找麻烦,或偷盗凤音琴,但并没有。叶翎想想也正常,凤音琴如此至宝,转手需走明路,否则无法解释。 如此,一路相安无事。行至西夏国的地界,欧阳瑜转宾为主,表面上对叶翎颇为关照。 另外一边,南宫珩离开南楚,直接来了西夏国。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换回了原本的身份。而风不易跟他分开,去跟神医门的人汇合了。 时隔一年多,重新做回东晋七皇子,南宫珩一时竟无法习惯。 主要表现在于,吃什么东西都不合口味,看什么东西都不太顺眼。 明日就到西夏京城西凉城了,这日天色已晚,东晋皇室一行包下一家客栈休息。 带队的太子南宫烈正准备就寝,接到禀报,七皇子把房子烧了! 南宫烈匆忙到了隔壁,就看一群侍卫在手忙脚乱地救火。 被烧掉的是院中小厨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别的辛辣香气,南宫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老七,你又折腾什么呢?”南宫烈皱眉问。 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的南宫珩,转身过来,一脸无辜:“太子皇兄,我想吃宵夜。” 南宫烈扶额:“老七!让你好好吃饭,你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嘴这么刁你就饿着吧,吃什么宵夜?” “我就要吃宵夜!香辣兔肉!”南宫珩一脸傲娇样。 “什么香辣兔肉?没听过!你这分明也不会做,别瞎折腾了,伤到手可怎么办?”南宫烈神色有些无奈。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吃不到香辣兔肉,我就不开心,不开心就不想弹琴,那我还是回国好了。” 南宫烈瞪了南宫珩一眼:“你敢!来人,把厨子都找过来,听七皇子说他想吃什么,尽快准备!” 南宫珩一曲换西夏国一座城,这笔买卖如此划算,可不能黄了。 只是厨子都来了,南宫珩却兴致缺缺:“散了吧散了吧!你们做出来的也不是我想吃的!饿死我算了!”话落回房去了。 “这混账小子!”南宫烈摇头,那边厨房的火已经扑灭了。 南宫珩坐在床上,抱着一个紫玉花瓶,花瓶里面是从叶翎那里抢来的花,让风不易用了些珍贵药材养了一段时日,随身带着,但终究还是枯萎了。 南宫珩折下一朵蔫了的花,拿在手中,一片一片把花瓣扯下来,扔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小叶子……小兔子……小叶子……小兔子……” 最后还剩一片孤零零的花瓣,南宫珩幽幽地说:“小叶子……胃口被你养得这么刁,日子还过不过了,唉!” “来人!”南宫珩话落,他的随从在门口应了一声。 “这次南楚皇室派来西夏赴宴的是什么人?”南宫珩问。他在想,如果是楚明恒那个色鬼的话,就去把他暴揍一顿,不然这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回主子的话,是南楚八皇子楚明寅。”随从恭声回答。 “没意思!”南宫珩很失望,想揍人都没机会,人生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无趣? “还有南楚战王妃。”随从话音刚落,面前的房门开了,南宫珩举着一根光秃秃的花茎,眼眸晶亮,吓得随从后退了两步。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南宫珩问。 “还有……南楚战王妃。”随从重述了一遍,抬头,眼前哪里还有南宫珩的影子? 夜深人静。 叶翎已经进入梦乡,感觉脸上痒痒的,猛然惊醒,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金色面具近在咫尺,她用来做书签的半片纸钱,被某人修长的手指捏着,轻扫她的睫毛…… “嗨!小叶子,好巧啊!”南宫珩语气中满是笑意。 叶翎果断闭上眼睛,侧身,面朝里,喃喃自语:“真见鬼,又做噩梦了……” 028.一个会弹琴的花瓶 “小叶子,我数三声,你再装死,我就叫了!” 南宫珩表示不开心,叶翎竟然一副不想见到他的样子,这怎么可以?他想吃兔兔! 南宫珩的“一”刚出口,叶翎坐起,神色无奈:“鬼兄,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小叶子,我好饿。”南宫珩话落,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因为他心情不好胃口不佳,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叶翎扶额:“鬼兄,你饿了就去找吃的,这大半夜的,我这儿也没有吃食。哦对,等一下。” 叶翎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桂花糖丸给南宫珩:“这个给你吃,慢走不送。” “小风风的糖?哄孩子的。”南宫珩一脸嫌弃地接过去,扔进口中,然后对叶翎说,“我要吃香辣兔肉。” “这么晚了去哪儿找兔子和辣椒?”叶翎强忍住想揍人的冲动。 “嘿嘿!”南宫珩早料到叶翎会这么问,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提了一只肥美的野兔进来,还拎了一个纸包,里面自然就是辣椒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都准备好了!”南宫珩看叶翎一脸生无可恋,觉得贼开心,催促叶翎,“快点把鞋穿上,跟我走!咱们吃宵夜去!” “去哪儿啊?”叶翎无奈下床。 “跟我走就对了!”南宫珩语带笑意。 这里是欧阳瑜安排的一个别院,出了房间,叶翎追着南宫珩往一个方向跑,最后停在一堵高墙下。 看着南宫珩飞身而起,轻松越过去,叶翎无语望天。她会格斗会搏击,但是轻功这种古代特技,真不会。可以翻墙,但需要工具辅助。 南宫珩嗨嗨地跑出一段,回头发现没了叶翎的影子,又折返回来。 “小叶子,你竟然不会轻功?”南宫珩语带嫌弃。 “不会,怎么了?”叶翎反问,语气不善。 “那……”南宫珩轻咳两声,“我就冒犯了。” 话落,南宫珩抓住叶翎的手臂,把她提了起来。 出了院墙,南宫珩也没松开,还特意解释:“你走太慢,耽误时间。” 南宫珩本以为叶翎会主动提出,让他教她轻功,谁知道叶翎就是不说。 南宫珩忍不住说:“要不要我教你啊?” 叶翎摇头:“不用,我自己想办法吧。”欠人情都是要还的,譬如现在,大半夜被这个“饿鬼”带去做宵夜,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讨厌! “哼。”南宫珩表示不满,“你不让我教,我偏要教你!” 叶翎努力保持微笑:“呵呵。” 叶翎被南宫珩带去了一个空宅子,进厨房后,南宫珩才放开叶翎:“好了,做吧。” 南宫珩就坐在小凳子上,偶尔往灶膛里面添根柴,看叶翎忙得团团转。 香气出来的时候,南宫珩吸了吸鼻子,叹了一句:“就是这个味儿!” 香辣兔肉出锅,叶翎把盘子放在南宫珩面前:“鬼兄请慢用,我先回了。” “等我吃完去送你。”南宫珩说着,一块肉入口,美味! “我得在天亮之前回去,被人发现很麻烦。”叶翎蹙眉。 “等我吃完去送你。”南宫珩重复了一遍。 叶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认命地坐在门槛上等着。 “小叶子,你不吃?”南宫珩问得毫无诚意。 “嗯。”叶翎应了一声。 南宫珩吃完,再次把叶翎提起来,送她回了别院,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了。 “对了,你为何会来西夏国?”南宫珩这才想起问叶翎。 “来给西夏太子大婚奏乐的。”叶翎说。 南宫珩闻言,眼眸微闪:“这样啊……” “你还不走?”叶翎蹙眉,天都要亮了。 “哈哈!小叶子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南宫珩话落就没影儿了。 叶翎理解的是今夜南宫珩极有可能会再次找她吃宵夜,也没多想。打了个呵欠,去洗澡换衣服。她身上一股香辣兔肉味儿,也是醉了。 于是,出发的时候,叶翎迟了。 欧阳瑜皮笑肉不笑:“战王妃昨夜没睡好?” “水土不服。”叶翎话落,被雪晴扶着上了马车。 另外一边,南宫烈再见南宫珩,发现他神清气爽,心情颇好。 “老七,有什么好事儿?”南宫烈笑问。 南宫珩唇角微翘:“昨夜做了个好梦。” 叶翎在马车里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就听雪晴说:“王妃,刚进西凉城。” 叶翎掀开车帘往外看,西夏都城与楚京风貌颇为不同。若说楚京是秀气优雅的江南女子,西凉城就是豪放大气的西北汉子。叶翎头回来,打算找时间转转,就当公费出游了。 欧阳瑜把南楚一行送至驿馆安顿好,就进宫复命去了。 叶翎睡了半天,这会儿精神不错,正想让雪晴去问问楚明寅,是否能出去走走,楚明寅亲自过来了,说他要出门,问叶翎是否一起。 叶翎欣然应允。丫鬟随从都跟着,应该没问题。 楚明寅提出步行,叶翎没意见。她带上了雪晴和云忠,跟在楚明寅后面,出了驿馆,往西凉城最热闹繁华的中心大街走去。 逛了一会儿,楚明寅提出想到茶楼去坐坐,叶翎跟着进去了。 要了一个二楼临街的雅间,两人落座。 楚明寅对茶道颇有钻研,跟叶翎介绍起西夏最有名的黑茶。 “战王妃尝尝。”楚明寅笑意温和。 叶翎颔首,端起茶杯,浅饮一口:“甘甜醇厚,不错。” “此茶对身体颇有益处,战王妃若喜欢,可带些回去。”楚明寅说。 叶翎点头,没说话。 听到外面有嘈杂声,叶翎放下茶杯,往下看去,一队人马往这边来了。 “是东晋皇室的人到了。”楚明寅跟叶翎解释,“这次东晋太子南宫烈,带着七皇子南宫珩一同前来。” 叶翎看到队伍前方两个骑马而行的华服男子,好奇地问楚明寅:“哪个是琴圣南宫珩?” 楚明寅笑答:“南宫珩姿容绝世无双,素有天下第一美男子之称,战王妃应可辨别。” 叶翎的目光落在了下方的墨衣男子身上。只见他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剑眉星目,鼻梁英挺,嘴唇弧度完美,唇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确是叶翎这两世所见,最美的一张脸。 南宫珩恰在这时抬头看过来,就见楚明寅正在跟叶翎说话,从他的角度,两人离得很近…… 南宫珩唇角笑容消失,开口对南宫烈说:“太子皇兄,我渴了。” 南宫烈无语:“老七,别闹,到驿馆再说。” “我现在就要去喝茶。”南宫珩话落,离开队伍,下马,进了旁边的茶楼。 南宫烈无奈摇头,带着队伍继续前行,不管南宫珩了。 片刻之后,楚明寅听到门外有吵闹声,起身前去查看。 “主子,东晋七皇子非要我们让出这个雅间来!”楚明寅的随从语气不忿。 楚明寅不想到西凉城第一天,就跟南宫珩这个纨绔起了争执,转身回来跟叶翎商议。 “走吧。”叶翎放下茶杯。 楚明寅和叶翎离开,南宫珩进门,他始终没说话,坐在了叶翎刚刚坐过的位置上,端起那杯叶翎没喝完的茶,浅尝一口,真甜…… “东晋七皇子行事不羁,向来如此,希望不要扰了战王妃的心情。”出茶楼的时候,楚明寅对叶翎说。 叶翎摇头,神色淡然:“不过一个会弹琴的花瓶而已。” 楚明寅愣了一下,垂眸浅笑。 而上方的南宫珩,竖着耳朵听得一清二楚,本来有点不爽,转念一想,花瓶?这是夸他长得好看?不错不错,小叶子很有眼光! 029.欧阳双姝(二更) 南宫珩手中把玩着一个茶杯,从南楚驿馆门口路过,往里面看了一眼,回了东晋驿馆。 “太子皇兄,你找我?”南宫珩进门,南宫烈放下了手中的烫金龙纹请帖。 “不渴了?”南宫烈轻哼了一声。 “又饿了哎!”南宫珩嘿嘿一笑。 “你就闹腾吧!”南宫烈白了南宫珩一眼,“天天没正形!” “这是什么?”南宫珩拿起请帖,看了一眼,“明日皇宫设宴,为三国贵客接风洗尘?” “北胡的人,最迟明日就到了。”南宫烈说,“你给我老实点儿!别惹祸!” “太子皇兄你不要污蔑我!我这么乖!”南宫珩话落,起身要走。 “老七,你去哪儿?”南宫烈问了一句。 “吃宵夜!”南宫珩话落就没影了。 南宫烈看着外面大亮的天光,无语至极…… 南楚驿馆。 院中有小厨房,叶翎让雪晴去大厨房取了些食材过来。 是夜。香辣牛肉面出锅,南宫珩准时出现。 也没带走,南宫珩坐在厨房的小凳上吃宵夜,叶翎坐在门槛上,仰头看星星。 “哎!小叶子,你今天在西凉城,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人?”南宫珩状似无意地问。心中在想,叶翎肯定会说他,觉得他特别美! 叶翎认真思考过后说:“有。” 南宫珩轻笑一声:“什么人?” 叶翎一本正经地说:“有个男的,特别胖。” 南宫珩差点呛住:“还有呢?” “没了。”叶翎摇头。 南宫珩不开心,他这样的美男,在叶翎心里,还没有一个胖子特别?这不合理! 但南宫珩还是没有把面具摘掉,他打算找个最合适的时机,吓叶翎一跳,哈哈! 临走的时候,南宫珩对叶翎说:“我明日要吃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少糖多醋……叶翎突然想起叶缨,愣怔了一下,再抬头,南宫珩已经走了。 翌日清晨,北胡一行人进了西凉城。 半晌,叶翎跟随楚明寅,前往西夏皇宫赴宴。 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叶翎刚刚站定,楚明寅在不远处等她过去一起走。 马蹄声急速靠近,楚明寅看清马背上的人,神色大变:“战王妃!小心!” 一条五彩长鞭,在空气中发出猎猎声响,不偏不倚地朝着叶翎的后背打了过去。 “二小姐!”雪晴心急去挡,都忘了该叫叶翎战王妃。 叶翎没有回头,推开雪晴,弯腰,险险避开长鞭,拽着雪晴,连连后退。 马背上坐着一个身穿五彩长裙的少女,面色阴沉,步步紧逼! “保护战王妃!”楚明寅一声令下,南楚的护卫冲过来,齐刷刷拔剑,把少女围了起来。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叶翎只觉得莫名其妙,就听楚明寅说:“她是北胡骁王府郡主完颜婧!” “所以呢?”叶翎蹙眉,北胡骁王府,跟她有关系?什么仇什么怨? 楚明寅叹了一口气:“她父亲死于你父亲之手,她长兄死于战王之手。” 叶翎无言以对。不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北胡南楚几次大战,都是北胡主动发起的。不安分又输不起,在她一个女子面前抖威风,可笑! “叶翎!叶晟之女,云尧之妻,有种你过来,跟我决一死战!”完颜婧鞭指叶翎,横眉冷对。 楚明寅把叶翎护在身后:“完颜郡主!请注意你的言行!” “哼!”完颜婧冷笑连连,“那你可要看好你们南楚的战王妃!不要给我机会,因为我跟她势不两立!若是她死了,正好,你回去转告你父皇,看他这回还能派谁出战?我北胡铁骑,随时恭候!” 完颜婧话落,策马转身,回到了北胡的队伍之中。 东晋皇室的人还没到,欧阳瑜骑马,后面跟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北胡南楚的交锋,并没有出手调和。 “阿瑜。”马车里面传出一道清冷的女声。 欧阳瑜立刻下马,掀开车帘进去,叫了一声:“姐姐。” 便是在无人窥视的马车里,欧阳清依旧脊背挺直,正襟端坐。她是西夏神威大将军欧阳铖的嫡长女,欧阳瑜的姐姐,即将成为西夏太子妃。 欧阳清比欧阳瑜容貌出色很多,是西夏赫赫有名的大才女,与欧阳瑜姐妹,一文一武,被称为欧阳双姝。 “阿瑜,我不希望一个克父克夫的晦气女人破坏了我与太子殿下的喜宴。”欧阳清睫毛微垂,轻抚着手腕上面的墨玉镯子。 欧阳瑜蹙眉,压低声音问:“姐姐的意思是?” “杀了叶翎,嫁祸给完颜婧,把凤音琴拿来给我。太子有龙吟,凤音的主人,只能是我。”欧阳清语气轻柔。 030.白日见鬼 初冬季节,冷风萧瑟。 雪晴从马车里取了叶翎的披风,给她穿好。 “战王妃,你还好吗?”楚明寅神色关切。 “嗯。”叶翎面色如常。刚刚完颜婧闹的那一出,不至于影响到她。 “北胡彪悍蛮横,战王妃在西凉城这段日子,注意安全,避着那完颜郡主吧。”楚明寅微叹。 叶翎颔首,跟楚明寅一起,进了西夏皇宫。 南宫珩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叶翎窈窕的背影一闪而过。 “太子皇兄,都怪你起晚了,我们最迟!”南宫珩开口说。 南宫烈瞪了他一眼:“晚什么晚?你这个从来不讲规矩的人,还教训起我来了!老七我看你是皮痒了!” “打我啊!打手,这样我就不用卖艺了,哈哈!”南宫珩在南宫烈面前挥舞着自己的双手。 南宫烈叹气摇头:“你就闹吧!” “太子殿下,方才……” 有人过来跟南宫烈禀报刚刚南楚和北胡在宫外的交锋,南宫珩竖耳听着,待听到完颜婧放言要杀了叶翎,他眼眸之中戏谑消失,面上浮现一抹轻嘲:“不要脸!” “老七你说谁?”南宫烈问。 南宫珩视线一转,就看到欧阳瑜在不远处对他微笑致意,他立刻收回视线,指了一下欧阳瑜:“我说她!那么丑还笑,真是不要脸!” 南宫烈皱眉:“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四国齐聚,盛宴在即。 叶翎落座,片刻之后,完颜婧在她正对面的位置坐下,神色嚣张,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个郡主有点蠢。叶翎想,如此直白表明杀意,若叶翎真出事,便不是完颜婧做的,她也要背黑锅。 不过话说回来,或许这北胡郡主本就意图激化南楚北胡的关系。南楚名将叶晟和云尧都死了,以北胡好战的本性,战火再燃,迟早的事。 对完颜婧的挑衅,叶翎回以温柔浅笑。 完颜婧面色一沉,在她看来,叶翎这是更大的挑衅! “寡妇还出来抛头露面,也不知道是想勾引谁?”完颜婧阴阳怪气的话语一出,不少人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正好此时踏入大殿的南宫珩,听了个正着,心想,小叶子长得好看是她的错?完颜婧那个蠢猪就是嫉妒!她不是寡妇也没人要! 叶翎懒得理会完颜婧的嘲讽,开口问楚明寅:“八皇子,你见过西夏太子吗?” 楚明寅微笑摇头:“没有,在场的人,都未必见过百里夙。” 西夏皇姓百里,太子单名一个夙字,一向神秘。三年前是因为病弱,听说已经好了,但深居简出。 “今天应该能见到吧。”叶翎好奇,想看看西夏太子到底是什么“绝世好男人”,成个亲这么秀! “未必。”楚明寅摇头,“听闻百里夙一直在闭关修炼,若他尚未出关,应不会现身。不过,另外一位来了。” 顺着楚明寅的视线,叶翎看向门口,先看到了欧阳瑜,依旧做男装打扮。而她身旁女子,容貌清丽,神色淡然,墨色长裙曳地,一进门,便成了女子中最独特的风景线。 看欧阳清满脸写着“我最高贵不可侵犯”,再想起欧阳瑜希望她姐姐得到凤音琴的执着,叶翎直觉,欧阳清的高冷,是硬凹人设。若真高冷超然,怎会夺人所爱? 落座后,欧阳瑜轻声问:“姐姐,今日太子殿下会来吗?” 欧阳清垂眸:“不知。” “太子已经闭关一年不见人影,再过五日就是婚期,他若不出关……”欧阳瑜蹙眉。 “他会出关的。”欧阳清缓缓地说,“追求高强的实力,才是真男人。不懂你为何喜欢东晋那个纨绔,徒有其表。” “男人做的事,我都能做,只想找个好看的。”欧阳瑜唇角微勾,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南宫珩,他那绝美的侧脸,让她心动不已。 “等我成亲后,会帮你完成心愿的。”欧阳清说。 “谢谢姐姐。”欧阳瑜轻笑。 “皇上驾到!” 一声唱名,众人纷纷转头去看。 相比西夏皇帝百里复,众人更期待能看到神秘的太子百里夙。 欧阳清也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百里复身后,但让她失望了。皇后,贵妃,其他皇子公主都来了,独缺百里夙。 百里复容貌平平,身材硬朗,不苟言笑。刚在龙椅上落座,就听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百里太子架子好大啊,现在都不见人。闭关这么久,欧阳大小姐就不担心他可能已经走火入魔,死在山洞了吗?” 如此狂言,除了东晋纨绔皇子南宫珩之外,旁人谁敢说? 百里复神色如常,欧阳清面色微冷:“南宫七皇子,请慎言!” “我只是有一事不解。说是百里太子请我前来,在喜宴上弹奏一曲,博欧阳大小姐一笑。但来了之后才知道,他已经闭关一年了,请问是他一年前就定下要请我?”南宫珩似笑非笑地问。 欧阳清还没说话,南宫烈瞪了南宫珩一眼:“老七,不会说话就闭嘴!” “得!搞不懂的事情还不让人问了!太子皇兄你别瞪我,我好怕,我好好说话!”南宫珩话落,看着欧阳清,一本正经地说,“天下女子都要羡慕死欧阳大小姐了,如此幸福甜蜜,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份惊天动地的恩爱,让我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我一定要对百里太子表达我深深的敬佩之情!哦,真是太遗憾了,百里太子不在。” 欧阳清手中的帕子都快扯烂了,但并没有辩解什么。 欧阳瑜拧眉:“南宫七皇子,你是对我姐姐和太子殿下有什么意见吗?” “怎么会呢?我是对你有意见,请问你到底是男是女?”南宫珩神色认真地问欧阳瑜。 欧阳瑜面色一僵:“你!” “我什么我?”南宫珩一脸无辜,“我一直以为,不男不女的只有太监呢!不知道这位欧阳将军是受了什么创伤,会迷恋上这雌雄莫辨的气质?” “南宫珩!”欧阳瑜拍案而起,怒目而视。她喜欢南宫珩这张脸,但现在想撕了南宫珩的嘴! “太子皇兄,她要杀我!”南宫珩抱住南宫烈的胳膊求保护。 南宫烈很想拍死南宫珩,但还是硬挤出一抹笑来:“欧阳将军,皇弟素来顽劣,刚刚都是玩笑话,不要跟他计较。” 欧阳清开口,神色淡淡地说:“送给南宫七皇子一句话,祸从口出。”话落拉了一下欧阳瑜的袖子,欧阳瑜冷着脸坐下了。 南宫珩轻笑了一声:“也送给欧阳大小姐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 “你什么意思?”欧阳清面色一寒。 “我没意思啊,只是看到百里太子不在,有感而发。我能有什么意思?欧阳大小姐跟百里太子成亲这件事,才最有意思!”南宫珩唇角微勾。 一场宴会,开始就高潮迭起。 而叶翎自从南宫珩开口说话,就一直低着头。 楚明寅关切地问:“战王妃身体不适吗?” 叶翎轻声说:“没什么,那个花瓶的声音,太聒噪了。”真是白日见鬼啊…… 031.食谱,赠琴 南宫珩是云尧的朋友。换言之,这个花瓶,就是那个“鬼”。 对叶翎而言,意料之外,但从情理上讲,是谁都有可能。 “老七,你今天吃错药了?”南宫烈压低声音,训斥南宫珩。 南宫珩看着一个方向,笑容玩味:“谁让她坐在那里呢?” 从南宫烈的角度,以为南宫珩说的是欧阳姐妹,实则南宫珩一直在观察叶翎的反应,只是因为叶翎的位置离欧阳姐妹很近。 不过叶翎始终低头,专注看桌上的茶杯,南宫珩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但他想,叶翎肯定十分惊喜,万分意外! “欢迎诸位贵客前来西夏。”百里复这才开口。至于先前南宫珩闹的那一出,他像是没听没看。 一句话,上位者的气质凸显得淋漓尽致。 百里复没有维护百里清,也没有斥责南宫珩。年轻人的口舌之争,在他眼中,影响不了任何事情的结果。 “百里陛下,不知我们何时才能见到百里太子?我想跟他探讨一下,喜宴上曲子的选择。”南宫珩再次开口。 “不必,南宫七皇子自行挑选合适的曲子即可。”百里复并没有回答南宫珩的问题。 南宫珩似笑非笑地问:“若是五日内百里太子不出关,这大婚是取消,还是延期?事关我们接下来的行程,请百里陛下明言。” 南宫珩的话,也是在场其他人都想知道的,包括欧阳清。 百里复神色如常,说了四个字:“不会延期。” 言外之意,若百里夙不出关,大婚取消。 欧阳姐妹的脸色当即就绷不住了。 南宫珩轻笑:“欧阳大小姐,你不敢问的话,我好心帮你问过了,不用谢。” 南宫珩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不愧东晋第一纨绔之名。 待南宫珩不再开口,宴会气氛恢复正常,却也无趣了。 叶翎察觉有人在看她,而她始终没抬头,成了这场宴会上唯一一个专注于香茶和佳肴的客人。 “战王妃在南楚是吃不饱吗?”完颜婧忍不住出言嘲讽。 叶翎睫毛微颤,语中带笑:“完颜郡主在北胡,想必是吃多了。” 吃多了撑的,瞎叨叨。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憋着笑,南宫珩放声大笑,在笑声中,宴会结束了。 南楚驿馆。 雪晴按叶翎的吩咐磨好墨,退出去之前,问叶翎:“王妃,今日的宵夜,可需要奴婢准备些什么食材来?” 叶翎摇头:“不必。” 是夜,南宫珩如期而至,叶翎正在厨房看书。 “小叶子!” 南宫珩显然精心打扮过。 一袭幽紫锦袍,腰缠雪色飘带,玉冠束发。他在门口摘下金色面具,微微偏头,如霜月色映着半边侧脸,如九天仙人下了凡尘。 叶翎合上书,起身:“南宫七皇子,幸会。” 南宫珩呵呵一笑:“小叶子,以前我戴面具,你是不是很好奇我长什么样子?” 叶翎垂眸:“是。” “如今看到了,作何感想?”南宫珩再问。 “惊为天人。”叶翎夸赞。自恋鬼一枚,鉴定完毕。 南宫珩心情极度愉悦:“小叶子你的眼光真好!今日准备了什么宵夜?” “在锅里。”叶翎说。 南宫珩一脸期待,掀开锅,冷冷清清没有一点热气,里面躺着……一本书? 南宫珩拿起来,翻开,发现是一本食谱,看字迹,是叶翎亲手所书。第一页,就是他最爱的,香辣兔兔…… “小叶子,你干嘛?”南宫珩皱眉。 “鬼兄,为感谢你过去那段时间对我的帮助,我精心制作了这本食谱赠予你。里面有三十种菜肴的详细做法,足够鬼兄每日不重样地吃到美味宵夜。”叶翎神色认真。 “你让我自己做?”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若鬼兄有兴趣,可自己尝试。不愿自己做的话,想必有的是下人可以做这件事。如此会方便很多。”叶翎说。 南宫珩把手中的食谱合上,看着叶翎,目光幽深:“小叶子,你还真是很为我考虑啊!但你不如直说,觉得我很烦,不想再给我做宵夜好了!” 叶翎摇头:“没有的事。从长远来说,这本食谱,才是最适合给鬼兄的谢礼。” 南宫珩摇头:“我不要,别人做的都不好吃!” “没试过,不要轻易下结论。”叶翎微笑。 “我现在就想吃面,你说怎么办吧?”南宫珩问。 “第十页,五种面食的做法,任君选择。”叶翎回答。 “小叶子你就是打定主意不给我做宵夜了是吧?” 南宫珩很不开心!他换了新衣服,打扮得美美的,满心期待着宵夜,结果给他一本食谱!还放在锅里,是让他吃纸吗? “鬼兄,当初说好的,一个月。慢走不送。”叶翎逐客。 “鬼兄”揭掉假面,身份明了,对叶翎而言,也被划归入应保持距离,敬而远之的行列。她始终谨记自己是个寡妇,需谨言慎行。 南宫珩佯装生气,把食谱扔回锅里,大步往外走:“饿死我算了!” 到了门口,南宫珩心中默语:小叶子,你再不叫住我,我可真走了…… 结果,就听叶翎说:“鬼兄慢走。” 一只脚出了门,再回去很尴尬,南宫珩戴上面具,默默飘走了。 叶翎回房,灯熄之后,一道黑影进了厨房,片刻之后离开。 把食谱塞进怀中,南宫珩怎么想怎么不开心!他不想试,别人做的绝对不好吃! 但先前的交易的确已到期。南宫珩暗暗思忖,得让叶翎再欠他一个人情才行…… 第二日,叶翎没出门。 楚明寅派人前来告知叶翎,西夏太子百里夙已出关,并且请了欧阳清前去太子府相会,四日之后的大婚,应会如期举行。 西凉城太子府。 这里曾是皇家园林,变成太子府之后,百里夙命人把不必要的房子全都拆除,种上竹子。府中只有百里夙和从小伺候他的哑奴居住。 苍老的哑奴脊背佝偻,带着欧阳清穿过一大片树林,面前豁然开朗。临湖而建的竹楼,就是百里夙的居所。 哑奴转身离开,欧阳清款步进门,一个墨衣男子背对着她,正在看墙上挂的一幅字画。窗边放了一把墨色的古琴,琴身雕着龙纹。 “参见太子殿下。”欧阳清声音柔曼。 百里夙没有回头:“除了太子妃之位,你还想要什么?” 欧阳清微微垂眸,沉默了片刻之后说:“我想要凤音琴。” “为何?”百里夙问。 “因龙吟和凤音是一对,太子殿下有龙吟,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凤音的主人。”欧阳清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好,我知道了。”百里夙微微点头,“你先回去。” “是。”欧阳清盼着百里夙能转头看她一眼,但并没有,心中有一丝失望,但想到凤音琴,又欢喜起来。 回到神威大将军府,欧阳瑜跑来问欧阳清,百里夙请她过去说了什么。 欧阳清浅笑嫣然:“太子殿下只是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说凤音琴。” “然后呢?太子殿下答应帮姐姐得到凤音琴了?”欧阳瑜神色一喜。 欧阳清笑而不语,就是默认了。 欧阳瑜拊掌:“太好了!太子殿下既然答应了,这两日定会将凤音琴送来给姐姐!太子殿下真的很疼爱姐姐呢!我这就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昨日宴会上那些看姐姐笑话的人,让所有人都知道,姐姐的太子妃之位,稳得很!” “阿瑜,谢谢你。”欧阳清并没有阻止欧阳瑜的意思。 欧阳瑜笑容满面地起身:“姐姐,我这就去!” 傍晚时分,雪晴跑进房间,对叶翎说,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百里夙要送凤音琴给欧阳清! 叶翎愣了一下,合上手中的书:“凤音琴在我这里,这种传言,几个意思?” 雪晴皱眉:“奴婢听那意思,是百里太子答应了欧阳大小姐,要将凤音琴赠予她,与他的龙吟琴凑成一双。或许百里太子打算这两日就来找王妃讨要凤音琴吧!不过奴婢觉得他们脸皮忒厚,用别人的东西,彰显恩爱,真是过分!” 叶翎都被逗乐了:“难道百里夙打算拿着十瓶紫雪凝露来换?我当初提出那样的条件,不过是跟欧阳瑜开玩笑。他真敢来,我就要一百瓶!” 叶翎话落,就听外面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八皇子殿下请战王妃去前厅,西夏太子派了人来求见。” “走吧,去看看。”叶翎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觉得这件事挺有意思,倒想看看百里夙和欧阳清的恩爱,还能怎么秀! 行至前厅,就见楚明寅神色有些怪异地坐在那里,旁边站了一个驼背老头,是西夏太子府的哑奴。 “战王妃,这是百里太子派来的人。”楚明寅指了一下哑奴。 哑奴对着叶翎比划了几个手势,叶翎眉梢微挑:“百里太子派你前来,为我送礼?” 哑奴见叶翎竟看懂了他的手语,有些意外,指了一下旁边桌上的一个木盒子,示意叶翎打开看。 叶翎走过去,打开,里面的东西,让她十分意外。 哑奴又比划了几个手势,叶翎看懂了:“你是说,百里太子要将龙吟琴赠予我的亡夫,与凤音琴凑成一对?” 哑奴连连点头,对着叶翎拱手作了个揖,转身就走了。 叶翎看着哑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身,轻抚了一下龙吟琴,唇角微勾:“有趣。” ------题外话------ 抱歉,老妈生病住院了,不会断更,近日更新时间无法固定,多谢大家支持! 032.美丽的故事 关注着太子府和南楚驿馆的人,只见百里夙的哑奴去了南楚驿馆,因传闻造势,都认为哑奴是奉命前去讨要凤音琴。 正常人不会想到,百里夙竟会把龙吟琴赠给叶翎。 于是,关于百里夙独宠欧阳清的传言,沸沸扬扬。 楚明寅听闻,置之一笑。百里夙赠琴,叶翎笑纳,双方自主自愿,他们没有义务告知旁人。 “王妃,这龙吟琴,真要烧给王爷吗?”雪晴忍不住询问。 当初叶翎这么说过,不过只是玩笑话,真得了龙吟琴,是意料之外。 “烧了作甚?”叶翎微笑,“如此,我跟姐姐都有琴了。” “但龙吟向来是男子所用。”雪晴说。 “一把琴而已,还分什么男女?”叶翎话落,素手轻弹,试了一下龙吟琴的音色,比凤音琴低沉一些。 “王妃这两日怎么不做宵夜了?”雪晴问。 叶翎眼眸微抬,看了一眼头顶,收回视线说:“吃多会胖。” 坐在房顶上吹冷风的南宫珩,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明媚忧伤。他才不会胖,只会饿!可恶的小叶子,竟然如此狠心,说不做就不做了! 南宫珩先前躲在暗处,看到了哑奴和叶翎的交流,确定刚刚听到的琴声,是出自龙吟。 既然百里夙出关了,南宫珩觉得,他也应该去看看这西夏太子是什么模样,或许,会跟叶翎有关系…… 次日,南宫珩光明正大地前去拜访百里夙,在太子府门外,碰上了策马而来的欧阳瑜。 前日宫宴上的不愉快,欧阳瑜已不介意。因为“事实”胜于雄辩,百里夙出关,婚期不改,昨日还答应将凤音琴赠予欧阳清,至少欧阳姐妹是这么认为的。 “南宫七皇子,又见面了。”欧阳瑜微笑。她喜欢南宫珩这张脸,每次见,都让她心动不已。 南宫珩视线落在欧阳瑜手中的食盒上,眼眸微闪:“欧阳将军也是来寻百里太子的?” “家姐亲手炖了太子殿下最喜欢的苦瓜排骨汤。”欧阳瑜笑容中透着一抹自得。 南宫珩呵呵一笑:“百里太子口味真独特,好好的排骨,非要与苦瓜同食。不过昨日听闻百里太子要将凤音琴赠予欧阳大小姐?” 欧阳瑜颔首:“是的。家姐说,等得了凤音琴,有机会要向南宫七皇子讨教琴艺。” 南宫珩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好。” 哑奴出现在门口,南宫珩表明来意,哑奴比划着说,百里夙今日不见客。 欧阳瑜自信开口:“哑叔,我带南宫七皇子进去,太子殿下不会生气的。” 哑奴摇头,对着欧阳瑜摆手,表示她也不能进。 欧阳瑜脸色尴尬起来:“我是来帮姐姐给太子殿下送汤的。” 哑奴把食盒接过去,闭门谢客。 待欧阳瑜回头,南宫珩已经走远。 哑奴将食盒提到百里夙面前,百里夙看都没看,说了一句:“你拿去吃吧。” 回到神威大将军府,欧阳清得知欧阳瑜连太子府的门都没进去,面色沉了沉。 “姐姐,看来太子殿下除了你,谁都不愿意见呢!姐姐做的汤,就被拿进去了,太子殿下定然喜欢!”欧阳瑜对此有不同的见解。 欧阳清闻言,神情又愉悦起来:“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为我求凤音琴,那个南楚的寡妇会不会故意为难。” 欧阳瑜皱了皱眉:“那女人是有些难缠,不如这样,我去南楚驿馆拜访她,打探一下。得了准信,好让姐姐放心。” “辛苦阿瑜。”欧阳清点头。 欧阳瑜到南楚驿馆,恰逢叶翎准备出门。 “战王妃这是要去哪里?需要我陪同吗?”欧阳瑜笑问。 “出去随意走走,不必劳烦欧阳将军了。”叶翎婉拒。 “其实是家姐让我来,跟战王妃致歉的。”欧阳瑜正色,“家姐并无夺人所爱之意,但太子殿下希望龙吟凤音可凑成一双。” 言外之意,欧阳清不想要凤音琴,百里夙非要送。 叶翎笑意加深:“百里太子的意思,昨日已派人转达。百里太子赠我的礼物,我很满意。” 欧阳瑜也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马车出发,雪晴小声说:“王妃说那话,欧阳瑜定然误会更深,以为是百里太子用了让王妃满意的宝贝,交换凤音琴。” 叶翎神色无辜:“我所言属实,她要误会,与我无干。” 欧阳瑜回府,把叶翎原话转告欧阳清,欧阳清很满意。 “二小姐,东晋七皇子前来拜访。” 听到下人禀报,说南宫珩来找她,欧阳瑜神色一喜:“快请!” 欧阳清蹙眉:“他来做什么?” “姐姐,他来找我,许是有事,我先过去了!”欧阳瑜话落,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见到南宫珩的时候,他正在欧阳府前厅喝茶。一举一动,自成一道美景。 “欧阳将军,听闻府上花园有一种花,四季常开不败,不知我是否有幸观赏?”南宫珩放下茶杯,表明来意。 欧阳瑜笑着点头:“南宫七皇子请,我带你去看。” 路上,南宫珩有些抱歉地说:“前日在宫中,我因为误会,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向欧阳将军道歉,也请欧阳将军向令姐,转达我的歉意。” “无妨,误会而已,我知道南宫七皇子不是有意的。”欧阳瑜摇头。 “我近日一直想为百里太子和欧阳大小姐量身打造一首新曲。若是能够知道他们两人相恋的过程,那就最好了。”南宫珩微笑。 “南宫七皇子真是有心了。”欧阳瑜正了正神色说,“太子殿下与我姐姐从小就认识,可谓青梅竹马。太子生来带毒,身体病弱,我姐姐为给太子医治,花费诸多心力。她本是比我更出色的女将,三年前为求神医答应给太子医治,自废持剑的右手,感动神医,还付出了别的代价,终将太子身体治好。太子许诺娶我姐姐为妻,若不是因为修炼的原因,他们本该在三年前就成亲的。” 三年前,废了右手,别的代价……南宫珩眼底闪过一道暗光,状似无意地问:“先前听闻欧阳大小姐是纯阴之女,天生凤命,此事当真?” “当然!”欧阳瑜颔首,“我姐姐与太子殿下的姻缘,是天定的。” 南宫珩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笑而不语。 行至欧阳府后花园,就见湖中央有一个弯月形的小岛,岛上盛放着妖红的花,血一般的颜色,在这寒冬季节,美则美矣,却也怪异。 “这花是从来就有的吗?”南宫珩问。 “三年前那位给太子殿下医治的神医专门栽种在此处,赠予我姐姐的。”欧阳瑜笑着说。 “真是个美丽的故事。”南宫珩看着那妖红的花,似笑非笑地说,“曲子我已经有了灵感,多谢欧阳将军的招待。” 是夜,叶翎放下手中的书,正准备就寝,就听到头顶传来瓦片滚动的声音。 猜到是谁,叶翎不想理会,刚在床上坐下,有人敲她的窗户。 “小叶子……小叶子……” 南宫珩压低声音叫叶翎,叶翎皱眉,怕云忠和雪晴听见,只得起身过去开了窗户。 南宫珩飘进来,很自觉地回身把窗户关上,嘿嘿一笑:“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我们了。” “鬼兄,你到底要干什么?”叶翎神情不悦。搞得跟偷情一样,真是醉了! “我今日去拜访百里夙,他不肯见我,所以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南宫珩答非所问。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叶翎不解。 “我去了神威大将军府,牺牲色相,对欧阳瑜那个丑八怪笑,从她那里得知了一些百里夙和欧阳清的事。”南宫珩自顾自地说。 “所以呢?”叶翎神色莫名。 “百里夙胎中带毒,三年前治好的。欧阳清是纯阴之女,为给百里夙治病,自废右手。欧阳瑜声称,欧阳清还付出了别的代价,言辞隐晦。”南宫珩说。 叶翎神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南宫珩唇角微勾,“这么多的巧合,或许根本不是巧合。小叶子你就不想知道,那个百里夙,长什么样子吗?” 叶翎沉默,南宫珩拍了拍胸脯:“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帮你查清楚!” “条件呢?”叶翎蹙眉。她没想到叶缨的事,在西夏国似乎有了一点眉目,这其中迷雾重重,南宫珩显然早就有所怀疑,有目的地查到了一些线索,才来告诉她。 “长夜漫漫,咱们一起去吃宵夜吧!边吃边聊!”南宫珩热情邀请。 “就在这儿说吧。”叶翎不想去。 南宫珩叹气:“罢了,是我多管闲事,打扰了,饿死我算了……” 南宫珩转身就要走,叶翎神色无奈:“你想吃什么?” 033.花瓶在线卖艺,得见太子真容 夜深人静,寒月如霜。 南宫珩昨夜想吃面,今夜如愿了。 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香辣肉丝拌面下肚,南宫珩惬意喟叹:“舒服!” “鬼兄,可以谈正事了吗?”坐在门槛上看星星的叶翎回头问。 南宫珩唇角勾起,走过来,坐在了门槛另外一边,仰望夜空:“小叶子,你看那颗星星,像不像明日宵夜的红烧鱼?” 叶翎幽幽地说:“这取决于我明日能不能知道百里夙的样貌。” “嘿嘿,我打算把百里夙的太子府烧了,我就不信他不出来!”南宫珩一脸嘚瑟,脑门儿上是大写加粗的两个字——“纨绔”。 叶翎无语:“鬼兄,你这样会被打死的知道吗?” “小叶子你这么关心我?”南宫珩神情愉悦。 叶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请说人话!” 南宫珩轻咳两声:“开个玩笑而已,我才不是那样粗鲁的人。明日我会用一种很温柔的方式,把百里夙引出来,或者让他请我进府。总之,小叶子你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烧鱼,等着好消息!” “看来你也不打算说你要怎么做,告辞。”叶翎起身就走。 南宫珩冲过来,抓住叶翎的胳膊,把她提起来,原路送回了南楚驿馆去。 叶翎终于躺下,却毫无睡意。她想不通,如果百里夙是叶尘的父亲,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欧阳清和叶缨两人身上,巧合太多,定然有蹊跷…… 次日,叶翎用过早膳,吩咐雪晴,去通知驿馆大厨房,她今日宵夜想吃鱼,要自己做,让准备一条鲜鱼送过来。 “王妃昨夜不还说,宵夜吃多会胖吗?”雪晴脱口而出。 “我胖了就不美了?”叶翎反问。 雪晴捂着嘴笑:“美,王妃最美!奴婢一直觉得王妃应该再长一点肉才好,这就去跟大厨房说!” 雪晴话落,脚步轻快地出门去了。 半晌,楚明寅过来找叶翎。 “战王妃,今日西凉城有热闹,要不要去瞧瞧?”楚明寅问叶翎。 “没兴趣,八皇子去吧。”叶翎手中的书都没有放下。 “是琴圣南宫珩在百里太子府门外弹琴,我是要去看看的。”楚明寅话落,告辞离开了。 叶翎抬头,并没有叫住楚明寅。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她合上书,带着雪晴和云忠,出门往西凉城太子府而去。 远远就听到一阵激越的琴声,马车在距离太子府还有一段路程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因为前面的路都被人堵了。 雪晴去找人询问情况,回来禀报叶翎:“王妃,是南宫七皇子说要拜访百里太子,商定婚宴曲目,但百里太子闭门谢客,于是南宫七皇子就在太子府外弹琴,说何时百里太子给了答复,他何时才停。已经弹了好几首曲子了,我们来晚了。” 这就是南宫珩昨夜说的,温柔的办法,叶翎无语。 只见南宫珩端坐在太子府门外,面前放着的,是位列天下名琴排行榜之首的天音琴。他神色平静,修长的手指仿佛带着魔力,弹奏出一首又一首让人入迷的曲子。 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会让人暂时忘记他是个纨绔。 南宫烈带着人匆忙赶到,想要带南宫珩回去,南宫珩没有理会。 欧阳清和欧阳瑜姐妹也来了。欧阳清对此很得意,欧阳瑜看着南宫珩抚琴的样子,只觉见到了仙人,眸中透出一丝痴迷。 美男,仙音,为之痴迷的女子,绝对不止欧阳瑜一个。 “王妃,百里太子若是一直不出来,南宫七皇子的手岂不是要废了?”雪晴问叶翎。 “他又不是傻子。”叶翎摇头,并没有出马车。这是叶翎第一次听南宫珩弹琴,不负琴圣之名。 欧阳清听到了一首她很喜欢的曲子,叫了欧阳瑜过来,对她说了两句话,欧阳瑜就策马挤开人群,到前面去了。 南宫珩一曲终了,就听欧阳瑜高声说:“南宫七皇子,太子殿下请你来,本就是为满足家姐心愿。家姐已定下刚刚那首曲子,不必再弹了!”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南宫珩没有理会欧阳瑜,继续下一首。 欧阳瑜神色尴尬,也十分不解,明明昨日南宫珩还专门去拜访她,相谈甚欢,为何今日当众扫了她的面子? 到了正午时分,太子府门没开,南宫珩还在弹,听曲的人都舍不得离去。能一次听琴圣弹了半天曲,足够吹嘘一辈子。 马车里,叶翎微微蹙眉。再弹下去,南宫珩的手真的会受伤。毕竟这件事与她有关系,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车中有文房四宝,叶翎支上小桌子,写了一首曲谱,轻轻吹干,折了起来,略略思忖,在外侧角落画了半张纸钱…… 叶翎把那张纸交给云忠,低声吩咐了两句,云忠点头,挤进了人群中。 南宫珩下一首曲子刚结束,有一个半大孩子冲他跑了过去,递给他一张纸,声音响亮地说:“这是我从地上捡的,是南宫七皇子的东西吗?” 南宫珩神色微怔,一眼就看到那张纸上面画的纸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打开,看到上面的曲谱,眼底闪过一抹讶色,很快又合上,放入怀中,微笑点头:“是我掉的,谢谢你。” 孩子很快又跑进人群中,开心地从云忠手中接过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眨眼的功夫没影儿了。 南宫珩微微闭上眼睛,再睁开,新的一曲从指尖流泻而出,与他原本的风格差异很大。 初时轻柔明快,让人仿佛看到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之景。继而舒缓浪漫,一对年轻男女,相识,相知,心心相印。而后琴声倏然激越阴郁,强制与反抗的斗争体现得淋漓尽致。渐渐,哀伤婉转,如泣如诉,深沉遥远,让人陷入无限的眷念与追忆之中。 一曲终了,南宫珩抬头,视线穿过人群,看向了叶翎所在的地方。 琴性见人性,而音乐审美,有很强的主观性。南宫珩本是纵情潇洒的性格,先前弹的曲子,从技艺和情感上,均无可挑剔,却未必能够打动百里夙。 弹完叶翎送来的这首《梁祝》,南宫珩双手已经出现了血痕,他垂眸一笑,心想若是百里夙依旧无动于衷的话,他不弹了,真把这太子府给烧了! 欧阳清微叹:“此曲妙绝,但太过悲伤,并不适合我与太子殿下。” 欧阳瑜痴痴地看着南宫珩:“姐姐,若是此后余生,有如斯美人作伴,日日聆听如此仙音,我此生无憾了。” 太子府的大门,在南宫珩面前缓缓打开。哑奴出现在门口,脊背佝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南宫珩唇角微勾,抱着他的琴,大步进了太子府。 门关上了,人们还沉浸在刚刚那首曲子的余韵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南宫珩跟随哑奴,穿过几片大大小小的竹林,面前豁然开朗,一个墨衣男子站在不远处的湖边,背对着南宫珩。 哑奴默默地离开,南宫珩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百里太子,终于见面了。” 百里夙闻声,转身过来,神色淡漠:“南宫七皇子,刚刚那首曲子,不是你做的吧?” 南宫珩没有回答百里夙的问题,当他看清楚百里夙的容貌之后,就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此时此刻是叶翎站在他这个位置,定然拔剑就杀过去了!因为叶尘小娃,俨然就是面前这个男人的翻版! ------题外话------ 多谢大家关心,老妈今天已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会好起来的,爱你们! 034.他想得美! 百里夙的气质,与南宫珩大相径庭。 这个男人很冷。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墨眸幽暗,像是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坚冰,没有人可以看透他内心的想法。 单论容貌,南宫珩认为百里夙并不在他之下。如天神精心雕琢出的面容,五官深邃,冷峻绝美。 一副“人渣”样…… 南宫珩没有回答百里夙的问题,轻笑一声,举起自己微微红肿的手:“百里太子,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失礼了,请。”百里夙轻轻颔首。 南宫珩抱着天音琴,进了百里夙的竹楼。 暗暗打量,百里夙的居所说好听点是雅致,直白点,很简陋。根本不像是堂堂一国太子的住处,倒像是在这热闹繁华的西凉城中,专门打造的世外桃源。 “没有茶,只有酒。”百里夙从一个竹筒之中,给南宫珩倒了一杯酒。 南宫珩放下天音琴,端起酒杯,有竹叶青香,浅尝一口,清冽甘醇,好酒! “昨日听欧阳瑜将军提起,我才知道百里太子和欧阳大小姐之间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真心感动,正打算为你们量身打造一首新曲。”南宫珩微笑。 “不必。”百里夙摇头,惜字如金。 “那就用刚刚那首曲子?寓意不好,欧阳大小姐定然不喜。”南宫珩笑着说。 “无妨,我父皇和你父皇喜欢即可。”百里夙神色淡淡地说。 南宫珩眼眸微闪。百里夙为博欧阳清一笑,以一座城池做谢礼,邀请南宫珩在喜宴上抚琴一曲。如此“佳话”,谁信谁傻。 百里夙只是西夏太子,割一座城赠人这种大事,他做不了主,而过去一年多,他一直在闭关修炼。 所以,西夏要赠送一座城给东晋,这不假,但这件事,是西夏皇帝百里复和东晋皇帝南宫璟决定的。 换言之,西夏欲与东晋结盟,主动示好,东晋应下了。 至于传闻中的“浪漫爱情”,说白了就是个噱头。外人信了倒也罢,欧阳姐妹竟也因此沾沾自喜,不是蠢,就是虚荣心作祟。 请南宫珩,求凤音琴,这些显然并不是百里夙的意思。但欧阳清刻意制造舆论,营造出一种百里夙对她绝宠无限的样子,可笑! 想到这里,南宫珩呵呵一笑:“这么说,若是我在百里太子的喜宴上,弹奏一首丧曲,百里太子也觉得无妨?” “随你。”百里夙神色淡漠。 南宫珩笑意加深:“百里太子娶欧阳大小姐,难道是被强迫的吗?为何看起来不情不愿?” “与你无干。”百里夙并不想解释。 南宫珩话锋一转:“百里太子可曾去过南楚?” “不曾。”百里夙摇头。 南宫珩低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打扰了,告辞。” “慢走。”百里夙并没有起身相送。 南宫珩抱着琴,出了竹楼,看到湖边有一片罕见的墨竹,走过去,挑选其中最漂亮的一根,咔嚓一声,折断,冲着竹楼说:“百里太子,墨竹可赠我一根?” “好。”竹楼里传出百里夙冷漠的声音。 于是,南宫珩一手抱着天音琴,一手拎着一根长长的墨竹,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太子府。 原本围观的人已散去,不远处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不是叶翎的。 欧阳瑜从马车里出来,朝着南宫珩大步走来,未语先笑:“听家姐说过太子殿下最爱竹,尤喜墨竹,这是太子殿下送你的吗?此竹用来制作短笛长箫,都是极好的。” 南宫珩点头,微微叹气:“正有此意,不过可能得过段日子。今日有些鲁莽,我的手伤了,再过三日就是百里太子和欧阳大小姐的喜宴,不知到时能否恢复。” 欧阳瑜看着南宫珩红肿的双手,眉头一皱:“南宫七皇子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不能再这样冲动行事了。正好,家姐先前医治手伤,余了一瓶紫雪凝露,我去跟她说,送给你,很快会好!” 欧阳瑜话落转身就走,被南宫珩叫住了:“我的手对紫雪凝露敏感,小时受伤,用过一回,双手差点废掉。” “那可如何是好?”欧阳瑜担忧起来。 “我记得昨日欧阳将军说,欧阳大小姐与那位三年前把百里太子治好的神医成了朋友,不知那位神医是否在西凉城?欧阳大小姐可否帮我引见?”南宫珩蹙眉。 欧阳瑜满口答应:“没问题!你放心,我这就去跟姐姐说!” 看欧阳瑜脚步轻快地朝马车走去,南宫珩心中默语,美男计太难,他都把自己恶心到了,呕…… “姐姐,你知道当初给太子殿下医治的那位神医在何处吗?”欧阳瑜问欧阳清。 欧阳清神色微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南宫七皇子的手伤了,担心三日之内无法恢复,届时不能为太子和姐姐弹奏最美的曲子,但他身体特殊,又用不了紫雪凝露,所以想找那位神医医治。”欧阳瑜说。 欧阳清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不自然地低头,整理自己的裙子:“高人都是四海为家的,他此时并不在西凉城。” 欧阳瑜神色失望:“姐姐知道怎么找他吗?” “不知。”欧阳清摇头。 欧阳瑜转告南宫珩,南宫珩微叹:“罢了,多谢欧阳将军,我自己想办法吧。”话落就带着琴和竹子离开了。 是夜,南宫珩再来,一进叶翎的院子,就闻到了诱人的香气。 雪晴和云忠都被支开了,南宫珩进门,叶翎把红烧鱼盛进盘中,端给他:“鬼兄,百里夙长什么样子?” “没我好看。” 南宫珩话落就要来端鱼,叶翎躲开,看着南宫珩说:“想清楚,再回答一次,不然我把红烧鱼扔去喂狗!” 南宫珩瞪着叶翎:“小叶子你怎么这么凶?” “鬼兄你为何这么贫?”叶翎反击。 南宫珩举起双手:“看,我容易吗?” 叶翎不说话,南宫珩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问道:“小叶子,今日那首曲子,是你做的?” 叶翎还是不说话,南宫珩轻咳了两声:“你赢了!如果我的眼睛没瞎,这世上没有另外一个跟百里夙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话,那我很确定,他就是你家叶尘宝宝的生父。” 叶翎面色一下子冷了下去:“找死!” 南宫珩把鱼端过去,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现在是不是想把百里夙千刀万剐,剁成肉泥,再扔到油锅里炸成丸子,扔去喂狗?” 叶翎没有理会南宫珩的调侃,冷声问:“你跟他都说什么了?” 南宫珩美美地吃着鱼,对叶翎摆摆手:“放心,没经过你的同意,我不会把你姐姐和宝宝的存在告诉百里夙的,只跟他聊了几句废话而已!” “除了他的样貌,你还知道什么?”叶翎问。 南宫珩专注吃鱼,也没抬头:“若我没猜错,当年的事,百里夙有可能是被欧阳清给骗了,误认为欧阳清是他的救命恩人。我可以确定,百里夙根本不想娶欧阳清,你这儿的龙吟琴,也是证明。具体欧阳清怎么骗的百里夙,应该很复杂,暂时想不到。参与的第三个人,是个所谓的神医,与欧阳清一路。欧阳瑜对那神医毫无了解,欧阳清对此十分避讳,那人定然有问题,应是关键人物。” 叶翎沉默,南宫珩抬头看她:“小叶子,你有什么想法?要跟百里夙讲他有一个儿子吗?” “他想得美!”叶翎冷声说,“不管他是否主观故意,他对我姐姐造成的伤害,万死不足惜!想当我姐夫,别做梦了!” 南宫珩哈哈一笑:“小叶子你好凶啊!不过你是打算看着百里夙和欧阳清成婚?” “他们的账,一个一个算!欧阳清痴恋百里夙,我会成全她,让她先做着美梦,等到大婚之日,再给她重重一击,让她生不如死!我精心为她准备的丧曲,会很应景的!”叶翎面色冷肃。 南宫珩举起一只红肿的手,嘿嘿一笑:“小叶子,鬼兄请求合奏,可否?我今日掰了百里夙一根墨竹,打算做一支长箫,用来吹丧曲,最合适了!” 035.看她还怎么有脸活着! 后日就是百里夙和欧阳清大婚之日。 这日叶翎带着雪晴,前去西夏神威大将军府拜访欧阳清。出驿馆前,跟楚明寅打过招呼,他只提醒叶翎,言行注意分寸。 叶翎到的时候,欧阳清正在第n次试穿嫁衣。 如火一般炽热的颜色,其上金凤振翅欲飞,尽显尊贵。 “姐姐真美!”欧阳瑜不吝夸赞。 欧阳清对着铜镜,戴上精美庄重的凤冠,珍珠流苏轻轻摇曳,她触碰了一下自己如玉般白皙的面庞,又对手指蔻丹的颜色有些不满,觉得淡了。 “是了,虽然姐姐是文武双全的优雅才女,素来不喜浓妆艳抹,但后日大喜,艳丽一些才好。我这就叫人过来,给姐姐做新的蔻丹。” 欧阳瑜话落就要出去叫人,却听门外脚步声响起,欧阳清的大丫鬟莲蕊说:“大小姐,南楚战王妃前来拜访,在前厅候着呢。” 欧阳清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那个寡妇来找我做什么……”话落拔高声音,“过一刻钟,去请她来此。” “是,大小姐。”莲蕊颔首。 欧阳瑜帮着欧阳清把凤冠和嫁衣都褪下,欧阳清又专门挑了一身茜素红的裙子穿上,气色上佳。 叶翎见到欧阳清的时候,欧阳瑜还在。 “没想到战王妃今日会来,真是怠慢了。”欧阳清浅笑,并不热络的样子,符合她一向清高冷傲的人设。 言外之意,叶翎这个不速之客,她并不欢迎。 “无妨。”叶翎笑语盈盈,“我今日,是专程来向欧阳大小姐道谢的。” “此话怎讲?”欧阳瑜不解。 “因欧阳大小姐与百里太子希望龙吟凤音凑成一双,是以百里太子赠了我一份大礼。”叶翎解释。 欧阳清笑意加深:“因为此事向我道谢,倒也不必。我本不欲夺人所爱,无奈太子殿下执意要将凤音琴赠予我,因此舍了宝贝与战王妃交换,战王妃满意就好。” 欧阳瑜好奇询问:“不知太子殿下送给战王妃的,是什么宝贝?” 叶翎美眸错愕:“两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百里太子并没有用宝物与我交换凤音琴,只是赠了我一样宝物。” 欧阳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你这是何意?若不是为了交换,太子殿下怎会赠你宝物?难道你收了礼,打算不认账,不肯让出凤音琴吗?” “太子殿下赠你的宝物是什么?”欧阳瑜脸色也怪异起来。 叶翎端起茶杯,浅尝一口,赞了一句:“茶不错。”话落笑了笑说,“百里太子赠我的,当然是龙吟琴,不然龙吟凤音怎么可以凑成一双呢?两位以为会是什么?” “不可能!”欧阳瑜脸色难看起来,“太子殿下明明说要求来凤音琴,赠给我姐姐的!怎么可能把龙吟琴送给你?” “当时,我也很是意外呢!”叶翎笑得温柔,“百里太子派去的人讲,是为了满足欧阳大小姐的心愿,让龙吟凤音凑成一双,所以才将龙吟琴赠予我。准确来说,是赠予我的亡夫。这也是我今日专程来感谢欧阳大小姐的原因。欧阳大小姐,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姐姐,你没事吧?这里面定然是有误会!”欧阳瑜对欧阳清说。 欧阳清脸色难看得已经绷不住了,用帕子捂了半张脸,轻咳两声,起身说:“我不舒服,阿瑜你帮我招待战王妃吧。战王妃,失礼了。”话落就走,像是忘记这里本是她自己的房间…… 叶翎一脸单纯无辜:“欧阳将军,是我说错话了吗?” 欧阳瑜看着叶翎那张美丽动人的脸,气不打一处来:“龙吟琴真到了你手中?” 叶翎轻轻颔首:“我本不欲夺人所爱,百里太子非要相赠,盛情难却。” 类似的话,欧阳瑜讲过,如今被叶翎狠狠打脸了! 叶翎欣赏到了欧阳姐妹表演的“变脸”之后,十分满意,起身告辞了。她要调查当年之事,只能从欧阳清这里下手,一派和谐自然不行,她今日故意挑衅,欧阳清动了,乱了,就容易露出马脚。 欧阳瑜再见欧阳清的时候,她在书房,摔了许多名贵的瓷器,面色阴沉。 “姐姐别急,定然是误会!”欧阳瑜安慰欧阳清。 “那个寡妇,就是来炫耀的!”欧阳清面色扭曲,“没有误会,太子问我想要什么,我答凤音琴,说希望龙吟凤音凑成一双,没想到他竟把龙吟琴送了人!” 欧阳瑜欲言又止:“姐姐,其实我一直觉得,太子殿下有些捉摸不透,大婚在即,还是不肯露面。他三年前给姐姐的承诺,如今会不会变心了?” “不可能!”欧阳清声音尖利,“他只是喜欢清静!凤音琴的事,是我的错,他向来清高,定是不愿求人,我说想要凤音琴,是为两琴成双,他把龙吟送出去,结果也是一样的!只是我们先前误会了而已!” 欧阳瑜拧眉,直觉欧阳清这样的说辞,分明是自欺欺人,她心里难受得要死,还要为百里夙解释…… 下一刻,欧阳清眼底闪过一道寒光:“阿瑜,还记得那日进宫前,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欧阳瑜愣了一下:“姐姐的意思是?” “南楚那个寡妇,我不想再看到她那张脸!”欧阳清冷声说。不知为何,第一次见到叶翎,她骨子里就生出了深深的厌恶。 “姐姐大婚在即,这件事,不如缓一缓,以免节外生枝。”欧阳瑜思忖了片刻之后说。 “不行!我忍不了!难道你想让我大喜之日,看到她用我求之不得的凤音琴弹奏一曲,抢尽风头吗?”欧阳清冷声说。她不想承认,但叶翎的容貌,美到了让她不适的程度…… “好,姐姐你别生气,我这就去安排!”欧阳瑜点头。 “小心一点,利用完颜婧。”欧阳清说。 “放心。”欧阳瑜话落就出去了。 欧阳清起身,拉开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后面藏了一幅男子画像,竹林边,墨衣男子素手抚琴,清冷的面庞,仿若谪仙。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欧阳清自语,声音微不可闻。 而这日一早,关于百里夙将龙吟琴赠予南楚战王之事,传遍了整个西凉城。 有人觉得奇怪,那前两日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某人往自己脸上贴金呗!结果太子根本没有那种意思!” “就是,还没当上太子妃呢,声势搞得那么大!让别国的人都以为咱们西夏太子只爱美人,不务正业!” “太子妃就是伺候太子的,某人非要让人觉得太子对她深情专一,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不知是何居心!成亲之后定是个妒妇!” …… 任何时候,聪明人都不少。容易被舆论带跑的人,一旦出现新的舆论,立场和看法随时会变。 这日的流言,不是叶翎做的,是南宫珩的手笔。他一早暗戳戳地看到叶翎去了欧阳府,猜到叶翎打算做什么,随手来了个“辅助”。 此举,先下手为强。 等欧阳清和欧阳瑜姐妹听到流言,欧阳清心中咯噔一下!她今日真的是大意了,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对外声称是她不想夺人所爱,劝百里夙把龙吟琴赠给叶翎的,到时候又会收获一波赞誉。 可惜,南宫珩出手快狠准,欧阳清再想扭转舆论,很难。 如此欧阳清越发觉得,叶翎就是她的克星! 傍晚时分,欧阳瑜才从外面回来。 “姐姐,完颜婧要对叶翎出手,有北胡皇室撑腰,根本无所顾忌。”欧阳瑜冷笑,“我今日见她,她许是看出我跟叶翎不对付,主动言明,要为父兄报仇,让叶翎生不如死!她已在南楚驿馆安插了细作,计划用药,设计‘撮合’叶翎和楚明寅!不出意外,今夜就动手!届时她会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看那个寡妇,还怎么有脸活着!” 036.危机,反击 西凉城,南楚驿馆。 入夜时分,雪晴去驿馆大厨房给叶翎取晚饭,叶翎到小厨房去,看半个时辰之前就炖上的汤。 今日叶翎去过欧阳府之后,回来没多久就听闻百里夙将龙吟琴赠予她的事情传开了,稍作思忖,便猜到这是南宫珩干的。 于是,本来打算宵夜到昨日为止的叶翎,决定今夜再给南宫珩做一次。如果她不主动做,南宫珩定会前来邀功,到时还是推不掉。 山药排骨汤,大火烧开,小火慢炖,香气逸散出来。叶翎坐在小凳上,打开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听到脚步声,叶翎抬头往外看。 雪晴提了食盒进来,径直去了房间摆饭。叶翎合上书,又看了一下砂锅里的排骨汤,添了一根柴,就出去了。 “你也去吃饭吧,不必伺候了。”叶翎进门就对雪晴说。 “是。”雪晴低头,恭敬地拎着食盒退了出去。 叶翎落座,今日晚饭很丰盛,她一个人就有八道菜,还有一盅汤,做得都很精致。 每样菜吃了几口,喝了半碗汤,叶翎放下筷子,准备再到小厨房去盯着排骨汤,雪晴等会儿会过来收拾碗碟的。 只是刚刚站起来,叶翎突然感觉身体涌出一丝燥热,头脑晕沉起来。她心中一沉,饭菜有问题! “雪晴!云忠!”叶翎扶着桌子,有气无力地叫了两声,外面没有人应。 支撑不住身子,瘫软在地上的时候,叶翎已经意识到,她应是中了催情的药物,有人要害她! 叶翎的手在腰间乱摸,拽下荷包,把里面的药瓶取出来,拿到面前,拔开塞子,手一颤,药瓶倒在地上,里面的桂花糖丸咕噜噜滚出来了三颗。 叶翎抓起来,塞进口中,三颗不够,又抓起药瓶,往嘴里倒。 入口即化的糖丸,片刻功夫吞下十颗,叶翎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力气也恢复了一点。风不易的东西,果然不是凡品! 另外一边,楚明寅正在用晚膳,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响起了雪晴的声音:“八皇子殿下,不好了!王妃不知为何晕倒了!” 楚明寅神色一凝,放下筷子,连忙起身出来,就看雪晴六神无主地站在外面:“八皇子殿下,快去看看王妃吧!” “走!”楚明寅脚步匆匆地往叶翎的院子而去,同时吩咐下人,立刻让随行的太医过去。 雪晴低头,小跑着跟上去,眼底闪过一道暗光。 进了叶翎的院子,很安静,楚明寅到门口,就听雪晴说:“八皇子殿下,奴婢在这里候着,太医来了立刻请进去!” 楚明寅没说什么,推开面前的房门,走了进去。 身后房门突然关上,楚明寅没有注意,扫视一圈,不见叶翎的影子,眉头拧了起来。 察觉不对劲,楚明寅转身想走,脚步踉跄,眼神迷蒙,苍白的脸上泛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意识渐渐模糊。 门外的“雪晴”,看着窗户上映出的楚明寅的影子倒了下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收起了插在窗纸上面的竹管,纵身一跃,出了院墙,片刻功夫到了隔壁无人居住的空院子。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桐油味,“雪晴”点燃火折子,扔在墙根儿,看着火势快速蔓延,脱下身上的外衣,扔进火中,眨眼的功夫,不见了人影。 “着火了!” “快救火啊!” “快来人啊!八皇子和战王妃都在里面!” …… 一时间,南楚驿馆全都动了起来。 南楚北胡和东晋三国的驿馆都在一处,南楚驿馆在中间。 这边火起,另外两国的人很快都被惊动了。恰巧北胡太子完颜洪今夜请了西夏三皇子饮酒,于是,“左邻右舍”的人,全都第一时间赶过来帮忙。 南宫烈带着人进南楚驿馆的时候,问了一句:“老七又去哪里了?” “启禀太子殿下,神医门的人傍晚到了,七皇子说去找风神医讨点糖吃。”一个属下开口说。 南宫烈嘴角一抽:“先不管他,你们等会儿都过去帮忙救火!” 南宫烈是真的带着人前来救火的,而先一步到这儿的北胡之人,更是“热心”,这会儿完颜婧已经带着一群人到了叶翎的院子附近。 风不易当初跟南宫珩一起从南楚出发,来西夏国,中途分开,去跟神医门的人汇合,今日才到西凉城。 南宫珩去找风不易,不过没见着,因为他到的时候,风不易的师父把他找去了。 南宫珩就先回来,想着叶翎肯定为他准备了宵夜,到时候带去跟风不易一起吃,顺便商量一下怎么给百里夙放血的事。 等南宫珩开心地到了南楚驿馆附近,看到冲天的火光,神色一变,加快速度,往叶翎这儿来。 起火的是隔壁,马上就会蔓延到叶翎的院子。 完颜婧带着人出现在院门口,神色急切地大声说:“别管那边的火了!还不快救人!听说你们八皇子跟战王妃,都在那个房间里呢!” 这话一出,事情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南楚的一个官员意识到不对劲,北胡显然没安好心!楚明寅和叶翎怕是中了招,否则不会这么大的动静都不出来! 但夜风骤急,火势渐大,救人是当务之急。一旦楚明寅和叶翎一起从房间里被抬出来,再有些别的不应该的情况,南楚皇室必将颜面扫地,沦为笑柄! 此时,南宫珩已经冲进了房间里,只看到楚明寅一人倒在地上,面色酡红,意识不清,不见叶翎的影子。 “该死的!”南宫珩冲过去把楚明寅提起来,从后窗离开,把后窗关好,狠狠地拍了一下楚明寅的脸,“叶翎呢?” “叶……战王妃……我不……知……”楚明寅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南宫珩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了楚明寅口中,拎着他,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先把他送走了。 冷风吹着,等南宫珩把楚明寅放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 “你是谁?”楚明寅只看到了一张金色的面具,眼神戒备。 “蠢货!被人下了药还说什么废话?”南宫珩刻意伪装了声音,快速地说,“是北胡的人要害你和战王妃!你现在过去,把完颜婧赶走,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楚明寅神色一凝,还没回答,南宫珩已经没影儿了。 楚明寅拳头握了又松,深吸了一口气,出门,快步往叶翎的院子去了。 却说南宫珩,在南楚驿馆里面转了一圈儿,最后到了驿馆花园。 花园里面黑魆魆的,一片静寂。 南宫珩各处都看了看,没人,视线最后落在了湖上,看到一个脑袋漂在不远处,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南宫珩飞身而起,足尖在湖面轻点而过,俯身,一手探入冰冷的湖水中,抓住叶翎的肩膀,把她捞了出来。 叶翎身子微微颤抖,冻的,不过意识是清醒的:“鬼兄,你如此貌美,定有女人觊觎,身上应该随时备着某种解药吧,给我来一颗。” 南宫珩简直哭笑不得:“小叶子你这个混蛋,现在还有心情调侃我!”话落捏住叶翎的下巴,塞了一颗药进去。 桂花糖丸只是让叶翎清醒,力气恢复了一点,她爬出后窗来泡冰水,冻得快不行了,依旧解不了那霸道的毒,还好南宫珩来了。 叶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落地之后,推开南宫珩,深深一礼:“多谢鬼兄。” 看叶翎如此客气,南宫珩莫名觉得不太开心,还没说什么,就听叶翎说:“小厨房给你炖了山药排骨汤,你偷偷取走吧,我该回了。” 叶翎话落,转身就走,南宫珩伸手,没有拉住她。 一阵冷风袭来,南宫珩看到叶翎的身子抖了一下,开口叫了一声:“小叶子!需要我帮忙吗?” 叶翎没有回头,冲着后面摆了摆手。 南宫珩皱眉,暗中跟上,想看看叶翎要做什么。 就在完颜婧即将冲进叶翎房间的时候,楚明寅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站住!” 完颜婧不可置信地回头,就看到楚明寅大步进了院子,面色冷沉:“完颜郡主,这里不欢迎你,速速离开!” 完颜婧冷笑:“楚皇子,我可是一片好心呢。你如此阻拦,我倒是要问一句,你为何不担心战王妃的安危?还是说,她在你那儿,这个房间没有人,不必着急?” 完颜婧看到楚明寅出现,知道事情有变,但她还要再赌一把!赌叶翎此时不在房间里,楚明寅若是说不出叶翎的去处,那就得接下她这盆脏水! “王妃!” 正在这时,有人惊呼一声,楚冥寅回头,就看到叶翎出现在不远处,浑身湿漉漉的,脸色发白。 完颜婧眼眸微眯,叶翎缓缓地走过来,冷冷地说:“我不过是到花园散个步,失足落水,喊了半天竟都没有人去救我,原来是完颜郡主在这里放了一把火,可真是时候!” 完颜婧眼眸微眯:“失足落水?哪有这么巧?” 叶翎越过楚明寅,一步一步地朝着完颜婧走去,走到完颜婧面前,突然伸手,一个过肩摔就把完颜婧放倒在地,抬脚狠狠地踩在了完颜婧脸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就见叶翎面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拔了完颜婧的剑,抵着她的脖子,幽幽地说:“是呢,可真巧啊!老娘泡了半天冷水没人救,好不容易爬上来,心情极差,想杀人的时候,你怎么就偏偏来了呢?你爹被我爹杀了,你大哥被我丈夫杀了,按理来说,我该杀了你才对。如此一来,你们一家窝囊废,就能整整齐齐地到阴曹地府相聚了,你说呢?” 037.虐杀完颜婧,毒谋欧阳清 “住手!” 北胡太子完颜洪,西夏三皇子百里缙,同时开口。 被叶翎踩在脚下的完颜婧,双眸赤红,咬牙切齿:“贱人,你敢!” 完颜婧话音刚落,叶翎手中的剑,贯穿了她的左肩。 杀猪般的惨叫划破夜空!北胡的人冲过来,南楚的人去拦,刀兵相见,剑拔弩张! 叶翎着实有些狼狈。 衣衫尽湿,头发凌乱,火光映照着半边脸,温温柔柔的笑,美到极致,却让人心惊。 “完颜婧,初次见面你就对我喊打喊杀,邀我生死战,忘了?”叶翎声音幽幽,“你今夜打算放火烧死我,我还需要对你客气?作为叶晟之女,云尧之妻,你真当我好欺负?” 完颜婧疼得浑身颤抖:“你敢动我……北胡铁骑定会……踏平南楚!” “呵呵,我好怕啊!”叶翎话落,拔剑,又刺穿了完颜婧右肩! “啊!!!”凄厉的惨叫声,让人闻之心颤。 “姓楚的,你们是打算跟北胡开战吗?”完颜洪冷声说。他是完颜婧的堂兄,虎背熊腰,身材壮硕,四方脸,鹰钩鼻,满面怒意。 楚明寅神色平静:“完颜太子这话好生可笑!是你们北胡无端挑衅在先,现在打算跟我们讲道理不成?” 完颜洪眼眸一暗,猛然挥手:“上!救郡主!” 北胡的高手听令,跟南楚的人混战起来。此时隔壁的火尚未完全扑灭,南楚人少,不占优势。 叶翎俯身,抓起完颜婧的一条手臂,冷声说:“都给我住手!否则我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全都砍掉!” 叶翎绝不只是说说而已,因为话音未落,她已经削掉了完颜婧左手拇指,捡起断指,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完颜洪脸上! 惨叫声再次响起,完颜洪脸上溅血,拳头紧握,面色铁青:“住手!” 北胡的人退到完颜洪身后,楚明寅抬手,南楚的人依旧护着叶翎。 “战王妃,你到底要怎么样?”完颜洪厉声问。 叶翎不理,染血的剑拍了拍完颜婧的脸,她几欲晕死,但还醒着。 “我的丫鬟和随从呢?”叶翎冷声问。 “我不……” 完颜婧两个字刚出口,叶翎又切了她一根手指,冷冷地说:“你不是很嚣张吗?现在装什么装?今夜的事情就是你们北胡的手笔!我问,你答!若我不满意,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说,雪晴和云忠在哪里?” 出事后,叶翎才意识到她最后见到的“雪晴”是假的,而云忠迄今不见人影。 “那……边……”完颜婧指了一下隔壁起火的院子。 叶翎心中一沉,楚明寅立刻开口:“快去救人!” 桐油洒在院墙四周,偏向叶翎院子这边,刚起火就被发现了。南楚的和东晋的人一直都在救火,此时火刚被扑灭,隔壁院中房屋烧毁了一半儿。 南楚士兵捂着口鼻冲进去,找到了手脚都被绑起来的云忠和雪晴,两人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吸入浓烟过多,已晕死过去。 南楚太医连忙上前去,查看过后,脸色难看地摇头。 叶翎怒极,正在这时,一个白衣少年踉跄着冲到了楚明寅身旁。 少年眉眼如画,眉心一颗艳红朱砂,不是风不易又是谁? 而风不易真是从天而降,因为南宫珩过去找他,把他拎来,一脚踹进了人群中…… “咳咳,那个,我正好路过,听闻有人受伤,所以……”风不易开口,稍作解释,快步走上前去。 南楚太医让开,风不易单膝跪地,查看了一下雪晴和云忠的情况,打开带来的药箱,开始施救。 叶翎心中微松,地上的完颜婧狼狈不堪,痛苦呻吟。 完颜洪面沉如水:“战王妃,放了婧儿!有话好商量!” “你们北胡,向来不是喜欢用拳头来说话吗?怎么,我用你们的方式跟你们打招呼,竟不习惯了?”叶翎话落,挥剑,连腕斩断了完颜婧的左手,冷笑连连,“完颜太子,完颜婧打算杀了我,你不管,因为你是赞成的,意图激化北胡南楚的矛盾。其实,我杀了完颜婧,结果也是一样,到时,你们北胡便更有理由对南楚开战了,你该谢谢我才是!” 完颜洪闻言,神色大变! 叶翎低头,看着面色惊恐的完颜婧,一字一句地说:“你死我活,如你所愿!”话落,手中的剑狠狠刺入了完颜婧的脖子! 鲜血喷出,完颜婧双目凸出,横死当场!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叶翎给他们的印象,第一是美丽,第二是温柔。今夜才知道,此女真真是将门之后,不出手则矣,一出手,比起她的父亲,人称儒将的叶晟,比起她的丈夫,人称战神的云尧,更多了几分狠辣! 其实没有人觉得叶翎真的会杀了完颜婧,包括楚明寅在内。 但叶翎,真就这么做了。在西夏皇城,当众虐杀北胡郡主! 都说完颜婧嚣张狂妄,此时此刻,看着叶翎平静的面庞,众人心中皆是一惊,此女,才是真的狂! “上!为郡主报仇!”完颜洪一声令下,北胡的高手全都动了,而他自己,拔剑朝着叶翎冲了过来! 南宫珩躲在暗处,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叶翎,神色无奈,打晕一个南楚的士兵,脱了他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正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就见叶翎手腕一翻,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身子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避开完颜洪的攻击,脚步一转,到了完颜洪身后,匕首朝着完颜洪的后颈刺了过去! 快!狠!准!像个经验丰富的捕猎者! 南宫珩眼眸微缩,迈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又退回暗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叶翎动手,发现他对叶翎的了解,还是太少。 楚明寅被几个高手护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跟完颜洪交战的叶翎,那个女子身上仿佛带着耀眼的光芒,让他心神随之牵动,视线再也无法挪不开。 不过南楚的高手,实力不如北胡人,再打下去,结果会是两败俱伤。 南宫烈皱眉,走到百里缙身旁:“百里三皇子,今夜的事情,再不结束,恐难以收场了。” “都住手!这里是西夏国!完颜太子,战王妃,不要再打了!”百里缙扬声说。他的容貌随了百里复,并不出色,但身材比百里夙健硕很多。 西夏国的人加入止争,叶翎手中的匕首第一次划破完颜洪的面部,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完颜洪心中一沉,虚晃一招,抽身后退! “叶翎,你会为你今天的冲动妄为,付出惨痛的代价!”最终,完颜洪放了一句狠话,带着完颜婧惨不忍睹的尸体,离开了南楚驿馆。 咳嗽声响起,云忠和雪晴相继醒来。叶翎松了一口气,扶住门框,双腿发软。 “请风神医再去给战王妃把个脉吧。”楚明寅开口,看着叶翎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关切。 “不必,麻烦八皇子安排人照顾他们两个。”叶翎话落进了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楚明寅吩咐人收拾残局,把血迹清理干净,将已经脱离危险的云忠和雪晴带到别处去照顾,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叶翎的房门,这才离开。 而风不易在救人之后就走了,别的事他根本不关心。 南宫珩去送风不易,返回,撬开后窗,进了叶翎的房间。 桌上扔了一把匕首,叶翎坐在那里,若有所思。衣服没换,头发没擦,都是湿的。 “小叶子,你这样会染上风寒的!”南宫珩皱眉。 “鬼兄,谢谢。”叶翎向南宫珩道谢,她知道风不易是南宫珩带来的。 南宫珩落座,看着叶翎说:“你比我还纨绔,说杀就杀,干得漂亮!不过你这样正好给了北胡向南楚出兵的理由,待你回去,两国又要开战了。” “完颜婧死不死,两国都会打起来,北胡早有预谋。”叶翎摇头,“皇上若因此迁怒于我,那我只能说,他脑子有问题,不值得效忠。” 南宫珩唇角微勾:“那你刚刚在思考什么?” “既然风不易来了,请鬼兄帮忙,替我向他求一种药。”叶翎对南宫珩说。 “哦?什么药?”南宫珩好奇。 “让人吃了会毁容的毒。”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南宫珩笑了:“给欧阳清的?” “完颜婧已死,后日就是欧阳清与百里夙成亲之日,我要毁了欧阳清的容貌,逼她把当年那个所谓的神医找出来!”叶翎冷声说。她本不想太过高调,但无奈发现有些人贱得让她忍无可忍,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南宫珩嘿嘿一笑:“有趣!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小风风!” “排骨汤。”叶翎提醒南宫珩。 “忘不了!走了!”南宫珩话落就没影儿了,到小厨房去,端上炖得香浓的山药排骨汤,找风不易吃宵夜去了。 038.欧阳清毁容,百里夙放血 “小风风!” “我睡了。” “哎呀呀!那小叶子专门炖的这锅山药排骨汤,我只好一人独享了!开心!” 南宫珩话落,床幔掀开,风不易下床走过来。 砂锅盖子一打开,浓浓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叶翎今夜出事,怎么还有心情做宵夜?”风不易不解。 “出事前炖上的,不耽误。”南宫珩盛了一碗汤递给风不易。 风不易喝了一口,又拿勺子从锅里捞了两块肉。排骨酥烂离骨,山药入口即化,美味! 一锅汤很快见了底,碟子里留下一堆骨头,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小风风,来点吃了就毁容的药。”南宫珩擦擦嘴,对风不易说。 “谁又惹你了?”风不易愣了一下。 “这个你别管。”南宫珩摇头。 “可是我没有。”风不易也摇头。 “现在做!”南宫珩手指叩了一下桌子。 “我不!”风不易再次摇头。 “是叶翎要的,你喝了她的排骨汤,好意思不给吗?”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风不易反问。 南宫珩看着风不易,不坏好意地笑了起来:“等我把你衣服扒光,挂在城门口示众,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骗你了。” 风不易扶额:“阿珩,你够了。” “来来来,神医美男风不易,让大家都饱饱眼福。”南宫珩说着,越过桌子,一把拽住了风不易的衣领,往两边扯。 风不易死死地揪住,身体后仰,面色羞愤:“阿珩你混蛋!” “我还可以更混蛋,你要不要试试?”南宫珩冷笑,伸手一扯,风不易一个肩头露了出来,南宫珩摸了一把,啧啧感叹,“真白!” “好好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还不行吗你快放开我!”风不易简直要疯! 南宫珩坐回去,似笑非笑地说:“早这样不就好了?快点,着急用呢!” 风不易目光不善地看着南宫珩,南宫珩很淡定:“我知道你想拿毒针扎死我,但又舍不得。赶紧的,别浪费时间!” 风不易感叹一声交友不慎,然后默默地去给南宫珩准备他要的东西了。 “这是毒,这是解药。”风不易把两个小药瓶递给南宫珩。 南宫珩起身,端起叶翎的锅,正准备走,又回头说:“你明日无事,出城上山采药去吧!” “天太冷,我不去!”风不易摇头。 “也行,明日再说!” 南宫珩话落就走,风不易皱眉自语:“他们俩凑一起,怎么越来越混蛋了?” 南宫珩把药送来的时候,叶翎已经洗过热水澡,换了衣服,去看过雪晴和云忠又回来了。 “多谢。”叶翎接过药瓶。 “小叶子,下药的事,要不要我帮忙?我很闲的!”南宫珩热情询问。 叶翎又把药瓶递给南宫珩:“辛苦鬼兄,明日宵夜想吃什么?” “甜的。”南宫珩唇角微翘。 “好。”叶翎点头。 已是后半夜,欧阳清和欧阳瑜姐妹尚未休息。 初时听闻南楚驿馆起火,心知是完颜婧出手,姐妹俩心情愉悦,派人紧盯,随时禀报,期待着楚明寅和叶翎的“丑事”被人发现的消息。 结果,等来的消息是,楚明寅和叶翎并未中招,而叶翎,竟心狠手辣地当着四国皇室之人的面,把完颜婧给杀了! “姐姐,你马上要成亲,为避免节外生枝,暂时还是别招惹南楚那个寡妇了。她装得柔柔弱弱,没想到竟是个狠角色!”欧阳瑜皱眉。 欧阳清冷哼了一声:“如此嚣张狂妄不计后果,不过是个蠢货罢了!凤音琴一事,我实在意难平!待我当上太子妃,再伺机对付她!” “那姐姐先休息,我回了。”欧阳瑜话落起身离开。 欧阳清每夜睡前都会吃一盅极品血燕来保养,今夜睡得晚,也不例外。 吃了燕窝,漱了口,欧阳清就歇下了。 天亮时分,关于昨夜南楚驿馆的大火,以及北胡郡主惨死之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西凉城传开! 传闻中,因完颜婧的父亲和兄长先后带兵攻打南楚,结果分别被叶翎的父亲和丈夫打败,死于战场,完颜婧初见叶翎,挥鞭就打,扬言要杀死叶翎,为父兄报仇。 传言中,昨夜完颜婧在南楚驿馆蓄意纵火,大火将叶翎的丫鬟和随从烧成重伤,叶翎恰巧外出散步不在房中,逃过一劫,否则定会葬身火海。 传言中,完颜婧行凶过后,竟还跑到南楚驿馆大放厥词,污蔑叶翎清白,嚣张行为令人发指!在她再次提出与叶翎生死战之后,叶翎忍无可忍,迎战反击,斩杀完颜婧! 舆论持续发酵,并迅速向外扩散。 正常人一听,这分明就是完颜婧自食恶果,技不如人还又狂又贱,没事找死,死了活该! 至于叶翎,完颜婧都想活活烧死她了,既然说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战,她凭什么不能把完颜婧给杀了?果然是将门之后,够果断! 一夜未眠的楚明寅,面色苍白,眼底微微泛红,听着属下的禀报,轻轻转动了一下手上的墨玉扳指,神色淡淡地说:“继续,把所有对战王妃不利的舆论,全都压下去!” “是,主子!” 固然今日舆论全是楚明寅暗中造势,真假掺半。但完颜洪绝对不敢对外宣称,昨夜真相是完颜婧给叶翎和楚明寅下药,意图毁了他们的清白,这样只会显得完颜婧更贱,更该死! 操纵人心之要诀,在于占得先机。 而天下四国,北胡和南楚向来水火不容,明摆着要结盟的东晋和西夏两国,不会帮北胡。 叶翎让人把云忠和雪晴抬回她的院子,她亲自下厨给他们熬了一锅鸡茸粥。 因云忠在火中先苏醒,将雪晴护在了身下,是以雪晴只左臂烧伤,云忠半边身子,以及脸上,都伤得不轻。 “不必担心,我认识一个神医,求些药来,不会留疤的。”叶翎安慰雪晴。 雪晴摇头:“奴婢没事,只是云忠他……” “只要活着,早晚会好起来的。心疼他?我不介意你以身相许。”叶翎轻笑了一声,“他就在隔壁,你现在能下床,想去看就过去。” 雪晴面色羞赧:“王妃……” 叶翎从雪晴房间出来,就见楚明寅进了院子。 “战王妃还好吗?”楚明寅眼底暗藏关切。 叶翎摇头:“我没事。” “我有些事,想跟战王妃聊聊。”楚明寅说。 “请。”叶翎转身回房,楚明寅跟了过去。 落座之后,楚明寅并未提起他制造舆论之事,只问叶翎:“昨夜有一位金面男子在危急关头救了我,他是战王妃的朋友吗?” 叶翎摇头:“不是,他是战王的朋友,恰巧在西凉城,看这边出事前来相助。” “哦?原来如此。”楚明寅微微一笑,“不知战王好友是哪位高人?我该当面重谢才是。” “我也不知。战王过世,他曾去楚京吊唁,帮过我一次,但不肯表明身份,许是什么江湖高手。我对战王并不了解,更何况他的朋友。”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楚明寅微微一笑:“也是。”便不追问了。 楚明寅走后,叶翎看了看天色,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欧阳清大小姐,应该已经变得很“好看”了…… 神威大将军府。 欧阳清一早起来,感觉脸上好痒,伸手一挠,疼得倒吸冷气,定睛一看,指缝中全是脓血! 欧阳清要疯了! 明日就是她与百里夙大婚之日,她等了好多年,盼了好多年,精心保养,为的就是在明日成为最美的新娘。 可是,临了临了,她竟然毁容了! 不只是脸上,欧阳清的全身,都起了大大小小的脓包,看起来恶心又渗人,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欧阳瑜看到欧阳清的第一眼,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姐姐,定是有人嫉妒你嫁给太子,下的毒手!太可恶了!姐姐放心,神医门的门主和少主昨日都来了西凉城,我立刻去请过来给姐姐医治,一定会没事的!”欧阳瑜话落,出门去请人。 而欧阳清的父母看到她如今的样子,都焦虑不已。 太子大婚,三国来贺,哪里是能延期的?若欧阳清容貌恢复不了,这太子妃之位,定也保不住了! 但欧阳大将军要去请太医,却被欧阳清拦住了:“爹,不要!一请太医,宫里就都知道了!我不想让太子殿下知道!等妹妹把神医门的人请来给我医治吧!” 神医门的人昨日抵达西凉城之后,住进了城郊的一处别院。 欧阳瑜策马疾行,到了地方,却被告知,神医门门主虞澍和少主风不易,一早都被东晋七皇子南宫珩请去喝酒了。 “他们去了何处喝酒?”欧阳瑜神色焦急。 “不知。”神医门的弟子摇头。 欧阳瑜调转马头离开,又冲到了东晋驿馆,南宫珩不在。 南宫烈问了一句:“不知府上谁病了?” 欧阳瑜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这个南宫太子就别管了!七皇子到底去了哪里?” 南宫烈笑意转淡:“老七素来顽劣,他去哪儿,怎会跟我讲呢?” 此时南宫珩跟虞澍和风不易三人,已经进了西夏太子府。 虞澍在前面走,南宫珩和风不易跟在后面。 “阿珩,你说请喝酒,怎么来了这儿?还要卖我师父的面子才能进门。”风不易皱眉。 南宫珩压低声音说:“小风风,等会儿不管看到了什么,别激动。我找机会跟百里夙打一架,你伺机弄点他的血。” 风不易更疑惑了:“阿珩你脑子进水了?你再这样搞事情,迟早会被人打死的。” “小风风,不要过早下结论,等会儿你会支持我的。”南宫珩唇角微勾。 穿过一片竹林,百里夙迎了上来,拱手对虞澍行礼:“虞前辈,又见面了。” 南宫珩上前一步,挡住了风不易目瞪口呆的那张脸,笑容满面地说:“百里太子,我又来了!” 百里夙神色淡漠地看了一眼南宫珩,没说话。 风不易从南宫珩身后走出来,手中举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小刀,神色认真地说:“百里太子,师父说你体质特殊,不知我能否跟你借点血,回去研究一番?” 百里夙皱眉,看向虞澍。 神医门门主虞澍是个须发花白,身材矮胖的老头,他呵呵一笑:“小徒是个医痴,一直对百里太子的病很感兴趣,若是百里太子不介意的话……” “好。”百里夙点头。 风不易举刀上前,南宫珩热情帮忙。就见风不易一刀下去,割了百里夙的手指,南宫珩上手,狠狠一挤,拿药瓶在下面接着,鲜红的血滴了进去。 百里夙面不改色,一直到手指挤不出血来,风不易才放开。 百里夙请虞澍进竹楼,没管南宫珩和风不易。 “风神医,你看这片墨竹,长得真好看!”南宫珩话落,拽着风不易,进了不远处的墨竹林。 风不易脸色一沉:“原来他就是那个人渣!竟然还如此大张旗鼓地迎娶旁人,无耻!宝宝那么可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爹?” “小风风你真是个正义的好孩子!所以你猜猜,小叶子把毁容药给谁用了?”南宫珩嘿嘿一笑。 “欧阳清?”风不易轻哼了一声,“活该!我的毒,别人解不了。她要么取消婚约,要么明日全身溃烂臭气哄哄地当新娘!” “虽然小叶子此举是为了引出另外一个关键人物,不过我觉得小风风你刚刚说的也不错。欧阳清最期待的大婚之日,她可以遮掩臭气,可以盖头遮面,先当上太子妃再说。但等要拜堂的那一刻,我给她来阵风,把盖头揭了……嘿嘿!那画面一定很‘美’!”南宫珩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风不易点头:“我很期待。” 039.大喜之日,丧曲悲鸣 欧阳瑜回来,告知欧阳清,神医门门主和少主都不知去了何处。 “怎会如此凑巧?”欧阳清双眸赤红,几欲吐血,“定是下毒之人故意引开了那两位神医!” 欧阳瑜皱眉:“姐姐,这真是巧合。是南宫珩请那两位喝酒去了,他跟姐姐无冤无仇,不会害姐姐的。” “那你就去神医门的地方等着!看他们能喝到什么时候!人一回来,立刻请过来!”欧阳清厉声说。 如此颐指气使,欧阳瑜心里不舒服,开口反问:“姐姐不是认识一位高人吗?三年前还帮姐姐救了太子殿下的。他在何处?能不能请他……” “住口!他不在西凉城!”欧阳清显然不想提起此人。 欧阳瑜垂眸,掩去不悦之色:“那好,姐姐先休息,我再去等。” 欧阳瑜话落转身就走,行至门口,就听欧阳清说:“妹妹,对不起。我太难受了,说话有点冲,不是对你。” 欧阳瑜面色稍霁:“我明白,姐姐别急,我这就去!” 姐妹两人,从小欧阳瑜就对欧阳清言听计从,现在依然如此。 不过当欧阳瑜再次策马疾行到了城郊别院,依旧被告知,虞澍和风不易不在。再去东晋驿馆,结果也一样。 欧阳瑜就在别院等,心急如焚。 虞澍嗜酒如命。三餐可无肉,但不可无酒。是以南宫珩说要请喝酒,虞澍一口应下,被带来太子府,也无不悦,因为他惦记百里夙这里的寒竹酒许久了。 南宫珩和风不易进竹楼,虞澍已经喝上了。 待虞澍喝尽兴,已醉得不省人事。面色酡红,傻笑不止,抱着风不易的胳膊,连声说:“小风,师父还能喝!还能喝!再来!” 风不易轻轻拍了拍虞澍的脸,问百里夙:“这寒竹酒,可能赠我师父一些?” 百里夙起身出去,对哑奴吩咐了几句,让把他今年酿的寒竹酒,最后剩的三坛,全都送到马车上。 三人告辞离开。南宫珩骑马,师徒坐车,带着百里夙赠送的美酒,在正午前,回到别院。 欧阳瑜神色大喜,连忙迎上来:“南宫七皇子,你们可回来了!” 南宫珩不解:“欧阳将军找我?” “不,我找虞门主!家……家中有人病重,请虞门主前去诊治。”欧阳瑜不敢说是欧阳清毁容。 “请过太医了?”南宫珩问。 “嗯……”欧阳瑜含糊其辞,“虞门主可在车中?请随我走一趟,事后定有重谢!” 车帘掀开,风不易跳了下来,将虞澍从车里背出来,对欧阳瑜说:“家师醉酒,怕是明日才能醒来。” 欧阳瑜拧眉:“给虞门主吃解酒药,喝醒酒汤,人命关天!” 风不易摇头:“家师喜欢醉酒的感觉,从不允许给他用那些东西。既是人命关天,那就请欧阳将军稍候片刻,我先送家师去休息,过后跟你走一趟。” 请不到虞澍,欧阳瑜心中不满,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听风不易愿意去,连忙点头:“那就请风少主快些!” 神医门少主风不易,天赋异禀,医毒双绝。虞澍曾放言爱徒的造诣他日定会超越他。 风不易也没拿乔,送了虞澍去休息,背上他的药箱就过来了。 “我陪风少主走一趟吧。”南宫珩笑着说。 “不可!”欧阳瑜话落,连忙解释,“南宫七皇子自去忙,事后我定亲自送风少主回来!”欧阳清毁容之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南宫珩笑意加深:“算了,告辞。”话落骑马离开。 欧阳清见欧阳瑜请了风不易前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风不易给欧阳清把脉过后,微微点头说:“此毒可解。” 欧阳清大喜,欧阳瑜拊掌:“太好了!” 然后,风不易打开他带来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套金针,神色认真地说:“只需三日,便可无碍。” 在场的还有欧阳铖夫妇,一家四口闻言,笑容瞬间僵硬! “三日?不行!必须今日治好!让我姐姐的容貌恢复如初!她明日要当太子妃的!”欧阳瑜脱口而出。 风不易蹙眉:“此毒甚是霸道,我能力有限,你们另请高明吧。” 欧阳铖连忙开口:“风少主息怒!小女心急,口不择言,不是那个意思!” 风不易倒也不恼:“便是家师来了,结果也一样。治不治,你们一句话。” 欧阳清气急怒极,却也无计可施,沉默片刻之后,说了一个字:“治!” 于是,风不易上手,金针刺破欧阳清脸上的脓包,恶臭之气更加浓郁。 欧阳瑜捂住口鼻,准备出去透口气,就听风不易叫她:“欧阳将军,你来,我教你,要把这些脓包全部刺破,待脓血流出,清洗过后,再上药。” 没过多久,风不易离开,承诺绝不会将欧阳清的病情告诉旁人。 风不易回到别院,就见南宫珩在他房间假寐。 “小风风,如何?”南宫珩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问。 “太恶心了。”风不易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不过这一趟值了,过了今日,便是她的毒解了,容貌也无法恢复。” “你很毒嘛。”南宫珩唇角微勾。 “临走前,他们向我讨要了遮掩体味的药物,但我没说,那药效果只能维持两个时辰。”风不易轻哼了一声,“看来欧阳清认识的那个神医,真不在西凉城,她根本没打算找那人。” 南宫珩眼眸微闪:“好,我会告诉小叶子。不过即便那人不出现,欧阳清跟叶缨当年的事情,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是夜,南宫珩和风不易吃到了叶翎精心做的酒酿圆子和抹茶饼,甜甜的,香香的,很是美味。 而南宫珩除了跟叶翎分享欧阳清如今的“美貌”之外,还告知她另外一个好消息,他与风不易已成功取到百里夙的血,叶缨的毒可以解了。 这一夜,南宫珩、叶翎以及风不易三人,都在对明日的期待中,安然入眠。 而原本最应该期待明日大婚的欧阳清,却整夜无法合眼。 全身的脓包都被扎破上药之后,奇痒难忍,看起来比之前更可怖。她让欧阳瑜把她的手绑起来,才能控制住不去挠。而心中的煎熬,如野草疯长,巨浪翻涌,简直要逼疯她! 漫长的一夜,终于到了尽头。 曾精心准备的沐浴香汤,脂粉玉妆,如今统统不能用。 欧阳瑜将风不易昨日给的香丸,在水中化开,给欧阳清服下。 很快,欧阳清身上的恶臭之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香,痒意也消散了。 欧阳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因香气实在太腻。 丫鬟婆子,从昨日开始,全都不允许再进欧阳清的房间。欧阳瑜亲自给欧阳清梳头,而铜镜早已被欧阳清摔碎了。 对大婚的一切美好幻想,一日之间,悉数破灭殆尽,欧阳清内心愤懑至极。 “姐姐,真的要这样做吗?万一被人发现……”欧阳瑜把凤冠给欧阳清戴上,忍不住开口说。 “我等了三年!”欧阳清眸中满是坚决,一字一句地说,“今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当他的太子妃!谁都阻止不了我!三日后我的容貌就能恢复如初!我了解太子,他不会嫌弃我的,定会帮我一起遮掩!他说过要娶我,绝不会食言!” 欧阳瑜欲言又止,欧阳清偏头:“我让你准备的面具呢?” 欧阳瑜取来一张精致的银色面具,面具上还用宝石点缀了美丽的兰花。 欧阳清戴上面具,穿好嫁衣,问欧阳瑜:“如何?” 欧阳瑜点头:“姐姐很美。” “我不会在太子面前摘下面具,三日时间而已,很快就会过去!”欧阳清是说给欧阳瑜听,同时也是安慰自己。 欧阳铖有一儿两女,欧阳家长公子欧阳征这两年一直镇守边关,这日一早才赶回西凉城。 “清儿!”欧阳征大步进门,打了个喷嚏,捂住鼻子,“怎么这么香?” 欧阳征容貌俊朗,身材高壮,手中还握着马鞭。一看欧阳清脸上的面具,他愣了一下:“大婚之日,为何要戴面具?” 欧阳清泪流不止:“大哥……” “清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大哥!”欧阳征面色一沉。 欧阳瑜把欧阳清前日中毒毁容的事情讲了,欧阳征气得拍碎了一张桌子:“可恶!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定把他碎尸万段!” “大哥,你要护着我……”欧阳清哭着说。 “放心!三日而已,太子对你情深义重,不会嫌弃你的,我绝不会让其他人靠近你!若是下毒之人冒头寻衅,不管是谁,我定不饶他!”欧阳征沉声说。 西夏太子大婚盛宴,将于皇宫前的龙凤广场举行。 叶翎没有要楚明寅给她的丫鬟,她一身宽大的白衣,亲自抱着风音琴,出现在楚明寅面前。 “战王妃今日可随意发挥。”楚明寅意有所指。 叶翎知道,南楚对于东晋和西夏结盟一事不满,楚皇让她这个寡妇过来贺喜,就是来砸场子的。 而另外一边,南宫烈看着南宫珩身穿一袭墨袍,没带天音琴就出门了,皱眉问:“老七,你的琴呢?” “天音今日休息,我有这个!”南宫珩举起手中墨竹制成的长箫,微微一笑。 南宫烈扶额:“别闹!快把琴取来,不然该迟了!” “太子皇兄,我今日要么吹箫,要么睡觉,你选!”南宫珩很淡定地说。 南宫烈作势要打南宫珩,举起的手又无奈放下:“吹箫就吹箫吧,别丢了东晋的脸啊!” “那不能。”南宫珩眸中波光流转,浮出一抹戏谑的笑。 一黑一白,一琴一箫。负责为大婚奏乐的南宫珩和叶翎,在宾客前方,相对而坐。 百里夙和欧阳清各自牵着红绸的两端,出现在视线中。 南宫珩客气微笑:“战王妃先请。” 叶翎颔首,素手轻弹。琴声悠扬,如繁花盛放,百鸟齐鸣,惠风和畅,众人面上都浮现出笑意来。 待百里夙牵着欧阳清走近,曲风急转,倏然沉郁! 箫声加入,琴箫和鸣,哀戚婉转,一瞬间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悲凉恐惧,让人仿佛置身鬼火狐鸣的荒郊野外,毛骨森立。 欧阳清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而欧阳铖和欧阳征父子,面色阴沉,死死地瞪着南宫珩和叶翎,像是要把他们给撕了! 欧阳瑜忍不住站了起来,又被欧阳铖拽着坐下。多事之秋,他们欧阳家只求顺利拜堂,绝不能再节外生枝! 楚明寅低眉浅笑,完颜洪冷哼一声。 南宫烈很想把手中的茶杯砸到南宫珩脑袋上!南楚来砸场便罢,南宫珩跟着凑什么热闹?简直胡闹! 全场默声,只闻丧曲悲鸣。而南宫珩和叶翎,像极了从阴曹地府来阳间索命的黑白无常…… 就连礼官,都呆愣愣地忘记了该做什么。 百里复拧眉,轻咳两声,礼官回神,高声喊:“乐声停,吉时已到!” 叶翎的琴声,戛然而止,像是在每个人心上叩了一下。让人不由感叹,此女琴技,太过了得! 箫声随之停下,南宫珩与叶翎四目相对,颔首致意,眼底的笑,只有彼此能看到。 这边百里夙和欧阳清马上要拜天地,南宫珩手持墨箫,叶翎怀抱风音琴,两人一起,起身回位。 南宫珩行至欧阳清身旁,突然抬手:“咦?天这么冷,怎么还有蚊子?” 南宫珩的手臂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欧阳清头上的盖头,飘飘忽忽地落在了地上…… 040.奇耻大辱,姐妹情深 南宫珩俯身捡起红盖头,连声说:“真是对不住,失礼了!”抬头,神色愕然,“诶?你们西夏的新娘子,红盖头下面,还要再戴张面具吗?那要盖头作甚?” 所有人的视线,一瞬间都集中到了欧阳清身上。那张面具,美则美矣,太不合时宜。西夏绝无这样的规矩,倒像是要遮掩什么。 “老七,回来!”南宫烈拧眉,忍不住开口叫南宫珩,直觉他又要闹事。 南宫珩像是没听到,还在等欧阳清的解释。 欧阳家的人脸色都变了。欧阳清双手颤了一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柔声说:“因怕今日有风,吹落了盖头,是以戴了面具。” “哦?欧阳大小姐的意思是,你的美丽面庞,今日只能让百里太子看到?还真是痴情呢!”南宫珩微微一笑,递了手中的红盖头过去,“抱歉,无心之失,希望欧阳大小姐不要介怀。” 欧阳清却不敢伸手去接。 因她全身皮肤溃烂脓肿,双手也一样。昨夜她的母亲专门将嫁衣的袖子加长,足以遮住她丑陋不堪的双手。但若是伸手出去,就藏不住了…… “我去帮姐姐戴上!”欧阳瑜起身离位,快步走上前来。 神医门门主虞澍打了个呵欠,嘀咕一句:“南宫小七又闹腾啥呢?人家大喜的日子!” 风不易浅浅一笑:“起风了。” 一阵风袭来,带来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南宫珩扔了手中的红盖头,捏着鼻子,退后三米远,脱口而出:“欧阳大小姐,你不会是失禁了吧?” 大婚之日,浑身散发恶臭,被人当做失禁,这对任何女子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但那些本来觉得南宫珩太过分的宾客,很快都面色怪异地捂住了鼻子。 离欧阳清近的,譬如端坐高位的西夏皇后明氏,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 欧阳瑜捡起被南宫珩扔在地上的红盖头,却也无济于事,她神色无措地转头,看向了欧阳铖。 欧阳铖连忙起身,跪地认罪:“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小女这两日身体抱恙,才会如此!神医门风少主已经为小女诊治过,说她明日就能恢复!” “这么说,西夏太子今日要娶一位奇臭无比的太子妃?”完颜洪皮笑肉不笑地说,“那面具下面,该不会是毁容了吧?本宫可从未听说过,哪国新娘成亲还戴着面具的!” “欧阳铖,你这女儿到底怎么回事?”百里复满面怒色。当着别国皇室的面,西夏太子大婚,生出如此变故,简直丢脸至极! 欧阳清扑通一声跪下了:“皇上,臣女是被奸人暗害,中了邪毒才会如此!风少主说了,过了明日就能恢复如初!” 风不易微微蹙眉,开口说:“欧阳大小姐,我说的明日后,毒可解,是不假。但容貌,怕是难以恢复如初的。” 全场哗然! 风不易一开口,坐实欧阳清已毁容之事,并且断言她的容貌无法恢复!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再嫁入皇室? 皇后明氏捂着鼻子,面色铁青:“欧阳铖,欧阳清,你们一家这是欺君!既然欧阳清出了这样的事,为何不早点禀明皇上?欧阳清,本宫命你立刻把面具摘掉!” 欧阳清在听到风不易说她毒可解,容貌无法恢复如初的时候,整个人就傻了!再听到皇后命她摘掉面具,心中猛然一沉,只有一个念头,绝不可以! 她的容貌一定可以恢复的,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但面具一旦摘了,被所有人看到她丑陋不堪的那张脸,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欧阳清转身,跪在地上,双手抱住百里夙的腿,仰头看着他,眸中带泪,声音哀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答应了要娶我的!我的容貌一定会恢复的,你帮我求求皇上,求求皇后娘娘!吉时已到,我们该拜堂了!” 百里夙皱眉,低头看着欧阳清,还没说话,眼尖的明氏一眼看到了欧阳清露出来的那双满是脓包的手,气得脸都白了:“你的手!放开夙儿!便是他答应了要娶你,本宫也绝不会让你嫁给他!” 有其他离得近的宾客,在欧阳清慌乱地把手缩回袖中之前,也都看到了,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若是欧阳清中毒,脸上十有八九跟手上一样,如此严重的毁容,还想遮遮掩掩,瞒天过海,嫁给百里夙,也太不要脸了! 欧阳清现在的样子,便是那街上最肮脏的乞丐都不会要,丑得吓人,还臭得惊人!君不见已经有好几位夫人被恶臭熏得呕吐不止!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百里夙是不是没有嗅觉,他离欧阳清那么近,竟从头到尾面不改色。 百里复一脸怒意,冷冷地看着欧阳清:“来人,把她带下去!婚约即刻解除!” “不!”欧阳清再次抓住了百里夙的衣摆,声音急切,“太子殿下,我救过你的性命,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过要娶我的!你说过的!” 百里夙后退了两步,欧阳清扑倒在地,脸上的面具被撞掉了。她手忙脚乱地去捡,却已迟了。 所有人本就盯着欧阳清,这会儿看了个正着。那张脸,完全是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程度!宾客中有幼童,已被吓得啼哭不止! 身穿一身大红喜袍的百里夙,对在场许多宾客来说,都是初次得见真容。百里夙容貌极美,甚至可以跟天下第一美男子南宫珩比肩。 但他太冷了。从头到尾,新娘子欧阳清已崩溃,新郎百里夙却始终像个局外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拖走!”明氏怒指欧阳清,“欺君瞒上!竟还敢要挟太子!欧阳铖,你们一家是要造反吗?” 欧阳铖心中咯噔一下,冲上前来,把欧阳清拉起来,禁锢在怀中,压低声音说:“清儿,不能再闹了,否则我们全家都要掉脑袋!” 欧阳清却已听不进欧阳铖说什么了,她引以为傲的容貌,她心心念念的大婚,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她如何能接受? “太子殿下,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欧阳清泣不成声。 看到百里复和明氏阴沉如墨的脸,欧阳铖心道不好!连忙捂住欧阳清的嘴,想赶紧把她带走。 有些事,是不能说的。君臣有别,别说欧阳清自称已是百里夙的女人,便是她为救百里夙而死,欧阳家也不能要求皇室给他们任何补偿。 为人臣子,该谨记一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欧阳清,越矩了! 叶翎用帕子捂着鼻子,看了一眼百里夙。她本以为,百里夙会护着欧阳清,没想到,他竟然连句话都不愿意说。这个男人,对欧阳清,当真无情至极。 叶翎抬头,就见南宫珩站在人群后,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他们今日的目的已达到,后面的事,一步一步来…… 只是叶翎没想到,欧阳瑜竟冲出来,挡在了欧阳铖和欧阳清面前:“爹,姐姐受了天大的委屈和羞辱,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样她一辈子就毁了!” “瑜儿,住口!”欧阳铖神色大变。 欧阳瑜越过欧阳铖,冲到百里复和明氏面前,跪了下来,高声说,“皇上,皇后娘娘,当年我姐姐为求神医救太子殿下,自废右手,打动神医,不惜名节,以身为太子解毒,甚至怀上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就因为太子殿下说不想那么早成亲,我姐姐便忍痛打掉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所有的苦水全都自己咽,痴等太子三年!如今她被奸人所害,她做错了什么?婚约解除,她会死的!” 一直沉默的百里夙,此刻终于有了反应,目光幽寒地看着欧阳瑜:“你,说什么?” “太子殿下,你好狠的心!我姐姐把命都给你了,你怎能如此待她?”欧阳瑜沉声质问。 因欧阳瑜为姐出头,原本即将结束的闹剧,又出现了新的进展。 叶翎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楚明寅关切地问:“战王妃,你还好吗?” 从叶翎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此时在欧阳铖怀中,身子抖成筛糠的欧阳清。叶翎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微微摇头说:“无事,我只是觉得,欧阳双姝,真是姐妹情深。” 百里夙的孩子,是叶尘小娃,现在活得好好的。而百里夙的反应表明,他根本不知道欧阳清曾经堕胎。 那么,欧阳清需要跟百里夙以及西夏帝后,好好解释一下,她曾偷偷打掉的那个野种,是跟哪个男人生的了。 最可笑的地方在于,欧阳清连最在乎她的妹妹欧阳瑜都骗,编故事能力真真一流!欧阳瑜如今可是冒着被皇帝降罪的风险,真心实意地,在给她亲爱的姐姐讨公道呢! 041.狡辩,逼问 “夙儿,你当真曾让欧阳清堕胎?” “母后,我从不知欧阳清有孕。” 母子对话过后,全场落针可闻。 欧阳瑜声称,她的姐姐欧阳清曾怀孕并堕胎,且是百里夙的意思。因此痛斥百里夙无情冷血,欧阳清委曲求全。 而百里夙说,他根本不知道欧阳清曾经怀过身孕,要求欧阳清堕胎一事,自然是无稽之谈。 欧阳瑜不敢无中生有,编出这样的故事。她与欧阳清素来姐妹情深,形影不离。欧阳清有孕并且堕胎之事,欧阳瑜言之凿凿,应是亲眼所见。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百里夙敢做不敢认。 第二,欧阳清对外欺瞒百里夙,对内欺骗欧阳瑜! 百里复面色铁青,明氏眼眸冷厉。而宾客们,神色都玩味起来。 “欧阳铖,把欧阳清带过来!”明氏冷声说。 欧阳铖脸色难看至极,就见怀中的欧阳清闭着眼睛,像是晕了过去。 欧阳铖抱着欧阳清转身,回去,扶着欧阳清跪下,沉声说:“皇上,皇后娘娘,清儿昏迷了,请允许微臣带她回去医治。” 欧阳铖话落,风不易站了起来。 只见风不易离位,走到一个上风口,拿出一个白瓷小药瓶,打开塞子,一缕白烟逸散开来。 空气中的恶臭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花香。很多宾客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终于活过来了。 风不易就站在叶翎身后,把药瓶放在了叶翎面前的小桌上。 “欧阳大将军,我给欧阳大小姐把个脉,看她身体如何。”风不易上前。 欧阳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形势太过不利,他本想带欧阳清先离开,回去商量对策,结果风不易先是用药净化了空气,又主动来给欧阳清号脉,看着好心,可如此一来,欧阳清就走不了了! 但欧阳铖不敢阻止风不易,因为那样更可疑。 “风少主,她如何了?”皇后明氏冷声问。 风不易看过之后,起身说:“欧阳大小姐,是在闭眼假寐。” 很多宾客扑哧一声笑了。闭眼假寐?装昏迷呗! “欧阳清!本宫问话,你竟然想装死躲过去!定是心虚!说,当初你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明氏厉声问。 明氏此言一出,倒也无人觉得她偏袒百里夙,往欧阳清身上泼脏水。因为欧阳清从这场大婚开始,就刻意隐瞒她毁容恶臭之事,意图蒙混拜堂,当上太子妃,足以证明,此女胆大包天! 有一就有二。当年欧阳清有孕堕胎之事,若如她所言,百里夙知情,那他没必要否认,毕竟他都穿着大红喜袍站在这里了,从未打算始乱终弃。而欧阳清装昏迷之事,分明是想躲想逃,心虚太过明显。 再说,欧阳清痴恋百里夙,宣扬得人尽皆知。她若当年真怀上百里夙的种,以她的调性,必然是母凭子贵,利用孩子尽快上位!但她却选择把孩子偷偷打掉,百里夙从头到尾不知情,而她对自己嫡亲的妹妹谎称是百里夙让她打胎。 骗来骗去,那个见不得人的孩子,除了是野种,还会有什么可能? 欧阳清全身颤抖,跪在那里,战战兢兢地回答明氏的问题:“皇后娘娘……因为太子殿下说要闭关修炼……我……我不想影响他提升实力……也不能未婚生子……所以……所以才……” 明氏抓起手边的茶杯,狠狠地朝着欧阳清砸了过来,怒不可遏:“一派胡言!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狡辩!当年你救了太子,本宫十分感激,定下你与太子的亲事,并曾召你入宫,亲口对你说过,你与太子既有夫妻之实,他承诺对你负责,若你怀了身孕,本宫就安排你们尽快成婚!太子那一年虽然解了毒,身体依旧病弱,根本没有闭关修炼。你仗着他寡言少语,竟敢无中生有,颠倒黑白!” 欧阳家的人,全都傻了! 欧阳瑜当年无意中发现欧阳清怀孕,之后不久欧阳清打胎,说是百里夙的意思,哭得好不伤心,令欧阳瑜心疼不已。而欧阳家其他人,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一个谎,要用另外一个来圆。而有些谎,是圆不上的。 明氏笃定欧阳清打掉的孩子绝不是百里夙的种,有理有据,字字诛心。 “皇上,皇后娘娘,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清儿不可能做出对不起太子殿下的事情!”欧阳铖开口,底气不足。 而原本跪在旁边的欧阳瑜,呆愣愣地看着欧阳清,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她曾经全心信任的姐姐,连她都骗。她现在回头想想,也无法理解,欧阳清为何要打掉百里夙的孩子?似乎只有一种解释,那根本就不是百里夙的孩子! “欧阳清,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那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明氏冷声问。 欧阳清跪伏在地,痛哭流涕:“皇后娘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说谎,太子殿下不知我有孕,更没有让我打胎,是我骗了妹妹……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太爱太子殿下了!” 欧阳清话落,叶翎就听对面传来一声男子轻笑。 众人纷纷看去,就见南宫珩不知何时回到了南宫烈身边,此时一脸的戏谑。 “大家看我干什么?看欧阳大小姐,我也在看她接下来要怎么编……哦不,怎么解释,呵呵。”南宫珩觉得事情真的越来越有趣了。 欧阳清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哭哭啼啼地说:“当年我求那位神医答应为太子医治,他要求看到我的诚意,我自废持剑的右手,才打动他。我以身为太子解毒,本以为,事情就那样结束。没想到,那位神医道德败坏,竟……他竟要求我委身于他!当时太子昏迷,他以太子性命相胁,强迫了我!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救太子,全都是为了他啊!” 叶翎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真能编。听起来,还真是感天动地呢!欧阳清并不傻,她现在很清醒。此言一出,她跟百里夙再无可能,但她的目的,是救自己的命。因她欺君已成事实,上面那两位,随时会让她掉脑袋! 结果下一刻,就听明氏厉声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口口声声痴恋夙儿,却妄图以不洁之身,恶臭之躯,当他的太子妃!肮脏污秽!厚颜无耻!你犯下欺君大罪,让西夏皇室在友邦贵客面前颜面扫地,如此羞辱本宫的儿子,竟还敢以恩情相胁!来人,把欧阳清拖下去,斩了!” “皇后娘娘,此事……” 欧阳铖刚开口,百里复沉声说:“欧阳铖,你们欧阳家,脱不了干系!再敢辩驳一句,全都以欺君论处!” 四个侍卫上前来,要把欧阳清拖走,欧阳铖脸色煞白,却也不敢拦。 正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百里夙,再次开口,说了三个字:“放开她。” “夙儿,这样的贱人,你还管她做什么?”明氏怒意不减。 四个侍卫躬身让开,百里夙走到了欧阳清面前,低头看着她。 欧阳清跪在地上,努力地仰头,那张丑陋至极的脸上,一双眸子盈满了泪水,痛苦,悔恨,哀怨,祈求,还带着深深的爱恋…… “太子殿下……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我都是为了你啊!”欧阳清泣不成声。 百里夙面色冷漠如斯,薄唇轻启,声音冰寒地说:“我最讨厌欺骗。” 欧阳清的头垂了下去,就听到百里夙接着说:“当初你如何救我,我没有任何记忆,全是你一面之词。现在我问你,救我的人,真是你吗?” 欧阳清闻言,身子猛然颤了一下,低着头说:“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若不是为了救你,我何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 百里夙扬手,一根墨绫从袖中射出,缠住了欧阳清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欧阳清神色惊恐,百里夙冷声说:“我再问你一遍,是你吗?” 有些事,曾经没有破绽。但如今,欧阳清已被证明是个彻头彻尾的撒谎精,百里夙若是再相信她刚刚的说辞,那就是真蠢了! “是……”欧阳清双脚悬空,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声音艰难地说了一个字。 百里夙右手持墨绫,左手猛然挥出!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欧阳清的身上几大要穴,同时被刺入一根微微颤抖着的金针! 南宫珩猛然坐直了身体,眼眸微眯,不出意外的话,百里夙这一手,是早已失传的噬心针。中招之人,噬心蚀骨,生不如死,便是骨头再硬,也受不住! 只闻欧阳清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听者都心惊肉跳,寒毛直竖。 不过片刻之后,欧阳清惨叫着说:“不是……不是我!啊!” “是谁?”百里夙冷声问。 叶翎微微蹙眉,看来欧阳清要交代了。但叶翎赌欧阳清并不知道叶缨和叶尘跟百里夙的关系,否则以欧阳清的个性,早就对叶缨母子出手了。 欧阳清双目凸出,全身颤抖,断断续续地说:“是那个神医……他说……给太子解毒之人……轻则中毒……重则毙命……我……我不敢……我不想死……就委身于他……让他为我……找了另外一个……纯阴之女……做替身……为太子解毒……” 百里夙猛然收紧了手中的墨绫:“那个女子呢?” “死……死了……她死了……”欧阳清疼得生不如死,脑子却异常清醒,到这种时候,只想要一个解脱,“我不知道她是谁……只让神医掰断了她的双手……然后……杀了她……” 042.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口口声声痴爱百里夙,却不敢亲自为百里夙解毒,寻了无辜之人当替身,过后断手杀之。蛇蝎毒妇,不过如此。 才貌双全,清高冷傲的欧阳大小姐,不舍得为了百里夙以身涉险,却愿意委身那位神秘的神医,甚至还怀上那人的孩子,偷偷打掉。真真肮脏无耻! 她叫欧阳清,当真是对“清”这个字,最大的侮辱! 事情发展到现在,大大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本以为会是一场盛世大婚,没想到成了一出惊人闹剧。 叶翎觉得,到尾声了。 欧阳清被墨绫绕颈,噬心针折磨,颤抖不止,翻着白眼,口中流涎,已说不出囫囵话了。 西夏皇后明氏气得浑身颤抖,眼睛泛红:“夙儿,杀了她!杀了她!” 百里复面沉如墨,一锤定音:“欧阳家欺君罔上,来人,全部拿下,打入天牢!欧阳清,择日,处以极刑!” 欧阳清做的事情,她的父母兄妹,大部分都不知情。如今处于震惊绝望之中,悉数被押走。 百里夙收回噬心针和墨绫,欧阳清倒地,昏死过去,随即被人拖走。地上流了一滩水渍,她真失禁了。 风不易轻声问虞澍:“师父,为何百里夙对于解毒之事,没有任何记忆?” 虞澍面色凝重:“他那时怕是被人下了阴邪之物,控制了心神。” 风不易愣了一下:“师父说的,是已失传的蛊毒吗?” 虞澍点头:“百里夙的毒,并非只是不能习武。从他幼年起,为师就被西夏皇室请来为他医治续命。曾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以纯阴之女解毒,本就是邪术。除非寻到最契合之人,否则他的毒非但解不了,还会死得更快。看来机缘巧合,他真碰上了最好的‘解药’,却害死了那个无辜的女子,唉!” 风不易垂眸不语,并没有跟虞澍讲叶缨的事。 “啪!啪!啪!” 有人起立鼓掌,不是南宫珩,是完颜洪。 “恭喜百里太子躲过一劫!就差一点,险些娶了一个奇臭无比的阴毒女人,呵呵!”完颜洪语带嘲讽。 百里夙并没有理会,他一颗一颗解开了喜袍的扣子,脱下来,扔在地上,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转身离开。 叶翎抬头去看百里夙,正好百里夙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脚步未停,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至于当初那位神医,以及欧阳清口中,已死去的无辜之女,叶翎相信百里夙会继续调查,但不会再当众做这件事。 西夏皇室今日颜面尽失,喜宴尚未开始便结束了。 南宫烈起身,压低声音问:“老七,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什么?” 南宫珩一脸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要不是你把欧阳清的盖头打落……”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 南宫珩唇角微勾:“太子皇兄,巧合,我本来是打蚊子来着!” “信你才怪!”南宫烈轻哼了一声,“不过,虽然毁了百里夙的婚事,但西夏皇室,该感谢你才对。” 南宫珩嘿嘿一笑:“我真是个替天行道的大好人!” 叶翎回到南楚驿馆,楚明寅说有正事跟她谈。 “八皇子,我们近日就要离开回国吗?”叶翎问楚明寅。 楚明寅摇头:“看东晋那对兄弟的动向。如今四国,东晋最强。北胡对南楚虎视眈眈,贼心不死。父皇一直希望能够与东晋结盟,这次让你来西夏砸场,而我的任务,是拉拢南宫烈。” 叶翎蹙眉:“西夏赠东晋一座城,东晋已接受,依我看,这两国是打算联手,隔岸观火,看北胡南楚斗个你死我活。” 楚明寅微叹:“战王妃看得明白,但我还是要找南宫烈好好谈谈。” 叶翎并未提起南宫珩。南宫珩在东晋是个花瓶,叶翎在南楚是个废物,国家大事,轮不到他们管。 叶翎关心的是,百里夙能不能利用欧阳清,找到当年那位神医。他比欧阳清危险百倍,因为他最清楚,当年那个“无辜之女”是叶缨,并且百里夙还有一个儿子。他当初没有取了叶缨的性命,定然别有用心。若他想暗中作祟,早晚会找上叶缨母子。 此时,百里夙就在西夏天牢之中。 欧阳清昏死在地,恶臭熏天。 百里夙拂手,一根金针刺入欧阳清眉心。 欧阳清身子僵直,眼睛猛然睁开! “那位神医,是什么人?在何处?”百里夙冷声问。 “我不……知道……”欧阳清喃喃地说,“是他主动找上我……说可为太子医治……” 百里夙那年十九岁,虞澍断言他活不过二十。 那人找到欧阳清,说可救百里夙。欧阳清心慕百里夙,大喜过望。那人要求她付出代价来交换,她狠心废了自己一只手。而后前去寻百里夙,却被拒之门外。 欧阳清就去求见皇后明氏。明氏救儿心切,想赌一把,便答应欧阳清,亲自去找百里夙,给他喝了一杯茶,将他交给了欧阳清。 之后的事情,百里夙没有任何记忆。当他再次清醒,身在太子府,毒已解除。他的母后告诉他,他与欧阳清已有夫妻之实,是欧阳清救他性命。 当时,欧阳清说,她要太子妃之位。 百里夙说,除了那个位置,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欧阳清说,她不在意,只求嫁给百里夙。 …… 欧阳清对那人,一无所知。她也根本不知道那人当年为她找的“替身”是什么人,只要求事后掰断“替身”双手十指,杀掉她。而百里夙曾被带走一段时间,去了哪里,欧阳清也不知道。 百里夙眼眸冰寒,袖中射出一根墨绫,缠上了欧阳清的手指! 下一刻,天牢深处响起凄厉至极的惨叫声!欧阳清的十指,被百里夙用墨绫,一根一根,一点一点,拧断,扯掉! 而眉心的噬心针,让欧阳清连昏死都不能,只能清醒地感受着巨大的痛楚如汹涌的浪潮,将她吞噬! 欧阳清没死。因为百里夙希望,当年那个人,会来救她。即便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百里夙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除了欧阳清,暂时没有别的线索。 是夜,百里夙从梦中苏醒。 这三年来,他时常做梦,梦境相似,都是一个白衣女子,他却始终看不清面容。而这次,梦中的女子在抚琴,他似乎看到了她的眉眼,睁开眼,却又成了一片空白。 百里夙起身下床,走出竹楼,站在湖边。 夜风微凉,竹叶沙沙作响。 百里夙抬手,捂住了隐隐作痛的心口。他本该在两年前离开人世,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所在的这座太子府,就是他亲手给自己建造的坟墓。他拒绝与人来往,斩断一切俗世牵绊,只想干干净净地离开,却没想到,又被生生拽回了这人世间。而那个为他续命的女子,真的死了吗…… 这一夜南宫珩去找虞澍喝酒,并没有来叶翎这里吃宵夜,叶翎也默契地没有准备。 而第二日一早,北胡太子完颜洪,带着完颜婧的尸体,离开了西凉城。 楚明寅用过早膳之后,就去了东晋驿馆,拜访南宫烈。 叶翎去看过云忠和雪晴,让人安排了车马,她要出门。若楚明寅与南宫烈谈判失败,他们随时会启程离开,叶翎要为薛氏以及家中姐弟,和叶尘小娃,买些西夏特有的礼物回去。 逛了半天,叶翎把买好的东西放进马车,让车夫赶车先回驿馆,她要自己走走。 西凉城中有个很大的湖泊,叶翎独自漫步在湖边,手中拿着一个刚从卖货郎那里买来的小风车,要带回去给叶尘的。 “战王妃。” 突然听到一道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叶翎神色微变!百里夙! 叶翎转身,面色平静:“百里太子,真巧。” 百里夙看着叶翎的眉眼,缓缓地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叶翎微微垂眸,轻笑一声:“是吗?不过据我所知,百里太子眼神不好,连欧阳清那样的贱人都看不清,险些娶了当自己的太子妃。神医门门主和少主都在西凉城,百里太子不如寻他们,去看看眼睛是不是真有毛病。好像在哪里见过我?错觉罢了。” “你昨日为何弹奏丧曲?”百里夙再问。昨日第一次见叶翎,叶翎的眉眼就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丧夫新寡,见不得喜事,心中哀戚,有感而发,很奇怪吗?”叶翎反问。 “我真的没有见过你吗……”百里夙似是自言自语。 一人从天而降,挡住了百里夙看向叶翎的眼神,不是南宫珩又是谁? “百里太子,光天化日你干什么呢?离战王妃远一点!”南宫珩目光不善。 “你与她,什么关系?”百里夙拧眉。 “昨日一首丧曲合奏,我与战王妃,现在是知音!”南宫珩轻哼了一声,“我正准备找战王妃切磋琴艺,告辞!” 南宫珩话落,回头,对着叶翎眨了眨眼睛。 百里夙看着南宫珩和叶翎一起离开,又在原地站了许久。 “那个百里人渣找你干什么?”南宫珩问。 “他说好像在哪里见过我。”叶翎蹙眉。 “什么?他看上你了?这个人渣!”南宫珩冷声说。 “你胡说什么?”叶翎无语。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这不就是人渣想要勾搭你吗?”南宫珩表示十分不爽。 叶翎懒得理会南宫珩抽风。她与叶缨眉眼很相似,她担心的是,百里夙想起什么了…… 回到太子府,百里夙叫了哑奴过来。 “哑叔,我要知道南楚战王妃所有的信息。” 百里夙话落,哑奴转身离开。 待哑奴去而复返,百里夙拿到了一叠纸,其上写着叶翎生平所历之事,以及与她相关之人的情况。 “叶翎长姐叶缨,才貌双绝,喜穿白衣,凤音琴之主,曾得楚皇亲封琴仙之名。三年前,遭遇意外,受辱失贞,未婚生子,长居庵堂。” 043.让他去死 “小叶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南宫珩十分严肃认真。 “嗯。”叶翎心不在焉,还在想刚刚在湖边遇到百里夙的事情。 “小叶子,你看着我!”南宫珩的俊脸凑到了叶翎面前。 叶翎下意识地伸手,把他拍到一边儿去,微微蹙眉:“干什么?好好说话。” “你说,我跟那个百里人渣,谁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南宫珩问叶翎。 叶翎回答:“我家叶尘宝宝长得最好看,你俩都不行。” 南宫珩无语望天:“小叶子,你赢了。” “鬼兄,你们东晋的人,打算何时回国?”叶翎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巴不得我早点走?”南宫珩表示不满。 叶翎不想理他,继续往前走。 南宫珩又追过来:“哎!小叶子,那个姓楚的有没有说,你们南楚的人,什么时候走啊?” “八皇子正在拜访你的太子皇兄,谈结盟之事,若是谈判失败,我们或许明日一早就走了吧。”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明日一早?那我明日的宵夜怎么办?”南宫珩不改纨绔本色,根本不关心什么结盟不结盟。 “凉拌。”叶翎幽幽地说。 “我去看看,太子皇兄跟姓楚的谈得怎么样了。”南宫珩话落就没影儿了。 叶翎手中拿着一个小风车,一个人回了南楚驿馆。 叶翎不希望百里夙知道叶缨和叶尘的存在,或者说,他们之间是否要相认,叶翎认为该由叶缨来决定。只是今日见到的百里夙,让叶翎有种感觉,他似乎,已经知道什么了…… 东晋驿馆。 楚明寅前来拜访南宫烈,南宫烈热情招待,天南海北地聊。但每次当楚明寅提到正事,南宫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如此几回过后,楚明寅心中失望,明白东晋无意与南楚结盟,他这次的任务,失败了。 就在楚明寅准备告辞的时候,一夜未归的南宫珩回来了。 “太子皇兄,我有事找你。”南宫珩站在不远处对南宫烈说。 楚明寅微笑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 “你先坐着!”南宫珩对楚明寅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对南宫烈招手,“太子皇兄,你过来!” 南宫烈神色无奈,有些抱歉地对楚明寅说:“八皇子稍坐片刻,本宫去去就来。” 楚明寅又坐回去,看着南宫烈被南宫珩拉走,微微叹了一口气。 “太子皇兄,楚八来谈结盟的?”南宫珩问南宫烈。 南宫烈瞪了南宫珩一眼:“什么楚八?别乱给人起外号!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南宫珩嘿嘿一笑,伸手抱住了南宫烈的胳膊:“太子皇兄,我求你个事儿呗!” 南宫烈身体后倾:“老七,你又憋什么坏呢?我不答应!”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太子皇兄你怕什么?”南宫珩唇角微勾。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南宫烈吐槽。 “这次很正经。”南宫珩轻咳了两声,“我觉得,咱们东晋可以跟南楚结盟。” “老七,你吃错药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南宫烈甩开南宫珩想走,又被拽住了。 “太子皇兄,你听我说。我知道东晋西夏打算看北胡和南楚斗个你死我活,好坐收渔利,但仗还没打,结果犹未可知。不过是口头结盟,我们何必拒绝南楚呢?现在是东晋最强,万一哪天西夏改主意,跟南楚联合灭东晋,我们就悲剧了。风水轮流转,只要不是敌人,没到利益攸关的时候,都可以是盟友。”南宫珩煞有介事地说。 南宫烈若有所思:“有点道理。” 南宫珩唇角微勾:“太子皇兄,不如这样,派我去南楚拜访,好好考察一下南楚的真正实力,如何?” 南宫烈神色了然:“老七你就是想去南楚玩儿,不想回家!还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太子皇兄懂我。”南宫珩很爽快地承认了。 “罢了,我若不让你去,你肯定又偷跑,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让你跟着楚皇子走一趟。”南宫烈摇摇头,“你只答应我一件事,不准惹祸!” 南宫珩连连点头。 “八皇子,抱歉久等了。”南宫烈去而复返。 楚明寅微笑摇头:“无妨。” “八皇子的来意,本宫明白。我们东晋,也十分不喜北胡的行事作风。”南宫烈态度有所转变。 楚明寅心中一喜,就听南宫烈接着说:“南楚欲与东晋交好,这件事,待本宫回国,会与父皇详细商谈。这次,就先让本宫的七皇弟,跟着八皇子到南楚去,看看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吧!日后有机会,本宫会亲自前去拜访。” 楚明寅怀疑只是南宫珩想去南楚玩儿,转念一想,南宫珩虽然是个纨绔,但身份尊贵,传闻中东晋帝后都极宠爱这个儿子。南宫烈让他去南楚,本身也说明,东晋并不排斥跟南楚合作…… 想到这里,楚明寅点头微笑:“欢迎之至。” “接下来七皇弟就拜托八皇子照顾了,他素来顽劣,还希望八皇子多多包涵。”南宫烈拱手。 楚明寅自然满口应允。 回到驿馆,楚明寅让人通知叶翎,明日一早出发回国。 因昨日那场闹剧,西夏皇后气得病倒了,西夏皇室也没有再为宾客举办践行宴,只分别送上了厚礼作为答谢。 是夜,南宫珩再次造访,叶翎准备了丰盛的宵夜,与他作别。 “鬼兄,我明日就走了,天高路远,各自珍重。”叶翎对南宫珩说。 南宫珩没接叶翎的话,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叶翎打开,里面有两个药瓶,一大一小。 “这是?”叶翎不解。 “小的是小风风给你姐姐做的解药,一共三枚,三日一枚,他说解毒会有点疼。大瓶的,给你那丫鬟和护卫的,祛疤灵药。护卫身上的伤疤就算了啊,这药很贵,没那么多,脸上够用。”南宫珩说。 叶翎心中微暖:“够了。多谢鬼兄,也替我感谢风少主。” “本来小风风是想再去南楚的,他喜欢你们家那个娃娃。”南宫珩说,“不过虞前辈要带他回神医门,今日已经走了。” 叶翎本以为南宫珩会再跟她聊些什么,譬如让她答应日后再给他做宵夜,谁知南宫珩把药交给叶翎,拿了宵夜,摆摆手就离开了。 叶翎感觉不太对劲,也没多想,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日一早,南楚一行出发,离开了西凉城。 楚明寅为雪晴和云忠各自安排了一辆马车,有人照顾,叶翎把祛疤的药物给了雪晴。 马车出了南楚驿馆,叶翎手中捧着一本在西凉城一家书铺买来的风物志,看得津津有味,车突然停下来,又很快出发了。 加入南楚队伍的南宫珩,看了一眼叶翎的马车,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叶翎看书入迷,也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再次停下。 叶翎下车,楚明寅朝她走来,身旁还跟了一位紫衣美男,不是南宫珩又是谁? “战王妃,昨日忘了跟你说,南宫七皇子这次会跟随我们,前去南楚做客。”楚明寅微微一笑。 南宫珩客气拱手:“战王妃,接下来请多多关照。” 阴魂不散的死变态……叶翎心中吐槽,面上不显:“南宫七皇子客气了。” 楚明寅离开去安排队伍休整的事情。 叶翎压低声音说:“鬼兄,你可真闲。” “小叶子,我是贵客。”南宫珩眨了眨眼,“不说废话,每日给我做顿宵夜。作为报答,我教你轻功和医术。” 叶翎眼中满是怀疑:“你?懂医术?”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本人是神医门虞门主不为人知的外门弟子,小风风的师兄!” “若你骗我,给你宵夜里下泻药。”叶翎幽幽地说。 于是,叶翎又开始了每日亲自下厨做宵夜的日子。 楚明寅有次笑言,想看看叶翎做了什么好吃的,叶翎说,她做的自己都不够吃。楚明寅自觉尴尬,就不问了。 宵夜自然都进了南宫珩的肚子。不过一行人在赶路,某些事不方便,叶翎与南宫珩约好,待抵达楚京后,南宫珩再教叶翎轻功和医术。路上,南宫珩不知从何处,又给叶翎寻了许多医书过来。 西凉城。 叶翎离开的当日,百里夙进宫了。 “母后。”百里夙见到明氏的时候,宫女正在伺候她喝药。 明氏摆手,让宫女太监都出去,招手让百里夙到她身边坐。 “夙儿,你都许久没有进宫了。”明氏握住了百里夙的手。 “母后,我想出去走走。”百里夙垂眸说。 “出去……去哪里?”明氏蹙眉问,“是因为欧阳清那个贱人,你心里不舒服吗?夙儿,都过去了,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母后别无所求,只盼着你真能找到一位喜欢的姑娘,成个家,给母后生个孙子。” “母后,我想出去散散心。”百里夙说。 明氏沉默了片刻,眼圈儿微红:“我的儿,你从出生,因为身体,就没离开过西凉城。如今你已有了高强的实力,想去就去吧。到外面看看,早日回来,记得母后在家里等你。” “父皇那边……”百里夙问。 “你去吧,我跟你父皇说。”明氏轻轻拍了拍百里夙的手,“出门在外,提防人心险恶,千万注意安全。” 百里夙颔首。 出宫,回到太子府,百里夙吩咐哑奴:“哑叔,收拾行李,随我去南楚走一趟。” 叶翎离开楚京,是秋末冬初。回来这天,楚京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楚明寅回宫复命,南宫珩前去拜见楚皇,而叶翎直接回了战王府。 让管家安排人照顾云忠,叶翎带着雪晴回到凌云院,又让雪晴去休息。 “小妹?”叶缨听到动静,推开房门,见叶翎回来,面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来,“风大,快进来。” 叶翎进门,叶缨帮她摘掉身上的披风,放在一旁,递了一个小手炉过来,又给她倒上一杯热茶。 “大姐,小弟和宝宝呢?”叶翎没听到孩子的声音。 叶缨轻笑:“楚京难得下雪,尘儿闹着要出去玩,小弟带他去花园了。” “我离开这段时间,家里没出什么事吧?”叶翎问。 叶缨摇头:“一切都好。小妹此行出门,可顺利?” “倒是顺利,只是有件事,我要跟大姐讲。”叶翎神色一正。 一高一矮两个人,在风雪之中,悄无声息地进了战王府。 哑奴拉了一下百里夙的袖子,对着百里夙比划了几个手势。 百里夙面无表情地说:“若真是她,不管她希望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到。” 哑奴叹气摇头。 百里夙和哑奴飞身落在了凌云院的屋顶上,就听下方传来叶翎的声音:“大姐,就是这样。当年侵犯你的男人,是西夏太子百里夙,我很确定,他就是宝宝的亲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他并非罪魁祸首,是被人控制。” 屋顶上的百里夙眸光一凝,屏住呼吸,就听叶翎的声音再次响起:“姐姐,若他找到了你和宝宝,你会怎么做?” 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雪花,打在百里夙脸上,下方传来一道清冷淡漠的女声:“让他去死。” 044.我要杀了你! 哑奴拉了一下百里夙的袖子,他像是毫无所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风雪扑打在他脸上。 “小舅,小姨今天会回来吗?” 稚嫩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百里夙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哑奴神情激动起来。 视线穿过风雪,就见一个小小少年抱着一个小娃娃进了院子。小娃娃的脸背对着哑奴和百里夙的方向,他们看不到他的容貌,只能看到他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小帽子,帽子上缀了一个毛球,风吹着,晃啊晃。 “小姨今天不回来,明天就回来。”叶旌把叶尘的小脸按到他怀里,加快速度冲到屋檐下,跺跺脚,把身上的雪拍打掉,推开房门,叶尘响亮地叫了一声:“娘!” 百里夙的手,又颤了一下。 下一刻,下面响起了小孩子兴奋的声音:“小姨!小姨!我好想你呀!” “美丽的二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旌的声音。 …… 百里夙猛然转身,眨眼的功夫,消失在风雪中。哑奴又往下方看了一眼,追着百里夙走了。 百里夙落在一个无人的巷子里,积雪很厚,他走了两步,捂住心口,一口血喷了出来,在雪地上洒下点点红梅。 哑奴扶住百里夙,神色急切地比划着,百里夙推开他,微不可闻地说:“我给她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我该死,没脸去见她。” 哑奴着急地比划:可是有孩子! “孩子……”百里夙苦笑,“我不配当他的爹……” 百里夙在雪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抬头,发现是死胡同,前面根本没有路…… 战王府。 入夜时分,叶翎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庆祝一家四口团聚。 叶尘坐在叶翎怀中,小手抓着一个蜜汁小鸡腿,啃得特别开心。 “肉肉好吃!”叶尘吃完,举着小手,让叶翎给他擦干净。 “二姐,你不在家,大姐偶尔会下厨做饭,真的是……”叶旌忍不住吐槽。 叶缨凉凉地看了叶旌一眼,叶旌连忙改口:“大姐的厨艺,也很厉害!”各种黑暗料理,信手拈来。尤其是叶缨坚持不懈,尝试了三次的糖醋排骨,三次全都烧成了黑炭,一次比一次黑,还非让叶旌尝,那个味道,太销魂了…… 叶缨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我只是不会做肉菜。” “娘,我喜欢吃肉肉!”叶尘笑嘻嘻地接了一句。 “找你小姨,我也找她。”叶缨说着,又给自己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嗯,真香。 吃过饭,到了该休息的时间,叶尘撒娇说要跟叶翎一起睡,叶翎笑着说:“宝宝今晚跟你小舅一起睡吧。” “为什么呢?”叶尘不解。小姨不喜欢他了吗?他好想好想小姨的! 叶翎抱住叶缨的胳膊,把头靠在叶缨肩膀上:“因为我想跟我姐一起睡。” 叶旌嘴角一抽,抱起叶尘:“尘儿,我们走!” “小姨,那我明天可以跟你一起睡吗?”叶尘趴在叶旌肩头,眼巴巴地问叶翎。 “当然。”叶翎点头,看着叶旌带叶尘离开,她放开叶缨,把门关好。 “二妹你要干什么?我不想跟你一起睡。”叶缨对叶翎说。 叶翎拿出风不易给的解药:“给你解毒,风少主说会有点疼,我怕吓着宝宝。” 三枚药,三日一枚。 叶翎倒了一杯温水,拿了第一枚药,送到叶缨面前。 叶缨捏起黑色的药丸放入口中,又喝了两口水,神色如常地说:“我没……”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叶缨倒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 风不易说的有点疼,比叶翎预料之中严重很多。她在床边坐下,握住了叶缨的手,感觉叶缨一直在颤抖。 有人在敲窗户,叶翎蹙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叶子,小叶子。” 叶翎起身,出门,拐进小厨房,南宫珩正在啃鸡腿。是叶翎晚饭专门做多,留出来给他当宵夜的。 “小叶子,等我吃完就教你轻功。”南宫珩对叶翎说。 “过几天再说吧。我大姐在解毒,很痛苦,我要陪她。”叶翎摇头,“鬼兄吃完就回吧。” 南宫珩看着叶翎转身离开,微微皱眉:“小风风说会有点疼,这个骗子!” 叶翎回房,看着叶缨已经疼得快要失去意识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就让百里夙去死吧!” 南宫珩把宵夜吃完,戴好面具,轻车熟路地穿过战王府后花园,准备离开。 百里夙无法入眠,大半夜一个人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进了战王府。 一个要走,一个刚来。一个金面具,一个银面具。两人不期然打了个照面,都觉得对方鬼鬼祟祟…… “什么人?”南宫珩伪装了声音,冷冷地问。 “你是什么人?”百里夙同样伪装了原本的声音。 南宫珩眼眸微眯,小叶子忙着没空理他,他就帮小叶子清理一下半夜闯府的小毛贼吧! 百里夙眼眸冰寒。叶缨和孩子在这个地方住,他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们母子的安全! 于是,两人同时拔剑,朝着对方杀了过去! 飞雪激荡,树木凋残。 甫一交手,两人都意识到,遇到了劲敌! 过了几百招之后,依旧没有分出胜负,但足够百里夙看清楚,南宫珩腰间挂的那支长长的墨箫,就是用他种的墨竹所制成,因此,南宫珩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百里夙眼眸微缩,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很多事…… 南宫珩第一次见百里夙,问了百里夙一个问题,他是否去过南楚。 第二次见面,南宫珩和风不易取了百里夙的血。 欧阳清突然中毒毁容,风不易竟然无法为她恢复容貌。 叶翎和南宫珩在百里夙大婚之日琴箫合奏了一首丧曲。 南宫珩打蚊子,打落了欧阳清的盖头。 风不易拆穿欧阳清装昏迷。 …… 这些事情,彼时看来毫无关联,如今全都在百里夙脑海中联系了起来。南宫珩和风不易,全都跟叶翎关系不浅,西凉城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因为叶缨! 想到这里,百里夙自然明白,南宫珩不会威胁到这个府里任何人的安全,他是来找叶翎的。 百里夙虚晃一招,抽身而退。 南宫珩没有去追,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不会是百里夙找来了吧,看身形,有点像……” 南宫珩转身回去,打算跟叶翎说一声,见叶缨房间灯已经熄灭了,他默默地从窗户溜进了叶翎的书房,很不客气地躺在了叶翎的床上,闭上眼睛,打算明日再说。 百里夙顶着风雪,在夜色之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快天亮之时,回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宅子,这是他在楚京的住处。 一进门,发现哑奴站在他的床边。 百里夙蹙眉:“哑叔,你在做什么?” 哑奴转身,百里夙看到床上躺着的小人儿,神色一震。 哑奴一脸喜色地跟百里夙比划,招手让他快过去。 百里夙快步上前,低头,看到叶尘那张脸,身子颤了一下,眸中弥漫起了一层水雾,心口疼得厉害,那种血脉被牵动的感觉,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 太像了!这孩子就像是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是他的骨肉,百里夙无比确信! 叶尘睡得香甜,白嫩嫩的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让百里夙心中欢喜又心酸,想要触碰又不敢。 只是当百里夙稍稍冷静下来,心中一沉,压低声音说:“哑叔,你不该这样做!”哑奴定是把叶尘偷着抱过来的。 哑奴比划着:给主子看一眼,看一眼就送回去! 百里夙回头,天快亮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叶尘抱起来,叶尘小手动了一下,趴在百里夙颈窝,并没有醒过来。 百里夙微微舒了一口气,拿了他的披风,把叶尘严严实实地遮住,出门,快速往战王府来了。 剧痛后半夜才消歇,叶缨睡去,叶翎就坐在叶缨床边睡了一个时辰。 雪刚停。 南宫珩醒得早,无事可做,就在叶翎书房看她的书,等着吃早饭。 “大姐!二姐!不好了!尘儿不见了!”叶旌惊慌失措地跑进凌云院。 叶翎瞬间惊醒,冲出来,就看叶旌衣衫不整,急得都哭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尘儿丢了……” 叶缨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地走出来,扶着叶翎才站定,呆愣愣地说:“你说什么?尘儿怎么了?” 南宫珩拧眉,想起昨夜在后花园碰到的银面男子,面色一沉,从书房出来,走到叶翎身旁,压低声音说:“可能是百里夙。” 南宫珩话落,百里夙抱着叶尘,从天而降。 叶缨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推开叶翎,伸手拔出了南宫珩的剑:“我要杀了你!” 叶尘小手拨开百里夙的披风,小脑袋从百里夙颈窝冒出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娘……” “小妹,把尘儿带走!”叶缨面色如冰,剑指百里夙! 045.天上掉下的神仙叔叔 “我来!” 南宫珩冲过来,在叶尘转头看到百里夙的脸之前,把叶尘抢走,抱在怀中,冲进房间,关门前,一把将叶旌也拽了进去! “你是谁?”叶旌眼神戒备。 “小弟弟,我们见过。”南宫珩唇角微勾。 “二姐的朋友?”叶旌愣了一下。南宫珩和风不易一起来过,他记得这个声音,当时南宫珩戴了面具。 “叔叔你好美哦!”叶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南宫珩。 南宫珩心花怒放:“宝宝,我不介意你叫我美人叔叔。” “美人叔叔!”叶尘搂着南宫珩的脖子,甜甜地叫了一声。 外面,白雪皑皑,寒风如刀。 叶缨一身白衣,身材纤瘦,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憔悴。手中利剑闪烁着寒意,而她的眼眸,比剑光寒意更甚! 百里夙的梦中人,此时此刻,终于有了清晰的面容。叶缨的剑,并未刺入百里夙心口,却让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撕扯,疼得厉害。 叶缨见到了她孩子的父亲。百里夙与叶尘的容貌,让他们的父子关系,无可辩驳。但百里夙这张脸,对叶缨来说,熟悉至极,却又全然陌生。 “对不起……”百里夙说出这三个字,顿觉无地自容。 “我不认识你。”叶缨看着百里夙,冷冷地说。 百里夙心中一沉,就听叶缨接着说:“小妹说,当年之事,你并非罪魁祸首,但我救了你的性命,你认吗?” “是。”百里夙垂眸,说了一个字。 “我只有一个要求。”叶缨看着百里夙,一字一句地说,“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出现在我,和我的孩子面前!” 百里夙沉默了片刻之后说:“我的命是你的,我只是想要补偿你和孩子。” 叶缨闻言,猛然握紧手中的剑,冲过来,抵在了百里夙的胸口! 利剑已刺破百里夙的衣服,穿透皮肤。百里夙不闪不避,看着叶缨,眸中愧疚如潮水蔓延:“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 百里夙话落,长剑,一点一点贯穿了他的身体! 叶缨看着百里夙,冷冷地说:“你觉得欠我的,这一剑,扯平了!我不想看到你,若你再敢动我儿子,下一次,你死我活!” 叶缨话落,猛然拔剑,百里夙胸口鲜血涌出,他身子晃了晃,跪倒在了叶缨面前…… 叶缨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百里夙倒地,血花绽放,面色惨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叶缨的背影,一瞬间,如坠冰窟。 叶翎蹙眉,走过来,低头看着百里夙说:“当年的事,我跟姐姐讲得很清楚,她希望你消失,是因为她并不恨你。但你不经过她同意,带走了孩子,又要求她给你弥补的机会,过分了。我不想跟你说,她过去这三年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若你真的心存愧疚,请离开吧。” 叶翎话落,就见哑奴飞身而来,看到百里夙的样子,神色大变! “哑叔,带他回去吧,不要再来这里了。”叶翎心中微叹,转身离开。 走到屋檐下,叶翎再回头,哑奴和百里夙都已经不见了,雪地上只留下一滩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小叶子,你姐晕倒了!” 听到南宫珩的声音,叶翎进门,就见叶缨倒在了地上。 “大姐!”叶旌神色焦急。 叶尘看到叶缨的样子,小脸皱巴巴的:“娘怎么了?” “带宝宝出去!”叶翎蹙眉,话落南宫珩抱着叶尘就没影儿了。 叶翎把叶缨抱起来,放在床上,对叶旌说:“大姐没事,只是累了,小弟你去,把院子里清理一下。” 叶旌皱眉,但还是听话出去了。出门看到外面的一滩血,心中一沉。刚刚虽然没有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到了百里夙的容貌,有些事已经猜到了。那个男人害得叶缨那么惨,叶旌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叶翎拿了帕子,轻轻擦干叶缨眼角的泪痕,微不可闻地说:“姐姐,真希望你清醒的时候,能大哭一场……” 哑奴将百里夙带回来,连忙给他止血疗伤。 百里夙面如死灰地躺在那里,他很清醒,清醒地知道,叶缨从头到尾就一个意思,让他滚。 是因为百里夙说让叶缨给他补偿的机会,叶缨当时就给了,刺他一剑,说那样就扯平了。 百里夙好难过,快要窒息了。叶缨太理智,理智到没有将他当做害她的元凶,叶缨救他是事实,所以她用一剑讨回恩情,不给百里夙任何靠近她的机会。 可百里夙如何能够得到心安?但他又清楚地知道,叶缨没错。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叶缨在遭遇了那样的灾难,承受了那么多痛苦之后,还要给他一个心安的机会? “哑叔,我宁愿她恨我,也不要如此冷漠……”百里夙喃喃地说。 哑奴比划着说:孩子需要爹! 百里夙苦笑:“不,我不配。” 哑奴再着急地比划,百里夙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叶缨清冷的面庞,一会儿又变成了叶尘可爱的小脸…… 南宫珩带着叶尘出去玩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叶翎正在厨房做早饭。 一大一小站在门口,异口同声地说:“我饿啦!” 叶翎拿了一个热腾腾的小豆包递给叶尘,被南宫珩半路截胡,掰开两半,一半塞自己嘴里,一半喂叶尘吃。 早饭做好,叶缨醒了,脸色很差,心情更糟,不过见到孩子的时候,只说累了。 吃过早饭,叶翎回她住的书房,南宫珩跟了进去。 看到被褥乱了,叶翎蹙眉:“你睡了我的床?” 南宫珩轻咳了两声:“昨夜我本来要走,还没出府碰上了百里夙,把他打跑了,想回来跟你说,但你在你姐那儿,我是等你,不小心睡着了。” 叶翎闻言,愣了一下:“你昨夜把百里夙打跑了?那他何时带走的宝宝?” 南宫珩若有所思:“现在想想,或许不是他,是他那个哑巴奴才自作主张。不过你姐姐见到百里夙的反应,很正常,那一剑,他受了也活该。但我觉得百里夙不会甘心就此离开的。” 叶翎摇头:“他不离开又如何?难道希望我姐姐对他投怀送抱,就此一家团聚,幸福美满吗?太扯了,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小叶子你说得对!所以我们午饭吃什么?”南宫珩唇角微勾。 叶翎无语:“你怎么这么闲?天天就知道吃!” “那不然,我现在教你医术?”南宫珩也不恼,他就是很闲啊,就是追着叶翎,为了口吃的才来的南楚。 “我没空,你先回驿馆吧。”叶翎蹙眉。她今日还要去见薛氏,再去看看雪晴和云忠怎么样了。 “那好吧。”南宫珩瞬间无聊,“我帮你把被子叠好。” “不用叠,我不要了。”叶翎话落就出门去了。 南宫珩眨了眨眼睛,他盖过的被子,小叶子就不要了?挺舒服的,扔了可惜,那他拿走好了。 于是,南宫珩抱着一床被子,回到了楚京的东晋驿馆。 正好楚明寅来找南宫珩,撞见南宫珩抱着被子,翻墙进驿馆。 “南宫七皇子这是……”楚明寅神色怪怪的。 “这里的被子不舒服,我自己出去找了一个。”南宫珩很淡定地说,“找我有事?” 楚明寅忽略南宫珩抱的被子,微微一笑说:“父皇今夜在宫中设宴,款待南宫七皇子,命我前来通知一声。” “好,我会去。”南宫珩话落,抱着被子跑了。 楚明寅嘴角微抽,东晋第一纨绔,果然特立独行。 叶翎去见薛氏,薛氏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问了几句她去西夏的情况,就让她回了。至于叶翎杀了北胡完颜婧这件事,薛氏已听云忠禀报过了。 雪后初晴,叶尘眼巴巴地看着外面。但叶翎准备给叶缨炖点药膳补补身子,暂时不得空,就叫了叶旌过来。 “小弟,带宝宝去花园玩一会儿吧,给他堆个雪人儿。”叶翎给叶尘戴上一顶红色的小帽子。 “好。”叶旌很担心叶缨,但当着孩子的面,也没多问,把叶尘抱起来出去了。 到了花园,叶尘在雪地里欢快地跑来跑去,红帽子上面的毛球一跳一跳的,可爱极了。 叶旌挽起袖子,拢了雪,认真地给叶尘堆雪人。 暗处有双苍老的眸子,热切地追随着叶尘的小身影。 叶旌走开去找石子给雪人当眼睛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砸在了叶尘身后,激荡起一阵雪风。 叶尘吓得跳了起来,转头就看到地上有个男人,一身墨衣,面白如纸,双眸紧闭。 叶旌捡了两颗石子的功夫,回来就看到叶尘身旁多了个人,他神色大变,冲过来,一把抱起叶尘,后退了两步,看清楚地上之人的容貌,眸光一寒! “小舅,那个叔叔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是神仙吗?长得好像我哦。”叶尘一脸疑惑地问叶旌。 “我们回去。”叶旌冷冷地看着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百里夙,抱起叶尘就走。 “可是他在那里睡觉会冷的。”叶尘趴在叶旌肩头,看着百里夙,皱了皱小眉头说。 躲在灌木丛中的哑奴,抬起苍老的手,抹了把激动的泪,心中默语:主子,老奴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046.南宫搅局,百里惟愿 “尘儿,他不会冷的。”叶旌面上微笑,心中默语,最好冻死这个人渣! “怎么会不冷呢?”叶尘摇摇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百里夙。 叶旌不想跟孩子说太多,到嘴边的“他是个坏人”也收了回去,神色无奈:“尘儿,我先送你回去,再过来带他回去,好不好?”支开叶尘,他再回来,把这个人渣扔出去! 叶尘点头:“好吧,那小舅先放我下来。” 叶旌皱眉,还是放下了叶尘。 叶尘迈着小短腿,跑到百里夙身旁,盯着百里夙的脸看:“他真的好像我哦!” 叶尘伸出小手,摸了一下百里夙的手:“好凉!” 然后叶尘摸了摸头上的帽子,摘下来,趴在百里夙身上,有些吃力地把他的两只手拉到一起,都塞进小帽子里面,裹住,小手轻轻拍了拍:“这样就不冷啦!” 躲在暗处的哑奴,看着这一幕,禁不住老泪纵横。 叶旌又把叶尘抱起来,正准备走,一个人飘然而至,紫衣金面,不是南宫珩又是谁? 南宫珩顺走叶翎的被子,送回驿馆,无事可做,又跑来了。 “宝宝!”南宫珩笑着叫叶尘。 “美人叔叔!”叶尘见到南宫珩,眼睛一亮,甜甜地叫了一声。 南宫珩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无意”中踩到了地上的百里夙,退后一步,故作惊讶:“这是什么东西?” 哑奴面色一沉,事情有变!这个东晋的纨绔可是搞破坏的一把好手! “他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叔叔!是不是好像我?”叶尘笑嘻嘻地问。他小脑袋里面根本没有爹这个概念,只是觉得很神奇。 南宫珩捏了一下叶尘白嫩的小脸,低头,目光凉凉地看了一眼人事不省的百里夙,心中轻嗤,苦肉计?真够低级的! “美人大哥,尘儿怕这人冷,你能不能帮忙把他带走‘照顾’?”叶旌连忙开口,对着南宫珩使劲眨眼:请把他扔出去! 南宫珩的视线掠过不远处微微颤动的灌木丛,笑意加深:“好啊!交给我吧!” “美人叔叔你真好!”叶尘拍着小手说。 南宫珩把百里夙从地上提起来,甩在自己背上:“走了!晚点再来找宝宝玩儿!”话落飞身而起,几个腾跃,不见了人影。 怕被叶旌和叶尘发现,哑奴躲着不敢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家主子被南宫珩带走了…… “美人叔叔会飞哎!”叶尘一脸崇拜地看着南宫珩远去的身影。 叶旌抱着叶尘转身离开,叮嘱叶尘不要把“神仙叔叔”的事情告诉叶缨。 “为什么呢?”叶尘不解。 “你娘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叶旌神色认真地说。 “哦,那我不说。”叶尘话落,小手捂住嘴。 全都听在耳中的哑奴,内伤几欲吐血!看着叶旌和叶尘走远,他慌不迭地飞身而出,急吼吼地朝着南宫珩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叶旌带着叶尘回去,避开叶尘,把百里夙出现在花园的事情跟叶翎讲了。 叶翎闻言,心中生怒:“竟然想利用宝宝登堂入室!” “二姐的朋友把他带走了,他会怎么样?”叶旌问。 叶翎摇头:“不知道。”南宫珩素来行事跳脱,他带走百里夙,叶翎还真猜不到他会怎么做。 但没有人告诉叶缨这件事。她晌午前苏醒,喝了一碗叶翎炖的药膳,就又睡了。解毒的过程对她身体伤害很大,而这才刚刚开始。 却说哑奴,他追到东晋驿馆,却不见南宫珩,心急如焚,担心南宫珩会对百里夙不利,却不知道他把百里夙带去了何处,只能躲在驿馆附近等。 南宫珩在楚京,有一处秘密的别院。此时,他正在给百里夙疗伤。 因百里夙重伤未愈,被哑奴那么一扔,一砸,伤口又裂开了,流血不止。 南宫珩对叶翎说,他是神医门门主虞澍不为人知的弟子,风不易的师兄,此事不假。只是他懂医但不行医罢了。 把百里夙的伤口处理好,上药,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南宫珩毫不客气地甩出一根金针,刺中百里夙眉心。 百里夙身子颤了一下,猛然睁开了眼睛! 看到南宫珩,百里夙神色迷茫,恍然在梦中。 “百里人渣,看你这反应,苦肉计应该不是你的主意,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冻成冰棍儿!”南宫珩坐在床边,没好气地说,“你身边那个老哑巴,也真够可以的!你都半死不活了,把你往战王府一扔,想借机卖惨,偏偏还扔在孩子面前!过分!” 百里夙神色一僵:“我……孩子……”他重伤昏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这个!”南宫珩抓起旁边的小红帽子,在百里夙眼前晃了晃。 百里夙认得,这是叶尘的。 “宝宝虽然不知道爹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你是什么鬼,但他看你躺在雪地里,怕你冷,摘了帽子包住你的手,还请我照顾你呢!”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 百里夙看着南宫珩手中的那团红色,心中酸涩不已,眼中水雾弥漫。 “我警告你,不要利用孩子的天真善良,你没有生他,也没有养他,他在去到战王府之前,都没吃过肉!”南宫珩看着百里夙冷声说。 百里夙神色一恸,就听南宫珩接着说:“至于叶缨,有些事你想必都查过了,说实话,你毁了她一辈子。她现在体内带毒,你给的,昨夜才开始解毒,痛苦不堪。今日见你,她竟然还有理智没杀了你,叶翎也没对你怎么样,是她们姐妹大气讲理,但你不该得寸进尺!” 两行清泪从百里夙眼角滑落,他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错就是错,伤害已经造成,他真的该死。 南宫珩把叶尘的帽子砸到了百里夙脸上,起身,冷哼了一声说:“我是叶翎的朋友,我救你,自然不是白救的!她们姐妹想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但这太便宜你了!老子给你指条明路!从现在开始,别惦记着让叶尘认你这个爹,也别惦记着让叶缨跟你,你唯一应该做的是,闭嘴,默默地给她们娘俩当牛做马,弥补你的罪孽!” 看百里夙沉默不语,南宫珩抓起小红帽,再次砸到他脸上:“说话!你不答应,我正好宰了你,省得你再去给叶家姐妹添堵!” 百里夙艰难抬手,把叶尘的帽子拿下来,放在他心口,看着南宫珩,声音虚弱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南宫珩的话,让百里夙如醍醐灌顶,他突然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 “老子不用你谢。两件事,第一,西夏国的利益,任何人的利益,都不能超越叶缨母子之上!第二,未来哪天叶缨遇上了喜欢的男人,给宝宝找了爹,你也得忍着!说,答不答应?”南宫珩凉凉地问。 百里夙微微蹙眉:“我只能答应第一条。”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能动就自己滚吧!” 百里夙抱着叶尘的小帽子,贴在他的脸上,冰冷的心,渐渐有了温度。 南宫珩回驿馆,哑奴远远地看到他,正欲上前问百里夙的下落,就听到了百里夙的声音。 “哑叔。” 哑奴转身,就见百里夙捂着心口,脸色煞白,连忙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哑叔走吧。”百里夙推开哑奴。 哑奴着急比划,百里夙微微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怪你,但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还有,这边的事,不允许告诉任何人,包括我母后。” 哑奴连连摇头摆手,又比划,百里夙看了一眼战王府的方向,轻声说:“从今日开始,我当他们母子的暗卫,谁敢动他们,死!但我不会给任何别的男人,接近她的机会!” 百里夙想,他失去的那段记忆中,定是见过叶缨的,不然不会做了三年那样的梦。 不为叶尘,不为赎罪,他在听南宫珩说,叶缨会喜欢旁人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可能!他从小就在等待死亡,生性淡漠,无欲无求,但那是以前。 如今,百里夙此生惟愿,叶缨成他的妻! 047.你觉得谁配? “哑叔,你回西凉城,将这封信交给母后。”百里夙写了一封信,递给哑奴。 哑奴接过来,神色有些担忧,指了指百里夙的伤口。 百里夙摇头:“我没事,她对我手下留情,并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养几日就好。你走吧,若母后问别的,你只当不知道。” 哑奴离开,百里夙去了楚京城郊的胧月庵。 叶缨住过的小院,在她走后,并没有旁人住。院中积雪很厚,静悄悄的。 百里夙足尖在院墙上轻点,轻飘飘地落在了屋檐下,推开面前的房门。 房中简陋却干净,一床一桌一柜。 桌上放了文房四宝,床上被褥整整齐齐,打开衣柜,里面放了两身叠起来的衣服,灰扑扑的颜色,粗布衣料,一大一小。 百里夙心中一酸。过去三年,叶缨和叶尘母子,就穿着这样的衣服,住在这样的地方,过着清苦日子。南宫珩说,叶尘在下山之前,竟连肉都没吃过…… 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百里夙脱了鞋袜,在叶缨和叶尘母子睡过的床上躺下,从怀中掏出叶尘的小红帽子,放在心口,盖上被子,闭上眼睛,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百里夙醒来,窗外天色已暗。他把被褥叠好,屋子里一切恢复原样,离开了胧月庵。 战王府。 雪莺从大厨房提了食盒回凌云院,走到半路,碰上了云修院子里的大丫鬟莲蕊。 “雪莺妹妹,后花园的腊梅开了,公子让我去剪些回来插瓶,给你几支带回去,王妃肯定喜欢。”莲蕊抱着一大束腊梅,大方地挑了四五支递给雪莺。 “这梅花可真好看,谢谢莲蕊姐姐!”雪莺笑着接过来。 “早该去拜见王妃的,又怕扰了王妃清净。唉,自从王爷去了,这府里,真是越发冷清了。”莲蕊神色有些伤感,“公子与王爷兄弟情深,王爷走后,他连家都不爱回了。” “过些日子就好了。”雪莺安慰莲蕊。 莲蕊往四周看看,确定无人,轻声问雪莺:“有件事,我跟妹妹打听一下。王妃这里,有动静吗?” 看莲蕊指了一下自己的小腹,雪莺愣住了:“什么动静?” “我是想着,若王妃能生下王爷的一儿半女,老夫人和公子,也都有个念想。”莲蕊又叹了一口气。 雪莺神色怪异:“这不可能啊。” “为何?那一夜王妃跟王爷不是已经……”莲蕊神色疑惑。 雪莺摇头:“没有的事。当时王爷病重,王妃也昏迷着,半夜王妃还没醒,王爷就走了。都没圆房,哪会有孩子?” 莲蕊神色失望:“我本想着……唉,是我多事,最可怜的还是王妃。妹妹快回吧,别让饭菜凉了,王妃等着呢。” 雪莺点头,提着食盒,抱着几支腊梅,快步走了。 莲蕊扯了一下手中的帕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百里夙从一棵大树后面无声无息地走出来,如鬼魅一般,跟上了莲蕊。 战王府后门。 莲蕊接了门外老妇人递过来的钱袋子,捏了捏,满意地点头,压低声音说:“打听到了,战王妃还是处子,没圆房。” 老妇人点头,也没说话,转身上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 马车驶离,约莫一刻钟之后,停了下来,老妇人下车,快步进门。 “如何?”楚明寅刚喝完药,用帕子擦了嘴,神色淡淡地问。今夜宫中设宴款待南宫珩,他称病没去。 “回八皇子殿下的话,老奴都打听清楚了,战王与战王妃并未圆房,战王妃还是处子。”老妇人跪在地上,恭敬地说。 “消息准吗?”楚明寅眼眸微闪。 “准,跟战王妃身边的人确认过的。”老妇人点头。 楚明寅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好,退下吧。” 老妇人出去,楚明寅转头,屏风后走出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 “师父,她还是处子,只要我说服母妃,跟父皇求了旨意,战王府那位老夫人,不会不放人的。”楚明寅神情愉悦。 老者微微皱眉:“你真决定了?” “是,我要娶她。”楚明寅肯定点头,“我第一次因一个女子,如此心动牵挂。” “虽然太子无能无德,但皇后一派势大,皇上背地里更信重你,却也一直没有换储的意思。你若能娶到一个得力的妻子,对日后大有助益。但那位战王妃,对你非但不会有多少助力,还会招来非议。”老者神色严肃。 楚明寅轻笑了一声:“师父,你小看她了。” 老者摇头:“就算是为师小瞧她,但她在西凉城虐杀完颜婧,可见非良善温顺的性子,先前还风传她与太子有些不清不楚。你要娶,她未必愿意嫁。” 楚明寅笑容淡了些:“她不可能看得上楚明恒那种货色,不过是谣言罢了。她有一个那样的姐姐,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如今都接到了身边,全靠她过活。忠勇侯府叶家,非但不会帮她,还与她为敌,她在楚京,并不好过。她素来理智,自然会明白,嫁给我,是最好的选择。” 师徒二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谈话都被暗处的某人听在了耳中。 南宫珩觉得好无聊。 他在入夜时分进宫赴宴,本以为这样的场合叶翎肯定会来,谁知并没有。 于是,这场按部就班的宴会,对南宫珩而言,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就该直接拒绝不来,找叶翎吃宵夜去。 在南宫珩第三次打呵欠之后,楚皇笑着说:“天色不早,南宫七皇子若是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咱们改日再谈。” “好!”南宫珩起身就走,连盘子一起,抱走了面前桌上黄澄澄的贡柑。 楚皇嘴角微抽,看着南宫珩眨眼功夫没影儿了,觉得正事也不必再跟南宫珩谈,他根本不爱听。就当南宫珩来玩,好生招待便罢。 出了宫,南宫珩抱着个盘子,直奔战王府,想着让叶翎用这贡柑,给他做道不一样的宵夜,酸酸甜甜那种,肯定好吃! 还没进凌云院,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挡住了南宫珩的去路。 南宫珩眼眸一凝,看清对面之人的银色面具,没好气地说:“百里人渣!你有病吧?挡我路干什么?滚开!” “我问你一件事。”百里夙并没有让开。 “什么?”南宫珩语气不善。 “你跟叶翎,是什么关系?”百里夙问。 “轮得着你管吗?”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百里夙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说:“她是叶缨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我怎么没看出来百里人渣你脸这么大?”南宫珩无语。 百里夙像是没听见,继续说:“我不会允许有人欺负叶翎。若你只是为了好玩才接近她,请你离开。” 南宫珩瞬间怒了:“我就该直接砍了你!你这死个人渣,有什么资格管我跟小叶子的事?” “南楚八皇子看上了叶翎,已派人调查过叶翎与战王是否圆房,认为叶翎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百里夙冷声说,“看在你帮过我的份儿上,提醒你一句,若你喜欢叶翎,别玩了,做点正事,否则等着看她嫁给别人吧!” 南宫珩不可置信地看着百里夙:“你说什么?楚八那个丑八怪!病秧子!他竟然敢肖想小叶子?还调查小叶子是不是处子?也不看看他自己什么德行!他配吗?” “你觉得谁配?”百里夙冷声问。 南宫珩沉默,眸中暗潮涌动。云尧救过他,他假扮云尧一年,只为报恩。当初与叶翎拜堂,是因薛氏说,叶翎在忠勇侯府处境艰难,嫁来战王府,便是守寡,也会得到庇护,而这也是叶缨的意思,南宫珩只是好心配合做戏罢了。 他本想事了拂衣去,谁知说了要走,却恋恋不舍,走了一回,又追着叶翎回来了。 跟叶翎一起“玩”的这段日子,南宫珩过得太惬意,并未思考以后的事。 如今,一想到叶翎有可能嫁给别的男人,南宫珩只有一种感觉…… “她是我的!”南宫珩一字一句地说。 ------题外话------ 号外:本书将于本月19号上架。 048.今日大吉,宜诈尸 答应今夜跟叶尘一起睡,叶翎要做个言而有信的小姨。 当叶翎抱着叶尘回房,就发现床上的被子没影儿了。 “死变态……”叶翎嘀咕了一句。 叶尘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姨你说什么?” 叶翎就笑:“我说宝宝真可爱。” 叶翎把叶尘放在床上,去取了一床新的被子过来,把叶尘的外衣扒了,塞进去,蒙住头:“好了,睡吧!” 叶尘小脑袋钻出来,笑嘻嘻地说:“小姨,明天可以给我堆一个好大好大的雪人吗?” “好。”叶翎笑着,脱鞋上床,在外侧躺下。 叶尘靠过来,皱了皱小眉头说:“可是,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叔叔,不知道怎么样了?他长得真的好像我!” 坐在屋顶上吹冷风的百里夙,心中又酸又暖。他的儿子竟然还惦记着他呢,可他现在还不能跟孩子光明正大地相见相认。 叶翎脸上带着笑,心里已经把百里夙打死很多遍了。 就听叶尘又说:“美人叔叔说,还会来找我玩儿的,为什么现在都没来呢?我都想他了!他会飞哎!好厉害的!” 叶翎还没说话,就听窗户吱呀一声开了,房中随之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宝宝,我来啦!” “美人叔叔!”叶尘从被窝里钻出来,小脸兴奋,“你怎么才来?” 南宫珩笑容满面地往床边走,走到半路,就听叶翎冷声说:“站住!出去!” “为什么呢?” 一大一小,一左一右,同时发出了疑问。 叶翎对叶尘笑,把他又塞回被窝里,转头,瞪着南宫珩,无声地说了一个字:“滚!”这个男人怎么如此没轻没重?她都睡了,他还不管不顾地往里闯? 南宫珩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翎带着几分嗔怒的脸,只觉着小叶子皮肤怎么这么白?眼睛怎么这么亮?小鼻子挺挺翘翘的,好想捏一下!那张小脸可真好看,生气的样子超可爱! “小叶子,我找你有事。”南宫珩张口,无声地说。 “明天再说,立刻,马上,从这里出去!”叶翎无声地说。 叶翎身后冒出一颗小脑袋,看了看南宫珩,又看了看叶翎,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疑惑:“小姨,美人叔叔,你们在干什么呢?怎么都不说话?” 叶翎回头,对着叶尘笑:“很晚了,我让他回去睡。” 叶尘笑嘻嘻地说:“外面好冷的!我们的床大,可以让美人叔叔一起睡呀!” 南宫珩心花怒放,这个宝宝,以后就是他亲儿子!太懂他了!跟小叶子一起睡?嘿嘿,他可以哇! 叶翎轻咳了两声,神色认真地摇头:“宝宝乖,这是不可以的。” “为什么呢?” 再一次,一大一小,一左一右,一起发问。 叶翎把叶尘按回去,故作凶狠:“睡觉,不准说话了!” 叶尘捂住自己的小嘴,小脑袋缩进被子里,表示他听话,乖乖的,小姨不要凶。 叶翎回头,下床,穿好鞋袜和外衣,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拽住南宫珩的衣袖,把他往外推。 结果,推不动。 南宫珩看着叶翎笑,一脸得意:我就不走! 叶翎退后两步,皱眉:“有完没完?你想干什么?” “我有事找你。”南宫珩说。人生大事,他等不到明天了,就要今夜说! 叶翎回头看,被子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跟我出来!”叶翎神色不悦。 南宫珩跟着叶翎出门,站在廊下,叶翎回身把房门关上。 寒风袭来,南宫珩跨一步,默默地站在了叶翎面前,帮她挡住。 叶翎后退,背贴到了门上,皱眉说:“是百里夙的事吗?你把他扔出去就是了,打死也行!这有什么好说的?” 屋顶上的百里夙闻言,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南宫珩摇头:“不是百里人渣的事。”他救了百里夙,还给百里夙提建议的事,不打算跟叶翎讲,怕叶翎赶百里夙走。 当然不是为了百里夙,南宫珩只是希望叶缨母子有人护着,如此叶翎的负担会小一些。 “那是什么事?快说!”叶翎眉头皱得更紧了。 廊下的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照得叶翎巴掌大的小脸柔柔润润的。她神色带着几分不耐,只觉南宫珩今夜吃错药了,有点反常,总不能是要她现在再去给他做宵夜吧?那她真的要爆粗口了! 南宫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翎:“小叶子,我喜欢你,嫁给我吧!” 没有拐弯抹角,没有欲擒故纵,不懂委婉曲折,南宫珩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迫不及待要跟叶翎表白,想牵手,想抱抱,想亲亲,想困觉,想把叶翎打上他的标签,藏起来,让那些什么楚八王八的,都见鬼去吧! 叶翎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珩:“你说什么?” 南宫珩微笑,如玉的面庞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小叶子,我喜欢你,嫁给我吧!” “鬼兄,别闹了。是不是因为今夜我没有给你准备宵夜,你故意捉弄我?过分了!”叶翎摇头说。 南宫珩捉弄叶翎的次数太多了。往叶翎脑门儿上贴纸钱,用他的衣服把叶翎拍在地上,抢叶翎的花花,偷叶翎给宝宝做的肉沫鸡蛋羹,给叶翎软筋散不给解药让叶翎中毒,大半夜不让叶翎睡觉非要吃兔兔…… 叶翎直觉,这又是个恶作剧,南宫珩是想看她什么反应?无聊! 南宫珩没想到,他如此真诚的表白,竟然被叶翎当做开玩笑,又正了正神色说:“小叶子,我是认真的。” “鬼兄,我承认你长得很好看,天下第一美男子,行了吧?不必用这种方式来验证你的美貌。明日宵夜给你做多点儿,现在各回各家睡觉,行不行?”叶翎无奈。 南宫珩伸手,按住叶翎的肩膀,低头,看着叶翎的眼睛说:“小叶子,我真的没有跟你开玩笑!我喜欢你!” 四目相对,叶翎看到南宫珩眼中倒映着她的影子,离得太近,她甚至听到了南宫珩的呼吸声…… 下一刻,叶翎下意识地推开了南宫珩:“你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我是云尧的夫人,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你都不懂吗?大晚上不睡觉跑过来调戏我?南宫珩,适可而止,不要让我觉得你道德沦丧人品败坏!” 朋友妻不可欺?这六个字,在南宫珩心口,狠狠地戳了一刀!怎么就成朋友妻了?叶翎从头到尾跟云尧一点关系都没有,跟叶翎拜堂的是他,是他南宫珩! 道德沦丧人品败坏?南宫珩坚决不认!算起来,他跟叶翎早就拜过堂,已经是夫妻了!他从来也没碰过别的女人,从头到脚,干干净净,人品大大地好! “无聊!” 看叶翎转身开门,就要回去。南宫珩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决定把真相说出来。不然接下来他不管做什么,在叶翎眼中都是人品有问题,那怎么行? “小叶子,其实当初跟你拜堂的云尧,就是我。”南宫珩开口,神色郑重。 看叶翎脸色一变,南宫珩连忙解释:“其实云尧一年前已经死了,他的母亲和弟弟都在盼着他回家,他不想让他们等到的是他的尸体,临死前,求我代替他一年,帮他完成母亲的心愿,打退北胡,守护南楚,光耀云家门楣,也给他的母亲和弟弟接受他离开这件事的时间。跟你拜堂的是我,从头到尾跟云尧没关系!” 叶翎垂眸,沉默。 南宫珩轻咳了两声说:“我绝不是有意骗你的。当初成亲的事情,是为了把你从忠勇候府救出来,云老夫人和你姐姐商量好的,我只是帮忙。” “洞房花烛夜,躺在我身边的那具尸体,就是你?”叶翎轻声问。 “是啊是啊,就是我!”南宫珩表示,今日大吉,宜诈尸! 下一刻,叶翎抬脚,狠狠地把南宫珩踹飞了出去! 南宫珩一时不防,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抛物线,头朝下,半个身子扎进了一个雪堆里。 等南宫珩一身狼狈地爬起来,就听到叶翎扔下一句:“死变态!见鬼去吧!” 然后,就是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南宫珩欲哭无泪,顶着一头的雪,走到门口,里面的灯熄灭了。他的心哇凉哇凉的,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早点干嘛去了! 在门外吹了许久的冷风,南宫珩才默默地转身离开。给小叶子一点时间,她一定会接受他的,他长得这么美! 南宫珩路过战王府后花园,就看到一个黑影,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蹲下去。 南宫珩走近,银色面具,是百里夙。 “百里人渣,你干什么呢?”南宫珩心情不爽,语气不善。 百里夙抬头,双手捧着雪,看着南宫珩问:“被赶出来了?” “至少我还进过门,你连门都进不去!”南宫珩只能在百里夙跟前找一点优越感了。 “我有儿子。”百里夙语带笑意。 南宫珩瞬间感觉自己被比下去了!百里夙跟叶缨连儿子都有了,他连小叶子的手都没牵过,生气! “百里人渣,你有病啊!大晚上一个人在这里玩雪?”南宫珩幽幽地问。 “我儿子想要一个好大好大的雪人,我给他做,明天他就能看到了。”百里夙语气中透着愉悦和幸福。 南宫珩心口又被戳了一刀,默默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走上前来,跟百里夙一起,给叶尘堆一个好大好大的雪人。 寒风萧瑟,冷月弯弯。 两个大男人一起认真堆雪人的样子,成了寂寥夜空下,一道美丽而忧伤的风景线…… ------题外话------ 游游在这里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团圆,爱你们呦(^▽^) 049.雪房子,流言 叶尘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小手揉揉眼睛,就见叶翎已经醒了,正在发呆。 “小姨……”叶尘声音软软糯糯的。 叶翎回身,笑着抱过叶尘:“宝宝醒啦?” “小姨,我梦到美人叔叔,带我一起飞高高!”叶尘搂住叶翎的脖子,笑嘻嘻地说。 叶翎脑海中浮现出某人玩世不恭的面庞,秀眉微蹙,对叶尘说:“以后小姨带你飞高高。” 叶尘眼睛一亮:“小姨也会飞吗?” “现在还不会,小姨会努力,早点学会飞。”叶翎又想起,原本跟南宫珩说好的,给叶缨解毒过后,他就教叶翎轻功的。 叶缨今日气色有所好转,但依旧很是憔悴,刚起没多久,吃过早饭,又觉困乏无力,躺下睡去了。 叶旌腿上绑着沙袋,绕着战王府跑步,这是叶翎给他安排的每日训练计划。 而叶翎牵着叶尘的小手,一起去花园。昨夜说的,要给叶尘堆一个好大好大的雪人。 刚进花园,叶翎正低头走神,叶尘突然放开她的手,迈着小短腿,欢快地跑了出去。 “哇!这个雪人好高!好大!好漂亮呀!”叶尘仰着头,小手捧脸惊叹,晶亮的眸中满是兴奋。 叶翎抬头,吓了一跳! 只见碧玉风荷亭旁的空地上,矗立着一个约莫有三米高的大雪人,圆圆的,胖胖的,脑袋上面戴着一个用梅花枝条编的大花环。眼睛是墨色的石子,鼻子是红彤彤的萝卜,嘴巴用红纸裁成。 人在下方仰头看,只见雪人低头笑,憨态可掬,萌力十足。 叶翎低头,叶尘不见了。 “小姨!这里面是一个房子哎!”叶尘的声音从雪人内部传出来。 叶翎躬身,从雪人侧面一个一米多高的洞口进去,里面全部中空,竟是个雪房子。 雪房子地上放了块毛毡,其上又铺了块绒毯,叶尘小身子扑倒在上面,抱住一个精致的果盘,里面满是黄澄澄的贡柑…… “小姨,我好喜欢大雪人,我要住在这里!还有好香好香的果子!”叶尘开心地打了个滚儿。 叶翎在绒毯上坐下,给叶尘剥贡柑吃,面上笑得温柔,心中在想,肯定又是那个死变态搞出来的,花花肠子可真不少。 百里夙和南宫珩,此时就躲在不远处,盯着这边。 “小叶子肯定会把功劳全算在我头上!”南宫珩嘿嘿一笑。 百里夙想起叶尘刚刚兴奋的小脸,轻飘飘地说:“我儿子喜欢就好。” “有儿子了不起啊?”南宫珩轻哼了一声,“你等着,我今日就让小叶子答应跟我在一起!” 南宫珩话落,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正准备出去,有人过来了。 是云尧的弟弟云修。 云修看了一眼大雪人,皱眉,叫了一声:“叶翎!” “有人在叫小姨!”叶尘跑到雪房子门口,探出小脑袋往外看,见是云修,又缩了回去。 “小姨,是那个好凶的云叔叔!”叶尘对叶翎说。小孩子最清楚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他在这个府里住,见过云修好几次,云修从未对他笑过。 叶翎笑笑没说话,留半个完整的贡柑皮做小碗,把剥好的贡柑,撕成一瓣一瓣,错落有致地码在里面,做成了一朵莲花。 “好看!”叶尘小手捧住,低头,咬了一个,“好甜!” “宝宝乖,在这里吃,小姨很快回来。”叶翎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 叶翎出去,就见云修神色不耐,眸中含怒。 “有何贵干?”叶翎神色淡淡地问。 “我真是小瞧你了!”云修冷冷地说,“我大哥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地想找下家了?还是说,你已经找好了?” 叶翎只觉莫名其妙!云修跑来说些没头没尾的话,几个意思?她在府里好好待着,昨夜调戏她的人已经被踹飞了,还想让她怎么样? “有病!”叶翎懒得跟云修废话,转身要走。 “站住!把话说清楚!”云修快步上前,挡住了叶翎的去路。 “云修,请你把话说清楚!”叶翎面色不虞。 云修冷哼了一声:“装?你接着装!今日一早我出门,外面都在传你的事!说你与我大哥成亲根本没有圆房,说我娘承诺过,准你再嫁!” 叶翎拧眉,云修冷笑:“你想嫁给谁啊?这么急不可耐地开始给自己造势了?我娘是说过准你再嫁,但你连跟我大哥没圆房的秘事,都要传得人尽皆知,真是不知廉耻!怎么,怕你新找的男人嫌弃你是残花败柳吗?” 云修话音刚落,叶翎眸光一寒,扬手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 云修根本没想到叶翎会对他动手,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眸中几欲喷火,扬手就要反击! 要冲出去的南宫珩被百里夙拉住了。 “让她自己解决,你出去只会添乱。”百里夙压低声音说。 南宫珩眼眸微缩,就见叶翎抓住了云修的胳膊,反手狠狠一拧! 云修惨叫一声,脸都白了,被叶翎放开,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了雪人上。 正坐在雪房子里面吃贡柑的叶尘,突然感觉下雪了,一下子又没了,小脸疑惑,眨眨眼,接着吃…… 云修站定,看着叶翎冷声说:“怎么?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叶翎懒得理会云修,低头进了雪房子。 云修面色阴沉地站在外面,过了一会儿大步离开了。 “小姨,你跟云叔叔打架?赢了吗?”叶尘好奇地问。 “当然!”叶翎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她成亲没圆房的事,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究竟是谁,刻意传她的隐私出去? 叶翎第一个怀疑的,自然是南宫珩,因为南宫珩昨夜才说要娶她。但看着面前的雪房子,叶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南宫珩昨夜表白被拒,傻乎乎地在花园堆雪人,应该不是他。难道是忠勇候府的人?楚明恒?似乎也不像…… “小姨,我想把这个甜甜的果子拿去给娘吃!”叶尘抱着一个贡柑对叶翎说。 叶翎点头:“好。” “那我们等会儿再回这里玩儿好不好?”叶尘问。 “嗯。”叶翎端起盘子,就见叶尘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等叶翎和叶尘都走了,百里夙和南宫珩闪身进了雪房子。 “楚八就是个乌龟王八!”南宫珩冷声说。叶翎不知道,但百里夙和南宫珩很清楚,关于叶翎的传言,定是楚明寅暗中所为! 楚明寅意欲求娶叶翎,先用此举,让所有人知道,他要娶的,还是个处子,于他的颜面,大大有利!但他根本不曾顾念叶翎的处境! 寡妇难当,那样的流言传开,多的是人跟云修一样,认为是叶翎所为,认为她耐不住寂寞,着急再嫁! 绒毯上有个小人的印子,百里夙伸手轻抚了一下,盘膝坐在一旁,闭眼假寐。 南宫珩眸中暗潮翻涌:“敢肖想老子的女人,当我是死的吗?百里人渣,这里交给你了!我会让楚明寅知道,犯贱的代价!” 050.挑拨离间,谋杀亲夫 楚明寅乘坐马车出门,行至半路,一阵狂风袭来,而后天翻地覆! 等楚明寅被人从翻倒的马车里拉出来,狼狈不堪,人没大事,只茶杯碎裂,瓷片划了脸,左颊一道长长的血痕,破相了。 “怎么回事?”楚明寅神色愠怒,捂着脸,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流出。 “回八皇子殿下的话,属下什么都没看到,就是一阵邪风。”随行的侍卫低头说。 “定是人为!”楚明寅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去查!” 楚明寅回府,命人请太医前来为他包扎。因伤在脸部,伤口不小,白布包住了左侧半个脑袋,看起来很是滑稽。 楚明寅本是要进宫见他的母亲尤贵妃,商量他要娶叶翎的事情。与叶翎同行去了一趟西夏国之后,楚明寅很确信叶翎深藏不露,而他因叶翎心动也是真真切切的,想早日把叶翎娶到手。 不过今日不行了,太医说他三日内最好不要出门,外面风大天冷,不利于恢复。 “消息都散出去了?”楚明寅冷声问。 “是,主子,现在楚京的人,应该都知道,战王妃还是清白女子。”属下恭敬地说。 “很好。”楚明寅眼底暗光闪烁,“派人进宫知会母妃一声,我三日后再去拜见。” 太子楚明恒这天也出门了,听到外面的人都在议论叶翎,心中不爽。叶翎对他而言,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次又一次。 楚明恒早知道叶翎还是处子,默认这次的消息是叶翎自己放出来,想找个下家。于是,楚明恒对叶翎,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又被勾了起来。既然叶翎耐不住寂寞,为什么不能跟他?看来他要再找个机会…… 如此,楚明恒心情还不错,跟他的表兄宁珅一起,去了楚京最大的酒楼。 “太子妃的人选,太子有想法了吗?”宁珅笑问。南楚皇后是老丞相宁谦嫡长女,宁珅是宁谦的长孙。 楚明恒闻言,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竟然是叶翎那张美丽动人的脸。至于先前与他海誓山盟的叶莲,他现在偶尔想起,只觉恶心反胃。 “叶翎还是处子,若我要娶她,会有阻力吗?”楚明恒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越是得不到,越是更想要。 宁珅皱眉:“太子殿下是在开玩笑吗?” “外面都在说叶翎的事,我随口一问,假设呢?”楚明恒呵呵一笑。 宁珅想了想说:“皇后娘娘绝不会同意的,一个寡妇,没有当太子妃的资格。” 楚明恒一时竟觉有些遗憾,正在这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把你们这里所有的好酒好菜,全都上一遍,若我满意,重重有赏!” “是东晋那个纨绔。”楚明恒一听就知道是南宫珩。 宁珅起身,走到门口,开了一条缝往外看,就见南宫珩带着一个随从,进了隔壁的雅间。 宁珅走到墙边,附耳贴上去。 “主子,咱们何时回国?” “不急,和亲的事,尚未谈完。” 宁珅神色一变,招手让楚明恒过去。 楚明恒皱眉,放轻脚步走过来,跟宁珅一样,贴过去偷听隔壁讲话。 “主子,为什么这次和亲如此隐秘?” “谈不上隐秘,只是在最终确定之前,不想让某些人知道罢了。” “南楚太子妃之位空着,为什么和亲选了南楚八皇子呢?” 楚明恒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就听隔壁传来南宫珩语带嘲讽的声音:“南楚太子?嗬!那个蠢货,他不过是楚皇放在明面上的靶子!楚皇真正中意的储君是楚明寅,不然怎么会让楚明寅带队去西夏国呢?东晋北胡去的都是太子,南楚去的,是未来的太子!” 楚明恒面色倏然阴沉了下去,南宫珩的声音还在继续:“楚明寅体弱多病都是装出来的,不争不抢也是装的,韬光养晦,背地里做了不知道多少事,不过藏得很深罢了。父皇和太子皇兄选中楚明寅与东晋和亲,我一提,楚皇就应了。有些事,那么明显,南楚那个蠢货太子都不知道,哈哈!” 楚明恒气得浑身颤抖,面色铁青,没有再听下去,转身大步往外走。 宁珅面色一变再变,快步跟了出去。 隔壁房间里,南宫珩听着开门声和脚步声,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楚明恒离开酒楼,就进了宫,而宁珅与他分开,匆忙回了丞相府。 “什么?东晋在与南楚密谈和亲,选的不是你?”楚后宁氏闻言,面色一沉。 楚明恒把无意中听到南宫珩主仆谈话的内容,跟宁氏讲了一遍。 宁氏面露狠厉之色:“定然是真的!这些年,尤晴儿那个贱人,跟她那个儿子,一直装得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皇上宠他们可没少一分!” “母后,现在怎么办?”楚明恒皱眉问,“若是父皇真的打算伺机废了我,再立楚明寅当太子的话……” “绝不可能!”宁氏厉声说,“东晋南楚和亲的事,既然你父皇瞒着我们,那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尤晴儿跟楚明寅明面上那么能装,喜欢背地里搞鬼,那我们就背地里对付他们!” 楚明寅并不知道,因为他的一个举动,惹怒了某人,现在他多年的筹谋,都面临全盘崩坏的危机…… 是夜,楚明寅再次见到了他的师父。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楚明寅皱眉说:“马车翻了,不知是谁对我出手。” 须发花白的老者冷声说:“为师知道是谁!” 楚明寅神色微变,就听老者说:“定是楚明恒的人!” “师父查到了什么?”楚明寅神色一变。 “太子一派,不知发现了什么,开始对我们的人出手了。”老者面色冷沉。 “这怎么可能?”楚明寅不可置信,“为何这么突然?” “或许是先前皇上派你去西夏,引起了皇后和太子的警惕。他们定然是掌握了确定的信息,一旦出手,不把你和贵妃彻底除掉,是不会收手的!”老者说。 楚明寅心中一沉!他还没有准备好,现在跟楚明恒“开战”,对他这边,极为不利!但如今,也由不得他再躲再装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楚明寅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老者冷声说:“不管哪里出问题,事已至此,昨夜说的,你想娶叶翎那个寡妇的事情,暂时作罢!现在绝不能再节外生枝!” 楚明寅脸色难看,心中不甘,却也无法反驳。 南宫珩再来战王府,厨房清锅冷灶,叶翎给他准备好宵夜,来了就能享受美食的快活日子,就这样没了…… 叶翎房间的灯已经熄灭,南宫珩还没靠近,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如何了?” “百里人渣你有病啊!”怕惊动叶翎,南宫珩拽住百里夙,一起从凌云院出去,到花园,钻进了雪房子里面。 “叶翎睡了,你不要打扰她。”百里夙面无表情地说。 “真睡了?”南宫珩皱眉,“可是我想跟小叶子说话。” “明日再说。”百里夙摇头,“你可以跟我说。” “滚!谁想跟你说?”南宫珩轻哼了一声,一脸嫌弃。 “其实我也不想跟你说话,只是叶缨不理我。”百里夙冷漠的声音之中透出一丝遗憾。 南宫珩无语,两个大男人对视了一眼,默默地在雪房子里,盘膝相对而坐,同时叹了一口气…… “你把楚八怎么样了?”百里夙问。 “那个王八毁容了,现在也没时间再惦记小叶子!”南宫珩冷笑。 “时间这么巧,他不会怀疑到叶翎头上吧?”百里夙再问。 南宫珩瞪了百里夙一眼:“你以为老子傻吗?为了不让楚八那个王八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跟小叶子联系起来,老子都忍住了亲手揍他一顿的冲动!接下来他跟楚明恒那个贱人,兄弟俩斗去吧,小叶子这边就清静了。” “嗯,你做得很好。但你走了,叶翎才会真的清静。”百里夙很客观地说。 南宫珩起身,一巴掌把百里夙拍到了地上:“百里人渣你不会说话就闭嘴!老子这就去找小叶子,你敢拦着,我去找叶缨聊聊,让你连暗卫都当不了!” 百里夙从地上起来,南宫珩已经不见了。 闯叶翎的房间这种事,南宫珩做过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床幔垂着,南宫珩悄无声息地飘到了床边,想象着一帘之隔,叶翎恬静美好的睡颜,心中欢喜,眸中含笑,伸手去拉床幔。 下一刻,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从床幔中刺了出来! 南宫珩跳开,一脸控诉:“小叶子你谋杀亲夫啊!” 051.完美的寡妇生活 床幔晃动,匕首在其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而南宫珩只看到了叶翎的一只手,随之就听到叶翎平静的声音:“鬼兄,擅闯女子闺房这种事,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可是以前……”南宫珩声音渐弱,没有说下去。这事他以前是干过好几回,但确实不对,倒也没甚好说。叶翎现在,是要跟他保持距离了吗? 南宫珩皱眉,就听叶翎说:“明晚这个时候,来战王府吃宵夜。现在,鬼兄请回吧。” 南宫珩眸光一亮:“真的?” 床幔归于平静,叶翎不说话,南宫珩自问自答:“是真的!我明天再来,小叶子你早点睡啊!” 又有宵夜吃,南宫珩开心地走了。 叶翎躺在床上,把匕首插入枕下,微微叹气,闭上了眼睛。 夜深人静,百里夙在战王府花园的雪房子里打坐,就见南宫珩冲了进来。 “百里人渣,我说什么来着?小叶子是不会赶我走的,她说让我明晚再来吃宵夜!”南宫珩一脸得意。 百里夙睁开眼,看了看南宫珩,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哎!百里人渣,你说我用东晋七皇子的身份再娶小叶子一次,两国联姻,到时候小叶子跟我到东晋去,她姐姐弟弟和宝宝都一起去,你也得跟着走,以后你这个西夏太子就跟我混了!”南宫珩开始憧憬未来。 百里夙还是不说话,南宫珩觉得无趣:“百里人渣你自己在这儿玩儿吧,我回去睡觉了!” 南宫珩走了,百里夙睁眼,微不可闻地说:“明日怕是最后的宵夜,你还这么高兴,真傻……” 第二日,叶缨气色还不错,叶尘兴冲冲地拉着她到花园去,看他好喜欢好喜欢的大雪人。 “娘,快来,这里面是个房子!”叶尘献宝一样,呼唤叶缨到里面去。 叶缨进去,母子俩坐在绒毯上,她问叶尘:“这是谁做的?” “小姨说是美人叔叔做的,但他都没有再来找我玩儿,他会飞的!”叶尘眼睛亮晶晶地说。 叶缨知道叶尘口中的美人叔叔是南宫珩,只是对于南宫珩跟叶翎的关系……叶缨决定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叶翎,看她是怎么想的。 “娘,我们今天晚上在雪房子里住好不好?”叶尘搂着叶缨的脖子,晶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叶缨摇头:“夜里会冷。” 叶尘皱了皱小眉头:“那等天气暖和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睡在雪房子里了?” 叶缨轻抚了一下叶尘的小脑袋,笑笑没说话。叶尘太喜欢这个大雪人,叶缨不忍心告诉他,天气暖和,大雪人就化了,没了。 叶翎这天跟叶旌一起晨练,比赛跑步,叶旌又输了,不过比起第一回,他的耐力和速度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因叶翎离开那段日子,他从未松懈过。 “美丽的二姐,那位美人大哥,跟你是什么关系?怎么总是偷偷往咱们家跑?”叶旌一脸八卦。 叶翎抬手敲了一下叶旌的脑门儿:“小小年纪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罚你今天再跑三圈!” “啊?”叶旌哭丧着脸,表示不服。 叶翎伸出五根手指,拍到了叶旌脸上:“五圈!再不去就变十……” “五圈就五圈!走了!”叶旌精神一震,拔腿就跑! 跑步出了一身汗,叶翎回房,就见雪晴在擦桌子。 “不是说让你休息养伤吗?”叶翎蹙眉。 雪晴抬头,笑着说:“王妃,奴婢的伤都没事了。” 叶翎一看,雪晴的脸恢复如初,似乎更白了一点,神医的药,果然不一般。 “云忠怎么样了?”叶翎问。 雪晴脸色微红:“他的脸也好了,只是左臂伤得太重,还得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那等他恢复了,让他来提亲?或者你们着急的话,现在也可以。”叶翎笑说。 “王妃说什么呢?谁着急了?奴婢去打水给王妃洗漱!”雪晴脸色通红地跑出去了。 叶翎坐下,轻笑了一声。能因一个名字就红了脸的初恋真美好,可惜她是个活了两辈子的家伙,爱情对她来说,不是必需品,男人,更不是。 南宫珩白天做了一件事,前去拜访楚明寅。 这边南宫珩大摇大摆地进了八皇子府的大门,那边楚明恒就接到了消息,更加确信,东晋皇室与楚明寅私下有来往,楚明寅是他最大的威胁。 楚明寅接到禀报,正想称病不见客,南宫珩已经进了他的院子。 “楚八,你这是怎么了?”南宫珩看到楚明寅半个脑袋被包起来的滑稽样子,一脸惊讶。 楚明寅神色尴尬:“南宫七皇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我每天都很闲,来看看你。”南宫珩说着就坐下了,盯着楚明寅的脸,左看右看,面上一脸同情,心中狂笑不止。 “楚八,我本来还想让你带我在楚京转转,没想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养着,走了。” 南宫珩不请自来,刚坐下就走,潇洒地挥挥手,消失在楚明寅视线中,让楚明寅无语至极。 不过南宫珩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专程来欣赏一下楚明寅的丑样。看完心情颇好,小叶子是他的,楚八独自丑陋去吧! 吃过晚饭,叶旌回霁雪院,叶缨带着叶尘睡了。叶翎让两个丫鬟去休息,她一个人在厨房里,给南宫珩准备宵夜。 南宫珩精心打扮过,脸都洗了三遍,心情愉悦地跑来,就见叶翎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 南宫珩在门口驻足,只觉这一幕美极了,看一辈子都不会厌倦。 “鬼兄去我房里稍候,马上就好。”叶翎没有回头,把锅里的面捞了出来。 南宫珩提着一壶从宫里顺来的美酒,去了叶翎的房间落座。 这里曾是凌云院的书房,因叶翎把主屋让给了叶缨母子,才搬来这里住。而在叶翎嫁来战王府之前的一年,假扮云尧的南宫珩,曾是这个书房的主人。 窗台上放了个花瓶,里面插着几支粉白的梅花,桌上放着几盘做好的菜,盖起来防止凉了。南宫珩即将吃到一顿丰盛的宵夜,他很期待。 叶翎端了两碗面进来,南宫珩连忙去接。 关上门,叶翎在南宫珩对面落座,南宫珩斟了两杯酒,笑容满面地举杯:“小叶子,我们好像还没有一起喝过酒。” “敬鬼兄。”叶翎举杯,一饮而尽。 “爽快!”南宫珩喝了酒,放下杯子,把面前盖起来的菜都打开,全是他吃过的。肉沫鸡蛋羹,八珍参鸡汤,香辣兔肉,糖醋排骨,酒酿圆子,还有热气腾腾的清汤面。 “小叶子,今夜怎么这么丰盛?”南宫珩感觉受宠若惊。 “先吃吧,凉了不好。”叶翎说着拿起了筷子。 叶翎给南宫珩做过很多次宵夜,但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吃宵夜。她吃了面,吃了些菜,还给南宫珩盛了鸡汤。 南宫珩吃得很开心,竟突然有种他们是老夫老妻的感觉了,太喜欢! 叶翎今夜做的菜多,但都是小份,最后被南宫珩清盘了。 “好吃!小叶子的手艺一等一的好!”南宫珩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 叶翎提起酒壶,又斟了两杯酒,举起来:“这杯酒,谢谢鬼兄这段时间对我和我家人的帮助和照顾。” 南宫珩皱眉:“小叶子你跟我客气什么?” 叶翎一饮而尽,把杯子反过来,盖在了桌上,神色平静地说:“鬼兄,你该走了。” 南宫珩看到了叶翎眼中的认真,心中微沉:“小叶子,你是在拒绝我吗?” “是。不是你不好,是我不想要。谢谢,对不起。”叶翎直视南宫珩的眼睛,没有犹豫。 “我们拜过堂。”南宫珩看着叶翎目光幽深地说。 叶翎神色如常:“彼时你用的是云尧的身份,意在帮我离开忠勇候府。谢谢。” 南宫珩垂眸,沉默了片刻,再抬头,看着叶翎问:“你宁愿当寡妇,也不愿跟我吗?” 叶翎缓缓地笑了,温柔清浅:“鬼兄,多谢你的关心,但你不知道,寡妇这个身份有多妙。我如今无父无母,死了丈夫,且不会再被安排嫁人,若真有人想让我改嫁,我只需说一句,要为亡夫守节,谁也不能逼我。我现在没人管,有身份有地位而且很有钱,姐姐疼弟弟爱,宝宝就是我儿子。完美的寡妇生活才刚刚开始,你觉得我需要一个男人吗?” ------题外话------ 那么问题来了!南宫花瓶会如何回答叶翎呢? 在评论区写上自己的答案,没有对错,通通有奖! 欢迎大家脑洞大开,为南宫花瓶出谋划策O(∩_∩)O哈哈~ 052.给她一个师父 南宫珩幽幽地说:“听起来,好像真的不需要。” “万分感谢。轻功我会想办法学,姐姐弟弟和宝宝,我会尽力保护他们。希望鬼兄以后诸事顺遂,慢走不送。” 叶翎话落,拱手一礼。 南宫珩眸光微黯,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又深深地看了叶翎一眼,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 夜色幽深,寒风萧瑟。 百里夙在雪房子里打坐,有人进来,在他身旁坐下。 百里夙睁开眼,声音平静:“被拒绝了?” “你怎么知道?”南宫珩脑袋靠在百里夙肩膀上,抱着百里夙的胳膊,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唉声叹气,“小叶子说她当寡妇特别好,如今的生活很完美。见鬼的是,我竟然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南宫珩不是楚明寅,他并不认为叶翎一定要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他最初就是欣赏叶翎独立坚强的性格,才会被吸引。 百里夙轻轻颔首,表示认同:“没有你,叶翎也会过得很好。” “问题就在这里。我喜欢她,但她却只当我是朋友,并且不需要我。换言之,我对她而言,是个废物?用她的话讲,我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南宫珩语气幽幽。 “你很有自知之明。”百里夙再次点头。 南宫珩微微仰头,四十五度角,明媚忧伤:“百里人渣,小叶子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你问我,我问谁去?”百里夙更忧伤。叶翎亲自做了宵夜,跟南宫珩心平气和地谈,下次再见,至少还是朋友。而叶缨,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百里夙一剑…… 南宫珩在百里夙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目光坚决:“不管她需不需要,我就是要对她好!” 百里夙重伤未愈,这一掌下去,身体前倾,一口血喷了出来! “百里人渣,你怎么不说话?”南宫珩转头,见百里夙吐血,很是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百里夙捂着心口,完全不想理会南宫珩…… 南宫珩从腰间摸出一个小药瓶,扔到百里夙身上:“这是我从小风风那里抢来的,便宜你了!”话落,起身离开。 百里夙拿起那个药瓶,打开,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喉间腥甜的血气,一下子被压了下去。若他没猜错,这是传说中的疗伤奇药归元丹。主药为万年雪莲,与其他近百种药材,以神医门的独门秘方所制而成,武者争破头都想得到的宝贝。 百里夙将瓶中一枚莲子大小的药丸投入口中,只觉一股暖流淌进四肢百骸。他知道,他的伤会很快痊愈,刚刚南宫珩打他那一掌,亦是故意为之,让他吐出了体内淤血。 真的是个很温暖的人呢……百里夙心想。 南宫珩回驿馆,抱着从叶翎那里顺来的被子睡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早就出城去了。 战王府。 叶旌像往日一样早起,绑上沙袋去跑步,刚出霁雪院,就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不远处跑过。 叶旌愣了一下,拔腿追了上去。 “二姐怎么这么早?”叶旌与叶翎并肩,见叶翎额头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小妹,是你太晚了!”叶翎唇角微勾,加快速度,跑到了前面去。 叶旌跺了跺脚:“二姐你再叫我小妹,我就跟你绝交!” “好啊!”叶翎语带笑意。 “我不好!”叶旌飞也似地追赶叶翎去了。 等叶翎又跟叶旌一起跑完十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擦汗:“原来二十圈也不难。” “二姐你受什么刺激了?”叶旌问。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好好操练你!”叶翎神色严肃地拍了一下叶旌的肩膀。 叶旌突然有点慌…… 一上午,叶旌被叶翎折磨得怀疑人生,到吃午饭的时候,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了,却也不敢抱怨,因为叶翎不只是教他,是陪着他一起练武。叶翎可以,他不行,就是他弱,没别的。 下晌叶翎在房间里没出来,将书架上面全都看过,倒背如流的医书收起来,把原本那些兵法书籍翻阅整理了一遍,排好顺序,这就是她接下来的看书任务。 活了两辈子,但凡不会的,有用的,叶翎都愿意学,唯一不愿学的,就是将自己的命运和安危,交给另外一个人。依赖感,对她而言,很危险,她不喜欢。南宫珩一走,清净了,她需要利用一切时间,来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一本兵法,看了三分之一,外面天色渐暗,叶尘的小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小姨!吃饭啦!” “好。”叶翎拿过书签,夹进书里。还是那有典故的半片纸钱,她浅笑摇头,把书合上。 吃过晚饭,叶翎再次要求叶旌带着叶尘一起睡。 叶旌知道是为何,但叶尘不懂:“我想跟娘一起睡,明天再跟小舅睡好不好?” 叶翎一个眼神过来,叶旌连忙开口:“尘儿,小舅一个人睡好害怕,你不陪我,我就伤心了。” “啊?这样吗?小舅你的胆子好小哦!那好吧!”叶尘小手在叶旌脑袋上拍了拍,像叶缨哄他那样。 叶旌抱着叶尘走了,叶缨在床上躺下,神色平静:“小妹,来吧。”三日过去,该服下第二枚解药了。 这一次的疼痛,比上次更甚。叶缨痛呼出声,叶翎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百里夙在房顶上,站成了一尊雕塑。 叶缨中毒,风不易给了解药,今夜该服用第二枚,这些事,百里夙已从南宫珩口中得知。他听到了叶缨的痛呼,心中揪紧,呼吸停滞了一瞬,愧疚如巨浪翻涌,恨不能以身代之。 整整一夜。 天色将明,叶缨面色惨白昏睡过去,叶翎舒了一口气,小心放开叶缨的手,站了起来。 百里夙听到下面的动静,飞身离去,隐入暗中。 叶翎回房,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希望这几天赶紧过去吧。 叶旌背着叶尘,负重跑了十圈,叶尘全程为他加油鼓劲儿,一直喊“小舅快冲呀”,让他压力山大…… 吃早饭的时候,叶尘问叶翎:“小姨,美人叔叔什么时候才来找我玩呢?” “他回家去了。”叶翎微微一笑说。大家都是理智的成年人,话已说到那个份儿上,南宫珩应该不会再来了。 “啊?美人叔叔的家在哪里呢?”叶尘再问。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叶翎回答。 叶缨不在,叶尘又小声问了一句:“那神仙叔叔,是跟美人叔叔一起回家了吗?” 叶翎有些意外,叶尘竟还记得只见过一次的百里夙,她点头说:“是啊。” “可是我想美人叔叔带我飞飞。”叶尘皱了皱小眉头。 叶翎神色微怔,轻功是一项必备技能,南宫珩走了,她得想办法学到,就算只是为了满足叶尘想要飞飞的愿望。 “小弟,你会轻功吗?”叶翎问叶旌。 “大姐会一点,爹教过的,你都不学。”叶旌忍不住吐槽叶翎,话落又连忙找补,“不过咱爹是个将军,不是江湖侠客,他的剑法很厉害,轻功也就一般般。” 叶翎很有钱,只要找对门路,想学到上乘的轻功,不管是买秘籍还是请师父,应该都有希望。她打算等叶缨的毒彻底解了之后,就把这件事办了。 是夜,百里夙看着叶翎从叶缨房间出去,他犹豫许久,还是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叶缨的房间。 窗边一盏昏黄的灯,叶缨睡得很沉,秀眉紧蹙,面色苍白。 百里夙不敢靠近,就站在阴影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隔壁房间,叶翎进门,眸光一凝! 桌上多了个东西,是一张折起来的纸。 叶翎走过去,拿起,打开,南宫珩的字迹。 “叶翎,我接受你的拒绝,但我曾答应教你轻功,不可食言。恰逢家师近日在楚京,他武功高强,脾气怪异,贪吃贪玩。得知你厨艺绝佳,便说要来寻你。若他来了,你不必客气,想学什么武功,让他教你。” 南宫珩,敬上。” 没有“小叶子”,没有“鬼兄”,这封信写得很正经。 叶翎还没把信收起来,就听窗户被人敲得咣咣响! “那臭小子也不说清楚,是不是这儿……叶翎?你出来!” 苍老的声音透着不耐,叶翎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很显然,南宫珩的师父找来了。 叶翎打开窗户,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跳了进来。 只见他一身宽大布衣,须发花白,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一把生锈的菜刀,手拿一只没啃完的鸡腿。 老者一见叶翎,反手将鸡腿扔了出去,满脸嫌弃:“不好吃!小丫头,那个臭小子说,你做饭手艺天上有地下无?” 叶翎轻笑:“过奖了。” “露一手给老夫瞧瞧!”老者说着,揉了一下肚子,“快饿死了!” “前辈想吃什么?”叶翎客气地问。 “那个臭小子说,他往你这儿送了两只兔子!在哪儿呢?”老者左看看右看看。 叶翎嘴角微抽:“若真有,应该在小厨房。我这就去做,前辈在此稍候。” 老者一屁股坐下,把的酒葫芦解下,放在桌上,摆摆手:“去吧去吧!” 叶翎出门,进厨房,点灯,就见案板上放了一只杀好的野兔,地上还有一只活兔,装在笼子里。 叶翎近日经常做饭,厨房中的调料都是齐全的。她把杀好的兔子剁了,加香料爆炒。 没过多久,叶翎端着一盘香辣兔肉回房,老者正在仰头喝酒。 “好香!快拿来给我尝尝!”老者眼睛一亮。 叶翎端过去,放在老者面前,递上筷子。 老者吃第一口,赞了一句:“辛香入味!好吃!” 叶翎看着老者把一盘兔肉都吃完了,心想果然是师徒,这老头跟南宫珩口味都很像。 “小丫头,你这手艺真不赖!臭小子说让老夫教你轻功,老夫既然吃了你的好菜,就教你几招吧!”老者用袖子擦了擦嘴。 “多谢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叶翎拱手,客气地问。 “老夫大名秦徵,那臭小子都管我叫秦老大,你也可以这么叫!”老者很豪爽地拍了一下桌子,张口闭口都是那个臭小子。 “秦老前辈。”叶翎想跟这人学武,不敢放肆。 “明日子时,后花园,老夫来教你,只教一遍,不会算完!”秦徵看着叶翎说。 “那我明日恭候前辈。”叶翎拱手。 “走了!”秦徵话落,抓起桌上的酒葫芦,到窗边,跳出去,几个腾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百里夙本来在隔壁叶缨房中,秦徵来的时候,他就察觉了,只是并未现身。 百里夙冷眼看着,秦徵出凌云院,进了战王府后花园,然后,轻车熟路地钻进了那个雪房子…… “诶?百里人渣怎么不在这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百里夙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躬身进去,就见“秦徵”正在薅自己脸上的胡子…… “南宫,你这玩的哪一出?”百里夙问。 假扮秦徵的南宫珩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想把小叶子骗过去可真不容易!我只想给她暖床,可惜她现在不想要男人。因为不想利用我对她的感情,所以才要推开我!她的确需要成长,我会等她!她需要师父,我就给她一个师父!” ------题外话------ 本书将在后天9-19号上架,多谢支持! 053.学轻功,看星星 叶翎做了个噩梦。梦中有一青面獠牙的鬼,张牙舞爪,要吃掉她,不管她往哪里跑,都躲不开逃不掉。 梦醒了,叶翎还没被吃掉,她睁开眼,摇头失笑,见外面天色已大亮了。 半晌,叶尘又要去后花园的雪房子里玩儿,叶旌背着他去了。 “小妹,有件事,我想问你。”叶缨脸色比昨日稍好一些。 “嗯?”叶翎起身,正准备回房看书,闻言又坐了回去。 “你与那东晋七皇子,是什么关系?”叶缨神色严肃。 叶翎闻言,垂眸轻笑:“大姐,他是云尧的朋友,因为好心,才会关照我。我们的关系,也是朋友。” “我信你,但你确定他也是这样想的吗?”叶缨蹙眉。 “怎么?大姐看出什么了?”叶翎半开玩笑地问。 “他看上你了,还不够明显吗?”叶缨没见过南宫珩几回,但她作为长姐,对于叶翎身边某个阴魂不散的男人,自有一份警觉。 叶翎闻言就笑:“你家妹妹我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有人喜欢不是很正常?” 叶缨闻言,却面露不悦之色:“怎么,你很得意?” 叶翎轻咳两声:“大姐,我只是开玩笑。南宫珩的确表白过,但我已明明白白拒绝了,他离开,应该不会再来。” 叶缨面色稍霁:“如此就好。日后你若碰上了两情相悦的男子,自不必再守寡,也不必顾念我们。但你若不喜欢,不要拖泥带水,更不可玩弄利用别人的感情,知道吗?” 叶翎神色一正:“知道了,娘!” 叶缨哭笑不得,作势要打叶翎:“你这鬼丫头!乱叫什么?” “长姐如母,多谢教诲!小妹回去看书了,告辞!”叶翎起身,一本正经,拱手退了出去。 叶缨摇头笑笑。她知道,刚刚那些话,便是不说,叶翎也懂的。 叶翎回房,落座,提笔,回忆昨日看过的兵法中精要部分,默写一遍,加深记忆和理解。 写到一半,叶翎走神,在纸上画起了画。 停笔,跃然纸上的,正是昨夜梦中那只青面獠牙的鬼。而叶翎定睛一看,她随心画出的这要吃她的鬼,眉眼怎么像极了南宫珩那个死变态? 叶翎皱了皱眉,把画扔到一旁去。开了窗,冷风吹进来,她从书架上取下昨日没看完的书,在窗边落座,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晚饭后,叶翎回房,挑灯夜读。 两个丫鬟并不住在凌云院,只白天过来伺候。叶翎已让雪晴备好了食材,昨夜剩的那只兔子也杀掉处理干净了。 亥时过半,叶翎看完一本书,放起来,起身出门,进了小厨房。 昨夜香辣,今夜红烧。距离子时还剩一刻的时候,叶翎把烧好的兔肉盛出来,放在食盒里,盖好保温,提在手中,出了凌云院。 暗处有双眼睛,盯着叶翎的一举一动。 夜色深重,寒风凛冽。 叶翎款步走进后花园,路过大雪人,往里看了一眼,没人。她到碧玉风荷亭中,放下食盒,坐等“秦徵”。 子时将至,叶翎尚未等来“秦徵”,等来了满面怒色的云修。 云修大步走进碧玉风荷亭,站在叶翎面前,看着她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厌恶:“你大半夜带着亲手做的吃食,跑来这里会情郎!现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叶翎看到云修的第一眼,只觉得烦。听到云修的话,她冷笑起来:“那我倒是要问问小叔,大半夜不睡觉,盯着嫂子的一举一动,你又想干什么?” “你!你是女人吗?怎么如此不知廉耻?”云修怒意更盛,“我大哥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与人私会!若是传出去,我云家丢不起这个人!我不管你今夜要见谁,必须跟他断了来往!便是你要改嫁,至少守孝三年!” 云修话落,屁股上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抛物线,面朝下,砸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谁?”云修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抹了一下嘴,就见一个黑影出现在亭子里,身形高大,看不到容貌。 “叶翎!你们这对狗男女有种今夜就杀了我,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在我云家,做苟且之事!”云修怒不可遏。 下一刻,亭中黑影飞身而出,急速逼近。云修神色大变,来不及反应,已被一只大手扼住脖颈,双脚离地,提了起来。 “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还是第一次遭受如此羞辱!”假扮秦徵的南宫珩,声音苍老阴沉。 云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珩:“你……你是什么人?” “老夫是叶晟的故友,近日游历到楚京,前来探望叶翎小丫头。应她所求,得空前来指点她的武功!小子,你有什么意见?”南宫珩冷声问。 云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没有!误会!我以为你是……”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一句误会就想打发了?上一个对老夫不敬的贱人,坟头草已两米高了!”南宫珩话落,猛然收紧自己的手。 云修很快呼吸艰难,第一次感觉死亡那么近!他瞪大眼睛,看着从亭中缓步走出的叶翎,眼中满是哀求之色,呜呜啊啊,却已发不出任何清新的声音了。 “秦老前辈,请放了他吧。”叶翎开口,声音清冷。 “小丫头,这臭小子对你不敬,你何必管他?待老夫杀了他,定处理得干干净净,跟你不会产生丝毫干系!”南宫珩冷笑。 叶翎躬身一礼:“还请前辈给我一个面子,饶了他的性命。” 就在云修双眼翻白,以为下一刻,他的脖子就要被咔嚓一声拧断的时候,南宫珩突然松手,把他重重地甩出去,再次面朝下,砸在地上! 云修双腿蜷缩,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捏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呼吸才渐渐平稳。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狼狈,低着头就要走。 阴恻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老夫让你走了吗?” 云修神色一僵,脚步一滞,硬着头皮转身回来:“前辈,今夜的事,全都是误会。我向前辈道歉,希望前辈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去跟叶翎丫头道歉!”南宫珩冷声说。 云修握了握拳头,垂头走到叶翎面前,声音低沉:“大嫂,对不起。” 南宫珩上前,抬脚,狠踹一下! 云修膝盖吃痛,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叶翎面前! 南宫珩冷哼一声:“小叔子对长嫂不恭不敬,口出恶言,一声对不起就完了?道歉要有诚意,若不是这丫头求老夫,你刚刚已经见阎王了!” 云修跪着,头垂得很低:“大嫂,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误会你,说出那样不敬的话,请你原谅我!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滚吧。”叶翎冷声说。 云修起身,大步离开,走出一段,回头,目光落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眼眸暗了暗。 叶翎微微蹙眉,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 云修对叶翎有成见,言语攻击这样的事情,不是一回两回,她并不意外,当然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云修的性命,她懒得跟蠢货计较罢了。 只是南宫珩的这位师父,在云修面前,先谎称是她父亲的故友,帮她解释,又如此刻意地逼云修对她下跪认错,是不是对她太好了?可他们昨夜才第一次见面,一只兔子的交情,说好轻功都只教一遍,不会算完…… 南宫珩见叶翎不说话,眼眸微闪,意识到有暴露的风险,这丫头太聪明! 南宫珩嘿嘿一笑:“小丫头,老夫的戏演得不错吧?” 叶翎微笑颔首:“多谢前辈。” “做了什么好吃的?若是凉了,我就去把刚刚那个耽误时间的蠢货揍死!”南宫珩说着,飞身进了碧玉风荷亭。 叶翎跟进去,就见南宫珩已经吃上了。她在对面落座,笑容满面地说:“秦老前辈,我上次给南宫兄做了一道茶香鸡,他很是喜欢,前辈明日要不要尝尝?” 叶翎说这话的时候,盯着南宫珩的眼睛。 南宫珩神色一喜:“好好好!明天吃!茶香鸡?听着就很厉害!”话落又低头,抓起一个炖得喷香的兔腿,啃了起来。 叶翎没看出任何破绽,想着应是自己多疑了。 南宫珩心中却颤了颤。这鬼丫头太机敏了,刚刚竟然故意诈他!什么茶香鸡?叶翎从没给他做过!听都没听过!若是他眼神有一丝不对,就要暴露了。 等南宫珩把红烧兔肉吃完,擦了擦手,起身,清清嗓子说:“好了,老夫现在要教你轻功了。记住下面的口诀!” 叶翎凝神,就听南宫珩快速地说了一段口诀,她全都记下,却有些不理解。 不懂就问,结果得了南宫珩一个大白眼:“你这丫头武功是真不行!内力怎么样?让老夫看看!” 南宫珩话落,隔着衣服抓住了叶翎的手腕,皱眉:“竟然没有内力?!” “请前辈教我修炼的法门。”叶翎连忙说。原主练武不认真,只会些花拳绣腿。而叶翎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单论近身战的招式,自认为很强,但内力轻功这些本土特色技能,真不会。 “你想得倒挺美,两只兔子,就想让老夫教你那么多?”南宫珩轻哼了一声。为了避免叶翎认出是他,他可是全身心投入,在模仿他的师父秦徵。 “那……四只兔子行不行?不然再加三只鸡?”叶翎神色认真地打商量。 南宫珩哈哈大笑:“鬼丫头!先学轻功,至于别的,等老夫明日吃了你的茶香鸡再说!” “好。”叶翎心情愉悦起来。觉得这个老头人还是挺好的,就是脾气有点怪而已。 “老夫的轻功是最顶级的,好好学!”南宫珩话落,抬手,袖中射出一根墨绫来,缠住了叶翎的腰,把她从亭中甩了出去! 片刻之后,只见碧玉风荷亭顶部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手中一根墨绫,连着另外一个人,在空中甩过来,甩过去…… 叶翎一开始没心理准备,头朝下被抡了一圈,快吐了! “控制你自己的身体!” 听到“秦徵”的声音,叶翎深吸一口气。她不恐高,也没晕,努力跟着墨绫的方向,调整身形,回忆刚刚记下的口诀。 几瞬过后,墨绫突然撤回,叶翎的身体在半空中直直下坠! 距离地面仅剩两米的时候,叶翎猛然闭眼,身体腾空跃起,一瞬间,感觉自己要上天了! “小叶子还不错嘛,当年我差点被秦老头给摔死……”南宫珩嘀咕了两句,收回本来要再次出手的墨绫。这是专门向百里夙借来的教学工具,他当然不会让叶翎真的跟地面亲密接触的。 “我会了!”叶翎的声音满是欣喜。落地之后,接着练。一开始很生疏,尤其是起式,总感觉有些别扭。 南宫珩又出言指点,叶翎调整,就顺畅多了。 南宫珩就见叶翎面带喜色,朝着他飞了过来,衣袂蹁跹,墨发飞舞,那张如玉的小脸在夜色下美得如梦似幻。 南宫珩连忙低头,去拿腰间的酒葫芦,怕叶翎看到他的眼神不对。 “多谢秦老前辈!”叶翎足尖轻点,稳稳地落在了碧玉风荷亭顶端。虽然周围一片黑魆魆的,但她就是觉得,视野开阔,风景都不一样了。 “别得意,要多练!你这还差得远!”南宫珩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跑了。 叶翎刚学轻功,一切都很新鲜,大半夜毫无困意,运起轻功,轻松越过战王府的围墙,到了外面。 天地广阔,叶翎决定,在京城跑一圈好了。 南宫珩没走,躲在暗处,看着叶翎不知疲倦地用轻功到处跑,只觉得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可爱死了!小叶子真是个认真努力又聪明的姑娘,他的眼光好极了! 南宫珩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看到叶翎飞身进了东晋驿馆。他心道不好!叶翎不会是去找他的吧?有露馅儿的风险! 叶翎的确是想来找南宫珩。 轻功这件事,虽然是“秦徵”教的,但叶翎认为,一半的功劳要给南宫珩。做不成情侣,他们还是朋友,叶翎决定当面谢谢他。还有一点,刚学会轻功,叶翎有点小兴奋,也想体验一下,半夜当“鬼”的感觉。 叶翎在驿馆里转了一圈,锁定了南宫珩的房间,见窗户开着,她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外,往里面看去。 下一刻,叶翎目瞪口呆,只见南宫珩披头散发,赤裸上身,光着脚,浑身上下只着一条亵裤,站在窗边!鬼使神差的,叶翎视线下移,看到了漂亮的八块腹肌…… “小叶子,你怎么会来?”南宫珩的声音透着满满的惊讶和疑惑。 叶翎脸色爆红,猛然回神,立刻转身,背对着南宫珩,神色尴尬:“鬼兄,大半夜你这是干什么呢?” “看星星啊!”南宫珩看着叶翎局促的背影,唇角微翘。他刚刚狂奔回来,薅了胡子摘了假发,只来得及把衣服都脱掉藏起来…… “看星星需要脱光吗?”叶翎无语至极,果然是死变态! 南宫珩一本正经地说:“小叶子,我半夜醒来,想看星星,待会还要睡的,这样方便。而且我没脱光,穿裤子了,你不信回头看。” “鬼兄我是来感谢你帮忙请你师父教我轻功的秦徵老前辈人很好轻功我已经学会了不打扰你看星星了告辞!”叶翎一口气说完,运起轻功,几个腾跃没了人影。 冷风刺骨,南宫珩双手抱臂,打了个喷嚏。关上窗户,回身,快步走到床边,跳上床,盖被子,深吸了一口气。这辈子是叶翎的,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小叶子刚刚是害羞了吗?”南宫珩自言自语,“都把我看光光了,我这么好的身材,等小叶子需要男人暖床的时候,当然就是我了!” ------题外话------ 重要通知:本书将于明天2019-9-19正式入v上架,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明天更新时间大概在中午十二点半,首订对作者来说很重要,直接关系到后续的推荐和编辑的认可,需要大家支持,爱你们呦! 054.真假秦徵(一更,求首订) 叶翎起晚了,但心情很不错。 吃早饭的时候,叶翎说,等会儿要给叶尘一个大大的惊喜。 “是美人叔叔要来带我飞飞吗?”叶尘眸子一亮,激动地拍起了小手,“我喜欢!” 叶翎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的南宫珩在天上飞,八块腹肌飘来飘去的画面,神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两声说:“宝宝,别惦记他了,是小姨给你的惊喜。” “那是什么呀?”叶尘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跟叶翎撒娇,要马上就知道,饭都不想吃了。 “好好吃饭!”叶缨蹙眉,叶翎和叶尘同时埋头喝汤…… 吃过早饭,叶翎抱着叶尘走到凌云院正中。叶缨和叶旌站在廊下围观。 “宝宝,先闭上眼睛。”叶翎语带笑意。 叶尘小手捂住眼睛:“闭好啦!” 下一刻,叶翎身姿轻盈,飞身出了凌云院。 “轻功?二姐怎么会的?”叶旌追出来,叶翎抱着叶尘已经没影儿了。 “宝宝,睁开眼睛吧。”叶翎笑着说。 叶尘拿开小手,就看下方树影掠过,离地面好远。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惊呼一声,紧紧搂住叶翎的脖子:“小姨,我们是在飞飞吗?” 叶尘说着,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从眼前飞过,他小脸激动:“真的飞起来了!好好玩儿啊!” 叶尘比昨夜刚学会轻功的叶翎还要兴奋,热爱在空中飘的感觉,不肯停下来。叶翎就顺着他,抱着他在战王府到处飞。 再次落在一个屋顶上,叶翎笑靥如花,不经意低头,才发现这是云修的院子,因为此时云修就站在院中,微微仰头,看着她和叶尘。 四目相对,叶翎笑意转淡,立刻收回视线,抱着叶尘跑了。 云修在原地站了许久,莲蕊唤他数声,才回头进了房间。 而躲在暗处的百里夙,听着叶尘的欢声笑语,真希望这份快乐是他给的…… 跟昨夜一样,临近子时,叶翎做好茶香鸡,提着食盒,往花园去。 云修从凌云院外一棵大树后走出来,看着叶翎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这次没有再跟上去。 叶翎到花园,假扮秦徵的南宫珩已在碧玉风荷亭中,坐等宵夜了。 “小丫头,听阿珩那个臭小子说,昨夜你去驿馆寻他了?”南宫珩一边享受美味,一边“不经意”地问。 “嗯,路过。”叶翎点头。 “他让老夫转告你,轻功练得不错。”南宫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若你夜里睡不着,可以找他一起看星星!” 叶翎嘴角微抽:“呵呵,不必了,我睡得着。”跟裸男一起看星星,她怕长针眼! “小丫头,那个臭小子都承认,他看上你了!”南宫珩嘿嘿一笑,花白的胡子抖了抖,一脸八卦,“老夫觉得你俩很般配呀!虽然他是个纨绔,一事无成,但胜在长得好看,你为何不喜欢?” 南宫珩戏精附体,狠起来,连自己都吐槽。 叶翎正色道:“秦老前辈,是我配不上您的爱徒。” “小丫头你就是糊弄老夫,当老夫看不出来?”南宫珩轻哼一声,“算了,这种事,不好强求,让那个臭小子自己伤心买醉去吧!” 叶翎愣了一下,伤心买醉?南宫珩?不可能吧…… 下一刻就听“秦徵”说:“昨天大半夜,那个臭小子喝多了,不穿衣服开着窗户看了一夜的星星,今日就染了风寒!真想打死他!没出息!” 昨夜南宫珩看星星是因为喝多了?她本以为他们是“和平分手”,原来南宫珩的平静,都是装的吗? 看到叶翎秀眉微蹙,南宫珩心中乐开了花,他就知道,小叶子肯定是在乎他的! 南宫珩把茶香鸡吃完,叶翎询问,是否可以教她修炼内功,这很重要。 南宫珩摇头:“老夫修炼的功法,不适合你!等碰到合适的功法,再赠予你吧!” 叶翎心中遗憾,但还是郑重其事地起身,对南宫珩行礼道谢:“多谢秦老前辈的帮助和指点。秦老前辈何时想吃晚辈做的菜,尽管过来。” “好说!”南宫珩点头。他修炼的功法的确不适合叶翎,但他知道,他师父秦徵那里有一本秘籍很适合,已经派人去找了。 叶翎目送南宫珩离开,收拾了食盒,回到凌云院,想起“秦徵”说的话,还是无法想象南宫珩那样的人会伤心买醉。 叶翎换了身夜行衣,推开门,一只脚迈出去,皱眉,又收了回来。若是南宫珩真因她拒绝而伤心,那就更不该再去找他,否则就越发纠缠不清了。 想到这里,叶翎果断决定,回去睡觉! 而南宫珩回到驿馆,立刻薅了胡子摘掉假发,换好衣服,拿来一坛酒,喝了一点,往身上倒了不少,一身酒气,坐等叶翎来看他。若是叶翎来了,就说明叶翎喜欢他,关心他! 结果,南宫珩抱着酒坛子痴等一夜,把本来不打算喝的酒都喝光了,叶翎也没出现…… “小叶子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南宫珩这下是真醉了,走到床边,一头倒下,抱着叶翎的被子,拍了一下,“等你嫁给我,我要你好看!” 第二天夜里,叶翎不知道“秦徵”会不会再来,她还是精心准备了宵夜,子时前去花园等候。 子时过一刻,不见有人来,叶翎回去,进了霁雪院。 叶旌睡得好好的,被叶翎掀了被子,揪住衣领,拽了起来。 看清叶翎的脸,叶旌眼中戒备消失,神色绝望:“二姐,你梦游吗?我要睡觉!” “睡什么睡?我数三声,把衣服穿好下来!”叶翎话落,放开叶旌,张口就是“一二三”,数完了。 叶旌欲哭无泪,手忙脚乱地穿好外衣和鞋袜,站在叶翎面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被叶翎拽着胳膊往外走。 “二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做什么?为什么?”叶旌灵魂三连问。叶翎不理他,他无语望天,跟着叶翎进了花园中的碧玉风荷亭。 做好的宵夜还热着,叶翎拿出来,往叶旌面前一放:“吃掉!” 很香,但叶旌握住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弱弱地问:“不会有毒吧?”大半夜抓他来吃宵夜?真见鬼! 叶翎一个眼刀子过来,叶旌立刻埋头开吃。自家亲姐给的,有毒也得吃! 叶旌吃完,放下筷子,正想问叶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听叶翎说:“教你轻功,学不学?” 叶旌精神一震,眼睛贼亮,点头如捣蒜:“学!”叶翎的轻功好厉害,他超想学。 不过叶翎并没有墨绫做辅助,她选择的方式是,把叶旌拎到亭子顶端,让他跳下来…… 叶翎站在下面,叶旌闭眼,纵身一跃,以为叶翎会抱住他,但叶翎选择的方式是,在叶旌即将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时候,飞起一脚,把叶旌踢开,以达到缓冲的效果。 第一次被叶翎踢到一边儿,没摔到,扑了个狗啃泥,叶旌手脚并用爬起来,简直怀疑人生,一脸控诉:“二姐,你抱我一下会死吗?” “你是不是男人?”叶翎一句反问,直戳叶旌心灵,让他无语凝噎。 于是,叶旌一趟一趟被送上去,一次一次掉下来,叶翎一脚一脚地踢。 不知过了多少次,叶旌再一次跳下来,即将坠地的时候,身子一转,踉跄两步,站在了地上。 “二姐!我会了!”叶旌大喜。刚刚终于找到感觉了! “还差得远,再来!”叶翎又把叶旌扔了上去。 没过多久,叶旌就掌握了诀窍,可以稳稳地从亭子顶部飞下来了,又学会了从地面飞上去。 然后叶翎就看叶旌跟个疯了的猴子一样,在花园里不停地上蹿下跳。 “二姐!我练得怎么样?”叶旌从一棵树上飞下来,兴冲冲地问。 “叫我美丽的二姐!”叶翎敲了一下叶旌的脑门儿,“睡觉去了!”话落摆摆手,转身就走。 “美丽的二姐要做个好梦哦!”叶旌冲着叶翎挥挥手,他毫无困意,还想再练练。 叶翎回去睡,当真做了个“好梦”,又是那个青面獠牙的鬼,她拼命地跑,他狂笑着追,无休无止…… 叶旌学会轻功,叶尘最开心了,因为不止小姨可以带他飞飞,小舅也可以! 叶缨按时服下最后一枚解药,经历最后一次极致的痛楚之后,她的毒,终于彻底解了。不过解毒之后,身体很虚弱,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秦徵”没有再出现,叶翎想着他应该已经离开楚京了。 南宫珩也没有再现身。叶翎近日都没出过门,觉得南宫珩许是回东晋去了,如此也好。 但南宫珩还没走,就在楚京,因为他派人去寻秦徵,已接到消息,秦徵本就要往楚京来,他在等。这几日没有去见叶翎,一直在驿馆中修炼。 这日深夜,南宫珩正在睡觉,察觉房顶有动静,眼眸一凝,坐了起来。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臭小子,为何不回东晋?让为师白跑一趟!” 一人破窗而入。只见他身材矮胖,须发花白,一身布衣,腰间挂着酒葫芦,和一把破菜刀。这位,就是南宫珩的师父,真正的秦徵老头。 “秦老大,好久不见!”南宫珩笑容满面,张开双臂要抱秦徵,秦徵抓起菜刀朝着南宫珩的面门就扔了过来! 南宫珩侧身避开,伸手抓住菜刀刀柄,感觉虎口微微一震:“秦老大,你功力又精进了。” “别提了,到了突破的关口,就是死活冲不过去!所以为师打算闭关,找你回去为我护法!”秦徵坐下,看桌上摆了一盘点心,抓起来往嘴里塞了一块,又吐出来,“真难吃!” “秦老大,大师兄小师妹都在,为何非要找我?我很忙,没空!”南宫珩拎着菜刀过来,在秦徵对面坐下,甩手把菜刀钉在了桌子上。 秦徵瞪着南宫珩,下一刻低头抹泪:“为师可是白疼你了!算了,为师就不该来!你忙你的,为师回去,若是这次冲关,走火入魔死了,你记得清明给为师烧纸……” 南宫珩扶额:“秦老大,别装了行不行?干嚎不见泪,当我瞎啊!” 秦徵大力一拍,桌子立刻四分五裂,他抓住菜刀,冲着南宫珩挥舞了两下,没好气地说:“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为师三个徒弟里唯一一个会医术的!这次很关键,万一为师真出事,有你在还能捡个命!不然你以为老子乐意大老远跑来找你,这鬼天气冻死个人,路上都没吃饱过!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都不知道心疼你师父,一把年纪了,容易吗?” “秦老大,你已经很厉害了,要不过两年再冲关?”南宫珩跟秦徵打商量。 秦徵皱眉:“臭小子你是怎么回事?为师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你竟然不为所动?你在这破地方忙什么呢?什么事能比为师更重要?你说!” “秦老大,跟你回去的事,咱们再商量。你先把玄阴心法给我!”南宫珩对秦徵说。 “玄阴心法?那是女人练的,你要来干什么?”秦徵愣了一下,“而且为师出门,怎么会带那种东西?” “没带就现写,反正你都记着。”南宫珩取了文房四宝,又搬了张新桌子过来。 “不写!”秦徵摇头,表示拒绝。 “那就是你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什么都记不住了!”南宫珩用激将法。 “你少激我!你先答应,最迟明天,跟我回逍遥谷,不然打死都不写!”秦徵冷哼了一声。 “行行行!明天就跟你走!快写!”南宫珩把笔塞到秦徵手里。 秦徵把酒葫芦扔给南宫珩:“听说南楚的贡酒不错。” 南宫珩抱着酒葫芦,进宫去给秦徵偷酒。 秦徵提笔,嘀咕了一句:“这臭小子是看上哪家姑娘了?不然要这门神功秘籍干什么,他又不能练……” 是夜,秦徵和南宫珩师徒二人久别重逢,喝了顿酒。 秦徵喝多了,趴桌上呼呼大睡。 南宫珩轻轻晃了晃秦徵的肩膀,没反应,就转身进了内室,换装去了。 不多时,南宫珩再次装扮成了秦徵,怀中揣着秦徵默写的玄阴心法,悄悄离开了驿馆。 南宫珩刚出门,秦徵就坐直了身体,眼神清明,哪里还有一丝醉意? “我倒是要看看,这臭小子搞什么鬼……”秦徵拎起菜刀,悄无声息地追了出去。 叶翎已经睡了,听到有人拍窗户,立刻清醒,坐了起来。 “小丫头,老夫在花园等你!”熟悉的声音,是“秦徵”。 叶翎麻利地起身下床,穿好衣服,运起轻功,往花园去。 碧玉风荷亭,身形高大的老者转身过来,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朝着叶翎扔过来。 叶翎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是一叠纸,天色暗,看不清楚。 “小丫头,这是老夫为你找来的功法,你好好修炼,不可懈怠,亦不可急进,知道吗?”南宫珩声音严肃。 “多谢秦老前辈。”叶翎躬身一礼。 “老夫今夜就带阿珩那个臭小子离开了,你要再跟他告别吗?”南宫珩说这话的时候,盯着叶翎的眼睛。 叶翎微微垂眸,沉默了片刻之后,摇头说:“请秦老前辈帮忙转告南宫兄,希望他保重。” “唉!罢了!老夫会转告他的!”南宫珩心中微叹,这小没良心的,他都要走了,叶翎连当面告别都不肯!真不想走,但他师父大老远找过来,有正事,他也没办法。等事情办完,再回来吧! “秦老前辈慢走。”叶翎拱手。 南宫珩又深深地看了叶翎一眼,正准备离开,就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出现在叶翎身后。腰间那把菜刀,在夜色下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南宫珩神色一僵,真正的秦徵来了! “秦老前辈,你的眼睛怎么了?”叶翎就看南宫珩眼睛跟抽筋了一样,使劲眨啊眨。 南宫珩轻咳了两声:“没事,老夫偶尔就会这样。” “那……秦老前辈还不走吗?”叶翎想着“秦徵”不走,她不好提前离开,但“秦徵”站那儿又不动,怪怪的。 真正的秦徵就站在叶翎身后,叶翎并未察觉。南宫珩一个劲儿地给秦徵使眼色,让他赶紧离开,不要坏了他的事。 结果下一刻,叶翎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小丫头,初次见面!巧了,老夫也姓秦!” 叶翎愣愣地转头,就看到一个矮胖版的秦徵站在她背后。须发,衣服,酒葫芦,菜刀,包括那张脸,都不陌生…… 叶翎猛然回头,就见高大版的“秦徵”眼神躲闪,而他的身高,跟南宫珩,一模一样! 这下叶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认识的“秦徵”,从头到尾都是南宫珩假扮的!这个矮胖的老头,才是正主! 南宫珩放弃挣扎,一把薅掉脸上贴的胡子,轻咳了两声说:“小叶子,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而秦徵再次把手中的菜刀朝着南宫珩甩了过去:“臭小子,竟然敢假冒为师,招摇撞骗!还偷了为师的神功心法,拿来送人!为师今夜不打死你,我就不姓秦!” 南宫珩也没跑,他抓住秦徵的菜刀,又被秦徵抓住,拳打脚踢。 叶翎默默地看着,直到秦徵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过后,轻哼了一声说:“长得倒是真不赖,怪不得能迷住这小子!小丫头,老夫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他没有经过老夫同意,把玄阴心法送给你,你若想要,可以!就一个条件!” 南宫珩拧眉:“臭老头你干什么呢?别闹了!” 秦徵瞪了南宫珩一眼,掐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说:“你闭嘴!笨蛋!为师是在帮你!” 叶翎蹙眉:“秦老前辈有什么条件请直言。” 秦徵把南宫珩朝着叶翎推了过去:“老夫这个徒弟,白长了一张好脸,这个年纪连女人的手都碰过!他喜欢你,但老夫也不能因为一本秘籍就要求你跟他!很简单,你只需亲他一下,秘籍就是你的了!” ------题外话------ 二更马上来,么么哒(^▽^) 055.叶翎,你敢吗(二更) 南宫珩被秦徵大力推到了叶翎身旁,偏头,就看到叶翎如冷玉般的侧脸,在夜色之中透着柔柔的光。 南宫珩知道秦徵是故意的。 秦徵追过来,故意露面,让南宫珩暴露在叶翎面前。如此,叶翎就会知道,教她轻功的,送她秘籍的,都是南宫珩本人。 南宫珩表面镇定,其实内心很激动。他在想,小叶子那么想要提升实力,如今有一本最适合的武功秘籍摆在面前,她会不会为了秘籍,亲他一口?若是亲了,那他就应该对小叶子负责,然后他们俩就,嘿嘿…… 秦徵见叶翎不说话,冷哼了一声:“怎么?如此划算的买卖,小丫头你竟然还不乐意?” 叶翎朝着南宫珩看过来,南宫珩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叶翎神色平静地问南宫珩:“鬼兄,你怎么想?” 南宫珩幽幽地说:“我师父素来说一不二,这秘籍是他的,我也没办法,小叶子,若是你真想要的话……” 南宫珩话还没说完,就见叶翎把手中的那叠纸,递给了他,看着他神色淡漠地说:“谢谢你教我轻功,我请你吃宵夜,是我占便宜,但你情我愿,算扯平了。这本秘籍,还给你。” 南宫珩神色一僵,叶翎这会儿的眼神让他很不喜欢,他皱眉说:“小叶子,你生气了?” “没有。”叶翎摇头,“秦老前辈说得没错,如此宝物,我当然不能白要。我可以跟你们交易,但那样的条件,我不接受!” 南宫珩心中一酸:“小叶子,你当真这么讨厌我吗?” 叶翎心中微叹:“鬼兄,你很清楚,我并不讨厌你。你非要我解释的话,我只能说,便是我喜欢你,我也不希望那种亲密之事,被拿来做交易。” 秦徵拧眉,看着叶翎的眼神,变了。 而南宫珩心中一沉,急切地想要解释:“小叶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很好。但无功不受禄,秘籍还给秦老前辈,鬼兄请多保重。”叶翎把那叠纸塞到南宫珩手中,转身大步离开了。 南宫珩脸色难看,秦徵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徒儿,是为师的错。” 若秦徵不来,南宫珩已经借由秦徵的名义,把秘籍送给了叶翎。 而秦徵并非表面那样不正经,也并非要故意捉弄叶翎,才会提出那个条件。 其实,秦徵是想看看,叶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值不值得南宫珩喜欢。 既然南宫珩要伪装别的身份来送礼,那就说明叶翎并不接受他。都说得不到的更想要,秦徵担心他这傻徒弟是被套路了。 若叶翎为了玄阴心法,真的愿意亲吻南宫珩,秦徵会认为,她很虚伪,先前的拒绝不过是欲擒故纵。 当然,叶翎现在的拒绝也有可能是欲擒故纵。但秦徵听她所言,观她眼神,直觉,并不是。 秦徵这把年纪,看人很准,而他也意识到一件事,他这徒弟并不傻。南宫珩喜欢的女子,岂会是庸俗心机之人?是他多此一举了。 “把这个送去给她吧,跟她好好告别,今夜就随为师离开。”秦徵对南宫珩说。 南宫珩再进凌云院,叶翎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 南宫珩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把手中的纸放在门口,又去捡了块石头过来压上去,怕被风吹走了。 深吸一口气,南宫珩如曾经那样,语气中透着戏谑,隔着门轻声说:“小叶子,我今夜就走了,不过我还会回来的!你好好练功,不准偷懒,下次见面我们打一架,你输了我会笑话你的!你既然说当寡妇特别好,不想嫁人,我这么好看你都拒绝,那你不可以喜欢别人,不然我就生气了!” 南宫珩话落,转身就走,眨眼的功夫就没影儿了。 房门开了,叶翎低头,看着地上被石头压着的那叠纸,神色无奈。 南宫珩并没有立刻离开战王府,他钻进后花园的雪房子,见百里夙还在那儿打坐,就在百里夙身旁坐下。 “你真要走?”百里夙睁开眼问。 南宫珩点头:“没办法。我师父练功遇到的这个瓶颈,十年都没冲过去。这次他很有把握,才会大老远亲自来这儿,寻我帮忙。再说,我拿了玄阴心法,也该表示一下,过会儿就跟他走了。” “你舍得?”百里夙问。 “我当然舍不得小叶子,不过我知道,她推开我,就是不想对我产生依赖。我给她时间,让她成长。”南宫珩幽幽地说。 “你这么正经,我不习惯。”百里夙说。 下一刻,南宫珩就笑了起来,搂着百里夙的肩膀说:“其实主要是因为有你在,我没那么担心。百里人渣,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是有人抓了叶缨和叶翎,让你选,她们姐妹只能活一个,你选谁死?” 百里夙无语,南宫珩果然还是老样子,正经不过三秒钟。 百里夙摇头:“我不选。” “必须选!”南宫珩坚持。 百里夙沉默片刻,开口说:“我选我自己。” 南宫珩笑了:“百里人渣你可以的!如此我就走了,你好好留下当暗卫,在我回来之前,你若是跑了,我弄死你!” “你不想再跟叶翎好好告别吗?”百里夙问。之前花园里发生的事,他都听到了。 南宫珩嘿嘿一笑:“那个没什么,一点小误会而已,我知道小叶子根本没有生我的气!小叶子说,亲密之事不能拿来做交易,也就是说,若她真喜欢上我,不用任何条件,就会亲吻我!我很期待,她主动亲我的那天!” 百里夙表示惊愕,逻辑是这样的吗?南宫珩要不要这么乐观?分明是被拒绝了,这都能高兴得起来? 南宫珩话落起身,伸手揉乱了百里夙的头发:“百里人渣,我走了,你在这儿看家!” 百里夙抬头,南宫珩已经没影儿了。 南宫珩再见到秦徵的时候,秦徵站在他的床边,盯着床上那个碎花小被子,神色有点怪。 “臭小子,你这被子,看着有点娘啊!”秦徵评价了一句。 “秦老头你懂什么?”南宫珩走过来,把被子认真叠上,卷起来,找了个包袱皮过来,装上。 “你要带着被子走?”秦徵嘴角一抽。 “是啊!不行?那我不走了!”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秦徵啧啧感叹:“我知道,这被子肯定是你从姓叶那个小丫头那里偷来的!臭小子你可真有出息!” “秦老头你一辈子没娶上媳妇儿,跟你比,我当然很有出息!”南宫珩说着,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秦徵皱了皱眉,也没反驳。 南宫珩是以东晋七皇子的身份,光明正大来的南楚,偷偷离开其实不太合适。但秦徵的事很着急,南宫珩素来又是纵情恣意的纨绔人设,便也无所谓了。 天亮之前,秦徵和南宫珩师徒离开了楚京。 南宫珩留了他的一个属下在这里,给他的命令是,暗中保护叶翎,无事不要现身,有大事尽早通知他。 在南宫珩走后,叶翎本想睡觉,躺下却睡不着,就又起来,点了灯,看书。 看了几页兵法之后,叶翎的目光落在了旁边那叠纸上。这是玄阴心法的秘籍,她已经拿了,若是不练,不仅辜负了南宫珩的一片好意,对她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就矫情了。但她既然收了,日后定要寻找机会,报答秦徵和南宫珩。 想到这里,叶翎放下手中的兵法,拿过那本秘籍,聚精会神,从头到尾看了三遍,将上面的心法口诀和招式,全都记在心里,然后,将那叠纸扔进了墙角的炭盆中,看着它化为灰烬。 接下来,叶翎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忙碌。 清早跟叶旌一起负重跑步,上午做常规的训练,增加身体的强度。下午看兵法书籍,利用晚上的时间来修炼。 叶翎修炼已入门,第一次修炼一夜过后,本以为会很疲惫,谁知竟然很精神,丝毫不觉得累,像睡了个好觉一样。 如此,叶翎确定,她所修炼的玄阴心法的确很厉害,并且是适合她的。 转眼就进了腊月。 楚京往年很少下雪,今年冬季比往年冷上几分,雪也多。 昨夜又落了一场大雪,天色将明的时分,雪停了。 一匹快马冲进楚京城门,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稍晚些时候,宫里来了人,宣楚皇口谕,命战王妃叶翎即刻入宫觐见。 叶翎快速换了一身衣服,让雪晴重新给她梳头,收拾好出门,就见叶缨和叶旌都在廊下站着,叶尘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小锦袍,迈着小短腿,在院中雪地里欢快地跑来跑去。 “小姨,飞飞!”叶尘扑过来抱住了叶翎的腿。 叶旌把叶尘抱过去,笑着说:“乖,等会儿小舅带你去飞飞。” “好!”叶尘萌萌地点头。 叶缨走上前,帮叶翎整理了一下衣领,神色似有不安:“小妹,进宫切记谨言慎行,不可冲动冒失。” “大姐放心,不会有事。”叶翎给了叶缨一个安心的眼神,话落出门去,上了宫里来的马车,进宫去了。 云修接到消息,到凌云院门口,叶翎早走了。 叶旌正抱着叶尘要去花园,一出门看到云修杵在那儿,愣了一下,开口叫了一声:“云二哥。” “嗯。”不同以前的冷漠不理,云修这次微微点头,态度好转了些。 叶旌觉得奇怪,不知云修来做什么,还没问,云修转身又走了。 叶翎进宫,见到楚皇的时候,感觉气氛不太对。 楚皇并非单独召见叶翎,在场的人不少。 叶翎看到了几位成年皇子,朝中重臣。其中她认识的太子楚明恒、八皇子楚明寅,以及她的三叔忠勇候叶勋,都在。 楚明寅左侧脸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疤,已经结痂了,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瘦弱些,面色苍白,眉宇之间满是疲惫。因最近楚明恒一派不遗余力地打压,让他心力交瘁。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叶翎款步行至大殿正中,下跪行礼。她是在场唯一的女子。 “平身。”楚皇的面色看不出喜怒,“战王妃,你可知朕为何宣你入宫?” 叶翎摇头:“不知。” “北胡大军已兵临青云城下,送了战帖给南楚,言明此战是为完颜婧郡主报仇,但若南楚愿意交出杀死完颜婧的凶手,北胡立即退兵!”楚皇看着叶翎说。 其实,叶翎不是很意外。 在云尧……准确来说,是南宫珩假扮的云尧假死之后,南楚失去了骁勇善战的年轻战神,北胡大军再犯,是必然。 彼时在西凉城,叶翎杀完颜婧,是忍无可忍。完颜婧扬言要杀她是事实,完颜婧对她下媚药,意图毁她清白也是事实。那个疯女人,叶翎让一寸,她定会进三尺,没完没了。 南楚和北胡战火重燃是早晚的事,不需要任何理由。 如今北胡声称是为完颜婧报仇,在叶翎意料之中,所以她不至于因此慌乱,即便她知道,这会让她被推到风口浪尖。 叶翎沉默,楚皇问了一句:“战王妃对此事,怎么看?” 叶翎垂眸,恭敬地说:“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若是楚皇要把叶翎交出去,叶翎只能说,这个皇帝太蠢,没有一点血性,不值得效忠。她会借机带着姐姐弟弟和宝宝,脱离掌控,逃出生天,从此天高海阔。 若是楚皇明理,叶翎另有打算。 楚皇听了叶翎的话,扫视一圈,看着一众面色凝重的皇子和大臣说:“战王妃来了,你们有什么意见,都说出来。这件事,今日必须商定出结果。” 太子楚明恒开口:“父皇,叶翎不知轻重,冲动杀人,才招致北胡大军再来侵犯。依儿臣看,就把叶翎交出去!” 楚明恒好色,他只想得到叶翎的身体,但绝不会因为这一点而维护叶翎。 楚明寅随后开口,面色微凝:“父皇,战王妃杀完颜婧,是因完颜婧要杀她,反击而已。完颜婧自作自受,北胡的战帖意在挑拨欺骗,便是将战王妃交出去,北胡也不会退兵的!” “八皇弟怎么知道,北胡不会退兵?北胡土地贫瘠,粮草短缺,又时值酷寒严冬,未必是真的想打仗!”楚明恒当即反驳楚明寅。 “若依太子皇兄所言,北胡不是真要打仗,那有何惧?更不必交出战王妃了!”楚明寅毫不示弱。他喜欢叶翎,是其一。其二,他觉得交出叶翎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叶翎并非逆来顺受的性子,他此时维护,叶翎定会念他的好。 叶翎听这对兄弟一来一往,察觉楚明寅与先前不同。如今不再掩饰他的野心,与楚明恒的争斗摆到明面上来了。 结果下一刻,就听楚明恒阴阳怪气地说:“八皇弟如此维护战王妃,不会是因为先前你们同行去西夏,朝夕相处,八皇弟对战王妃有了情意吧?八皇弟,你可不要为了儿女私情,不顾家国安危!” “你!”楚明寅面色一沉,“太子皇兄,父皇召集我们商谈大事,请你不要开那样毫无根据的无聊玩笑!” 楚皇神色不耐:“好了,你们两个都住口!朕知道你们的意思了,想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 在场的臣子面面相觑,没有主动站出来的。 楚皇的目光落在了叶勋身上:“叶爱卿,你怎么看?” 叶勋出列,神色凝重,开口恭敬地说:“回皇上的话,战王妃叶翎是微臣嫡亲的侄女,微臣希望她平平安安。” “哦?若她不是你的侄女呢?”楚皇再问。 叶勋沉吟了片刻之后,微叹一声,开口说:“若是如此,微臣认为,太子殿下与八皇子所言,都有道理。叶翎杀完颜婧,不管有何理由,都是不顾大局的行为。但只是将叶翎交给北胡,也无法阻止北胡进犯南楚。” “那你认为,该怎么做?”楚皇再问。 “微臣认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叶翎的行为,给了敌国进犯的借口,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南楚是礼仪之邦,素来堂堂正正。将叶翎交给北胡,堵住北胡人的口。而后北胡若进犯,便是他们无理。请皇上派微臣前去带兵,微臣可以保证,不费一兵一卒,让北胡大军退去。但前提是交出叶翎,安抚北胡人。”叶勋恭敬地说,话落又补了一句,“微臣只为南楚大局,若做出那种事的是微臣的亲生女儿,微臣也不会护着。” 有臣子面露认同之色,出言附和:“忠勇侯言之有理。打仗劳民伤财,不管此战是否能够避免,战王妃都该为她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 陆续又有臣子开口,皆是认为,应该把叶翎交给北胡。谁都不想打仗,若是交出一个女人,战争有避免的可能,哪怕微乎其微,他们也支持。 矛头对准了叶翎,但叶翎心中平静无波。这些,都是南楚掌权的人,短视,自私,怯懦。怪不得北胡不敢打东晋和西夏,只盯着南楚一家打。 若是事情传开,南楚百姓得知北胡打着为完颜婧报仇的旗号进犯,愚昧的百姓怕是会请愿将叶翎交出去,哪管她是叶晟之女,战王之妻? 而楚明寅见其他多数人统一了意见,也不再出言维护叶翎,选择了沉默。 “叶爱卿回去准备一下,即日赶赴青云城,做好开战准备。”楚皇开口,其他人都闭嘴了。 叶勋恭敬地说:“是,微臣遵旨。” “至于战王妃……”楚皇再次看向叶翎,冷冷地说,“就送去给北胡吧!” 楚明寅眸光一黯,神色犹豫,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叶翎心中一寒!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没有哭泣,没有求饶,甚至没有一丝愤怒之色,平静得像是事不关己。 楚皇看着叶翎,眼底闪过一道幽光,起身说:“都散了吧!朕这里有一件叶晟的遗物,战王妃过来带回去!” 叶翎垂眸,跟着楚皇走了,其他人纷纷散去。 进御书房,楚皇落座,叶翎没跪。 “你是不是认为,朕昏庸软弱?”楚皇看着叶翎问。 “不敢。”叶翎摇头。 “你身旁那把剑,是你父亲的遗物。” 楚皇话落,叶翎转头,就看到旁边放了一把古朴的长剑,剑鞘上面有划痕,还有一道裂缝。 “叶翎,自你父亲和丈夫死去,朕等了许久,终于又看到了一个有血性的人!那个人,就是你!”楚皇看着叶翎,目光幽深地说。 “多谢皇上夸奖。”叶翎垂眸。 “完颜婧,你杀得好!那些懦弱的人,守不住南楚!你那叔父,也不堪大用!朕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第一,朕会安排一个替身,代替你前去青云城,伺机刺杀北胡主将,而你,要变成一个‘死人’,抛弃身份,隐姓埋名,可安稳度日。” 楚皇声音顿了一下,看叶翎神色如常,他接着说:“第二,你以罪人之身,被送交北胡。此事为绝密,朕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取下北胡主将的首级!若你成功,朕会让你成为南楚第一个女将。若你失败,后果自负!叶翎,你敢吗?” 056.这点要求,很过分吗? “回皇上的话,我,不敢。”叶翎膝盖一弯,在楚皇面前,垂首跪了下来。 楚皇面色一沉,看着叶翎的眼神,十分失望:“朕本以为,你是不一样的,原来是朕看错了。” 叶翎沉默,楚皇冷哼了一声:“起来吧!你是叶晟的女儿,云尧的遗孀,看在他们二人的份儿上,朕不会为难你。既然你选择前者,回去准备一下,今夜会有人前去战王府,成为你的替身,朕会派人送你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楚皇话落,叶翎没起。 “皇上,我不敢,因我不是一个人。”叶翎开口,声音平静。 楚皇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我父母双亡,战王已故,姐弟三人,原本过的是什么日子,想必皇上也清楚。”叶翎说。 楚皇当然清楚。虽然他们三人是叶晟遗孤,但有叔伯照顾,楚皇不可能插手叶府家事。 “如今,姐姐和弟弟都随我去了战王府,还有我姐姐的孩子。一家团聚,才不过短短时日。我活着便罢,若我死了,他们又会寄人篱下,日后无人关照,不知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叶翎沉声说。 楚皇面色稍霁:“你只是因为心系姐弟,故而不敢放手一搏?”叶缨未婚生子,而叶旌今年不过十岁出头。叶翎所言,并非杞人忧天。 叶翎颔首:“是。若我孑然一身,自当承父亲和战王遗志,击退北胡,保家卫国,才不负叶氏女,战王妃之名!” “好!”楚皇闻言,面露喜色,“朕没有看错人!有血性,有情义,你现在的样子,当真像极了你的父亲!” 楚皇明白,叶翎是要一份保障,若她失败回不来,她的姐姐和弟弟也不会被人欺辱。 这是人之常情,且让楚皇看到了叶翎的软肋,他接下来用叶翎,只会更加放心。 “多谢皇上理解。”叶翎说。 “你想要为你姐姐和弟弟求什么?”楚皇问。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口头承诺,并无意义,也打发不了叶翎。 “压我三叔一头。”叶翎如此回答。十分直白,完全不掩饰他们姐弟与叶勋之间势同水火的关系。 楚皇呵呵一笑:“你倒是实诚。你三叔是忠勇候,但你弟弟年幼,担不起国公之名。朕封他做异姓王,你可满意?” “多谢皇上恩典!”叶翎磕头谢恩。 拿上叶晟的剑,叶翎一个人走出御书房。 清早雪才停,这会儿又飘起了雪花,落在叶翎脸上,冰冰凉凉的。她微微舒了一口气,大步往前走。 出宫前,叶翎“巧遇”三公主楚灵芸。 楚灵芸一见叶翎,就笑了起来,丝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叶翎,你不是很嚣张吗?现在如何?战王妃?呵呵,你这个战王妃,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听说北胡的男人粗鄙野蛮,你如此花容月貌,到时候,免不了被人侮辱。不管怎么说,你名义上是战王的妻,为了不给他蒙羞,我好心给你一个忠告,到了北胡人手中,以死明志,给自己留点尊严吧!” 楚灵芸的丫鬟都在三米开外候着,她撑着一把精致的伞,白裙外面披着华贵的银狐披风,高高在上的样子。 叶翎猛然逼近,楚灵芸吓了一跳,手中的伞掉落在地。而叶翎伸手揪住了她的衣领,在她耳边阴恻恻地说:“反正我此去,必死无疑,我现在对你做点什么,皇上也不会管我。不如我用刀子,在你这张漂亮的脸上,画个乌龟,你觉得如何?” 叶翎说着,她的手指在楚灵芸面颊上轻轻滑过。 楚灵芸毛骨悚然,身子一颤,大力推开叶翎,踉跄后退,跌坐在地:“你敢?!” 叶翎捡起楚灵芸的伞,给自己遮住风雪,轻笑了一声:“开个玩笑而已。三公主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叶翎话落,绕开楚灵芸,继续往宫门的方向走。 楚灵芸推开扶着她的丫鬟,看着叶翎潇洒离去的背影,气恨不已。 出宫,上马车,叶翎拔出那把看起来很破的剑,眼眸微亮。 剑鞘有划痕,且裂了缝,但剑本身,古朴无华,暗光隐晦,绝非凡品。 这是重剑,很沉,但叶翎很喜欢。剑柄与剑身相接处,刻了两个小字“天邪”。 马车在战王府门口停下,叶翎下车,一手持剑,一手举着楚灵芸的伞,进了府。 走到半路,见云修出现在不远处。 叶翎走近,与云修擦肩而过,径直往前,一个眼神都欠奉。 “叶翎!”云修皱眉。 叶翎不理,云修又叫了一声:“大嫂!” 叶翎驻足,回头:“小叔,有何贵干?” “我……”云修看着叶翎沉静的眼眸,到嘴边的话变成了,“皇上找你进宫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叶翎扔下一句话,眨眼的功夫,已经走出很远。 云修脸色沉了沉,去了薛氏的院子。 叶缨和叶旌见叶翎平安归来,都松了一口气。叶旌还问叶翎,伞从哪儿来的。 “抢三公主的。”叶翎笑着说。 叶翎衣服湿了些,叶缨让她去换一身,再过来说话。 等叶翎换好衣服,圣旨到了战王府。管家匆忙前来,说宫中来人要求他们姐弟三人即刻到前厅去接旨。 “怎么回事?”叶缨问叶翎。 “好事。”叶翎笑了笑。 叶尘在霁雪院,两个丫鬟陪着。 姐弟三人赶到战王府前厅,云修扶着薛氏也刚到。 薛氏蹙眉,看了一眼叶翎,观她面色如常,心中微松。 全都跪下来,听圣旨。 宣纸的老太监,拖着长长的尾音,把圣旨念完,合上,看着目瞪口呆的叶旌,笑呵呵地说了一句:“恭喜小王爷,接旨吧!” 除了叶翎,谁都没想到,这圣旨竟是给叶旌的!他突然成为了南楚第二位异姓王,封号为靖。 靖,寓意平安,平定。很合适,叶翎喜欢。 “靖王爷?”老太监又唤了一声。 叶翎掐了叶旌一下,他才回神,低头,高举双手:“我……叶旌接旨,谢主隆恩!” 宫里的人走了,叶旌举着圣旨,傻愣愣地站起来:“二姐,这……我不是做梦吧?”他被封王了?为什么?凭什么?他何德何能? “叶翎,这是怎么回事?”薛氏感觉很不对劲。 正在这时,云修的随从脚步匆匆进了前厅,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云修神色大变,转头就见叶翎正笑容满面地揉着叶旌的脸,没心没肺的样子。 “叶翎!”云修拔高声音,死死地盯着叶翎,“你用你自己的性命,给你弟弟换了个王爷当,你是脑子有病吗?” 云修话落,叶旌手中的圣旨应声落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二姐,云二哥在说什么?什么你的性命?” 薛氏拧眉:“修儿,到底怎么回事?” “她!”云修伸手指着叶翎,一脸怒色,“北胡进犯,要求南楚交出杀死完颜婧的凶手,皇上才召她进宫!皇上说要将她交给北胡,她竟一言不辩,就这么认了!去取她父亲遗物,不给自己求生,却给她弟弟求了个王!” 薛氏闻言,面色一沉:“叶翎,修儿说的是真的吗?” 叶翎面色平静,俯身把地上的圣旨捡起来:“是真的。娘,小叔,事情已定,多谢关心,但你们不必再为我做什么。” 叶旌眼圈儿一红,夺过那道圣旨,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去:“我不要!我不要当什么劳什子王爷!我只要二姐活着!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叶旌话落就冲了出去! 叶翎飞身而起,挡在叶旌面前,拧住他的耳朵,而他耳边说:“傻小子你缺心眼儿啊?你姐我是那种人吗?” 叶旌泪眼朦胧地看着叶翎:“二姐,我不要你死……” “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回去再说!”叶翎掐住叶旌的后颈,站在雪中,看着薛氏和云修说,“事情已无可更改,我认了。”话落叫了一声叶缨,“大姐,回去。” 叶缨把地上的圣旨又捡起来,看叶翎拽着叶旌走了,她默默地跟在后面,一起回了凌云院。 “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云修握着拳头,就要往外冲。 “站住!”薛氏冷喝。 “娘!难道我们眼睁睁地看她去死吗?”云修眼睛都红了。 “修儿,你不是一向很讨厌叶翎吗?现在这样,又是为何?”薛氏皱眉。 云修神色一僵:“她是我大嫂!大哥不在了,我们应该护着她!而且叶伯父对云家有大恩,娘你自己说过要给她庇护!” “我是说过,但有些事,我们能力有限,管不了!”薛氏冷声说,“既然这是她的选择,就随她去吧!你今日不准出府,更不准进宫!” “娘!”云修不可置信地看着薛氏,“你怎么如此冷血?” “修儿,你该清醒一点。”薛氏话落,转身离开。她根本不信叶翎会认命去送死,这些都是表面罢了。 云修握拳,恨恨地砸了一下前厅的柱子,大步跑进了风雪之中。 凌云院。 桌上放着圣旨,姐弟三人落座,气氛沉郁。 “大姐,小弟,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绝密,本该连你们也瞒着,不过我不希望你们担心。”叶翎开口,把她进宫之后发生的所有事,跟叶缨和叶旌讲了一遍。 “就是这样,明面上我是被送给北胡,实则接了皇上给的一个秘密任务。顺便还讨了好处,小弟封王,赏赐了府邸,等我回来,咱们一起搬到靖王府去住,你们会更自在些。”叶翎微微一笑。 “二姐,皇上让你去刺杀北胡主将,却没有给你提供任何帮助,太凶险了!”叶旌小脸上满是担忧。 叶翎笑了:“要对我有信心好吗?杀人这件事,我很在行的。”她前世干的就是这个行当,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接受这样的任务,她一点都不怕,甚至有些期待。 叶旌拧眉不语。 叶翎看向叶缨,本以为她会生气,谁知道,她很平静,只说了一句:“小妹,对不起。” 叶翎蹙眉:“大姐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是你们的大姐,本该我护着你们的。”叶缨很愧疚。叶翎为她和叶旌做了那么多,她若还责备叶翎,就不太应该了。 “老大了不起啊?”叶翎摇头,“以后我当大姐,大姐你当老二,那我为你们做什么,是不是都理所应当了?” 叶缨叹气:“小妹,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活着回来。” “我当然会活着回来。”叶翎很自信,“旁人不信我便罢了,我希望你们相信我,这一次,是我的机会!我要甩掉战王妃这个标签,做我自己!” 叶缨蹙眉:“若是有个高手,能护着你的安危,那样我会放心一点。” 叶缨话落,窗户开了,一道黑影飘了进来。 姐弟三人看清进来的人,脸色都变了。 百里夙对上叶缨冰冷的眼神,心中一紧,连忙开口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我可以帮忙。” “不必,请你离开。”叶翎冷声说。 百里夙垂眸,转身要出去,就听到一道清冷的女声,叫住了他:“站住!” 是叶缨! 百里夙神色一喜,转头,就看到叶缨眸光冰寒地看着他问:“你有什么条件?” 百里夙立刻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帮忙,别无所求!”他想让叶缨嫁给他,想让叶尘认他这个爹,但绝不会拿来做交换。 “这是你欠我的,你把我妹妹平安带回来,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叶缨在妥协,若不是为了叶翎,她不会这样做。 “好!”百里夙像是怕叶缨反悔,连忙点头答应。 百里夙出去之后,叶缨对叶翎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让他跟着。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叶翎知道,刚刚若是百里夙趁机提出让叶缨嫁给他,叶缨怕是都会答应。 不过百里夙没提是对的,因为他若真敢提,逼叶缨答应,叶翎会把他砍了! 叶翎回房,叫了一声:“百里人渣,出来!” 下一刻,百里夙推开窗户,飘了进来。 “那天之后,你一直都没走?”叶翎冷声问。 百里夙点头,没有否认。 “南宫珩知道你在这儿,对吗?”叶翎再问。 百里夙再次点头。叶翎太聪明,在他出现的时候,很多事就都明白了。 叶翎打量百里夙。他比起在西凉城的时候,更加消瘦,但曾经身上那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不问俗事的无尘,都没了。因为,他心中有了牵挂。 “百里人渣,我的事,不用你管。”叶翎对百里夙说。 “我答应了你姐姐。”百里夙摇头。 “你留下保护我大姐和宝宝。”叶翎说。 百里夙沉默片刻,又摇头:“我答应了她,若你出事,她不会原谅我的。” “我不会出事,就这么定了。你留下,不要让我姐知道。”叶翎不容置疑地说。 百里夙皱眉。想起南宫珩临走前,问他的那个问题。叶缨叶翎同时被抓,只能活一个,他选谁死? 如今叶缨要求百里夙前去保护叶翎,叶翎要求百里夙留下保护叶缨,百里夙很为难,真希望南宫珩突然出现,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就在百里夙无法做出决定的时候,窗户那边又有动静,一个脊背佝偻的老者跳了进来,带进一阵风雪。 百里夙松了一口气:“哑叔,你来得正好,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叶翎蹙眉,百里夙看着她,正色道:“小妹,就让哑叔跟着你吧,不然我不会留下。” “谁是你小妹?”叶翎冷哼了一声。 百里夙神色尴尬,他刚刚是下意识地那样叫。 如此,定了下来。叶翎没再拒绝,多个人手,不是坏事。而哑奴从初次见面就对叶翎印象很好,因为叶翎可以看懂他的手语。 百里夙和哑奴从叶翎那里离开,去了后花园的雪房子。 百里夙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南宫珩真是我的福星,他走了,这次我才有机会露面。” 如今,百里夙算是过了明路的暗卫。他想,经过这次的事,叶缨对他的敌意,应该就没那么重了吧…… 北胡进犯,声称为郡主完颜婧报仇。战王妃叶翎,作为杀死完颜婧的凶手,将会被送交北胡。一夕之间,传遍了楚京。 忠勇候府。 叶莲狂笑不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被掰断的十指,跟叶缨先前一样,看着好了,却不能再提重物。而她的脸不肿了,上面却留下一片丑陋的伤疤,因为叶翎在那儿刻了一个“贱”字,消肿后,扭曲变形。虽然她一直在用祛疤的药物,但效果甚微。 “那个贱人,她也有今天!”叶莲咬牙切齿,“她不是自诩美貌吗?到了北胡,落到那群蛮子的手中,定会被千人枕万人尝,比最下贱的妓子都不如!哈哈哈哈!” 叶勋在旁边坐着,定了明日一早出发。 “没想到,叶晟的天邪剑,在皇上那里。”叶勋没有理会叶莲的疯狂,他在想别的事。那把剑,来头很大,当年叶晟死了,叶勋寻了很久,都没找到。 孙氏亦满面喜色:“那个灾星,这次可是解决了!我真是再不想看见她那张脸!等叶翎死了,云家哪会再管叶缨和叶旌?到时候,寻个机会,把他们全都处理掉,省得夜长梦多,再出什么事!” 孙氏话音刚落,叶勋的随从前来禀报,有新情况。 “你说什么?”孙氏听到叶旌被册封异姓王,怒火中烧,腾得一下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叶勋面色沉沉:“退下吧。” 随从出去,叶勋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看来,这是皇上给叶翎的补偿!异姓王,靖王……呵呵,那个小崽子,他何德何能?” 当年叶勋立下战功,本以为可就此封王,没想到只封了个侯爷,连封号,都像是叶晟传给他的!因为叶晟生前是忠勇大将军! 没想到,最终叶家还真得了个王位,却是落到了叶晟的儿子头上! 孙氏和叶莲本来因叶翎落难而狂喜,如今又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忿忿不平! “那个王位,明明该是爹的,凭什么给那个小杂种?”叶莲气得要死。若叶勋封王,叶莲的身份也会叶水涨船高。虽已毁容,但她坚信能恢复如初。虽已没了清白,但叶翎一死,她就不需要再嫁给孙启光! 孙氏脸色铁青:“定是叶翎那个贱人求皇上施舍的!” “爹,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战王府,看看叶翎现在痛哭绝望的样子!她这次一去不回,我可得跟她好好告别呢!”叶莲说着,又冷笑起来。 叶勋拧眉:“不要节外生枝!” 孙氏也开口了:“相公,作为养了叶翎几年的三婶,她明日远行,我若不去探望,倒是失了礼数。” 叶勋闻言,神色不耐:“想去就去吧,不要招惹云家的人!” 叶莲换上了最美的一条裙子,脸上蒙了面纱,遮住那片伤疤,这才敢照镜子。自欺欺人的话,还是美的。 孙氏和叶莲母女,乘坐着马车,往战王府去了。 叶晟之女将被送交北胡,而叶晟之子突然被封了异姓王。流言沸沸扬扬,皆说皇上宽仁,顾念叶晟功勋,而叶翎的下场,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叶翎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待这件事,她知道没有人会帮她说话,原因很简单,她在南楚,是叶晟之女,战王之妻,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让旁人认可的身份,不过是个附属。 叶缨在收拾行李,叶翎关起门来看书,突然听到禀报说,孙氏和叶莲来了。 叶翎眉梢微挑,这是迫不及待来看她笑话呢! 孙氏和叶莲母女被请到战王府前厅落座,没等多久,就见叶翎过来了。 看到叶翎那张绝色倾城,毫无瑕疵的脸,叶莲一下子扯烂了手中的帕子,告诉自己要冷静,这个贱人活不了几天了,笑到最后的,还是她! 孙氏起身,看着叶翎,眼圈儿就红了:“我可怜的翎儿!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哪!你三叔都跟我们说了,我说要去跪求皇上收回成命,他说没用了……” 孙氏说着,抹起了眼泪,看着真是好生难过。 叶莲叹气:“翎姐姐,你这一去,我们姐妹,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你放心走吧,缨姐姐和旌儿,我会帮你照顾的。” 孙氏和叶莲,都暗暗打量着叶翎,等着欣赏她绝望的脸色。 结果就见叶翎冷笑了一声:“你们来得正好!老娘反正是活不了了,现在就算是弄死你们,皇上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孙氏和叶莲神色大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叶翎已经急速逼近,飞起两脚!母女俩先后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砸在了外面的雪地里! 母女俩进府的时候,把下人都留在了外面,倒是更方便叶翎动手。 叶翎走过去,抬脚踩在了叶莲脑袋上,冷笑连连:“你竟然还有脸出来?还有胆子过来找我?想看我笑话?很好!我疯了,所以对你做什么事,都很合理!” 叶翎话落,俯身把叶莲拽起来,拖着走到旁边,又把刚刚爬起来的孙氏一脚踩下去,再拽起来。 “救命啊!”孙氏大声喊。她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没想到叶翎落到这样的下场,竟然还不低头,如此嚣张!她真是疯了! 战王府的下人闻声赶来,就看叶翎双手分别提着孙氏和叶莲母女的一条胳膊,拖着她们往外走。 有人去禀报了薛氏,薛氏说,不必理会。 云修闻讯赶来,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也没有上前来阻止。 叶翎把母女俩拖到战王府大门外,忠勇候府的下人上前来,全都被踹飞了。 不管孙氏和叶莲如何哀求哭喊,叶翎就是不理,一路拖着她们俩,从战王府出发,往忠勇候府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听孙氏和叶莲喊救命,也没人上前来拦。 有人飞跑着前去忠勇候府,禀报了叶勋。叶勋带着人,匆匆忙忙地赶到,在楚京中心大街上,堵住了叶翎。 孙氏和叶莲此时的样子,惨不忍睹。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脏污不堪,叶莲脸上的伤疤明晃晃地暴露在人前。 叶勋一见之下,气得七窍升天! “叶翎,你干什么?放开她们!”叶勋怒喝。 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但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叶翎一手提起叶莲,掐住了她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松开,抬脚踩在了孙氏胸口!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个纨绔恶霸! “三叔,我即将被送往北胡,你可是功不可没呢!”叶翎冷笑,“三婶和莲妹妹竟还敢上门去看我笑话,我好生气啊!你说怎么办?” 叶勋气得要死,不想跟叶翎废话,猛然挥手:“上,救人!” 四个人高马大的侍卫,闻言全都冲了过来。 围观之人瞪大眼睛,看着叶翎踩着孙氏的身体,抓着叶莲当武器,不过眨眼的功夫,把那四个侍卫,全都打倒在地! 有个小孩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好帅啊!” 这样的打架方法,让人耳目一新,真真精彩绝伦! 孙氏还醒着,被叶翎踩得快散架了,而叶莲被甩来甩去,惨叫连连! 叶勋的脸,涨红,青紫,乌黑,变幻了许多种颜色…… 在叶勋亲自冲上来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叶翎拧断了叶莲的胳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空,叶莲像一块破布,被叶翎扔出去,砸到了叶勋的身上! 叶勋抱住叶莲,她浑身颤抖着,晕死了过去! 叶翎俯身,把孙氏又提起来,冷笑着说:“三叔,反正我此去无回,有些事,就跟你说清楚!当年你捡了我爹的功勋,当上忠勇候,霸占了我们姐弟三人的家产,没有保护我姐姐,又对我和小弟行捧杀之术!要不要我跟大家讲讲,叶莲跟太子,为何会退亲?” 叶勋脸色一白,人群中有人起哄:“讲啊!” 叶翎慢条斯理地说:“叶莲已经是她表哥孙启光的人了,不退亲,就只能给太子殿下戴绿帽。这,就是真相。” 叶翎没说叶莲陷害她的事,但她说出的这一点真相,足以让全场哗然!原来是叶莲跟孙启光做了苟且之事,当初还说什么生病了,都是借口! 叶勋眼睛都红了:“叶翎,你到底想要如何?”此事一旦传到楚明恒耳中,忠勇侯府的人接下来别想好过了! 叶翎冷哼了一声:“我说过,让你把叶莲嫁给孙启光,你当我跟你开玩笑吗?”博姐一笑的事,很重要,叶翎要让它板上钉钉,无可更改! 叶莲本来醒了一下,听到叶翎的话,一口血喷出来,又晕了过去。 “叶翎,你疯了!”叶勋厉声道。 “是啊,我疯了。”叶翎笑得妖娆又嚣张,周围看着她的人,不觉竟痴了。 楚明寅闻讯赶到,一眼就看到那个站在人群中的女子。风雪茫茫,她傲然独立,面容绝艳,行为张狂,让楚明寅的心,不期然颤了一下,眸光炽热起来。 叶翎扔下孙氏,转身离开,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默默地看着她。这个楚京中赫赫有名的废物美人,当了寡妇,依旧美得惊心,却像是变了个人,身上透出的孤绝清傲,让人不敢直视。 走进一条必经的巷子,叶翎看到了楚明寅。 楚明寅一身白衣,清瘦苍白,手中举着一把墨色的伞,朝着叶翎走过来,到了近前,伸手,将伞举到叶翎头顶,为她遮挡住了风雪。 叶翎蹙眉,后退两步,跟楚明寅拉开距离,任由风雪打在身上,神色淡淡地说:“八皇子,让让。”路窄,被楚明寅堵了。 “叶翎,不要拒绝我。”楚明寅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翎,又走了过来。 叶翎神色怪异,什么鬼?拒绝什么?伞吗?有病吧! “别过来!有事说事!”叶翎皱眉,又退了两步。 楚明寅微叹,看叶翎不肯与他共打一把伞,他索性将伞放在旁边,自己也不打了,轻笑一声,看着叶翎说:“我了解父皇,他明理宽仁,不会让你去送死的。你是不是跟父皇谈了什么条件?譬如,刺杀北胡主将?” 楚明寅很聪明,他不信楚皇会把叶翎交给北胡,更不信叶翎会就此认命。 叶翎在西凉城虐杀完颜婧的那一幕,深深镌刻在楚明寅脑海中,那样孤胆英勇的女子,怎么可能甘愿去给完颜婧偿命? 叶翎沉默,因为楚明寅已经猜到了真相,再辩驳没有意义。 楚明寅看着叶翎,眸光幽深:“我相信你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到。我等你回来。” 叶翎依旧沉默。等她回来?这个病秧子,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楚明寅微叹一声,似有遗憾:“若不是出了这次的事,其实,我本来要跟父皇求旨,我要娶你。自从真正认识你之后,我就再也无法忘记你。没有任何别的女子,让我魂牵梦萦,唯独你。我希望可以照顾你,陪伴你,抚平你心中的创伤,让你不要再这样辛苦,让你再也不会被人欺辱,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叶翎,待你归来,嫁我可好?” 楚明寅相信,叶翎一定会活着回来,到那时,她将不只是战王妃!只要她成功取到北胡主将的首级,楚皇日后定会重用,她在南楚百姓心中的地位,也将会全然不同! 楚明寅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求到赐婚圣旨,若他和叶翎已经定亲,再出这种事,叶翎完成楚皇交代的任务归来,他们成亲,有了叶翎的支持,他想扳倒楚明恒,轻而易举! 不过,如今也不晚。 楚明寅期待着,期待叶翎点头。他想叶翎对他是有欣赏的吧? 他们曾经一起出行,相处融洽。 叶翎琴艺无人能及,而他也擅长音律。 叶翎被世人误解颇多,但他了解真正的她。 叶翎已是个寡妇,再嫁不易,而他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在这整个楚京,楚明寅自认为,他就是最适合叶翎的男人,没有之一! 叶翎眼眸微垂,始终沉默不语。 楚明寅以为她在考虑。他唇角含笑,耐心等待。只要叶翎点头,以后的事情,皆会如他所愿。 叶翎抬头,就见楚明寅眸中尽是深情爱慕,就那样看着她,等她一个答案。 但叶翎给了楚明寅一个问题:“八皇子,先前楚京突然传开流言,说我与战王并未圆房,还是个处子。这件事,是你做的吧?” 楚明寅微微皱眉,叶翎已猜到,他便没有否认,开口解释:“我只是为了清除我们之间的阻碍,让我母妃答应这门亲事,毕竟你已嫁过人。我绝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可以发誓!” 叶翎突然笑了,看着楚明寅脸上那道伤疤,她想她知道那是谁的杰作。而原本伪装出一副低调无争模样的楚明寅,最近被逼得跟楚明恒斗到了台面上,叶翎怀疑,也是某人的手笔。 想起某个死变态暗戳戳地找楚明寅麻烦的样子,叶翎觉得很有趣,心情都变好了。 楚明寅见叶翎看着他笑,却以为这是叶翎答应他的意思了。他满面喜色,上前两步,看着叶翎深情款款地说:“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 叶翎正在想南宫珩,没有防备被楚明寅近了身,下意识地抬脚,就把楚明寅给踹了出去! 楚明寅跌在雪地里,一身狼狈,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你这是做什么?” 叶翎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说:“八皇子,你听好了。刚刚那一脚,我不是故意的,但你该受着,因为你散播我的隐私这件事,让我很不爽。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不需要你的陪伴,我心里没有创伤需要你来抚平,也没谁能欺辱我。至于你说,要给我一个可靠的肩膀?” 叶翎打量了一下楚明寅瘦弱的身体,神色认真地摇头:“讲真,八皇子你的肩膀,我动动手指就能捏碎了。” 楚明寅脸色难看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叶翎接着说:“多谢你看得起我,不过我这个人呢,特别肤浅,且不说我现在不想改嫁,若我要改嫁,对男人就两个要求。第一,长得好看。第二,身材好。八皇子你本来长得也就一般,如今还毁容了。身体那么弱,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干瘦型,真是不敢恭维。咱们俩,无缘无分。” 楚明寅闻言,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叶翎!你为什么要拒绝我?还用如此可笑的理由?” 他没想到会被拒绝!更没想到,被拒绝的理由,竟然是他身体不行! 叶翎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拒绝你?我刚刚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你耳朵有问题?我说的理由可笑吗?我发誓,我是认真的。为了我以后的幸福快乐,我想要个长得好看,身材又好的男人,这点要求,很过分吗?” ------题外话------ 万更送上~~ 多谢大家的支持,昨天的评论奖励游游今天都会下发的,爱你们呦(^▽^) 另外,粉丝榜前十的读者,请发评论领取666潇湘币的奖励,名单如下: 天上人间如果真 珍珍jean 葑雅崧 海底精灵0930 云婼雪 冬天来了那啥 达尼亚 飘渺晨风 繁华如梦08 0水妹0 057.雪夜遇险,云修心思(一更) 叶翎飞身从楚明寅头顶越过,轻盈落地,继续前行。 风大雪急,楚明寅转头,叶翎的背影在视线中,已化作模糊的黑点,继而消失不见。 楚明寅面色苍白,捂住自己的心口。叶翎的拒绝,初时让他怒火中烧,无法理解,更难以接受。但此刻,他的心却开始隐隐作痛。他以为他会恨叶翎,但他脑海中最清晰的想法是,他真的没有机会得到这个女人了吗…… 叶翎却觉得有些烦恼。 楚明寅表白,她下意识地拿了南宫珩做比较。相较之下,楚明寅自然是被碾压成了渣渣。 叶翎又想起,南宫珩走前对她说,她既然说当寡妇特别好,连他都拒绝,那就不能喜欢别人。 叶翎不想理会南宫珩自以为是的霸道宣言,但她客观来讲,南宫珩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回到战王府,叶翎已经变成了个“雪人”。 叶缨静静地站在廊下,视线穿过风雪,看到那个走近的人影,心中微叹,吩咐雪晴去准备热水,让雪莺把煮好的姜汤盛一碗过来。 叶翎喝过姜汤,洗了热水澡,舒舒服服地出来,陪着叶尘玩了一会儿,就接着看书去了。 晚饭是叶缨做的。她很坚持,要亲自下厨为叶翎践行。 躲在暗处的百里夙,心中十分渴望,有朝一日可以吃到叶缨为他做的饭菜。 但真正吃到的叶翎和叶旌,简直怀疑人生。 素菜看着还行。但仅限于看着,吃起来,不是没熟,就是软烂,还有一盘盐糖不分。能吃,就是难吃。 荤菜根本就是灾难现场。一坨一坨黑乎乎的东西,看不出原材料,散发着“有毒”的焦香。 叶缨神色尴尬:“吃了那么多小妹做的菜,我以为我会了。”她对做菜有自己的理解,做之前自信十足。 叶尘揉着小肚肚:“我好饿呀!可是这个不能吃的样子!” 叶翎嘲笑叶缨做饭就是浪费粮食,叶缨作势要打她,她连忙告饶,说她有办法,很快吃上饭。 叶翎让雪晴去弄了个铁皮小炉子过来,放在窗边,决定了,吃火锅吧!简单又美味! 不多时,姐弟三人加宝宝,围着小炉子,吃上了热腾腾的火锅。 窗外大雪纷飞,房中温暖如春,吃得额头冒汗,别有一番风味。 百里夙和哑奴暗中看着,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是叶翎收拾的,把炉子和锅,还有没吃完的菜,都送回了厨房。出来,四周看看,打了个手势。 百里夙愣了一下,哑奴指了指,主仆二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小厨房,就见里面的小炉子还烧着,火锅咕嘟嘟冒着泡,旁边案板上放着几碟切好洗净的菜,腌制好的肉片,还有两个调好了蘸汁的碗。 哑奴乐呵呵地比划:这是战王妃为我们准备的! 百里夙眸中微暖。主仆两人坐在低矮小凳上,围着小炉,把厨房剩的菜全都吃了个干净。 过后百里夙把小炉熄了,把锅和碗碟都洗干净。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但心中欢喜,有种这里是家的感觉。 是夜,叶翎熄了灯,早早躺下,打算养精蓄锐。没看完的书,全都带走,在路上看。 子时已过,风雪依旧没有停息的趋势。 百里夙坐在黑魆魆的小厨房中打坐练功,哑奴醒着。 一道黑影轻飘飘地落在了凌云院的屋顶上,哑奴眸光一凝,叫醒了百里夙。 床幔垂着,叶翎猛然睁眼,从枕下摸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又闭上了眼睛。 来人到床边,扯了床帐,把叶翎裹起来,扛在肩上,快速离开。 哑奴要冲出去,百里夙摇头,打了个手势。 哑奴留下,百里夙追着那人走了。 那人扛着叶翎,离开战王府,一路疾行,速度慢下来的时候,百里夙看到了不远处的太子府。 在叶翎被带进太子府之前,百里夙现身,挡住了那人去路。 “放开她!”百里夙声音幽寒。 “呵呵,找死。”来人一手抓着叶翎,另外一手猛然打出,一排闪烁着幽紫光泽的毒针,穿透风雪,逼近百里夙! 百里夙飞身避开,持剑朝着那人杀了过来! 那人冷笑一声,提起叶翎,去挡百里夙的剑! 下一刻,一把匕首,刺破床帐,直直地扎入了那人胸口! 叶翎睁眼,裹着她的床帐寸寸碎裂。她平稳落地,手持匕首,眼眸冷厉,再次攻了过来! 那人没想到迷烟失效,叶翎竟能伤他!后退两步,挥掌朝着叶翎打了过来! 百里夙推开叶翎,迎掌相击,两人同时后退两步。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叶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被百里夙拽住胳膊,飞速后退。 “安乐楼,苏棠!”百里夙冷声说。 安乐楼,类似却并非杀手组织,极神秘,只要有足够的赏金,他们可以完成雇主给的任何任务。 苏棠,安乐楼楼主,武功极强,擅伪装,精通毒术,修习毒功千香掌。无人知其年龄,性别,容貌。 花香很快散去,百里夙带着叶翎,又回到了太子府旁边的巷子里。 对面之人,浑身上下罩在墨色的斗篷之中,没有露出一寸皮肤,看起来与夜色已融为一体。 “看来,你知道安乐楼的规矩。”苏棠的声音,方才是年轻男子,此时又变了沧桑老者。 “条件。”百里夙说了两个字。 安乐楼规矩,没有失败的任务。苏棠既已盯上叶翎,一次不成,无休无止。但有例外,反雇佣。此种情况极少,因条件苛刻,难以满足。 “呵呵,本尊在楚京无聊,接了个无趣的任务,没想到竟有趣起来。条件?听闻战王妃琴艺奇绝,可动人心。若你弹奏一曲,让我的心动了,此事便作罢。”苏棠声音又变了,如妙龄女子,柔婉轻慢。 百里夙拧眉。得罪安乐楼,此生再无宁日。这句话,天下公认。事已至此,若不能解开此局,将会后患无穷。 “你回去,取凤音琴来。”叶翎开口,声音平静。 百里夙将他的剑给了叶翎,转身离开。 叶翎盘膝在地上坐下,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苏棠,如话家常一般问了一句:“你的声音,是怎么变的?气息吗?” 叶翎话落,不等苏棠回答,再次开口,几句话,完美复制了苏棠刚刚的几次变音。 “楚明恒那个贱人想睡我,之前好几次出手,全失败了。”年轻男子的声音。 “他或许以为今夜是最后的机会,色欲熏心,如此大手笔,请了你去抓我来太子府。”苍老的男声。 “你的迷药应该很厉害,但我用的解药,是神医风不易做的。”柔婉轻慢的女声,与叶翎本身声音截然不同。 “呵呵,有意思。传说中的废物美人,让本尊刮目相看。”苏棠再开口,声音像极了叶翎。 “楚明恒给了你多少赏金?”叶翎问。 “若你满足了本尊提出的条件,你想知道的,本尊会告诉你。”苏棠的声音,又变成了楚明恒。 此人,十分危险。叶翎告诫自己,要小心应对。 百里夙从战王府取了凤音琴来,放在叶翎面前。 叶翎没再说话,素手轻弹。百里夙站在她身旁,呈保护姿势。 曲声不高,不急,更不悲。反倒温馨,轻柔,舒缓。 百里夙脑海中浮现出叶缨牵着叶尘,母子相视而笑的画面,转而又变成了叶家四口围炉吃火锅的画面,让他整个人都宁静轻松起来。 此曲,名为家。 叶翎在弹她心中的家,百里夙看到了他渴望的家。 而苏棠的气息,倏然阴郁,腰间寒刀出鞘,在他与叶翎中间,狠狠一劈! 飞雪激荡,地面微颤,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他像是要斩断自己与叶翎之曲让他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家之间,所有的羁绊…… 琴声戛然而止。凤音琴被刀风激起的雪浪掩埋,包括叶翎的双手。 叶翎把手抽出来,扒开雪,抱着琴,站了起来,声音平静:“我做到了。” 苏棠以为叶翎最擅悲曲,定会弹奏悲曲,他很自信不会为之所动。但没想到,叶翎反其道而行,却勾出了苏棠心中最深处的恨! “本尊应该杀了你!”苏棠厉声说。 “你不会的。”叶翎摇头,“安乐楼的规矩不可破。现在,请告诉我,楚明恒给了你多少赏金?” 苏棠沉默片刻,开口说:“一朵花。” 安乐楼楼主苏棠,性格诡谲怪异,极爱奇花异草。若能寻到他未见过并想要的花,便可请他出手一次,无需赏金。 叶翎闻言,感叹此人才是真变态。 “你要让我杀了楚明恒吗?”苏棠问。反雇佣,已成立。 “不必,废了就好。”叶翎摇头。 话落,叶翎抱着凤音琴转身离开,并不想再跟这人打交道。 刚走两步,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又挡住了叶翎的去路。 “苏楼主,还有何贵干?”叶翎问。 “叶,翎,你的名字。”苏棠似乎在笑,“本尊突然觉得,你很适合加入安乐楼。” “苏楼主的错觉。”叶翎摇头。 “怎么?本尊邀请,你竟不乐意?”苏棠的声音变得危险起来。 “我不配。”叶翎声音淡漠,“请让一下,谢谢。” 苏棠闻言,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脚步微转,当真让开了路。 叶翎和百里夙走出一段,就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叶翎,你会改变主意的。” 叶翎蹙眉,运起轻功,飞身而起,朝着战王府而去。 “那人很难缠,以后能避则避。”百里夙提醒叶翎。 “嗯,多谢。”叶翎并不想多言,话落抱着凤音琴进了门。 楚京太子府。 楚明恒喝光了一壶美酒,左等右等,不见有人来,心急难耐。 他垂涎叶翎美色已久,却一直看得到吃不着。明日叶翎将会离开楚京,楚明恒认为她有去无回,而今夜,就是他得到叶翎的最后机会。 找上安乐楼,也是巧合。因楚明恒偶得一株奇花,而苏棠恰好在楚京,才有了这桩交易。 窗边有动静,楚明恒神色一喜!他的小美人儿,来了!想到叶翎那张绝美无双的脸,楚明恒已心痒难耐! 下一刻,苏棠如幽灵般,飘了进来。 楚明恒往他身后看,空无一人,不禁皱眉:“叶翎呢?” 苏棠没有理会,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往里投了一颗药。 “你……你干什么?”楚明恒神色大变,后退两步,来不及叫喊,已被一只苍白的手扼住了脖子。 凉茶入喉,楚明恒脸色煞白,剧烈咳嗽,被放开的下一刻,苏棠已不见了人影。 楚明恒趴在桌上,想把喝进去的茶吐出来,却已晚了。 “来人!找大夫!”楚明恒慌乱不已。 府中的大夫深夜时分被抓过来,给楚明恒把脉,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太医被请来,同样说,楚明恒的身体没有问题。 楚明恒看得清楚,那杯茶被下了药,心中实在无法放松! 直到三天后,楚明恒冷静下来,找了最喜欢的侍妾过来伺候。 那个面容美艳,身材火辣的美人儿,让楚明恒一腔热切,身体却无动于衷的时候,他才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他废了…… 不过这是后话。 叶翎回去之后没再睡,把没看完的兵法书籍都收起来,装进一个包袱。跟叶晟的遗物天邪剑一起,交给了哑奴,让他拿着,等需要的时候再给她。 忠勇候府。 孙氏和叶莲昨日回去,身上的擦伤,断掉的胳膊,都被处理过。母女俩发了一夜的疯,恨不能把叶翎给千刀万剐! 清早,叶勋要出发。孙氏和叶莲都拉着他说,路上一定要帮她们报仇,绝不能让叶翎好过! 叶勋对昨日的事,亦怒火未消,便点头应了。 只是叶勋刚出府,准备去战王府接叶翎,就接到楚皇口谕,命他即刻出发,赶往青云城,叶翎将会由楚皇安排的高手随行护送,直接交给北胡,期间叶勋不得插手。 外人会认为,是楚皇为防止叶勋动手脚,暗中放走叶翎,毕竟他们是亲叔侄。但叶勋自己清楚,不是这样。 圣意难违,叶勋只得带着一队人,快马加鞭,出城而去。 宫里的马车在战王府外等候。 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叶缨和叶旌依旧担忧不已,叶尘只是听说小姨又要出远门,有些闷闷不乐。 叶翎抱了叶缨,抱了叶旌,又抱着叶尘亲了一口,微微一笑说:“我一定会回来的!大姐你好好练厨艺,小弟好好练功,宝宝要乖哦!” “小姨,可以带我一起去玩儿吗?也带上娘和小舅!都去!”叶尘眼巴巴地问。 叶翎笑容满面地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下次吧。” 叶尘扁嘴,趴在叶缨颈窝,不看叶翎了。 “我走了,不要出来送,我怕你们会哭。”叶翎的行李已被拿出去了,她一手抱着凤音琴,一手潇洒挥挥,大步走出了凌云院。 雪晴和雪莺两个丫鬟都在外面候着,看着叶翎走远,不禁抹起了眼泪。本来雪晴要跟着,但叶翎说,皇上给她安排了伺候的人,不允许带自己人。 大雪后半夜停了,叶翎快走到战王府大门口的时候,云修出现在不远处,叫了一声:“大嫂。” “干什么?”叶翎有些不耐。最近云修总是突然冒出来,烦。 “我去送你。”云修牵了一匹马,上面放了一个包袱,而他一身劲装,腰间佩剑,做好了远行的准备。 叶翎蹙眉:“小叔,你脑子进水了?你要去送我?这件事娘知道吗?” “娘知道,是她让我去的。”云修眼神闪烁,一看就是在说谎。 叶翎懒得理他,扔下一句:“我看见你就烦,让我好好去死不行吗?滚远一点儿!” 叶翎话落大步出了门,云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准备牵马跟上,薛氏出现在不远处。 “修儿!你要干什么?”薛氏面色不虞。 “娘,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上路,我要去送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还可以帮忙。”云修低着头,确是他自作主张。 “不准去!”薛氏冷声说,“我说过多少次,叶翎的事,你不要管!” “她是我们家的人!”云修皱眉,大声反驳。 “你若把她当家人,那你记清楚,她是你大嫂!你对她,只需敬重,只能敬重,不可有别的心思!”薛氏面上带着怒意,“我本以为你厌恶她,原来是我想错了,你对她的厌恶,是因为你心里太在意!修儿,我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若她这次死了便罢,若她活着回来,他们姐弟三人将会离开战王府!” “娘!你让他们离开,他们能去哪儿?”云修脸色越发难看。 “你当真是糊涂!叶翎已为叶旌求了个王位,皇上赏赐了靖王府,你以为她回来之后,还会留在战王府吗?”薛氏冷声说。 看着云修,薛氏不期然想起,在云尧和叶翎的赐婚圣旨到战王府的那天,云修极力反对,他当时只说亲眼见到叶翎与楚明恒私会,说叶翎配不上他的大哥。 到如今,薛氏才意识到,或许那时,云修对叶翎就有了心思。他认为叶翎不检点,而生出那样大的愤怒,不是因为云尧,是为他自己! 听到薛氏的话,云修脸色一白:“她……早就想走了吗?” 昨日薛氏怕云修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出言提点,说叶翎此行不是去送死的,让他别管。 薛氏叹气,握住了云修的手:“修儿,你跟她,不合适。” “她原来不是这样的,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云修喃喃自语。 没有人知道,云修从小就喜欢叶翎。 那个时候,叶晟夫妻还在世,叶家二房分家单住,幸福美满。 云修好喜欢叶家那个粉雕玉琢的翎儿妹妹,觉得她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姑娘,他暗暗发誓,长大后,要娶这个妹妹当他的娘子。 只是后来,造化弄人。 叶晟夫妻相继离世,云修和叶翎都长大了,叶翎也变了。她变得虚荣肤浅,成了徒有美貌的废物。 云修无数次告诉自己,叶翎早已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妹妹了,但他却依旧关注着叶翎的一举一动。 所以,叶翎跟楚明恒私会,那样隐秘小心的事,旁人都不知,云修却知道。 而后,就是“云尧”和叶翎定亲。 云修的反对,改变不了任何结果。甚至是他,亲自帮“云尧”把叶翎接到战王府,亲眼看着他们拜堂。 云修告诉自己,放弃吧,那个女人早已经变了,只当是恩人之女,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可云修没想到,叶翎又变了,变成了他全然不认识的一个人。 云修被叶翎打了两次,他的误会是因他无法理解叶翎的转变,但他的目光,和他的心,却再也无法从叶翎身上移开…… 当然,云修并不知道,他曾真正喜爱的那个翎儿妹妹,是已死去的原主,如今的叶翎,内里真的换了个人。 “娘,我想跟她在一起。”云修看着薛氏,神色哀求。他痛苦过,纠结过,彷徨过,唯独不想的,就是放弃。 薛氏沉默片刻之后说:“待她回来,若她愿意,娘不会再反对。” “真的?”云修神色大喜,“谢谢娘!” 薛氏心中微叹。这个傻儿子,她不反对有什么意义呢?如今的叶翎,并不是云修可以掌控的。但这种事,越反对,越容易激发云修的逆反心理,所以薛氏打算,随他去吧。等他在叶翎那里碰了壁,就会死心了吧…… ------题外话------ 有二更,下午三点,谢谢! 058.青云城暗涌(二更) 等云修追出门,叶翎的马车已经远去。 楚皇身边,有百名金羽卫。是叶晟在世时,从军中精挑细选,秘密训练三年组建而成。 这次护送叶翎前去北胡的,是其中十一个,都做普通护卫打扮。 十男一女。女卫名叫墨竹,是金羽卫中仅有的四个女子之一。 墨竹十八岁,高挑纤瘦,容貌平平,沉默寡言。她是护卫,且身兼丫鬟与车夫之责。 马车出楚京,速度加快,往北疾行。 南宫珩留在楚京的随从名叫七星,他昨日已给南宫珩传了信,因为他判断,这次叶翎遇到的是大事。而七星也不远不近地追着叶翎,往青云城的方向去了。 墨竹很能干,叶翎需要什么,她总能很快做好,且只做不说。 叶翎挺喜欢墨竹,但这并非她的属下,是楚皇亲卫。是以叶翎也没跟墨竹套近乎,多数时间都在车中看书或修炼。 楚京战王府,叶翎离开的第三天。 叶旌这两日练武都提不起劲儿,因为没有叶翎在旁边揍他。 叶缨没有学厨艺,因为她希望叶翎回来之后,亲手教她。 叶尘喜欢的美人叔叔和小姨都走了,他不太开心,觉得飞飞都没有以前那么好玩儿了。 这天云修专门送了一小筐黄澄澄的柑橘过来,叶旌只觉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谢谢云二哥。”叶旌推辞一回,就收下了。同住一个屋檐下,他是想跟薛氏和云修搞好关系的。 云修竟还对叶旌笑了笑:“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你们这边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先前因为大哥走了,我的心情一直没有调整过来,怠慢了你们,希望不要介意。” 叶旌摇头说不会。 在旁边玩儿的叶尘跑过来,看着一筐柑橘,笑眯眯地说:“我吃过!甜甜的!”他吃的是南宫珩从宫里拿来的贡柑,有这个两倍大。 云修俯身,想把叶尘抱起来,叶尘却躲到叶旌身后,皱起了小眉头。 云修神色有些尴尬,叶旌倒觉得正常。云修之前态度冷淡,甚至带着敌意,对孩子都没个好脸,叶尘不喜欢他。 云修扯出一抹笑,蹲下来,摘了自己腰间的玉佩给叶尘,叶尘摇头不要。不管云修怎么哄,叶尘死活不让他抱。 “云二哥,二姐不在,尘儿这几天都不开心,你别介意。”叶尘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出言打圆场。 “没关系。”云修摇头,站了起来,“你练武若是需要指点,随时可以去找我。” “好,谢谢。”叶旌点头,但并不打算去麻烦云修。 云修走后,叶旌抱起那筐柑橘,牵着叶尘回凌云院。 “大姐,这是云二哥送来的。他今天怪怪的,不,是最近都怪怪的!”叶旌把柑橘放下,拿起一个,剥开喂叶尘吃。 “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叶缨随口说。她并不喜欢云修这个人。不管先前因为什么原因,云修对他们的态度,都足以表明他这个人根本不成熟。 叶尘尝了一瓣儿,又吐出来,摇头说好酸,不能吃。 叶旌尝尝,确实是酸的,不管个头还是味道,跟那次南宫珩拿来的,都差了太远。 不过毕竟是云修的心意,这个季节鲜果难得,叶旌打算放几天再尝尝,想着或许能甜一点。 “大姐,你在想什么?”叶旌发现叶缨在走神。 “没什么。”叶缨的视线,转向了窗外。 她突然想起了百里夙。当时说好的,让百里夙跟着去保护叶翎,但他们会不会背着她,并没有照做? 是夜,叶缨让叶旌带叶尘去霁雪院睡。 万籁俱寂的时分,叶缨房间突然传出一声惊呼,随后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躲在小厨房中打坐的百里夙,以为叶缨出事,什么都没想,立即冲了过去! 结果,百里夙进门,就见叶缨安静地坐在桌边,衣衫齐整,面沉如墨,看着他的眼神,带了不加掩饰的怒意:“你答应我的!” 百里夙心中一颤,连忙解释:“是叶翎要求我留下的。” “我就知道会这样!”叶缨冷声说,“我根本不该信你,你滚吧!” “你别生气,我没有不管你妹妹。是我身边的哑叔正好来了,他跟着叶翎走,我留下。”百里夙声音透着无奈,“哑叔的实力,并不在我之下。我发誓,我没有骗你!” 叶缨拧眉:“那你为何一开始不跟我讲清楚?” 百里夙声音渐弱:“我……因为你不想见我,我怕你知道了,再赶我走……” “好,我现在知道了,请你离开!”叶缨冷声说。 “哦。”百里夙转身出去,在叶缨的视线中,又进了不远处的小厨房。 百里夙心想,他已离开了叶缨的房间。若叶缨让他离开战王府的话,他就说,是叶翎要求他留下的。想让他走,绝不可能。 青云城位于楚国最北端,易守难攻,是兵家要塞。 这座城池曾是北胡疆土,五年前被叶晟打下,后被北胡夺回一次,又被南宫珩假扮的云尧带兵强势占领。 出青云城往北,有一条大江,叫做乌江,是南楚和北胡的分界线。 北胡大军在乌江北部聚集,练兵喊话,已叫嚣数日,迄今尚未开战。 青云城带兵的大将军名叫罗焰,三十五岁,是叶晟一手提拔,后又跟随过“云尧”征战北胡。 叶勋抵达青云城的时候,是一天清晨。他进了军营,下令召集所有将军过来见他。 罗焰接到消息,赶到议事厅,就见叶勋端坐主位,面色不虞。 “本候还以为,得亲自去请罗将军呢!”叶勋冷哼了一声说。 在场的其他四位将军,面面相觑,没有说话。因为他们并未接到朝中旨意,看叶勋这样子,应该是皇上让他来主持大局。 罗焰皱眉,对身后的随从吩咐了两句,然后大步走到了叶勋面前:“忠勇候,这不是你的位置!” 叶勋怀疑自己的耳朵,拍了一下桌子:“罗焰,大敌当前,你只顾争权夺利,是要造反吗?” 罗焰神色倒也平静:“罗某前日收到皇上旨意,忠勇候这次来,听罗某号令。” 叶勋不可置信地看着罗焰:“这怎么可能?” 罗焰的随从已快步取了圣旨过来。叶勋看过之后,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多言,只能让开主将的位置。 罗焰也没坐,对那四位将军说:“都散了吧,一切照旧。”并没有让他们分出自己带的兵给叶勋。 四位将军都起身离开了,出议事厅,就听到叶勋质问罗焰的声音:“那我做什么?” 四位将军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各自忙碌去了。 罗焰这才坐下,回答了叶勋的问题:“忠勇候才来,先休息几日再说吧。” “姓罗的,没有叶家,你哪来的今天?现在竟在我面前抖威风!”叶勋冷嘲。 罗焰看着叶勋因为养尊处优,而微微发福的身材,摇头说:“我当然不会忘,是叶晟大哥一手提拔的我。” “敢情我二哥死了,你就不把叶家人放在眼中了?”叶勋冷声说。 罗焰再次摇头:“既然忠勇候非要提当年的事,那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五年前南北大战,叶晟将军大败北胡,原本胜利在望,却意外身死。你作为他的副将,自作主张占了他的位置,乘胜攻击,见好就收,抢走他所有的战功,得了个忠勇候。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你头一回上战场。去年北胡再犯,你‘恰巧’生病,战王临危受命,力挽狂澜。如今,是你第二回来青云城。你当真不知道,皇上给你的忠勇候爵位,是你捡来的吗?” 罗焰话语十分不客气,叶勋气得脸都黑了:“姓罗的,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罗焰轻哼了一声:“叶三,也请认清你的身份。你好好在楚京待着,当你的侯爷就是,非要来青云城指手画脚,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叶晟大哥说过的话,送给你!没有能力,趁早滚蛋,别出来丢人现眼!” 罗焰话落,扬长而去,只留叶勋双目赤红,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 “去看看,二小姐到哪里了。”罗焰出门,低声吩咐他的随从。 第二日傍晚,叶翎一行,进了青云城。 日夜兼程地赶路,便是坐马车,也是很累的事。不过叶翎白天看书,天一黑就打坐练功,充实而忙碌,并不在意那些,自然也不会叫苦叫累。 马车停下,叶翎放下手中的书,把车里的东西收拾好,整理了一下衣服,跳下马车。墨竹把她的行李取了下来。 面前是个清幽的小院子,院门外有棵古木,此时被白雪披上了一层外衣。 叶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高大俊朗的男子,背着一个笑容甜美的小姑娘……原主小时候来过,这里是叶晟生前在青云城的住处。 院中许久没有人居住,但打扫得很干净。院中种了高矮不同的三棵雪松,石桌上面刻着棋盘。 “二小姐。” 听到身后传来的男声,叶翎回头,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面庞黝黑,眼神坚毅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 “你是?”叶翎蹙眉。 “罗焰。”罗焰走进来,摆手让墨竹退下。他曾参与金羽卫的选拔和训练,对这些人都不陌生。 两人在石桌旁落座,罗焰打量叶翎,叹了一口气说:“一转眼,二小姐都长这么大了。你爹是我的结义兄长,也是我发誓要一生追随的恩人,可惜……” 罗焰提起叶晟,神色感伤,叹了一口气说:“这些年,我无召不得回京,没能替大哥照顾你们,很愧疚。” “你现在说这些,并没有意义。”叶翎神色淡淡地说。突然冒出来一个认亲的,她要再观察一下,看是否可信。 “是啊!”罗焰摇头,“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了。我知道,皇上不会就这样把二小姐交给北胡处置的,具体需要我这边怎么配合,请二小姐示下!”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叶翎蹙眉,“皇上要将我交给北胡,作为补偿,封了我弟弟一个王位。既然你是我爹的结义兄弟,你有办法救我吗?” 罗焰皱眉:“这……我还以为,皇上另有安排。” 叶翎神色淡漠地说:“我已经到这儿了,还能有什么安排?”若楚皇想让罗焰知道,自会派人告诉他,若不想让他知道,叶翎也不该说。当年叶晟死得蹊跷,他身边的亲信,都有嫌疑。 “听闻二小姐在西凉城斩杀北胡完颜婧,实在大快人心!那时我就知道,传闻多有不实之处,二小姐是大哥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个废物?”罗焰看着叶翎,面露赞赏之色。 “当时在西凉城,是被逼无奈。罗叔,皇上派了金羽卫监视我,你能想办法,让我逃走吗?”叶翎压低声音问罗焰。 罗焰拧眉,神色无奈:“二小姐,皇命难违,若只是关系到我,我便舍了命帮你也是应该的。但你若逃了,京城的大小姐和少爷,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叶翎冷哼一声,话落起身回了房间。 罗焰看着叶翎,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 “哑叔,盯着那个姓罗的。我需要确定,他是否可以信任。”叶翎回房,话落就听到窗户被人轻轻敲了三声。这是哑奴跟她之间的信号,表示他知道了。 夜深人静的时分,罗焰坐在床边,房中阴影处,还有一人。 “桂将军,我试探过了,叶晟的二女儿,那位战王妃,并没有接受任何秘密任务,到时候,也不会有人帮她。她没什么脑子,三日后,我会将她交给你们,随便玩儿。”罗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呵呵,若是叶晟在天之灵,知道你如此对待他的宝贝女儿,不知会不会化作厉鬼来寻你?”阴沉苍老的声音。 “我那位好大哥,若是在天有灵,早来找我了,因为当年,可是我亲手送他上路的!”罗焰冷声说,“只是没想到,最后战功全被叶勋那个废物捡了去!去年本以为我可以大展拳脚,谁知又冒出一个云尧!再这样下去,我永无出头之日!” “叶晟和云尧都死了,现在不就轮到你建功立业了?楚皇这次让你当主将,可是很信任你呢。” “桂将军,说好的,你们得到叶翎,开战之后,北胡退十城!到时候,我在南楚军中的地位,再无可撼动!”罗焰神色狂傲。 “交易照旧,但老夫提醒罗将军,若你事后不能给北胡更大的好处,你的丑事,将会天下皆知!到时你的一切荣光,都会成为泡影!” 罗焰面色一沉:“知道了!” “听说,那个战王妃,还是处子?”苍老的声音透出一丝淫邪。 罗焰点头:“没错!极品绝色美人儿,你们等着享用吧!” 059.叶翎中毒,南宫不知(一更) 窗外寒风呼啸,墨竹往碳盆里加了几块银丝碳,就听叶翎说:“你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王妃。”墨竹恭敬地退了出去。 叶翎正在看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这个房间是叶晟住过的,那幅画,笔触豪放,线条寥寥。大江奔流,男子撑船,女子端坐,船舷边冒出三颗小脑袋。 一家五口,这是叶晟向往的生活,可惜,身死梦碎。 窗户声响,叶翎走过去打开。 哑奴跳进来,带进一身寒气,手中被叶翎塞了一杯温热的茶,他愣了一下,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哑叔,有情况吗?”叶翎问。 哑奴点头,比划了两下,又停下,回头扫视一圈,看到有笔墨纸砚,就走过去,提笔来写。因信息量太大,他怕比划不清楚。 哑奴把写好的一张纸递给叶翎,叶翎接过来,看到第一行字,眸光一凝! “罗焰是你杀父仇人。” 后面一句话是“他与北胡主将桂濠密会,卖国之贼”。 叶翎看完,面色微沉:“他自称我爹的结义兄弟,没想到,我爹的死,竟跟他有关系。为了名利,跟北胡勾结。真是人面兽心。” 叶翎保留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在她看来,原主并没有从她身体里剥离出去。在看到叶晟之死与罗焰有关的时候,叶翎那一刻的心痛和愤怒,都是真真切切的。 哑奴神色却有担忧,比划着问:你要怎么做?处境很危险。 楚皇钦点的主将是个卖国贼,却重权在握。这青云城中,叶翎没有可信任之人,如今也没有人会听她的,一着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叶翎低头,又看向了哑奴写的那张纸,若有所思:“开战后,北胡退十城……如此大手笔,若罗焰得逞,大功成就,名利加身,得皇帝信重,百姓爱戴,北胡再来讨债,南楚危矣。这一局,北胡舍小谋大,的确高明。” 叶翎原本的计划是,她到北胡军中,刺杀主将,而后与南楚主将合作,趁机攻打北胡。这也是楚皇的意思。 但楚皇没有提前告诉罗焰。因为他跟叶翎说得很清楚,若叶翎刺杀成功,才会有后面的事。若叶翎失败,楚皇给她的任务,不会有人知道。 如今,这个计划,必须改变,因罗焰是敌非友。 待叶翎杀了北胡主将回来,坏了北胡跟罗焰的密谋,届时,北胡极有可能出卖罗焰,乱南楚军心,而罗焰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十座城池,很多了。不如,将计就计。”叶翎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来。 哑奴知道,她有主意了。 叶翎提笔,写好一封密信,又叫了墨竹进来。 “王妃有何吩咐?”墨竹恭敬地问。 “我有要事,需尽快奏明皇上,何人可去送信?”叶翎问。 “王妃将信交给属下即可。”墨竹伸手。 叶翎把信给墨竹,她就退出去了。因出发没多久,哑奴就跟叶翎说过,这次楚皇派来的,不止十一个金羽卫,是十三个,还有两个在暗处。 哑奴实力最强,不会被发现,但那些人的行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包括南宫珩的属下七星,叶翎也已知道了。 暗夜时分,哑奴看着墨竹把信交给其中一个暗卫,暗卫带信离开。为以防万一,哑奴跟踪,直到那个暗卫出青云城,往南而行,他才放心回来。 “哑叔,帮我寻一样东西。”叶翎对哑奴说。 哑奴闻言,点头应下,就出去了。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叶翎没有出过门,罗焰没再来见她,叶勋也没有。 而这天,就是南楚将叶翎送交北胡,双方签订休战协议的日子。 “这是皇上为王妃准备的衣物,请王妃换上。”墨竹捧着一套衣服,送到了叶翎面前。 叶翎换好衣服出门,等候在院外的罗焰转身,眸中闪过巨大的惊艳。 素白的裙子,银狐披风,戴上兜帽,只能看到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柳眉弯弯,眸子清澈透亮,长长的睫毛天然卷翘,鼻梁秀挺,皮肤吹弹可破,白皙无暇,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樱花般粉嫩,左眼角下,点缀了一颗小小的泪痣。清纯中透着一丝娇媚,美目流转,自成风流。 此刻,罗焰竟觉有些遗憾,如斯美人儿,便宜了北胡那群蛮子…… 罗焰很快回神,正色拱手:“战王妃,请吧!”已不再管叶翎叫二小姐。 叶翎款步出了院子,墨竹跟在后面,怀中抱着凤音琴。 “墨竹,你也要去吗?”罗焰问了一句。 墨竹点头:“是。” 叶翎上了从京城来时坐的马车,金羽卫护送。罗焰带兵,出青云城,一个时辰后,行至乌江江畔,停了下来。 北胡大军,已在江北等候。 为首之人,是个一身盔甲的干瘦老者,容貌丑陋,鹰钩鼻显眼,右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是战王所伤。 这是北胡老将,桂濠。 桂濠的目光从南楚队伍中那辆马车上掠过,冷哼了一声,高声说:“南楚战王妃,杀我北胡郡主完颜婧,一命抵一命!将她交过来,否则,北胡定踏平南楚,为婧郡主报仇雪恨!” “交人!交人!交人!”北胡大军高声大喊,气势如虹。 罗焰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朗声说:“南楚不愿与北胡交恶,是以皇上下令交出战王妃,希望两国休战,和平共处!桂将军,休战协议已备好!” “先让杀害婧郡主的凶手出来见面!本将要确认,是她本人!”桂濠高声说。 罗焰皱眉,叹了一口气:“战王妃,请下车吧!” 墨竹掀开车帘,将叶翎扶了下来。 北胡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缓步走到南楚大军阵前的女子,一个个眼睛都直了!南楚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包括桂濠在内的几个北胡大将,目光邪肆地在叶翎身上扫掠,想象着那衣服包裹下的身体,是多么诱人。不出意外的话,今夜,他们就能一亲芳泽。 桂濠回神,高声说:“罗将军,既然南楚这么有诚意,愿意交出凶手,北胡自然愿与南楚修好!” 接下来,就是双方主将,签署休战协议的环节。 严冬腊月,乌江上结了厚厚的冰层。 很快,一张桌子,文房四宝,都摆在了乌江正中,冰面之上。 罗焰和桂濠,同时下马,往中间走。 在他们踏上冰面的那一刻,南北军中的弓箭手,全都蓄势待发,箭尖瞄准对方主将的身体! 若有什么异动,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不过一切顺利。罗焰与桂濠,分别在休战协议上面签署名字,盖上印章。从中间分开,各持一半,是为约束。 “桂将军,希望北胡信守承诺,三日内退兵。” “罗将军放心!” 桂濠和罗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同时转身,大步往回走。 而后,就是南楚将杀害完颜婧的凶手,战王妃叶翎交给北胡的时候了。 “战王妃,对不住了。”罗焰声音之中,透出一丝沉痛和无奈。 北胡那边已经有人高声催促,叶翎目光冰寒地看了罗焰一眼,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往前走,踏上了乌江冰面。 两方将士就看着那个女子,一步一步,从江南走到了江北。 寒风萧瑟,安静得出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那一抹遗世独立的倩影,让人挪不开视线。 南楚的很多将士其实并不希望叶翎被交给北胡。叶翎是叶晟的女儿,战王的妻子,所有人都能预见她落到北胡蛮子手中,会是何等凄惨的下场。但这是皇命,只能服从。 墨竹一直跟着叶翎,抱着凤音琴。 桂濠本想开口让墨竹回去,但看到她怀中的琴,又改变了主意。不过一个丫鬟而已,就算会武功,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口口声声说是要抓杀害完颜婧的凶手,但北胡人给叶翎准备的,并不是一把刀,也不是一根把她绑起来的绳子,而是一辆华丽的马车。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走近了,叶翎那张脸,更是让北胡几位大将心痒难耐。 于是,很快,墨竹扶着叶翎上了北胡的马车,桂濠下令,收兵回剑南城。 罗焰看着北胡大军如潮水般退去,而叶翎的马车,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叶勋忍不住出言讥讽:“罗将军,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感念我二哥的提携,与他是结义兄弟吗?怎么不帮帮我那苦命的侄女?” 罗焰面色一沉:“忠勇候,罗某只是奉命行事!这是皇上的意思,忠勇候是建议罗某抗旨不遵吗?” 叶勋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南楚大军退回青云城,乌江两岸恢复宁静,只余狂风在江面呼啸而过。 跟着叶翎来青云城的其他金羽卫,都已离开。 马车疾行,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进了北胡剑南城。 叶翎下车,被安排住进城主府一个偏僻的院子,除了墨竹外,又多了两位北胡侍女,一看就是练家子。 “你不该跟我来的。”叶翎对墨竹说。她原本计划里面,不带墨竹。 墨竹神色平静:“皇上说,从今日起,墨竹的命,是王妃的。” 叶翎深深地看了墨竹一眼:“好。” 北胡侍女送来了北胡特色的食物,墨竹拿银针试过,无毒,才让叶翎吃。 热腾腾的奶茶,带着一股腥膻气,叶翎没喝,但想到了奶茶的N种做法,打算等回去做了给叶尘喝,他肯定喜欢,还有某个死变态…… 叶翎多少吃了一些,剩下的让墨竹吃了。 下晌叶翎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渐暗,又是跟中午差不多的食物。吃过之后,两个身材高大的北胡侍女抬了个很大的浴桶进来。 意图明显,让她洗干净,今夜等着被那些色鬼蹂躏。 叶翎没有拒绝,沐浴过后,换上了北胡侍女送来的衣服。一身色彩艳丽的曳地长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纤腰不盈一握,那张小脸都多了几分明艳。 “好看吗?”叶翎笑着问墨竹。 墨竹蹙眉,点头说:“好看。”她知道叶翎有准备,但到此时还如此淡定乐观,让她心中惊讶又敬佩,只是面上不显。 “战王妃,宴会要开始了。”北胡侍女在门外说话,“桂将军说,请战王妃带上凤音琴前去。” 叶翎出门,两个北胡侍女都愣了片刻,不由感叹,此女真乃绝色。 墨竹依旧跟在叶翎身后,抱着凤音琴。 剑南城城主府,今夜有一场盛大的宴会。 厅中灯火通明,地面铺着华丽的彩色地毯。桂濠一身锦袍,端坐主位,已经喝得红光满面。在场的,还有北胡十八位大大小小的将领,都在开怀畅饮。 “南楚那个美人儿呢?怎么还不来?”有个中年男人拍了一下桌子。 桂濠哈哈大笑:“莫急,她在沐浴更衣。” 其他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北胡人被其他三国人称为蛮子。因北胡土地贫瘠,民风彪悍,不喜礼教,行事野蛮。 而在男女之事上,北胡人的作风也更开放。因北胡女子少,贵族三妻四妾,百姓中却有共妻的情况,且不少见。女人在北胡是可以当做货物交易、掠夺的。 但北胡女子多身材壮硕,容貌远不及其他三国女子,尤其是盛产美女的南楚。 当叶翎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一群男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眼中的欲望根本不加掩饰。 叶翎目不斜视,走了进去。墨竹抱琴,紧随其后。 “桂将军,这南楚的战王妃,还要给咱们弹曲儿吗?” “怎么?不想听?”叶翎冷声问。 那个开口的将军见叶翎看他,连忙点头:“想!怎么不想?快想死了!” 哄堂大笑。叶翎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待宰的羔羊。 桂濠指了一下前面的空位:“坐这儿,先弹一曲,让我们都见识一下战王妃的琴艺。” 把琴放下,叶翎落座,墨竹就垂头站在了她身后。 叶翎开始弹琴,琴声悠扬欢快,不是哀曲。 一群男人看着那个端坐抚琴的美丽女子,只觉这女人像是九天仙女下了凡尘,高贵,优雅,清傲出尘。一时间,他们脑中竟都有个念头,若是能够一个人霸占此女,独享温柔乡,岂不是人生极乐? 叶翎弹了两首曲子,桂濠开口:“好了,战王妃休息一下。来人,上酒!” 一个身材火辣,眉目妖娆的侍女捧着一杯酒,送到了叶翎面前:“战王妃,请!”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杯酒里定然下了药。 所有人都盯着,叶翎接过去,双手捧着,一时没有喝。 “战王妃,这是不给我们面子吗?”桂濠冷哼了一声。 叶翎的手指,在酒杯中轻轻划过,但衣袖挡着,旁人看不到。 叶翎轻笑了一声:“好,我喝。”话落,仰头,一饮而尽。 送酒的侍女出去,从外面关上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本是完颜婧兄长的侍妾,她的夫君被“云尧”所杀,而她这次专门来,见证叶翎是怎么被蹂躏致死的! 叶翎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一群男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看着叶翎那张白皙如玉的小脸染上了红晕…… 有男人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了,结果下一刻,就见叶翎脸上冒出了一颗一颗的红疹,密密麻麻。 眨眼的功夫,那张绝色倾城的脸变得面目全非,让在场这些心中热切的男人,都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 “贱人!你竟然动手脚!以为这样就能躲得过吗?”桂濠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伸手朝着叶翎抓了过来! 叶翎侧身躲开,俯身从凤音琴下,抽出一张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语带笑意:“各位,稍安勿躁,我这样做,只是不想死罢了。你们最好别碰我,这毒,可是会传染的。” 桂濠猛然收手,眼眸阴鸷:“贱人!你以为你还能活?” “你们舍得让我死啊?”叶翎笑语盈盈。 此话一出,在场的男人面面相觑。如此极品的绝色美人儿,不过是中毒,解了就是,死了太可惜! “解药在哪儿?”桂濠冷声问。 “解药被我扔了。”叶翎轻笑,“不过这毒,过一月,就消了。”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等着谁来救你吗?”桂濠冷哼了一声。 叶翎摇头:“谁也不会来救我,但我要救我自己。我的父亲是南楚忠勇大将军,我的丈夫是南楚战王,可我没想到,南楚那个狗皇帝,竟为了一时安宁,就这样把我送给你们!我真的好恨啊!” 桂濠眼眸微眯:“你想怎么样?” “既然已经来了北胡,我认了。但我要给自己谋一条生路,寻一个依靠。不知,谁能护我周全?”叶翎幽幽地说。 “这女人在挑拨离间!”有人冷声说。叶翎的话他们当然明白,她只跟一个人。 桂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叶翎那张面具,眼底暗光闪烁:“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把她带下去,好好看着!谁都不准接近!” 桂濠这话一出,在场其他人脸色都变了!他们怎么听不出,桂濠这是意欲独占此美,他们这些人,都没份儿了! “桂将军,吃独食,不好吧?”有个男人忍不住开口,语气不忿。 桂濠沉着脸说:“老夫认为,南楚叶晟之女,战王之妻,好好地活着,在北胡给老夫当第八房小妾,对南楚才是最大的羞辱,也可振奋北胡军心。你们谁有异议,站出来!跟老夫比划比划!”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站出来。桂濠是北胡老将,战功无数,而且武功极强,在场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最终,那些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翎带着墨竹走了出去…… 回到那个院子,墨竹微微松了一口气:“主子,刚刚太冒险了。”她对叶翎的称呼变了。 叶翎淡定地摘下脸上面具,扔在一旁:“不必紧张,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美人计,用来对付一群没有进化完全的畜生,小意思。 与此同时,一只鹰隼飞进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山谷之中。 青衣少女放下手中的篮子,双手把鹰隼抱了下来,取下它脚上绑着的细管,从中抽出一根纸卷,打开,上面的两行小字让她脸色一沉! 少女把纸卷攥在手中,几缕粉末从指间流泻,随风消逝。她在鹰隼背部轻轻拍了三下,鹰隼振翅飞走。 少女提起地上的篮子,看到出现在不远处的高大男子,面上带了甜美的笑,唤了一声:“二师兄。” “嗯。”南宫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空。 “我做了红枣甜糕,还热着,二师兄尝尝吧。”少女把篮子递过来,里面放着几块精致的糕点。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南宫珩看都没看一眼,大步走进不远处一个木屋,扑倒在床上,抱着碎花小被,深吸了一口气,“小叶子,你有没有想我啊……”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三点,么么哒(^▽^) 060.两道圣旨(二更) 来到北胡剑南城的第二天,叶翎再次见到了桂濠。 桂濠在门外,确认叶翎戴了面具,他才进门。苍老的眸子在叶翎身上打量了几回,呵呵一笑:“昨夜睡得可好?” 叶翎点头:“还行。” 桂濠落座:“你日后,就跟了老夫吧!老夫在北胡的地位,你很清楚。等老夫带着北胡铁骑踏平南楚,也算为你报仇雪恨!” 叶翎垂眸不语,桂濠也不在意。他这个人,武功高强,有权有势,平生最爱,就是美人。 一想起叶晟的女儿,战王的遗孀,一月之后,将会成为他的女人,桂濠心中得意不已,已经能够想象到北胡其他的男人对他的艳羡了! “你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她们,接下来老夫很忙,有空会来看你。”桂濠话落就起身出去了。 接下来很忙?叶翎知道桂濠要忙什么,而她很期待…… 昨日北胡和南楚才签订休战协议,两日后的清晨,北胡一位大将率领北胡大军,越过边境线,攻打青云城! 青云城中,主将罗焰站在城楼上,面色肃穆,振臂高呼:“北胡全都是不讲信誉的小人!我们南楚只是不喜战争,希望止戈休战,绝不是怕了他们!诸将士听令,把北胡蛮子打回江北!这次要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罗焰的话,大大鼓舞了士气。 而当天,罗焰亲自指挥,破了北胡大军声东击西的偷袭毒计,将北胡大军挡在了青云城外。 罗焰又率军出城应战,英勇异常,把北胡来的将士,一直打到了乌江,看着他们如一盘散沙,冲到江北,落荒而逃。 南楚大军欢呼起来,都在说罗焰算无遗策。因这次北胡攻打青云城北城门是障眼法,更多的兵力绕到了防守最弱的西城门,若不是罗焰及时部署,真会有大麻烦。 罗焰听着众人的夸赞和恭维,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笑。他当然知道北胡要打西城门,因为桂濠提前给他传信,这是他们交易的内容。 而接下来,罗焰就能以北胡撕毁休战协议,主动挑衅为由反击,出兵攻打北胡! 建功立业的机会,终于来了!罗焰看着面前的乌江,踌躇满志。 又过了两日,罗焰亲自率领南楚大军,跨越乌江,开始了对北胡的“反击之战”。 身在剑南城的叶翎,在开战之后,就被桂濠安排,退到了后面的城池中。 而南楚集中火力,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经过一场鏖战,成功攻破剑南城,北胡大军弃城而退! 南楚军中士气高涨。曾经在叶晟和“云尧”阴影之下,并未真正主持过大局的罗焰,凭借着他出色的“兵法谋略”,打了场漂亮的正名之战,坐稳了他的主将之位! 叶勋没有用武之地,无召也不能回京。他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只是看着曾经跟在叶晟后面,丝毫不起眼的罗焰,如今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不爽。 至于数日前被送交北胡,用来平息战争的战王妃叶翎,没有人管她是死是活。 南楚将士都沉浸在罗焰带领他们取得的胜利喜悦之中,做好了乘胜追击的准备,发誓要给北胡一个惨痛的教训! 给自己下毒毁容的叶翎,在北胡过得很安宁。 桂濠在配合罗焰演戏,乌江北部十城的部署防御图,早已到了罗焰手中。北胡打算放长线钓大鱼,这十座城池,就是给南楚的诱饵。 每次南楚的大军打过来的时候,桂濠就安排人护送叶翎撤退。 隔几天,撤退一次,叶翎就知道,罗焰又“打”下了北胡的一座城。 叶翎从京城带来的书都看完了,她如今不分白天黑夜在忙着练功,玄阴心法第一层已顺利突破,但距离成为一个本土内力型高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南北之战爆发的消息,很快在天下传开。而罗焰十日之内,率军攻下北胡三座城池,算无遗策,用兵如神,捷报不停地送回楚京之中。 楚国上下,一派欢欣鼓舞。 百姓口中都在说着“罗焰”这个名字,很多人说,罗焰将会继叶晟和“云尧”之后,成为南楚第三位战神。 甚至有人放言,罗焰的功勋,将会超越叶晟和“云尧”。因为他实在太厉害了!便是被奉为战神的“云尧”,最好的战绩,是十天打下两座城池,比起罗焰,就逊色了。 边关捷报频传,楚京之中已有不少官员预测,等此战结束,南楚将会产生第三位异姓王。 楚京战王府。 云修面色沉沉地从外面回来,去了薛氏的院子。 “娘,事情不对劲!”云修落座,眉头紧紧拧着。 “怎么了?”本来正在念佛的薛氏,睁开眼,放下手中的念珠,看着云修问。 “所有人都在夸罗焰是新的战神!根本没有人关心叶翎现在怎么样了!”云修一脸担忧,“若她是去刺杀北胡主将的,为什么到北胡人手中之后,就再无音讯了?罗焰既然打了胜仗,为什么不趁机把叶翎救回来?” 薛氏蹙眉:“修儿,叫她大嫂。” “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我叫她什么?再说了,娘之前不是说……”云修感觉薛氏太冷漠了。 薛氏沉声说:“我是说过,若她答应跟你在一起,我不会反对,但她现在还没答应,你们是叔嫂关系,礼数不可废!” “行!叫她大嫂!现在到底怎么办啊?事情跟我们预计的出入很大!她会不会是出事了?抑或是那个罗焰只顾抢功,根本不管她的死活?”云修心急如焚。 “宫里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吗?”薛氏皱眉问。 云修摇头:“没有!皇上怕是高兴得很,早把叶……大嫂给忘了!娘,除了我们,现在没有人管她的死活了!我们再不救她,真的晚了!” 薛氏沉默片刻,让人取了她的诰命服来。 “娘,我陪你进宫求见皇上!让皇上给罗焰施压,一定要把大嫂救回来!”云修握着拳头说。 薛氏打开一个上了锁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块金色的令牌,眼底闪过一丝哀伤:“这是你大哥,拿命为我们求来的。或许,早在皇上让她去北胡的时候,我就该拿出来。可她自己又太有主意,不肯让我们插手她的事。” “娘,我觉得很不对劲,她肯定是出事了!我们快走吧!”云修催促薛氏。 薛氏把那个免死金牌握在手中,穿着诰命服,让人备了马车,带着云修出门往皇宫的方向去。 路上薛氏问云修:“凌云院那边有动静吗?” 云修摇头:“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嫂的姐姐弟弟都是靠着她过活,大嫂离京之后,叶缨都没出过凌云院,叶旌最多就是带着那个孩子到花园里玩儿,根本不出门。他们连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又能帮上什么忙?” 薛氏微叹:“不要苛责他们,他们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云修皱眉:“最难的明明是大嫂。” 战王府的马车到了宫门口,薛氏递上牌子,求见楚皇。 母子俩在宫外等了约莫有两刻钟的时间,楚皇口谕,不见,让他们回去。 天寒地冻,薛氏举着那块免死金牌,带着云修,母子俩就在皇宫门口跪了下来。 楚皇接到禀报,又派了身边的公公出来传话。 “老夫人,云二公子,你们可是快快回去吧!”老太监叹气说,“皇上说了,这任何时候,都得以大局为重,老夫人该明白这个道理的。战王妃那边,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云修闻言,不禁生了怒:“她是叶晟之女,战王之妻,皇上怎么能不管她的死活?” 老太监面露不悦之色,薛氏呵斥云修:“住口!” “老夫人?”老太监又叫了薛氏一声。 薛氏沉着脸说:“修儿,扶娘起来。” “娘!”云修不肯起。 薛氏手撑着地,老太监扶了她一把,她站起来,膝盖微微颤了一下,又对老太监说:“小儿年轻气盛,公公可别往心里去。” 老太监呵呵笑:“无妨的,奴才回去就说,老夫人带着公子家去了。” 薛氏点头。去拉云修,云修梗着脖子,跪着就是不肯起。 “修儿,回去再想办法!” 薛氏此话一出,云修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扶着薛氏回了。 一回战王府,薛氏让管家去请叶缨。 叶缨一来,云修就把外面的传言跟她都讲了,也说了他们的担忧,认为叶翎现在处境十分危险。 “小叶,你怎么看?”薛氏问叶缨。她从前就喜欢叶缨,原本还想过让叶缨嫁给云尧的。 叶缨垂眸:“多谢伯母对小妹的关照,不过这件事,就让她自己解决吧。” “你!”云修一下子就恼了,“她是你亲妹妹!她那样照顾你,照顾你的孩子,你怎能如此冷血?” 叶缨并没有理会云修,起身说:“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回去了。”话落就走了。 “娘!叶缨实在是太过分了!我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云修握着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 薛氏看着叶缨的背影,拧眉说:“她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 “怎么不是?你听听她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云修一脸怒色。 “这件事,我们都别管了。”薛氏说着,又拿起了旁边的念珠。 “娘!”云修快急死了,“你不是说回来再想办法吗?” “没有办法。”薛氏摇头,闭上了眼睛,“叶缨这样,说明叶翎没事。” “这……”云修没想到薛氏会这样说。 “你回去,自己冷静一下,不准出门,更不准去青云城!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薛氏冷声说。 云修神色一僵,面色沉沉出去了。走到大门口,又折回来,到凌云院门口,叫叶缨出来。 “有何贵干?”叶缨站在廊下,神色淡淡地问。 “你是不是接到了叶……大嫂传的消息?”云修问。 “她的事,跟你没关系。”叶缨话落转身回房。其实外面的消息,百里夙都告诉她了。如今的情况的确跟最初计划出入很大,但百里夙说,应是计划有变,若叶翎真有危险,哑奴会出手,让她不要太担心。 叶缨很担心,从一开始到现在。但她选择相信叶翎,而不是自乱阵脚。如今她该做的,就是照顾好弟弟和孩子,等叶翎回来,不要给她添乱。 又过了两日,楚皇派了太子楚明恒和八皇子楚明寅,一同前往青云城。让他们带了一道圣旨,但那道圣旨被锁在匣子里,由楚皇亲卫看管。 楚皇给楚明恒和楚明寅两人的命令是,待罗焰率军攻下北胡十座城,就把那道圣旨拿出来,颁给他。 所有知道此事的,包括楚明恒和楚明寅在内,都认为那道圣旨是要给罗焰封王。 只是楚明寅心中有些疑惑,叶翎到底在做什么?事情跟他预计的,不太一样…… 叶翎此时在忙着练功,跟着北胡大军,隔几天撤退一次。练功遇到不解的地方,叶翎就请教哑奴。一老一少相处十分融洽。 半个月的时间,罗焰连下北胡六座城,刷新了“云尧”的战功记录,已成为南楚军中人人爱戴的新战神。 而在罗焰顺利打下第七座城之后,收到密报,得知楚明恒和楚明寅被楚皇派遣,已经在来青云城的路上了,并且带了一道圣旨。 “那道圣旨里是什么?”罗焰问。 报信的人说:“据说是给主子封王的旨意,但皇上说,要等主子打下十座城之后再宣旨。” 罗焰神色微变:“为什么是十座城?”他跟北胡人谈好的也是十座城,这是巧合吗? 报信的人说:“主子,当初云尧就是连下十城,才被封了王。” 罗焰笑了:“对,我怎么忘了这件事。”是他多想了,楚皇不可能知道他跟北胡之间的交易。 第二天,罗焰加紧攻势,因为临近年关,他要在过年之前,得到他心心念念的王位! 在罗焰率军打下九座城的时候,楚明恒和楚明寅抵达青云城。 两日后,罗焰攻下北胡第十城。 叶翎被桂濠带着,退到了北胡崇明城中。她知道,此战结束了。 北胡舍弃十城做诱饵,不是九也不是十一,并非为了凑整数,而是因为崇明城是北胡精心挑选的新的边城,占据绝佳的防守地势。 罗焰带着南楚将士,接着打崇明城,自然打不下来,就安排大军休整,而他带着一队人马,赶回青云城去。 南北之战,天下震惊。 不止南楚百姓兴奋激动,就连西夏和东晋两国的人,都在感叹,天眷南楚,死了个叶晟,出来个云尧,云尧死了,又来了罗焰。 北胡不明真相的士兵自然不甘不服,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这边的防守,南楚像是一清二楚一样,总能直击要害? 但知道真相的桂濠,以及其他几个大将,根本不受什么影响。这件事北胡皇帝是从头到尾知情并主导的。他们甚至觉得南楚的人很可笑,就让南楚先高兴几天,大鱼已上钩,接下来,北胡吞掉南楚,指日可待! 还没到一月之期,但桂濠闲着没事,这天入夜时分,又来看叶翎。 叶翎正在弹琴,琴声如泣如诉。 桂濠就坐在那儿听着,看着叶翎窈窕的背影,打算明日就带叶翎回北胡京城,等到京城后,叶翎的毒也该解了。他要大摆宴席,广邀宾客,昭告天下,他得了个绝色美人儿。 北胡侍女送了奶茶到门口,墨竹接过,端进来,给桂濠倒了一杯。 桂濠欣赏着琴声和美人儿,喝着奶茶,心情惬意。 墨竹出门,从外面把门关上,对北胡的两个侍女说:“将军说让我们都退下,不要打扰。你们去院外守着,天亮前,任何人都不允许进来。” 北胡的两个侍女相视一笑,像是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走出了院子。 而房中,桂濠只觉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想着叶翎只是脸上不能看,身子没事,今日心情好,他不如…… 桂濠丑陋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起身朝着叶翎走来。 叶翎像是毫无所觉,还在继续弹琴。 就在桂濠的手即将抓到叶翎的时候,身子一晃,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琴声骤急,又戛然而止。院外的两个北胡侍女再次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叶翎从凤音琴旁,抓过一块布,回身就堵住了桂濠的嘴! 桂濠中了风不易做的软筋散,药量很大,他全身无力,瘫软在地,双目凸出,死死地瞪着叶翎,恨不能把她给撕了! 叶翎戴着面具,轻笑一声:“桂将军,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叶翎。” 叶翎话落,从凤音琴下,抽出天邪剑,一剑斩断了桂濠持剑的右臂!又快速挑断了桂濠的手筋脚筋! 桂濠嘴被堵着,浑身无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蜷缩在地上,颤抖不止。 墨竹进房间,抱住凤音琴,快速走到床边,掀开床帐,把早已准备好的行李拿出来,凤音琴装好。 叶翎扯了床帐,把桂濠整个人裹起来,那根断臂也裹进去。 墨竹提起桂濠,甩手扛在了肩上,推开后窗:“主子,快走!” 墨竹知道暗处还有人保护叶翎,但她没有见过哑奴,也没有见过七星。不过哑奴和七星已经提前把叶翎离开的路上所有的障碍都清除干净了。 北胡大军刚刚“大败”,士气低迷,崇明城防守松散,叶翎和墨竹带着桂濠,在哑奴和七星暗中掩护之下,并不需要费多少力气,顺利离开,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往青云城而去。 等北胡人发现桂濠失踪,也是明日天亮,那时,叶翎早已跑远了。 青云城。 楚明恒和楚明寅一路上都恨不得弄死对方,但有楚皇的亲信在身边,他们兄弟俩表面上兄友弟恭,一派和谐。 腊月二十五。 罗焰带着一队人马,赶回了青云城。进城门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欢呼,所有人都在高喊,大将军回来了! 罗焰心中得意狂喜,面上却故作谦虚严肃,赶去见楚京来的人。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八皇子殿下!”罗焰一见楚明恒和楚明寅,就敛衽下跪。 楚明恒连忙来扶:“罗将军快起,不必多礼!你可是为南楚立下了大功啊!” 楚明寅也笑着说:“是啊,罗将军是南楚的功臣,也是栋梁。” 罗焰低着头:“太子殿下和八皇子过誉了,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呵呵,罗将军就别谦虚了。父皇特命本宫和八皇弟前来宣旨,罗将军,接旨吧!” 罗焰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连忙跪了下来。 放在楚明恒和楚明寅之前的那个匣子,这会儿才打开。两人往里看,都愣了一下,因为里面有两道圣旨。 “皇上说,请太子殿下宣读这道给罗将军的圣旨。”楚皇的亲卫拿出其中一个明黄的卷轴,递给楚明恒。 “另外一道是?”楚明寅忍不住问。 “待第一道圣旨宣读完毕,八皇子就知道了。” 楚明寅直觉事情不太对劲,但楚明恒和跪在地上的罗焰,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楚明恒举着圣旨起身,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神色大变,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楚明恒神色惊疑不定。 “太子殿下,请宣旨!”楚皇亲卫恭声说。话落挥手,一队金羽卫出现在门口。 “罗焰接旨!”楚明恒定了定神,开始宣读。 “逆贼罗焰,五年前谋害叶晟将军,而今又与北胡勾结,密谋叛国,其罪当诛!即刻拿下,押送回京!” 读圣旨的楚明恒一脸惊愕,旁边听着的楚明寅张大了嘴,而地上的罗焰,整个人都傻了!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污蔑!这是污蔑!”罗焰从地上爬起来,就想冲出去,“昏君!狡兔死走狗烹!我不服!”虽是这么说,但罗焰心慌不已,他知道,事情败露了!只有一个念头,逃! 守在门外的金羽卫挡住了罗焰的去路。罗焰武功并不是很高,很快就被拿下,用铁链锁住双手双脚,按着又跪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明寅自言自语,一时间有些搞不清状况。难道真是他的父皇怕罗焰功高震主,这就要杀了他?不至于吧? 楚明恒看到圣旨上还有一行小字,就念了出来:“第二道圣旨,由八皇子,颁给战王妃……战王妃?叶翎?叶翎在哪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楚明恒彻底懵了,楚明寅夺过他手中的圣旨,看过之后,就要去拿匣子里的第二道圣旨。 “八皇子,皇上说,等战王妃出现,再宣旨。”楚皇亲卫开口说。 “是在等我吗?”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061.南楚女将,爱信不信(一更) 楚明寅抬头,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知道,这是叶翎,只是不解,叶翎脸上为何戴了一张面具。 墨竹随后进来,把桂濠往地上一扔,站在了叶翎身后。桂濠被裹得严严实实,像个茧蛹,只能看出是个人。 “罗将军,还能见到我,是不是很惊喜?”叶翎冷笑,抬脚就把罗焰狠狠地踹到了地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 楚明寅皱眉,从匣子里取出第二道圣旨,朗声说:“叶翎接旨!”他很想看看,这圣旨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叶翎跪下,楚明寅打开圣旨,神色惊愕,沉默片刻后,才开始宣读。 待楚明寅念完圣旨,楚明恒不可置信地说:“什么?让她当南楚主将?凭什么?” 叶翎唇角微勾,高举双手:“叶翎接旨,谢主隆恩。” 楚明寅将圣旨交给叶翎。 叶翎起身,看着楚明恒,语带笑意问了一句:“太子殿下,有些日子没见了,身体可好?” 楚明恒的脸瞬间黑了! 他垂涎叶翎美色,却一直看得到吃不着。叶翎离京前夜,楚明恒暗中请安乐楼楼主苏棠抓叶翎给他。却不知苏棠发什么疯,非但没有照做,竟然给他喂了毒药,把他给废了!他最近因为身体那方面的毛病,焦头烂额,几欲崩溃! 听到叶翎的话,楚明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行”的事,以为是苏棠发疯,原来跟叶翎有关!苏棠所为,很可能就是叶翎指使!至少,叶翎知情! 楚明寅看看叶翎,再看看楚明恒,直觉他们之间有大秘密,他却猜不到会是什么。 楚明恒怒火中烧,但还清醒。心知绝不能再得罪叶翎,一旦叶翎把他的隐疾宣扬出去,一切都毁了! 于是,楚明恒看着叶翎来了一句:“恭喜叶大将军!”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话落,一屁股坐回去,端起茶杯,纵有满腹疑问,也不再言语了。 楚明寅神色莫名,看向叶翎的眼神很复杂:“叶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跟叶翎在楚京最后一次见面,表白被拒,叶翎给的理由是,他长得太丑身体不行…… “这件事……”叶翎垂眸,看着一眼手中的圣旨,神色淡淡地说,“我不想讲两次。太子殿下,八皇子,请跟我来。” 罗焰率军“打”下的北胡第十座城池名叫扈城。此时原本青云城的八成兵力,都在扈城休整。 青云城北城门响起嘹亮的号角声,城中将士们和百姓闻声都跑了过去。 将士们在城下列阵,百姓在一旁围着,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和八皇子来了!是皇上让他们来给罗大将军封王的!” “罗大将军今日回来了,太子殿下许是要当众宣布给他的封赏!” “应该的!罗大将军是咱们南楚新的战神!比战王还厉害!” “也不知道罗大将军的封号会是什么?” …… 众人说着,翘首以盼,都等着南楚的大功臣罗焰,出现在城楼上。 高高的城楼上,突然有了动静。 一个人,被绳子吊着,从上面垂了下来! 下面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张脸,可不就是他们心目中的新战神罗焰吗? 有个将军忍不住高喊了一声:“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罗大将军?” 随后,质疑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越来越大。 罗焰还醒着。他放声大喊:“狡兔死,走狗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为南楚立下汗马功劳,却被如此折辱污蔑!我不服!我不服啊!” 下方将士和百姓听到罗焰声泪俱下的控诉,质疑反对的声音更大了。 鼓声震天,人声渐弱。 就见楚明恒脸色铁青地出现在城楼上,将士和百姓更加激动,纷纷高喊,强烈要求放了罗焰。 楚明恒抬手:“都住口!”话落把第一道圣旨的内容,又当众高声宣读了一遍。 不过圣旨中直接给罗焰定罪的两句话,并不能服众。 “罗将军谋害叶将军?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是欲加之罪!”一人高喊。 “罗将军跟北胡勾结叛国?太可笑了吧!叛国的方式是带兵打下北胡十座城吗?如果这么算的话,老子也想叛国!”另一人狂吼。 一时间,群情激奋。 将士们甚至拿出了武器,义愤填膺,大有一副要豁出去给罗焰讨公平的样子。群众心理,一起反抗,有罪一起扛,胆子都很大。 楚明恒往身后看了一眼,冷冷地说:“叶翎,你自己解释吧!” 众人就见一个白衣女子走到了楚明恒身旁,面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身份不明。 “大家稍安勿躁,方才太子殿下的话,是皇上的旨意。皇上圣明,绝不会冤枉好人。所以,接下来会给罗焰将军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清冷的女声传入每个人耳中,激愤的众人面面相觑,渐渐安静了下来。 都以为接下来要让罗焰说话,罗焰自己咽了咽口水,打定主意,死不承认那些罪名,他就不信叶翎手中能有什么证据?! 结果下一刻,叶翎扬手,城楼上又吊下来另外一个人。 不同于罗焰是被吊着双手,此人被吊着一只手,绳子上还系了一条断臂,和一把刀。 “这位,是北胡主将,桂濠!”叶翎缓缓地说。 全场哗然!干瘦身材,鹰钩鼻,右脸伤疤由眼角蔓延至下颌,的确是他! 绳子晃动,桂濠的身体在空中打了个转儿,跟罗焰面对面。 罗焰看清桂濠那张丑陋的老脸,双目凸出,浑身颤抖起来。原本想要叫嚣辩解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楚明恒和楚明寅也是此时才知道,被墨竹拎过来的那个人,竟然是北胡主将! “桂将军,该你说话了。”叶翎冷声说。 桂濠醒着,脸色煞白如纸,眸中却满是求生欲,张口说:“南楚罗焰如此轻易打下北胡十座城,算无遗策,用兵如神,全都是假象!因为那十城的布防图,我早已亲手交给他!” 所有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因为这太匪夷所思!北胡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桂濠接着说:“这是北胡图谋南楚的第一步计划!用十座城,让罗焰得到楚皇信重,百姓爱戴,而后,利用这些把柄,控制他为北胡所用,明年之内,吞并南楚!” 楚明寅眸光一凝。原来如此!他先前还在想,若罗焰如此将才,为何之前那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连下十城,如今看来,未免顺利得有些异常!所谓的算无遗策,竟然是作弊而来! 换个不会打仗的人,得到对方的布防图,清楚知道哪里薄弱,还有对方主将配合做戏,也能一直打胜仗! 下方将士都参与了不久之前的战斗,如今看着罗焰的眼神,面露狐疑之色。回头想,打十座城,罗焰每次都靠着“用兵如神”,算准了北胡防守最弱的地方打,北胡一直在退。按理说,换个城,防守是一直在变,罗焰却总能未卜先知一样。 怪异的是,南楚取得如此大的胜利,但从头到尾,没能杀掉北胡一个将领!北胡大军的整体实力,比起曾经,弱了好多! 有些疑点,不说则矣,一提,越来越可疑! 再没有人出言为罗焰抱不平了,看着他的眼神,不是失望,而是深深的憎恶!罗焰为了一时名利,不顾家国大义,该千刀万剐! 桂濠又开口:“罗焰为取得北胡信任,自称五年前曾谋害叶晟!言明在叶晟的吃食中下了慢性的毒药,导致叶晟在战场上毒发,实力大不如前,才会被逼坠崖身亡!” 叶翎眸光一寒! 下方将士闻言,再次群情激奋,却不是为了罗焰,而是为了曾经南楚最受爱戴的大将叶晟! “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是叶将军一手提拔,竟然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来!无耻阴毒!” “杀了他!” …… 吊着罗焰的绳子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罗焰在半空中挣扎着,高喊:“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谋害叶晟!我是骗北胡人的!” 没有人相信罗焰的话。但叶翎闻言,怀疑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罗焰要跟北胡人合作,自曝曾谋害叶晟,这么大的一个把柄送给北胡人,诚意十足。所以,若说他没有做,却编造了这个谎言,也不无可能。 罗焰本已死罪难逃,辩解没有意义。叶翎打算,过后再好好审审他。 而后,桂濠又详细地讲述,他与罗焰见过多少次,都在何时何地,谈了什么。 桂濠的话,一点一点,锤死了罗焰! “我,是叶晟的女儿叶翎。”叶翎再次开口。 下方有人高喊“战王妃”。众人仰头去看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一时又不解,她明明被送给了北胡,很多人先前都以为她必死无疑。她此时又回到青云城,这段时间,她到底做了什么? “我明面上被送交北胡,实则是奉皇上密旨,前去刺杀北胡主将桂濠!” 叶翎此言一出,再次引得全场震惊! “但我在到达青云城后,察觉罗焰形迹可疑,探听到他与桂濠最后一次会面的密谈。他亲口说,曾谋害家父,并与桂濠约定,北胡送他十座城,他得手后,会给北胡更大的好处。”叶翎高声说。 罗焰神色绝望。到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他败在了何处!原来,叶翎早已知道一切,通知了楚皇!这就是两道圣旨的由来! “我当时没有选择揭发罗焰,一边通知皇上,一边按兵不动,照原计划去了北胡,避免打草惊蛇。原因很简单,北胡蛮子这么大手笔,要送我们南楚十座城,我们为何不要?利用罗焰,轻松把北胡十城拿到手,再把他拿下,狠狠地打北胡蛮子一巴掌!这,就是真相!” 叶翎是在陈述事实,但她说的事实,让人惊愕不已,继而就是振奋! 原本将士们和百姓都在想,南楚的胜利是假象,不是凭真本事得到的,先前的得意,如今有些心虚。 但叶翎此言一出,众人都有种感觉,赢了就是赢了,南楚凭的是战王妃的智谋!嬴得不费吹灰之力!让北胡蛮子的毒计,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这种胜利,南楚的人,不仅不觉得丢脸,反而都很想狂笑三声!太爽了!太解气了! 众人看着叶翎的目光,与曾经大有不同。心想这果然是叶晟之女,战王之妻,厉害! 有人目光落在桂濠身上,心中一动,高声问道:“战王妃,北胡这个姓桂的老货,是你抓来的吗?” 众人目光热切地看着叶翎,就见叶翎点头说了一个字:“是。” “战王妃威武!战王妃威武!”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叶翎这一手,实在太漂亮了!让他们刮目相看,深深敬佩! 叶翎抬手,下方立刻安静下来。 楚明寅看着叶翎脸上的面具,心中一动,刻意高声问:“战王妃为何面具遮脸?” 叶翎看了楚明寅一眼,伸手,拿掉了脸上的面具。 离她最近的楚明恒和楚明寅,神色大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下方的人,也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叶翎毁容后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叶翎很快又戴回面具:“我到北胡后,给自己下毒毁容,略施小计,保护自己罢了。此毒一月可消,所以北胡蛮子既不能动我,却一直留着我,留到了我把桂濠抓走的那天。” 叶翎此言一出,就是告诉所有人,她是清白的。北胡蛮子的作风众人皆知,叶翎在北胡军中待了大半个月,作为一个女子,事后难免会招来非议,提前澄清,避免后面的麻烦。 如此一说,便清楚了。叶翎是奉命去北胡,算准了接下来的每一步,自然有能力保护自己,这一点毋庸置疑。 楚明恒还处在震惊之中没有回神。他无法理解,曾经他认识的那个徒有美貌的叶翎,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而楚明寅看着叶翎的眼神更加复杂,不必叶翎说,他主动上前来,高声宣读了第二道圣旨中的内容。 罗焰废了,众人已得知这次胜利最大的功臣是叶翎,如今叶翎空降成为南楚主将,无人反对。 因罗焰的事,众人都看到了叶翎过人的智谋。而吊在那里,重伤狼狈的桂濠,足以证明叶翎的英勇! 如此智勇双全的女子,还是叶晟之女,战王之妻,所有人对叶翎,自有一份期待和信赖!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楚明寅压低声音问叶翎。事情清楚明白,对叶翎这个主将之位,他没有话说。 “我答应了桂濠,要给他一条生路的。”叶翎唇角微勾。 四国原本都在说这次的南北之战,南楚横空出世的新战神罗焰是被提到最多,赞美最多的名字。 南楚百姓都等待着罗焰凯旋归来,一览英雄风姿。 结果,这天开始,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从青云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天下,震惊世人! 南楚的新战神罗焰,竟然是个卖国贼! 短短时日,连下十城的神话,原来是场戏!是北胡在放长线钓大鱼! 南楚战王妃叶翎,以一己之力,假戏真做,利用卖国贼,反将北胡一军!轻松得到十座城,出手废掉罗焰,斩断北胡的“长线”!不仅毫发无伤地从北胡军中脱身离开,竟还生擒北胡主将桂濠! 这一战,南楚绝胜,而北胡,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惨重,沦为天大的笑柄! 南楚的确有一新战神横空出世,但不是罗焰,而是叶晟之女,叶翎! 叶翎这个名字,强势传遍天下。都说虎父无犬女,南楚叶将,后继有人! 青云城。 深夜时分,罗焰手脚被铁链束缚,跪在叶翎面前,披头散发,早已没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叶翎冷声问。 “呵呵……”罗焰笑声诡异,“其实,我希望他活着,他对我,真的很好。” “回答我的问题!”叶翎眸光一寒。 “他的确是因中毒才会出事,但那毒很蹊跷,不是我下的!我跟北胡人那样说,不过是合作筹码罢了。”罗焰垂着头低声说,“你爹死后,我兢兢业业地守着北疆,常年见不到妻儿。本以为,皇上会高看我一眼,迟早我会跟你爹一样,扬名立万,让人知道,南楚不只有叶晟,还有罗焰!可是没想到,五年了,皇上就是看不上我!宁愿把希望寄托在云家那个小子身上!” “你自认为,比云家那个小子厉害吗?”叶翎冷哼了一声。 罗焰闻言怒极:“是皇上根本不肯给我机会!” “这一次,本该是你的机会,但你做了什么?为将者,该以家国安危为先,你脑中却只想着争名夺利。如你这样的急功近利之人,成为战场上的最高决策者,早晚酿出大祸!”叶翎冷冷地说。 罗焰当然是有才能的,有人压着,他会是个很好的辅佐,但他的心性,当不了主将。 这也是为何楚皇在“云尧”死后,发愁南楚无将可用,竟盯上叶翎的原因。 楚皇看人,眼睛很毒。他不是看不上罗焰,他是了解罗焰,知道他有将才,却不堪大用,必须有人制衡。 但罗焰在叶晟死后,日复一日等着出头,却始终没有机会,最终走上了邪路。 他既与北胡合作,就很清楚北胡图谋的是什么,但他迈出那一步后,根本不在意了。因为待北胡侵占南楚,他将是最大功臣,不过是换个主子,依旧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其实这一次,罗焰本以为,楚皇会派叶勋前来压他一头。他原计划,让叶勋死于“意外”,自己临危受命,力挽狂澜。 当罗焰接到楚皇命他当主将的圣旨后,有一瞬间的后悔。但那时,他与北胡早已密谋谈好了合作,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而北胡承诺给的十城功绩,诱惑太大。罗焰渴望着一身荣光,万人敬仰的那一刻早日到来。 真的来了,就是今日。 美梦破碎,亦在今朝。 贪欲迷心,一念生,一念死。 罗焰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绝望之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叶晟的身影,仿佛听到叶晟在他耳畔说:“焰子,你走到今天不容易,要惜福啊!” 叶翎让人把罗焰带了下去,再问什么,也没意义了。 第二日清早,楚明恒要出发回京,楚明寅却来找叶翎。 “叶翎,你要回京城复命吗?”楚明寅问。 “有事未完,不到回去复命的时候。”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你打算拿桂濠,跟北胡交易?我猜得对吗?”楚明寅轻笑了一声。 “嗯。扈城易攻难守,不适合驻军,崇明城是个好地方。桂濠已废,用他性命再换一座城,很划算。”叶翎早已计划好了。 “我不着急回京,陪你一起走一趟吧。”楚明寅微笑,脸上的伤疤已经浅了很多。先前被拒绝后,他本打算放弃,但这次再见,他更加坚定了自己要追求叶翎的心。 叶翎蹙眉:“八皇子,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叶翎,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再用那样可笑的理由拒绝我。”楚明寅目光灼灼。 叶翎思忖片刻:“那我换个理由,我有喜欢的男人了。” 楚明寅神色一僵:“我不信!” “爱信不信!”叶翎轻哼了一声,吩咐墨竹准备出发去扈城。 ------题外话------ 二更晚一点,么么哒(^▽^) 062.除夕相会(二更) “八皇弟,叶大将军,你们这是聊什么呢?”楚明恒走进来,目光从楚明寅脸上扫过,落在叶翎脸上。 叶翎面具遮脸,楚明恒脑海中浮现出昨日所见她那张毁容后满是红疹的脸,皱了皱眉。 楚明寅心中微沉,没有再做纠缠,因不想让楚明恒知道他在追求叶翎,决定暂时作罢,起身跟叶翎告辞。 “八皇子慢走。”叶翎声音淡漠。楚明寅的确聪明,但叶翎真不喜欢他,甚至觉得他很烦。 “太子皇兄,不一起走吗?”楚明寅问。 “我还有事要跟叶大将军谈。”楚明恒摇头。 楚明寅想起,昨日楚明恒见到叶翎时的异样,猜测他们之间真有秘密。眼眸微闪,还是离开了。 “太子殿下,有何贵干?”叶翎对楚明恒则是厌恶了。这个色鬼,三番四次想要得到她,目标明确,只图美色,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 楚明恒确定楚明寅已走远,才坐下,看着叶翎冷声说:“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过奖。”叶翎随口说。 “没想到,你跟安乐楼,也有关系。”楚明恒提起那三个字,语气极其不善。 “我跟安乐楼没关系。”叶翎实话实说。 “哼!别装了,苏棠给我下了毒,是你指使的吧?”楚明恒冷声问。 叶翎眨了眨眼:“太子殿下,你这是……解不了毒,想让我帮你找解药?” 楚明恒心思被戳破,也没有否认:“只要你把解药给我,以后我不会再找你麻烦!” 叶翎闻言就笑了:“你找我麻烦?我好怕啊!” 楚明恒听出叶翎的嘲讽轻蔑,心中怒起:“别以为你立了功当了将军,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南楚,日后是我的!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第一,我没有为所欲为;第二,你现在还不是皇帝;第三,南楚日后是不是你的,我看未必。也请太子殿下认清你自己的身份,龙椅还没坐上,就别在我面前抖威风了。你的毒,谁下的你找谁去,反正那人是你主动招惹的。你想动我,我好不容易躲过一劫,还得负责帮你解毒?送你四个字,臭不要脸!”叶翎话落,扬长而去。 楚明恒气得脸都绿了,握拳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又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闹大。 叶翎带着桂濠离开青云城,越过乌江,往扈城而去。随行的有墨竹,以及一队近千名士兵。 叶翎走后,楚明恒和楚明寅也离开青云城,押着罗焰,往南回京城复命了。 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 关于刚刚过去的南北大战的真相,扈城和崇明城,都已传开。 身在扈城的南楚大军自然是欢欣鼓舞,而崇明城的北胡将士,一个个快怄死了! 在发现桂濠和叶翎一起失踪的时候,崇明城的北胡将领就知道出大事了!连忙让人禀报北胡皇帝,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而指示还没来,从南边儿青云城传过来的爆炸性消息,人尽皆知。 北胡南楚常年战争不断,北胡也曾在叶晟和“云尧”手下,输得很惨过,但没有一次,输得这么丢脸,这么憋屈,输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崇明城中,气压很低,士气低迷,甚至是焦躁。 有将士叫嚣,要把被南楚利用作弊手段轻易夺去的十座城池打回来! 但桂濠被擒,其他将领不敢擅作主张,两方一时相安无事。 叶翎带着人进扈城,南楚大军列队欢迎,爆发了震天的欢呼高喊。 南楚将士都不再叫她战王妃,而是叫她“叶大将军”。 同样的称呼,曾经是属于叶晟的。在南楚人的心中,这是一种传承。叶翎继承其父衣钵,继续守卫南楚。 叶翎喜欢。她如此努力,目的之一,就是要甩掉身上这个“战王妃”的标签。 战王名义上是云尧,实则是南宫珩,后者不为人知。关系太复杂,叶翎乐意当寡妇,但更想做自己。 明日就是除夕。 叶翎很遗憾,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不能跟姐姐弟弟和宝宝一起过。 但时间赶到了现在,她不能半途而废,必须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坐稳这个主将的位置,日后他们姐弟三人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进城的时候是傍晚,入夜时分,叶翎在扈城城主府,跟南楚的四位大将会面。 这四人都曾先后追随叶晟和“云尧”。叶翎在军中,本身背景雄厚,这些人对她不会有太大敌意。而这次她的“战术”,实在高明,这些人也由衷佩服。再加上圣旨已下,倒也没有一个对叶翎不满的。 只是四个平均年纪将近四十岁的大将,虽然相信叶翎智勇双全,但不太清楚叶翎在正规战役上,是否懂得用兵之策。 不过这不是当下的问题,叶翎找他们,只是谈与北胡交涉之事。 用桂濠,换崇明城,对南楚大有益处。叶翎把计划跟四将说了,他们认为可行。 “叶大将军,若北胡恼羞成怒,舍弃桂濠性命,全力反攻,以扈城的不利地势,我们这边,未必招架得住。”一个老将开口说。 叶翎点头:“宋老所言有理。但我详细调查过桂濠的背景,他战功显赫,在北胡威望高,势力大,十年前就已卸甲。因完颜婧父兄皆战死,北胡缺将,皇帝三次相请,桂濠才答应再次出山。刚刚过去的战争,北胡军中不明真相的将士被上位者操纵利用,失去疆土,颜面扫地,心中本就郁愤。若主将被擒却不救,眼睁睁地看着桂濠被南楚虐杀,只会让北胡将士更寒心。因此,在我看来,北胡皇帝救桂濠的可能性,七成以上。当然,我们也要随时做好再次开战的准备。” 宋姓老将听叶翎所言,有理有据,态度客气,又顾及他的颜面,心中感叹,此女真有乃父之风!当下更是信服。 是夜,一支利箭带着叶翎亲笔所书的信函,射到了崇明城南城楼上,很快被送到了城中暂时主事的将领手中。 而北胡皇帝的圣旨,在第二天清晨,抵达崇明城。 不出叶翎所料,北胡皇帝下令,不惜代价,救桂濠! 除夕已至。 正午前,北胡人来扈城外喊话,请叶翎出来相见。 叶翎的要求,在昨夜的信函中,已经阐述得清楚明白。用崇明城换桂濠,不可破坏崇明城中原有的防御工事和水源。 北胡人只想早点平息此事,不希望再拖到新的一年,提出今日酉时正,双方交易。 这一天,北胡大军以及百姓,统统撤出了他们精心挑选的新的边城,退到了崇明城后五十里的蒲雪城。 巧的是,崇明城与蒲雪城中间,也有一条大江,叫做明雪江。这条江,将会成为南楚和北胡新的边界。 酉时将至,叶翎押着桂濠,带着一队人马,进了崇明城。 空无一人的崇明城,无声地欢迎他们的到来。叶翎在查看过崇明城的城墙和水源都没有被动手脚之后,上了北城楼,兑现承诺,将桂濠直接扔了下去! 短短数日,桂濠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断了一臂,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为了活命,他当众交代了北胡与罗焰勾结的始末,如今,即便活着回归北胡,日后也是个废人了! 南楚将士,离开扈城,进驻崇明城。 叶翎从青云城过来的时候,安排其余的将士,随后运送粮草和酒肉前来,已经到了。 叶翎下令,今夜庆功,大家一起共度除夕。 崇明城中一派热闹欢腾。叶翎跟四位将军喝了两杯酒后,借口不胜酒力,离开回房。 这里是崇明城城主府的主院。房间是北胡的风格,装饰奢华艳丽。 这会儿还不是很晚,叶翎推开窗户,外面寒风呼啸,窗边放着凤音琴。 叶翎落座,素手轻弹,一曲花好月圆从指间流泻而出。 一曲作罢,叶翎竟觉有些失落孤单,摇头笑笑,这种情绪真是有点陌生。 她不想对人产生依赖,却避免不了对人生出牵挂。家中姐弟,可爱的宝宝,都是她认可的亲人。在这特殊时刻,抑制不住地思念起他们来,恨不能会飞天遁地术,立刻回到楚京战王府,与家人吃一顿团团圆圆的年夜饭。 叶翎深吸一口气,起身叫墨竹:“我要亲自下厨做饭,你去备些食材来。” 墨竹有些意外,但还是认真记下叶翎说的食材,立刻去准备了。 院中有厨房,靠谱的墨竹把食材备好,生了火,才过来禀报叶翎。 叶翎叫了墨竹一起进厨房,让墨竹给她打下手,包饺子,炖排骨,烧鱼,炸鸡,忙活了起来。 墨竹一边摘菜洗菜,一边看着叶翎娴熟的动作。她这个新的主子,真的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意外。 叶翎做了四个硬菜,包了一大盆饺子,还炖了个萝卜排骨汤,让墨竹帮忙,一起端到房里去。 “哑叔,七星,过来吃年夜饭。”叶翎叫了一声。 哑奴和七星本来被叶翎安排在隔壁房间休息,闻声立刻过来了。 七星二十多岁,高瘦的竹竿身材,容貌平平,不爱说话,见叶翎,叫了一声:“夫人。”叶翎让坐,他就坐下了。 哑奴和墨竹也落座之后,叶翎扫视一圈,微笑点头:“不错,咱们凑一块儿也挺热闹了。这段时间,多谢你们三个对我的照顾和帮助,我敬你们一杯。” 哑奴连连摆手。墨竹说这是她应该做的。七星皱了皱眉头,却在想,他早已给南宫珩传信,为何南宫珩始终没出现,也没有给回信呢? 叶翎坚持敬酒,四人就喝了一杯。 放下杯子,叶翎拍手:“开饭!”她脸上的红疹今日正好消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叶翎的手艺没得说,做的菜也是足够的。哑奴很高兴,对着叶翎竖起大拇指,尤其喜欢那盆白白胖胖的饺子,一个一个吃着不停。 墨竹是个孤儿,这是她出生到现在,第一次除夕夜安安稳稳地坐着,吃这样丰盛的年夜饭。她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心想接下来要好好学厨艺,不能让主子给她做饭吃。叶翎对她的好,她要加倍报答。 七星一边吃,一边还在惦记他家主子。若是南宫珩知道,他跟叶翎同桌吃饭,吃的还是叶翎亲手做的年夜饭,七星觉得南宫珩可能会想打死他…… 最后饭菜全都被哑奴和七星清了盘。墨竹不让叶翎管,她收拾了碗碟拿去洗。哑奴吃多了,说要出去转转,消消食。 七星准备回隔壁房间,走到门口,驻足回头,对叶翎说:“夫人,主子在逍遥谷,距离此地甚远,有正事走不开,所以才未过来。” 叶翎愣了一下,又笑了:“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管不着。我早说让你走,不必跟着我的,你怎么都不肯。” 七星微微皱眉:“夫人放心,主子肯定会回来的。” 叶翎扶额:“得,你去休息吧。什么时候想走就走,不想走我还管你的饭。” 七星默默地出去了,叶翎脑海中浮现出某人戏谑的脸庞,摇头失笑。还真是阴魂不散,自己走了,又留个影子在这儿盯着她,真够可以的! 叶翎也没打算守岁,洗漱过后,就上床睡觉去了。 夜色已深,大雪纷飞,崇明城中热闹消歇,归于沉寂。 一道黑影如墨羽般,穿过风雪,悄无声息地进了崇明城,径直往城主府的方向来了。 叶翎又做梦了。 梦中还是那个老朋友。青面獠牙的鬼,一刻不停地追着她,那鬼的眉眼清晰,赫然就是南宫珩。 叶翎在睡梦中微微蹙眉,翻了个身,压到了什么东西,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 “小叶子!”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叶翎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呢喃一句:“死鬼,走开!” 叶翎下意识地伸手,把压在她身子下面的东西拿走,结果抓到了一只温热的大手。 叶翎猛然惊醒,坐起来,她的手还抓着南宫珩的手,而南宫珩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小叶子,新年快乐!” 063.我是你的什么?(一更) “你……” “是我!” “你放……” “真的是我!” “你放开我!” “小叶子,明明是你抓着我的手,我放不开啊!” 叶翎无语地看着被南宫珩反握住的手,挣脱了两下,挣不开,抬脚就朝着南宫珩踢过去。 南宫珩一手握着叶翎的手,一手隔着被子抓住了叶翎的脚,神色惊讶:“小叶子,你的脚好小啊!” 叶翎蹙眉:“放开!” 见叶翎要生气,南宫珩见好就收。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面色无辜:“天地良心,我本来好心帮你盖被子,谁知道你一个翻身压住了我的手。是你先拉我的手,我拉回来,如此才公平。小叶子你是个讲道理的好姑娘,不可以揍我!” 叶翎伸手一指:“坐那边儿去!” 南宫珩见叶翎指着三米开外的桌子,连连摇头:“那不行,夜深人静的,我坐那么远,说话声音要好大才能听见,把别人都吵醒了,这是不道德的。” 叶翎扯了一下被子,把自己脖子以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缩到了床上距离南宫珩最远的一个角落,皱眉看着他不说话。 南宫珩见叶翎此时杏眸圆睁,似嗔似怒的样子,觉得好小好萌好可爱,嘿嘿一笑:“小叶子,你这样搞得好像我要非礼你一样,那我不如……” “鬼兄,说人话!”叶翎给了南宫珩一个大大的白眼。 南宫珩轻咳两声,看着叶翎的眼神,笑意中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说人话啊……小叶子,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叶翎脱口而出,摇头否认。 回答这么快,口是心非……南宫珩鉴定完毕。 “你不是在很远的地方给你师父守关吗?”叶翎问。 南宫珩眼睛一亮:“小叶子你怎么知道我在很远的地方?你是不是跟七星打听我来着?肯定是!” 叶翎嘴角微抽:“鬼兄,你的设问句用得真是出神入化。”自问自答,行吧! “我师父还在闭关,我出谷买年货,迷路了,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这里。”南宫珩煞有介事地说。 “呵呵。”叶翎假笑。迷路?行吧! “不过我天亮之前就得回去,也不能迷路太久,万一秦老大真出事,那就麻烦了。”南宫珩说着,脊背往后,靠在床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好几天没睡了,买年货真的好累啊!小叶子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床吗?” 叶翎第一次看到南宫珩如此疲惫。什么买年货?迷路?都是胡说八道。这个男人为了跑来见她一面,可真够拼的。 “我说不可以可以吗?”叶翎幽幽地问。 “不,可,以!”南宫珩话落,外衣飞出去,落在地上,而他倒在了叶翎的床上,脑袋正好对着叶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小叶子,你睡你的,床这么大,我保证绝对不碰你。” “呵呵。”叶翎又翻了个白眼。有句老话说得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小叶子,恭喜你。一路上所有人都在说你的事,夸你是南楚新的战神呢。”南宫珩轻笑一声,侧躺着,看着叶翎的小脸,只觉心中欢喜,再累都值了。他已经知道叶翎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事,果然是他喜欢的姑娘,厉害! “谢谢。”叶翎话落,打了个秀气的小呵欠。 南宫珩立刻起身下床,就在床边地上坐下,靠着床,对叶翎说:“你快躺下吧,我不跟你抢了。” 叶翎皱了皱眉:“你上来。” 南宫珩眼睛贼亮,一下子又跳了上来:“小叶子,我们……”一起睡吗?他可以哇! 下一刻,叶翎把被子扔过去,罩住了南宫珩的脑袋,她快速穿好外衣,下了床。 南宫珩抱住被子,不解地问:“小叶子你要干什么?” “你先睡一会儿,我很快回来。”叶翎话落,穿好鞋袜,就朝着门口走去。 南宫珩犹豫了一下,决定听叶翎的。他抱着被子在床上躺下,周身萦绕着叶翎的气息,太舒服太温暖了。日夜兼程狂奔的疲惫,让他放松下来之后,就感觉困意袭来,闭上眼睛,立刻就睡着了。 叶翎出门,就听到隔壁房间的门开了。 “主子,没事吧?”墨竹的声音。 叶翎摇头:“没事,你去睡,我饿了,想吃宵夜。” “属下来帮主子做吧。”墨竹话落就要过来。 “站住!”叶翎指了指房门,“我命令你立刻回去,不准出来。” 墨竹愣了一下,默默地转身回去,把门关好。她刚刚听到叶翎房间有人说话的声音,是错觉吗? 哑奴在南宫珩来的时候就察觉了,确认南宫珩的身份后,就不管了。百里夙交代过,南宫珩是他兄弟,南宫珩跟叶翎的事,不可插手。 七星也知道。但他想着,明日再跟他家主子汇报最近的情况,现在绝不能去打扰主子和夫人团聚,不然会被打死。 晚饭墨竹准备的食材很多,都处理好了,最后没用完。 叶翎到小厨房,生了火,开始做饭。 南宫珩做了个梦,梦中美味的食物围绕着他,他最爱的兔兔在向他招手,好香啊…… “鬼兄。”叶翎站在床边,推了南宫珩一下。 南宫珩睁眼,坐起来,一瞬间的迷茫:“天亮了?” “没有,开饭了。”叶翎话落,回到桌边去,拿着小碗盛汤。 南宫珩转头,看到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叶翎正在盛汤,等他过去吃。 这个画面,让南宫珩恍若身处一个至美的梦中,心中欢喜如潮水蔓延,情愿永远都不要醒…… 叶翎回头,见南宫珩还傻愣愣地坐着,蹙眉说:“还不快过来?” “哎!”南宫珩回神,连忙下床跑过来,接过叶翎递给他的汤,咕咚咚直接干了一碗,这才坐下,拿起筷子。 四菜一汤,还有一大盘白胖的饺子。 闻着香味儿,南宫珩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下。他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开吃。一个饺子入口,感觉自己要上天!天知道他一路过来,为了饱腹,都吃了些什么见鬼的东西! 叶翎就在对面坐着,拿了一本哑奴给她寻的新书,静静地看了起来。 南宫珩吃着美味的食物,抬头就能看到叶翎沉静温柔的眉眼,此刻的幸福,无法言说。 等南宫珩把叶翎专门给他做的年夜饭全都吃光光,叶翎放下书,斟了两杯酒。 “敬鬼兄,谢谢你过去这一年对我的关照。”叶翎神色认真。 南宫珩唇角微勾:“好。”叶翎话语客气,没关系,他不在意。此刻他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安排。 喝了一杯酒,叶翎走过去,推开窗户,外面大雪纷飞。待天亮,就是新的一年了。 “鬼兄再睡会儿吧,天亮还要赶路回去。”叶翎对南宫珩说。除夕夜,有朋自远方来,虽然扰了叶翎清梦,但叶翎还是要好好招待的。 “我睡好了。”南宫珩摇头,睡了一觉,吃了顿好的,他现在神清气爽,不想再浪费时间在睡觉上,想跟叶翎一起做点有意思的事,譬如…… “小叶子,你练功如何了?要不要出去打架?”南宫珩笑容满面地提议。 叶翎眉梢微挑:“好啊!” 南宫珩见叶翎手中的剑,有些意外:“是你父亲的天邪剑吗?能不能让我看看?” 叶翎递过去,南宫珩拔剑,认真看了看,微微点头:“好剑!” “这把剑,有什么典故吗?”叶翎问。 南宫珩轻笑:“天下有十大名琴,我的天音,你的龙吟凤音就是前三。也有武器排行榜,这天邪剑,你猜排第几?” 叶翎摇头,还真没听过。 南宫珩说:“此剑在武器排行榜之首,至刚至阳,无坚不摧。你父亲死后,很多人都在寻这把剑,据说其中藏着一本神功秘籍,但也可能是谣传。你拿着这把剑,可能会招来麻烦,小心一些。” “你的剑排第几?”叶翎问。天邪剑她里里外外都看过了,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南宫珩拔出腰间的长剑,黯淡无光:“我这是把捡来的破剑,榜上无名。不过武器排行榜第二你见过,是我师父那把菜刀。” 叶翎嘴角微抽:“菜刀挺好,很实用。”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南宫珩话落,从旁边拿过叶翎的披风递给她,从窗口飘了出去。 风雪交加,叶翎跟着南宫珩穿过大半个崇明城,停在了一处树林中。 “你对崇明城很熟悉?”叶翎问。 “来过两回。旁边是乱葬岗,这里不会有人打扰。”南宫珩语带笑意。 叶翎觉得,自从认识南宫珩,她的人生,真的是处处见鬼,打个架还非要来乱葬岗边上,真行。 “小叶子,我们先说好,你若是输了,要帮我做件事。”南宫珩正色,看着叶翎说。 叶翎修炼的秘籍都是南宫珩给的,听南宫珩这样说,以为他有什么正事需要帮忙,叶翎点头:“可以。” 两人同时拔剑,朝着对方攻了过去! 南宫珩压制自己的功力,与叶翎相当,略高一点。 飞雪激荡,叶翎面色冷肃,很重视这次的比试。这是她开始修炼内力后,第一次真正跟人较量。 这一战,打了一个时辰。 南宫珩从头到尾都在给叶翎喂招,用实战来指出叶翎的不足。叶翎悟性很高,总是可以很快修正,越挫越勇。 打这一架,比叶翎自己修炼一个月还管用。 看似没有输赢,但叶翎知道,她本就不可能赢。 “多谢鬼兄指点。”叶翎收剑拱手。 “小叶子,你输了。”南宫珩轻笑。 “嗯,鬼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言就好。”叶翎点头。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南宫珩走过来,把叶翎放在旁边地上的披风捡起来,抖落上面的雪,扬手罩在了叶翎身上。 “只要不违背道义,不是让我嫁给你,都好说。”叶翎唇角微勾,半开玩笑。 南宫珩眨了眨眼:“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要求你嫁给我?” 叶翎呵呵:“别废话!” “嗯,小叶子你可是答应我了。”南宫珩眼波流转,笑意深深,“我需要你帮忙做的事情就是,若是谁追求你,都帮我打跑!” 叶翎扶额:“鬼兄,这个并不好笑。” “谁跟你开玩笑?”南宫珩神色严肃,“这件事对我来说,顶顶重要。本来该我亲自做的,但我现在有事走不开,才请你帮忙,你答应我了,不可以反悔!” 叶翎幽幽地说:“鬼兄,你可真有创意。行吧,我会说到做到。” “等下次再见,你要跟我汇报,都帮我赶跑了哪些臭男人,知道吗?”南宫珩严肃认真地看着叶翎说。 “是,知道了。”叶翎给了南宫珩一个白眼。就知道这货不可能有什么正经事需要她帮忙。 “小叶子,天亮前,我就要走了,我们在附近散散步吧!”南宫珩热情提议。 “附近?到乱葬岗去散步?鬼兄你认真的?”叶翎往四周看了看,风大雪急,阴风阵阵。 “其实乱葬岗也蛮好玩的,如果你害怕的话,我的手借给你拉。”南宫珩嘿嘿一笑。小叶子若是吓到了,钻到他怀里求保护的话……他可真机智! 叶翎无语,把披风带子系好,转身就走:“你自己见鬼去吧!我没兴趣。” 南宫珩追着叶翎,回到了崇明城城主府,先去了城主府大厨房。 最后南宫珩扛了一袋面,一篮子的肉和菜,跟在叶翎后面回主院,问叶翎要做什么。 “既然不能睡觉,那就做明天的早饭吧。”叶翎说。 墨竹没睡着,听厨房的方向又有动静,本想出去看看,走到门口又回去了。 南宫珩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帮叶翎把火烧得旺旺的。 “鬼兄,帮忙揉个面。” 叶翎话落,南宫珩立刻起身,挽起袖子,把手洗干净,看了看叶翎的演示,很自信地说:“简单,这个我会!” 南宫珩开始跟一大坨面团较劲儿,他力气大,揉了一会儿,叶翎就说可以了,又让他去剁肉。 南宫珩双手各持一把菜刀,神色专注,两刀下去,把案板给劈成了三半儿…… “小叶子,是这案板太不结实了,不关我事。”南宫珩举起菜刀,一脸无辜。 好在劈开的菜板中间一块也不小,还能用。南宫珩控制力道,听叶翎的,把肉剁成了细细的肉馅。 “好了。”叶翎把刀夺过去,“你去烧火吧。”再剁就成肉泥了。 火光映照着南宫珩的脸,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翎忙碌的身影,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第一张肉饼出锅,南宫珩伸手去抓,被叶翎拿着擀面杖敲了一下,不让吃。 但叶翎一转身,南宫珩还是快速撕了半块,咬一口,热热的香香的,好吃得不得了。 叶翎把准备好的食材全都做成了肉饼,南宫珩问她:“小叶子你早饭能吃这么多吗?” “四个人的。”叶翎说。 “哪有四个人?”南宫珩不解。 “我,墨竹,哑叔,七星。”叶翎回答。 “什么?七星那个臭小子都可以吃你亲手做的早饭?”南宫珩心里一下子就酸了。他这过得什么日子?好想把七星拽过来,打死! 叶翎没理南宫珩,最后一张肉饼出锅,放在旁边晾着,她擦了擦手,看看外面,快天亮了。 叶翎找了个装过菜的篮子,洗净擦干,把做好的肉饼一块一块往里放。 南宫珩眨了眨眼睛:“小叶子你这是干嘛呢?” “你猜。”叶翎很淡定地说。 南宫珩凑过来,眼中喜色蔓延:“这是你专门给我准备的干粮对不对?” “不对。”叶翎摇头。 “就是我的干粮!”南宫珩嘴角翘起老高,“小叶子你真好!” 见叶翎剩了四张肉饼没装进去,南宫珩自己上手,一边往篮子里放,一边说:“那个什么竹的丫鬟,让她自己做!哑叔年纪大了,肉吃多了不消化!七星从来都不爱吃肉!好了,给小叶子你留一块饼,这饼是我揉的面剁的肉烧的火,小叶子你要好好品尝!” 叶翎扶额,论吃货的奇葩逻辑,也行吧…… “你不去见见你的属下吗?”叶翎问南宫珩。 “见他干什么?他过得比我都好,我怕我忍不住想揍他!”南宫珩摇头。 “好吧,你该走了。”叶翎说。 天要亮了。作为南楚主将,战争刚刚结束,叶翎接下来这段时间会很忙,没空陪南宫珩,他自己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小叶子,新的一年,希望你天天开心。”天天想我。 “多谢鬼兄来看我,希望你诸事顺意,平安喜乐。”叶翎拱手。 两人很客气地送出了新年祝福。 南宫珩提着一篮子肉饼,正了正神色说:“小叶子,千万别忘了你答应帮我做的事。” 叶翎点头:“不会忘。” “我还有个问题。”南宫珩看着叶翎,目光灼灼,“我是你的什么?” 看着南宫珩俊美无俦的那张脸,听到这个莫名熟悉的问题,鬼使神差地,叶翎脑海中想起前世的某段经典广告词,脱口而出:“你是我的优乐美。” 南宫珩愣了,一脸迷茫:“幽……乐……美?这是何物?” 叶翎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真是见鬼,她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叶子,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南宫珩很认真地问。 叶翎正色:“下次见面,我请鬼兄喝奶茶。” “好,我很期待。”叶翎主动提出下次的约定,还有香香的奶茶喝,南宫珩又高兴起来。 风雪未停,南宫珩带着叶翎给的爱心干粮,离开崇明城后,才反应过来,他问叶翎的问题,最后叶翎也没解释。 “你是我的幽乐美?”南宫珩自言自语,“怪怪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题外话------ 二更晚一点,么么哒(^▽^) 064.面圣求旨,云修被拒(二更) “夫人,我家主子走了?”七星有很多事要跟南宫珩禀报,但见到叶翎的时候,她身旁已经没了南宫珩的影子。 “嗯,走了。”叶翎点头,“你若是要找他,可以去追,虽然不一定能追上。” 七星眉头微皱:“那算了。”南宫珩既然来了,当初的传信应该收到了,只是晚了些。 唯一一张肉饼,切成了四块。南宫珩口中从来不爱吃肉的七星,两口吃完一块,意犹未尽。 新年第一天。 崇明城银装素裹,大雪纷纷扬扬,没有要停的趋势。 叶翎带着墨竹出门,到城中各处查看情况。 “主子为何又戴了面具?”墨竹不解。 “脸冷,挡风。”叶翎说了俩字。顺便,挡色鬼,挡桃花。 是夜,叶翎再次召集四员大将议事,提出了对崇明城的改造计划。 “叶大将军,既然要把北胡人在崇明城建造的防御工事都改掉,为何当初特意要求他们不能破坏呢?”老将宋茳开口问。 叶翎微微一笑:“崇明城是北胡人精心挑选的新边城,如今的防御工事,可以看出北胡人在防守方面的习惯和路数。但我们若完全沿用北胡人留下的防御,再次开战,就失去优势了。” 四位将军都面露认同之色。 “我没有真正打过仗,只是纸上谈兵,很多东西,需要跟各位学习。你们若有什么意见或建议,都请直言。”叶翎神色认真,“我们集思广益,将崇明城改造成南楚坚固的边防。” 四位将军对叶翎年纪轻轻,如此沉稳谦逊,都十分欣赏。 五人围着崇明城的地形图,商讨到了半夜,制定出新的防御计划。 其中叶翎提出了不少独特的见解,好几次让四个经验丰富的将军拊掌称赞,觉得这个小丫头很有些与众不同的才思,能够打破固有的思维去看待问题,是天生的将才。 而叶翎大年初一走遍整个崇明城去勘察地形这件事,也让四位将军十分敬佩。他们分好了工,明日一早就按照计划,开始着手改建防御工事,由叶翎负责统筹指挥。 叶翎回房,墨竹还在等她。 “主子饿不饿?渴不渴?要沐浴吗?”墨竹问。 “累了,我要睡觉,你也去睡吧。”叶翎倒在床上,抱住被子,闭上了眼睛。 昨夜就没怎么睡,她真累了。 墨竹正要出去,就见叶翎又突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神色怪异地看着被子。 “主子,怎么了?”墨竹问。 “没事,你回吧。”叶翎摆摆手。她刚刚忘了,这被子昨夜南宫珩盖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墨竹出门的时候,见叶翎抓起被子一角,拉到鼻下去闻,也不知道在闻什么…… “不臭,就这么睡吧!累死了!”叶翎再次倒下,盖上被子,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不知道的是,南宫珩虽然日夜不休,一路疾行赶来见她。但在进城前,专门寻了记忆中附近山里的温泉洗了澡,还换上了他随身携带的唯一一套干净衣服,这才来的。 接下来,叶翎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忙碌。 手下的将士都发现,虽然叶翎没有真正的实战经验,但做事条理分明,部署严谨缜密,不懂的就虚心求教,处理问题效率极高。 跟叶翎接触过的将士,对她有了更多的了解,也有了更多的敬意。 叶翎预计,正月底之前,可以把边关的事情处理妥当,然后就回京复命去。 南宫珩回到逍遥谷的时候,风尘仆仆,手中拎了两只肥美的野兔。 “二师兄,你怎么才回来?”一抹青色身影迎了上来。 这是南宫珩的小师妹,秦徵捡来养大的女儿秦忆如。 秦忆如十七岁,身材娇小玲珑,五官精致,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甜美可人,深得秦徵宠爱。 对于秦忆如的问题,南宫珩回答了三个字:“迷路了。” 秦忆如秀眉微蹙:“二师兄,你在说谎。” “阿珩,你回来啦!”一道粗犷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身材高壮,面容憨厚,穿着围裙,举着木头锅铲的年轻男子从厨房出来,笑容满面地说,“那我再多加两个菜!” 南宫珩拎着两只兔子,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大师兄,我要吃烤兔子!” “好好好!给你烤!”南宫珩的大师兄方元乐呵呵地把兔子接过去,“阿珩,你说出谷买年货,过年也没回,我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最后只能自己吃了。” “大师兄,我现在好饿。”南宫珩眨了眨眼睛。 “快来,肉汤刚炖好,给你盛一碗!”方元说着,拎着两只兔子进厨房,南宫珩开心地跟了进去。 秦忆如站在外面,看着南宫珩的背影,眸光微凝。南宫珩不可能迷路,他离开这段时间,会不会是去找那个南楚的战王妃了…… 等南宫珩吃饱喝足,回到他的房间,里面干净整洁。 方元探头进来,笑着说:“阿珩,我过年前把你的被子拆洗过了啊!” 南宫珩扶额:“大师兄,你可以不用这么勤快的……”那个碎花小被上面,本来还有叶翎的香气,就这么洗没了,没了,了…… “我不累,晚上就给你烤兔子吃!”方元话落就走了。 南宫珩扑倒在床上,抱住被子,幽幽地叹了一句:“好想喝奶茶……” 转眼到了正月底,崇明城中一切安排妥当,叶翎启程回京复命。 从崇明城回到青云城,叶翎又住进了叶晟的那个院子。暂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 叶翎把墙上挂着的那幅画摘下来,收好,打算带回京城去,挂在靖王府。 “主子,忠勇侯来了。”墨竹在门口说。 “问他什么事?”叶翎不想见叶勋。 过了一会儿,墨竹再过来,说叶勋请示叶翎,他是否可以回京。 叶翎眉梢微挑:“让他回吧。”叶勋回去,赶紧把叶莲和孙启光的亲事给办了。 墨竹传达了叶翎的意思,叶勋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他没想到叶晟最不成器的女儿会变成如今这样,但他已不敢再招惹叶翎。 二月初二,叶翎带着墨竹,和一队人马,离开青云城,南行回京。 楚京战王府。 春寒料峭,叶尘早上起来,伸了个小懒腰,抱着叶缨的胳膊问:“娘,今天小姨会回来吗?” “可能会。”叶缨给了一个不确定的回答。 叶尘扁嘴:“好吧。” 叶旌晨练回来,一身的汗,正准备去洗洗,就听云修在叫他:“叶旌,你二姐回来了!” 叶旌神色狂喜:“真的?” 云修满面喜色:“说是快到京城了,你快收拾一下,跟我去城门口接她吧!” “好!云二哥你等一下,我换件衣服,马上来!”叶旌跑进霁雪院,飞快地换了身衣服出来,又跑到凌云院去,跟叶缨分享喜讯。 “大姐,我们一起去城门口接二姐吧!”叶旌神色激动。 叶缨微笑摇头:“你去吧,我们在家里等。” “娘,我想去接小姨……”叶尘眼巴巴地说。 叶缨蹙眉。不是她不想去,是她不想让外人见到叶尘。 叶尘的生父百里夙已现身,父子俩长得那样像,若是见过百里夙的人看到了叶尘的容貌,定会猜到他的身份,到时难免会惹来麻烦。 至少这楚京中,八皇子楚明寅是认识百里夙的。 但总不能一直不让孩子出门。叶缨最近也在思考这件事,暂时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尘儿,跟娘在家里等。”叶缨坚持。 叶尘不解,闷闷不乐地垂着小脑袋。 “小弟你去吧。”叶缨对叶旌说。 “好,云二哥在等,那我就先去了。尘儿,我们很快就回来,你帮你娘,给你小姨准备点茶水吃食,她肯定很饿。”叶旌安慰叶尘。 “娘,小姨饿?”叶尘小脸认真地问。 叶缨点头:“是啊。” “那我们给小姨做饭吃吧!”叶尘又高兴起来。 不过叶缨是个黑暗料理小能手,叶尘什么都不会。母子进了厨房,叶缨决定搞个火锅,这个简单,让叶尘帮忙摘菜,他很乐意参与。 叶翎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开。 天气晴朗,楚京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到城门附近去,等着目睹南楚新战神的风采。 先前那场南北之战,颇具戏剧性,至今仍被天下人津津乐道。 曾经楚京人口中的废物美人叶翎,摇身一变成了叶大将军,为南楚立下大功。百姓再提起她,皆是感叹叶将有后。 叶翎最近出现在外面,总是戴着面具,虽然天气已经不冷了。 只见白衣银面的女子,骑在马背上,进了城门,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一声:“叶大将军!” 很快,欢呼声此起彼伏,这是百姓自发欢迎英雄归来的热情。 但叶翎面具遮脸,旁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她偶尔会对人群挥挥手。 楚明恒坐在街边茶楼临街的雅间里,目光阴沉地看着叶翎从下方经过,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茶杯。 而楚明寅就在隔壁。他看着人群簇拥的那个女子,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经过那场南北之战,楚明寅有种感觉,得叶翎者,天下可得!他想要南楚的皇位,想要这天下归于他手,叶翎此女,他绝不放弃! “二姐!二姐!”叶旌在人群中高举双手,用力挥舞。旁边云修目光热切地看着叶翎,挪不开视线。 叶翎闻声,对着叶旌摆摆手,示意他先回家去,因为她要进宫复命。 队伍已走远,人群依旧久久不能平静。 叶翎进宫,如今成为她属下的墨竹留在宫外等候。 见到楚皇,叶翎还没跪下,就被叫起了。 楚皇神情愉悦:“朕给你特权,免去跪礼。” 叶翎躬身下拜:“多谢皇上!” “怎么还戴着面具?不是说那毒一月可消吗?”楚皇笑着问。 叶翎摘掉面具拿在手中,很实诚地说:“末将长得太美,戴着面具,显得更有威严。” 楚皇哈哈大笑:“有道理!” 叶翎把北疆的情况跟楚皇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一遍,重点说了崇明城新的布防。 楚皇有些不解的,想了解更多的,提出疑问,叶翎皆对答如流。 楚皇对叶翎从头到尾的表现,都极为满意。 “朕没看错人。”楚皇一脸欣慰,“你还想要什么封赏?现在提出来。” “皇上让我当南楚主将,已是我最想要的封赏了。”叶翎恭敬地说。 楚皇闻言,龙心大悦:“除了那个,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宝贝?朕可不能亏待了南楚的大功臣!” 叶翎思忖了片刻:“末将有个请求,希望皇上准允。” “哦?什么请求?”楚皇笑问。 “末将想求个婚事自主的权利。”叶翎恭敬地说。 楚皇呵呵一笑:“怎么?你有了中意的男子,想改嫁,怕云家老夫人不准?” 叶翎摇头:“不是。婆母说过,若我要改嫁,她不会阻止。末将没有中意的男子,所求的是,日后改嫁与否,嫁与何人,都可自行选择。” “原来你是怕朕再为你安排亲事。”楚皇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叶翎微微一笑:“皇上已为我赐过一次婚,若有下次,不敢再劳烦皇上。” “朕给你赐婚,结果成亲当日就守寡,你觉得不吉利?”楚皇开了个玩笑。 “咳咳,我可没有这么说。”叶翎摇头。 楚皇笑了:“好,你的请求,朕准了。日后你是否再嫁,再嫁何人,自己做主吧!” 叶翎垂眸:“多谢皇上隆恩,末将想求道圣旨。” “怎么?你觉得朕会出尔反尔?”楚皇似笑非笑地问。 “不敢。末将希望有道圣旨,拿到战王牌位前,给他看看,这是皇上的意思。不然我怕他来找我。”叶翎煞有介事地说。 “胡说八道!”楚皇哭笑不得,“好好好!你要的圣旨,朕给你!” 叶翎出宫,手中就多了一个明黄的卷轴。 她是临时起意。有了这东西,下次楚明寅再来骚扰她,她就拿出来,让楚明寅滚边儿去。也避免楚明恒或楚明寅脑抽去求楚皇赐婚。 毕竟如今身份不同,她的亲事,楚皇干涉的可能性很大。有了这道圣旨,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叶翎带着墨竹,策马回到战王府。 一进门,叶旌兴奋地迎了上来:“二姐!” “小姨!小姨!”叶尘迈着小短腿扑过来。 叶翎微笑,俯身抱住了叶尘:“宝宝有没有想小姨呀?” 叶尘小脸认真:“想啦!天天都想!好想好想!” 叶缨站在不远处,看着叶翎,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大嫂!” 听到云修的声音,叶翎随意“嗯”了一声,看都没看他,抱着叶尘往凌云院的方向走。 叶翎的冷漠让云修心中很难受,默默地跟在后面,痴痴地看着叶翎的背影。 回到凌云院,叶翎回答了叶旌好多个问题,叶缨就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二姐,我长大也要当大将军!”叶旌握着拳头,神色认真。 叶翎抬手敲了一下叶旌的脑门儿:“好好练功,本将给你一个当小兵的机会!” “二妹一路劳顿,先去休息一下吧。”叶缨开口,不让叶旌再没完没了地问下去。 “好,我去洗洗,换身衣服。”叶翎点头。 “小姨饿不?我们吃火锅!我跟娘一起做的哦!”叶尘笑眯眯地说。 “哎呀我们宝宝真能干,我快饿死了,马上就过来。”叶翎笑着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起身出门。 抬头就见院外站了一个人,叶翎蹙眉,走了过去。 “小叔,有事?”叶翎神色淡漠。 云修见叶翎站在他面前,心中不由紧张起来,手心冒汗,语无伦次地说:“我没事……就是想跟大嫂……跟大嫂当面道个歉。以前我对你有很多误会,说了不好听的话,我很后悔,希望你……” “好,道歉我接受,你可以回去了。”叶翎话落,转身就走。 云修一个箭步,挡住叶翎去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大嫂……叶翎,我喜欢你,希望你能嫁给我!大哥不在了,让我来照顾你!大哥在天之灵,肯定会祝福我们的!娘说了,只要你点头,她不会反对!” “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嫁给你。”叶翎面色微冷。简直见鬼了,云修之前每次见她跟见了仇人似的,多次冷嘲热讽,口出恶言,如今突然跑来说喜欢她?有病吗?还说要照顾她?哪里来的自信? 云修神色一僵:“为什么?你要给我大哥守节吗?” 叶翎无语:“云修,我不给你大哥守节,就要嫁给你?你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没有别的理由,很简单,我就是不喜欢你。请回吧!” 叶翎话落转身进了凌云院,真心觉得有些男人脑子有坑!大坑!巨坑! “二姐,你把云二哥狠心拒绝了?”叶旌跳出来,一脸八卦,显然刚刚在偷听。 叶翎拧住叶旌的耳朵:“你说呢?” 叶旌连忙告饶:“云二哥配不上美丽的二姐,拒绝得好!” 叶翎放开叶旌:“今日收拾行李,明日搬去靖王府。” 065.乔迁之喜,云修出事(一更) 叶翎换好衣服进门,原本正跟叶缨小声说话的叶旌,立刻闭嘴,正襟危坐。 一家四口围坐,吃了一顿热腾腾的火锅。 “尘儿,走,跟小舅收拾行李去!”叶旌把叶尘抱起来。 叶尘不解:“为什么要收拾行李呢?” “因为咱们要搬新家啦!”叶旌笑说着,出了门。 叶缨微叹:“小妹,你真决定要走?” “当然。”叶翎点头。 “跟云修有关?”叶缨问。 “有,也没有。他是如今的原因之一,但就算没他这事,我原本也是计划回来就搬家的。”叶翎微笑,“大姐有别的想法?” 叶缨摇头:“没有,我当然听你的。只是有件事,你应该知道。” 叶缨告诉叶翎,当初以为她遭遇不测,薛氏和云修带着免死金牌,到皇宫门口跪求楚皇救她的事。 叶翎有些意外。薛氏说要庇护她,她无事时,薛氏像是隐形人,待她有事,薛氏尽力相助。虽然没用,但这份心意,叶翎要领。 叶翎来见薛氏,她正在念佛。 “你要走了?”薛氏微叹。 叶翎点头:“娘,我是来告别的。多谢娘过去这半年对我和姐姐弟弟的关照。” 薛氏摇头:“其实我没做什么。让你成为我的儿媳,本是为了报恩护你,但你已今非昔比,我们也帮不上什么。这府里冷清,我原是希望你们三姐弟留下,能多些人气,修儿跟你们处成姐妹兄弟是最好,却没想到修儿对你……” “娘,感情的事,我不喜欢拖泥带水。不行就是不行,希望娘不要怪我。”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薛氏神色无奈:“私心里,若你能与修儿在一起,于我而言,自然是一桩圆满事。但我早知修儿配不上你。他虚长你几岁,没经过风雨,性子莽撞,意气用事,不论才华还是心性,都远不及你。我劝说无用,由着他去找你,如今撞了南墙,或许就回头了。” “希望小叔早点放下。日后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叶翎神色认真。 薛氏看着叶翎沉静从容的眉眼,神色欣慰:“我该跟你道声恭喜的。你很出色,日后定能过得好。去吧,照顾好姐姐弟弟和孩子,若是得空,你们就回来坐坐。” 叶翎起身,对薛氏行了个大礼,就离开了。 傍晚时分,叶翎见雪晴神思不属,才想起她跟云忠是一对儿,如今突然要分开。 叶翎本想再去找薛氏谈这件事,要么把雪晴留下,要么把云忠带走,就见云忠背着包袱过来了,说薛氏命他日后跟随叶翎。 叶翎就让雪晴和云忠先到靖王府去,把那边简单收拾一下。 晚饭后,叶翎在整理书籍,就听外面传来云修的声音:“叶翎!叶翎!叶翎……你出来!” 叶翎蹙眉,出门,就见云修摇摇晃晃,叶旌正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云二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歇着。”叶旌皱眉说。 “我没……没醉!”云修面色酡红,舌头都大了,梗着脖子,大声说,“让叶翎出……出来!我要……见她!” “云二哥,我二姐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请你不要这样!”叶旌正色道。 “我……我怎样?我喜欢她!我从小就……喜欢她!从小就……想娶她当我的娘子!我大哥走了,我只是想对她好……为什么她不愿意?为什么要拒绝我……” 云修话音刚落,踉跄一下,扑倒在地,叶旌连忙去拉。 “雪莺。”叶翎站在廊下,唤了一声。 “王妃。”雪莺快步从房中出来了。 “去通知老夫人。”叶翎神色淡漠。 “哎!”雪莺连忙出门,往薛氏院子去了。 云修死活不走,叶旌年纪小,弄不动他。 叶翎没出来,就在廊下冷眼看着。 过了一会儿,薛氏亲自带人来,把云修架走了。 叶旌擦了一把汗,走进凌云院:“二姐,云二哥怎么这样啊?你都说得很清楚了,为何还要再来纠缠?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都懂!况且这瓜,他也强扭不下来!” 叶翎拧住叶旌的耳朵:“说谁是瓜呢?” “我!我是瓜!”叶旌龇牙咧嘴,“美丽的二姐,饶命啊!疼!” “小八卦!”叶翎松手,又敲了一下叶旌的脑门儿,凑近,压低声音问,“我走那段时间,百里人渣跟大姐有没有……” 叶旌摇头:“我从没见百里人渣出来过,但大姐足不出户,外面的事,却都能很快知道。我也不敢说,我也不敢问。” “不敢问什么?”叶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大姐,小弟跟我说你坏话!”叶翎张口就把叶旌给卖了。 叶旌跺跺脚:“二姐你混蛋!”话落气哼哼地走了。 叶翎往四周看了看,挽住叶缨的胳膊:“大姐,我不在这段时间,你跟某人进展如何?” 叶缨冷着脸:“什么进展?没有进展!” “他总是给你通风报信,你们少说也见过十次八次吧!”叶翎问。 “你刚走,我怀疑他还在,就见过那一回。”叶缨摇头。 “那后面他是怎么跟你传消息的?”叶翎表示好奇。 “写信。”叶缨说了两个字。 叶翎噗嗤一声笑了:“看大姐你把人家给吓的,都不敢露面。” 不远处的角落里,百里夙心中微叹。他连死都不怕,只怕叶缨不高兴。 方才听哑奴说,他跟着叶翎那段时间,过得很好,叶翎很关照他,年夜饭都亲手做了一起吃。 两相对比,百里夙心中直冒苦水,却也无可奈何。他有自知之明,是他毁掉了叶缨人生,拿命都抵偿不了。如今能暗中守护,对他而言,已是乐事,不该奢求过多。 “娘,小姨,我们要搬家,大雪人怎么办呢?”叶尘从房里跑出来问。 已是二月,天气转暖,大雪人这两日“瘦了”些,叶尘还没发现。 “等到了新家,小姨给你做个新的小房子好不好?”叶翎笑着问。 “可是我最喜欢大雪人!不能带它一起走吗?”叶尘眼巴巴地问。 叶缨摇头:“不能。” “那我今夜可不可以去雪房子里睡?”叶尘皱了皱眉,一脸渴望。 叶缨蹙眉,叶翎点头:“怎么不可以?小姨陪你去!” 叶翎果真让墨竹准备了被褥,她带着叶尘,一起到花园去了。 墨竹见雪房子没门,又回去寻了个屏风扛过来挡上。 叶尘很兴奋,叽叽喳喳说了许久的话,才在叶翎身旁睡着了。 叶翎盘膝修炼一整夜,清晨推开屏风,薄雾蒙蒙,清风微凉,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清香,春天来了。 “小姨,我还可以回来看大雪人吗?”叶尘临走,张开双臂,恋恋不舍地抱着大雪人。 今日的雪人,比昨日又瘦了许多。天气转暖,再过几天,怕就没了。 “宝宝,雪人不怕冷,但是怕热。天热了,它会躲起来。等冬天下雪的时候,就会再出现的。”叶翎轻笑着说。 叶尘萌萌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呀!” 叶尘小脸认真地跟大雪人挥手告别,叶翎抱着他回到凌云院,洗漱过后,吃了早饭,就开始搬家了。 忠勇侯府送来的“嫁妆”,大部分都原封未动,装车拉走。 最后叶翎走出凌云院,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地方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家,在此经历了许多或欢喜或离奇的事。 欢喜多是来自姐弟和宝宝,离奇几乎全都拜南宫珩那位鬼兄所赐。 叶翎轻笑摇头,收回视线,大步离开。 在叶翎走后,云修进了凌云院,在她住过的房间里,坐了一整天。 靖王府与战王府直线距离不远,但要绕一段路。 大门敞开,马车进去,叶缨才抱着叶尘下来。 叶尘小脸兴奋,左看看右看看,对新家十分好奇。 听叶缨说他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院子住,叶尘迈着小短腿欢快地在前面跑,最后停在了一片青翠的竹林前,小手抓住一根竹子晃了晃,听竹叶沙沙响,笑嘻嘻地说:“娘,我喜欢这里!” 竹林掩映处,有个清幽的院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叶缨微笑点头:“好,我们就住这儿。” 暗处的哑奴,神色一喜,对着百里夙比划:父子天性,小主子也爱竹! 叶缨带着孩子住在修竹轩,叶翎跟她们同住,方便照顾和保护。 叶旌住在距离不远的松风居。古松苍翠,安静大气。 叶翎还让墨竹收拾出距离修竹轩和松风居都不远的临风院。三个房间,被褥齐全,是给暗处的百里夙、哑奴和七星准备的,爱用不用。 乔迁之喜,无宾客,不设宴。 叶旌用长棍提了串鞭炮,在门口噼里啪啦放起来。叶尘小手捂着耳朵,躲在门后,探出小脑袋去看。 鞭炮放完,一地“落花”,叶尘蹦蹦跳跳地踩着玩儿。 晚饭叶翎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庆祝搬家。 到新家的第二日,叶翎一早让墨竹找来一把砍刀,磨刀霍霍向竹林。 因为她答应了叶尘,要给他做个新的小房子。雪房子已“过季”,宝宝喜欢竹子,就做个小竹屋吧! 叶翎挑了粗细差不多的竹子砍下来,堆放在一起,说明日就开始建竹房子。叶尘心中满是期待。 是夜,万籁俱寂,百里夙带着哑奴,以及闲着无事主动来帮忙的七星,三人暗戳戳地抱走了叶翎砍下的翠竹。 第二日一早,叶尘出门,瞪大眼睛,眸光璨璨,小小的脸上有大大的惊喜:“竹房子做好啦!好漂亮!” 百里夙精心设计,花了三人一整夜的时间,快天亮才做好,又静悄悄地抬过来,放在院中,很稳固,且可以移动。 小竹屋从外面看,翠色天成,精致灵巧,有一个可以打开关上的大门。 里面分了两层,竹子做成小台阶,可以到上层去,还有几扇大小不一的窗户。 叶尘喜欢得不得了,进去就不想出来了,上上下下,玩得不亦乐乎。小手推开一扇窗户,伸出小脑袋,笑嘻嘻地冲叶缨挥手:“娘,我在这儿!” 叶缨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没有过去。 当日宫中来人,通知叶翎,明晚皇宫设宴,为她庆功。受邀的还有靖王叶旌。 “二姐,皇上会不会很快再派你去崇明城镇守边关?”叶旌问叶翎。 叶翎摇头:“我已是南楚主将,南楚不止崇明城一个边关,一时半会儿应该无需再去。我在家好好练功,陪陪你们。” “那就好。”叶旌点头,“若是你马上又要走,不止尘儿会哭,我都想哭了。” 是夜,叶翎正准备开始修炼,云忠前来禀报,说云修喝醉了,在大门口,一直叫着她的名字,不肯走。 叶翎拧眉:“云忠,你赶车把云修送回战王府去。” “是,主子。”云忠领命就去办事了。 云修喝得烂醉如泥,一直拍着靖王府的大门。得亏这是深夜,周遭无人,不然让人看见,定会说闲话。 云忠把马车准备好,直接把云修从地上抱起来,放进马车里,赶着车往战王府去。 到战王府大门口,云忠把不省人事的云修交给管家,也没说什么,就回了。 夜已深,管家没惊动薛氏,送云修回去,让莲蕊煮了醒酒汤,给云修喝下去。 云修清醒过来,心中烦闷,他想见叶翎,他有满腹心事想讲给叶翎听,一刻都不想再等。 于是,云修避开下人视线,再次出了府。 刚到外面,一阵幽香随风袭来,云修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天亮了,叶尘穿好衣服下床,跑出门,就进了院中的竹房子。 “小姨小姨!快来找我呀!” 叶翎听到叶尘清脆欢快的声音,笑着打开房门。 晨曦微露,空气清新。 叶翎开口:“宝宝,你在哪里呀?” 叶尘藏在竹房子里面,捂着嘴笑。 叶翎还没走到竹房子门口,就见云忠面色沉沉地出现不远处:“主子,出事了!” “小姨!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叶尘打开门往外看,不见叶翎的身影,皱起了小眉头。 “怎么了?”叶翎已经到了院外。 “战王府,二公子昨夜出事了!”云忠脸色难看。 “出什么事了?我不是让你把他送回府里吗?”叶翎神色微凝。 “属下是把二公子送回去,交给管家了。可是……主子过去看了便知!”云忠像是不知道怎么说。 叶翎出府,快马加鞭往战王府的方向赶。 到大门口,叶翎神色一变! 只见战王府门外的石狮子上,被泼了暗红的血,大门上也有。 而战王府的门牌匾上,挂着一条血淋淋的胳膊! “把那个取下来!”叶翎下马,快步进了府。 见到薛氏的时候,她脸色煞白,目光呆滞,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张纸。 “娘,把这个给我。”叶翎握住薛氏的手,把她手指掰开,拿到了那张纸。 打开,字迹潦草:“十日后,明雪江畔。” 明雪江,是如今南楚和北胡新的边界。而不久之前,叶翎曾斩断北胡主将桂濠一臂。 这一切,看起来,就是北胡人的报复。没找叶翎,落到了云修身上。 “叶翎……叶翎!”薛氏猛然抓住叶翎的手,瞬间泪流满面,“你救救修儿!你一定要救救修儿!我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 “娘,你放心,我会尽力。”叶翎凝眸,让下人照顾好薛氏,她带着那张纸,进宫求见楚皇。 “叶翎,若真是北胡人抓走了云修,让你拿南楚的疆土去交换,你会怎么做?”楚皇看着叶翎,神色严肃地问。 叶翎垂眸:“请皇上放心,最终,我绝不会让南楚利益受损!人命关天,若我用了一城去换,定夺十城来偿!” 楚皇眼眸微眯:“好,你去吧。” 回到靖王府,叶翎让墨竹去准备,今日出发,前往崇明城。 七星预感这次事情很棘手,又给南宫珩传了信,希望他可以出来帮帮叶翎。眼见着叶翎安宁日子才刚过两天,又没了,七星都替她觉得累…… ------题外话------ 抱歉,今天家里有事,更新晚了。有二更,晚一点,谢谢支持! 066.原本无感,现在恶心(二更) “小妹,若对方抓了云修,所求并非南楚的城,而是你的命呢?”叶缨眸中满是担忧。 先前的南北大战,叶翎名声大噪,北胡颜面扫地。在叶缨看来,杀掉一个得力的主将,比抢到一座城,更有价值。 “不无可能。”叶翎点头,“不过大姐放心,我很惜命。只要有谈条件的余地,总会有转机。” 叶缨叹气,亦觉无力。 叶尘跨过门槛,跑进来,抱住叶翎的腿,仰头看着她,泫然欲泣:“小姨,小舅说你要走,你又不要我了吗……” 看着叶尘委屈巴巴的小脸,叶翎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她说了要陪叶尘玩儿的,结果才回来没两天,又要走。 “宝宝乖,小姨有事要做,做完了就回来陪你。”叶翎抱着叶尘柔声哄。 “什么时候回?”叶尘搂着叶翎的脖子问。 叶翎心中微叹,笑了笑说:“很快。”但若北疆再次爆发战争,她下次回来,渺渺无期了。 “主子,行李收拾好了。”墨竹在门外恭声说。 叶翎亲了一下叶尘的小脸蛋,把他交给叶缨:“不必送。” 叶缨轻轻拍了拍叶尘的背,点点头,看着叶翎出门去了。 “云忠回来了吗?”叶翎把门关上,脸上笑容消失。 “回了,在外面候着。”墨竹恭敬地说。 “走。”叶翎接过墨竹递给她的天邪剑,大步往外走去。她知道哑奴和七星会在暗处跟着,不必多言。 叶旌眼圈儿红红地从竹林中走出来,看着叶翎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他要快快长大,为姐姐遮风挡雨。 再见云忠,叶翎问:“确定那是云修的手臂吗?” 云忠点头:“是。属下去战王府,老夫人亲自看过,确是二公子的左臂无疑。” 叶翎心中微沉:“我知道了。” 明面上,叶翎只带了墨竹,和她不久前归京带的那队人马,当天就离开楚京,往北疾行。 战王府二公子云修被北胡人斩断一臂,抓做人质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少人等着看,南楚的新战神叶翎,要如何处理这次的麻烦。 原本这天夜里,楚皇要在宫中设宴,召集群臣,为叶翎庆功。如今主角离京,宴会自然是取消了。 从楚京到崇明城,日夜兼程,不眠不休,需要八日。 第八日夜,叶翎策马进崇明城,提前接到消息的四位将军,已在城主府议事厅等候。 叶翎风尘仆仆地进门,放下手中的天邪剑,落座主位:“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蒲雪城可有异动?” 开口的是年纪最大的宋茳:“没有。我们的探子日夜盯着明雪江北岸,这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 “北胡可定了新的主将?”叶翎又问。 宋茳点头:“据最新情报,是桂濠的长子,桂鹏。” “叶大将军,北胡擒住战王的弟弟做人质,若是提出拿南楚城池来换,我们该如何应对?”另外一个王姓将军问。 这个问题很现实。 若对方抓的是叶翎,自然有交换的价值。但如今是云修,他除了是战王的弟弟之外,没有对南楚做出任何贡献,为救他舍弃疆土,百姓都不会答应。 就像不久前,威胁北胡,抓主将桂濠有用,若是抓旁人,都没有交易价值。 叶翎神色淡淡地说:“我临行前,已面见皇上。救人要紧,若丢一城,再打下十城来偿。诸位请做好再次开战的准备。” 此刻叶翎对云修是有一丝歉疚的。云修被抓,明摆着冲她而来,是为报复她。 四位将军面面相觑,宋茳再次开口:“若北胡人要的,是叶大将军的性命呢?” “放心,我不会为了云修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叶翎摇头,“今日到此为止,还有一天,明日再议。” 叶翎回了先前的住处,脸都没洗,倒头就睡,因为已经数日未眠。 第九日。 叶翎过了正午才醒,饥肠辘辘。墨竹取来饭菜,她吃了不少。 北疆此时仍春寒料峭,叶翎要出门,墨竹连忙拿着披风追了上去。 两人出崇明城北门,策马前行,一个时辰后,到了明雪江畔。 江水初融,江畔青草才冒出细小的尖尖,枯黄和嫩绿交织错杂。 叶翎站在江边,墨竹落后半米,开口说:“主子,你不欠云二公子什么。” 叶翎轻笑一声:“墨竹,你在安慰我?” “不,属下说的是事实。”墨竹正色,“他作为战王的弟弟,因战王之功,得了荫蔽和富贵,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主子先前立下大功,北胡报复,不管抓的是谁,都不是主子的错。” 叶翎微叹:“我知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件事,有几分蹊跷。” 北胡若是图谋南楚疆土,意欲威胁她,抓叶缨叶旌或者楚明恒楚明寅,岂不是价值更大?只是因为云修更好抓吗? 北胡若是想让她死,直接派高手刺杀就是,得手的可能性并不小,甚至可以推掉嫌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一开始看起来,确定无疑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叶翎觉得不太对劲。 “那明日,主子还要来赴约吗?”墨竹问。 “当然。”叶翎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在作祟。” 次日卯时,天色灰蒙蒙的。 崇明城大军出动半数,跟随叶翎前往明雪江畔。因不知今日要面对何种状况,此为最稳妥做法。 若要开战,那便战! 抓云修之人,只说十日后,未定具体时辰。 叶翎身着银甲,面容冷肃,策马行至江畔,停了下来。扬手,大军全都停在了她身后。 “大将军,现在如何?”宋茳问。 “等。”叶翎看着面前奔流的江水,只说了一个字。 江风微凉,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 太阳穿透云层,缓缓爬升,临近午时,阳光虽不炽热,却有几分刺眼。 叶翎眨了眨眼,就听身后高处的探子大喊:“大将军,有船来了!” “备战!”宋茳一声令下,叶翎身后的弓箭手,全都搭弓上箭,瞄准前方江面。 叶翎眼眸微眯。若是只来了一艘船,看来她的预感没错,事情不对!北胡并没有要再开战的意思! 船行迅疾,眨眼的功夫到了不远处。 是艘三米长的小船,叶翎看到了云修。 他左臂没了,脸色煞白,睁着眼,人是醒着的。他的手脚不正常地垂着,关节处有血迹,应是手筋脚筋都被挑断。 而他脖子上架了一把寒光四溢的长剑,身后有个人,只能看出身形高大,着黑衣,身体正对南楚大军,全被云修遮得严严实实。 若是放箭,只一种结果,云修被射成筛子! “我数三声,叶翎上船,否则,云修死!” 小船到了十米开外,一道苍老的男声响起,南楚军中很多人,包括叶翎在内,都面露惊色,因为这分明是曾经的北胡主将桂濠的声音! 有人探头想看那人是否还有右臂,但被云修身体遮挡,看不真切。 那人话落,小船如箭,距离叶翎仅剩下两米。 “三,二……”云修脖子上那把剑,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有鲜红的血流出来。 “大将军不可!”宋茳开口相劝,但已晚了,叶翎从马背上飞身而起,顷刻功夫,落在了船头! “按兵不动!”叶翎留下四个字,余音未落,小船已经漂远。 “备船,追!”宋茳脸色沉沉,直觉这是个针对叶翎的夺命陷阱! 等南楚大船入江,往叶翎离开的方向全速追赶,早已晚了。 风吹乱了叶翎额前的碎发,船还在急速前行,云修痴痴地看着叶翎,神色痛苦:“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叶翎没有理会云修,看着从云修身后侧出的半个身子,眼眸微缩,一字一句地说:“苏楼主,别来无恙!” 云修猛然瞪大了眼睛,他身后响起一道沙哑的男声:“叶翎,楚京一别,本尊一直关注着你呢,南楚的……叶,大,将,军!” 确是安乐楼楼主苏棠。 虽然两次碰面,始终不见其貌,声音一句一变,但叶翎在听到桂濠的声音对她喊话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人身份。 桂濠被叶翎断了执剑的右臂,手筋脚筋全废,距离现在不过两月有余。 便是神医门门主虞澍和少主风不易同时出手,为桂濠医治,也不可能恢复这么快。断掉的右臂决定了,他便是手筋脚筋全部恢复如初,实力也会折半。 换言之,真正的桂濠是真正的废掉了,怎么可能此时出来做这种事? 而刻意模仿桂濠声音跟叶翎说话的,叶翎只能想到一个人,苏棠! “听闻安乐楼从不插手国家纷争,为何苏楼主此次破例,接了北胡皇室的任务?”叶翎冷声问。 江湖传闻,安乐楼规矩,不插手国家纷争。也就是说,若是请安乐楼刺杀皇帝,不可能!刺杀敌军主将,也不可能!毕竟是个江湖组织,离朝堂太近,距离毁灭也就不远了! 苏棠哈哈笑了起来,笑声一直在变,阴森渗人:“因为……你啊!杀你的任务,本尊极有兴趣,怎会错过?你可是头一个拒绝本尊,还能活到现在的人!” 三言两语,事情明晰。北胡皇室雇佣苏棠,刺杀叶翎。 “我以为,苏楼主会直接动手,为何要如此曲折?”叶翎眸中不见惧意。 苏棠冷笑:“这样,更有趣不是么?”话落声音突然尖细拔高,“叶翎,云修的性命,就在你手中!给你十息时间考虑,要么你自刎,要么他横死!你来选!” 叶翎沉默,云修泪流满面,看着叶翎的眼神带着绝望,还有决绝:“叶翎,若有来生,我一定会早早地握住你的手,一辈子,不放开!别管我,你快走!” 云修话落,猛地闭上眼睛,脖子往前伸! 鲜血涌出,苏棠的剑却突然退开,伸手掐住云修后颈,阴恻恻地说:“如此痴情,命也能舍,还真是感天动地呢!叶翎,你考虑好了吗?” “你放开他,我们公平决斗!”叶翎冷声说。 “你根本不是本尊的对手,本尊想杀你,轻而易举。”苏棠冷笑,“本尊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这个对你痴情不悔的男人,付出自己的性命?” “求你……放她走……”云修神色哀求,“苏楼主……我的命,你拿去……拿去……” “叶翎,你听到了吗?若我是你,都要哭了。”苏棠突然模仿叶翎的声音。 船还在快速前行,叶翎沉默不语。 苏棠笑声低沉:“若你们这对苦命鸳鸯都想活着,本尊给你一个机会。叶翎,加入安乐楼!针对你的刺杀任务,即刻取消,日后,也再不会有!你意下如何?” “好!”叶翎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 苏棠哈哈大笑:“好!有胆色!你从即刻起,成为本尊的第十一个属下,在安乐楼的代号,叫做蓝羽!” 安乐楼,苏棠属下原本有十人。分了等级,每一级两人,以赤橙黄绿青蓝紫,颜色命名。叶翎作为十一号,单独用了蓝字。 苏棠甩手,把云修朝着叶翎扔了过来! 叶翎伸手,抓住了云修的胳膊,避免他落入江中。 而苏棠如一片墨羽,飞身而起,眨眼的功夫上了岸:“蓝羽,本尊会再去找你。”话落往北而去,消失在叶翎视线中。 原本苏棠驾船,如今船已停下。 云修断了一臂,脖子流血,身上还有别的伤,看起来惨不忍睹,命都去了半条。 他虚弱无力地躺在船上,面色煞白如纸,看着叶翎,却扯出一抹凄凉的笑来:“真好……还能见到你……”话落,头一歪,晕了过去。 此时船已离开原来的地方很远,哑奴和七星都在附近,只是没有接到叶翎的指示,所以并未现身,这会儿先后飞身上了船。 七星“不小心”踩到了重伤的云修,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真可怜。”这个男人跟他主子抢夫人?卖惨卖得这么起劲儿!真够可以的! 哑奴俯身去查看云修的伤势,拿出随身带的疗伤药物,掰开云修下巴,往他口中塞了几颗,对叶翎比划了一下:死不了。 “回吧。”叶翎低头看着云修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七星叹气。他家主子也不来,这些个狂蜂浪蝶在夫人面前,可真是怒刷存在感啊!不止这个云修,还有刚刚那个苏棠,对他家夫人有种变态的兴趣。倒不一定是男女之情,但很危险,万一那个苏变态真的看上他家夫人了呢?唉,他家主子真的太难了! 云修昏迷着,走到半路,叶翎让哑奴和七星先撤。 两人上岸,隐入暗中。叶翎用她并不深厚的内力驾着船,继续往回走。 没多久,就看到了南楚的大船,听得有人高喊:“大将军在那儿!” 叶翎飞身上船,两个士兵下去,把云修抬了上来。 宋茳打量叶翎,见她安然无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大将军,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是北胡的吗?” “是北胡皇室雇佣的杀手。”叶翎说。 “那这……”宋茳不解。杀手呢?为何叶翎没事? 叶翎摇头:“我也雇佣了一位高手暗中保护,有惊无险。” 宋茳点头:“原来如此!云公子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快回吧!” 大船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上岸后,叶翎带着大军回崇明城。 云修被带到了叶翎的住处,有军医前来为他处理伤口。因为哑奴及时给他吃的药,不至于有性命之危。 夜幕降临,叶翎独自一人在房中吃晚饭,是她自己下厨做的清汤面。给其他三人都做了,只是没有一起吃。 “主子,云修醒了,想见你。”墨竹在门外恭声说。 叶翎像是没听见,把一碗面吃完,才起身出来,到隔壁,就见云修脸色煞白地躺在那里,看到她来,眸中多了几分光彩。 叶翎在桌边落座,神色平静:“小叔,你觉得如何?” 云修脖子被白布包着,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我没事……你以后,可以不再叫我小叔吗?” “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叶翎问。 “就叫我的名字吧。”云修扯了扯嘴角,喃喃地说,“你放心,等回去,我会跟娘解释……我这次遭的难,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不过是断了一条手臂而已,不过是手筋脚筋都废了,我不在意……只要你没事,我怎么样都可以……” “你好好养伤,别的事,过后再说。”叶翎看着云修说。 云修眸光如痴:“叶翎……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说。”叶翎点头。 “你能不能回家里……回战王府住?娘年纪大了,我成了废人,无法再照顾她……她很喜欢你,若你能回去,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就别无所求了……”云修看着叶翎,神色哀求。 “我会照顾娘的。”叶翎点头。 云修神色一喜:“谢谢你,我等你回家……” “你好好休息。”叶翎起身出去,云修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 回到房间,叶翎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开口说:“楼主,既然来了,就别故弄玄虚了。” 下一刻,一身如血红衣,戴了鬼面具的苏棠,出现在叶翎面前。 “楼主请喝茶。”叶翎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推到苏棠面前。 苏棠看都没看一眼,问叶翎:“隔壁那位,你要对他负责,照顾他一辈子吗?” “凭什么?”叶翎反问。 苏棠声音低沉地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家对你痴心不悔,都愿意为你而死,现在变成废人了,你不照顾他,说得过去吗?” “又不是我伤他,若这么说,应该你对他负责,照顾他一辈子!”叶翎轻哼了一声。 “哈哈!本尊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很有趣!”苏棠轻笑,“本尊这里有个秘密,跟你有关,你想不想知道?” “爱说不说。”叶翎神色淡淡。 “其实,本尊这次找上你,是接了两个任务。一个是北胡皇室给的刺杀任务,还有一个,颇为特别,你不妨猜猜?”苏棠怪异的声音中,透出几分戏谑。 叶翎垂眸,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轻嘲:“是我那个小叔子,请你帮忙演一出苦肉计吗?” 苏棠哈哈大笑:“本尊就说,你很聪明!” 叶翎的眼神,一下子冷到了极点。 苏棠幽幽地说:“本尊接了任务去刺杀你,想要得手很容易,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只是那一夜,本尊到了靖王府外,恰巧见到你的小叔子云修,醉酒前去寻你,一声一声唤着你的名字,可真是痴情。于是,在他再次出府要去找你的时候,本尊现身,表明身份,跟他讲,不管他有什么心愿,安乐楼都可以帮他满足。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想要得到我。”叶翎冷声说。 “呵呵,他一开始倒有几分警惕,不过本尊谎称,曾亏欠他兄长一个人情,要在他身上还掉,他就信了。你都不知道,那个傻小子,为了这出苦肉计,可是真豁出去了呢!连自己的一条手臂,都能狠心舍了。手筋脚筋是他请我挑断的,因为他听我说,你跟风不易是好友,知道你会救他。他豁出命地演了这出戏,就是要感动你,要你对他负责,回到他的身边,再也离不了。”苏棠啧啧感叹,“请问你,什么感受?” “原本无感,现在恶心。”叶翎冷冷地说。 067.宋美人儿,云傻缺(一更) 人生如戏,有些人,狂飙演技。 自以为是,入戏太深,最终不过是感动了自己,恶心了别人。 “云修如此算计,你要杀了他吗?”苏棠冷笑。 叶翎神色淡漠地摇头:“我答应了他娘,会把他活着带回去。” “呵呵,那就有趣了。”苏棠感叹。 叶翎不想再提云修,转移了话题:“安乐楼有什么规矩,请楼主示下。” 古代版的赏金猎人,或者说佣兵。叶翎前世就是干这个的。 “你的第一单生意,本尊会亲自为你挑选。”苏棠丝毫不掩饰他的兴味,“到时,本尊会去找你。有些事,你做一回,就全都知道了。” “好。”叶翎点头。既然答应加入安乐楼,既来之则安之。如此有个最直接的好处,她自己,以及她身边的亲人,不会再成为任务对象。 与苏棠这种人打交道,越是逆着他,他越是来劲纠缠,不如换个策略。 “那夜在楚京,护着你的男人,是你的相好吗?”苏棠说的是百里夙。 叶翎摇头:“不是。” “本尊不信!”苏棠冷笑。 “他是我姐姐的相好,你信了吗?”叶翎神色淡淡。 “哦?呵呵,有意思。”苏棠轻笑,“你姐姐的事,本尊有所耳闻,可需要安乐楼帮忙为她的儿子寻父?” 叶翎摇头:“不必。” “本尊很快会再去找你的。”苏棠话落,起身从窗口飘了出去。 叶翎走到窗边,微微仰头。漆黑的夜幕上,点缀着一颗颗如钻石版璀璨闪烁的星。 叶翎找了一下北斗七星的勺子,找到后,就收回视线,关了窗户。 夜半时分,叶翎正在修炼,又听外面传来墨竹的声音:“主子,云修身体不适,想要见你。” “让军医过去。”叶翎冷漠的声音传出来,墨竹就离开了。 老军医大半夜背着药箱赶来,给云修服了安神药,看他睡下才走。 转眼进了三月。 昨夜叶翎已写好折子,命人快马加鞭送回楚京,向楚皇禀报崇明城情况。 叶翎没提安乐楼和苏棠。只说是北胡皇室派人刺杀她,抓云修当人质,作为威胁。但她早有防备,最终有惊无险。 云修做的龌龊事,叶翎也没提。 待云修再次苏醒,已是第二日。他身下微微摇晃,耳边传来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意识到自己在前行的马车上。 “叶翎……叶翎!”云修声音依旧虚弱无力,仅剩的右手艰难地抬起一点,却够不到不远处的车帘。 赶车的士兵闻声,回头掀开车帘:“云公子,大将军不在这儿。” 云修脸色苍白,皱起了眉头:“她在何处?这是哪里?” “大将军命我等护送云公子回京城,现下已经出崇明城十里。大将军还在崇明城,处理军务。”士兵话落,就放下了车帘。 云修心中一沉! 叶翎竟然没有跟他一起走?如今没在打仗,她军务这么繁忙吗?抑或是,她在刻意躲避? 不会的!云修告诉自己。叶翎内心善良,责任心强,事已至此,他付出这么多,她不会逃避的!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本就成了一家人! 而昨夜,叶翎亲口答应他,会回战王府去住…… 云修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云修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叶翎这次没跟他同行,会不会是去请神医风不易了?处理军务只是掩饰之辞? 苏棠说的,风不易与叶翎是不为人知的好友。他伤得这样重,当务之急,自然是把风不易请来,为他医治! 想到这里,云修心中喜意蔓延。他从小就喜欢叶家的翎儿妹妹,只是中间阴差阳错,造化弄人,让他们变成了叔嫂关系。 不过,一切都不迟。他所向往的生活,已经在向他招手了。他承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 叶翎此时,还在崇明城。 没什么要紧的军务需要她处理,打算明日再走。原因无他,不想见到那个恶心的男人。 院中有几盆初绽的花,明艳嫩黄,赏心悦目,是北疆独有的品种。 叶翎提了桶,拿着水瓢,在给花浇水,明日要带走,回去送给她家姐姐。 院中没旁人,七星出现在叶翎身后,恭敬地叫了一声:“夫人。” “嗯?有事?”叶翎没回头。 “属下给主子传信,但他离得远,一时赶不过来,夫人又这么快把事情处理妥当了。希望夫人不要怪主子没帮上忙。”七星语气认真。 叶翎轻笑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他在给他师父守关,走不开,你可以不必跟他说我的事,没什么要紧的。” “不行,要说,不然主子会揍我。”七星摇头。 “那你又给他传信,说我这边没事了吗?”叶翎问。 七星再次摇头:“传信的鹰隼失踪了,属下跟主子暂时断了联系。夫人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属下去做。”话落又补了一句,“属下是替主子做的!” 七星暗想,他就替他家主子在夫人面前刷刷存在感吧! “替他呀?”叶翎半开玩笑地说,“我说了下次见面请他喝奶茶的,正好来北边儿了,你帮我个忙。” “夫人请吩咐!”七星正色拱手。 “南楚没有产奶的牛,你去北胡,给我寻头奶牛,带回楚京去。”叶翎笑着说。 七星嘴角抽搐:“夫人是认真的?” “嗯,你若是不愿的话……”叶翎说。 “属下这就去!”七星话落就没影儿了。 叶翎浇完花,换了身衣服,到城主府议事厅去。 叶翎刚在主位落座,老将宋茳开口:“叶大将军,北胡人要刺杀你,这次失败,怕还有下次,日后不管在何处,都请千万小心防备!” “嗯,多谢宋伯提醒,我会的。”叶翎点头。 “大将军没有与云公子同行回京,是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吗?”王将军问。 叶翎摇头:“倒也没什么事,只来时有些疲累,想休息一日,明日再走。” 四个将军都觉得奇怪,不明白叶翎为何不让重伤的云修明日跟她同行? 不过他们对云修的事,并不怎么关心,就也没问。 “什么时候咱们南楚,主动出兵攻打北胡就好了!北胡蛮子这些年,可真是不消停!”刘将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 王将军问叶翎:“先前那一战,北胡颜面扫地,士气低迷。叶大将军认为,此时若我们出兵攻打蒲雪城,是好时机吗?” 叶翎摇头笑笑:“我认为不是。北胡人战后士气低迷不假,但如今,定都憋着一口气,打算把丢掉的颜面捡回去。若是近期再开战,北胡大军的士气,定会空前高涨。” 宋茳点头:“叶大将军言之有理!北方气候苦寒,北胡蛮子身体强壮,咱们男主的兵还是比不过啊!开战要慎重!绝不能因为一时胜利,高估自己!” “和平时,要做的,就是加紧练兵。北胡兵更强马更壮是事实,但我们要尽力缩短这个差距,并且从其他可控制的方面,提升战斗力。”叶翎正色道。 “其他方面?叶大将军是指?”刘将军问。 “譬如武器,战术,重点培养精兵强将。”叶翎说,“今日与四位商讨个方案,等这次回京,我会请示皇上。军中有些惯例,需要更改。不是有错,但可以更好。” 四位将军都来了兴致,热火朝天地跟叶翎讨论起来。 议事厅大门敞着,有个老妇人出现在门口,往里张望,神色焦急。 “宋老大,那是不是找你的?”王将军对宋茳说。 宋茳转头,见老妇人来寻他,神色大变,立即起身:“大将军,我有要事,去去就来!”话落也不等叶翎说话,大步如风往外走。 “来找宋伯的那个人是?”叶翎随口问了一句。 王将军叹了口气说:“是伺候宋老大儿子的下人。唉,不知道是不是宋家小子出事了!” 见叶翎疑惑,三个将军你一言我一语跟她解释起来。 “宋老大有个独子,叫宋清羽,长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听说京城里的人都管他叫宋美人儿!” “你敢当着宋老大的面说这个?他跟你拼命!” “我这不是跟大将军说的吗?是别人这么叫,不是我给他起的外号,你们可别背后告黑状啊!” “宋清羽今年二十,是宋老大老来得子,宠得不行!” “但那孩子倒是挺好,前年来的军中,一点儿也不娇气,能吃苦,很上进,脑子灵,功夫也不赖!” “可惜就是命不好。有一次清羽那小子带着一个小队出城巡查,遇到了北胡埋伏,全死了,就剩了他一个!” “他那次没死,但也差不多了。伤得太重,当时都以为要准备后事了,宋老大急得吐血!结果那孩子一口气愣是不咽,成了个活死人!” “这也够折磨人的了。从那以后,宋老大走哪儿都带着他那儿子,吊着命,就是不肯放弃。天天睡在一个屋,给他擦洗身子,跟他说话。” “没把那孩子送回京城,是因为孩子他娘现在都被蒙在鼓里!宋老大怕她受不住,一直瞒着!她只当孩子跟着爹,一起在打仗呢!” “都熬了这么久,可别出什么事啊!那孩子要是没了,我看宋老大也活不成!” 叶翎心中微叹。 宋茳今年六十了,四十岁上才得了个宝贝儿子,结果出了那样的事。 人间至痛,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叶翎先前还想,宋茳这个年纪,该卸甲回家安享晚年了。如今看来,他怕是不敢回家吧! “今日就到这儿吧,我明日一早回京。若有什么事,随时去找我。”叶翎说着站了起来。 从议事厅出来,叶翎问了宋茳父子的住处,打算过去看看。 不多时,叶翎在城主府一个清幽的院外驻足。院中无人,房门半开,没有哭声。 叶翎抬脚进门,老妇人端着一盆水出来,见叶翎,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惶恐。 叶翎做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问:“宋公子还好吗?” 老妇人连连点头,神情激动,眸中泪花闪烁:“多谢大将军关心,公子醒了!活过来了!” 叶翎微笑:“那就好。不必叫宋伯,我就是过来看看。” 叶翎话落,转身回去了。 房间里,宋茳握着儿子的手,哭得老泪纵横。 宋清羽面庞消瘦而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但仍可见五官绝美,比女子都要精致十分。 此时宋清羽眼眸微睁,其中满是迷茫之色。 “阿羽,我是爹啊!”宋茳看着儿子终于睁眼,又哭又笑,只觉老天保佑! 宋清羽闻言,眸子睁大了一点,又缓缓地闭上了。 “阿羽,爹知道你很累,没力气。你都睡了一年多了,你先休息,爹让连嬷嬷给你炖点汤,好好补补!你睡吧,睡吧啊!”宋茳说着,把宋清羽的手,放回被子下,在他身上轻轻拍了拍。 日落时分,宋茳来找叶翎。 叶翎见宋茳眉眼间掩不住的喜色,微笑着说:“听说令郎醒了,恭喜宋伯。” “多谢大将军关心!”宋茳拱手,又笑起来,“可算是醒了,老天开眼啊!” “宋伯找我有事?”叶翎问。 宋茳点头:“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将军帮忙。” “你说。”叶翎点头。 “我跟夫人,就阿羽这一个独苗。当初阿羽出事,我不敢让夫人知道,她身体弱,怕是受不住。北边儿天寒,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暖和日子,我就没让夫人往这儿来过。但瞒了这么久,她惦记儿子,上回来信就说,阿羽若是下月再不回家,她就过来了!”宋茳叹气,“本来我正发愁,可怎么办才好,没想到阿羽醒了!” “宋伯是想带着宋公子回京城吗?”叶翎问。 宋茳点头又摇头:“我当然想回去,一家团聚!但我们四个,无召不得回京。我现在写了折子递上去,待皇上恩准,下月也来不及赶回家!” 叶翎轻笑了一声:“宋伯是想请我带宋公子回京?” “是啊!”宋茳点头,“我知道这很冒昧,我儿身体尚未恢复,路上不能走太快,太麻烦大将军,但也没别的办法了,旁人我信不过!不只是我夫人那边思儿心切,阿羽已醒了,身体极弱,要好好调养。军医都是治伤的,不擅长这个。回了京城,气候好,也能请到太医给他看看!” “好。”叶翎笑着应下了,“宋伯既然信得过我,这个忙,我帮了。” 宋茳神色大喜,起身就给叶翎行大礼:“多谢大将军!” 宋茳脚步轻快地走了。叶翎搜寻脑海中原主的记忆,对宋茳的儿子宋清羽,没有多少印象,宋美人儿这个外号,倒是听说过的。 第二日清早,叶翎出发,带着墨竹和一队人马,队伍里面比原计划多了一辆宽大的马车。 宋茳骑马,送到了城外十里,再次向叶翎道谢。 “叶大将军,这次真是麻烦你了!”宋茳拱手说。 “无妨,顺路。”叶翎摇头。 “阿羽他伤到了脑子,昏睡那么久,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宋茳叹了一口气,继而又笑了笑,“不过人活着,就谢天谢地了,我也不贪心!失忆而已,人又没傻,就当重活一回吧!” “嗯,是这个理。”叶翎点头。 队伍再次出发,中间没有住过店,日夜兼程回京。 宋清羽身体虚弱,多数时候都处于昏睡状态,叶翎跟他没有打照面,只当拉了车货物,反正宋清羽有人伺候。 云修先一步抵京,回到了战王府。 薛氏见云修凄惨的样子,哭得泣不成声。 云修面色苍白,扯了扯嘴角,对薛氏笑:“娘,我没事,会好的。娘千万不要怪叶翎,不是她的错,我喜欢她,便是为她丢了性命都甘愿。这次我算因祸得福了,叶翎答应我,她要回战王府住。她跟神医风不易是好友,会把我的身体治好的。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题外话------ 二更晚一点,么么哒(^▽^) 068.给脸不要脸(二更) 楚京,靖王府。 阳春三月,惠风和畅,鸟语花香。 小竹屋里探出一个小脑袋,仰头看着一封信,从开着的窗户,飞进了房间里。 叶尘瞪大眼睛,连忙从竹屋里跑出来,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进了房间,就见叶缨已经把信拆开,正在看。 “娘,这封信是神仙给的吗?是从天上飞下来的耶!”叶尘小小的脸上满是惊奇,踮起脚尖,想看看信里有什么。 叶缨把信合起,放桌上,抱起叶尘:“怎么不在外面玩儿了?” “小舅在练功,小姨不在家,都没有人陪我玩儿!”叶尘扁嘴。 “乖,去看你小舅练功吧,让他教教你。”叶缨轻抚叶尘的小脑袋。 “好!”叶尘从叶缨身上滑下去,飞跑着到松风居寻叶旌去了,转眼忘了天上飘下来的信。 信是百里夙写的。 寥寥数语,通知叶缨,半个时辰前,云修回到了战王府,人活着,但叶翎没有一同归来。 “雪晴。”叶缨唤了一声。 “大小姐有何吩咐?”雪晴恭敬地问。 “让云忠备车,我要出府。”叶缨决定去战王府一趟,看看云修如何,问问叶翎的情况。 原本叶翎计划在云修出发第二日就走。她速度快,绕开云修,会更早抵京,因此并未让护送云修的人带信回来。 结果出发之期照旧,队伍里多了个重病号,速度慢了些,这会儿还在半路上。 没有音讯,叶缨不免担忧。 叶缨到战王府的时候,太医还没走。 “云二公子颈部的伤没有大碍,但手筋脚筋被挑断,已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老夫无能为力。” 叶缨到门口,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秀眉微蹙,停下了脚步。 “李太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修儿还这么年轻,若是就此废了……” 薛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唉!老夫人,云二公子的手脚想恢复如初,并非不可能,只是老夫没这个能耐。你们若是有门路,就去找神医门。只要有足够的紫雪凝露,就无碍了!” 过了片刻,李太医背着药箱,被薛氏身边的嬷嬷送了出来。 “老夫人,叶缨小姐来了。”嬷嬷见叶缨站在外边儿,有些意外,连忙冲里说了一句。 “进来吧。” 听到薛氏的声音,叶缨进门。 只见云修脖子上缠着白布,左臂没了,右手和双脚都被包裹起来,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地靠坐在床上。 薛氏坐在床边,眼圈儿红红的。 “小叶你来了,坐那儿吧。”薛氏神色疲惫。 叶缨在桌边落座,就听云修有气无力地叫了她一声“大姐”。 “不敢当,若我没记错,你比我大半年。”叶缨神色淡淡地说。 “我跟着叶翎叫,就没错。”云修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来,再不管叶翎叫大嫂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抓的你?”叶缨问。 云修把不久之前才对薛氏说过的话,又跟叶缨讲了一遍:“是北胡皇室,雇了安乐楼楼主苏棠前来刺杀叶翎。苏棠断了我的手臂,抓我做人质,在明雪江畔,逼叶翎自刎。我本欲自我了断,给叶翎谋一条生路。谁知那个阴晴不定的苏棠,又提出让叶翎加入安乐楼为他效命。叶翎答应,他就放了我们。” “这样么……”叶缨微微点头,“那多谢你了。” 云修微叹:“谢什么?我们本就是一家人。” “叶翎在哪儿?她怎么没有随你一起回来?”叶缨问。 “她怕我娘太担忧,早早地派人护送我回京。她在后面,处理些军务。也或许她帮我去寻她的朋友风不易求药了,不过这是我猜的。”云修轻声说。 薛氏这才开口,问了叶缨一句:“叶翎真与风不易相识?” 叶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的手,是小妹寻来紫雪凝露治好的,但她从什么渠道得来,我并不是很清楚。” 薛氏曾问过这件事,叶缨当时这么说,现在亦然。 薛氏松了一口气:“等她回来,再问问吧。” “大姐,你今日回去,叫上叶旌弟弟,带着孩子,一起回家来住吧!”云修看着叶缨说。 刚刚叶缨拒绝过这个称呼,云修像是听不懂。 “为何?”叶缨反问。 云修扯了扯嘴角:“叶翎在崇明城答应我了,回京就搬回来住,方便照顾我和娘。战王府你们也住惯了,何必非要去冷冷清清的靖王府?回来吧,一家人在一块才好。” 叶缨微微蹙眉:“这是小妹说的?” “是啊。”云修点头,“大姐你们先回来,等叶翎回京,就能直接回家。” “等她回来再说吧。”叶缨话落起身告辞,“云修你先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 云修能感觉到叶缨不喜欢他,原来就是。不过无所谓,在他看来,叶缨是指望叶翎过活的,她决定不了任何事。 “小叶!” 叶缨刚出院子,薛氏追了出来。 最近精神不太好,悲喜交加,薛氏身体虚弱,到跟前差点摔了,叶缨连忙扶了她一把。 “伯母还有事吗?”叶缨问。 薛氏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有些话,我就直言不讳了。” 叶缨点头:“伯母请讲。” “修儿喜欢叶翎,此事你或许知道。”薛氏说。 叶缨没有否认:“是,我知道。” “我知道修儿配不上叶翎,不管哪个方面。你们搬走前,叶翎才拒绝他,他难以接受。但我想着,过段时间他就想通了。谁知又出了这样的意外。”薛氏说着,眼底有水光闪烁。 叶缨蹙眉:“伯母,你认为云修遭难,是叶翎的错吗?” 薛氏摇头:“当然不是。事实上,在尧儿走后,我日日担惊受怕,总觉北胡人会为了报复尧儿,找上我和修儿。这次的事,是意外,却也不是意外。” “伯母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了。”叶缨点头。 “修儿出事,我祈求佛祖,只要他能活着回来,我就知足了。”薛氏沉声说,“如今他回来,年纪轻轻成了废人,我心里难受。就在想,他若是都没办法照顾自己,还怎么活?” “伯母的意思是?”叶缨心中微沉。薛氏是想让云修赖上叶翎吗? “我年事已高,身体不好,不定哪天就走了,若他到时还这样,我无法安心闭眼,至少,他要能顾得住自己。”薛氏沉声说,“我知道叶翎本事大,希望她能帮忙,寻来紫雪凝露,把修儿的伤治好,算我求她。” 叶缨神色微变:“伯母,我听云修的意思,他想的,不是这么简单。说实话,我并不认为叶翎会答应他,再搬回战王府住。” 薛氏神色无奈:“我知道,许是修儿有什么误会罢!他断臂,重伤,被抓,都不是叶翎的错,叶翎无需为此负责。便是修儿真替叶翎死了,也是他心甘情愿,怪不到叶翎头上。他本就没放下,又出了这事。跟叶翎共患难一回,倒让他多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我知道,不可能的。感情之事,强求不来。” “伯母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叶缨微微舒了一口气,显然,她跟薛氏看法差不多。 “修儿幼时体弱多病,我只求他健康平安,将光耀门楣的重担,都给了尧儿。只怪我和尧儿把修儿保护得太好,他想要什么,都尽力满足。结果就是,他已这个年纪,却一点也不成熟。莫说你和叶翎,他有时头脑发昏,连小小年纪的叶旌都不如。”薛氏叹气,“但他现下那个样子,我看着心疼难受,有些事,不好说他,省得他再受了刺激。缓缓吧,等他好起来,我定好好管教。” 叶缨颔首:“我明白伯母的意思了。紫雪凝露的事,待小妹回来,我会跟她讲。” “好,小叶,谢谢你。”薛氏轻轻拍了拍叶缨的手。 叶缨离开,薛氏转身,看着云修的房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若叶翎真在乎云修,就不会让他一个人回来了…… 靖王府。 叶旌和叶尘正在玩捉迷藏。 轮到叶尘找,他站在修竹居门口,小手捂着眼睛,声音清脆地数数:“十、九、八、七、六……” 数完十个数,叶尘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嘻嘻笑,回身就抱住了一条腿:“小舅,我抓住你啦!是不是好快?” “诶?小舅你怎么换衣服了?”叶尘懵懵地仰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叔叔站在他面前。五官精致,眉心一点艳红的朱砂,眸中满是笑意。 “宝宝,你还记得我吗?”风不易把包袱扔在地上,笑容满面地抱起了叶尘。 叶尘摇摇头:“不记得。” 风不易有点伤心,亏他总是惦记着这个娃娃,竟然已经被忘了。 风不易拿出一颗桂花糖丸,要喂叶尘吃:“宝宝吃这个,就能想起叔叔了。” 叶尘身体后仰,一脸拒绝:“不可以!娘说不能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 风不易点头赞赏,这孩子警惕性不错! “风神医?”叶旌闻声从竹屋里出来,有些意外。 “小舅,他是谁呀?”叶尘问叶旌。 “他是风神医,是好人。”叶旌说。风不易给的紫雪凝露治好了叶缨的手,风不易还给叶缨解了体内余毒。 “风?风儿叔叔?”叶尘眨了眨眼睛,“我要吃糖!” 风不易把手中的桂花糖丸塞到叶尘嘴里,笑着问:“好吃吗?” “香香的甜甜的超好吃的!”叶尘点点头。 “你姐姐呢?”风不易问叶旌。 “二姐出远门未归,大姐去战王府了。”叶旌回答。 “风儿叔叔,你可以陪我玩儿吗?”叶尘笑嘻嘻地问风不易。 “当然可以!”风不易连自己的行李也不管,被叶尘拉着,去参观他的秘密基地小竹屋。 暗处的百里夙看着风不易陪叶尘玩儿,心中羡慕。他在想,要寻个机会,跟风不易当面道谢,感谢他给叶缨的药。 叶缨进院子,就见风不易的脑袋从小竹屋窗户钻了出来,看到她,愣了一下,笑着叫了一声:“叶姐姐!” 叶缨神色怪怪的,虽然风不易帮了她许多,但她跟风不易真的不熟。这是今天第二个,莫名其妙管她叫姐的人了。 “风神医是一个人来的?”叶缨微笑问道。不管怎样,这是贵客。 “是,我来找叶翎,她几时回来?”风不易话落,牵着叶尘从竹屋里出来了。 “大概再过三五日吧。”叶缨猜的。 “那我方便住在你家吗?”风不易客气地问。 叶缨点头:“当然,你不嫌弃的话,跟小弟同住在松风院吧。” “好!”风不易话落,带着叶尘跑出去玩儿了,分明就是两个孩子。 不过风不易都来了,云修需要的紫雪凝露似乎不成问题。但叶缨不会自作主张,一切都等叶翎回来再说。 风不易在靖王府住下,叶尘终于有了可以全天候陪着乱跑的玩伴儿。 当夜,风不易见到了百里夙。 “哼!你这人渣,竟还有脸来这里?”风不易冷着脸说。 南宫珩、叶翎以及风不易,这是百里夙听到第三个人,管他叫人渣。他没有解释,躬身对风不易行大礼:“多谢你对叶缨的帮助。” “轮得着你谢吗?你以为你是谁?”风不易轻哼了一声。 “她是我儿子的娘。”百里夙说。 “你真好意思说!你把叶姐姐害得那样惨,就该有多远滚多远!”风不易没好气地说。 百里夙沉默:“好,我滚了。”话落就没影儿了。 三日后。 叶翎带着一队人马进京城,先去了宋府。 宋府与靖王府相距不远,宅子不大,门口没有石狮子,看起来不像大将军的家。 照顾宋清羽的连嬷嬷跑过去叩门,一个老头打开门,两人说了几句话,老头朝着叶翎看过来,躬身作揖。 叶翎点头致意,调转马头,到马车旁边,说了一句:“宋公子,到家了。”话落扬鞭策马离开。 马车里面,宋清羽还在昏睡,像是做了噩梦,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这边宋清羽的马车进了府,那边叶翎往皇宫复命去了。 已经递过折子,楚皇简单问了两句,就让叶翎退下了,说先前取消的庆功宴,定在明晚。 回到靖王府,叶翎远远地看到一个白衣少年正追着叶尘跑,不是风不易又是谁? 叶尘转了个弯儿,看到叶翎,欢呼雀跃地跑过来:“小姨回来啦!” 叶翎抱住叶尘,亲了一口。风不易到了跟前。 “你是游历来了楚京吗?”叶翎问。 “风儿叔叔说,他是来找小姨的!”叶尘萌萌地说。 “找我?有事?”叶翎笑着问。 风不易点头:“受人之托,专门过来教你医术。” 受人之托,除了南宫珩,也不会有旁人了…… 叶翎眨了眨眼:“你见到他了?” “我去逍遥谷寻他,适逢他师父练功走火入魔,误伤了他。”风不易说。 叶翎蹙眉:“严重吗?” “秦老前辈内伤颇重,功力大损,阿珩稍轻些。他还要留在那里,照顾他师父。让我来楚京寻你。”风不易说,“你现在还想学医术吗?” “当然。”叶翎点头。她现在最想做的事,一是修炼,而是学医。 叶翎见到叶缨,叶缨提起她三日前去战王府的事。 听到叶缨转述的云修和薛氏分别说的话,叶翎沉默不语。 “小妹,云修是怎么回事?你跟他说过,要搬回战王府吗?”叶缨问。 叶翎摇头:“没有。他是怎么回事,我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犯贱。” 等叶缨听完叶翎说的真相,气得拍了一下桌子:“太过分了!简直无耻!疯子!” “大姐你淡定一点。”叶翎轻笑,“跳梁小丑罢了,若不是碍于他娘,换个人,我早把他给剁了!” “那现在如何?伯母还说求你帮忙寻紫雪凝露,你对她怎么说?”叶缨皱眉。她很敬重薛氏,但云修实在让她恶心! “风不易不是正好来了?紫雪凝露我给,日后他安分一点,别再出现恶心我,就当没这人吧!”叶翎说着起身,就去找风不易了。 风不易打开药箱,里面满满的瓶瓶罐罐,紫雪凝露有四瓶。 “我带了好多药来,你给我做好吃的,我就给你!”风不易微笑。 “果真跟鬼兄是朋友,成交,是我赚了。”叶翎毫不犹豫地点头。 风不易拿了两瓶紫雪凝露给叶翎,叶翎让他列个菜单,晚上她做一桌,欢迎风不易来家里做客。 叶翎策马到了战王府大门口,抬头,想起那日挂在门牌匾上的手臂,眼眸一寒! 薛氏听到脚步声,刚放下手中念珠,叶翎就进门了。 “你回来了。”薛氏瘦了好多,眉宇之间尽是疲惫。 “娘,紫雪凝露。”叶翎一句废话没有,拿出两瓶紫雪凝露,交给薛氏。 薛氏看着两个小玉瓶,神情激动:“这……太好了!修儿的伤有救了!” “我先回了,娘若有事,就派人去靖王府寻我。”叶翎话落,转身就走,只字不提云修。 薛氏握着紫雪凝露,唉声叹气,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叶翎回到靖王府没多久,战王府来人,说薛氏请叶翎再过去一趟。 进府,云修的丫鬟莲蕊在门口候着,说薛氏在云修那里,让叶翎去那边。 叶翎到了云修的房门口,静悄悄的。 进门,就见云修神色一喜:“叶翎,你回来了,为何不来看我?” “你假借娘的名义找我来,有意思吗?”叶翎冷声问。 见叶翎这种态度,云修神色受伤:“叶翎,你明明答应我的,要搬回来住,为何娘又说,你不会回来?” “我只说会照顾娘,没有答应过要搬回来。”叶翎冷冷地说。 “你……”云修眼圈儿微红,“若你讨厌我,为何这么着急寻了紫雪凝露来?你到底有什么顾虑?是怕别人说闲话吗?我不在意!我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推开我?” 叶翎看着云修的样子,沉默了下来。 “叶翎,我从小就打定主意,要让你当我的娘子。当初你与大哥成亲,是我去叶家把你接来的。我们是命定的缘分,中间走了弯路。这次遇难,就是上天给我们另外一次走近的机会!在生死面前,我才知道,我有多爱你!为了你,我付出一切,甚至生命都在所不惜!”云修看着叶翎,神色哀伤,“若你不回来我身边,我要这紫雪凝露有何用?你想走就走吧,我这个废人,确实配不上你!” 云修话落,把装紫雪凝露的两个玉瓶,甩手扔到了地上去。 叶翎垂眸,冷笑:“云修,演戏演得自我高潮了是吗?没完没了了是吗?给脸不要脸是吗?” 069.阿珩,你真的做到了(一更) 云修神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你……你说什么?” “你请苏棠配合演一出苦肉计来骗我,真当我不知道吗?你可真够蠢的,明明知道苏棠与我不是头回碰面,他如愿让我加入安乐楼,你那点龌龊心思,他还会帮你瞒着吗?我态度很明确,你却不依不饶。紫雪凝露是娘求我给的,若不是因为娘,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活着?”叶翎冷声说。 “你……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没有……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 云修身子一歪,从床上跌了下来,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叶翎,神色急切地解释。 “你知道的,那个苏棠阴晴不定,性格怪异,见不得别人好,又最擅做戏!他编了故事骗你!我没有跟他勾结!没有!叶翎你信我!” “我只问你一件事,谁跟你说的,我与风不易是好友?”叶翎眸光冰寒。 云修嘴唇嗫嚅着,到嘴边的那个名字,却没有说出来。 叶翎冷笑:“是苏棠跟你说的!你得知后,主动请苏棠废了你的手脚!你算准了我可以拿到紫雪凝露救你!” “不……不是……不是的!”云修面色惨白,语无伦次,在地上爬着,艰难地抬起右手,想要抓住叶翎,“你听我说……他是废了我的手脚后,故意告诉我的……他的心思难以捉摸……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发誓,我真的没有骗你!” 看着云修死不承认的样子,叶翎冷笑:“到现在你还要极力狡辩,真是可笑!那条手臂是你自愿斩断的,手脚是你自愿废掉的,你为了骗我,煞费心机,对自己够狠!” 云修闻言,身子颤了一下,猛然低了头去。 就听到叶翎接着说:“苏棠用你的性命逼我自刎?你以为你是谁?你的设想里,我为了救你,会有性命之危,你再舍身救我,让我以身相许?拙劣的戏码,你自己演得高潮迭起!为了得到我,舍了一条手臂,是不是觉得自己感天动地,天下第一痴情种?” 叶翎话落,就听门口,响起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转头,就见薛氏瞪大眼睛,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 她带了自己炖的汤过来,是云修从小就爱喝的,如今全洒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薛氏的声音轻飘飘的,不过四个字,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身子一晃,撞在了门上。 “娘!娘……你别听她胡说!我这次遭受的无妄之灾,都是拜她所赐!是被她殃及!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想要推卸责任!她编造了一个错漏百出的离奇故事,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就有理由再也不管我们了!娘,你信我!” 云修神情激动:“娘,你一定要帮帮我,为我主持公道!我一腔真情,舍命相救,她却如此待我,我真的好苦啊!” 叶翎都有些佩服云修了。 戏精的自我修养,撞了南墙都不回头!见了黄河也不死心!被拆穿死不承认!总有新的借口和说辞,用凄惨苦情的表面,来掩饰苍白无力的辩解! 不过,叶翎客观评价,云修演技一流,浑然天成。若她是不明真相的外人,怕是都会信了他的邪! 叶翎扶住薛氏,就感觉薛氏的身体在颤抖,摇摇欲坠。 “娘,对不起,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薛氏猛地推开叶翎:“你走!” 叶翎面色微沉,就见薛氏扶着门,泪流满面:“你走……再也别回来了!” “娘!她不能走!她把我害成这样,就因为她爹救过我爹,娘就由着她为所欲为吗?娘,我们去求皇上!求皇上下旨赐婚!我因为南楚遭了难,叶翎难辞其咎,她必须嫁给我,伺候我一辈子!”云修神色疯狂,声音尖利。 薛氏不可置信地看着云修,一口血吐出来,身子晃了晃,一头朝着地上栽去。 叶翎抱住薛氏,送回她的院子。离开战王府,回靖王府把风不易给拽了过来。 “怒急攻心所致的晕厥,死不了,我给她开副药。”风不易把完脉,去写药方了。 叶翎站在床边,看着薛氏青白的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写好药方,风不易抬头问叶翎:“需要我去看看云尧的弟弟吗?” “他病了。”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我知道,不是重伤吗?你还问我要了紫雪凝露。”风不易点头。 “他是精神病,紫雪凝露治不好。小风风你能治吗?”叶翎回头,看着风不易问。 风不易愣了一下:“你怎么学阿珩那样叫我?我是你师父!” “小风风师父,请问你能治疯病吗?”叶翎问。 她本以为云修被拆穿后,会消停,谁知道他真疯了。再这样下去,薛氏迟早被气死。 “我可以试试。”风不易来了点兴趣。 叶翎给薛氏熬药,风不易果真去找了云修。也没多久,就回来了。 “我跟他聊了几句,他有偏执妄想的症状,病根就是你。”风不易对叶翎说。 “所以呢?”叶翎反问。 “能治。这种,最简单的解决方法,把他弄死。”风不易神色认真。 “呵呵,一死一了百了,什么病都能治,还要你这神医有何用?”叶翎凉凉地说。 “若要他活着,就得除掉病根。”风不易说。 叶翎无语:“小风风神医,你治病的手段就是,要么弄死他,要么弄死我呗?” 风不易摇头:“非也,让他与你断了关系即可。我有一瓶逍遥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逍遥丸?什么鬼?”叶翎很好奇。 “一颗失忆,两颗痴傻,三颗变成活死人。”风不易唇角微勾,“要不要?” 叶翎眨眨眼:“幸好我们不是敌人,小风风神医,你真的好恐怖啊!” 风不易听到叶翎另类的夸赞,开心起来:“你跟我学了医术,就会发现,这些都是小意思。” “行,来一颗吧!”叶翎说,“忘却前尘往事,重新来过,总比一条道走到黑好。我已仁至义尽,若他再作死,就爱死不死吧!” 药熬好了,叶翎喂薛氏喝下去。 薛氏还没醒过来,叶翎和风不易离开了。 那颗逍遥丸,就放在桌上,下面压了一张纸,薛氏看到之后就会明白。用不用,她来决定。 “若是云尧还活着,云家定是另外一番光景了。”进靖王府的时候,风不易突然感叹了一句。 叶翎好奇:“你也认识云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主记忆中,对云尧没什么印象,因为没怎么见过。 “阿珩与云尧自小就认识,我只见过云尧几次,不熟,也算不上朋友。”风不易说。 南宫珩是东晋七皇子,云尧是南楚将门之后,他们二人从小就认识?怎么认识的? 叶翎想到就问,但风不易说,他也不知道南宫珩和云尧是怎么认识的。他对云尧的印象,是一个安静而温和的人。 风不易把他想吃的菜告诉叶翎,叶翎和叶缨一起到厨房做饭去了,风不易带着叶尘在花园里玩儿。 叶缨想学厨艺,在旁边看着,观摩了叶翎制作糖醋排骨的全过程。 “挺简单的。”叶缨说。 叶翎笑着吐槽她:“步骤你都会,就是做不好呗。” “下次我试试,应该能做好。”叶缨神色认真。她在做饭这件事上面,有蜜汁自信。 “是不是太多了?我们四个,加上客人,要做八道菜,一道量就这么大,吃不完。”叶缨看着出锅的一小盆排骨说。 “给哑叔的。”叶翎笑了笑。 叶缨微微蹙眉。说给哑奴,自然是给百里夙和哑奴主仆二人的。 “大姐,之前两次,哑叔帮了我很多,他是个不错的人。”叶翎说。 “我知道,只是……”叶缨叹气,“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大姐怎么想?”叶翎一边揉面一边问。 叶缨正在摘菜:“让他们回去吧。” “你当初刺了百里夙一剑,他也没走。我再赶人,他表面答应,背地里依旧不会离开,我们管不住。大姐不必想太多,宝宝毕竟是他的孩子,你不必他负责,但他对宝宝是有责任的。他做这些心甘情愿,随他去吧。”叶翎说。 叶缨沉默不语。 日落西山,美味上桌。 风不易,叶旌,叶尘,三个人坐在那儿,眼巴巴等着开饭的样子,让叶翎有一瞬间觉得,家里又多了个弟弟。 “叶姐姐,哪道菜是你做的?”风不易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笑着问叶缨。 “这个。”叶缨指了一道凉拌菜。她负责摘菜,洗菜,切菜,然后把叶翎调好的汁倒进去,拌一拌。 “小风风,你叫她叶姐姐,那你打算叫我什么?”叶翎似笑非笑地问。 “小叶。”风不易回答。他才不会模仿南宫珩,叫小叶子,他要少一个字。 “那我呢?”叶旌问。他比叶翎更小。 “叶小弟。”风不易微笑。 “那我呐?”叶尘就在风不易怀中坐着,仰脸看着他,萌萌地问。 “你是最可爱的宝宝。”风不易唇角微翘。 风不易个性单纯直率,很快就跟叶旌和叶尘打成一片,融入了这个家。 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风不易很开心。 叶翎正要回房,风不易叫住了她。 “还有事?”叶翎问。 “我来这里之前,见过阿珩,是他让我来的。”风不易神色认真地说。 “我知道,你说过了。谢谢他的好意,也谢谢你。”叶翎点头。 风不易皱了皱眉:“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我不是问过了?我知道他受了伤,现在在照顾他师父。”叶翎说。 “没别的想问的了?”风不易再问。 “你想说什么直说就好,没有我就回房了。”叶翎觉得风不易很奇怪。 风不易闻言,突然笑了:“我赢了!” 叶翎不明所以,等风不易解释。 “我见到阿珩,他让我来寻你,教你医术。临走前,我们打赌。他说你一定会问他有没有给你写信,我说不会!”风不易笑说。 叶翎扶额:“你们俩可真够无聊的。信呢?” “在这儿。”风不易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叶翎,又问她,“阿珩是在追求你吗?” “你猜。”叶翎接过信,转身回房了。 风不易自言自语:“他俩的关系,怪怪的啊……” 叶翎拆了信,里面是折起来的三张纸,都写满了。 开头如下: “小叶子,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变成了小兔子。” 第二句话如下: “小叶子,我今日吃了一只兔子,我大师兄做的,用了你的菜谱,好吃,但还是你做的最好吃。” 叶翎无语,耳畔仿佛响起南宫珩带着笑意的戏谑声音。 信中都是些琐事。 他去打猎,捉到了一只漂亮的小鹿,眼睛像宝石。 他在山顶看星星,突然下起了大雨。 他帮大师兄做饭,第N次烧坏了厨房。 师父送他的鹰隼死了,他跟大师兄都很伤心。把小鹰烤了,肉不好吃。剩的骨头埋了,立了块碑,上书“鹰年早逝”。 大师兄养的小鸡孵出来六只,他不小心踩死两只。大师兄拿笤帚揍了他一顿,然后把两只小鸡烤了,比小鹰好吃多了。 他今天晒了被子,晚上睡觉暖暖的香香的。 …… 最后,“小叶子,师父伤得很重,离不开我,再见无期,保重。” 叶翎把信收起来,夹在书里,又看到了那片纸钱,轻哼了一声:“再见无期?鬼声鬼气的,最好别再来!” 夜已深。 战王府。 烛光如豆,薛氏静静地坐在云修床边。 云修猛然睁眼,看到薛氏,吓了一跳。 “娘,你还好吗?”云修语气关切。 “娘没事。”薛氏摇头。 “那件事是叶翎污蔑我。我没想到,她讨厌我至此,竟用那种可笑的说辞,来推脱责任。娘,你一定要信我,她才是外人。”云修沉声说。 “嗯,娘信你。”薛氏微微点头,“娘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娘……”云修神色动容。 薛氏起身,到床边,倒了一杯水。在云修看不到的地方,往杯中投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药丸遇水即化,无色无香。 “修儿,喝点水吧。”薛氏端着茶杯回来,递到了云修唇边。 正好云修感觉渴了,就张嘴让薛氏喂着,把一杯水喝完了。 “娘……我好困……”云修眼神迷蒙。 “孩子,睡吧,等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薛氏给云修掖了掖被子,轻轻拍了拍。 云修很快昏睡过去,薛氏起身,去了云家的祠堂。 祠堂里面点着长明灯,薛氏在云尧的牌位前,上了三炷香,深深叹气:“尧儿,若是可以,娘会把阳寿都给你,换你活着……” 楚京宋府。 连嬷嬷挑了灯芯,屋子里光线明灭。 床边坐着一位神色憔悴的妇人,是宋茳的夫人温敏。 温敏今年五十岁,面庞消瘦,没几分血色,但仍可见年轻时的出众美貌。 “夫人,去睡吧。公子身体虚弱,慢慢来,急不得。”连嬷嬷轻声说。 “没想到,阿羽出事,相公竟瞒我这么久……”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温敏握着宋清羽的手,神色哀伤。 连嬷嬷叹气:“将军是怕夫人受不住。不过老天开眼,公子总算活过来了,定是心念将军和夫人,不舍离开呢。” 温敏微微摇头:“嬷嬷,你去睡,我再陪陪阿羽。他什么都忘了,若半夜醒来,见不到人,会害怕的。” 连嬷嬷本想说她留下照顾,话到嘴边微叹一声,默默地出去了。 夜半时分,温敏突然感觉宋清羽的手动了一下! “阿羽!”温敏轻轻唤了一声。 宋清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阿羽,我是娘啊。”温敏抓着宋清羽的手,神色动容,又哭又笑,“你可是醒了,快把娘吓死了!” “娘……”宋清羽薄唇微启,声音低沉沙哑。 温敏一听,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过了许久,温敏才稍稍平复了心情,坐在床边,微微俯身,跟宋清羽轻声说话,说他以前的事。 见宋清羽眨眼,温敏伸手轻轻贴了一下他的额头:“阿羽是不是又累了?你现在需要多休息,明日娘再请太医过来给你看看。你爹已经递了折子,若皇上恩准,这一两月就能回家,以后都不走了。你爹来信,还专门叮嘱,让我得空定要去感谢战王妃,若不是她好心帮忙,娘现在还见不到你呢!” “送我回来的……”宋清羽声音虚弱,“爹说是叶大将军……战王妃是谁?” “阿羽,你小时见过的,你叶晟叔叔家的二妹妹。”温敏微笑着说。 “南楚有战王吗?”宋清羽轻声问。 “战王是你出事后皇上才封的,你认识,就是你的好朋友云尧。”温敏说。 “云,尧……”宋清羽念着这两个字,瞳孔微缩。 温敏叹气:“可惜那孩子命不好,去年走了。等你好些,娘带你去祭拜他。” 见宋清羽又闭上了眼睛,温敏起身:“阿羽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娘再来看你。” 听到关门的声音,宋清羽的眼睛再次睁开,眼角滑落两滴晶莹的泪珠,喃喃自语,微不可闻:“战王云尧……阿珩,你答应我的,真的做到了……” ------题外话------ 抱歉晚了,有二更(^▽^) 070.小叶子怎么天天想我!(二更) 楚京,靖王府,松风居。 风不易一早推开门,晨曦微露,空气清新。他舒展双臂,深吸一口气,竟觉这里有家的感觉。 晨练回来的叶旌满头大汗,脚步稳健进了院门。 “叶小弟,你怎么如此勤奋?”风不易笑着问。 “不勤奋,美丽的二姐会打死我!”小小少年笑容满面,开了个玩笑。 等吃过早饭,风不易问叶缨:“叶姐姐,我可以带宝宝出去逛街吗?” “不可以。”叶缨摇头。 叶尘懵懵地问:“逛街是什么?” 风不易叹气。这么可爱的宝宝,竟然都没出过门,不知道逛街是多么有趣的事?肯定是因为百里夙那个人渣遗传给他的这张脸不能见人! 风不易抱着叶尘回松风居,一刻钟后又来了修竹轩,神色颇为得意:“叶姐姐,你看如何?” 叶缨神色微怔。 只见叶尘小脸上与百里夙相似的特征全都没了,遗传自叶缨的面部特征越发明显,活脱脱成了个袖珍版的叶旌!完美契合“外甥似舅”的定律! 这个样子的叶尘,一看就知道是叶缨的儿子,但再看不出跟百里夙的关系。 风不易的易容术,高明! 叶缨用行动做了回答,取来一张银票,递给风不易:“叫上小弟,逛街去吧!” “哦!逛街去喽!”叶尘开心地跳了起来。 风不易和叶旌,带着叶尘出门。暗处的百里夙和哑奴,看着叶尘那张小脸,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默默跟上保护。 神医门少主风不易,年方十六,喜穿白衣,容貌出众,眉心一点艳红朱砂。 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当风不易出现在楚京大街上的时候,很快引起各方注意。 有人认出叶旌,不解风不易为何跟他在一处,但也无人敢过来骚扰。 身在太子府的楚明恒,最近因身体隐疾,借口头疼,命人暗中寻找神医门门主或少主所在。 接到消息,风不易出现在楚京,楚明恒打翻了手边的茶杯,神情激动:“他是一个人?那就请他来太子府!马上去!” “回太子殿下的话,风少主并非独自一人,他跟靖王在一起。”回禀的下人恭敬地说。 楚明恒愣了一下:“你说谁?” “靖王叶旌,战王妃的弟弟。” 楚明恒脸色倏然阴沉:“怎么又跟那个贱人有关?” 但楚明恒还是派了他的随从,前去找风不易,盛情邀请风不易到太子府做客。 风不易很客气地说了俩字:“没空。”话落抱着叶尘去看吹糖人了…… 等风不易和叶旌叶尘从外面玩儿够回来,太阳都快落山了。 叶尘小脸兴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出门逛街,见到了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明天还想去! “晚饭吃什么?”风不易问。 “我和小弟要进宫赴宴,小风风你去吗?”叶翎问风不易。 “我去!”叶尘举起小手,笑嘻嘻地问,“进宫赴宴是什么呀?” “我也去。”风不易点头。 叶翎把叶尘抱起来,问叶缨:“大姐,一起去吧?” 叶缨浅笑摇头:“不了,我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你们去吧。” “好。”叶翎也不勉强。 叶翎穿了一身叶缨为她做的素色长裙。她死了丈夫才半年,很多地方需要避讳。 叶旌这是第一次以靖王的身份亮相,本来穿得很低调,叶翎又给他挑了一件宝蓝色的锦袍,贵气十足。 叶尘一身红色小锦袍,换了张脸,依旧萌力爆表,对于外出有极大的兴趣。 叶翎和叶旌骑马,风不易带着叶尘坐车,到皇宫门口,甫一出现,就成了焦点。 有人认出风不易,纷纷猜测他与叶翎是什么关系。而叶尘的身份,很容易猜。 这场宴会,是专门为叶翎庆功而举办。她的位置,与太子楚明恒平齐相对。 而叶翎成为大将军,代表着南楚叶云两将,皆未败落! “小姨,对面那个叔叔,脸好臭哦!”叶尘小声对叶翎说。 叶翎轻笑:“那我们更要笑得好看一点,让他独自丑陋。” 叶尘对着楚明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楚明恒脸色更难看了…… 楚明寅在楚明恒下手的位置。他脸上的伤疤好了,没有留下痕迹,但依旧消瘦苍白,看着病恹恹的。 忠勇候叶府之人,皆未现身。 楚皇到了,见到风不易,有些意外,客气地表示欢迎。 “叶大将军与风少主是何时相识的?”楚皇笑问。他不再管叶翎叫战王妃,因为南楚不需要战王妃,需要大将军。 “托皇上的福,是末将年前奉命去西夏认识的。末将一曲打动风少主,风少主拜了末将为师,学习琴艺。”叶翎恭敬地“胡说八道”。 风不易嘴角抽搐,在桌下踢了叶翎一脚!什么鬼?明明是叶翎跟着他学医术!他什么时候说要跟叶翎学弹琴了?想学琴艺,他直接找南宫珩不就行了? 下一刻,楚皇笑着问:“当时叶大将军与东晋七皇子合奏一曲,风少主为何没找南宫七皇子学音律?” 风不易假笑:“那个纨绔,本少主才不想理他!”朋友就是用来吐槽的…… 此时身处远方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嘿嘿一笑说:“小叶子又想我了!” 风不易还是个孩子样,倒也无人觉得他与叶翎之间有男女关系,虽然事实上风不易比叶翎大一个月。两人的气场,悬殊巨大。 楚皇对此喜闻乐见。神医门不在南楚,如今神医门少主跟叶翎关系不错,日后有需要麻烦神医门的,自然方便很多。 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楚皇与群臣共贺年前那场让南楚扬眉吐气,北胡颜面扫地的胜利! 老太监拖着尖细的尾音儿,当众念了个长长的清单,全是赏赐给叶翎的宝贝。宴会结束后,将会送到靖王府。 无人敢在这种场合挑衅叶翎。 君不见太子楚明恒每次看向叶翎的眼神都恨不得撕了她,却始终不发一言。 而把叶翎视作仇敌的三公主楚灵芸,全程刻意不看叶翎。 楚明寅小心翼翼地藏起眼中的情愫,暂时不敢让人知道他对叶翎的心思。 宴会结束,出宫时,繁星漫天,夜已深。 “小叶,明明我是你师父,你竟然当众胡言乱语欺师灭祖?”风不易神色严肃。 叶翎轻笑,拍了拍风不易的肩膀:“小风风,不是你说,神医门从不收女弟子吗?你敢让人知道我是你徒儿?总要找个理由,你才好留下。” “哼!”风不易瞪了叶翎一眼,感觉自己亏大发了!用不了多久,全天下都会知道他堂堂神医门少主,竟成了叶翎的徒弟! 这鬼丫头真是跟阿珩一个德性,逮住机会就各种占他便宜!现在跟他说话的语气,也跟阿珩一模一样!果真是拜过堂的一对黑心肝儿,他算是上了贼船了! 叶翎才不管风不易的吐槽,第二日一早,就找风不易,正式开始学医了。 叶翎想过让叶缨和叶旌一起学,但又改了主意。 叶翎已经看过了南宫珩从南楚太医院偷来的全套医书,基础理论知识都在脑中,倒背如流,但叶缨和叶旌没有基础,到时候进度不同,教起来不方便。 因风不易不可能在这留很久,叶翎打算抓紧一切时间,把他的医术毒术早日“榨干”!而后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教姐姐弟弟和宝宝。 头几天,风不易教叶翎辨认药材,需要实物。 叶翎大手笔地在靖王府一个空院里建了个药房,购买了药柜,以及数百种药材,方便学习和研究。 因为叶翎当众说风不易是她徒弟,风不易不高兴,本想整整叶翎,给她出点难题。结果叶翎悟性很高,几次三番,风不易也没为难到她。 “小风风,你最好不要想着给我下毒啊!”叶翎看风不易眼神不对,轻笑了一声,“我可是你的厨娘,你敢捉弄我,我就在你最爱吃的菜里下泻药!” 风不易轻哼了一声:“雕虫小技,你下什么药我都能发现!” 叶翎笑了:“你当然能发现,然后,就只能看不能吃!想想就很有趣,你说呢?” 风不易瞪着叶翎:“阿珩也跟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你们俩真是一对儿混蛋!” “小风风,别浪费时间,快点教!等着学呢!”叶翎把桌子拍得咣咣响。 风不易无语望天:“我图啥呢?太难了!” 叶翎足不出户,白日醉心学医,夜里努力修炼,充实而忙碌。 这日宫里来人,楚皇召叶翎进宫。 叶翎见到楚皇,得知是因为宋茳那本告老归京的折子。 “宋老将军镇守北疆几十年,劳苦功高。他已至花甲才请旨归京,朕已准允。找你来,是因朕想给这位南楚老将封赏。你是他的上级,你觉得何种封赏最合适啊?”楚皇笑着问。 叶翎思忖片刻说:“末将认为,国公最宜。”她本以为楚皇不想让宋茳回来,还想劝劝,没想到是为了给封赏。 南楚本是四国中最重文轻武的,国力最弱,到如今,依旧弱势。 北胡图谋南楚,而东晋西夏强强联合,隔岸观火,都不打算与南楚结盟。 近十年,楚皇一直在采取各种措施提升南楚的战力。封王封爵的,全是将门。 他此次主动提出给宋茳封赏,不只是嘉奖老臣,亦可鼓舞军心。老将看似再无用处,但南楚皇室,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 楚皇微微点头:“那就听你的,待宋茳归来,封国公!” “末将替宋老将军,多谢皇上隆恩。”叶翎起身行大礼。 “听说宋老将军的公子,跟你一起回来的,这几日太医天天去宋府,说他病得很重?”楚皇提起了宋茳唯一的儿子宋清羽。 叶翎点头,把实情跟楚皇讲了。 楚皇一时有些唏嘘:“可怜父母心啊!” 叶翎出宫,策马行至靖王府门口,没停,又往前走,不多时在宋府门外下马。 宋府管家开门,见是叶翎,立刻行礼。 “你们公子身体好些了吗?”叶翎不请自来,也没打算进去。 管家点头又摇头:“好了些,但还是不太好。多谢叶大将军关心,快快请进!” “不必!”叶翎摇头,“请转告宋伯母,皇上已恩准了宋伯父归京的折子,他不日就回家来了。” 管家神色大喜,就见叶翎话落就走,利落上马,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温敏才刚送了太医出门。太医还是老话,宋清羽的身体太虚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起来的,需慢慢调养,不可心急。 管家说叶翎来过,转述了她的话,温敏面露喜色:“太好了!你怎么没请叶大将军进府?太失礼了。” 管家摇头:“叶大将军许是才从宫里出来,她是爽快人,说完话就骑马走了。” 温敏想着,过两日定要去靖王府,好好谢谢叶翎。 叶翎回到靖王府,去找风不易,他正跟叶尘在玩儿幼稚的小游戏。 一见叶翎,风不易就皱眉:“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叶翎又该抓着他教医术了,都不让休息的…… “有件事,请你帮个忙。”叶翎对风不易说。 “又有什么事?”风不易警惕起来,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已经深刻意识到叶翎很坑,跟南宫珩一样坑! “有个病人,请你去看看,行吗?”叶翎问。 “突然这么客气,我还有点不习惯。在哪儿?远不远?”风不易问。 “很近,宋将军府。”叶翎说。宋茳对儿子的爱让她感动,眼看宋茳快回来了,叶翎想着请风不易去给宋清羽医治,如果他愿意的话。 “行吧。”风不易也没问是谁,什么病,就答应了,“让云忠带我去,你在家给我做饭!我今天要吃十个菜,不重样!” 叶翎笑了:“行!十个,做你爱吃的!” 叶翎交代了云忠两句,让他驾车,送风不易去宋府。她洗了手,就开始给风不易做犒劳餐了。 宋府。 宋清羽醒着,温敏正在跟他说话,就听门外传来管家激动的声音:“夫人,公子,神医门的风少主来了,说是专程来给公子医治的!” 温敏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迎出来。 风不易也没有要跟温敏寒暄的意思,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 风不易前脚进门,温敏落后半步,就听管家小声说:“风少主是住在靖王府的。” 温敏会意,微微点头,进门,风不易已经在给宋清羽把脉了。 宋清羽打量风不易。他记忆中,总是跟在南宫珩身后的那个白衣小少年,长大了…… 风不易扯开宋清羽的衣服,看他胸口的伤疤:“受了那么重的伤,你竟然还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风少主有办法让阿羽的身体好起来吗?”温敏神色中透出急切。 这几日听太医的意思,宋清羽就算醒了,也很难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只能当废人,缠绵病榻。 “办法是有,不过我的药很贵。”风不易心疼自己的宝贝。 温敏连忙说:“风少主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她知道风不易说的贵,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而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宝贝。 “罢了,那瓶药我本是要赠予叶翎的,但今日是她请我来此,就给你儿子用吧!”风不易说着,打开了他的药箱。 温敏在听管家说风不易是从靖王府来的,就猜到是叶翎帮忙,如今听风不易这话,心中更是对叶翎感激不尽。 风不易给宋清羽施针,过后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宋清羽很快昏睡过去。 “需要连续施针半月,我明日再来。”风不易说着,提起了自己的药箱。 温敏亲自把风不易送到门外,见云忠赶车带着风不易离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时只觉叶翎是他们家的贵人。 马车里,风不易突然一拍脑门儿,自言自语:“坏了!那个宋家公子长得还真是花容月貌,我说是叶翎帮忙,万一他身体好了,看上叶翎,想要以身相许,把叶翎抢走,阿珩那个混蛋肯定会打死我!” 转念一想,风不易又轻哼了一声:“那俩黑心肝儿的,就是天生一对儿!我瞎操什么心……” 逍遥谷。 南宫珩又打了个喷嚏,嘀咕一句:“小叶子怎么天天想我!”话落把装着碎花小被的包袱背起来,从门缝往外看,只见他的大师兄方元在院子里喂小鸡,没有旁人。 “大师兄。” 南宫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方元身后,把他吓了一跳! “阿珩,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方元看见南宫珩背上的包袱,愣了一下。 “大师兄师父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养疗伤要用的药我都准备好还写了怎么用接下来就麻烦大师兄照顾师父如果师父问起就说我回家看爹娘!”南宫珩压低声音,一口气把话全说完了。 方元听得一愣一愣的:“阿珩你要回家看爹娘呀?” “我要出谷找姑娘!”南宫珩嘿嘿一笑。 方元神色一喜:“阿珩,你有喜欢的姑娘啦?” “是呀,特别美特别可爱!回头带来给大师兄看!”南宫珩一脸得意。 “那你快去吧!我会照顾好师父的,下次回来,要带着媳妇儿哦!”方元拍了一下南宫珩的肩膀。 “没问题!”南宫珩笑容满面地转身,就看到一抹青衣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南宫珩笑意转淡,背着包袱要走。 “二师兄,你去哪儿?”秦忆如蹙眉问,“爹伤得很重,你不留下照顾他吗?” 方元连忙开口:“小师妹,我可以照顾师父!阿珩都跟我交代好了!” “大师兄,我在跟二师兄说话。”秦忆如显然并不喜欢方元,跟他说话,却都不看他一眼,目光一直都在南宫珩身上。 “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南宫珩冷哼一声,不管秦忆如难看的脸色,回头冲着方元挥挥手,“大师兄,走了!” 071.扎针,奶茶(一更) “小弟,过来一下!” 听到叶翎的声音,正在松风居扎马步的叶旌,立刻起身,跑来修竹轩。 就见院中竹屋旁摆了张桌子,叶翎背对着他,不知在做什么。 “美丽的二姐,你找我?”叶旌笑容灿烂地凑了过来。 风不易又去宋将军府给宋清羽施针了,叶尘闹着要一起去玩儿,被他带走了。 叶缨在房中看书,是叶翎看过的那些医书。 “嗯,请你帮个忙。”叶翎转身,叶旌吓得后退两步! 只见叶翎双手举起,指间夹着八根明晃晃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渗人的光芒,而她脸上那温柔的笑,更渗人! “美丽的二姐,你……你要干什么?”叶旌微微侧身,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我在学针灸。”叶翎笑意轻柔,“小弟,我给你扎几针,疏通经络,强身健体!别怕,来呀!” 叶旌闻言,转身运起轻功,越过修竹轩的院子,眨眼没影儿了。 叶翎举高双手,微微仰头,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她眯着眼睛,看着那闪闪发光的八根银针,有些遗憾地说:“谁能让我扎一下,练练手就好了,这针这么可爱,一点儿都不会疼的……” 不止叶旌,叶缨这几日也躲着叶翎。因为每次见叶翎,聊得最好的时候,叶翎总是出其不意地拿出银针来,说要不要扎几针,很舒服的……吓死个人! 不过叶尘小可爱因无知而无畏,他觉得扎针看起来好好玩儿,追着叶翎让给他扎。 这下轮到叶翎溜走了。她可不敢在最爱的宝宝身上练手,不舍得! 风不易这天刚跟叶翎一起做了两种药出来,休息片刻的功夫,端起叶缨送来的花果茶,清了清嗓子,开口说:“小叶,叶小弟都跟我告状了,说你……” 叶翎摆弄着手中的药丸,没有抬头:“小风风,你知道你现在说话的语气能有八十岁吗?” 风不易神色一僵:“你才八十岁!你全家都八十岁!不对,叶姐姐年轻美丽,叶小弟年少有为,宝宝年幼最可爱!就你!就你八十岁!你九十岁!” 叶翎看风不易炸毛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小风风,你现在激动的样子,不像八十岁了,像三岁!幼稚!” “你!”风不易很想把手中的茶杯砸到叶翎脑袋上,但还是忍了。 在叶翎之前,三言两语能把风不易说炸毛的人,就一个,他的损友南宫珩! “我小弟跟你告什么状了?”叶翎笑着问。 “你总是拿银针吓叶小弟做什么?他现在吃饭都躲着你!”风不易没好气地说。 叶翎很淡定地说:“小风风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姐姐和弟弟不了解我的实力,你应该最清楚。你跟他们说,我的针灸很厉害,让他们不用怕,这才对!” 风不易轻嗤一声:“恰恰相反!我跟叶小弟说了,你的针灸之术,全是纸上谈兵!迄今为止一次都没实践过,让他千万躲着你,绝不能屈服!我也跟叶姐姐说了,你再拿银针吓她,让她狠狠揍你!还有,你离宝宝远一点啊!你敢扎宝宝,我赏你两颗逍遥丸!” 逍遥丸,一颗失忆,两颗白痴。 叶翎给了风不易一个白眼:“那我扎你行不行?” “你敢?”风不易拍桌子,话落眨了眨眼,“不过,有个人,你可以扎。” “谁?”叶翎好奇地问。府里就这么几个人,下人也都躲着她,她肯定是要本着自愿原则来的。 风不易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地说:“你的鬼兄呗!等他来了,你随便扎,他肯定不跑!” 叶翎无语:“他给我写信,说了再见无期,不能指望,我得找个现在就能让我练手的人。” 风不易喝了两口茶,就听叶翎突然问:“反正宋家公子要扎针,不如明日让我试试?” 风不易一口茶喷了出来:“不行!他现在也就半条命,你一试,人就没了!” 叶翎摇头:“算了算了,我先学别的吧。” 第二日,风不易再去宋府,又把叶尘带上了。 “温奶奶!我来啦!”叶尘欢快地跑进聆风院。这是宋清羽的住处。 温敏笑容满面地迎出来,抱住叶尘。 昨日叶尘来,温敏一见就很是喜爱。 风不易给宋清羽医治的功夫,温敏亲自下厨,给叶尘做了碗甜汤,他特别喜欢。 宋清羽听到外面孩子的笑声,知道是叶家大小姐叶缨的儿子,父不详,叫尘儿的,昨日来了,没有进屋,就被温敏带走了。 宋清羽突然咳嗽起来,温敏神色紧张,抱着叶尘快步进房。 “娘,我没事……”宋清羽舒了一口气。风不易给他施针五日,服了五次药,他现在能靠着床坐起来了。 “这是谁呀?”叶尘好奇地打量宋清羽。 宋清羽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娃,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来。这孩子一看就是叶家的人。 “这是你宋叔叔。”温敏笑着说。之前风不易自己来的时候不觉得,昨日叶尘来了一会儿,她都觉得家里热闹起来了。 “宋叔叔长得好美哦!”叶尘小脸赞叹,“可是,我不可以叫你美人叔叔,因为我已经有一个美人叔叔了!” 温敏笑着轻抚了一下叶尘的小脸:“真乖,奶奶带你去吃甜糕。”话落回头,对风不易说,“风少主,又要麻烦你了。” “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们感谢叶翎吧。”风不易决定了,就要把这份恩情全给叶翎,让这个宋美人欠着叶翎的,以后好见面,谁让那俩混蛋总是气他!不对,最近阿珩也没出现,不过他俩就是一起的! 温敏抱着叶尘出去,让风不易给宋清羽施针。 “甜糕好甜好香好好吃哦!是温奶奶做的吗?”叶尘小嘴吃得跟个小仓鼠一样,嘴角沾了一点碎渣。 温敏一脸慈爱,笑意温柔,拿着帕子给叶尘擦嘴:“是奶奶做的,你喜欢就常来吃。”宋茳常年不在家,她的儿子宋清羽先前离家近三年,她以为她习惯了清静,但见到如此灵秀可爱的孩子,心中是真的欢喜。 “那我可以带回去给我娘,还有小姨和小舅吃吗?”叶尘小脸认真地问温敏。 温敏只觉这孩子才三岁,竟如此懂事又孝顺,真是可人疼的,连忙点头说好,让连嬷嬷过来,把剩下的甜糕都装进盒子,送到马车上去。 “温奶奶,我跟你说,我小姨最近总是拿着针想扎人,我小舅每次看见都吓跑,我就不怕!”叶尘挺着小胸脯,笑嘻嘻地说。 “尘儿最厉害。”温敏不吝夸赞。拿着针想扎人?她想,应是叶翎跟着风少主学的医术吧。 “风儿叔叔可厉害了!宋叔叔会很快好起来的,温奶奶不要担心哦!”叶尘小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温敏的手。 温敏只觉窝心不已,真希望叶尘就不走了,留下给她当孙子。 “尘儿,你回去跟你娘和你小姨说,奶奶明日到你家去。”温敏一直惦记着去当面谢谢叶翎,如今眼见宋清羽身体好转,她打算明日就去靖王府走一趟。 “好呀!”叶尘点头,“我有一个竹房子,可漂亮了,温奶奶一定要去看!” “好。”温敏笑着点头。 时间差不多,温敏牵着叶尘,回到聆风院。 今日换了药,宋清羽吃过之后没有昏睡,就见叶尘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床边,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好奇地问:“宋叔叔,扎针疼吗?” 宋清羽微微摇头:“不疼。”声音也没之前那样无力了。 “真的不疼?”叶尘再次确认。 宋清羽轻轻颔首:“真的不疼。” “那我回去要跟我娘和小舅说,小姨拿针扎他们,让他们不用怕,不疼的!”叶尘笑嘻嘻地抓住宋清羽的手晃了晃,“我要走啦!宋叔叔你要快快好起来哦!” “好。”宋清羽眸底闪过一丝暖意。怪不得昨日叶尘来过之后,温敏提起他,十分喜爱的样子。这孩子本就招人喜欢。 “风少主,不知现在阿羽的身体,能不能见风?我让人做了个轮椅,想推他出去走走,见见太阳。”温敏送风不易出来的时候,问了一句。 风不易思忖片刻:“可以。他现在没伤,只是身体弱。多出去走走,有好处。” “那好,太感谢风少主了!”温敏再次道谢。 “温奶奶再见!”叶尘趴在风不易肩头,对着温敏挥舞小手。 温敏目送马车拐过一个角,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去。 宋清羽双腿双手都没力气,温敏让人把他抬到轮椅上,她亲自推着,慢慢走,到花园去转转。 阳光和煦,微风送暖,鸟语花香。 如今的宋清羽,灵魂是云尧。 云尧和宋清羽自小就认识,两人还有个特别的缘分,同年同月同日生。如温敏所言,他们是好友,对彼此都很熟悉。 所以如今换了个芯子的宋清羽,当初在崇明城苏醒的时候,看到宋茳,第一个念头是,清羽的父亲怎么老了这么多。而后,就听到宋茳说的那句:“阿羽,我是爹啊!” 从崇明城回京城,宋清羽一直在昏睡,多数时候是因为身体虚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在消化这离奇的遭遇。他明明死了,竟又重生到了好友身上。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让他一度以为是幻觉,在梦中。 如今,宋清羽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阿羽,你看那个秋千,是你三岁的时候,你爹给你做的,都玩不了了,娘也舍不得拆。”温敏笑着说,“真是多亏了叶翎,她可是你的恩人。娘明日要去靖王府,当面谢谢她。” 宋清羽轻声问:“她不是战王妃吗?为何住在靖王府?” “唉,她是个苦命的。她与云尧成亲当夜,云尧就走了,说是都没圆房,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有本事,给你那个叶家弟弟求了个王位,在哪儿住,都一样,她不会不管你云家伯母的。”温敏微笑着说。 “薛伯母……好吗?”宋清羽微微垂眸,问了一句。 温敏叹气:“你回来前,我才去看过她,又病了。云修先前出事,人活着回来,受了重伤。她说叶翎请风少主给她开的药,云修的伤也是风少主治的,只缺了个胳膊。跟你一样,人失忆了。但能活着就好。” “嗯。”宋清羽没再说话。 叶尘带回去的甜糕,家里人都尝了,很好吃。 但温敏让叶尘转告,她今日要来靖王府,叶尘给忘了。 一早叶翎跟叶旌一起晨练,每次跑步经过松风居外,风不易都振臂高喊:“叶小弟加油!超过你二姐!” 叶翎看了一眼坐在墙头的风不易,决定了,这小子也不会武功,看着弱不禁风的,明日拉着他一起跑,看他还有没有力气在那儿瞎喊! 楚京城门外,来了两头牛,一大一小。 这牛长得别致,白底黑花,像是墨汁打翻,洒在了白布上。 牵牛的是个戴着草帽的汉子,高高瘦瘦跟个竹竿儿似的。 城门大开,来往行人都驻足围观。 “我见过!这是奶牛!北胡才有!专门产奶喝的,又腥又骟,北胡蛮子喜欢!我早几年去北胡行商,喝过一回,一口就吐了!”有个过路的商人显摆起自己的阅历。 一群人指指点点,守卫一听这牛是北胡来的,看着那个带草帽的竹竿儿,眼神当即就不对了! “站住!把草帽摘了!”守卫冷喝。 七星叹了一口气,摘掉草帽。他容易吗?为了帮他家主子在夫人面前刷存在感,得了这么个奇葩差事。在北胡找奶牛不难,难的是带回来!这一路的遭遇,简直是一把辛酸泪! “干什么的?北胡的牛哪来的?”守卫目光不善。大有一副七星不交代清楚,就是北胡细作的样子。 七星实话实说:“这两头牛,是叶大将军的。” “什么?叶大将军的牛?”守卫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胡说八道!定是北胡细作,来刺杀大将军的!拿下!” 七星被押住,欲哭无泪,连忙解释:“真的!不信你们去问问!我是靖王府的人!” “头儿,这光天化日的,要真是细作,那也太傻缺了吧?不如去问问?万一真是靖王府的人呢?”一个机灵的小兵凑过来对守军队长说。 守军队长摆摆手,小兵就飞跑着往靖王府去了。 没过多久,小兵回来,大声说:“他是靖王府的人!叶大将军说了,那两头牛是她的!快放行吧!” 这一会儿功夫,围观的人更多了。 于是,七星牵着两头牛,在全城瞩目中,往靖王府的方向走。奶牛是个稀奇东西,叶大将军有两头牛是个更稀奇的事儿,当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七星如今被两头牛逼得,只能从暗卫转成明卫,因为他总不能夜黑风高的时候扛着牛偷偷送到靖王府!他倒是想,扛不动啊! “夫人,幸不辱命。”七星见叶翎,拱手行礼,“这两头牛是母子,分不开,就都带回来了。” “辛苦。”叶翎笑着说。 “牛牛?”叶尘一脸惊奇地跑来,被风不易抱住,不让他靠太近,怕被牛踢到。 叶尘打量奶牛,感觉长得好奇怪。 “今日喝奶茶。”叶翎表示满意,“七星,我给你拿个干净的桶,你负责挤奶。” 七星闻言,神色僵硬:“夫人,属下不会。” “你找了奶牛,没学挤奶?”叶翎表示对七星的办事能力不太满意。 七星真的想哭。他堂堂七尺男儿,牵着两头牛穿越了大半个南楚,回到京城被人围观就算了,挤奶?他真的接受不能! “那你以后负责喂牛吧!”叶翎愉快地决定了。七星是南宫珩的属下,她现在管吃管住,但不能白吃白住。 “行!”七星连忙点头。喂牛就喂牛,喂了一路了。只要不让他挤奶,怎么都行! “什么时候才有奶茶喝呢?”叶尘眼巴巴地问叶翎。 “很快。”叶翎笑着说。 “夫人,那……谁来给这牛挤奶啊?”七星又多嘴问了一句。 “我。”叶翎表示,虽然没干过,但她看过,这有什么难的? 大奶牛就在修竹轩外面,旁边是雅致幽静的竹林,满满的违和感。 叶翎让雪晴给她找了身旧布衣穿上,叶旌送来一个干净的木桶:“美丽的二姐,你确定要亲自来?” “不然换你?”叶翎反问。 叶旌跳开三米远:“我不会!” 叶翎挽起袖子:“奶茶必须要做,看我的!” 一辆低调的马车在靖王府门外停了下来。 温敏让人把宋清羽从车里抬出来,放在轮椅上,连嬷嬷才上前去叩门。 本来今日温敏要等风不易去给宋清羽施针过后,再来靖王府的。但是看宋清羽气色比昨日好了些,外面天气很好,就想着,不如早早地带他一起来,也省得风不易再跑一趟。 云忠是靖王府的管家,一看是宋家夫人和公子来了,连忙请了进去。 “宋夫人,前面就是大将军住的修竹轩了。”云忠说。他推着宋清羽的轮椅,走得不快。 走过一个转角,就见竹林清幽,竹林旁边…… 有一头长得很奇怪的牛,牛旁边站了一个布衣女子,背对着他们,一手提着一个木桶,一手拽过风不易,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笑声中带着一丝戏谑:“小风风,可是你说的,我要是成功了,你管我叫姐!快点儿,等着呢!” 宋清羽美眸错愕,就听云忠有些尴尬地说:“宋夫人,宋公子,那位就是我家主子。” ------题外话------ 二更晚一点,么么哒(^▽^) 072.我配不上她,方便你找穴位(二更) “好好好!我叫!你先松开我!”风不易皱眉,看着叶翎揪住他衣领的手。 叶翎松开,风不易后退两步,清了清嗓子,转身拔腿就跑! “让我叫你姐?做梦去吧!”风不易说着,钻进了旁边的竹林里。 叶翎笑着转身,愣了一下,就见一个眉目温柔的老妇人出现在不远处,清瘦身材,衣饰素雅。 视线微移,就见云忠推着一个轮椅,上面的人…… 原主记忆中,有依稀印象,这位,就是楚京中赫赫有名的宋美人。 宋清羽长得是真美。不同于南宫珩是美到了极致的男性面庞。宋清羽的美貌,有几分雌雄模辩。 楚明寅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常年面色苍白,病恹恹的,带着疲惫倦容。 而宋清羽的苍白,则让他原本如白瓷般无暇的脸,皮肤几近透明,眉细而长,那双眸子清明无垢,澄澈得不似凡人,鼻梁秀挺好看,薄唇轻抿,三分绝色无俦,三分孱弱病容,三分谪仙清冷,十分的美人相。 宋清羽也在打量叶翎。 一身灰旧布衣,丝毫不掩天生丽质。分明是明艳惑人的貌,却透着从容大气的骨。嘴角那一抹清浅的笑,让周遭一切都失了颜色。与他记忆中,叶家那位恃美而骄的二妹妹,不似同一人。 “温奶奶!”叶尘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又笑眯眯地叫宋清羽,“宋叔叔!你来啦!” 宋清羽收回放在叶翎身上的视线,对着叶尘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叶大将军,我是专程来感谢你的。”温敏对叶翎躬身下拜。 “伯母不必拘礼。我先前不得空,本该上门去探望的。”叶翎放下木桶,面带微笑,走上前来。 温敏自然是见过叶翎的。虽然同在京城,但上次见面,已是三年前。如今面前的女子,与她印象中那个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和内涵的姑娘,判若两人。 “宋公子身体好些了?”叶翎客气地问。毕竟是她带回来的人。 “是,多谢。”宋清羽垂眸,微微颔首。声音清冷淡然,没有波动起伏。 “客气了。”叶翎轻笑,对温敏说,“伯母容我先去换身衣服,收拾一下。” “主子,属下带宋夫人和宋公子去无花阁?”云忠问。 “嗯。宝宝,你陪着你温奶奶和宋叔叔先过去,帮小姨招待他们。”叶翎笑着说。 “好呀!”叶尘牵住了温敏的手,“我们去无花阁!” 叶尘牵着温敏走在前面,云忠推着宋清羽的轮椅跟在后面。 宋清羽侧头,看着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进了修竹轩,心中微叹。 本来今日叶翎要亲自做奶茶的,如今客人上门来,她也没空了。 让雪晴先送茶水点心去无花阁,叶翎交代了墨竹做奶茶的步骤,让她来。 “主子,属下行吗?”墨竹默默记下,感觉还挺复杂的。 “行!你先试试,成功有赏,失败无妨!”叶翎没再多说,换好衣服,简单洗漱过后,就往无花阁去了。 墨竹皱眉看着木桶里面的新鲜牛奶,和叶翎拿过来的一罐茶叶,深吸一口气,那就试试吧! 无花阁是靖王府后花园中临湖的二层小楼,叶翎让收拾出来,专门招待客人的。除了温敏和宋清羽母子,没有旁人来过。 宋清羽不方便,都没上二楼,就在一楼落座。 “温奶奶你看,那个花花是小姨从北疆带回来的!是不是好好看?”叶尘献宝一样,指着窗台上几盆明艳的小黄花说。 温敏微笑点头:“好看。” 雪晴刚把茶点摆好,叶翎就过来了。 温敏起身,叶翎摆手:“伯母快坐,不必拘谨,我跟宋伯父很熟的。叫我名字就好。” 温敏看着叶翎,一脸的感激:“叶翎,我是专程来感谢你的,多谢你护送阿羽回京,谢谢你请风少主为阿羽医治。” “好,谢意我收下。听宝宝说,伯母手艺了得,改日我若上门蹭饭,伯母可别烦我!”叶翎半开玩笑地说。 温敏连忙摆手:“欢迎你去,天天去都成!” “那我可当真了。”叶翎轻笑。 风不易过来,说该给宋清羽施针了。 叶翎就带着叶尘,陪着温敏在无花阁附近走了走。 温敏今日重新认识了叶翎,对她十分欣赏和喜爱。 而温敏与薛氏性子不同。 薛氏本也是将门出身,加之云堃死得早,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长大,性子颇有几分硬气,遇事果断。 温敏一看就是出自书香门第。到了这个年纪,脸上已有皱纹,但那股子优雅温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待人接物,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宋茳与温敏差十岁,就娶了她一个,而温敏三十才生了宋清羽。 除了儿子出事之外,温敏过得安逸舒心。而儿子出事那一段,她毫不知情地度过了,宋茳真是为她省了无数的眼泪。 见风不易从无花阁出来,叶尘跑了过去。 宋清羽坐在轮椅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温敏和叶翎都进来了。 “叶翎,这是给你的礼物,请你务必收下。”温敏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叶翎。 “伯母太客气了。”叶翎也没推辞,笑着接过去打开,满室华光。 是一串五彩琉璃手链,材质特殊罕见。温敏说是宋茳早年间无意中捡到的宝贝,很适合叶翎。 “好看,我喜欢。”叶翎拿出来,戴在手腕上,给温敏看。 皓白如玉的手腕上光彩流转,真是美极了。 “小姨好漂亮呀!宋叔叔你说是不是?”叶尘依偎在宋清羽身旁,笑嘻嘻地问。 宋清羽神色淡淡地看了叶翎一眼,微微点头,没说话。 温敏要告辞,叶尘就拉着她说,在这里吃饭,今日有香香的奶茶喝。 正在这时,墨竹蹙眉出现在无花阁门口。 叶翎起身出去,墨竹低着头说:“主子,奶茶做坏了。” “怎么坏了?尝过了,不好喝?”叶翎挑眉。 墨竹摇头:“刚做好,还没尝,里面落了几只虫子。” “这么巧,那算了吧,回头再做。”叶翎不甚在意地说。失败一次没关系,奶牛都拉回来了。 “主子,宫里来人,皇上口谕,命主子即刻进宫!”云忠跑了过来。 “我知道了。” 叶翎回头,温敏已经起身,微笑着说:“那你快去吧,我们这就回了,改日再来。” “也好。”叶翎点头,让云忠和墨竹帮忙送客,她就脚步匆匆地出府去了。 回去的马车里,温敏感叹,叶翎真有乃父之风。 “你叶叔叔走得早,他们姐弟三个跟着叔伯过活,日子定是不易。叶缨出了那样的意外,原本聪明伶俐的叶翎,变成了有名的废物美人。如今想来,怕是为了遮掩锋芒,故意伪装出来的吧。”温敏有了一个美丽的误会。 见宋清羽不说话,温敏拉着他的手问:“阿羽,你觉得叶家妹妹如何?” “好。”宋清羽只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温敏笑着说:“你爹上次写信来还说呢,等你好起来,让你去追求叶翎。你爹很欣赏她,娘也喜欢她,你呢?” 宋清羽垂眸,微微摇头说:“我配不上她。” 温敏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体养好。” 叶翎见到楚皇的时候,发现楚皇面色不虞,对她的态度不似以往。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叶翎躬身行礼。 “坐。”楚皇冷着脸说了一个字。 叶翎落座,眼观鼻鼻观心,等着楚皇表明目的。 “太子说,你给他下了邪毒,意欲让他断子绝孙?”楚皇冷哼了一声。 叶翎眨了眨眼。楚明恒这个色鬼,想找解药,在她那儿碰了壁,竟然把他的隐疾告诉了楚皇? 不得不说,这一招,还挺绝的。 叶翎软硬不吃,楚明恒不敢跟她闹起来,唯一能压制叶翎的,就是楚皇了。 叶翎神色平静:“皇上明鉴,我承认太子殿下的隐疾与我有关,但事实并非那样。” “那是怎样?”楚皇冷声问。 叶翎实话实说。楚明恒雇佣安乐楼楼主掳走她,意欲侵犯她,她只是想办法脱身而已。 楚皇闻言,并无惊讶之色。 叶翎怀疑,楚明恒既然敢找楚皇,应该把他做的龌龊事给说了,至少说了一部分。若是说谎,叶翎一来就露馅儿了。 而这左不过是女人的问题,楚皇本就知道楚明恒的这个缺点。楚明恒背后势力大,主动承认错误,撼动不了他的太子之位,而他传宗接代的事,更重要。 “你给苏棠弹了一首曲子,他就放了你?那他为何要给太子下毒?”楚皇皱眉。 叶翎面色坦然:“苏棠说,我要脱身,只能满足他的条件,反雇佣。我只为脱身,成功后,他自当被我雇佣,去找太子殿下的麻烦。这事也是太子殿下再次找我,我才知道的。” “太子的毒,不是你下的,你也没有解药,是这个意思吗?”楚皇面色稍霁。 叶翎点头:“是这样的。” 君臣有别。 楚皇的态度,叶翎觉得正常。抛开对错,她作为臣子,若是让某个皇子,甚至是太子断子绝孙,其罪当诛。 “好,朕信你。这件事,是太子有错在先。”楚皇微叹,“他实在太不像话了!朕会好好教训他,为你讨个公道。但他毕竟是南楚的储君,你看是否能请风少主,去为他解毒?” 叶翎点头:“皇上有命,末将自该遵从。但那毒,是安乐楼楼主下的,风少主是神医,不是大罗神仙,若他解不了,希望皇上不要怪罪。” “你心思倒是缜密。若风少主解不了毒,太子定会声称是你指使风少主说谎。”楚皇轻哼了一声,“不过朕信你!去吧!” 叶翎行礼离开后,楚明恒垂着头,从后面走了出来,跪在楚皇面前,抬手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父皇,都是儿臣鬼迷心窍!儿臣发誓,日后定不会再做那种糊涂事!” 楚皇抓起龙案上的镇纸,朝着楚明恒砸了过去! 楚明恒被砸到肩膀,痛呼一声,歪倒在旁边。 楚皇的面色,比起刚刚面对叶翎的时候,更冷几分:“你真是让朕在臣子面前丢尽了脸面!你记住了,叶翎不是你能动的人,她是南楚的栋梁之才,你要尊重她!再让朕发现你骚扰她,就是废太子的时候!” 楚明恒头快垂到了胸口:“儿臣记住了。”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听说你得了个宝贝,你那点功夫用着是浪费了,送去给叶翎赔罪吧!府里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一并送过去!她若不是看你是太子,你早没命了!脑子不清楚的东西!”楚皇说着,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显然气得不轻。 “是,儿臣一定照做,谢父皇隆恩!”楚明恒跪在地上磕头。 把那件事告诉楚皇,对楚明恒来说,是有风险的。但他找别的人,都没用。 叶翎跟神医门少主那样的关系,楚明恒想让神医门的人帮他解毒,绕不开叶翎。他还担心叶翎日后在楚皇面前告他的状,倒不如自己先认了罪,赶紧让这件事过去。 不得不说,楚明恒这个色鬼,在无关女人美色的时候,还是有脑子的。 楚明恒出宫,回了太子府等着。 叶翎既得了皇命,自然不能违抗。她回家去,拉了风不易出门,就往太子府去了。 两人一同坐了马车。 风不易没好气地说:“说好的奶茶呢?” “做坏了,明天再喝,到时候让你喝个够。”叶翎笑着说。 “这可是你说的,做好第一杯是我的!”风不易说。 叶翎点头:“好好好,是你的。” “这还差不多。”风不易眨了眨眼睛,看着叶翎问,“哎!你觉得今天那个宋美人,跟阿珩比,谁更好看?” 叶翎没有丝毫犹豫,很淡定地回答:“小风风你更好看。” 风不易嘴角微抽:“你这是逃避问题!” 叶翎轻哼一声:“你那是莫名其妙!” “不行,你一定要说!到底阿珩和宋清羽,谁更美?你不说,我就不管你的事了!”风不易非常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叶翎想了想说:“我最美!” 风不易给了叶翎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想理她了。 叶翎是真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完全不同类型的美,非要比个高下,有意思吗? 到了太子府,立刻有人恭敬地迎上来,请他们进去了。 “叶大将军,风少主,快请,太子殿下恭候多时了!” 见到叶翎进门,楚明恒扶额,装头疼:“你们全都退下!” 下人都出去,门关好,看着叶翎似笑非笑的眼神,楚明恒索性也不装了,冷着脸说:“先前的事,全都是本宫的错!只要本宫的毒解了,日后绝对不会跟你作对!” 这朵花,太美,太诱人,却带着无形的尖刺。想要采花的楚明恒,还没碰到,就被刺得快吐血了! 叶翎也不废话,给风不易打眼色,风不易就上前去,给楚明恒把脉。 “如何?”楚明恒神色紧张。 风不易点头:“可解。” 楚明恒神色大喜:“多谢风少主!” 风不易说解药需要回去做,明日才能给,楚明恒连忙说他明日上门去取。 “走了。”叶翎起身要走。 “叶大将军留步!”楚明恒连忙叫住了叶翎。 “太子殿下还有何贵干?”叶翎语气不善。 楚明恒陪着笑说:“有件大礼,要送给叶大将军赔罪。” 楚明恒话落,拿了一个长长的盒子出来,放在桌上,打开。 叶翎眼眸微眯,走过去,就见盒子里是一把长剑,很熟悉,因为跟叶晟留下的天邪剑,乍一看一模一样。这把的剑鞘更完整一些,没有划痕和裂缝。 “叶大将军,这是武器排行榜第三的鬼赤剑,与你父亲的天邪剑,是一双。只是因此剑百年未现世,故而排名靠后。本宫无意中得此宝剑,赠予叶大将军,希望叶大将军原谅本宫先前的过错!”楚明恒正色道。 天邪鬼赤,万剑之王。 叶翎只听说过,没想到楚明恒运气不错,这宝贝竟然落到了他手里。不过他怕是也不敢拿出去显摆,否则定会招来高手抢夺。 叶翎拿起鬼赤剑,重量与天邪剑分毫不差。抽剑,寒光四射,剑身微微泛红,与天邪剑相同的位置,刻了两个字“鬼赤”。 “好,这份礼物我收下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叶翎本就没把楚明恒这个色鬼放在眼里,得了把宝剑,也值了。只要楚明恒不再作死,他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你想让叶莲嫁给孙启光,这件事,本宫会督促忠勇候府和延平伯府尽快办。”楚明恒很乖觉地说。 叶翎突然发觉,这个太子,似乎也没那么蠢。 “此外,父皇放话,命本宫把府里拿得出手的宝贝,再送些给你赔罪。本宫已经让人送到两位的马车上,请笑纳。”楚明恒客气地说。 “好。”叶翎满意点头,拿着鬼赤剑,跟风不易一起离开了。 楚明恒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哼一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马车离开太子府,叶翎打开车里多出来的大箱子,不过是些珠宝玉器古玩,很贵,但她没什么兴趣。 今日没有喝到奶茶的叶尘,撒娇说明天一定要喝。叶翎满口答应,说明天一定做。 夜深人静的时分,一道黑影,如墨羽般,飘进了靖王府。 百里夙看到熟悉的金色面具,就闭上眼睛继续打坐了。 “主子,你可来了!”七星见到南宫珩,松了一口气。夫人太厉害,他压力好大。 “怎么?出什么事了?”南宫珩问。 七星摇头:“倒也没什么大事,夫人都解决了。夫人说要请主子喝奶茶,让属下从北胡带了奶牛回来。” “嘿嘿,小叶子对我真好!”南宫珩神情愉悦。 “主子不来,夫人今日本来要做奶茶给别人喝。属下在墨竹做好的奶茶里面,偷偷扔了几只虫子,不然别人就先喝上了。”七星压低声音说。 “好样的!”南宫珩拍了一下七星的肩膀,七星身子一歪,差点栽到地上去。 “夫人今日得了把宝剑,跟天邪剑是一对,属下认为非常适合主子。”七星接着禀报。 “鬼赤吗?我一直在找,不过若是小叶子送我的,我更开心。”南宫珩话落,从竹林里飞身而出,不想再听七星说话,他要跟小叶子说话! 七星本来还想说宋美人的事,也没找到机会。 南宫珩进门,盘膝在床上修炼的叶翎猛然睁开眼睛!眸中的戒备在看到那张金色面具之时,瞬间消散,神色淡淡地说:“某人不是说再见无期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南宫珩再次看到叶翎那张似嗔似怒的可爱小脸,只觉一路疲惫都值了。 他把包袱放下,摘掉面具扔桌上,露出一个大大笑容:“小叶子,我说再见无期,就是我随时会来的意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呵呵。”叶翎给了南宫珩一个白眼。 “小叶子,你有没有什么礼物要送我?”南宫珩看着叶翎,目光灼灼地问,心中在想,小叶子快说鬼赤剑! 叶翎眨了眨眼,点头:“有。” “什么?”南宫珩神色惊喜,他就知道肯定有,肯定是鬼赤剑! “鬼兄,你过来。”叶翎坐在床上对南宫珩招手。 南宫珩开心地走了过去:“小叶子,不管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好!”叶翎猛然举起双手,指间夹着一排银针,看着南宫珩,唇角微勾,“来,我给你扎几针,强身健体!” 南宫珩吓了一跳:“小叶子你在跟着小风风学针灸?” “行不行一句话!”叶翎看着南宫珩说。 南宫珩笑了,眸光灿若繁星:“行!怎么不行?我对你的医术很有信心!” 南宫珩说着,一边往床边走,一边宽衣解带。 “你干什么?”叶翎拧眉。 南宫珩神色认真:“你初学,我必须把衣服脱了,方便你找穴位!” 073.南宫珩和云尧的往事(一更) 烛光昏黄。 叶翎视线下移,再次看到南宫珩结实漂亮的八块腹肌出现在眼前。而南宫珩的手,已经放在了裤带上…… “停!”叶翎白皙的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粉,猛然闭眼,转身,背对着南宫珩,没好气地说,“死变态!快把衣服穿好!暴露狂啊你!” “小叶子,不是你要给我施针吗?脱了衣服更方便!”南宫珩眸中眼过一丝戏谑。 他都有经验了。想调戏叶翎,很简单,脱衣服!小叶子每次看到他的身体都会害羞,小脸红红的样子可爱到不行啊! “鬼兄,别闹了行不行?”叶翎语气无奈。让她对着一个裸男施针?呵呵哒,这事儿想想就好变态! “小叶子,要么我脱了衣服让你扎,要么就算了。你说呢?”南宫珩语带笑意。 “那就算了!”叶翎轻哼了一声。威胁她?没用! 南宫珩有一丝淡淡的失望,小叶子不肯妥协,那只能他来妥协了。于是,他又把脱掉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 “小叶子,我穿好了。你转过来吧!”南宫珩在桌边落座。 叶翎回头,穿上鞋袜下床,走过来。 “鬼兄,你饿不饿?”叶翎主动问南宫珩。 南宫珩连连点头:“快饿死了!自从出谷,就没好好吃过一顿热饭。”为了早点赶到叶翎身边,他可拼了! “我给你做好吃的,你让我扎针?”叶翎跟南宫珩打商量。就这么一个无所畏惧敢让她练手的,不能错过。 “好啊!”南宫珩眸中满是笑意。就算叶翎什么都不做,也可以随便扎。 “说好下次见面请你喝奶茶的,走吧!”叶翎话落起身往门口走。 “去哪儿?”南宫珩跟上。 “挤牛奶。”叶翎说。 两头奶牛被养在花园的一个角落,七星白天才搭起来一个简易牛棚。 叶翎提着灯笼,南宫珩拎着木桶,一起往花园走。 “小叶子,你要自己挤牛奶啊?”南宫珩问。 “嗯。”叶翎点头,“我会。” “等会儿教教我。”南宫珩随口一说,其实对于挤牛奶没有什么概念。 “好。”叶翎觉得没问题。 红彤彤的灯笼挂在旁边树上,散发出朦朦胧胧的光。 本来卧倒休息的大奶牛,没想到大半夜还要被拽起来“加班”,尾巴甩了甩,被南宫珩拽住,打了个结…… “鬼兄,过来,我教你。” “哎!来了!小叶子你说,这怎么弄?” “捏住这个,挤。” …… “小叶子,我不会!” “我这不是正在教你吗?你碰都不碰一下,怎么挤奶?” “……小叶子,那是牛的那个……我不想碰!” “这有什么?鬼兄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小叶子你胡说什么?反正我不会!也不学!辛苦你了!我去旁边等你!” “算了算了!一边儿去!” …… 南宫珩站在旁边,听着叶翎挤牛奶的声音,感觉有些尴尬。 “鬼兄,走了!”叶翎挤好牛奶,把牛赶回棚里去,提起木桶,叫了南宫珩一声。 “哎!”南宫珩回神,连忙跟上。 奶牛的尾巴还打着结,“哞哞”叫了两声,没人管它…… 修竹轩厨房。 南宫珩坐在低矮的小凳上,往灶膛里添了一根柴,拿烧火棍捅了一下,火焰升腾。他记得叶翎说过,火要空心。 小锅里的奶茶发出咕嘟嘟的声音,热气氤氲,周遭的空气都被染上了一丝清香。 叶翎正在给南宫珩做面条,脸上沾了一点面粉。 “小叶子。” 突然听到南宫珩叫她,正在切面条的叶翎下意识地回头。 南宫珩就站在叶翎身后,伸手擦掉叶翎脸颊的面粉,手感忒好,如凝脂白玉,滑滑嫩嫩的,他鬼使神差地,又轻轻戳了一下。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南宫珩有预谋,叶翎没防备,冷不丁被“非礼”,手一抖,菜刀坠地…… “嘶!”正含情脉脉看着叶翎的南宫珩,一只脚被菜刀砸了个正着! 好在是刀背朝下,不然他的脚要废了!饶是如此,也是真疼! 叶翎推开南宫珩,捡起菜刀,轻哼了一声:“活该!烧火去!再敢碰我就剁手!” 南宫珩弱弱地问:“小叶子,我受伤了,你都不知道心疼我?” “让我砍一刀,我就心疼你,要不要?”叶翎对着南宫珩挥舞了一下菜刀,故作凶狠。 南宫珩默默地坐回去烧火。小叶子是小辣椒叶子!没关系,他爱吃辣!无辣不欢! 奶茶出锅,厨房里没有茶杯,叶翎就给南宫珩舀了一碗。 “鬼兄,加糖吗?”叶翎问南宫珩。 “我不知道。”南宫珩没喝过奶茶,不懂。 “先喝原味的吧。烫,放凉一点。”叶翎把碗放在了南宫珩面前。 南宫珩闻了闻,香香的。 过了片刻,南宫珩端起来,吹了吹,尝了一小口。 没有一点腥膻气,奶香中和了茶的苦涩,茶香让奶味变得清新,完美交融,香浓不腻。 叶翎把面条做好,就见小锅里的奶茶已经见底了。 南宫珩擦了擦嘴说:“果然好喝!”这是小叶子给他做的,他都喝光光,不给别人剩! “我本来还想尝一下。”叶翎幽幽地说。 南宫珩轻咳两声:“小叶子你怎么不早说?” “行吧!吃面!”叶翎把做好的青菜肉丝面递给南宫珩。 南宫珩笑着问:“一起吃?” 叶翎摇头:“我不饿。” 南宫珩坐在小凳上吃面条,叶翎坐在厨房门槛上看星星,一如从前。 “小叶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南宫珩问。 “嗯?”叶翎不解。 “快跟我汇报一下,最近都打跑了哪些臭男人?”南宫珩吃着面,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叶翎无语:“没有。” “不可能没有,小叶子你要说实话!”南宫珩才不信这么美丽可爱又实力高强的小叶子会没有人追求。 “非要算,就一个,云修。”叶翎说。 南宫珩皱眉:“那个臭小子脑子有病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哪来的自信追求你?” 南宫珩对云修,其实并不熟悉。在他当云尧替身的那一年,他大半年都在带兵打仗,回到楚京之后就“病倒”了,然后按计划假死。 没想到云修竟然对叶翎有想法,欠揍! “他已经废了。”叶翎把云修跟她之间发生的那件匪夷所思的破事儿,简明扼要地跟南宫珩讲了一遍。 南宫珩听完,拧眉:“云修脑子是真有病!”自断一臂是什么傻缺行为? “我如果要杀云修,你会阻止吗?”叶翎回头,问南宫珩。她会跟南宫珩认识,前提是,南宫珩是云尧的好友。 “你不会这样做的。”南宫珩摇头。 “假设呢?”叶翎问。 南宫珩想了想说:“会。他是云尧的弟弟,如果可以,还是让他活着吧!你这次做得很好,让他失忆,脑子空了,就不疯了。” 叶翎对于南宫珩的回答,并不意外。她只是好奇:“小风风说,你与云尧自小相识。但你们离得这么远,是怎么认识的?” 南宫珩一碗面下肚,放下筷子,走过来,拉住叶翎的胳膊,带着她飞身而起,到花园无花阁的房顶坐下。 下方的湖水闪着幽暗的波光,头顶繁星漫天。 南宫珩微微叹了一口气:“我跟云尧的事,说来话长,我从未跟别人讲过。” 叶翎点头,洗耳恭听。 南宫珩开口,声音低沉清冽:“你那时年纪尚小,应该没听说过。十几年前,江湖上有个叫苏湮的高手,因武功绝顶,宅心仁厚,行侠仗义,成为武林盟主,颇受推崇。” “但没有人知道,他顶着伪善的假面,做了多少十恶不赦的事。我第一次见到苏湮,是我被他暗中掳走,在他的秘密地牢中醒来。那年,我八岁。” 叶翎面色微沉,已经猜到了什么。 “那个地牢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八岁的孩子,就是云尧。我们身边,满地的幼童白骨。”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比我早一天在那里的云尧,拉着我,一起蜷缩在黑漆漆的角落里。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他是大将军,会保护我。” 南宫珩轻笑,眸光却似寒冰:“我们同年,我又不傻。我就说,我是皇帝,大将军要听我的。” “第一次见面,云尧的脸是肿的。他跟我说,他在他的好朋友家里玩,突然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被扔到那里。苏湮见到他很生气,说他原本想要的人,是云尧的好朋友宋清羽,南楚赫赫有名的小美人。云尧倒霉,抓错人了。” “云尧握着我的手,跟我说,我们要在下次见到那个老家伙的时候,杀了他。我们用地上的白骨,在墙上磨出两把小刀。等了三天,苏湮来了,本是要抓我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我躺在一堆白骨上,假装昏迷。云尧缩在另外一边,一动不动。地牢很黑,苏湮把我拎起来,我把骨刀刺进了他的脖子。但我力气小,苏湮反应快,并没有伤到要害。” “云尧扑到苏湮背后,死死地抓住他的脖子,咬住他的一只耳朵,扎他的后心!” “云尧被甩开的时候,咬掉了苏湮的一只耳朵,我扑上去,死命地扎,把苏湮的脖子戳了个血洞。” “就那样,我们两个八岁的孩子,杀死了当时的武林盟主。但若不是苏湮那天喝多了,头脑发昏,地牢里太暗,他没有防备,那个地方又没有旁人的话,我们定然早死了。” 叶翎微叹:“后来呢?有人去救你们吗?” “当然有人在寻我们,但我们在哪儿,没人知道。因不敢轻易相信别人,我们俩逃出去之后,在一个小溪边,捡了石子,下了一盘棋。他输了,按照约定,我先送他回家。” “然后,你们俩就开始流浪了?”叶翎问。 南宫珩点头:“我们一起,跋山涉水,穿过西夏国,回南楚。当时觉得很难,要想方设法去赚钱,找吃的,找衣服穿,有大人欺负,要躲开。你肯定不信,中间我们还曾合作打到一只老虎,拖到山下卖了好多钱。那只老虎额头上有一片白毛,是梅花形状。” “我把他送回家,然后我自己‘晕倒’在南楚皇宫门口,被人发现后,楚皇就派人把我送回东晋了。” 南宫珩和云尧相识的经历,也是他们幼年遭的一次难。轻描淡写的语气,略去了太多惊心动魄的过程。 两个八岁的孩子,联手杀死了当时的武林盟主,个中艰难,无法想象。而他们身无分文,结伴流浪了那么远,如今南宫珩提起,只说打到老虎的快乐,竟还记得那只老虎的特征。对他而言,那段经历,弥足珍贵。 “苏湮做的恶,后来被人发现了吗?”叶翎问。 南宫珩点头:“在他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那些丑事,就见了天光。因为地牢里面满地的白骨,就是无可辩驳的证据。他只喜欢八岁的美貌男童,从不会给他们长大的机会。玩够了,玩厌了,就杀死,再寻觅新的猎物。” 南宫珩没说有多少个,但叶翎直觉,那个数目,他定是清楚的。他和云尧,这是过了命的交情。 “后来再见,是五年后。我跟随父皇来南楚做客,在街上迎面碰见云尧。他假装不认识我,我也没叫他。当天夜里,我跑到云家去,偷偷往他房间里放了一条蛇。”南宫珩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云尧怕蛇?”叶翎挑眉。 “特别怕,看见就能晕过去那种怕。”南宫珩轻笑了一声,“我们曾经结伴远行的时候,我有一次捉了一条蛇,说要烤来吃,他脸都白了,跟个猴子一样,爬到树上死活不肯下来,直到看我把那条蛇扔得远远的才下来,三天没理我。”南宫珩笑着说。 “云尧是怎么死的?”叶翎问。这件事,或许只有南宫珩才知道。 南宫珩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其实,我们离得这么远,那些年不常见面。我是个纨绔,多是我偷偷溜出来,跑来南楚找他玩儿,也不会让旁人发现。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北胡进犯南楚,他临危受命,去了北疆。我得知消息,跑去找他,说要看他打仗。” “到现在,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我依旧觉得像是一场噩梦。我们清早去爬山,在山顶喝光了我从我父皇那里偷来的美酒。云尧举着酒杯,对着山对面的北胡大地说,他要为他的父亲报仇,把北胡蛮子打回老家去!他要当大将军!”南宫珩微微垂眸,“下山之后,他说要去忙,让我在他的房间睡觉。等我醒来,是傍晚,推开门,就看他倒在院子里,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杀的他,不知道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拉着我说,他要走了。我知道,便是去寻军中的大夫,也没用了。我问他,有什么心愿未了,我求他,一定要让我帮他做些什么。他说,不想让他母亲看到他惨死的样子,因为他脖子上有个很大的血洞,半个脑袋都掉了……” 南宫珩垂着头,沉默了片刻之后,接着说:“他求我,代替他一年,帮他报了父仇,完成他父母寄托在他身上的心愿,也是他自己从小的志向,当上大将军,在他母亲身边,安静地离开。他死前最后一句话说,若有来生,希望我们还是兄弟。” 叶翎握住南宫珩的手,冰凉的。 这些事,南宫珩第一次说出口,诸多内情,就连风不易都不知道。所以当初风不易得知南宫珩真的为了“报恩”,当了云尧一年的替身,还有些不理解。 其实不是报恩,南宫珩对风不易和叶翎都说,云尧救过他,实则,是他们互相救过对方。而南宫珩为云尧和云家做的事,是心甘情愿的。若没有他,云家早已败落,在云尧死后,薛氏和扶不起的云修相依为命,日子不定会变成什么光景。 如今薛氏封了朝廷诰命,得了免死金牌和诸多赏赐。她是南楚战王的母亲,只要不作死,楚皇都会护着她和云修安乐无忧。 “小叶子,有些事,说出来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在。”南宫珩反握住叶翎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早就认识风不易,但你是后来才学医术,成为虞澍不为人知的弟子。是因为云尧的死吗?”叶翎问南宫珩。 南宫珩点头:“是。那种看着最好的朋友死在怀里,却无能无力的感觉,我再也不想体会了。” “你找到杀害云尧的凶手了吗?”叶翎问。 南宫珩摇头:“至今没有线索。” “说不定他已投胎转世,如今过着安宁日子呢。”叶翎安慰南宫珩。 “希望吧。”南宫珩微微摇头。 过了一会儿,叶翎轻咳两声说:“鬼兄,我的手。” “嗯,在这儿呢,我没有吃掉。”南宫珩轻笑一声,握着叶翎的手不松开。 “鬼兄,请放开我。”叶翎很客气地说。 “小叶子,讲讲道理好不好?是你先拉我的手,我当然要拉回来,不然岂不是被你占了便宜?不管了,天亮之前,就不松开!”伤感褪去,南宫珩又变成了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松开,我要送你一样礼物,否则就不给你了。”叶翎轻哼了一声说。 “你先告诉我是什么?”南宫珩摩挲了一下叶翎的手,好小好软好可爱! “鬼赤剑,要不要?”叶翎问。 南宫珩眉开眼笑:“小叶子,你是不是得到那把剑的时候,就打算送我了?” “你猜。”叶翎幽幽地说。 ------题外话------ 抱歉,今天家里有事,更新晚了,明天一定准时。有二更,晚一点,谢谢! 074.楚王八的蜜汁自信(二更) 天邪剑和鬼赤剑是武者梦寐以求的宝贝。 众所周知,天邪剑有主,鬼赤剑百年未现世,寻觅者众。 南宫珩也在找,尤其是得知天邪剑归属叶翎之后。他想得到鬼赤剑,跟叶翎配一对。 自己找来,与叶翎相赠,意义大不同。 得到鬼赤剑的南宫珩,兴致勃勃地想拉着叶翎去打架。叶翎说好困,要睡觉。 南宫珩就去找七星陪练。 本来七星的实力就远不如南宫珩,如今南宫珩还有宝剑加持,七星被虐得特别惨,若不是南宫珩点到即止,七星已数不清自己能死多少回了。 天亮之前,战斗结束,七星默默地回去疗伤,伤自尊的伤。他还惦记着,再过一个时辰,得割新鲜的草,去花园喂奶牛。苦逼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南宫珩得知叶翎在临风院里给百里夙、哑奴和七星都准备了房间,就去找百里夙了。 百里夙正在打坐,昨夜南宫珩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百里人渣,最近如何?”南宫珩笑着问。 百里夙睁开眼,摇头说:“挺好的。” “挺好的你摇什么头?怎么?叶缨还是不理你?”南宫珩问。 百里夙用沉默代替回答。 “没关系!反正你这暗卫守着,别的男人也没机会接近她。她要么不嫁人,要嫁就只能嫁给你,你就耐心等着,十年八年的,都不要急。”南宫珩说。 百里夙不想理他。十年八年?他真的急。明明有媳妇儿有孩子,却不能相认的感觉,太糟糕了! 南宫珩从百里夙那里出来,就去找风不易了。 风不易今日醒得晚,一睁眼,吓得魂儿都飞了!只见面前横着一把寒光四溢的宝剑,还透着淡淡的血光,吓死人了! “小风风,我的新剑,好看不?” 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风不易一瞬间想杀人:“阿珩!你是不是有病?一大早拿把剑过来吓我!不对!你何时来的?你不是说要留在逍遥谷照顾你师父吗?不对!这剑是我跟小叶昨天从楚明恒那里拿回来的,怎么成了你的?” “当然是小叶子送我的。”南宫珩一脸得意,全方位显摆自己的爱剑。 风不易抓起枕头,砸到了南宫珩身上:“不想看见你,找你的小叶子去吧!” “小风风你怎么这么暴躁?”南宫珩收起鬼赤剑,把枕头扔回去。 “还不是被你们俩混蛋给气的?”风不易越看南宫珩,越觉得他跟叶翎好像,一对黑心肝儿。 “算了,我还有点事要做,走了。”南宫珩话落,眨眼功夫没影儿了。 叶翎昨夜就睡了一个时辰,早上起来,想着昨日答应了叶尘和风不易的奶茶,就又去挤牛奶了。 七星正在喂牛,看到叶翎过来,指着打结的牛尾巴问:“这是夫人做的吗?” “除了你家主子,谁会干这缺心眼儿的事?”叶翎吐槽南宫珩。 七星想,夫人说得特别对! 奶牛的尾巴终于解放,又“哞哞”叫了两声,对饲养员七星表示感谢。 “哦对了,七星,你家主子有几个像你这样的属下?”叶翎随口问。 七星回答:“一共两个。” “另外一个,不会是叫八卦吧?”叶翎开玩笑地问。 七星愣了一下:“夫人是猜的?猜对了。另一个是我弟弟,叫八卦。” 叶翎扶额:“一定是你们那个缺心眼儿的主子给取的名字吧?” 七星点头:“是,我们俩是被主子捡回去的。主子说,名字要与众不同。” 七星八卦,真别致。 “那么请问,八卦在哪儿?”叶翎问。 七星回答:“我弟弟在东晋。他跟主子身形相仿,是主子专门培养的替身,方便主子溜出来玩儿。” 叶翎一点儿都不意外:“是他的作风。” 煮了一大锅奶茶,加了糖和切碎的果仁果干,装在一个茶壶里,吃早饭的时候,每人一杯。 “第一杯是我的!小叶你答应我的!”刚倒出第一杯,风不易就抢了去。 叶尘眼巴巴地看着:“好香呀!” “宝宝来,第一口给你喝。”风不易拿着杯子,笑着喂叶尘喝第一口。 叶尘舔了舔嘴唇,眼眸晶亮:“真好喝!这是最好喝的茶了!” 第二杯又被风不易抢过去给叶尘,反正第一杯一定得是他的。他慢慢品尝着,心中在想,再见到南宫珩,也要显摆一下,南宫珩肯定都没喝过小叶做的奶茶! 风不易和叶尘觉得甜甜的刚刚好,叶缨觉得可以再淡一点。叶翎说下次让大家自己定制加料。 锅里剩了一半儿,被墨竹倒进另外一个茶壶里,拎到临风院,交给唯一在明面上的七星。 “这是主子做的奶茶,给你们的。”墨竹知道院里是三个人住。雪晴和雪莺都不知道,也不允许进这个院子,吃食都是墨竹送来的。 七星接过去,微微垂眸:“谢谢墨竹姑娘。” “不用客气。”墨竹转身离开。 七星打开茶壶,闻着香喷喷的奶茶,有点心虚。昨日他故意往墨竹做的奶茶里面放虫子,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墨竹知道。一看墨竹就不是好惹的人。 于是,百里夙和哑奴也都喝到了叶翎做的奶茶。百里夙觉得偏甜,可以淡一点。哑奴十分喜欢,半壶都被他喝了。 昨日风不易被叶翎带着,去太子府给楚明恒治病,说好的,今日楚明恒会亲自过来取解药。 半晌,风不易又去了宋府,楚明恒来了靖王府。 靖王府是有前厅的。重要客人才会请到无花阁去。 云忠不在,七星把楚明恒请到前厅落座,然后去禀报叶翎。 “把这个交给他,不必说什么。”叶翎拿了一个瓷瓶给七星,是风不易做好的解药。 “是,夫人。” 七星回到前厅,把瓷瓶给楚明恒。 “有水吗?”楚明恒问。他的下人都在府外候着,因为某些事不想让他们知道。 “什么水?”七星反问。 “喝的水。”楚明恒皱眉。 “没有。”七星摇头。这个色鬼,几次三番找他家夫人的麻烦,让他进来就不错了,还想喝水?脸真大! 楚明恒面色不悦,打开瓶塞,倒出一枚药丸,直接塞进了口中。他本来想找点水喝药,如今只能干吞了。 楚明恒现在跟叶翎打交道学聪明了。他在这儿把药吃了,若这药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叶翎没法跟楚皇交代。而且最重要的是,避免夜长梦多。 楚明恒吃完药,又在靖王府前厅干坐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起身离开。因为他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幻想了一下自己那位最妖娆火辣的侍妾,一时有点心痒。差不多确信,这毒是解了。 楚明恒离开靖王府,回到太子府,立刻让人把那位最火辣最会玩的侍妾请过来,拉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终于快活了一回。这下再不怀疑,毒是真的解了。 只是一直盯着楚明恒的楚明寅,察觉不对劲。 昨日楚明恒进宫后没多久,叶翎进宫。 叶翎出宫,楚明恒随后出宫回太子府,而叶翎到靖王府又带了风不易去太子府,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今日一早,楚明恒又去了靖王府,在靖王府整整两个半时辰才走。 楚明恒想起当初在青云城,楚明恒和叶翎之间的“暗语”,越发疑惑,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难道叶翎跟楚明恒冰释前嫌,打算结盟? 楚明寅越想,越是按捺不住。他喜欢叶翎不假,但若是叶翎没有那样厉害的本事,让他看到了巨大的价值,理智来选,他不会沾惹一个寡妇,好说不好听。 若说原来,楚明寅的心还没那么坚定,在叶翎成为叶大将军之后,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到那时,楚明恒有何惧?他想要这天下,都不是异想天开! 楚明寅知道楚明恒跟叶翎原本势同水火,如今眼见着他们似乎和解了,来往突然多起来,楚明寅觉得,他不能再等了! 楚明寅进宫,找他的母亲容贵妃商议此事。 容贵妃在南楚后宫的位置,仅次于皇后。她说话做事八面玲珑,一直圣宠不衰。 “寅儿,你说什么?你要娶战王遗孀?”容贵妃听楚明寅表明来意,当即脸色就变了。 楚明寅正色点头:“母妃,儿臣喜欢她是其一,其二,她的本事,和她如今的权力,对于我们,是极大的助力。得此女,大业就成了一半儿。” 容贵妃轻哼了一声:“你倒是真看得起她!她再能耐,也是个嫁过人的寡妇,配不上你的正妻之位。她的身份,又不可能给你当侧室。我看,还是算了。” “母妃,她与云尧成亲当夜,云尧就死了,根本没圆房。这寡妇只是个名头而已,如今她在南楚的地位和威信那样高,父皇都不叫她战王妃,改叫叶大将军了!”楚明寅连忙解释。 “她是圣旨赐婚,给云尧冲喜的,云尧进洞房的时候还好好的,你怎知他们没圆房?先前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我看就是那个叶翎自己耐不住寂寞,想改嫁了。她现在已经搬出战王府居住,没人管着,身边不定有多少男人伺候,你可别被她那妖媚的外表给骗了!原先她跟楚明恒就有些不清不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容贵妃对叶翎有很深的成见。 这是有来由的,楚明寅略微知道一些。 当年叶晟是南楚惊才绝艳的年轻将军,才貌双全,在楚京中,绝对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人物。大家小姐中倾慕叶晟的可不少,未嫁的容贵妃就是其中一个。 容贵妃进了宫,得楚皇宠爱,对叶晟终究是有些意难平,连带着也不喜欢别的女人给叶晟生的女儿,况且还是个寡妇。这让一直把楚明寅当做眼珠子的容贵妃,根本不能接受。 楚明寅叹气,坐在旁边给容贵妃捶腿:“母妃,叶翎与云尧没有圆房这件事,是我派人跟叶翎身边伺候的下人打听过,确定无疑的。当初那些传言,是我做的,跟她没关系。” 容贵妃蹙眉:“你做的?你那时就想娶她?” 楚明寅点头,没有否认:“母妃,同去西夏国,我就看出了她的才能。如今她已贵为南楚主将,我觉得也是时候,请父皇赐婚了。母妃对她有成见,但我了解她,她并非不检点的人。” “哼!你已经被她迷住了,自然是帮她说话!”容贵妃神色不满。 “在我心里,别的女人都越不过母妃的位置。我们现下处境不好,楚明恒一派暗中咬着不松口,若寻不到大的助力,我怕是没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了。”楚明寅叹气。 容贵妃沉默了片刻之后说:“你父皇未必能同意。” 楚明寅笑了:“她如此年轻,总归还要嫁人的。以她的本事,嫁到楚家,父皇才最放心。” 容贵妃面上不见喜色:“若你能求到赐婚圣旨,这件事,母妃就不再反对。但你的侧妃,必须娶容家女,将来利用完那个寡妇,得到了我们想要的,寻个机会把她废了!我一想到我的儿媳妇曾是个寡妇,心里就闷得慌!” 楚明寅垂眸:“好,都听母妃的。” 楚明寅得了容贵妃勉强的准允后,就去求见楚皇。他不想再费什么事,一道赐婚圣旨足以解决所有问题,叶翎不可能抗旨不遵。 “你要娶叶翎?”楚皇看着跪在面前的楚明寅,神色有些意外。 “是,儿臣心慕叶大将军,求父皇下旨赐婚。”楚明寅恭敬地说。 楚皇轻哼了一声:“你是因为她成了大将军,才开始心慕的?” 楚明寅神色一正,连忙解释:“父皇明鉴,去年儿臣与叶大将军奉命同去西夏国,一路相伴而行,为她的性格和才华所倾倒,本欲求娶之时,北胡进犯,她离京,所以才等到了现在。” “这件事,你母妃知道吗?”楚皇问。 楚明寅点头:“儿臣已见过母妃,母妃说,由父皇做主。” 见楚皇沉默,楚明寅又开口:“父皇,若叶翎嫁给旁人,甚至是别国人,南楚皇室,还怎么再用她?” “你倒是有备而来。”楚皇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父皇,儿臣是诚心求娶叶翎,请父皇准允赐婚。”楚明寅恭敬地说。 “若她与你一同前来,跪在这里求旨赐婚,朕就准了。”楚皇神色淡淡地说。 楚明寅心中微沉:“父皇,这……” “怎么?你只说心慕她,她是否愿意嫁你,朕并不清楚。”楚皇摇头。 “父皇若是下旨,她自然是……”楚明寅当然知道,叶翎并不想嫁给他,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机非要求这道赐婚圣旨了。 “明寅,当初朕为她与战王赐婚,彼时她只是叶家的一个小姐,且是叶家选中的她。如今,她嫁人又丧夫,成了大将军,你认为,朕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给她一道赐婚圣旨,这样合适吗?”楚皇神色淡淡地问,并未提起叶翎求过一道婚事自主的旨意这件事。 楚明寅低着头说:“父皇教训得是。” “去吧。”楚皇摆摆手。 楚明寅从御书房中出来,脸色阴沉。他在楚皇这里碰了壁,赐婚圣旨是求不到了,但他不会放弃,为今之计,只能再去找叶翎,想办法,让她点头…… 南宫珩去了云尧的墓地。 墓地里面的尸体,并不是真正的云尧,只能算个衣冠冢。因为南宫珩把云尧葬在了别的地方。 南宫珩带了酒,在墓碑前,坐了两个时辰,说了许多话,跟云尧分享他和叶翎的事。 暗中回靖王府的路上,南宫珩看到了楚明寅的马车,去的也是靖王府的方向,眼眸微闪,进府,交代了七星几句。 云忠跟风不易还没回来,七星负责守门。 楚明寅下车,见到七星,态度温和:“我有要事,与叶大将军商谈。” “八皇子请。”七星客气地放行了。 楚明寅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早知道靖王府这么容易进,他早来了…… 七星将楚明寅请到了前厅落座。 前厅中放置了一扇屏风,后面坐了个人,只能看得到一抹剪影。 “这是?”楚明寅不解。 七星解释:“近日将军跟着风少主学了点医术毒术的皮毛,昨夜制药,不小心伤到自己,不便见人。八皇子有何事,就这样说吧。” “是伤到了脸吗?”楚明寅神色关切。 “伤到了下颌,所以言语不便。八皇子有事就讲,将军有话,会写给八皇子的。”七星说。 不能见人,也不能说话?楚明寅感觉不太对劲。 正好这时,七星从屏风后接过一张纸,递给楚明寅,上书四字:“有何贵干?”确是叶翎的字迹,也是叶翎的语气。 楚明寅语气关切,对着屏风问:“有风少主在,应该无碍吧?” 站在屏风边儿上的七星,对楚明寅说:“将军点头了。” 楚明寅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种交流方式,也是别出心裁。不过他既然来了,有些话,就想一次性说清楚。 “叶翎,我今日进宫,去求赐婚圣旨,要娶你的心,一直都没变过。”楚明寅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七星就见坐在屏风后的他家主子,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我母妃极喜欢你,中意你做她的儿媳。父皇虽未明言,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希望你嫁进皇室。你这么聪明,想必明白个中深意。父皇今日未下赐婚圣旨,说让我征求你的同意,在我看来,这其中也有试探你的意思。”楚明寅神色认真。 屏风后面没动静,楚明寅接着说:“有些话,或许不太好听,但良言逆耳。你如此惊才,一般男人根本配不上。你嫁了南楚之臣,功高盖主,早晚会引起猜忌。你若想嫁到别国,更是绝无可能。所以,你只能从皇子中选择。楚明恒是什么货色,你应该最清楚。其他皇子,资质平庸,你也看不上。你最好的归宿,就是我。”话落还补了一句,“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并非自视甚高,这样也是为你好。” 楚明寅话落,就见那扇屏风突然移动,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跟前。他神色一变,站起来想躲,屏风推着把他挤到了墙角! 一块布从天而降,罩住了楚明寅的脑袋! 前厅中不时传出惨叫声,良久之后,一道黑影飘了出去。 七星清了清嗓子,对被揍得很惨,头上蒙着布,蜷缩在地上颤抖不止的楚明寅说:“我家主子说了,让你以后滚远一点儿,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然后,七星上前去,叹了一口气,扶起楚明寅,扯掉他头上的布。 脸上没事,但七星觉得,楚明寅身上应该没有一处好皮了。他家主子揍人的功力可是专门练过的,不见一滴血,就能让你疼上三个月! “八皇子,主子最近本就心情不好,又伤到了脸,你说的那些话……唉,搞得好像我家主子不嫁给你,嫁给别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一样。我这当下人的,听了心里也不舒服。来,我送你出去吧。”七星说着,搀扶楚明寅往门外走。 楚明寅脸色煞白,目光呆滞,站都站不稳了。 刚出前厅,七星“不小心”绊住块石头,手一松,楚明寅头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真是对不住,我个子高,从小就容易摔跤,八皇子没事吧?”七星把楚明寅扶起来。 楚明寅的脸色跟死了亲娘一样,咬牙切齿。 南宫珩坐在前厅房顶上,看着楚明寅离开的背影冷笑:楚王八,以后再不缩着头,老子弄死你! 075.祭拜,比美(一更) 叶翎正在制毒,根本不知道楚明寅来过。 南宫珩进门,不太高兴的样子。 “小叶子,我生气了!那个楚王八死不要脸,竟然还敢来找你,说些乱七八糟的鬼话!听着就想捏死他!”南宫珩把桌子拍得咣咣响。 叶翎专注于手中的药物,没抬头:“什么楚王八?我最近都没见过他?莫名其妙!” “小叶子,万一楚皇真给你赐婚怎么办?要不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私奔吧!”南宫珩认真提议。 “忙着呢,你一边儿去!”叶翎不耐烦地说。 南宫珩从叶翎的药房出来,悄悄去了修竹轩,进叶翎的房间,关好门,脱去鞋袜和外衣,躺在叶翎的床上,舒展双臂,正准备睡一觉,无意中看到床顶架子上,透出一抹明黄。 南宫珩起身,摸下来一个卷轴,打开一看,面露讶色,继而笑了起来:“原来小叶子早有防备,求了婚事自主的圣旨。我得好好谋划一下,怎么把她娶回去……” 快到晌午,叶翎回房去换衣服,一进门就见床幔垂着,床边放了一双男人的靴子。 叶翎蹙眉,走过去,掀开床幔,伸手就把正在熟睡的南宫珩给拽到了地上去! 结果,南宫珩揉了揉眼睛,看着叶翎,一脸无辜:“不是说好今天拿我练针灸吗?我躺那儿等你,你总不来,我都等睡着了!” 叶翎扶额:“到别处去睡!” “你这府里,都有七星的房间,就没我的。我还是走吧。”南宫珩“垂头丧气”地从地上爬起来,光着脚,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就往门口走。 叶翎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南宫珩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转身,一脸控诉:“小叶子,我给你三十步的时间,你竟然都没叫住我?” “你走啊!门就在你身后,请,慢走不送。”叶翎轻哼了一声。她还治不了他了!切! 南宫珩瞪了叶翎一眼,光着脚,大步走回来,长腿一跨就上了床,也不管叶翎在床边坐着,他躺下,盖被子,一气呵成:“我就不走!” 叶翎神色有些无奈:“鬼兄,我在临风院给你安排一个房间?”反正赶不走,再不给他安排,他一直来祸祸叶翎的被褥。战王府一次,崇明城一次,这是他第三次爬叶翎的床了! “我不要跟人渣哑巴和竹竿儿住在一起!”南宫珩不同意。 “那你想住哪儿?你去挑。”叶翎问。靖王府地方不小,空院子还有好几个。 “我就想睡这儿。”南宫珩看着叶翎笑。 “鬼兄,你如果睡在这里,我就找别处去住。但这个院子,是我大姐和宝宝挑的,他们就住在你隔壁。”叶翎很淡定地说。 南宫珩皱了皱眉:“不太好。” “别贫了!”叶翎扯了一下被子,南宫珩的里衣胸前敞开,露出一片光裸健硕的胸膛。 叶翎无语,偏过头去:“赶紧的,把衣服穿好起来!府里别的地方,你随便挑,挑好了我让墨竹给你准备被褥。” “可是我现在困了,能不能先在这里睡一觉再去挑?” 南宫珩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出谷后,日夜兼程赶来楚京,昨夜到这儿又跟着叶翎去挤牛奶,得了鬼赤剑后拉七星打架,天亮去云尧的墓地,回来把楚明寅一顿暴揍,现在躺在叶翎的床上,还真困了。 “不行,我要换衣服,你现在出去。”叶翎身上的衣服沾了药粉,脏了。 南宫珩把被子扯回去,蒙住脑袋,声音闷闷的:“小叶子你去换,我保证不偷看!” 叶翎默默地从床边站起,拉住褥子两端,往中间一裹,把南宫珩连带着被褥和枕头全都抱了起来! 南宫珩脑袋从被子里出来,神色惊奇。什么情况,小叶子抱着他哎! 然后,叶翎面无表情地走到窗边,一个高抬腿,踢开了关着的窗户!把抱着的一大坨东西,往外一扔!回身拿了南宫珩的外衣和鞋袜,一并扔出去! 南宫珩抱着被褥枕头,头上顶着他的衣服,站在窗外,看着窗户关上。 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飘飘悠悠地落在了他的头顶…… “小叶子刚刚踢窗户那一脚真帅!”南宫珩唇角微勾,“这下好了,成功得到小叶子的被褥!睡觉去!” 南宫珩把鞋袜外衣穿好,抱着被褥枕头,在府里晃了一圈儿,最后选中了原本被叶翎用来待客的无花阁。 无花阁在花园中,旁边就是湖,一楼二楼都装饰得很素雅。二楼原本有张床,还放在那里,用纱帐围着。 南宫珩把被褥铺好,枕头一放,倒头就睡。 楚京宋府。 风不易给宋清羽施针结束后,温敏照旧亲自送他到了大门外。 回到聆风院,温敏进门,就见窗户开着,宋清羽坐在轮椅上,身子单薄,长长的墨发披在脑后,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 温敏走过去,在宋清羽身旁坐下,顺着他的视线,看院中的奇石假山。 “这座假山,是你爹有一次打完仗,从外地拉回来的。你小时候很喜欢,总是爬上爬下地玩。”温敏神色有些怀念。 宋清羽看着记忆中的假山,还是原先的样子,上面刻了两行字。 第一行,是真正的宋清羽刻的。第二行,是幼年的云尧刻的。当时,他们两人在比试书法,还拉了温敏和薛氏来评判。 结果,温敏说云尧的字更有力,薛氏说宋清羽的字更优雅。 “你八岁那年,有一天,云尧来家里玩,你故意藏在假山里,让他找。结果,他竟被贼人掳走了。当时你云伯父不在了,你爹又没在京城,你薛伯母为了找云尧,去求你叶晟叔叔。你叶叔叔带着兵,三个月,把南楚的匪徒彻底清扫了一遍,却找不到任何线索。后来,云尧自个儿回来了。”温敏神色有些怅惘。这件事她印象极为深刻,当时影响到了三家人,如今想起,历历在目。 “那次可真是万幸。云尧是从咱们家丢的,待他好端端地回来之后,你爹才说,抓云尧的人,本来要抓的是你。若云尧回不来,我们家可是要愧疚一辈子。”温敏微叹。 如今的宋清羽,灵魂就是云尧。这件事,他当然一清二楚。 当初因为一场意外,八岁的云尧给宋清羽挡了一次灾。 如今,宋清羽走了,云尧在他身体里重生。冥冥之中,似乎都有因果。 “娘,我想去祭拜云尧。”宋清羽开口,对温敏说。 温敏愣了一下:“现在吗?娘本想着,等你身体好了,活动自如,再过去。” “我想现在去看看。”宋清羽微微垂眸说。很多事他都知道,却只能假装不知。 “好,你想去,那娘就带你去。”温敏轻轻拍了拍宋清羽的手,叫了连嬷嬷进来,让她去准备车马,再备些香烛纸钱和祭品。 不多时,一辆宽大的马车出了宋府,朝着云家墓地而去。 云尧的墓地在半山上,宋府的两个侍卫抬着宋清羽的轮椅,把他送了上去。 “你们都在那边候着吧。”温敏接过了连嬷嬷手中的篮子。 下人退到了不远处去,温敏把篮子放下,神色有些惊讶:“才有人来过?” 墓碑被擦过,周围都清扫得很干净。地上有一个空的酒坛子,和两个酒杯,空气中飘着一股美酒的醇香。 温敏叹了一口气:“许是云尧别的友人前来祭奠过吧。” 宋清羽此时已听不见温敏在说什么了,他坐在轮椅上,正对着墓碑,上面刻着的“爱子云尧之墓”,让他瞬间泪流满面,止都止不住。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此时,他还活着,但面前这座坟墓,又在提醒他,云尧已经死了,他便是活,也只能用宋清羽的身份来活。 而他的好友宋清羽死去,却没有一处坟茔,不知魂归何处…… 温敏蹲在地上,把篮子里的香烛纸钱和祭品都拿出来,摆好,回头,看着宋清羽的样子,连忙起身过去安慰:“阿羽,别哭了,云尧已经入土为安了。他在天有灵,见你来看他,也不会希望你如此伤心难过的。” 宋清羽流着泪,不住地摇头。云尧在天无灵,他的眼泪,是为云尧死去的身体,和宋清羽死去的灵魂而流。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只是觉得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呼吸都快停滞了。 原本宋清羽打算,等来过墓地之后,再请温敏带他去云家,看望薛氏。但如今,他不知道他见到薛氏,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改日吧。宋清羽深吸了一口气,他如今不是自己活着,他是宋清羽和云尧两个人在世的延续。他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该怎么活…… 靖王府。 风不易回来,找不到南宫珩,就来问叶翎。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叶翎摇头。她的被褥又没了,房里只有一个先前被南宫珩带走,昨夜又拿回来的碎花小被,已经让墨竹去准备新的了。 “我要跟他讲,我喝了你做的第一杯奶茶!”风不易还惦记着这个。 叶翎笑了笑:“嗯,一定要告诉他,奶茶多好喝,他都喝不着。” 等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南宫珩才醒来。 看着外面天色渐暗,鼻尖萦绕着叶翎身上的香气,南宫珩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肚子,饿了。 平日吃饭,都在修竹轩的小厅里。 这会儿叶家三姐弟带着宝宝,以及贵客风不易,都落座准备开饭了。 南宫珩从窗口飘进来,叶尘神色惊喜,从风不易身上滑下去,扑过去抱住南宫珩:“美人叔叔!你来啦!” 叶缨微微蹙眉,叶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翎,见叶翎神色如常,就知道这个南宫七皇子,不是才来的,早就见过他家二姐了。 “宝宝,有没有想我?”南宫珩抱起叶尘,笑容满面地问。 “想!可想了!”叶尘认真点头。 “我也想你。”南宫珩感觉心情好极了。 风不易起身,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奶茶出来,叫南宫珩:“阿珩,你还没喝过小叶做的奶茶吧?第一杯可是我喝的。” 南宫珩看着风不易得意的样子,很淡定地说:“第一杯是我喝的,哦不,是第一碗,第一锅,全都是我喝的。” 风不易愣了一下:“你做梦呢吧你!小叶今早才第一次做!” 南宫珩抱着叶尘过来,坐在风不易身旁:“你昨夜正做梦的时候,小叶子已经给我做过了!只给我一个做的!” 风不易不可置信地看向叶翎:“他说的是真的?” 叶翎没说话,默认了。 风不易瞬间就恼了:“你们俩竟然联合起来骗我!害我白高兴一场!叶翎,我不教你医术了!” 他生气了,哄不好那种!为了在南宫珩面前找点优越感,他容易吗?结果又被这俩人联手坑了一把! 南宫珩闻言,神情更愉悦了:“小风风你不教就算了,我来了,我教,也用不着你了!” 风不易很想把冒着热气的奶茶泼到南宫珩脸上去,冷哼了一声说:“你想得美!我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才是小叶的师父!唯一的!” 南宫珩表示,对付风不易,小菜一碟! “南宫七皇子,你对我家小妹,是什么打算?”叶缨神色淡淡地开口,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直奔主题。南宫珩喜欢叶翎,长眼的都能看出来。 南宫珩脸上笑意消失,正了正神色说:“我当然是想娶小叶子的。” “小妹,你同意了吗?”叶缨又问叶翎。 南宫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翎,就见叶翎摇头:“当然没有。” 南宫珩扎心了,风不易开心了。 “小叶,不能答应他!他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纨绔!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配不上你!”风不易表示,被南宫珩坑了那么多回,他要反坑! “小风风,你找打是不是?”南宫珩瞪了风不易一眼。 风不易很淡定:“你敢?小叶是我徒弟,我这个师父,就不同意她嫁给你!我看,宋家的那个美人跟小叶就挺合适,我昨日还问小叶,宋美人跟你谁长得更好看,她说的可不是你!” 南宫珩拧眉:“宋美人?你是说……宋清羽吗?” 这个名字,对南宫珩来说,很久远了。他知道这是云尧的朋友,当初苏湮派人要抓宋清羽,抓错人,才有了云尧和南宫珩的相识。只是南宫珩迄今为止,并未见过宋清羽。 至于宋清羽之前出事,当了一年多的活死人,不久前苏醒。这些南宫珩并不关心,因为他们不认识。 “看来阿珩你听说过宋美人的名号。说实话,他真的比你长得好看。”风不易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坑南宫珩的点。 南宫珩却看向了叶翎,皱眉问:“小叶子,小风风说,他问你,我跟宋清羽谁更好看,你说的不是我?” 叶翎点头:“嗯。”这是实话,她说的不是南宫珩,但也不是宋清羽。 “阿珩,七星跟你说了吗?小叶先前一路护送宋美人,从崇明城回的京城。宋美人身体虚弱,小叶主动请我去给他医治。我已经去过十日,今早还又去了一回。昨日宋美人都来过靖王府了,小叶热情招待。”风不易似笑非笑地说。 南宫珩眼眸微眯,低头问叶尘:“宝宝,他说的都是真的?” “是呀!昨日宋叔叔来了,在无花阁,本来小姨要做奶茶,请他和温奶奶喝的,可是皇上突然找小姨,温奶奶和宋叔叔就回家去了,说改日再来!”叶尘小脸认真地说。 南宫珩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点儿胃口都没了。他把叶尘交给风不易,转身就没影儿了。他要去看看,那什么劳什子宋美人,到底有多美! 076.相见不相识(二更) “美人叔叔才来,怎么又走了呢?”叶尘小脸上满是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风不易很开心:“宝宝,他去找你另外那个美人叔叔打架了!” 叶尘瞪大眼睛:“美人叔叔去找宋叔叔了吗?打架?” “是啊!打架!很厉害那种!”风不易说。 叶尘拍了一下小手,小脸兴奋:“我喜欢打架!我可以去看吗?” 风不易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神情愉悦地捏着叶尘的小脸说:“宝宝你可真可爱!” “小叶,你要不要去看看?”风不易一本正经地问叶翎,“阿珩手重,万一嫉妒宋清羽美貌,一下子把人家捏死了,那可不太好。” 叶翎没说话,叶缨蹙眉:“吃饭!”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风不易连忙闭嘴,端起一碗汤喂叶尘喝。 叶尘在风不易耳边小声说:“风儿叔叔,我娘是不是好凶?” 风不易笑着摇头:“不要怕,叔叔保护你!” 宋府和靖王府离得很近,这会儿南宫珩已经进了宋府,正在找宋清羽在何处。 这很容易。 夜幕降临,明月初升,初夏季节的微风带着丝丝凉意。 南宫珩盘膝坐在聆风院的房顶上,听着下方传来的声音。 “阿羽,知道你没胃口,这是娘给你炖的鸡汤,你多少喝一些,身体才能好起来。” “谢谢娘。” “你这孩子,跟娘还说什么谢?你要快快好起来,能照顾自己,爹和娘就放心了。” “嗯。鸡汤很好喝。” 过了一会儿,温敏带着连嬷嬷离开聆风院。 南宫珩小心地掀开瓦片,往下面看。只看到了一个消瘦的背影,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 等了一刻钟,宋清羽不动。 两刻钟,还是不动。 半个时辰过去了,南宫珩皱眉把瓦片放回去。这个宋家的病秧子,怎么还不去睡觉?真是的!算了,肯定是小风风和小叶子联合起来捉弄他的,小叶子喜欢他的腹肌,才不会看上这个弱不禁风还得坐轮椅的家伙!饿死了! 南宫珩一天没吃饭,饥肠辘辘,没看到宋清羽的正脸,就飞身离开了,因为他有个问题,要问风不易。 靖王府。 风不易吃过饭,陪着叶尘玩了一会儿,回到松风居。 见南宫珩从窗口飘进来,目光不善,风不易一脸的幸灾乐祸:“怎么?见到宋美人了?是不是自认不如?” 南宫珩大步走过来,伸手揪住风不易的衣领,就把他提了起来! 风不易才十六岁,个子比南宫珩矮了一头,双脚离地被拎小鸡一样拎起来,让他恼火不已:“混蛋!你放开我!” “小风风,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最好如实回答。不然的话,我把你扔到湖里喂鱼去!”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 “有话快说!”风不易想打人。 “你问小叶子,我跟宋清羽谁长得更好看,你说小叶子说的不是我,她说的,也不是宋清羽对吗?”南宫珩了解叶翎,这种无聊的问题,叶翎是不可能认真回答的。他在离开靖王府的时候,就回过味来了。 风不易眼神躲闪:“就是宋清羽!” “小风风,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不然的话……”南宫珩冷笑。 风不易有些不耐烦地说:“是是是!小叶没说宋清羽,说我更好看!你这混蛋还不快放开我?” 南宫珩把风不易扔下,轻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小叶从崇明城护送宋美人回来是真的,请我去给他医治也是真的!”风不易没好气地说。 “这只能说明,我的小叶子很善良。”南宫珩唇角微勾。 “你哪里来的自信?”风不易给了南宫珩一个白眼。 南宫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就是这里!”他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确定叶翎喜欢。 “阿珩,你还记得,当初刚刚假死后,跟我说,你不会让叶翎知道,跟她拜堂的人是你吗?”风不易看着南宫珩,幽幽地问,“你自己说过的话,被你吃了?” 南宫珩一脸无辜:“小风风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好饿,吃饭去了!” “没饭了!”风不易说。 “小叶子会给我做宵夜的,没你的份儿!”南宫珩话落就没影儿了。 风不易叹了一口气:“想坑他,还真不容易啊。” 七星刚刚到后花园喂过牛,回到房间,就见窗边站了个高大的黑影。 “主子!”七星连忙躬身下拜。 “小叶子跟那个宋清羽,见过几次面?”南宫珩直奔主题。 七星想了想说:“夫人上次从崇明城回来的时候,属下没有跟着,去找奶牛了。过后属下专门问过哑叔这件事,很确定,迄今为止,夫人与宋清羽只见过一次面。” “哦?”南宫珩有些意外。 “在崇明城,是宋清羽的父亲请求夫人帮忙,带宋清羽回京。全程宋清羽在马车里,夫人也没去看过他。夫人请风少主去给宋清羽医治,但迄今为止没有进过宋家大门,想来还是因为宋老将军的关系。只昨日,宋老夫人带着宋清羽过来,感谢夫人,才头回见面。属下在旁边看着,他们只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也没说别的话。” 七星表示,宋清羽出现的时候,他就替他家主子警惕起来,盯好了。宋清羽那张脸,的确美得不似凡人。 南宫珩眼中笑意流转:“我就知道,全是小风风在那里挑拨。小叶子喜欢的是我!” 南宫珩再来,叶翎正准备开始修炼。 “小叶子,我好饿,想吃宵夜。”南宫珩可怜兮兮地任由自己的肚子叫,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 “你把宋公子怎么了?”叶翎神色淡淡地问。 “宋……公子?”南宫珩眨了眨眼睛,如此生疏客气的称呼,已经说明了一切。今夜在饭桌上,他不应该那样沉不住气的。 “回答我的问题。”叶翎蹙眉。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我把他的脸划花了!” “无聊。”叶翎懒得理会南宫珩没正形,话落就闭上了眼睛。 “小叶子你知道我不会那样做?你真了解我。”南宫珩嘿嘿一笑。 “想吃宵夜去酒楼,今夜我不想做。”叶翎话落,放下床幔,隔绝了南宫珩的视线。 “好吧。那小叶子你好好修炼,我去别处找吃的。”南宫珩也没再纠缠,话落就离开了。 第二日清早,七星割了新鲜的草,正在后花园喂牛,一个转身,吓了一跳。 “弟弟,你怎么来了?是主子让你来的吗?” 只见树下站了一个身形与南宫珩分毫不差的男子,眉眼与七星有几分相似,五官整体比七星精致一些。 “连你弟弟都认不出来。” 一张口,分明是南宫珩的声音。 七星神色尴尬:“原来是主子啊。” “看来很像。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个府里的护卫了,小叶子的贴身护卫。” 过了一夜,南宫珩给自己找了个可以光明正大出现的身份。 七星带着“八卦”去见叶翎。 “主子,属下的弟弟来了。”七星如此介绍。 “你是,八卦?”叶翎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七星身旁的男人。 “是的,夫人。”“八卦”拱手,恭敬地说。 “你长得比你主子好看多了。”叶翎一本正经地说。 “我就知道小叶子你会认出我来的!”“八卦”唇角微勾,脸不一样,但神态,分明就是南宫珩。 七星默默地离开了。他家主子每次碰见夫人,可真是爱玩爱闹,没完没了,他作为属下,还要配合演戏。 “你想干什么?”叶翎问南宫珩。只看外貌,的确看不出来。叶翎猜到这是南宫珩,是因为真正的南宫珩就在府里,七星的弟弟八卦,作为南宫珩的替身,不可能突然来楚京。 “给你当贴身侍卫。”南宫珩很开心地说,“夫人,请放心大胆地扎我吧,我绝对不跑!” 叶翎冷笑:“这可是你说的!” 片刻之后,南宫珩身上脸上扎了十几根银针,躺在那里动弹不得,神色有些僵硬地提醒叶翎:“小叶子,你下的最后一根针,扎错位置了,再不拔出来,我要吐血了。” 叶翎神色微变,连忙起针,就见南宫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嘴角一丝鲜红的血溢了出来。 “你没事吧?”叶翎面色微沉,抓住南宫珩的手腕,给他把脉。 “我没事,就是有点饿……”南宫珩擦去嘴角的血迹,可怜巴巴地说。 “你明明知道我错了,故意等我扎完才说?就是为了卖惨,讨口吃的?”叶翎有点生气。 南宫珩连忙解释:“其实你第一次针灸,手法和技术已经很不错了,最后那个穴位很容易记混,这样错一次,以后就再不会错,而且能让你看到扎错的后果和脉象。我不是卖惨,吃的也不重要。” “嗯,本来想给你做两个菜表示安慰,既然不重要,那就算了。”叶翎放开南宫珩的手。针拔的及时,倒是没有大碍,一点内伤。 “小叶子……”南宫珩欲哭无泪。 “不叫我夫人了?”叶翎反问。 南宫珩正色:“夫人,请赏为夫一口吃的吧!” 叶翎踹了南宫珩一脚:“说人话!” “吃不饱,没力气,说不了人话。”南宫珩摇头。 然后,叶翎给南宫珩再次施针疗伤,结束之后,给他做了顿犒劳餐。 南宫珩吃得很开心,表示叶翎随时随地想扎他,都没有二话。 半晌风不易要再去宋府,这次驾车的人,从云忠变成了新任侍卫“八卦”。 往日云忠都是在大门外等,没有进去过。这日南宫珩把马车交给宋府的官家,他跟在风不易身后进了宋府。因为他要过来看看,宋清羽到底长得什么花容月貌。 “风少主来了。”温敏迎过来,看到风不易身后的生面孔,愣了一下,“这位公子是?” 风不易神色淡淡地说:“他是叶翎的护卫,叶翎担心有人对我不利,让他跟着我。他叫八卦。” “很特别的名字。八卦护卫,让连嬷嬷带你去喝杯茶,休息一下吧。”温敏微笑着说。 风不易再次开口:“不必麻烦,让他跟我进来。” 温敏也没多言,南宫珩垂眸,跟着风不易进了宋清羽的房间,一眼就看到了靠坐在床上的那个美人。 南宫珩突然想起,曾经有一次,他偷偷溜到楚京寻云尧玩,云尧提起他的朋友宋清羽。 南宫珩问云尧,他和宋清羽谁长得更好看。云尧当时说,不分伯仲。 云尧曾提过,要介绍宋清羽给南宫珩认识。但那次因为意外,南宫珩提前离开,错过了。 宋清羽的视线,在南宫珩身上掠过,清清淡淡的,像是看到了他,又像是没有。 南宫珩就站在一旁,看着风不易给宋清羽施针。宋清羽很瘦,衣服拉开,肋骨清晰可见。 南宫珩以为,他会讨厌宋清羽,但是初次见面,他竟然有种想跟宋清羽结识的感觉。云尧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他们二人成了朋友,应该会高兴的吧? 不过现在不行。南宫珩在想,若下次,他以南宫七皇子的身份再来楚京,找宋清羽,一起去祭拜云尧吧! 南宫珩视线微转,透过窗户,看到了院中的假山。云尧说,他就是在宋清羽家的假山旁边玩,被苏湮派来的人抓走的。 这个地方,有云尧留下的印记。南宫珩对宋清羽,莫名地有种好感。 “八卦。”风不易叫南宫珩。 南宫珩回神,拱手:“风少主有何吩咐?” “你过来,把宋公子抱到轮椅上去。”风不易眼中,分明是戏谑的光芒。他故意的,倒是想看看南宫珩会怎么做。 “不必。”宋清羽微微摇头,“稍后等我娘来了再说吧。” “没关系,举手之劳。八卦,你愣着干什么呢?”风不易坚持。 “是,风少主。”南宫珩大步走过来,伸手,托住宋清羽的后背和腿部,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这人可真轻。南宫珩在想。 宋清羽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觉,微微闭上了眼睛。 风不易在旁边欣赏南宫珩抱着宋清羽这一幕,决定回去跟叶翎分享。 南宫珩把宋清羽稳稳地放在窗边的轮椅上,就听到宋清羽轻声说了两个字:“多谢。” “宋公子客气了。”南宫珩用“八卦”的声音说。 风不易和南宫珩一同离开宋府,南宫珩赶车,风不易坐着。 “阿珩,没想到你还挺能屈能伸啊!”风不易调侃南宫珩。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小风风,这点小事也值得说道?你的生活是有多乏味?” 风不易隔着车帘踢了南宫珩一脚:“是,我的生活很乏味,谁有你会玩儿?” “作为侍卫,我不会跟你计较,等我换回原来的身份,这些账,跟你一笔一笔算。”南宫珩很淡定地说。 风不易神色一僵:“你又在惦记我的宝贝!” “你可以再多踢我几脚,回头我去神医门,给你‘清扫’药柜的时候,千万别哭!”南宫珩冷笑。 风不易现在就想哭了,这个混蛋!强盗!从来都不吃亏! 宋府。 温敏正在跟宋清羽说话。 “阿羽,你从小喜欢音律,等你好起来,可以去找叶翎请教一番。她的琴艺,跟她姐姐一样,都极为出色。如今她手中有凤音琴和龙吟琴,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名琴吗?不过你曾说,最想看看天音琴是什么样子,这倒是不容易。天音琴是东晋七皇子南宫珩所有。”温敏柔声说。 宋清羽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波动:“东晋七皇子,南宫珩?他的琴艺,很出色吗?” 温敏点头:“是啊,他被称为琴圣呢。去年年底他来过楚京,似乎也没什么目的,在驿馆住了些日子,就走了。” “娘还知道南宫珩什么事?跟我讲讲吧。”宋清羽轻声说。 “他的事,娘倒是听说过一些,都说他是东晋第一纨绔。”温敏就把传闻中的一些事,跟宋清羽讲了。 宋清羽眼底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阿珩还是老样子,一直都过得那样快乐随性。 “娘只盼着你好起来,娶个中意的姑娘,让娘有生之年,抱上孙子,就无憾了。”温敏微笑着说,“叶翎是个多好的姑娘,阿羽你真的不喜欢吗?” 宋清羽闻言,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那个布衣女子回眸看过来的瞬间,那一刻,她脸上的笑,鲜活灵动,粲然如花,让他重生后沉郁而迷茫的心湖,颤了一下…… “我配不上她。”宋清羽微微摇头。 温敏叹气:“阿羽,你会好起来的。” “娘,等我当上大将军,若她还未嫁,我会追求她。”宋清羽说着,视线看着窗外的假山。他重活一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要照顾宋茳和温敏,薛氏和云修,这都是他的责任。他要完成上一世的梦想,当大将军。南宫珩给云尧挣来的名,他要亲自做到。 而后,他才有资格,站在叶翎身旁。这个名义上是云尧遗孀的姑娘,或许,就是上天给他送来的缘分吧。 077.南宫毒发,师妹好意(一更) 风不易最后一次给宋清羽施针过后,对温敏说,可以找副拐杖,让他试着自己站起来,走一走。 温敏很高兴:“想着可能要用,都备好了!” 风不易把一个药方递给温敏:“照这个方子,再吃三个月的药。这是温补的。他昏迷躺卧太久,双臂双腿都有些萎缩,最后能够恢复到什么程度,要看他自己。循序渐进地锻炼,不可急进,也不可懈怠。” “好,我都记下了。”温敏点头,默默地记住风不易的交代。 “明日我就不来了,若再有什么不妥,去靖王府寻叶翎。她是我徒儿,虽然医术才刚学没多久。”风不易又多说了两句。 温敏笑了:“好,叶翎那么聪明,定是学得很好的。” 温敏送了风不易出门,知道风不易爱吃,她特地准备了几道拿手菜,让风不易带回去。别的谢礼,给过,风不易不肯收。 温敏再回聆风院,按照风不易教的手法,给宋清羽按摩着双腿,笑着说:“阿羽,明日我们去靖王府好不好?尘儿那孩子这几天没来,娘都想他了。娘给叶缨和叶翎姐妹,还有你叶家弟弟,一人做了一件披风,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 “好。”宋清羽微微点头。 这天傍晚时分,一队人马进了京城,为首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是卸甲归京的老将宋茳。 宋茳先去宫中复命,出宫后就快马加鞭往家里赶。 “夫人!阿羽!夫人!” 温敏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手中的勺子掉落在地,也顾不上去捡,起身快步走出去,就见宋茳昂首阔步进了聆风院。 “相公!”温敏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宋茳大步上前来,握住温敏的手,老夫妻相隔三年再见,四目相对,同时说了一句:“你瘦了。” 宋茳是真的消瘦很多,一路疾行回京,满脸风霜。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把温敏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说:“夫人这些年,受苦了。” 温敏眼泪决堤,一时泣不成声。 他们是少年夫妻,一路相携几十年。自从宋清羽出生后,两人聚少离多。似乎就是一晃眼,都老了。 宋清羽的手还使不上力,他有些艰难地推着轮椅,到了门口。 暮色深重,看着宋茳和温敏相拥的画面,宋清羽心中微叹。他从小就知道,宋家伯伯和伯母很恩爱,也知道当年他们为了生宋清羽,有多艰难。 宋清羽暗暗发誓,他是云尧借尸还魂这件事,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会好好孝顺二老,给他们当儿子。 宋茳放开温敏,抬头就见宋清羽坐在门口看着他。 “阿羽!”宋茳神情激动,快步走上前来,俯身抱住了宋清羽。 “爹。”宋清羽轻轻叫了一声。 “哎!”宋茳眼角湿润,看着宋清羽的脸色,连连点头,“可是好多了!” “相公,多亏叶翎请来神医门的风少主为阿羽医治。”温敏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丈夫和儿子都在眼前,空落落的心,终于填满了。 宋茳有些意外:“神医门的风少主?” “是啊。”温敏点头,“风少主说,阿羽再好好养一段,身体就能恢复了。” “那可太好了!”宋茳连连感叹,“真没想到,叶晟老弟家最出息的,竟然是那个丫头!咱们可得好好谢谢她!我刚进宫,皇上说,叶翎提的建议,要给我封国公爵位,世袭罔替的!” “真的?”温敏神色惊喜。倒不是贪图名利,而是宋茳为守卫南楚付出了这么多,他的功劳被皇室认可,温敏为他高兴。世袭罔替的爵位,可以荫蔽后代子孙,这可是大好事。 宋茳正色道:“是真的,这两日圣旨就下来了。” “恭喜爹。”宋清羽开口,对宋茳说。 宋茳哈哈一笑:“我最想听我儿说的这句恭喜!爹给你挣了个国公世子当,你赶紧好起来,咱们爷俩喝一杯!” 一家团聚,最是欢喜。 靖王府。 南宫珩这几日住在无花阁,饭菜是七星送过来。而他每天主要任务,白天给叶翎练针灸,夜里两人在后花园里切磋武功。 叶翎修炼勤奋,进展神速,在南宫珩的指点下,昨日成功突破玄阴心法第三层。 但南宫珩说,等到了第四层往上,想突破就很难了,不可懈怠。 南宫珩一心帮助叶翎提升实力,偶尔叶翎下厨,给他做道菜,他就很高兴。 迄今为止,除了抢过叶翎的被子,因为特殊情况拉过一次手之外,南宫珩也没做过什么越矩的事。如今叶缨盯着,他也不敢。 吃过晚饭,风不易提着一壶酒,来了花园。 远远地看到湖中央有颗黑乎乎的脑袋,风不易在湖边坐下,叫了一声“阿珩”。 “嗯。” 南宫珩并没有从水里出来,声音闷闷的很低沉。 “你行不行?要不要我给你扎几针?”风不易问。 “还好。”南宫珩话落,猛然挥掌,水浪跃起。 在南宫珩从水中飞身而出的同时,岸边的风不易,被淋了个落汤鸡…… “你故意的?”风不易一身狼狈地爬起来,差点栽到湖里去。 南宫珩没说话,捡起湖边的外衣,裹在身上,原本微微泛红的脸色,眨眼功夫白了,湿透的头发,凝结了一层白霜。 风不易看到南宫珩的样子,神色大变:“毒发了?我没带金针,你等着!” 风不易话落就飞跑着离开,南宫珩冲到无花阁二楼,裹住被子,瑟瑟发抖,嘴唇都变紫了。 “小叶!小叶!”风不易取了金针后,跑到修竹轩门口喊了两声。 叶翎闻声出门:“怎么了?” “你快过来!阿珩出事了!”风不易话落,叶翎飞身而来,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提了起来。 “他在哪儿?”叶翎凝眸,“出什么事了?” “就在无花阁。他体内有种毒,我师父都解不了,之前用药压制着,今夜突然又发作了!”风不易声音急切。 到了无花阁二楼,叶翎放开风不易,掀开纱帐,就见南宫珩蜷缩在被子里,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眉毛睫毛上都染了白霜,嘴唇青紫,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 叶翎伸手,碰了一下南宫珩的脸,冰冷渗人。 风不易拿着金针冲过来:“我一个人不行,你配合我,一起施针!” 叶翎皱眉:“若是我扎错怎么办?” “扎错了你就给他准备一副棺材!”风不易话落,第一根金针,已经没入了南宫珩眉心。 “愣着干什么,把他的身子给我拉直!” 风不易话落,叶翎神色一正,连忙动手去帮忙。 如此,折腾到了快天亮,风不易收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全身汗透,有气无力地说:“再来一回,老子的命也要交代了!” 叶翎稍微好些,但也是满脸的疲惫,因为耗费了巨大的心神。 而南宫珩面色稍稍正常了一些,陷入了昏睡中。 被褥都湿透了,还染了些暗红的血迹,是南宫珩吐出来的。 七星去拿了新被褥过来,又给南宫珩换了干净的里衣,看着南宫珩虚弱的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到底怎么回事?”叶翎蹙眉问。 “我第一次见到他,在东晋皇宫,他就那副死样子,跟个冰块一样。”风不易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旁边。 “跟百里夙一样,胎中带毒?”叶翎神色莫名。 风不易摇头:“不一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阿珩的毒,是他刚出生,他亲娘给他下的。” 见叶翎疑惑,风不易接着说:“他出生后,他母妃就死了。为何要给他下毒,没有人知道。师父说那毒叫冰火噬心,他也只在一本古老的医书上看到过。不致命,每次毒发后,他甚至会功力大涨,但放任毒发,他的心智会受到影响。” “什么影响?”叶翎不解。变傻吗? 风不易说:“我也没见过。只听师父说,他十岁第一次毒发后,差点杀了他父皇。” “那他还能活到现在,他父皇心是挺大的。”叶翎幽幽地说。 “他虽然是个纨绔,但在东晋皇室很受宠爱,以后你就知道了。”风不易说。 “是什么导致的毒发?”叶翎问。 风不易摇头:“可能是师父给他下的药失效了?我也不太明白,怎么这么突然。今日我要回神医门去,问问师父是怎么回事,或许会请他过来。接下来你照顾好阿珩,因为我们阻止了毒发,他功力不会大涨,会大损。” 风不易话落,南宫珩嘴角又溢出一丝鲜红的血来。 “风少主!主子吐血了!”七星神色紧张。 “别大惊小怪的,这是正常情况,吐个十次八次的就好了。”风不易也没管,话落起身下楼去了。 风不易说走就要走。他虽然跟南宫珩在一块的时候总是互怼,但他很在乎这个像他兄长一样的好友,南宫珩再次毒发,让他很担忧。 叶翎问要不要安排人护送,风不易拒绝了。 “风儿叔叔,你为什么要走?”叶尘不开心,因为风不易是他最好的玩伴。 风不易笑着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宝宝乖,过几天叔叔就回来了。” “真的吗?那我们拉钩钩。”叶尘伸出一根白嫩的小手指。 风不易跟叶尘拉钩,又抱了抱他,对着叶缨和叶旌摆摆手,就上了马车。 还是送风不易来的那辆车,中间消失,如今又出现了。赶车的是个肥胖的老者,叶翎怀疑这是保护风不易的人。 叶翎骑马,送风不易出城外十里。 “小叶,你回吧。”风不易掀开车帘对叶翎说,“我过段时间会再来的。请你一定照顾好他。” “好。”叶翎点头,勒住了马缰。 看着风不易的马车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中,叶翎才调转马头,回了京城。 到靖王府门口,正好碰见宋府一家三口来了。 宋茳骑马,温敏和宋清羽在马车里,才刚到。 “大将军!”宋茳一见叶翎,中气之足地叫了一声。 “宋伯父何时回来的?”叶翎微笑,“别叫我大将军了,叫名字就好。” 叶翎下马,到马车旁边,扶了温敏下来。 宋清羽被两个侍卫抬着,又放进了轮椅里面。 “宋公子脸色好多了。”叶翎轻笑了一声,“快请!” 宋清羽看到叶翎,只觉周遭的一切都明丽了几分。 叶翎跟宋茳并肩而行,温敏带着宋清羽在后面。 “刚刚你出门去了?”宋茳问。 “风不易要走,我送他出城。”叶翎说。 宋茳愣了一下:“风少主走了?我还想当面感谢他。” 叶翎笑了笑:“他有点急事,就离开了。过些日子会再来的。” 七星出现在不远处,神色焦急。 叶翎转头看到了叶旌:“小弟,过来!” 叶旌跑过来,叶翎对他说:“你先带宋伯父宋伯母和宋公子到松风居坐坐,好好招待。” “叶翎,你有事就去忙,我们不请自来,真是打扰了。”温敏看出叶翎有事,连忙开口说。 叶翎点头,运起轻功,就往无花阁的方向去了。 宋清羽看着那抹蹁跹的倩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力的双腿,心中微叹。 叶旌客气地请了宋家人到松风居去,让雪莺送来了茶点,叶缨带着叶尘也过来了。 温敏拉着叶缨说话,宋茳抱着叶尘,十分喜爱的样子。叶尘还是风不易给他易容出的那张脸,不怕见外人。 叶旌就坐在宋清羽身旁,没话找话。 “宋公子比上次来,气色好多了。”叶旌说。 “嗯。”宋清羽点头。 “过些日子,应该就能站起来了吧。”叶旌接着说。 宋清羽再次点头。 宋茳开口问叶旌最近在看什么书,才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叶翎到无花阁二楼,就见南宫珩双目紧闭,吐血不止,身子微微抽搐,看起来情况很糟糕。 叶翎去给南宫珩把脉,也不敢轻易给他扎针,只能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 过了一会儿,南宫珩稍稍平静了一些,叶翎松了一口气。 “会不会是因为我最近给你乱扎针,导致你突然毒发了……”叶翎拧眉,看着南宫珩人事不省的样子,深深怀疑罪魁祸首是她自己。 想起风不易说的,南宫珩的母亲在他出生后就死了,死之前,给他下了毒。叶翎叹了一口气,发现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纵然如南宫珩这样,看似没心没肺,乐观恣意的人,心底,怕也有不为人知的苦楚吧。 昨夜未眠,又耗费了不少心神,这会儿叶翎一时忘记有客人在,坐在床边,不一会儿倒头睡着了。 窗户开着,纱帐轻轻晃动,一抹青色身影飘了进来。 叶翎在睡梦中,突然听到有人叫“姐姐”。猛然惊醒,发现她在南宫珩床边睡着了,回头,就看到一个青衣少女站在不远处。 “你是何人?”叶翎起身,面色微凝。这人靠近,她竟没有察觉,实力定然不弱。 “战王妃姐姐,我叫秦忆如,那边的,是我二师兄。”秦忆如开口,笑容和声音都很甜美,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叶翎愣了一下。南宫珩的师妹?怎么从未听他提起过?姓秦,是秦徵的女儿吗? “你多大?”叶翎问。 “战王妃姐姐,我今年十七。”秦忆如微笑。 “我还不满十六,这声姐姐不敢当,你太客气了。”叶翎摇头,神色淡淡地说。 秦忆如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阴翳,走上前来,看着南宫珩人事不省的样子,神色微变:“我二师兄这是怎么了?” “毒发。”叶翎说。 “他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毒发?”秦忆如神色担忧,“我要带他去神医门找虞伯伯!”话落就要去拉南宫珩。 叶翎脚步一转,下意识地挡住了秦忆如,微微皱眉说:“风不易今早还在这里,他这次毒发已经过去了。” “战王妃,我从未听二师兄提起你,不太清楚你跟我二师兄是什么关系,但如今他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他这个样子,留在你这里,你又不懂医术,怎么照顾他?”秦忆如蹙眉,叹了一口气。 叶翎反问:“你懂医术?” 秦忆如摇头:“我也不懂。” “去掉那个也字,我懂。不才,我是风不易的徒弟。”叶翎神色淡淡地说,“初次见面,姑且相信你是他的师妹,但你不能带他离开。” “战王妃,你的身份……我二师兄留在你这里,不合适吧?万一被人发现了,于你名声有碍。”秦忆如看着叶翎,意有所指地说。 “多谢秦小姐提醒,我是个嫁过人的寡妇。你二师兄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出去宣扬,不会有外人知道他在我这里。只要旁人不像你一样,不请自来,也不会发现他在这里。”叶翎神色淡漠地说,“秦小姐为他好的心意我明白,不介意的话,请在这里等一等,若他醒了,要跟你走,我自然无话可说。” 秦忆如微叹:“战王妃,我能看出来,你喜欢我二师兄。你的事,我听说了不少,你如此出色,令我心中钦佩不已。你若是再嫁,天经地义。但你跟我二师兄,不合适。便是以前,你没有当上大将军,作为南楚战王的遗孀,你们的皇帝,也绝不会让你嫁给别国皇子的。更何况如今你成为了南楚的栋梁之将。再说,东晋皇室,未必能够接受你的身份。若你真为他好,能不能请你离开他?” 叶翎闻言,突然笑了:“秦小姐,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秦忆如秀眉微蹙:“战王妃,你既认同我的话,为何发笑?” “秦小姐,别着急,请坐,耐心等一等。你二师兄醒了,你把方才跟我说的道理,跟他好好讲一讲,让他悬崖勒马。”叶翎神色平静地说。 078.师妹,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二更) “主子,大小姐让过来问问,是否要过去?宋老将军他们就要走了。” 墨竹的声音在无花阁门口响起。 秦忆如连忙开口:“战王妃,你有事就去忙,我在这里照顾二师兄。” “墨竹,去把七星叫来。”叶翎没有理会秦忆如的话。 墨竹领命去找七星。 七星就在不远处的牛棚。叶翎陪着南宫珩,他自觉留在那里不合适,就过来喂牛了。 听墨竹说叶翎叫他,七星连忙扔下手中的草赶过来,上楼,见到秦忆如,愣了一下,拱手叫了一声:“秦小姐。”显然是认识的。 “你们认识,那更好。七星在这儿帮忙招待秦小姐。我去去就来。”叶翎话落就起身下楼了。 七星心里嘀咕,他家主子这个师妹怎么突然来了?夫人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见叶翎离开,秦忆如站了起来,就要坐到南宫珩床边去。 七星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贴在南宫珩额头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万幸,没发烧!”而后顺势坐在了南宫珩身旁。 “秦小姐,请坐吧。”七星回头对站在旁边的秦忆如客气地说,“主子这边我来照顾就好。” 秦忆如转身,眼眸微黯,又坐了回去。 “七星,我二师兄跟那位战王妃,是什么关系?”秦忆如问七星。 七星摇头:“主子的事,我不清楚。” “七星,我们带二师兄离开,去神医门吧?他的身体,耽搁不得。”秦忆如神色认真地说。 “主子只交代让我喂牛,没说让我带他走。”七星再次摇头。 秦忆如蹙眉,看着躺在那里的南宫珩,扯了一下衣袖。 又过了一会儿,秦忆如突然开口:“二师兄醒了!” 七星就见南宫珩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主子!” “二师兄!” 南宫珩面色惨白,闭上眼睛再睁开,喃喃地问:“小叶子呢?” 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秦忆如眼眸暗了暗。 七星实话实说:“宋公子一家来府里做客,方才要走,夫人去送他们了。” 南宫珩闻言,捂着胸口咳嗽几声,一口血又喷了出来! “二师兄,我爹情况不太好,我是来寻你回去的,没想到你也……我们一起回谷接了我爹,到神医门去找虞伯伯吧?”秦忆如柔声说。 南宫珩微微皱眉,示意七星把他拉起来。他就靠在七星身上,深吸一口气,胸腔中依旧血气翻涌。好几年没有毒发,这次来得太凶猛。 “师父情况不好,你为何不留下照顾他?也不就近去寻虞前辈,来找我做什么?”南宫珩看着秦忆如冷声问。 秦忆如垂眸:“二师兄,我太心急了。你是我们三个的主心骨,你不在,我跟大师兄照顾不好爹。” “我不是谁的主心骨,大师兄答应我,能照顾好师父。”南宫珩摇头,“你走吧,如果师父情况不好,你去神医门寻虞前辈。我现在自顾不暇,没办法回去。” “二师兄,你随我一起去神医门吧!留你在这里,我不放心。”秦忆如蹙眉。 “我的事,不用你管!”南宫珩话落,闭上了眼睛,“七星,去把小叶子找过来,跟她说,再不来,我要死了!” 秦忆如脸色难看,就见叶翎上楼,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谁要死了?”叶翎神色淡淡地问。 南宫珩颇有几分幽怨地看着叶翎:“我都这样了……你还……还……”说着咳嗽了起来,七星连忙伸手给他拍后背,“你还去送宋家那个病秧子……” 叶翎没有解释,看着秦忆如客气地问:“秦小姐怎么不坐?你第一次来家里,真是怠慢了。你刚刚跟我说的那些道理,跟你二师兄讲过了吗?” 秦忆如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慌乱:“战王妃,打扰了,告辞!”话落就从窗口飘了出去。 “什么道理?小叶子你在说什么?宋美人呢?你去送他回家吧,不用陪我……”南宫珩说着,胳膊肘暗暗戳了一下七星。 七星反应过来,立刻放开南宫珩起身:“夫人,属下要去喂牛,牛很饿,来不及了,先走了!”话落也从窗口飘出去了。 南宫珩躺下,侧身,背对着叶翎。他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叶翎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个小砂锅。她盛了一碗粥,端着走到床边。 “鬼兄。”叶翎叫南宫珩。 南宫珩不理,像是没听见。 “鬼兄,我一早给你熬上的粥,刚刚熬好拿过来,你喝不喝?不喝我让七星拿去喂牛了,他说牛很饿。”叶翎看着南宫珩说。 南宫珩猛然转身过来,因为动作过大,又咳嗽起来。 “小叶子,你不是去送宋美人了?”南宫珩的眼睛亮了起来。 “如果是,你能怎么着?幼稚!”叶翎把碗和勺子递给南宫珩,“把这个吃了。” “我没有力气,你喂我。”南宫珩不是装可怜,他现在浑身无力,又疼得厉害。 叶翎把碗放在床边,拽着南宫珩,把他上半身拉起来,枕头垫在后腰,端着碗送到他嘴边。 南宫珩嘴角一抽:“小叶子,人家都是拿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地喂,你这也太粗暴了吧?” “我就这么喂,你喝不喝?”叶翎轻哼一声。 南宫珩默默张嘴,用行动做了回答。 是大清早风不易去收拾行李的时候,叶翎回修竹轩熬上的白粥。 刚刚墨竹来叫,叶翎突然想起粥来,就过去取,并没有去送宋家人。他们不会计较这点礼数,本就有叶缨和叶旌陪着。 白粥,加了一点糖,特别简单。 南宫珩喝了一口,胃里暖暖的。清香微甜,就是此时最舒服的味道。 “那个真是你师妹?你怎么从未提起过?”叶翎问。南宫珩先前写信,叶翎以为他只有一位大师兄。 “提她做什么?我跟她不熟!”南宫珩喝完一碗粥,说还要。 叶翎又盛一碗过来,南宫珩喝完,舒了一口气。 “她喜欢你。”叶翎很肯定地说。 南宫珩眨了眨眼:“小叶子,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吃酱油了!”叶翎冷哼了一声。 “小叶子,你就是吃醋了!”南宫珩苍白的脸上有一抹得意之色。 叶翎回到桌边坐下,看着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鬼兄,你师妹跟我讲了一些道理,我觉得她说的也没错。” “她跟你讲什么道理?说什么你都不用理会!”南宫珩摇头。 “鬼兄,你认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叶翎问南宫珩。 “我们……”南宫珩想了想,“我在追求你,但你还没答应我。” “我藏在床顶架子上的那道圣旨,你看到了吧?我求婚事自主的圣旨,是为了避免被南楚某两位皇子骚扰,并不是为了嫁给谁。”叶翎看着南宫珩说,“我现在的身份,没有谁比你更清楚。是你跟我拜过堂,然后让我当了寡妇的。” 南宫珩幽幽地说:“若是早知道我会爱上你,那一夜,我定不会离开。” “个中内情,我们都明白。你做得没错,一点儿都没错。云尧这个身份,死了。”叶翎神色淡淡地说,“我成了寡妇,这是既定事实,无可更改。我是南楚战王遗孀,皇上本就不可能准允我外嫁,更何况,我现在是南楚的大将军。听小风风说,你在东晋皇室很受宠爱,你父皇,也不会允许你娶一个寡妇。” “小叶子,这是秦忆如跟你讲的?”南宫珩面色微沉。 叶翎点头:“是,她说的没错。鬼兄,说实话,我只把你当朋友。因为跟你在一起,对我来说,很麻烦。我说当寡妇很好,彼时是真心话,现在依旧这样认为。” “你想赶我走?”南宫珩眼眸微暗。 “跟你当朋友是一件很愉悦的事。但你想要的,我可能给不了。我大姐昨日又找我谈话,说让我不要利用你的感情。”叶翎神色平静地说。 “你没有利用我的感情,从来都没有!便是我为了做了什么,那也是我心甘情愿!而且你给我做宵夜,还送了我价值无法估量的鬼赤剑,不欠我什么!”南宫珩拧眉。 叶翎微叹:“我知道。你心甘情愿,但我不能理所当然。我希望你也只把我当朋友,但你做不到。” “小叶子,你从未考虑过嫁给我?”南宫珩看着叶翎沉声问。 叶翎垂眸,沉默了片刻之后说:“说实话,就是因为我考虑过这件事,觉得太麻烦了,理智告诉我,还是当个寡妇比较好。” “因为你并没有喜欢上我,或者说,你对我的那一点好感,不足以让你为之改变如今的生活?”南宫珩看着叶翎问。 叶翎点头:“可以这么讲。” “如果我扫清了一切障碍,你只需要等着,当我的新娘,你还会拒绝我吗?”南宫珩问叶翎。 叶翎摇头:“鬼兄,当朋友不好吗?” “不好!”南宫珩话落,捂着胸口,又咳嗽了起来,“是我做得不够,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你等着,你早晚会点头嫁给我的!” 叶翎皱眉:“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地当个寡妇吗?” “不能!当初是我假死,才让你变成寡妇。除非我真死了,否则这辈子我一定把你真真正正娶回去,不再让你当寡妇!”南宫珩一字一句地说。 叶翎眸中闪过一丝苦恼:“鬼兄,我现在请你离开,你走不走?” “我现在这样,小叶子你还赶我走,真是太狠心了!”南宫珩话落,抓过被子,蒙住脑袋,不看不听不说话。 叶翎摇头叹气,冲着下面叫了一声:“七星!” 并没有真的去喂牛,就在无花阁外面候着的七星立刻冲了上来:“夫人有何吩咐?” “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有什么需要,去找墨竹。”叶翎话落,又看了南宫珩一眼,提着食盒下楼去了。 七星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问:“主子睡着了?” “你才睡着了!”南宫珩扯开被子,动作幅度有点大,又侧身咳了起来。 “主子这是怎么了?属下看夫人不太高兴的样子。”七星弱弱地说。 “她不高兴?我又被拒绝了,我才不高兴……我快难过死了……”南宫珩幽幽地说。 “夫人又把主子拒绝了?会不会是因为秦小姐来了,夫人不高兴了?”七星问。 “不是,因为她觉得我是个花瓶,中看不中用。”南宫珩闭着眼睛说。 七星轻咳了两声:“主子,也别这么说。那咱们现在回家去吗?” “回什么家?小叶子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你去,看看秦忆如走了没有,没走的话,盯着她。”南宫珩说。 “盯着秦小姐做什么?”七星不解。 “她喜欢我,我又不是看不出来。她惯会装乖卖巧,我本以为我拒绝的态度很明确了,谁知道她就是假装看不懂,竟还追到这里来。不对,我没有跟她提过,大师兄也不知道我在这儿,难道是师父跟她说的?”南宫珩眼眸微眯。 “主子,属下先前用鹰隼传过两次消息,会不会被秦小姐偷看了?”七星神色一正。 南宫珩神色微变:“两次消息?什么时候?” 七星一说,南宫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段时间,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收到消息!而那只鹰隼,应该就是死在秦忆如手中! 看南宫珩阴沉的面色,七星连忙开口说:“主子,秦小姐是秦老前辈唯一的女儿,不能动。” “不用你提醒。”南宫珩冷声说。 叶翎回到修竹轩,叶缨在廊下站着,让她过去。 “这是宋家伯母送你的,我和小弟都有。她还给尘儿做了一身衣服。”叶缨拿了一件月白色的披风递给叶翎。上面的暗纹是绣上去的一片一片羽毛,很漂亮。 “不错。”叶翎接过来,试了一下,很喜欢。 叶缨蹙眉:“小妹,客人上门,是来找你的,你都没去招待,是因为南宫珩吗?” 叶翎点头:“出了点意外,他毒发了,身体状况不太好。改日我会去宋府赔罪的。” “若是如此,你照顾他也没错。但等他好了,还是请他早日离开吧。”叶缨叹气,他们姐弟三人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宁日子,不想惹麻烦,“若是你能帮我把百里夙也赶走,就再好不过。” 叶翎轻笑摇头:“大姐,百里夙不是我的事,要赶你自己赶。至于南宫珩,等他身体好了再说吧。” 秦忆如离开靖王府之后,在楚京中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忠勇侯府。 夜深人静的时分,灯烛摇曳,叶莲端坐铜镜前,摘掉了脸上的面纱。 看着铜镜中那张丑陋可怖的脸,叶莲眼眸阴鸷,拳头紧握,长长的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面。 铜镜中突然出现另外一个人影,叶莲猛然瞪大眼睛,神色一慌! 叶莲起身,看着面前戴着金色面具,穿着夜行衣的人,手往后,摸到了一把剪刀,举起来挡在身前,声音微微颤抖:“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叶莲原是会一些花拳绣腿的,但她的手被叶翎废了,胳膊也被废过。 “不用管我是谁。”刻意加粗的声音,难辨性别,衣着打扮,也看不出男女,“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想让叶翎死吗?” “想!”叶莲毫不犹豫,咬牙切齿地说。 “很好。我会帮你。”来人对叶莲说,“你只需要照我的吩咐去做,事后,你的手,你的脸,我都可以帮你恢复如初。” “真的?”叶莲神色一喜,继而又警惕起来,“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叶莲,堂堂侯府嫡女,落到如今这样凄惨的境地,你不恨吗?还是说,你打算认命,嫁给孙启光,明知你这副尊荣,连那个姓孙的,都不可能再看你一眼?你甘心吗?你还有什么怕失去的?”来人缓缓地说。 叶莲眼神变幻不定,手中的剪刀扔在了地上,喃喃自语:“是啊,我还有什么怕失去的……” “我会给你指一条明路。”来人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笑意。 不多时,房间再次归于平静,叶莲坐下,对着镜子,笑意渗人:“叶翎,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秦忆如离开忠勇侯府,往回看了一眼,冷笑。一切,都很简单。 当秦忆如回头,准备离开,就见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一道黑影,身形很熟悉…… “师妹,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清冽低沉的声音响起,南宫珩拔出鬼赤剑,指向了秦忆如。 079.还不如去喂牛(一更) 月黑风高夜。 秦忆如脸上的金色面具,完全仿制南宫珩惯用的那张面具,一模一样。 但南宫珩此时没戴面具,足以让秦忆如看得清楚,对面之人是谁。 “二……二师兄……你怎么在这里?”秦忆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如常,又带着一丝刻意的惊讶。她虽然做了完美的伪装,但既然碰上南宫珩,那就没用了。 “你应该先告诉我,你为何出现在这里?”南宫珩声音幽寒,手中的鬼赤剑在月色下发出渗人的幽光。 “我喜欢音律,早就想看看凤音琴长什么样子,曾听闻那琴在忠勇侯府叶莲小姐手中。我不常出谷,很多事情不清楚。方才去过忠勇侯府,才知道,原来那琴如今在战王妃那里。我打算明日再去靖王府拜访,希望战王妃能让我得见名琴。”秦忆如的声音,听起来已没有丝毫异样。 话落,秦忆如再开口,语带关切:“二师兄,你才毒发过,身体虚弱,怎么不好好休息?要不我护送你回靖王府去吧?” “师妹,果然厉害!”南宫珩冷声说。 秦忆如故作疑惑:“我不明白二师兄在说什么?先前听爹说过,二师兄跟南楚战王妃相熟,所以我这次冒昧前去靖王府寻二师兄。是不是战王妃见到我来,不高兴了?我承认,今日看到二师兄人事不省地躺在那里,我一时心急,说了些如今想来不太合适的话。但我发誓,绝对没有恶意,都是为了二师兄好。战王妃当时也说,我说的有道理。但我不知道,她后来是怎么跟二师兄说的……” 南宫珩沉默不语,秦忆如声音有些紧张:“二师兄,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该来打扰你跟战王妃的,若不是爹状况不好,我定是不会来的。如果战王妃因为我来,跟二师兄置气的话……我可以去跟她解释,跟她道歉。” “道什么歉?”南宫珩冷冷地说,“是我误会你了,既然你是为了凤音琴,跟我走吧。” 秦忆如松了一口气,又不解地问:“跟二师兄……去哪里呀?” “去靖王府,看凤音琴。”南宫珩说。 “那是战王妃的宝贝,二师兄带我去看,她会不会更不高兴了?”秦忆如声音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一把琴而已,有什么不高兴的?”南宫珩话落,转身往靖王府的方向走,没用轻功。 秦忆如看着南宫珩的背影,眼眸微闪,默默地跟了上去。 南宫珩全程步行,到靖王府后门,七星开门,南宫珩径直去了无花阁。 秦忆如不远不近地跟着过去,到无花阁门口,见南宫珩驻足。 “二师兄,你还好吗?”秦忆如摘掉面具,看着南宫珩,神色关切。 “我没事。”南宫珩摇头,“你上去休息片刻,我去拿凤音琴来。” “多谢二师兄。”秦忆如神色一喜,话落又微叹了一声,“不过若是有什么为难的话,就算了,我不想因为这个,惹得战王妃不高兴。” 南宫珩像是没听见,转身离开了。 秦忆如看着南宫珩的背影,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好在她机智,在南宫珩发现她从忠勇侯府出来的时候,情急之下想出一个完美的理由圆过去了。战王妃生气?越生气越好!男人不会喜欢脾气坏的女人…… 秦忆如上楼,就见无花阁二楼点着两根蜡烛,窗台上放了一盆明黄的小花,开得正好。 秦忆如走过去,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花蕊,正准备推开窗户,看看外面,突然感觉头脑昏沉,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修竹轩。 叶翎如往常一样,正在打坐修炼。 窗户被敲响,随之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小叶子,小叶子……” 叶翎神色不耐,本不想理会,又怕吵醒了隔壁的叶缨和叶尘,就起身下床,过去打开窗户。 南宫珩捂着胸口,跳了进来,踉跄两步,扶住桌子,一口血喷了出来! 叶翎拧眉:“你都这样了,还不好好休息,不要命了?” 南宫珩落座,深吸了一口气,昏黄的光照得那张脸苍白如纸,他微微摇头说:“有点事,刚刚出去了一趟。” 叶翎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抓起南宫珩一条手臂,给他把脉。 南宫珩半个身子斜靠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死不了,小叶子能不能赏我一口水喝?” 叶翎放开南宫珩,冷哼了一声:“是死不了,你多能耐啊!铁打的身子!” 话落,叶翎摸了一下茶壶,冷的。她提着茶壶出去,片刻后又回来,给南宫珩倒了一杯温水。 南宫珩喝了两口,就放下了,虚弱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叶翎。 “找我有事?”叶翎皱眉。 “是有事。”南宫珩微微点头,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说。”叶翎言简意赅。 “我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南宫珩轻声说,“我那师妹,秦忆如,刚刚去忠勇侯府了。” 叶翎眼眸微眯:“怎么?她去寻叶莲,想借刀杀人?除掉我?” “小叶子你真聪明。”南宫珩点头,“她太能编故事了,并不知道她跟叶莲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如今,她就在无花阁,中了迷药。” 叶翎神色莫名:“她是你师妹,秦老前辈的女儿,你因为秦老前辈的关系,不能杀她,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她作恶,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了?” 南宫珩眨眨眼:“小叶子,你是不是长在我肚子里的小蛔虫?” “滚!再贫嘴把你扔出去!”叶翎冷哼了一声。 “唉,她是师父捡来的养女,从小到大被师父疼爱得如珠似宝。若换了旁人要谋害你,我定毫不犹豫杀了干净。但她,杀不得。我若杀了她,除非把我师父也杀了一了百了,否则我师父定会杀了我,还有,你。”南宫珩叹气。 叶翎思忖片刻:“我如今修炼的玄阴心法,是你师父给的,虽然是你帮忙讨来,但若他不点头,我也得不到。他唯一的女儿要杀我,至少这次,我不会动她,就当还了秦老前辈的赠书之情。” “我就知道,小叶子你最是通情达理的。”南宫珩目光痴痴地看着叶翎。 “你的难题,其实很好解决。”叶翎似笑非笑地说,“你赶紧的,离开我这儿,带着你师妹回去,你们俩成亲,皆大欢喜。” 南宫珩定定地看着叶翎不说话,突然站起来,转身就走,到窗边,还没跳出去,摔倒在了地上。 叶翎起身过去,拉南宫珩,却被南宫珩推开了:“小叶子,我是真心来请你帮忙的,你竟然还用那样的话调侃我……” 看着南宫珩惨兮兮的样子,叶翎神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好好,是我的错,我收回刚刚的话。鬼兄,先起来。” 叶翎去扶南宫珩,南宫珩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才勉强站住。 “不行,我得再给你弄点药吃。”叶翎把南宫珩扶到床边,“你先躺下。” “你的床……”南宫珩摇头。之前他爬叶翎的床,叶翎都不高兴。 “矫情!”叶翎话落,一推,南宫珩扑倒在她的床上,她转身大步离开,到她的药房去了。 南宫珩抱着叶翎的被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翎再回来,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苦药汁,拽起南宫珩,就往他嘴里灌。 南宫珩喝完,弱弱地说了两个字:“好烫……” 叶翎把碗放旁边,松开南宫珩,看着他说:“你师妹的事,其实简单的解决方法,第一,你娶她;第二,她爱上别人;第三,她去死。” “第一不可能,第三也不行,第二……”南宫珩想了想说,“要不,我让七星去勾引她?” “主子,属下做不到!”七星的声音在后窗外响起,带着一丝慌乱。 南宫珩只是开个玩笑。 没人理七星,叶翎接着说:“理智的做法,就是把她交给你师父去管教。你师父或许并不清楚他的爱女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趁早告诉他。若是未来某天,秦忆如为了达到目的,连你师父都骗都伤害的话,就晚了。” 南宫珩神色一凝:“其实我怀疑,她骗过我师父。如今想来,我师父练功突然出事,也有几分蹊跷。” “你是说,她为了留你在谷里,连最疼爱她的养父都下手伤害?”叶翎拧眉。 南宫珩摇头:“猜的,但有可能。” “如果没有证据的话,不要轻易下结论。”叶翎神色平静地说,“只说你跟秦忆如的事,你怎么想的,跟你师父讲清楚。若你师父认为他的宝贝女儿喜欢你,你就应该跟她在一起的话,倒更简单,你们师徒关系直接崩坏,以后你做什么都不用再顾忌他。但若他明事理,自然会管束自己的女儿。” 南宫珩神色一正:“我会跟师父讲清楚,这样的事,再有第二次,我不会再对秦忆如客气。” “就是这样,丑话说在前头,若你提醒过,他再管不好女儿,就要为此承担后果。”叶翎微微点头。 “好!”南宫珩说着,又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小叶子,用一下你的文房四宝,我要给师父写封信。” 叶翎磨墨,南宫珩给秦徵写了一封很长的信。 信才刚写好,他嘴角又溢出一丝鲜红的血来,低头,故意让那滴血滴在了信纸上,给他师父看看,他已经很凄惨了,别让秦忆如再来烦他了。 “我让七星带着信和秦忆如,送回逍遥谷去。”南宫珩把信纸折起来,装在信封中,封好。 “主子,属下可以不去吗?”七星的声音又在后窗外响起。 “不然你就去勾引她!”南宫珩轻哼了一声,“还学会讨价还价了,就是小叶子你对他太好了。” 七星弱弱地说:“好吧。”他承认,最近在靖王府过得太开心,他有点飘了。主子的任务,他不去谁去? 昏倒在无花阁中的秦忆如,被七星扛起来,怀中揣着南宫珩的信,离开了靖王府。 刚出府没多久,七星又回来了。 “夫人,属下走了,记得安排人喂牛,一天要喂三回,草要洗净,它们最爱吃的是那种……”七星在叶翎房间后窗认真交接了喂牛的任务,说完之后总结一句,“可以让我家主子喂。” 七星在想,这样他家主子就有理由留下不走了! 但南宫珩这会儿已经昏睡过去了,并没有听见。 “知道了,去吧,保重。” 叶翎的声音传出来,七星扛着秦忆如再次离开,很快不见了人影。 南宫珩是个重病号,他在叶翎床上,叶翎找了个垫子,盘膝坐在窗边,修炼到天明。 再醒来的时候,南宫珩已经回到了无花阁二楼,昨日被弄脏的被褥枕头全都换了新的,墨竹端了一碗药过来:“公子,需要喂吗?” 南宫珩面色苍白地摇头:“不必。”话落慢慢坐了起来,把药碗接过去,也没用勺子,一饮而尽。 墨竹又端来清粥,南宫珩喝了两碗。 “谢谢。小叶子呢?”南宫珩问。看外面天色,快到正午了。 “夫人去宋国公府了。”墨竹回答,“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宋国公府?”南宫珩不解。 “今早圣旨已下,宋茳老将军封了镇北公。”墨竹说。 南宫珩点头,默默地躺了回去。他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其他。 宋将军府从今日起,变成了镇北公府。 原本楚皇要赏赐一座大宅,宋茳没要。他的家虽小,但是承载了一家三口很多的美好记忆,住着舒服,不想换。 叶翎一个人骑马来的。到宋府大门外,管家正指挥着下人换上御赐的“镇北公府”牌匾。 这是叶翎头一回来宋家,温敏很是高兴,拉着叶翎的手,说让她今日一定要在府里吃饭,温敏亲自下厨。 “那我就等着尝尝伯母的手艺了。”叶翎欣然应允。 她对宋家人印象都很好。最初没见到温敏和宋清羽之前,她就听说了宋茳对妻儿深沉的爱,让她感动。 如今认识温敏,叶翎觉得她是个温柔又很智慧的女子。 至于宋清羽,叶翎不太了解,非说印象的话,就俩字,安静。不过有这样的父母,宋清羽为人定是不差的。 温敏拉着叶翎,往聆风院走,笑着说:“正巧你来了,再给阿羽把个脉吧。风少主走了,前日才换的药,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叶翎点头,举手之劳。 见到宋清羽的时候,他跟宋茳父子俩坐在窗边,正在对弈。 抬头见叶翎跟着温敏进门,宋清羽美眸错愕,对着叶翎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阿羽,你失忆了,下棋的路数跟以往倒是不同。”宋茳笑着说。 宋清羽垂眸:“不如爹步步稳健。”他要更小心一些,云尧是跟宋茳打过交道的,属于云尧的特殊的习惯,都要改掉。 宋茳笑着转头,看到叶翎来了,神色一喜:“小叶,你来了!” “宋伯父,宋公子,真是对不住,昨日正巧有个朋友病了,怠慢了你们。”叶翎拱手致歉。 宋茳连连摆手:“正事要紧,我们本就是想过去谢谢你,哪能再耽误你的事?” “是啊。”温敏笑着说,“我也叫你小叶吧。你可别叫阿羽宋公子了,你太客气,他都不敢说话了。叫他名字就好。” “清羽?很好听的名字。”叶翎笑了笑,走到宋清羽身旁坐下来。 “阿羽,快让小叶给你把个脉,看看今日有没有好转。”温敏对着宋清羽眨眼睛。 宋清羽轻轻颔首,把手递过去:“麻烦你了,叶翎。”这个名字,也很好听…… 叶翎没注意到温敏跟宋清羽母子之间的暗语,她凝神给宋清羽把脉,又看了看宋清羽的手臂和小腿,说正在好转,药继续吃,但从现在开始,必须循序渐进地增加恢复锻炼。 “谢谢。”宋清羽再次跟叶翎道谢。 “不必客气。”叶翎点头,又跟宋茳聊起了崇明城的事。 中午叶翎在宋家吃了一顿饭。温敏把她最拿手的菜做了一大桌,叶翎夸温敏厨艺好,有两道菜很是喜欢,还跟温敏请教怎么做。 “小叶也会自己做饭吗?”温敏有些惊讶。毕竟叶翎是个大将军,不是寻常女子。 “有空的时候就自己做,下次伯母再去,尝尝我的手艺。”叶翎笑着说。 宾主尽欢。 宋清羽全程没说话,偶尔抬头看到叶翎跟温敏和宋茳都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中就会涌出一丝淡淡的欢喜,只面上不显。 温敏做的金丝饼叶翎特别喜欢,吃得差不多了,问能不能把剩下的打包带走。 宋茳和温敏都觉得叶翎真是个实诚又大气的孩子,跟她相处舒服得很,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尴尬。 最后叶翎拎着一个小食盒,跟宋茳和温敏告别,对温敏说:“伯母,若清羽身体有什么不对,尽管去找我。” “哎!”温敏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执意要送叶翎出门。 宋清羽再次听到叶翎叫他的名字,只觉这个熟悉的名字,都变得悦耳动听起来。 叶翎策马回到靖王府,径直去了无花阁。 墨竹在一楼浇花,见叶翎过来,连忙迎上来:“主子。” “他怎么样了?吃饭了吗?”叶翎往上面看了一眼。 墨竹点头:“喝了药,两小碗清粥,就躺下了。” 叶翎提着食盒上楼去,就见南宫珩不知何时下了床,靠在窗边的躺椅上,看着窗外。 “鬼兄。”叶翎叫了一声。 “小叶子,你回来了。”南宫珩回头,面无血色,轻声问了一句,“宋清羽好些了吗?” “好多了。”叶翎打开食盒,拿出那碟还温着的金丝饼走过来,“吃吗?” “你做的?”南宫珩眼眸微亮。 “宋伯母做的,吃不吃?”叶翎问。 南宫珩愣了一下:“你去宋家吃饭,还惦记着给我打包带回来?”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吃着好吃,带回来给你尝尝,你是我认识的最大的吃货。”叶翎很淡定地说。 南宫珩面上浮现出一抹苍白的笑来,拿起一个,尝了一口,点头说:“好吃。” “你师妹若是半路醒了,七星能制得住她吗?”叶翎突然问了一句。 “七星不会让她醒过来的。”南宫珩说着,继续吃饼,是真好吃。一想到这是小叶子从宋清羽家专门给他带的,就更好吃了。 这会儿七星赶着一辆马车,已离开楚京五十里。 马车里,秦忆如睫毛微颤,手指动了一下。 七星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到时间了,让马继续跑,他进了马车,拿出一张帕子,一个药瓶,滴了两滴药在帕子上,“啪”的一声,隔空糊在了秦忆如脸上。 七星回到车夫的位置,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我的大牛小牛怎么样了?天天对着这个女人,还不如去喂牛。” ------题外话------ 有二更,晚一点,么么哒(^▽^) 荐大耳朵尾巴新文:《异能女王之系统他又醋了》 云西,一朵人人唾弃的黑莲花,更是会毁灭世界的异能女王。 黑化前,白衣少年倏然降落。 “异能不是这样用”他说,“天赋超异能天生就担着救世的责任。” 她不屑,“所以我是救世主?” “空间清洁工。” ... 云西愤而掀桌,“毛线的清洁工!你想都不要想!” “也可以做达斯曼。” “大司马?”她有点期待,“听着挺帅,又是干什么的?” “dustman——英语版清洁工。” 云西:... 周围被忽视的恶人们:... 恶人一拥而上,把我们当空气?简直活腻了! 云西不屑挥手施展异能。 一双翅膀瞬间张开,挡住攻击和她的异能。 霎时天地倒悬,恶意飞散! -我说过,异能不能这么用。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世界欠你的爱意,我给你。 080.叶莲成亲,母子相见,期待故友(二更) 叶莲要成亲了。 叶翎日日忙着学医术和修炼,等接到消息的时候,距离叶莲的婚期,仅剩五日。 很匆忙,某些本该有的礼数,都被省去了,一切从简。但当这桩婚事被传出去,还是引得楚京百姓议论纷纷。 叶莲嫁的是她外祖延平伯府,她嫡亲的表哥孙启光。 曾经作为准太子妃,叶莲霸占叶缨的凤音琴,自封琴仙,在楚京大家小姐中,可是头一份儿的风光。 那个时候,叶晟的两个女儿,叶缨未婚生子,常伴青灯古佛,叶翎嫁与战王冲喜,出嫁当天成寡妇。处境与叶莲简直天差地别。 但此一时,彼一时。 多的是人拿叶缨和叶翎与叶莲相比较。 叶缨就不说了,楚京中的人好几年没有见过这个曾经才貌双绝的叶家大小姐了。只说叶翎,摇身一变,功勋加身,成为南楚主将,一时风头无两。 而叶莲呢?与太子婚期临近,突染“怪病”,忠勇侯府主动退亲。 自那以后,很多人再见叶莲,就是去年年底那个风雪交加的日子,在楚京大街上,叶翎拖着孙氏和叶莲母女,与叶勋对峙,当众曝光忠勇侯府的丑事。 那天,见到叶莲的人,迄今依旧印象深刻。她容貌尽毁,丑陋而狼狈,再无高门嫡女的风姿。 而最劲爆的是,那日楚京中所有人,包括被叶莲退婚的前未婚夫,太子楚明恒,全都得知了叶莲退婚的真正原因! 她婚前失贞,与她的表兄孙启光,背地里做了苟且之事。 后来叶翎去往青云城,回来也没关注,但楚京百姓都知道,楚明恒曾去闹过忠勇侯府,据说狠狠打砸一通,差点把叶莲打死。 而曾经算是给楚明恒戴了一顶绿油油小帽的延平伯府孙启光,被楚明恒打断了一条腿。 楚皇并没有对此事表态,楚明恒也没把孙启光和叶莲杀掉。而如今,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即将结为连理。 是叶勋提出的。他从北疆回来,就去延平伯府,与他的舅兄商议,把婚事早日办了。 当时,虽然孙启光已成残废,但孙家并不想让他娶叶莲。 叶莲毁容,名声也脏了,孙启光自己极力反对,说娶叶莲他就上吊。 孙启光的娘也毫不客气地对叶勋说,当初若不是叶莲算计叶翎,结果自己中招,怎么可能出那样的意外?都是她活该!凭什么赖在她的宝贝儿子头上? 彼时原本关系密切的亲家,俨然就要撕破脸。 叶勋倒也“硬气”,一句话,这是叶翎的意思。当初孙启光跟叶莲合谋要玷污叶翎,这门亲事,是叶翎对叶莲和孙启光的报复。孙家可以不娶,等着被叶翎找上门来吧! 那时叶翎已成南楚主将,孙家人心中犯起了嘀咕。 忠勇侯府他们还真不怕,虽然爵位更高,但叶勋不得圣心,还管不住侄女,让叶翎压到了头上去,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但叶翎若真要报复孙启光,看看叶莲凄惨的样子,孙启光的下场可能会更凄惨! 就在孙家人还没下定决心答应的时候,楚明恒又来了。 楚明恒就扔下一句话,孙启光安安分分把叶莲那个贱人娶回来,这事算完!否则,他把孙启光阉了! 这下,孙家人还能有什么念想?娶! 婚期近在眼前,忠勇侯府大门紧闭,一点喜气都没有。 叶莲又发疯了。 那一夜出现的金面人,明明说好要帮她杀死叶翎,帮她恢复容貌,说会再来找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叶莲跟孙氏讲,孙氏说她怕是做了个梦,幻想出来的。 叶莲日日等,夜夜盼,但此时已被七星带着离开南楚的秦忆如,是不可能再出现了。而她,只能嫁给孙启光,这个她曾经看不起,且十分厌恶的纨绔子弟。 过去半年发生的事,像是一场噩梦。 所谓的大喜之事,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叶莲一哭二闹三上吊,没用。 若说一开始叶勋以为还有回寰余地,如今叶翎上位,不牺牲叶莲,他们全家都再无宁日。 叶勋发话,事已至此,叶莲要么去死,要么嫁给孙启光,没有第三种选择! 转眼到成亲之日。 延平伯府也没有娶亲的喜气,只做样子贴了几个喜字。没有宴请宾客,没有吹吹打打。 穿着喜袍的孙启光,全程脸色臭得像是死了爹娘,去忠勇侯府把叶莲接走了。 拜过堂,入洞房。 孙启光连叶莲的盖头都没揭,找美貌丫鬟温存去了。 靖王府。 叶翎来找叶缨的时候,她正在专注看医书。 “大姐,开心吗?”叶翎问。 叶缨抬头,面露疑惑:“因何开心?” “今日是人渣孙启光和贱人叶莲大喜之日,大姐不是说,从小就认为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叶翎笑着问。 叶缨点头:“很好,祝他们白头不偕老。” “大姐,我如此坚持这件事,可是为了博你一笑。”叶翎唇角微勾,“笑一个呗。” 叶缨低头:“不想笑。”话落唇角翘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谢谢小妹,我很开心。” 原本在胧月庵,叶缨消瘦得厉害,如今养回来了。面庞白皙细嫩,跟二八少女一样,根本不像生过孩子的。气质清冷出尘,叶翎总说她像个仙儿。除了对叶翎叶旌和叶尘的事情之外,旁的人旁的事,叶缨毫不在意。 但这一笑,如冰层消融,昙花绽放,依旧美丽动人。 “我姐笑起来真好看!值了!”叶翎笑着说。 叶翎从叶缨那里出来,见天色尚早,决定到战王府去看望薛氏,带上了楚皇赏赐的一些珍贵补品。 进门的时候,管家说,今日府中有客,是镇北公夫人和世子。 此时,宋清羽已经见到了薛氏。 薛氏比温敏小十岁,今年才四十出头,但头发已白了大半。距离云尧离开这个家,不过三年光景,薛氏老了十岁不止。 温敏正在跟薛氏说话,宋清羽低着头坐在轮椅上,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泪,不要流下来。刚刚看到薛氏的第一眼,他就差点绷不住了。 犹记得三年前,北胡进犯,他奉命出征。 薛氏亲自送他到城外,谆谆叮嘱,言犹在耳。 但一别再见,相隔生死。他明明是云尧,却再也不能是云尧。 “孩子回来就好,便是身体有恙,慢慢会好起来的。”薛氏在说宋清羽,本意是想恭喜温敏一家团聚,话音未落,自个儿眼圈儿却泛了红。 温敏知道薛氏触景生情,又想起她的孩子云尧来了。 云宋两家很有缘分。 当年薛氏和温敏同一天生的儿子,后来发现俩孩子出生时辰都一样。 自小云尧和宋清羽总在一处玩,两人约好,等长大了,一起上阵杀敌,当大将军。 结果云尧出事,宋清羽也出事。 但真正的云尧何时死的,他们并不知道。而宋清羽出事,被宋茳隐瞒,京城这边的人,最近才知道。 所以,除了南宫珩之外,其实无人知晓,云尧和宋清羽是同一天遭遇的意外。 不论过程如何,真真假假。 如今的结果,薛氏的儿子走了,温敏的儿子还活着。薛氏见到宋清羽,思儿心切,伤痛难以自抑。 “静芳,都过去了。我今日带阿羽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若你不嫌弃,以后就让阿羽代替阿尧孝敬你。阿羽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我跟相公想让他认你做干娘,不知你意下如何?”温敏握着薛氏的手柔声说。薛氏闺名叫做静芳。 薛氏看着宋清羽,摇头又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都止不住。 “阿羽,来,叫干娘。”温敏招手,让宋清羽过来。 宋清羽的手有些力气了,能自己推轮椅。 从原来的位置,推到薛氏面前,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低着头,声音哽咽,叫了一声:“干娘。” 第一个字,很轻很轻,第二个字,如千斤重。 他多想跪在薛氏面前,说他是云尧,大声叫娘! 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如今他还能有机会再见薛氏,日后有机会尽孝,已是老天眷顾。身份之秘,不可与人言。 “好孩子……”薛氏伸出干瘦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宋清羽的肩膀,泪眼朦胧。 薛氏哭,温敏也禁不住抹起眼泪。 宋清羽始终低着头,强忍泪意。 “老夫人,王妃来了。” 嬷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下一刻,叶翎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宋清羽下意识地抬头,眸中含泪,看叶翎一眼,又猛然垂了头去。 “娘。”叶翎并没看宋清羽,开口叫薛氏。 而这声娘,让宋清羽心中,像是被石头重重地敲了一下! 薛氏是他的亲娘,而叶翎叫的这声娘,是因为,她是薛氏的大儿媳。 宋清羽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只觉一切都乱了套,纷纷杂杂,让他头疼不已。 “你来了。”薛氏偏头,擦干眼泪,平复了心情,招手让叶翎坐。 叶翎跟温敏打过招呼,坐在薛氏身旁,很自然地拿过薛氏的手,给她把脉。 “娘还是忧思过重,该放宽心,多出去走走。”叶翎神色认真地说。 “你这是……”薛氏有些惊讶。上次给她看病的是风不易,她并不知道叶翎竟然也懂医术。 “最近才跟着风少主学的医术。”叶翎笑了笑,“自认为学得不错,娘若是身体有何不适,就遣人去叫我。自家人,不收钱。” 叶翎开了个小玩笑,薛氏神色好了不少,点点头。 “小叶,你可要多回来陪陪你娘啊!”温敏开口对叶翎说。 叶翎点头:“我会的。” 但她并没有请薛氏住到靖王府的打算,因为薛氏跟云修是分不开的。叶翎不想再看到云修那个人,薛氏也不想再让云修跟她有任何牵扯。 而且叶翎希望摆脱战王妃这个身份。 她跟云家有情分在,叫这声娘,没有心理负担,但这并不代表她真把薛氏当娘。薛氏对她而言,只是个敬重的长辈。薛氏自己,也没把她当女儿或儿媳,只当叶家侄女。 又聊了会儿,见薛氏神色疲惫,温敏起身告辞。 叶翎也一起走了,说改日再来。若薛氏无事,可以到靖王府坐坐。 “我来吧。”叶翎看温敏推轮椅有些吃力,就过去接。 温敏没推辞,让开走在一旁。 见宋清羽始终低头不语,叶翎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清羽不是失忆了吗?”他该不认识薛氏才对,为何如此动容?天生多愁善感? “这几日,有些事,隐隐约约记起来了。”宋清羽低声说。 温敏神色一喜:“真的?阿羽你怎么没跟娘说?不管多少,能记起来一些,总是好的!” 温敏话落,又说都是托叶翎的福,若不是请来风不易给宋清羽医治,定不会好得这样快。 叶翎笑笑没说话。虽然才见没几次,也没交谈过,但她总觉得这个宋家的美人,像有满腹心事…… 到了大门外,宋清羽还没反应过来,叶翎直接提起他的轮椅,把他送进了马车里。 温敏都惊到了:“小叶你力气好大!” “是清羽太轻了,多吃点肉。”叶翎半开玩笑地说,话落扶着温敏上车,摆摆手,“我回了。”大步走到旁边,接过管家递过来的马缰和鞭子,利落地翻身上马,朝着靖王府的方向走了。 温敏见叶翎走远,才把车帘放下。 转头看到宋清羽尚未收回来的视线,温敏笑着说:“阿羽喜欢小叶的吧?” 宋清羽第三次说:“我配不上她。” 温敏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好好好,娘知道你在想什么。等你好起来,跟你爹一样,当上大将军,再去追求小叶!” “嗯。”宋清羽微微颔首。 “可是,小叶这样优秀,若是到时候,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温敏打趣儿子。 宋清羽沉默了片刻之后说:“是我的,总会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不来。” “阿羽,你怎么跟念佛似的。”温敏笑着说。 宋清羽微微舒了一口气。今日来见过薛氏后,又碰巧遇上了叶翎。薛氏的眼泪,叶翎叫薛氏的那声娘,都让他坚定了一个信念:他要站起来,好起来,孝顺三个爹娘,完成云尧和宋清羽生前共同的心愿,当大将军,再把叶翎娶回来! 宋清羽没有提出要见云修,因为云修的情况,宋茳跟他说过了。他暂时帮不到云修什么,倒不如不见,来日方长。 母子俩回到镇北公府,进聆风院,就见宋茳拿了两根拐杖迎上来。 “来,阿羽试试!原先那个不行,爹给你做了一副新的!这上面缠了软布,会舒服些。”宋茳笑容爽朗。 “好。谢谢爹。”宋清羽点头,伸手,让宋茳把他从轮椅上拉起来,架住了拐杖。 “谢什么谢?阿羽你跟爹客气什么?快,走两步试试!”宋茳的手放开,虚扶着宋清羽。 宋清羽迈步,脚落地的时候,腿还是会微微打颤,靠拐杖才能支撑得住。但他目光坚定,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廊下,又小心地转身,就见宋茳和温敏并肩站在不远处,一脸欣慰地看着他。 宋清羽浅浅一笑:“爹,娘,我会好起来的。”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宋茳突然提起,再过半月是楚皇大寿。 因先前过去的南北大战,南楚大胜,楚皇龙心大悦,这次寿宴要大办。届时别国皇室都会派人前来恭贺,楚京就要热闹起来了。 宋清羽问了一句:“爹,东晋的七皇子会来吗?” 宋茳摇头:“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阿羽你怎么问起东晋七皇子了?你们又不认识。” 温敏笑着解释:“阿羽是想看看天音琴。” 宋清羽微微点头。 宋茳呵呵笑:“原来如此!那个东晋的纨绔皇子,可能会来吧。若他带着天音琴来了,爹帮你去问问,能不能让你瞧瞧。” “好。”宋清羽心中微喜。他早就见过天音琴,还曾弹过。他只是想看看,阿珩现在是什么样子…… 081.南宫借琴,清羽心思(一更) 靖王府,无花阁。 叶翎提着食盒上二楼,床上空空如也,不见南宫珩。 “墨竹。”叶翎叫了一声。 “主子。”墨竹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他人呢?”叶翎问。 “公子喂牛去了。”墨竹恭敬地回答。 叶翎把食盒放下,下楼,往花园深处走。 远远地就看到一道墨衣身影,正在给小牛刷毛。 走近了,听南宫珩念念有词:“南楚就你们两头奶牛,小牛啊,你长大了嫁不出去的知道吗?真可怜!” 叶翎嘴角微抽,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鬼兄。”叶翎叫南宫珩。 南宫珩回头,见是叶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一瞬间,叶翎觉得周遭的光线都明亮了几分。 若说宋清羽的美是安静的,如一株盛放于雪山之巅的冰莲花,完美无瑕,清冷无尘。南宫珩的美是充满攻击性的,他一笑起来,只让人想不出用什么美好的词汇才能形容一二。 “小叶子,你怎么来了?”南宫珩拍了拍小牛的脑袋,把刷子放下,用旁边木桶里的清水净了手才过来。 “饭菜在无花阁,去吃,不然就凉了。”叶翎对南宫珩说。 “是你做的吗?”南宫珩笑着问。 叶翎点头:“嗯,是我做的,你先前偷过的八珍参鸡汤。” 南宫珩眸子一亮:“好久没吃了!” “咱们从认识到现在,也论不上好久这个词。”叶翎白了南宫珩一眼,“去吧,吃完收拾收拾就走吧。” “为什么?”南宫珩皱眉。 “东晋皇室前来贺寿的人,据说这两日就会抵达楚京。你该去跟你的太子皇兄汇合了。”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南宫珩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贫嘴,点头说:“好,我吃完就走。鬼赤剑先放在小叶子你这里,我暂时不方便用。” 南宫珩回到无花阁,吃完一小锅八珍参鸡汤,换了身衣服,戴上面具离开。 墨竹收拾了碗碟送回修竹轩,跟叶翎说南宫珩走了。叶翎只微微点头,没说什么。 叶翎正在她的药房里面研究一种药物,突然听到有人敲窗户。 “哑叔?进来。”叶翎与哑奴之间有独特的信号。 哑奴推开窗户跳进来,对着叶翎笑笑,举起枯瘦的手,比划了几下。 叶翎挑眉:“你家主子走了?” 哑奴点点头,指了指楚皇宫的方向,又比划了几下。 “他去跟西夏皇室来的人汇合,会以西夏太子的身份出现?”叶翎微微蹙眉。 哑奴连连点头,用眼神询问叶翎,有什么问题吗? 叶翎指了指自己的脸,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百里夙别顶着那张脸招摇过市。 楚京中见过叶尘真容的人不多,但也有。胧月庵的人,战王府的人,万一见到百里夙的容貌,就暴露了。 哑奴会意,比划着说让叶翎放心,不会给叶缨母子带来任何困扰的。 叶翎再见叶缨,跟叶缨说百里夙走了。 叶缨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说了两个字:“很好。”其实百里夙跟叶缨道过别,叶缨没理他。 楚皇大寿,四方来贺。 最早抵达楚京的,不是东晋,不是西夏,而是北胡的人。 云忠出去看热闹,回来跟叶翎禀报,说为首的是北胡太子完颜洪,带了北胡最美的公主完颜幽。 “带了公主来?难道北胡想跟南楚和亲?”叶翎挑眉。 云忠又开口说:“将军,听说这次东晋和西夏,也都有公主来。” 叶翎笑了:“那可真是热闹了。” 北胡人到的第二日,东晋的人也抵达了楚京。 叶翎都没出去看,关起门来忙自己的事。等贵客到齐,宫中设宴,会见到的。 镇北公府。 宋茳大步走进聆风院,就见宋清羽拄着双拐,正在院中来回走,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嗯,步子比昨日稳了些!”宋茳看了会儿,点点头,在院中石桌旁坐下,叫宋清羽,“阿羽过来歇歇,爹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宋清羽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过来,把拐杖松开,他双臂扶着桌子,坐在了宋茳对面。 宋茳一直伸了手过去虚扶着,怕他摔了。 “爹,有什么好消息?”宋清羽问宋茳。 宋茳呵呵笑着说:“东晋七皇子来了,还带着天音琴。” 宋清羽神色微喜:“真的?” “是真的!”宋茳笑着点头,“爹在外面亲眼见到的,这会儿他人就在东晋驿馆里。” 宋清羽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阿珩真的来了! “等西夏的人到了,宫里设宴,到时候你跟着爹一起去?”宋茳笑着说。 宋清羽颔首:“嗯。”他身体不便,原是不想见外人的。 宋茳让宋清羽回房休息,他又骑马离开镇北公府,往东晋驿馆去了。因为他打算给宋清羽一个惊喜。 “主子,我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南宫珩面前站了个身形与他很像,容貌俊朗的年轻人,是七星的弟弟八卦,南宫珩专门培养的替身。本尊来了,替身变属下。 “怎么?想他了?”南宫珩有些心不在焉。 八卦点头:“许久未见了。” “过些天就回来了,会让你们见到的。”南宫珩说,“东晋那边,没什么事吧?” 八卦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事。属下多住在别院,也没什么人找。” “我父皇身体如何?”南宫珩问。 “临行前,属下见到皇上,他有些咳嗽,应无大碍。”八卦恭敬地说。 “老七!” 南宫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八卦立刻垂首站到了南宫珩身后去。 “太子皇兄找我?”南宫珩笑容满面地起身。 南宫烈进门,摆手让八卦出去。 八卦退下之后,南宫烈盯着南宫珩上下打量。 “太子皇兄,是不是我太美了,看不够?再看我要收钱的!”南宫珩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面上带着戏谑的笑。 “少贫嘴!我怎么感觉,你这两日瘦了一点?”南宫烈看着南宫珩说。 南宫珩叹气:“没胃口,我又想吃兔兔了。” 南宫烈嘴角一抽:“少贫嘴!” 南宫珩神色一正:“太子皇兄有正事要跟我谈?” “你好好玩就是,没什么正事需要你管。”南宫烈摇头,“上回你在西凉城,就闹出不少事来,这回安分一点,别什么人都招惹!” “太子皇兄你说什么呢?那次在西凉城,我可是歪打正着帮了西夏太子一个大忙,他还得好好谢谢我!”南宫珩唇角微勾,“不过这回父皇让八妹来,不会是要跟南楚和亲吧?南楚的皇子我大概都认识,没一个好的!” 南宫烈摇头:“没有和亲的必要。八妹只是想来玩,你有空带她出去转转。对了,你跟南楚战王妃应该不陌生,先前南北之战,八妹听说后就很崇拜她。你寻个机会,帮八妹牵个线,让她跟战王妃结识一下。” 南宫珩笑意加深:“这样啊?没问题!” “主子,太子殿下,南楚镇北公求见。”八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南宫烈有些意外:“南楚那个姓宋的老将?他来做什么?” “请过来!” 八卦听到南宫珩的声音,就去带了宋茳过来。 宋茳进门,见南宫烈也在,拱手行礼,言说冒昧打扰了。 “久仰南楚镇北公大名。”南宫烈笑容爽朗,“快快请坐!” 宋茳落座,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表明来意:“犬子自小喜爱音律,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能看看名琴排行榜之首的天音琴。老夫得知南宫七皇子来楚京,冒昧前来,不知南宫七皇子能否将天音琴借与老夫,给犬子瞧瞧?” 南宫珩眼睛眨了眨。宋清羽想看天音琴?这件事,他倒是知道的。 当初云尧想介绍他与宋清羽认识,说的就是宋清羽也喜欢音律,想结识他。原本南宫珩是答应了的,只是因为意外,错过了。 南宫珩微微一笑:“宋公子怎么自己不来?” 宋茳解释:“犬子先前受伤,如今身体不便,是以没有亲自前来。” 南宫烈看向南宫珩,直觉南宫珩定会拒绝。原也不认识,突然上门来,就说要把天音琴借走。要知道,南宫珩可从未把天音琴借给旁人过。 谁知南宫珩竟然爽快地点头了:“好啊!” 不光南宫烈意外,宋茳都有些意外。宋茳一心想给儿子一个惊喜,只是前来碰碰运气,没料到这么顺利。 “八卦,把天音琴取来,给镇北公。”南宫珩说。 八卦立刻从南宫珩的行李箱中,取出琴盒,送到了宋茳面前。 宋茳抱住天音琴,神色感激:“多谢南宫七皇子的慷慨!老夫和犬子定好好护着天音琴,明日就还回来。” “不必,先放你家吧,我过几日去取,顺便跟宋公子交流一下琴艺。”南宫珩很随意地说。 宋茳连连点头:“好!老夫替犬子多谢南宫七皇子!” 宋茳抱着天音琴出了东晋驿馆,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这也太顺利了吧!看南宫珩的样子,怎么感觉这天下第一名琴,他看得并不是很重呢? 不过宋茳还是小心地一路抱着天音琴回去了。南宫珩把这琴看得有多重,是他的事。他好心出借,宋茳可要好好保护,不能出了什么问题。 “老七,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你认识宋家公子?”南宫烈还是觉得奇怪。 南宫珩摇头:“不认识,听说过,他长得特别美,人称宋美人。我喜欢美人。” 南宫烈扶额:“你就闹吧!”话落起身走了。 镇北公府。 宋茳回来的时候,温敏正陪着宋清羽在吃饭。 “相公,你又去哪里了?快来,今日炖了你最爱喝的汤。”温敏笑着说。 宋茳一脸喜色进门:“夫人,阿羽,你们猜我拿的这是什么?” 温敏看了看:“像是一把琴。” “阿羽,你猜这是什么琴?”宋茳笑着问。 宋清羽神色有些错愕:“是……天音琴吗?” 温敏惊讶地起身,宋茳把琴盒放在宋清羽面前,慢慢打开。 宋清羽看第一眼就知道,这是天音琴,真的。琴身以墨玉制成,琴弦呈淡淡的金色,音色绝美无双。 “相公,这是从哪来的?”温敏蹙眉,想着宋茳应该不至于为了让儿子高兴,去盗取别人的宝贝吧? 宋茳拉着温敏坐下:“夫人别多想,这是我方才去东晋驿馆,跟南宫七皇子借来的!” “你要借,南宫七皇子就给了?”温敏觉得不可思议,这可不是寻常宝贝。 宋茳点头:“我本就是去碰碰运气,没想到南宫七皇子真好说话,人很大方!” 宋清羽轻抚了一下天音琴,触手微凉,他眸底闪过一丝怅惘。 “阿羽,高兴吗?”宋茳笑容满面地问。 宋清羽轻轻颔首:“高兴,很高兴,谢谢爹。” 宋清羽感动于宋茳对他这样好,为了满足他的心愿,竟就那样跑去求人。他又暗暗发誓,绝不能让宋茳和温敏知道,宋清羽的灵魂换了人。二老定是受不住的。 但对于南宫珩如此慷慨出借天音琴,宋清羽初时有些意外,继而便想到,应是因为云尧。 云尧当年曾打算介绍南宫珩与宋清羽结识,因为意外,没成。这件事,南宫珩还记着吧。 如今再见天音琴,宋清羽心中,一时百般滋味浮上心头。 “爹,何时还琴?”宋清羽问宋茳。 宋茳摇头;“不急。南宫七皇子说,先放你这里,他过几日会来取,还要与你交流琴艺。你千万小心些,别给人弄坏了。” “南宫七皇子真是个大方慷慨的人。”温敏感叹。 宋清羽却很清楚,这只是南宫珩要赴当年错过的那场约定。 看着天音琴,有一瞬间,宋清羽想把他最大的秘密,告诉南宫珩。但是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关信任。宋清羽知道,不管别人信不信,南宫珩会信他。 但曾经的云尧,已经给南宫珩带来不少负担,南宫珩为他做的够多了。 就让云尧走吧,他既重生,作为宋清羽,不想再因为过去的情谊,给南宫珩添麻烦。他要默默地守护他最珍视的这个朋友,若南宫珩有需要,他定全力以赴,希望南宫珩,永远都那样快乐无忧…… ------题外话------ 有二更,晚一点,么么哒(^▽^) 082.南宫,谢谢(二更) 楚京镇北公府。 “清羽,弹一首曲子,给娘听听吧。娘好几年没听你弹琴了。”温敏柔声说。借到了传说中的天音琴,不知音色有多美。 宋茳笑着说:“阿羽,你若是忘了怎么弹,就直说,爹不会笑话你的!” 温敏嗔了宋茳一眼,宋茳连忙闭嘴。 老夫老妻,这把年纪,恩爱依旧如年轻时。宋茳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温敏不开心。 “我会。”宋清羽微微点头。 这会儿是下晌,窗户开着,外面阳光明媚。 宋茳把天音琴架在窗边,推了宋清羽的轮椅过去。 宋清羽微微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再睁开,纤长的手指轻抚琴弦。 不过片刻后,温敏眼眶就湿了。 因为宋清羽弹的这首曲子,是真正的宋清羽十五岁的时候,专门作给他的母亲温敏的,那年的生辰礼物。距离如今,转眼过了五年。 宋茳握着温敏的手,夫妻俩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清羽弹完了一首舒缓的曲子。 天音琴的音色有多美,温敏并无多大感觉。只觉再听宋清羽为她弹奏此曲,过去的一切等待、思念、担忧和牵挂,都不值一提了。 宋清羽知道,他不如真正的宋清羽弹的好,因为他对琴艺并不是多感兴趣。 这首曲子,是当年宋清羽在创作的时候,云尧听过,记下了。 “好!”宋茳拊掌,“好曲,好琴,好儿子!” 是夜,叶翎以为南宫珩或许会来,谁知她修炼到天明,并没有人过来。 但叶翎起身下床,看了看房间,总觉什么地方不太对。 一个凳子被推进桌下大半,叶翎俯身,拉出来,桌布晃动,桌下分明有什么东西。 叶翎神色莫名,把桌布掀起,从下面拉出一个精美的篮子来。 篮子里面,竟然是一篮鲜艳欲滴的樱桃! 感觉到丝丝凉气,叶翎见篮子是双层的,掀开夹层,里面是碎冰块,已经化了大半,地上流了一滩水渍。 不用想,南宫珩送来的。这种稀罕玩意儿,据说只有东晋种植,且数量不多,特供皇室,别处是见不到的。 篮子十分精美,叶翎猜测可能是东晋皇室带来给楚皇的礼物之一,一路上用冰镇着,定然花了不少心思的。 叶翎都能想象到,昨夜南宫珩到这儿,暗戳戳地把篮子藏起来,等着她找的样子…… 不过叶翎再次意识到,她的实力跟南宫珩依旧悬殊巨大。南宫珩登堂入室,她虽然是在修炼中,但也不该毫无所觉。好在是朋友,没恶意,若是敌人,就麻烦了。 于是,早饭的时候,桌上就多了一盘红彤彤的大樱桃,看着分外诱人。 “这是什么呀?”叶尘小脸惊奇,“好好吃的样子!” “宝宝来,尝尝,吃完把籽吐了。”叶翎笑着给叶尘抓了一小碗,放在他面前。 叶尘尝了一个,眼睛一亮:“好好吃!” 叶缨一看这稀罕物,就知道定是南宫珩偷偷送来的。不过叶翎既然都收下了,倒也不必矫情。她只吃了几个,看叶尘吃完了小碗里的,就不让他吃了。 叶旌也没吃多少,想着多留些给叶尘。 叶尘还想吃,叶翎笑着说:“宝宝,剩下的都是你的,小姨给你放着,下次再吃。” “好!”叶尘乖巧地点点头,在叶缨的注视下,拿着勺子自己吃饭。 如今盛夏已至,南楚相对其他三国,气候更炎热些。 皇宫中,贵族之家,用冰块解暑很常见。有专门制冰售冰的生意人,冰块价格与冬季取暖的银丝碳差不多,只要有钱,就能享受。 原本家里没有这东西,为了这篮子樱桃,叶翎让云忠去买了些冰块回来。 而东晋驿馆中,南宫烈一早接到禀报,千里迢迢带来的贡果不见了。 “太子皇兄别看我,你知道的,我一吃那玩意儿就长疹子,不是我偷的!”南宫珩义正言辞地说。 南宫烈让人去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重新做礼单,去掉那一项。 半晌,叶翎在药房,听云忠禀报,东晋七皇子和八公主前来拜访。 叶翎放下手中的东西,皱了皱眉。南宫珩搞什么鬼?还带了他妹妹一起来? “请他们到无花阁坐,让雪晴上些茶点,我很快过去。”叶翎话落,就回修竹轩换衣服去了,并且把叶旌和叶尘找过来,叮嘱他们,见到“美人哥哥”“美人叔叔”不要大惊小怪,就当第一次见。 叶旌认真点头,叶尘似懂非懂。 叶翎走进无花阁,南宫珩微笑起身,拱手:“叶大将军,又见面了。” “南宫七皇子,幸会。”叶翎还礼。客气假笑,谁不会? 叶翎视线微转,就看到了南宫珩身旁的少女。 东晋八公主南宫雯,今年十五岁。身材娇小玲珑,面庞圆圆,眼睛圆圆,皮肤是透明的白,穿着一身浅粉的裙子,玉雪精致。 “这位是……”南宫珩开口想要介绍,南宫雯一把将南宫珩推开,上前来,看着叶翎,露出一个甜美可人的笑来:“叶大将军,我是东晋八公主南宫雯,久仰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长得好美呀!” “南宫八公主,幸会,快请坐。”叶翎觉得这个东晋八公主长得真可爱,她是个女人,见了也喜欢。 叶翎落座,南宫雯就坐在了她身旁,开始迷妹n连问。 “叶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练武的?武功是不是特别厉害?” “叶姐姐,你当初被安排去刺杀北胡主将,孤身一人,不害怕吗?” “叶姐姐,你是怎么想到将计就计,坑了北胡十座城的?太妙了!” “叶姐姐,当大将军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威风?” …… 可爱的妹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叶翎,叶翎一一认真作答,就听南宫珩在旁边笑,不停地笑。 叶翎默默地瞪了南宫珩一眼,南宫珩笑得更愉悦了。 南宫雯冲着南宫珩来了一句:“七哥,你干嘛呀?我跟叶姐姐说正事呢!不准笑!” 南宫珩轻咳两声,起身上前来,给叶翎和南宫雯续茶。 “叶大将军,不介意我到楼上看看风景吧?”南宫珩一本正经地问。 “请便。”叶翎点头,南宫珩就脚步轻快地上楼去了。 在二楼,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床,他倒头就睡。昨夜他监守自盗,拎着樱桃过来找叶翎,见叶翎在修炼,也没打扰,坐在桌边盯着叶翎看了大半夜,天亮之前才回去。 叶翎就在楼下跟南宫雯聊天。 南宫雯问了十几个问题之后,喝了杯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想当大将军,可是太子皇兄说我这样的当不了,七哥说我只能当大将军……夫人。” 南宫雯中间故意停顿,又解释:“我七哥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是我们东晋的大将军,都是老头子。” 叶翎噗嗤一声笑了。这姑娘真可爱,撒娇的时候也很可爱,一点儿都不做作。 “我好崇拜叶姐姐,你真是文武双全,好厉害!”南宫雯看着叶翎说,“最可惜的是,去年百里陛下大寿,我本来是要跟着太子皇兄去西夏的,结果临行前染了风寒没去成。后来听说,叶姐姐跟我七哥,在百里太子大婚之日,琴箫合奏一首丧曲,令闻者心伤,听者惊惧。想想就好有趣,都说叶姐姐的琴艺不在我七哥之下呢。” “过奖了。”叶翎摇头。论琴技,她其实比南宫珩还是差一些。 “叶姐姐,我可以看看凤音琴和龙吟琴吗?我琴艺很差,就是想看看。”南宫雯说着,抱住叶翎的胳膊晃了晃。 叶翎笑着点头:“当然,你等着,我去取来。” “不用取来,我跟着叶姐姐过去看。”南宫雯说着就站了起来。 这会儿俩人挽着手出门去,都把南宫珩给忘了。南宫雯跟着南宫珩出门,也没带下人。 凤音琴和龙吟琴都在修竹轩,叶翎带着南宫雯去她的房间看。 隔壁的叶缨听到了动静,并没有出来。 南宫雯看了两把琴,叶翎主动说她可以试试,结果她一上手,叶翎就知道她刚刚说琴艺差不是谦虚,是真的很差…… 原本南宫雯不着急走,还想留下吃个饭,结果楚皇派人来,叫叶翎进宫。 “叶姐姐你快去吧,不用管我,我去找我七哥,一起回去了,改日再来寻你玩。”南宫雯笑着说。 “墨竹,帮我送送南宫八公主。” 叶翎话落,让云忠备马,出府往皇宫去了。 南宫雯回到无花阁,上二楼,就见南宫珩睡得正香。 “七哥,你快起来!”南宫雯连忙去拉南宫珩,“这是叶姐姐家里,你怎么躺这儿就睡,太失礼了。” 被拽起来的南宫珩揉了揉眼睛,问了一句:“小……你叶姐姐人呢?” “楚皇陛下找叶姐姐,她进宫去了,我们走吧。”南宫雯推了一下南宫珩,“七哥你快下来!” 南宫珩有些遗憾,本来还想带着妹妹在靖王府吃个饭,看来今天不凑巧。 南宫珩下床,南宫雯上前去把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南宫珩就站在一旁乐。 出无花阁,墨竹去送客。 走到半路,迎面碰上了蹦蹦跳跳的叶尘,才从松风居出来。 看到南宫珩,叶尘眼睛一亮跑了过来:“美人叔叔!” 跑着跑着又想起叶翎说的,要装作第一次见面。叶尘停下脚步,想了想,又跑过来,笑嘻嘻地说:“这个叔叔好美呀!”他第一次见到美人叔叔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南宫珩笑容满面地把叶尘抱了起来。 叶尘看向南宫雯,好奇地问:“这个漂亮姑姑是谁呀?” “好可爱的宝宝!”南宫雯喜笑颜开,摘了腰间的紫玉铃铛递给叶尘。 “多谢漂亮姑姑!”叶尘拿在手中晃了晃,叮叮当当很好听。 此时已到宫里的叶翎,接了楚皇给的一个任务。后日在战王府,设宴招待三国贵客。 因御赐的战王府本是皇家园林改建而成,有楚京最美的莲湖。如今时值盛夏,到了赏莲花期。 而楚皇让叶翎出面,选在战王府设宴,自有深意。至少,比选在皇宫,更能奚落北胡皇室。 “明日西夏皇室的人就到了。时间有些仓促,但这次宴会很重要。你尽快去安排,朕派礼部明尚书听你差遣,需要人手和物件,只管吩咐他,不可出任何差错。”楚皇正色道。 “是,末将领旨。”叶翎点头。 叶翎出宫,十分无语。 本该皇宫里办的宴会,非要在战王府办。她这个名义上的战王妃,一下子成了主人。若是做不好,就会有损南楚皇室脸面。 不知楚皇故意还是无心,给她安排的帮手竟然是跟她有过节的礼部尚书明瑀,也是醉了。 叶翎策马从皇宫直接去了战王府,就见明瑀已在大门口等候。 “下官见过叶大将军。”明瑀面无表情,对叶翎行礼。 “嗯,明大人请。”叶翎话落,大步进了府,让管家先带着明瑀到莲湖那边去。 叶翎来见薛氏。 薛氏得知皇上命叶翎在府中设宴,有些意外。 “我这身子,如今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薛氏微叹一声,“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需要什么,自去库房拿。” “我就是过来跟娘打声招呼,娘好好休息就是。”叶翎跟薛氏聊了两句,也起身往后花园去了。 半路碰上莲蕊推着云修出来透气。 云修被挑断的手筋脚筋在紫雪凝露的医治下,已经在恢复,只是尚未完全恢复。他脸色苍白,消瘦了很多。 看到叶翎出现在视线中,云修眼神迷茫,问了一句:“她是谁?” 莲蕊连忙回答:“这是战王妃,公子的大嫂。” 叶翎走近,云修坐在轮椅上,叫了一声:“大嫂。” “嗯。”叶翎微微点头,对莲蕊说,“府里这两日有大事要办,让小叔暂时不要出来。” “是,王妃。”莲蕊连忙推着云修回去了。 叶翎到花园,就见明瑀背着手,站在碧玉风荷亭中,看着莲湖,吟了两句诗。 “明大人高才。”叶翎上前来,“不知对这次皇上交代的事,明大人有什么想法?” “皇上只说让下官听叶大将军差遣。”明瑀摇头。 “好,明大人先去做第一件事,调查清楚三国皇室此次各来了多少人,都是什么人,列个单子给我。”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明瑀皱眉:“西夏皇室的客人还没到。” “我想这点小事,难不倒明大人。若是明大人觉得为难,那我找别人去。”叶翎看着明瑀说。 “好,我明日会把清单给叶大将军。”明瑀垂眸。 “一个时辰之内,拿不过来,我就请皇上换人。”叶翎说。 “你!”明瑀皱眉,“叶大将军是要公报私仇吗?” 叶翎笑了:“明大人,其实从一开始,你针对我,我就不明原因,不如你跟我解释一下,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仇?” 明瑀神色一僵。他那时喜欢三公主楚灵芸,而楚灵芸喜欢战王,对叶翎有很大的敌意。明瑀被撺掇着做了一些不理智的事,早已后悔了。 “话说回来,就算我公报私仇,你能如何?我让你做事,你做不好,怪我吗?明大人,你放心,若是这次宴会出了什么岔子,我保证让你把黑锅全背了,丢掉乌纱帽!我话放在这儿,有种你去皇上面前告状,否则,就做事去!”叶翎冷笑。她就看不上这种为了女人不分是非的男人,还礼部尚书呢? 明瑀脸色难看。他哪敢去告叶翎的状?叶翎如今是楚皇跟前头一号的红人,况且,他是下级,叶翎提的要求,他并不是做不到…… “叶大将军言重了,先前的事,是下官狭隘了,希望叶大将军不要放在心上。下官去做事了!”明瑀话落,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走了。 管家见叶翎三言两语把南楚最能言善辩的礼部尚书给训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心中十分佩服。 叶翎绕着莲湖走了一圈,让管家取了文房四宝来,她坐在碧玉风荷亭中,画了张图,写了几张单子。 一个时辰后,明瑀去而复返,将三国来客清单给了叶翎。 “明大人坐,接下来的安排,我只跟你讲一遍,需要你做的事情很多。”叶翎把手中的一叠纸放在明瑀面前,开始跟他讲。 等叶翎讲完,明瑀只觉心服口服:“叶大将军放心,下官一定尽力。” 叶翎回到靖王府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 进门就见房间里坐了一道黑影,随之灯被点亮,南宫珩绝美的笑脸出现在不远处。 他面前放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香气弥漫,叶翎两顿没吃,还真饿了。 “小叶子,辛苦了,快来吃饭!”南宫珩叫叶翎。 叶翎落座,接过南宫珩递来的热汤,神色莫名:“你怎知我此时回来?”这饭菜都是热的,不会是凑巧吧? “我去战王府寻你,见你忙,没去打扰。你打算离开的时候,我先去酒楼买了这些带过来。快趁热吃吧。”南宫珩说。 “鬼兄,谢谢。”叶翎对南宫珩说。 南宫珩轻笑:“谢什么?你请我吃那么多次宵夜,我就给你买了一次饭菜,还不是我自己做的。” “鬼兄你突然这么正经,我有点不习惯。”叶翎轻笑了一声。 南宫珩轻咳两声:“其实我是个特别正经的人。” “信你就见鬼了。”叶翎话落,喝了一口汤,味道还不错。 等叶翎吃得差不多,南宫珩就起身告辞了:“小叶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鬼兄慢走。”叶翎点头。 南宫珩离开靖王府,在夜色中,去了镇北公府。 宋清羽还没休息。 他面前放着天音琴,但并没有弹,正在看真正的宋清羽留下的一本琴谱。 烛光摇曳,映得那张清冷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温度。 “宋美人,终于见面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戏谑声音,宋清羽手一抖,琴谱掉落在了地上。 他俯身去捡,重心不稳,正要栽倒的时候,被人拦腰抱了一下,稳稳地坐回了轮椅上。那本琴谱,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放在了他面前桌上。 宋清羽抬眸,就见南宫珩坐在他对面,面上的笑意,一如从前,温暖,阳光,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 “哦对,忘记你失忆了,你原先该是知道我的。初次见面,我是云尧的朋友,南宫珩。”南宫珩看着宋清羽微笑。 宋清羽垂眸,掩去眼底的波动,薄唇轻启:“最近,有些事,我记起来了。南宫七皇子,幸会,多谢你把天音琴借给我。” “小事。不过是一把琴而已,你若真喜欢,送你也无妨。”南宫珩笑着说。 宋清羽摇头:“谢谢,但我琴艺不精,这琴在我手中,辱没了。” “你很怕我?”南宫珩挑眉,感觉宋清羽总是在回避他的视线。 “没有,”宋清羽轻轻摇头,看着南宫珩,“只是看到你,就想起了云尧,一时有些感怀。” 南宫珩眼眸微黯,继而又笑了起来:“想他做什么?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兄弟,那个混蛋抛弃我们,自己先走了。你好不容易活过来,比他命大,比他命好,就好好活着,别这副多愁善感的样子,虽然是挺美,但笑起来会更美的!” “南宫,谢谢。” 差点叫出口的“阿珩”,变成了“南宫”。而那声“谢谢”,宋清羽不敢看着南宫珩讲。 083.北胡损招,叶翎反击(一更) 南宫珩离开镇北公府时,并没有带走天音琴,说过几日再来取,先让宋清羽拿着玩。 夜深人静,宋清羽用天音琴,弹了一首以前南宫珩弹过的曲子。 一曲作罢,宋清羽微微舒了一口气。阿珩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他也该努力,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再过三日是楚皇大寿。这日一早,西夏皇室的人抵达楚京。明日楚皇在战王府设宴,为三国贵客接风洗尘。 负责统筹安排的叶翎天不亮就起了,到松风居把叶旌拽起来,姐弟俩一起吃了早饭,就骑马往战王府去。 她素来是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把事情做到最好的性格。既然接了活,就要让“甲方”满意。 “美丽的二姐,我能帮什么忙?”叶旌神色认真地问叶翎。 “拿出你小王爷的派头来,需要你做的事情多了。”叶翎轻笑了一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让叶旌跟着历练历练。 叶旌闻言,一股豪气油然而生,挺着胸脯,神色严肃:“美丽的二姐,请把小字去掉,我是南楚靖王!” 叶翎唇角微勾:“小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叶旌脸色尴尬,往四周看看,压低声音说:“二姐,求你,别再叫我小妹了,让别人听见我还怎么混?” “可爱的小弟,只要你今日表现好,以后我就再不叫你小妹了。”叶翎笑着说。 于是,这天叶旌跟着叶翎到处跑,忙得脚不沾地,指挥起下人来,条理分明,认真威严,相当有王爷风范。 薛氏过来帮忙,看到叶旌,恍然像是看到了当年的叶晟。叶家的三个孩子都如此出色,便是经历苦难,也熬过来了。再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薛氏只觉心中苦楚不堪。 叶翎也没让薛氏回去,想着她做点事,忙起来,或许心情还能好一些,就请她统管明日宴席的果品这一项。 靖王府。 吃早饭的时候,只有叶缨和叶尘母子俩。 “娘,小姨和小舅怎么都不来?”叶尘吃着樱桃,不解地问叶缨。 “他们有事要忙。”叶缨柔声说。昨夜叶翎跟她说过了,叶缨本想去帮忙,但叶翎说让她留在府里照顾孩子,她也没坚持。 叶尘眨了眨眼睛:“那我可以帮忙吗?” 叶缨摇头:“你太小了,帮不上。” “好吧。”叶尘点点头,“也不知道美人叔叔和漂亮姑姑今天会不会来找我玩。” 到了半晌,叶尘等的美人叔叔没有来,百里夙回来了。 叶尘要到他的竹房子里面玩,一进去,就惊呼了一声:“这是什么呀?” 叶缨闻声,连忙放下书走过来,就见竹房子里放了两个大篮子,每一个里面放了两个椭圆形的瓜,表皮呈金黄色,有曲折的纹路,果香浓郁。 叶尘有点吃力地抱起一个,举着给叶缨看,眼睛亮晶晶的:“娘,这是不是好吃的?好香好香!” 西夏国皇室特供的百香蜜瓜,叶缨知道这是谁送来的了。 “娘?”叶尘快抱不住了,看叶缨还在发呆。 叶缨连忙俯身接过来,心中微叹,牵着叶尘的手出去。 把蜜瓜洗净,切开,削皮,切成小块,装在白瓷碗里,让叶尘抱着吃。 “好甜呀!娘也吃!”叶尘举着小手递过来。 叶缨低头,就着叶尘的手吃了一块,微微点头说:“好吃。” 躲在暗处的百里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飞身离开了。 于是,西夏驿馆跟东晋驿馆发生了一样的怪事,千里迢迢带来送礼的贡果不见了,也查不到什么,只能改礼单。 到了这日傍晚时分,战王府后花园中,举办宴会的地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楚皇派了身边的老太监过来查看进度,老太监看过之后,回宫禀报,赞不绝口。楚皇不由期待起来。 入夜时分,叶翎和叶旌回到靖王府。 叶旌说他太累了,不想吃饭,直接回松风居睡觉了。 叶翎进门,如昨日重现,又是南宫珩,又是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她。 叶翎落座,仔细一看,今日菜色与昨日不尽相同。 昨日她觉得好吃的,今日都有。 昨日她没怎么动的,今日没有,又加了几道新菜。 面前还放了一碟切好的蜜瓜,这倒是个稀罕物。 “鬼兄,这个不会是你从西夏驿馆偷来的吧?”叶翎指着蜜瓜问南宫珩。 南宫珩神色一正:“小叶子你可别污蔑我!这是我在你这儿厨房里看到的,应该是百里人渣监守自盗,送来的!” 叶翎眨了眨眼:“有道理。鬼兄吃了吗?” “还没有。”南宫珩说着拿起了筷子,“今日陪你一起吃。” “谢谢。”叶翎点头,尝了一口面前的蜜瓜,清甜多汁,好吃! “对了鬼兄,你家八妹来,不会是要跟南楚和亲吧?”叶翎一边吃着,一边随口问,“南楚这些皇子,看着也没什么好的,都配不上她。” 南宫珩闻言就笑了:“小叶子,你很喜欢八妹?” 叶翎轻笑:“她那么可爱,谁会不喜欢?” “她可是父皇的掌上明珠,不会和亲远嫁的,只是过来玩玩。”南宫珩说。 “那就好。”叶翎点头,“若不是我弟弟太小,我都想让她当我弟妹。” 南宫珩乐不可支,眸光璀璨:“小叶子,小弟年纪不合适,但你若真喜欢我家八妹,你可以当她嫂子啊!” 叶翎闻言,煞有介事地说:“让我嫁给你们的太子皇兄吗?也不是不能考虑。” 南宫珩嘴角一抽,瞪了叶翎一眼:“小叶子我发现了,你有时候比我还贫!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太子皇兄有太子妃,都当爹了。你只能考虑我!” “你?”叶翎打量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你是真的好看,若你是个花瓶,我就把你弄回来摆家里,天天看着,赏心悦目。可惜了,你是花瓶,却是别家的,太贵了,要不起。” “不要钱要不要?”南宫珩笑问。 “我一直觉得,明码标价的东西买着放心,不要钱的……”叶翎摇头,“听着就是骗子!” 南宫珩一口汤刚入口,就呛住了,定定地看着叶翎,眼中暗潮涌动,过了片刻又笑起来:“好好好,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这个骗子,怎么把你骗回去。” “我觉得我应该现在把你砍了,以绝‘后患’。”叶翎唇角微勾。 南宫珩轻咳两声:“小叶子,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的人物,这就怕了?不像你啊!你现在想当寡妇,可以,我尊重你的选择。等你想嫁人的时候,我就是第一且唯一的选择,不接受反驳!” “鬼兄,你牙齿上沾了一点菜。”叶翎一本正经地说。 南宫珩立刻闭嘴,起身去找铜镜,结果左看右看,根本就没有。 “小叶子你诳我?”南宫珩回来坐下,看着叶翎笑靥如花,眼底闪过一丝宠溺。 “明日宴会,花瓶你要表演节目吗?我给你安排,保证让你出场美美的。”叶翎半开玩笑地问,突然觉得管南宫珩叫花瓶蛮有趣的。 “小花儿,你若想看,我就表演。”南宫珩反击,管叶翎叫小花儿,突然觉得也蛮有趣的,“不过我的天音琴借给宋美人了,可以今夜去取。” “宋美人?清羽吗?你跟他认识?竟舍得把天音琴借出去。”叶翎有些意外。这俩人怎么到一块去了。 南宫珩一听叶翎管宋美人叫“清羽”,心里瞬间冒起了酸泡泡。他是花瓶,人家是清羽,听起来人家在天上,他在地里。 不过,南宫珩转念一想,肯定是亲近的自己人才能这样调侃起外号,外人当然要叫名字了!想到这里,又开心起来。 “我跟你讲过的,当年若不是苏湮的属下抓错人,八岁时,跟我一起落难的就是宋清羽。”南宫珩微笑,“后来云尧想介绍我们认识,但因为意外,错过了。我们昨夜第一次正式见面,他特别喜欢我!” 叶翎嘴角微抽:“是是是,谁都喜欢你,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这么说,小叶子你也喜欢我?”南宫珩眼眸一亮。 叶翎给了南宫珩一个大大的白眼。 吃过饭,叶翎邀请南宫珩去打架,南宫珩欣然应允。 两人在后花园打得昏天暗地,祸害了好大一片花花草草。 五月初八。 叶尘穿着一身宝蓝的小锦袍,腰间挂着南宫雯送他的紫玉铃铛,被叶旌抱着,放在马背上,叶旌翻身上马。 叶尘顶着易容过的那张小脸,跟叶旌在一块,两人看着跟兄弟似的。 “娘,我走喽!”叶尘对着叶缨摆摆手,小手指着前方,“小舅,冲呀!” 叶缨目送叶旌和叶尘离开,到战王府去赴宴。叶翎天不亮先过去了。 叶缨不想去。她不喜欢热闹,也不想出现在那样的场合被人评头品足说闲话。她还有很多书要看,孩子开心就好。 战王府盛宴,宾客盈门。 进府,并没有人带路,但有指示路牌,做得很有意趣,跟府中各处的建筑花草融为一体,一点都不突兀。 后花园莲湖边,设置了四片区域。 前世作为顶级花艺师,叶翎这次用了大量的鲜花和绿植,将宴会场地装扮得美不胜收,又丝毫没有杂乱感,只觉处处充满自然气息,优雅又高级。 楚皇的位置,就在碧玉风荷亭中,视野绝佳,且高于其他所有的臣子和宾客。 楚皇带着皇后贵妃以及一众皇子公主,到了战王府后,对叶翎的安排,十分满意。不到两天的时间,把这样盛大的宴会做得又完美又特别,楚皇对叶翎的能力,越发认可。 “好漂亮的花球!”南宫雯落座,看着桌上用鲜花扎的一个小球,颜色搭配大胆明艳,她十分喜欢。 南宫雯拿着那个花球在手中,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只有她有。 “你叶姐姐专门给你做的。”南宫珩轻声说着,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看叶翎跟南宫雯相处这样好,他很开心。 “叶姐姐真好!”南宫雯全程抱着那个小花球没放下过。 “这里可真美,不管往哪看都好美。”南宫雯赞叹了一句。仿佛身处花海之中,面前莲湖视野开阔,莲叶田田,莲花盛放,让人心旷神怡。 南宫烈点头:“听说全都是那位战王妃安排的,此女还真是厉害。能上阵杀敌,也能琴曲动人,连这样的宴会,都能做得与众不同,大气又精妙,美极了。” 南宫珩心中默语,他们都不知道,小叶子还有一手绝佳的厨艺呢! 百里夙脸上戴着一张木制的面具,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而北胡完颜洪倒像是先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国与国之间,打仗的时候你死我活,不打仗的时候都是“朋友”。 他身旁坐着一个彩衣女子,戴了一张精致华美的金面具,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只露出殷红丰润的唇,让人不由浮想联翩。 镇北公府一家三口都在座。 宋清羽已经见过南宫珩,原本不想再参加宴会,但听温敏说,宴会在战王府举办,是叶翎筹办的,他才一起来了。 楚皇开口,笑声爽朗,表达了对其他三国贵客的欢迎,宴会就开始了。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 北胡完颜洪朗声开口:“楚皇陛下,北胡有一份大礼,要赠予南楚的战王妃!” 完颜洪话落,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地抬头,朝着叶翎看了过来。 全场哗然! 南宫珩眸底闪过一道寒光,宋清羽打翻了手边的酒杯。 而南楚从皇帝到臣子,见到那人的脸,都有片刻的失神! 只见那个男子眉目俊朗,面庞坚毅,样貌竟跟已经过世的云尧,像了八九分! 完颜洪很满意大家的反应,笑着高声说:“战王妃年纪轻轻守了寡,难免孤单寂寞,思念亡夫!他的名字,叫做姚云,是北胡为战王妃精心准备的礼物,希望战王妃笑纳!” 姚云,云尧。完颜洪张口就讽刺叶翎作为寡妇,会耐不住寂寞,又弄出这么一个假货来,挑事之心,昭然若揭。 叶旌小脸沉沉,叶尘一脸懵懂:“小舅,为什么大家都在看小姨呢?” 全场静默。 完颜洪哈哈大笑,拱手说:“请楚皇陛下放心,姚云身体康健,顺从听话,足以为战王妃排遣寂寞。如此一来,楚皇陛下也不必担心,战王妃哪日看上个男人,跟人家跑了,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赤裸裸的挑拨离间。 叶翎是个女人,年轻绝色,据说还是处子,没有人相信她会当一辈子的寡妇。有心人自然能查到,叶翎与南楚皇子关系很差,而她若是嫁给别人,楚皇怎么想?若楚皇插手她的婚事,她会认命吗? 北胡人玩这一手,很低级,特别贱,但有用。 “叶爱卿,北胡大礼,你意下如何?”楚皇神色如常,没有理会完颜洪,而是将这个烫手山芋,直接塞到了叶翎手中。 完颜洪看着叶翎,笑容满面:“战王妃,若你现在说一句,你要为战王守节,终身不嫁,那本宫敬佩!楚皇定会为你立一道贞节牌坊!如若不然,也是人之常情!找别的男人真不合适,姚云最好,大家都会觉得,战王妃对战王痴情不悔呢!” 南宫珩正要起身,被南宫烈拽住了:“老七你给我坐好了!关你什么事?” “北胡人太讨厌了!弄那样一个假货来,明摆着就是要恶心叶姐姐的!”南宫雯气哼哼地说。 宋清羽看着叶翎,在想她会怎么应对如今这样的局面?那个姚云自然是不可能要的,但她怎么拒绝?说自己要为战王守节?还是说她想嫁谁就嫁谁?前者绝不能随便说,后者一旦说了,不管楚皇是不是会多想,在场很多人,认为楚皇定会猜忌叶翎! 而不管叶翎怎么做,似乎都避免不了被北胡人摆一道。 众目睽睽之下,叶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身姿款款地站了起来,面上还带着清浅的笑意,丝毫没有被激怒的样子。 只见叶翎大步朝着北胡人所在的地方走去,眨眼功夫到了那个姚云身旁,却没有停留,连个眼神都欠奉! 越过姚云后,叶翎突然拔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朝着完颜洪杀了过去! 谁都没料到叶翎会做出这样的惊人之举! 北胡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叶翎的天邪剑,已架在了完颜洪的脖子上。 她冷笑一声说:“完颜太子,你不是说我守寡孤单寂寞吗?你说对了!但你知道我孤单寂寞的时候,最喜欢做什么吗?我有一把带锯齿的小刀,我最喜欢抓个北胡蛮子,把他的脑袋,一点一点锯开,让血,一滴一滴流出来……接满一盆,做成血豆腐,再切成小块,拿去喂野狗。你都不知道,那种感觉,特别爽!” 完颜洪脸色煞白:“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叶翎冷哼一声,“正巧今儿大家都在,完颜太子如此精心设计来恶心我,是不是以为我们南楚不敢对你怎么样?没有主动跟北胡开战的资本?我也有个游戏,就看完颜太子你敢不敢玩!” 楚皇眼眸微眯,根本没有要阻止叶翎的意思。 其他两国的人,自然是看热闹看得很起劲。 就听叶翎高声说:“皇上,南宫太子,百里太子,今日宴会是我筹办,可惜没有节目,不够精彩!不如这样,咱们抓了完颜太子,让北胡陛下拿三十座城来换,咱们三家平分,如何?” 叶翎话落,百里夙开口,声音冷漠:“算西夏一个!” 南宫烈皱眉,南宫珩面上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这么好玩的游戏,我们东晋可不会错过!” ------题外话------ 有二更,晚一点,么么哒(^▽^) 084.楚八,你是男人吗(二更) 好好的宴会,在叶翎天邪出鞘后,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完颜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目光阴鸷地看着叶翎。 北胡高手,包括公主完颜幽,全都剑指叶翎。但有完颜洪在手,叶翎丝毫不惧。叶翎提出的“游戏”,西夏太子百里夙和东晋七皇子南宫珩都出言表示要参与其中,如今,只等楚皇表态。 “太子皇兄,北胡总共有多少城?”南宫雯小声问南宫烈。叶姐姐好霸气,先前才坑了北胡十座城,如今张口再要三十座! 南宫烈皱眉看着叶翎,开口说:“北胡如今还有六十八座城。” 北胡土地贫瘠,地广人稀,算起来城池数量是不少的,但每座城的人口数参差不齐。有那么几座城,就是几个村庄的规模,跟其他三国不能比。 南宫雯小脸惊叹;“那岂不是要瓜分了北胡一半的领土?” 南宫烈目光幽深地摇摇头,没说话。 全场都在等待楚皇表态。他是制止叶翎的冲动所为?还是顺着叶翎的话,真把完颜洪拿下,与北胡正式宣战? 有人认为是前者。 有人倾向于是后者,因这样更爽,更解气。 楚皇开口,却笑了:“叶大将军,看你把完颜太子给吓得,脸都白了!”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楚皇选择息事宁人。 南宫烈轻笑一声,意料之中。 宋清羽微叹,就听宋茳有些遗憾的声音:“那个杂碎,真想宰了他!” 叶旌冷哼一声,低了头去。 挟持着完颜洪的叶翎,清楚地听到完颜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叶大将军脾气爆,完颜太子以后可千万别再惹她。南楚的战王,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替代的。”楚皇呵呵一笑说,“叶翎,气也出了,回来吧!” “既然皇上说我脾气爆,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做!”叶翎冷笑,猛然收剑,后退两步,在北胡人反应过来之前,飞起一脚,将完颜洪踹飞了出去! 完颜洪惨叫一声,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抛物线,重重地砸入了莲湖之中! “小姨好厉害!打架好好看!” 众人就听一个清脆的童声在欢呼鼓掌,定睛一看,是叶翎的小外甥。小家伙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啊! 完颜幽持剑朝着叶翎攻了过来,叶翎举起剑鞘,反手一挡,冷笑:“完颜公主,不着急救你太子皇兄吗?” 完颜幽还戴着面具,那双眸子冷冷地看了叶翎一眼,指挥着北胡的高手下水去救人。 “真是可惜了!”叶翎就抱着天邪剑,站在湖边,靠着一棵树,悠哉悠哉地看着。 就在众人想,叶翎可惜什么呢? 下一刻,就听叶翎故作烦恼地说:“我们家干干净净的莲湖,正是最美的时候,今儿被脏东西给污染了,真是煞风景!” 南楚的人面上都浮现出笑容来。他们跟北胡是死敌,看北胡人如此出糗,当然高兴。 西夏的人看百里夙跟个冰块似的坐在那里,倒也不敢大笑,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只觉看了一出好精彩的大戏。 南宫珩哈哈大笑。南宫雯捂着嘴,乐不可支。南宫烈唇角微勾,觉得叶翎还真是个妙人。 完颜洪被救上来的时候,呛了不少水,一身狼狈。 北胡人灰溜溜地离开战王府,回驿馆去了,包括那个所谓的姚云。 叶翎回到碧玉风荷亭旁,对着楚皇躬身下拜:“末将行事冲动,请皇上责罚。” “来人!”楚皇开口,“叶大将军,罚酒三杯!” 老太监连忙端了楚皇面前的宫廷玉液下去,叶翎连饮三杯,潇洒归位。 在北胡蛮子走后,全场再次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二姐,皇上为何不听你的,趁机抓了那完颜洪?”叶旌一脸不高兴,压低声音问叶翎。 叶翎抬手,敲了一下叶旌的脑门儿:“用你的小脑瓜好好想想!” 叶旌皱眉,看了看并未表态的南宫烈,和第一个开口的百里夙,思忖片刻之后说:“因为来的只是东晋和西夏的太子,他们做不了主?” 叶翎点头又摇头:“是,不全是。” 楚皇懦弱?不敢主动挑衅北胡?当然不是。 百里夙和南宫烈,东西两国的储君,在这样的大事上面,并没有一锤定音的资格。 更何况,东晋开口的是纨绔皇子南宫珩,太子南宫烈显然早料到会是什么结果,所以专心看戏不言语。 而百里夙和南宫珩又不傻,定然也清楚事态会如何发展,只是出于私人关系,声援叶翎罢了。 东西两国已正式结盟,虽然如今看似与南楚友好相处,但一旦南北再次开战,他们更可能会选择隔岸观火,等着两败俱伤,坐收渔利。 除非东晋和西夏皇帝,都很明确地表示,要将南楚划归于同一个阵营,否则变数很大。 楚皇若真脑子一热,顺着叶翎的话,把完颜洪给扣了,要求北胡出三十座城,用利益拉东晋西夏入伙,一同对付北胡。 北胡不可能认命,最可能的结果是,以更大的利益,“贿赂”东西两国,至少可以让他们置身之外,让南楚孤立无援。 三十座城,北胡近半的领土,真把北胡人惹急了,舍了完颜洪,重立太子,都有可能。 所以,叶翎从一开始就说了,这只是个游戏。 而作为游戏的设计者和主导者,叶翎的目的,是恐吓完颜洪,让北胡人颜面扫地。 最终,效果完美! 至于三十座城什么的,说着玩玩就是。若真这么容易,天下也不需要战争,你抓我的太子,我抓你的皇帝,玩“老鹰抓小鸡”就是了。 楚皇对叶翎的表现,龙心大悦,包括最后叶翎踹完颜洪那一脚,漂亮! “二姐,北胡太子会提前离开吗?”叶旌问。 叶翎摇头;“大抵不会。” “为何?”叶旌不解。都这样了还不走?要脸吗? 叶翎唇角微勾;“北胡蛮子脸皮厚呗。” 完颜洪不会一怒之下就跑了,至少他要盯着,东晋西夏跟南楚之间,有什么动静。毕竟来一趟,不跑丢人,若是跑了,更丢人。 叶旌点头:“二姐说得对!二姐今天真帅!” 叶旌话落,叶翎转头,就见南宫雯对着她竖起大拇指,笑得特别灿烂。 南宫雯身旁,南宫珩对着叶翎举杯,面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 不过在这种场合,南宫珩那种性格,倒是没人觉得他们俩之间有什么。 当然,叶翎很高冷地收回视线,没有理会南宫珩…… 一场高潮迭起的宴会落下了帷幕,不管是前期筹备,还是过程中的表现,叶翎都让“甲方”楚皇很是满意。 中间隔了一天,就是楚皇大寿之日。 如叶翎所言,完颜洪前日颜面扫地,但并没有选择立即离开楚京。 与前日战王府宴会相比,这日宫中寿宴循规蹈矩,太过程式化,倒显得无趣了些。 叶翎和叶旌姐弟入宫赴宴,没有带叶尘。 叶翎感觉到,斜上方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是楚明寅的生母容贵妃。 倒也正常。楚明寅想娶叶翎,被拒绝了,上次到靖王府,还被南宫珩装神弄鬼暴揍一顿,这几日出现,脸色看着比之前更差了。容贵妃看叶翎,自然是越发不顺眼。 酒过三巡,完颜洪又出来说话了。 “楚皇陛下,本宫带来了北胡最美丽的公主,精心准备了一支舞,要献给楚皇陛下。”完颜洪只要不看叶翎的时候,笑得都跟没事儿人一样。 楚皇点头:“朕很期待,完颜公主请!” 完颜幽换装再次登场,在场的许多男人眼睛都直了。 此女不同于南楚女子的保守矜持,她身材前凸后翘,上身着一件彩色的短衣,勾勒出撩人的线条,下身穿一条柔软的长裤,中间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腰肢,腰上缠着一串彩色的宝石。 行走间,摇曳生姿,宝石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脸上半张精致华美的面具,露出一双媚色天成的眸子,和丰盈润泽的红唇,半遮半露,欲语还休,最是勾人。 叶旌低头,说了一句:“有伤风化!” 叶翎却笑了:“挺美的,就是不知道她冲着谁来的。” 君不见完颜幽一出场,色鬼楚明恒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若说北胡送出这个美人,是冲着南楚这个好色的太子来的,倒也投其所好。 不过叶翎猜测,楚皇正值壮年,英明理智,这等尤物,怕是专门给他送上的美人计。 楚明寅偶尔抬头,看到叶翎,眼底闪过的分明还是不甘之色。至于完颜幽这种以色侍人的女子,楚明寅只看了一眼,就再无兴趣。 北胡特有的鼓点响起,完颜幽开始跳舞了! 身段灵活婀娜,舞技娴熟,热情奔放,美艳无双。 以上是叶翎的感觉。在鼓声和胡琴渐弱,完颜幽以完美的姿势收尾后,全场响起了唯一的喝彩声,是叶翎。 男人们看得再痴迷,也不敢当众表现出什么。 而南楚女子多是觉得完颜幽不要脸,衣不蔽体,当众做出那等魅人的姿态,不知是想勾引谁。 完颜幽抬手,缓缓地摘掉了脸上的面具。眼眸深邃,鼻梁高挺,颇有几分异域女子的风情,眼角用晶亮的宝石点缀了一圈,美得艳丽张扬。 “完颜公主此舞妙绝,美极了!”叶翎由衷夸赞。 完颜洪嘴角一抽,不想理会叶翎,转而笑问楚皇:“楚皇陛下觉得如何?” “叶大将军夸的,也是朕想说的。”楚皇呵呵一笑,并没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完颜幽身上。 完颜洪拱手:“北胡欲与南楚和亲,修百年之好,不知楚皇意下如何?” 修百年之好当然是鬼话,不过完颜幽在楚皇寿宴上,当众跳这么一支勾人的舞,和亲定是真的了。而且看完颜洪的样子,就是想把完颜幽送进南楚后宫。 皇后和容贵妃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楚皇微笑:“北胡盛情,南楚自然求之不得。完颜公主金枝玉叶,不能委屈,就指给八皇子做正妃吧!” 容贵妃刚刚端起的茶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而叶翎看着,楚明寅足足愣怔了有十秒钟,满脸不可置信! 完颜洪看了一眼楚明寅,眼中的失望之色不加遮掩,显然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完颜洪本以为,楚皇会问一下北胡的意思,谁知楚皇如此决断,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楚明恒也极失望。如此尤物,竟然被指给了楚明寅那个病秧子,真是可惜了! “皇上!”容贵妃情急开口,声音都变了调,又惊觉失态,面上扯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来,柔声说,“太子尚未娶正妃呢,明寅年纪小些,不好越过太子去吧?” 皇后郑氏狠狠地剜了容贵妃一眼!她一直最头疼的就是楚明恒好色这个缺点,容贵妃想让那个北胡妖女祸害楚明恒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明寅,你怎么说?”楚皇听完容贵妃的话,笑意转淡,看向了楚明寅。 楚明寅起身,敛衽跪在大殿中央,垂首说:“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因为儿臣早已心有所属。” 叶翎神色微变,南宫珩面上笑容消失。 下一刻,就听楚明寅当众说:“儿臣心慕叶翎大将军已久,求父皇成全!” 南宫珩手中把玩的一颗明珠,瞬间变成了齑粉! 楚明寅不想娶完颜幽,因为这绝对不是一桩好亲事!娶东晋或西夏的公主,或许还能是个助力,但北胡的公主,就是个烫手山芋!一旦接下,非但不会有任何帮助,名义上还会成为北胡驸马,容易引起猜忌,也会失了民心。北胡和南楚是必然会再开战的,到时候,娶了北胡公主的人,如何自处? 而楚明寅在被叶翎不止一次拒绝过的情况下,当众告白,就是要拿叶翎当挡箭牌,拖叶翎下水! 寡妇门前是非多。 楚明寅自爆是叶翎痴情的追求者,这世间对女子太苛刻,除非叶翎真就嫁给楚明寅,否则背地里绝对会有人说她不检点,即便她什么都没做! 而楚明寅表现出对叶翎的痴情不悔,意在利用她,来甩掉这门和亲! 一来,楚明寅不会被认为是无故抗旨;二来,就算这门和亲最终甩不掉,他此举也会向所有人表明,这个北胡公主不是他想要的,是被硬塞给他的。 如此,完颜幽敌国公主的身份,对楚明寅的负面影响,就会被降低很多! 容贵妃思忖片刻,心中一动,意识到楚明寅的用意,连忙起身,跪在了楚明寅身旁:“皇上,明寅对叶大将军一往情深,臣妾早已知晓!臣妾本打算这几日就跟皇上提,请皇上赐婚的。他素来重情,又是一根筋的性子,皇上就成全了他吧!” 完颜洪简直要被气死了! 北胡最美最出色的公主带过来,本想让完颜幽进南楚后宫,谁知楚皇张口就指给了一个病秧子八皇子,连太子都不是! 结果这个病秧子跟他娘,如此不情不愿,当众拒婚!可恨这个病秧子竟然说他爱上了叶翎! 完颜洪冷笑:“呦!倒是本宫眼拙,没看出来,战王妃早就找好下家了!若是本宫没记错,战王过世,还不到一年吧?” 完颜洪这话,更是要坐实叶翎不检点,与楚明寅有私情!楚明寅已是一副非叶翎不娶的样子,容贵妃也自称认可这个儿媳妇,大家都还记得当初叶翎曾跟楚明寅同行出使西夏…… 可想而知,这件事若这么发展下去,今日之后,叶翎跟楚明寅暗中勾搭之类的风言风语,会传成什么样?! 楚明寅不管!传得越厉害越好,他就是要摆脱完颜幽,最好逼得叶翎不得不嫁给他!反过来想,这对他而言,倒还是个机会! 局面一时陷入僵持,完颜幽默默地回到了完颜洪身边落座。 南楚百官和家眷,看着叶翎和楚明寅的眼神,已经明显有暧昧之色了…… 南宫雯气得跺脚:“南楚那个八皇子太可恨了!他自己的事,拉叶姐姐出来做什么?无耻!” 南宫烈摇头失笑:“八妹,瞧把你给急的。放心吧,事情还没完,耐心看下去。” 正在这时,一道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真是可笑,把抗旨不遵说得如此深情款款,令人作呕!” 是百里夙,而他口中说的令人作呕的,自然就是楚明寅了。 楚明寅神色一僵,百里夙整天跟个冰山似的谁都不理,这个时候怎么冒了出来! 而后,南宫珩冷笑开口,面上还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戏谑:“楚八皇子,听你说的,好像叶大将军已经与你私定终身一样?请问叶大将军给过你什么承诺?你们之间有过什么私情?或者,你手中有什么私相授受的证据,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楚明寅脸色难看:“南宫七皇子说笑了,我与叶大将军清清白白,并没有私情,只是我仰慕她,希望能够娶她为妻。” 话术可以用,但涉及到事实部分,楚明寅倒是想撒谎,但不敢。因为他总不能凭空编出与叶翎有私情的故事,叶翎定是不会认的。 “南楚是礼仪之邦,南楚的皇子,就是如此当众污蔑一个功勋之将的?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你一句仰慕,一句痴情,一句非她不娶,会让旁人误会到何种程度,你当真不知?还是故意装傻?两国和亲,楚皇陛下金口玉言已开,楚八皇子为了不娶北胡公主,拉了叶大将军出来挡,可真是煞费苦心!”百里夙声音幽寒。 南宫珩冷笑连连:“一个大男人,有种抗旨,没种自己担,说得比唱得好听,还拉女人下水?楚八皇子,我很怀疑,你是男人吗?” 楚明寅跪在地上,听着百里夙和南宫珩一唱一和,句句诛心,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085.和亲定,美人心愿(一更) 完颜洪冷笑:“百里太子,南宫七皇子,你们如此着急地帮战王妃说话,战王妃还真是魅力不浅啊!” 完颜洪今日本不想招惹叶翎,可惜,楚明寅硬是把叶翎拉下水,又引出了百里夙和南宫珩。 而完颜洪刚刚讽刺叶翎与楚明寅暗中勾搭,如今又当众暗示,叶翎跟百里夙、南宫珩都有暧昧。 完颜洪话音刚落,一根筷子从百里夙手中射出,直直地朝着完颜洪的眼睛刺了过去! “皇兄小心!” 完颜幽连忙推了完颜洪一把,那根筷子从完颜洪头顶破风而过,没入了后面的柱子里! 完颜洪往后看了一眼,眸光惊恐,面色青白。那筷子若是射中他,他不只是废掉一只眼睛,脑袋都会被贯穿!百里夙竟然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要他的命! 其他人也面露惊骇之色。 西夏国这位太子曾经很神秘。去年因为那桩砸了的婚事,名声远扬。到如今,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知百里夙长什么样,只觉他任何时候出现,都是生人勿近的气质,不好惹。 可没想到,在楚皇的寿宴上,面对北胡太子,百里夙脾气这么暴,手段这么刚! 完颜洪惊魂未定,刚刚坐直身体,尚未说话,一个茶杯急速飞来,正中他的脑门儿!瞬间头破血流! 这次,是南宫珩。 南宫珩和百里夙像是配合好的,反正态度很明确,就是不让完颜洪好过! 完颜洪捂着脑袋,殷红的血从指缝中流出,气得浑身颤抖。 就听百里夙声音冰寒:“去年叶大将军帮过本宫一次,本宫欠她人情,正想找机会还上!完颜太子这副长舌妇的做派,恶心至极!” 紧接着,南宫珩似笑非笑地开口:“巧了,去年本皇子与叶大将军,在百里太子的婚宴上,琴箫合奏一首丧曲,本皇子被叶大将军的琴艺折服,引为知音,本想交流一二,奈何她洁身自好,不愿理我!但这不影响本皇子把她当朋友,完颜太子,你再敢污蔑她一句试试?” 南宫雯眉开眼笑。南宫烈皱眉,但也没有阻止南宫珩。 地上跪着的楚明寅,心中一沉! 百里夙素来神秘,如今一出手,一张口,谁的情面都不留! 而南宫珩,又是世人皆知的纨绔,向来纵情恣意,嚣张狂妄! 如今,这两人摆明了态度要给叶翎撑腰,楚明寅知道,他的如意算盘打不下去了,甚至可能会惹火烧身! 可事已至此,楚明寅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倒被推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 原本好好的寿宴,还算正常的和亲,突然就发展到了这样的局面。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打量叶翎,就见她正在气定神闲地吃面前的果子,像是一切都与她无干。 如此气度,越发显得楚明寅方才的话太过不妥,太过没品! 看叶翎的样子,在场之人还有什么不明白?若叶翎对楚明寅有意,绝不会是这番做派!怕是百里夙和南宫珩说中了,楚明寅就是为了推掉和亲,拉了叶翎出来当挡箭牌!对一个女子,还是个寡妇来说,被当众表白,某种时候,就是被推出来当众羞辱! 而百里夙和南宫珩出言维护叶翎,有理有据,坦坦荡荡!他们南楚的叶大将军本就不是一般女子,引得西夏太子和东晋皇子欣赏,这很正常! 楚皇面上的笑意,在楚明寅开口对叶翎表白的时候就消失了。 “好了,都起来吧!和亲之事,就这么定下!完颜太子受伤,快请太医!今日到此为止,散了吧。”楚皇话落,起身离开。 闹剧一场后,楚皇并未改变主意,坚持把完颜幽指给了楚明寅。 容贵妃气得脸都绿了。 皇后冷笑一声,被楚明恒扶着离开。 楚明寅不久前被南宫珩暴揍一顿,最近身体是真虚弱,跪了一会儿,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颤。结果刚站起来,就感觉膝盖一痛,又扑倒在地!面前一颗桃核,咕噜噜滚动了几下…… 南宫珩拿帕子,擦擦嘴,擦擦手,笑容满面:“南楚的桃子真好吃!” “老七,闹够了没有?走!”南宫烈瞪了南宫珩一眼,带着他和南宫雯离开了。 南宫珩对着叶翎眨眨眼,南宫雯跟叶翎摆摆手。 完颜洪早被完颜幽扶着走了。百里夙也带着西夏的人离开。 容贵妃把楚明寅扶起来,楚明寅站都站不稳。 南楚百官和家眷,就见叶翎把相邻桌上的水蜜桃都拿过来,装在一个大果盘里,塞到叶旌怀中说:“走!” 叶翎带着叶旌,叶旌带着今日寿宴前几桌特供的水蜜桃,扬长而去。姐弟俩还顺走了宫里的一个果盘…… “二姐,其实那个人渣,好像还不错。”叶旌小声说。 叶翎唇角微勾:“他错不错,跟我有关系?你去跟大姐说!” “那还是算了,想起他害大姐那样惨,我还是不能原谅他!”叶旌摇头。他可不会因为百里夙维护叶翎一次,就认可这个姐夫。 过了一会儿,叶旌又开口说:“不过那个美人哥哥,倒是蛮好的。” “好在哪儿?”叶翎挑眉。 叶旌正色道:“他明明在追求二姐,但因二姐没答应,他当众说话就很注意避嫌,绝不会给二姐任何困扰。看起来玩世不恭,内心很善良,有分寸。尤其是跟那个不要脸的楚王八相比,简直不要太好!” 叶翎轻笑一声:“这就太好了?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嫁给他?” 叶旌摇头:“那倒没有,还是要再观察观察。” 叶翎敲了一下叶旌的脑门儿:“听听你这老气横秋的话,小孩子家家,别管大人的事。” 叶旌不服气:“我不是小孩子了,大姐和二姐的亲事,必须过我这一关,不然就是不行!” “行行行,瞧把你给能耐的!”叶翎笑了,“回家,我给你们做桃子味儿的奶茶!” 北胡和南楚和亲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其中避免不了提到叶翎。 但流言中都说,八皇子楚明寅为了拒绝这门亲事,当众拉叶翎做挡箭牌,意图抗旨,最终被拆穿他的用心,还是没能推掉和亲。 楚京就这么大,从来没人见叶翎跟楚明寅成双入对过。叶翎自从守寡后,原先在战王府深居简出,中间去打仗,回来住进靖王府,无事几乎不出门。楚明寅是去过一次靖王府,但据说最后被打伤抬出去的。 这一切都表明,叶翎跟楚明寅清清白白。 经此一事,楚明寅原本在百姓心目中,不争不抢,温和有礼的形象彻底毁了! 若真不争不抢,皇上金口玉言指婚,接受便是,为何当着其他三国皇室贵客的面拒绝? 若真温和有礼,怎会做出当众对战王遗孀表白这种无礼之举? 靖王府。 东晋的樱桃还没吃完,西夏的蜜瓜还有两个,如今叶翎又顺回来一盘水蜜桃。 叶尘抱着有他半个脸大的桃子,啃啊啃,像个可爱的小仓鼠。 叶缨正在听叶旌绘声绘色地讲宫里发生的事,听到百里夙出言维护叶翎,叶缨面色如常。 “大姐,这次的事,你对那个百里人渣,怎么看?”叶旌小心翼翼地问叶缨。 叶缨神色平静:“不用看。去年他被蒙骗成亲,确实是你二姐一手搅局,帮了他大忙。他如今不过说了几句话,小弟认为我需要亲自向他道谢吗?” 叶旌一拍脑门儿:“是啊!我光想着他是为了大姐,忘记他真欠二姐的人情!” 叶尘懵懵地问:“他是谁呀?” 叶缨拿帕子擦去流到叶尘下巴上面的桃汁,微微摇头说:“他谁也不是。” “哦。”叶尘似懂非懂。 樱桃就剩了一小碟,叶翎挤了牛奶,让墨竹帮忙捣了蜜瓜汁和桃汁,做了两种果味的奶茶。 刚做好,就听到南宫雯甜甜的声音:“叶姐姐!” “漂亮姑姑来了!”叶尘从他的小凳子上滑下去,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美人叔叔!漂亮姑姑!”叶尘扑过去,被南宫珩抱起来,举着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叶尘眼睛亮晶晶的:“好高呀!好好玩!” “好香!叶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南宫雯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香甜的味道。 叶尘笑容灿烂地说:“小姨做了好好喝的奶茶哦!” 南宫雯眼睛一亮,进修竹轩前厅,看到叶缨,愣了一下,又笑起来:“你是叶缨姐姐吧?我是南宫雯。” 叶缨起身:“南宫八公主快请坐。” “叶缨姐姐,我早就听说过你了,你跟叶姐姐长得一样美,气质好好!”南宫雯嘴很甜。 叶缨浅浅一笑:“过奖了。”这个小丫头确实可爱,讨人喜欢。 叶翎提着两壶奶茶进来,除了叶家四口之外,还有南宫兄妹,六个人。 墨竹给每人面前放了一青一粉两个杯子。蜜瓜味儿的奶茶,倒在青色的杯子里,蜜桃味儿的奶茶,倒在粉色的杯子里。 叶尘这边喝一口,那边喝一口,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南宫雯尝过之后,赞不绝口:“叶姐姐你好厉害!听说北胡的奶茶好难喝的,你做的太好喝了!”香香甜甜又不腻。 南宫珩端着青色的杯子,唇角微勾:“从北胡千里迢迢牵回来的奶牛,你叶姐姐亲自挤的牛奶,南楚最顶级的茶叶,西夏的贡果,南楚的贡果,这东西,可贵着呢!” 南宫雯摇头:“七哥你说得不对,原料是贵,但都是叶姐姐心灵手巧做得好,才会这么好喝!” 南宫珩表示,他妹说得对。 “多谢南宫七皇子在宫中为小妹说话。”叶缨开口跟南宫珩道谢。 南宫珩有点怕叶缨,一听这话,立刻正色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千万别客气。” 喝完了香香的奶茶,叶尘拉着南宫雯去后花园看大牛小牛。 “小叶子,要不要我把楚明寅给宰了?”南宫珩问叶翎。 “不至于。”叶翎摇头,“只是有些可惜,北胡那朵大丽花,竟然插在了他那坨牛粪上。” 南宫珩噗嗤一声笑了:“小叶子,听你这话,你喜欢北胡那个公主?” “人家真的挺美的,身材好,跳舞超好看,你不喜欢吗?”叶翎反问。 南宫珩连忙摇头:“不喜欢!” “你这是不懂欣赏。”叶翎一本正经地说。 南宫珩神色莫名:“小叶子,你……你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叶翎点头:“是啊!” 南宫珩神色纠结起来。叶翎见了他家妹妹,十分喜爱的样子,比对他热情多了。在宫中完颜幽跳舞,叶翎全程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脸欣赏,还当众鼓掌称赞。难不成叶翎取向与众不同? 南宫珩把心中的疑问讲出来,被叶翎踹了一脚,让他滚。 “小叶子,八妹拜托你照顾了。”南宫珩话落,真滚了。 北胡驿馆。 完颜洪刚刚把头上的伤口包扎好,就听到属下禀报,说“姚云”死了。 “怎么死的?”完颜洪面色阴沉。 “脑袋被砍下一半,没有找到凶器,也没有任何人看到凶手是谁。”属下有些惊魂未定。 “可恶!”完颜洪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只觉这趟来南楚,一切都不顺,越来越不顺! 不过“姚云”只是个小喽啰,因与云尧样貌相似,被培养来当细作,恶心叶翎的,死了就死了。 完颜洪最气的还是完颜幽被指给楚明寅这件事!恨不得现在把和亲取消,带着完颜幽回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能那样做。 宋清羽没有去参加今日宫中的寿宴,但宋茳去了,回来后,跟宋清羽讲了宴会上发生的事。 宋清羽听到南宫珩维护叶翎,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觉得这就是南宫珩会做的事,他从小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宋茳刚走,南宫珩从开着的窗户飞了进来。 “美人。”南宫珩这样称呼宋清羽。 宋清羽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南宫,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不是叫宋美人吗?”南宫珩一本正经地调侃宋清羽。 宋清羽摇头笑笑:“南宫,你是来取天音琴的吗?” “不是。今日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去看看云尧吧。”南宫珩对宋清羽说。 宋清羽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反应。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好,我让人去备车,你要暗中过去吗?” “备什么车?我们一起去。”南宫珩说着,把天音琴拿了过来。他来的时候手中拎了一个布袋子,里面是酒壶和酒杯。 “可是我……”宋清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他现在行走还需要借助拐杖或轮椅,并且不能长时间站立。 “我背你。”南宫珩说着,放下琴和酒,把宋清羽从轮椅上面拽了下来。 等宋清羽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南宫珩背上了。 南宫珩又拿起天音琴和酒,从窗口飞了出去。 进门的温敏神色惊愕,就听宋清羽留下一句:“娘,我跟南宫去看看云尧。”话落就没影儿了。 “南宫?他也认识云尧吗?”温敏自言自语。她有些惊讶,但是想着南宫珩应该不会伤害宋清羽,并不担心。 南宫珩和宋清羽,就在云尧的墓碑前,席地而坐。 南宫珩斟了三杯酒,其中一杯放在宋清羽手中,一杯放在了墓碑旁。 “为了我们三个,迟来的碰面,干杯。”南宫珩话落,一饮而尽。 宋清羽美酒入口,却被呛到,咳嗽了起来。 南宫珩拍拍宋清羽的后背,笑着说:“你还真是有点柔弱啊!” 宋清羽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浅笑垂眸,没说话。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微风习习。 “美人,你有什么心愿吗?”南宫珩随口问了一句。 宋清羽看着墓碑上的“云尧”二字,眼神坚定地说:“我要当大将军。” 南宫珩闻言笑了:“你怎么跟云尧一样?不过我支持你!” 南宫珩在想,若是宋清羽当上南楚大将军,取代了叶翎的位置,更方便叶翎嫁给他了,不错不错! 086.楚皇训子,秦徵劝女(二更) “南宫,听说云尧因中毒而死,他所中何毒?神医门的人都解不了吗?”宋清羽状似无意地问。 南宫珩微微仰头,眯着眼睛看树叶间隙洒下来的阳光。听到宋清羽的问题,他摇头说了三个字:“解不了。” 宋清羽心中微叹。南宫珩没有对他说出云尧真正的死因,想来是不愿让他难过吧。 两人静静地坐在云尧坟墓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许久的话,多是在回忆童年时的趣事,少年时的过往。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 南宫珩把酒壶倒过来,里面一滴酒也没有了。他端起墓碑旁那杯酒,洒在墓碑上,对着墓碑说:“尧尧,人固有一死,我们俩早晚会去陪你的。” 尧尧……八岁那年认识,一路同行流浪,南宫珩就是这么叫云尧的,虽然云尧从不肯答应,说太像叫小姑娘。 人固有一死……南宫珩式的开朗幽默,让宋清羽如今再看墓碑上的“云尧”二字,心情都平静坦然了许多。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南宫珩背着宋清羽。 “带着琴去,原是想给云尧弹个曲子,到那儿又没心情了。” 回到镇北公府聆风院,南宫珩把宋清羽放下,天音琴放在一旁桌上。 “南宫七皇子。”温敏出现在门口,面上带着温柔慈爱的笑。 南宫珩拱手:“伯母好。” “不敢当,谢谢你把天音琴借给阿羽。”温敏只觉这个传闻中的纨绔皇子长得真好看,又有礼貌,一点架子都没有,今日还亲自背着宋清羽去祭拜云尧。温敏对他印象极好。 “小事。”南宫珩笑着说。 温敏热情挽留南宫珩在府里吃饭,说今日她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专门为感谢南宫珩的。 南宫珩想起那次姚瑶从镇北公府为他打包的金丝饼,笑容满面地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茳跟老朋友喝酒去了,不在府中。温敏和宋清羽母子,以及南宫珩三人同桌吃饭。 南宫珩很喜欢温敏做的菜,赞不绝口,尤其是那道金丝饼。 温敏看南宫珩吃得又多又香,越发喜欢他。 南宫珩临走,提出要打包剩下的金丝饼。温敏笑得乐不拢嘴,连忙给他装上,再三说让他以后有空就过来吃饭。 南宫雯在靖王府吃的晚饭,还没吃完,南宫烈派人来寻她回去,她有些遗憾地走了,说下次再来。 皇宫御书房。 入夜时分,一道单薄的身影跪在门外。 容贵妃带着人过来,看到楚明寅的样子,心疼不已,连忙去拉他:“寅儿,别跪了!你再这样,你父皇只会更生气的!” 容贵妃说着,眼泪下来了。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摒弃成见,早点促成楚明寅把叶翎给娶了! 虽然容贵妃到现在也不喜欢叶翎,但她不得不承认,叶晟的这个女儿本事着实厉害,而且圣眷正浓,娶到手就会成为楚明寅极大的助力。比起那个妖媚的北胡郡主,简直好太多了! 但世间没有后悔药。 “母妃先回去吧,儿臣今日一定要求见父皇。”楚明寅声音虚弱。夜风微凉,他额头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容贵妃抹着眼泪说,“你要跪,母妃跟你一起跪!”话落就在楚明寅身旁跪了下来。 楚明寅拧眉:“母妃,求你了,若你真为我好,就回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容贵妃最后还是脸色难看地走了。 回到她的宫中,不由又恨上了叶翎!若是当初叶翎没有拒绝楚明寅,怎么还会有这桩和亲?一个小寡妇,再有能耐,能越过楚氏皇族吗?真是不识抬举! “寻个机会,我定要好好治治她!”容贵妃面色阴沉,恨恨地说着,扯烂了手中的绢帕。 楚皇刚刚用完晚膳,接过老太监递上的茶杯,漱口后,又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神色淡淡地问:“走了吗?” “回皇上的话,八皇子殿下还在门外边儿跪着呢。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八皇子素来身体弱,怕是受不住。”老太监很会察言观色,见楚皇问起楚明寅,就知道楚皇这是要见他了。 “把这些都撤了,让他进来吧。”楚皇扔下手中的帕子,起身走回御书房正殿。 老太监到门外去叫楚明寅,楚明寅起身,双腿颤颤,站立不稳,老太监连忙扶了一把:“八皇子殿下可要小心哪!” 楚明寅被扶着进去,跪在楚皇面前,垂首恭敬地说:“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太监低头退了出去,楚皇看着楚明寅的脸色,轻哼了一声:“怎么?你还是来求朕收回成命的?” 楚明寅摇头:“儿臣不敢。儿臣是来请罪的,因一时糊涂,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万分后悔,求父皇责罚!” 楚皇闻言,面色稍霁,看着楚明寅问:“你可知道,朕为何将北胡公主指给你?” 楚明寅垂首说:“父皇这样做,自有深意,是儿臣愚钝。” 楚皇叹气:“明寅,你原是朕以为,所有儿子中,最聪明的一个。但最近你做的这些事,让朕觉得,以往真是高看你了!” 楚明寅心中咯噔一下,就听楚皇冷声说:“你认为叶翎对你是个大助力,所以想方设法都要娶她!你认为娶了完颜幽,有害无益,所以费尽心机都要拒绝!对你来说,娶个什么样的妻子,竟那样重要吗?近日你的所作所为,朕已完全看不到你自己的能力,只看到了你的浮躁和愚蠢!作为一个男人,作为南楚的皇子,竟被女人的事牵着鼻子走!朕对你,真是失望极了!” 楚明寅面色一白,心中大震! “叶翎的事,朕已明明白白跟你讲过,以为你会懂!完颜幽不过是个棋子,朕根本不放在眼里!指给你,是想试试你的心性!没想到,你竟那样沉不住气!真不喜欢,娶回去,寻个合适的时机除掉就是!你竟当着其他三国皇室之人的面,那番儿女情长的做派,当真是昏了头了!”楚皇说着,面有怒色,重重地砸了一下面前的镇纸。 楚明寅跪伏在地,面色惊惶:“父皇,儿臣错了!求父皇再给儿臣机会!” “西夏百里夙,东晋南宫烈,北胡完颜洪,随便哪一个,都不容小觑!都说北胡蛮子行事粗狂,但那频频出丑的完颜洪,都比你和明恒更懂得隐忍伪装!便是那东晋的纨绔七皇子,都不是个简单角色!与他们相较,你们,尤其是你,今日真是让朕颜面扫地!你还想娶叶翎?但凡你有她五分的本事和心性,朕今日就改立你当太子!”楚皇是真的怒了。 楚明寅抬手,不停地抽自己巴掌!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他的父皇是个极其理智的人,但到了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他跟楚皇之间的差距,隔着一道天堑! 他太年轻,太幼稚,自以为沉稳,实则急功近利,舍本逐末!以为自己很能耐,但过去那段时间做的事,是真的太蠢了!蠢得他都想戳自己一刀! 楚皇看着楚明寅不过片刻功夫,把自己的脸都打肿了,冷哼了一声说:“朕言尽于此,你回去吧!” “多谢父皇教诲,儿臣日后定谨言慎行。”楚明寅低着头,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地退了出去。他知道,楚皇若真的放弃他,今日这些话都不会再跟他讲,他还有机会…… 楚皇寿宴已过,但三国皇室之人都没有着急离开,因为北胡南楚和亲已定,婚期就在月底。 完颜洪要看着完颜幽出嫁,而东晋西夏的人都要留下喝杯喜酒。 南宫雯天天往靖王府跑,跟叶尘混得很熟。若不是南宫烈不准,她都想住在靖王府。 而南宫珩天天夜里偷偷溜到无花阁二楼睡觉,睡前例行要跟叶翎打一架,指点叶翎的武功。待天亮之前,再回驿馆。 这日接云忠禀报,楚明寅来访。 叶翎正在忙,随口说了一句:“不见!” “主子,八皇子说,他是来赔罪的。”云忠恭敬地说。 叶翎神色莫名:“让他去前厅等着吧。”赔罪?自以为是的楚八转性了?还是又玩什么花样? 叶翎足足让楚明寅等了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 “八皇子殿下,又有何贵干?”叶翎一见楚明寅,语气不善,面子情都懒得再做。 楚明寅起身,对着叶翎躬身,行了个大礼:“叶大将军,我为我之前的无礼冒犯,向你赔罪,希望你能原谅!” 叶翎挑眉,落座,看着楚明寅冷笑:“怎么?八皇子今日不打算再对我倾诉衷肠了?改玩欲擒故纵了吗?” 楚明寅苦笑连连:“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是真心来赔罪的。” “怎么个真心法?”叶翎似笑非笑地问。 楚明寅正色:“从今往后,我定不会再自以为是地骚扰你,我发誓!” “看来八皇子决定好好搞事业,不整日惦记着娶媳妇儿的事了?”叶翎面带轻嘲。 楚明寅深深叹气,自嘲一笑:“是!我承认我有野心,我也承认对你有好感,但说实话,权势对我更重要。你早把我看穿了,我却当局者迷,做了不少蠢事。” 叶翎看着楚明寅,这人还真是转性了,可能是被楚皇点拨过?看来这货是楚皇心中的接班人候选者。 最初认识,叶翎其实觉得楚明寅挺聪明的,但他前段时间,确实急躁了。 叶翎并没有把楚明寅放在心上,楚明寅也没对她造成任何伤害,既然楚明寅幡然悔悟决定好好“拼事业”,对叶翎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第一,楚明寅不会再骚扰她。第二,南楚的未来,还算有点希望。 若所有皇子都是蠢货,叶翎觉得她作为南楚的臣子,得趁早跑路。 “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权当赔罪,请你务必收下。”楚明寅把他带来的一个木盒子,推到了叶翎面前。 触手冰凉,叶翎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打开,发现盒子是双层的,外层木制,里层嵌套着一个玉盒。玉盒之中,是一朵幽紫的花,妖冶神秘的颜色,一看就不是凡品。 “先前神医门风少主在靖王府做客,你说他是拜你为师学弹琴的,但我想,应是你跟着他学医术的。”楚明寅正色道,“这是一株奇药,紫星花,我早年偶然得到的,或许对你有用。” 紫星花,一花六瓣,形如六芒星,解毒圣物。 叶翎唇角微勾:“既然八皇子这么有诚意,那我就笑纳了。” 楚明寅心中微松,他还真怕叶翎不收。只要叶翎收下,日后他们能和平相处,再寻机会拉拢,让叶翎看到他的才能,以叶翎的理智,大抵还是会支持他的。只恨他之前昏了头,现在才想明白。 楚明寅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了。 叶翎把紫星花收好,暂时没有要用的地方。 五月的最后一天,楚明寅与完颜幽成亲,中间并没有再出什么风波。 北胡完颜幽,正式成了南楚的八皇子妃。 叶翎和叶旌去喝喜酒,楚明寅面上带着温和从容的笑,着实与曾经不同了。 逍遥谷。 秦徵因为先前走火入魔,身体大不如前,头发全白,苍老了许多。 七星将南宫珩的信交给秦徵,而被他带回来的秦忆如,昏迷了一路,终于苏醒过来。 看到周围的环境,再想起昏迷前的事,秦忆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面色一寒,扬手狠狠地抽了七星一巴掌:“是不是那个贱人指使你这样做的?” 七星嘴角溢血,垂眸说:“秦小姐,这是主子的意思。” 秦忆如脸色阴沉至极:“他被那个寡妇所迷,竟如此待我?!” 秦徵已看完南宫珩写来的信,他看着秦忆如,这个从小乖巧懂事的女儿,如今一副执拗痴狂的样子,他倒是从来没见过。 他也是今日才知道,他并不完全了解秦忆如。 “阿如,为父和阿珩,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秦徵看着秦忆如的背影,冷声问。 秦忆如刚刚苏醒,一时失了理智,听到苍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猛然回头,才惊觉秦徵一直看着她!但她再想伪装什么,已经晚了! 看到秦徵手中那封信,还有他冷沉的面色,秦忆如心中咯噔一下! “爹,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秦忆如垂眸,掩去眼底的慌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因为爹先前身体状况不好,我心中着急,出谷去寻二师兄!谁知他被南楚战王妃所迷,根本不顾爹的安危,非但不愿随我回来,还故意欺骗捉弄于我,对我下迷药,不经我同意,让七星送我回谷。我方才苏醒,心中恼恨二师兄对爹不孝,对我无礼,一时口不择言!我不清楚二师兄在信中对爹是如何说的,但请爹一定要信我!” 秦徵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拧眉问:“阿如,你让为父信你什么?” 秦忆如眼圈儿微红,膝盖一弯,就对着秦徵跪了下来,垂着头低声说:“爹,我承认,我喜欢二师兄,早就喜欢他,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心思,一心对他好。他不在谷中的时候,我就日日盼着他回来。我一直以为,他心里是有我的,没想到……我这次见他,才知道他竟迷恋上南楚的战王妃,我很伤心,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南楚战王妃从见我第一眼,就对我有敌意,若她在二师兄面前编排了什么,二师兄怕是信她不信我!但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从来都是爹!我不管旁人信不信我,爹你一定要信我啊!” 七星在旁边听着,对秦忆如颠倒黑白的能力,叹为观止!心中也泛起了嘀咕,若是秦老爷子真信了他这女儿,南宫珩和叶翎,绝对会有麻烦! 却见秦徵沉默着,将手中的信撕成了碎片,看着秦忆如,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阿如,爹和南宫珩,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不同的是,刚刚秦徵口中的阿珩,如今连名带姓,变成了南宫珩。 秦忆如摇头:“爹,我不明白……” “从此刻起,南宫珩被逐出师门,老夫再无此徒!若你选他,你也离开吧!老夫就当从没有你这个女儿!”秦徵冷声说。 秦忆如面色一僵:“爹,何至于此?” 七星心中微叹,转身离开,因为秦忆如会怎么选,很明显了。 南宫珩无情拒绝后,以秦忆如的心机,自然会努力修补跟秦徵的关系,因为这是她最大的依靠。 秦徵了解南宫珩的本事,也清楚南宫珩的心性。他逼秦忆如做选择,其实是他先做了选择。他此举,让秦忆如跟南宫珩连师兄妹都做不成,其实,是为了保护秦忆如,不希望她再泥足深陷,最终毁了自己…… 087.百里夙离开,第一个任务(一更) 南楚京城,六月初一。 楚皇寿宴已过,南北和亲已成。 这日一早,楚京天色阴沉,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下起一场暴雨。 原本计划今日返程的北胡完颜洪,没走成。 原本计划明日离开的南宫烈,拦着南宫雯,没让她来靖王府。 而本不打算离开,准备寻机会脱离西夏队伍的百里夙,却冒着雨,一早来了靖王府。 叶翎吃过早饭就撑伞去了药房,不在修竹轩中。 叶缨在房中看书。 叶尘被拘着,不让出门,也不能到他的竹房子里面玩耍,就在房间里,玩南宫珩昨日送他的两个小木偶。小木偶做得精致灵巧,脑袋和四肢都可以转动。 地上铺着绒毯,叶尘坐在上面,一手拿着一个木偶,“指挥”着它们“打架”,玩得不亦乐乎。 “叶缨。” 门外突然传来百里夙低沉的声音,叶缨正准备翻页的手指,顿了一下。 叶尘抬头:“娘,有人在外面!” 叶缨没理会,就听到百里夙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要走了。” 叶尘抱着两个小木偶,爬起来,一脸好奇,冲着外面问:“谁要走了呀?你是谁?” 百里夙站在廊下,面上还戴着那张木制的面具,身形消瘦,却不敢开口回答叶尘的问题…… “娘,外面有人叫你呢!”叶尘提醒叶缨。 “不必管。”叶缨摇头,翻过一页书,继续看了起来。 叶尘小脸上满是疑惑,看着紧闭的房门,好奇外面的人是谁。 “方才接到消息,我父皇过世了。”百里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沉痛。 叶缨蹙眉,合上了手中的书。 “我想……”百里夙开口,声音顿住,沉默了片刻之后说,“看一眼孩子,可以吗?” 叶尘放下木偶,穿上自己的小鞋子,跑到叶缨身旁,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娘,我可以把门开开,看看外面的叔叔是谁吗?” 看着叶尘眼巴巴的小脸,叶缨眸光微暗,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好。” 叶缨放下书,把叶尘抱起来,走到门口。 叶尘小手去拉门,力气小,开不开。 叶缨打开房门,一阵凉风吹着雨打了过来,下一刻,面前挡了一个人。 叶尘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高大男子:“你是谁呀?” 离得不远,叶尘伸出小手,就碰到了百里夙的面具。 百里夙伸手,叶缨把叶尘递过来,转身回了房间,百里夙只看到了她冷漠的侧脸…… 叶尘小手弄掉了百里夙的面具,眼睛一亮:“你是神仙叔叔呀!长得好像我的神仙叔叔!你又来啦!” “嗯。”百里夙眸底闪过一丝晶莹的水光,看着叶尘的小脸,轻声说,“上次谢谢你救我。” “不用谢!神仙叔叔你是来我家玩儿的吗?你可不可以不走了?我家有大牛小牛,我小姨会做好好喝的奶茶!”叶尘搂着百里夙的脖子,小脸认真地说。 “叔叔有事,只是路过,来看看你。”百里夙轻抚了一下叶尘的小脸,面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两行清泪却从眼角滑落。 叶尘皱起了小眉头:“神仙叔叔,你为什么哭了呀?是想家了吗?” “是,叔叔想家了,今日就要回去,是来跟你告别的。”百里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那叔叔还会再来看我吗?”叶尘问百里夙。 百里夙重重地点头:“会!” 叶尘扬起小脸,努力抬头,在百里夙额头上亲了一口,小手拍了拍百里夙的肩膀说:“没事的,不要哭。”他更小的时候摔倒哭了,自己爬起来,娘就是这样哄他的。 百里夙眼泪再次涌出,推开虚掩的房门,将叶尘放进去,转身,冲入了茫茫雨幕之中。 叶缨抱住叶尘,再抬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娘,神仙叔叔哭了。”叶尘扁嘴,“我也好想哭,不知道为什么。” “尘儿乖,他会再来看你的。”叶缨轻声说。 “真的吗?”叶尘问叶缨,“神仙叔叔真的还会再来吗?” “会!”叶缨重重地点头。 叶尘再次看向外面,就见一个人撑着伞进了院子。 “小姨!”叶尘对着叶翎挥手。 叶翎到廊下,捡起地上的木制面具,都被雨水打湿了。 “大姐,哑叔刚刚跟我说,西夏皇帝过世了。”叶翎微叹,“那人刚刚来告别,你们见面了吗?” 叶缨摇头,又点头。 叶尘对叶翎说:“小姨,我刚刚又见到长得好像我的神仙叔叔了!他好想家,都哭了!他说他要回家去,还会再来看我的!” 叶翎用衣服擦掉面具上的雨水,递给叶尘:“嗯,他会再来的,这个宝宝拿着玩儿吧,下次再见到神仙叔叔,还给他。” “好。”叶尘接过那张面具,遮住自己的小脸,又笑起来,“娘,好看吗?” “好看。”叶缨点头,放下叶尘,让他到里面去玩儿。 姐妹俩站在廊下,看着雨势越发迅疾,一时无言。 “大姐,他对你说什么了吗?”叶翎开口,打破沉默。 叶缨摇头:“没有,他只是来看看孩子。” “因为他不敢吧。”叶翎微叹,“待他回到西凉城,距离他父皇过世,少说也有大半月了。这段时间,他的那些兄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等着他回去登基。因为种种原因,他在西凉城,根本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势力,甚至于,他的兄弟不会允许他活着回去。他要回去,我想不会是为了皇位,怕是为了他的母亲。但此行凶险,他未必还能活着回来。所以,他没有留下一句承诺就离开了。” 房门半开着,叶缨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玩那个木制面具的叶尘,皱眉说:“若他活着再来,我会让尘儿认他这个爹。” 大人的事,与孩子无关。如今叶尘太小,才会认为那只是“长得跟他很像的神仙叔叔”,待他再大一点,有些事,就都懂了。 叶翎摇头:“看天意吧。” 叶翎话落,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惊雷阵阵。今日的天象,怎么看都是大凶之兆。 西夏一行在大雨中匆忙离开楚京。 百里夙并没有管其他人,自己先一步走了,这样速度最快。 哑奴本来要跟着百里夙走,百里夙却对他下了死命令,让他留下,从今日起,奉叶缨为主。 西夏皇帝过世的消息,还是个秘密,尤其是对于其他三国来说。因为这是最容易内乱的一段时期,再有外敌趁火打劫,局面就更加难以掌控。 但这么重大的消息,是封锁不住的。 当日晚些时候,东晋南宫烈,先接到了报信。 大雨没有要停的迹象,南宫烈本来还在奇怪西夏的人为何走得那样急,接到消息的时候,神色震惊。 西夏皇帝百里复,正值壮年,素来身体康健。而西夏皇室一向风平浪静,那些年百里复让重病短命的百里夙当太子,都没有引起任何动荡。 如今,百里复暴毙,死因不明。百里夙远在南楚,西夏朝中已经乱起来了。 “太子皇兄,想什么呢?”南宫珩进门,就见南宫烈正在皱眉思索。 南宫烈抬头:“老七,西夏皇帝死了。” 南宫珩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他昨夜又去陪叶翎练功,今日一早才回来。下雨天睡觉天,这会儿才刚起床,还不知道百里夙已离开。 南宫烈把收到的情报跟南宫珩讲了,南宫珩神色莫名:“这也太突然了!百里夙一个人那样回去,我看他是找死!” 南宫烈摇头:“他的死活,看他自己的本事。我们静观其变,不需要做什么。” 虽说东晋和西夏已经正式结盟,但国与国之间,友谊的小船素来是说翻就翻的。 而且结盟主要目的是联手对外,西夏内乱这种事,东晋管不了,也不会管。若西夏皇室这次不能平稳交接,内乱事态严重,影响到国本的话,东晋明智的选择是放弃这个盟友,趁火打劫。 就算东晋不出手,南楚和北胡也不会放过机会。 四国纷争,一旦某国“内伤严重”,必然面对的局面,就是被其他三国争抢瓜分,吞噬殆尽。 这,就是游戏规则,残酷,却现实。 “太子皇兄,我想去西夏玩玩。”南宫珩对南宫烈说。 南宫烈皱眉:“不行!整天只想着凑热闹,如今西夏不太平,以你的性子,到时候乱来,伤到自己怎么办?等雨停了,就跟我回家去!” “我就去看看热闹,保证不插手!”南宫珩举手发誓。 “把手放下!总之不准去!”南宫烈拍了一下桌子,不容置疑地说,“老七你玩闹也要有个度!再这样下去,迟早引火烧身!” “太子皇兄,我看完热闹会回家的,替我问父皇好!”南宫珩话落,在南宫烈伸手要抓他的时候,起身就跑,眨眼的功夫没了人影。 “来人!把七皇子抓回来!”南宫烈冷喝了一声。 “七哥怎么了?”南宫雯从旁边房间推门出来,不解地问。 东晋的几个高手去追南宫珩,最终无功而返。南宫珩的随从八卦也没了人影。 “混账!”南宫烈很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南宫珩此时在靖王府。 “小叶子,百里人渣来过了吧?”南宫珩问叶翎。 叶翎点头:“嗯,看来你也知道了。” “我要去西夏帮他。”南宫珩正色道。 “你太子皇兄的意思?还是你的个人行为?”叶翎问。 南宫珩摇头:“他是我兄弟。” 叶翎反问:“他什么时候成你兄弟了?” 南宫珩神色认真:“等他娶了你姐姐,你嫁给我,我们就是连襟了。” 叶翎嘴角微抽:“呵呵。” “他是宝宝的爹,他当西夏皇帝,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南宫珩看着叶翎说。 叶翎沉默了片刻之后说:“你是东晋的皇子,你帮南楚的云尧打北胡,如今又不顾你太子皇兄意愿,暗中去帮西夏的百里夙。这些事,一旦被人发现,对你而言,没什么好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作为东晋皇子,南宫珩做事若不以东晋皇室利益为先,让东晋的人知道了,对他处境很不利。 南宫珩轻笑了一声:“小叶子你在关心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的立场,从来都是我自己。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若你能跟着我一起到西夏去,那就更好了。不过你如今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在家里好好练功,等事情办完,我会回来找你。” 叶翎蹙眉:“既然如此,鬼兄,保重。” “可以给我一个抱抱吗?”南宫珩对着叶翎眨了眨眼。 叶翎点头:“我可以给你一脚!” 南宫珩神色遗憾,在叶翎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叶翎微微皱眉,也没真的踹他,去把鬼赤剑拿出来,交给他。 “走了!”南宫珩话落,转身离开。 是夜,叶翎正在修炼,突然感觉不对,睁开眼,就见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鬼面具,墨色斗篷。是有些日子没出现的安乐楼楼主,苏棠。 “楼主来了。”叶翎从床上下来,对着苏棠拱手。她被强行加入安乐楼,代号蓝羽。 上次见面在崇明城,苏棠说会再来找她,为她安排加入安乐楼后的第一个任务。 “好久不见,听说你过得不错。”苍老的男声。 “托楼主的福。”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呵呵,”苏棠轻笑,一句一变音,“你加入安乐楼有段日子了,本尊最近接到个有趣的活儿,认为最适合交给你去做。” “请楼主明示。”叶翎点头。 “有位雇主,雇佣安乐楼,保护百里夙,并协助他登基。”苏棠语气幽幽。 叶翎神色莫名:“什么雇主?安乐楼不是不插手国家大事吗?” “不管国家纷争,内乱倒是无妨的。”苏棠冷笑,“至于什么雇主,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既然这个任务是楼主打算交给我的,我以为我有权知道雇主的身份,以及酬劳。”叶翎神色平静地说。 苏棠摇头:“加入安乐楼的第一个任务,都是本尊安排,你不会得到任何酬劳,这是对你的考验。若你第一次任务失败,本尊会亲手送你上路!” 叶翎心中微沉。竟然有人雇佣苏棠去帮百里夙?雇主是谁,叶翎怀疑百里夙都不会知道。 见叶翎沉默,苏棠似笑非笑地说:“你可知道,安乐楼最近扣下了多少杀你的任务?还有不止一个,请安乐楼抓你姐姐弟弟和那个孩子的。若是寻常时,这些任务,我们可不会拒绝。你如今的安宁日子,是你加入安乐楼,得到的好处。你若反悔,将会得到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杀机。因为本尊看中的人,要么为本尊所用,要么,死!给你三息时间,告诉本尊,你的决定!” 叶翎闻言,点头:“这个任务我接了!” “很好,待你完成任务,本尊会送你一样礼物。”苏棠话落就不见了。 叶翎坐在桌边,叹气摇头。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跟着南宫珩一起去,还能做个伴儿。 不过,她当然不能随便离开楚京,所以她明日需要找个理由说服楚皇,从楚皇那里再接一个任务。 第二日一早,大雨停了。 叶翎跟叶缨聊过之后,策马离府,进宫求见楚皇。 楚皇是昨夜才接到百里复暴毙的消息,对于叶翎这么快知情,有些疑惑。 “你是如何得知的?”楚皇问。 “昨夜东晋七皇子去府里,取我答应赠他的一本琴谱,闲聊时提起的。”叶翎恭敬地说。 “那个纨绔,倒是什么都往外说。”楚皇神色莫名,“朕的确在想,是否要派个可靠的人去西夏,见机行事。你确定要去?到时候,可没有人帮你。与上次一样,这只能是秘密任务。若你失败出事,就是你个人行为。若你成功为南楚争取到了利益,朕重重有赏!” “明白!请皇上放心,末将自当尽力!”叶翎恭敬地说。 楚皇笑了:“你年纪不大,倒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好!就让朕看看,你这次还能给朕什么惊喜!对外,就说身体抱恙,闭门谢客吧!” “末将遵旨!”叶翎颔首。 大步走出皇宫,雨后空气清新怡人。 叶翎抬头,就见胧月山的方向,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深吸一口气,叶翎心中默语:百里人渣,南宫花瓶,等着,我也来了…… ------题外话------ 有二更,晚一点,么么哒(^▽^) 088.接下来,听我的(二更) 这日一早,北胡的人和东晋的人相继启程,离开楚京归国。 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楚皇没有挽留,也没有准备践行宴。 叶翎出宫后,策马疾行,走到半路,听到有人在叫她。 “叶姐姐!叶姐姐!” 勒住马缰,停下,就见不远处是东晋皇室的队伍。南宫雯在马车里,掀着车帘,冲她使劲挥手。 南宫烈见叶翎调转马头过来了,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南宫太子。” “叶大将军。” 这边叶翎与南宫烈客气地打过招呼,那边南宫雯已经提着裙子跳下了马车。 叶翎翻身下马,南宫雯到跟前,伸手抱了她一下:“叶姐姐,我要走了!” “小雯,一路顺风。”叶翎揉了揉南宫雯的脑袋。 “叶姐姐,我一定会想你的!太子皇兄着急走,我都来不及去跟尘儿告别……”南宫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也会想你的,我会跟宝宝说,让他不要忘了你这个漂亮姑姑。”叶翎轻笑了一声。 “一定要说哦!有机会我会再来玩的!”南宫雯神色认真。 “嗯,走吧,若我有机会,就带宝宝到东晋找你玩。”叶翎笑着说。 “那我们说好了!”南宫雯点头。 “八妹,时辰不早了,跟叶大将军告别吧。”南宫烈开口说。 “叶姐姐再见。”南宫雯依依不舍地对着叶翎挥挥手。 “再见。”叶翎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南宫雯秀挺的小鼻子,转身上马,先行离开。 等南宫雯上了马车,再往外看,已见不到叶翎的影子了。 回到靖王府,叶翎吩咐云忠,从即日起,闭门谢客。若是薛氏或镇北公府的人来,就说她不方便见面。 叶翎大步走回修竹轩,束胸,换男装,易容,收拾行李。 再出门的时候,叶缨和叶旌带着叶尘都在门外看着她。 “二姐,你又要出远门了。”叶旌垂头丧气。只恨自己不能一下子长到十八岁,保护两个姐姐。 “如何?”叶翎张口,清朗的男声。除了看起来太瘦之外,从身形到神态,都跟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叔叔是谁呀?小姨呢?”叶尘还探着脑袋,往叶翎身后看。 叶翎抱过叶尘,用原本的声音说:“宝宝,猜猜我是谁?” “小姨?”叶尘一脸惊奇,小手捧着叶翎的脸,左看右看,“这怎么会是小姨呢?” “小姨有事要办,很快回来,宝宝在家,乖乖的。”叶翎亲了一下叶尘的脸颊。 叶尘皱起了小眉头:“美人叔叔和漂亮姑姑都不来找我玩,神仙叔叔走了,小姨也要走了吗?” 叶翎轻笑:“你想美人叔叔和神仙叔叔呀?小姨就是去找他们,带他们回来,跟你一起玩儿的。” “真的吗?”叶尘眼睛一亮,又高兴起来。 “真的!”叶翎点头。 叶尘点点头:“那小姨快去吧!要早点带美人叔叔和神仙叔叔,一起回来哦!” “好。”叶翎认真答应叶尘,把他还给叶缨。 “大姐,小弟,你们近日无事不要出门,就在府里看书练功吧。哑叔会保护你们,有事吩咐墨竹去做。”叶翎说。 墨竹出现在不远处:“主子不带属下吗?” 叶翎摇头:“这次我一个人去,你留下。这是命令。” 叶缨和叶旌目送叶翎背着一个小包袱和天邪剑,大步走出修竹轩。叶尘使劲儿挥舞着小手。 叶翎没有回头,冲着后面潇洒摆手,出门,就见哑奴的身影在竹林中一闪而过。 “哑叔。”叶翎进竹林,看到哑奴,他神色焦躁,比划着问叶翎这是去哪儿。 叶翎给了哑奴一个安心的眼神:“我去西夏国,帮你家主子。” 哑奴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相信。 叶翎拍了拍哑奴的肩膀:“南宫珩先一步出发,已经追着过去了。哑叔放心,我会尽力。也麻烦你,留下帮我看着家里。” 哑奴重重地点头,又躬身下拜,对着叶翎深深一礼。 叶翎独自一人,从后墙暗中离开靖王府,马在外面。 不多时,一人一马,疾行出京城,往西北方向而去。 楚京镇北公府。 宋茳从外面回来,告诉宋清羽,说东晋皇室的人已离开回国。 “可是天音琴还在我这里。”宋清羽蹙眉。他以为南宫珩走之前会再过来取琴的。 “走得匆忙,许是忘了。那个南宫七皇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或许下次再来取吧,就先放你这里。”宋茳摇头说。 “为何如此匆忙?”宋清羽不解。 宋茳叹气:“太平日子,怕是过不了多久了。本以为定是南北再燃战火,东西两国隔岸观火。谁知西夏皇帝暴毙,接下来,若是西夏内部局势稳不住,四国并立的局面很快就会被打破!” 宋清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他一直在努力锻炼,只是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他要早日站起来,为守卫南楚而战,完成当大将军的梦想! “叶翎一早入宫,我怀疑,皇上又给她派了什么秘密任务,可能是去了西夏。方才我从靖王府外路过,大白天闭门谢客了。”宋茳摇头说,“那孩子,本事是不小,但真的太冒险了!希望她平安回来吧!” 宋清羽沉默不语。他不是看不起叶翎是女子,只是突然有些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这么。如此,他更想早日强大起来,替她分担…… 叶翎比百里夙出发晚一天一夜,比南宫珩晚一夜。她知道定是追不上他们,但也不分昼夜,全速赶路,中间换过几次马。 进入西夏边城时,是白天,叶翎与来往行人一样,遭遇了严格的盘查。 天邪剑被叶翎塞进过路的一辆货车底部,她轻装顺利通过盘查,进城后伺机取回宝剑,再次出发。 即将离开西夏边城的时候,叶翎无意中看到一个容貌俊朗,身材高壮的年轻将军,带着一队人马,从不远处走过。 那人叶翎去年在西凉城见过一回,曾经西夏神威大将军府的公子,欧阳征。 但若叶翎没记错,百里夙和欧阳清大婚之日,真相败露,欧阳府因欺君罔上,全部打入天牢,后被判流放十年。而欧阳清早已被处以极刑,丧了命。 如今欧阳征出现在这里,说明欧阳家已追随新主,东山再起。不出意外的话,应是趁乱夺权的某位皇子。 百里夙和南宫珩路过此地,应该都是暗中通过,没有撞见欧阳征。 叶翎放慢马速,看清欧阳征所去的方向,收回视线,策马出城。 是夜,万籁俱寂的时分,叶翎去而复返,在城主府中,很容易就找到了欧阳征将军的住处。 如今已学过医毒的叶翎,这次出门,随身带了不少自己做的药物。 避开巡逻侍卫,先上强效迷药和软筋散,双管齐下。 潜入欧阳征房间,叶翎将人事不省的欧阳征用床帐捆起来,扛在肩上,再次离开。 天亮之前,在有人发现欧阳征不见的时候,叶翎已经带着他,离开几十里。 但接下来,带着一个大活人,行路会有诸多不便。叶翎弄了一辆马车,将欧阳征扔进去,把他易容成一个样貌全非的老头,盖上被褥,遇到盘查,就说带着家中长辈前去京城寻医,一路打点,畅通无阻。 西凉城。 百里复死亡至今,已过十八日。 数名太医皆断定,百里复是因中毒而亡,且是慢性毒药,时日已久。 每日都会给百里复炖一盅药膳汤的皇后明氏,成为最大的嫌疑人。而后,宫中彻查,在明氏所配的药膳原料中,发现了剧毒之物。 明氏的兄长,国舅明丞相,以勾结皇后太子,谋反毒害皇上的罪名,阖府被打入天牢。 百里复在头七之后,葬入西夏皇陵。 皇后明氏被软禁在冷宫中,明面重兵看守,暗处高手包围。 三皇子百里缙与五皇子百里嵘,在百里复死后,迅速拉帮结派,形成对立之势,开始争夺西夏皇位。 短短数日,明丞相一派的人都已遭殃,其他朝中官员纷纷站队。 因三皇子百里缙暗中勾结被流放的前神威大将军欧阳铖,欧阳铖父子联系旧部,重新夺取西夏大半兵权。百里缙以武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昨夜子时,欧阳铖率军围剿五皇子府。原先支持百里嵘的官员亲信,昨夜都被抓进五皇子府中。 血流成河,无一生还。最终,葬身火海。 如今五皇子府上空的浓烟尚未散去,整个西凉城的空气中,似乎都飘散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血腥味。 街上店铺关门,百姓闭门不出。 西夏国已经变天,而西凉城的天,阴沉沉的,被染上了一层血色。 明日,六月初十,是三皇子百里缙登基的日子。他将于同日,册封欧阳铖的女儿欧阳瑜为皇后。 而后日,是百里缙定下的,处死明氏,并且将明丞相府满门抄斩的日子。 皇宫之中,气氛紧张肃穆。宫女太监垂着头,脚步匆匆,大气都不敢出。 百里缙身着一身明黄常服,行至冷宫门口。 侍卫打开门上大锁,他抬脚走了进去。 明氏面庞消瘦苍白,长长的墨发披在脑后,身着一件单薄的素衣,纤细的手腕上面,束缚着玄铁锁链,坐在满是灰尘,幽冷破败的宫殿中,闭着眼睛,默默诵经。 “母后。”百里缙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明氏似乎毫无所觉,不予理会。 “明日儿臣就要登基了,算算时间,太子皇兄,大抵这两日就能回来了。”百里缙冷笑,“便是为了母后,他也会回来的!” 听到百里缙提起百里夙,明氏诵经的声音顿了一下,依旧没有睁眼。 “母后,千万不要想着寻死!你那样疼爱太子皇兄,至少要再见他一面,你们母子,共赴黄泉,到地下去陪伴父皇,岂不圆满?”百里缙面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太子皇兄出生就被断言活不长,却一直占着储君之位,他凭什么?就算他身体好了,也没有为西夏做出任何贡献,诸事不管,行迹不定,就这样,太子之位还是他的!不论我如何努力,父皇永远都看不到我的存在!这一次,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待我除掉百里夙,这西夏的天,就是我!” 百里缙对着明氏叫嚣一番,明氏却始终闭目不言。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欧阳征那边,有消息吗?”百里缙问。 “回皇上的话,南楚那边过来的人,欧阳将军全都严格盘查,并未发现太子踪迹。” “百里夙,应该已经回来了。这一次,我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西凉城太子府。 百里夙穿过竹林,竹楼出现在视线中。 不远处栽种着一片墨竹,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百里夙眸光一寒,墨绫射出,拽了一个人出来! 是个女人,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眼眸惊恐,蜷缩成一团。 看到百里夙,她猛然瞪大眼睛,失声叫道:“太子殿下!” “如烟。”百里夙眸光微凝。此女是伺候明氏的宫女,明氏最信任的身边人。 “太子殿下!”宫女如烟痛哭失声,“你可回来了!三皇子那个畜生,污蔑娘娘,为了得到皇位不择手段,如今将娘娘关在宫中,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太子殿下!” 墨绫收回,如烟跪伏在地,泣不成声:“皇后娘娘她……趁乱让奴婢偷跑出来,藏匿在此处,等候太子殿下……娘娘说,让太子殿下走!不用管她!她要去地下陪皇上……” 百里夙面色沉沉:“母后被关在何处?” “曦月宫。”如烟的声音带着哭腔。 百里夙眸光冰寒,抬脚朝着竹楼走去。 路过如烟身旁,如烟低着头,眸光闪烁,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猛然撕开,投掷向百里夙身上! 百里夙挥掌,打落了那个荷包,但空气中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弥漫开来,清风拂面,他的手和脸,瞬间起了红色的疹子! 百里夙天生对兰花过敏,极其严重,幼时因不小心沾到兰花花粉,险些丧命。而这件事,是绝密,知道的人极少。 “太子殿下不要怪我!”如烟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垂眸“致歉”,“皇后娘娘待我极好,但她翻不了身了,我总要给自己寻个出路。三皇子……哦不,是新皇上,金口玉言,承诺于我,待他明日登基后,让我做她的女人!” 百里夙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一路日夜兼程往回赶,一路没有休息,没有好好进食,如今身体状态很差,对如烟没有防备,中了阴招。 简单的兰花花粉,对百里夙来说,却是致命之毒。而这没有解药,当年是神医门门主虞澍为他施针,才救了他一命。 “太子殿下,别挣扎了。我带你去见皇后娘娘,让你们母子团聚。”如烟缓缓说着,朝百里夙走了过来。 百里夙只觉头脑昏沉,脚步虚浮,恍然间,仿佛听到了明氏在叫他,下一刻,又像是叶缨冷漠的声音,还有个稚嫩的童声,叫他“神仙叔叔”…… 就在如烟的手即将抓到百里夙的时候,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随风而至,不偏不倚,没入如烟眉心! 不见一丝血迹,如烟瞪大眼睛,瞬间毙命倒地! 南宫珩戴着金色面具,飞身而来,抱住百里夙,闪身进了竹楼。 一个时辰之后,百里夙幽幽醒转,睁眼就看到南宫珩在身旁,恍然若梦。 “百里人渣,你行不行啊?一个人就敢回来,还敢轻信除了你娘之外的人?我看你现在脑子真是不太清醒!”南宫珩没好气地说,“区区兰花都能弄死你,我也是服气!瞅瞅你这娇弱的样子,怎么跟你那心狠手辣的三皇弟斗?” 百里夙猛然坐起,又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说了两个字:“谢谢。” “说吧,你有什么计划?”南宫珩问。 “我才了解到京城的情况,别的都不管,先救我母后。”百里夙沉声说。 “皇宫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你猜百里缙会不会为了对付你,重金聘请江湖高人,各路杀手,守着你娘,就等你去自投罗网?你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若是给你摆个兰花阵,你直接自裁得了!反正若我是他,我定然不会只是安排些虾兵蟹将,不择手段也要弄死你!你的死敌欧阳铖,如今已投靠百里缙,他可不是什么善茬!我本想抓了欧阳瑜那个贱人,谁知他们早有防备,竟然找不到人!你现在不理智,接下来听我的!”南宫珩冷哼了一声。 南宫珩话落,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眼眸微眯,鬼赤剑已出鞘一半。 下一刻,竹楼外响起一道对南宫珩来说,不啻于天籁的声音:“鬼兄,接下来,听我的!” 089.策反欧阳铖,百里夙登基(一更) 墨衣少年进门,眉目清隽傲然,身姿挺拔如松。 “小妹,你怎么来了?”百里夙神色愕然,脱口而出。 叶翎目光凉凉:“某人让我来的。” 百里夙闻言,眸中瞬间迸发出了晶亮的光芒!某人,是…… “不是我姐!做什么白日梦呢?”叶翎看着百里夙,当头给他浇了一桶冷水!冰冰爽,透心凉! 百里夙眸光一黯,自嘲叹气。是啊,怎么可能是叶缨让叶翎来的呢?他凭什么? 南宫珩张开双臂,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朝叶翎走来:“小叶子,某人就是我!你是追我来的对不对?” 叶翎高抬腿,小脚抵在南宫珩胸口,用力,两人同时后退,在两侧的竹椅上,相对坐下。 南宫珩也不恼。看到叶翎,只觉天朗气清,心情舒畅,周遭的空气都香甜起来了。 “某人,是谁?”百里夙凝眸。谁会请叶翎来帮他? 叶翎摇头:“不知道。有人雇佣安乐楼,苏棠派我来。任务是,保护你,助你登基。” 南宫珩皱眉:“苏棠?小叶子,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真的加入了安乐楼?” “事已至此,真的假的,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叶翎摇头。 百里夙沉默,想不出雇主会是何人。对他而言,这世上原本对他最好的三个人,是他的父母和哑奴。 “会不会是你父皇生前未雨绸缪?”南宫珩问百里夙。 叶翎开口回答:“应该不是。据苏棠所言,这个任务,是在百里陛下过世后,安乐楼才接的。” “那应该也不是百里人渣的母后。若她能与安乐楼联系上,最该做的,是救自己,毕竟彼时百里夙并未身处危机之中。”南宫珩若有所思。 而百里夙确定,也不是哑奴。 那么,就是百里夙不知道的某个人。 “雇主是谁,过后再查。”叶翎看着百里夙脸色苍白的样子,蹙眉说,“你给我打起精神,振作起来!我就问你一件事,你是只想救了你母后,一起离开,往后隐姓埋名过日子?还是打算当西夏皇帝?” 百里夙沉默片刻之后说:“后者。” 他不喜权势,不想被束缚。但这次的事,让他意识到,他的出身决定了,他过不上如平民百姓那样的安宁日子。就算他主动退出,他的兄弟也定会选择斩草除根。 “明智的选择。”叶翎冷声说,“强者,才配谈自由!你若放弃西夏皇位,你想要的东西,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南宫珩轻笑:“小叶子说得有道理!” 西凉城,神威大将军府。 后花园中,那片妖冶的红花依旧盛放,但欧阳清早已不在人世。 府中冷清,丫鬟婆子通通没有,偶见几个侍卫匆忙走过。 欧阳铖刚从宫中回来,在书房落座,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声音焦虑:“主子,大事不好,公子失踪了!” “你说什么?”欧阳铖面色一沉,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 “公子被人带走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黑衣人战战兢兢地说。 “蠢货!”欧阳铖怒极,抬脚踹在黑衣人心口,面沉如墨,“百里夙!一定是百里夙!滚出去!再去找!派人在京城各处,暗中搜查!” 黑衣人连滚带爬地出去了,欧阳铖大步走到门外,脚步一滞,拳头握起,转身又回去了! “欧阳大将军,方才是想去找百里缙说明情况,求他救你的儿子?但你很快就又想到,若是让百里缙得知欧阳征落入百里夙手中,以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性格,你唯一的儿子,必然会成为弃子,甚至,你也很快会面临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我说得对吗?” 清朗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欧阳铖瞳孔微缩,厉声问:“谁?出来!” 下一刻,窗户无风自动,打开半面,一个东西,朝着欧阳铖的面门,急速飞来! 欧阳铖下意识地拔剑去挡,几滴血溅在脸上,他的剑,将飞来那只血淋淋的断手,劈成两半,掉落在地…… 欧阳铖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阴沉,持剑的手颤了一下,看着地上那两坨血肉模糊的东西,喃喃自语:“征儿的……” 等欧阳铖再抬头,窗边多了一个人。 是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身形纤瘦,手中的长剑,只看剑鞘,极为普通,像是从地摊上买来的。 是叶翎。她拿的是天邪,但换过剑鞘,且把剑上的“天邪”二字给糊住了。 “你是谁?你把征儿怎么了?”欧阳铖剑指叶翎。 叶翎轻笑:“欧阳大将军,千万息怒,只是剁了你儿子一只手而已,他昏迷着,不会觉得疼。” “你是百里夙的人!”欧阳铖厉声说。 “这不是废话么?”叶翎冷笑,“你该问的是,我需要你做什么,才能饶你儿子一命!” 欧阳铖脸色阴晴不定,就听叶翎说:“你认为最后,百里夙还是会除掉你们父子?这样想也没错!那你现在自刎吧,我回去把你儿子大卸八块扔去喂狗,倒也来得省事!反正人固有一死,早死玩死都得死嘛,何必挣扎?” 欧阳铖垂眸,握剑的手,猛然收紧:“我要见到征儿还活着!否则一切免谈!” “呵呵。”叶翎走到旁边的位置坐下,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欧阳大将军请坐。既然你还想要你儿子活着,那么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下面的事情了。” 欧阳铖直觉面前这人很年轻,而他想不到这会是谁。据他所知,百里夙身边,只有一个老哑巴。 欧阳铖落座,就听叶翎说:“欧阳大将军,百里缙会用你,你会跟随他,原因之一,是你与百里夙有仇。我说得对吗?” 欧阳铖默认了。 “不过,”叶翎话锋一转,“去年令爱和百里夙的亲事,内情如何,你最清楚。据我所知,你们欧阳家世代守卫西夏,功勋卓著,深得皇室信重。最后被一个愚蠢的女儿,毁掉整个家族的名声和前途,你心中,自然不甘。但那件事,说到底,是欧阳清作孽,百里夙被她耍得团团转,你们全家也被她骗得很惨,并没有人故意陷害你们欧阳家。我相信,若你早知欧阳清所作所为,定会阻止她,甚至宁愿舍弃此女,也要维护欧阳家,对吗?” 欧阳铖眼底闪过一丝暗光,依旧沉默。但叶翎说中了,去年那桩毁掉欧阳家的亲事,到现在都让他郁愤难平!不是针对别人,是他想亲手掐死欧阳清! “你跟百里缙合作,一来这是重振欧阳家的机会,二来你自认为百里夙不会放过你们,因此你只能选择投靠百里缙,为他所用。”叶翎冷声说,“若我现在告诉你,百里夙愿意摒弃前嫌,跟你合作,你意下如何?” 欧阳铖冷哼了一声,看着地上的断手,眼底闪过一丝痛色:“摒弃前嫌?这就是他的诚意吗?” 叶翎似笑非笑地说:“欧阳铖,你眼神不太好啊?再仔细看看!” 欧阳铖定睛细看,神色一震!那根本不是欧阳征的手!分明是个女人的手! 叶翎冷笑:“其实,不利用你们父子,百里夙也有办法翻身。但你作为经验丰富的大将军,应该清楚,西夏国现在不只是内忧,还有虎视眈眈的外患。你在军中威信很高,到如今也没想过自己趁乱谋反当皇帝,足可见对百里皇族的忠心。百里夙大局为重,决定继续用你,就看你敢不敢?” 欧阳铖神色一变再变,沉默良久之后说:“敢不敢,你们也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关于欧阳征的消息,都是先到欧阳铖这里,而他不想让百里缙知道欧阳征失踪,很容易。 入夜时分,一个青衣宫女提着食盒,走到曦月宫外,亮出手中的令牌。 曦月宫大门开启,宫女快步走进去,门又关上了。 明氏看着宫女在她面前摆饭,很丰盛的几样菜,还冒着热气。 “我没有胃口,你拿回去吧。”明氏神色淡淡地摇头。 “皇后娘娘多少吃一些。”宫女柔声说。 下一刻,明氏神色微变,就见宫女对着她比划了一个手势,拿出一块玉佩,给她看。 明氏懂哑语,因为哑奴最初是她救下的人,后来才跟随百里夙。而那玉佩,是明氏送给百里夙的。 宫女是叶翎假扮的。 叶翎从食盒最底层,拿出一根细长的铁丝,示意明氏把被玄铁锁链束缚的双手,贴在地上。 明氏照做,但神色不安,还带着几分戒备。 叶翎俯身,聚精会神,片刻之后,用铁丝成功开锁。前世的手艺,虽然生疏了,但还没丢。 明氏有些懵,被叶翎拉着,两人换了衣服鞋子。叶翎拿出易容药,把明氏的脸易容得跟她现在的脸一模一样,又重新给明氏梳了宫女发式。 然后,叶翎手指蘸水,在地上给明氏画了出去怎么走的路线图。 明氏记下后,叶翎又在地上写:“有人接应,不必担心,你很快可以见到太子。” 明氏拉过叶翎的手,蹙眉,指了指叶翎,无声询问:“你怎么办?” 叶翎摇头,给了明氏一个安心的眼神。她把铁丝塞进袖中,示意明氏把粥喝了,而她趁着这个时间,看着明氏的脸,给自己重新做了易容。 铁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被叶翎戴在了她的手上,然后她端起一个碗,又放在地上,开口,模仿明氏的声音:“不吃了,你回吧。” 叶翎话落,握了握明氏冰凉的手,用眼神示意,她该出去了,不要慌。 明氏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收拾地上的碗碟,装好,起身,又看了叶翎一眼,提着食盒,转身离开。 明氏离开曦月宫,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上锁的声音。她没有回头,按照叶翎说的路线,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夜色降临,宫中各处都静悄悄的,明氏走过一个拐角,就听到有人在旁边轻轻唤她:“母后。” 百里夙带着明氏离开,另外一个青衣宫女出现,提起地上的食盒,继续往前。 西凉城一处偏僻的民宅中,百里夙端来热水,给明氏洗了脸。 明氏拉着百里夙的手,看着他清瘦的面庞,不觉悲从心来,泪流满面:“你父皇他……” “母后,我会查清楚谋害父皇的凶手,为他报仇的。”百里夙冷声说。 明氏稍稍平静了一些,看着百里夙问:“那个去救我的姑娘是……她不会有事吧?” 百里夙摇头:“一个朋友,她很厉害,母后不必担心。” 六月初十,百里缙登基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百里缙从噩梦中惊醒,不觉出了一头冷汗。 “来人!”百里缙开口。 “皇上有何吩咐?”太监小跑着到了床边。 百里缙沉着脸问:“昨夜宫中可有什么不对?” 太监摇头:“回皇上的话,昨夜宫中一切如常。” “欧阳铖呢?”百里缙问。 “欧阳大将军一早送了夫人进宫,给欧阳小姐梳妆。”太监回答。 “叫欧阳铖立刻过来见朕!”百里缙冷声说。 “是。”太监领命,退下寻人去了。 欧阳铖很快过来,一见百里缙,垂首跪下,高呼万岁。 “欧阳大将军平身吧!太子府,如烟那边,还是没有动静?”百里缙问。 “末将安排监视太子府的人今早禀报,无任何异常。百里夙若是回来,应不敢再回那处。”欧阳铖恭敬地说。 “曦月宫那边……”百里缙猛然站了起来,“朕要亲自过去看看!” 百里缙进曦月宫,欧阳铖就在外面候着。 叶翎假扮的明氏安静地坐在那里诵经,手上的玄铁锁链没有任何异常。 “母后,你的好儿子,到现在都不见人影。他该不会是怕了,不敢来了吧?”百里缙冷笑,“若是他今日不出现,明日再来,见到的,可就是母后的尸身了!” 叶翎闭目不言,百里缙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登基大典即将开始,百里缙看着身上华丽的龙袍,面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来。如今欧阳铖镇守京城和皇宫,他手中还有明氏这个重要人质,只等百里夙出现,让他有来无回!用百里夙的血,为他的登基之路,添点彩头! 西夏国官员和家眷,悉数入宫观礼。 天气阴霾,眼见要下雨。老太监说,这是好兆头。 宫殿巍峨肃穆,百官和家眷垂首跪在两旁。 庄严的乐声响起,百里缙龙袍加身,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走得稳健。待他走到最高处,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将正式成为西夏皇帝,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日子! 终于,百里缙看到那张华丽耀眼的龙椅,就在不远处。他大步走过去,转身,正准备坐下,就见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而至。 是百里夙。他就落在距离百里缙只有三米远的地方,兄弟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杀意! “皇兄,你还真敢来!”百里缙坐在龙椅上,冷声说,“来人!把这个与母同谋,毒杀父皇的逆贼拿下!” 下一刻,欧阳铖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上来,把百里缙围在了中间。 百里缙以为这是在保护他,他伸手指向百里夙,高声说:“捉拿逆贼!” 欧阳铖没动,他手下的兵,也没动。 百里缙这才发现,那些武器,全都是指向他的。 而跪在旁边的官员和家眷,一个个神色惊骇,也全都被重兵包围起来。 欧阳铖面色肃穆,朗声说:“百里缙下毒谋害皇上,后又买通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如烟,栽赃诬陷皇后娘娘!趁太子不在,弑父篡权,大逆不道!” 百里缙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欧阳铖:“你说什么?你这个叛徒!竟然跟百里夙勾结,颠倒黑白,谋害朕!” 欧阳铖冷声说:“我方才说的,都是五皇子亲口告诉我的,证据确凿!欧阳家世代效忠百里皇族,但绝不会效忠五皇子这样的逆贼!我们一直在等待太子归来!太子名正言顺,清清白白,才是我西夏国皇位的唯一人选!把逆贼拿下!恭请新皇登基!如有异议者,等同谋反,即刻处死!” “来人!来人!护驾!”百里缙放声高喊,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皇宫已在欧阳铖和百里夙的掌控之中。 “百里夙!你母后还在我手里!你敢动我,我让她死得很难看!”百里缙双目赤红,看着百里夙厉声说。他怎么都想不到,欧阳铖竟然会倒戈!明明欧阳铖跟百里夙有仇,去年欧阳家出事,就是因为百里夙! 不得不说,叶翎选择策反欧阳铖这一步棋,很高明,成功打了百里缙一个措手不及!不啻于釜底抽薪,让他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若非如此,只凭叶翎和百里夙以及南宫珩三人,想救人,不是没办法,但想要把大权夺回来,会困难很多。 天牢之中的明家人,已脱离危险。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看守曦月宫的高手,真是百里缙的人。 就在局势剑拔弩张的时候,百里缙看到,他花重金聘请的五个江湖高手,提着明氏过来了! “百里夙,让他们都滚开!否则,我现在就砍了你娘一只手!”百里缙神色疯狂,终于看到了翻身的希望! 欧阳铖摆手,围着百里缙的兵,往后撤退。 而那五个江湖高手,为首之人,提着明氏,站在了百里缙身旁。另外四个,前后左右,呈保护姿势。 百里缙狂笑三声,一把抓过“明氏”,扼住了“明氏”的脖子,看着百里夙,神色癫狂地说:“给我跪下!否则我立刻掐死她!” 下一刻,百里缙突然感觉心口一痛!不可置信地低头,就见一只白皙的手,将一根铁丝,刺入了他的身体! 百里缙手一松,叶翎拔出染血的铁丝,刺入百里缙的左眼! 惊雷阵阵,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下雨了。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那五个江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百里缙已经满脸是血,蜷缩在地上打滚了。 百里夙拔剑冲过来,而叶翎被人拉出战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叶子,咱们可以撤了。”南宫珩揽着叶翎,飞身离开。 而百里夙一个人,将百里缙雇佣的五个江湖高手,悉数屠杀! 原本这五人见百里缙出事,已萌生退意,但百里夙并没有给他们离开的机会! 他的墨绫,拧断了两个人的脖子!他的长剑,将另外两个人拦腰砍成了两截!最后一人,被百里夙一剑穿心! 百里缙还没死,百里夙的噬心针再次出手,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让在场所有人,心惊肉跳! 最后,大雨中,百里夙一身白衣,坐在了龙椅上,眼眸如冰。 欧阳铖跪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随之高呼,叩拜西夏新皇。 “鬼兄,把你的手拿开,不然你会后悔的。”叶翎语气凉凉。 南宫珩不舍地收回贴在叶翎腰间的大手,语带笑意:“恭喜小叶子,成功完成任务。” “我不来,你也有办法帮他坐上那个位置。多谢鬼兄成全。”叶翎摇头。 南宫珩笑容戏谑:“小叶子,我就喜欢做你背后的男人。” 叶翎白了南宫珩一眼:“少贫嘴!如今他成了西夏皇帝,我姐应该更不想理他了。” “若小叶子愿意帮百里人渣,他抱得美人归,指日可待。”南宫珩笑着说。 叶翎轻哼一声:“我姐是我的,百里人渣就好好当他的孤家寡人吧!” ------题外话------ 有二更 090.要不,我们试试(二更) 大雨滂沱。 西凉城太子府。 叶翎站在竹楼上,往外看,就见南宫珩手中挥舞着一把铁锹,在墨竹林中,躬身挖地。 片刻之后,南宫珩俯身,从地里抱出一个酒坛来,仰头,冲叶翎挥手:“小叶子!百里人渣埋的最后一坛寒竹酒!找到了!” 叶翎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看南宫珩抱着酒坛冲进竹楼里。 一块干净的布巾飞过来,蒙住了南宫珩的脑袋。 南宫珩放下酒坛子,把脸胡乱擦了擦,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体线条。 “鬼兄,你应该换衣服,洗个热水澡。”叶翎提醒南宫珩。下着大雨,非要去刨百里夙藏起来的酒,也是醉了。 “小叶子你给我擦背吗?”南宫珩笑着问。 叶翎幽幽地说:“我可以给你一刀。” 话落,叶翎拿过旁边的伞,撑开,走出竹楼:“鬼兄,我出去一趟,回来之前,请把你自己收拾好。” “小叶子我陪你啊?!”南宫珩头发凌乱,问了一句。 “不用。”叶翎话落,飞身而起,眨眼的功夫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竹楼有后门,后面连着一个小厨房。以前都是哑奴在那儿给百里夙准备饭菜。 南宫珩进去,发现叶翎已经烧好一锅开水,灶膛里面的火还燃着。 “小叶子真体贴。”南宫珩搬了浴桶过来,把水倒进去,脱了衣服跳进去,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西凉城最近不安宁,又下着大雨,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 叶翎敲了一个百姓家的门,花钱买到些食材。回来的时候,南宫珩已洗过澡,换了一身百里夙以前的衣服,披着头发,昏昏欲睡在等她。 “小叶子,我好饿。”南宫珩看到叶翎回来,立马清醒。 “过来烧火,我也饿了。”叶翎说着,收伞,拎着篮子进了厨房。 南宫珩负责烧火,摘菜,洗菜,切菜,叶翎负责做。 一荤一素,很简单,主食是买来的凉馒头,切成小丁,炒得外酥里嫩。 等吃上饭的时候,已是傍晚。 今日没有夕阳,只有大雨。 两人坐在二楼,窗外就是湖。听着雨落竹林的声音,用竹筒做的杯子,喝一杯百里夙酿造的寒竹酒,带着清清淡淡的竹香,吃的是简单的家常菜,舒服惬意。 自从离开楚京,两人一直在赶路,昨日到西凉城后,又想方设法帮百里夙。叶翎昨夜被关在冷宫里面,修炼一夜。多日没有如此放松的时刻。 “小叶子,你是不是很快又要回去了?”南宫珩问。 叶翎摇头:“过几日吧,出门一趟不容易。回去就跟皇上说,我来晚了,什么都没捞着。” 南宫珩眸中笑意蔓延:“正好我很闲,陪你啊!” 叶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鬼兄,你接下来是不是一直很闲,要陪我回南楚,等该回家的时候,让八卦替你回去?” 南宫珩点头:“小叶子你真聪明!” “有句话,我想跟鬼兄讲。”叶翎一本正经。 南宫珩表示好奇:“哦?小叶子请讲。” “距离产生美。”叶翎神色认真,“你这样一直跟着我,不好。要不你到别处去玩玩?找个没我的地方。” 南宫珩摇头:“没你的地方不好玩,我不去!距离产生美?咱俩现在就离得挺远的!”一个桌子的距离,他想要的是零距离。 叶翎听着南宫珩的歪理,无言以对…… 百里夙来的时候,叶翎和南宫珩已经吃过饭,正在拼酒。 一坛寒竹酒,即将见底。南宫珩醉醺醺的,叶翎还好。 “南宫,小妹,这次谢谢你们。”百里夙举杯,敬叶翎和南宫珩。当上皇帝,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无法取悦他。 也不管南宫珩和叶翎喝不喝,百里夙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一时又陷入沉默。 “你父皇的死因查到了吗?”叶翎神色淡淡地问。 百里夙摇头:“不是百里缙。他只是在父皇死后,买通如烟,栽赃诬陷母后。父皇身边伺候的公公悬梁了。父皇已入土,所中何毒,给他看过的太医都说不知。” 叶翎若有所思:“若说百里缙没有谋害你父皇,或许是真的。欧阳铖说,是你父皇过世第二天,百里缙才派人找上他。所以,这不是一桩有预谋的弑父篡位,凶手怕是另有其人。” 百里夙点头:“母后有些承受不住父皇离开的打击,前几日都在强撑着等我回来。今日接她回宫后,就病倒了。我想请你或南宫去为我母后医治,不知你们是否方便?” 叶翎看了一眼眼神迷蒙的南宫珩,开口说:“我跟你去吧。” “我跟母后说,你是我在外结识的朋友。”百里夙说。 “很好。”叶翎点头。 然后百里夙就见叶翎起身,走过来,把南宫珩拽起,扬手,扔到了不远处的床上去。下楼时,顺手抓过被子,盖在了南宫珩身上。 整套动作,简单,粗暴,节省时间。 叶翎跟百里夙一起离开,南宫珩躺在竹楼里睡着了。 再见到明氏,明氏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面色憔悴而苍白。 叶翎摘掉脸上的面具,露出真容,明氏神色惊讶:“南楚的战王妃?你就是昨夜替我那个姑娘!” 明氏见过叶翎,去年百里夙和欧阳清大婚那日。 叶翎微微一笑,在床边坐下:“是我。” “你跟夙儿……”明氏看看叶翎,再看看百里夙,眸中带了几分喜色和期盼。 百里夙连忙解释:“母后,她只是我的朋友。” 明氏却不信。叶翎的事,她知道一些,如今看叶翎,越看越顺眼,在想是不是百里夙喜欢叶翎,叶翎没答应? 叶翎一眼看出明氏在想什么,轻笑一声说:“伯母,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翎给明氏把脉。明氏忧思成疾,最近这段时日又受了惊吓,染了风寒,身体很虚弱。 叶翎开了个方子,交给百里夙,很快就离开皇宫,回太子府去了。 百里夙命人去熬药,明氏抬手,让他过去。 “夙儿,你跟母后说实话,刚刚那个姑娘,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喜欢她?”明氏拉着百里夙的手问。 百里夙摇头:“真的不是。” “那是怎样?她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正巧这个时候来了西凉城帮你?”明氏问百里夙。 “她来这里,是为别的目的。”百里夙看明氏因为百里复的离开,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他犹豫了片刻之后,开口说,“其实,我……” “怎么?夙儿有事瞒着母后?”明氏问,“是有什么不好说吗?” “其实是……”百里夙皱眉,“有件事,我若说了,只求母后不要插手。” 明氏轻轻颔首:“你从小到大,想做什么,母后何时干涉过?母后只是希望你过得好,你知道的。” 百里夙心中酸涩,开口说:“其实,我有喜欢的女子了。” 明氏神色微喜:“真的?真不是刚刚那个姑娘吗?那是何人?” “是她姐姐。”百里夙垂眸说。 “她……南楚战王妃的姐姐?”明氏在努力回想,曾听说过,南楚叶晟将军的长女,闺名叫叶缨的,才貌双全,被楚皇金口玉言赞为小琴仙,后来,意外失贞,未婚生子…… “夙儿,你不敢说,是因她清白已毁,还带着孩子吗?”明氏蹙眉,“若她是个好姑娘,你真喜欢她,倒也不必管那些。你如今已当了皇帝,那些个老顽固,便是跳出来反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百里夙轻轻摇头:“母后,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她四年前出事……”明氏心中突然一动,不可置信地看着百里夙,“她不会就是……就是当初那个给你解毒的……她没死!孩子……那孩子是你的?” 明氏抓着百里夙的手,猛然收紧,死死地盯着百里夙! 看百里夙缓缓点头,明氏瞬间泪流满面,又哭又笑:“是我的……竟是我的孙子……夙儿,你见过那孩子了?他长得什么模样?” “像极了我。”百里夙想起叶尘的小脸,眸底闪过一丝柔光,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帽子来,“这是尘儿的。”他一直带着这个帽子,日夜不离身。 明氏一把抢过去,神情激动地看着那个小帽子:“尘儿?他叫尘儿?” 百里夙看着明氏许久无法平静,虽然泪痕未干,但眉宇之间的愁思散去了不少。孩子拥有的治愈能力,无法估量。 “夙儿,你先前一直在南楚?”明氏又问百里夙,“那你为何不带她们母子回来?她是叫叶缨吧?她为你解毒,还承受了那么多苦楚,你还不赶紧承担起责任,要拖到什么时候?” 百里夙苦笑:“母后,我毁了她原本好好的人生,她都不想看到我,更别说嫁给我了。我不敢奢求更多,只想弥补她们母子,让我能看到孩子,便知足了。” “你方才还说喜欢她,哪里就知足了?我看你是胆怯了!”百里夙的心思,明氏一眼就看透了。 百里夙沉默不语,就听明氏语重心长地说:“夙儿,是你伤害了叶缨,但你并非有意。那几年你没出现,是因不知情。母后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一定要把她娶回来!今年之内,我要见到儿媳和孙子,你若做不到,我就到南楚寻她们去!” 药熬好了,明氏喝了药,躺下,怀中抱着叶尘的小帽子,睡得安稳了不少。 百里夙出去,叹了一口气。 大雨还在下,如他离开南楚那天一样。最后一面,叶缨冷漠的侧脸浮现在脑海中,百里夙想到明氏说的,让他今年之内把叶缨娶回来,感觉好难…… 叶翎回到太子府竹楼,南宫珩睡得正香。她就躺在一楼的竹榻上面,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雨过天晴。 叶翎睁开眼,发现身上盖着被子,暖暖的。 竹楼的门被推开,微凉的晨风夹杂着竹叶清香,拂面而来。 南宫珩拎着一个食盒进门,面上带着愉悦的笑:“小叶子你醒了?厨房有烧好的热水,你去洗把脸,过来吃饭。” 吃早饭的时候,南宫珩十分认真地对叶翎说:“小叶子,我决定了,从今日开始,跟着你学做菜。” “挺好,这样你就不必为了宵夜一直跟着我,以后可以自己做了。”叶翎点头。 南宫珩摇头:“不,以后我就可以做宵夜给你吃了。” 叶翎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微微蹙眉:“鬼兄,你真的没有正事可干?” “我的正事就是等着你什么时候不想当寡妇,把你娶回去。在这之前,绝不能给别的男人一点可乘之机!”南宫珩唇角微勾,“若是不成,其实,我也可以入赘,真的!我这么好看,身材又好,当个纨绔,不会有什么束缚。以后小叶子你主外,我主要负责暖床,小叶子你考虑一下呗?” 南宫珩的语气,带着他特有的戏谑,眼底却暗含期待。 他当然不是真的纨绔,也不是无用的花瓶。他心思缜密,武功高强,医毒双绝。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一颗真诚温暖的心。 叶翎没有对南宫珩一见钟情,也没有二见倾心。 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看着南宫珩的笑容,叶翎惊觉,她不知何时,竟习惯了这个男人像个影子一样,一直跟在她身边。 叶翎是个理性的人。而理智告诉她,她跟南宫珩现在的关系,已经走到了一个暧昧的地步。 朝夕相对,同桌吃饭,嬉笑打闹。初时她总是厌烦,明里暗里叫他“死变态”。如今,被盖上了他盖过的被子,叶翎当时想的是,真暖和,好想再睡一会儿。 而他们一起做事,有了无需明言的默契。叶翎知道他的能力,但他从来不会刻意表现或炫耀,很多时候,他更愿意听叶翎的,给叶翎足够的空间和机会来历练。 就像这次,百里夙的事,叶翎很清楚,若她不来,有南宫珩在,事情最终都会迎刃而解。但她来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南宫珩就在旁边看着,没有指手画脚。 她想学医术,他先是送医书,自己不便的时候,就请风不易过来教。虽然他自己教,更方便跟叶翎培养感情,但对他而言,叶翎早日开始学医术更重要。他看似费了不少心机,实则在为叶翎好这件事上面,从来没有丝毫算计。 她要练武,他就求来上乘的武功秘籍,甚至不允许他的师父对叶翎提出任何条件。而不久之前,叶翎一时忘记,他先前毒发后功力大损,却在刚刚恢复的状态下,每天夜里陪着她切磋。说是打架,其实都是南宫珩在有意地指点叶翎。 说到宵夜。刚认识时,南宫珩对叶翎还没有那种心思,他吃了叶翎的宵夜,给叶翎的报酬是紫雪凝露,还有风不易所制的防身毒物。 如今回头再想,南宫珩很多时候,缠着叶翎要吃宵夜,只是利用这种方式,不让叶翎觉得他对她的好是一种负担。因为他了解叶翎,她不喜欢亏欠别人…… “小叶子,你想什么呢?粥都凉了,快喝。”南宫珩伸手在叶翎眼前晃了晃,话落看了一眼外面,“百里人渣这里的墨竹不错,我等会给你做根竹箫吧?” 叶翎放下勺子,看了看旁边竹榻上的被子,收回视线,蹙眉看着南宫珩。 事已至此,她不喜欢玩儿暧昧,所以跟南宫珩,要么断,要么乱。 “鬼兄。” “嗯?” “要不,我们试试?” “试什么?” “谈恋爱。” “小叶子,青天白日的,你可别骗我,我会当真的!” “不信就算了。” “你让我亲一口,我就信!” “死变态,滚一边儿去!” “哈哈哈哈!我就说,小叶子你肯定喜欢我!” 091.你也太“毒”了吧?(一更) 雨过天晴的不只是西凉城,而是整个西夏国。 百里缙掌权的短短时日,以其残忍暴虐的镇压手段,令西凉城中人人自危。 便是个普通百姓,脑子转一转,也能想得到,谋害百里复的,不可能是皇后明氏。 皇后明氏只生了百里夙一个儿子,出生就被定为太子,不出意外皇位早晚都是他的,何必抢? 而就算明氏想让百里夙早日登上皇位,那也要等百里夙在京城的时候动手,这样一切顺理成章。但百里复出事时,百里夙远在南楚。 所以,明眼人心中自有公断。 事实上不是百里缙做的,但他才是西夏国人心中,弑父篡位最大的嫌疑人。 如今一切平息,百里缙倒台,百里夙力挽狂澜。即便他曾经并未给西夏国做出任何贡献,依旧能够得到民心。 西凉城街上店铺纷纷开门迎客,百姓也都打开家门走出来。这座城池,再次恢复了生机。 只见街上走来两个人。 两个男人,都很年轻,一个还是少年模样。 两人容貌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兄弟。 却见高一些的公子,一直在试图去拉“弟弟”的手,弟弟一直在躲。 众人纷纷侧目,小声议论。 “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 “看那样子,就是兄弟,怎么还……”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 “哥哥”南宫珩拉不到手,改成搂住“弟弟”叶翎的肩膀,脸上带了一抹得意的笑。 原本吧,好兄弟搂个肩膀是很平常的事,但因为先前那一幕,还是让人觉得这俩人不正常! “鬼兄,你知道别人现在指指点点,以为咱俩是断袖吗?”叶翎幽幽地说。 “谁让小叶子你非要穿男装?你若是穿女装出来,咱们扮夫妻,嘿嘿,那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南宫珩表示,他才不管,他们可是在谈恋爱! “我穿男装,你非要易容得跟我很像,人家都以为我们是兄弟,你还动手动脚的,真的是……”叶翎无语。 “那小叶子你现在回去换裙子!” “为什么不是你去换裙子?” “……小叶子你认真的?” 叶翎眨了眨眼睛,心中一动,上下打量了一下南宫珩。 “小叶子你看什么?怎么感觉心里毛毛的……”南宫珩有种叶翎要把他卖掉的感觉。 “鬼兄,你脑子里除了牵手抱抱亲亲是不是没有别的了?”叶翎问南宫珩。 “还有……嘿嘿,洞房花烛……”南宫珩暧昧一笑。 叶翎手肘往后一击,南宫珩吃痛,微微躬身:“小叶子你谋杀亲夫啊!” “给我正经一点!我们只是在谈恋爱,刚刚开始,我还没有答应嫁给你。”叶翎轻哼了一声说,“你没经验,我也没经验,你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这样下去我怕我忍不住会打死你。所以,我有个想法。” “诶?什么想法?关于怎么谈恋爱的想法?”南宫珩好奇地问,大手依旧稳稳地搂着叶翎的肩膀,一起进了西凉城一家茶楼。 “两位客官……”小二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南宫珩伸手一指:“要那个雅间!” “客官,那个雅间有人了,不如换旁边那个,里面都是一样的。”小二陪着笑说。 “我出两倍价钱。”南宫珩坚持。 小二愣了一下,南宫珩再次开口说:“三倍!” “哎!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问问!” 不多时,南宫珩如愿带着叶翎坐进了他想要的那个临街的雅间。 “小叶子,你看!”南宫珩指着外面。 叶翎往外看,下面人来人往,没什么特别的。 “小叶子,当初你就坐在这儿,我在下面,那时你还不知道我是你认识的鬼兄,你第一次见我,对我的评价是花瓶。”南宫珩清楚记得跟叶翎从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叶翎轻笑了一声:“你就是花瓶!” “小叶子你刚刚说,你有个想法,什么想法?”南宫珩好奇地问。 “我回去准备点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叶翎想起一个有趣的点子。 茶来了,叶翎喝了一口,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然后,她喝过的茶被南宫珩拿走,接着喝了一口,也是记忆中的味道,真香! 喝了茶,南宫珩的手又蠢蠢欲动,想要拉叶翎的手。 叶翎很自然地躲开,往下面看了一眼:“鬼兄,你看那是谁?” 南宫珩顺着叶翎的视线,就见下面大街上有个戴着草帽的男人,高瘦的身材跟竹竿儿似的。大家都在看他,因为他怀中抱了一头漂亮的小鹿。 一个茶杯从酒楼里飞出,砸在了七星脚下。 七星抬头,就见一个年轻公子问了一句:“你的鹿卖不卖?” 七星点点头,拐进茶楼。 叶翎把窗户关上,七星抱着小鹿进门。 小鹿被放在地上,湿漉漉的大眼睛萌萌的,慢慢地走到叶翎身旁,脑袋蹭了蹭叶翎的手。 叶翎抱住小鹿的脑袋轻抚了一下,笑着说:“真好看!这就是当初你在信中说的,你打猎打到的小鹿?” “嗯,那次我着急去找你,不方便带,让七星这次回去,顺便把它带过来。”南宫珩点头。这头小鹿很有灵性,他就知道,叶翎一定会喜欢。 “主子,夫人。”七星摘了草帽,一脸风霜,“属下出谷后,本是要去南楚的,听闻西凉城的事,料想到主子和夫人或许会来,就先来这边了。” 南宫珩又跟叶翎解释:“神医门就在西夏国。” “秦小姐安全送回家了?”叶翎问。 七星点头,他挨了秦忆如一巴掌这种事就不提了,但他把秦忆如在逍遥谷醒来之后,跟秦徵的谈话,一字不差地跟南宫珩和叶翎复述了一遍。 南宫珩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很多。 秦徵这个师父,对他而言,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但是以后,逍遥谷,他回不去了。他尊重秦徵的选择,只是有些遗憾。 “大师兄还在谷中吗?”南宫珩问七星。 七星点头:“方元师兄说,让主子放心,他会照顾好秦老爷子。还说,主子娶媳妇的时候,记得通知他,他要去喝喜酒。” 南宫珩叹了一口气,看着叶翎说:“小叶子,我何时才能见到大师兄,靠你了。” 七星明显感觉到,这次再见,南宫珩和叶翎之间的气氛不一样了。刚刚南宫珩说这样的话,叶翎竟然没有反驳,没有骂他?有戏,好戏! 七星又把小鹿抱走,离开西凉城,回南楚去了。 那头小鹿,南宫珩要送给叶翎,叶翎说让送回家陪叶尘玩儿。八卦此时就在楚京,南宫珩留他暗中守着靖王府。七星也想早日见到他的弟弟。 南宫珩和叶翎回到太子府,见百里夙站在竹楼外湖边。 “百里人渣,你怎么来了?”南宫珩说着,又搂住了叶翎的肩膀。 百里夙看到南宫珩贴在叶翎肩上那只手,皱了皱眉:“你们这是……” 南宫珩一脸得意:“我跟小叶子两情相悦,这算什么?” 百里夙看叶翎神色如常,并没有把南宫珩踹开,心知她应是接受南宫珩了。 这在百里夙预料之中。 百里夙认识的南宫珩,是个温暖阳光的人,他跟叶翎之间没有伤害和误会,走到一起,不过是早晚的事。 只是百里夙看着南宫珩和叶翎,再想起自己和叶缨,心中滋味,难以言喻…… “有事?”叶翎问。 百里夙点头:“我母后想见你。她说昨夜太匆忙,没有好好感谢你,心中过意不去。” “她太客气了。你知道我不是为了帮你而帮你,请转告你母后,不必放在心上。”叶翎摇头。 百里夙微叹:“我知道。只是我母后执意要见你,如果可以的话……” “好。”叶翎对明氏的印象还不错,反正她这几日不着急离开。 “那我呢?”南宫珩问。 “你不是要给我做竹箫吗?等我回来要看到。”叶翎话落,甩开南宫珩,跟着百里夙走了。 南宫珩从竹楼里面找了一把刀出来,开始祸祸百里夙的竹林,一定要找到最好的那根竹子。 叶翎再见明氏,看她气色比昨夜好一些。 明氏一时没有认出易容过的叶翎,听声音才知道。 “夙儿,你去忙吧。”明氏对百里夙说。 百里夙出去,明氏拉着叶翎的手,笑着说:“昨夜是我误会了,还以为夙儿对你……后来我逼问,他才说了实话。” 说了实话?叶翎蹙眉。百里夙把叶缨和叶尘的事情,告诉他娘了? 明氏叹了一口气说:“夙儿原是不愿说的,他心思重,怕我知道后,插手干涉。今日寻你来,是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说。” “伯母请讲。”叶翎点头。 “我是夙儿的娘,你是叶缨的妹妹,他们的事你我都清楚。夙儿得了利,救了命,叶缨受到极大的伤害,吃了很多苦。所以,即便不是夙儿的本意,也确是他对不起叶缨。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明氏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本事大,叶缨也不是寻常女子,她可以照顾自己和孩子,你也能把她们母子保护得很好。我只是希望,叶缨能给夙儿一个机会。” 叶翎沉默不语。对于明氏说出这番话,其实她有些意外。明氏如今已是西夏太后,但她此刻只是个寻常母亲。 “我想,叶缨的事,你是不会干涉的。就像我,也从不干涉夙儿的事。当年我怀着他,中了邪毒,还是执意把他生下来,却让他受了很多很多的苦。他从小泡在药罐子里,从记事起,就数着日子等死。他素来不懂怎么跟人来往,包括我和他的父皇,他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我知道,他只是不希望,到了那天,他离开的时候,我们承受不住。”明氏说着,眼圈儿一红,眼泪下来了。 “真是让你见笑了。那些事,都过去了,是叶缨给了夙儿活到现在的机会。但那些年,夙儿养成的性子,却很难改。你大概也了解一些,他是个很悲观的人,对他而言,活着已是上天恩赐,不敢奢求太多。但我知道,他对叶缨动心了。因他跟我说的,不是要弥补,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明氏神色有些怅惘,“你不知道,这么多年,这是我头一回,从夙儿口中,听到‘喜欢’二字。” “我的儿子,从小到大,没有跟多少人来往过,也没经过多少事。他很聪明,却也很笨。他曾经对于生命,都没有表现出过渴望。而叶缨是他这辈子迄今为止,唯一想要追求的。”明氏摇头说,“说实话,我当然想早日见到孙子,但我尊重叶缨的选择,那孩子是她的命根子,我们不能抢。我只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劝劝她,让她给夙儿一个机会,好吗?” 叶翎还没说话,外面传来宫女的声音:“太后娘娘,丞相大人来了。” 明氏微微蹙眉:“就说我这里有贵客,让他改日再来。” 明氏话落,就听脚步声已经到门口了。她拍拍叶翎的手,示意她到内室去,等一会儿。 叶翎走进内室,明氏的兄长,西夏国丞相明中信已经进门了。 “大哥,你怎么这会儿来了?”明氏神色淡淡地问了一句,请明中信落座。 “听说你身体不适,过来看看。有些事,想与你商议。”明中信面庞儒雅,眼神精明。 明氏点头:“大哥有话直言就好。” “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夙儿及时回来,没让百里缙得逞。不然咱们明家,就要灭族了。”明中信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跟妹妹拐弯抹角了,夙儿过去那些年,身边也没个伺候的女人,去年那桩亲事,不提也罢。但他如今当了皇帝,西夏国,不能没有皇后啊!” 明氏垂眸,整理了一下衣袖:“大哥的意思是?” 明中信皱眉说:“不知夙儿对欧阳铖是打算继续重用,还是寻个机会废了?不过今日已经有人在传,皇上承诺欧阳铖,登基后会让他的女儿欧阳瑜当皇后。这是真的吗?” 明氏摇头:“假的。欧阳家可以用,但欧阳铖的女儿,不会跟夙儿有任何关系。欧阳铖自己,应该也不希望他仅剩的女儿再跟夙儿。” 当初百里缙说要册封欧阳瑜当皇后,是百里缙的意思,欧阳铖并不乐意,欧阳瑜也不同意,但形势所迫,没得选。 欧阳清已死,欧阳瑜对百里夙没有那种心思,欧阳家不会重蹈覆辙。 明中信点头:“我想也是假的。但立后之事,关系到百里皇族血脉传承,是大事,妹妹是怎么打算的?是否要尽快安排,给皇上选妃,充盈后宫?” 明氏摇头:“这件事,不着急。” 明中信皱眉:“怎么能不急呢?我看用不了几日,朝中就会有催促选妃的折子递上来了。” “夙儿还年轻,急什么?再过个十年八年成亲,就生不出孩子了吗?”明氏神色不悦。 “妹妹,你这话说的……怎么就非要等十年八年?夙儿早日立后纳妃,你也能早日抱上孙子!”明中信说。 明氏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因为我要让夙儿,吃素戒欲,给他父皇守孝三年。” 明中信拧眉:“守孝三年?这……妹妹,守孝是寻常百姓家的规矩,夙儿如今贵为皇上,先皇在天之灵,定也希望皇上早日给百里皇族开枝散叶。” 明氏揉了揉额头,神色疲惫:“这件事,我已跟夙儿商议好了。先皇去得急,他心中哀痛,希望通过此举,让先皇在天之灵,能够早日安息。选秀纳妃之事,三年之内,谁都不许提。若是提了,就是对先皇不敬!” “妹妹,三思啊!”明中信脸色不好看。 如今家中有适龄女儿的高官贵族,都等着选妃的机会,包括明家在内。 百里夙有一位表妹,明中信的嫡次女明心悠,是西凉城有名的才女。自去年百里夙和欧阳清婚事告吹后,明家人就盯上了太子妃之位,如今又盯上了皇后之位,觉得非明心悠莫属。 可没想到,明氏竟然要让百里夙给先皇守孝三年?!明心悠今年已经十七了,哪等得了三年这么久? 明氏叹了一口气:“大哥,这件事,无可更改。心悠年纪不小了,耽误不得,大哥若是选中了女婿,我让夙儿下旨,给他们赐婚。” 明中信有些恼火,但也不敢对明氏发作,只能黑着脸离开了。 叶翎从内室走出来,轻笑了一声:“伯母,让百里夙守孝三年,朝中定会有反对的声音。” 明氏摇头:“无妨。夙儿刚坐上那个位置,有很多需要学的东西。那些问题,交给他处理吧。我认可的儿媳,只有你姐姐叶缨。若夙儿没能耐把她娶回来,就一人单着吧,反正我已经有孙子了。我想若我到南楚去看孙子,叶缨定是会让我见的。” 叶翎觉得明氏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也是一个真正理解儿子的母亲。她迄今为止不认识叶缨,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因为尊重百里夙的选择。若她强行干涉百里夙的事,必然结果是把百里夙给推开。 “叶翎,我的心里话,都跟你讲了,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姐姐嫁给夙儿,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多麻烦。”明氏对叶翎说,“夙儿说,只要叶缨点头,他把西夏国送给南楚,都可以。但我并不认同。” 叶翎挑眉,明氏看着她,神色郑重地说:“有句话,我倚老卖老跟你讲。你很聪明,也很厉害,但你记住了,南楚不姓叶。不管做什么事,多为自己考虑,总没错的。若是哪天,你们姐弟要离开南楚了,西夏就是你们的靠山和后盾。” 叶翎离开明氏宫中,又见到了百里夙。 “若是我母后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话,不必放在心上。”百里夙对叶翎说。 叶翎神色淡淡地说:“百里人渣,你母后可比你聪明多了。以后多听听她的话。” “我……”百里夙点头,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去了?” “也就这几天。有事?”叶翎反问。 “我暂时不能过去,请转告你……尘儿,我会尽快去看他的。”百里夙对叶翎说。 “我姐说,下次你若再去,就让宝宝认你这个爹。”叶翎说。 百里夙神色一喜,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真的?她……她真的肯让孩子认我?” “孩子认你,跟你和她的关系,不是一回事!”叶翎冷声说,“正好,有些话,我也想跟你讲。你们西夏皇室,尤其是你,也太‘毒’了吧?你胎中带毒,是怎么回事,现在都不知道。当初欧阳清口中那个所谓的神医,是怎么回事,你也不知道。你父皇中毒而死,什么毒,谁下的,你依旧不知道。百里夙,你娘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也不是对你这个人有多大意见。但我刚刚说的三件事,若你不能查清楚,我绝不会同意我姐姐跟你在一起的!” ------题外话------ 有二更 092.一百件事,开棺验尸(二更) 叶翎回到西凉城太子府,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箫声。 南宫珩正在试箫,见叶翎回来,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小叶子,你看看,如何?” 南宫珩自己有一支墨竹所制的长箫,此时就放在楚京靖王府无花阁中,这次没有带。他给叶翎新做的这支,看起来更纤细灵巧一些。 “这个,我不会。”叶翎会弹琴,但管乐器,真的不懂。 南宫珩听了倒是很开心:“竟然有小叶子不会的?太好了!我教你啊!” “改日吧。”叶翎收下那支长箫,但不打算现在就学。 “对了小叶子,今日在外面,你说有一个关于怎么谈恋爱的想法?还说要准备些东西?是什么?”南宫珩很好奇。 “找文房四宝来,给我磨墨。”叶翎唇角微勾。 南宫珩点头:“好咧。” 片刻之后,叶翎坐在二楼窗边,面前放着一张很大的宣纸,提笔思索。 南宫珩一边磨墨,一边探头过来看,一脸兴味。 “磨好了你下去,先不准看。”叶翎说。 “最后还不是给我看的?”南宫珩表示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叶翎到底要玩什么。 “去不去?”叶翎蹙眉。 南宫珩弱弱地说:“好好好,墨磨好了,我下去。”转身的时候嘀咕一句,“小叶子怎么这么凶……”话落就溜了。 夏末季节,窗外阳光明媚,微风送爽,竹林沙沙响,下方的湖面波光粼粼。 叶翎闭上眼睛再睁开,落笔写下了第一行字。 只见叶翎时而微笑,时而蹙眉,时而思索,时而下笔如神。 大概两刻钟之后,一大张宣纸就被写满了。五列十行,写了五十件事。 叶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开口叫南宫珩:“鬼兄,上来。” “来了!”南宫珩飞奔上来,叶翎举起那张纸给他看。 “看日出,看日落,看星星,爬山,游湖,做饭,洗碗,逛街,逛青楼……” 南宫珩念着叶翎写的东西,神色怪怪的,从头念到尾,最后一件事是“一起穿裙子”?! “小叶子,这,这是啥?”南宫珩一脸迷茫。 “不是说要谈恋爱,你不懂,我也不懂,所以我决定,我们各写出五十件自己认为想要一起做的事情,一共一百件。一件一件做完之后,大概,可能,也许,就可以成亲了?你意下如何?”叶翎笑着问。 南宫珩神色惊奇,拿过那张纸,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小叶子,你怎么想出的这个鬼点子?简直太有才了!这上面的事情,除了一起穿裙子之外,我都很喜欢!” 叶翎轻咳了两声:“我要声明,一起穿裙子,是我最期待的事情之一。你就说行不行吧?” “先做别的,那个嘛……”南宫珩想了想,这么多事,大好的机会可以跟叶翎在一块,他有信心,在把这些事情做完之前,就把叶翎娶回去!一起穿裙子什么的?他这样的身材,关起门来可以不穿衣服,但不能穿裙子!作为一个花瓶,形象很重要! “我这个人很公平的,你也有五十件事的权力,现在轮到你写。”叶翎对南宫珩说。 看南宫珩开始思考,叶翎下楼去,到厨房看了一眼,也没什么食材,决定等会儿一起出去吃饭好了。 南宫珩整整花了一个时辰。 叶翎都饿了,每次上楼,都见他还在认真思索。 叶翎觉得应该是她把那些比较容易想到的事情都写了,南宫珩想再写出五十件不同的事情,并不容易。 只是当南宫珩终于叫叶翎上去,说他写完了的时候,叶翎才发现,南宫珩写了好几张,绝对不止五十件,最后又勾勾画画的,重新总结了一张。 第一行第一列,第一件事,俩字,“亲嘴”…… “小叶子,如何?”南宫珩看着叶翎,笑得阳光灿烂。 “嗯,可以,不过……”叶翎还没看完,面前突然凑过来一张放大的俊脸。 南宫珩目光灼灼:“那我们先做第一件事吧!” 叶翎扬手,把南宫珩拍到一边儿去:“所有的顺序,我来定!你把一起睡觉都写了,现在睡了,别的都不用做了!” “好好好,你来定,全听你的。”南宫珩就是逗叶翎玩儿的。他知道叶翎不是随便的姑娘,有些事虽然真的想,不过可以等。 当某些东西变得具体之后,南宫珩发现从此时此刻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很值得期待,可以预见的快乐,正在朝着他招手。 而对他来说,只要跟叶翎在一块,不管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小叶子,你写的那些,有一些我们已经做过的,我可以划掉吗?”南宫珩问叶翎。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谈恋爱,你确定不想再做一回?”叶翎对着南宫珩眨眨眼。 南宫珩抱着那张纸,身体后仰,倒在了床上:“小叶子,你一笑,我就晕了。”刚刚叶翎对他眨眼的时候,感觉心口直发甜,真的要晕…… “起来,吃饭去!”叶翎看完之后,觉得还不错。 南宫珩写的某些事情她很感兴趣,譬如一起去偷他父皇的美酒,一起打一只老虎,一起抓蛇烤来吃…… “哎!”南宫珩一个鲤鱼打挺下床站好,把他和叶翎分别写的两张纸小心地叠起来,打算等今日回来后,裁开,做一个小册子,随身带着。 南宫珩想让叶翎穿裙子,可惜叶翎这次出门根本就没带裙子,最后两人还是兄弟装出门去了。 在酒楼吃饭,南宫珩问起叶翎,明氏跟她说什么了。 叶翎就把明氏的意思,跟南宫珩讲了。 “宝宝他祖母还可以。”南宫珩点头,“不过,虽然我很同情百里人渣的遭遇,他是个不错的人,但我总觉得,他身上带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麻烦。”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翎点头,“尤其是当年那个跟欧阳清勾结的所谓神医,最后他救了百里夙的命,又留着我姐姐没杀掉,却连个影子都不露。这里面,定然有问题。这一次,苏棠命我来帮百里夙,神秘的雇主到底是何人,也是个谜。暂时,我姐还是跟我在一起吧。” “说到这件事,小叶子,我还是觉得,你离安乐楼远一点比较好。苏棠那个人,脑子有病!”南宫珩正色道。 “问题在于,我是被他缠上的,他强我弱,不是我能选择的。”叶翎摇头。 南宫珩想了想说:“下次他再来寻你,告诉我一声,我跟他聊聊。” 叶翎挑眉:“你认识苏棠?” “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苏湮还记得吗?”南宫珩问。 “当然,你跟云尧八岁那年,抓你们的那个贱人。”叶翎点头。 “苏棠是他的儿子。”南宫珩说。 叶翎愣了一下。那样一个有变态癖好的人,竟然有儿子吗? 南宫珩像是看出叶翎的心思,摇头说:“不是亲生儿子,收养的。准确来说,他是苏湮当年抓的之一,其他的都死了,他是活下来,并且被养大的唯一一个。他比我和云尧,大八岁。” 叶翎凝眸:“你的意思是,他也是八岁落入苏湮手中,而后给苏湮当了八年儿子?苏湮做的事,他定是知情的。” “是。”南宫珩点头,“当初被苏湮派去抓宋清羽的,就是苏棠。是他抓错人,带了云尧回去。我和云尧杀死苏湮后,苏湮那位明面上的夫人悬梁了,苏棠失踪。他曾经的名字,叫做苏瞳。如今世人并不知道苏棠就是苏瞳。” 叶翎沉默,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棠,她弹了一首温馨的曲子,却将苏棠激怒。他八岁落入苏湮手中,还记得曾经的家吗?而他如今印象中的家,八年时间,禽兽不如的父亲,软弱可怜的母亲,为了活命助纣为虐的自己。他真正经历了什么,怕是没有人知道。 “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叶翎问南宫珩。 南宫珩轻笑一声:“你或许不信,是苏棠自己跟我和云尧说的。他说,当初去抓宋清羽,抓成了云尧,其实是他故意的。他反抗不了苏湮,却总盼着有人可以做到他不敢做的事。我和云尧杀了苏湮,等于救了他。就在五年前,他突然出现,告诉我们他的身份,送了我们一人一样礼物。” “什么礼物?”叶翎问。 南宫珩幽幽地说:“苏湮的指骨做成的笛子。” “好吧。”叶翎有点无语,“那笛子在哪儿呢?” “那么恶心的东西,当时就扔了!”南宫珩摇头。 两人在外面逛了逛,吃过晚饭,入夜时分才回到太子府。 远远地就看到湖边站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南宫珩稳稳地抓住了叶翎的手,牵着叶翎,笑容满面地走过去:“百里人渣,你怎么又来了?” 这其实不是他们第一次手碰手,但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牵手。 南宫珩只觉叶翎的小手好软好滑好嫩,叶翎觉得……牵个手而已,突然心跳有点快是怎么回事? 百里夙低头,看到南宫珩和叶翎牵着的手,眼眸微黯,收回视线:“南宫,你能不能不要那样叫我了?” “我知道,你想让我叫你姐夫。我只能说,你想得美!” 犹记得当初在战王府,百里夙跟南宫珩显摆他有儿子,南宫珩如今就是要扎扎百里夙的心,给他一点斗志,别整天一副苦大仇深要死不活的鬼样子,喜欢叶缨就赶紧去追啊! 百里夙摇头,终结了这个话题。斗嘴他肯定是不如南宫珩的。 “说吧,有什么事?没事我们要去睡觉了。”南宫珩嘿嘿一笑,被叶翎踢了一脚,笑得更开心了。 百里夙皱眉说:“还没成亲,小妹你不要让他得寸进尺。” 南宫珩很想把百里夙踹到湖里去,竟然还管起他来了? “我是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百里夙正色道,“我打算给我父皇,开棺验尸。” 南宫珩愣了一下:“你确定?你跟你母后商量过吗?” 百里夙摇头:“不必让她知道。这件事秘密进行,我要找出毒害我父皇的凶手。” “查出你父皇中的什么毒,不一定能找到凶手。”叶翎凉凉地说。 “但这是最关键的线索。”百里夙说,“你们都懂医毒,我想请你们去帮忙验尸。”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了一眼。 南宫珩问:“小叶子你害怕吗?” 叶翎轻哼一声:“活人才可怕,死人有什么可怕的?” “有道理。”南宫珩点头,“百里人渣,就今夜吗?” “事不宜迟,就今夜。”百里夙说。 月黑风高夜。 南宫珩和百里夙负责挖坟,叶翎负责望风。 西夏国皇陵之中,阴风阵阵,叶翎抱着双臂,感觉有点冷,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一下! 叶翎吓了一跳,还没转身,身上多了一件带着热度的外衣。 “小叶子,你站在避风的地方,我们这边就快好了。” 南宫珩的声音传来,叶翎用他的外衣裹着,感觉暖和多了。 大概又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叶翎听到了棺材板移动的声音,然后,又安静下来了。 “怎么样?”叶翎转身走过去。 南宫珩没说话,示意叶翎往棺材里看。 叶翎看了一眼,神色惊愕,因为棺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093.百里夙之死(一更) “两种可能。”南宫珩开口,声音幽幽,“第一,你父皇没死。” 叶翎接着说道:“第二,毒杀你父皇的人,毁尸灭迹。” 百里夙面色悲恸,双手抓着冰凉的棺材,背靠着石壁,无力地滑下去,跌坐在地。 南宫珩和叶翎所言,若是前者,他无法理解;若是后者,他难以接受。他现在只觉脑中如一团乱麻,纷纷杂杂,解不开理不清,让他头疼欲裂! 南宫珩叹了一口气,在百里夙身旁坐下,伸手揽住百里夙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百里人……好,今日不叫你百里人渣了。百里,节哀。”南宫珩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不明真相,不能张口胡言,这样对百里夙并没有任何帮助。而百里夙的心情,他无法感同身受。 叶翎蹙眉,走到墓穴入口处。 微微仰头,乌云遮月,夜风沁骨。她裹紧南宫珩的外衣,闭上双眼,只觉在看不见的黑暗之处,像是有人正在操控一盘棋。 百里夙,如今看来是一颗关键的棋子。而她和南宫珩,或许也在棋局上,只是不自知…… 子时后,皇陵之中越来越冷,叶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回头,就见南宫珩起身,将棺材板合上,挥掌打出。棺材再次落入墓穴之中,而他拿起旁边的铁锹,开始将这片墓地恢复原状。 叶翎冷,决定一起干活去。 于是,百里夙坐在旁边,头垂在双膝中,独自悲伤。 而南宫珩和叶翎,一起把那个空棺材给埋了回去。 到最后,叶翎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感觉暖和起来了。要把衣服还给南宫珩,南宫珩没要。 墓地已恢复如初,南宫珩过去拉百里夙,一下两下竟拉不起来。 南宫珩也不废话,俯身半扶半抱,把百里夙给硬拽了起来!甩在背上,背着他,叫上叶翎,一起离开。 出皇陵,没多久,南宫珩停了下来。 “去哪儿?”南宫珩问。皇宫和太子府在两个方向。 “带他先回太子府吧。”叶翎说。他离开皇宫定然做了安排,明日天亮前出现,不会有问题。 三人回到太子府,竹楼里面没有点灯,黑魆魆的一片。 叶翎进去,点了灯,南宫珩把百里夙放在一楼的竹榻上面。 或许是身体冷,或许是心冷,百里夙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不动,不说话。 南宫珩扯过旁边的被子,翻过来,给百里夙盖上,然后拉着叶翎上了二楼。 “唉!”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四目相对,叶翎有些无奈:“如今,跟百里夙有关的疑点,是不是只有苏棠那边唯一的线索了?当年找上我姐姐,为百里夙解毒的那个神医,会不会就是这次那位神秘的雇主?手段不同,但目的相似,都是要保百里夙的命。” 南宫珩在叶翎身旁坐下,握住叶翎微凉的小手,包住,轻轻揉搓:“不无可能。” “但是,苏棠不仅行迹不定,而且脑子有病。”叶翎摇头,“想从他那里得到神秘雇主的身份,希望并不大,只能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试一试。” “若是雇佣安乐楼,调查百里复的死因,苏棠会接这个活吗?”南宫珩问。 “你说呢?”叶翎反问。 南宫珩摇头:“脑子有病的人,做什么都不一定。只能等他下次出现,试一试。而且我们查不到的东西,安乐楼也未必能查到。” 窗户开着,冷风吹进来。 南宫珩放开叶翎,起身关了窗再回来,扫视一圈说:“小叶子,今夜怎么办?只有一张床,而且唯一的被子给百里人渣了。” “你说怎么办?”叶翎随口反问。 南宫珩嘿嘿一笑:“我抱着你睡啊,保证暖和!” “滚!”叶翎凉凉地说。 “真的,我是正人君子,保证不动你!”南宫珩举手发誓。 “滚!”叶翎表示,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不信! “小叶子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人品。”南宫珩有些“伤心”。 叶翎很淡定地说:“你抱着我睡,若你发情控制不住自己,那我肯定是要砍你的。为了咱们之间的和谐相处,以及你的生命安危,暂时,保持距离是必要的。” 南宫珩无法反驳,无言以对。因为他其实也不知道,美人在怀,他会不会控制不住。不,他觉得他肯定控制不住,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心痒痒…… “咳咳,那要不,打架去?”南宫珩提议。 “算了。”叶翎摇头,走到桌边坐下,“你不是说要把那两张纸裁开做个小册子吗?现在吧。” 叶翎昨日想起,南宫珩先前毒发后,功力大损,现在尚未恢复,决定最近不跟他打架了,过段时间再说。 南宫珩闻言,点头笑了:“好啊!” 两人肩挨着肩,坐在一起,把写好的那两张大纸,小心地裁成大小一样的小纸,叠在一起。 南宫珩下楼去找到了针线,回来之后,有些笨拙地开始装订。 “小叶子,本来说要一起偷我父皇的酒,没想到先一起挖了百里人渣他父皇的坟。”南宫珩一边跟手中的针线较劲儿,一边幽幽地说。 叶翎坐在一旁,捧脸思索。 “到底会是谁呢?难道百里复不是百里夙的亲爹,他亲爹暗中护着他?说实话,他们父子长得真不像。”叶翎说。 南宫珩嘴角微抽:“小叶子,你敢去问百里夙他母后吗?” 叶翎摇头:“不敢,这太不尊重人了。” 见叶翎打了个小呵欠,南宫珩说:“快去睡吧,盖着我的衣服。” “好,我睡了,你自己玩儿吧。”叶翎起身,躺在昨夜南宫珩睡的床上,盖着南宫珩的衣服,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南宫珩把小册子做好,自己还算满意,在灯下翻看着上面叶翎的字迹,唇角带着愉悦的笑,合上塞进自己怀中。 在床边坐下,看叶翎抱着双臂,南宫珩微微皱眉,把门窗关好,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叶翎醒来时,天色大亮,感觉暖暖的,睁眼一看,身上盖了一床新被子。 南宫珩就靠坐在一旁,闭眼假寐。 “小叶子你醒了?”南宫珩低头,看着叶翎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觉得好可爱,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叶翎的小脸。 “被子哪儿来的?”叶翎拂开南宫珩的手。 “从皇宫御衣坊拿的。”南宫珩话落,打了个喷嚏。 叶翎蹙眉:“既然去了,为什么不多拿一套?” “忘了。”南宫珩一脸无辜。 等两人下楼,发现百里夙不在,应该是自己回宫去了。 “我们该走了。”叶翎说,“继续留在这里,没有意义。回去太晚,皇上会怀疑我。” “明日吧。我今夜再去看看百里人渣。”南宫珩说。 那么,接下来这一天做什么,就是个问题。 不是没什么可做,而是小册子上面的事情太多,南宫珩都想做。 结果最后什么都没做,因为叶翎最近作息不规律,例假提前造访,懒懒的不想动。 “怪不得昨夜总是觉得冷。”叶翎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南宫珩站在一旁,皱眉看着她。 “小叶子,你跟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南宫珩问叶翎。他对女人这方面的事,真的不懂。 “来,坐这儿,我跟你讲。”叶翎拍了拍床边,决定跟南宫珩普及一下生理常识。 南宫珩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叶子你现在是不是很冷,很疼?” “没有啊,我觉得还好,就是不太想动。”叶翎摇头,“我身体还不错的。” “那我能做什么?”南宫珩神色认真地问。 “我想喝鸡汤。”叶翎裹得严严实实,就剩一个巴掌大的小脸露在外面,对着南宫珩眨眨眼。 这是叶翎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她对南宫珩,独有的撒娇方式。 南宫珩只觉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家可爱的小丫头想喝鸡汤?立刻,马上,安排! “小叶子你等着,我这就去准备。”南宫珩话落就没影儿了。 本来打算去抓野山鸡的南宫珩,出了太子府之后觉得不行,这样太浪费时间,叶翎等着呢! 于是,南宫珩转头,往皇宫去了。 百里夙是天亮之前回来的。 最近政务繁忙,他去上早朝,听着一群老臣叽叽喳喳,纷纷开始奏请立后纳妃的事。 百里夙任由他们说,等都说完了,他冷冰冰地扔下一句:“朕要为父皇守孝三年,此事无需再议!”话落退朝离开。 除了早就知情的丞相明中信以外,满堂文武目瞪口呆。 接下来会掀起什么风波,有多少反对劝谏的声音,百里夙根本不在意。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不可能连娶妻这种事都要被人左右。 百里夙如今的寝宫,是他幼年在宫中住的宫殿。他刚回来,南宫珩就出现了。 “百里,我要炖鸡汤,需要所有的材料,最好的!”南宫珩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百里夙懵了一下:“你说什么?” 南宫珩重复了一遍:“快点,小叶子等着喝鸡汤呢!给我准备好,我要带走!” 百里夙无语,默默地起身,出去吩咐,让准备南宫珩要的东西送过来。 宫里的效率很高,而且食材都是最好的,很快就拿过来了。 南宫珩拎着就走,扔下一句:“你好好睡一觉,我晚上来找你喝酒!” 百里夙看着南宫珩离开,一个人坐在冷清的寝宫之中,脑子一片空白。 南宫珩回到太子府,叶翎又睡着了。他到竹楼后的小厨房里面,把食材都拿出来,开始炖鸡汤。 他不会,但他随身带着叶翎给他写的食谱。现学现用,按照步骤来。 快到正午的时候,叶翎醒来,南宫珩献宝一样,端来香浓的鸡汤,眸光粲然:“小叶子,快尝尝,我做的!” 叶翎看了一眼就问:“确定不是买的吗?” 南宫珩皱眉:“小叶子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 “鬼兄,我明明是在夸你,因为卖相和香味都能跟外面的酒楼媲美了。”叶翎笑着说。 南宫珩眉开眼笑:“我做饭也是有天分的!” 叶翎尝了一口,真的还不错,咸淡适中,浮油被撇去了,一点都不腻。 “鬼兄你尝了吗?”叶翎问南宫珩。 南宫珩直接凑过来,贴着叶翎的手,就着碗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好极了!” 叶翎喝了一碗,浑身暖暖的,在南宫珩的要求之下,吃了一个鸡腿,剩下的全进了南宫珩的肚子。 得到夸奖的南宫珩决定晚饭也自己做,还要挑战高难度的糖醋排骨。结果,成功烧坏一口锅。最后还是从外面酒楼买的饭菜。 夜色幽深,叶翎正准备躺下,南宫珩端着一盆热水上来了。 “小叶子,来,泡个脚吧。”南宫珩把木盆放下,抓住叶翎的脚,给她脱袜子。 “我自己来。”叶翎觉得这种事就不需要帮忙了。 结果叶翎话音没落,南宫珩已经把她的袜子脱了,大手丈量了一下她的脚,感叹了一句:“好小!”试了一下水温,热热的但不烫,才把叶翎的脚放进盆里。 叶翎看南宫珩蹲在地上,神情专注地帮她洗脚。说实话,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做这种事。 她不是个容易接近的人,但不知不觉,南宫珩离她这样近,她竟然都习惯了。 泡过脚之后,感觉很舒服。叶翎躺下,盖好被子,就见南宫珩在床边坐着,脱了鞋袜,也没换水,自己洗。 叶翎正觉得心中有一丝甜蜜的时候,就听南宫珩自言自语:“忘了把一起洗澡写进去……” 叶翎隔着被子踢了南宫珩一脚:“再贫嘴家法伺候!” “家法?”南宫珩眼睛一亮,“小叶子,咱俩现在已经是一家了对吧?” 叶翎无语:“鬼兄,你抓重点的能力,真是与众不同,出神入化。” “家法是什么?我想试试。”南宫珩很有兴致。 “跪搓衣板儿。”叶翎轻哼了一声。 “不好玩儿。”南宫珩摇头。 “把你吊在树上,用鞭子抽!”叶翎故作凶狠。 南宫珩瞪大眼睛看着叶翎:“原来你是这样的小叶子!” “别贫嘴了,水凉了。”叶翎又踢了南宫珩一脚。 南宫珩把水倒了,又回来,说让叶翎先睡,他去宫里找百里夙喝酒,告个别,明日一早他们就走。 南宫珩见到百里夙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喝上了。 “鸡汤怎么样?”百里夙面无表情地问。 南宫珩唇角微勾:“我做的,当然特别好,小叶子很喜欢!” “明日你们要走?你还要去南楚?”百里夙问。 “当然!”南宫珩点头,“小叶子在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又不跟你一样,当个劳什子皇帝,摊上一堆破事!” 百里夙沉默片刻,又开口:“我娘给叶缨和尘儿准备了一些礼物,在那边,麻烦你帮忙带过去。也有叶翎和叶旌的。” “竟然没有我的?我跟小叶子已经私定终身了,我现在是叶家人!”南宫珩笑得很得意,“百里,我跟你说,我跟小叶子各自写了五十件想要一起做的事,一共一百件。小叶子说,等全部做完,我们就成亲!特别有趣,来,给你看看!” 百里夙手中被塞了一个小册子,他翻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你也可以参考一下,不过你跟叶缨……算了,不适合你!”南宫珩把小册子夺回去,又塞回怀中放好。 百里夙举杯,一饮而尽,低着头不说话。 “百里,你哑巴了?”南宫珩伸手在百里夙眼前晃了晃。 百里夙沉声说:“不想听你说话!” 句句扎心,字字见血! 南宫珩这恩爱秀的,让百里夙感觉自己的人生黯淡无光,活着毫无意义! 下一刻,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在百里夙背后响起:“我突然有个想法。” 南宫珩抬头,愣了一下:“小叶子?你怎么来了?” 百里夙皱眉,起身看着叶翎:“小妹,你有什么想法?” 一道寒光闪过,叶翎的天邪剑架在了百里夙脖子上,冷笑:“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去死!” ------题外话------ 有二更,晚一点 094.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二更) 百里夙皱眉看着叶翎,下一刻,另外一把幽光湛湛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南宫珩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叶子,我支持你!我看百里人渣活着也没多大意思!咱们一起,送他上路!” “百里夙,你有什么遗言?”叶翎冷声问。 百里夙闭上双眸,沉声说:“临死前,希望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姐夫。” …… 西夏国皇宫。 早朝时间,文武百官齐聚,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却始终空空如也,不见新皇百里夙。 “明丞相,皇上这是……”有个官员小声问明中信。 明中信摇头,神色淡淡:“不知。” “若是今日免朝,该通报一声。” “是啊!都晚半个时辰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 …… 百官议论纷纷,生生站着等了两个时辰,几位老臣双腿打颤,但谁也不敢走,心中越发疑惑。 终于,太监总管出现,面色惨白,神态不安,扬声传口谕:皇上身体抱恙,从即日起,由九王百里桓与明丞相暂代朝政! 百官面面相觑,明中信心中一沉! 如今的九王,曾经的九皇子百里桓,与十公主百里凝是龙凤双胎,自幼生母病逝,养于太后明氏膝下。 先前楚皇大寿,西夏皇室派去的就是百里桓和百里凝兄妹,而他们一行昨日才回到西凉城。 当日晚些时候,有风言风语传出,昨夜刺客闯入百里夙寝宫,半夜时分,所有太医皆被急召入宫!一夜半天过去,一个都没出来! 百里夙遇刺重伤,生死不明的消息不胫而走。 才刚刚恢复宁静的西凉城,再次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明中信求见百里夙,被驳回。他去寻太后明氏,半路就被拦下。 欧阳铖入宫,结果跟明中信一样。 神威大将军府。 欧阳征皱眉问:“爹,西夏不会又要变天了吧?” 欧阳铖摇头:“如今还能怎么变?几个不安分的皇子,都被百里缙除掉了。若是皇上真出事,太后定会扶持九王继位,乱不了。西夏的天,只要还姓百里,就没变。” “也不知道昨夜皇宫的刺客是什么来头?会是另外三家吗?”欧阳征神色严肃。 “除了那三国,我想不到别的可能!”欧阳瑜开口说。她如今不再穿男装,消瘦沉静。 “城中定有那三国的人在伺机作乱!我已派了精兵暗卫保护九王。征儿守城,瑜儿带兵守皇宫,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不可自乱阵脚!”欧阳铖冷声说。 “那爹呢?”欧阳瑜问。 “为父已递了折子请旨离京。东晋一向谨慎,南楚定在观望,但北胡蛮子,怕是按捺不住,要趁火打劫了!”欧阳铖神色严肃。 傍晚时分,欧阳铖接明氏懿旨,命他即刻离京北上。 皇宫之中,昨夜急召入宫的太医,分了两拨,被关在不同的地方。 两拨太医之中,都有年轻的,有年迈的。而他们一进宫就被关起来,有人送饭送水,却始终没有见到过百里夙。 一拨太医,觉得是另外一拨在给百里夙医治。而另外一拨,也是这么想的。 百里夙的寝宫名为子夜宫,此刻被重兵把守,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深夜时分,子夜宫中,灯火通明。 “昨夜遇刺重伤,迄今生死不明”的百里夙,此刻正在跟打扮成太监的南宫珩下棋。 而“宫女”叶翎,在旁边看书。 “百里人渣,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跟小叶子今日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一起回南楚了。”南宫珩幽幽地说。 百里夙面无表情:“南宫花瓶,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南宫珩抓起棋子,朝着百里夙扔了过去:“你这个人渣,再说一句试试?” “谢谢。”百里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棋子,看着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 “谢个鬼!”南宫珩话落,凑到了叶翎身旁,“小叶子,看到哪儿了?” 叶翎拿书把南宫珩拍到了一边儿去:“别穿着那身衣服往我跟前凑!” 南宫珩扶额:“小叶子,你就是想骗我穿宫女的裙子,我知道!” “别贫了。”叶翎合上书,正色道,“你们认为,会有人来吗?” 昨夜叶翎突然灵机一动,决定用百里夙做局。 曾经救百里夙的神医,这次的神秘雇主,目的都是为了保护百里夙。那么叶翎想看看,若百里夙有性命之危,幕后之人,是否会出现。 这个局很简单,但他们终归还是在明,对方在暗。若对方不来,或者耍什么手段,失败的可能性很大,只是一试。 百里夙摇头:“或许。” 南宫珩摇头:“可能。” 叶翎起身:“睡觉去了。” 看似主动权在他们这方,其实不然。为今之计,只有等。 又是一夜过去。 第二日清晨,有人来了! 一身白衣,清秀俊逸,眉心一点艳红朱砂的少年,被人带着,到了子夜宫外。 “小风风怎么会来?”南宫珩皱眉。 百里夙坐在龙床上,神色淡淡地说:“风不易十分讨厌我,应不会为救我主动前来。” “但小风风很喜欢宝宝,若他看在你是宝宝亲爹的份儿上,得知你出事,过来看看你死没死,倒也不无可能。”叶翎若有所思。 “待我先验明真身再说。”南宫珩总觉得风不易的出现不对劲。 子夜宫大门开启,南宫珩易容成了个老太监,微微躬身,迎了上来:“风少主请。” “我偶然路过西凉城附近,得知百里陛下遇刺重伤,前来看看。如今他怎么样了?”风不易神色淡淡地问,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 神医门本在西夏境内,又因百里夙过去多年依靠神医门门主虞澍医治续命,是以神医门与西夏皇室一直来往不断。神医门少主得知西夏皇帝遇刺,主动前来医治,合情合理。 南宫珩叹了一口气:“皇上还昏迷着,风少主来了,可太好了,皇上终于有救了!” 风不易往里走,南宫珩恭敬跟随,落后半步,猛然伸手,按住了风不易的肩膀! 风不易拧眉,神色一变:“你做什么?” 下一刻,南宫珩眼眸一寒,挥掌朝着风不易打过去! 而风不易下意识地侧身避开,身姿灵活,显然是个高手!但真正的风不易根本不会武功,这个,是假的! 南宫珩与风不易是好友,若真是风不易来,他试探过后,会直接表明身份。若是假的,既已暴露,就留下吧! 就在南宫珩与“风不易”打斗过程中,“风不易”突然瞪大眼睛,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百里夙站在不远处,而“风不易”眉心中了他的噬心针,身体蜷缩在一起,颤抖不止。 南宫珩拎起“风不易”,朝着百里夙扔过去,又往外面看了看,不见旁人。 “你是何人?”百里夙冷声问。 地上的“风不易”,闭着眼睛,咬紧牙关,不说话。 屏风后的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了一眼,一同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安乐楼”。 这位不出意外的话,是苏棠派来的人。易容术很高明,模仿风不易的神态和声音,说话语气,甚至走路姿势,都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若不是熟识风不易的南宫珩在此,一开始就起了疑心,定是可以骗过去的。 见“风不易”不说话,百里夙甩手,又是三根噬心针飞了出去! “风不易”惨叫一声,在地上打滚不止。 而片刻之后,他猛然睁开眼睛,看着百里夙,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百里夙神色微变,等他起身靠近,“风不易”嘴角溢血,瞳孔无焦,咬舌自尽了…… 南宫珩和叶翎从屏风后走出来,神色都有些凝重。 南宫珩去查看那人身上,除了一个用来伪装的药箱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南宫珩扒开那人衣服,左肩有一枚青色的纹身,是一只蝴蝶。 “是安乐楼的标志。”南宫珩说,“除了小叶子你之外,安乐楼其他人,肩上都会有一枚蝴蝶纹身,等级不同,颜色不同。” 叶翎蹙眉:“苏棠那个神经病说,我第一个任务完成后,会送我一样礼物,不会是一枚蓝色的蝴蝶纹身吧?” “他做梦!放心,等他再来找你,我会跟他好好聊聊!”南宫珩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这人怎么办?看来我们的目标人物很聪明,已怀疑这可能是个局,所以又请了安乐楼的人来试探。”叶翎微叹,“这人回不去,本身对幕后之人来说,就是个明确的消息,事情有蹊跷。因为若百里夙真伤重濒危,风不易出现,如此高明的伪装,不该有人发现破绽,甚至这个假冒风不易的人,本就懂些医术,全身而退不是问题。” 百里夙摇头:“要不你们走吧。不管是谁盯上了我,我都不希望给你们带来麻烦。小妹,你回去照顾好你姐姐和孩子,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说什么废话?”叶翎怼了百里夙一句,话落低头看着地上的“风不易”,若有所思,“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 南宫珩神色微变:“小叶子你打算假扮小风风回去?不妥!这人是苏棠的属下,已经死了,我们并不知道他离开皇宫之后应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太容易露出破绽了!” “南宫说得对,我不赞成小妹你再去冒险!”百里夙神色严肃地摇头,“既然你们都说了,幕后之人迄今为止是护着我的,我现在并没有面临危险,你们还是别管了!” “你太天真了。你怎知护着你的某人,不是为了图谋更大?”叶翎轻哼了一声,“而且,若那个神秘雇主,就是四年前找上我姐姐,给你解毒的神医,那他是我头号仇人!那人很危险,你们心里都清楚。你父皇的死,尸体失踪,或许也跟那人有关。如今我们若是再放过可能的线索,下一次,死的不知道会是谁!” 百里夙沉默,南宫珩思索片刻之后说:“小叶子不能一个人去冒险。作为小风风的好朋友,我应该有出场的机会。” 半个时辰之后,一身白衣的少年背着药箱,走出子夜宫,被两个侍卫客气地护送到皇宫门口。 “两位请回吧。”假扮风不易的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叶翎出宫,外面并没有车马在等。 她才走没多久,就见一人一马出现在不远处。马背上端坐着的美男子,赫然正是南宫珩。 南宫珩策马行至叶翎面前,勒住马缰停下,呵呵一笑:“风少主,你怎么在这里?” 叶翎拱手:“南宫七皇子,幸会。” 外人眼中的南宫珩和风不易认识,但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是多年好友。 “我本是来西凉城游玩,想去看看百里夙死了没有,既然碰上你,那你肯定知道,快跟我讲讲!”南宫珩一脸兴味,翻身下马,搂住了叶翎的肩膀。 纨绔本色,体现得淋漓尽致。 叶翎蹙眉:“南宫七皇子,请恕我无可奉告。” “什么无可奉告?我请你喝酒!咱们慢慢聊!走!”南宫珩说着,一手牵着马,一手不由分说地揽着叶翎的肩膀往前走。而这,就是东晋南宫珩素来的行事作风。 不远处一棵大树上面,枝叶微微晃动。 南宫珩揽着叶翎,走近一家酒楼,要了一个雅间。全程叶翎表现得不情不愿,眼底还有一丝不安。 “小叶子,路线问题解决了,现在你被我缠上,就等有人来寻你了。”南宫珩压低声音说。 叶翎点头,她是诱饵,等鱼上钩。 “小二!拿酒来!” 窗户半开,南宫珩第三次开门要酒,嘴里嘀咕着:“我就不信今儿撬不开你的嘴!”话落转身,就见叶翎身旁多了一个人。 鬼面具,黑色斗篷,遮住全身。安乐楼楼主苏棠,南宫珩和叶翎等的人来了。 南宫珩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呦!这是什么风把苏楼主吹来了?” “南宫珩,好久不见。”苏棠开口,声音怪异。他们是老相识,还有些诡异的缘分。 “怎么?想我了?”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坐下喝两杯?” “这是本尊的人。”苏棠话落,叶翎起身,微微垂头,站在了他身后。 南宫珩眼眸微眯:“你的意思是……他不是神医门风不易?是你的属下假扮的?让我猜猜,你接了任务,要把百里夙那个病秧子给弄死?所以玩了这一招?不是说安乐楼不管国家纷争,你如今越玩越大了啊!” “跟你无关!安乐楼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苏棠话落,正准备转身,带着叶翎离开,突然身子一僵,有什么东西没入了他的后背! 叶翎回身,关好窗户。 南宫珩看着苏棠倒在他面前,唇角微勾:“安乐楼?你这个神经病,连老子的女人都敢招惹,就别想安乐!” 095.脑子有病,交友不慎(一更) 小二送酒来,敲门无人应。等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 子夜宫依旧重兵把守,除了“风不易”来过又离开之外,跟先前没有任何不同。 “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叶翎看着被南宫珩扛回来的苏棠,很是好奇。 南宫珩摇头:“我也没见过。”只曾听闻,苏湮的儿子是个美男子。 南宫珩拿掉苏棠脸上的面具,扯了他罩着身子的斗篷。 叶翎发现苏棠斗篷下的身子很瘦,跟天生长不胖的七星有一拼。 但苏棠的脸…… 叶翎承认,她看到的第一眼,就被吓到了。 伤疤累累,满是沟壑,无一处好皮,整张脸,都被毁容了。 “小叶子,你转过去。” 南宫珩话落,叶翎转身背对着苏棠。 南宫珩扯开苏棠的衣服,眸低闪过一丝异色。只见苏棠的前胸、后背,准确来说,是浑身上下,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疤。 能明显看出,那些伤疤不是一次造成的,新伤旧伤,层层叠加,触目惊心。 “像是鞭伤。”百里夙开口说。 南宫珩又把苏棠的衣服穿好:“我怀疑,是他自残。” 叶翎回身,神色莫名:“自残?因为曾经的事吗?” “曾经什么事?”百里夙不解,问了一句。 南宫珩简单跟百里夙讲了苏湮的事,百里夙很意外,南宫珩幼年竟然还有这样的遭遇,跟苏棠有如此渊源。 而南宫珩和云尧当年成功杀死苏湮,并没有受到伤害。但苏棠,或许是苏湮手下,最大的受害者。 “现在如何?把他弄醒,他会交代吗?”叶翎问。 南宫珩摇头:“试试便知。” 苏棠幽幽醒转,发现自己在一个地牢里面。 四周有蜡烛的光,昏黄跳跃。 他微微动了动,就听到了铁链撞击的声音,定睛一看,手脚都被玄铁锁链束缚着。 而他后背依旧隐隐作痛,让他想起,酒楼,南宫珩,“风不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到现在,一时都无法理清。 是他的属下背叛了吗?不可能!他所有的属下,除了新入门的叶翎尚没有完全在掌控之中,其他人,性命都在他的手里,会自我了断,不会背叛。 那么,就是南宫珩设的局?那个暗算他的“风不易”,根本不是他的属下,是南宫珩的人!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苏棠怎么都没想到,他就是做这行的,竟被人反算计了! 骗术的最高境界,不是假扮另外一个人,不被识破。而是原身出现,光明正大,却不会被防备。 苏棠当然想不到,南宫珩为何要算计他。 因为他了解的南宫珩,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 因为他从不知道南宫珩跟百里夙的关系。 因为他更不知道,他一时兴起,硬拉入伙的叶翎,是南宫珩的女人。而这,决定了南宫珩不可能放过他。 苏棠表面神秘,但在他和南宫珩两人之间,南宫珩才是真正神秘,掌握主动权的那个! 苏棠抬头,南宫珩就坐在不远处,手中把玩着一个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张绝世无双的面庞,在烛光映照下,忽明忽暗。 “南宫珩!”苏棠没有再伪装声音。他原本的声音,阴沉沙哑,一字一句,仿佛淬了毒一般。 “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苏瞳这个名字是苏湮为你取的,苏棠这个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南宫珩看着苏棠问。 听到“苏湮”这个名字,苏棠的双眸,瞬间阴鸷到了极点! “苏棠,不是我要揭你伤疤,是你自己,满身伤疤,并不想愈合。”南宫珩意有所指地说。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苏棠握拳,砸了一下地面,铁链声响,渗人的清脆。 让南宫珩想起,八岁那年,在那个黑魆魆的地牢里面,他和云尧,一起掰断的人骨。 南宫珩沉默片刻后,轻笑一声:“我的确不懂,当年你既然得到自由,为何还要弄出个安乐楼来?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过正常人的日子,不好吗?” 苏棠垂头,似乎在笑:“你是被老天眷顾的幸运儿,我不是。” 南宫珩眼眸微眯:“看来,我刚刚说错了,你并没有得到自由。你如今背后还有人!” 苏棠抬头,看着南宫珩,面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你猜到了,又能如何?” “安乐楼所有弟子左肩都有一枚蝴蝶纹身,我本以为,那是你用来掌控他们生死的毒印,但我在你左肩,发现了一枚彩色的蝴蝶纹身。你的生死,也在别人手中。你是安乐楼的楼主,但只是你幕后主子的傀儡!”南宫珩缓缓地说。 苏棠一直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是啊,我怎么能小看你呢,当年可是你,杀掉了苏湮那个畜生!” “苏棠,那个蝴蝶纹身,到底是什么?”南宫珩冷声问。他已经查看过,以为是毒,却又无法确认。 苏棠冷笑:“你不是很聪明吗?你接着猜啊!” “跟我作对,对你没什么好处。当年我杀了苏湮,如今,我们可以合作,除掉你背后的那个人!”南宫珩看着苏棠说。 苏棠垂眸,像是喃喃自语:“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因为过去的事,因为……我以为云尧死后,你会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 “朋友?”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好!我不管你过去做过什么,只要你现在把背后之人是谁告诉我,与我合作,除掉那个人。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我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苏棠低着头说,“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管百里夙的事?” 南宫珩轻笑了一声:“去年我毁了百里夙那桩亲事,我们也算一见如故。西夏国出事,反正我很闲,就过来瞧瞧!” “他遇刺的事,是你跟他设的局,对吗?”苏棠语气平静了很多。 “没错。你派人假扮风不易,没想到会撞上我吧?”南宫珩语气得意,“百里夙说,他能坐上皇位,有神秘人暗中相助,却不知是谁。我们在‘钓鱼’,想看看谁在暗中帮他,没想到,钓上来的,是你。” 南宫珩与苏棠从碰面到现在,始终避开叶翎。苏棠迄今不知道,假扮“风不易”,与南宫珩联手暗算他的人,是叶翎。 “你想知道什么?”苏棠问。 “是谁在帮百里夙?”南宫珩问,“是你背后的主子?还是另外的雇主?” 苏棠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前者。” “看来你也算有一点合作的诚意。若你说是雇主,我可不信。”南宫珩点头,“现在,你该告诉我,你如今的主子,是何人?” 苏棠苦笑:“你以为,我会知道?” 南宫珩眼眸微闪:“什么意思?” “那人是个用毒高手,我迄今为止,没有见过他的真容,不知他的身份。但我的命,在他手里。我肩上这枚毒印,每月十五,必须服用解药,否则,会生不如死。”苏棠声音低沉地说,“十六岁那年,你和云尧杀了那个畜生,我以为,我可以就此得到自由。没想到……百里夙的事,我只是奉命行事,他与百里夙是什么关系,有什么目的,我都不清楚。” “你猜我信吗?”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苏棠苦笑:“你信不信,事实如此。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我知道怎么跟他联络。你放了我,我们合作。我希望你能帮我,除掉他,解了控制我十二年的毒!” “听起来,我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南宫珩点头,“可以,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你应该能为我解惑。请问,是你手下的哪个高人,先前帮助百里夙,坐上的皇位?那人竟然能想到策反欧阳铖,有意思,不太像你们安乐楼一贯的行事作风。” 苏棠垂眸说:“一个新入门的属下,那是她的第一个任务。” “哦?看来你们安乐楼,还真是有不少人才。”南宫珩点头,“告诉我,怎么跟你方才说的新入门的属下联络?接下来的事,我们需要帮手。” 苏棠摇头:“那人才入门,都是我去寻她,还没有特定的联络方式。而且她如今完成任务,应该已经离开西凉城了。” “你的意思是,那人身上还没有被打上蝴蝶烙印?你也没有对她做任何手脚?”南宫珩眼底闪过一道暗光。 苏棠点头:“是。这是我临时起意收的属下,我背后那人,还不知道。” 南宫珩缓缓地笑了:“原来如此。”那他就放心了,只要拿下苏棠,叶翎跟安乐楼的关系,就可以断掉! “才刚过十五,你在西凉城,你的主子,也在附近吧?”南宫珩问。 “应该在,但他具体在何处,我不知道。”苏棠摇头,“你现在放了我,我正好该找他禀报百里夙的情况。到时候,我在明,你在暗,我们联手对付他!” “好。”南宫珩点头,起身过来,打开苏棠身上束缚的玄铁锁链,伸手搂住了苏棠的肩膀,“你当年送我的笛子,我还留着。等这次事毕,你得了自由,我们一起去云尧墓前喝酒!” “嗯。”苏棠点头,被南宫珩带着往外走。 即将出地牢的时候,苏棠微微躬身,捂住了胸口:“南宫珩,你给我下的毒针,是不是忘了?” “哦对!”南宫珩一拍脑门儿,挥掌打在了苏棠胸口! 苏棠一口血喷出,感觉有东西从他背后出去了,原本阻滞的丹田,恢复了正常。 南宫珩走在前面,出了地牢。 苏棠落后半步,看着南宫珩的背影,眼底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芒,挥掌朝着南宫珩后背打了过去!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花香。苏棠的千香掌,掌风带毒! 下一刻,苏棠就见南宫珩顺势飞了出去,而他头顶,从天而落一个铁笼子,把他罩在了里面! 与此同时,苏棠感觉丹田刺痛,似乎有不止一根尖利的针,在里面游走乱窜!让他瞬间全身冷汗直冒,只觉锥心蚀骨,痛不欲生! 香风散去,南宫珩回到铁笼子跟前,看着苏棠,摇头叹气:“说好要当朋友,你却背后偷袭我。苏棠,我原本真想跟你合作,但你说话不尽不实,竟然张口就跟我谈感情?真是可笑!这么多年,你演戏演得太多,你本来的名字,我看你早已忘了吧?” 苏棠干瘦的双手,死死地抓着笼子,浑身颤抖不止,双目赤红,看着南宫珩,咬牙切齿地说:“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跟我作对?” “说实话,我真不懂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想帮你,你既然不领情,那我们只能做敌人了。”南宫珩冷笑,“我跟你,算是无冤无仇。但你背后的主子,跟我有冤有仇。你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要给他当奴才,自己选的路,自己承担后果吧!” 铁笼罩顶,毒针噬心,苏棠支撑不住,再次跌回地牢之中! 只听上方轰隆一声,入口关闭,而他很清楚,若他再次动用内力,怕是还没闯出去,命就没了! 一番“友好”谈话。苏棠“演技”精湛,一直在试图取得南宫珩的信任。而南宫珩试图从苏棠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两人的心理战,谁都没成功。 因为,一个脑子有病,另外一个,知道他脑子有病! “他到底想干什么?因为控制他的毒吗?若是除掉那人,他的毒彻底解除,岂不是更好?”叶翎也觉得疑惑。 南宫珩摇头:“看来,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自由。不管为了什么目的,他是真正效忠那个人的。想从他口中得到那人的信息,不太可能。” “那现在……”叶翎蹙眉,似乎又进入死局了。 “我们带着他,一起走。”南宫珩说,“既然他不要自由,以后就别想再出去兴风作浪!他现在是我们的诱饵,若是他的主子找到他,我们也就找到了那人!在这之前,找小风风,研究一下苏棠肩膀上那只蝴蝶是什么鬼东西!” 南宫珩和叶翎暗中回到子夜宫,才刚跟百里夙说了情况,就听外面有人禀报,神医门少主风不易又来了! 南宫珩再次假扮太监迎出去。 风不易冷着脸,没说话,背着药箱往里走。 一只手搭上风不易的肩膀,下一刻,南宫珩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发黑。 风不易冷哼了一声:“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南宫珩挺直腰板,用那只红肿的手拍了一下风不易的脸:“小风风,看清楚了,我是你哥!赶紧把毒给我解了!” 风不易愣了一下:“阿珩?你有病吗?没事跑到百里人渣这里扮太监?”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你才有病!你不是很讨厌百里人渣吗?你来干什么?” 风不易往里看了一眼:“我本来要去南楚寻你,路过西凉城,得知百里人渣遇刺重伤,过来看他死了没有。若是死了,我正好回去跟叶姐姐说,她以后就清净了!” “若是他没死呢?你会救他吗?”南宫珩似笑非笑地问。 “我会,给他扎成四肢瘫痪,反正坐在轮椅上,也不影响他当皇帝。这样一来,他也没法去骚扰叶姐姐和宝宝了!”风不易很淡定地说。 “我支持你,百里人渣就在里面!去吧!”南宫珩笑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百里夙的声音:“我不是聋子,你们商量着要让我四肢瘫痪的时候,能不能小点声?” “不能!” 南宫珩和风不易异口同声地说。 叶翎扶额:“别闹了,收拾东西,小风风跟我们一起回家去!” “小叶你也在啊?你们俩是来帮百里人渣的吗?真是闲的!”风不易吐槽。 “你们回家,那我呢?”百里夙皱眉问。 “有人在说话吗?”南宫珩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百里夙。 风不易认真摇头:“没有。” 叶翎认真点头:“真没有。” 当下百里夙只有一个感觉,交友不慎,这些人真的是够了! ------题外话------ 有二更,晚一点 096.云堃归来,叶翎怒斥(二更) 西夏新皇百里夙,遇刺重伤,生命垂危。 幸得神医门少主风不易出手相救,捡回一条命。 西夏国的太医都被放出宫,各自回府去了。而百里夙已脱离危险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百官和百姓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如今的西夏国,可经不起折腾了。 西凉城太子府。 苏棠人事不省,面朝下被扔在地上,露出左肩上的彩蝶纹身。 风不易蹲在旁边,仔细观察,眉头越皱越紧。 旁边,叶翎和南宫珩对坐喝茶。 “小叶子,咱俩打个赌,就赌小风风能不能知道苏棠肩上那是什么鬼东西?”南宫珩笑着说,“我猜不能。” “没法赌。”叶翎唇角微勾,“我也猜不能。” 旁边站着的百里夙,心理稍稍平衡了一点点。南宫珩和叶翎毒舌的功夫太厉害,并不只是针对他,而是逮谁怼谁,连风不易都不放过。 风不易手中多了一根金针,抬头凉凉地看了一眼南宫珩和叶翎。 一针下去,蝴蝶纹身处没有血流出来,风不易神色微变。 “我确实不能。”风不易站了起来,若有所思,“我怀疑,这不是一般的毒,是蛊。” 南宫珩和叶翎同时起身,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上次听到这个字,是风不易说百里夙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疑似被人用蛊毒控制了心智。 如此,苏棠背后,控制他的主子,跟当初让叶缨为百里夙解毒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同一人! “蛊毒,我是一点都不懂。”风不易神色无奈,“而且,你们小心一点,那人有可能会利用这个,找到苏棠所在。他固然是个很好的诱饵,但也可能让你们惹火烧身。” 南宫珩思忖片刻之后说:“我会安排,不会让苏棠跟小叶子扯上任何关系。” “你要带他回东晋?”叶翎挑眉。 南宫珩伸手,捏了一下叶翎秀挺的小鼻子:“你想得美!我要跟你回南楚!至于这个脑子有病的,我已给他想好了去处。” 风不易看着南宫珩对叶翎动手动脚,等着叶翎踹南宫珩,谁知竟然没有? “你们俩……”风不易神色怀疑。 南宫珩笑得得意,伸手就把叶翎搂了过去:“我跟小叶子,现在在谈恋爱!” 风不易翻了个白眼:“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拜过堂就要走,说都跟他没关系了!哼,阿珩的嘴,骗人的鬼!小叶你可小心着!” 百里夙不太明白,拜过堂就要走?什么意思? 不过没有人给百里夙解释,他看着南宫珩把苏棠用麻袋装起来,叶翎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就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 “小妹,这个是……”百里夙把信递给叶翎。 “里面如果不是银票,就不用给我了。”叶翎一脸认真地摇头。 百里夙嘴角微抽:“小妹,你想要银票,我可以给你准备。” “你的意思是,我缺钱?还得问你要?”叶翎轻哼了一声。 百里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是我给叶缨的信,麻烦你帮我带去。” “只有给我姐的信,没有给宝宝的只言片语?”叶翎明摆着挑刺儿。 百里夙神色有几分尴尬:“请转告尘儿,我这边忙完,会尽快去看他的。” 叶翎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那封信,又来一句:“若我姐不看,直接撕了,不关我事。” 百里夙心中微叹,点头不语。 要带的东西挺多,因为太后明氏给叶缨和叶尘母子,以及叶翎和叶旌都准备了许多礼物,每一样都不是凡品。长辈心意,不好推辞。 当日他们就离开西凉城,往南楚而去。 百里夙回到皇宫,越发体会到孤家寡人是何种感觉了。 曾经的百里夙,习惯孤独,甚至享受孤独,不愿与人来往。 但如今的他,心中有了牵挂。总是叫他人渣的朋友离开后,他竟然不太习惯,一时无措,不知该做什么了。 “百里夙,管好你自己,照顾好你娘,下次再出事,你还是那么弱,想让我叫你姐夫,下辈子吧!” 这是叶翎临行前,与百里夙告别的话。分明是扎心的话,却带着隐晦的关切。 百里夙如今想来,竟觉心中微喜。他是有机会的,只是从此刻起,必须摒弃曾经得过且过的心态,好好振作起来,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能给叶缨和孩子安全感。如此,他才有资格,去求一家团聚。 两日后,就是明氏的寿辰。因百里复尸骨未寒,并未举办寿宴。 百里夙送给明氏的寿礼,是他亲笔所画的,叶尘的画像。 明氏当时见到,潸然泪下,再次叮嘱百里夙,一定要想办法,早日把叶缨娶回来,把孩子接过来。 楚京靖王府。 闭门谢客多日,叶尘好想出去玩儿! 这天叶尘从竹房子里出来,有些闷闷不乐。娘总是在看书,小姨出远门,小舅在练武,神仙叔叔和美人叔叔都走了,好无聊呀! 突然,叶尘感觉什么东西他身后。 回头,叶尘瞪大眼睛,先是吓一跳,跑开好几步,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伸出小手,摸了摸小鹿的耳朵,神色惊奇:“这是什么呀?好好看!” 叶缨就坐在窗边看书,听到外面的动静,抬头看出来,就见叶尘面前站了一头比他高一点点的小梅花鹿,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微微低着头,正在舔叶尘的小手。 叶缨出门,就听叶尘乐得咯咯笑:“它喜欢我!” 七星站在院门口,对着叶缨点点头,就不见了人影。 “娘,它是什么呀?”叶尘第一次见小鹿,不认识。 “这是鹿,梅花鹿。”叶缨说。 “鹿?”叶尘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眸光璀璨,“我要给它取个名字,叫点点!” 叶缨浅笑,见小鹿温顺,便也没管,让叶尘自己跟小鹿玩。 叶尘超喜欢小鹿点点,还要跟它一起睡,不过被叶缨给制止了。 叶缨在竹房子里铺了干草,就让小鹿睡在里面。叶尘早上睁开眼,衣服都没穿好,就跑过去看他的小伙伴儿。 七星跟八卦兄弟俩时隔多日相聚,喝了一顿酒,聊了许久,一起等着他们的主子归来。 一辆马车进楚京,径直去了战王府。 不多时,战王府的管家来敲靖王府的门。云忠开门,管家脸色不太好看,低声跟云忠说了几句话。 云忠当场愣住。 “王妃可在府中?快请她过去看看吧!”老管家沉声说。 云忠摇头,压低声音说:“主子领了皇差,近日不在京城。” “唉!这可如何是好?”管家摇头叹气,又匆忙回去了。 云忠想了想,来找叶缨。 “你说什么?”叶缨美眸错愕,“谁回来了?” 云忠神色也是不可置信,但还是转述了战王府老管家来说的话。 叶缨拧眉:“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不好插手,等小妹回来,我会告诉她。” 当日,楚京之中传开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战王云尧的父亲,已经死了十六年的云堃,竟然活着回来了! 当初云堃带兵与北胡交战,重伤坠江,死不见尸。 彼时云堃是南楚地位仅次于叶晟的将军,他死了,留下薛氏,四岁的云尧,以及尚不满周岁的云修,孤儿寡母。 薛氏一个人,含辛茹苦带大两个儿子,对云尧寄予厚望,对云修只求安稳。到如今,云尧已故,云修伤残,薛氏才年近四十,两鬓已染上霜色。 结果,她祭奠怀念了十六年的丈夫,竟然一直活着!而且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楚京之中,关于云家的流言,沸沸扬扬。 云堃跪在楚皇面前,重重磕头,高呼万岁。 楚皇面色不见喜怒:“云堃,你该跟朕解释一下,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 云堃沉声说,他当年被行船渡江的尤姓商人所救,因身上之物都被冲走,那人不知他身份。而他坠江后,脑部遭受重创,失去了全部记忆。后娶了尤姓商人之女,生下一儿一女。直到上月,他因坠马撞伤前额,昏迷三日,再醒来时,才记起前尘往事,便回京来了。 楚皇看着云堃额头那道新伤疤,观他言行,不似作伪。而云堃所言,都是可以调查的,他既然敢说,十有八九,是真的。 “好了,既然你大难不死,又回来了,先歇息一段时日,陪陪家里人。别的事,过后再谈。”楚皇神色淡淡地说。 两日后,叶翎回到京城。 明面上只有她一人,南宫珩在暗中,风不易在后面。 “小姨!小姨回来啦!” 叶尘和小鹿点点一起欢快地朝着叶翎跑了过来。 叶翎笑着俯身抱起叶尘,小鹿点点绕着叶翎转了一圈,脑袋蹭了蹭她的腿。 “美丽的二姐,你可回来了!”叶旌满头大汗地跑来,因为他刚刚在练剑。 叶翎离开后,哑奴主动教叶旌习武,对他要求很严格。 “小弟又长高了。”叶翎笑着说。 “小姨,我也长高了!”叶尘挺着小胸脯,笑容灿烂。 叶翎亲了一下叶尘的额头:“是!我们宝宝长高了,更可爱了!” “小姨不是说,会带美人叔叔和神仙叔叔回来吗?”叶尘往叶翎身后看啊看,也没有人。 叶翎轻笑,在叶尘耳边小声说:“今夜你跟小姨睡,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喊一声美人叔叔,他就来啦!” “真的?”叶尘小脸惊奇。 叶翎点头:“真的!” “好呀!”叶尘觉得好神奇好好玩,已经开始期待了。 “小妹。”叶缨在不远处叫叶翎。 叶翎让叶旌带着叶尘去玩儿,她跟着进了叶缨的房间。 “大姐,百里夙那边没事了。”叶翎对叶缨说。 叶缨皱了皱眉:“这个我知道。”哑奴三天两头来跟叶缨汇报关于西夏国的最新传闻。 “还有这个,大姐先看看,我再跟你讲西凉城的事。”叶翎拿出百里夙给叶缨的信,打算跟叶缨聊聊百里夙的母亲。 叶缨接过去,就扔在一旁,蹙眉问叶翎:“你回城时,没听说那件事?” “哪件事?”叶翎不解。她家里人都好好的,能有什么事跟她有关? “云家的事。”叶缨说,“云堃回来了。” “谁?”叶翎愣了一下,直觉这个名字好陌生,片刻后反应过来,这是云尧的父亲,她名义上的公公。 “也就是前日的事。”叶缨说,“那日战王府老管家来寻你,你不在,我也没过去。据说云堃已入宫见过皇上,并没有被治罪,想来他对死而复生,失踪多年的解释,皇上信了。” 叶翎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左不过就是重伤被救,失忆才醒罢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吧?” 叶缨摇头:“带了一个女人,还有一双儿女,女儿十五,儿子十四。” “看来他这些年,过得很不错。”叶翎轻哼了一声,“我洗个脸,换身衣服,过去看看。” 一刻钟后,靖王府大门敞开,叶翎策马而出。 行至战王府大门外,老管家见到叶翎,神色一喜,连忙迎上来。 “娘还好吗?”叶翎下马,问了一句。 老管家摇头,连连叹气:“王妃快去看看老夫人吧!” 叶翎见到薛氏的时候,她神思不属,呆愣愣地坐在那里,眼角泪痕未干。 “娘。”叶翎叫了一声。 薛氏缓缓地抬头看过来,见是叶翎来了,连忙偏头,抹了下眼角,问了一句:“听说你奉皇命出城办差去了,还顺利吧?” 叶翎皱眉,在薛氏身旁坐下,拿过她的手,给她把脉,心疾比上次又严重了许多。 “娘,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你希望我怎么做,你说,我照做,不会让某些人欺负你的。”叶翎对薛氏说。 叶翎刚来到这个世界,薛氏护过她。而云尧跟南宫珩是兄弟,战王的名头,包括这座府邸,都是南宫珩送给云尧的“礼物”,是给薛氏和云修安身立命的。 薛氏闻言,鼻子一酸,不觉悲从心来,瞬间泪流满面,抓着叶翎的手,泣不成声:“他……他……他一回来,竟责备我……没有守好这个家……怪我不该让尧儿年纪轻轻出去闯,最后丢了性命,连仅剩的修儿,都落得身体残疾……叶翎,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我是怎么过来的……尧儿没了,修儿伤了……最痛的,是我……是我啊!” 叶翎闻言,面色一沉:“这个家如何,轮不到他来说!” 门外传来一个陌生婆子的声音:“老爷和夫人听说王妃回来了,请王妃去正厅相见。” 叶翎眼眸一寒,放开薛氏,起身走了出去。到门外,就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婆子,陪着笑对她行礼。 “你叫的哪门子夫人?你家那位夫人,没有给我婆婆敬过茶,充其量就是个外室!一点规矩都没有!”叶翎话落,不管那婆子难看的脸色,大步朝着前厅走去。 战王府的正厅很气派,里面还挂了一块楚皇亲笔御题的“战”字金匾。 叶翎进门,就见主位端坐一人。 云堃身材高大,如今已四十多岁,面上没有皱纹,仪表堂堂。跟如今年事不高,却已苍老憔悴的薛氏,形成鲜明对比。 云堃下手,坐了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美貌妇人。眉目秀丽,气质温婉。 还有一个俊秀的华服少年,和一个面容姣好的粉衣少女,都朝着叶翎看了过来。 云堃看着走进来的绝色女子,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叶晟的夫人,张口,微笑着,感叹道:“当年我与叶晟老弟就说过,两家定要结个儿女亲家!一晃多年过去了,叶翎,你很出色,没有辱没你父亲的威名,也没有辱没尧儿的威名!” 云堃张口,先提叶晟,再提云尧,话落就等着叶翎管他叫爹。 叶翎大步走到云堃面前,冷冷地说:“起来!” 云堃愣了一下,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从这个位置,给我起来!”叶翎冷声说,“当年你也没有立下过能封妻荫子的功勋,抛下孤儿寡母十几年,自己在外过得逍遥快活,一回来,就成了战王之父,是不是很得意?” “你!”云堃面色一沉,“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长辈?”叶翎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你算哪门子的长辈?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战王府,不是云府!听娘说,原来你们云家那个破宅子,一直还留着呢,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限你一个时辰,带着你的女人孩子,从战王府给我滚出去!” 云堃面色恼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是云尧的父亲!当年我的事,是意外!皇上都没有怪罪,你作为晚辈,竟如此无礼!” 叶翎冷笑:“我婆婆当年最艰难的时候,没有丈夫给她依靠,如今,她更不需要你带着你的娇妻爱子,回来给她添堵!怪她没守好这个家,没养好你那俩儿子?是啊,她是个寡妇,孩子没有爹!我不管你用什么说辞骗过了皇上,在我这里,你什么都不是!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回来,还能得到皇上重用?听好了,我现在是南楚的主将,你如果想给我当部下,我很欢迎!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战死沙场的机会,弥补当年的遗憾!让我婆婆,坐实寡妇之名,我想她会比现在更舒心!” “战王妃,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云堃的新夫人尤氏,神色谦卑地开口说,“老爷过去那些年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才没有回来。他一想起家里的事,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若是因为我和两个孩子,碍了夫人的眼,我们可以走。” 叶翎没有理会尤氏,看着云堃冷冷地说:“一个时辰后,如果你还在这个府里,我会让你横着出去!” 叶翎话落,转身,大步离开。 角落阴影里,宋清羽坐在轮椅上,身后是宋茳给他安排的暗卫。他看着叶翎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他自己的母亲,他却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护着,幸好幸好,有叶翎在…… 097.打出去,断后路(一更) “老爷,战王妃出府后,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接到属下禀报,云堃面色沉沉,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尤氏蹙眉叹气:“老爷,要不,我去求求夫人?王妃平素都不住这边,跟老爷初次见面,来时先去见过了夫人,如今是在给夫人出气呢。” 言外之意,薛氏从中挑拨。 “不用,我去!”云堃话落起身,就往薛氏的院子来了。 “静芳,过去那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我的遭遇,都跟你讲了。事情变成如今这样,绝非我的本意,皆是造化弄人。得老天眷顾,我还能活着回来,日后定会好好弥补你和修儿。”云堃皱眉说,“叶翎……她许是误会了什么,对我有很深的成见。都是一家人,你该跟她好好解释,闹起来不是凭白让外人看我们云家的笑话?” 薛氏冷着脸,不看云堃,也不说话。 “静芳!”云堃叹气,“我知道,你对我带着尤蓉和两个孩子回来,心中不快。可我总不能抛下他们母子,那样我成什么人了?日后你做大,她做小,让她伺候你。两个孩子都管你叫母亲,家里热闹一些,多少能弥补你失去尧儿的痛苦。人,总要往前看啊!” 薛氏原本无动于衷,听云堃提起云尧,心中怒极,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着云堃的脑袋砸了过去,泪流满面:“滚!你给我滚!” 云尧是薛氏心中不能碰触的至伤至痛,而云堃的话,就是在往她心口戳刀子! “你!”云堃一时不防,没能躲开,额头伤疤裂开,一摸一手血,面上也起了怒色,“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还是当年那个知书达理,温婉柔顺的薛静芳吗?” “我不是!”薛氏气得浑身颤抖,怒指云堃,“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尧儿六岁时染上天花,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连我父亲病重,都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尧儿八岁被人劫走,我无依无靠,只能去跪求叶晟帮我!那年若是尧儿有个三长两短回不来,我已想好,要带着修儿一起走,因为我真的扛不住了!尧儿为何要上战场?因为我们母子遭了太多冷眼,他想出人头地,光耀云家门楣!你说是我的错?是啊,我的错!我最错的就是,那些年一直告诉尧儿,要让他学他的父亲,当大将军!” 云堃拧眉,伸手过来,想要揽住薛氏安慰。 薛氏看着他的眼神,厌恶至极:“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母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一句失忆,就想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我当了这么多年寡妇,对我来说,你早就死了!” “静芳,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那些事,你不跟我讲,我怎么会知道呢?”云堃连连叹气,“你受苦了,要打要骂,都任你!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和修儿!” “我不需要,修儿也不需要!”薛氏冷声说。 “静芳,别说气话!我知道,你最是心善心软的,你想要我怎么做,才能消气,只要你说,我都照做。” 云堃看着薛氏,一脸的愧疚,话落起身,跪在薛氏面前,扬手抽了自己两个巴掌,“若不是心中记挂着你和修儿,我何必回来?叶翎为你出气,非要赶我走,可你在这里,修儿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能走去哪里?” 薛氏闻言,冷冷地看着云堃:“若不是叶翎赶你们走,你怎会低声下气来求我?你先前回来,可是把自己当一家之主呢!这里是战王府,叶翎是战王妃,一切她说了算!不用在我这里白费力气了,你这番做派,令人作呕!” 薛氏话落,起身进内室,伏在床上,痛哭不止。 而云堃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面色倏然阴沉下去,猛然握拳,又松开,转身大步离开。 此时,叶翎正在面圣。 “此去西夏,有何收获?”楚皇面带微笑。 叶翎摇头:“末将抵达西凉城时,百里夙已平息内乱,坐上皇位。末将刚离开不久,又听闻百里夙遇刺重伤,赶回去查看情况时,风不易已救回百里夙的命。” 楚皇微微皱眉,摇头失笑:“罢了,本就是让你去见机行事。当时朕听闻百里夙得了欧阳铖效忠,就知道他的皇位稳了。这一步棋,至关重要。本以为去年他与欧阳铖女儿的婚事闹成那样,他们走不到一路。百里夙的确不容小觑啊!” 叶翎点头:“是的。” “你方才,去过战王府了?”楚皇转移了话题,显然对叶翎在楚京的动向一清二楚。 “是。”叶翎颔首。 “云尧的父亲回来了,这件事你怎么看?”楚皇问。 “末将认为,此人不可再用。”叶翎神色严肃。 楚皇微笑:“哦?说说你的理由。” 楚皇并不关心云堃如何处理女人孩子的事,他关心的只是,南楚曾经的一员大将归来,是否还能再用。 当年,云堃可是仅次于叶晟的名将。 “想必皇上已派人前去调查云堃过去十六年的经历。”叶翎正色道,“但他既然敢回来,应不怕调查。不过末将还是觉得此人可疑,没有证据,没有理由,但疑人不用。” “呵呵,你倒是一点都不顾念他是你公公,这是要断了云堃的后路啊!”楚皇笑意加深。 叶翎摇头:“皇上,他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楚皇哈哈大笑:“你这脾气,像你亲爹!不过,如今南楚的大将,年纪都不小了,年轻人经验又不足,最缺的就是如云堃这样的中坚力量。你说他不可用,那问题该如何解决?” 叶翎思忖片刻之后,开口说:“皇上,老将该退则退,年轻将领需要重点培养提拔。没有经验是问题,但皇上连我都敢用,就说明皇上并不认为经验是最重要的。” 楚皇轻笑一声:“接着说。” “经验并不决定一个人的能力。第一次上战场的,可以打胜仗。经验无数的,也容易陷入固有思维,被经验所束缚。”叶翎神色认真,“至于云堃,他的经验,是十六年前留下的。而他过去这十六年自称失忆,过得安逸,如今只有年龄符合皇上所说的中坚力量。至于能力?恕末将直言,在我看来,他已经废了!” 楚皇愣了一下,继而又笑了:“原先朕是真打算,调查过后再启用云堃。但听你所言,朕倒是觉得,这人,不如就废了吧!” “请皇上放心,末将接下来计划对各方大小将领进行考核和选拔,所有结果呈报皇上批复,尽快重整南楚大军!”叶翎拱手说。 “好!”楚皇龙心大悦,“你先前拟定上报的军中各项制度,朕都看过,尽快施行吧!” 叶翎离开皇宫,又回到了战王府。 “他们人呢?”叶翎问。 老管家摇头叹气,指了指祠堂,又指了指薛氏那边。 叶翎面色微沉,到了薛氏的院子外面,就见尤氏带着一双儿女,跪在那里。 “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老爷自从恢复记忆,整夜无法合眼,心中记挂的都是夫人和两位公子。求求夫人,原谅老爷,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吧!只要夫人能消气,我可以走……我带着我的孩子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来京城,碍夫人的眼……” 尤氏哭得梨花带雨。她的一双儿女垂头跪着,不说话。 看到叶翎出现,尤氏跪着挪上前,抱住了叶翎的腿,声声哀戚:“战王妃,求你,不要拆散老爷和夫人……老爷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他现在心里比谁都痛苦,他只是想要弥补夫人和二公子啊!” “放开!”叶翎冷冷地说。 尤氏放开叶翎,跪在她面前,不住地磕头:“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求求战王妃不要为难老爷……” 叶翎神色淡淡地说:“既然你这么说,我成全你。你现在就带着你的儿女走吧,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尤氏神色一僵,哭声顿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叶翎如此心硬。 看尤氏这样子,叶翎冷笑:“玩儿苦肉计,以退为进呢?我婆婆如今吃斋念佛,一心向善,你用这招逼她,是不是想着,毕竟孩子无辜,跪久了,我婆婆一个心软,你们就顺势留下了?” 尤氏不住地摇头落泪:“不是的……不是的……” “这里是战王府,我是战王妃,你们该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像我这种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最讨厌你这种无辜又委屈的白莲花了!”叶翎冷哼了一声,“你想跪就接着跪,想哭继续哭,哭得大声一点,我婆婆听着应该心情会舒服些,反正我听着挺悦耳的!” 叶翎话落,转身进门。 尤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哭声戛然而止,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娘,你什么打算?”叶翎直截了当地问,“或许云堃说的是真的,他那些年是因为失忆才没有回来,娘如果想再给他机会的话……” “不可能!”薛氏面色沉沉地说,“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明白。”叶翎点头,话落转身又出去了。 见尤氏母子三人还跪着,叶翎绕开他们,往祠堂走去。 云家祠堂里,云堃垂着头,跪在地上,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也没动。 下一刻,叶翎抬脚就朝着云堃踹了过去! 云堃脑袋撞在前面,上方云尧的牌位晃动掉落,不偏不倚,砸到了他的头上! “我说了,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看来你并不打算走!”叶翎冷冷地说,“这里是云家祠堂,你的牌位也在上面!你多无辜,多委屈,跟我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我再问一句,你走不走?” “叶翎!”云堃从地上爬起来,额头满是血,抱着云尧的牌位,沉声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满意?我知道你婆婆心里有恨有怨,你是为她出气,但你若真为她好,就该给我弥补的机会!你如今这样,只顾泄愤,有什么意义?” 叶翎闻言,笑了:“意义?意义就是为了泄愤啊!不然你以为你这种人的存在,还能有什么意义?你要跟我讲道理?那我说实话,我现在杀了你,对我婆婆最好!”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叶晟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是非不分的女儿!我是他的兄弟,若他还活着,你敢对我如此不敬吗?”云堃一脸怒意。 叶翎很淡定地说:“据我所知,我爹救过你的命,至于你说的兄弟,侮辱我爹了。” “叶翎!你不要逼我去请皇上主持公道!皇上重用你,是看了你父亲和尧儿的面子,但你若行事如此张狂,迟早吃大亏!”云堃冷声说。 “呵呵。”叶翎轻笑一声,拔剑指向云堃,“看来,我们没得聊了!” 片刻之后,战王府的下人面色惊骇地看着叶翎把云堃从祠堂里面打出来,一路打到了大门外面! 叶翎一脚将云堃踹出去,不顾有外人围观,冷冷地说:“看来你这十六年过得真是舒服,这点武功还想再当南楚大将?别丢人现眼了!你不是要去请皇上主持公道吗?你去!现在去!马上去!你今日若是能进宫,见到皇上,我的叶字倒着写!” 不多时,尤氏和她的一双儿女神色狼狈地被赶了出来,连带着他们带回来的下人和行李。 云堃跪在皇宫门口,请求面圣,得到的答复是,皇上不见。给他的口谕是,有任何事情,找叶翎做主…… 云堃和他带回来的女人孩子,被叶翎从战王府打出来的事,当天就传遍整个楚京,被人津津乐道。 有人说叶翎打得好。 也有人说云堃无辜,叶翎这样做,太不孝了。 叶翎回到靖王府后没多久,就听云忠前来禀报,说云堃带着尤氏和儿女,回到了原来云家的宅子。没有钥匙,撬门进去的。 楚京云府。 “老爷,定是叶翎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否则皇上不会不见老爷的。”尤氏脸色难看。 云堃看着多年未住人,也没修缮过的破败宅子,气得眼睛都红了:“可恶!明明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皇上前日见我的态度,定会再重用我!如今,全被叶翎毁了!她一出手,就断了我所有的后路!” 尤氏神色不安:“若是老爷不能再执掌兵权,主子的大事……”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云堃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尤氏压低声音问:“老爷的意思是……” “除掉叶翎那个绊脚石,南楚的主将之位,就是我的!”云堃冷笑。 ------题外话------ 有二更,晚上 098.云堃出手,可笑的故事(二更) 靖王府。 “大姐,看过百里人渣给你写的信了吗?”叶翎笑问。 叶缨的视线依旧放在手中的书上,像是没听见。 “我这次去西夏,见到百里夙的母亲了。”叶翎把她与西夏太后明氏碰面,以及谈话的内容,与叶缨讲了一遍。 叶缨始终没抬头,没言语,但她手中的书,也没翻过页去。 “百里夙他娘,是个不错的人。但大姐是不是以为我说这些,是想劝你考虑跟百里夙在一起?非也!”叶翎唇角微勾,“百里夙如今有些看不见的麻烦缠身,在那些事情解决之前,他别想当我姐夫!” 叶翎话落,叶缨合上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神色淡淡地说:“我的事,你少操心。” “是,老大!”叶翎点头,眨了眨眼,“那我的事,也不用跟你讲?” “我是老大,你说呢?”叶缨放下书,微微蹙眉,“你有什么事?是不是跟南宫珩有关?” “是跟他有关,我决定跟他在一起了。”叶翎看着叶缨,目光坦荡荡,丝毫没有拐弯抹角。 叶缨沉默了片刻后,神色平静地说:“成亲之前,不准让他占你便宜。” 叶翎挑眉,有些意外:“大姐,你竟然不反对?也不问别的?” “你喜欢就好。”叶缨微微摇头,“别的,并不重要。” 叶翎眸中笑意加深,再次感觉,长姐如母啊! 说好的今夜叶尘跟着叶翎睡。 洗得香香的小家伙在床上打滚儿,晃着白嫩的小脚丫,笑嘻嘻地问叶翎:“小姨,现在能叫美人叔叔来了吗?” “再等一会儿。”叶翎看了看外面。南宫珩去处理苏棠,尚未归来。 叶翎上床,叶尘依偎在她身旁,听她讲故事。 听了三个故事之后,叶尘揉了揉眼睛:“小姨,我好困吖,还不能叫美人叔叔出来吗?” 听到后窗有动静,叶翎轻抚了一下叶尘的小脑袋:“叫吧。” 叶尘伸着小脑袋,往四周看了看,轻轻叫了一声:“美人叔叔,出来吧!” 下一刻,后窗无风自动,一张金色的面具飘了进来。 叶翎抱起叶尘,扔了出去。 南宫珩摘掉面具,接住叶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宝宝,有没有想我?” 叶尘小脸惊奇,伸出小手,捏了捏南宫珩的鼻子、嘴巴、耳朵、脸颊,瞪大眼睛说:“是真的美人叔叔!我真的把美人叔叔叫出来了!” 南宫珩笑容满面,就见叶翎和衣靠坐在床上,微笑看着他们。 灯烛摇曳,叶翎白皙的小脸柔柔润润的,清婉可人,恬静温雅。 “美人叔叔,我好困了,我们一起睡觉吧!”叶尘搂着南宫珩的脖子,小脑袋靠在南宫珩肩膀上。 南宫珩笑意加深:“好啊!” 南宫珩有个习惯,每次在外回来,见到叶翎之前,都会寻个地方,洗澡,换干净衣服,今夜也不例外。 他脱去鞋袜和外衣,长腿一跨,抱着叶尘上床,在里侧躺下,轻轻拍了拍叶尘的背:“宝宝乖,睡吧!” “美人叔叔你不要走哦,明天再陪我玩……”叶尘迷迷糊糊的,小手抓着南宫珩的衣襟,话落就睡着了。 南宫珩抬头,看着叶翎轻声说:“宝宝需要一个爹。” “所以呢?”叶翎反问。 “你当娘,我当爹,完美!”南宫珩眸中笑意湛湛。 叶翎送他一个白眼:“我还以为你要帮你的人渣兄弟说话呢。” “人渣是谁?我不知道。”南宫珩摇头。 叶尘睡在中间,南宫珩给他盖好被子,隔着叶尘,精准地抓住了叶翎的小手。 “小叶子。” “嗯?” “你刚刚怎么没有把我踹下去?” “现在可以踹,要不要?” “当然不要!” “苏棠呢?”叶翎问。 “在我的地盘。”南宫珩说,“离这里不是很远,但不会跟你扯上任何关系。若有人找去,想救他,不可能。” “云家的事,你知道了吧?”叶翎问。 “方才七星八卦跟我说了。”南宫珩微微点头,“要不,我今夜去把云堃给砍了?” “不必,若他真有猫腻,我倒想看看,他要做什么。”叶翎摇头。 又过了一会儿,见叶翎闭上眼睛,南宫珩轻声问:“小叶子,你睡着了?” “嗯……”叶翎应了一声。 “这是我们头一回一起睡觉,我睡不着。”南宫珩现在超清醒。 “你说的,宝宝需要一个爹,只是为了他开心。你给我安分一点。”叶翎闭着眼睛轻声说,“今日,我跟我大姐说了我们的事。” “怎么说的?”南宫珩眼底闪过一丝紧张。别人不重要,他唯独担心叶缨会反对。 “我就直言,要跟你在一起。”叶翎闭着眼睛说。 “你姐怎么说?”南宫珩问。 “我姐说,成亲之前,不准让你占我便宜。”叶翎说。 南宫珩有些惊讶,继而眸中喜色蔓延,默默地收回本想把叶尘放里侧,要去抱叶翎的手。他没想到叶缨竟然不反对,只需时机成熟,他就能把叶翎娶回去了。 南宫珩心花怒放,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翎沉静的睡颜,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清早叶尘醒来,还没睁眼,就叫了一声:“美人叔叔!” 南宫珩抱过叶尘放在他身上,叶尘发现他还在,特别开心,俩人在床上翻滚,笑啊闹啊。 不过出门前,南宫珩跟叶尘拉钩,叮嘱他:“宝宝,叔叔跟你一起睡的事情,不可以告诉你娘哦,不然你下次再叫叔叔,叔叔就没办法出来了。” “好!我记住了,不告诉娘!”叶尘小脸认真地点头,这是他跟美人叔叔的小秘密! 八卦离开,回东晋继续当南宫珩的替身。 两日后,风不易抵达楚京,再次住进了靖王府。他与叶翎是好友,这已经是明面上的事了。 叶尘很开心,美人叔叔和风儿叔叔都回来了,又有人陪他玩儿了! 对于叶尘最近总是闹着跟叶翎一起睡,叶缨没多想,由着他。 却不知道这是叶尘和南宫珩约好的“暗号”。 只要叶尘跟叶翎一起睡,就可以“召唤”出南宫珩陪他睡。 而南宫珩最开心。因为叶尘在的时候,他就可以上叶翎的床。虽然只能牵牵小手,别的暂时不敢做,而且往往会失眠,也觉得值了。 这日深夜时分,靖王府的大门被敲响。 云忠匆忙跑进修竹轩,叶翎和南宫珩同时睁眼,就听云忠声音急切:“主子,不好了!二公子又被人劫走了!” 叶翎面色微沉。上次是苏棠,但如今苏棠在南宫珩手中,谁又盯上了云修? 叶翎一个人出门,吩咐云忠备马,在夜色中离开靖王府,往战王府而去。 南宫珩叫来七星守着叶尘,他暗中跟上了叶翎。 进战王府,到了云修的院子,就听里面传出压抑的哭声。 叶翎大步进门,神色一凝! 正对着门的屏风上,一行硕大的血字:“今夜子时,胧月山顶,恭候战王妃!” 又是冲着叶翎来的! 薛氏已然崩溃了。 去年云尧死去,今年云修出事残疾,数日前云堃死而复生,如今云修再次被劫。薛氏只觉悲从心来,看到叶翎,还没说话,就晕了过去! “带老夫人回去,照顾好她!”叶翎话落,查看了一下房间。云修的轮椅倒在一旁,床上被褥凌乱,应是睡梦中被人带走。 叶翎策马冲出战王府,行至城门口,守城军看清是她,连忙开门放行。 距离子时只剩下一刻钟,叶翎到了胧月山下。 运起轻功,飞身而上。 子时将至,叶翎登顶。 已是初秋时节,山顶冷风萧瑟。 叶翎看到了云修,他被人用绳子吊在悬崖边的一棵树上,闭着眼睛,人事不省。 “南楚战王妃,呵呵。” 阴恻恻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云修身旁,手中匕首闪着幽光,抵住云修的脖子,“还真是叔嫂情深呢!” “你想如何?”叶翎没问“你是何人”,因为这是废话。 “交出天邪剑!”黑衣人冷声说。 叶翎摇头:“我没带。”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往前走三步,地上有个药瓶,把里面的药吃了!若你敢耍什么花样,我立刻杀了他!” 叶翎依言照做,捡起药瓶,打开,一缕熟悉的轻烟逸散开来,不是药,是软筋散! 叶翎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黑衣人冷笑着走过来:“战王妃,对不住了!” 话落俯身,就要去抓叶翎。 下一刻,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黑衣人伸出的手腕被切掉,而叶翎从地上一跃而起,哪里有中了软筋散的样子? 黑衣人捂着手,猛然转身,要去抓人质云修,结果脚步一滞,因为树上只剩了一根随着夜风轻轻晃动的绳子,哪里还有云修的影子?而云修何时被人带走的,他竟毫无所觉! 黑衣人纵身一跃,欲跳崖逃生! 片刻后,一根墨绫缠着黑衣人,把他又拉回来,重重地甩在树干上,又拍到了地上去! “百里人渣的墨绫?怎么到你这儿了?”叶翎问。 南宫珩唇角微勾:“当然是我的人渣兄弟送我的。” 地上的黑衣人,眼神惊恐,被南宫珩扯掉了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普通至极的脸来。 “你的主子是何人?”南宫珩冷声问。 话音刚落,只见黑衣人身体一僵,嘴角溢出黑血,瞪大眼睛,没了性命。 “死士,服毒了。”叶翎蹙眉。 南宫珩翻找黑衣人身上,没有任何标志,也不是安乐楼的人。但看身手,是个高手。 “抓云修,要你的命,最可疑的,是北胡人。”南宫珩说。 叶翎神色莫名:“云修呢?” 南宫珩袖中墨绫再次射出,从不远处拽了一个人过来,正是昏迷不醒的云修。 叶翎俯身,查看过后,若有所思:“他一点伤都没有。” “他房间里的血字,不是用他的血写的。”南宫珩说。 “所以,抓他的人,还专门带了别的血过去,给我留信息。”叶翎缓缓地说。 “幕后之人,不想伤云修。”南宫珩眼底闪过一道暗光。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说出一个名字:“云堃”! 很简单。若是北胡人,或叶翎别的敌人,没有必要对云修手下留情。 最近与叶翎结仇,要叶翎死,却不愿伤云修的,除了云堃,没有第二种可能! “很聪明的做法,只要除掉我,接下来他不管想做什么,都简单得多!”叶翎评价道。 南宫珩将黑衣人的尸体踢入悬崖下,提起云修,和叶翎一起,离开胧月山。 楚京云府。 天色大亮,尤氏睁眼,感觉脑袋昏沉,往旁边一看,空空如也,不见了云堃! 尤氏神色大变,匆忙起身出去,所有下人都说,没见云堃从房中出来过。 而房间里一切如常,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云堃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尤氏心中祈祷,云堃是有事,自己离开的,很快就回来了…… 云堃醒来时,浑身无力,双目被黑布蒙着,眼前一片漆黑,心中惊惶时,听得一道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云堃,又见面了。” “叶翎!你要做什么?你为何抓我?”云堃冷声问。 叶翎轻笑:“神医门少主风不易在我府中。” “你到底在说什么?”云堃拧眉。 叶翎幽幽地说:“风少主说,他很确定,你最近脑部的伤,都是皮外伤。所以,你自称坠马撞伤,恢复记忆,是无稽之谈。因此,你十六年前,并没有失忆。” 云堃身子颤了一下:“胡言乱语!你一定要逼死我才甘心吗?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是你父亲的兄弟,是你的公公!” “演!你接着演!”叶翎冷笑,“昨夜你派死士高手,抓了云修做人质,想要我的命。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信口雌黄!”云堃厉声说。 “你很可笑知道吗?我是你儿子云尧的遗孀,你要杀我,利用你儿子云修做诱饵。若你真用云修的血,写那几个字,最好再给他身上戳个窟窿,我敬你的狼心狗肺心狠手辣!可惜,你自认为还是个好父亲对么?当对你的死士吩咐,让他不要伤害云修的时候,你是不是自我感动了?但我是真被你恶心到了!”叶翎的声音满是嘲讽。 “你真会编故事!”云堃冷声反击。 “我这个人,素来喜欢胡思乱想。譬如,我刚刚在想,是什么把你留在南边十六年都不回家。虽然不知道你那十六年在哪座城中,但我突然想起,皇上的亲弟弟,平王的封地,就在南部。”叶翎语带笑意,“所以,我又想到了一个特别美妙的故事,打算等会儿进宫,讲给皇上听,你要不要先听听?” 云堃的手,明显颤了一下! 叶翎语带戏谑:“我的故事,是这样的。你与平王从小一起长大,你早就爱上了他,却为了颜面,不得不娶一个女子为妻做遮掩,还不情不愿地生下两个儿子。你的情郎平王,被安排离京,去了南部封地,你们天各一方,备受相思煎熬。后来某一天,你去打仗,你的情郎出现,跟你说,期盼与你团聚。于是,你故意受伤,坠入江中,平王在下游等着,把你捞起,带回了家,你们终于可以双宿双栖了。但平王说,他最大的心愿,是想当皇帝。你说,你愿为他肝脑涂地。于是,你们一起,演了一场十六年的戏。你为了演戏逼真,装失忆,又娶了个不喜欢的女人,还生了孩子。等到平王觉得时机成熟之时,你回到京城,试图取得皇上信任,计划再次执掌兵权。为你的情郎,得到皇位,冲在最前面。” 云堃听着叶翎的“故事”,气得浑身颤抖:“住口!一派胡言!鬼话连篇!可笑至极!” 叶翎闻言,抬脚,重重地踩在云堃心口,冷冷地说:“我说了,那是我编的故事!但请你告诉我,若你不是有断袖之癖,若你不是痴恋平王,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你狠心抛妻弃子十六年?!连你儿子死了,你都不肯回来看一眼?我的故事可笑?那就请你为自己的行为,给我一个不可笑的解释!说啊!” 099.云堃的故事,叶翎的套路(一更) “不说?要不要我请你的女人孩子过来,跟你团聚?到时候,他们会有什么下场,你可以自行想象!”叶翎冷声说。 云堃开口,声音倒平静下来:“你不会伤害他们。” “哦?因为我护着我婆婆?护着你的儿子云修?所以你认为我是个是非分明的好人?”叶翎笑了,“事已至此,你竟然在对我进行道德绑架?我真心佩服你的不要脸!” 云堃沉默不言。 就听叶翎接着说:“是,跟我无冤无仇的人,我并不想碰,尤其是无辜的孩子。但我需要提醒你,若你现在不配合,我只能把你交给皇上。待皇上开始审问,你猜,他会不会对你的女人孩子手下留情?!” 叶翎话落,就见云堃的手,明显颤了一下。 “看来,你也不是毫无人性。”叶翎冷冷地说,“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我……”云堃开口,声音沉重,“你想知道什么?” “真相!”叶翎言简意赅。 云堃双眼被蒙着,苦笑连连,张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是被逼无奈,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解释。”叶翎冷声说。 “当年我带兵打仗,重伤坠江,都是意外,不存在任何蓄谋。”云堃垂着头,声音低沉,“我原以为我要死了,但是没有。如你所言,我没有失忆过。等我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平王楚南沣。” “我到现在都不知,平王派人救我,是巧合,还是伺机行事。但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巧合,全在平王的掌控之中。” “平王拿出他伪造的我与北胡人勾结的证据,说若我不效忠于他,就将那些东西,呈送京城给皇上。我若不顺从平王,执意脱逃归京,最后的结果就是,云家阖府,不止我,还有你婆婆,尧儿和修儿,都要被诛杀!我怎么敢回来?” “十六年!平王安排了我所有的生活,为我制造了真实又虚假的经历。尤蓉的父亲,明面上身份,是南部的富商,实则是平王亲信。我被要求娶尤蓉为妻,过外人眼中平凡又正常的生活。如此,才经得起皇上日后的调查。” “但在暗中,我负责为平王招兵买马,练兵选将,为他的夺位谋反做准备。” “一开始,我被胁迫,无从选择。帮平王做事后,无数新的证据和把柄又给到他手中,我已被逼与他上了同一条船,即便不甘愿,也下不来了!” “我让平王起誓,待他大事成,绝不能伤害我京城的家人。尧儿大胜北胡,被封异姓王,我真的很高兴,很欣慰,以他为荣。原本平王打算让我去年归京,但得知尧儿病重,他又改了主意。因他认为北胡定会趁机再犯,打算再观望一段时日。” “平王希望他在南楚和平时期,坐上皇位。五年前,他忌惮的是你父亲,因为叶兄弟活着,我回来,也得不到重用。” 叶翎眼眸微眯:“我父亲的死,跟你们有关系吗?” 云堃摇头:“没有。你父亲武功极高,平王没有这个能耐动他。只是,你父亲死去,平王觉得对他有利。” “尧儿走后,谁都没想到,你一个女流之辈,竟会得到重用,一跃成为南楚主将。平王认为,皇上用你,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不会长久,而我,比你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更会得到皇上看重。在他看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真相就是如此。如今,我已分不清,当年我坠江未亡,是老天眷顾,还是老天捉弄……你婆婆恨我,是应该的,这么多年,我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 “尧儿走了,修儿残了,我的心,比谁都痛!可尤蓉既是我的女人,又是平王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有些情绪,我压抑了十六年,日复一日的煎熬,早已麻木了……” “叶翎,谢谢你。憋闷多年的心事,终于说出来,我心中松快了很多。要杀要剐,都随你吧!只求我死后,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婆婆,护着修儿。” 云堃讲完他的故事,气氛沉默下来。 约莫半刻钟后,云堃再次听到了叶翎的声音。 “皇上,他已交待完毕,该如何处置?” 下一刻,蒙眼的黑布被扯去,云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端坐龙椅上,面沉如墨的男子,赫然正是楚皇!他此刻,竟在皇宫御书房之中! 到此时,云堃心中咯噔一下,才终于明白,叶翎为何要蒙了他的眼…… 此女心机,多智近妖!若是早知楚皇在旁,叶翎对云堃的审问,定是另外一番情景! “皇上……”云堃神色惊惶,浑身无力,连滚带爬,跪伏在地,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沉声说,“末将,罪该万死!” 云堃额头最近接连受伤,一磕下去,鲜血直流,看起来狼狈又凄惨。 叶翎端坐一旁,面色平静。 “叶翎,朕想听听你的意见。”楚皇开口,声音很冷。 楚南沣是楚皇的孪生弟弟,封王后,去了南部封地,每年太后寿辰,都会回京来住几天。 曾经的兄友弟恭,如今看来,都成了笑话。 叶翎神色恭敬:“皇上,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末将认为,云堃并非主谋。他为了家人性命,不得不与平王同流合污,虽罪不可恕,却也有情可原。请皇上,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云堃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好。”楚皇深深地看了叶翎一眼,“既然如此,云堃,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来人!” 一个老太监走上前来,按照楚皇吩咐,把云堃从地上拽了起来。 “云堃,到偏殿去,把平王所有的筹谋,计划,全都写下来。朕要看到你的诚意!”楚皇冷冷地说。 “是!谢皇上不杀之恩!末将一定戴罪立功!”云堃神情激动,被老太监拖着走了。 御书房正殿之中,又剩下了楚皇和叶翎二人。 “叶翎,你真觉得,他的说辞可信?”楚皇看着叶翎,目光幽深。 叶翎唇角微勾:“皇上,末将只是觉得,此人,现在可用了!” 君臣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楚皇冷声说:“好!平王谋反之事,交给你来处理!朕不希望,南楚生出任何内乱!” “多谢皇上信任。请皇上放心,末将自当尽力而为!”叶翎恭敬点头。 楚京云府,一切如常。 这天入夜时分,尤氏等到了云堃归来。他额头依旧被包着,脸色不太好。 “老爷,到底出什么事了?”尤氏神色担忧。 “尤蓉,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父亲和我,你选谁?”云堃看着尤氏问。 尤氏神色大变:“这……为何要选?” 云堃在尤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尤蓉脸色煞白:“你……你竟然……” “我已无路可走,只能险中求生!若我出事,你和我们的孩子,也没有活路!”云堃冷声说,“接下来,该怎么做,不必我教你了吧?” 很快,云堃再次离开云府。 是夜,叶翎带着云堃,以及楚皇派遣的二十金羽卫,暗中离京,往南而去。 叶翎带了一个面容普通的随从,是南宫珩假扮的。 靖王府。 叶尘今夜跟叶缨一起睡。 叶缨合上手中的书,走到床边,掀开床幔,就看叶尘正坐在床上,玩儿南宫珩送他的木偶,小脸上戴着百里夙留下的木制面具。 “怎么还不睡?”叶缨蹙眉。 叶尘摘掉面具,皱巴着小脸说:“小姨怎么又走了呀?我想跟小姨一起睡!” 跟小姨睡的时候,可以“召唤”美人叔叔,三个人,他躺在中间睡得最香了!小姨会给他讲故事,美人叔叔会陪他玩儿! “她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叶缨心中微叹,坐下抱着叶尘,“跟娘一起睡,不好吗?” 叶尘摇头:“没有啦,我就是觉得……” “怎么?”叶缨问。 叶尘眼睛闪了闪:“我就是觉得,这么大的床,要三个人一起睡才最好!” 他跟美人叔叔拉钩钩,不可以把他们一起睡的事情告诉娘,这样说,娘应该不知道吧? 叶缨蹙眉:“三个人?一起睡?” “娘,我要睡觉了!”叶尘感觉叶缨好像不高兴了,连忙爬到里侧,躺下,盖上小被子,蒙住脑袋。 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叶尘小脑袋又探了出来,就见叶缨坐在旁边看着他。 “娘,你怎么不睡呀?”叶尘眨巴着大眼睛问。 “尘儿,你跟小姨一起睡的时候,是不是三个人?”叶缨柔声问。 “是呀!”叶尘脱口而出,话落瞪大眼睛,捂住小嘴,又蒙上脑袋。他不能说的,娘肯定会问美人叔叔的事! 叶缨没再问,过一会儿叶尘睡着了。叶缨把他被子拉下去一点,看着他的小脸,微微叹了一口气。 叶缨已经知道,那几天叶尘是跟着南宫珩和叶翎一起睡的。说生气,倒也不至于。她相信有孩子在,那俩人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只是,叶缨真的确认,叶翎认定南宫珩了,不然南宫珩上不了她的床。 至于叶尘说的,喜欢三个人一起睡?叶缨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百里夙那张清瘦的面庞,神色微怔,摇头失笑,她也是魔怔了,怎么会想起他来,百里人渣…… 离开楚京,乔装打扮,一路疾行,五日后,叶翎带着人,进了南楚最南部的千叶城。再往南,半日路程,就是大海。 千叶城富饶安定,四季如春,是平王楚南沣的封地。 平王府中,楚南沣端坐主位,在坐的还有数位他的幕僚亲信。 “方才收云夫人信,云堃归京,虽然被他原配夫人和孩子所怨恨,但已得到我那皇兄的信任!” 楚南沣与楚皇五官很像,比楚皇面庞圆润些,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 亲信闻言,面上都带了喜色。 尤氏的父亲尤鑫拊掌,恭敬地说:“云堃这步棋,实在妙绝!王爷高招啊!” 楚南沣冷笑:“我与皇兄是孪生兄弟,凭什么皇位就得是他的,我只能在这地方碌碌无为?筹谋多年,现在,也到了收网的时候!” “是啊!皇上最近越发昏聩了,竟让一个女人来当南楚的主将,还是个黄毛丫头!真是笑话!”另外一人附和道。 其他人纷纷恭维起楚南沣,楚南沣抬手,示意他们闭嘴,他正色道:“只要云堃当上南楚主将,我们的大事,就成了一半!你们最近,不可掉以轻心,管好自己手头的人和事!随时准备,回归京城!” “是!”一众亲信恭敬应声。 是夜,万籁俱寂的时分。 叶翎和南宫珩,悄无声息地潜入平王府,按照云堃给的详细地图,轻易找到平王住处。 而平王身边有多少高手保护,都是什么人,功力如何,云堃一清二楚,如今叶翎自然也清楚。 南宫珩动手,叶翎掩护,不过片刻,抹了三个高手的脖子。 那些人在明,他们在暗,而南宫珩的实力,在他们之上。谨慎些,并不难。 一缕幽香逸散开来,平王在睡梦中昏迷过去,被南宫珩扛起来,带着一起离开了平王府。 金羽卫分工明确,目标精准,两人一组,有叶翎给的迷药作为辅助,成功生擒千叶城中所有的平王亲信。 子时已过。 主动提出要去捉拿平王,但被叶翎安排在城外等候的云堃,看着叶翎和金羽卫陆陆续续回来了。 千叶城宁静如斯,云堃跟着叶翎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眸底闪过一丝暗光。 与此同时,南楚各处大军之中,有数名将领,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捉拿,秘密押送京城。 七月十五,中元节。 叶翎归京面圣,将所擒获的平王及其党羽,悉数送交楚皇手中。 平王的秘密军队,在云堃泄密后,已经全部在叶翎掌控之下。 一场本来会爆发的内乱,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戴罪立功的云堃,并没有被当做同党下狱,而是回到了楚京云府。 尤氏面色哀戚,因为她的父亲,尤家所有人,这次都是死路一条了。 云堃叹气,揽住尤蓉的肩膀,沉声说:“事已至此,你节哀吧!” “老爷,妾身在这世上,从今往后,只有你一个依靠了……”尤蓉哭得泣不成声。 云堃给尤蓉擦干眼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当时情况危急,若我不背叛平王,我们都要死!好在,我早有防备,想好了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骗过叶翎和皇上。本来去千叶城,打算伺机杀掉平王灭口,谁知没有机会。但如今,就算平王咬死我是同党,有先前的说辞做铺垫,我就有理由辩驳!” “我知道,老爷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为了我和孩子……”尤氏泪眼朦胧。 “以后的事,不必担心。经过这次,皇上看到了我的忠心,定会再次重用于我。叶翎表面强硬,其实跟她爹一样,内心正直,是非分明,而且对自己人,很心软。”云堃面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她既然信了我,以后,就不会再跟我作对。我稍后再回去看薛静芳,跟她解释。明日,我们就能搬回战王府去。” 尤氏轻轻颔首,靠在云堃身上,柔声说:“只是委屈了老爷,还要看叶翎那个丫头的脸色过活……” 云堃闻言,面色倏然阴沉了下去,咬牙切齿地说:“从小,我就活在叶晟的阴影之下,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是!皇上对他宠信有加,而我,只是当他的影子!我效忠平王,隐忍蛰伏十六年,本以为,只要跟着平王打回京城,就可扬眉吐气,一身荣光!谁知,竟被叶晟的女儿压得死死的!” 云堃心中像是有一团火,突然被引爆,瞬间怒意升腾! 尤氏轻抚云堃胸口,柔声劝着:“老爷,这次我们也是好险,死里逃生,活命要紧。以后的事,再从长计议吧。” 尤氏话落,一道冰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谁说,你们死里逃生了?” 云堃和尤氏神色大变,就见叶翎破窗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金面男子。 看着云堃惊骇的脸色,叶翎冷笑:“以为我那么好骗呢?当初你编的故事,着实不错,可惜,我一个字都不信!” “那你……”云堃心中一沉。 “那我……当然是将计就计,利用你,清除反贼,为皇上分忧!不然,你以为呢?”叶翎冷声说。 云堃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猛然拔出旁边的长剑,朝着叶翎刺了过来! 下一刻,南宫珩身形如鬼魅般,飘到叶翎身前,徒手折断云堃的剑,一掌,将他狠狠地拍在了地上! ------题外话------ 有二更,么么哒 100.清羽接母,花瓶只想谈恋爱(二更) “就因为嫉妒我爹,不甘屈居他之下,你就抛妻弃子十六年,联合平王谋反?”叶翎的眼神,冷到了极点,“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你的实力,配得上你的野心吗?” 云堃趴在地上,大口吐血,脸色惨白如纸。 尤氏尖叫一声,扑到云堃身上:“老爷!”话落抬头,看着叶翎,泪如雨下,“战王妃,叶大将军!求求你,大人大量,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叶翎冷眼看着尤氏,尤氏跪在云堃身旁,不住地磕头:“他是云尧的父亲啊!那些年,他从未忘记过京城的家,从未忘记过云尧他们母子!是他鬼迷心窍,误入歧途,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求你,饶了我们吧!那些事,只要你不说,皇上不会知道,谁都不会知道!他……他以后可以当个寻常人,再也不图谋什么了,只求活命!你若是跟皇上说了,我跟他要死,我们可怜的孩子……都要死啊!他们那么小,什么都不懂,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 叶翎面色冰寒:“又来道德绑架?你明知他是叛徒反贼,却还是跟了他,为他生儿育女,因为你父亲就是反贼。你先前一直盼着,云堃飞黄腾达,你一个商人之女,当上大将军夫人,你们的孩子,地位跃升吧?如今事情败露,对我哭诉卖惨?你们的孩子是无辜,但与我无干。风险是你们给的,责任自己承担!” 尤氏面色灰败,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带上云堃,走!”叶翎话落,从窗户跃出。 南宫珩提起地上的云堃,跟随叶翎一起,离开了云府。 “把他交给楚皇?”南宫珩问。 叶翎摇头:“不,我先带他回战王府。鬼兄,把他给我,你回家去,跟我姐报个平安。” 南宫珩将半死不活的云堃,交给叶翎,几个腾跃,不见了人影。 叶翎拖着云堃进战王府,老管家神色一惊,却也不敢多问,只跟叶翎讲,今日府中有客。 是镇北公夫人温敏,和镇北公世子宋清羽。母子二人专程前来探望薛氏,尚未离开。 叶翎进薛氏的院子,就见一个青衣男子,背对她,站在门口。身形颀长瘦削,墨发如瀑。 “清羽?”叶翎有些不确定。 青衣男子应声回头,面容绝色,眉目如画,正是宋清羽。 “叶翎,你回来了。”宋清羽薄唇轻启,视线下移,看到被叶翎拖进来的中年男人,瞳孔微缩,云堃! “我娘呢?”叶翎一边问,一边拖着云堃走近。 宋清羽垂眸,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轻声说:“我娘和干娘都在里面。” 叶翎走到门口,正要进去,突然回头,上下打量宋清羽,轻笑一声:“恭喜你啊,站起来了。” 宋清羽看到叶翎脸上清浅的笑意,一时失神,等反应过来,叶翎已拖着云堃进了门。 “娘,我带他来,见您最后一面。” 听到叶翎的话,宋清羽抬脚,跟了进去。 原本温敏正在安慰薛氏,叶翎突然进来,拖了个人,她们定睛一看,是云堃! 温敏神色惊愕,薛氏面色怔然。 “我先回了。”温敏想着这是战王府家事,她不好掺和,说着就要起身。 却见宋清羽走到不远处,身子一晃,跌坐在一个椅子上。他一直很努力在锻炼,这两日才刚摆脱轮椅,但不能长久站立。 而他此刻,是故意为之。因他不想走,他想亲眼看看,叶翎带云堃来做什么。 “阿羽,你没事吧?”温敏神色紧张。 “娘,我没事。”宋清羽微微摇头,“只是站不住,需要歇一会儿。” “可……”温敏正有些为难,就听叶翎说:“伯母,清羽,你们坐着就好。接下来的事情,也请你们做个见证。” 温敏蹙眉,就在宋清羽身旁坐了下来。 薛氏偏头,不想看到云堃。 那日云修被劫走,薛氏并不知是云堃所为。天亮之前,云修毫发无伤地回来,薛氏又病倒了。 不过叶翎在离京南行前,特地与风不易提过,请他再来看看薛氏。 过去这十日,风不易来过三回。薛氏身体好了些,但心病难医。 “叶翎,我不想见到他!”薛氏沉声说。 “娘,当年的真相,你有权利知道。我让他亲口告诉你。” 叶翎拽起云堃,让他跪在薛氏面前,一根银针扎下去,云堃猛然瞪大眼睛,清醒过来! “云堃,说话!”叶翎冷声说。 云堃跪在那里,嘴角溢血,看着薛氏,又哭又笑,像是疯魔了一样。 叶翎索性扔下云堃,坐在薛氏身旁,她亲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薛氏讲了一遍。 叶翎语气平静,而薛氏听到故事的开头,就瞪着眼睛,呆愣愣的,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温敏神色惊骇!怎么都想不到,云堃竟然如此狼心狗肺!他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和私欲,丝毫不顾念薛氏母子三人,承受了多少苦难折磨! 而宋清羽,双拳紧握,垂着头,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怨愤和怒火! 他的灵魂,是云尧啊! 跪在那里的,是他从小到大缅怀崇敬的父亲! 他曾经那样坚信,他的父亲是个英雄,是个战死沙场的大将军!所以他从小就立誓,要继承父亲的遗志,要当大将军,光耀云家门楣! 可多年之后,真相揭开,只有超出他想象的肮脏!不堪!无耻! 他所崇拜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 六岁时染天花,八岁时遇劫难,母亲的辛苦煎熬,他从不敢忘!十几年,他和寡母幼弟相依为命,若非得叶宋两家关照,日子几度过不下去!他的母亲多少次背着他和云修,暗自垂泪! 记忆中,母亲对他总是那样严厉,说他是这个家的希望,说他必须要像他的父亲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到头来,却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如此可笑,如此可悲! 而残忍的真相血淋淋地撕扯开来,最伤最痛的,是薛氏。 当听到数日前,是云堃派人绑架云修,意图杀害叶翎时,薛氏身子一晃,眼睛翻白,晕了过去…… 宋清羽下意识地站起来,快走两步,却因太急,摔倒在地。 叶翎抱起薛氏,送回内室。 地上的云堃,还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温敏连忙把宋清羽扶起来,让他坐下,摇头,深深叹气:“阿羽,我知道,你为云尧不值,为他不忿,心疼你干娘。但你别急,有小叶在,不会有事的。” 云堃闻言,缓缓抬头,正好与宋清羽四目相对。 宋清羽眼中深深的恨意,让云堃不解。但他很快抛之脑后,收回视线,又笑了起来,眼泪却啪嗒啪嗒打在地上。他知道,他必死无疑了…… 薛氏急火攻心,整个人虚弱得厉害。 叶翎拿出随身带的银针,给薛氏施针。 片刻后,薛氏幽幽醒转,目光呆滞,没有焦点。 “娘。”叶翎握着薛氏冰凉的手,对她说,“我知道,真相对你来说太残忍,但总好过你还想着他,念着他。因为有念想,才会有怨有恨,那样,你一辈子都无法释怀。如今,娘知道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他做了猪狗不如的事,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娘从来都没错,不要用他的罪孽,来惩罚自己。我们要把日子过得好好的,让他们都见鬼去吧!” 薛氏闻言,猛然抓紧叶翎的手,在叶翎俯身抱住她时,放声痛哭。 坐在外间的温敏,听着薛氏撕心裂肺的哭声,也红了眼圈儿。 旁边的宋清羽,不觉已泪流满面。 良久之后,薛氏放开叶翎,眼泪不再流,声音却已沙哑:“叶翎,谢谢……真的谢谢你……” “娘,云尧在天上看着你呢,定不希望你为了那样一个人渣,心中凄苦煎熬。你还有云修,他现在很需要你,你得振作起来,看着小叔身体好起来,看他娶妻生子。”叶翎对薛氏说。 “嗯!”薛氏点头,不觉又流下两行泪,“我听你的,都听你的!我要为了尧儿,为了修儿,好好地活着,活得好好的!” 叶翎让薛氏好好休息,她还要再进宫面圣,处理云堃的事,明日会再来看望她。 叶翎走出内室,再没有对云堃说什么,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对温敏和宋清羽说:“我还有事要处理,多谢你们来看我娘,改日我会去府上拜访。” “你快去吧。”温敏抹着眼泪,对着叶翎摆摆手。 叶翎离开,宋清羽也再没看云堃一眼,只看着叶翎的背影,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声,谢谢…… “我去看看你干娘。”温敏正要起身,宋清羽拉了她一下。 “阿羽,怎么了?”温敏不解。 “娘,我……”宋清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正色道,“我在想,能不能把干娘和云家二弟,接到咱们家去住?” 温敏愣了一下:“这……” “娘,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干娘和云二弟身体都不好,这里又是云尧离开的地方,对干娘来说,也是个伤心地。”宋清羽眼底闪过一丝水光,“我希望……能够替云尧,好好照顾他们。” 温敏闻言叹气:“阿羽,你的心情,娘懂的。但这件事,不是不行,是有些不合适。” “娘的意思是?”宋清羽蹙眉问。 “若是我们把你干娘和云修接回家去,怕是会让叶翎难做。”温敏轻声说。 宋清羽明白温敏的意思,但他坚持:“娘,叶家对云家有大恩,我猜当初云尧和干娘之所以同意让叶翎嫁过来冲喜,也是为了帮叶翎摆脱忠勇候府。她那时在叔伯手下过活,姐弟三人处境都不好。” 温敏神色微怔:“是这样吗?” 宋清羽点头:“应是如此。叶翎为云家,做得够多了。她如今重任在肩,事务繁忙,姐弟都依靠她。我想若是干娘想跟着叶翎过,她只要提了,叶翎定是同意的。他们没有住在一起,定是干娘不愿,是她不想再麻烦叶翎。她的性子,娘也了解的。” 温敏闻言,神色了然:“是啊,我知道,静芳素来要强。若当初云尧娶叶翎是为报恩的话,阿羽你说得应该没错,你干娘肯定不愿再跟着叶翎过,当她的累赘。” 说到这里,温敏就进去,跟薛氏提了。 薛氏一口回绝,说感谢温敏和宋清羽的好意,她心领了。 宋清羽心中着急,他原来就有这个想法,今日见到云堃,得知真相,宋清羽感念薛氏那些年受的苦,更是打定主意,要把她接走! “干娘,你现在的身体,也照顾不了云二弟。咱们两家并做一家,我会把他当亲弟弟看待的,等他好了,我们一起练武,也能有个伴儿。”宋清羽拉了云修出来劝薛氏。 见薛氏还是摇头,宋清羽膝盖一弯,就在薛氏床前跪了下来:“云尧不在了,我是他最好的兄弟,若是干娘不给我这个机会,替他照顾你们,我就长跪不起!” 薛氏连连叹气,温敏又劝:“静芳,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如今你病着,云修也病着,叶翎忙,你又不愿麻烦她,我们怎能放下心?你就跟我们去吧,到家里住一段日子,等你们好了,若是想回来,离得这样近,随时都能回来。” 薛氏皱眉不语,温敏再劝:“阿羽的腿还没完全好,如今不能久站。可他性子素来执拗,认定的事我也劝不住。静芳你就当心疼孩子,答应了吧!” 薛氏看着宋清羽。这个跟云尧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不知为何,她此刻仿佛在宋清羽身上,看到了云尧的影子…… 晚些时候,薛氏带着云修,以及几个下人,并许多行李,坐着马车离开战王府,跟着温敏和宋清羽,去了镇北公府。 薛氏让老管家去靖王府知会叶翎一声,老管家到那儿的时候,叶翎正好从宫中回来。 “娘被宋家伯母和公子接走了?”叶翎有些意外。 老管家点头:“是啊,镇北公夫人和世子,说接了老夫人和二公子前去照顾,让王妃放心!” “好,我知道了,你回吧。”叶翎话落,打马进府。 叶翎之所以没让薛氏过来一起住,主要是因为云修。 便是叶翎提,薛氏也不可能同意,再让叶翎和云修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如今这样,叶翎倒也不在意外人会不会说她不孝。她觉得很好。镇北公府一家三口都是很善良的人,家中气氛也好,薛氏和云修过去同住,对他们是好事。 叶翎已把云堃交给楚皇,事实真相楚皇也清楚了。至于云府的尤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后果会如何,叶翎不想管。因为她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也不是圣母玛利亚。 她的心软,只对自己人。对不相干的人,同情心泛滥,纯属吃饱撑的。 “小姨!”叶尘和小鹿点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叶翎抱住叶尘,笑着问:“宝宝想我了没?” “好想好想的!”叶尘凑过来,亲了一下叶翎的脸颊,嘻嘻笑着,在叶翎耳边小声说,“小姨,美人叔叔让我跟你说,他在无花阁等你,让你快去!不可以告诉我娘!” 叶翎挑眉,南宫珩又搞什么?听起来就是要干坏事。 叶尘带着小鹿跑到别处玩儿去了,叶翎往花园走。 一进无花阁,就被等候多时的南宫珩张开双臂抱了个满怀:“小叶子,我也想你,好想好想!” 叶翎无语:“如果我记忆没有错乱的话,过去这段日子,咱俩一直在一块儿。” “在一块干那些破事,有什么意思?”南宫珩说着,放开叶翎,从怀中掏出那本小册子,眸光湛湛,“小叶子,谈恋爱吧?” 101.叶晟没死?(一更) “鬼兄,你想干什么?”叶翎问南宫珩。 南宫珩神色认真:“小叶子,我认真分析分类过了,这一百件事,咱们能在十日之内做完,然后,就可以成亲了!” 叶翎无语:“鬼兄,你懂不懂浪漫?你当这是完成任务呢?” “浪漫是什么?”南宫珩不解。 叶翎想了想说:“举个例子,就比如你写的亲吻,要出其不意才浪漫。” 叶翎话落,南宫珩长臂一伸,把她禁锢在他和墙壁中间,低头,就要一亲芳泽…… 然后,叶翎抬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 南宫珩只亲到叶翎的手背,神色失望:“小叶子,不是你说的……” 叶翎推开南宫珩,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就知道你会搞偷袭,没意思!我要回去洗澡换衣服,你自己玩儿吧!” 叶翎话落就走,南宫珩抱着那本小册子,走出无花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忧伤:什么时候才能把小叶子娶回去啊! 叶翎泡在浴桶中,热气氤氲,她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候,想起最近的事。 云堃,罗焰,叶勋……这三个跟叶晟有关的名字联系到一起,叶翎睁开眼睛,若有所思。 她在努力回想原主记忆中的父亲叶晟,以及追随叶晟,殉情而去的母亲宁蓁。 叶晟死时,原主才十岁出头。印象中的父亲,高大伟岸,俊逸不凡。在南楚,威名赫赫,得皇帝宠信,百姓爱戴。 叶翎没有外祖家,因为宁蓁是叶晟某次外出打仗带回的孤女,而且,是个哑女。 原主记忆中,美丽的母亲,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的眸子,总是温柔而安静地看着他们。叶翎的眼睛,和眼角的泪痣,都像极了宁蓁。 对于叶晟的死,他曾经的部下罗焰说,是有人下毒,导致他功力大损,坠崖身亡。 但,死不见尸。 云堃时隔十六年,死而复生,活着归来。 叶翎忍不住在想,她的父亲叶晟,会不会也没死…… 水凉了,叶翎出来,换好衣服,想起一样东西来。 在柜子里找出一个从青云城带回来之后就没再管的包袱,叶翎打开,拿出一个卷轴,去找叶缨。 “大姐,看看这个。”叶翎把卷轴递给叶缨。 叶缨放下手中的书,接过去,打开,美眸错愕。 那是叶翎在青云城中叶晟曾经的住处发现的画像,上面寥寥数笔,画的是一家五口渡江游玩的情景。 “大姐,娘的事……”叶翎开口问。对于宁蓁之死,原主记忆很模糊。 叶缨合上画像,面色一沉:“不要提她!” 叶翎蹙眉:“大姐,你恨娘,对吗?” 叶缨冷冷地说:“你或许不记得了,因为当时我没让你和小弟见她最后一面。但我第一个发现她的尸体。她饮了毒酒,留下书信,说爹就是她的命,爹走了,一个人孤单,她要跟着去,让我们别怪她!” “大姐确定,是娘的笔迹吗?”叶翎问。作为一个母亲,宁蓁当真那么狠心,抛下三个年幼的孩子? “我很确定。”叶缨眼底闪过一丝痛色。有些事,压在心底,不敢触碰,但也绝不可能忘记。 叶翎摇头:“不提娘了。那爹呢?当年并未找到他的尸体,也没有查到害他的人是谁,大姐有没有想过,他或许还没死?” 叶缨闻言,垂眸苦笑:“小妹,你在想什么?因为云堃的事吗?爹不是云堃那种人,若他还活着,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万一他失忆了,或者行动不便呢?”叶翎若有所思,“甚至,被人禁锢?” 叶缨叹气:“我何尝没有幻想过,爹还活着,某一天会回来。但时间久了,就不想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多。” 如叶晟和云堃,类似的遭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之所以会被认定死亡,跟他们当时的身份有关。 作为南楚的重要将领,出事失踪,疑似死亡的情况,都会很快被皇室盖棺定命。 一是稳定军心,二是不给敌人可乘之机。一旦活着落入敌人手中,被利用,做出损害南楚利益的事情,必然会被舍弃,坐实死亡。 但如云堃这样,时隔多年归来,编出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若真能通过皇室的调查,也可“起死回生”。 总之,主动权掌握在皇帝手中。 而叶晟到底死了没有,怕是楚皇心中也有怀疑。但除非他再次出现,否则,就只能是个死人。 至于宁蓁殉情之事,叶翎总觉得有蹊跷。即便宁蓁真的对叶晟生死相随,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跟着去,但当时连叶晟的尸体都不见,她就没想过她挚爱的丈夫还活着这种可能?就算要殉情,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可叶缨又亲眼见到了宁蓁的尸体,确定遗书笔迹没有问题。 叶翎打算,接下来要好好调查一下叶晟和宁蓁的事。 平王谋反,云堃假死谋逆之事,一日之内,传遍楚京,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 楚皇没有掩盖“家丑”,因楚南沣是他的孪生弟弟,他要处置楚南沣,遮遮掩掩,只会让不明真相的人认为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而叶翎,再次名声大噪。 楚皇让人放出的消息,是因叶翎发现云堃形迹可疑,大义灭亲,辅助楚皇调查,最终利用云堃,不费一兵一卒,捉拿反贼,平息了尚未爆发的内乱。 百姓都说叶翎有乃父之风,智谋无双。 这日晚饭后,叶尘提出要跟叶翎一起睡。 南宫珩本以为叶缨会拒绝,因为他知道叶尘已经把他出卖了。 谁知叶缨爽快答应,并且说,以后都让叶尘陪着叶翎。 南宫珩正高兴,今夜又能跟小叶子睡在一张床上时,突然想到,叶缨是故意为之!孩子在,这样就可以阻止他和叶翎做亲密之事!小叶子她姐的确厉害…… 叶翎今夜为叶尘讲了一个小蝌蚪找娘的故事。 南宫珩一起听着,唇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翎,只觉得他喜欢的小丫头像是个宝藏,想法总是与众不同,给孩子讲的故事都如此新颖有趣。 “小姨,小蝌蚪是什么样子呢?青长什么样子?”叶尘听完,小脸好奇地问。 叶翎看了一眼南宫珩,南宫珩会意,立刻开口说:“宝宝,明天叔叔带你去捉小蝌蚪和青蛙!” “真的吗?”叶尘兴奋地拍了一下小手,“现在可以去吗?” “现在天黑了,小蝌蚪和青蛙都睡了,明天去。宝宝快睡吧。”叶翎轻抚了一下叶尘的小脑袋。 叶尘点头:“嗯,我要睡了。娘说,三个人一起睡,我最小,要睡在中间才对!美人叔叔你不要抢我的位置哦!” 叶翎和南宫珩相视一笑,看着叶尘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你姐怕我把你吃了。”南宫珩幽幽地说。 叶翎点头:“你可以当那是我娘。” 南宫珩嘴角微抽,片刻后小声提议:“小叶子,宝宝睡着,咱俩去看星星吧?” 叶翎立刻闭眼:“我睡着了。” “小叶子……小叶子……小叶子……”南宫珩隔着叶尘,拉住叶翎的手,揉啊揉,晃啊晃。小册子上的一百件事,没有进展怎么行?今夜一定要去看星星! 最后叶翎还是穿上外衣,跟着南宫珩一起出去了。被叶缨叮嘱一定要睡在中间的叶尘,两边没人了。 两人坐在无花阁房顶上,七星在修竹轩看着叶尘,防止他醒了找不到人会害怕。 “小叶子,我的肩膀给你靠!”南宫珩很大方地说。 “不需要。”叶翎微微仰头,看着夜空中繁星璀璨,美不胜收。 下一刻,南宫珩脑袋一歪,靠在了叶翎肩膀上:“那你的肩膀给我靠吧。” 叶翎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很爷们儿地搂住南宫珩的肩膀:“小花瓶,以后我罩着你!” 南宫珩趴在叶翎肩头,笑声愉悦:“好!” “哎,你觉得我爹真死了吗?”叶翎突然问。 南宫珩皱眉,直起身子,看着叶翎:“小叶子,谈恋爱呢,能不能专心一点儿?” 叶翎很淡定地说:“怎么着?你未来岳父的死活,对你来说不如看星星重要呗?” 南宫珩扶额:“小叶子你赢了,我的错。”不过未来岳父这个词,他很喜欢。 “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叶翎说。 南宫珩长臂一伸,把叶翎搂过来,靠在他胸前:“我怕你冷。岳父的事,我认为,他可能没死。”去掉未来,就是岳父! “我想查清楚当年的事,但没有有用的线索,所以我打算,接下来把跟我爹有利益相关的人,全都排查一遍,包括叶家那两房的人,还有皇上。”叶翎说。 “好,我帮你。”南宫珩点头。不管叶晟死了没有,不查清楚,对叶翎来说,总归是个隐患。万一当年害叶晟的人,下一个要害的,就是叶翎呢? 子时过后,叶翎困了,两人回房睡觉。南宫珩悄悄把小册子上面“一起看星星”这一项给划掉,离成亲又近了一步,开心! 叶翎打定主意要查叶晟之死,但有句话说,计划跟不上变化。 第二日清晨,楚皇召见。 叶翎进宫,不在御书房,而是在关押平王楚南沣一家人的冷宫。 楚皇和楚南沣的母亲,南楚皇太后平氏,已绝食两日,以命相逼,要求楚皇饶过楚南沣一家人的性命。 楚皇尚未松口,但也没有定下楚南沣一家的死罪。云堃及平王麾下其他党羽,都在天牢之中关押。 冷宫外,重兵把守。 叶翎被放行,见到楚皇时,他面色看不出喜怒。 旁边坐着的,是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的楚南沣。还有一个同样被铁链绑着,垂着头的年轻男子,是楚南沣的嫡长子,平王世子楚明泽。 叶翎对楚皇行礼,楚皇吩咐赐座。 冷宫条件简陋,侍卫送椅子进来,叶翎落座楚皇下手。 “皇弟,你要见的人来了,你可以说了!”楚皇冷冷地说。 楚南沣目光幽深地看着叶翎:“叶晟之女,果然厉害!本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栽在你一个黄毛丫头手中!” 叶翎面色如常,沉默不语。 “别废话!你到底要说什么?”楚皇冷声问。 起因是,被关押的楚南沣,今早突然提出要见楚皇。楚皇来了,楚南沣说,他有一个事关重大的秘密要讲,但必须叶翎到场。 楚南沣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皇兄,急什么?你连母后的面子都不给,非要让我死,真是好生无情啊!不过,我手中,还有一张底牌,就是不知道,皇兄愿不愿意接!” 楚皇眸光一凝:“别卖关子!” 楚南沣冷笑:“好!那我就直言了!叶晟没死,在我手中!” 楚皇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南沣:“你说什么?” 楚南沣慢条斯理地说:“皇兄,不必大惊小怪!都是死不见尸,云堃能活着回来,叶晟也活着,很奇怪吗?” 楚皇面色倏然阴沉:“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楚南沣看了一眼叶翎,观她神色如常,收回视线,缓缓地说:“皇兄,你看不上云堃,其实,我也看不上他。他只是我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若是叶晟能效忠我,我还要云堃那个废物做什么?所以,我当年一直在寻找机会,对叶晟下手。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其实没那么难。我的人,一直盯着,等到他坠崖,下面安排好接应。如此,他消失,而谁也不可能想得到,是我做的。” 楚皇厉声说:“你说叶晟活着,他现在何处?” “这个……”楚南沣冷笑摇头,“我当然不可能告诉皇兄了,说出来,我必死无疑!看守叶晟的,是死士。这件事,除了我,无人知晓,云堃也不知情。我原本计划说服叶晟效忠于我,还想过,要抓他的儿女作为威胁。可惜啊,叶晟那次坠崖,伤得太重,一直昏迷不醒,成了活死人。我没让他死,是认为他活着,日后或许还有价值。如今,还真派上用场了!” 楚南沣声音顿住,又看了一眼叶翎,话锋一转:“不过!皇兄是不是还要叶晟的性命,我也不知道,只能赌一把!叶晟的女儿也在,她如今是皇兄的左膀右臂,若是皇兄宁愿让叶晟死,也非要我全家人性命的话,我敬皇兄的冷血无情!就是不知道,叶翎心中,会作何感想啊?哈哈哈哈!” ------题外话------ 有二更,么么哒 102.我们姐妹,脾气都不好(二更) 冷宫中的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楚南沣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却见叶翎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变化。 “叶翎,听说你与神医门少主风不易是好友,若他出手,你父亲定能醒过来。只是……”楚南沣冷笑,“若皇兄不愿放我一条生路的话,那很遗憾,为南楚立下汗马功劳的叶晟大将军,只能为我陪葬了!” 楚皇眼眸微眯:“你以为,朕奈何不了你吗?” 楚南沣缓缓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我的好皇兄,我怎会小看你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就是用我儿女的性命,逼迫我说出叶晟的下落!反正我无路可走,若我死了,你也不会放过你的侄儿侄女!所以,你大可以试试!我们兄弟俩,比一比,谁的心,更硬!” 楚皇面色阴沉,目光冷厉地看了楚南沣一眼,猛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叶翎,我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楚南沣对着叶翎冷笑。 叶翎没有理会,起身跟着楚皇走了。 冷宫之中,再次剩下楚南沣和楚明泽父子二人。 楚明泽缓缓抬头,就听楚南沣压低声音问:“泽儿,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做?” 楚明泽容貌俊美,眼角有一道褐色的伤疤,阴郁的目光投向门口,已经看不到叶翎的身影了。 “父王,不必担心,一切照我说的做,可以脱身。”楚明泽声音沙哑。 叶翎跟着楚皇,进了御书房。 “你怎么看?”楚皇直截了当地问叶翎。 叶翎摇头:“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怎么?若我不打算救你父亲,你也认了?”楚皇冷着脸问。 叶翎面色平静:“回皇上的话,如今无法确认平王真的握着我父亲的性命,抑或是为了活命,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来。他已经豁出去了,我们若是妥协,最终结果可能不尽人意。放走反贼这个后果,末将承担不起。因此,不敢妄言。” 如叶翎所言,平王说的话,真假无法验证。 若是真的,最好的结果,救出叶晟。若是假的,他们被骗。而不管真假,平王都可能伺机脱逃。 只看楚皇,愿不愿意为了一个可能,冒这个风险。 楚皇沉默良久之后,开口说:“楚南沣的性命,对朕来说,不如你父亲重要。” 叶翎心下了然。楚皇是在说,让楚南沣死,不如让叶晟活来得重要。因为这次楚南沣不死,下次再杀便是。但假如叶晟真在楚南沣手中,这次死了,就再无生还可能。 楚皇权衡利弊的结果,在叶翎预料之中,符合他一贯冷静理智的作风。 楚皇带着叶翎,再次进入冷宫时,楚南沣笑了:“我就知道,皇兄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半个时辰后,叶翎出宫,楚皇去了太后平氏的慈安宫。 平氏素来疼爱楚南沣。 当年楚皇让楚南沣到封地千叶城去,平氏就闹过一回,不过最终楚皇没有妥协,楚南沣自己也认了。 这一次,楚南沣密谋造反,楚皇要他全家性命,天经地义。但对平氏来说,她的一个儿子要杀另外一个,她无法接受。 “都退下吧。”楚皇开口,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他在床边坐下,就见平氏面朝里躺着,不动,也不理他。 楚皇叹气:“母后,你再不吃饭,身体就垮了。” 平氏声音虚弱:“你要把你嫡亲的弟弟全家给杀了,哀家哪里吃得下饭?到时候,正好随了他们一起走!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儿……” “母后,若是别的事,朕自然可以网开一面。但皇弟是谋反,他要杀我,取而代之!”楚皇拧眉说。 平氏落泪:“哀家知道,都是他的错……可他一点儿都没伤着你,你就不能饶他一回吗?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一起从哀家肚子里出来的,你当皇帝,他就只能当个闲王,他心有不甘,误入歧途,你当兄长的,非要赶尽杀绝吗?是哀家的错,哀家当初,就该一出生把他掐死,剩了你一个,便也没人跟你争了……” 楚皇闻言,面色一沉! 片刻后,楚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母后,朕听你的,再给他一次机会。” 平氏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皇:“当真?” 楚皇点头,将平氏扶了起来:“当真。看在母后的面子上,这次,朕不要皇弟的命。但若再有下回……” 平氏摇头:“不会的!绝不会再有下回!他知道错了!母后替他谢谢你!他再敢犯错,母后第一个饶不了他!” 楚皇开口:“来人!备膳!” 宫女很快送上膳食,楚皇扶着平氏下床,伺候她吃了些东西。 “皇上,这回哀家让你为难了。哀家知道,你最是孝顺的。”平氏看着楚皇,神色动容。 楚皇点头:“孝顺母后,是应该的。” “以后就让你弟弟一家,待在京城吧!在你眼皮子底下,他不敢造次!”平氏说。 一胎双子,平氏并不是不喜欢楚皇,偏爱楚南沣。只是作为母亲,她偏疼的是她眼中更弱的那个,她私心里觉得楚皇得了皇位,楚南沣受了委屈。 楚皇明白这一点,并不想跟平氏闹得太僵。 “母后,朕已决定了,还让皇弟回千叶城去。”楚皇说。 平氏愣住了:“这……你能放心让他回去?” “他此去,这辈子,无召不得离开千叶城,也不可回京。”楚皇神色淡淡地说。 平氏喃喃地说:“你这是,要把他流放了……” 楚皇微叹:“母后,这已是朕能做出的最大让步。皇弟谋反,若以后还能在京城安逸度日的话,朕何以服众?但母后放心,朕不会让皇弟一家受苦的。” 平氏闻言,又落了一回泪,却也不敢再提更多要求了。 翌日,消息传开。 楚皇不忍斩杀胞弟,判令谋反的平王楚南沣及其家眷,流放千叶城。若再有异动,无故脱逃,就地处斩! 百姓纷纷称颂楚皇宅心仁厚,有情有义,越发唾弃平王。 楚皇安排太后平氏与平王作别,母子抱头痛哭,泪湿衣襟。 明日七月十八,是平王离京流放之日。而叶翎又要走了,因为楚皇命她押送平王一家到千叶城去。 楚京靖王府。 叶缨和叶翎姐妹在对弈。叶旌皱眉坐在一旁。叶尘被南宫珩和风不易带去玩儿了。 “大姐,若是爹真的活着回来,你第一句话,想跟他说什么?”叶翎问。 叶缨神色淡淡地说:“好久不见。” 叶旌嘴角一抽:“大姐,美丽的二姐,你们别玩儿了!到底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求求你们了!” “不能。”叶缨和叶翎异口同声地说。 叶旌皱巴着小脸:“事关爹的事,凭什么大姐都能去,就我不能去?” 叶缨看了叶旌一眼:“因为我是老大,你留下照顾孩子。” 叶旌跺脚:“我是男人!为什么是我留下照顾孩子?” “大姐你听听,小弟果然不喜欢宝宝,都不想照顾他!”叶翎立刻开始黑叶旌。 叶旌简直欲哭无泪:“二姐你是要气死我!” 叶翎轻笑:“小弟,别挣扎了,说了不带你去,你再闹也没用!其实我也不想大姐去,但谁让她是老大呢,我管不住她。你若是心理不平衡,要不,帮我劝劝大姐,让她也别去了?” 叶缨闻言点头:“小弟你可以劝劝我,虽然没用。” 叶旌无语地瞪着叶缨和叶翎:“若是爹回来了,我要告状,你们俩一起欺负我!” 叶翎连连摇头:“大姐你听听,小弟刚刚还说他是男人呢,现在就想找爹告状!好想再叫他一声小妹啊!” 叶旌崩溃,低头,脑袋磕了一下桌子:“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楚皇判平王一家流放千叶城,是假的。 楚南沣用归还叶晟做条件,提出的要求是,送他们全家到千叶城后,备船,往南出海。到时,他会把叶晟的下落告诉叶翎。 楚皇应下,而后哄好太后平氏,同时让百姓认为他并非六亲不认的冷血之人,这是好处。 而楚皇给叶翎的密旨是,不管事情成败,一旦有了结果,伺机除掉楚南沣及其家眷,一个不留! 到时,楚皇只需昭告天下,楚南沣一家无故叛逃。已经给过一次机会,他们不懂珍惜,诛杀之,天经地义,太后也不能再说什么。 因为与叶晟有关,叶缨提出要与叶翎同去。 叶旌也想去,却被两个姐姐全票否决,十分郁闷。 “娘!小姨!小舅!” 叶尘欢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兴高采烈地抱着一个玉瓶,跑了进来。 “快看!小蝌蚪!美人叔叔给我抓的!”叶尘献宝一样举高手中的瓶子。 叶翎一看,这玉瓶是百里夙的母亲,西夏太后明氏送的礼物之一,透明的青色琉璃瓶,价值不菲。不过明氏想必不介意她的小孙孙用来装小蝌蚪…… 玉瓶中,一个个小黑点游来游去。 叶翎看了一眼随后进门的南宫珩,他依旧是那副贵气傲娇,绝世无双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刚刚跳进小溪抓过蝌蚪的。 “宝宝见到青蛙了吗?”叶翎笑着问。 叶尘萌萌地点头:“见到啦!小青蛙不好看,跳来跳去的,我就让美人叔叔把它们放走了!” 南宫珩不管叶缨也在,坐到叶翎身旁去,拿起叶翎喝过的茶杯,直接就喝。 “娘,小姨跟我讲,小蝌蚪找娘的故事,等我跟它们玩一会儿,就把它们放回家去!”叶尘小脸认真地说。 叶缨浅笑:“好。” 风不易得知叶缨要跟着叶翎出远门,他倒不想去,说可以留下帮忙带孩子。 “你留下吗?”叶翎问南宫珩。 “当然不。”南宫珩摇头,小声说,“我跟着保护你们。家里不必担心,不说哑叔,小风风那个车夫,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叶翎想起给风不易赶车的那个肥胖老者,看来是个高人,如今也在府里住。 明日就要出发,叶翎想起她该去一趟镇北公府,看看薛氏,吃过午饭就骑马过去了。南宫珩本想易容同去,但叶尘拉着他要去放蝌蚪。 进门时,宋府管家告诉叶翎,薛氏在宋清羽的聆风院。 叶翎行至聆风院门口,就见薛氏坐在院中,气色比上次见面好了一些。 宋清羽在旁边,来回走路,锻炼腿部。薛氏就默默地看着他。 “娘,清羽。”叶翎微笑进门。 宋清羽回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叶翎你来了。” 叶翎去给薛氏把脉,微微点头:“比上次好了很多。娘要放宽心,没事多出来走走。” 薛氏点头:“我知道,就是太麻烦你宋家伯父伯母了,阿羽也见天儿地陪着我。” “娘放心住着,改日我好好谢谢他们。”叶翎笑着说。 宋清羽连忙摆手:“不必,都是一家人。” “也对,清羽不是认了娘当干娘吗?娘你就把他当儿子好了。”叶翎微笑。 宋清羽只觉得听叶翎说话,心中熨帖又舒服,如沐春风。叶翎如此善解人意,总能说到人心里去。 叶翎又跟薛氏聊了几句,就要起身告辞。 “留下吃饭吧。”宋清羽挽留。 叶翎摇头:“下回吧。娘,皇上命我押送平王一家前去千叶城,大概要下月才能回来。你在这里安心住着,等我回来再过来看你。” “又要出远门?”薛氏蹙眉,“皇上怎么什么事都让你去,也不让你歇歇。” 叶翎半开玩笑地说:“能者多劳嘛!好了,我走了!清羽,帮我问你爹娘好!” 叶翎话落,摆摆手,大步出了门。 宋清羽即将说出口的“保重”,都没来得及讲。看着叶翎的背影,他不由有些愧疚。很多事,原是该他做的。 “阿羽,过来歇歇吧。”薛氏叫宋清羽。 宋清羽摇头:“干娘,我不累,我再练一会儿。”他现在更想当大将军了,跟云堃再无干系,是他自己的梦想,他也想为叶翎分担一些。 对于叶缨这次也要出远门,叶尘没哭没闹。因为南宫珩跟叶尘讲,离别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聚。 当然了,这句话叶尘是不懂的。南宫珩解释说,等叶缨回来,会更喜欢叶尘的。叶尘听懂了,说每次小姨出门回来,他都更喜欢小姨了。 出发这日,叶缨出门,叶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叶缨穿了男装,没有易容。她本就是清冷出尘的气质,如今看起来,一身白衣,跟个谪仙儿似的。 “公子真美,奴家愿以身相许。”叶翎走上前,投怀送抱。 叶缨高冷地说:“姑娘自重!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易容成随从的南宫珩,背着包袱站在不远处,神色羡慕。若是叶翎对他投怀送抱,求以身相许,他可以上天了…… 叶翎带的,除了楚皇的二十金羽卫,另有五百精兵。 楚南沣及其家眷,一共九人,他带着一妻三妾,两儿两女。 没有坐囚车,楚皇安排了数架马车,但他们的手脚依旧被铁链束缚,钥匙都在叶翎手中。 出京城,一路南行。 出发后的第三日夜晚,遇到了第一波刺客。金羽卫和士兵都被叶翎下过命令,她不开口,不准动手。 刺客两人,一刀一剑,目标明确,杀叶翎。 南宫珩尚未出手,一道白影挡在了叶翎身前。 白绫射出,缠住其中一个刺客持刀的手臂!刺客尚未反应过来,白绫急速旋转飞舞,惨叫声响起,生生拧掉了刺客的一条手臂! 叶翎惊愕:“我姐这功夫什么时候学的?” 南宫珩看着面如冷霜,无所畏惧迎上两个刺客的叶缨,一时也不着急上去帮忙,唇角微勾说:“你总不在家,看来你姐可一点儿没闲着。百里夙的墨绫是我抢来的,噬心针也没教我,但这两个绝技,哑叔定是全都教给了你姐姐。以后墨绫我是不能再用了,人家这一墨一白,是一对儿啊!” 叶缨原本的武功是叶晟教的,并不弱,如今叶翎一段时间没注意,叶缨实力突飞猛进,一出手,俨然已有高手气质。 不过被叶缨拧断手臂的那个是刺客中实力弱的,另外一个,叶缨打起来有几分吃力。 叶翎拔剑冲上去,姐妹联手,招招狠辣,默契绝佳! 没用多久,刺客身中一剑,颈缠白绫,跪地不敢乱动。 叶缨甩手,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没入刺客眉心! “说,谁派你们来的?”叶缨眸光冰寒。 中了噬心针的刺客凄厉惨叫,片刻后,两个刺客嘴角溢血,都服毒了。 南宫珩上前来,扯开刺客的衣服查看肩部,并没有任何标志。 叶翎大步走到不远处的一个马车旁边,掀开车帘,就见楚南沣睁开了眼睛。 “看来平王养了不少死士,这两个,是来探路的吧?”叶翎冷声说。 楚南沣轻笑:“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不过是些不懂事的奴才心急救主,叶大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楚南沣话落,叶翎伸手就把他从马车中拽下来,甩在地上! 铁链声响,叶翎抬脚,狠狠地踹向楚南沣心口,冷冷地说:“你自称是害我爹的凶手,这几日我着急赶路,没找你麻烦,给你脸了是吗?” 叶翎话落,一根白绫飞来,缠住楚南沣的脖子,甩出去,重重地砸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树干上!又把他扯回来,摔在了叶翎面前! 楚南沣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感觉肋骨都断了几根! 叶缨神色淡淡地收回白绫:“才学的,还有些生疏,看见贱人,就忍不住想练练手。平王,我们姐妹脾气都不好,当然不会杀你,但你的死士再来,我就拿你儿女去挡剑。不信,你可以试试!” 103.平王世子,赤色蝴蝶(一更) 夜色幽深。 叶翎拽起楚南沣,甩进马车中! 铁链声响,楚南沣后背撞在车壁上,闷哼一声,大口吐血,整个人命都去了半条! “平王,你最好真的知道我爹在何处!若那是你编的故事,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叶翎冰寒的声音传进来。 跟楚南沣同车的平王世子楚明泽,抱住已昏迷的楚南沣,目光阴冷地看着微微晃动的车帘。 再次出发,楚南沣及其家眷因惧怕叶家姐妹,学乖了很多。 如那夜的死士刺客,并没有再出现。 一直赶路,叶缨在旁盯着,南宫珩丝毫没有跟叶翎亲近的机会,只能安分地当个随从。 而他经常走着走着就没影儿了,回来的时候,会给叶缨和叶翎带当地的各种好吃的。 进千叶城时,已是七月底。 这座城池本是楚南沣的封地,如今被重兵把守。城中的平王党羽,发现的都已清除干净。 一行人进平王府,楚南沣被楚明泽半扶半抱,从马车上下来,面庞消瘦苍白,早已没了曾经的光鲜。 临近正午,千叶城的阳光总是灿烂耀眼。 楚南沣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叶缨和叶翎姐妹,手颤了一下,猛然抓紧楚明泽。 楚明泽低头,在楚南沣耳边轻声说:“父王,别怕,没事的。” 是夜,都在平王府中暂住。叶翎安排属下,去准备明日出海的船只。 “小妹,送了他们出海,我们得到的爹所在地方的信息,万一是假的呢?”叶缨蹙眉问。 叶翎点头:“当然可能是假的,并且可能性超过五成。大姐不要抱太大希望,即便爹活着,未必真在楚南沣手中。” 叶缨神色莫名:“那我们这次的目的是……” “关于爹的生死,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可错过,这是最主要的。其次,若关于爹的事,真是楚南沣编的,说明他比我们想象的心机更深,胆子更大,手中定然还有没亮出来的底牌。至少,是数量未知的死士。”叶翎神色淡淡地说,“若他想玩,我们奉陪就是!” “但他的条件不公平,我们需要更多的保障。”叶缨心中微叹。她希望楚南沣说的关于叶晟的事情是真的。 “大姐放心,我等会儿再去找楚南沣聊聊。”叶翎早有准备。 叶翎进门时,楚明泽正在喂楚南沣吃饭。因他那次被叶缨和叶翎姐妹联手打得太狠,又没有好好医治,现在基本半身不遂。 “平王,胃口不错啊!”叶翎落座,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南沣。 楚南沣眼眸阴鸷:“你就不怕我对你爹动手?” 叶翎笑了:“怕什么?你想死,就尽管做,我绝不拦着!” 楚南沣趴在楚明泽身上,剧烈咳嗽起来。 叶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始终沉默安静的楚明泽,视线回到楚南沣身上,神色淡淡地说:“平王,你的条件,要改。” “不可能!”楚南沣摇头。 “明日送你们出海,我爹还在死士手中,我不能对你们动手,得到的只是个难辨真假的地点,这对我来说,不公平!”叶翎冷声说。 “你想要你爹的命,就只能按我说的做!”楚南沣不肯让步。 叶翎轻哼了一声:“把我当傻子吗?到时候,我拿到地址,扣下你的船,先去寻人。有种你让死士杀了我爹,正好你们全家给他陪葬,你看如何?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我不希望,接下来再有什么废话!” 楚南沣沉默片刻之后说:“但若是你先找到叶晟,绝不可能再放我们生路!我那皇兄,给你的旨意,是除掉我们吧?” “没错!”叶翎点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想破僵局,你必须拿出诚意,让我相信,我爹真的在你手中,并且明日你给我的信息,会是真的!” 楚南沣垂眸,沉默片刻后,再次看向叶翎,眼底闪过一丝水光,声音沉痛:“我最疼爱的小女儿灵玉,明日给你留下做人质。等你救出你父亲之后,求你,把灵玉带回京城,交给我母后。希望皇兄看在她是个年幼的姑娘,对他没有威胁的份儿上,饶过玉儿……” “若是我在你告知的地方,没有找到我爹,或者我爹有个三长两短,就把你的小女儿杀了?是这个意思吗?”叶翎眼眸微眯。 楚南沣泪流满面,摇头不止:“不会的!你一定会找到你父亲的!我怎么可能拿我女儿的性命做赌注?!只求你,到时候给她一条生路,她才六岁啊……” 叶翎看着楚南沣因决意与爱女分别,痛苦不堪的样子,沉默片刻后,抬手,拍了拍。 突兀的巴掌声,让楚南沣脸色越发难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翎又拍了两下手,幽幽地说:“平王的戏,演得可真好!” “你!”楚南沣神色恼怒,“我没有做戏!” 叶翎唇角微勾:“平王,你知道,我这个人,平素最讨厌什么吗?” 楚南沣愣了一下,就听叶翎说了四个字:“道德绑架!” 楚南沣眉头一拧! 叶翎冷笑:“是啊,你可怜的女儿何其无辜?摊上你这样的父亲,让她置身险境。她才六岁,天真烂漫的年纪,不谙世事。所以……作为一个有良知有人性的人,不论如何,我怎么可以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呢?你是这样想的吧?” 楚南沣神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抓紧了楚明泽的手。 叶翎面色一寒:“你算得很好!到时候就算我找不到我爹,也不会杀了你无辜的女儿,最可能的结果,就是将她带回京城,交给太后娘娘抚养。如此,你早已带着其他妻儿逃出生天,什么损失都不会有!你这番唱念做打,演技高超,真心佩服!但我此刻,更加怀疑,我爹,根本就不在你手中!” 叶翎话落起身,朝着楚南沣大步走来。 楚南沣神色一惊,下意识地去看楚明泽! 叶翎突然停下脚步,又坐了回去,神色淡淡地说:“所以,这一切,都是平王世子的主意吧?高人原来是你,真是失敬了!” 楚明泽眼底闪过一道暗光,缓缓抬头,看向叶翎,第一次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叶大将军,这句话,该我来说。真是失敬了!” 叶翎冷笑:“现在说,也不晚。楚明泽,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请你让我相信,我爹真在你们手中。否则,今夜我就剁了你们,扔到海里喂鱼!” 楚明泽垂眸,沉声说:“云堃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很清楚。我父王想要皇位,最想得到的是你父亲的效忠。他对付你父亲的方式,跟对付云堃相似,不算高明,但奏效了,可惜你父亲一直昏迷不醒。” “事情败露,原本以为太后皇祖母可以保住我们,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说出你父亲的事。因为那对我们当时的处境有害无益,只会加重我们的罪责!但皇伯父铁了心要让我们死,我们只能供出你父亲的事,来求一条生路!” “我承认,我一直在为我父王出谋划策,包括今夜他说要留下我最小的妹妹给你当人质,也是我的主意!我的确心存算计,认为你正直善良,不会伤害我妹妹,但这并不代表,你父亲的事情是假的!因为若留下的是旁人,待你找到父亲后,只有死路一条!那是我无奈之下,唯一的选择!” 楚明泽话落,叶翎冷笑:“我很失望,因为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全是废话!” 楚明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是解释,事实如此。若你不信,大可杀了我们,但你父亲也必死无疑。” 叶翎眼眸幽深地看着楚明泽,片刻后,话锋一转,问了一句毫无来由的话:“你眼角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楚明泽垂眸:“这个与你无干,我不需要跟你解释。” “我想知道。”叶翎轻笑,“刚刚聊得太沉闷,咱们说点别的。” “摔的。”楚明泽说了两个字。 “是么?”叶翎好奇地问,“你身份尊贵,便是意外受伤,怎么可能会留下伤疤呢?况且还是在脸上。你是用这道疤,在做什么纪念吗?” 楚明泽低着头,叶翎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他冷声说:“你真会说笑。” “那不如这样,明日让你小妹走,你留下,如何?”叶翎问。 楚南沣剧烈摇头:“不行!事后你一定会杀了泽儿!皇兄也不会容忍他活着!叶翎,不要讨价还价了!你再这样得寸进尺,逼急了,我们跟你父亲一起死!” 叶翎笑着站了起来:“激动什么?开个玩笑而已。你们的诚意,我看到了,我相信我爹在你们手里。你的小女儿也不必留下,否则我带她回京,皇上怕是不高兴。好好休息,明日我送你们全家一起上船。” 叶翎话落,大步离开。 楚南沣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明泽:“她……她真信了?” 楚明泽面色阴沉,眸中暗光闪烁,抬手,触碰了一下眼角的伤疤,猛然握拳,声音沙哑:“她心智如妖,远超我的预料!” “那……”楚南沣神色不安,“她方才那样说,到底是信了没有?” 楚明泽眼眸微眯:“不管她信不信,明日,我们都要走!” “可……”楚南沣脸色煞白,“若她不信,我们走得了吗?” “父王放心,我的人,明日会来接应。她敢耍什么花样,到时候死的,不会是我们!”楚明泽说着,推开靠在他身上的楚南沣。 叶翎回去,叶缨和南宫珩正在对弈,厮杀激烈。 叶翎看了一眼棋局:“大姐你要输了。” 叶缨放下棋子,抬头问叶翎:“如何?选了人质留下吗?” 叶翎摇头:“没有,我改变主意了。” “小叶子,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南宫珩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笑问道。 “大姐,我现在很确定,爹不在楚南沣手中。”叶翎对叶缨说。 叶缨面色微沉:“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是,一点可能都没有。”叶翎摇头,“从头到尾,这就是楚明泽编出来的故事。” 叶缨蹙眉:“楚明泽?” “平王世子,楚南沣的长子。他才是真正的主导者,楚南沣的言行举动,全都是楚明泽授意的。”叶翎冷声说,“楚明泽早料到我定会再提条件,我去之前,他已跟楚南沣商议好,要把楚南沣最小的女儿留下当人质。” 叶缨冷声说:“这人质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他们定是算准了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下手,才会这样做!” “我姐聪明!”叶翎点头,“我确定爹的故事是编的。因为咱们老爹的品性和能力,众所周知。妄图掌控他,逼他同流合污,这是一件非但不可能,甚至会引火烧身的事情。换言之,选择这么做的人,定然很蠢!” 叶缨神色莫名:“小妹的意思是,你原来认为,楚南沣是个蠢货,才可能真的抓了咱爹?” “一个利用云堃来图谋大业的人,不能算蠢,在我这里,他的心机,只算平庸。”叶翎说,“他们父子之中,主导者是楚明泽。以楚明泽的心机,不可能做那样的蠢事。很简单,云堃可控,叶晟不可控。而楚南沣在我的逼迫之下已经慌了,他没有底气,因为他说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之上。” “若是编的,那楚明泽,真是不容小觑。”南宫珩唇角微勾,“那个故事,堪称天衣无缝,而且他算准了,你不会拿你父亲的命做赌注。甚至,他刻意藏起自己,推楚南沣在前面与你交涉。如此,他只要不暴露在你面前,主动权就一直在他手里。不过,小叶子你洞察人心的本事太厉害,今夜他还是暴露了。” “但我觉得,楚南沣跟楚明泽父子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这个平王世子,论心智,比南楚的所有皇子都出色。若楚明泽全力辅助楚南沣,楚南沣不至于等到今天,连皇位的边都沾不到。”叶翎缓缓地说。 南宫珩挑眉:“小叶子你是说,楚明泽背后,可能还有别的人?” “猜测而已。”叶翎点头,“明日计划改变,放他们走。我要看看,楚明泽会去哪儿。” 夜深了,平王府一片静寂。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洒下一层如霜的银辉。 楚南沣睡着了。 楚明泽脖子上,沾了楚南沣的血。他用吃饭时剩的清水,打湿一块布,将左肩的衣服拉开一些,慢慢擦拭。 一只赤色的蝴蝶纹身,露出一半,沾了水后,越发鲜艳…… ------题外话------ 有二更 104.疯子,疯子(二更)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整个千叶城还在沉睡之中。 一队人马出南城门,往南疾行。 第一个马车里,楚南沣虚弱无力地躺着,神色不安。 楚明泽掀开车帘,看着队伍最前方那个素衣女子,眼眸微眯,幽光闪烁。 行至海边时,已是艳阳高照。 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停靠在海岸边,随着海浪的冲刷,上下起伏摇晃。 三辆马车在距离那艘船剩下十米的时候,陆续停下。 楚明泽抱着楚南沣下车,楚南沣整个身子靠在他身上,脸色惨白,抓紧他的手。 叶翎手持天邪剑,大步走来。 楚南沣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楚明泽正对太阳,眯着眼睛。他们身后,是楚南沣的一妻三妾,另外一儿两女。 昨夜被楚南沣提起的小女儿楚灵玉,是楚明泽一母同胞的亲妹。她才六岁,身着粉衣,皮肤雪白,眼神怯怯,依偎在平王妃身旁。 “平王,交出我父亲所在,你们可以走了。”叶翎冷声说。 这次楚南沣没开口,楚明泽看着叶翎说:“让你的人,从船上下来!” 叶翎抬手,拍了两下,船上走下四个高壮的船工。 下一刻,楚明泽拇指食指放在嘴角,吹了一声怪异的口哨,一群黑衣人,从不远处的礁石后现身,眨眼的功夫到了船边。 一共二十人,装束与那夜探路的两个死士完全一样。 楚明泽打了个手势,十个黑衣人上船,另外十个,亮出武器,对着叶翎带来的兵。 “怎么不见叶大小姐?”楚明泽声音沙哑,眸光阴沉。 “你真想知道我姐姐在何处?她可以用手中的弓箭,跟你打个招呼!”叶翎冷声说。 楚明泽摇头:“不必了!” 很快,上船的黑衣人,为首者站在船上对楚明泽示意,上面没有叶翎的人,也没有任何异样。 “叶大将军,上船后,我会将令尊所在之地的信息交给你。”楚明泽说。 “否则,我就下令把你们全家射成筛子!”叶翎冷声说。 楚明泽垂眸,突然笑了:“叶大将军,我们各取所需。日后,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到时候,希望我们还能如昨夜那样,坐下来聊聊。或许,我可以请你喝杯酒。” “你就祈祷我父亲没事,否则,再见之日,就是你的死期!”叶翎冷冷地说。 楚明泽微微点头:“不敢在叶大将军面前造次,后会有期!” 楚明泽话落,叶翎让到一旁,他扶着楚南沣往前走。 铁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叶翎看着平王府一家九口人,慢慢地走到船边。 楚明泽先把楚南沣送上去,又下来,把其他人全都拉上去。 最后,楚明泽抱着楚灵玉,站在船尾,静静地看着叶翎。 他并没有要求叶翎交出玄铁锁链的钥匙,因为这点小事,不值得提。 岸上的十个黑衣人,推船入海,而后一齐飞身而起,上了船,从背后拿出弓箭,搭弓上弦,全部瞄准了叶翎! 叶翎一身素衣,站在岸上,五百精兵都在她身后十米开外。 船行入海,楚明泽递给身旁的黑衣人一样东西,他绑在箭上,朝着叶翎的心口射了过来! 楚明泽见叶翎不闪不避,而那支箭不偏不倚地扎在了她脚下的石头里。她微微躬身,捡起来,转身,带人离开。 事情顺利得超出楚明泽的预料,他暗处还有人,根本没有派上用场。似乎哪里不太对,但船上已经查看过,藏不了人。看着叶翎策马离开的背影,楚明泽一时想不出,叶翎能做什么手脚? 难道她真的信了叶晟的事?楚明泽总觉得,不太可能…… “大哥……”楚灵玉搂着楚明泽的脖子,小声问,“我们要去哪儿?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楚明泽收回视线,轻抚了一下楚灵玉的头发:“大哥会带你回家的,不要怕。” 叶翎带着人,回平王府,进房间,放下天邪剑,微叹一声。她不是叶翎,是叶缨假扮的。 解下箭上绑着的一块布,上面模糊的字迹,写了个地址。叶缨放在一旁,并不打算前去查看。叶翎交代过,在她回来之前,让叶缨什么都别做,只耐心等候。 至于真正的叶翎,以及南宫珩,此时,就在那艘船上。 叶翎让人准备的船,想藏两个人,不被发现,并不难。 只是,不能动。藏身的地方狭窄逼仄,外面被钉死,只在别人看不到的一侧开了个小孔透气,叶翎整个人缩在南宫珩怀中。她倒还好,对南宫珩来说,真是甜蜜的折磨。 温香软玉抱了满怀,却什么都不能做,让南宫珩想把楚明泽给撕了…… “小叶子,时间太长我撑不住。”南宫珩在叶翎耳边,微不可闻地说。 “你不行?”叶翎反问。 南宫珩沉默。男人怎么能不行?必须行!非常行!他闭眼,关闭五感,开始默诵小时候背过的清心经。 叶翎也闭着眼睛在背书。船上没有准备任何食物和淡水,她想楚明泽要去的地方,或许是某个岛屿,不会离千叶城太远。楚明泽心机颇深,绝不能打草惊蛇。 “泽儿,我们这是去哪里?”楚南沣有气无力地躺着,见楚明泽进门,就问了一句。 楚明泽没有回答楚南沣的问题,伸手一捏,手腕上面的玄铁锁链应声断裂,让楚南沣目瞪口呆! “你……你的武功……”楚南沣从不知道,他的儿子内力竟如此高强。 楚明泽徒手除掉他身上的锁链,走过来,拧断了楚南沣的锁链。 “泽儿,我们到底要去哪儿?”楚南沣突然觉得,这个儿子,有点陌生。 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父王放心,接下来我带你去见的人,可以帮你坐上南楚的皇位。” 楚南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明泽:“你说什么?” 楚南沣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了。若真有人可以帮他坐上皇位,为何楚明泽没有早点让他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楚明泽没有再理会楚南沣,话落就出去了。 站在船头,海风拂面,楚明泽脑海中又浮现出叶翎离开时的背影…… 日落后,海上很冷。 南宫珩和叶翎用来充饥的是风不易的桂花糖丸,居家旅行必备佳品。 听着海浪的声音,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光线渐渐明亮,船速也慢了下来。 一个岛屿出现在不远处,楚南沣被楚明泽拉到了船头上。 叶翎和南宫珩的藏身之处,就在正下方。 “泽儿,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楚南沣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没来由地,他有些惧怕楚明泽。 “是你和我要去的地方。”楚明泽冷声说。 楚南沣愣了一下:“那你娘他们……” “他们先到别处落脚。”楚明泽说。 “泽儿,你要带我见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楚南沣眼底是深深的不安。 但楚明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着不远处那个繁花似锦的岛屿,伸手提起楚南沣,从船头飞身而下。 船在即将靠岸时,又转了方向,往北而行。 依旧藏在船中的南宫珩和叶翎,交换了一个眼神。 南宫珩凝神,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伸手拧掉几个钉子,跟叶翎一起,从藏身之地出来了。 这里是船底的仓库,南宫珩搬开几个压船的麻袋,打开一块可移动的木板,下方就是翻涌的海水。 叶翎纵身跃入,南宫珩将麻袋归位,剩了一条缝,入水后,将两侧的麻袋拽回原来的位置,再把木板合上。 船离岛远去,叶翎和南宫珩选了一个方向,游过去。 此时,楚南沣和楚明泽父子,已经进了岛。 岛屿不大,遍地繁花,彩蝶翩翩,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让人仿佛置身世外桃源。 楚明泽拦腰提着楚南沣,运起轻功,速度极快,往岛屿中心而去。 约莫两刻钟之后,楚南沣看到绿树繁花掩映之中,出现了一个小院。 小院没有门,没有墙,用怪石围着,不大,院中满地栽种着妖冶如血的红花。 楚明泽在院外落地,沿着小路走进去,放开楚南沣,任由他倒在地上,然后对着前方单膝跪地,垂首行礼:“赤焰参见尊主!” 楚南沣瞪大眼睛,这才看到,花丛之中,竟然有个人! 他先看到了一身如火的红裙,是个女人!视线上移,楚南沣神色惊骇!只见那女子头发全白,满脸皱纹,分明已是花甲老妪,鹰钩鼻,眼窝深陷,苍老丑陋,却画着浓烈的妆容,尤其那如血的红唇,怪异渗人。 老妪阴沉的眸子落在楚南沣身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来:“你来了。” 楚南沣身子颤了一下!这人到底是谁?为何知道他?楚明泽为何叫她尊主? 老妪也没等楚南沣回答,看向楚明泽,神色有些不满:“还未找到苏棠吗?” 楚明泽垂首:“属下无能!尚未发现楼主下落,请尊主恕罪!” “罢了,先不管他。带你父亲进来吧!”老妪话落,转身,楚南沣根本没有看到她用脚走路,人已经进了不远处开着门的房间。 “泽儿!她是谁?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楚南沣神色惊恐。 楚明泽提起楚南沣往前走,面无表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进门,一股阴寒之气铺面而来! 楚南沣定睛一看,当即吓了个七窍升天!房间很大,里面摆的,全都是冰棺!冒着森森白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老妪在不远处盘膝坐下,咧嘴笑起来,指着旁边一个空着的冰棺对楚南沣说:“这一个,是本尊专门为你准备的。” 楚南沣脑子一片空白,被楚明泽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浑身颤抖不止。 就听老妪桀桀冷笑:“不要怕,你不是想取代你的孪生兄长,当南楚的皇帝吗?本尊可以帮你。本尊让赤焰在你体内养的蛊毒,下个月,就成了。到时候,让赤焰前去,在定好的时间,刺杀楚皇。到时,你将会跟你的孪生兄长,一起死去。但你只是身体死灭,你的魂魄,会借助本尊赠你的转生蛊,重生于楚皇体内!” 老妪枯瘦的双手,缓缓打开,抬起,面上带着一抹疯狂之色:“你想要的皇位,你想要的权势,一切一切,不费吹灰之力,尽在你手!” “疯子……疯子……”楚南沣面色惨白,声音惊恐,在地上爬着,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却在即将爬出门的时候,又被楚明泽给拖回来,扔在了老妪面前! 老妪微微俯身,双目凸出,看着趴在地上的楚南沣,幽幽地说:“本尊是在帮你呀,怕什么?你知道,西夏皇帝百里复是怎么死的吗?因为本尊寻了个与他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生的人,来试验本尊新养成的转生蛊。只可惜,最后一步,竟失败了,呵呵。” 楚南沣瞪大眼睛,身体剧烈颤抖,就听老妪冷笑:“不过,本尊研究多年,试验了很多回,失败多次,迄今为止,有一次,似乎已经成功了,只是本尊尚未前去验证。你与楚皇是孪生兄弟,本尊相信,这次定然可以成功的,不要怕。” 楚南沣闻言,双眼翻白,晕死过去。 楚明泽垂首站在一旁,就听老妪面色一凛:“下月十五,子时动手!你到楚京后,先替本尊验证一件事!” 楚明泽神色恭敬:“请尊主示下!” “楚京之中,有个叫宋清羽的,本是活死人,数月前,才从昏迷中苏醒。你去看看,他究竟是宋清羽,还是……云,尧。”老妪缓缓说着,面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 楚明泽眼底闪过一丝惊色:“属下明白!” “唉……”老妪抬起枯瘦的手,轻抚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脸,幽幽地说,“不知何时,本尊才能做成不受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所限制的转生蛊。到那时,本尊定要挑这世间最美貌的女子,还魂重生。苏棠不想要他那具肮脏的身体,本尊可以给他换一个,任他挑选。你只要忠心追随本尊,你想要的一切,不论什么,都唾手可得!哈哈哈哈!” 105.太毒了,三人计(一更) 南宫珩和叶翎藏入船中时,不只做过易容,准备面具,而且装束打扮,都跟曾见过的楚明泽的死士完全一样。 两人浑身湿透,从海中爬出,在岛屿南侧上岸。 南宫珩伸手,贴在叶翎后背。 叶翎打了个小喷嚏,只觉从背部传来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暖暖的,很舒服。片刻后,热气蒸腾,衣服和头发都干了。 “我来。”叶翎小手贴在南宫珩背后。 南宫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把叶翎拽到身前:“不必。太阳这么大,一会儿就干了。” 叶翎皱了皱眉,也没坚持。她如今内力远远不如南宫珩,还是不要浪费了。 打量四周,身旁鲜花盛放,多是她没见过的品种。绚丽多彩的蝴蝶,绕着她翩翩飞舞。 阳光灿烂,叶翎微微眯起眼睛,空气中沁人的花香,让她莫名觉得,有一丝熟悉。 “哥,这个地方,怪怪的。”叶翎轻声说。 “妹,你想到了什么?”南宫珩轻声问。 叶翎猛然睁眼,缓缓地说:“安乐楼,苏棠!” 其一,苏棠有一怪异之处,喜收集奇花异草。一株罕见的花草,就可雇佣安乐楼楼主苏棠来做事。 此事,叶翎印象深刻。因她第一次与苏棠产生交集,就是楚明恒用一株奇花,请苏棠出手,去抓她! 其二,苏棠作为安乐楼楼主,左肩有一枚彩蝶纹身。 那是安乐楼的标志,亦是他背后的神秘人,用来掌控他的手段。 而苏棠之下,安乐楼中,赤橙黄绿青各个等级的弟子,左肩都有一枚对应颜色的蝴蝶纹身。 新入门的叶翎,被苏棠取名蓝羽,但尚未来得及打上安乐楼的标签,苏棠就栽在了南宫珩和叶翎手中。 其三,苏棠所用的武功,名为千香掌。每次出掌,都会带着花香。与此时叶翎所在岛屿的香气,莫名相似。 花,蝴蝶,香气……苏棠的特征,在此地汇集,叶翎不认为是巧合。 南宫珩扫视一圈,薄唇轻启:“小叶子,你猜对了,楚明泽背后还有人。而且,可能跟苏棠背后的人,是同一个。” 叶翎眼眸微缩:“楚明泽也是安乐楼的人!” “这里,或许就是我们想寻那人的地盘。”南宫珩握紧叶翎的手,对她说,“我去查探,你留在此地等候。” “为……”叶翎蹙眉。 南宫珩低头,在她额头蜻蜓点水地轻吻了一下:“乖,你是我的退路。” 叶翎睫毛微颤,眨了眨眼睛,握拳轻轻锤了一下南宫珩的胸口:“好吧,你强,听你的。安全至上,岛上定然有船,我去找。打不过咱就跑!” 南宫珩抱了一下叶翎,两人分开,一个往里疾行,一个沿岸巡视。 “赤焰。”老妪抬起枯瘦的手。 楚明泽垂首,跪伏在老妪跟前。老妪的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孩子,去吧。不要让本尊失望。” “是,尊主。”楚明泽的神色,虔诚而恭敬。话落起身离开,再没有看一眼旁边地上昏迷不醒的楚南沣。 老妪将楚南沣提起来,扔在冰棺之中。扫视一圈,面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喃喃地说:“我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 楚明泽行至岛屿北部,拉出藏在大石后的一艘小船,推入海中,飞身而上,用内力驱使,小船如箭,离岸远去。 南宫珩接近小岛中心,远远地看到那个小院,神色微凝,放慢速度。 距离小院剩下百米距离时,南宫珩驻足,飞身上了一棵茂密的大树,隐匿其上,屏息凝神。 居高临下的南宫珩,看到了小院中满地如血的红色妖花。 这花,南宫珩见过。在西夏国西凉城神威大将军府花园之中,有一小片。 欧阳瑜曾亲口对南宫珩说,那是当初救百里夙的神医,赠送给欧阳清的礼物。 所以,救百里夙的神医,害叶缨的凶手,苏棠与楚明泽背后的主使者,就在那个小院中! 日上中天,南宫珩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院中房屋门口。 一个时辰过去,一抹红影出现在视线中。 南宫珩眼眸微缩!低矮,苍老,丑陋,浓妆,老妪浑身上下都透着妖异之气! 只见那老妪飘进花丛之中,红衣与妖花融为一体,她枯瘦的手,小心地摘下一朵花,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烈日当空,但这个画面,让人毛骨悚然。 南宫珩没有轻举妄动,默默地看着那个老妪,吃了几朵花之后,飘回房中。只见红裙在地上扫过,不见双脚走路的印记。 南宫珩怀疑,这人的腿或许有残疾,但武功定然极为高强。 又是一刻钟过去,南宫珩离开大树,用最快的速度往南而行。 回到与叶翎分开的地方,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叶翎过来,手中举着两根树枝,上面串着烤好的鱼。 南宫珩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小叶子,我好饿。” “都是你的,我方才吃过了。”叶翎把其中一条烤鱼递给南宫珩,另外一条她先拿着。 两人面对大海,背靠岸边一块巨石坐着,遮掩身形。 还冒着热气的烤鱼,外焦里嫩,喷香美味。南宫珩三下五除二,吃掉一条,把另外一条拿过去,就听叶翎问:“如何?” 南宫珩咬了一口烤鱼,把他所见的那个小院和老妪跟叶翎讲了。 “竟是个老妖婆。”叶翎面色微沉,“不过,我有一点不解。当初救百里夙的神医,据说是个男人,而且睡过欧阳清,还让她怀过身孕,怎么会是那个老妖婆呢?” 南宫城一边吃鱼,一边思索:“当初那神医是男是女,欧阳清并不确定。我猜测,神医应该就是那个老妖婆,睡了欧阳清的人,或许是她另外安排的,什么苏棠楚明泽之流,也可能就是随便拉了个男人。花是证据。” “她为何要救百里夙,还一直护着他呢?”叶翎十分不解。 南宫珩摇头:“百里夙自己都毫不知情。” “这个人,太危险了。”叶翎蹙眉,“这里是她的地盘,她是个用毒用蛊的高手,如你所言,武功也极强,我们两人,想除掉她,很难,想擒住她,怕是更难。而且若她死了,我们想知道的事情,或许再也不会得到答案。说不定,她还有同伙,在别处。” “而且,若是我们不能一击即中,让她跑了。以楚明泽的心机,定然会想到你身上,留下后患。”南宫珩皱眉说。 两人一时有些犹豫。 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很不明智,因为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虽然两人都懂医毒,但毒这种东西,防不胜防。 好不容易寻到的一个老怪物,若是惊了她,再惹祸上身,就得不偿失了。 但来都来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一抹白影,从不远处一闪而过,无声无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不多时,白影窜入小院之中,进了房间。 红衣老妪,轻抚着雪狐的脑袋,雪狐的尾巴摇了两下。 “两个不长眼的小东西,送死来了?”老妪桀桀冷笑,“正巧,本尊缺人血人肉做花肥了,呵呵。” 老妪点燃一炷香,一缕极淡的轻烟从小院之中逸散开来,随风吹向南边。 雪狐趴在花丛之中,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晃动。 老妪手中拿着一把锃亮的大砍刀,在院中的磨刀石上面,一下一下磨了起来。 岛屿南岸。 南宫珩吃完两条鱼,一点没饱,反倒觉得更饿了。 两人尚未想好接下来怎么做,南宫珩脱去外衣和鞋袜,潜入海中,又抓鱼去了,打算先吃饱,再好好考虑怎么动手。 过了一会儿,南宫珩一手抓着一条大肥鱼,从海中冒头出来,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小叶子,你……” 下一刻,南宫珩神色突变,只见叶翎昏迷不醒地倒在岸上!他心中一沉,立刻屏住呼吸,一个猛子又扎入了水中! 两条死里逃生的大肥鱼飞快地从南宫珩身旁游走,南宫珩游到岸边,没有冒头,一只手伸出来,拽住叶翎,把她拖入水中! 叶翎靠在南宫珩肩膀上,双眸紧闭。南宫珩一手揽着她,一手将岸边他的衣服鞋袜,以及吃鱼剩下的痕迹都清到了海中。 他抱着叶翎用最快的速度游到不远处,岛上仅剩的一艘小船在海边漂浮着,是叶翎从北岸拖过来的。 南宫珩抱着叶翎,抓住船舷,在水中拉着船,离岛而去。 不久之后,南宫珩从海中跃出,将叶翎放在船上,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将一个药瓶放在鼻下,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力,驱使小船,如离弦的箭,南行远去! 到了安全距离,南宫珩任由小船随浪漂浮,他跪在叶翎身旁,给她把脉。 是一种极其霸道的迷香,只是导致昏迷,并没有其他毒性。 南宫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拿出不久之前他用过的药瓶,放在叶翎鼻下。 “咳咳!”叶翎咳嗽两声,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碧海蓝天,小船悠悠。 叶翎闭上眼睛再睁开,声音无力,感叹了一句:“太毒了……” 南宫珩微叹一声,大手贴在叶翎后背,给她驱寒。 “小叶子,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千叶城去,再从长计议。尚未打草惊蛇,她暂时应该不会离开此地。”南宫珩说着,起身,调转船头,往北疾行。 老妪磨好砍刀,冷光湛湛,满意地点头:“去看看今儿要宰掉的小东西吧!” 老妪飘出小院,雪狐在前面跑着带路。 等他们到达原本南宫珩和叶翎所在的地方,却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老妪面色一沉:“跑了?” 雪狐往远处奔去,老妪闻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烤鱼香气,苍老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自言自语:“难道是路过的小崽子,只是上来歇个脚……” 雪狐跑回来,尾巴晃晃。 老妪冷哼一声,手持明晃晃的砍刀,又飘回去了。 是夜,楚明泽回到千叶城。 本欲立即离开,但他还是暗中去了一趟平王府。 叶翎的房间点着灯,隔着窗户,楚明泽看到一抹窈窕的剪影,手中捧着一本书。他眼眸微眯,片刻之后,飘然远去。 房间里,叶缨放下书,起身,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幽暗的天色,眉宇之间带着一丝担忧。 第二日天明之前,南宫珩和叶翎暗中回到了平王府。 “姐!”叶翎进门。 和衣而卧的叶缨闻声,立刻起身下床,迎了过来。上下打量叶翎,见她毫发无伤,松了一口气。 “这边没事吧?”叶翎问。 叶缨摇头:“千叶城没有任何异常。平王一家呢?” “都跑了。”叶翎说。 叶缨蹙眉:“回去会不会不好跟皇上交代?” “不至于。皇上没有把平王放在眼里,跑了再抓就是!我们这回发现了一条‘大鱼’!”叶翎摇头说。 等叶缨听叶翎说起,千叶城南部某个小岛上面的老妖婆,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当初害她那人,她的面色,一下子幽寒如冰! “姐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叶翎说,“但那老妖婆太毒,只能暂避锋芒,想个别的办法对付她。而且,我很想知道,她跟百里夙,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许,百里夙对她,有特殊的价值?若是直接杀了她,似乎也会留下许多未知的隐患。” 叶缨微叹:“你们俩这次好险能脱身,一个不小心,怕是会被那老妖婆剁了当花肥。接下来必须小心谨慎,不能冲动行事。我又没死,不必着急给我报仇。安全为上,现在……” “姐,我饿了!”南宫珩接了一句。 叶缨看了南宫珩一句,也没说什么。 在南宫珩的要求之下,两度浸泡海水的叶翎先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三人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小妹,你先睡一觉,不论什么事,等你起来再说。”叶缨对叶翎说。 叶翎打了个呵欠,确实困了。 “你,到隔壁睡去!”叶缨回头,蹙眉看着杵在叶翎房间不走的南宫珩说。 南宫珩隔着叶缨,对着叶翎眨了眨眼睛,转身出去:“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叶翎这一觉睡得很长,等她醒来,外面天色已暗。 叶翎坐起,神色一凝,只见窗边站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墨色斗篷,鬼面具,苏棠! 下一刻,叶翎心中一动:“鬼兄,你要干嘛?” 南宫珩伸手,摘掉脸上的鬼面具,唇角微勾:“抓了苏棠那个神经病,一直没用上。这次,我用他的身份,去会会他的主子!” 叶翎点头:“虽然有点冒险,但是个办法。请苏楼主带上新收的小妹蓝羽吧!” “不带!”南宫珩摇头。这次很危险,他打算自己去。 叶翎似笑非笑地说:“不带我?那以后我谈恋爱也不带你。” 南宫珩扶额:“小叶子……” “不准自己偷偷去,不准拉我姐出来拦我。”叶翎下床,“我已经想好了,见到那个老妖婆,你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南宫珩拦不住叶翎,但叶缨不同意让她再去。 “姐,你是觉得,他死就死了,我不能出事?”叶翎问。 叶缨抬手敲了一下叶翎的脑门儿:“胡说什么?你的实力,能跟他比吗?” 南宫珩笑了:“多谢大姐认可!” 叶缨瞪了南宫珩一眼,又看向叶翎:“你一定要跟他去?” 叶翎点头:“是。那个老妖婆太毒,都发现了还不动她,早晚她又会害到我们头上。必须寻找一个突破口,不管任何方式,肯定都有风险。这次一定要去会会她!” “好,你们去!”叶缨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我带兵随后过去,在周围待命,定个接头方位,若是有什么不对,你们往那边撤,给我发信号,我备好桐油火箭,把那老贱人的巢穴点了!” ------题外话------ 有二更 106.意外的骗局,火烧永生岛(二更) 叶翎和南宫珩在房间里易容,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尚未出来。 “好了吗?”叶缨在门外问。 房门打开,叶缨愣了:“你这是……你们搞什么?” 易容成百里夙的南宫珩,模仿百里夙的神情和声音,面如冰霜,微微垂眸说:“都是你妹妹的主意。” 叶缨无语,进门,正好背对着她的叶翎转身过来,叶缨再次愣住。 叶翎没有易容。因为那老妪毒术定然登峰造极,若是被发现易容痕迹,反倒弄巧成拙。但叶翎不能暴露原本的身份和容貌,若是失手,被那老妖婆逃了,后患无穷。 所以,叶翎给自己,画了一个浓妆。 神奇的化妆术,偶尔也能达到换脸的效果。 叶翎刻意修饰五官,将原本的特征掩盖起来,眼角的泪痣消失不见,眉心多了一颗艳红的朱砂,一看就知道是画的,但这恰巧能达到模糊重点的效果。 就算认识,若是对叶翎不熟悉的人,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姐,我美吗?”叶翎笑,媚色风流,艳丽张扬。 叶缨拿过旁边的梳子,按着叶翎坐下,给她重新梳头:“小妹你这有点夸张了。” 叶翎很淡定:“姐,那个老妖婆容貌极其丑陋,但穿着红裙,画着艳妆,说明她喜欢美丽的脸。” “所以你去了,她可能会因为嫉妒掐死你。”叶缨凉凉地说。 “当然不是。”叶翎摇头,“想要伪装的人,往往会让自己的容貌变得平庸无奇,我反其道而行之,会更安全。” “那他呢?”叶缨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百里夙”,收回视线。 “他假扮苏棠,万一露出破绽,就表明身份,说自己是百里夙。”叶翎微笑,“那老妖婆不是对百里人渣很特殊吗?到时候,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叶缨给叶翎梳了一个新的发式,垂下来的头发遮住脸部轮廓,看起来更加妩媚动人,气质与原本天差地别。 子时刚过,南宫珩驾船,带着叶翎出海南行。 船舱里放了一床被褥,怕把发型弄乱,叶翎也没躺下,盘膝坐在船上修炼。 第二日正午,那座繁花盛开的岛屿再次出现在视线中。 小船靠岸,叶翎随着南宫珩飞身而上,运起轻功,往小岛中心而去。 靠近小院,从院中窜出的雪狐看到他们,又掉头飞跑回去了。 南宫珩进门,一眼就看到坐在花丛之中的老妪。他单膝跪地,垂首,声音沙哑:“参见尊主!” 没有几个人听过苏棠原本的声音,但南宫珩知道。因为他与苏棠有过一些不寻常的渊源。 叶翎效仿南宫珩,单膝跪在他身后,声音柔媚:“蓝羽参见尊主!” “你还知道回来?”老妪冷哼了一声,“蓝羽?她是谁?” “回尊主的话,这是属下为安乐楼新收的弟子。先前百里夙的事,是她负责完成的第一个任务,已通过属下考验,特地带来拜见尊主!”南宫珩恭敬地说。 “把面具摘了,让本尊看看你的脸。”老妪死死地盯着叶翎那窈窕有致的身材,眼底闪过一丝渴望。 “是,尊主!”叶翎恭声说着,抬起白皙如玉的手,缓缓摘掉脸上的银色面具。 老妪眼眸微眯:“抬起头来!” 叶翎款款抬眸,看了老妪一眼,又很快垂下头去,端的是艳色无双,娇媚动人。 老妪的身体猛然逼近,叶翎吓了一跳,身体微微后倾,头垂得更低了。 一只枯瘦的手,捏住叶翎娇嫩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叶翎神色惶恐,美眸娇怯,就见老妪苍老的眸子中,闪过嫉妒,欣赏,喜悦,怜爱……种种复杂难懂的情绪。 “好!真好啊!”老妪笑声桀桀,话落放开叶翎,飘回房间里,“苏棠,带着蓝羽小丫头,进来说话!” 南宫珩起身,叶翎紧随其后。 一进门,森森寒气迎面扑来。这老妖婆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变态,房间里竟全都是冰棺,粗略数一下,有十几个! 叶翎微微偏头,看到不远处一个半开的冰棺里面,那具散发着寒气的尸体,分明就是百里复! 叶翎心中一惊!他们只知这老妖婆护着百里夙,却不知这人竟然就是杀害百里复的凶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在做人体实验吗? 老妪转身,看到叶翎的神色,笑声诡异:“怎么?吓到了?” “属下失态,请尊主恕罪!”叶翎连忙低头。 “属实正常,你第一次来本尊这里,若是没被吓着,那才怪呢!”老妪的注意力都被叶翎吸引,一副很喜欢叶翎的样子,都没怎么看南宫珩假扮的苏棠。 “说吧,蓝羽小丫头,为何会加入安乐楼呀?”老妪故作慈爱,但声音真的难听至极。 “回尊主的话,是……”南宫珩开口。 老妪打断他:“没问你!”她的视线一直看着叶翎,“小蓝羽,你来告诉本尊。” “回尊主的话,属下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叔父家中。叔父和堂兄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婶母也不把我当人看。十岁那年,我杀光他们全家后,四处流浪,曾拜一个游方道人学武。”叶翎柔声说,“因一色鬼觊觎我,却又忌惮我的武功,用一朵奇花请了楼主出手,抓我前去供他玩乐。我成功反雇佣后,楼主邀我加入安乐楼。久仰安乐楼大名,这对我来说,是个好归宿。” 老妪闻言就笑了:“你的经历,倒是跟苏棠有些相似,怪不得他能看中你。你是如何反雇佣的?” “楼主抓我时,我正在做菜。楼主说,若我能做出一道让他满意的菜肴,便放过我。”叶翎柔声说。 “哈哈哈哈!苏棠素来想一出是一出!这么说,你的厨艺定然了得!”老妪看着叶翎的眼神,越看越满意。 只是南宫珩和叶翎此刻都不懂,老妪因何如此?来之前,南宫珩还担心老妪会嫉妒叶翎容貌,划了她的脸。如今看来,叶翎误打误撞,做对了。 “尊主过誉,属下只是多年一人生活,会做些家常小菜罢了。”叶翎柔声说。 “好,今日本尊就要尝尝你的家常小菜!”老妪笑着说。 叶翎轻轻颔首:“能为尊主效劳,是属下的荣幸。” 老妪让叶翎到院中的厨房去,用现有的食材给她做些吃食来。叶翎恭敬应下,转身出去。 老妪的厨房,五毒俱全。 叶翎一进门,差点踩到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地上墙上,都是活的毒物在爬,发出沙沙的声音,阴森渗人。因为老妪洒的药粉,这些毒物不会跑出去。 饶是叶翎胆子大,见了这阵仗,也是寒毛直竖。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想跟变态打交道,不能当个正常人。 没有正常的菜,叶翎决定炖个蛇羹,想来能合那老妖婆的口味。而看这满地毒物,叶翎怀疑老妖婆已经把自己搞成百毒不侵的体质,给她下毒根本没用。 而房间里,叶翎出去后,老妪一直等到她的背影消失,才缓缓收回视线,感叹一句:“这,就是本尊想要的模样。” 南宫珩总觉得老妪这话说的,像是要把叶翎的皮扒了,披在自己身上一样。房间里的这些冰棺,百里复的尸体,半死不活的楚南沣,是用来做什么的,南宫珩也不清楚。 “苏棠,你为何归来这么晚?”老妪质问。 “回尊主的话,属下在西凉城遇到一点麻烦,因此晚归。”南宫珩垂首,恭敬地说。 老妪冷眼看着他:“什么麻烦?” “百里夙设局,调查是谁在暗中助他。属下一时不防,中了招,费了些功夫才得以脱身。”南宫珩恭敬地说。 “怪不得赤焰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被百里夙给困住了!”老妪眼底闪过一道暗光,“看在你带了一个让本尊如此满意的小美人回来的份上,这次本尊就饶了你!” “多谢尊主!”南宫珩点头。听老妪这话,南宫珩又怀疑,她不会打算放了叶翎的血,自己喝掉吧?她对叶翎美貌的欣赏,到底是因为什么? “赤焰比你稳重许多,本尊派他去了楚京。”老妪说着,目光看向不远处冰棺里微微颤抖的楚南沣。 南宫珩眼眸微眯。这个赤焰,应该就是楚明泽了。安乐楼楼主之下,唯一的赤字护法,竟是南楚的平王世子!这安乐楼的水,远比南宫珩想象的深! 但老妪并没有再讲她派赤焰去楚京做什么,南宫珩自然不敢问,说多错多。他直觉这老妪身上有个天大的秘密,真正的苏棠应该知情,或许,那也是苏棠死心踏地效忠老妪的原因,但南宫珩不知道。 蛇羹散发出浓浓的香气,老妪面上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来:“真是个完美的小丫头。” 南宫珩被老妪赶去了厨房吃,应是因为老妪不想看到苏棠那张丑陋的脸。如此正好,省得南宫珩再找借口。 对着冰棺和尸体吃饭有多难? 叶翎觉得,坐她对面,时不时盯着她看,笑容诡异的老妖婆,比起冰棺里面的尸体更加可怖…… 老妪果然极喜欢叶翎做的蛇羹,吃了两碗才放下,满意点头:“小蓝羽的手艺,果然了得!” “多谢尊主夸奖。”叶翎笑得乖巧。 老妪是越看越喜欢,开口宣布她的决定:“本尊要收小蓝羽做唯一的关门弟子,将本尊的一身功力,传给你。” 叶翎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就要跪下磕头。 老妪却伸手一挥,让叶翎又站直了,“慈爱”地看着她说:“这么娇嫩的花儿,跪来跪去做什么?伤了膝盖,为师会心疼的。”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叶翎躬身行礼。 “来。”老妪抬起枯瘦的手,对着叶翎招了招。 叶翎低头走过去,手腕被干枯如树皮的手指握住,感觉一股极其霸道的内息突然窜入她的体内,让她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那老道教你的功夫,不过尔尔,太弱了!”老妪眼神睥睨,“为师会让你一夜之间,变成一个真正的高手!” 叶翎面露喜色:“多谢师父!” “苏棠,小蓝羽才来,你带她出去转转,看看咱们美丽的永生岛。”老妪对南宫珩说。 “是!”南宫珩恭声应下。 叶翎把碗碟送回厨房,收拾干净。 南宫珩在院外等候,在叶翎出来时,大步往南走,叶翎快步跟上,两人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老妪就坐在房顶上,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个人,目光在叶翎窈窕的背影上面流连。 枯瘦的手,摸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脸,老妪微微闭上眼睛,想象着,叶翎的身体,成了她的,年轻娇嫩的美人,艳绝天下,风情万种。 “啊……”老妪睁眼,喟叹一声,只恨不能今日就夺了叶翎的身体!但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美梦成真! 老妪不是没见过美人,但叶翎是唯一一个,让她第一眼看到就心动不已的。那就是她魂牵梦萦,想要找到的重生之体!不只是容貌,还有身材,气质,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爱极了! 到了安全距离后,南宫珩放慢脚步,叶翎与他并肩往前走。 “哥,不对劲。”叶翎轻声说。 “是很不对劲!她那眼神,像是要把你给吃了!”南宫珩说。 “我不太明白。我以为第一个难关是,她要给我肩膀上弄个蓝色的蝴蝶,但她似乎根本没有这个打算。都不让我跪,说怕伤了我娇嫩的膝盖?又怪异又恶心!我都怀疑她有特殊癖好,喜欢小美人儿!”叶翎神色怪怪的。 “她对你关注太多,根本没太注意我。应该也想不到能有人假冒苏棠。”南宫珩说。 第一要知道苏棠失踪,第二要知道此地,第三要听苏棠用本来的声音说过话,第四,能把老妪的问题圆过去。每一个条件都极为苛刻,所有这些,南宫珩全满足了,至少暂时如此。 “她与苏棠之间有绝对的信任,所以对‘苏棠’带回来的人,不会怀疑。”叶翎幽幽地说,“她说要让我一夜之间变成一个真正的高手,你怎么看?” “要么我们现在就走,要么一切都得听她的。”南宫珩皱眉。 叶翎眼神坚定:“虽然与计划出入很大,但她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要伤害我的迹象,留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南宫珩和叶翎不久之后就回去了。 小院之中除了那个放置着冰棺的正房之外,还有两间偏房。老妪平日就住在冰棺之中,左侧房间本就是苏棠的,右侧那间,老妪说让叶翎住。 晚饭时,叶翎炖了两条鱼,老妪依旧很喜欢。 雪狐闻到香味,在门口徘徊,叶翎盛了一碗鱼汤,放在地上,招手让它过来。 雪狐慢慢地走过来,低头喝起来。很快喝完,又抬头看了一眼叶翎,飞跑出去了。 叶翎在收拾碗碟,老妪开口说:“今夜为师为小蓝羽传功,苏棠,你来护法!” “是,尊主。”南宫珩恭敬点头。 是夜子时,小院中的红色妖花随风微微颤动。 叶翎盘膝端坐花丛之中,老妪坐在她身后,挥掌朝着她的后心拍了过去! 坐在一旁的南宫珩眼眸微缩,就见叶翎一口血喷了出来! 南宫珩双拳紧握,告诉自己,要沉得住气,否则不仅会前功尽弃,他们两人的处境也会急转直下! 叶翎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而后不久,又发青发紫。 老妪打的第一掌,废掉了叶翎修炼数月的玄阴内功。而后,老妪将她自己的功力,源源不断地传给叶翎。 叶翎还有一丝意识,痛呼出声,内力如巨浪般涌入,她感觉丹田要爆炸了! 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约莫一刻钟之后,老妪收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叶翎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这下是真的昏迷了。 老妪抓起叶翎的手,查看过后,桀桀冷笑:“不错!这丫头的体质,与玄天心法十分契合!本尊传她一个甲子的功力,待她醒来,只需再巩固一番,实力定会十分惊人!” 南宫珩心中一惊,越发迷惑! 就见老妪枯瘦的手,轻抚着叶翎的脸,幽幽地说:“之前怕这小美人听到什么被吓跑,所以本尊一直忍着没说。苏棠,你为本尊寻来的这个重生之体,真是完美,本尊喜欢极了!本尊功法特殊,虽已传了大半给她,但最迟下月就能恢复,到时看情况,再给她传功。在本尊成功转生之前,一定要把这具美妙的身体,变成天下第一的绝顶高手!本尊一看到她,真是迫不及待,一日都不想再等了……” 南宫珩垂眸,重生之体,成功转生……这些词,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苏棠,把本尊上次给你的玄灵丹,喂她吃一颗。”老妪对南宫珩说。 乌云遮月,夜色幽深。南宫珩探手到腰间,拿了一个药瓶出来,俯身,靠近叶翎。 玄灵丹是何物,南宫珩根本不知,自然也没有。 叶翎人事不省,南宫珩随时可能暴露! 他一手抱起地上昏迷的叶翎,一手出掌,直击老妪心口! 老妪才给叶翎传过功,内力大损,又对南宫珩毫无防备,这一掌下去,直接把她打飞,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苏!棠!”阴森至极的声音响起,南宫珩十分忌惮老妪用毒,抱起叶翎,拔腿就往西边跑!同时摘下腰间的一个信号烟,放了出去! 数十艘小船,从岛屿各个方向,悄无声息地靠近海岸。 岛屿西岸的船上,叶缨站在船头,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目光冰寒,高举起一把长弓,眼眸微眯,燃烧着烈火的箭矢,瞄准了一个方向! 火箭离弦! 第一团火光燃起之后,岛屿四面八方,一团一团的火焰如流星一般不断闪烁。 夜风助火势! 岛上遍地花草树木,遇火即燃!整座岛屿,不过片刻功夫,火光四起,照亮了幽暗的夜空! 叶缨眼眸微眯,看着一道黑影急速奔来,怀中抱着个人。而后面,有人在穷追不舍! 叶缨换了一支箭,眼眸微眯,瞄准后面那个快速移动的人,算准方向,利箭离弦,破空而出! 正在竭力追赶南宫珩和叶翎的老妪,因功力大损,怒极攻心,一时躲闪不及,避开要害后,那支箭贯穿了她的左肩!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老妪浑身颤抖,阴冷的眸子如淬了毒一般,看着南宫珩抱着叶翎远去的背影,猛然转身,又回去了! “小妹如何?”叶缨蹙眉。 南宫珩给叶翎把脉,微微摇头说:“死不了。”只是等她醒来,想要消化掉从老妪那里骗来的一甲子内力,必然会吃些苦头。 熊熊烈火,吞噬了繁花似锦的岛屿。四周的海水,映照着火光,如同沸腾的岩浆。 南宫珩抱紧叶翎,微微舒了一口气…… 107.老妪身死,他想得美(一更) 天色大亮。 叶翎躺在船上,双眸紧闭,呼吸平稳,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南宫珩放开她的手,走出去。 叶缨站在船头,没有回头问了一句:“小妹何时能醒?” 南宫珩微微摇头:“说不准。醒得晚一些,或许是好事。” 那老妪的功力太刚猛,一下子灌入叶翎体内,她身体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昏迷着,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调节起来虽然缓慢,但更安全。 叶缨蹙眉:“你认为,那人死了吗?” 南宫珩摇头,平时总是带着戏谑的面庞,如今颇有几分凝重。 重生之体,转生……这些词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旋。他猜到了老妪为何见到叶翎后,那样兴奋激动,为何愿意把自己的内力传给叶翎,因为她想要借叶翎的身体重生。 只是,这件事对南宫珩这样见多识广,精通医毒的人来说,都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离奇,逆天。 那老妪明显是个疯子,但南宫珩不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是臆想出来的,还是她真的能做到那样不可能的事? 苏棠,楚明泽,对老妪的忠心,会不会跟老妪的疯狂计划有关? 而面前的岛屿,被那老妪取名叫做永生岛。若老妪真能实现她所言之事,永生,似乎也不是天方夜谭。 但南宫珩对此保持怀疑。 “你们在此等候,都不要下来。”南宫珩话落,从船头飞身而出,上了岸。 叶缨看着南宫珩高大的身影,又回头看了一眼船舱。她早知道,南宫珩只是表面玩世不恭,实则实力深不可测,而他过去这一年时间,几乎一直跟着叶翎。 南宫珩从未邀功,但不必叶翎明说,叶缨知道,他暗中做了很多事。 叶翎先前得到的功法,叶缨得到的紫雪凝露,如今在他们家住的风不易,全都是因为南宫珩才会有的。 叶缨在想,叶翎已经认定南宫珩,她也该做些准备了…… 昨日繁花似锦的岛屿,如今漫天灰飞,烟未灭。 南宫珩靠近小院。 围着小院的怪石被烧成了黑色,房屋倒塌一半,院中的红色妖花,全都化为灰烬。 南宫珩挥掌打开倒落的房门,一股浓烟扑面而来。 他侧身避开,等烟气散去些,深吸一口气,抬脚进门。 曾经的冰棺,如今再没有丝毫凉气。 南宫珩推开一根房梁,压在下面的是百里复的尸体,棺材盖着,并没有烧毁。 另一口棺材里,是楚南沣。他昨日还活着,现在身体已冰冷僵硬,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恐。 南宫珩把所有的棺材盖子都打开,一直到最后一个。 才开了个小口,雪白的狐狸从里面钻出来,眨眼功夫没了影子。 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人,正是那个老妪! 她左肩有叶缨射中的箭伤,留下一个血洞。身上的红裙被烧得破烂,露出天生残疾的双腿。大腿皮包骨,小腿萎缩,没有脚。 她脸上没伤,也没有黑灰。双目凸出,正对着南宫珩的方向,笑容诡异渗人。 可她已经死了,这只是一具尸体。 南宫珩再三确认,人已断气,尸体冰凉。如老妪这样丑陋残缺,特征突出的尸体,是无法伪造的。 南宫珩拔剑,砍掉老妪的脑袋。这是下意识的行为。他总觉得,老妪临死还做出这样一副表情来,是故意的,就是要给他们看。 她似乎在说:等着,我还会来找你们的! 南宫珩摇头,也或许这老妖婆明知必死无疑,故意吓他们的。 百里复已死去多时,他的尸体很快就会腐烂,南宫珩带不走。 他找来没有烧完的干柴,把百里复的遗体焚掉,用一个罐子,装上骨灰,盖好,打算带回去给百里夙。 做完这件事后,南宫珩将老妪的住处里里外外查看翻找一遍。他本想找到老妪所制的药物和毒物,带回去,跟风不易和叶翎一起研究。 但最后,南宫珩只在废墟中找到一堆被烧得发黑的药瓶,全是空的。旁边地上,有药粉残留。 很明显,老妪在放弃逃生后,故意毁掉她的“宝贝”,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最后,南宫珩扛着一个棺材,离岛上船。棺材里,是楚南沣和老妪两人的尸体。 一个,带回去给楚皇交差。 另外一个,带回去让风不易看看,老妪的身体有什么古怪。 调转船头,往北而行。后面跟着十几艘小船。 在船离岸很远之后,雪狐出现在岸边,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整座岛上,只剩了它一个活物。 回到千叶城,是第二日清晨。 叶翎尚未苏醒,而他们在城中稍作休整之后,就启程北上,回京城去。 叶缨与来时一样,依旧做男装打扮。在叶翎倒下之后,她成为明面上的主事之人。 队伍中有一辆宽大的马车,叶翎躺在里面,南宫珩照顾她。 叶翎一直没醒,但脉象还算平稳。南宫珩多数时候,就盘膝坐在叶翎身旁修炼。 再过两日就是中秋节。 楚京靖王府。 叶缨走的时候,叶尘没哭没闹,但第二天他就拉着叶旌问,娘和小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天天问,日日等。 若是有人从靖王府门外路过,就会看到这样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大门开了一半,一个灵秀天成的小男孩坐在门口,手中拿着精致的木偶,旁边卧着一头漂亮的小鹿。 时不时的,小男孩会抬头看看路口,有任何动静都会引起他的注意,看过之后,小脸失望,低头接着玩。 这天也不例外。 叶尘坐在大门口,抱着木偶,问旁边的小鹿:“点点,你猜娘和小姨今天会回来吗?” 小鹿湿漉漉的大眼睛眨了眨。 叶尘就笑:“你猜会呀?我也是!” 靖王府进门后,中间是路,两边原本种着花草。 因为叶尘非要天天到大门口去等叶缨和叶旌,风不易怎么哄都不行,但风不易不想坐在门口给人围观,又不能任由叶尘一个人在那儿不管。 于是,风不易盯上了大门内的这片空地,一挥手,带着人把长得正好的花花草草全都薅了扔掉!因为,他要在这儿种药材! 最主要的目的,可以在附近陪着叶尘。其次,他自己找点事情做。 秋高气爽,阳光和暖。 风不易半个月前种下的药材,都发芽了。他提着一个木桶,正在浇水。 浇完水后,风不易喊叶尘:“宝宝,回来,去吃饭!” 叶尘抬头,朝着路口看了好几眼,闷闷不乐地站了起来:“点点,我们吃完饭再来等娘和小姨吧。” 就在叶尘低着头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响起马蹄声。 他小脸一喜,转身跑到了外面路中间。 风不易皱眉,扔下木桶追出来,就见一队人马出现在不远处,为首骑在马背上的年轻“公子”,可不就是叶缨吗? “娘!娘!娘!” 叶尘欢呼着,朝叶缨飞奔过去,小鹿点点蹦蹦跳跳地追着他。 “还知道回来,真是的……”风不易默默吐槽了一句。 叶缨翻身下马,快步往前,俯身,抱住了叶尘。 “娘,我好想你呀……”叶尘话落,小脑袋埋在叶缨颈窝,小脸皱巴巴的,掉了金豆子。 叶缨离家这些天叶尘一直都没哭,等见到叶缨回来,小孩子委屈撒娇起来。 “乖,娘也很想你。”叶缨轻抚叶尘的小脑袋,抬头看向站在门外没过来的风不易。 “小风。”叶缨叫了一声。 风不易愣了一下,抬脚走来,就听叶缨说:“我要带人进宫复命,小妹在后面的马车里,麻烦你照看一下。” 叶缨话落,转身,掀开车帘,把叶尘放进马车里。 马车离开队伍,朝着靖王府大门走。 风不易感觉不太对劲,就听马车里面传出叶尘的声音:“小姨为什么还在睡?” 风不易面色微沉,跟着马车回府。后面还跟了一辆车,拉着一个大木箱子,不知是什么。 叶缨上马,带着人,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马车进府,南宫珩抱着昏迷的叶翎下来,风不易拧眉:“怎么回事?” 叶尘皱着小眉头出来,被风不易伸手抱住,跟着南宫珩,快步往修竹轩的方向走。 云忠关大门之前,小鹿点点叼着叶尘的木偶钻了进来。 “大姐二姐回来了?”叶旌一脸喜色地冲进修竹轩,就见风不易抱着叶尘从叶翎的房间走出来。 “叶小弟,你带着宝宝吃饭去。”风不易对叶旌说。 “我大姐呢?二姐呢?”叶旌皱眉。 “娘进宫了,小姨在睡觉。我叫她,也不理。”叶尘懵懵地说。 “去吧,没事,这边我们照应着,晚点再跟你说。”风不易话落进门,把房门关上,隔绝了叶旌的视线。 叶缨进宫,叶翎昏迷……叶旌心中担忧不已。 “小舅,娘是不是一会儿就回来了呀?小姨是不是一会儿就醒了呀?”叶尘小脸认真地问叶旌。 叶旌点头:“嗯,你娘一会儿就回来了。”至于叶翎,什么情况,叶旌也不知。 房间里,风不易给叶翎把过脉,脸一黑:“真是不要命了!” “小风风,别说废话!事已至此,你能让小叶子醒过来吗?”南宫珩皱眉。 风不易冷哼了一声:“你又不是不懂医术,自己知道,还问我?” 南宫珩摇头:“暂时休息一下,不是坏事。只是我无法确定,她什么时候可以苏醒。” “我也不知道,或许明天,或许明年。”风不易翻开叶翎的眼皮看了看,“就当她是闭关修炼,等着吧!” 南宫珩坐在床边,握住叶翎的手,低声问:“小风风,一个人的身体死了,灵魂可以借主重生吗?” 风不易怀疑自己的耳朵:“阿珩,你说什么?” 南宫珩又重复了一遍,风不易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但这次,我们碰到了一个离奇的老怪物。”南宫珩微叹一声,把他们在永生岛的见闻和经历跟风不易讲了一遍。 风不易听完,目瞪口呆:“我方才还想问你,小叶这身内力哪里抢来的。你的意思是,那人年迈丑陋,看中小叶的身体,想要借主转生?这……那定然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疯婆子!你们俩凑一起,怎么总会遇见奇奇怪怪的鬼东西!” “你觉得不可能,她是异想天开?”南宫珩问。 “我知道你想到了什么!蛊术很玄乎,跟毒不一样!我是不懂蛊术,但妄图逆天改命,必然会遭天谴!”风不易神色冷肃,“更别提那老妖婆想要转世续命得永生,开什么玩笑?” “一点都不可能吗?”南宫珩觉得,那老妪并没有跟他们开玩笑的样子。 风不易冷哼了一声:“还魂重生这种事,我不敢说绝对没有,但那老妖婆想要利用蛊术,不受限制,接连转生续命,一点可能都没有!” “希望如此。”南宫珩微微摇头,看着叶翎沉静的小脸,想起他们一起面对的那个老妖婆,心底还是隐隐有一丝不安。 “对了,那个老妖婆的尸体我带回来了,你去瞧瞧,有什么古怪。”南宫珩对风不易说。 风不易皱眉:“什么恶心玩意儿?你都往回带!” “爱看不看。”南宫珩白了风不易一眼。 风不易看了看叶翎,摇头叹气:“怎么感觉碰上你俩,日子就太平不了呢!”话落转身,找老妪的尸体去了。 南宫珩轻抚叶翎的小脸,微微一笑:“好好睡吧,不用着急醒过来,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皇宫里面,叶缨已经见到楚皇。 楚皇看着跪在面前的纤瘦女子,眼眸微眯:“起来,坐。” “谢皇上。”叶缨谢恩,起身落座。 “平王呢?”楚皇问。 叶缨垂眸:“平王的尸体已带回京城,现在宫外,请皇上示下,该如何处置。” 楚皇眼眸微缩:“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他当然希望楚南沣死,但他接到禀报叶翎重伤昏迷,叶缨进宫复命时,就知道事情的发展,跟他预料的不一样。 “我父亲的事,是平王世子楚明泽编的故事。”叶缨恭声说 “楚明泽?”楚皇神色微变,“接着说!” “家妹到千叶城后,察觉平王父子之间,真正主导的是楚明泽,而家父的事情,是假的。”叶缨缓缓地说,“楚明泽其人,心机颇深,极擅伪装,家妹猜到他定然还有隐藏的势力,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于是,将计就计,放了他们一家离开千叶城。” “后来呢?”楚皇心中微沉。对他那个侄儿楚明泽,他所了解到的是,木讷安分,沉郁寡言。 “小妹潜藏在楚明泽的船上,跟随到了千叶城南部的一座岛屿。楚明泽带着平王上岛,让其他家眷,在死士护卫之下离开去了别处。”叶缨说。 楚皇拧眉:“那个岛上,有什么古怪?” “皇上高见,的确有古怪。”叶缨恭声说,“岛上遍地繁花,彩蝶成群,主人是一个丑陋残疾的老妇,毒术至尊。她是楚明泽背后的主子,也是安乐楼真正的主子。” “什么?”楚皇神色一变,“安乐楼?说清楚!” “想必皇上对安乐楼有一些了解,其中个个都是高手,皆擅长伪装,手段多端。”叶缨恭敬地说,“楚明泽是安乐楼楼主苏棠之下的第一护法,别名赤焰。那岛上老妇十分危险,家妹第一次上岛,就中了招,险些丧命。” “然后呢?”楚皇面沉如墨。平王府跟安乐楼有勾结,这样一个神秘的江湖组织,若是跟皇室作对,是个无法估量的大麻烦! “家妹不希望留下后患,所以伪装之后,第二次上岛。可惜楚明泽当时已经离开,岛上就剩了那个老妇。家妹设计取得她的信任,想要查出她与楚明泽有什么阴谋。可惜,那老妇太过阴险狡诈,还是发现了。她将家妹打得重伤,逃生后一直昏迷未醒。为了不留下那个祸患,我们提前作了部署,将那座岛屿烧毁。那老妇并未逃脱,已经死了。” 叶缨话落,就听到楚皇松了一口气。 楚皇知道,能被叶家姐妹断定是毒术至尊,掌管安乐楼那样的邪门组织的老怪物,定然不可小视! 虽然叶缨说叶翎没有调查出楚明泽的阴谋,但楚皇在想,那楚明泽定是造反失败后,要借助安乐楼的力量,让那老毒物帮忙,意图取他性命,祸乱南楚! 不得不说,虽然楚皇猜的不对,但有一点没错。楚明泽和老妪,原本就是要楚皇的命,只是他们的方式太过离奇,正常人绝对想不到。 “朕知道了。朕会下旨,全国通缉叛逃的平王家眷。”楚皇沉声说。 “请皇上务必小心,楚明泽此时可能就在京城之中。”叶缨说。 楚皇点头:“幸好神医门的风少主尚未离开,有他在,想必叶翎很快就能苏醒恢复。” 叶缨神色担忧:“希望如此。” “叶翎重伤的事,封锁消息,不准外传!”楚皇神色严肃。主将倒下,一直虎视眈眈的北胡,怕又要不安分了。 “是,皇上。”叶缨恭敬应下。 叶缨出宫回府,一个时辰后,楚皇派了身边的人前来靖王府,询问叶翎的情况。 风不易亲口对来人说,叶翎不只是重伤,一身修为也被废掉,何时苏醒,只能看天意,醒来后能不能再上战场,如今无法断定。 楚皇派来的人回宫,风不易敲叶缨房门,进去之后,皱眉问:“叶姐姐,武功的事,你让我那样说,楚皇岂不是会放弃再用小叶?” 叶缨神色平静,轻轻颔首:“这就是我的目的。” “我不懂。”风不易摇头。 叶缨微叹:“小妹为这个家,做得够多了,趁着这个机会,让她解脱吧。若是北胡再犯,我会向皇上请命出征。等小妹醒来,若她要嫁人,会比现在容易很多,不再受到那些看不见的束缚。” “可是……”风不易看着叶缨问,“我相信你的能力,若是你成为南楚下一个主将,是可以护着弟弟妹妹。叶翎想要嫁人,有你在,南楚皇室也不会拦着。但你呢?若是你日后要嫁人呢?” 叶缨闻言摇头:“我没有考虑过嫁人的事。” 风不易轻哼了一声:“那个百里人渣,可是天天惦记着娶你呢!虽然我很讨厌他,但他毕竟是宝宝的亲爹。若你哪天想不开,真看上他了,要外嫁西夏,楚皇定会刁难,到时你如何脱身?” 叶缨沉默片刻之后,神色淡淡地说:“我只能说,百里夙若是想娶我,让他自己想办法来抢。做不到,就滚回去!凭什么要我现在考虑,我要如何做,日后才能更顺利地嫁给他?他想得美!” ------题外话------ 有二更 108.叶缨为将,我是宋清羽(二更) “如何?”南宫珩问风不易。 风不易眉头紧蹙:“很毒。”他已查看过那老妪尸首分离的遗体,恶心得快吐了。 “别的呢?”南宫珩问。 “跟你说了我不懂蛊术,只能看出她一直在服毒。”风不易摇头。 南宫珩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我知道了。你何时回西夏?” “这里又不是你家?你管我什么时候走?”风不易没好气地说。 “这里是我家。”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 “是啊,你该得意,叶姐姐都在考虑小叶子嫁人的事了。”风不易给了南宫珩一个大白眼。 “她跟你说什么了?”南宫珩有些惊讶。叶缨在考虑叶翎嫁人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风不易摇头:“没说什么,我还有事要忙,走了!”话落转身就走。他才不要跟南宫珩讲叶缨说了什么,否则南宫珩要上天了! 南宫珩本来是想问风不易是否近日回神医门,顺路把百里复的骨灰带回去,交给百里夙。 但看样子,风不易一时半会儿没有要走的打算。 南宫珩又找了七星过来。 “苏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南宫珩问。 七星摇头:“没有任何异状。” “我们离开这段时间,京城里可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南宫珩再问。 七星想了想说:“主子说的是哪方面?属下关注的地方不多。” “皇宫,靖王府,战王府。”南宫珩说。 七星摇头:“无人刺杀皇上,咱们这府里很太平。战王府如今都没人了,老夫人和云二公子都在镇北公府住。前日风少主带着小少爷去镇北公府做客,一切如常。” “你去,把苏棠带过来。”南宫珩眼眸微眯,“不,把我们的人,全都带过来。” 一切如常才不正常。 被老妪派来京城,早该到了的楚明泽,到底是要做什么?苏棠对老妪的忠心,又是因为什么? 如今南宫珩可以确定,蝴蝶纹身并不会让安乐楼的人找到苏棠所在,如此,没了原本的顾忌,他有更多的问题,要问苏棠。 而楚明泽此时若在京城,怕是已经知道楚南沣的死讯。以他的心机,定会联想到叶翎和叶缨身上,到时候,不知会做什么。 七星领命出京办事,南宫珩把叶翎转移到无花阁去住。 叶缨得知时,叶翎房间已经空了。 无花阁二楼,叶翎躺在床上,窗户开着,南宫珩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碧波荡漾的湖。 “你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把小妹带来这里,不需要问我一声吗?”叶缨有些不悦。 “我不是外人。”南宫珩转身,看着叶缨微微一笑。 叶翎昏迷后,叶缨越发感觉,南宫珩跟之前不同了。准确来说,他的爱笑爱闹,只是在叶翎面前。而外人眼中的玩世不恭,都是他的伪装罢了。 “理由。”叶缨也不想废话。这是叶翎选择的人,她没有意见。 南宫珩看了一眼睡颜沉静的叶翎:“小叶子不知何时能醒来,随时可能醒来。等她苏醒时,身体状况会很不稳定,留在修竹轩,可能会伤到你和宝宝。” 叶缨面色微凝。她听懂了南宫珩的意思,对叶翎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像是看出叶缨所想,南宫珩说:“放心,在她醒来之前,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若是有什么异常,会通知你。” 叶缨心中微叹:“好,辛苦你了。” “一家人,不必见外。”南宫珩没有再戏谑地管叶缨叫姐姐。 叶缨下楼离开,安排墨竹专门在无花阁伺候。有些事,南宫珩如今不方便做。 南宫珩在床边坐下,从怀中掏出那本小册子,翻开看了两页就合上了,声音幽幽:“小叶子,先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每一天都是有趣的,新鲜的,值得期待的,如今你睡着,我才真正意识到,你不在,我的日子能有多无聊。” 叶翎和南宫珩如今在一块,却又像是离别,不知归期。 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南宫珩,是因为人生没有乐趣,才要没事找事寻乐子。遇到叶翎之后,他知道,他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就是跟叶翎在一起,不论在何处,不论做什么,或许什么都不做,他的心都是欢喜的。 当日,一个消息在楚京传开。 因谋逆造反被流放至千叶城的平王一家,非但没有对楚皇的宽容感恩戴德,反而在抵达千叶城后,联合江湖势力,打算逃跑。 平王在逃跑途中坠马身亡,其家眷不知所踪。 楚皇下令,重金悬赏,天下通缉。 百姓纷纷谴责楚南沣不知好歹,死了活该!对于楚皇的做法,十分认同。 宫里的太后平氏,得知楚南沣的死讯,当即就晕了过去。 等平氏醒来时,楚皇在她床边坐着。 “哀家要见见阿南。”平氏抓紧楚皇的手。 “母后,不见了吧。”楚皇摇头叹气,“朕已命人,今日就将阿南的遗体,葬入皇陵。” “你……你还愿意让他入皇陵?”太后平氏瞪大眼睛,眼泪流了下来。 楚皇苦笑:“那毕竟是朕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朕原打算放他生路的,只要他安分些,谁知……” 平氏闻言,不觉悲从心来,重重地拍了一下床:“那个糊涂的东西!到头来,害了他自己啊!” 楚皇宣称楚南沣是逃跑途中意外坠马而亡。如此,太后平氏这关可以过,他也不会落得一个残杀胞弟的名声。每一步,每一点,他都是算计好的。 “皇上,阿南走了,你那四个侄儿侄女,都是孩子,你就不能放过他们吗?”平氏又惦记起楚南沣的四个孩子来。 楚皇一点儿都不意外,神色淡淡地说:“母后,朕下通缉令,不是为了让他们死,是给他们指一条生路。如今外敌虎视眈眈,若他们落到北胡人手中,被利用,下场不用朕多言,母后能想到。只要朕先找到他们,定会将他们带回京城,保护起来。” 平氏神色动容:“好,母后都听你的。” 楚皇离开慈安宫,面色一沉。 他心中有两个困扰。一个是心腹大患楚明泽不知所踪。还有一个,叶翎若真的就此倒了,谁能替代她的位置? 后者很重要。 不止北胡,东晋和西夏在楚京都安插了细作。叶翎重伤昏迷的消息,一日两日或许瞒得住,时间久了她不出现,早晚会暴露。 而即便叶翎好好的,楚皇原本也在考虑,要培养一个副主将,以应对突发情况。 可如楚皇先前对叶翎说的,南楚的大将,要么年迈该退了,要么年轻没经验,不堪大用。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南楚的将领队伍中,本该有一批实力雄厚的中坚力量。可惜,云堃叛变,叶晟出事,罗焰已死。最可气的是,先前被楚南沣和云堃联合起来,暗中策反的那群将领,几乎都是跟云堃差不多年纪的。一下子,又毁掉南楚十几个大大小小的中年将军。 楚皇回到御书房,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喃喃自语:“如叶翎那样惊才绝艳的人,到哪儿再找出一个来……” 楚皇说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今日早些时候见过的叶缨。比起叶翎,叶缨纤瘦,清冷,经历过磨难的她,如今不再是当年那朵美丽娇柔的花,像一棵树,安静,笔直,坚强,清傲。 楚皇犹记得当年被他盛赞为小琴仙的叶家娇女,如今,俨然成了另外一个人。 楚皇认真思忖今日见到叶缨时,她的言谈举止,不卑不亢,有条有理。这一点上,她们姐妹很像。 而楚皇在叶缨出宫后,寻了金羽卫前来,询问千叶城之事。金羽卫所言,与叶缨的说法完全印证,没有出入。 叶缨没提,金羽卫多说的是,前往千叶城途中,叶缨曾出手解决夜袭的刺客,武功高强。而在叶翎两次前去永生岛期间,皆是叶缨主持大局。火烧永生岛,是叶缨指挥。 楚皇越想越觉得,叶晟的这个大女儿,也是深藏不露。这位,或许就是他想要的人…… 次日,楚皇派人宣召叶缨进宫。 “你可曾读过兵法?”楚皇开门见山。 叶缨恭敬作答:“回皇上的话,父亲去世时,我已十三岁。战王云尧是父亲的徒弟,父亲教导他兵法武功之时,我都在。” 云堃十六年前“死去”,叶晟在云尧的成长过程中,扮演的是亦师亦父的角色。云尧是叶晟唯一的徒弟,自小读书习武都是叶晟所教。彼时叶翎和叶旌年纪小,叶缨都是跟着云尧一起学的。 若论兵法策略,自学的叶翎走的是野路子,而叶缨才是正统的将门传承人。 楚皇神色欣慰:“好。如今叶翎重伤昏迷,你可敢接下她的位置?” 楚皇用人,素来既谨慎又大胆。 叶缨垂首,恭敬地说:“多谢皇上信重,末将定当尽力而为!” “很好,果然是叶晟的女儿,有胆色!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明日中秋,朕会宣布对你的任命!若叶翎苏醒,身体恢复,叶氏双姝,就是朕的左膀右臂!”楚皇看到叶缨,跟他当初决定用叶翎时,有同样的直觉,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叶缨出宫,微微舒了一口气。事情如她所愿,但压力随之而来。她从未上过战场,思维不如叶翎灵活开放,一下子就要当主将,她并不惧怕,只是希望自己不要辱没父亲和妹妹的威名。 楚皇有一件事没有骗平氏,他真让人把楚南沣葬在了南楚皇陵之中。跟死人计较,没有意义。 八月十四日夜,明月高悬,冷风瑟瑟。 一道黑影,站在楚南沣的墓碑前,一动不动。 良久后,黑影轻笑:“父王,看来你真是没有当皇帝的命,怎么就死了呢……” 是楚明泽。他微微抬头,看着头顶上方的冷月,呢喃自语:“看来,当时是我把叶翎引去了永生岛,她竟然还能活着回来,果然厉害。但她再厉害,也不是主子的对手。明日月圆之夜,无需再对那位出手了。” 片刻后,楚南沣的墓碑前没了人影。 楚明泽悄无声息地到了靖王府外,正准备进去,突然改了主意,又默默离开。他有任务在身,暂时先不招惹叶翎,日后再说。 八月十五中秋节,整个楚京,金桂飘香。 南楚的风俗,中秋要吃月饼和桂花糕,喝桂花酒。 镇北公府。 温敏和薛氏得知叶缨和叶翎昨日回京,想着她们家中没有长辈,又这么忙,打算给她们送去些中秋节礼。 两人如今天天在一处,认识多年,同住之后,处得像是姐妹一般。月饼和各色糕点,都是自家做的。桂花酒是宋茳带着宋清羽,父子俩采了桂花,亲手酿的。 温敏进聆风院,见宋清羽一大早就在练剑。 一身白色劲装,身材依旧消瘦,但脚步稳健,身姿飘逸灵活。自从能下地后,宋清羽就十分勤奋,才能恢复得这么快。如今行动已与常人无异,每日从早到晚都在刻苦练功。 “阿羽,休息一下吧。” 宋清羽收剑停下,温敏走上前去,宋清羽低头,温敏拿帕子给他擦去额头的汗珠,笑着问:“我跟你干娘要去看看叶翎,送些自己做的月饼,你去吗?” “好,娘等我收拾一下。”宋清羽眼眸微喜,快步转身回房。 温敏笑意加深。想着过些日子,寻个机会跟叶缨提提,她越看越觉得宋清羽跟叶翎般配。虽说当初叶翎与云尧成亲,另有内情,但她也因此成了半个云家的人。宋清羽与云尧是兄弟,又认薛氏当干娘,若是娶了叶翎,那就最好,真正就成一家人了。 宋清羽洗漱过,换了一身青色锦袍。这是真正的宋清羽最爱的颜色。 出镇北公府,宋清羽骑马,薛氏和温氏坐车,往靖王府而去。 一路上,行人纷纷侧目,感叹宋清羽真不负美人之名。 路边马车里的一位小姐,掀开车帘,不经意间看到宋清羽清冷绝色的侧脸,不觉竟痴了。 只是当他们到达靖王府,只见到了叶缨。叶缨告诉他们,叶翎受伤昏迷,不便见客。 “怎么回事?”薛氏面色一凝。 温敏神色担忧:“风少主不是在府里吗?他也没有办法?” 叶缨摇头:“放心,死不了,只是伤得重,需要时间。” 宋清羽眼眸微黯,沉默不语。他要快一些,更快一些变强,不再让叶翎受伤…… “我们能去看看她吗?”薛氏皱眉问。 叶缨神色抱歉:“我知道两位伯母都关心小妹,待她醒来,会去看望你们的。”婉拒了。 薛氏叹气,温敏让宋清羽把带来的礼物交给叶缨,又说让叶缨得空带叶尘到镇北公府去坐坐,叶缨点头应下。 三人连茶都没喝就回了,叶缨亲自把他们送出门外,见宋清羽利落地翻身上马,开口说了一句:“恭喜宋公子。” “多谢。”宋清羽微微点头。 他是云尧,而他跟叶家三姐弟之中,原本最熟悉的是叶缨。 当初在军中得知叶缨出事,他很无奈。而他立志要当大将军,不只是因为云堃,更多的是因为叶晟这个师父。他原打算,等他建功立业,身份提升,越过忠勇候府,到时不仅能护着母亲和弟弟,也能护着叶家的三个弟妹。 谁知,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 再次相见,叶缨已不是云尧记忆中那个清丽温柔的师妹,而他,直接成了另外一个人。 宋清羽一时有些唏嘘,见叶缨转身回府,他收回视线,策马离开。 到镇北公府大门外,宋清羽下马,到马车旁边,去搀扶温敏和薛氏,而后陪着她们一起进家门。 暗处有双眼睛,数日来,一直盯着宋清羽的一举一动,是楚明泽。 楚明泽被老妪安排,前来确认宋清羽的灵魂是不是云尧。 楚明泽一到楚京,就查到宋清羽将云尧的母亲和弟弟接到宋家,还认了干娘。当时他觉得,老妪的转生蛊,应是成功了。 但接着观察,楚明泽却又有些怀疑。因为宋清羽和云尧这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原本就牵扯甚多,彼此十分熟悉。若说宋清羽作为云尧的朋友,在云尧死后,帮忙照顾云尧的母亲和弟弟,也合情合理。 而近日宋清羽忙着练功,薛氏多跟温敏在一起。 即便薛氏和宋清羽母子在一块的时候,宋清羽也早已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和眼神,楚明泽一时无法辨别。 不知老妪现状,楚明泽不想耽误更多时间,心生一计! 下晌,宋清羽又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回房,神色一凝。只见有个浑身上下罩在斗篷里的人,背对着他,站在房中。 “你是何人?”宋清羽冷声问。 戴着面具的楚明泽,缓缓转身,看着宋清羽,声音幽幽:“我是宋清羽,你是何人?” 109.清羽过关,南宫审问(一更) 楚明泽话落,眼眸幽深地看着宋清羽的反应。 “我是你爷爷!”宋清羽眸光一寒,话音未落,拔剑指向楚明泽,“说!谁派你来的?想要杀我,取而代之?” 楚明泽面具后,神色一变!他竟丝毫没有看出宋清羽的慌乱无措! 如果云尧经历过还魂重生,变成宋清羽,那么乍闻楚明泽自称宋清羽,不需要验证声音和样貌,第一想法应该是,宋清羽的灵魂也借主重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如此,他不该是这种反应! 楚明泽看着宋清羽寒光湛湛的长剑,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你是云尧,对吗?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变成了我,我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开始,我不敢确认,但你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你只能认亲娘当干娘,想必心中,不好受吧?” 楚明泽在诈宋清羽!有些事,不是不可能,只是无法确认,他一定要逼宋清羽露出破绽! 宋清羽闻言,轻嗤了一声:“北胡蛮子派来的细作?你脑子进水了吗?说些什么鬼话!我一直活着,哪里来的同年同月同日死?阿尧去年过世时,我尚在昏迷中!莫名其妙!” 楚明泽眼眸微眯,抛出最后一个杀手锏,声音低沉地说:“阿尧,八岁那年,苏湮要抓我,抓错了你。” 宋清羽闻言,神色一凝:“苏棠!是你吧?我是你们安乐楼新接的任务?想趁叶翎受伤,取代我,得到皇上重用,掌控南楚兵权!我说的,对吗?” 楚明泽心中微沉!这件事是绝密,苏棠曾对他提过一句。这是他本以为,只要说了,就能取得宋清羽信任的绝招!但似乎,没用…… 宋清羽冷笑:“苏棠,苏楼主!初次见面,如阿尧所言,你的确脑子有病!不知所谓!我躺了两年,身体才恢复,不是你的对手!但不管是你,还是你的人,想要当我的替身,劝你们别自以为是了!以为我爹娘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吗?” “呵呵……”楚明泽声音突然变了,“被你发现了,我是苏棠。路过楚京,得知你活过来了,前来瞧瞧。刚刚只是开个玩笑,别介意。我跟阿尧,可是好朋友呢。” 宋清羽冷哼了一声:“别侮辱了好朋友这三个字!脑子有病,劝你尽快医治!” “恭喜你,死而复生,后会有期。”楚明泽话落,从开着的窗户飘出去,眨眼功夫消失在宋清羽视线中。 宋清羽一步一步,慢慢地进了内室,走到床边,转身,坐下,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听到那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宋清羽心中就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在想,清羽真的也还魂重生了?否则,他怎会说那样的话? 但随即,宋清羽告诉自己,要冷静!即便真是宋清羽还魂重生,两年时间,为何一直不出现?定然有蹊跷,绝不能自乱阵脚! 而楚明泽所言的“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也让宋清羽心中惊骇!因为云尧是何时“死”,这世上,本该只有他和南宫珩两个人知道! 宋清羽言语中,也暗藏了玄机。他称呼云尧为阿尧,那人便顺着他的话,叫他阿尧。 但云尧最好的两个朋友,南宫珩素来管他叫尧尧,而宋清羽,从小就管云尧叫大哥! 因为两人同时出生,自小一起玩儿,两家长辈说要分个大小,让他们猜拳,云尧赢了。他是哥哥,宋清羽成了弟弟。 当听到那人说出“阿尧”二字时,宋清羽就确定了,他绝对不是真正的宋清羽灵魂重生! 等楚明泽提起宋清羽和云尧八岁那年发生的事,宋清羽第一个就想到了苏棠! 楚明泽承认他是苏棠,但宋清羽心中依旧有深深的疑惑! 苏棠怎么会知道云尧何时“死”的?最恐怖的是,那人竟然知道他还魂重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在逼他承认! 云尧和宋清羽,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而后,云尧变成了宋清羽。 这件事,若是天意,那么宋清羽不说,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甚至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想得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宋清羽心中惊惧,难道……难道……他还魂重生这件事,根本不是天意,是人为?! 为什么有人能做到这样逆天换命的事?为什么有人要做这样的事? 刚刚那人,定然与安乐楼有关!即便不是苏棠,也跟苏棠关系密切! 而当年,云尧的死,宋清羽的死,所谓的同年同月同日死,竟然,是被人故意设计的吗? “阿羽?阿羽?” 温敏在门口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动静,心中疑惑,走近内室,就见宋清羽脸色煞白,汗涔涔地坐在那里,像是傻了一样…… “阿羽!”温敏神色一惊,快步走过来,伸手贴在宋清羽额头,冰凉的,“你这是怎么了?哪里又不舒服了吗?你别吓娘!我去请风少主来!” 见温敏要离开,宋清羽伸手,抓住了她:“娘,别去。” “阿羽,你快告诉娘,到底哪里不舒服?”温敏神色担忧不已。 宋清羽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许是染了风寒,没事的。” “阿羽最近是不是太累了?看你这一头的虚汗。”温敏一脸心疼,坐在宋清羽身旁,握着他的手,也是冰凉的,“娘还是请风少主过来给你看看吧,若真是风寒,让他给你开个方子。我知道,你怕麻烦人家。他喜欢娘做的菜,娘给他多做几顿,日后好好报答人家。” “娘,我真的没事。”宋清羽声音轻飘飘的,感觉全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眉宇之间疲惫至极,“娘给我煮一碗姜汤吧,我想喝了,好好睡一觉。” “好,娘这就去给你煮姜汤。”温敏轻轻拍了一下宋清羽的手,“我看你这就是累着了,你先睡一会儿,等煮好了,娘再叫你。” “嗯……”宋清羽话落,鞋袜也没脱,倒在床上,背对着温敏。 温敏给他脱去鞋袜,盖上被子,又轻轻拍了拍,微叹一声,脚步轻快地出去,把门窗都关好,煮姜汤去了。 宋清羽身体蜷缩,脑中一片空白。 他原以为,天意如此,他要带着云尧和宋清羽两个人的命,好好活下去。 却原来,都是阴谋吗?做这件事的人,就是杀害他们的凶手,到底在图谋什么? 不对!方才那人,并不确定他的灵魂真是云尧,分明是来验证的!他绝对不能承认!不可以露出任何破绽!否则麻烦将会无休无止! 想到这里,宋清羽眼眸一凛,猛然坐起,擦了额头的汗,脱去身上汗湿的衣服,换了一身新的,深吸一口气,面色恢复如常,走出房间,脚步稳健地出了聆风院。 楚明泽原本打算离开楚京,回永生岛去复命,只是尚未走远,突然又觉得不对!万一,宋清羽的灵魂就是云尧,只是不肯承认,伪装高明,故意说那些话来掩盖呢?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楚明泽想到这里,又立即折返回来!他倒是要看看,方才那么镇定应对的宋清羽,这会儿在做什么?是不是躲起来,又惊又怕?! 楚明泽默默地看着宋清羽走出聆风院,神色如常,去了云修住的院子。 云修的双脚已经恢复,这会儿正在院中静坐。自从失忆后,他时常处于恍惚状态。 “云二弟。”宋清羽叫了一声。 云修抬头,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来:“宋大哥。” “今夜皇上在宫中设宴,我要跟爹一起去,你想去吗?”宋清羽笑容清浅。 云修垂眸摇头:“我就不去了。” “也好。”宋清羽微叹,“那你好好休息,若是无事,可以去找我对弈。” “嗯。”云修点头。 宋清羽转身离开,去找宋茳。 宋茳正在后花园侍弄温敏种的花,宋清羽上前去帮忙。父子俩说说笑笑,相处融洽又自然。 看起来,宋清羽似乎真的只当还魂重生是个玩笑,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楚明泽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又深深地看了宋清羽一眼,转身离开。 一直到傍晚时分,宋清羽才回到聆风院的房间,关上门,面色倏然沉了下去。 他打开柜子,里面放着南宫珩留下的天音琴。 幸好,如今的宋清羽是云尧,而云尧并不是特别喜欢音律,最近忙于练功,把琴放起来多日没动过。 若是楚明泽来的时候,天音琴在外面放着,被他发现,只会让他对宋清羽的怀疑更多几分。 “阿珩……”宋清羽心中微沉。 那人既然知道云尧和宋清羽同年同月同日死,既然一切是人为的,那么,有人假扮云尧打仗,当上南楚战王的事,幕后之人定然知晓! 而且,幕后之人疑似苏棠,或与苏棠有关。而苏棠十分清楚,南宫珩与云尧是自小患难结下的情谊!所以,苏棠一定知道,那一年时间里,假扮云尧的,就是南宫珩! 这件事,若是暴露出去,将会对南宫珩的处境极其不利!即便他的父皇再疼爱他,怕是东晋百姓都会将他视为叛国皇子! 想到这里,宋清羽又担忧起南宫珩来。 他原本打定主意,绝不会把他是云尧还魂重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南宫珩。 但如今,他突然发现,一切都是人为,幕后还有阴谋,并且牵连到了一心只为帮他的南宫珩。 当下,宋清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决定要告诉南宫珩他最大的秘密!南宫珩是他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但写信自然不行,事关重大,只能当面讲。宋清羽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见到南宫珩。 “天音琴在这儿,阿珩,希望你早点来找我……”宋清羽喃喃地说着,把天音琴又换了个地方,藏得更深些,以防万一。 宋清羽不知道,南宫珩此刻就在楚京。 而南宫珩不知道,宋清羽就是云尧。在叶翎苏醒前,他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自然不可能来找宋清羽,取早已被他抛到脑后的天音琴。 中秋节之夜,楚皇在宫中设宴,与群臣同乐。 叶翎没醒,最大的焦点变成了独自一人前来赴宴的叶缨。 很多人心中疑惑。一是叶翎为何不来?二是叶缨自从四年前出事后,再没有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而且她并没有官职在身,凭什么来参加? 宋茳带着宋清羽进入大殿时,见叶缨在,也有些不解。 原本按部就班的宴会,当楚皇突然宣布,叶翎身体抱恙,由叶缨取代她,成为南楚主将时,全场哗然! 投注到叶缨身上的眼神,倒没有鄙夷,毕竟那件事过去许久,叶缨是受害者。 但几乎每个人都觉得,楚皇太儿戏了,叶翎能力超群,不代表叶缨也可以! 叶缨面色平静,任由旁人审视。 楚皇正在想,是否会有人冒头反对时,就见一道青衣身影,起身离位,跪在了中间。 是宋清羽。 如此,包括楚皇在内,众人都不解,这位镇北公世子是要做什么? 宋茳知道,心中微叹,也没拦着。 “启禀皇上,宋清羽愿为守护南楚,尽一份力!”宋清羽恭声说。 他想保护叶家的弟弟妹妹,不只是叶翎。如今叶翎伤了,楚皇又让叶缨冲在最前面,宋清羽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不能再等了! 不是看不起叶缨,宋清羽只是想护着他们姐弟三人。当主将,是一件高危的事。便是智谋双全如叶翎,如今都遭了毒手。 众人神色都怪怪的。皇上刚宣布新的主将,这个宋家的美人出来说这样的话,是要跟叶缨抢那个位置? 楚皇神色不见恼怒,反而朗声笑了起来:“好!我们南楚,就缺这样有血性有抱负的年轻人!当初宋世子在军中,表现出色,只是因为意外重伤,如今看来是大好了!” 叶缨没意见。她的初衷只是想让叶翎退下来,因此才推了自己出去。若是楚皇要把主将之位给宋清羽,叶缨觉得也很好,她回家带孩子去。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楚皇最终的决定时,就听楚皇笑容满面地说:“叶缨当主将,宋世子当副主将!你们二人,可要通力合作,不要让朕失望啊!” “是,皇上。”叶缨轻轻颔首。 宋清羽目的没达到,但这样的结果也差不多,恭敬谢恩后,回到宋茳身旁,对着对面的叶缨点头致意。 只有他知道,他们两人是从小一起练武,一起读书的师兄妹,合作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南楚百官都发现了,自从叶翎一鸣惊人之后,楚皇就越发喜欢大胆启用年轻人。 对于叶缨和宋清羽的能力,众人心中都有问号,只能相信楚皇看人的眼光,等着看这两人的表现了。 而楚皇自爆叶翎身体抱恙,既然到了要换将的程度,情况应该很不好。 这个消息很快会传开,到时候,不安分的北胡蛮子,怕是又要来挑衅了。 中秋宴会结束,叶缨出宫回府,先去了一趟无花阁。 夜已深,叶翎未醒,南宫珩坐在床边,正在吃温敏做的桂花糕。 见叶缨过来,南宫珩问了一句:“顺利吗?” 叶缨点头:“宋清羽主动请缨,皇上命他做副主将。” “宋家那个美人儿啊?”南宫珩轻笑,“看来他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如此很好,都是自己人,到了军中,可以互相信任和扶持。你做好准备,或许近日就要离京北上了。” 叶缨点头:“我知道。到时候家里,就拜托你了。” “说了,这也是我家。”南宫珩这句话,是看着叶翎说的。 叶缨看过叶翎,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子时已过,南宫珩打算上床躺一会儿,好多天没睡觉了。 “主子。”七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进来。”南宫珩放下纱帐,就见七星提着苏棠从窗口飞身进来。 苏棠浑身无力,被五花大绑,蒙着眼睛,扔在地上。 南宫珩摆手,七星退了出去。 “苏棠。”南宫珩开口。 苏棠冷笑:“南宫珩!你怎么想起要见我了?有种杀了我,别废话!” “你是想要还魂转生,换个干净的身体,对吗?”南宫珩缓缓地说。 话落,就见苏棠身子明显颤了一下! 110.一人分饰两角,可怜的百里人渣(二更) 南宫珩眼眸幽深:“苏棠,原本我一直不解,是什么人能让你如此死心塌地地追随。但现在,我知道了。你不妨猜猜,我是如何得知那样离奇的秘密的?” 苏棠垂头,沉默不语,但微微颤抖的手,表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呵呵。”南宫珩的笑声中带着一丝戏谑,“有一位你的朋友,也在我这儿。楚世子,跟你的楼主,打个招呼吧!” 苏棠脑袋微偏,竖起耳朵! 南宫珩微微俯身,薄唇轻启,张口模仿楚明泽的声音:“楼主……” “你!”苏棠的神情激动起来,“楚明泽你这个贱人!贱种!该死的叛徒!” 南宫珩声音低沉:“楼主,你从西凉城失踪后,主子下了死命令,让我必须找你。你失踪前留下的唯一线索是南宫珩,只是我没想到,没救出你,把自己搭进去了……” “南宫珩!”苏棠双手拍了一下地面,愤怒至极,“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到底想怎么样?” 南宫珩直起身,轻笑:“苏棠,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没事找事。我对安乐楼太感兴趣了,最好奇的就是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你为何死心塌地追随?你死不松口,我也无计可施。结果,一只赤色的小蝴蝶又飞过来寻你,他的嘴,可没你那么严。不对,应该说,他比你,更惜命。” 苏棠面色阴沉:“南宫珩,你别被楚明泽给骗了!做戏的功力,他可不在我之下!” “是啊,若不是我利用你布下了天罗地网,还抓不着你麾下这位心机深沉的大护法!”南宫珩冷笑,“确实,他说的那些事,太过匪夷所思,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不,找了你过来,让你们俩对质!” 苏棠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诡谲:“南宫珩,你以为你是谁?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没错!我背后是还有人,但你到我的主子面前,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我话放在这儿,不信你试试!” 苏棠话落,南宫珩扬手,隔空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直接把他拍到了地上去,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些天没把你给宰了,你当老子是怜惜你这个神经病吗?”南宫珩冷哼了一声,“给我放清醒一点!先前不杀你,是因为要利用你,找到你的主子!不过如今,我又抓到楚明泽,他在安乐楼的地位,仅次于你,知道的事情,不比你少,而且,比你识时务多了!” 苏棠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用手撑地,爬了起来。 南宫珩冷声说:“不过,如你所言,楚明泽狡诈多端,他的一面之词,我不敢轻信。你们两人,都给我听好了!让你们对质,是给你们的活命机会!天亮之前,谁能取得我的信任,谁更有价值,谁就能活着!另外一个,可以选,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我这个人,特别喜欢开玩笑,你们不怕死,尽管别当真!” 南宫珩话落,俯身,用楚明泽的声音说:“南宫七皇子,我要交代的事情,都说完了!我发誓,是真的!你从千叶城往南出海,会见到一个遍地繁花,彩蝶成群的小岛!那里就是我和苏棠的主子所在的地方!” 苏棠闻言,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阴恻恻地说:“楚明泽!你出卖主子,不得好死!” 南宫珩直起身子,拍了拍手,冷笑:“你们俩,唱双簧呢?关于你们主子的所在,我相信楚明泽说的是真的,苏棠你立刻就认了。但我可没忘,苏棠你方才说,我在你主子面前,没有还手之力?两位,老子有理由怀疑,你们供出那个小岛,是有恃无恐,等着我前去送死呢!” 苏棠沉默,就听南宫珩接着说:“老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们想跟我玩心眼儿?可以!谁敢再说一句废话,我就敲掉谁一颗牙!不信咱们试试,慢慢玩儿!我要知道的,不是你们的主子在哪里,我要知道她是什么人,有什么厉害之处!楚明泽,你交代的那些,全都再说一遍,给苏棠听听!万一,他有不同的说法呢?你们俩的机会,是平等的!开始吧!” 南宫珩话落俯身,“楚明泽”开口说:“主子是毒中至尊,擅长毒术和蛊术。她正在研究一种蛊毒,叫做转生蛊,可以让死去的人,借主还魂重生!苏棠之所以效忠主子,是因为他极其厌恶他那具被亵玩过的肮脏躯体,想要换一具新的!这就是主子最大的秘密!” “苏棠,听起来,真是很有趣呢,你怎么说?”南宫珩冷笑。 苏棠双拳紧握:“南宫珩,你脑子进水了吧?这么可笑的事你也信?楚明泽编故事的能力素来一流,谁信谁傻!” 苏棠话落,就听脚步声响起。 南宫珩手中多了一把小钳子,走过来,捏住苏棠的下巴,强迫他张嘴,一钳子下去! 苏棠惨叫连连,浑身颤抖,一颗带着血水的牙齿,被南宫珩生生拧掉,扔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南宫珩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冷冷地说:“你可以继续当我跟你开玩笑!苏棠,说实话,虽然楚明泽交代的事情超出我的认知,但既然跟你有关,我倒觉得,不无可能!楚明泽,你接着说!” 南宫珩话落俯身,“楚明泽”再次开口:“主子一直让我为她物色合适的宿主,容貌和身材都要求完美无缺,无人能及,最重要的是,年轻。等她的转生蛊成功,就会用在自己身上。那座岛屿,名叫永生岛,因为主子野心比天,想要用这种方式,转生续命得永生!” “这种遭天谴的事,你们也信?”南宫珩嗤笑,“这么说,你们主子的转生蛊,迄今为止,从未成功过?你们怎么知道,她最后能成功呢?” “楚明泽”说:“其实,我不信。只是命在主子手里,不敢不从。但苏楼主,是坚信不疑的。” 苏棠闻言,突然冷笑起来,笑声诡异:“楚明泽,你这个贱种,明明跟我一样,装什么装?” “苏棠,你住口!”“楚明泽”声音带着怒意。 下一刻,南宫珩饶有兴味地说:“楚明泽你住口!苏棠,跟我讲讲,楚明泽装什么了?我很有兴趣!” 苏棠冷笑连连:“南宫珩,算起来,我们三个,可都有渊源!你应该不知道,这位南楚的平王世子,是苏湮那个杂种不为人知的爱徒吧?” 南宫珩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又是苏湮! 就听苏棠幽幽地说:“想要南楚皇位的平王楚南沣,被赶到千叶城之后,就秘密让他的长子楚明泽,拜了当时的武林盟主苏湮为师,希望楚明泽能够成为一个高手,将来帮助他图谋大业!楚明泽被暗中送到苏湮身边的时候,巧了,也是八岁,呵呵。我们俩,可是师兄弟呢!楚南沣特别信任苏湮那个伪君子,放心把儿子交给他全权照顾。苏湮十分疼爱楚明泽,总是带在身边,整整两年。那两年,因为楚明泽的到来,我的日子都好过不少。两年后,苏湮死了,你最清楚。我解脱了,楚明泽被他父王接回去,抹除了一切跟苏湮有关的痕迹,无人知晓他还有这样一段不堪的经历。不过,发生过的事情,怎么能擦干净呢!楚明泽眼角那道疤,就是他第一次逃跑,苏湮送他的‘礼物’。他一直留着,你猜,是为了什么?” 南宫珩抬脚,踢了一下旁边的桌子。 苏棠听着,下意识地认为,是楚明泽无言暴怒,在发泄。 “我很意外,不过倒是明白,你们俩怎么凑到一起去了!”南宫珩轻哼了一声,“苏棠,看来你也承认,转生蛊的存在。若你说不出更有价值的信息,我选楚明泽活,因为他比你更聪明!” 苏棠握拳砸了一下地面:“南宫珩,楚明泽说的,都是真的!主子的转生蛊尚未成功,我们忠心追随,因为那是活着唯一的希望!” 云尧和宋清羽的事,苏棠知情,却绝不会说!因为一旦交代了,必死无疑! 但其他的事,苏棠以为楚明泽真在南宫珩手中,并且都已交代,他再否认,也无济于事。事到如今,唯一活下去的机会,他必须争取!活着才有翻身的可能! 南宫珩冷笑:“那可怎么办呢?你作证,说楚明泽说的都是真话,但你自己没给我任何有用的信息,倒是让我觉得,楚明泽更可信。那我留你性命,有何用?” 苏棠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唯一的感觉,来自交替响起的南宫珩和“楚明泽”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 南宫珩的语气之中,带上了杀意,苏棠听出来了。他神色一变再变,握着拳头说:“南宫珩,你何必跟我们作对?主子的转生蛊,一定能成功,你为何不加入我们?到时候,不论你想要什么,想过什么样的人生,都不再是梦!” 南宫珩闻言就笑了:“苏棠你可真逗,竟然想拉我入伙?可惜,我这个人,从小就知道,老天给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贪心不足,异想天开,会遭雷劈!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一点有用的信息,否则,你可以去地下,跟你的养父苏湮团聚了!” 苏棠的拳头握了又松:“我可以把安乐楼给你!” “怎么说?”南宫珩问。 “我能把安乐楼其余所有三十八号弟子,全都召集过来,任你处置!但你必须留着我,否则你将来跟我的主子为敌,必死无疑!我可以帮你!”苏棠冷声说。 南宫珩轻笑:“这件事,不算。因为这本来就是你活下去的条件之一,只是我还没跟你说罢了。现在,说点我不知道的。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哦对了,若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了。你们安乐楼,之前一直护着百里夙。但楚明泽说,他不清楚百里夙跟你们主子的关系,这个问题,不如你给我一个答案?” “百里夙的事,我也不清楚。”苏棠摇头。 南宫珩把手中带血的钳子砸到了苏棠身上:“想清楚,重新回答!” 苏棠被砸中肩部,闷哼一声,感觉满嘴的牙齿都在隐隐作痛。他知道,若他说不出让南宫珩满意的答案,一定会死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百里夙,是主子的蛊种宿主。”苏棠沉声说。 南宫珩眼眸微缩:“说清楚!” 苏棠握着拳头说:“当年主子得到一枚残缺的蛊种,机缘巧合,下在了有孕的西夏皇后身上。百里夙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以身养蛊,只是他自己毫不知情罢了!纯阴之女的事,是主子暗中做的。那件事之后,蛊种成熟,主子真正开始养转生蛊!只是迄今为止,试验多次,尚未成功!百里复的死,不过是主子又一枚转生蛊失败了!” 南宫珩心中微沉:“这么说,百里夙死了,蛊种就没了。只要他活着,你的主子就能连续不断地养转生蛊?” “是。”苏棠点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主子的能力,超出你的想象!南宫珩,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要跟主子作对,加入我们,才是明智的选择!” 南宫珩站了起来:“你一个把人生过得一团糟糕的人,教我什么是明智的选择?” “我已经把至关重要的信息告诉你了,你还想怎么样?”苏棠厉声问。 南宫珩笑了:“刚刚说好的,现在,你该告诉我,怎么召集安乐楼所有的弟子?” “南宫珩,你没必要这样做!”苏棠冷声说,“你并非表面那样玩世不恭,为何不让我们为你所用?到时候,你就是无敌的!” “跟一群脑子有病的人合作?你当老子脑子有病吗?”南宫珩冷哼了一声,“别废话,不然再拔你一颗牙!” “我怎么知道,你真会放过我?”苏棠冷声说。 “我当然……不会放过你。我说过要放了你吗?我只是说,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至于自由?你这种疯子,不配有!”南宫珩冷声说,“你可以选择死,我绝对不拦着!” 苏棠气得浑身颤抖,却在南宫珩再次拿着钳子走过来的时候,不得不交出安乐楼的绝密联络方式。他知道,等南宫珩召集来安乐楼的人,唯一可能是后果,是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苏棠突然觉得,到了后面,楚明泽似乎太安静了,为何一言不发?他心中咯噔一下,涌出一丝不安来,开口问:“南宫珩,你要把楚明泽杀了吗?” 就站在苏棠身旁的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楚明泽?我倒是想杀他,可惜不知道他在哪儿。” 苏棠身子一颤:“你……楚……他……” 南宫珩再次模仿楚明泽的声音,在苏棠耳边幽幽地说:“楼主,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辨别不了?真是让人伤心呢……” “啊!”苏棠跟疯了一样,抓住了南宫珩的腿,“你骗我!全都是在骗我!” 南宫珩抬脚,踹在苏棠心口,冷声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捂住你的眼睛?不过你放心,我迟早会抓住楚明泽,让你们师兄弟再次相见的!生气?可以去死,我说了,绝不拦着!” 百里夙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软软地倒在地上,声音仿佛淬了毒一般:“南宫珩……”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南宫珩根本没有抓到楚明泽,他只是用这种手段,逼苏棠开口。 一人分饰两角,现有的信息,有针对性的话术,足以让南宫珩骗过苏棠,让他对楚明泽已落入南宫珩手中,并且叛变求生这件事深信不疑。 南宫珩提出的对质,只能活一个,则是逼苏棠开口的关键。 先前苏棠咬死不松口,因为他知道他对南宫珩有价值,南宫珩绝对不会杀他,所以有恃无恐。但如果楚明泽也落到南宫珩手中,苏棠的危机意识,马上就会起来! 两人争一条命,苏棠相信南宫珩会杀他,但他不想死,只能开代出一些让南宫珩满意的信息。 南宫珩的收获。第一,知道了楚明泽的过往和秘密。日后对付他,迟早用得上。第二,彻底毁灭安乐楼。若那老妪还有后招,或者同伙,也将无人可用。第三,也是最关键的,知道了那个老妪跟百里夙的“关系”。 “七星。”南宫珩叫了一声。 七星上来,提起苏棠,就听南宫珩说了如何召集安乐楼的人。 “寻个地方,送安乐楼的人上路,除了苏棠,一个不留。”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 七星心中一惊:“是,主子!” 苏棠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南宫珩抓起一块抹布,塞到了他嘴里,摆手,让七星带着他离开。 自始至终,苏棠连他如今身在何处都毫不知情。 南宫珩关上窗户,在床边坐下,握住叶翎的手,看着她沉静的睡颜,若有所思:“小叶子,百里人渣竟然被人用来养蛊这么多年,真是太可怜了。你说,要不要把他弄死算了,留着总归是个隐患……” 远在千里之外的百里夙,夜深未眠,突然打了个喷嚏,皱眉自语:“肯定又是南宫花瓶在骂我……” 111.阿姐,你来了(一更) 南楚惊才绝艳的战王妃叶翎,重伤昏迷的消息,在中秋节楚宫夜宴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开。 楚皇最初想遮掩,后来决定反其道而行。他对叶缨替代叶翎,是有期待的。 对于被任命为副主将的宋清羽,楚皇并不是太了解,希望能给他惊喜。 清晨推开窗户,秋风送爽。 南宫珩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回头,就见一个小脑袋从二楼入口冒了出来。 “美人叔叔,小姨醒了吗?”叶尘手脚并用爬上来,压低声音,轻轻地问,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踮起脚尖去看叶翎。 南宫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走过去,抱起叶尘:“明日就醒了。” 叶尘扁嘴:“美人叔叔你是骗我的啦!每次都说小姨明日醒!” “是啊,就是明日。”南宫珩唇角微勾。他可没说是哪日的明日。 “好吧,那我就等明日。”叶尘萌萌地点头,“温奶奶做的月饼可好吃了,我给小姨留了一个,等她醒来就能吃了!” “宝宝真乖。”南宫珩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不由又想起百里夙来。 这日薛氏一个人来了靖王府,提出要看看叶翎。 叶缨没拦着,带薛氏进无花阁的时候,南宫珩暂避去喂牛了。 见叶翎人事不省地躺着,薛氏连连叹气:“叶缨,你给我一个准话,风少主到底是怎么说的?” 叶缨摇头:“伯母不必担心。风少主说,小妹会醒来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生命危险。” 薛氏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让她休息吧,过去这一年,她太累了。” “伯母最近好吗?”叶缨问。 薛氏给叶翎掖了掖被子,起身,走过来,在叶缨身旁坐下,神色释然地笑笑:“好,好多了。一恍不觉,大半辈子都过去了。最近我时常梦到尧儿,都是好梦,修儿也好了很多。” 叶缨点头:“伯母能想开就好。” “听你宋伯父说,皇上让你代替叶翎当主将,你是怎么想的?”薛氏神色关切地问叶缨。 叶缨神色平静:“伯母放心,我做好准备了。” “你跟尧儿从小一起长大,他曾说,你若是男子,成就定不可限量。”薛氏神色有些怅惘,“我知道,你们姐妹都很出色,但战争无眼,你坐到这个位置后,看不见的毒手都会朝着你伸过来。不论何时,好好保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叶缨认真点头:“多谢伯母教诲,我记住了。” 薛氏闻言苦笑:“我没什么能教你们的。好在清羽这回跟你一起,若是上战场,你们俩能互相有个照应。” “我会的。”叶缨再次点头。 薛氏没再多言,只叮嘱叶缨,若是叶翎醒了,知会她一声。 薛氏回到镇北公府,半路碰上了宋清羽。 “干娘回来了。”宋清羽微笑上前,扶住薛氏。 “清羽啊,你娘昨日才说,你最近太累,染了风寒,要多休息,练功不能一蹴而就,急于求成。”薛氏关切地说。 宋清羽心中微暖:“干娘,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叶翎醒了吗?” 薛氏摇头叹气:“还没有。” 宋清羽眸光微黯。他如今是外人,不便去探望,去了叶缨也不会让他见叶翎的。 “风少主说没事,只是不知何时能醒。”薛氏接着说,“但与你当初的情况不同,不必太担心。” 对上薛氏了然的眸光,宋清羽神色微怔。 薛氏轻轻拍了拍宋清羽的手:“我能看出来,你喜欢叶翎,惦记着她。她是我的儿媳,但个中内情,你也了解。有些话,我得跟你说。叶翎很出色,性子也骄傲,感情的事,从不拖泥带水。若她喜欢你,那自然是好,我乐见其成。若她不喜欢你,希望你千万不要生了执念,莫强求。” 宋清羽点头:“我知道。” “不能只是知道。”薛氏神色严肃,“如今叶翎昏迷着,你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若你不够优秀,想要跟她在一起,是绝无可能的!” 原本薛氏并非多言之人,更不会倚老卖老。只是这件事,有云修的前车之鉴。 而且叶翎对薛氏来说是半个女儿,宋清羽对薛氏来说算半个儿子,她不希望他们最终闹得不愉快,甚至反目成仇。 虽然暂时没有收到北境不太平的消息,但楚皇在当众宣布叶翎身体抱恙,叶缨取而代之的时候,就做好了再次跟北胡开战的准备。 八月十八,圣旨下,命叶缨和宋清羽,明日启程,赶赴崇明城坐镇练兵。 叶缨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妹妹昏迷,弟弟年幼,要跟稚儿再次分离,归期不定,心中难免不舍。 “叶姐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风不易给了叶缨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堆药瓶。 有疗伤药物,毒药和解毒药物。风不易一一跟叶缨讲该怎么用。 叶缨早已看完叶翎看过的医书,在叶翎不在时,她也跟着风不易学了医术。 只是姐妹俩的医术,都还需要时间来巩固和积累经验。 “大姐,我会照顾好家里的!”叶旌神色认真。他知道自己年纪尚小,帮不上忙,只暗暗发誓,读书习武都绝不能懈怠,等他成年,到时一定把两个姐姐保护起来,为她们遮风挡雨! “谢谢小风。我相信小弟。”叶缨微笑。 叶尘闷闷不乐地坐在门槛上,旁边卧着小鹿点点。 “尘儿。” 听到叶缨叫,叶尘低着头不理。他好不开心,小姨一直在睡,娘又要出远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肯带他一起去。 叶缨心中微叹,起身过去,在叶尘旁边坐下,搂着他的小身子,柔声说:“生娘的气了?” 叶尘还没说话,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埋头在叶缨怀中,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我不想跟娘分开……呜呜呜呜……” 叶缨心疼又无奈。叶尘如今也才三岁,什么都不懂,叶缨也不想跟他讲什么大道理。 临行前,叶缨最后一次来看望叶翎。 “你把哑叔带走,府里有我在,不必担心。”南宫珩对叶缨说。 叶缨沉默片刻后,微微点头,握着叶翎的手,轻抚了一下她的侧脸:“等小妹醒了,你们准备成亲吧。” 南宫珩眼底喜色蔓延:“她偶尔开玩笑,说你是她娘。其实,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吧。谢谢你对我的认可,不过,我和她都不希望你为此做出什么牺牲。等小叶子醒了,只要她点头,我会有办法娶她,并且带你们一起脱身。” 叶缨摇头:“那是你的事,我会做我该做的事。若是小妹醒了,给我去个信。” 叶缨和宋清羽带着一队人马离京北上,宋茳和叶旌一起送出了城门之外。哑奴暗中跟着叶缨走了。 叶缨走后第二日,风不易要回神医门,下月是神医门门主虞澍的寿辰。 “把百里复的骨灰给我,我顺路带回去给百里人渣。”风不易对南宫珩说,“你要告诉他的事,写信,我转送。到时候我不想跟他废话。” 那个老妪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她是有准备地去死,将她所有的药物毒物全部毁掉,尸体也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风不易话落,南宫珩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你不要偷看。” 风不易白了南宫珩一眼:“谁稀罕看你们俩的信!不过,百里人渣身上有隐患,我们不懂蛊术,暂时解决不了,就这样放任吗?” “不是放任。我总觉得那老妖婆还有后招,或者同伙。百里夙是唯一的线索,若有人动他,我们才能想办法解决掉。”南宫珩摇头。 “唉,他真是个大麻烦,还好叶姐姐把他拒绝了。”风不易说。 南宫珩轻笑:“暂时的,不过小叶子说了,等百里夙身上的麻烦解决之后,才会同意他追求叶缨。” “小叶说得对!”风不易点头,“你一直不回家,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我家里好好的。”南宫珩摇头,“见到你师父,帮我带个好,这回我就不去给他贺寿了。” “连寿礼都没准备,一点儿诚意也没有。”风不易轻哼了一声。 风不易离开时,没有告诉叶尘,怕叶尘一哭,他就不想走了。 等叶尘发现的时候,南宫珩说,风不易家里有急事,还会再回来的。 “上回小姨说,神仙叔叔也会回来的,可他好久了都没有回来!”叶尘记性很好。百里夙留下的面具,现在还是他喜欢的玩具。 “他啊,是一定会回来的。”南宫珩抱着叶尘,看着无花阁下面的湖泊笑着说。 八月底,南楚叶晟长女叶缨,取代其妹叶翎成为新的南楚主将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百里夙是前几日就得到的消息,当时的第一个念头是,他可以帮着叶缨,把北胡给灭了! 不过很快,百里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南楚姓楚不姓叶。叶缨尽到一个做臣子的本分就好,她打胜仗得到名得到利,却怎么都不可能越过南楚皇室去。 所以,百里夙不能倾西夏之力去帮南楚,因为那并不是帮叶缨。 但百里夙还是密令如今镇守北疆的欧阳铖,让他做好随时跟北胡开战的准备。 若是北胡人敢欺负叶缨,百里夙可不管那么多,打! 只是百里夙不知道叶翎病重这件事是真是假,正准备派人到楚京去查看时,风不易来了。 风不易带来一口不大不小的箱子,百里夙屏退下人,箱子打开,里面是个坛子。 “这是……”百里夙不解。 “你父皇的骨灰。”风不易神色淡淡地说。 百里夙神色一变:“怎么……” “说来话长,阿珩给你写了一封信,你看过就知道了。”风不易把信递给了百里夙。 百里夙看着骨灰坛子,面色微沉,接过那封信,打开,看了个开头,脸色就变了。 等看到最后,百里夙神色惊疑不定。 第一,他知道了谋害他父皇的凶手,已经死了。 第二,他知道了当年害叶缨的凶手。 第三,他知道了所有祸事的根源。 转生蛊太过匪夷所思,而蛊种,竟然在他身上! 原本心中的多个疑团,都有了解释。而他身上,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大事,都被串联起来! 信的最后,南宫珩写道,他怀疑那老妪还有后招或同伙,让百里夙提防身边的人。如果出了什么事,立即通知他和叶翎。 百里夙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纷乱如麻。一想到他身体里的古怪,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但那东西,如今弄不掉,除非他死。 “好了,信送到了,走了。”风不易话落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百里夙叫住了风不易,“叶翎没事吧?” “有事,死不了。”风不易轻哼了一声。 “叶缨……有没有提过我?”百里夙问风不易。 风不易给了他一个白眼:“想什么美事儿呢?” 其实叶缨提过,风不易知道,而且那件事若是跟百里夙说了,百里夙定然会心花怒放。 但风不易不想说,现在很多问题都没解决,百里夙该考虑的不是怎么娶叶缨。 百里夙眼眸微暗:“尘儿好吗?” “当然很好!”风不易说。 百里夙微微点头,就见风不易扬长而去。他收回视线,走过来,抱起百里复的骨灰坛,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是夜,百里夙一个人又去了西夏皇陵,挖开百里复的墓,把骨灰坛放进棺材之中,又恢复原样。 全部做完,天都快亮了。他跪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 神医门在西夏国的一座山谷之中,门内没有女子,清一色的男人。 深秋将至,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虞澍的住处,是在半山腰一个独立的小院,很是清幽。 风不易踩着落叶进门,就见白发苍苍的虞澍趴在院中石桌上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旁边地上有两个倒地的空酒坛。 “师父。”风不易走过去,推了推虞澍。 虞澍没反应,风不易俯身,在他耳边说:“师父,酒来了。” 下一刻,虞澍脑袋晃了晃,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说:“酒……酒呢?快给我满上!” “师父喝醉了,回房去吧。”风不易无奈叹气。 虞澍揉了揉眼睛:“小风儿?你怎么回来了?” “这里是我家,我不回来能去哪儿。”风不易扶着虞澍起来,往屋里走。 “你不是去找阿珩玩了?他也不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这些年真是白疼他了,小没良心的!”虞澍吐槽南宫珩。 “没事,我相信师父过了这个寿,还能再活几年。下次见着,师父尽管骂他,我帮师父一起骂!”风不易笑着说。 “小风儿,你咒为师呢?”虞澍瞪了风不易一眼,“我看你都被阿珩给带坏了!” “是是是,他最坏,我都是被他给带的!”风不易点头。 虞澍落座,风不易给他倒了一杯凉茶,他喝一口就喷了出来:“不孝徒,也不知道给为师沏杯热茶!” “凉茶味浓,有助于醒酒。”风不易说,“有件事,我想问师父。” “别问,不知道!”虞澍没好气地说。 “是正事。”风不易神色认真,“师父觉得,人死后,灵魂还能借主重生吗?” 虞澍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风不易又重复了一遍,虞澍拧眉:“这也太离谱了!若是这样的话,一个人老了,换个年轻的身子,再老再换,生老病死的天律都破了!不可能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如果是用蛊术呢?”风不易问。 虞澍面色一凝,沉默片刻之后说:“蛊术很邪乎,有些常人想象不到的匪夷所思之事,都可能会发生。” “师父的意思是,蛊术有可能会让人还魂重生?”风不易凝眸。 虞澍摇头:“我可没说!不懂的东西,不能乱说!” 风不易离开后,原来坐得歪歪扭扭,看起来酒还没醒的虞澍,站起身,脚步稳稳地进了隔间书房。 书架后,是个密室。 密室下方,还有个更隐秘的密室。 夜明珠镶嵌在墙壁上,发出幽幽晃晃的微光。 玉床上面,躺着一个面色青白的老妇,手指微动,眼眸缓缓睁开。 “阿姐?”虞澍轻轻唤了一声。 老妇的目光有片刻的迷茫,偏头,看到虞澍,猛然瞪大了眼睛! “阿姐,你来了。”虞澍微叹。 “啊……”老妇张嘴,发出支离破碎的无力嘶吼,眸中怨气冲天,带着几欲毁天灭地的怒火,“我的转生蛊……我的药……我的身子……我的毕生修为……没了,全没了!啊……” 虞澍叹气:“当年阿姐有一枚同生转生蛊和一枚蛊种,我这儿放了一个与阿姐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活死人,只为以防万一,没想到,最后还是用上了。转生蛊没了,但蛊种还在,活着就好。” “我不想用这个虚弱无力的身体活着!”老妇眼前浮现出永生岛冲天的火光,眼睛都红了,声音仿佛淬了毒一般,“苏棠!还有那个小贱人蓝羽!给我等着!” 112.老妪吐血,九月初八(二更) 幽暗的密室中,不时响起老妇人愤怒的嘶吼,诡异渗人。 “阿姐,记得上回见面,你说你的属下都对你忠心不二,尤其是那个苏棠。”虞澍皱眉,“你被逼得弃身逃生,是因为苏棠的背叛吗?蓝羽又是谁?” “苏棠那个该死的贱种!蓝羽是他的女人!一个狡诈多端,伪装高明的小丫头!”老妇人神色冷厉,“怪只怪我太信任苏棠!我以为,他绝对不会背叛我!没想到,他竟然联合那个丫头,骗去我一身的修为!还要杀了我!” 虞澍拧眉:“据我对苏棠的了解,这种事,不太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老妇人尖声说,“你是没有见过那个妖女一样的丫头!容貌绝色倾城,身材完美无缺,可柔可媚,聪颖异常!那样一个天生的尤物,只要她想要,哪个男人能躲得开?若非她那样出众,让我心动不已,我又如何会落入他们的陷阱,迫不及待给她传功?苏棠那个贱种,定然是被那个丫头给迷了心丢了魂!我的一身修为,就是苏棠送给那个丫头,用来讨她欢心的大礼!得到之后就跟我翻脸了!一定是这样!” “但苏棠一直对阿姐忠心耿耿,不是因为他想要换一具身体,换一个人生吗?就因为一个女人,他什么都不要了?”虞澍神色依旧有些疑惑。 老妇人的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玉床:“我苦心孤诣,钻研几年,一个转生蛊都没成功!接连不断的失败,看来已引起苏棠怀疑,让他对我失去了信任!他那个贱种,从小到大也没人对他好过,除了我之外!但如果有那样一个美貌无双温柔可人的小丫头勾引他,他怎么可能不上钩?你们男人,都一样贪恋美色!都是下贱胚子!” 虞澍连连摇头叹气:“阿姐,说苏棠的事,怎么扯到所有男人身上了?我知道,当年阿姐被那个负心人欺骗,心中怨气至今未消。但这件事,我总觉得,还有蹊跷。” 老妇人像是没听到虞澍的话,眼眸阴鸷,自顾自地说:“那个丫头,怎么可能会看上苏棠那个丑陋肮脏的贱种!他就是愚蠢!早晚会死在那个丫头手里!” “现在阿姐打算怎么办?”虞澍问老妇人。 老妇人眼眸微眯:“当务之急,是把安乐楼的人召集回来!否则,接下来我什么都做不了!” “但若是如阿姐所言,苏棠已经背叛,安乐楼的人,还能找回来吗?”虞澍摇头。 老妇人冷笑:“苏棠是楼主没错,但我才是安乐楼的尊主!只要他们活着,就摆脱不了我的掌控!到时候,我要给安乐楼所有人,下一道对苏棠的必杀令!他如果活着,有种就躲一辈子!否则,我一定把他抓回来,让他生不如死!” 虞澍拧眉:“但若是苏棠为了以绝后患,把安乐楼的人都杀了呢?” 老妇人摇头:“绝不可能!阿弟,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体内有一枚完好可用的转生蛊!苏棠只知道我这几年做的转生蛊都失败了,他亲眼看到了我那具尸体,定然以为我死了,现在怕是自以为坐拥安乐楼,沉溺温柔乡呢!” “阿姐用百里夙体内的蛊种,养的那么多转生蛊,全都失败了?”虞澍皱眉。 老妇人眼眸微眯:“其他的都失败了,但有一枚,或许成功了。出事前,我才派了赤焰前去查证,等见到他,就能知道结果!” “我的徒弟才从外面回来,说碰见一个疯子,说什么还魂重生的事,特意来问我是否可能。我怀疑,他见到的应该就是苏棠。”虞澍叹气,“阿姐别气馁,你是家族百年来最出色的毒术天才。只要活着就好,失去的东西,都可以找回来。” “阿弟,帮我!先把我的人,找过来!”老妇人冷冷地说。 虞澍点头,又对老妇人说:“阿姐,神医门是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地方,不能跟安乐楼有牵扯,引人怀疑。我再给你寻一处隐秘之地,方便你行事。” “好!”老妇人点头,眸中满是疯狂的幽光,“我们想做的事,一定能成功!” 数日前,南楚千叶城南部的永生岛。 楚明泽归来复命,尚未靠近,就看到了一片焦土。 小船靠岸,楚明泽飞身而上,脚步一滞。 不久之前繁花似锦,彩蝶成群的岛屿,如今目之所及,不见一丝生机。 楚明泽猜到,是叶翎暗中跟踪他,找到这里,跟老妪交过手,造成叶翎重伤的结果。叶翎的人还带走了楚南沣的尸体。 但楚明泽原先很自信,老妪就算没有赢,也绝对不会出事,顶多就是暂时逃走,一定还会回来的。 可看着面前的岛屿,楚明泽心中生出一个疑虑,纵火烧岛之人,是叶翎,还是老妪自己? 楚明泽运起轻功,往岛屿中心赶。就见原来的小院变成了一片废墟,一团雪白的影子从一块大石后面蹿了出来! 雪狐还在,楚明泽觉得,老妪应该也在。 楚明泽到正房门口,房门倒下,挡着路。他压低声音,冲着里面叫了一声:“主子。” 没有人回应。 楚明泽进门,房间地上放着十几个棺材,盖子全都盖着,从外面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东西。 四周安静得可怕。 楚明泽挥掌,打开离他最近的棺材,里面空空如也。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都是空的,原来里面的尸体都没了。 到第六个,楚明泽挥掌而出的同时,剩下的七个棺材,盖子全部同时掀起!每个棺材之中,飞出一个黑衣人,朝着他围攻而来! 楚明泽心中一沉!头顶上方有一张大网罩了下来! 楚明泽躬身,躲避大网,左肩中了一刀!他意识到陷入埋伏,当下只有一个念头,逃! 楚明泽冲出房门,对着后面洒了一把毒药粉,黑衣人的速度有片刻阻滞,就见楚明泽已窜出很远! 一共七人,四个黑衣人继续全速追杀,另外三个,往前奔袭的同时,从背后取下弓箭,分别瞄准快速移动中的楚明泽身体不同的部位! 三支利箭破空而出!楚明泽避开后心要害,一支箭擦着他的左肋而过,割破了他的衣服!另外两支箭,一支没入他的左肩,一支射中他的左腿! 楚明泽戴着面具,双眸赤红,忍着剧痛,速度不减,同时捏爆了手中的一个毒烟球!这是他最后剩的杀手锏,刚刚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用,因为他这次外出,不小心把解药给丢了!本不打算用! 现在楚明泽确认风往南吹,而他全力向北跑!他身后追杀的人,不得不避毒闪躲,而这,就是他最后活命的机会!这些人的武功,哪一个都不是楚明泽的对手,甚至他可以以一敌多,但那是愚蠢的!因为这里明摆着是专门等他的陷阱,而那七个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他不确定岛上是否还有更多埋伏,逃生才是当下唯一明智的选择! 毒烟大大地阻滞了七人的速度,他们往四周闪躲,等浓烟散去,楚明泽在视线中,只剩下一个黑点了! 继续追! 楚明泽带着插在他身上的两支箭,狂奔到永生岛北岸,却不见了他的船! 有人在附近盯梢!发现他来,通知了埋伏的人! 楚明泽心中咯噔一下!偏头,一支闪烁着幽光的箭矢,从一块大石头后面射出,瞄准了他的心口! 楚明泽猛然握拳,纵身一跃,一头扎入了海中! 落水的地方,波纹缓缓荡开一朵血色妖花,很快归于平静。 箭矢不断朝着那个位置以及附近射去,片刻后,海上漂浮着数十只箭矢,海面再无其他动静。 大石后面走出一个手持弓箭的黑衣人,八个人站在一起,看着茫茫大海。 “老大,现在怎么办?”一个黑衣人问。 “再等三日,他受了重伤,或许还会回来。三日后,若是不见人不见尸,就回去复命!”为首的黑衣人说。 这是南宫珩派来的人。他的属下,一个七星,一个八卦。另外还有十五人,分属两个小队。一队七人,以七星宿为名。一队八人,以八卦符为名。 南宫珩在离开千叶城后,暗中命他的八卦队前来永生岛埋伏,没有别的目的,就是等一个楚明泽! 楚明泽是从永生岛离开,去的楚京,若他回来,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来这儿。 南宫珩知道楚明泽不简单,给属下的命令是,尽全力抓,抓不住尽可能地伤!总之,绝不能让他好过! 日出日落,三日时间过去,楚明泽并没有回到永生岛。 南宫珩的人把棺材全都砍了烧掉,把老妪的房子夷为平地,最后离开时,这岛上根本没有留下人住过的痕迹。 至于那只雪狐,南宫珩没提,他的属下也没管,依旧留在岛上。 等到来年春天,这岛上的花花草草,定会重新生机勃发。永生之名,倒也不错。 楚明泽在落水后不久,就陷入昏迷。 等他醒来时,数日时间已过,他正在一艘小船上,悦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公子,你醒啦?”…… 短短数日,可以改变什么? 楚明泽彻底跟他的主子失去联络,甚至不知老妪的死活。 而这数日之内,若是楚明泽醒着,他定会接到安乐楼的急召信号,是他的主子,在召集安乐楼除了苏棠之外所有的弟子前去拜见! 可惜,楚明泽重伤昏迷,什么都没看见,完美错过。 西夏国西凉城外三十里,云雾缭绕的群山中,一处隐秘山谷,就是虞澍给老妪准备的新地盘。 如今换了一具虚弱苍老的身体,老妪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只想早日见到她的属下,好重新开始做她的大事! 可是,信号发出去了,一日过去,两日过去,三日过去…… 等啊等,盼啊盼,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连个影子都不见! 老妪气急败坏,却也知道,安乐楼的人,怕是都废了,都被苏棠给废了! “为什么赤焰也不来?”老妪厉声说,简直要疯了! 虞澍叹气:“阿姐,赤焰并不知道苏棠叛变,若是苏棠想要毁了安乐楼,第一个就会对赤焰下手。” “苏棠那个贱人,他为什么要毁掉安乐楼!”老妪气得浑身颤抖。安乐楼,是她十几年的心血啊!安乐楼的每一个弟子,都如苏棠和楚明泽一样,有不堪回首的过往,无法面对的现实,而安乐楼的行事模式,让他们能够伪装出不同的新面孔,做形形色色的事。 虽然老妪只把最大的秘密透露给了苏棠和楚明泽这两个心腹属下,并且答应他们,将来事成,一定会满足他们的心愿。但安乐楼其他的弟子,也都被老妪震慑控制,对她死心塌地。 如今,没了,全都没了…… 虞澍拧眉:“阿姐,你不是说,苏棠被一个妖女迷了心吗?这或许,是那个妖女的主意。她利用完苏棠,想甩开却不容易,先把苏棠手中的势力给毁掉,因为她掌控不了。” “啊!!!”老妪扬天长啸,愤懑!不甘!痛苦!压抑!怒火滔天!几欲吐血! 一甲子的修为,十几年的心血,全都毁灭殆尽!她好想把那个叫蓝羽的丫头,抓过来,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把她一点一点,凌迟剁碎!都难解心头之恨! 可惜,蓝羽只是个假名,老妪也知道,她甚至怀疑她所见到的那张脸也是假的!毁了她一切的那个丫头,她竟然都不知道是谁,身在何处,又是何等模样! 想到这里,老妪怒极攻心,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昏迷过去! 虞澍叹气,又把老妪暗中带回了神医门去。 而在这中间,虽然风不易问起虞澍关于还魂重生的事,虞澍却没有怀疑到南宫珩头上,是因为风不易随口说是碰上一个疯子才得知的。 正好老妪坚称是苏棠叛变,虞澍自然第一个会想到,风不易碰上的疯子就是苏棠,因为苏棠本就是个疯子。而虞澍没想过他的爱徒风不易会骗他这种可能。 当然,风不易不是故意要骗虞澍,只是事关南宫珩和叶翎,风不易并不想多言。 这也跟虞澍自己有关。毕竟虞澍声称他完全不懂蛊毒,风不易相信他尊敬的师父不会骗他,是真的不懂,所以觉得跟虞澍说太多也没有任何意义。 楚京靖王府。 转眼进了九月。 九月初八是个特殊的日子。 这是叶翎的生辰,也是去年她与南宫珩拜堂的日子。 去年叶翎十五岁,被定下冲喜,选中的好日子,就在她及笄当天。因为冲喜不能再等,一日都不行。 这天一早就下起了大雨,南宫珩靠坐在床上,抱着叶翎,回忆去年今日,他们拜堂的情景。 穿越而来的叶翎,见南宫珩的第一面,是在洞房之中,喜床之上,身旁躺着的那具冰冷的尸体。 而假扮云尧,又假死脱身的南宫珩,第一次见到如今的叶翎,是在那天深夜,灵堂之中。 彼时他要走,下了迷香让叶翎昏睡,有半片纸钱带着火星往他身上飘,被他一掌打出去,钉在了灵堂的柱子上…… 南宫珩拿过床边的一本书,打开,里面的书签,就是被叶翎带回去做纪念的那半片纸钱。南宫珩第一次发现,还将纸钱贴在叶翎脑门儿上,得了个“死变态”的“爱称”。 “小叶子,好希望你今日能醒过来,我想陪你过生辰,而且,这是我们拜堂一周年的纪念日哎……”南宫珩幽幽地说着,捏着那半片纸钱,轻轻贴在叶翎光洁如玉的脑门儿上。 “真可爱。”南宫珩眸中带着笑意,把纸钱拿下来的时候,微叹一声,语带戏谑,“小叶子,封印解除,快快醒来吧!” 113.狂风骤雨,大吉大利(一更) 大雨滂沱。 墨竹一手撑伞,一手抱着叶尘,进了无花阁。 “美人叔叔!小姨醒了吗?”叶尘站在一楼,仰头询问,声音清脆。 “宝宝你猜。”上面传来南宫珩带着戏谑的声音。 叶尘摇摇小脑袋,叹气:“我猜不到呀!美人叔叔可真坏!” 楼梯有点高,叶尘有些吃力地爬上来,跑到床边,见叶翎依旧闭目躺着,小脸失望:“小姨怎么还没醒呀……都睡了好久好久了!” 南宫珩抱起叶尘,微笑:“明日就醒了。” 叶尘给了南宫珩一个白眼:“美人叔叔你总是骗我!” 叶尘跟南宫珩玩了一会儿,墨竹就把他送回松风居去了。 晌午时,墨竹送来一碗热腾腾的面。 “三少爷说今日是主子十六岁的生辰,她还睡着,全家都要吃长寿面。”墨竹对南宫珩说。 南宫珩点头,看着那碗面,却没有多大胃口。他想念叶翎做的面了,若是叶翎醒着,他们可以一起做长寿面…… 不过南宫珩还是把那碗面给吃了,吃完后,看着叶翎说:“小叶子,今日还有很长时间,若是醒了,我给你做长寿面。” 北疆崇明城。 叶缨和宋清羽八月底就到达此地。 一个是叶晟长女,一个是宋茳独子。崇明城的几位大将,不管内心是否认可叶缨和宋清羽的能力,至少表面上是服从的,而这就够了。 蒲雪城的北胡大军,数日来不断挑衅。 但叶缨下令,敌动我不动。任由北胡人张狂叫嚣,崇明城宁静如斯。叶缨和宋清羽在城中专注练兵,根本不理北胡人。 九月初八这日,北胡的一队人马,跨过明雪江,靠近崇明城北城门。为首之人,一支利箭,射断了城门楼上高高飘扬的南楚大旗! 北胡人放声大笑! “南楚的孙子,先前用不入流的伎俩,从你们北胡爷爷这里偷走十座城,现在有种出来跟爷爷打!” “南楚的人全是娘们儿!细皮嫩肉,什么都有,就是没种!哈哈哈哈!” “这叫缩头乌龟!当南楚的主将,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叶晟死了,云尧死了,那个寡妇战王妃听说也快死了!又来了个真娘们儿,还是个没成亲跟野男人生了儿子的!你们说,她哪天死啊?”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她有胆子今天出来,咱们就让她今天去跟她老爹团聚!哈哈哈哈!” “南楚的娘们儿!有种出来啊!爷爷在这儿等着呢!” …… 崇明城北城楼上的将士,听着北胡人一口一个“娘们儿”的羞辱,全都气得不行,真想出去跟北胡人决一死战! 可惜,叶缨下令,不准动! 王将军见到叶缨的时候,她正坐在院中石桌旁看书。纤瘦清冷,安静淡然,仿佛这里不是边关,而是京城的靖王府花园。 “叶大将军!” 这个曾经属于叶晟的称呼,先前是叶翎的,如今又变了叶缨。 叶缨抬头,放下书,神色淡淡地问:“王将军,何事?” “北胡蛮子过了江,就在城外叫骂!污言秽语,冷嘲热讽,难听极了!说咱们都是缩头乌龟!叶大将军打算何时反击?”王将军面色含怒。 叶缨站了起来:“等何时北胡大军跨过明雪江,前来攻城,何时迎战。在此之前,不必理会。” 王将军皱眉:“我们何必一定要等到被动挨打才出手?” 叶缨摇头:“北胡人数日来的挑衅,目的就是想激怒我们,等我们沉不住气,主动跨过明雪江,去打蒲雪城。” 王将军神色一凝,就听叶缨说:“崇明城易守难攻,我们一旦出兵过江,就中了北胡的奸计。打仗最忌讳冲动,现在沉不住气想打仗的是北胡人。我方按兵不动,等他们按捺不住,过江攻城,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 “叶大将军言之有理!”王将军点头。心中感叹,他们本以为叶缨刚当上主将,会急于表现,没想到她心性如此沉稳。 王将军又跟叶缨汇报了探子查到的北胡蒲雪城最新的情报,汇报完毕,正准备离开,去训诫将士,稳定军心,就听脚步声匆忙靠近。 “报!”一个探子冲进来,“禀报大将军,今日过江叫嚣的北胡百名将士,在回程路过明雪江时,悉数被人暗杀!” “什么?”王将军神色一变,“暗杀?”话落下意识地看向叶缨。 叶缨微微摇头:“不是我安排的。” “其中数人的舌头,被人割掉!”探子接着说。 叶缨蹙眉:“好,我知道了。北胡人的尸体不必管,接着去探,有信再报。” “是。”探子转身,又匆忙离开。 王将军神色有些惊疑:“会是谁做的?” 叶缨摇头:“不知,但想来不是敌人。如此,对我方并没有影响,反倒可以震慑北胡。不必多虑。” 王将军离开,叶缨拿着书回房,面色微凝:“哑叔!” 哑奴从开着的后窗跳了进来,微微躬身,对着叶缨行礼。 “是你做的?”叶缨语气肯定。 哑奴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哑叔,若是你再这样自作主张,冲动行事,就回西夏去吧!”叶缨皱眉。 哑奴连连摆手,走到桌旁,拿起笔,写了一行字,举起来给叶缨看:“他们骂你,还说主子是野男人!” 别的哑奴不管。但那些北胡蛮子当众叫骂,羞辱叶缨,竟然还说百里夙是叶缨的野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找死!割舌头!让他们下到阴曹地府都说不了话! 叶缨无语,摇头微叹:“这次就罢了,下次不必理会。” 哑奴点头,但他的眼神表明,再有下次,他还是不会轻饶了那些人。他可不管南楚打不打胜仗,只不能容忍有人欺负叶缨,便是别有用心的叫骂都不行! 蒲雪城主将是桂濠的儿子桂鹏。 桂濠戎马一生,最后栽在叶翎手中,不仅英名尽失,还彻底成了废人。 桂鹏命人挑衅数日,崇明城却始终没有反应。这天有了点动静,过江的北胡兵全都死了。 北胡大军上上下下,还在因为去年被叶翎骗去十座城而郁愤难平,早就想打回去了。桂鹏不下令出兵,只派人不断挑衅,这次还出了事。 北胡一众将领都纷纷来找桂鹏,就一个意思,打过去! 桂鹏的计划是诱敌过江,如此对他们十分有利,胜算会加大很多。但如今一来叶缨不中计,二来北胡人早已沉不住气,桂鹏暂时压着,也压不了多久。 战事一触即发。 傍晚时分,宋清羽来找叶缨,叶缨正在吃面。 “有事?”叶缨神色淡淡地问。 宋清羽摇头,举起手中的酒壶:“没事。我从王叔那里讨了一壶好酒,你要喝吗?” 叶缨点头:“坐吧。” 宋清羽斟酒,递给叶缨一杯,叶缨一饮而尽。辣酒入喉,回味醇厚。 “今日是小妹的生辰,十六岁了。”叶缨放下酒杯,眼底闪过一丝柔光。 宋清羽知道。 在叶晟还没出事,叶翎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每年的这个日子,叶晟都会给叶翎过生。作为师兄的云尧,会被叫去一起吃寿面,他还曾给叶翎准备过生辰礼物。 宋清羽举杯,却没有喝,神色微微有些怅惘:“两年前的今日,我遇袭重伤,成了活死人。” 九月初八,这个日子,对宋清羽来说,也有不同的意义,不只是叶翎的生辰。 两年前的今日,宋清羽和云尧同时死去,云尧的灵魂借宋清羽的身体重生,变成如今的宋清羽。 同样是那天,濒死的云尧请南宫珩替他一年,帮他照顾家里。南宫珩假扮云尧,大退北胡,得封战王。 而在去年今日,叶翎及笄当日,与南宫珩假扮的云尧冲喜成亲。当夜,南宫珩假死脱身,叶翎成为寡妇。 此时此刻,宋清羽想起过往重重,恍如隔世。而他的人生,真已隔世。 叶缨自认为跟宋清羽不熟。 宋清羽知道这是他的师妹,却不敢认。 两人没再说话,只默默喝酒,各自沉浸在心事之中。 酒喝光,宋清羽起身告辞。 回到隔壁住处,已吃过饭的宋清羽,让人又煮了一碗面送过来。 宋清羽脑海中浮现出叶翎浅笑吟吟的面庞,喃喃地说:“小师妹,生辰快乐。” 楚京靖王府。 夜幕降临,大雨未停,无花阁二楼点了灯。 叶翎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昏睡未醒。 南宫珩在沐浴,墨发垂肩,健硕的长臂搭在浴桶上,微微眯着眼睛,热气氤氲。他正在回忆这一年与叶翎相识以来,嬉笑打闹的点滴美好。 水快凉了,南宫珩从浴桶中站起来,水珠顺着胸膛滑落。他长腿一跨,浑身出了浴桶,从旁边椅背上拿过浴巾。 擦了一下头发,南宫珩无意间抬头,就见一只素白的手,从纱帐之中伸了出来! 南宫珩神色大喜:“小叶子!” 下一刻,纱帐碎裂,叶翎从床上飞身而出,双目赤红,挥掌朝着南宫珩打了过来! 掌风刚猛雄浑,南宫珩神色微变,匆忙躲闪! 紧跟着另外一掌追了过来! 一声巨响,南宫珩被叶翎打得穿透无花阁二楼的墙壁飞了出去! 一口血喷出来!南宫珩用手中的浴巾裹住自己下半身,冰冷的大雨打在他身上,当头浇了个透心凉! 见叶翎冲出来,南宫珩正准备过去,就见叶翎像是没有看到他,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湖里! 下一刻,湖面动荡,巨浪掀起,拍打在南宫珩身上。 他半身,光着脚站在湖边,闭眼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混着湖水,凝眸看着湖中不断出掌泄力的叶翎,随时准备冲过去。 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湖中的水都被打出许多,水位下降。 风大雨急,南宫珩看着叶翎终于平静下来坠入湖中,飞身而起,过去将叶翎捞出来,抱着她回到了无花阁。 叶翎面色涨红,嘴角溢血,又昏迷了过去。 南宫珩把她放在床上,给她把脉。脉象十分不稳。 南宫珩给叶翎施针过后,叶翎面色稍稍恢复了一些。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一手抱着叶翎,一手贴在她后背,用内力为她驱寒。 做完这件事,南宫珩放下叶翎,站起身,身上唯一的浴巾松开掉落,他连忙捡起来,背对着叶翎,正要裹上,就听身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你是谁……” 南宫珩神色一僵,匆忙用浴巾裹住关键部位,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小叶子,你刚刚说什么?” 叶翎睫毛微颤,眼睛闭上又睁开,眼神迷茫:“你……是谁……这是何处?” “小叶子,你失忆了?”南宫珩狠狠拧眉。怎么会这样?叶翎把什么都给忘了?可她又没伤到脑袋! 南宫珩看着叶翎,眼睛眨了眨,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叶翎微凉的小手,叹了一声:“夫人,你可是醒了!咱们去年今日拜堂成亲,还没入洞房,你受伤昏迷,这一躺,就是一整年。我等了一年,盼了一年,终于把你盼醒了。今夜无星无月,狂风骤雨,大吉大利,为夫已沐浴脱衣,来,我们补上去年的洞房吧!” 南宫珩话落,俯身,就要一亲芳泽。 叶翎翻了个白眼,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死变态,你骗鬼呢!”叶翎小手打在南宫珩光裸的胸膛上,幽幽地说。 南宫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翎:“小叶子,是你先骗鬼的。装失忆?嗯?你接着玩儿,正好咱们入洞房!” 叶翎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闭上眼睛,唇角微微翘起来:“鬼兄,今日已经九月初八了?” “是啊,你还记得这是什么日子吧。去年今日拜的堂,一年了,你也不让我入洞房,有天理吗?有人性吗?”南宫珩声音控诉。 叶翎轻哼了一声:“去年那个死鬼躺在我身边,冰冰凉,现在你想诈尸?滚一边儿去!” 南宫珩眸中笑意蔓延,俯身抱住了叶翎:“小叶子,生辰快乐。” “鬼兄,谢谢。”叶翎靠在南宫珩胸口,浅笑吟吟。 两人静静相拥,叶翎看着不远处墙壁上的大洞,那可是她的杰作。 “哎,小叶子,我衣裳都脱了,要不咱们就……” “死变态,你为什么不穿衣服?身材好了不起啊?老实交代,趁我昏迷是不是占了我便宜?” “那我老实交代了能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今夜无星无月,狂风骤雨,大吉大利,看在这么美的胸肌腹肌的份上,鬼兄,你要不要亲我?” ------题外话------ 有二更 114.出其不意才浪漫(二更) 南宫珩神色狂喜,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叶子,你说……说什么?” “没听见就算了。”叶翎无语,浪费感情,不懂浪漫的二货! “小叶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南宫珩转移话题,神色关切。 叶翎很想翻白眼:“没有。” 南宫珩神情认真地给叶翎把脉,思忖片刻之后说:“脉象还是不太稳。现在外面下着雨,等明日,咱们打一架,看看你的实力能发挥出几成,有没有什么不妥。” “哦。”叶翎微微点头,“我要睡了,你也回去睡吧。” “等一下。”南宫珩话落起身,往旁边走。 叶翎一时没明白,愣愣地看着南宫珩只裹了一个浴巾的背影,就见南宫珩身上的浴巾掉落在地,他开始穿衣服。 叶翎视线下移,猛然收回来,背对南宫珩躺着,闭上眼睛:死变态!暴露狂!身材好了不起啊! 南宫珩听到叶翎翻身的动静,眸低笑意加深。慢条斯理地把身子擦干,穿好衣服鞋袜,转身,大步走过来,微微躬身,一手伸到叶翎颈下,一手穿过叶翎腿弯,把她打横抱起来。 “干什么?”叶翎有些不解,双手下意识地勾住了南宫珩的脖子。 南宫珩轻笑:“无花阁被你打出个大洞,下着雨,冷,咱们回修竹轩去。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做长寿面。你错过了中秋节,宝宝还给你藏了一块月饼,说等你醒了吃。” 叶翎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宝宝最喜欢我。” 南宫珩抱着叶翎下楼去,推开门,凉风吹着冷雨打了进来。 他后退两步,低头看了看叶翎,大手托着,给她换了个姿势。 此时,叶翎与南宫珩面对面,她双腿缠在南宫珩腰上,双手搂着南宫珩的脖子,亲密无间,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你干嘛?”叶翎神色有些不自然。 南宫珩一本正经地说:“外面在下雨,这样我才能打伞,不让你淋到。” 叶翎竟无法反驳…… 南宫珩一手撑着墨色的大伞,一手托在叶翎后腰,出无花阁,走进雨中。 “哎我可以自己走啊!不用你抱!”叶翎突然反应过来,她也是有腿的…… 南宫珩低头,薄唇印在叶翎微凉的额头上,又很快离开:“乖,你不可以。” 叶翎噗嗤一声笑了:“你哄孩子呢?” “小叶子,别乱动。”南宫珩声音低沉。这个姿势,对他来说才是甜蜜的折磨。 叶翎轻咳两声,默默地趴在南宫珩胸口,闭着眼睛,不动不说话。 走着走着,南宫珩突然叫叶翎:“小叶子。” “嗯?”叶翎轻轻应了一声。 “小叶子。”南宫珩接着叫。 叶翎不解地抬头看南宫珩,微凉的薄唇印了下来,含住她娇嫩的樱唇,辗转吸吮…… 突然被偷袭,叶翎整个人都是懵的,等她反应过来时,南宫珩已撬开齿关,无师自通地加深这个吻。 夜色深重,风大雨急。 雨滴打落在伞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但此时此刻,茫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二人,紧紧相拥,唇齿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珩终于放过叶翎,额头相抵,两人都微微喘着气,一时无言。 南宫珩大手托住叶翎臀部,把她往上提了提,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修竹轩的方向走。 “鬼兄,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是觉得在大风大雨中亲吻更有意思吗?” “……小叶子,其实你说我可以亲你的时候,我很想把你扑倒,但你之前说过,亲吻之事,要出其不意才浪漫。” 叶翎听着南宫珩有些闷闷的声音,足足愣了有十秒,然后趴在南宫珩胸口,乐不可支:“鬼兄,你真可爱!” “可爱的鬼兄请求今夜入洞房,可否?”南宫珩第一次发现,他的自制力在叶翎面前,糟糕得一塌糊涂。第一次亲吻,就让他欲罢不能,控制不住,想要更多。 “不可!”叶翎笑意戏谑。 南宫珩轻叹一声,加快脚步,进了修竹轩。 修竹轩的被褥被拿去无花阁了,不过因为之前不止一次发生的偷被子事件,叶翎在柜子里还放了一套备用的。 南宫珩先把叶翎放下,点了灯,开了柜子去拿被褥,在床上铺好。 又过来,把叶翎抱起来,送到床上。叶翎确实没法自己走,因为她没有穿鞋。 “鬼兄,我饿了。”叶翎躺在床上,看着南宫珩眨了眨眼睛。 南宫珩俯身,双手撑在叶翎两侧,目光幽深地看着叶翎娇艳润泽的红唇,低头又亲了下来。 这次只是浅尝辄止,南宫珩起身,舒了一口气:“我也饿了,想把你吃了!” 叶翎就看着南宫珩笑,娇柔妩媚,甜美可人。 南宫珩扶额:“我输了。”跟心爱之人,做亲密之事,是会上瘾,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的。 意犹未尽的甜蜜,就是一种折磨…… 南宫珩拽过被子,把叶翎从头到脚蒙上,转身往外走:“我去给你做长寿面。” 叶翎伸手拉下被子,露出脑袋,就见南宫珩已经到门口了。 “鬼兄,你会吗?”叶翎问。 “当然!”南宫珩看叶翎做过好几次,他还有菜谱,理论知识并不缺,自信十足。 厨房里面食材是齐全的,南宫珩又找出菜谱,认真记下做面的每一个步骤。 第一步,开始和面。 手一抖,水加多了,再来点面。 手一抖,面加多了,再来点水吧! 不对,应该先烧火,把水煮上。 好,成功了。 接着和面。刚刚添完柴,忘了洗手,一手下去,面黑了,南宫珩的脸也黑了…… 把脏了的面扔掉,洗手,重新来。 …… 房间里的叶翎,躺了有段日子,一醒来,觉得四肢都发软。 她撑着床坐起来,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干净的。不过想来南宫珩不会不经她同意就冒犯她,应是墨竹一直为她洗漱换衣。 叶翎下床,去衣柜里取了新的衣服和鞋袜,回来换上,出门到廊下。 大雨未停,她看了一眼亮着的厨房,撑伞走过去。 听到动静,南宫珩回头:“小叶子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快回去!” 叶翎收伞,进厨房,微微一笑:“是冷,我想来烤烤火。” 南宫珩把小凳放在灶膛前,叶翎走过来坐下,捧着脸,看着跳跃的火光,感觉暖融融的。 “鬼兄,那么大一块面,你是想撑死我?”叶翎吐槽。 南宫珩抓起旁边的菜刀,一刀下去,剁了三分之一面团,举起来给叶翎看:“这样呢?” “还行。”叶翎点头。 “哎我姐呢?”叶翎突然问了一句。 南宫珩一边笨拙地擀面条,一边跟叶翎讲她昏迷这段日子发生的事。 得知叶缨取代她的位置,去了崇明城,叶翎蹙眉:“她真把自己当我娘了!” “其实,”南宫珩回头,看看叶翎说,“你也把自己当她娘,只是你自己没意识到。” 叶翎神色微怔,继而摇头失笑。行吧,原来她们姐妹俩都想给对方当娘?想保护家人的心是一样的,叶缨要做那样的事,她不能拦着,只是有些心疼叶尘,那么小就要跟娘分开。 不过,叶翎素来把叶尘当自己儿子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叶尘家里还有个娘。“鬼兄,你骗苏棠的那次,很厉害。”叶翎竖起大拇指。 当真是人生如戏,拼的全都是演技啊!南宫珩正经“演戏”的时候,绝对是集编剧导演主角配角于一身的超级戏精! “可惜你当时没醒,不然我们一起坑苏棠才有意思。”南宫珩很真诚地邀请叶翎当他“下一部戏”的女主角。 叶翎欣然应允:“下回吧!有机会!” 在叶翎的口头指导下,南宫珩做出了很不错的面条,面条弄好准备下锅,才发现菜还没开始弄。 最后只放了青菜和鸡蛋,做出一大碗清汤面来。 两人回到房间,南宫珩把热气腾腾的面放在叶翎面前,递筷子过来,一脸期待地说:“小叶子你快尝尝,我做的!” 叶翎轻轻吹了吹,尝了一口,点头:“好吃。” 南宫珩神情愉悦,看着叶翎给面子地吃了半碗,吃不下了,南宫珩端过来扫尾。 南宫珩自己吃第一口,就皱了眉头:“没什么味道。” “挺好,我现在应该吃清淡的。鬼兄的厨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下次再接再厉。”叶翎表示,这种事必须夸,不然南宫珩哪有动力接着学?等哄着南宫珩练好厨艺,以后做宵夜的事情,就交给他,完美! 吃过面,两人以水代酒,碰了一杯,庆祝叶翎生辰。 南宫珩把碗收拾好送出去,就见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小叶子,困吗?”南宫珩回来问叶翎。 叶翎摇头:“睡了好久,不想睡了。” “走。”南宫珩拉起叶翎,揽着她出门,飞身而起上了房顶。 把他的外衣脱下来垫着,两人就在房顶坐下,叶翎靠在南宫珩肩头,微微仰头,雨后夜空繁星璀璨,美不胜收。 “小叶子,十六岁了,有什么心愿?”南宫珩问。 正好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叶翎闭上眼睛,默默许愿。 “小叶子?”南宫珩微微低头。 叶翎轻笑:“心愿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可是我想知道。”南宫珩幽幽地说。 “不说。”叶翎摇头。 南宫珩不再问,过了一会儿,又开口:“小叶子,你的心愿里,有我吗?” “你猜。”叶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我猜有。”南宫珩神色认真。 “你再猜。”叶翎轻笑。 南宫珩捏了一下叶翎秀挺的小鼻子:“再猜还是有。” 叶翎的心愿是,希望她的亲人都平安喜乐,包括南宫珩。 “一年了。”南宫珩感叹了一句。 “是啊,一年了。”这对叶翎来说,也是个意义重大的日子。因为她是去年的今日,穿越来到了这个世界。 “何时才能入洞房呢?”南宫珩幽幽地问。 “还没成亲,入什么洞房?”叶翎轻哼了一声。 “拜过堂,那次小叶子你不认,也没关系。咱们成亲吧!”南宫珩握着叶翎的手,十指相扣。 “一百件事,还有好多没做。恋爱才谈了几天,就想成亲?”叶翎摇头。 “只要小叶子你愿意,我保证十日之内把那一百件事全都陪你做完。”南宫珩说。 “不好。”叶翎微叹,“我姐还在打仗,等她回来再说。” “你姐已经答应了,她亲口跟我说,等你醒了,让咱们尽快成亲。”南宫珩神色认真。 “可是……”叶翎蹙眉。 “小叶子你不想嫁给我?”南宫珩眼眸幽深地看着叶翎。 叶翎摇头:“只是觉得太快了。而且你是东晋的皇子,你想娶我,没那么容易。” “只要你点头,别的都不用管。”南宫珩神色认真。 “至少,先等我姐平安回来吧。”叶翎仰头看着星空,轻声说。 南宫珩抱住叶翎:“好。” 第二日,叶翎醒来,南宫珩已不在身边。 “小姨!小姨!” 叶尘欢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叶翎起身,就见南宫珩抱着叶尘进来了。 叶尘看到叶翎,小脸兴奋:“我还以为美人叔叔又骗我!小姨真的醒啦?” 叶翎微笑,抱住叶尘,叶尘搂着她的脖子说:“小姨,我好想好想你的,可你一直在睡觉!” “宝宝乖,小姨以后都不睡了。”叶翎笑着说。 “那我可以跟小姨一起睡啦?”叶尘很高兴。 旁边的南宫珩举手:“宝宝,还有我!” “美人叔叔你总是骗我,不过……”叶尘笑嘻嘻地说,“三个人一起睡才最好,我最小要睡中间,娘说的!” 南宫珩表示,虽然孩子在,不方便做亲密之事,但其实还好,反正也不能入洞房,其他的,有什么不能做? 叶旌见到叶翎好好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二姐你吓死我们了!” 吃过早饭,南宫珩对叶翎说:“我还以为你醒来之后,会去找你姐。” 叶翎摇头:“她去了边关,我应该做的是看好家里,照顾孩子,相信她想做的事情都能做到。” 南宫珩点头:“所以,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只在家里带孩子?” “走,先去打一架,别的再说。”叶翎话落就起身了。 两人到了后花园,南宫珩半开玩笑地说希望叶翎手下留情。 叶翎想试一下自己的极限,而南宫珩只是配合。 循序渐进,攻势越来越猛,掌风越来越霸道。 到了后来,南宫珩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被动闪躲,心中惊叹,那老妪一甲子的内力,果然非同凡响! 叶翎感觉自己还有一丝余力,猛然挥掌,避开南宫珩,打向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大树应声倒地,后面数棵大树,被掌风波及,全都歪倒下去。 而叶翎收掌的同时,身子一晃,踉跄两步,吐血不止,倒在了地上…… 南宫珩冲过来抱起叶翎,给她把脉,发现她身体虚弱,内息紊乱。 不过叶翎很快就醒了,有气无力地问:“什么情况?” 南宫珩若有所思:“那毕竟是从别人那里夺来的内力,你现在发挥出你原来的实力,问题不大,但再往上,对你的身体来说,很勉强。” 叶翎眨了眨眼:“意思就是,这内力我想用就能用,但如果勉力去打,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 南宫珩微叹:“差不多。你要抓紧时间努力修炼,等把这些内力都消化了,就能应用自如。” “挺好的。”叶翎唇角微勾,“可以当个杀手锏来用,只要我保证一出手杀掉敌人,过后我自己身体短暂虚弱无力,不致命。” 南宫珩摇头:“还是有风险,最好不要那样做。以你的天赋,这样的内力在身,修炼起来可以事半功倍,突飞猛进。” 自从风不易走后,楚皇每隔一日都会派太医来查看叶翎的情况。 这日太医进府,在修竹轩见到叶翎,见她已苏醒,把脉后,发现叶翎身体十分虚弱。 太医给叶翎开了个补身子的方子,回宫复命去了。 楚皇得知叶翎醒来,但结果如叶缨先前所言,身体极弱,不由连连叹气。 先前锋芒太露,这次是个好机会,叶翎决定,接下来好好装柔弱,扮猪吃虎才有趣。 接下来,除了带孩子,练功,谈恋爱之外,叶翎还有一件事要做…… “先前我打算好好调查一下我爹的事,查跟他有关的每一个人,只是因为楚明泽编的那个故事,打乱了计划。”叶翎说着,看向了忠勇候府的方向,“数月未见,我该去那个叶家,拜见长辈,叙叙旧才是。” 115.完美的故事(一更) 叶尘拿来一个纸包,小手慢慢打开,里面是一块圆圆的月饼。 “小姨,给你吃!”叶尘捧着递给叶翎,眼睛亮晶晶的,“温奶奶做的,可好吃了!” 叶翎笑着接过来,咬了一口,甜甜的,很香。 薛氏和温敏一起来靖王府看望叶翎,见她已经苏醒,都很高兴。 不过叶翎这会儿还处于虚弱之中,脸色苍白,靠坐在床上。 “人没事就好,身子可以慢慢养。”薛氏微叹,“如今倒也轻松了,安心休息一段时日吧。” “嗯。”叶翎点头,“听说清羽跟我姐一起去了崇明城,他的身体大好了?” 温敏听叶翎问起宋清羽,笑意加深:“是啊,都无碍了,多亏你当初请风少主给阿羽医治。我是不乐意他再上战场的,上回就差点把命给丢了。不过那孩子性子倔强,非要去。” “男儿志在四方。清羽想要证明自己,伯母相信他就好。”叶翎微笑。 温敏点头:“相信,只是盼他早日归来。” 又聊了几句,见叶翎神色倦怠,温敏和薛氏就起身告辞了。 出门坐上马车,温敏叹气:“叶翎那孩子也是可怜的。等阿羽回来,咱们就跟她提提,若她愿意,就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了,日后让清羽照顾她。” 薛氏点头:“如此最好。等叶缨和清羽回来再说吧。” 叶翎这次身体虚弱,足足持续一天一夜才恢复。 一下子得到别人一甲子的修为,自然不是那么好用的,叶翎觉得正常。 “小叶子,你要去忠勇候府,打算怎么查?”南宫珩问叶翎。 叶翎若有所思:“其实,我对那个叶家,除了叶勋夫妇之外,别的人,都不太了解。” 叶晟和宁蓁成亲后,就跟那两房分家,出去单过。 原主记忆中,她从出生到叶晟“战死”,十年时间,只每年除夕,叶晟会带着妻儿回到叶家,吃顿团圆饭,其他时候,几乎没有来往。 叶晟死后,到叶翎出嫁,五年时间,除了中间出事叶缨离开去胧月庵,其他时候,三姐弟是跟着叶勋一家过的。 但他们的祖母岳氏一直健在,大房的叶昭一家,同住在忠勇候府。叶昭和叶勋兄弟俩,从来没分家。 原主在叶勋和孙氏手下过活的那五年,虽在一个屋檐下,但极少跟她的祖母岳氏以及大伯叶昭一家有来往。 叶昭叶晟和叶勋三兄弟之间的关系,很明显不太正常。 墨竹扶着叶翎,在忠勇候府大门外下马车。 叶翎身着白裙,不施粉黛,款步而行,当真是弱柳扶风,与先前气质大不同。 守门的护卫一见叶翎,脸色都变了。其中一个上前行礼,另外一个飞跑着去通知叶勋。 “怎么?拦着不让进?”叶翎看着挡在面前的护卫,神色淡淡地问。 “不敢,战王妃请。”护卫连忙让开。 进府,走到半路,叶勋沉着脸迎了上来。 他们之间,连面子情也早没了。 “你来做什么?”叶勋冷声问。 叶翎轻笑:“我先前大病一场,才醒,突然很是想念娘家人,特来看望。不欢迎吗?” 叶勋眼眸微缩:“别拐弯抹角的!我已经如你所愿,把莲儿嫁给了孙启光,你还想怎么样?” “三叔这话说的。莲妹妹跟孙启光已经有了那种关系,不嫁给他,你们还想让她嫁给太子不成?”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提起太子楚明恒,叶勋一肚子的火气。自从叶莲婚前失贞的消息被叶翎暴露出去,楚明恒可没少找忠勇候府的麻烦。叶勋现在除了个爵位,什么权力都没有。 “叶翎,这里不是你的娘家!请你离开!”叶勋冷声说。他早已看清叶翎本性,不敢再招惹,因为叶翎每次来,都绝对没好事! 叶翎看着叶勋,笑意加深:“看把三叔给吓的,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还跟我记仇呢。不过三叔不欢迎我没关系,因为我是来看望祖母和大伯的。” 叶勋拧眉:“你祖母身子不好,不见客!” “我怎么就成客人了?真是让人伤心呢。祖母身子不好,我才更应该去看望,尽尽孝心。三叔,你再不让开,是想跟我打架吗?”叶翎看着叶勋,笑得甜美乖巧,说出口的话,可没那么客气了。 叶勋拳头紧握,想起去年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叶翎当众把他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让他颜面扫地的情景…… 叶勋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忠勇候府分东院和西院。 原本叶翎三姐弟跟着三房叶勋一家,住在西院。老夫人岳氏和大房叶昭一家,住东院。中间有门连通着。 守门的婆子见到叶翎,吓了一大跳,连忙行礼。 墨竹扶着叶翎穿过小门,进了东院。 东院与西院比起来,花草树木更多一些,更安静,下人少很多,衣着都十分朴素。 到了东院慈月居门口,有个头发花白的婆子躬身侍立,见叶翎就行礼,叫“战王妃”。 进慈月居,入目只觉朴素清雅。婆子打了帘子,轻声禀报:“老夫人,战王妃看您来了!” 叶翎进门,先看到了一个佛龛,房间里香烟袅袅。 岳氏衣着朴素暗淡,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个藏青的抹额,面庞清瘦,眉目安然,手中拿着一串长长的佛珠。 见叶翎进门,岳氏神色不见惊讶,也无动容,只平静地放下佛珠,开口说:“你来了。” 叶翎示意墨竹到外面去,她一个人慢慢走过去,坐在岳氏下手,叫了一声“祖母”。 “嗯。”岳氏神色淡淡地打量叶翎,“听说了许多你的事,先前受伤,看来是好了。” “好多了。”叶翎微笑,“一直没来看望祖母,希望祖母不要怪罪。” 岳氏摇头:“不必说这样的话。我这个祖母,也没有养过你们姐弟一天,当不起你们的孝敬。” 叶翎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这老夫人,不简单啊…… 婆子上了热茶,叶翎尝了一口,很清淡。 “祖母,我有一事不解,当年为何只我爹被分家出去单过,大伯和三叔没有一起分家呢?”叶翎直言。 岳氏沉默了片刻,垂眸说:“我知道,你们长大了,有些事,定会来找我问的。” “那祖母能为我解惑吗?”叶翎问。看来,这老夫人早有准备…… 岳氏没有看叶翎,神色平静地说:“你爹,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叶翎眼眸微眯。什么鬼?叶晟不是岳氏的儿子?那他是哪来的? 就听岳氏接着说:“叶晟是你祖父捡来的。那时你祖父只是个小将,我跟随他,住在边关。因条件苦寒,我的第二个孩子没有保住,而你祖父外出归来,抱回一个弃婴,就是你爹。” 岳氏话落,叫了一声:“嬷嬷,把那东西拿过来。” 嬷嬷打了帘子进来,抱着一个木箱子,放在叶翎面前,打开锁后,躬身退了出去。 叶翎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发旧褪色的襁褓。 “这是你祖父见到你爹时,包着他的东西。”岳氏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我那时才失去自己的孩子,便把你爹当亲生儿子抚养。没有外人知道你爹的身世。” “我爹自己知道吗?”叶翎问。 “他原本不知道,直到他害死你祖父。”岳氏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叶晟害死他的养父叶渊?这话又从何说起? “那一年,你爹十八岁。你祖父带着他和你大伯,一起上战场。你爹年轻冲动,不顾你大伯劝阻,执意带人去烧北胡的粮草。你大伯担心他出事,便跟随同去,你祖父得知,前去追他们。谁知中了埋伏,最终,你祖父帮你爹挡了一箭,丢了性命,你大伯受重伤,落下残疾。” 岳氏提起当年之事,声音沉痛,眼圈微微泛了红。 “所以,祖母恨我爹?”叶翎轻声问。 两行清泪,从岳氏眼角滑落,她深深叹气:“那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我怎会真的恨他?只是看到他,我就会想起你死去的祖父,你大伯也被他害得成了废人……他已长大成人,我告诉他的身世,让他离开这个家,这样,对我们都好。” “那件事后,你爹性子沉稳了很多,战功赫赫,得皇上重用。虽然无法面对他,但我很欣慰,因你祖父曾经最疼爱的就是他,在他身上寄予厚望。想来你祖父是不会怪他的。”岳氏神色怅惘,“只是没想到,他就那样突然出了事……” “原来如此。”叶翎轻轻颔首。 “你三叔当年捡了你爹的战功,得封忠勇候,对此我并不认同。所以他屡次提起,要接我到西院去住,我从未想过要去跟着他享乐。”岳氏叹气,“自从你祖父过世后,家里的事,我再不想管了。我知道,你心里对我这个祖母,定是有怨的,因为那几年,我并没有关照你们姐弟三人。但你们的三叔三婶,也没让你们缺吃少穿,叶缨的事,只是意外。叶莲与你的事,先前你三婶跟我讲了,是叶莲的错,如今她自食恶果,便也过去吧!” 叶翎微叹:“我明白了。这些事,祖母该早点告诉我们。若是早知道我爹害了祖父和大伯,莲妹妹的事,我下手不会那样狠的,我本以为……唉,这个家,不欠我们的,是我们亏欠这个家。” “你能这样想,那就最好。如今,叶旌已被封王,你和叶缨相继当了大将军,你们三个,比我嫡亲的孙子孙女,都要出息。”岳氏神色淡淡地说,“既然你们离开这个家,日后,也不必惦记,不必回来,好好做你们的事,过你们的日子吧。” “祖母,我知道,你或许不想看见我们。但我最不喜欢亏欠别人,我爹欠祖母的养育之恩,欠大伯的,就让我来报答吧。”叶翎神色认真。 岳氏叹气摇头:“不必了。” “祖母明理,但我不能不懂事。”叶翎说着,站了起来,“祖母先休息,我去看望大伯。我与神医门少主风不易是好友,大伯的身体,我会想办法的。” 叶翎话落就出去了,岳氏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又闭上眼睛,开始拨弄手中的念珠。 叶翎还没进叶昭的院子,就听到了一阵咳嗽的声音。 进门,就见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正在院中侍弄花草。 “大伯。”叶翎叫了一声。 叶昭起身,看到叶翎,愣了一下,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大伯没事吧?”叶翎神色关切。 叶昭摇头,收回视线,面色无悲无喜:“战王妃,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话落拿起水瓢,接着给花浇水。 “大伯,当年的事,祖母都告诉我了。”叶翎看着叶昭说,“我替我爹,再跟大伯说一声对不起。我会尽快请神医门的风少主来为大伯医治。” “不需要。”叶昭冷声说,“请你离开,不要再来了!” 叶翎又深深地看了叶昭一眼,转身走了。 出东院时,碰到了叶昭的女儿叶妤。叶妤只低头让到一边,并没有理会叶翎。 叶翎回到靖王府,就见南宫珩抱着叶尘在玩儿飞飞。 一大一小两个人冲到叶翎面前,笑容灿烂。 “小叶子,如何?”南宫珩问。 “小姨,如何?”叶尘学着问。 叶翎轻笑:“听了一个挺感人的故事。” 南宫珩眉梢微挑,叶尘兴致勃勃:“故事?我喜欢!小姨跟我讲呀!” “宝宝乖,等晚上睡觉,再给你讲故事,现在去找你小舅玩儿吧。”叶翎笑着说。 叶尘看了看叶翎,又看了看南宫珩,嘿嘿一笑:“小姨是要跟美人叔叔玩儿亲亲吗?不想让我看见,我知道的!” 叶翎扶额。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控制不住了。南宫珩现在最喜欢做的就是偷亲叶翎,各种找机会,什么壁咚,桌咚,床咚,窗咚,树咚……创意十足,偷袭功夫一流,短短两天,吻技飙升。被叶尘撞见过两回,南宫珩根本不打算收敛。 叶尘很自觉地跑去玩儿了,还在南宫珩耳边小声说:“美人叔叔,小姨害羞啦!” 南宫珩神情愉悦,拉着叶翎回到修竹轩,一进房间,回身把她按在门上,又是一个缠绵的长吻…… “鬼兄,注意身体。”叶翎小脸微红,意有所指。 南宫珩轻笑:“我身体超级好,小叶子要不要试试?” “滚!”叶翎给了南宫珩一个白眼。 “小叶子说,在叶家听了一个挺感人的故事,是什么?”南宫珩表示好奇。 叶翎定了定神,若有所思:“我那祖母,一张口先说我爹不是她亲生儿子,定了个养恩比天大的基调,又说我爹害死了祖父,害得叶昭重伤成废人。” 南宫珩神色有些惊讶:“我很意外。看来小叶子你不信。” 叶翎幽幽地说:“老夫人说我爹是捡来的,我信。但她说,我爹年轻冲动,贸然行事,害死祖父,导致大伯重伤,这件事,我不信。我爹是天生将才,智谋无双,不然也不会引得罗焰和云堃之流,那样嫉妒。” “但当年之事,既然她敢那样说,应该经得起查证。”南宫珩说。 叶翎若有所思:“你认为,她对我爹这个养子,会比对她的亲生儿子还好吗?” “不会。”南宫珩摇头。人的本性如此。 “但她的故事里面,作为养子的我爹,任性妄为,她的儿子叶昭,稳重护弟。但素来被偏爱的才会任性。我不认为在她的三个儿子里面,我爹会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叶翎缓缓地说,“三兄弟年纪差距不大,十几岁都跟着父亲上了战场。没听说叶昭立过战功,叶勋最大的功勋,是后来抢我爹的。所以,那次的事,真是我爹愚蠢冲动,犯那种低级错误,害了祖父和叶昭吗?” 南宫珩轻笑:“小叶子,人家看似完美的故事,在你这里,根本经不起推敲啊。” “就是因为太完美了,完美得他们一家人都像是观世音菩萨。”叶翎轻哼了一声,“所以,我不信!” 116.天牢得真相(二更) 忠勇候府。 叶昭进慈月居,闻到香的气味,捂着胸口又咳嗽起来,却也没有把常年关着的窗户打开。 房间里光线幽暗,有点闷,岳氏抬眼看叶昭,神色淡淡地说:“那丫头去找你,说什么了?” 叶昭落座,面色阴沉:“她说,替她的父亲跟我道歉,要找神医门的风少主来,为我医治。” “自从她嫁去云家冲喜,整个人都变了。”岳氏拨弄着手中的佛珠,“过去一年,她行事作风那样张狂,怎么突然转性了?” “她绝不是临时起意来看望我们,我怀疑,她是来调查叶晟死因的。”叶昭冷声说。 “那些事,咱们早商量过,我都跟她讲了,她查不出什么破绽。”岳氏眼眸微垂,“当年知情的人,都已不在了。” “娘,你忘了一个人。”叶昭面色沉沉。 “谁?”岳氏神色一变。 叶昭开口,缓缓地说:“死而复生的云堃。” 岳氏眸光一冷:“他还在天牢里?皇上为何迟迟没有把他斩首?” “皇上的心思,谁知道?”叶昭沉着脸说,“云堃跟叶晟关系不浅,当年总在一处。他对咱们家的很多事,都是知情的。叶翎若是听了娘讲的当年往事,跑去找云堃求证的话……” “她不该有所怀疑的!”岳氏眼眸一暗,猛然用力,手中的佛珠串子崩开断掉,佛珠落了一地。 看着地上滚动跳跃的佛珠,岳氏脑海中浮现出今日见到的叶翎,绝色美貌,温柔可人,但不久之前,她可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这个丫头,跟她记忆中那个虚荣肤浅的蠢货,判若两人。岳氏心底突然涌出一丝不安来。 “我会找人,尽快把云堃处理掉。”叶昭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能留下任何破绽!”岳氏手中捏着一颗佛珠,猛然攥紧,“早知道,当年就该把那三个小杂种都解决掉!留到现在,养成了祸害!” “娘,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叶昭摇头,话落再次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因他当年伤到心肺,一直没好。 靖王府。 下晌叶翎突然问起:“墨竹,跟随平王谋反的逆贼,都斩了吗?” 墨竹摇头:“没有,还在天牢中。” 叶翎若有所思。 楚皇先前没有将平王亲信斩首,应是要等平王一家先死,再处理那些小喽啰。如今平王已死,平王世子在逃,楚皇留着云堃之流,是要做诱饵吗?虽然不会有什么用…… 而云堃当初口口声声对叶翎说,他从来都是叶晟的影子。他们应是自小相识,少年时就一起进入军中打仗的。 所以,叶翎在想,岳氏所讲的,叶晟十八岁那年,因为愚蠢冲动犯下的大错,云堃会不会是知情的? 叶翎打算到天牢去探望云堃,跟他聊聊。 但天牢中的死囚,是不允许探视的。就在叶翎想着,是否只能乔装打扮混入天牢时,宫中来人,楚皇命叶翎入宫觐见。 叶翎对着镜子看了看,露出一个柔柔弱弱的浅笑,表示满意。 南楚皇宫中素来不准下人进入,墨竹在外等候。叶翎一个人,缓缓地往前走,带路的太监也不敢催。 进御书房,见到楚皇,叶翎躬身行礼。 “平身,坐吧。”楚皇打量叶翎,她比起之前,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下去,脸色发白。 “身体如何?”楚皇问。 “回皇上的话,在慢慢好转了。”叶翎柔声说。 楚皇叹气:“你的武功……” “等把身体养好之后,重新再练吧。”叶翎眸光微黯。 “你放心,只要你身体康复,想再当大将军,朕随时可以让你复职。”楚皇对叶翎说。自从叶晟死后,叶翎是楚皇遇到的最满意的臣子,没有之一。 对于如今被委以重任的叶缨和宋清羽,楚皇需要再考察一番。 “多谢皇上信任。”叶翎点头。 “迄今为止,朕尚未找到平王的家眷,楚明泽也不知所踪。留着他们,迟早是个隐患。对此,你有何良策?”楚皇问叶翎。 叶翎就知道,楚皇找她,不会只是为了关心她的身体,定然有事。 思忖片刻后,叶翎开口说:“皇上,找人这件事,找不到,着实没有办法。不过当初楚明泽跟平王的家眷分开行事,假如他们失去联络,不在一处的话,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哦?你的意思是?”楚皇神色微动。 叶翎说:“皇上不妨放出消息,已抓到除了楚明泽之外,其他的平王家眷。做个局,不要留下破绽。或许,可以引出楚明泽。不过也有极大的可能会没用,只能试试。” 楚皇点头:“好,就依你所言,试试吧。” “有件事,想请皇上准允。”叶翎恭敬地说。 “你说。”楚皇点头。 “我想到天牢中,去看看云堃。”叶翎说。 楚明不解:“看他做什么?” “我父亲的事,至今仍有疑团未解。不知谁给他下的毒,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叶翎实话实说,“如今我这身体,打不了仗了,但为了避免再被楚明泽那样的人,利用我父亲的事设计欺骗,我想调查一下当年的事。” 叶翎看着楚皇的面色,就见楚皇微叹一声:“你有心了,这确实是正事。若是不调查清楚,容易被人钻空子。当年朕派人查过,没有结果。既然你决定了,就放手去查吧。有什么进展,随时向朕禀报。” “是,多谢皇上。”叶翎恭敬地说。 出宫时,叶翎手中多了一枚金龙令牌。这京城之中,包括皇宫和天牢在内,手持金龙令,都可自由出入。 进马车,叶翎吩咐赶车的云忠:“走小路,去天牢。” 天牢重兵把守,守卫森严。 叶翎手持金龙令,带着墨竹,一路畅通无阻,到天牢最深处,见到了云堃。 云堃手脚都被铁链束缚,坐在角落里,埋着头,杂乱的头发如枯草般遮着脸。听到牢门开启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叶翎示意墨竹留在外面看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走到距离云堃一米远的地方,叶翎驻足,叫了一声:“云堃。” 铁链响动,云堃缓缓抬头,看向叶翎。他瘦了很多,额头的伤因为没有好好处理,溃烂流脓,整个人肮脏狼狈。 “你是来送我上路的吗?”云堃低声问。 可怕的不是死,而是等死。一日一日的恐惧煎熬,折磨着云堃,他现在甚至希望早点有个了断,好过于在死牢之中,夜夜听着鬼哭狼嚎。 “想死?怕了?”叶翎就在旁边席地而坐。 云堃又看了她一眼,对于她在这样肮脏的地方竟然如此从容,有些讶异。 “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必死无疑,无话可说。”云堃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绝望。 他甚至不再哀求叶翎救他跟尤氏的那双儿女,因为他知道,没有可能,也没有意义了,就算两个孩子活着,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云堃,当初你抓了云修,想除掉我,却不忍伤害云修。”叶翎轻声说,“我知道,你还是有良知的。” 云堃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就听叶翎接着说:“你只是不甘屈居人下,想要出人头地,封妻荫子。虽然对你的手段不敢苟同,但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云堃低着头,突然笑了起来:“你不会理解的……你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哄骗我,取得我的信任……” “我理解与否也并不重要,你是将死之人,但你的原配夫人和你的儿子云修,以后还要仰仗我活着,何必再跟我作对呢?你要造反,反的也不是我,我们无冤无仇,只是各为其主罢了。”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云堃沉默,叶翎耐心等着。 良久之后,云堃开口问:“你真的会一直护着你婆婆和修儿?” “你知道我会。”叶翎说。 云堃又沉默了片刻之后,问叶翎:“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我爹不是叶家亲生的,是捡来的,这件事,你知道吗?”叶翎问云堃。 云堃眼眸微缩:“你听谁说的?” “我祖母今日亲口跟我讲的。”叶翎说。 “怪不得……”云堃喃喃地说。 “怪不得什么?”叶翎觉得,她问对人了。 云堃突然冷笑起来:“我曾听到过叶昭背地里叫叶晟小杂种,当时,还以为听错了。” 叶翎面色微沉:“叶家三兄弟,关系如何?” “关系就是,表面兄友弟恭,实则从小到大,叶昭和叶勋都没拿正眼看过叶晟,他永远都是被那对兄弟联合起来欺负的那一个,叶昭主导,叶勋跟从。同在国子监读书,叶晟总是受到夫子夸赞,有一次,因为他的字写得最好,得到夫子奖赏的一支笔。叶昭说要看看,拿过去就折断了,说是不小心。”云堃缓缓地说,“类似的事情,我能跟你讲一百件,呵呵。” “当时年幼,我们总在一处玩。有一次,叶昭又‘不小心’划破了叶晟的脸,流了好多血,我给他捂着,去找叶家夫人说理。你那祖母,心疼地搂着叶晟,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大哥是无心的,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 云堃嗤笑:“我一直都不懂,为何他们三兄弟之中,容貌最出色,头脑最聪明,最懂事的叶晟总是不得母亲喜欢,他自己也不懂。很多次,他努力地想要讨你祖母欢心,最后得到的都是责骂。有一次,我印象深刻,冰天雪地里,他被罚跪,叶昭拉着叶勋,在他身后,冲着他背上撒尿,我亲眼看到的。” “叶家唯一对叶晟好的,只有你祖父,但他镇守边关,常年不在京城。便是他回来,叶晟的性子,也绝对不可能告状的,就算告状,也会被倒打一耙。都是幼年的事,叶晟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你祖母永远不会向着他。他有一次打了叶昭,很轻的伤,你祖母拿着板子抽他的脸,打得他吐血高烧,差点没命。直到他十二岁,跪求你祖父带他去边关,才终于离开叶家。” “如今你们姐弟得了势,我想当年知情的人,怕是都死光了吧。你祖母突然跟你说,叶晟是捡来的?还想让你报养恩不成?可笑!”云堃满面嘲讽。 长大后,云堃与叶晟之间感情变质,但彼时年幼,没有利益纠葛的年纪,他是叶晟凄惨童年的见证者。 叶翎沉声问:“我祖父是怎么死的?” “叶晟少年时,在军中就闯出了名堂,后来,叶昭和叶勋兄弟都去了。我跟随我父亲,同在北疆镇守。”云堃说,“叶昭嫉妒叶晟,急于表现,有一次,不经你祖父同意,自作主张跑去烧北胡人的粮草。哪儿那么容易啊,他那个蠢货,轻易就落入了北胡人的陷阱。你祖父赶去救他,为他挡了一箭。最后是叶晟单枪匹马杀过去,救回了你祖父和叶昭。不过箭上带毒,你祖父最终没有救过来,叶昭伤到心肺。那件事,知道内情的人极少,因为你祖父临死前,叮嘱叶晟照顾好母亲和兄弟。因为你祖父的遗言,叶晟揽下了那次的罪责,挨了一百军棍,从将军被贬到了小兵。” “我祖母说,是我爹冲动妄为,害死了我祖父,害得叶昭重伤。”叶翎冷声说。 云堃闻言,愣住了,继而大笑起来:“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权势迷了心。但你那祖母,还有你那大伯,无耻程度,我真望尘莫及!虽然我嫉妒叶晟,想要超越他,但我敢说,他这辈子唯一做过的愚蠢又可笑的事,就是小时候,傻乎乎地想要得到你祖母的认可和疼爱!哈哈哈哈!” 叶翎眼底寒光肆虐。不久之前,岳氏手中拿着佛珠,对叶翎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她那样理直气壮,那样振振有词,仗着死无对证,歪曲事实,颠倒黑白! “叶翎,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有把叶晟当敌人,他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对手,我没有害过他。我效忠楚南沣,只是想证明自己,想超越叶晟。”云堃低声说,“我知道,那些年我不在,叶晟对我的妻儿关照很多。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求你,照顾好你婆婆和修儿。” 叶翎走出幽暗的天牢,微微仰头,原本晴朗的天气乌云密布,看着像是要下雨。 “主子,回府吗?”墨竹问。 叶翎收回视线,面色冰寒:“去忠勇候府!” 117.一肚子火气,打完再说(一更) 叶翎在忠勇侯府门外下车,见一锦衣公子带着随从,被管家恭敬地送出来。 是南楚的礼部尚书孔瑀。 孔瑀见叶翎,神色讶异,连忙拱手行礼:“战王妃。” “孔大人,又见面了。”叶翎神色淡淡。 两人之前有过矛盾,也有过合作,倒也没什么好寒暄的。 孔瑀带人离开,忠勇侯府的管家陪笑迎上来:“参见战王妃。” “嗯。”叶翎点头微笑。 管家看叶翎这态度,稍稍放了心,不像来闹事的。 “孔尚书来府里做什么?”叶翎状似无意地问。 管家笑呵呵地说:“战王妃许是不知,方才那位礼部的孔尚书,跟咱们府里,东院的妤小姐定亲了。三日后是孔府老太君大寿,孔大人亲自来送请帖。” “哦?”叶翎挑眉。 孔瑀原先喜欢三公主楚灵芸,还被傻傻地利用过一番,跟叶翎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又看上了叶昭的女儿? “那我可要恭喜堂姐了。”叶翎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 南阳侯府孔家,书香大族,可是门好亲呢! “不知战王妃是要……”管家小心翼翼地问。 “我来看祖母。”叶翎说,“我去东院,烦请管家跟三叔说一声,请他到慈月居去,我有些事想跟他们商量。” “哎!”管家应了,见叶翎带墨竹往东院走,他定了定神,脚步匆匆去找叶勋。 忠勇侯府东院,慈月居。 岳氏手中拿着一张烫银雕花的请帖,看着上面精致的兰花,满面笑意:“妤儿,孔瑀亲自来送帖子,这是重视你呢。孔老太君素来喜爱兰花,祖母这里有一套青兰玉饰,让嬷嬷取来,等寿宴那日,你戴着去。” 叶妤面色羞赧:“多谢祖母。” 论容貌,叶妤尚且不如叶莲出色,但颇有几分娴静柔雅的文气。 祖慈孙孝,其乐融融时,突闻外面传来嬷嬷拔高的声音:“老夫人,战王妃看您来了!” 岳氏面色一沉,叶妤脸上笑意消失:“她又来做什么?” “我来恭喜堂姐定亲。”叶翎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墨竹打了帘子,叶翎进门,她就站在外面。 岳氏合上手中请帖,眼眸微垂,神色冷淡:“我已把话说得很清楚,你还来做什么?” “叶翎!”叶妤站了起来,神色不悦,“我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请你速速离开!” “妤儿,你先回去。”岳氏面色微沉。 “祖母,当年二叔害死祖父,害得我爹重伤至今未愈,前程尽毁,三叔对他们姐弟视如己出,结果她一得势,猖狂嚣张,将三叔一家欺负羞辱到那样的境地,让我们全家颜面扫地!”叶妤神色气愤,“她凭什么在我们家登堂入室?仗着皇上看重,就能为所欲为吗?” “妤儿住口!她是你堂妹,不准说那样的话!”岳氏皱眉,“你回去。” “我不回去,今日我倒要看看,堂堂战王妃,到底有何贵干?”叶妤话落,冷着脸又坐了回去。 叶翎仿佛没听见祖孙俩的话,她走到岳氏供奉的佛龛前,见香烧完了,从旁取三支新的,在长明灯上引燃,插进香炉之中。 香烟袅袅,看着慈目威严的菩萨,叶翎轻笑:“祖母,你拜佛时,求的是什么?” 岳氏心中微沉:“叶翎,你有什么事,直言即可,不必拐弯抹角。” “不急。”叶翎款步走来,在叶妤对面落座,笑意温柔,“等大伯和三叔来了,咱们好好聊聊。” 岳氏神色一变,心中再次涌出不安感。 算算时间,叶翎从离开忠勇侯府,到再来,不过两个时辰。除了云堃,这世上没有外人知道当年的事。而云堃在死牢之中,叶翎又已失去主将之位,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岳氏垂眸,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叶昭沉着脸进门,与岳氏四目相对,对着岳氏微微点头。 岳氏心中一松。叶昭在叶翎离开后,就去安排人,今夜把云堃处理掉,看来已经安排妥当了。 再次听到叶昭的咳嗽声,叶翎抬头,看着这个面庞消瘦,长衫儒雅的中年男人。 “你又来做什么?”叶昭冷声问。 叶翎笑而不语,下一刻,叶勋进门,一见叶翎,脸就黑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叶翎垂眸浅笑。 她什么都没说,这个叶家的祖孙三代,一见她,全是冷言质问,真真理直气壮! “祖母,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别人的。”叶翎看着岳氏,笑得乖巧,“那些事,我今日乍闻,一时心惊,回府思来想去,深觉歉疚。祖母,大伯,三叔,父债女还,我想好好补偿你们,请你们一定要给我机会。” 岳氏轻轻摇头,神色淡漠:“不必了。” 叶昭冷声说:“不需要!” 叶勋眼眸微闪,没说话。 叶翎笑了:“三叔,你需要吗?虽然我如今不再是南楚主将,但主将是我姐姐,我还是战王妃。不管三叔想要什么,我想,都不是问题。” “老三!”叶昭瞪了叶勋一眼。 “大哥做主吧。”叶勋低头不说话了。 叶妤冷声说:“叶翎,你听到了?我们叶家,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好心!你走吧!” 叶翎手中拿着杯盏,慢慢把玩,轻飘飘地说:“是不需要,还是不敢要啊?” 岳氏瞳孔微缩! 叶昭的手颤了一下! 叶勋的脸色,更难看了! 叶妤神色气恼:“叶翎!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别阴阳怪气的,告诉你,我们家不欠你们什么?你仗势欺人,以为南楚没有王法了吗?” 叶翎抬手,轻轻拍了三下,似笑非笑地说:“祖母,大伯,你们把堂姐教得真好,明事理,有正义感。” “你!”叶妤气得脸都红了,“立刻离开我家!” 叶翎看着叶妤,笑意加深:“不,是我要请堂姐暂时离开这里,有些事跟你无关,我不想为难你。若你留下,定会后悔的。” 岳氏心中猛沉:“妤儿,你回去!” “我不回去!她明摆着又要找我们的麻烦!”叶妤冷声说。 “堂姐不走,那就留下,一起聊。”叶翎冷笑,“墨竹,把门看好,别让什么阿猫阿狗的进来,扰了我跟娘家人团聚的气氛!” “是,主子。”墨竹的声音传进来,慈月居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你要干什么?老夫人!” 嬷嬷的声音刚刚响起,就消失了。 房间里常年不开窗,幽暗沉闷。空气中淡淡的香气,让气氛更多了几分压抑。 “祖母,你说了那么多我爹欠你们的,我要还,你们不要,真是‘高风亮节,宽容大气’呢!”叶翎冷笑,“不过呢,作为叶晟的女儿,我这个人,素来睚眦必报!我说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我更不喜欢别人欠我!” “叶翎,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岳氏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慌乱。 “我方才,去见了一个人。”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岳氏和叶昭的脸色,都变了! 只叶勋,还有些不明所以。而叶妤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叶翎到底发什么疯! “你……你到底要说什么?”岳氏沉声问。 “云堃,祖母还记得吗?”叶翎声音幽幽,就见岳氏面色一白! “祖母跟我说的事,让我感动得都快哭了,心想这世上竟有如此善良慈悲的人!我们一家前世积了什么福报,才能碰上祖母这样大义无私的大好人!”叶翎看着岳氏,缓缓地说。 岳氏的脸色已经绷不住了,就听叶翎接着说:“若是祖母当时骂我一顿,要求我赎罪,我定没有疑心,没有二话。可是祖母竟然什么补偿都不要,我要请风不易给大伯医治,他也不要!祖母,大伯,告诉你们一个演戏的精髓,要真实,接地气,过犹不及啊!” 叶昭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云堃那个逆贼胡言乱语你也信?” “大伯好大的气性啊!”叶翎冷笑,“看来云堃跟我说了什么,大伯一清二楚,不必我多言了。” “到底怎么回事?”叶勋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跟云堃有什么关系?” “祖母,三叔的问题,你说还是我说?”叶翎看着岳氏问。 岳氏死死地盯着叶翎:“若是你爹活着,也不敢跟我这么说话!” 叶翎闻言,手中的茶盏一甩,砸到了叶昭的头上! 鲜红的血顺着叶昭的额头流下来,叶妤神色一惊,连忙扶住叶昭:“爹,你没事吧?”话落转头,怒斥叶翎,“你疯了?!” “祖母,我爹活着,不敢跟你这样说话,我相信。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生而养,恩情天大,便是祖母那些年无数次虐待我爹,怂恿你的亲生儿子欺负我爹,你养了他,这是事实。唯一对我爹好的祖父,临死留下遗言,我爹也不会不从。”叶翎神色淡淡地说,“我爹的不敢,是因为他有良知。你有吗?你们有吗?!” 叶翎起身,朝着岳氏走来,岳氏神色慌乱:“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祖母刚刚不还很强势吗?现在怕什么?哦,对了,祖母今日早些时候,亲口跟我说,你从未养育过我们姐弟一天,所以,不需要我们的孝敬。”叶翎冷笑,“但我可是个孝顺的人,所以,那些年我爹受的苦,遭的罪,我要讨回去!” 叶翎话落,冷冷地看着岳氏,伸手就掐住了旁边叶昭的脖子,把他重重地甩到了地上去! “疯了!你真的疯了!来人啊!”叶妤神色惊惶。 “滚一边儿去,不然连你一起打!”叶翎冷冷地看了叶妤一眼。 叶勋伸手朝着叶翎抓了过来,却在下一刻,被叶翎面无表情地拧断了一条胳膊! 叶妤脸色煞白,跌坐在地,愣愣地看着叶翎把叶昭和叶勋都按着跪在了岳氏面前! 岳氏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还好,祖母没有继续狡辩,不然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拿个板子,抽你的脸!”叶翎冷声说。 “不是你亲生的,不当人看是吗?”叶翎冷冷地说,“当时他们年幼,你儿子的所作所为,都是你授意鼓动的,至少,是你给他们的权力,让他们知道,在这个家,叶晟可以随意欺辱。你是我爹的养母,我不打你,让你儿子来还!” 叶昭额头流血,咳嗽不止,狼狈不堪。 叶勋一脸怒意,捂着胳膊,冷汗直冒。 “云堃所言,两件让我印象深刻的事。第一,祖母你用板子抽我爹的脸,打得他重伤高烧,险些没命。第二,当年是大伯冲动愚蠢,害死祖父,自食恶果。我爹救了他,帮他担了罪责,挨了一百军棍!” 叶翎说着,拿过旁边的凳子,砸在地上,扯下一条凳子腿,又冲着门口说:“墨竹,找个木板来!” 墨竹很快送了一块木板进来,叶翎指着叶昭和叶勋:“你们兄弟俩商量,一人打脸,一人挨棍!我现在一肚子火气,打完了,咱们接着聊!” 叶妤听到叶翎的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不可能……” 可是,岳氏没有辩解,叶昭和叶勋,都没有辩解。 事实,很明白了…… “三息时间,告诉我结果,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叶翎冷笑,“可以喊救命,喊得越大声越好!哦对了,忘了跟你们介绍,我那个丫鬟,原来是皇上的金羽卫,皇上赏给我的。你们想打架,我最喜欢,绝对奉陪!” “好,三息到了,说!”叶翎手中的木棍,抵在了叶昭背上。 “跟我没关系!”叶勋梗着脖子说。 “三叔的意思是,让我打祖母?”叶翎冷笑。 叶勋神色一僵,下一刻,叶翎俯身拽起叶昭,手中的木板,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岳氏尖叫一声,泪流满面:“别打了!别打了!” 叶翎暂停,转头,冷冷地看了岳氏一眼:“才开始,这就心疼了?人在做天在看!你这个毒妇,当年怎么折磨我爹的,我一桩桩一件件全在你儿子身上报复回来!哭吧,哭得大声点儿,我很爱听!” 叶翎话落,又是一板子落下,直接打掉了叶昭的一颗门牙! 118.赶尽杀绝,我不是孔瑀(二更) 不过十个板子下去,叶昭整张脸肿得像猪头,口中流血不止,眼神涣散。 叶勋在旁边,脸色煞白,微微颤抖。 岳氏哭嚎,叶妤傻愣。 叶翎突然停手,把叶昭甩在地上,一脸鄙夷地说:“身子骨比女人还弱,竟有脸说当年是我爹犯错,你在规劝?从小嫉妒我爹,但我爹的容貌才华,都是你这杂碎拍马都追不上的,心里很不好受吧?” 叶昭身子颤了一下,喃喃地说:“我……我才是……叶家嫡长子……叶晟就是个杂种……乞丐……” 叶昭话落,叶翎手中的板子直接拍到了他张开的嘴上!他发出凄厉的惨叫,感觉满口的牙都要掉了! 岳氏扑过来,抱住叶昭,流泪不止,猛然仰头,看着叶翎,满面的怨怒:“你有种就打死我!我告诉你,若不是我养大叶晟,他早就死了!是我给他饭吃,给他穿衣!养恩天大,你竟然如此对我?” 叶翎闻言,似笑非笑地说:“祖母,我有必要纠正你一下。负责养家的是祖父,是他在外面打拼,你跟你的孩子才有房子住,有饭吃,有衣服穿。我爹是祖父捡来的,是祖父决定收养的。祖父在外面辛苦打仗,只求你在家中照顾孩子,包括我爹!我想,那些年你联合你儿子,虐待我爹,从来不敢让祖父知道吧?养恩天大?你配吗?我告诉你,你这种毒妇,只配四个字,厚颜无耻!” 叶翎话落,俯身拽起岳氏,就把她甩到了一旁! 扔了木板,捡起地上的棍子,叶翎朝着叶勋背部重重地打了过去! 叶勋本就被拧断了一条胳膊,如今被打得趴在地上,颤抖不止,惨叫连连! 叶翎打了五十棍才停下,感觉手都酸了!她一点没客气,叶勋的命都去了半条! 岳氏哭得声音沙哑,不住地喊:“老爷!你在天有灵,快看看吧!你当年好心,没有好报啊!你的亲生儿子,就要被人打死了!” 叶翎冷哼了一声:“你接着嚎!使劲儿嚎!祖父在天有灵,应该会感谢我,帮他教儿子!至于你这个毒妇,该想想死后怎么有脸去见祖父!” 叶翎一手持棍,一手拿着木板,木棍和木板上面都被血染红了。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这才刚刚开始!不过,我给你们一个求生的机会!现在,你们把当年怎么欺负我爹的,不论大小事,跟我讲一遍!讲一件,少挨一下打!不讲,今儿我活活打死你们,皇上也不会给你们撑腰!我话放在这儿,你们有种就拿命跟我赌!”叶翎话落,踹了叶昭和叶勋一人一脚! “自己做的孽,不好说是吧?”叶翎冷笑,“那来个更好玩儿的,互相揭发!叶勋你先来!三息时间,你若是不开口,我就敲掉你一颗牙!” 叶勋趴在地上,浑身是血,声音虚弱地说:“小时候的事,全是大哥带着我做的……” 叶翎闻言,轻笑:“很好!叶昭,你要反驳吗?” 叶昭吐出一口混着牙齿的血水,声音怨毒:“叶晟就是杂种,活该!” 下一刻,叶翎拽起叶昭,抬脚踹在了他的心口! 叶昭飞出去,撞在门上,一口血喷出来,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咳嗽! “我原以为,这个叶家,最贱的人是叶勋。事到如今才发现,跟你们母子二人相比,叶勋都算得上大好人了!” 叶翎冷声说着,抬脚踩在叶昭脑袋上:“从小到大,你都很不甘心吧?你是老大,可是我爹样样比你出色,你除了用些肮脏的手段欺辱我爹,还有什么本事?刚刚你女儿斥责我,说我爹毁了你的前程?你倒是告诉我,你有什么前程可毁的?哦对,你上过战场!第一次去,愚蠢行事,就害死了你亲爹,自己也差点没命,最后仰仗我爹,才捡回一条命来!若不是我爹顶了你的罪,一百军棍下去,你早死了!你这种又贱又蠢又弱又渣的窝囊废,为什么还活着?凭什么活着?就凭不要脸是吧!” 叶翎话落,提起叶昭,把他扔回叶勋身旁! “叶勋,他的机会没了,你来讲!好好讲,只要让我满意,今日我就饶了你!”叶翎冷笑着,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房顶上传来一道暗含戏谑的声音:“主子,小的已准备好做记录了!” 不是南宫珩原本的声音,但叶翎一听就知道是他。 “小南,好好听,好好记,最后给我报个数。”叶翎微微仰头说。 已经在慈月居房顶上坐了好大一会儿,听着下方好戏,刚刚又离开去找了纸笔回来的南宫珩,应了一声:“得令!” “开始吧。”叶翎看着叶勋说。 “我们……”叶勋开口,声音艰难,被打得目光已有些呆滞了。因他这些年养尊处优,从来也没吃过什么苦。 “住口!不准说!”岳氏厉声说。 叶翎冷哼了一声:“老毒妇,我不是我爹,也没有不打老人孩子的规矩!我这是在给你儿子生路,你给我闭嘴!” 岳氏瞪大眼睛看着叶翎,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哭声戛然而止! 叶勋开始讲,从他记事起,他被叶昭带着,一起欺负叶晟的事。 叶勋讲,叶翎听,南宫珩在上面记。 云堃是外人,他所知道的,他所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叶晟从小到大在这个家里真正经历的,完全是非人的折磨! 叶勋最清楚叶翎的实力和秉性,他早已放弃抵抗,机械性地回忆童年,老实交代。而这其中,不止有叶昭和叶勋两兄弟做的事,还有岳氏做的。 譬如,曾经无数次,岳氏把叶晟关在柴房里,不给他饭吃。她心情不好时,拿针扎叶晟,扎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而这一切,还有一个原因。岳氏对她的两个亲生儿子说,她怀疑叶晟是她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子! 只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叶晟就成了岳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叶勋说,每次他们的父亲叶渊回来之前,岳氏会突然对叶晟好一段,让他吃饱穿暖,叮嘱他,不要乱说话,让父亲担心。 而叶渊在家时,岳氏对叶晟的好,远超对叶昭和叶勋。她总在叶渊面前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叶晟。那个时候,他们兄弟也会假装对叶晟好,都是岳氏教的。 叶昭不止一次因为嫉妒叶晟的容貌,划伤叶晟的脸。而类似的事,岳氏也做过,不止一回。背地里就说,叶晟长成那样,他亲娘一定是个狐媚子。 岳氏哭得已经没有声音了,叶妤早已傻了,而叶昭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晕死了过去。 房间里,只余下叶勋缓缓讲述的声音。 叶翎觉得,叶勋此刻说的话,应该没有过脑子,不仅出卖叶昭,还出卖了岳氏。他只是根据回忆,在讲述跟叶晟有关的童年,却最真实。 从云堃那里听来只言片语,就让叶翎心中怒起。等听了叶勋说的那些,简直刷新了叶翎的认知。 最毒妇人心。 岳氏也是一个做母亲的人,表面装得清白无辜,背地里阴毒无耻,心狠手辣! 叶勋断断续续,整整讲了一个时辰,从三岁讲到了叶晟“死”之前。 叶晟十二岁从军,摆脱了岳氏母子三人。但他十八岁那年,叶渊被叶昭害死。 叶晟顶罪,挨了军棍,受了不轻的伤,扶灵回到家中,岳氏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到他的身上,说他是扫把星,要杀了他。 而最后,叶渊下葬,岳氏不准叶晟参加葬礼,说让他滚。叶晟连夜离开,回了边关。 两年后,叶晟凭借自己的力量,在二十岁的年纪,成为南楚主将,深得楚皇信重,一身荣光。 楚皇御赐忠勇将军府,就是如今的忠勇候府。叶晟尚未归京,岳氏带着叶昭和叶勋先住进来,霸占了楚皇赏赐给叶晟的所有东西。 外人只知叶晟成亲后分家,很多人以为是因他不顾岳氏反对,执意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哑女,甚至很多人因为这件事,说他不孝。但真正的原因是,岳氏不想看见他,让他滚出去。 岳氏还要求叶晟,负责她和她两个儿子所有的开销,说那是叶晟欠他们家的。 …… 叶勋停下,叶翎眸中寒光肆虐。原主印象中的父亲,高大伟岸,开朗爱笑。谁会知道,他经历过多少苦难折磨?而这,全都是拜他所谓的家人所赐! 云堃的一句话,在叶翎耳边回旋:“叶晟这辈子唯一做过的愚蠢又可笑的事,就是小时候,傻乎乎地想要得到你祖母的认可和疼爱!” 可笑!可悲!可恨! “叶勋,我爹出事,跟你们有关系吗?”叶翎冷声问。 叶勋微微摇头:“没有……没有……大哥废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二哥心善,他活着,仰仗他……我们一家人,一辈子都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发誓,二哥出事,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二哥,武功极强,智谋无双……我们根本也没有能力动得了他……” “我娘殉情,又是怎么回事?”叶翎冷声问。 “我也觉得奇怪……”叶勋喃喃地说,“说实话,你娘……不是那样的人……虽然她跟二哥很相爱……但她死得太突然了……或许另有内情,但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何必对她一个哑女下手,没有任何好处……” 叶翎眼眸微眯,沉默片刻之后问:“小南,报数!” 屋顶上的南宫珩开口说:“九十九!” “我承认……我也嫉妒二哥……那些年养着你们三个,是想把你们养废了……我还存了心,打算等你和叶缨及笄之后……利用你们的亲事,谋点好处……”叶勋很“自觉”,又说出一件事,凑了个整数。 叶翎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叶勋,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儿上,我不会再为难你。墨竹!” “主子。”墨竹恭敬上前。 “叶昭,接着打!”叶翎把棍子递给了墨竹。 “可以打死吗?”墨竹眸光幽寒。她是叶晟收养的孤儿,一手训练出来的金羽卫。叶晟在她心里,就是师父。她刚刚在旁边听着,都觉得齿寒! “留一口气就好。”叶翎冷笑。 “是。”墨竹话落,手持木棍,走到叶昭身旁,狠狠一击! 叶翎确定,她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岳氏再次嚎啕大哭,扑过来,就被墨竹一脚踹了出去! 墨竹打得叶昭吐血不止,动弹不得,昏死过去,又狠狠地打了好几下之后,俯身探了一下叶昭的鼻息,起身恭敬地说:“主子,暂时还有一口气。”之后有没有,她可不管。 “很好。”叶翎点头,看着伤心欲绝的岳氏冷声说,“我不打你,正好,以后你好好伺候你心爱的儿子,你们母子可千万要活着,等着,我爹哪天回来了,我们全家人,再来看你们!” 叶翎话落,转身就走,墨竹紧随其后。 到门口,叶翎驻足回头,看着母子三人,神色淡淡地说:“提前通知你们一声,今日之内,我会把忠勇候府的牌匾给砍了,碍眼很久了!不用担心皇上会怪罪我,我会求一道圣旨,剥夺叶勋的侯爵之位!你们家,吸我爹的血这么多年,到此为止!” 叶翎话落出门,就见外面倒了一地的人,都是被墨竹拦下打晕的。 “干得不错。”叶翎唇角微勾,回头看了一眼房顶,上面已经没人了。 “主子为何放过叶勋?”墨竹轻声问。 “我放过他了?当年我爹是外人,他们母子三个关系可真好得很,好得让我恶心!如今叶勋为了自保,出卖他亲娘,他大哥,我倒要看看他们母子三人,以后还怎么相亲相爱!”叶翎冷笑。 杀人诛心! 让他们死,太容易了,但也太便宜他们了。叶翎要夺去不属于他们的一切,将他们打到尘埃里,让他们在煎熬中活着,生不如死,再也爬不起来! 叶翎带着墨竹,走到忠勇候府大门外,驻足,转身,眼眸微眯,看着那块金光灿灿的牌匾,冷声说:“砍了吧!” 墨竹拔剑,飞身而起,狠狠一劈,牌匾从中间断裂,掉落下来! 墨竹扶着叶翎上马车,叶翎一进去,就看到了一张妖孽脸庞。 “小叶子,看我!”南宫珩把脸凑过来。 叶翎愣了一下:“看什么?” “那些杂碎太恶心,污了你的眼睛,快看我,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儿?”南宫珩对着叶翎眨眼睛,笑得阳光灿烂。 叶翎轻笑:“还行吧。” “亲一下,就更好了。”南宫珩凑过来,就要一亲芳泽。 叶翎抬手把他打到了一边儿去:“今日没心情,我还要进宫,你回家去。” 南宫珩微叹,抱住叶翎,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好,我回家等你。这个给你,可以拿去给楚皇瞧瞧。” 叶翎手中被塞了厚厚的一叠纸,南宫珩有刻意伪装笔迹,上面写的,都是叶勋供述的他们母子三人对叶晟的恶行。 南宫珩暗中离开,叶翎进宫之后,没多久就出宫了。 当日傍晚,一道圣旨到了忠勇候府。 楚皇以叶勋无功无德为由,剥夺忠勇候的爵位,贬为庶民,并且要求叶勋及家眷,三日内,搬离御赐的忠勇候府! 得到消息的人,都觉得奇怪,叶缨和叶翎姐妹圣眷正浓,楚皇为何突然整治忠勇候府?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啊! 有人说,这从头到尾都是叶翎的手笔,她要对她的叔伯赶尽杀绝! 至于原因…… 很快有流言在楚京中传开,原来叶晟是叶家收养的,从小在叶家受尽折磨冷待。当年害死叶渊的其实是叶昭,却拉了叶晟顶罪。叶晟顾念养恩,以德报怨,他自己没落得好下场,叶昭叶勋两家人不劳而获,享受了多年的荣华富贵,却连叶晟留下的三个孩子都不好好抚养。 叶缨出事,叶昭叶勋照顾不周,这是事实! 当初给云尧冲喜,叶昭的女儿不去,叶勋的女儿不去,推了叶晟的女儿叶翎出去,让她出嫁当天成了寡妇,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叶晟唯一的儿子叶旌,被叶昭叶勋养成了个小纨绔,这更是众所周知!但凡有一丝真心,怎会如此? 叶缨和叶翎得势,全凭自己的能力,是为将门虎女,不负叶晟威名,堂堂正正! 而叶昭叶勋两家,除了叶勋当初抢来的叶晟的功勋之外,没有为南楚做出任何贡献!落得这样的下场,很公平,完全活该! 阴沉大半天,入夜时分下起了雨。 云忠披着蓑衣,进修竹轩,向叶翎禀报,说叶妤来了,要见她。 “小姨,叶妤是谁呀?”叶尘好奇地问。 南宫珩抱着叶尘,微笑:“谁也不是,宝宝快吃饭。” 叶翎起身出门,叶尘笑嘻嘻地问南宫珩:“美人叔叔今天亲到小姨了吗?” 南宫珩叹气:“没有,好伤心……” “那怎么办呢?”叶尘问。 “晚上宝宝睡最里面好不好?”南宫珩跟叶尘打商量。 叶尘小脸一正:“不可以!娘说了,我最小,一定要睡中间!” 南宫珩表示,叶缨不在,但他仿佛有种叶缨一直盯着他的感觉,够狠…… 叶翎撑伞,出靖王府大门,就见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影,跪在雨中。 叶妤浑身湿透,仰头看着叶翎,不住地磕头:“翎妹妹,我知道,都是祖母和我爹的错!他们知道错了,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求求你!” 叶翎神色淡淡地说:“我这个人,有仇报仇,素来冷血,不必在我这里白费力气了,回去吧!” 叶翎转身要走,叶妤在雨中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声音凄婉:“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何曾对不起你?你就那样轻易地毁掉我的一切!” 叶翎脚步一滞,转身看着叶妤,突然笑了:“叶妤,你是为了自己来的吧?忠勇候的爵位没了,我想,你跟礼部尚书孔瑀的亲事,也没戏了。可是,这跟我有关系吗?你想说你是无辜的,你爹的错,罪不及你?” 叶妤神色凄凉:“我爹的错,我全被蒙蔽,根本不知道!” 叶翎缓缓地说:“你还记得,不久之前,你口口声声说,叶勋对我们姐弟三人视如己出,斥责我恩将仇报吗?你当初真不知道叶勋对我们是真好假好吗?你又不傻,当然清楚得很,你只是根本不在意,甚至觉得我们活该!因为你坚信我爹害了你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叶妤痛哭不止。 叶翎冷笑:“你是不知道,你是被蒙蔽,但当时你怎么从未想过,我们也是无辜的呢?如今,得知真相,是你爹害了我爹,你就无辜了?我还要为你的这份无辜负责任,为你的人生负责任?双重标准,真是可笑!你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你能有那样养尊处优的生活,全都是我爹给的!我只是拿回来,天经地义!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不是孔瑀,眼睛不瞎!” 119.心狠嘴毒,眼光真绝(一更) 雨后初晴,天朗气清。 修竹轩外,叶尘和小鹿点点在赛跑,欢声笑语不断。 墨竹进修竹轩,到叶翎身旁,俯身,附耳禀报:“主子,叶昭还没死。” 叶翎轻笑:“挺好。他们有得力的亲戚可以依靠吗?” “岳氏是小官庶女,娘家原不在京城。那些年仗着老爷的功勋,岳家人搬来京城居住,但都是好吃懒做的货色,依附岳氏生存。” “叶昭和叶勋当年沾老爷的光,才能娶上官家嫡女。叶昭的夫人,是刑部吴侍郎的妹妹,前几年得病没了。叶昭娶不上续弦,但东院的丫鬟,几乎都被他染指过。” “叶勋的岳家,是延平伯府孙家。原是不错,但因为叶莲和孙启光的丑事,太子把延平伯府打压得厉害。孙家恨死叶家,早不来往了。” 叶翎冷笑:“祖父死去二十多年,当年也没有多显赫。那些人全是仗着我爹打下的功勋,过上好日子,跻身贵族之流。一个个都是不要脸面的窝囊废,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小姨!”叶尘飞奔着扑到叶翎怀中,小脸兴奋,“我赢啦!” 素来喜欢追在叶尘身后跑的小鹿点点,在赛跑这件事上面,输得很是无辜,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蹭了蹭叶翎的腿。 “宝宝真棒!”叶翎笑着说。 “美人叔叔,我想飞飞!”叶尘放开叶翎,手脚并用,爬到旁边南宫珩的身上。 南宫珩抱起叶尘:“飞喽!”眨眼功夫没影儿了。 小鹿点点飞奔着追出去。 “继续盯着那家人,有情况随时回禀。”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不图别的,只图开心。他们越惨,叶翎越解气! 快正午时,墨竹回来,禀报最新情况。 “叶妤带着她的弟弟叶昶去吴侍郎府,留下了。”墨竹说。 叶翎挑眉:“叶昭半死不活的,他的好儿女都没想过要在身边伺候?” “孙氏一早去延平伯府,没多久就被赶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叶莲,她已被孙启光休弃。”墨竹说。 “不意外。”叶翎点头,“他们打算住到哪儿去?” “应是要搬去岳家。”墨竹回答。 “那座宅子,皇上金口玉言给我了。他们吃的穿的用的,多是皇上赏赐给我爹,以及我爹施舍给他们的。但我没那么好心,你去盯着,人可以走,什么都不准带!”叶翎冷声说。 “是。岳家那边,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吗?”墨竹问。 叶翎摇头:“暂时不必。岳氏养的一群蛀虫,如今想要依靠?我等着看他们互相伤害呢!” “主子,礼部尚书孔大人求见。”云忠出现在修竹轩门口。 叶翎神色惊讶:“这位,不会是来为他的未婚妻打抱不平的吧?请过来。” 墨竹领命去办事,云忠将孔瑀带进修竹轩。 孔瑀脸色不好看。 孔家是书香大族,孔瑀自己考中文状元,入朝为官,平步青云,是京城贵公子中少有的青年才俊。 叶昭是白身,叶妤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身份,其实是叶晟的侄女,叶翎的堂姐。 南阳侯府根本看不上叶妤,是孔瑀自己相中的。 昨日忠勇侯府叶家爵位被夺,声名狼藉。孔家老太君已放话,赶紧把这门不合适的亲事给退掉! 但孔瑀不同意。 “战王妃。”孔瑀见叶翎,拱手行礼。 “孔大人前来,有何贵干?”叶翎直截了当地问。 孔瑀递上一张烫银雕花的请帖:“祖母后日寿辰,希望战王妃拨冗赏光。” 叶翎接过请帖,没打开看,放在桌上,神色淡淡:“我近日身体不好,是否能去赴宴,到时才知。若是去不了,希望孔大人不要怪罪。” “不敢。”孔瑀摇头。 “还有事?”叶翎挑眉。 孔瑀看了叶翎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在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翎闻言轻笑:“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慢走不送。” 孔瑀神色一僵,继而皱眉,并未离开:“战王妃,有些话,在下不吐不快。” 叶翎笑了:“好,来者是客。孔大人,请坐。” 孔瑀敛衽,在叶翎对面落座,雪晴送上茶水点心。 “孔大人,请吧。”叶翎说。 孔瑀定了定神,微微垂眸,开口说:“战王妃素来快意恩仇,行事果决,但这次未免太心狠。在下看来,过分了。叶晟将军承蒙叶家收养,恩情天大。便是遭受过不公的对待,也不能抹杀叶家对他的大恩。叶晟将军在世时,孝顺养母,关照兄弟子侄,其人品之大气大度,令人钦佩。战王妃作为叶晟将军之女,对待亲人,该效仿乃父。想必你父亲若还在,也不会允许你如此欺辱亲人。” 叶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听孔瑀讲了一大段,只反问一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孔瑀拧眉,沉默片刻之后,再次开口:“战王妃是不是以为,我一定会退了你堂姐的亲事?” 叶翎笑而不语。 孔瑀接着说:“这门亲事,我不会退。叶妤是我见过的最单纯最善良的姑娘,不管你跟那个叶家有什么纠葛,跟叶妤没有任何关系。我看中的是她这个人,不是她的身份。” 叶翎笑意加深:“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孔瑀来时准备许多话,如今竟无言以对…… “孔大人,我确实没想到,出身书香门第,身为礼部尚书,你竟能冲破门第之见,不理父母之命,对叶妤不离不弃。我很佩服。哪天喝喜酒,我定会去道喜。”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孔瑀只觉叶翎的话满是嘲讽,不由神色难堪起来:“看来战王妃并不打算听在下的逆耳忠言。告辞!”话落起身走了。 南宫珩抱着叶尘飞身过来,落在叶翎身旁。 “姓孔的说什么了?”南宫珩好奇。 叶翎清了清嗓子,把孔瑀的话跟南宫珩重述了一遍。 南宫珩听完就笑了:“这小子眼睛瘸了吧?当初被南楚三公主耍得团团转,一点儿不长记性。” “他能力不错,正事上面相当聪明。可惜,在女人的事情上,就是个傻缺玩意儿!”叶翎轻哼了一声。 “就是!”南宫珩点头,看着叶翎含情脉脉地说,“小叶子,你是我见过最单纯最善良的姑娘!” 叶翎闻言,伸手拧住了南宫珩的耳朵,三百六十度旋转:“怎么骂人呢?” 南宫珩耳朵好疼,眸中满是笑意:“小叶子,你是我见过最心狠嘴毒的姑娘!” “这回说对了。”叶翎放开南宫珩,很淡定地说,“我倒要看看,叶妤那朵白莲花,能不能成功嫁给孔瑀!” 楚皇下旨,限令叶昭叶勋,三日之内搬离。 叶昭和叶勋都身受重伤,尤其是叶昭,尚在昏迷之中。 一家子愁云惨淡,把值钱的,能带走的,全都打包好了。 准备离开时,墨竹拦路。 一句话:人能走,所有东西留下! 岳氏当时就哭嚎起来,引得许多人前来围观。 “老爷,若不是你当年捡了叶晟,他早被冻死饿死了!如今叶晟的女儿,要逼死我们全家啊!老爷,你在天有灵,帮帮我们吧!” 诸如此类,放声哭诉。 围观之人见岳氏凄惨,又得知叶翎不准他们带走府里的任何东西,倒有许多人觉得,叶翎太过分,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但叶翎根本不在乎外人怎么看,而墨竹只负责执行叶翎的命令。想带东西走,问问她手中的剑! 岳氏凄凄惨惨哭嚎半天,围观之人不乏帮她说话的,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就连马车,都被墨竹强行扣下!除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一针一线都不准拿! 孙氏脸色铁青:“欺人太甚!连我的嫁妆都要抢吗?” 墨竹冷着脸说:“你的嫁妆,付不起你们一家这些年的花费!” 孙氏气得浑身颤抖,叶勋的儿子叶烁冲上前来打墨竹,被墨竹一脚踹了出去! 最后,岳氏被人搀扶着,叶昭和叶勋被下人背着,很多人指指点点,见他们的惨状,不由同情起来。 一家子人,面色难看,抹着眼泪,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了两条街之外的岳府。 留下的东西墨竹看都没看,关门上锁,扬长而去。 岳氏的兄长岳群,带着儿女在岳府门外等候。远远地只见人,不见车,脸色都变了。 他们原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岳氏带着儿孙过来,丰厚的家产也会一起带过来。 如今,眼见着岳氏跟她的两个儿子,都变得一无所有。岳家的人,心中泛起了嘀咕。 “大哥……”岳氏见岳群,眼泪又下来了。 岳群皱着眉头往后看,不甘心:“你们的行李呢?” 岳氏哭着摇头不止:“叶翎那个贱人,太狠绝了!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岳群面色一变,招呼叶家人进门,态度大不如前。 紧巴巴地暂时安顿下来后,岳群过来找岳氏。 “妹妹,我们家过得也不容易,一大家子人,要吃要穿的。”岳群张口诉苦,皮笑肉不笑地问,“你们这……打算住几天啊?” 岳氏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岳群:“你说什么?” 岳群叹气:“妹妹,你们叶家是贵人,出能人。你那俩孙女,一个大将军,一个王妃,你那个最小的孙子,可是异姓王!显赫得很!你再想想办法,好好跟人家服个软儿,不然以后你们能去哪儿啊?” “你!”岳氏怒起,“你们全家上上下下,全靠我接济过活!你竟然有脸说出这种话?” 岳群嘴角扯了扯:“妹妹,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年不是你让我们来的?说有叶晟在,保我们全家荣华富贵!我知道,你是庶女,以前在家里不得宠,就是想显摆,让我们指望你过活,你心里得意。可我们来了,也没过上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如今你被你孙女赶出来,那也怪不得别人!谁让你当年怀疑叶晟是妹夫的私生子,对他下手那么狠?倒也是,你那个时候肯定想不到,日后最出息的是叶晟,你那俩儿子,呵呵……” 岳氏面沉如水,抓起茶杯,朝着岳群的脑袋砸了过去:“无耻!如果没有我,你们全家早要饭去了!这个宅子里的一切,全都是我给的,你们给我滚出去!” 岳群躲开,冷哼一声:“宅子的房契地契,写的都是我的名儿。妹妹,事到如今你还这么横的话,那我只能请你们出去了!” “你!你……”岳氏气了个倒仰,“忘恩负义!” 岳群冷笑:“你早前仗着叶晟心善,一边享受着他给你的荣华富贵,一边骂着他臭杂种。你沦落到今天,也是自作自受。什么恩不恩,义不义的?便是有恩,那我们沾的也是叶晟的光!” 岳氏怒极反笑:“大哥,我这么多年,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不过,你别以为,我们叶家,就此败落了!” 岳群眨了眨眼:“你什么意思?” “我孙女妤儿,带着昶儿,投靠他们外祖家了。妤儿跟礼部尚书孔瑀定亲的事,你不会忘了吧?”岳氏冷笑。 “孔家还没退亲?”岳群很意外。 “当然没有!妤儿才貌双全,可是孔大人自己看上,着意求娶的!用不了多久,妤儿就能当上尚书夫人!”岳氏冷声说。 岳群神色一变再变,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又陪着笑,跟岳氏道歉:“妹妹,方才大哥是一时糊涂,说了些胡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都是一家人,妤儿嫁得好,以后也能提携提携家里的妹妹。” 岳氏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次日,就是南宫侯府孔老太君的寿辰。 叶翎忙着练功,没去。 南宫珩带着叶尘,一大一小偷偷溜过去,躲在暗处瞧热闹,晌午前就回来了。 “小叶子,你错过一场好戏!”南宫珩兴致勃勃地说。 “是呀是呀!”叶尘点头附和,“可热闹了!” “愿闻其详。”叶翎表示很有兴趣。 “叶妤今日去南阳侯府赴宴,被人为难了。你猜为难她的人是谁?”南宫珩问。 叶翎若有所思:“不会是……三公主楚灵芸吧?” “小叶子真聪明,就是她!”南宫珩点头,“众目睽睽之下,叶妤‘不小心’摔了个狗啃泥!真狼狈!被人围观嘲笑,早早地就离开了。” “楚灵芸想什么呢?她又看不上孔瑀,还不能接受孔瑀移情别恋?”叶翎挑眉。 南宫珩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服了!”叶翎感叹,“孔瑀的眼光可真绝!不过如此一来,他会不会越发觉得叶妤可怜无辜,更心疼了?” 叶翎说对了。 南阳侯府孔家的寿宴甫一结束,孔瑀就匆忙前去刑部侍郎吴府看望叶妤。 他很歉疚,楚灵芸会欺负叶妤,在他看来,都是他造成的,让无辜的叶妤受了大委屈。 孔瑀被吴家的下人带到叶妤的院子门口,下人就离开了。 孔瑀提着礼物,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出叶妤的声音,似乎提到了他的名字。 孔瑀驻足,微微皱眉,就听到叶妤说:“弟弟,你记住,在外祖家,绝对不可任性!” 孔瑀暗暗点头,这是对的。 下一刻,就听叶妤说:“孔家的亲事,是我如今唯一的出路,我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也是我往上爬的唯一机会!日后若我身居高位,今时今日欺辱我的贱人,我要让她们不得好死!” 叶妤尖利的声音满是怨愤,孔瑀面色一沉! 里面再次传出叶妤的声音:“祖母和爹,以后都不要管了!见都不要见!他们对我们来说,只是累赘!我知道,孔老太君根本看不上我。但只要我把孔瑀哄得服服帖帖,熬死那个老虔婆,有朝一日,南阳侯夫人的位置就是我的!” 孔瑀呆愣愣地站在外面,脸色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120.叶翎的忠告,叶妤的心愿(二更) 叶妤听到院中似乎有动静,神色一变,打开房门,只见一只野猫蹿过去,微微舒了一口气。 这里是吴府,不是叶府。叶妤寄人篱下,不敢随意支使叶府的下人,便也无从知晓,孔瑀曾来过。 孔瑀脸色铁青地离开吴府。 当日晚些时候,南阳侯府派人到吴府来。 “表小姐,孔家来人,老夫人让你快点过去。”叶妤的外祖母派了嬷嬷过来。 叶妤早已收拾妥当,心想着定是孔瑀安排的人,来给她赔罪的,毕竟她在孔家受了委屈。 叶妤心情不错,到吴家正厅,见来人是南阳侯府孔老太君身边的魏嬷嬷,心中微沉。 “不知老太君有何吩咐?”叶妤温柔浅笑,姿态放得很低。 魏嬷嬷微笑:“有件正事,原是该去叶府拜访的,只是如今这叶府……只好来这里找叶小姐了。” 叶妤神色不自然,感觉这魏嬷嬷话中带刺。 就见魏嬷嬷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推到了吴老夫人面前。 吴老夫人微笑打开,神色一下子就变了:“这……” 魏嬷嬷笑着说:“我们老太君最是信命的。自从世子跟叶小姐定亲,老太君连日噩梦不断。又寻了钦天监的大人去合八字,却原来啊,我们世子与叶小姐的八字,只表面相合,实则相克。这门亲事,就作罢吧!” 孔瑀虽被人称为孔大人,孔尚书,但他是南阳侯的嫡长子,正经的侯府世子。 叶妤在看到盒子中那张庚帖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孔家要退亲?为何?孔瑀不是口口声声说,看中的只是她的人,不在乎她的身份吗?今日早些时候在孔家,孔瑀还当众维护她!怎么说变就变了? 吴老夫人脸色不好看。但素来结亲,讲究个门当户对,原本叶妤的身份就配不上南阳侯府的世子,最近叶家又出了事。听说叶莲已被延平伯府休弃出门,没有人觉得叶妤还能嫁进南阳侯府去。 如此,虽然结果不好,但实属意料之中。 吴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是啊,这八字很重要的,既然钦天监的大人说不合,那是妤儿没有这个福分。” 都是体面人,心照不宣地说着场面话。 魏嬷嬷再看叶妤,见她泪流满面,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他们家世子当初真是眼神不好,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出身低微,不识大体的姑娘?好在今日突然想开了。 “为什么?”叶妤喃喃地问。 魏嬷嬷面色沉了沉,吴老夫人蹙眉:“来人,送妤儿回去歇着!” 有两个丫鬟过来拉叶妤,叶妤推开她们,泪眼朦胧,看着魏嬷嬷问:“这不是孔世子的意思对不对?只是你们老太君的意思!” 魏嬷嬷轻哼了一声说:“叶小姐,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 叶妤再敢掰扯,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吴老夫人让下人把叶妤拽下去,她又跟魏嬷嬷寒暄了几句。 魏嬷嬷临走前,笑着对吴老夫人说:“真是叨扰老夫人了,原是该去找那位叶老夫人的,却也不知她如今住在何处。老太君今儿还夸呢,吴小姐贞静优雅,她很喜欢。可惜,因为叶小姐不小心摔了,吴小姐陪着走得早,老太君都没跟她说上话。” 吴老夫人神色变了变,笑着送魏嬷嬷出去。 魏嬷嬷的言外之意吴老夫人当然懂,叶妤不姓吴,跟吴家小姐混在一处,只会让吴家的小姐掉价! 叶妤哭得伤心欲绝,只觉人生没有丝毫希望了!她想去找孔瑀,却被吴家的下人拦住了。 入夜时分,吴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给了叶妤和叶昶两张银票,说马车在外面候着,送他们回家去。 “为什么……”叶妤怔怔地问。 “表小姐,表少爷,听闻你们父亲受了重伤,老夫人虽不舍,却也不好留你们在府里,耽误你们尽孝。”嬷嬷板着脸说。 “我……我去找外祖母,我有话要跟她讲!”叶妤说着,就要出去,却被嬷嬷抓住了手腕。 “表小姐,老夫人今日困倦,已经歇下了。”嬷嬷态度强硬。 叶妤和叶昶,几乎是被架上的马车。车里有一些吴老夫人给他们的礼物,不过是些衣料吃食。有个盒子,里面装着叶妤的庚帖。 马车离开吴侍郎府,往岳府的方向走。 叶昶忍不住问了一句:“姐,你不是说,孔世子对你死心塌地吗?” 叶妤默默流泪,摇头不语。 孔瑀就在不远处,看着叶妤的马车离开吴府,收回视线,不由苦笑连连。 岳府已经锁了门,被敲开后,府里的人都惊动了。 岳氏见叶妤泪流满面地回来,心中咯噔一下:“这……怎么回来了?” 叶妤扑到岳氏怀中,嚎啕大哭。 叶昶在旁边低声说:“姐姐被南阳侯府退亲了,外祖母不让我们住在吴家。” 岳氏闻言,只觉晴天霹雳!她原本对叶妤寄予厚望,指望叶妤嫁进南阳侯府后,拉扯娘家,谁知道,完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岳群和他的儿孙,这两天对叶家人还算客气,就是等着叶妤嫁人后,能沾点光。没想到等来的是这种结果。 岳氏和叶妤祖孙俩抱头痛哭,岳群甩袖离开。 岳家如今住不开,叶妤回来,只能跟岳群的一个孙女同住一间屋。 以前每次到叶家,总是恭维巴结叶妤的表妹,如今看着叶妤,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自己上床睡,就给叶妤留了床边很窄的位置,叶妤躺上去,缩着身子,默默流泪,眼中满是绝望。 第二日一早,南阳侯府退亲的消息传开,没有人觉得意外。若说有意外,最意外的是当初孔瑀怎么就看上了叶妤。 叶翎得到消息就笑了:“那个姓孔的瞎子,怎么不坚持他的真爱了?可惜,我还想喝他们的喜酒呢!” 三日后,墨竹禀报,岳家要赶叶家人走,叶家人不走,两家大打出手。岳氏撞伤脑门儿,叶莲抓花了一个表妹的脸,那个表妹抓花了叶妤的脸。 不过因为房子在岳家名下,岳家人作风彪悍,最后叶家人还是被轰了出来,连行李都没有。只能用吴老夫人给叶妤和叶昶的银票,暂时租了个破旧的小宅子,住了进去。 缺吃少穿,一无所有,十分凄惨。 下人都被打发得差不多了,很多事情需要他们自己做。 每个人心中都满是怨气。 孙氏指着岳氏的鼻子骂,说一切全都是被她毁掉的。没有人帮着岳氏,她最疼爱的长子半死不活,还得吃药,而的孙子孙女,也都怨恨上她。 孙家已经倒霉,吴家知道他们是狗皮膏药,沾上就甩不掉,避之不及。 孔瑀再次来靖王府拜访时,拎了一壶酒。 “孔大人好雅兴,退亲心情不好,借酒浇愁吗?”叶翎很不客气地奚落孔瑀。 孔瑀苦笑:“战王妃,你早知道叶妤是什么样的人吧?” “说实话,我跟她真不熟。不是你说的,她是这世上最单纯最善良的人吗?”叶翎反问。 孔瑀连连叹气:“战王妃就别打趣我了。” “犹记得当初,你为了三公主,想让我殉葬。”叶翎似笑非笑地说,“这回,你为了叶妤,来劝诫我要以德报怨。” 孔瑀神色尴尬至极:“真是让战王妃见笑了。” “确实挺见笑的。”叶翎点头,“不知今日孔大人来,又有何见教?” 孔瑀摇头:“不敢。我是来跟战王妃道歉的。先前说了些可笑的话,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怎么?如今我那祖母一家,日子艰难,孔大人不觉得我该对他们负责任了?”叶翎问。 孔瑀神色讪讪:“这……与我何干?” 当时叶翎反驳孔瑀的话,孔瑀如今用来自嘲。 他以往总以为自己很聪明,但经历过楚灵芸和叶妤这两个女人的事情之后,孔瑀猛然发现,他有些时候蠢得可笑!识人不清,自以为是!关键是,还跑到叶翎面前,丢人现眼! “看来孔大人有了一点觉悟,也算好事。”叶翎微微点头,“不过我想给孔大人一个忠告。” “战王妃请讲。”孔瑀点头。 “以后,你自己看上的女人,务必要离得远一点。”叶翎神色认真。 孔瑀尴尬:“战王妃的意思是,但凡我自己看上的,都不是什么好姑娘?” 叶翎点头,孔瑀再次苦笑。 是夜,万籁俱寂的时分,叶妤突然惊醒,就见床边站了一道黑影。 “你……你是谁?”叶妤眼神戒备。跟她同住的叶莲,在旁边睡得死死的,毫无反应。 “本尊是安乐楼楼主,苏棠。”黑影声音怪异,缓缓地说。 “安乐楼?”叶妤神色一惊。她曾听说过,安乐楼的人神通广大,不管雇主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 “叶小姐可有什么心愿,需要本尊帮忙实现?”黑影问。 叶妤下意识地摇头:“我……我没有钱……”太诡异了,安乐楼的楼主怎么会突然找上她? “呵呵……”黑影笑声低沉,“本尊直言,跟你的堂妹叶翎有仇,所以不介意帮你一把。你跟她势不两立,对吗?” “你跟叶翎有仇?”叶妤神色一变,“那你为何不杀了她?” “这件事,本尊无需跟你交代。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你如今,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为何不放手一搏?”黑影幽幽地问。 叶妤神色一震,猛然低头,又看了一眼毁容残疾的叶莲。如今的日子,她是一刻都过不下去了!看不到希望和未来,生不如死!没什么可失去,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能帮我做什么?”叶妤冷声问。 “只要你想,只要你说。”黑影声音低沉。 叶妤面色一寒:“既然你是叶翎的仇人,她还活着,想必你杀不了她。我想让你帮我做的第一件事,毁了孔瑀!” “死?”黑影问了一个字。 “不,让他活着!毁了容貌,打断双腿!”叶妤厉声说着,眸底满是怨毒。 她并不是多喜欢孔瑀这个人,但她喜欢孔瑀的身份!她曾心心念念地想要嫁给他,他也给过承诺,却突然反悔!给她希望,又生生毁掉了她所有的希望!让她好恨啊! “简单。”黑影轻轻颔首,“不过,你需要拿出诚意来。” 叶妤神色一僵:“你不是说,不需要钱吗?” “本尊不需要钱,你也没有。但本尊行事,必须有报酬,不论什么,不论多少,只要入了本尊的眼。”黑影缓缓地说。 叶妤神色变幻不定,沉默片刻之后说:“我有一件宝物,或许你会感兴趣。” “哦?何物?”黑影问。 “一枚玉简。”叶妤说,“是叶翎的母亲留下的。当时她刚死,叶缨照顾着弟妹,没有注意到那个东西,被我拿走藏了起来。虽然我不知其用途,但想必不是凡品,因为玉简与凤音琴材质相同。这件宝物,若是叶翎要,我死都不会说出来,因为她绝对不会放过我!给你,或许有用!” 叶妤告诉黑影,那枚玉简被她所藏之处,看着黑影消失。 约莫半个时辰后,黑影回来,对叶妤说:“你给的宝贝,本尊很满意。你的第一个心愿,明日将会如愿以偿!” 黑影话落离开,叶妤面色阴鸷地坐在那里,突然冷笑了一声:“孔瑀,是你先招惹我的!” 夜色深重,黑影到了一处地方停下来。 是镇北公府的聆风院。 宋清羽去了北疆,近日不在,聆风院中无人,十分安静。 黑影坐在房顶上,声音低沉:“宋清羽,真的不是云尧吗……” 是楚明泽。 他从永生岛逃生后,虽然受了重伤,但被人所救,如今已无碍。他知道楚皇放出消息,说抓到了他的家人,但那明显是个陷阱,他并不打算理会。 楚明泽又回到楚京,因为他的主子以及安乐楼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断了一切联络。而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永生岛被毁,一定跟叶翎有关! 楚明泽原来坚信他的主子不会有事,但如今,他怀疑,那个老妪可能落入了叶翎手中。 至于找上叶妤,楚明泽只是想跟叶翎“打个招呼”。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那枚玉简,将是他接下来对付叶翎的宝贝! 至于叶妤所怨恨的孔瑀,小事一桩。楚明泽起身,看了一眼南阳侯府的方向,飞身而去…… 121.败露,审讯,招认,见面礼(一更) 叶翎给孔瑀的忠告,碰上让他心动的女子,务必离得远一点,越远越好。 如果时间倒流,孔瑀一定会在他觉得三公主楚灵芸高贵优雅,气质如兰的时候,转身就跑,并且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如果时间重来,孔瑀一定会在他觉得叶妤单纯善良,清秀柔雅的时候,自戳双目! 没有如果。 这天孔瑀从昏迷中醒来,面部和双腿的剧痛,让他惨叫不止!脑中一片空白! 整个南阳侯府都震动了! 世子孔瑀在睡梦中被人拿刀在脸上划了十几道血痕,而他的双腿筋脉被挑断,膝盖骨被敲碎,废了! 孔老太君被人扶着过来,看到孔瑀的样子,双眼翻白,晕死过去! 两位太医匆忙赶来,给孔瑀止血疗伤。 没有伤到脑袋,孔瑀清醒异常。他是个弱质文人,出身清贵,顺风顺水,如何能够承受这样的痛楚? 而痛苦的不只是身体,他心中恐惧,若是日后再也站不起来,只能一辈子当个废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两位太医终于把孔瑀的伤处理好,都是满头大汗。 孔瑀的父亲,南阳侯孔荀礼,看了一眼孔瑀凄惨的样子,收回视线,问两位太医:“我儿可能恢复如初?” 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又小声讨论两句,其中一位年纪更长者,深深叹气:“侯爷,下手之人,十分阴毒。世子脸上被划伤之后,还被洒了毒药粉,伤愈之后能否恢复容貌,现在不好说。双腿伤的都是要害,已过去一夜,筋脉可续,断骨可接,但行动,定是有碍。” 简而言之一句话,毁容,残废,没办法! 旁边刚刚苏醒过来的孔老太君,闻言又翻白眼,晕了过去…… 孔荀礼面色铁青:“可恶!到底是谁干的?” 另外一位太医,犹豫片刻后,开口说:“侯爷,下官医术有限,世子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若是就此……唉!如果侯爷有门路,能请到神医门的人,或许还有转机。” “对。”年长太医点头,“神医门的风少主,是医术奇才。他与战王妃一直有来往,侯爷不妨请战王妃帮忙。” 孔荀礼神色一肃:“辛苦两位!神医门的事,本侯会尽快去找门路!这段时间,还要劳烦两位!” 南阳侯府报案后,刑部侍郎吴兆丰匆忙赶来,带人勘察现场,收集证据。 结果,现场什么痕迹都不见,一点证据也没有,根本无从查起。 显然是高手所为,但是什么人,被谁指使,如今只能查孔瑀跟谁结过仇怨,将有嫌疑的人找出来。 吴侍郎问过后,孔瑀素来规矩守礼,洁身自好,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孔夫人提起去年那次孔瑀被人暗算,深夜裸奔的事。 孔荀礼知道来由,孔瑀跟他讲过,是在他跟战王妃叶翎和解之后。 孔瑀怀疑那次是叶翎做的,但他对孔荀礼说,是他有错在先,叶翎只是捉弄他而已。 而近日,孔瑀去过两次靖王府。一次去送请帖,另外一次上门拜访叶翎。 两人早已和解,还曾奉旨合作,并且孔荀礼知道,孔瑀是想结交叶翎这个朋友的。 因此,不可能是叶翎做的。当初孔瑀建议让叶翎殉葬,叶翎都没对他怎么样,如今更是无冤无仇。 但另外一个姓叶的…… “叶妤!”孔夫人神色一变,突然拔高声音,“我儿不曾与人结怨,只最近,退了那个叶家小姐的亲事!” 吴兆丰原是公事公办在做记录,突然听到叶妤的名字,心中咯噔一下! “最大的嫌疑,就是她!就是那个叶家!”孔夫人满面怒色,“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会做这样的事!” 吴兆丰脸色有些不自然:“她一介女流,只会些花拳绣腿……” 孔荀礼冷哼了一声:“吴侍郎,叶妤是你嫡亲的外甥女,先前还在你家中暂住,你这是想要包庇她吗?刑部办案,有嫌疑就抓起来审问!这个程序,是本侯记错了?” 吴兆丰额头瞬间冷汗直冒,连忙说:“侯爷和夫人误会了。下官只是想说,动手的人,或许是被雇佣的,绝对没有包庇之意!” “我儿变成什么样子,吴侍郎看到了。他不仅是南阳侯府的世子,还是南楚的礼部尚书。凶手是要谋害朝廷命官!本侯会进宫向皇上陈清事实,若刑部什么都查不出来……”孔荀礼冷冷地说。 吴兆丰神色一正:“侯爷放心,世子的事,下官定当尽心尽力,绝不会徇私枉法!” “既如此,那就请吴侍郎把叶家可疑人等,抓起来好好审审!”孔荀礼冷声说。 吴兆丰一听,孔荀礼这意思,不止要抓叶妤。相关人等,那就是要把叶家那些人全都抓起来! 吴兆丰对他的妹夫叶昭素来没有好感,当初叶昭的夫人会病死,跟叶昭脱不了干系。 孔瑀的官职都比吴兆丰高,吴兆丰哪敢护着叶妤?离开南阳侯府后,带着刑部的差役,就直奔叶家人如今的住处了。 “若真是叶家那个贱人,我定让她不得好死!”孔夫人咬牙切齿。她好好的儿子,被害成这样,她如何能接受? 孔荀礼让孔夫人照顾着孔老太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此重的伤,耽误的时间越长,恢复的可能性就越小。 神医门素来神秘,不见外客,而且远在西夏国。 若是没有门路,想请到神医门的人,很难。想请到神医门的门主或少主,几乎不可能。 孔荀礼能想到的门路,只有找叶翎帮忙。 孔瑀出事的消息尚未传开,靖王府的人又素来很少出门。 吃早饭时,叶尘说想喝奶茶了。 这会儿南宫珩抱着叶尘在骑小牛,叶翎正在挤牛奶。 南宫珩最近主要任务就是带孩子,叶尘如今过得很快活。叶翎和南宫珩都在他身边,就是一个圆满完整的家。 南宫珩想好了,等以后他和叶翎有了孩子,就扔给叶缨和百里夙带!互相帮忙嘛! 挤好牛奶,叶翎刚起身,云忠匆忙前来禀报,说南阳候上门拜访,有急事,在前厅等候。 叶翎愣了一下。她只认识孔瑀,都没见过孔瑀的父亲,怎么找她来了? 南宫珩一手抱着叶尘,一手提着木桶,回修竹轩煮牛奶去了。 这是在南楚,南宫珩不能见外人,所以叶翎主外,他主内,完美! 叶翎换了件外衣,进前厅,孔荀礼立刻站了起来,对着她拱手:“冒昧叨扰战王妃。” “无妨。侯爷有事直言就好。”叶翎点头。 孔荀礼开口先叹气:“不瞒战王妃,是犬子的事。昨夜他被人重伤毁容,太医言明无法恢复。我只能来求战王妃,希望战王妃帮忙请到神医门的风少主,不论要多少报酬,孔家都会尽力满足!” 叶翎神色微变。 她最近见过孔瑀,好好的。被人重伤毁容?孔瑀得罪的人,据她所知,只有…… 见叶翎沉默,孔荀礼神色焦急:“战王妃是有为难之处吗?” 叶翎回神,微微摇头:“这件事,我会帮忙。” 孔荀礼又起身,对叶翎行大礼:“多谢战王妃!只要我儿身体能恢复,大恩大德,日后定会报答!” 叶翎神色淡淡地说:“侯爷先回,我会尽快请神医门的人前来。” 孔荀礼再三道谢后,脚步匆匆地走了。 回去告知南阳侯府的人,以及孔瑀自己,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叶翎还没问,墨竹来禀报:“刑部侍郎带人将那个叶家的人全都抓走了,是为孔瑀的事,带去刑部审问,最大的嫌疑是不久前被退亲的叶妤。” 叶翎神色莫名:“我也想到可能是她。但她有这样的本事吗?” “叶妤自己不过会几招花拳绣腿,或许暗中请人。”墨竹说。 “如今他们温饱都成问题,请高手,可是要花大钱的。”叶翎若有所思,“叶妤这么蠢吗?如今这个时候,孔瑀突然出事,她是必然会被怀疑的。” 墨竹回答:“属下认为,她就是这么蠢。” 不过是个沾叶晟的光,才当了那么多年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的草鸡罢了!岳氏教出来的货色,能有多聪明?毒辣倒是一脉相承! 墨竹说对了。 叶家人被岳家赶出来之后,住在租用的破宅子里面。 这日一早,叶妤起来,心情还不错。一想到那个跟叶翎有仇的安乐楼楼主可以帮她,她就觉得,翻身又有希望了! 当吴兆丰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全家人都是懵的。 叶妤叫了一声“舅舅”,见吴兆丰失望冷寒的目光,突然心中一沉。 “叶家所有人,涉嫌谋害南阳侯府孔世子!全部带走审讯!”事关重大,吴兆丰怕被人抓住把柄,说他包庇亲戚,索性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下令抓人。 叶妤脸色一白! 看来昨夜那人已经动手了,可是,火怎么这么快烧到了她的身上? 脑中似有一道惊雷闪过!叶妤神色仓惶!她错了!不该动孔瑀的,太明显了!孔瑀没有别的仇家,只不久前退了她的亲事!一旦孔瑀出事,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吴兆丰一见叶妤的脸色与叶家其他人不同,心就凉了一大截。 岳氏挣扎着喊冤枉,重伤未愈的叶昭和叶勋都被差役从床上拽下来,叶昶和叶烁这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没有被放过。 吴兆丰公事公办,有嫌疑者,悉数押走! 这么大的阵仗,想不被人知道都不可能。 于是,楚京之中很快传开。昨夜南阳侯府的孔世子,礼部尚书孔瑀,被人重伤,毁了容貌,打断双腿。而不久前被孔瑀退亲的叶妤,以及叶家其他人,成为唯一且最大的嫌疑人,被抓去刑部过堂审讯。 流言沸沸扬扬。 传着传着,很多人几乎都坚信,就是叶妤这个毒妇做的。 “她那样的身份,孔世子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就看上她了?” “是啊!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被退亲活该!竟然敢报复孔世子!” “这女人也太毒了!幸好孔世子退了亲,若是没退,真把她娶了,那就是个祸害!” …… 楚皇得知孔瑀被伤成那样,震怒不止,给刑部下了死命令,好好审!快快审!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把真凶找出来! 叶家人自然是喊冤不止,包括叶妤在内。 刑部尚书直接来负责此案,吴兆丰成了副手。当日就给叶家人用了刑。 叶昭死了,进刑部大牢之后,还没上刑就死了。 还是当年唯一一次上战场,心肺重伤,一直没好。被叶翎打得脑震荡,而墨竹更是不客气,只给他留了一口气。 吊了几天的命,一口气也没了。 而他死去之时,身边就是他娘和弟弟,竟然没有人察觉。因为岳氏哭嚎着喊冤,叶勋面色灰败,神情呆滞。 除了未成年的叶昶和叶烁外,其他人,包括年迈的岳氏和受伤的叶勋,以及孙氏和叶妤叶莲,都被上刑。 其中给叶妤这个最大嫌疑人用的刑最重,一次夹板过后,叶妤双手血肉模糊,晕死过去!手上又被泼了盐水,生生疼醒过来! “舅舅!救我啊!我是冤枉的……冤枉的……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叶妤哭声凄厉。 吴兆丰面色铁青。这个案子,必须有个结果。这回,叶家人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楚皇盯着,南阳侯府还在不断施压,刑罚才刚刚开始。 审讯第二天,叶家全家人,都已人不人,鬼不鬼了。没有被上刑的叶昶和叶烁,都被吓破胆,失禁了。 审讯第三天,孙氏开口,指称是叶妤所为。说是她因退亲,对孔瑀怀恨在心,雇人对孔瑀下毒手。 叶妤不认!但很快,叶勋和岳氏以及叶莲,全都跟孙氏口径一致,指认叶妤!这是要推叶妤出去,保他们剩下的人! 但刑部尚书得了上头的暗示,并没有打算让叶家其他人脱罪,一句话:“既然你们早就知情,便属于同谋!” 审讯第四天,已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叶妤,看着烧红的烙铁即将拍到她的脸上,双目凸出,神色惊恐,声音破碎,终于扛不住了:“我招……我招啊……我招……别打了……” 叶妤招认,是她请了安乐楼的楼主苏棠出手,让苏棠毁掉孔瑀容貌,打断他的双腿。 “苏棠?你给他什么报酬?”刑部尚书冷声问。 叶妤垂着头,战战兢兢地说:“是……是我养的一株名品兰花……原是要……送给孔老太君的……” 叶妤心知她没有活路了,但她并没有供出那枚玉简的事,也只字不提“苏棠”声称跟叶翎有仇这一点。因为她盼着“苏棠”有朝一日能把叶翎弄死! 叶妤签字画押,叶家其他人全都屈打成招,认了同谋,包括叶昶和叶烁在内。 定案后,卷宗呈送楚皇审阅批复。 南阳侯府那边,因为孔瑀的事被气得病倒的孔老太君,捶着床厉声说:“让他们死!必须死!” 楚皇见叶妤在认罪书中,提到安乐楼,当即警惕起来。上回得知安乐楼的消息,还是楚南沣的事。平王世子楚明泽,作为安乐楼的护法,如今依旧在逃。 于是,卷宗很快被送到了靖王府。因为安乐楼和楚明泽的事,楚皇一直是跟叶翎商议的。 原来叶翎觉得奇怪的地方在于,如果是叶妤,她哪里请得到高手? 卷宗上面的血手印,带着屈打成招的印记。 但叶妤的供述,叶翎知道,是真的。若不是真有安乐楼的人参与其中,叶妤不会在牢狱之中,突发奇想,临死还要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来。而她也的确没能力请到别的高手。 但真正的苏棠在南宫珩手中,而安乐楼其他弟子都被除掉,活着的只剩一个楚明泽。 所以,叶妤雇佣的人是谁,很明显了。 是夜,一支箭射到了靖王府的大门上,箭尾绑着一封信。 “战王妃,久违了。 叶家的事,是楚某赠你的‘见面礼’,还请笑纳。你不好对你父亲的养母一家下杀手,楚某帮你解决掉那些碍眼的东西,不用谢。” 叶翎眼眸微寒。楚明泽找上叶妤,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送她上绝路!而叶妤蠢得毫无悬念!自己挖了个大坑,把她和全家人,都埋了进去!但对孔瑀下毒手这件事,的确是她的主意,如今自作自受,活该! 楚明泽在向叶翎示好,目的不明。 叶妤和叶家其他人,不过是愚蠢又该死的炮灰。 而孔瑀,因为招惹一个贱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这整件事里面,他才是最单纯最善良最无辜最可怜的那朵白莲花…… 122.惊觉暴露(二更) 靖王府的马车在南阳侯府大门外停下,孔老太君身边的魏嬷嬷带着两个丫鬟,已恭候多时。 墨竹扶叶翎下车,魏嬷嬷连忙行礼,将她请了进去。 “你在外面候着。”叶翎进门,墨竹留在外面,太医和下人都退了出来。 一见面目全非的孔瑀,叶翎丝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孔大人,你现在的样子,比原来好看多了。” 孔瑀脑袋被包着,双腿不能动,坐在轮椅里,听到叶翎的话,瞬间想吐血! 叶翎落座,孔瑀开口说:“多谢战王妃答应帮忙请风少主为我医治。” “我只说答应帮忙请,能不能请到,不保证。”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孔瑀咳嗽两声,更想吐血了,感觉叶翎就是专程来看他笑话的。 “有件事,一直想跟战王妃解释。”孔瑀的声音之中,满满的都是尴尬,“当初百姓要求战王妃为战王殉葬的万民请愿书,并非我造假,的确是礼部收到的。我没有调查是否有人煽动收买百姓,真以为是民心所向,便呈送皇上。” “原来你不是为了讨好三公主?是单纯的想让我死?”叶翎冷笑。 孔瑀摇头:“我没受三公主指使,但曾听她多次说起你的劣迹,对你有很深的成见。但我知道,皇上是不会叶晟之女殉葬的。我……我当时只是以为,我是站在百姓那边,公事公办……” “你这是承认你很迂腐?”叶翎轻笑。 孔瑀点头:“是有一些。” “楚灵芸都跟你说我什么坏话了?说来听听?”叶翎很有兴致。 其实那件事,叶翎后来调查过。 并不是楚灵芸搞了个万民请愿书交给孔瑀,孔瑀就言听计从拿去给楚皇了。的确是礼部收到的请愿书,孔瑀禀报楚皇,属于正常流程。他当时对叶翎成见很深,误以为那真是民心所向,而他傻乎乎地真当自己是在为百姓发声呢。 孔瑀摇头:“想来皆是她杜撰的,不提也罢。” “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发现三公主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叶翎笑着问。 孔瑀沉默片刻之后说:“无意中听到,她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见我就觉得厌烦。但她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让我误以为,她对我有意。” “堂堂侯府世子,在她眼里都是癞蛤蟆?她这是想上天。”叶翎轻哼了一声。 “你说得对。我再碰见喜欢的女子,定要躲得远远的。”孔瑀叹气。一想起他曾经对叶翎说,叶妤是这世上最单纯最善良的姑娘,再看看如今他这副凄惨模样,就恨不得自戳双目!他要这眼睛有何用? “其实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叶翎唇角微勾。 “请战王妃明言。”孔瑀说。 “剃了头发当和尚吧,看破红尘,清心寡欲,便不会被女人所骗。”叶翎神色认真。 孔瑀嘴角抽搐:“呵呵。” 叶翎起身,为孔瑀查看伤势。 孔瑀不解:“战王妃懂医术?” “跟风少主学了点皮毛,正愁没有病人练手,就你吧。”叶翎很淡定地说。 孔瑀无语。但转念就想到,叶翎应是自谦。当初她曾说是风不易跟她学琴艺,想来是她在学医术,只是不想声张。 叶翎看过孔瑀伤势,又给他把脉过后,心里有数,起身告辞了。 孔瑀的手没事,自己推着轮椅送到门口,见叶翎带着墨竹离开,微微叹气,他这辈子的脸面,在叶翎面前,算是丢光丢尽了…… 叶翎并没有派人去找风不易,她打算为孔瑀医治,想练习医术也是原因之一。 叶家人已被关进天牢之中,楚皇下旨,赐毒酒。 叶翎没有再去看他们,只让墨竹送了吃食过去,替叶晟送他们上路。 时至今日,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原先觉得叶翎对叶晟的养母一家太狠的人,在得知他们全家人因为叶妤被退亲,就那样毒害孔瑀的时候,对他们是一点儿同情都没有了。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叶翎暗中求了楚皇,饶过叶昶和叶烁这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岳氏和她的两个儿子都不无辜,孙氏和叶莲母女也不无辜,叶妤更是死罪难逃。但两个小的,都不过十二岁的年纪,那些人做的腌臜事,他们并没有参与过,也都不知情。就算被教得有些歪了,但罪不至死。 而这,是叶翎看在叶渊的面子上,给叶家留的最后一点情分了。两人都将被送往军中,有人盯着,日后如何,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叶翎没有再去看孔瑀,只让墨竹送了些药过去。说是风不易先前留下的,让太医看看是否可用。 太医看过之后,十分激动,说全都是宝贝,孔瑀恢复有望! 孔家人都松了口气,很是高兴。孔老太君让魏嬷嬷送了许多名贵的谢礼到靖王府。 只有孔瑀知道,那些药之所以正对他的症状,因为是叶翎专门给他做的,并不是风不易给的。但这个秘密,他自然不会讲出去。 “鬼兄,你觉得楚明泽找我,是想做什么?”叶翎问南宫珩。 “找他的主子。”南宫珩说,“他找不到那个老妖婆,应该会怀疑是落入你手。” 叶翎若有所思:“若是如此的话,这回,我可要好好会会他,看他手中还有什么底牌。” 是夜,楚明泽的第二封信到了,邀请叶翎明晚子时,到胧月山顶见面,有要事相商。 叶翎准时赴约,南宫珩在暗中,做好了把楚明泽留下的准备。 月黑风高,叶翎在胧月山顶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却连楚明泽的人影都没看见,只得离开。 而被南宫珩安排继续守在山顶的七星,吹了一整夜的冷风,也不见有人来。 早上叶翎听了七星的禀报,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他先是示好,后来约见,不可能是为了耍我。”叶翎微微蹙眉,“昨夜他没有去赴约,要么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要么是为什么事,或什么人,突然离开京城!” 南宫珩点头:“应是如此。” 叶翎心中一动:“鬼兄,你说,那个老妖婆想要死后还魂重生,虽然她声称尚未成功做成转生蛊,苏棠也这么说,但她那样迫不及待地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把她的毕生功力传给我,分明是笃定一定能成功!” 南宫珩皱眉,就听叶翎接着说:“我们一直觉得转生蛊是匪夷所思的东西,偏向于不可能实现。但有一个问题,若是不可能,那个老妖婆怎么会花费那么多心力在做?为何会有蛊种这种东西?总不可能是她异想天开,想要自创出来。若是那样,在她真正成功之前,不可能有那份笃定!” 南宫珩神色一凝:“你是说,转生蛊是可能的,并且是存在的,至少存在过!” 叶翎点头:“我怀疑,那个老妖婆的所作所为,至少是见过真正的转生蛊的,只是想要自己做出来。如此,她就可以拥有为所欲为的能力!” 南宫珩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在永生岛上第一眼看到的老妪的死状。那样诡异渗人的笑,当时给南宫珩的感觉,她仿佛在说:你们等着,我还会去找你们的…… “会不会,她不仅见过真正的转生蛊,甚至她手中就有,只是她自己做的尚未成功。所以见了你之后,她那样迫不及待地要把你打造成一个绝顶高手,根本没有犹豫,像是已做好了某种准备。”南宫珩眸光微沉,“她要帮楚南沣得到皇位,却没有为楚南沣医治,而是让楚明泽来了京城。是不是要在约定好的时间,同时杀死楚皇和楚南沣,让楚南沣的灵魂,在楚皇身上重生?或许跟百里复一样,又是一次不计后果的试验,只是被我们给毁了。” 叶翎点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楚南沣的遭遇。以那老妖婆的实力,她当时并不是没有机会逃出永生岛,但她选择死。如果她真有那种逆天之物,身体死亡,灵魂可以转生的话,她如今,很可能还活着!”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一眼,叶翎面色微沉:“若是她真的还活着,并且跟楚明泽再次碰面,我就暴露了!” 原来南宫珩和叶翎倾向于认为转生蛊是不可能的东西,虽然怀疑老妪还有后招,但并没有想到她会死去还魂这种可能。因为老妪和苏棠都声称,转生蛊尚未成功。 如今,楚明泽的再次出现,又突然离开,让叶翎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那老妪没死,是她又跟楚明泽联络上了! 而就算没有楚明泽,楚南沣的尸体被带回楚京,这就让叶翎跟永生岛扯上了关系。只要那个老妪还活着,早晚会查到她的头上来! 亲眼看着死去的人,可能还在世,这种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西夏国,神医谷。 虞澍的寿辰已过,这日风不易过来,想征得虞澍同意,他要出谷,他想念叶尘宝宝,还有叶翎家的美食了。在楚京靖王府住过之后,风不易觉得待在神医谷又闷又无聊。 “小风儿,来陪师父喝两杯。”虞澍乐呵呵地招呼风不易。 风不易摇头:“我不喜欢喝酒。师父也要少喝一点。” “不妨事,越喝身体越好!”虞澍笑着说,“你这是又想出门?” 风不易点头:“嗯,我想出去走走。” “又是要去南楚吧?你跟那个南楚的战王妃,关系倒是不错,怎么,看上人家了?”虞澍打趣风不易。 风不易摇头:“没有的事,我只是很喜欢他们家的小孩子。” 虞澍笑意加深:“去吧去吧,过年前可一定要回来!” “是,师父放心,我过年前一定赶回来。”风不易点头,话落就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虞澍放下酒杯,进了密室。 老妇人闭着眼睛躺在玉床上,尚未从先前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 “阿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虞澍在床边坐下。 老妇人睁开眼睛,眼眸阴鸷:“能有什么好消息?” “当初骗去阿姐一身修为的那个丫头,我应该知道是谁了。”虞澍声音低沉。 老妇人猛然瞪大眼睛,腾得一下坐了起来:“谁?你怎么知道的?” “最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当年为百里夙解毒的人是叶缨,叶缨的孩子长得定然很像百里夙。去年南楚那位战王妃叶翎来西夏,毁了百里夙和欧阳清的亲事,想必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百里夙跟她姐姐的关系了。”虞澍若有所思地说。 “南楚战王妃叶翎?是谁?”老妇人拧眉。 “就是她,一定是她!”虞澍眸中精光闪烁,“百里夙之前消失,就是在南楚,想必他跟叶缨以及他们的孩子,已经相认,只是暂时不想让外人知道!百里夙先前出事,叶翎那段时间不在南楚,定是在西夏帮他!苏棠也是在那个时候,于西凉城失踪,绝对跟叶翎有关系!而永生岛出事前,楚明泽也是在叶翎手中!我原以为,我的徒儿上次回来,突然问起转生之事,是因为遇见了苏棠,现在想来,是因为叶翎!这么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 老妇人的神色,一下子阴沉到了极点:“叶,翎!叶,翎!叶翎!我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让她不得好死!” 虞澍却缓缓的笑了起来:“阿姐,她是你最中意的宿主,你的一身修为,已经给了她,何必毁掉呢?她容貌极美,身份尊贵。阿姐尽快把转生蛊做好,得到她的一切,岂不完美?” 123.叶缨战胜,南宫花瓶和百里人渣的合作(一更) 幽暗的密室中,老妇人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来,缓缓地说:“阿弟,言之有理。” “不管苏棠如何出卖阿姐,有一点,连苏棠也不知道,那就是阿姐还活着。”虞澍冷笑,“想必他们如今自以为可高枕无忧。” 老妇人眼眸阴鸷:“这么多年的心血,不能半途而废。蛊种还在,重新开始!当年我们得到的蛊术秘籍缺失几页,所以我才试了这么久,到底需要什么条件。我让楚明泽去确认宋清羽是否云尧转生,但他现在怕是凶多吉少。这件事,阿弟帮我!” 虞澍皱眉:“阿姐,早就说好的,我的手必须干干净净,才好为你做掩护。” 老妇人面色一沉:“你不帮我,我如何继续下去?别忘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既如此,假设云尧成功转生。重做之后,用同样的条件,再试一次即可。这对阿姐来说,很容易。”虞澍若有所思。 “那就帮我取百里夙的血来,越多越好!”老妇人冷声说。 “这件事……”虞澍皱眉,“某些东西,百里夙定然已经知晓。一旦动他,叶翎那边就会得到消息,打草惊蛇。”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是你道貌岸然装神医重要?还是我们的大事重要?”老妇人神色恼怒。 虞澍叹气摇头,老妇人厉声说:“叶翎那个小贱人,害我多年心血毁于一旦!都是因为她,不然我绝不会如此束手束脚!不行就把那个小贱人抓过来关起来,还怕什么打草惊蛇?对,把她抓过来!我不伤她的身体,也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虞澍拧眉:“抓叶翎?她已得到了阿姐一甲子的内力,心机狡诈,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贸然动她,失败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会坏了她现在好好的身份。” 老妇人闻言,神色扭曲,几欲吐血:“那你说,到底怎么办?” 虞澍叹气:“阿姐别急,暂时不动叶翎。百里夙那边,我会安排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到他的血。” 老妇人冷哼一声:“越快越好!” 西凉城,西夏皇宫。 夜半时分,皇宫之中一片静寂。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进入百里夙的寝宫之中,眨眼功夫到了龙床边。 百里夙的寝宫原本只有两个太监在伺候,此时太监都倒地昏睡了过去。 龙床上的人,面庞清瘦,睡颜沉静,被挪动了手,也没有丝毫反应。 来人手中的匕首,轻轻划过百里夙的手腕,鲜红的血流进了玉瓶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来人收起玉瓶,用帕子擦去百里夙手腕上面的血迹,拿出一瓶青色透明的膏药,抹在上面,又往百里夙口中塞了一颗药。 天亮了,两个误以为困倦昏睡过去的太监,进来伺候。 百里夙没有任何异常,洗漱更衣后,一个人静静地用了早膳,前去上朝。 等百里夙下朝归来,回到寝宫,见书架上面的一本书被挪动了位置,眼眸微闪,让太监都出去,不必伺候了。 百里夙走到书架旁边,动了一个隐秘的机关,书架从中间分开,他闪身进入,又很快合上。 书架后是个密室,一道白衣清瘦的身影,盘膝坐在里面,赫然也是百里夙! “百里陛下有何吩咐?”从外面进来的“百里夙”拱手问。 真正的百里夙起身,皱眉说:“天枢,昨夜有人来过。” 南宫珩属下的七星之一天枢,被派来百里夙身边,已有一段时日。 天枢身形与百里夙相仿,是南宫珩专门为百里夙安排的替身。 南宫珩先前并未想到老妪还活着这种可能,但怀疑老妪还有同伙在别处,定然也是蛊毒高手。最危险的,就是百里夙这个蛊种宿主。 让天枢在明面上,而百里夙躲在暗处,是为以防万一,有应变的机会。 听到百里夙的话,天枢神色微变:“但我并无所觉。” “应是用了无色无味的迷香。你原在睡梦中,自然无所察觉。但我如今昼夜颠倒,原本醒着,突然昏睡过去。”百里夙冷声说,“你身上可有异样?” 天枢抬手,看了看,皱眉:“并无异样。”他的手腕上面,已看不到一点伤痕。 虽失血过多,但虞澍派来取血之人,给天枢喂了补血的药丸,所以他并未有疲惫困倦,面色苍白之兆。 虞澍此举,相当缜密,真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但一定有人对你做了什么。”百里夙面色微沉,“给南宫传信,告诉他。” “是。”天枢点头。 神医谷。 风不易已离开,谷中安静依旧。 老妇人用帕子擦干净自己的手,冷笑幽幽:“新的转生蛊,三个月之后,就成了。” 虞澍叹气:“希望这次不要出任何问题,若是失败,再想找齐那些药材都不容易。” “放心,只要这次成功后,我一定能做出不被同年同月同日生限制的转生蛊!”老妇人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光芒,“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叶翎那个小贱人,给我等着!” 用多种药材,从百里夙的血中养出新的蛊虫。老妇人如今有了丰富的经验。 只是人血和人血,看起来都是一样的。老妇人和虞澍并不知道,他们所用的,根本不是百里夙的血…… 在北胡试探挑衅多次,南楚大军都按兵不动之后,桂鹏率领北胡大军,打过明雪江,进攻崇明城,正式跟南楚开战了。 第一战,叶缨率军镇守崇明城不出,北胡大军连日攻城,没有明显进展,桂鹏不得不加大兵力。 北胡军中上上下下,一鼓作气,誓要攻下崇明城,一雪前耻!将先前被南楚骗去的疆土夺回去,将南楚人打回老家去! 而就在北胡人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落雪城火光冲天! 宋清羽带着一队精兵,绕得远远的,避开北胡探子视线,到落雪城后方,耐心潜伏查探数日后,选中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出手,趁着落雪城中兵力空虚,狂风肆虐,风向绝佳的这日,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烧了北胡人的粮草! 兵不厌诈。 叶晟当年的作战风格,正面战场上十分彪悍,暗中计谋也相当厉害。每一战,都力求用最小的伤亡,来夺取胜利! 叶缨和宋清羽的兵法都是叶晟教的,深谙其中精髓,合作起来相当有默契。 所谓知己知彼。 北胡人并不知道南楚大军中空降的两位主将叶缨和宋清羽到底是什么路数,但叶缨和宋清羽很清楚北胡大军之中人心浮躁,急于反攻的心理。 北胡大军越急,叶缨就越稳。 任你羞辱叫骂,挑衅不断,就是不理! 北胡攻城,叶缨只守不出。利用叶翎先前重新设置的布防,将崇明城的防守优势,发挥到最大! 如此,北胡人更急,按捺不住加大兵力时,就给了宋清羽动手的好时机。 桂鹏原本正在指挥攻城,叶缨就在崇明城北城楼上,指挥防守。 北胡人已占据明显的优势,眼看着崇明城城门就要破了,北边狼烟四起。 探子连滚带爬冲过来,高喊:“大将军,不好了,粮草被南楚人烧了!” 为了方便练兵,落雪城的百姓都被驱赶离开,如今城中兵力奇缺,风大火急,救火的人都不够! 北胡人听到粮草被烧,军心当即就乱了。 北胡原本粮食产量就远远不如南楚,为了这次跟南楚开战,全国征粮,做足了准备。 如今,那些粮食可都在落雪城中!若是全给烧了,北胡大军接下来还怎么打仗? 眼见着军心涣散,又着急回去救火,桂鹏立即下令退兵! 就在北胡大军放弃攻城的时候,叶缨下令开城门! 城中已蓄势待发多日,士气满满的南楚大军,杀了出去! 桂鹏不敢恋战,一心只退。北胡落后的部队,被南楚大军追击到明雪江畔,死伤无数。 狂风大作,火势乱窜。 在桂鹏率军赶回落雪城时,整座城已陷入火海之中,进不去人了。 叶缨和宋清羽带兵的第一战,大获全胜! 而北胡人士气严重受挫,叶翎让他们憋屈了快一年,叶缨成功让他们的憋屈翻了倍! 楚京靖王府。 楚明泽失约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叶翎最近越发勤奋,经常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关起来修炼。 家里就两件事,指导叶旌练功和陪着叶尘玩耍,全都交给了南宫珩负责。 还有一件事,叶翎需要“打架”的时候,南宫珩随时奉陪。 这日,最新的战报送至楚宫中。 楚皇龙心大悦,拊掌大赞,连说了几声好! 南楚朝中欢心鼓舞,再也没有人质疑叶缨和宋清羽的能力了。 原来叶缨和宋清羽被人怀疑的,就是年轻和没经验。但事实证明,他们的心性之沉稳,战术之缜密,丝毫不输老将! 北胡兵强马壮,作风彪悍,南楚若是一味硬碰硬,是绝对讨不好好处的。当年是从叶晟为将开始,南楚转变战术战略,扭转了曾经多年的败局。 而如今的叶缨和叶翎,真真有乃父之风! “来人,去请战王妃和镇北公进宫!商议接下来是否对北胡全面开战的事宜!”楚皇吩咐下去。 此时还在早朝中,百官闻言,纷纷议论起来。 南楚被北胡觊觎了很多年。最危急的一次,南楚若是战败,将无力回天。 那次叶晟力挽狂澜,扭转败局,将北胡人狠狠地打了回去! 但在叶晟死后,北胡人这几年来一直蠢蠢欲动,多次挑衅,燃起战火。 战王“云尧”是为天才,可惜天妒英才,就那样去了。 自从去年“云尧”病逝之后,南楚迎来了新的危机。兵马不如北胡的情况下,南楚只能拼战术拼计谋,但这种将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当初楚皇选择启用叶翎,根本也是无从选择之下冒险的结果。 最后证明,南楚叶将,不负威名! 便是叶晟不在了,他的两个女儿,也惊才绝艳,可当大任! 叶翎在宫门口与宋茳碰上,都已得知打了胜仗的消息。 “小叶啊,你身体如何?”宋茳看叶翎的脸色,还是不如从前。 叶翎摇头:“没事,需要再养养。”叶缨已经走到了前面去,她必须装弱退下来,如此他们一家人,才能有底牌和退路。 两人走进大殿,百官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行礼过后,两人就站在了最前面。 楚皇将叶缨写回的战报让叶翎和宋茳都看了。 “两位爱卿,说说你们的想法吧!”楚皇笑着问。 宋茳沉吟片刻之后说:“皇上,微臣认为,接下来若是要正式反攻北胡,必须考虑东晋和西夏两国插手的可能,做好防备!” 楚皇闻言点头:“宋爱卿跟朕想到一处去了。这也是朕现在最大的顾虑。东晋和西夏是明着结盟的,如今的形势,那两国不可能再按兵不动。” 楚皇话落,百官皆面露认同之色,纷纷说要慎重。 见叶翎不说话,楚皇又问:“叶翎,你姐姐在请战,你怎么看?” 叶翎拱手,说了一个字:“战!” 楚皇愣了一下,百官心中都被叶翎这个轻飘飘的字,激起了一团火。 南楚被北胡欺辱,历史已久。之前几年,虽然南楚出了名将,但主动开战的都是北胡,南楚都是防守,没有一次真正的进攻。 “叶翎,你支持战?那你对东晋和西夏接下来的动向,如何预测?”楚皇眼眸幽深地问。 “回皇上的话,北胡本就粮食紧缺,又连年征战,如今粮草被烧,想要补充,只能搜刮百姓口粮,而且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充上来的。北胡早已入冬,接下来冰天雪地,要么北胡大军挨饿,要么北胡百姓挨饿,此局对北胡人来说无解,怎么做都是输!而此时,就是对北胡出兵的最好时机!若是等他们挨过这个冬天,我们的优势,就会失去很多!” 楚皇点头:“没错!你接着说!” “皇上顾虑的是东晋和西夏会横插一脚。这一点不用怀疑,那两国是必然会出手的!”叶翎神色认真,“因为,如今到了打破四国并立局面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那两国,也都会对北胡出手?不会动南楚?”楚皇眼眸微眯。 叶翎轻笑:“皇上,那两国是已结盟,但结盟不过是为了更大的利益。北胡是头狼,被我们南楚重重砍了一刀,再补刀,就是死。三个猎人,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趁着这头狼虚弱的时候,抓住最好时机,抢到更多的肉!” 楚皇神色一肃:“言之有理!” 国家博弈,谁都想当猎人。但一旦一方弱下去,出现致命伤,角色就会瞬间转变成猎物!被抹杀掉! 楚皇没有再问百官的意见。因为百官听了叶翎的分析之后,除了认同,也没有别的意见了。 当日,楚皇旨意加急送往北疆。给叶缨和宋清羽的命令,就一个字,战! 叶翎出宫回府,南宫珩正在陪叶旌练剑。 见到叶翎,南宫珩立刻扔了手中的树枝跑过来。叶旌无语望天,他还没打够呢! “小叶子,如何?”南宫珩拉住了叶翎的手。 “你知道,还问我?”叶翎反问。 南宫珩唇角微勾:“终于要三打一了,我很期待。”不用跟他父皇说什么,也不用跟百里夙说什么,作为掌权者,他们都很清楚这个时候该怎么做。 “期待什么?”叶翎感觉南宫珩话中有话。 南宫珩笑意加深:“等北胡被灭,三足鼎立,东晋和西夏结盟,南楚被孤立,到时候若是东晋提出与南楚和亲,你猜,楚皇敢不答应吗?” 叶翎幽幽地问:“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 “我不管!看这个!”南宫珩从怀中掏出那本小册子,翻着给叶翎看,“我们已经做完五十件事了,等一百件事情做完,你必须嫁给我!我跟百里人渣商量好了,他先帮我把你抢回去,然后我再帮他抢你姐!” 124.战事,看诊,遇袭(二更) 南宫珩身后冒出一个小脑袋,小脸上面满是疑惑:“美人叔叔,你要抢小姨做什么?小姨的姐姐是我娘,谁要抢我娘呀?娘和小姨都是我的!” 南宫珩笑着把叶尘抱起来:“等我跟你小姨成亲,给你生弟弟妹妹玩儿!” 叶尘瞪大眼睛:“弟弟妹妹?我想要!” “那就对了。”南宫珩表示叶尘绝对是站在他这边的,不枉他这些天既当爹又当娘,带孩子已经相当有经验了。 “可是谁要抢我娘呢?”叶尘好奇,“我娘为什么还不回来?她都走了好久好久了,我好想她……” 南宫珩笑着说:“今夜叔叔带你去看星星。” “为什么要看星星呢?”叶尘更加疑惑了。 “你想娘的时候,就挑一颗最亮的星星,把你想跟你娘说的话,告诉星星,等你娘抬头看到那颗星星的时候,她就能听到了。”南宫珩说。 叶翎微微蹙眉,突然想起风不易跟她讲的,关于南宫珩的母亲的事。南宫珩出生后,他的母亲就死了,临死前,给他下了一种毒……他总是这样开朗乐观,心中对于自己的母亲,有怨有恨吗? 叶尘听了南宫珩的话,立刻期待起来:“真的呀?太好啦!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娘说!” “去跟你小舅练剑吧,晚上再说。”南宫珩把叶尘放下。 叶尘拿过旁边精致的小木剑,欢呼着冲了出去。卧在廊下的小鹿点点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 木剑是南宫珩给叶尘做的。如今靖王府里有南宫珩全套的木工工具,这是他的爱好之一。做的木偶、木剑还有漂亮的小木马,都是叶尘最喜欢的东西。 “鬼兄,你还好吗?”叶翎问南宫珩。 南宫珩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伸手一拉,叶翎顺势坐进了他怀中。 他的脑袋靠在叶翎肩头,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每次笑的时候,心里都在流泪,只有小叶子的亲亲可以治愈我的心伤,来吧!” 叶翎偏头,在南宫珩侧脸上亲了一下,起身就走,眨眼功夫没影儿了。 南宫珩没有去追,他抬手轻抚了一下被叶翎亲过的地方,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他在开玩笑,叶翎知道。但叶翎并没有推开他,而是给他安慰。这一点安慰,真的弥足珍贵…… 至于南宫珩说的,跟百里夙“友爱互助抢媳妇”的言论,叶翎只是置之一笑。未来的事会如何,现在谁都不知道。他们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麻烦。珍惜当下,顺其自然就好。 第二天,南宫珩收到了天枢的传信。 “有人找上百里人渣了。”南宫珩若有所思,“可能,就是那个老妖婆。她要重新开始。” 叶翎看过信,蹙眉说:“你什么时候给百里夙送了个替身过去?都没跟我讲。” “现在知道了,是不是很惊喜?我们两个,是有合作的,昨天跟你说过了。”南宫珩对着叶翎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 叶翎给了南宫珩一个白眼:“假设,我说假设,百里人渣先帮忙,促成了我们的亲事,你真会帮他?” 南宫珩轻笑:“这个,当然是听小叶子的,媳妇儿最大。” 叶翎摇头:“别贫了,说正事。” 南宫珩跟百里夙那莫名其妙的兄弟情,叶翎已经领教过了。 “被派去找百里人渣的人,是个高手,我的人都被放倒了。”南宫珩正色道。 叶翎思忖片刻后,看着那封信说:“若真是那个老妖婆,我们低估她了,转生蛊那样的逆天之物,竟然真的存在么……我在想,百里夙作为蛊种宿主,老妖婆从他身上,是要取什么?不可能是剜肉去养蛊,我猜是放血。划个口子,抹点灵药,第二天一点痕迹都没有,是有可能的。” 南宫珩点头:“我想的也是如此。” “可惜,因为你的替身计划,导致取走的血,是假的。”叶翎蹙眉,“不知道养蛊需要多久,血的真假是不是很快就能发现。若是发现了,那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小叶子,你担心百里人渣?”南宫珩笑问,“放心,他没那么弱。再有下次,他若是不能把人留下,我就不认他这个姐夫!” 叶翎无语:“轮得着你认不认?什么姐夫不姐夫的?” “小叶子,今日天气晴朗,接着谈恋爱吧?”南宫珩说着,大手贴在了叶翎纤细的腰肢上。 叶翎把南宫珩的手扯开:“我忙,没空,你自己玩儿去。”话落就走了。 南宫珩看着叶翎房门关上,又去修炼了,微叹一声,小叶子要练功,真是忙得很。等叶翎把那老妪的一甲子内力都转化应用自如,南宫珩预计他都不是叶翎的对手了。 这不行。南宫珩给天枢和百里夙回信之后,自己也练功去了。 晚饭后,南宫珩和叶翎带着叶尘飞到房顶上看星星。 叶尘坐在两人中间,仰头在天上找啊找,找到了最闪亮的那一颗星,认真地说:“小星星,请你告诉我娘,我好想她,让她早点回来哦!” 星星闪闪,叶尘小脸兴奋地指着:“小姨,美人叔叔,你们看到了吗?我的小星星在眨眼哎!它听见了!” 叶翎搂着叶尘,笑着点头:“看到了,你娘也会听见的。” 遥远的崇明城,夜深了。 才十月,北疆的气候已经很冷了。 叶缨睡不着,出门,飞身上了房顶坐着。 漫天繁星,她抬头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转头,就见隔壁院子的房顶上面,也坐了一个人,是宋清羽。 “清羽,我有时候觉得,你很像我的师兄。”叶缨开口说。 叶晟唯一的徒弟是云尧。宋清羽闻言,眼眸微闪,还不等他说什么,叶缨接着说:“你们二人原先关系那样好,他是不是把我爹教的东西,都跟你讲了?” 宋清羽轻轻颔首:“嗯。” 那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他只打算告诉南宫珩一个人。 “不知道小妹和尘儿在做什么……”叶缨似乎是自言自语,又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星星眨着眼,她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叶尘灿烂的笑脸,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 叶翎苏醒后,给叶缨来过一封信,信中还有叶尘讲,叶翎代笔的话,叶缨看了很多遍。 若不是知道叶翎和南宫珩都在家中,相信他们一定能照顾好叶尘的话,叶缨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真正分开之后,才知道那个总是依赖她的小人儿,对她有多么重要。 宋清羽听到叶缨的自言自语,脑海中浮现出叶翎浅笑嫣然的面庞,心中涌出一丝期待来。他和叶缨都认为,接下来定要再跟北胡打仗的,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过年前能不能回去还是两说。 宋清羽决定,等这次回去,他要向叶翎表明心迹,希望他的小师妹,可以接受他…… 落雪城被焚毁,北胡大军不得不弃城而退。 最大的问题,是粮草。 北胡皇室得知桂鹏与南楚首战大败,失了粮草,震怒不已。但北胡已没有更好的主将人选可以替代桂鹏。 北胡皇室已下令,开始“搜刮”百姓越冬的口粮,充作军粮。 如今不是北胡是否要继续打南楚的问题,而是担心南楚随时会反攻!北胡兵再强,马再壮,吃不饱就没力气,就是废物! 北胡不只是军心不稳,民心也乱了起来。上位者只顾连年征战,不顾民生。关键是,近年来,北胡在对南楚的战争中,几乎没有讨到过什么好处! 都说南楚是四国最弱,兵力也不如北胡,可自从叶晟开始,南楚神将辈出。叶晟死,冒出个云尧,云尧没了,叶晟的两个女儿,相继给了北胡人惨痛的教训! 南楚人都说北胡人是蛮子,北胡人爱管南楚人叫娘们儿。如今,北胡人被南楚的两个女人打得如此狼狈,颜面扫地! 曾经百姓支持侵略南楚,是为了占领南楚富饶的土地,得到更好的生活。但到如今,打仗打不赢,北胡百姓都快饿死了!怨声载道! 几日后,崇明城的叶缨与宋清羽接到楚皇下令开战的旨意,早已做好准备。 第二日,叶缨率领大军,跨过明雪江,反攻北胡! 宋清羽坐镇崇明城,避免被北胡人钻了空子,抢夺或烧毁粮草。 南北大战,正式打响! 叶缨和宋清羽合作默契,轮番出战,南楚大军士气高昂。 不过三日后,北胡与东晋和西夏交界处,都燃起了战火!北胡不得不将兵力分散平均到三个地方来抵挡。 南楚有叶缨和宋清羽,东晋带兵的是年轻的大将蒙璈,西夏是欧阳铖与欧阳征父子。 北胡被东西南三国“联手”夹击,三处战场,都节节败退! 三国不遗余力,都在抢占瓜分北胡的疆土,端看谁的攻势更猛,速度更快。 楚京。 风不易再来靖王府,最开心的是叶尘,亲热地叫着小风儿叔叔,扑了过去。 风不易觉得,一路劳顿都值了! “小叶,一路上都听说叶姐姐打胜仗的消息,北胡气数尽了。”风不易对叶翎说。 叶翎点头,随意地应了一声:“嗯。” “其实我觉得,北胡人就是栽在你们姐妹手中的。当初你可不只是抢了北胡十座城,还废了北胡最英勇的老将,和北胡人的士气。他们一开始轻视你,后来小看叶姐姐,这种心理,都被你们姐妹算计了去。攻其弱点,伤其要害。俗语云,打蛇打七寸。”风不易认真地分析。 叶翎轻笑:“小风风你也想当将军吗?” “我只是想说,你们这些玩心机的,都太狠了。”风不易微叹。 “废什么话?走,跟我去见个人。”叶翎说着站了起来。 风不易愣了一下:“什么人?” “一个眼睛不好的病人。”叶翎说。 “哦。”风不易来了点兴趣。他行医至今,碰到的眼部的病人不多。 风不易跟着叶翎出门,一起坐马车,往南阳侯府去。 “关于转生还魂的事,我回去问我师父,他也说不可能。”风不易对叶翎说。 叶翎摇头:“只是我们不懂。” 等听叶翎说,那个老妪很可能还魂转生,还活着,风不易神色一变:“这……若随意这么干,岂不是乱套了?” “当然不可能随意。”叶翎说,“我们怀疑她有现成的转生蛊,但她自己想做出来,尚未成功过。那玩意儿绝对不好做,更不是想做多少就能做多少的,而且我怀疑就算成功,也定然会有限制,不能随便想对谁用就对谁用。” “都是猜测。”风不易拧眉,“我总觉得,你们并没有得到关于转生蛊最关键的信息。” 到了南阳侯府,得知叶翎真把神医门少主风不易请来了,孔老太君和孔荀礼夫妇都匆忙前来拜见。 风不易在外人面前,素来很高冷,只说一句:“是叶翎拉我来的。” 孔家人都记下了叶翎的这份恩情。 孔瑀的伤势,有了叶翎给的药,已经在好转。风不易和叶翎进门,孔家人没有跟进去,怕打扰到风不易给孔瑀医治。 “瑀儿这下定会没事的!”孔老太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战王妃可真是咱们家的贵人啊!” 房间里,孔瑀坐在轮椅上,见风不易真来了,连忙拱手见礼:“劳烦风少主。” 风不易没说话,走过去,猛然凑近,孔瑀吓了一跳! 就听风不易说:“别动,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孔瑀还没反应过来,风不易掀开他的眼皮,看完左眼看右眼,皱眉对旁边的叶翎说:“小叶你说他眼睛不好,我没看出来啊!” 叶翎笑了,孔瑀瞬间感觉胸口被插了一刀! “小风风,他那张丑脸,一双瘸腿,你看不见?”叶翎对风不易说。 孔瑀告诉自己,冷静,叶翎怼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第一次打交道,在皇宫里,叶翎当着楚皇的面,问孔瑀:“我可曾挖过你家祖坟?”现在这些,不算什么…… “那你为何说他眼睛不好?”风不易还是不解。 叶翎似笑非笑地说:“孔大人,作为小风风给你医治的报酬,请你稍后跟他讲一下,你跟三公主以及叶妤之间动人的爱情故事。” 刚刚告诉自己要冷静的孔瑀,又想吐血了…… “讲故事当报酬?可以。”风不易微微点头,“希望是有趣的故事,能够解释你为何眼睛不好。” 孔瑀眼神绝望…… 风不易看过叶翎给孔瑀用的药,有不同的意见。对叶翎的医术,提出了批评,说她经验太少,药物用得不够精准。 叶翎虚心受教,两个人站在孔瑀身旁,讨论起怎么用药,完全把孔瑀当成了空气。 等风不易给孔瑀看完,说回去配药,再让人送过来。 “多谢风少主。”孔瑀正色,拱手道谢。 风不易落座:“好了,你答应我的故事,可以讲了。” 孔瑀尴尬地看叶翎,叶翎轻笑:“虽然我知道,但还是想听孔大人亲口再讲一遍。” 孔瑀用极其复杂的心情,把他跟三公主楚灵芸以及叶妤之间狗血滋生的两段感情,当故事讲了出来。 风不易听完,感叹了一句:“小叶说得对,你眼睛是真不好,无药可救那种。若是眼睛不想要,可以送我,我保证剜下来的时候不会让你感觉到一丝疼痛。” 孔瑀想哭,这都什么人啊?在他伤口上撒了盐,一把又一把…… 孔家人盛情挽留风不易和叶翎在府中吃饭,不过被婉拒了。 两人坐马车回去,路过一条巷子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射中了马腿! 惊马拉车狂奔,马车摇晃颠簸,风不易一头撞在车壁上,脑门儿上起了个包。 叶翎拽住风不易,外面云忠已挥剑斩断马索,马车剧烈摇晃后,停了下来。 一群蒙面人从天而降,将马车团团围在中间。 “战王妃,想活命的话,就跟我们走一趟!”为首之人冷声说。 125.南楚皇子,北胡公主(一更) 叶翎正在想,这是不是要逼她出手,就听风不易冷冷地倒数三个数:“三,二,一。” 叶翎蹙眉,掀开车帘,就见云忠面色惊骇地站在下面,手中的剑上干干净净。 马车周围,倒了一地的尸体,也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血迹…… “小风风,你能用意念杀人?好厉害!”叶翎下了马车,看着风不易感叹。 风不易跟着下来,给了叶翎一个大白眼:“我知道你在讽刺我!” “是……是那个……”云忠神色无法平静。 “我知道,是小风风的车夫兼护卫。”叶翎俯身,扯了一个尸体的蒙面,只看脸就知道,北胡人。 而这些人的死因,是脖子上面一道浅浅的血痕,长短宽度深度完全一致! 叶翎看不出是用什么武器造成的,也没有血涌出来,她怀疑武器上面有专门的见血封喉的毒药。 安静,快速,简单,干净的杀人方式,总结起来两个字,恐怖…… “小风风,你可是个慈悲为怀的神医,对于你的车夫这样杀人,你怎么看?”叶翎调侃风不易。 风不易很淡定地说:“谁说我慈悲为怀?那一定是眼睛不好。” “看起来,就是北胡气数已尽,狗急跳墙,想要抓了我去威胁我姐姐退兵。”叶翎若有所思。 “低劣的伎俩,分明就是找死。”风不易一脸嫌弃,“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叶翎吩咐云忠:“把马和车都处理好,然后去报官,实话实说。” “快点儿!”风不易催促叶翎,他已经走出几米远。 “小风风,你走反了。”叶翎这话一出,就见风不易脚步一滞。 风不易皱眉转身,绕过尸体,往另外一边走。 叶翎跟上,与风不易并肩而行。 “小风风,一直没问,你是哪个家族的公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护卫?” “跟你没关系。” “那能不能请金老把刚刚杀人的招式,教教我?” “阿珩也问过同样的话。不能!” “为什么?” “你们俩已经够凶残了,武功越厉害,越欺负我!” “哎呀小风风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的,怎么会欺负你呢?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没有!” “……我比你大,什么弟弟?你叫我一声哥,我就答应你。” “小风风哥。” “把小字去掉!” “风风哥。” “再去掉一个风字。” “风哥。” “哎!以后就这么叫,不然我让金爷爷揍你!想跟他学武功,没门儿!” 叶翎看着风不易得意的样子,缓缓地笑了起来:“小风风啊,你知道占我便宜的下场吗?” “你能把我怎么样?武功,我有金爷爷。毒术,你是我教的。”风不易很淡定。 叶翎轻哼了一声:“我在宝宝面前说你坏话,你看他还理不理你?” 风不易神色一僵:“你这个女人!竟然拿孩子威胁我?无耻!” 叶翎很淡定:“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抱着我家娃娃,你还跟我摆谱儿?把你扫地出门!反正你的医术毒术,我已学得七七八八。” 风不易瞪着叶翎,气哼哼地说:“我发现了,你跟阿珩那个混蛋就是天生一对!这种无耻的话,他也跟我说过!” 不过回到靖王府之后,叶翎还是没能学到金老的招数。 风不易当着叶翎的面,跟金老提了,金老乐呵呵地说了俩字:“不行。” 人家的东西,不愿意教,叶翎自然不好勉强,还得好吃好喝伺候着。说到底风不易帮了叶翎很多,而这个金老在靖王府,只要他保护风不易,就能顺便保护全家人。 云忠报官后,楚皇很快得知,叶翎外出遇袭,得亏跟风不易在一起,风不易的护卫出手杀了刺客,才逃过一劫。 楚皇口谕,全城彻查北胡细作。一旦发现可疑人等,立即抓捕! 风不易答应了给孔瑀医治,并且不认可叶翎的用药,回来之后,就钻进叶翎的药房,给孔瑀做新的药。 虽然被风不易嫌弃,叶翎还是虚心求教,全程观摩。 最近叶翎都很忙,今日贵客登门,晚饭是她亲手做的。南宫珩和风不易为了抢最后一个鸡腿,差点打起来。 “小姨,为什么要打仗呢?”吃过晚饭,叶尘很认真地问了叶翎这样一个问题。 风不易本来以为叶翎会说,等叶尘长大就知道了。 谁知叶翎认真思考过后,对叶尘说:“这是一个游戏,规则如此。” 叶尘小脸懵懵:“哦。”不懂…… “二姐,八皇子今年才娶了北胡公主,那个公主最后会怎么样?”叶旌突然想起,问了一句。 叶翎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在楚皇寿宴上,美丽妖娆,舞姿曼妙的北胡公主完颜幽,心中微叹:“她会如何,看她自己的选择,也看楚明寅的选择。” 完颜幽已嫁给楚明寅数月时间,没听说过关于她的消息,应该是没出过门。 虽然北胡和南楚关系素来不好,但当时谁也没想到,会激化得这样快。 叶翎不了解完颜幽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单纯觉得她长得美,跳舞极美。 以楚明寅的性格和野心,叶翎觉得,完颜幽的下场,应该好不了…… 八皇子府。 楚明寅已得知北胡派了刺客前来抓叶翎,以及楚皇下令全城搜捕北胡人的事。 楚明寅数日没有见过完颜幽了。 当初他就不想娶这个敌国公主,娶回来之后,曾同房过几次。 完颜幽绝色妖娆,楚明寅是个正常的男人,正经娶回来的女人,不可能不碰。 但后来楚明寅怕自己沉溺温柔乡,便晾着完颜幽,不再去见她,也不允许她出门。 完颜幽身边的下人,除了一个她从北胡带来,执意留下的小丫鬟之外,其他全被楚明寅给换了。 如今,北胡气数已尽,楚明寅想起完颜幽,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烦躁,觉得当初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八皇子殿下,奴婢有要事禀报。” 听到门外的声音,楚明寅皱眉:“进来。” 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进门,恭敬地行礼。 “她怎么了?”楚明寅问。这个丫鬟是容贵妃给楚明寅安排的,名叫青娟,素来沉稳,楚明寅让她去伺候完颜幽,实则监视。 青娟恭敬地说:“她有身孕了。” 楚明寅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你说什么?” “八皇子妃有了身孕,已经月余。”青娟说。 楚明寅猛然握拳。大意了!他当初跟完颜幽同房之后,该让她喝下避子汤的!他也没想到,北胡这么快,就要亡了…… “八皇子殿下,这件事,是否要禀报贵妃娘娘?”青娟问。 楚明寅面色一沉:“不必!去准备堕胎药!” 青娟垂头:“是。” 完颜幽如今穿着打扮完全是南楚贵女的样子,只那艳丽大气的五官,与南楚女子的秀气不同,依旧是个异域美人。 “公主,还是跟八皇子说吧。”完颜幽的丫鬟劝她。 “他不想见我,也不允许我出门,怎么说?等他来了再说吧。”完颜幽笑意清浅,眉目安然,轻抚着小腹。 “可……”丫鬟神色担忧,“北胡要亡了,公主得早做打算啊!” “我只是女人,一枚棋子。”完颜幽神色平静,“当初父皇让我和亲,是想让我魅惑楚皇,为北胡谋利。在我被指给八皇子的时候,我就是一枚弃子了。做什么打算?我已经嫁给他,他是我孩子的父亲,难道要我背叛他,去帮我那些狼心狗肺的父兄吗?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丫鬟深深叹气:“公主只求安分安稳,可八皇子,会怜惜吗……” 完颜幽想起楚明寅,唇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来:“如今,我不求他怜惜,只求我和我的孩子,能有个安居之所。” 完颜幽话落,丫鬟抬头,见门口站着的人,神色一惊,立刻行礼。 完颜幽蹙眉,起身对楚明寅行礼。 “都出去。”楚明寅冷着脸说。 完颜幽的丫鬟垂着头,恭敬地退出去,从外面关门时,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楚明寅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 完颜幽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就白了! 楚明寅将纸包打开,里面褐色的粉末悉数倒入茶水中。他端起茶杯,轻轻摇晃后,转身,递给完颜幽,神色冷漠:“喝了。” 完颜幽后退两步,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不停地摇头:“不……” 楚明寅神色有些不耐:“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用不了多久,你的国家就亡了!你没有资格生下我的嫡长子!因为我的第一个孩子,不能有出身污点!只要你安分,我会留着你,但不需要你给我生孩子!” “那你为何要碰我?”完颜幽不觉泪流满面。 楚明寅脑海中浮现出过往那些旖旎温存的画面,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面色一沉:“只要你好好伺候,我不会亏待你,但孩子不能有!” 完颜幽跌坐在地上,神情呆滞:“你也只是贪恋我这皮囊,我原以为,你便是对我无心,至少不会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要杀掉……是我错了……” 楚明寅看到完颜幽的眼泪,心中没来由地烦躁至极:“青娟!” 青娟进门,按照楚明寅的吩咐,去取了新的堕胎药来。 楚明寅冷着脸,重新倒了一杯茶,把药放进去,走过去,捏住完颜幽的下颌,直接灌了进去! 完颜幽没有反抗,只眼中的光,再也没有了。 看她身下流出殷红的血来,楚明寅眼眸一暗,放下茶杯往外走:“好好伺候着!” 第二日,容贵妃出宫,来了八皇子府。 得知完颜幽怀孕,昨夜已被打掉,容贵妃满意点头:“寅儿做得对。你的嫡长子,怎么能是北胡蛮子肚子里出来的种?” 楚明寅脸色不太好:“母妃今日来,有事?” 容贵妃轻笑:“太子要定亲了,娶皇后嫡亲的侄女。你呢?你舅舅家的表妹,中意哪个?母妃去请皇上给你赐婚。” 楚明寅皱眉:“我的正妃是完颜幽,便是娶侧妃,哪里需要赐婚?” 容贵妃笑容淡了:“寅儿,你这说的什么话?完颜幽,你还打算一直留着不成?北胡都要亡了,你的正妃是个亡国公主,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她生的孩子不能要,她这个人,也是时候处理掉了!” 见楚明寅沉默,容贵妃神色一肃:“你可别糊涂!留着她,只会挡你的路!你不会是贪恋美色,不舍得了吧?” 楚明寅垂眸:“当然不是!” “北胡要亡了,就让她悬梁,对外说,她心系故土,要与北胡共存亡!不会引人诟病的。早点把她处理掉,给你表妹腾位置!子嗣方面,你不能输给太子!”容贵妃不容置疑地说。 “好,听母妃的。”楚明寅低声说。 楚明寅再次见到完颜幽的时候,她面色苍白,眼眸沉静,整个人都没了原先的精气神。 外人都用容貌来判断完颜幽的性格,认为她生得那样艳色妖娆,定是个狐媚女子。 但楚明寅知道,完颜幽性子柔顺安静,话不多。嫁过来之后,很快学会了南楚的规矩。 他先前每次过来,完颜幽会亲自给他沏茶。 有时候见完颜幽在看书,他随口问一句看的什么,完颜幽会认真地跟他讲书里的内容,也会说自己的观点,条理清晰…… 楚明寅微微皱眉,看着完颜幽问:“你还好吗?” 完颜幽缓缓地抬头,看了楚明寅一眼,又默默地低下头去,不说话。 “对不起。”楚明寅垂眸说,“那是我的孩子,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不会那样做。” 两行清泪流下,完颜幽又看了楚明寅一眼。 “你……”楚明寅叹气,上前,抱住完颜幽,“好好休息。” 楚明寅离开,完颜幽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肚子上,喃喃自语:“刚刚竟然感觉,他对我有一丝怜惜,是错觉吧……” 完颜幽喝了药就昏睡过去,夜深人静的时分,青娟带着两个健壮的婆子破门而入,完颜幽的丫鬟也昏迷着。 完颜幽被一个婆子从床上拖下来,另外一个婆子将一根白绫甩到了房梁上,青娟帮着,把完颜幽挂上去。 楚明寅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已经微醺了。 “完颜幽,别怪我……”楚明寅喃喃自语。 “不好了!” 惊呼声在门口响起,楚明寅扔了酒杯,猛然站起,身子晃了晃,感觉头疼起来。 “八皇子殿下,八皇子妃被人掳走了!” 楚明寅瞪大眼睛,冲出去,进了完颜幽的院子,就见房门大开,青娟和两个婆子都被人割了喉,完颜幽和她的丫鬟,不见了踪影! 冷风吹着,房梁上面的白绫在飞舞…… 楚明寅看着青娟死状惊恐,心中一惊,酒一下子就醒了:“追!” 八皇子府的侍卫是拦不住高手的,而八皇子府里的高手都是保护楚明寅的。 自从完颜幽嫁过来,楚明寅严密监视,但她很安分,没有跟北胡人联络过。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来救她! 楚明寅心中涌出一丝不安来…… 楚京外的一处树林中,冷风萧瑟。 完颜幽睫毛微颤,幽幽醒转,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公主,你醒了。” “木苍……”完颜幽感觉头疼得厉害,“这是哪里?” “我知道我配不上公主,公主赶我走,但我一直在楚京之中。昨日,红菱给我传信,说公主有危险。若不是我今夜及时赶到,公主和红菱已经没命了!”年轻的男子声音之中满是怒意。 “我……我……他……”完颜幽猛然瞪大了眼睛,“他做了什么……” “要把你吊死,伪装成你自己悬梁的样子。”木苍冷声说。 完颜幽脑海中浮现出最后见到楚明寅时的情景。那是在床上之外的地方,楚明寅第一次抱她,那样温柔又无奈地跟她说话,她当时,竟感觉到了楚明寅对她的一丝怜惜…… 假的,全都是假的! 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北胡公主的身份,她的孩子被活活杀死,连她自己,都没有活着的资格吗? 完颜幽眸中,满是恨意,猛然抓住了身旁男子的手:“木苍!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跟了你,我父兄定会不遗余力地追杀,天下之大,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不想利用你,不想连累你,所以才要赶你走!” 身材壮硕,面色坚毅的年轻男子闻言,连连摇头:“我的命,是你的,我不在意你对我做什么!” “既然不给我活路,那谁都别好过!”完颜幽眼中盈满了泪水,身子微微颤抖,“楚明寅,我是北胡公主,活该命贱如蝼蚁吗?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南楚皇子,能有多尊贵!” 次日,叶翎刚刚接到墨竹禀报,说外面传开,北胡公主完颜幽昨夜叛逃了。 叶翎皱眉:“都已嫁了人,既然楚明寅之前留着她,说明她很安分。若是能逃,为何要等到这个时候……” 没过多久,墨竹再次前来禀报,楚明寅外出,被北胡高手劫走了! 叶翎面色微沉:“若是追不回来,他成为北胡人质,定然会影响到战事。三国‘狩猎’,南楚的开局优势,没了。” “小叶子,你打算去救楚八那个王八?”南宫珩问。 叶翎摇头:“救他干什么?这种时候,被敌国所擒,就是个拖后腿的废物。若是皇上下令让把他杀了,避免被北胡威胁的话,我可以效劳。” 126.楚八被擒后续(二更) 叶翎被宣召入宫,见到楚皇时,容贵妃也在。 唯一的儿子被抓走,容贵妃声泪俱下:“皇上,寅儿当初娶了完颜幽,就是娶了个祸害啊!若不是因为那桩和亲,如今,寅儿怎么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楚皇面色沉沉:“你这意思,是朕的错?” 容贵妃不住地摇头:“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心中焦急难安,一时口不择言,求皇上不要怪罪……皇上,不论如何,一定要把寅儿救回来啊!他是臣妾的命根子!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也不活了……” 楚皇已经派了人前去追掳走楚明寅的北胡高手,同时也派了人去八皇子府调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后者容贵妃并不知道。 就是这两日之内发生的事,楚皇要查,自然查得到。 完颜幽有孕,被楚明寅强行堕胎。后容贵妃和楚明寅母子决定把完颜幽处理掉,却失手了。 完颜幽逃走,第二日,北胡人抓了楚明寅。 得到禀报,楚皇满面怒色:“别哭了!你还有脸哭?你跟明寅干的好事!” 容贵妃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哭声戛然而止,神色也比方才弱了下去:“北胡气数已尽,最初和亲时,皇上不也对寅儿说,不喜欢的话,让他选择合适的时机把完颜幽处理掉吗……” 楚皇抓起镇纸砸到了容贵妃面前,冷声说:“朕是说过,让他选个合适的时机!现在是吗?他怎么就蠢到让那个女人怀上了身孕?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为何不等大局定了再动手?非要如此急不可耐?竟然还给她逃了!又让自己落入险境!无能!废物!” 容贵妃泣不成声:“皇上,寅儿是有错,但他不能死啊……北胡人心狠手辣,若是我们不救寅儿,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叶翎就在旁边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楚皇派去八皇子府调查的属下回来,禀报楚皇的事,叶翎也听得一清二楚。 前日叶旌问叶翎,完颜幽会落得什么下场。叶翎说,这取决于楚明寅的选择,和完颜幽自己的选择。 原本完颜幽很安分,怀了孩子,只要楚明寅不动她,她不会有什么异动。这种时候回去帮北胡人,不仅自不量力,而且是自寻死路。 可惜,楚明寅过分了。 他不想要完颜幽,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他不该给完颜幽希望,便是同房,也不能让完颜幽怀上他的孩子。 完颜幽是皇室公主出身,楚明寅的举动,定会给她错觉,让她以为,这个男人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怜惜,既然让她怀上孩子,那就是她可以为他生孩子…… 结果,楚明寅自己亲手打掉了完颜幽的孩子,又决定让完颜幽去死。 够狠!够绝! 符合他只为权势,帮不到他的女人就毫无价值的风格。 可惜,楚明寅不给完颜幽活路,下手却不够干净利索,导致完颜幽跑了。 这个时候的完颜幽,跟楚明寅已经是鱼死网破,谁都别好过的心理了吧! 完颜幽并不是心向北胡,否则她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如今北胡已经被抢去半壁江山才有动作。 完颜幽对楚明寅纯粹是报复。但凡有一丝情分在,她想抓人质,可以抓楚明恒这个太子,分量更重。 整件事,让叶翎来形容,楚明寅就是活该! 真不想要完颜幽,娶回来就一点别碰! 不想让完颜幽给他生孩子,那就准备避子汤! 想让完颜幽死,一杯毒酒直接灌下去,一了百了! 可他贪恋美色,招惹了完颜幽。把她肚子搞大了,才想起不能要孩子。最后想杀她,还非要制造完美的“自尽悬梁”,不想让自己名声受损。 从头到尾,楚明寅在对待完颜幽的时候,傲慢自大,高高在上,既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他高看了自己处事应变的能力,小看了完颜幽。那样美丽妖娆,极致诱惑的女人,只要她愿意,有的是男人为她赴汤蹈火。 “叶翎,你怎么看?”楚皇问叶翎。完颜幽什么都不是,她的死活楚皇根本不在意。但楚明寅的所作所为,让他失望透顶。 叶翎垂眸,开口说:“事关八皇子殿下的生死,不敢妄言。” 楚皇深深地叹了一口:“朕已下旨,命叶缨和宋清羽,务必救下明寅。” 容贵妃又哭了起来:“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叶翎不意外。 楚皇精于算计,但他的儿子们,资质都很一般。 可以看出,楚皇对楚明寅是寄予厚望的。没有立他为太子,或许正是为了保护他。因为楚明寅已经是楚皇一众儿子里面,最出色的那个了。 这两年,楚皇有意识地在锻炼和考验楚明寅。结果就是,原本觉得十分聪明的这个儿子,没有经历过风雨,那些心机都是“纸上谈兵”,真遇到事情,暴露出许多缺点。 但没办法,其他皇子更蠢。 楚皇找叶翎来,只是通知她。也是在告诉她,楚明寅就是他选中的储君。 叶翎出宫回到府中,南宫珩饶有兴致地问起楚明寅的事。 叶翎简单地讲了,南宫珩摇头:“楚八比我原本以为的还要王八!” 叶翎轻笑:“鬼兄,你跟他根本不是一类人。” 楚明寅脑子最不灵光的一点是,他始终搞不懂楚皇想要的继承人是什么样子的。跟他的正妃是不是敌国公主,他的孩子有没有北胡血统,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最终决定楚明寅能不能当太子,能不能当皇帝的,只有楚皇一个人,而不是南楚的百姓! 楚明寅总是在女人的事情上面纠缠不清,做什么都要考虑名声,格局太小,目光短浅。 叶翎深深怀疑,楚明寅的性格和作风,受他的生母容贵妃影响颇多。 “这样也挺好。”南宫珩握住叶翎的手,揉揉捏捏,把玩起来,“你姐和宋美人辛辛苦苦打仗,楚王八犯一次蠢,就可以抹杀他们为南楚抢来的利益。但这对我有利,南楚越弱越好,这样我们东晋就可以实力碾压南楚,我娶你就更容易了!” 叶翎无语:“你脑袋里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南宫珩认真思考过后,对叶翎说了两个字:“没了。” “我在想,若不是你冒充云尧的那一年,是不是南楚已经被北胡给吞了?”叶翎若有所思。 南宫珩想了想说:“未必,但有可能。那个时候你爹已经死了好几年,北胡厉兵秣马,来势汹汹。说实话,南楚的人,整体特点,有些优柔寡断,魄力不足。跟北胡对上,没有优势。” “你倒是什么事都敢做,不怕你父皇知道了定你叛国罪?”叶翎反问。 南宫珩闻言就笑了:“不至于。那个时候,若真让北胡把南楚吞了,南楚面临的就是如今北胡的境地。东晋和西夏暗中结盟时日已久,只是这两年摆到了明面上。所以,南北两国开战,不管谁占上风,谁第一个被瓜分走向灭亡,对东晋和西夏来说,没多大差别。第一个死的是北胡,甚至更好。不客气地说,北胡就是比南楚强,留下一个更弱的南楚,对东晋和西夏有利。” 叶翎轻笑:“你想得很长远。天下大势,分久必合,顺其自然吧。我们叶家,从来都对得起南楚。” “小叶子你能这样想就最好。”南宫珩说。 北疆已是冰天雪地。 南楚军中的将士们,每日会喝一碗驱寒汤,防止冻伤。这是叶缨安排的。 北胡以一敌三,兵力不足,各处战场都节节败退,已是强弩之末。 叶缨和宋清羽一直关注着东晋和西夏两方的战况,虽然南楚占了一点先机,但如今并没有比那两国得到更多的北胡城池,不过也不差。 如今就是三国在拼速度,蚕食北胡,绝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这日傍晚,又打下一座北胡大城,叶缨和宋清羽率军进城,让大军抓紧时间休整,天亮之前,再次出征。 夜深了,叶缨从议事厅回房,准备睡一会儿。连日征战,身体有些吃不消。 尚未躺下,圣旨到了。 叶缨和宋清羽得知楚明寅被北胡所擒,心都沉了下去。 这是北胡如今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若是拿着楚明寅的性命做要挟来提要求,让南楚退兵,归还被侵占的城池,交出粮草……都有可能! 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出了这种事,不夸张地说,可以瞬间浇灭南楚大军的士气! “叶缨,你怎么想?”宋清羽问。 “奉旨办事。”叶缨面色淡漠,“先看看北胡人出什么招。” 宋清羽微叹:“我会尽力找机会,希望能够把八皇子救出来,不要耽误战事。” 叶缨沉默片刻之后说:“好,不管要做什么,知会我一声。不要冲动,保重为上。” “嗯。”宋清羽点头。 叶缨回房,已没了困意。 哑奴出现,比划着问叶缨,是否需要他帮忙。 叶缨摇头:“不必,辛苦哑叔这些日子跟着保护我。哑叔是西夏的人,我不会让你去冒险救南楚的皇子。” 哑奴闻言,笑了笑,又走了。跟叶缨和叶翎姐妹的时候,哑奴都能感觉到,他是被尊重的,是她们的朋友和前辈,她们感激他,会请他帮忙,但都很有分寸。 若是叶缨提出让哑奴不计一切把楚明寅救出来,哑奴会照做的,叶缨也知道。但她不会那样做。 作为主将,叶缨必须谨慎,不能冒险,但也不会拦着宋清羽,因为他是南楚的臣子。 北胡大军之中,桂鹏正焦头烂额之时,见到了从天而降的完颜幽,以及被她抓来的南楚八皇子,简直大喜过望! 消息传遍北胡军中,原本心灰意冷的将士们,都纷纷振奋起来!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楚八皇子,你猜,你的父皇,会救你吗?”完颜幽笑得妩媚妖娆,艳光逼人。 楚明寅面无血色,薄唇紧抿,不对视,不说话。 “多谢你啊,打掉了那个孩子。不然我还傻乎乎地想着安分守己伺候你,给你生儿育女呢!你说我没有资格给你生孩子?你也根本不配当我孩子的爹!”完颜幽说着,眼底却闪过一丝晶莹的水光。她笑得张扬,心中却像是被钝刀子戳着,生疼。 “其实,我根本不想帮北胡,我讨厌北胡。天气总是那么寒冷,人心总是那样恶毒。你可能不信,我的父兄,曾经都想染指于我。若不是我这皮囊有利用价值,怕是早成他们的禁脔了。”完颜幽缓缓地说,“但凡你对我有一分好,我一定十分报答。我曾经真的期盼过,你是不一样的。但最终,你成功地让我对你的厌恶,更甚于对我的父兄!没有人愿意给我活路,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不然,对不起我那还没成形的孩子!” “完颜幽,对不起……”楚明寅抬眸,看着完颜幽,双眸之中满是悔意,“我错了,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当时很矛盾,心中憋闷,如今才知道,是因为你已经进了我的心里,我却没有意识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伤害我们的孩儿,更不该伤害你……” 完颜幽闻言,有片刻的怔然,继而冷笑起来:“装!你接着装!你可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虚伪的男人!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再被你骗吗?” “幽儿……”楚明寅想要握住完颜幽的手,完颜幽猛然起身,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 “楚明寅,我诅咒你,这辈子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楚明寅还想说什么,完颜幽已经甩袖离开了。 次日,南楚大军再攻城,就见桂鹏押着楚明寅,出现在北胡城楼上。 桂鹏一扫连日来的憋屈,放声狂笑:“南楚的娘们儿,看清楚这是谁了吗?你们南楚尊贵的八皇子殿下!听好了,想要他活命,第一个条件,让你们南楚的主将,姓叶的那个娘们儿,给爷爷们,磕个响头!” 127.我姐真帅,姐夫好惨(一更) 天气阴霾,寒风刺骨,大雪将至。 两军对垒。 只听北胡主将叫嚣,大军哄笑。 楚明寅醒着,闭着眼,神色痛苦难堪。 南楚军中将士,脸色都难看起来。他们这些日子辛辛苦苦,浴血奋战,为的是什么?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吗?叶缨是他们敬重的主将,如何能受北胡蛮子的折辱?她若跪下,南楚人的脊梁,都弯了! 叶缨和宋清羽对视了一眼,策马而出,行至阵前。 桂鹏放声狂笑:“南楚的娘们儿要给咱们磕头了!兄弟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躲在暗处的哑奴气得脸都黑了,这个乌龟儿子王八蛋!竟然敢羞辱叶缨?找死啊找死! 若不是叶缨今日临行前,再次叮嘱哑奴不要轻举妄动,他早冲出去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叶缨身上。 她面容清冷绝色,身形纤瘦,着银甲,脊背挺直,端坐马背,微微仰头,看向了桂鹏。 “桂将军,你知道,南楚有多少皇子吗?”叶缨声音清清淡淡,问了桂鹏一个问题。 桂鹏笑容僵硬在脸上,眼眸微眯,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算上你手中的八皇子,我们南楚,一共有十位皇子。太子只有一位,如今好好的在京城。”叶缨轻笑了一声,“你抓了个并非储君的皇子,就想为所欲为?想多了吧!” 北胡人的哄笑声,都弱了下去。 桂鹏冷哼一声:“倒是我小看你们南楚了!看来,这个八皇子,你不打算救,那我现在就杀了他!” 桂鹏话落,大手扼住了楚明寅的脖子! 楚明寅瞪大眼睛,脸色青白,很快就感觉呼吸困难。 南楚的人神色都变了。 桂鹏在等,赌叶缨不可能看着楚明寅去死! 但叶缨平静如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因为她也在赌,赌桂鹏不可能杀了楚明寅! 最终,叶缨赢了。 桂鹏在楚明寅断气之前,猛然收手,将他拍到了地上去!居高临下,面色阴沉地看着叶缨:“你够狠!” “不如桂将军。”叶缨神色平静如斯。 “他的命,你们到底要不要?”桂鹏冷声问。北胡已至穷途末路,他若是真把楚明寅给杀了,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加快北胡灭亡的进度! “看来桂将军终于冷静下来了。”叶缨神色淡淡地说,“现在,我们可以谈条件了。作为南楚皇子,他的命,我们自然是要的,事关南楚皇室尊严。不过奉劝桂将军一句,南楚的妥协是有限度的。若是因为一个人,伤及国本,这种买卖,绝对不做。所以,请桂将军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想清楚再说话!” 南楚的将士,看着叶缨的背影,都松了一口气。这一局,主导权,已经被叶缨抢回来了! 遇事不乱,不慌,不迷,不急,就不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是叶缨和叶翎姐妹相似的行事作风。 桂鹏神色一变再变。 让南楚归还侵占的北胡城池?没有意义。北胡大军死伤无数,就算把那些城池抢回来,都是暂时的,还会再被南楚打回去。 如今,北胡的敌人不止南楚,还有东晋和西夏…… 桂鹏高声说:“你们南楚退兵,出兵打东晋和西夏!” 叶缨微微摇头:“不可能。”南楚不会为了一个楚明寅,在这个时候,把东晋和西夏都逼成敌人,那样,离覆灭也不远了。 桂鹏也知道这一点。他突然觉得,抓了楚明寅,真的得不到多少好处,不由心中火起,狠狠地踹了楚明寅一脚,转头看着下方的叶缨,神色一动,高声说:“叶将军,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你,用自己来换楚明寅!” 南楚大军之中一片哗然!在这些跟着叶缨打仗的将士心中,她比楚明寅这个废物皇子,重要得多! 桂鹏看着下方的动静,冷笑连连,慢条斯理地把楚明寅从地上拽起来,提在手中:“叶将军,我知道你嘴皮子很厉害,但你若是再敢讨价还价,我就把楚明寅从城楼上扔下去!” 桂鹏突然想到,叶缨的价值,比楚明寅高!一旦擒住叶缨,接下来南楚大军群龙无首,不敢轻举妄动,便也不足为惧了!楚皇为了军心民心,都会不计一切把叶缨救回去! 眼见着楚明寅被桂鹏提着,放到了城墙之外,他一松手,楚明寅就会坠落下去,粉身碎骨! 叶缨点头:“好,如你所愿,换人。” 宋清羽拧眉,南楚大军之中躁动起来,有声音说不能这样做,一开始很小,后来越来越大。 “叶将军,不能换人啊!”有个小将高喊了一声。 劝阻的声音此起彼伏。 叶缨回头看了一眼:“从此刻开始,宋将军替代我的位置。” 宋清羽神色有些不认同,但并没有反对,轻轻颔首。虽然不清楚叶缨有什么计划,但他最应该做的是支持她。 桂鹏冷笑着,在楚明寅耳边阴恻恻地说:“你这个废物,确实没什么价值,在他们心里,还不如一个娘们儿来得重要呢!” 赤裸裸的挑拨离间。 楚明寅嘴角溢血,闭口不言。他知道,他这些年经营的好名声,经此一事,彻底毁得干干净净。南楚的民心,他已经失去了…… 见叶缨下马,桂鹏挥手,他身后的两个高手从城楼上飞身而下,手中拿着锁链,朝叶缨奔来。 叶缨面色平静,放下武器,任由锁链束缚了她的手脚。 两方的弓箭手,都已蓄势待发。 城门大开,叶缨一步一步走了进去,而桂鹏将楚明寅从高高的城楼上,扔了下来! 宋清羽飞身而起,接住楚明寅,立刻交给身后的士兵,城门重重地关上了。 片刻后,叶缨出现在桂鹏身旁。 桂鹏近距离看着叶缨,笑了起来:“叶将军可真是个大美人。不如跟了我,咱们联手打天下如何?” 叶缨神色淡淡地看了桂鹏一眼:“不如何。桂将军太丑了,配不上我。” 桂鹏神色一僵,冷哼了一声:“嘴皮子功夫倒是一流!不过你为了救楚明寅,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话落,桂鹏拔剑架在了叶缨脖子上,看着下方的南楚将士冷声说:“交出所有粮草,退兵百里!否则……” 则字尚未落下,一道白绫从叶缨袖中射出,缠住了桂鹏的脖子!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身旁的北胡高手对叶缨动手之前,叶缨从城楼上面,纵身一跃! 桂鹏惨叫一声,被白绫拽着脖子,跟着叶缨一起,坠落下去! 城墙之外,是北胡人的盲点!却是南楚大军正对着的地方! 宋清羽已搭弓上箭,利箭破空,正中桂鹏胸口! 而他弓箭扬起,三箭齐发,同时射死了三个从高处瞄准叶缨的北胡弓箭手。 宋清羽一声令下,南楚原本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全都利箭离弦,射向了北胡城楼之上! 而北胡人多数在城内,城楼之上的弓箭手,数量远远不如南楚! 叶缨已稳稳地落在了城墙根下,用白绫和锁链,控制着桂鹏的身体,挡在自己身前!转身,面对城墙,押着桂鹏,慢慢后退。 北胡人眼睁睁地看着,却不敢轻举妄动! 桂鹏还活着。但白绫绕颈,胸口中了一箭,吐血不止,动弹不得,脸色跟被雷劈了一样! 就听叶缨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桂将军,多谢你看得起我,我没有让你失望吧?” 丢了剑,手脚被铁链束缚,就失去一切反抗之力了?正常人是会这么想,但桂鹏太小看叶缨了!她若是没有后招,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任人摆布?在进城之前,叶缨已算好了接下来的每一步!而宋清羽与她配合默契,不必多言! 暗处的哑奴,神色很是欣慰。他已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没想到叶缨如此大胆! 叶缨退到宋清羽身旁。不过是普通锁链,很快就去掉了。 拔箭,桂鹏胸前血流如注,触目惊心! 而南楚大军,再次士气高涨! “清羽,照原计划,攻城!”叶缨清淡的声音,燃起了将士们心中的战火! 宋清羽率军,对面前的城池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而失去桂鹏这个主将,北胡人早已是一盘散沙,根本没用多久,城门就破了! “军医!给桂将军疗伤!”叶缨把桂鹏交给军医。 两个军医过来,拖着桂鹏在地上走,血流了一路。 完颜幽躲在暗处,不甘心地看着楚明寅就这样被救了回去,南楚一点损失都没有,还失去了一员大将! “公主,这个时候,不宜再出手!那个叶缨护着楚明寅,我们不是她的对手!”木苍对完颜幽说。 完颜幽面色冰寒,握着双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木苍压低声音:“公主,来日方长。北胡已经没救了,待楚明寅回到楚京,我们再寻机会动手,比现在容易得多!” “好!”完颜幽冷笑,“看来楚明寅在楚皇心中的位置,可是不低!他为了权势,不惜杀死我的孩子,还要除掉我!我会让他失去他最想要的一切!” 这一次,到开战时,已注定结果,毫无悬念。 而叶缨有勇有谋,毫发无伤地从北胡人手中救出楚明寅,又擒住北胡主将,让南楚士气大振,对她更是敬服! 南楚征伐北胡的脚步并没有停下,甚至更容易,速度会更快。 “清羽,接下来你主事。”叶缨对宋清羽说。 “你身体不适吗?”宋清羽问。 叶缨摇头:“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好。”宋清羽点头。之前是他们两人轮换,如今叶缨直接退了下去,连每日的议事都不打算再参加。 宋清羽知道,叶缨是要把接下来唾手可得的功勋全都送给他。 宋清羽没有拒绝。因为他决定上战场,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想保护他的两位师妹,叶缨和叶翎。 这就是当初宋清羽曾在楚皇面前自荐,想跟叶缨争夺主将之位的唯一原因。他知道叶缨并不喜欢打仗,她这次站出来,是替叶翎的。 “八皇子请叶将军过去。” 叶缨蹙眉,去见楚明寅。 “多谢你救了我。”楚明寅受了内伤,没有大碍,但连日的折腾,让他身体很是虚弱,面白如纸。 “不必,奉旨办事。”叶缨神色淡淡地说。 “父皇……”楚明寅脸色难看地问,“旨意是怎么说的?” “尽全力,务必救下八皇子。”叶缨说。 楚明寅神色一僵,苦笑起来。想必他父皇对他很失望吧,他这次又因为女人的事情,犯蠢了。 “叶缨,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楚明寅对叶缨说,语气很客气。 “八皇子请直言。”叶缨说。 楚明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若是抓到完颜幽,请放她一条生路吧。她跟北胡人不是一路的,这次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她。” 楚明寅不想承认,但在完颜幽与他反目成仇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都不是…… 叶缨冷冷地说:“我不清楚八皇子跟完颜幽之间有什么爱恨纠葛,我与八皇子并无私交,若八皇子是用身份来命令我那样做的话,恕难从命!” 叶缨话落转身离开,觉得楚明寅脑子有病!因为他,险些酿成大祸,他现在竟然惦记的是女人?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他连太子都不是,叶缨不管他日后是什么身份,如今不可能听他的! 楚明寅在该讲感情的时候拎不清,一心惦记着权势和名声。已经跟完颜幽反目成仇之后,才看清楚自己的心,又摆出一副痴情种的样子,还想挽回不成? 若是叶翎在这儿,定会送他俩字,煞笔! 数日后,楚京接到最新战报,宋清羽写的。 其中写了叶缨如何智救楚明寅,以及南楚最新的胜利战果。 楚皇看过之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龙心甚悦! 百官以及叶翎都被宣召入宫,共享喜讯。 叶翎只有一个感觉,她姐真帅!别的,没了…… 出宫后,楚皇对叶家的赏赐就跟着送过来了,虽然叶缨并不在家。 南宫珩打开一口宫里送过来的大箱子,直接把叶尘和小鹿点点都放了进去。 叶尘坐在一堆金银财宝上面,挑挑拣拣,不喜欢的扔到一边儿去,喜欢的就往小鹿点点身上挂。 “这个好看,小姨!”叶尘举着一串珍珠项链叫叶翎。 叶翎俯身过去,叶尘给她戴上,拍着小手说:“小姨真好看!” 过了一会儿,叶尘又举起一个大金链子,笑嘻嘻地喊南宫珩:“美人叔叔!” “哎!”南宫珩过去,笑着低头,让叶尘给他戴上那个金链子。 叶翎唇角微勾:“还不错,看起来很有钱。” 南宫珩把玩着金链子,有些遗憾地说:“真是可惜,你姐那么快就把楚王八给救了回去。” “怎么,娶我有难度了?”叶翎似笑非笑地问。 南宫珩摇头:“开什么玩笑?就算南楚把北胡整个吞了,我想娶你,谁也拦不住!只是你姐这么厉害,我替百里人渣感到担心,等你嫁出去,他想娶你姐,倒是难度不小。” “没看出你担心,分明是幸灾乐祸。”叶翎给了南宫珩一个白眼。 南宫珩笑了起来:“小叶子你说什么大实话?让百里人渣听见,岂不是要哭?” 此时,百里夙并不在西凉城。 他在数日前赶到西夏军中,御驾亲征。不过做主的还是欧阳铖,百里夙并没有指手画脚,只是打算跟着学学怎么带兵打仗。 西夏的征战步伐很快,欧阳铖同时关注着东晋和南楚两方的战况。 这日接到最新情报,欧阳铖拿来给百里夙看。 “皇上,真是没想到,南楚叶晟的女儿,一个比一个优秀!那个叶缨,真是厉害!换了末将,当时那种情况,也会乱了阵脚,变得被动!她若是一个不小心,真让楚明寅出事,对她绝非好事,但她敢赌敢拼,有勇有谋,十分了得!”欧阳铖言辞之间,是对叶缨不加掩饰的欣赏。 百里夙看着手中战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嗯,你说得对。”话落收起战报,对欧阳铖说:“朕要离开一段时日,欧阳将军继续打北胡。” “皇上去何处?可需要护送?”欧阳铖问。 “不用。”百里夙摇头。 是夜,百里夙离开,就往南楚大军所在的地方而去。他想见叶缨,很想很想。 同在北疆,其实两方离得已经不远了。 百里夙日夜兼程,三日后,抵达南楚大军所在的城池。 前几日下了大雪,大军行进速度慢了些。 叶缨最近闲了下来,只是跟着大军往前走,诸事不管,全交给了宋清羽。 夜半时分,叶缨放下手中的书,没有困意,飞身上了房顶,看着夜空的星星,想念家中的弟妹和孩子。 察觉有人靠近,哑奴却没有现身阻拦,叶缨不用看,就猜到会是谁了。 “叶缨。”百里夙的声音。 叶缨没有理会,百里夙飞身过来,想在她身旁坐下。 “离我远一点!”叶缨神色淡淡地说。 “叶缨……”百里夙神色无奈。 “我见不到尘儿已经七十八天了,心情很不好,你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叶缨冷声说。 百里夙皱眉,沉默片刻后,摘掉脸上的面具,走过来,俯身,凑到叶缨面前:“看我吧,我跟儿子长得一样。” 叶缨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俊脸,面无表情地抬脚,把百里夙踹了下去! 128.一处酸溜溜,一处甜蜜蜜(二更) 百里夙落地,摸了一下被踹的胸口,微微叹气,正打算再飞上去,突然听到隔壁有动静,神色微凝,闪身进了叶缨的房间。 是宋清羽。 他刚睡下,听这边似乎有说话声,就起身出来查看,就见叶缨又坐在房顶上看星星。 “叶缨。”宋清羽叫了一声,“没事吧?” “没事,睡不着,清羽你早点休息。”叶缨神色淡淡地说。 下面房间里的百里夙,心中瞬间就酸了! 怎么他叫,叶缨不理,那个宋清羽叫一声,叶缨就答?清羽?叫得这么亲热!还关心他,让他早点休息?! “我也睡不着。”宋清羽的声音又响起。 百里夙有些气恼地在桌边坐下。这个姓宋的怎么回事?叶缨睡不着是想儿子,他也睡不着是几个意思?这是惦记谁呢? 宋清羽从隔壁飞身过来,就在距离叶缨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白衣飘飘,绝色出尘。 听着房顶的动静,百里夙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叶缨不让他坐旁边,就让姓宋的坐?凭什么? 宋清羽轻笑:“你又想尘儿了吧?我也挺想他的。” “嗯。”叶缨微微点头。 百里夙闻言,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尘儿?那是他儿子!这个姓宋的凭什么想他儿子?他想干什么?! “预计不出半月,仗就打完了。过年前,我们能回家去。”宋清羽说。他本身的音色跟他的外貌一样,清隽温柔。 “希望吧。”叶缨说。 百里夙拳头握了起来!“过年前,我们能回家去”?几个意思?谁跟他是我们?各回各家的事怎么就我们了?! “曾经有一个朋友跟我说,若你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就找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将你想说的话,告诉它。当你思念的人抬头,看到那颗星,就能听见。”宋清羽微微仰头,看着夜幕之中的繁星,轻声说。 这是南宫珩告诉云尧的。八岁那年,他们一起流浪,在山上,在船上,在草原,在屋顶……在很多地方,一起背靠背看星星。 百里夙抓住一个茶杯,捏碎!花言巧语的男人!叶缨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鬼话?! 下一刻,上方传来叶缨带着笑意的声音:“嗯,我刚刚闭上眼睛,好像听到尘儿在说想我了。” 百里夙的心,一瞬间拔凉拔凉的!他俩一起在上面看星星,说着风花雪月的事,叶缨竟然还对宋清羽笑?!她从来没对他笑过!一次都没有! 宋清羽起身:“北疆冷,以后夜里出来不要穿这么少。早点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希望速战速决。” “好,辛苦了。”叶缨颔首。 听着宋清羽那样温柔关切的话,叶缨竟然都接受了?!还跟他说辛苦了?! 百里夙此时仿佛泡在了醋缸里,浑身上下都禁不住地往外冒着酸泡泡,快酸死了! 又过了一会儿,叶缨才从房顶上下来,进门,见百里夙还在,就皱了眉:“你怎么还不走?” 跟对待宋清羽的态度,天差地别…… 百里夙素来一见叶缨就紧张,这会儿下意识地起身,而后也皱了眉,看着叶缨,来了一句:“听说那个宋清羽长得很美。”语气那叫一个酸溜溜。 叶缨只觉莫名其妙:“清羽长相如何,跟你有关系吗?我要休息了,请你离开。” “他是不是……”百里夙皱眉,“喜欢你?” 叶缨轻哼了一声:“你猜。” 我猜是……百里夙心里,又被戳了一刀!他问得如此直白,叶缨居然没有否认?! “那你对他……”百里夙脸色有些难看,“是怎么想的?” 叶缨凉凉地看了百里夙一眼:“你再猜。” 百里夙眼眸一黯,默默垂着头,往门口走。 叶缨走到床边,坐下,正准备解扣子,抬头就见百里夙背贴门站着,根本没出去! “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叶缨面色微沉。 “我……”百里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叶缨生气,这会儿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外面太冷了,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滚!”叶缨没好气地说。 百里夙叹气,转身,去拉门,结果竟然拉不开! “别装了。”叶缨冷哼了一声。 百里夙皱眉,转头看叶缨:“我没有,真的开不开,你的门是不是坏掉了?” 叶缨起身走过来,百里夙让开。叶缨去开门,纹丝不动,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了。 叶缨蹙眉,去开窗户,也是一样。 躲在窗下的哑叔,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多好的机会,怎么能走呢?有他在,今夜百里夙别想出去! “哑叔!”叶缨叫了一声。 哑奴屏息捂嘴,假装不在。 叶缨转头,就看到百里夙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被发现了……百里夙连忙正色,摆手:“我发誓,不是我授意的!” “有病!”叶缨大步走到床边,鞋袜外衣都没脱,上床,放下床幔,隔绝了百里夙的视线。 百里夙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就在桌边正对着床的位置坐下,双臂交叠,脑袋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轻轻晃动的床幔。 次日清早,叶缨睁眼,房间里静悄悄的。她起身,掀开床幔,就见百里夙坐直,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早。多谢收留,你的房间很暖和。” 叶缨收回视线,下床,看都没看百里夙,径直走到门边,伸手一拉,门开了! 叶缨把门打开半面,冷冷地看了百里夙一眼。 百里夙会意,默默起身,默默走过来,默默地出去,飞身而起,不见了人影。 “有病……”叶缨暗骂了一句,打开衣柜换衣服。微微摇头,她什么时候这么不冷静了?不过,真的是看见百里夙就来气…… “哑叔,那个宋清羽跟叶缨是怎么回事?”百里夙没走,找哑奴打听八卦去了。 哑奴摆摆手,比划着说:没怎么回事,就是一起打仗,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看星星而已! 百里夙的脸黑了,这还没事?事情大了!他都没有跟叶缨一起打仗,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看星星! 哑奴伸手,拍了拍百里夙的肩膀,笑呵呵地比划着:宋公子人很好的,一直很关照夫人! 百里夙的脸更黑了…… 接下来的一天,百里夙躲在暗处观察宋清羽。 宋清羽的容貌之美,百里夙是服气的,不愧宋美人之名。 宋清羽率军去打仗,不管是个人武力,还是作战技巧,都无可挑剔。 南楚军中的人都很敬服宋清羽,跟对叶缨一样。 而这天,宋清羽打仗结束后,无意中发现一只很漂亮的雪貂,就捉了回来,装在笼子里,直接送到叶缨这儿了…… 是夜,叶缨没有出去看星星,百里夙又想进叶缨的房间,门窗都从里面锁了。 “叶缨,你睡吧,我就在外面守着。”百里夙轻声说。 北疆冬夜,外面是能冻死人的。 百里夙以为这么说,叶缨会可怜可怜他,给他开门,结果,并没有…… 就在百里夙打第一个喷嚏的时候,哑奴暗戳戳地撬开一个窗户,拽着百里夙,推了进去,然后又从外面锁死。 叶缨皱眉掀开床幔,就见百里夙一脸无辜地站在窗下:“是哑叔做的,不是我。” 床幔合上,叶缨没理他。 百里夙走到桌边,就见桌上放着雪貂的笼子,里面的雪团子一动不动,睡着了。 一想到是宋清羽送给叶缨的,百里夙目光不善,手有点痒,就听床幔里面传出叶缨的声音:“那是清羽送给尘儿的,你敢弄死它,我就弄死你!” “你怎么知道我想……”百里夙脱口而出,神色尴尬地闭嘴,默默坐下,看着面前的雪团子,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百里夙再次被赶出去。 快傍晚的时候,百里夙出现在哑奴面前,怀中抱了一只更漂亮更可爱的小雪貂:“哑叔,这是我找来的,你现在就回楚京,送去给尘儿玩儿。” 小伎俩,他也会!而且他要抢占先机! 哑叔愣了一下,接过那个小雪貂,伸手指了指叶缨的房间。 百里夙摇头:“有我在,哑叔回楚京歇着吧。” 哑奴眼睛一亮,呵呵一笑,又拍了拍百里夙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加油的眼神,也没跟叶缨告别,抱着小雪貂走了。 叶缨想叫哑奴进来一起吃饭,结果来的是百里夙。 百里夙神色平静地走过来坐下:“哑叔年纪大了,北疆太冷受不住,我让他先回楚京去报平安。接下来我保护你。” “不需要。”叶缨把百里夙面前的碗端过来。 百里夙又端过去:“不管你需不需要,反正我不走。” “这是给哑叔的,不是给你的。”叶缨又把碗端过来。 百里夙再端走:“你可以当我是哑叔。” “那你有本事就别说话!”叶缨怼了百里夙一句。 百里夙想了想,抬手,对着叶缨比划:我不说话,可以留下是吧? 叶缨给了百里夙一个凉凉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战事还在继续,百里夙仗着厚脸皮,在哑叔走后,得到了在叶缨房间坐着睡觉的待遇。只是有一点,不能开口说话。两人每次在一处,气氛都很是诡异…… 楚京,靖王府。 已经进入腊月,昨夜下起的初雪,一早还没停。 叶翎推开窗户,冷风吹进来,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 南宫珩正在给叶尘穿衣服,叶尘看到窗外的雪,兴奋地跳了起来:“小姨!美人叔叔!下雪啦!我的大雪人会回来找我吗?” 去年百里夙和南宫珩两个分别被叶缨和叶翎赶出去的天涯沦落人,大半夜在战王府的后花园给叶尘堆了个大雪人,里面是雪房子。 叶尘十分喜爱,天天都要去雪房子里面玩。等春天到来,天气转暖,雪化了,叶缨就说,大雪人回家去了,等冬天还会再来,叶尘一直记得。 南宫珩笑着点头:“当然了,才刚下雪,大雪人在来的路上,让我算一算……嗯,它应该明天就到了。” “真的吗?”叶尘小脸惊喜。 南宫珩给叶尘穿好鞋袜,抱起来走到叶翎身旁,一起看外面的雪景。 院中的竹房子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衣,小鹿点点的窝就在竹房子里,脑袋推开一个窗户,探了出来,可爱极了! “点点!我在这里!”叶尘对着小鹿点点挥手。 小鹿缩头回去,从竹房子里跑出来,在雪中蹦蹦跳跳地撒欢儿。 叶尘闹着要出去玩儿,叶翎怕他冻着。 南宫珩把小披风,小手套,小帽子拿过来,给叶尘全副武装好,放在地上,看他跑到雪地里,去追小鹿。 “小叶子,宝宝是男子汉,这点风雪算什么?”南宫珩完全是当爹的心理了。 叶翎点头:“也是,让他玩儿吧。下雪了,我去给你们做酸汤水饺吃。” 南宫珩瞬间开心:“我去给你打下手!” 南宫珩跟着叶翎学包饺子,觉得叶翎包得太麻烦,自创了一种三角形的,自认为也不错,等吃的时候,还得到了叶尘的夸奖。 南宫珩划掉小册子上面“一起包饺子”这一项,感觉离成亲更近了一步。 是夜,叶尘去风不易那里睡。 雪还未停,叶翎和南宫珩带着铁锹,到后花园去给叶尘堆雪人。 选好地方,南宫珩一边铲雪一边说:“要做个更大的,雪人过了一年应该长大才对。” 叶翎表示赞同。 不过大雪人,而且是中空的雪房子,并不好做。南宫珩有经验,叶翎主要负责打下手。 两人忙活了半个时辰之后,南宫珩拉着叶翎到大树下,说要休息,抓着叶翎的手塞进他怀中,把叶翎按在树上来了个热吻。 “好了,暖和了,接着干活。”南宫珩放开叶翎,拉着她继续堆雪人。 于是,两人深夜时分在风雪之中堆雪人,每隔半个时辰来一回别致的“热身运动”。南宫珩干劲十足,叶翎也觉得,不错,很有趣,这货越来越浪漫了…… 等到了天亮的时候,叶尘被南宫珩和叶翎牵着跑来后花园,见到漂亮的大雪人,欢呼着冲了进去! “雪人长大了哎!更好看了!”叶尘在里面高兴地打滚儿。 南宫珩和叶翎站在外面,听着叶尘兴奋的声音,都觉得值了。 “好像,还缺点什么……”南宫珩若有所思,话落就没影儿了。 等南宫珩再回来,抱了一筐黄澄澄金灿灿的贡柑。 南楚皇宫里的贡柑,还没送到楚皇跟前,就失窃了,什么也查不到,成了一桩离奇的悬案…… 雪房子里铺着厚厚的绒毯,并不冷,叶尘坐在南宫珩和叶翎中间,小鹿点点卧在他脚下。 南宫珩拿了一个贡柑,在手里捂一会儿,没那么凉了,递给叶翎。 叶翎把贡柑剥开,留半个完整的贡柑皮做小碗,剥好的贡柑撕成一瓣一瓣,错落有致地码好,做成了一朵漂亮的莲花。 叶尘拍着小手,笑嘻嘻地接过去:“真好看!”低头,咬了一瓣,开心地说,“好香好甜好好吃!” 南宫珩的大手,绕过叶尘,精准地抓住叶翎的手,十指相扣,眸中满是笑意:“小叶子,我也要。” “那你倒是放开我。”叶翎无语。 “那还是等会儿再要吧。”南宫珩身体后仰,躺了下去,闭着眼睛,幽幽地说,“去年今日,我诈尸,被你一脚踹飞出去。一年了,终于熬出头了……” 最开始南宫珩跟叶翎打交道的时候,叶翎只当南宫珩是亡夫云尧的朋友。 南宫珩屡次帮忙,叶翎十分感激,虽然经常被捉弄,多数时候恨得牙痒痒,却还是保持微笑,给这位鬼兄做美味的宵夜吃。 去年今日,南宫珩第一次对叶翎表白。 叶翎搬出云尧,说“朋友妻不可欺”。南宫珩坦白,说云尧早死了,跟叶翎拜堂的是他,装死溜了的也是他,结果被叶翎一脚踹飞,上半身扎在了雪地里,相当狼狈…… 往事历历在目,南宫珩鞠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辛酸泪,回想起那一夜跟百里夙一起在寒夜里堆雪人的情景,唇角微微翘起:“听说我兄弟百里人渣御驾亲征去了,我猜他定是存了心找你姐去的。希望你姐踹他的时候,轻一点。” 129.北胡亡国,爹是什么(一更) 新的大雪人成为叶尘的最爱,天天都要在里面玩儿。 南宫珩对叶尘素来有求必应。 叶尘说想在雪房子里吃饭,南宫珩又熬夜做了叶尘专属的小桌子小椅子,放进雪房子里。 小椅子是叶翎的创意。圆圆的椅子上面加了雪晴专门缝的圆圆的软软的垫子,四条腿斜着往外,椅子脚也是圆圆的。最特别的是椅背,做成了精致漂亮的鹿角形状。 叶尘喜爱极了,说美人叔叔最厉害! 南宫珩很嘚瑟地表示,他实至名归。 “哎!鬼兄,你一个纨绔皇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做木匠活儿?还做得这么好?”叶翎表示好奇。 木工活是南宫珩的爱好,但这个爱好,跟他的身份一比较,相当违和。要知道,他还是天音琴之主,有琴圣之名。 南宫珩唇角微勾:“琴棋书画,那些早就玩厌了,就想找点特别的事情。做木工活,很有趣。” 不为生计赚钱,木工活对南宫珩而言,并不是简单的桌椅板凳,是一件需要想象力、创造力和专注力的事情,他乐在其中。 一开始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后来偶然得到一本关于机关术的古籍,南宫珩就开始研究,亲手复制古籍中的机关。而后又搜寻了很多有关机关术的书籍,完全掌握之后,就开始自己创新,组合。 这会儿叶尘坐在小鹿椅子上面,玩儿南宫珩给他做的新木偶。这回不只是脑袋和四肢能动,而是全都能拆下来,身子也能拆成几块,再拼装起来。 南宫珩在旁边,跟叶翎讲他喜欢的机关术。 “十三岁的时候,我偷偷做了一本奏折,加了很简单的小机关。溜进御书房,塞到我父皇未批阅的奏折里面。等我父皇打开那本奏折看的时候,被喷了一脸的墨水。”南宫珩笑着说。 叶翎闻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乐不可支:“你父皇没有打死你?他真是个好爹。” “没打。因为在那之前,我跟父皇对弈,我赢了,父皇答应,下次我闯祸不追究。”南宫珩一脸得意。 “你真是不负纨绔之名。”叶翎总结。 “美人叔叔……”叶尘把木偶拆得七零八落,组装不回去,就向南宫珩求助。 “哎来了!”南宫珩过去,坐在叶尘身旁,抓着他的小手,耐心地教他要怎么玩。 好看的皮囊无人能及,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叶翎表示,这个男人真不错,她想跟他一起做木工活儿。 腊月初,哑奴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楚京。 “哑叔,我姐还好吗?”叶翎问。 哑奴连连点头,比划着说:好,一切都好!主子在,会保护她,照顾她! 叶翎轻笑:“百里夙去,我姐没把他赶出去?” 哑奴咧开嘴笑:赶了!赶了好几回呢! 意料之中。哑奴提前回来,是给百里夙制造机会。不过叶翎并不看好他。 因为叶缨和百里夙的关系很特殊。两人不认识的时候就有了个孩子,等认识的时候,会比陌生人更多几分尴尬。叶缨性格很要强,唯独的柔软给了弟弟妹妹和孩子,对外人,包括百里夙在内,下意识的都是排斥和疏离。 叶尘见到小雪貂很喜爱,可雪貂是夜食性动物,白天几乎都在呼呼大睡。 南宫珩带着叶尘,在雪房子里,给雪貂做了一个小吊床。于是,雪团子就卧在吊床里面,叶尘想跟它玩儿的时候,就使劲晃,把它晃下来。 风不易要走,临行前一天,跟叶翎一起去南阳侯府看孔瑀。 因伤得太严重,即便是风不易给孔瑀医治,恢复也需要时间。 如今孔瑀还坐在轮椅上,不过脸部的伤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伤疤很浅,继续用药,过了年容貌就能恢复如初。腿的话,风不易说,大概还需要三个月才能尝试着站起来。 如此,孔家人已经对风不易和叶翎感恩戴德。 到了风不易要走的时候,叶尘很是不舍。 “风儿叔叔,为什么一定要走呢?不可以在我家过年吗?”叶尘问。 风不易抱着叶尘,微叹一声:“因为叔叔要回去陪师父过年。” “那好吧,风儿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呢?”叶尘小脸认真地问。 回来,不是再来……叶尘的话让风不易很是窝心,笑着说:“过了年就回来。” “那我们拉钩钩!”叶尘伸出小手,跟风不易拉钩,做了约定。 风不易把叶尘交给叶翎,南宫珩送他出门,手中提着的篮子里,装的是南宫珩和叶翎一起,给风不易做的肉饼,让他路上当干粮。 “阿珩,明年是不是能喝你跟小叶的喜酒了?”风不易问。 南宫珩点头:“当然。到时候如果你不去,咱俩就绝交。” 风不易嘴角微抽:“虽然我很想跟你们这两个混蛋绝交,不过你们的喜酒我定是会去喝的。” “贺礼我要五十种毒,五十种药,你回去可以开始准备了。”南宫珩对风不易说。 风不易脚步一顿,无语地看了南宫珩一眼:“你怎么不去抢?” “你以为喜酒是白喝的?送个贺礼还讨价还价的,小气!”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风不易扶额,再次感慨,交友不慎! 出门,上马车,南宫珩把装肉饼的篮子递进去,转身就走。 “混蛋,都不目送我离开!”风不易表示不满,抓起一块还热着的肉饼,咬了一口,转念就开始想,神医门有什么好药材。给南宫珩和叶翎的贺礼,他得先列个单子出来。一百种,不能用寻常药物和毒物来充数,不然岂不是很没面子? 一开始的南北之战,演变成了四国大战,三打一。 失去了大部分粮草的北胡,从战争伊始,就注定了结局。 腊月初五,大雪纷飞。 南楚、东晋、西夏三国大军,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向,靠近了北胡都城。 北胡其他地方,已悉数被三国瓜分占领。从面积和城池数量上,三方得到的利益相差无几。 赶在同一日攻打北胡都城,是偶然,也是必然,因为谁也不甘落后。不为多占领一座城池,而是北胡最大的财富就在这座城中。三方都派了细作监视,防止北胡皇室携宝逃窜。 北胡都城城门大开,三国军中都收到了一张北胡皇帝完颜隆送来的请帖,邀请三国主将,今夜前去北胡皇宫赴宴。 宋清羽拿着帖子过来找叶缨。 叶缨看了看,若有所思:“你怎么想?” “完颜氏皇族明知死路一条,这或许是个陷阱。我认为,不能去。”宋清羽说。 叶缨点头:“到了这种时候,不必为了财宝,徒增无谓的伤亡。况且东晋和西夏是盟友,跟他们抢,我们没有优势。准备收兵。” 两人商议好之后,宋清羽率军退兵,直接退出了对北胡都城的争夺。 经过数月的浴血奋战,南楚的将士们都很疲惫,伤亡在所难免。叶缨觉得,早点回家过年更重要。 一直暗中跟着叶缨的百里夙,中间离开过一回,去见欧阳铖,而后西夏大军也退兵离开。 是夜,大雪漫天,北胡皇宫却燃起了熊熊烈火。 前去“赴宴”的东晋主将蒙璈受了点伤,并没有被完颜氏皇族所设的陷阱困住。而完颜氏全族,葬身火海之中。 而后数日,蒙璈找到了北胡皇室的藏宝库,里面却空空如也,宝藏早已被转移。如今在何处,成了个谜。 三国在北疆重新划定边界,各自铸造防御工事。 北胡彻底消失,三足鼎立的局面正式形成。 叶缨和宋清羽回朝复命,因心系家人,日夜兼程。 百里夙还跟着叶缨,很快就被宋清羽察觉了。 叶缨说不必在意,无关紧要的一个随从。百里夙当时听了,内伤不已。 “鬼兄,要过年了,你不回家吗?”叶翎问南宫珩。 去年过年,南宫珩本来在逍遥谷为秦徵护法,叶翎在北疆打仗。南宫珩专门狂奔过去,陪她过除夕。 再往前一年,南宫珩假扮云尧,过年的时候自己带兵在跟北胡打仗。 算起来,他至少两年没回家了。 “等你姐回来,我就走。”南宫珩说着,叹了一口气,把叶翎拥入怀中,“真想现在就把你拐跑。” 叶翎轻笑:“你可以试试。” “我要光明正大地娶你。”南宫珩微叹,“我父皇一直都知道我不在,回家过年是其次,主要是我要回去准备一下成亲的事。别的事都无妨,但这件事,交给七星八卦我不放心。而且我父皇若是见不到我,定不会帮我。” 叶翎点头:“现在回去吧,省得到时候路上太赶。也能早点回去陪你父皇。” “小叶子你在赶我走?”南宫珩幽幽地问。 “是啊,你走不走?”叶翎问。 “你越赶,我越不走。”南宫珩说。 “那请你留下,你走不走?”叶翎问。 南宫珩唇角微勾:“小叶子你让我留下,我当然要留下了!” “你赢了……”叶翎拧了一下南宫珩的腰,“不过,我怎么听着,你这个人不是很孝顺呢?你确定你离家这么久再回去,你父皇不会生气吗?” “你都不知道,当初,我是被赶出家门的。”南宫珩叹气,“我父皇说我该成亲了,我以为他随口一说,结果过了两天,他就给我弄了个选妃宴!” 叶翎眼睛一亮,饶有兴致地问:“怎么样?选妃宴上的姑娘好看吗?” “我装病没去。”南宫珩说,“父皇说,他选的我不要,让我自己去找,找不到媳妇儿,不准回家。现在,我找到了,可以回去了!” “你年纪也不大,你父皇为何这么执着让你娶媳妇儿?”叶翎表示好奇。 “他说我太爱玩,只有成了家,才能安定下来。”南宫珩说。 “明白了。”叶翎点头,“你父皇会同意你娶我吗?” 南宫珩皱眉,沉默了下来。 叶翎踢了南宫珩一脚:“别装!” 南宫珩瞬间破功,笑了起来:“我现在把你拐回去,我父皇应该最高兴!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南宫珩坚持要在叶缨回来之后再走,说来得及。 腊月二十,叶缨和宋清羽抵达楚京。 天气放晴,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夹道欢迎英雄归来。 南楚被北胡侵略,历史已久。如今,北胡灭亡,南楚百姓心中欢喜。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再提起叶缨未婚生子这种事,只记得她是南楚的大功臣。 而宋清羽在这次的南北大战之中,功勋卓著,威名远扬。他策马进城,白衣翩翩,绝色无双,谪仙般的气质,让姑娘们仰望倾慕。 “阿羽!”温敏和薛氏提前得到消息,专门在酒楼预定了临街的雅间,想早日看到宋清羽。 宋清羽闻声转头,对着温敏和薛氏点头微笑。 美人一笑,姑娘们神色痴迷,都快晕了。 “娘!娘!我在这儿!”叶尘被叶旌抱着,就在隔壁的雅间,冲着叶缨兴奋地挥舞小手。 终于见到儿子,见他面庞红润,眉眼欢喜,叶缨连日来的思念落到了实处,对着叶尘点了点头,策马继续往前。 “娘怎么不来呢?”叶尘不解。 叶旌笑着说:“你娘要先进宫去见皇上,咱们先回家,等会儿她就回去了。” “真的吗?那我们快回去吧!”叶尘迫不及待地说。 等叶旌带着叶尘回到家中,一进青松院,就见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站在院中。 叶尘小脸惊喜,扑过去抱住了百里夙的腿:“你是神仙叔叔!我知道!” 百里夙转身,脸上戴着面具,弯腰把叶尘抱起来,看着儿子又长大了一点,眸光动容。 叶旌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百里夙抱着叶尘进了叶缨的房间,把面具摘掉。 叶尘小手摸了摸百里夙的脸,笑嘻嘻地说:“神仙叔叔长得好像我!不过风儿叔叔给我脸上抹了东西,我现在长得好像小舅!” 叶尘一直是易容的,不然也不敢那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外面,见过百里夙的人,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百里夙轻抚着叶尘的小脸,微微一笑说:“我知道。” “神仙叔叔你是从哪里来的呀?我娘方才打胜仗回来,可威风了!不过她先去见皇上,等会儿就回家来!我好想她!”叶尘坐在百里夙怀中,小脸认真地说,“我也想神仙叔叔了!” 百里夙眸中满是笑意:“嗯,我更想你。” “我有一个好大好漂亮的雪房子,神仙叔叔要去看吗?” 叶尘热情邀请百里夙去参观他的大雪人。 百里夙抱着叶尘,到了后花园,见到雪房子,神色有些怅惘,想起去年冬季,他和南宫珩一起在战王府给叶尘堆雪人的情景了。 百里夙知道叶翎和南宫珩会把叶尘照顾得很好,但亲眼见到,比他想象中的更好。 “神仙叔叔你快来!”叶尘跑进雪房子,在里面呼唤百里夙。 百里夙躬身进去,里面比外面暖和很多。 叶尘抱着他那个袖珍精巧的小鹿椅子给百里夙看:“这是美人叔叔给我做的!我最喜欢了!” 百里夙点头:“真好看。”他又欠了南宫珩很多,接下来不帮南宫珩都说不过去了…… “神仙叔叔你坐下呀!我跟你说,这个小人儿是可以拆开的!”叶尘坐在小鹿椅子上,献宝一样拿着他最喜欢的小木偶给百里夙看。 百里夙坐在叶尘身旁,唇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听叶尘跟他说话,只觉得如此悦耳,怎么听都不够。 皇宫之中。 楚皇见到叶缨和宋清羽,对他们的智谋大加赞扬,说明日在宫中设庆功宴,到时再论功行赏,就让他们出宫跟家人团聚了。 八皇子楚明寅之前并没有被单独送回京城,怕路上再出什么意外。所以他一直跟着南楚大军,这日才回到京城。 不过自知丢脸,楚明寅在马车里,一直没露面,百姓也没人想起他。到京城,就回八皇子府去了。 叶缨快马加鞭回到府中,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叶尘,结果进了修竹轩,叶旌说叶尘被百里夙带着去后花园了。 叶缨进花园,见到那个大雪人的时候,愣了一下,就听里面传出叶尘嬉笑的声音。 叶缨躬身进了雪房子,叶尘抬头,小脸兴奋,扔了手中的木偶冲过来,扑到了叶缨怀中,连声叫着娘。 抱着怀中的小人儿,叶缨微微舒了一口气,空落落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百里夙站在一旁,看着母子相拥的画面,只觉得美好到了极点。他好想张开双臂,将他们拥入怀中,可惜,不敢…… “娘,我好想你的!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叶尘搂着叶缨的脖子,小脸认真地问,“美人叔叔说,我想娘的时候,就对着最亮的星星说话,娘就能听到了!我跟星星说了好多好多话呢!” 叶缨愣了一下,这话宋清羽也说过,说是他的一个朋友跟他讲的。不过好像叶翎提过一回,说南宫珩跟宋清羽关系不错…… 叶缨没多想,笑着点头:“听到了,娘都听到了。” “娘回来,神仙叔叔也回来了,我好开心!”叶尘笑容灿烂。 百里夙犹豫了一下,开口提醒叶缨:“你答应过的,这回见面,要让孩子认我。”他不想再等,他想听叶尘叫爹。 叶缨蹙眉,不过这的确是她说过的话,她认。关键是,叶尘真的喜欢百里夙这个人。 叶尘看了看百里夙,又看了看叶缨,有些不解:“娘,神仙叔叔,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百里夙眸中满是期待,叶缨微叹,柔声说:“尘儿,他不是神仙叔叔,他是你爹。” “爹?爹是什么?”叶尘小脸疑惑。 百里夙眼底闪过一丝晶莹的水光,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叶缨和叶尘!不管了,就算叶缨要砍他,他也要抱! 130.一家团聚,梅林相见(二更) 为犒劳叶缨,欢迎她回家,叶翎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南宫珩负责给她打下手。 修竹轩的小厅里,饭菜上桌。叶旌落座,面带喜色。 叶缨抱着叶尘进来,百里夙跟在身后,脸上戴着面具。 叶翎和南宫珩各自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菜进来,摆好,就开饭了。 “一家团聚,来,先喝一杯。”南宫珩举杯。 叶缨浅笑:“这些日子,家里辛苦你们。” “我姐最辛苦。”叶翎唇角微勾。 “两位姐姐都辛苦,下次打仗让我去!”叶旌神色认真。 “我最辛苦!想娘想得好辛苦呀!”叶尘笑嘻嘻地说。 其乐融融时,大家都举杯,见百里夙还戴着面具,南宫珩长臂一伸,要摘掉:“又没外人,百里人渣你装什么神秘呢?” 百里夙伸手去拦,却没拦住,南宫珩把面具摘掉,愣了一下。 就见百里夙右侧脸上,有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很秀气,很清晰…… 叶缨神色如常,放下杯子,夹了面前的一块糖醋排骨喂叶尘吃。 南宫珩笑得暧昧:“百里人渣,你干什么坏事了?” 叶翎轻哼了一声:“不管干了什么,活该!” “大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叶旌皱眉。 百里夙神色尴尬:“没有的事,你们别多想。我自己撞的。” 南宫珩和叶翎叶旌都是一脸:编!你接着编!信你个鬼! 叶尘吃着糖醋排骨,笑嘻嘻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是娘打的啦!” 叶翎笑意加深:“宝宝,你看到了?你娘为什么打他?” “因为他是我爹呀!”叶尘小脸认真。 南宫珩对着百里夙竖起大拇指:兄弟,不错啊,都叫爹了,转正有望! 叶翎再问:“他是你爹,为什么要挨打呢?” 叶尘笑容灿烂:“娘说神仙叔叔是爹,爹就抱我们!我问娘,爹是什么,娘说,爹是用来打的!” 南宫珩脑袋一歪,笑倒在了叶翎肩头。 叶翎笑容满面地对叶缨说:“姐,你说得对!” 叶旌忍俊不禁,小声嘀咕:“活该!” 叶尘小脸懵懵:“娘,小姨和美人叔叔为什么笑?” 叶缨唇角翘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又很快消失不见:“他们俩傻了,不用管。” 百里夙本来觉得特别尴尬,但是看叶缨淡定的样子,他又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他预计叶缨会砍他,结果只是挨了一巴掌而已。而且叶缨还允许他同桌吃饭,让孩子管他叫爹,他应该高兴才是。 甚至,百里夙在想,若是挨一巴掌就能抱叶缨一下的话,他甘愿被叶缨打死……不过当然了,这话不敢说,不然真会被打死! “小叶子,给你一个鸡腿。”南宫珩夹了一只鸡腿放进叶翎的碗里,叶翎对他笑了笑。 百里夙有样学样,夹起剩下的一只鸡腿就往叶缨碗里递。 然后,百里夙得到了叶尘的灵魂拷问:“爹,我也想吃鸡腿,没了怎么办?” 百里夙夹着鸡腿的手,顿了一下,还是坚定地放到了叶缨碗里,对叶尘说:“下次爹再给你夹。” 叶尘扁嘴:“爹都不疼我!” 百里夙脱口而出:“都怪鸡腿太少了。” 叶翎轻哼:“鬼兄,某人吃着我做的饭,竟然嫌弃我做的鸡只有两只腿。” 南宫珩伸手抢走百里夙手中的筷子:“百里人渣你竟然惹我家小叶子生气!没你的饭了,你出去!” 百里夙欲哭无泪…… “好好吃饭,吵什么?”叶缨蹙眉。 百里夙如蒙大赦,从南宫珩手中抢回筷子,低头吃饭,再也不敢模仿南宫珩给叶缨夹菜了。明摆着,全家人怼他一个…… 全程,南宫珩和叶翎甜甜蜜蜜,边吃边聊。 百里夙顶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话都不敢跟叶缨说。 对比十分惨烈。 叶旌觉得,这俩男人都在他家登堂入室了,姐大不中留啊!他得做好心理准备! 吃过饭,叶缨放下筷子,神色淡淡地说:“你们俩,该走了。” “为什么要爹和美人叔叔走?”叶尘不开心。 “因为他们的家不在这里。”叶缨对叶尘说。 “可是我不想让他们走……”叶尘摇头。 南宫珩伸手揉了一下叶尘的小脑袋,笑着说:“叔叔今日不走。” “真的?”叶尘又高兴起来,看向百里夙。 百里夙连忙说:“爹今日也不走。” “太好啦!”叶尘拍了一下小手。 叶缨蹙眉,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南宫珩和百里夙一起带着叶尘去花园玩儿。 叶尘在前面跑,小鹿点点蹦蹦跳跳地追。 南宫珩伸手搂住百里夙的肩膀,唇角微勾:“百里人渣你不错嘛,都抱上了。” 百里夙反问:“你呢?” 南宫珩很随意地说:“也就是牵手抱抱亲亲,一起睡觉而已。” 百里夙脚步一滞:“你们已经……” “当然没有,我们一起睡觉都带着你儿子呢!”南宫珩说。 饶是如此,百里夙心里还是又冒起了酸泡泡。 去年冬天,他们俩还是一起被赶出来的难兄难弟。一年过去,南宫珩跟叶翎甜甜蜜蜜,都亲上了!可他,抱一下,还要挨打!他都没有跟叶缨一起带着儿子睡过,明明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南宫珩嘿嘿一笑:“百里人渣,别气馁,兄弟我是支持你的。” 百里夙反问:“那你先帮我成亲,我再帮你如何?” 南宫珩摇头:“这不行!都说好的!而且你这最大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孩子认你有什么用?你该去照照镜子,你脸上那个巴掌印,就是叶缨在跟你说,想娶她,慢慢等着吧!” 百里夙叹气,就听南宫珩接着说:“不过你该知足了,毕竟你有儿子,叶缨也没有砍你,没让你滚。不过说实话,你们俩现在都不算熟悉,她是不会为了孩子嫁给你的,你要好好追求她,想方设法对她好!” 百里夙正色:“你说得对。” “但有件事,可是你自己挖的坑。你在西夏朝堂上,当众说要给你父皇守孝三年。你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总不能给吞回去,那就是打你自己的脸。这三年,你就安心打光棍儿吧!”南宫珩难掩幸灾乐祸。 百里夙皱了皱眉:“只要叶缨答应嫁给我,打脸又如何?今天才打过。” 南宫珩哈哈大笑:“百里人渣,这就对了!不是我说你,你之前整天一脸苦相,自己都不敢迈出一步,还想让叶缨主动吗?记住,兄弟给你的第一个忠告,脸皮必须要厚!该出手时就出手!挨打也值了!” 百里夙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被打的脸,对南宫珩的话,深以为然:“对。” “对什么呀?”叶尘回头,好奇地问。 南宫珩放开百里夙,走过去,把叶尘举起来,放在肩头,笑着说:“我说宝宝最可爱,他说对。” 修竹轩,叶缨在沐浴,叶翎主动要给她擦背。 “小妹,你跟南宫珩趁我不在,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吧?”叶缨问。 “做了。”叶翎说。 “你……”叶缨蹙眉,“是我看错他了!” 叶翎扑哧一声笑了:“姐,你紧张什么,骗你的,没有。” 叶缨撩起一捧水打在了叶翎身上:“正经点儿!” “原来觉得大姐你把自己当娘了,这次你去打仗,又觉得你把自己当爹了。”叶翎轻笑,“不要想那么多,若是你打算嫁给百里夙,我可以暂时不成亲,先把你嫁出去。” 叶缨蹙眉:“胡说什么?我跟他不熟。” “都抱一起了,还不熟?他脸上那个巴掌印就是证据。”叶翎调侃叶缨。 “说你的事。”叶缨说,“正好先前你重伤昏迷,是个好机会。不要管别的,既然你跟南宫珩认定彼此,趁早把亲事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 “他明日回东晋,接下来,就看他吧。”叶翎说。 先前叶翎为了调查叶晟的事,把忠勇候府叶家给毁了,这件事并未写信告诉叶缨,因为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这会儿叶翎跟叶缨讲起叶家的事。 叶缨得知岳氏和她的两个儿子曾经那样对待叶晟,气得脸都红了:“可恶!死得太容易,便宜他们了!” “那些杂碎,折磨起来,也没什么意思。爹又回不来。”叶翎摇头。 当叶缨知道,叶妤跟孔瑀的事,冷哼了一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祖孙三个,一样的愚蠢下贱又恶毒!” “不过可惜,他们一家是解决了,那个岳家的宅子被我收了,全都赶回老家去了。但爹还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一点线索都没有。”叶翎微叹。 “我们做好自己的事,若爹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叶缨说。 说好的南宫珩和百里夙明日离开。 是日夜里,百里夙住哪儿,就成了个问题。 连哑奴在靖王府都有专门的住处,南宫珩也有无花阁,而且他跟叶翎睡在一个房间,叶缨都不管了。可惜,百里夙没有住处。 叶缨没安排,百里夙也不提。因为这样,他就有理由进叶缨的房间了。 叶缨给叶尘洗了澡,穿好里衣,放在床上。出去倒水的功夫,回来就见百里夙坐在床边,正跟叶尘玩儿。 叶缨蹙眉,百里夙立刻起身。 “娘,爹可以跟我们一起睡吗?”叶尘问叶缨。 “不可以。”叶缨摇头。 “我跟小姨和美人叔叔都是三个人一起睡,我最小,睡中间,娘说的!”叶尘不解,为什么爹就不可以? 百里夙眸光期待,叶缨看都没看他,脱鞋上床,放下床幔。 里面传出叶缨的声音:“尘儿,睡吧,他走了。” “爹,你走了?”叶尘隔着床幔问。 百里夙没走,但叶缨说他走了,他就只能假装不在,默默地飘到桌边,坐下,正对着床,双手交叠,脑袋趴着,目不转睛…… “爹真走了呀?看来他不想跟我一起睡,算了吧,娘我们睡觉!” 再次听到叶尘的声音,百里夙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儿子,爹冤枉啊…… 今夜没有孩子在,明日南宫珩就要走,叶翎枕着他的胳膊,两人躺在床上,都没有困意。 “小叶子。”南宫珩语气幽幽。 “嗯?”叶翎应了一声。 “我觉得,我可能,把持不住……”床帐外,烛光昏黄,南宫珩都不敢看叶翎,怕忍不住扑过去,把她压倒……现在才知道,孩子有多重要! 叶翎坐起来:“那别睡了,出去打架?或者,你现在走也行。” “我不走。”南宫珩抱着叶翎,亲了一回,然后拉她下床,穿好外衣,往外走,“打架去!” 夜色深重,两人在靖王府后花园的空地上,身形不断交叠又分开,只能听到风声呼啸。 镇北公府。 夜深了,宋清羽还没睡。 里衣单薄,墨发如瀑,更衬得那张脸仿佛透着温润轻柔的玉光。 他神情专注,执笔作画,一个浅笑嫣然的少女,跃然纸上。 原本对于叶翎这个小师妹,云尧只当个小妹妹。但他死后重生,因为种种原因,他们的关系变得复杂了很多,却不可与人言。 那日在靖王府,不是初见,也算初见。 叶翎一身布衣,回眸浅笑。彼时宋清羽因为重生,心情尚未完全平复,不敢多看,不敢多言。 但后来,那抹惊鸿一瞥的倩影,在他脑海中的印象,却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 曾经的小师妹,出落得美丽大方,从容优雅,她做了许多原本该他来做的事,譬如照顾薛氏和云修,那都是他的责任,却让叶翎付出诸多心力。 如此,宋清羽心中一直都有一份不可言说的愧疚和怜惜。 先前在外打仗,宋清羽每次仰望夜空,在心中对叶翎说了许多话。他甚至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是云尧灵魂重生这件事,原本只打算告诉南宫珩一个人,现在,他想跟叶翎讲。 看着画像中的女子,宋清羽勾唇浅笑,喃喃自语:“小师妹,你会不会被吓到……” 次日一早,宋清羽穿上温敏亲手给他做的新锦袍,气色很好,清雅贵气。 庆功宴在晚上,白天没什么要做的事。 吃过早饭,宋清羽对温敏说,他要去一趟靖王府,看看叶翎如何了。 温敏笑着说:“叶翎如今好多了,不过你还是亲眼去看看才好。” 话落,温敏起身,给宋清羽整理了一下衣摆,一脸欣慰地看着长身玉立的儿子:“跟叶翎好好聊聊,不必着急回来。哦对了,咱们府里花园的绿萼梅开得正好,京城里少见这个品种的梅花,你去折几支带上,送给叶翎。过去看人家,不好空着手。” 宋清羽点头:“好。” 他到花园,剪了几支开得最好的绿萼梅,用绢布扎起来,抱着出门,骑马往靖王府去了。 靖王府。 叶尘一早起来,见百里夙竟然在桌边坐着睡了一夜,皱了皱小眉头:“爹,你没走呀?那我叫你,你都不答应,你怎么不去床上睡呢?” 百里夙笑而不语。儿子,爹真的冤枉,不是不答应,是不敢答应。不是不想上床,是上不去…… 吃过早饭,叶缨背着叶尘,再次说让百里夙走。 百里夙说,他跟南宫珩商量好的,等吃过午饭一起走。 昨夜南宫珩和叶翎打了大半夜的架,困了才回去,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奕奕。 即将分别,南宫珩心中不舍,什么都不想管,只想跟叶翎单独多待一会儿。 靖王府后花园也有一片梅林,是朱砂梅。 这会儿梅花盛放,梅林之中的积雪没有清扫,也没融化,南宫珩牵着叶翎的手,漫步其中,寒香清幽。 宋清羽进府,这是属于不需要通禀的客人。 被云忠告知,叶翎在后花园,宋清羽就抱着一束绿萼梅花,脚步轻快地找来了。 顺着脚印,进梅林,看到叶翎的身影,宋清羽神色微喜,正准备唤她,下一刻,就见一身形高大的墨衣男子,从旁边走来,手中拿着一朵深红的梅花,插在了叶翎发间,拥叶翎入怀,低头亲吻…… 一阵风吹来,花瓣如雨,落在那对相拥的璧人身上,画面美好到了极点。 宋清羽心中一痛,手中的梅花落在了地上。 南宫珩闻声,放开叶翎,转头看过来。 宋清羽看清南宫珩的脸,神色惊愕,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清羽,你找我?”叶翎视线下移,看到地上的那束梅花,微微蹙眉。 记忆纷繁复杂,瞬间涌入脑海,宋清羽一时无措,转身,运起轻功,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131.痴心入梦,兄弟重逢 北胡覆灭,天下三分。 刚过了年,一队人马从东晋来到南楚。 楚皇盛情招待,而来人很快表明目的,东晋欲与南楚结亲,修永世之好。 对楚皇而言,此乃意外之喜。 当今天下局势,东晋西夏明面结盟,南楚孤立无援,楚皇正为此心生焦虑,没想到东晋有意与南楚交好。 但楚皇更没想到的是,东晋皇室要求娶的,不是南楚金枝玉叶的公主,竟然是叶晟次女,南楚的战王妃,曾经的大将军叶翎! 东晋使者笑言,当初在西凉城,叶翎与东晋七皇子南宫珩一曲琴箫合奏,南宫珩将她引为知音,心生爱慕,欲求娶她做东晋的七皇子妃。 楚皇没有几分犹豫,便应下了。 消息传开,楚京一片哗然,说什么的都有。只叶翎所在的靖王府,闭门谢客。 宋清羽当日进宫,跪求楚皇,收回成命。 “叶翎是叶晟将军之女,战王遗孀,她为南楚立下汗马功劳!东晋是强,皇上也不能牺牲她,让她远嫁和亲啊!”宋清羽跪在御书房外,垂着头沉声说,“叶翎那样惊才绝艳的人,若是到了东晋,对我们南楚,绝非好事!末将心慕叶翎,求皇上赐婚!我们成亲后联手,定能让南楚在三国纷争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楚皇并未理会宋清羽。因为他觉得叶翎武功已废,难以再率军打仗,嫁出去可保南楚安宁,因为她姐姐叶缨还在。未婚生子的叶缨是不可能外嫁的,到时候,叶翎顾忌着叶缨和叶旌,即便嫁去东晋,定也会心向南楚。所以这桩和亲,对南楚有利! 宋清羽失望至极,回到家中,父母和干娘也都劝他放弃。 薛氏语重心长:“阿羽,叶翎是我的儿媳,也是我半个女儿,我了解她的性子。和亲已定,她若有心拒绝,自会有办法。她既然没拒绝,那就是自己愿意。感情的事,不可强求,你还是忘了她吧!” 温敏苦心相劝:“阿羽,算了吧。圣旨已下,你改变不了的。这样纠缠,只会让皇上不喜,万一再治了你的罪,那可怎么办?” 宋茳深深叹气:“阿羽,天涯何处无芳草,男子汉大丈夫,莫要生了执念!” 宋清羽心中不甘。 那日在靖王府梅林之中所见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想告诉别人,他想昭告天下,这桩和亲根本就不是表面那样!一切都是南宫珩在做戏!他跟叶翎早就在一起了!说什么因为曾经的一曲琴箫合奏引为知音?全都是假的!是不想引起楚皇猜忌! 宋清羽喜欢叶翎,求而不得,心中郁结,日日借酒浇愁。 而他心中有一个巨大的矛盾,源自一个惊人的秘密,他不知道,该不该为了得到叶翎,说出来…… 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这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靖王府张灯结彩,一派喜庆,因为叶翎要嫁人了! 清早,宋清羽再次从宿醉中醒来,终究还是不甘心,他做了一个决定。 楚皇得知宋清羽进宫求见,一开始不愿见,以为他又是纠缠叶翎的事。楚皇素来不喜儿女情长之人。 但得知宋清羽有要事禀报,关乎南楚安危,楚皇还是见了。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宋清羽跪地行礼。 “平身。”楚皇赐座,皱眉问,“你有何要事禀报?” “启禀皇上,东晋和南楚,可以和亲,但绝对不能是南宫珩和叶翎!”宋清羽神色严肃。 楚皇面色一沉:“又是因为这个!朕真是高看你了!和亲已定,今日东晋七皇子会迎娶叶翎离开京城,不必多言,退下吧!” “请皇上给末将一个解释的机会!”宋清羽恭声说。 楚皇冷哼一声:“你最好真有充足的理由!而不是先前说的那些废话!” 宋清羽敛衽,再次跪下:“皇上,末将欺君,罪该万死!” 楚皇眼眸一缩:“你在说什么?” “末将要说的事,或许皇上听了会难以置信,觉得十分离奇。事实上,时至今日,末将都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但它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末将身上!”宋清羽垂着头说。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楚皇面色微变。 “末将与云尧,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宋清羽沉声说。 楚皇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不可能!你好好地活着,云尧是前年死的!哪里来的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就是末将一直不敢与人言的秘密,末将的身体是宋清羽,灵魂,是云尧还魂转生。”宋清羽沉声说。 楚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胡言乱语!莫不是魔怔了!编出这样荒谬的话来,是何居心?” “请皇上耐心听末将解释。那时,云尧与宋清羽都在北疆,同一日遭到毒手,云尧身死,宋清羽变成活死人。一年多之后,所有人以为,苏醒过来的是宋清羽,其实是云尧。云尧借宋清羽的身体,还魂重生。就是现在的我!” “末将知道,这让人难以置信,但这是真的。末将不敢跟人说,怕被当成妖怪。若皇上不信,自可来考末将。末将这些日子能骗过所有人,是因为云尧和宋清羽原本就是关系亲近,一起长大的兄弟,对彼此的事情都知之甚详!但我最清楚,我到底是谁!” “你真是云尧?那你告诉朕,当初带兵大退北胡,被朕封做战王的人,又是谁?”楚皇冷声问,看着宋清羽的眼神满是怀疑。 宋清羽跪在地上,缓缓地说了三个字:“南,宫,珩。” 楚皇神色大变:“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回皇上的话,末将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皇上还记得,云尧八岁那年,曾在宋府被人掳走,失踪数月才归来。那一次,云尧是被当时的武林盟主苏湮所抓,他是什么人,皇上应该知道。而同时被抓的,就是东晋七皇子南宫珩!云尧,就是我。我与南宫珩八岁那年在苏湮的地牢之中初见,联手杀了苏湮后逃走,一路结伴,流浪回家。他先来南楚送我,而他,是被皇上派人送回东晋的。自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只是外人不知晓。”宋清羽垂眸说。 “你的意思是,当初是南宫珩替云尧去帮南楚打北胡?可笑!他身为东晋皇子,为何要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楚皇冷冷地说。 宋清羽恭声说:“皇上,我是云尧,那些年南宫珩经常会暗中来楚京寻我,一起喝酒谈天。我在北疆被人杀死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当时,他问我有什么遗愿,说可以帮我完成。我就说,希望他代替我一年,打退北胡!他照做了,用我的身份去打仗,当上南楚战王,事后假装中毒,假死离开。皇上可以去查,宋清羽遇袭出事的日子,是九月初八,南宫珩假死离开,就在一年之后的同一天!这并非巧合!” 楚皇神色一凝:“他一个纨绔皇子,有那样的能耐?” “皇上,南宫珩的纨绔只是表象,世人都被骗了!他实力极强,心智超群!”宋清羽沉声说。 “就算你真是云尧转生,可朕不信南宫珩会为了你做到那种程度。”楚皇神色变幻不定。 “皇上方才问,他那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对他,对东晋,是有好处的,而且很大。当时东晋西夏暗中早已结盟,北胡和南楚你死我活,南楚形势危急。若是让北胡灭掉南楚,结果就是,兵强马壮的北胡进一步壮大,必将成为东晋的劲敌!相对而言,四国之中,先灭北胡,留下在他们眼中更弱的南楚,对东晋有利!”宋清羽冷声说。 楚皇神色一惊,沉默下来,片刻后,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是说,南楚是东晋的南宫珩救回来的?这只是他布的一个局?” “末将相信,他是为完成末将的心愿才那样做,但他素来心思缜密,定然也考虑到了长远的局势!”宋清羽说。 “若你所言是真,当初在战王府,跟叶翎拜堂的人,就是南宫珩本人!”楚皇冷声说。 “是。”宋清羽点头,“叶翎与南宫珩早已相识,或许南宫珩本想假死离开,却被叶翎吸引,暗中来往。微臣去年曾亲眼撞见,南宫珩在靖王府之中,与叶翎举止亲密。但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东晋的七皇子身在楚京!” “这桩和亲,原来是他蓄谋已久!”楚皇面沉如墨。 “没错。叶翎心智超群,皇上很清楚,若真让她嫁去东晋,便是留了她的姐弟在南楚,她和南宫珩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脱身!叶翎不想嫁的人,不会嫁。这门和亲,她没反对,本就说明她跟南宫珩早已私定终身!她出嫁后,是不可能再心向南楚的!”宋清羽沉声说。 楚皇猛然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可恶!他们联合起来,在算计朕!在算计南楚!” “皇上,如今此局,末将认为可解。只要皇上承认末将是云尧,为末将正名,叶翎从名义上,就是末将的妻子!末将还活着,和亲自然不能作数!南宫珩代替末将打仗那一年,他与叶翎拜堂的事,就当不存在,他自己也不敢让人知道那些事!只当是他假死之日,云尧还魂转生,变成宋清羽!”宋清羽缓缓地说。 楚皇拳头握了又松,眸中暗光闪烁:“好!朕信你!这次,一定要把叶翎留下!朕会再次给你们赐婚,待你们成亲,强强联手,东晋想要图谋南楚,没那么容易!” 宋清羽走出御书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匆匆出宫,回到镇北公府。 “阿羽,你没事吧?一早不见你,娘很担心。”温敏神色关切地迎上来。 “娘,我没事。”宋清羽垂眸,眼神躲闪。有些事,面对宋茳和温敏,他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他们承受不住,这也是他一直那样纠结犹豫的主要原因,但如今,他走出这一步,就不想回头了…… 宋清羽应付了温敏之后,就去见薛氏。 一进门,他对薛氏下跪,叫了一声:“娘。” 薛氏皱眉:“你这是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娘,我一直都骗了你,其实,我是云尧。”宋清羽跪着,挪到薛氏跟前,垂着头说。 薛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方才说什么……” “娘,是我啊!我是你的尧儿啊!”宋清羽抱着薛氏的腿,一直以来压抑隐藏的感情,再也无法抑制,不觉已泪流满面。 “你……你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薛氏不住地摇头。 宋清羽说了两件只有薛氏和云尧知道的他小时候的事,是云尧的糗事,从未告诉过别人。 而薛氏一直都觉得,宋清羽苏醒之后,身上似乎有云尧的影子,她只是想不到那样离奇的可能。如今宋清羽说出事实,母子连心的感觉那样强烈,薛氏再也没有怀疑,抱着宋清羽,又哭又笑。 “娘,别哭了,我还活着,这是喜事。我该早日跟娘说的,我知道,不管别人信不信,娘一定会信我。”宋清羽跪在薛氏跟前说。 “尧儿,你快起来,别跪了……”薛氏拉宋清羽,宋清羽起身,坐在薛氏身旁,握着她苍老的手,沉声说:“娘,今日是叶翎嫁给南宫珩的日子。” “你……尧儿,你想做什么?”薛氏神色微变。 “我要她!娘,我想要叶翎跟我在一起。若不是我出事,我们本就会在一起的。她是我师妹,她当初要嫁的就是云尧。我喜欢她,如何能接受她嫁给别的男人?”宋清羽神情低落,“娘,你一定要帮我。你总说她是你的儿媳,是你半个女儿,如今,儿子回来了,我们一家团聚,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薛氏神色犹豫:“可她……她已决定嫁给南宫珩了……尧儿,你若是强求,以她的性格,不会认的。到时候,可如何收场?” “娘,我知道你疼她,不想为难她,但我已将事情真相告诉皇上。叶翎嫁去东晋,对南楚极为不利。皇上决定取消和亲,为我正名,恢复我云尧的身份,留下叶翎。”宋清羽对薛氏说。 薛氏面色一沉:“这……尧儿,你怎么能这样做?若是让清羽的父母知道,你夺了他的身体活下来,他们还能活吗?你活着,娘很高兴,但有些事,你不该做啊!” “娘,我已经做了,回不了头了。”宋清羽沉声说,“皇上不可能让南宫珩把叶翎带走,若是娘不帮我劝她留下,她一旦跟南宫珩站在一起,就会成为皇上眼中的弃子和叛徒!到时候,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娘应该很清楚!娘是在救她,救叶家,她以后会明白的!” 薛氏看着面前的儿子,深深叹气:“尧儿,你真的糊涂啊!” “娘,事已至此,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宋清羽神色坚定地说。 “你在逼我……你这是在逼我……”薛氏忍不住老泪纵横。 南宫珩素来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姿容绝世。他身着鲜艳的大红喜袍,骑着马,带着长长的队伍,进了楚京。 东晋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在京城中绕了一个大圈,停在靖王府外。 叶翎早已画好精致的妆容,穿上大红嫁衣,美丽得不可方物。 叶缨在她耳边叮嘱。叶旌因为姐姐远嫁神情落寞。叶尘年纪小,尚且不懂嫁人意味着什么,只是喜欢热闹,穿着一身喜庆的小锦袍,带着小鹿,开心地跑来跑去。 南宫珩一脸春风得意,大步走进靖王府,行至修竹轩,叶旌扶着叶翎走出来。 叶翎盖着红盖头,叶旌神色郑重,将她的手交给南宫珩,板着脸说:“请你好好待我二姐,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南宫珩笑着应下,俯身把叶翎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外走去。叶翎的双手勾着他的脖子。 只是当南宫珩抱着叶翎出靖王府大门时,就见靖王府被重兵包围,东晋来的迎亲队伍,也都被控制住了。 宋清羽高举圣旨,走上前来,打开,朗声宣读。 圣旨中的内容,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楚皇说,宋清羽乃是云尧灵魂转生,他已确认无疑。叶翎是云尧之妻,云尧活着,她不能另嫁旁人。只得遗憾取消东晋和南楚的和亲,并赐婚给叶翎和如今的宋清羽。 南宫珩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清羽:“你是云尧?” “阿珩,对不住了。这件事太过离奇,我本不想与人言,但你要抢走我的夫人,我只能出此下策。”宋清羽看着南宫珩,微叹一声。 南宫珩冷笑:“你的夫人?可笑!若你是云尧,别人不知道,你当真不知道,上次叶翎成亲,是怎么回事吗?” 宋清羽摇头:“阿珩,事实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不会不认。但有些事,我不想当众说出来,是为保护你!你先前全都是在帮我,包括叶翎成亲的事在内!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她被赐婚的对象,是云尧,她嫁的,也是云尧。而我,就是云尧!” 叶翎掀了红盖头,那张绝色倾城的脸上满是怒意:“清羽,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宋清羽看着叶翎,轻笑点头:“我知道,我很清醒。小师妹,造化弄人,给我们之间设置了许多阻碍,甚至是生与死。但你放心,那些阻碍,我会全部扫清,从今日起,我来保护你。我们已成过一次亲,很抱歉,让你成为别人口中的寡妇。从此刻开始,你不是了。” “不可理喻!胡言乱语!”叶翎冷声说。 “娘,你告诉叶翎,我是谁。”宋清羽对他身旁的薛氏说。 叶翎看向薛氏,薛氏神色痛苦,摇着头对叶翎说:“他真的是尧儿,真的是我的儿子……叶翎,南宫珩并非你的良人,让他走吧。不然,皇上定会猜忌你的。” “叶翎,你听到了?”宋清羽正色,“我娘很疼你,我们一家人,早该团聚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之前没有勇气承认我是谁。我本来想用清羽的身份,再追求你一次。可惜,这桩和亲打乱了我的计划,逼我不得不这样做。” “云尧,你当真要与我为敌吗?”南宫珩看着宋清羽冷声说。 宋清羽摇头:“阿珩,我们是兄弟,过命的兄弟。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但叶翎,我不会让!若你也当我是兄弟,放开叶翎,离开南楚,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若我不放呢?”南宫珩眸光冰寒。 “阿珩,你最好想清楚,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你实力很强,南楚要留你,留不住。你带着叶翎,也能走,但你身后的叶家人,你一个人带不走。你希望叶翎变成叛国之将吗?到时候叶缨和叶旌,还有尘儿,会落得什么下场,你可曾想过?”宋清羽看着南宫珩说,“和亲已经取消,你再坚持,就是要跟南楚开战!阿珩,我不想为难你,你也不要逼我。速速离开吧!” 宋清羽话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阿羽!” 是温敏,她被宋茳扶着,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到宋清羽面前。 温敏脸色煞白,抓住宋清羽的手,死死地盯着他:“阿羽,方才娘听人说,你是云尧还魂重生?这怎么可能呢?太可笑了,这么离奇的事情也有人信呢!你告诉娘,你不是!你就是阿羽,对不对?” “阿羽,是不是皇上故意让你那样说的?皇上改了主意,不想让叶翎外嫁,所以推你出来,还编了个离奇骇人的故事?是这样吧?”宋茳看着宋清羽,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温敏和宋茳眼中,都透着巨大的不安,足以摧毁他们意志和精神的不安! 宋清羽沉声说:“爹,娘,你们先回去,等这边事情结束,我会再跟你们解释。” “阿羽,娘不回去!娘要听你现在说,你快告诉娘,你根本不是云尧,你是娘的阿羽啊!”温敏说着,泣不成声,身体瘫软,被宋茳抱住。 宋清羽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面色冰寒的南宫珩,和穿着大红嫁衣,站在他身旁的叶翎,眼底闪过一丝痛色和不忍,不敢看宋茳和温敏,偏头说:“对不起,事到如今,我不能再欺骗你们,我真的是云尧。” 温敏眼睛翻白,晕死过去。 宋茳神情绝望,支撑不住,抱着温敏,一起倒在了宋清羽脚下。 而南宫珩拔剑,朝着宋清羽刺过来,眼中分明是裸的杀意! …… “阿珩!”宋清羽惊呼一声,猛然睁开眼睛!脸色煞白如纸,额头冷汗直冒,感觉呼吸困难,像是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记得,他从镇北公府,带了一束绿萼梅,去靖王府寻叶翎。在梅林中,见叶翎与一男子亲密相拥,缠绵亲吻,那个男子回头,竟然是南宫珩! 他一时无法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慌乱无措。带着期待前去,被那一幕刺激,心中生出极大的失落,离开靖王府后,不想回镇北公府,就径直来了云尧的墓地…… 宋清羽此时,就靠坐在云尧的墓碑旁边。 墓碑冰凉,地上被未融化的积雪所覆盖,寒风刺骨。 他原想来此,好好理顺思绪,整理心情,再回家去,可到了此处,精神疲惫至极,竟在坟墓旁昏睡过去。不知过去多久,手脚都已冰凉麻木。 宋清羽动了动自己的手,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踉跄两步,扶住了墓碑。 微微闭上眼睛,方才那一场逼真的梦境,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与他有关的人,悉数如浮影掠过。 梦中的宋清羽,不顾一切都要跟叶翎在一起。为此,他不惜向利益至上生杀予夺的楚皇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出卖自己最好的兄弟和喜欢的姑娘,逼迫云尧的亲生母亲薛氏做违心之事,重重伤害宋清羽的爹娘宋茳和温敏,最终,与南宫珩反目成仇,你死我活…… “不……”宋清羽再次睁开眼,那场梦,让他心中惊惧不已!他捂住心口,不住地摇头,喃喃自语,“那不是我,不是我……我不会那样做的……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一丝执念可成痴,一缕不甘能生魔。 一念痴心入梦,恍然噩梦警醒。 这场梦,让宋清羽十分清醒地意识到,他自从重生后,默默喜欢的小师妹叶翎,不如薛氏重要,不如宋茳和温敏重要,甚至远远不如南宫珩这个至交兄弟在他心中的分量! 一想到若执意追求叶翎,会失去的东西,宋清羽就觉得,那场梦实在是太荒谬了!太可笑了! 承蒙上天眷顾,得以还魂重生,他身上肩负着云尧和宋清羽,对两个家的亲人的责任!他是云尧,他也是宋清羽!他绝对绝对,不会让宋茳和温敏知道真相,即便是欺骗,也要欺骗一辈子! 而除了亲人,他在这世上,最在乎,最亏欠的人,是他可以交付生命的好兄弟南宫珩! “我可以不要爱情,但我不能失去阿珩……”宋清羽微不可闻地说着,轻轻摇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宋清羽伸手,把墓碑顶上的积雪拂掉,用袖子拭去墓碑上的灰尘,看着“爱子云尧之墓”六个大字,神色释然。 自重生以来,他其实一刻都没有真正放松下来过,心中紧紧地绷着一根弦,小心翼翼的,怕被人看出破绽,又发了狠地想要提升实力,变得强大。他迫不及待,要承担起曾经错失的责任。 太多太多的东西,全部压在心底,不敢说,不能说。 刚刚那个逼真的梦境,就是因他心理压力过大,无法释放,积压堆叠,致梦致幻。 纤长的手指,轻抚了一下墓碑上的“云尧”二字,宋清羽默默自语:一直想找阿珩,没想到他竟然在楚京,真的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讲,现在,该去找他了…… 宋清羽起身,就听背后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宋美人。” 南宫珩和叶翎在梅林中散步,对宋清羽的出现很意外,而宋清羽的表现,让他们都猜到了原因。 因为云尧的关系,南宫珩希望可以跟宋清羽成为朋友。若是因为叶翎,让他们生出矛盾嫌隙,绝不是南宫珩想要看到的。 所以,宋清羽走后,南宫珩就去了镇北公府聆风院,想找他好好聊聊。实在不行,打一架!男人解决的问题方式,谈不拢就上拳头! 只是南宫珩坐在宋清羽聆风院的房间里,左等右等,怎么都不见他回去! 南宫珩又想,宋清羽或许去了酒楼?借酒浇愁? 于是,南宫珩离开镇北公府,暗中走遍了京城每一家酒楼,连个影子都不见! 最后,南宫珩才想到,他跟宋清羽会认识,是因为云尧。宋清羽这个缺心眼儿,该不会是看到喜欢的姑娘被他抱住,伤心难过,跑云尧墓地哭诉了吧? 这会儿南宫珩见宋清羽真在云尧墓前,还在摸云尧的墓碑,简直是醉了! “宋美人,你给我过来!”南宫珩冷哼了一声。他决定给宋清羽好好上一课!真是的,害他好找! 再次听到南宫珩的声音,宋清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身,大步朝着南宫珩走去,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南宫珩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宋清羽抱住了,瞬间全身僵硬,神色惊悚:“你你你……” 宋清羽抱着南宫珩,突然想起云尧身死时的情景,恍如隔世。 当时南宫珩抱着他,神色悲恸,眼中分明有晶莹的水光。他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南宫珩也会哭的。他很后悔,他就该在第一次见到南宫珩的时候,就告诉他一切。不过,如今也不晚。 下一刻,南宫珩大力推开宋清羽,脸色像是见了鬼一样:“宋美人你什么意思?当时你那个样子,我以为你要跟我抢小叶子!原来……你看上的竟然是我?!” ------题外话------ 今天两更合并更新,没有二更,谢谢~ 132.南宫戏精的自我修养(一更) 原本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阴云密布,飘起零星雪花。 寒风刺骨,墓地之中一片萧索。 南宫珩和宋清羽相对而立,宋清羽身后就是云尧的墓碑。 见宋清羽眸中含笑,“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南宫珩默默地又退两步,神色怪异:“你不会真的对我图谋不轨吧?我告诉你,我只喜欢小叶子,你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宋清羽上前两步,风吹得衣袂翩飞,他唇角微微翘起,面容绝美无俦,声音清朗温柔:“什么小叶子小花儿,阿珩,你忘了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 南宫珩神色莫名:“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 宋清羽叫南宫珩,是南宫,为何突然改口?阿珩,原来这样叫他的人,并不多…… “你说,若是到三十岁,我们都娶不上媳妇儿,再一起去流浪。”宋清羽看着南宫珩,缓缓地说。 南宫珩瞳孔微缩!这话他是说过,跟云尧开玩笑时!云尧可能告诉过宋清羽,但宋清羽的语气……我们?! 而宋清羽的眼神,亦不似从前,带着让南宫珩熟悉的意味。 南宫珩眼底闪过一道幽光,视线一转,看向宋清羽身后,神色微变:“小心,有蛇!” 下一刻,原本站立风雪中,气质如谪仙的宋清羽,脸色一白,拔腿就跑,躲到了南宫珩身后! 南宫珩低头,看着紧紧抓住他胳膊的那只手,笑容凉凉:“云尧尧,你挺会装啊!” 宋清羽小心翼翼地往前面看,雪地一片白茫茫,哪里有蛇?此时正值严冬,蛇都冬眠了,不会出来。但他从小极其怕蛇,听到那个字,身体就会有下意识的反应。 曾经南宫珩在冬季用有蛇来吓唬云尧,不是一回两回,屡试不爽! 宋清羽轻咳两声,松开南宫珩,正了正神色。 见南宫珩转身,目光不善地看着他,宋清羽微叹一声:“阿珩,我本以为,需要解释颇多,你才能信我。是的,我是云尧,借清羽的身体还魂重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初时我自己都无法相信,也不敢告诉旁人。先前见你时,我不敢多言,本打算,让这个秘密,一辈子烂在心中。” 南宫珩冷哼了一声:“那你为何不接着装?” 宋清羽摇头:“因为我遇到了一件比我还魂重生更加离奇的事,让我决定,应该告诉你。但事关重大,我不敢写信,只能等你再次来寻我。你先前一直都在楚京吧。” “什么更离奇的事?”南宫珩眼眸幽深。 “某个人找上我,自称是清羽还魂重生。我当然不信,戳穿之后,他又自称安乐楼楼主苏棠。我可以确定,当初我和清羽同时遇害,与安乐楼有关,甚至,我的还魂重生,并非天意,而是人为。那人应该是苏棠,而他现身是为试探,我到底是云尧还是宋清羽!”宋清羽神色严肃。 南宫珩沉默不语。 宋清羽叹气,接着说:“我到现在都无法想象,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但那人是苏棠,他与你我都认识,知道我们的关系,并且很清楚我是何时身死的。我怀疑,他也知道是你假扮我,去替南楚打仗。这件事若暴露出去,定会对你不利!这就是我决定将一切告诉你的原因!阿珩,我们的敌人很邪门,你千万小心!” 宋清羽话落,本以为南宫珩会有话要问他。 谁知,南宫珩一言不发,冷着脸,绕过宋清羽,大步离开! 宋清羽皱眉,下意识地追上去。 “阿珩,你不会以为我在编故事吧?我知道是很离奇,但我没有骗你!”宋清羽说着,伸手去拉南宫珩。 下一刻,南宫珩甩开宋清羽,挥掌就把他打了出去! 宋清羽连连后退数步才站定,捂着血气翻涌的胸口,拧眉看着南宫珩:“阿珩,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相信,我是云尧了吗?” 南宫珩冷冷地说:“我信你是云尧,而且我知道当初找上你的那人是谁。不是苏棠,是安乐楼的护法楚明泽!” 宋清羽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珩:“你说什么?楚明泽?你怎么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苏棠在老子手里!我把安乐楼杀得就剩下一个楚明泽!”南宫珩看着宋清羽没好气地说,“我还知道,你是被人下了转生蛊!云尧尧,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你是谁,还跟我装?!咱俩从此刻开始,绝交!” 宋清羽瞪大眼睛。苏棠?楚明泽?转生蛊?他以为离奇的事,以为需要解释很多的事,原来南宫珩都知道! “阿珩!”宋清羽飞身过去,拉住了南宫珩,“是我的错!我绝对不是不信你!那个时候,我心里很慌很乱,不知该从何说起!” 南宫珩甩开宋清羽,神色冷漠:“我最恨别人骗我!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既然你还活着,见面却不与我相认,我真是看错你了!” 宋清羽神色难看:“阿珩,对不起。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南宫珩凉凉地看了宋清羽一眼:“从今日开始,我是大哥,你是小弟!以后听我的话,知道吗?” 两人同年,云尧比南宫珩大三个月。大哥之争,从八岁初识就开始了,谁也不服谁。 宋清羽轻笑:“阿珩,你是装的吧?” 南宫珩转身就走,宋清羽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无奈:“好,是我理亏,你当大哥!” “你说什么?听不见。”南宫珩说着,继续往前走。 “你是老大!”宋清羽说。 “风太大了,谁在说话?”南宫珩又走出了好几步。 宋清羽摇头,追了上去:“大哥,别生气了行不行?” 南宫珩驻足转身,唇角微勾:“云尧尧,我早说过,你就是我小弟,你还倚老卖老不肯认!” 宋清羽无语。他比南宫珩大三个月,如今被迫当小弟就罢了,还被说老?有没有天理?! “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宋清羽幽幽地说。 南宫珩笑容灿烂,张开双臂,抱住宋清羽:“尧尧,你还在,我很高兴。” 宋清羽唇角微勾:“阿珩,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叫大哥!”南宫珩放开宋清羽,伸手揉乱他的头发,“你敢反悔,立刻绝交!” “是,大哥!你最大,行了吧?”宋清羽摇头失笑。 南宫珩知道转生蛊的事,却不清楚最关键的信息,那就是必须同年同月同日生。 云尧惨死的样子,深深刻在南宫珩脑海中,他从未想过,云尧还活着这种可能。 但当云尧叫他“阿珩”,怕蛇躲到他身后的时候,一切都明了了。 生气是不可能真生气的,兄弟重逢,只有欢喜。 风雪骤急。 两人站在一棵苍翠的古松下,南宫珩伸手揽住宋清羽的肩膀,像曾经那样。 “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的?老实交代!”南宫珩语气“不善”。 宋清羽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自重生以来,他在薛氏和宋茳温敏面前,都无法放松,直到此刻,将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南宫珩,才终于感觉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松了。 对南宫珩的问题,宋清羽思考片刻之后,摇头说:“我是云尧,这就是最大的秘密。其他事,我不说,你都能想到。” “不,你一定还有事,没有跟我讲,再想!”南宫珩神色很严肃。 宋清羽看着漫天风雪,有些不确定地说:“你是想让我说,叶翎小师妹的事?” 南宫珩凉凉地看了宋清羽一眼,宋清羽想起在靖王府梅林中见到南宫珩和叶翎拥吻的画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什么意思?遗憾被我捷足先登?”南宫珩眼神危险。 宋清羽摇头:“我是觉得很遗憾,目测我三十岁之前是娶不上媳妇儿了,到时候你娇妻爱儿,也不会去陪我去流浪,我真可怜。” “所以呢?”南宫珩问。 “所以……”宋清羽神色一正,看着南宫珩说,“你要娶我小师妹,从她那儿来论的话,你该叫我师兄才对!凭什么让我叫你大哥?” “师兄?”南宫珩冷笑着撸起袖子,“来,咱俩打一架,你若是能赢,别说师兄,让我叫你师父都成!” 宋清羽嘴角微抽:“算了,我选择管小师妹叫大嫂,这样安全一点。” 南宫珩笑意加深:“云尧尧,我还以为你真喜欢小叶子呢,这么快就放弃了?” “不然我跟你抢一抢?”宋清羽反问。 “你可以试试。”南宫珩点头。 “不至于。”宋清羽微叹,神色释然,“我承认,我有点喜欢叶翎,不过只是有一点。我很欣赏她,有心动,有好感,我两个娘都希望我跟她能成。她做了许多原本该我来做的事,关照我娘和云修,还请风不易为我医治,我很感激,心存歉疚。因为不知道你跟她的关系,我原本计划好好追求她。” “现在呢?”南宫珩似笑非笑地问。 宋清羽轻哼了一声:“我还没开始追求,就看到你们两情相悦了,还能怎么样?我又没你长得好看!武功也不如你高!还比你老!我这么说,大哥可满意?” 南宫珩点头:“云尧尧,你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别气馁,你不算太丑,不是太弱,也没太老。” 宋清羽表示,这么多年了,南宫珩真的一点儿都没变。 不过,看似玩笑话,宋清羽是真心的。他对叶翎的喜欢不是假的,但其中不乏长辈的推动以及想要弥补的心理。 即便叶翎喜欢的不是南宫珩,是别的男人。甚至于叶翎没喜欢别的男人,只是不愿意接受宋清羽的追求,宋清羽也绝对不会强求的。 他只是因为太过震惊,来到墓地,思绪纷乱,做了个噩梦。 当时的心境之下,梦境因叶翎而起,压力汇聚,所有他无数次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做的事,悉数在梦中上演。 梦醒时分,心中只余惊惧。对叶翎,连原本的那一丝念想都没了。 “阿珩,你跟叶翎,何时在一起的?”宋清羽如今很是好奇。想想南宫珩当初假扮云尧,跟叶翎拜过堂,又假死,让叶翎当寡妇,然后再追求叶翎?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南宫珩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忧伤:“说起我追求小叶子的事,可真是一波三折。” “一起去喝酒吧,我们好好聊聊。我觉得你们俩在一起的过程,定然极有趣。”宋清羽微笑。 “我今日要走了。”南宫珩没好气地说,“因为你这个混蛋,耽误好长时间,害我都没能多陪陪小叶子,还想让我给你讲故事?你想得美!” “你要回东晋?”宋清羽愣了一下。 “好久没回去了。”南宫珩轻叹。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事。”宋清羽神色愧疚。 “别说废话!”南宫珩拽着宋清羽冲进风雪之中,“走!” 叶翎在修竹轩厨房里做饭。 快到正午了,迟迟不见南宫珩回来,叶翎在想他会不会跟宋清羽打起来了? 叶翎并不希望除了南宫珩之外的男人喜欢她,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若是旁人,如楚明恒那样的色鬼,敢来纠缠,打就是!但宋清羽,她原是当朋友的,也是南宫珩认可的朋友,并不希望关系变得复杂。 原定的百里夙和南宫珩吃过午饭就走,这会儿百里夙在后花园的雪房子里陪叶尘玩儿。叶缨也在,是叶尘要求的。 叶翎在给他们准备践行宴,不能在一起过年,提前吃顿团圆饭吧。 “小叶子!”南宫珩的声音响起,叶翎回头,就见他顶着一身风雪进了厨房,身后还跟着一抹青衣身影。 宋清羽看了一眼叶翎穿着围裙,举着菜刀的样子,嘴角微抽。他娘还说叶翎乖巧懂事,温柔可人?那架势,分明就是砍人的一把好手! “你们……这是几个意思?”叶翎看着一同出现的两个男人,神色莫名。 “美人,事到如今,你就跟小叶子说实话吧。我不希望她多想。”南宫珩皱眉,看了一眼身后的宋清羽。 叶翎很奇怪。说实话?什么实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下一刻,就见宋清羽叹了一口气,有些抱歉地说:“叶翎,对不起,当时我离开,很失礼。因为……”宋清羽看了一眼身旁的南宫珩,黯然垂眸,“我跟你一样,也喜欢他。” 叶翎目瞪口呆,手中的菜刀掉落下去,在即将砍到脚的时候,被南宫珩接住了。 “小叶子,我本以为……却没想到……唉!”南宫珩神色无奈地摇头。 “你带来那束梅花是怎么回事?”叶翎问宋清羽。 宋清羽苦笑:“镇北公府的绿萼梅,很是罕见,我娘让我送来给你们的。没想到,阿珩会在这儿,更没想到,他竟然跟你……” “小叶子,他喜欢我好久了,我到今日才知道。”南宫珩看着叶翎,深情款款地说,“我没有性别之见,但他长得再美,在我心中,也不及你一分。” 宋清羽垂着头站在南宫珩身后,“黯然神伤”。 叶翎神色惊愕:“这……” “小叶子,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发誓。”南宫珩看着叶翎温柔地说。 “可是……”叶翎看了看南宫珩,又看了看宋清羽,“我一直以来都有个心愿。” “什么心愿?”南宫珩下意识地问。 “我特别特别想看两个美男冲破世俗偏见在一起,相亲相爱一辈子,我觉得那是这世上最勇敢最美好的事!鬼兄,不用管我,请你一定要好好对清羽!清羽,我没关系,只要你们幸福我就快乐!” 叶翎神色认真,说着抢过南宫珩手中的菜刀,举起来:“择日不如撞日,我做见证,今日你们俩就成婚吧!我给你们做喜宴,就剩一道菜,刚刚想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名字,叫比翼双飞。” 话落,叶翎转身,冷笑,一刀下去,案板上面的鸡被剁成了两半儿!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谢谢! 133.团圆,离别,宝宝想要妹妹(二更) 南宫珩无语望天,宋清羽愉悦浅笑。 “小叶子,你怎么可以这样?竟然把我推给别人?”南宫珩语气幽怨。 “鬼兄,我是真心的。”叶翎一本正经地说。跟她玩儿套路?开玩笑!演戏谁不会? 南宫珩扶额:“是在下输了。” “还不快去烧火?!”叶翎转身,挥舞了一下菜刀。 南宫珩立刻坐到灶膛前的小凳子上,认真地往里添柴。 宋清羽斜倚在门边,轻笑着说:“阿珩,你不是说,叶翎对你很温柔吗?” “别样的温柔,你不懂!”南宫珩很淡定地说,“小叶子,我们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接着编!”叶翎轻哼了一声。 “小叶子,你知道他是谁吗?”南宫珩神色认真。 叶翎点头:“知道,一个喜欢你的美男子。我说要成全你们,是真心的。” 南宫珩嘿嘿一笑:“小叶子你才不舍得呢!宋美人,告诉小叶子,你是谁?” “小师妹。”宋清羽看着叶翎,微笑着叫了一声。 叶翎手一顿,举着菜刀转头,蹙眉看向宋清羽:“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师妹。”宋清羽又叫了一遍,很清晰。 叶翎眼眸微缩,小师妹?她没有师父,能管她叫师妹的,只有叶晟唯一的徒弟,云尧…… “你是……云尧转生?”叶翎神色微变。 宋清羽轻轻颔首:“很抱歉,应该早点告诉你们。” “云尧和宋清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是同时出事。楚南沣和皇上是孪生兄弟,也是同日生,当初那老妖婆本来要给他用转生蛊,只是被我们毁了。所以……”叶翎看着宋清羽,若有所思。 “所以,我们先前不知道的,转生蛊的限制条件就是年龄。”南宫珩接着说。 “可那老妖婆打算转生到我身上。”叶翎蹙眉。 “或许,她最终想要做的,是不受年龄限制的转生蛊。”南宫珩说。 “但尚未成功。所以,如果她那个时候在永生岛上转生逃遁,定然是还魂在跟她同龄的老妇人身上!”叶翎说。 “没错。”南宫珩点头,“我们怀疑她本来有转生蛊,在做新的。但应该都是被年龄所限制的同生转生蛊。所以她原本身体残疾,也没有换一具健全的,因为跟她年龄相同的女人,找不到武功相当的,她要传功,对方的身体也受不住。我猜,她是打算成功做出同生转生蛊之后,再进一步,打破年龄限制!” 叶翎点头:“虽然我认为,不受年龄限制的转生是逆天而行,不可实现。但她那样自信,或许真有什么门路。”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南宫珩已跟宋清羽讲了转生蛊和安乐楼的事。 如今听着叶翎和南宫珩三言两语把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宋清羽心中佩服,也亲眼见到他们之间令人惊叹的默契。 至于对云尧重生这件事,叶翎比南宫珩更冷静,只有片刻的惊讶,就开始思考背后的事了。 叶翎接着剁肉:“清羽,这么重大的事,你都敢告诉他,而且只告诉他。你们俩才是真爱。” 南宫珩和宋清羽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又都立刻收回视线,他们都是正常男人! 宋清羽笑而不语。南宫珩是他最信任的人,但他原本打算也跟叶翎讲的。如今倒是不必麻烦,南宫珩和叶翎成一家了。 南宫珩跟叶翎说,楚明泽曾经来楚京试探过宋清羽,不过被宋清羽应付过去了。 叶翎想了想说:“那个楚明泽,心机深不可测。如今他戛然一身,要么跟他的主子联络上,要么自己单干。不论哪种情况,都定然会再来找清羽的。” 南宫珩点头:“我也这样认为。而且上回楚明泽本就要找你,不知为何突然离开楚京,下回再来,不出意外,找的就是你们俩。” “等他出现再说吧,日子还是要过的。”叶翎微微摇头。 后花园的雪房子里,百里夙在陪叶尘玩木偶,叶缨抱着懒洋洋的雪貂,坐在旁边。 百里夙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叶缨,叶缨知道,但并没有理会。 “爹!娘!你们快看哦!”叶尘神秘兮兮地拆开他最喜欢的新木偶,里面还藏着一个袖珍的小木偶人儿。 “这是爹!”叶尘指着最高的木偶说,又指旁边纤细的木偶说,“这是娘!” “这个!”叶尘小手捧着最小的木偶人儿,笑嘻嘻地说,“这是宝宝!美人叔叔说,这是一家人!” 百里夙眼底满是笑意。他的兄弟南宫花瓶很给力,这是在帮他呢。 叶缨微笑点头。 然后叶尘看了看百里夙,又看了看叶缨,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疑惑,发出了一个灵魂拷问:“爹,娘,我是从哪儿来的呢?” 百里夙和叶缨对视了一眼。叶缨蹙眉,收回视线,将这个问题交给百里夙来回答。 “爹,快说嘛,我是从哪儿来的?”叶尘拉着百里夙的大手晃了晃。 这个问题,百里夙真不知道该怎么讲,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问你小姨吧。” 叶缨无语,叶尘懵懵地说:“爹和娘都不知道我从哪儿来的呀?小姨知道?怪怪的!我要问小姨!” “大小姐,吃饭了。”墨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叶缨立刻把雪貂放回小吊床上,起身走了出去。 百里夙把叶尘的木偶稍微收拾了一下,抱着他跟出来。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墨竹撑开一把墨色的大伞递给叶缨,叶缨回头看了一眼,百里夙连忙抱着叶尘走到伞下。 “爹,我们吃完饭再来玩好不好?”叶尘小手搂着百里夙的脖子,笑嘻嘻地问。 百里夙笑了笑没说话。吃过饭,他就该走了…… 进了修竹轩,就见宋清羽从小厅里走出来,叶缨有些意外:“清羽你何时来的?” 百里夙眼眸警惕起来。 叶尘开心地对着宋清羽挥舞小手:“宋叔叔!你来啦!” 宋清羽对叶缨微微点头,看到抱着孩子的百里夙,愣了一下:“百里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百里夙没戴面具,七星在暗中负责清场,连雪晴和雪莺都不知道他在这儿。 “尘儿,告诉他,我是谁。”百里夙没有回答宋清羽的问题。 叶尘笑容灿烂地说:“宋叔叔,这是我爹呀!” 宋清羽不可置信地看着百里夙和叶尘,又下意识地去看叶缨。 叶缨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不重要。”话落就进门了。 宋清羽眸光微凝。怎么都没想到,当年侵犯叶缨的人,竟然是西夏的百里夙!但如今百里夙已在靖王府登堂入室,被叶缨和叶翎姐妹所接受,想必其中另有隐情。 最后一道菜,真是比翼双飞。炖的香浓的鸡汤上面,漂着两个鸡翅,叶翎专门用筷子拼到一起。 菜齐了,全家人落座,百里夙来了一句:“没想到还会有客人。”言外之意,宋清羽这个唯一的外人,怎么还不走? 叶缨神色淡淡地说:“请某人有点自知之明,别拿自己不当外人。” 百里夙被怼,默默闭嘴。 南宫珩笑着对宋清羽介绍百里夙:“这位百里人渣,就是我跟你讲的,那老妖婆的蛊种宿主。” 宋清羽愣住了。 叶翎轻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宋美人,就是老妖婆的同生转生蛊试验成功的作品。其实,他的灵魂,是云尧。” 叶翎话落,百里夙和叶缨看着宋清羽的神色都变了! “怪不得……”叶缨蹙眉,“那段时间,我总觉得从你身上能看到云师兄的影子!你用的兵法路数,跟我爹教的一样。我本以为,是云师兄教你的,没想到,你就是他!” “师妹,抱歉,事关重大,所以我没有明言。”宋清羽摇头。 事情似乎复杂了很多,但换个角度,又简单很多。 如今在座的,宋清羽和百里夙以及叶翎三个人,就是那个老妖婆成败的关键人物。缺了百里夙的血,她什么都做不了。不知道宋清羽是不是云尧,她只能花时间和精力重新去验证。而抢走叶翎的身体,就是她的终极目标! 三个人凑到一起,互通信息后,防御力将会直线跃升! “来,第一杯,庆祝云尧尧还活着。”南宫珩举杯。 百里夙看看南宫珩,又看看宋清羽,再看坐在他们中间的叶翎,突然觉得,他想多了!宋清羽是云尧,云尧是叶缨的师兄,在北疆打仗时的那些关心,如今想来都很正常,明摆着就是兄妹相处! 反倒是宋清羽对叶翎……百里夙刻意观察,给他的感觉也是兄妹的样子。 不过百里夙觉得,假如宋清羽打算追求叶家姐妹中的一个,那必然是叶翎!不为别的,叶翎是云尧的娘的儿媳妇,这神奇又诡异的关系…… “第二杯,提前庆祝新年。”叶翎再举杯。 “第三杯,庆祝……”叶尘举起他袖珍可爱的小杯子,里面是香香甜甜的奶茶,想了想说,“庆祝我有爹啦!” 叶缨刚刚端起杯子的手,微微顿住。 百里夙神色动容,低头在叶尘额头亲了一下,脱口而出:“好儿子!” 大家都笑着举杯,叶缨最后,对于百里夙投射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第四杯,我敬你们,感谢你们。”宋清羽举杯,也没等大家,仰头一饮而尽。 “别喝了,吃饭。”叶翎发话,正式开饭。 宋清羽头一回吃叶翎做的菜,手艺上佳,十分美味。虽然南宫珩并没有跟宋清羽讲他跟叶翎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但宋清羽很清楚南宫珩的吃货属性,猜着或许跟这个有关系。 吃着饭,叶尘突然想起来,好奇地问叶翎:“小姨,爹让我问你,我是怎么来的?” 童言无忌,百里夙和叶缨神色都有几分尴尬。 南宫珩哈哈大笑,宋清羽垂眸浅笑,叶旌一脸无语。 叶翎认真想了想说:“宝宝,你是老天爷送给你爹和你娘的礼物。” “礼物?”叶尘眨了眨眼。 百里夙笑着点头:“嗯,最珍贵最宝贝的礼物!”还是小妹会说话!完美的解释! “原来是这个样子呀!”叶尘开心起来,“娘,那老天爷能再送给爹和娘一个礼物吗?我想要一个姐姐!小舅说,有姐姐最好了!” 叶缨刚入口的排骨汤,直接呛住了! 南宫珩和宋清羽以及叶旌都忍俊不禁,百里夙笑得颇有几分得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叶缨的背,在叶缨的眼刀子飞来的时候,又坚持多拍了两下。反正孩子在,客人在,弟弟妹妹都在,叶缨不会揍他的。关起门来再挨揍,他不介意! “那我能有一个姐姐吗?”叶尘依旧执着于姐姐的问题。 “不能,但可以有妹妹。有妹妹也是一件最好的事,不信问你娘。你小姨就是她的妹妹。”百里夙对叶尘温声说。 “娘?妹妹也最好吗?”叶尘问叶缨。 叶缨在桌下,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踩住百里夙的脚,使劲碾压! 百里夙面不改色,跟叶尘一起,等叶缨回答。 叶缨看叶尘眼巴巴的样子,指了一下看热闹看得很起劲儿的叶翎和南宫珩:“想要妹妹,问你小姨和美人叔叔要去!” “诶?为什么?”叶尘又疑惑起来。 南宫珩开心地点头:“好哇好哇!宝宝你等着,明年叔叔就给你弄个妹妹出来!” “真的吗?好希望妹妹早点来!”叶尘开心地拍着小手。 “我会努力的!”南宫珩一本正经地说。 百里夙心中微叹,好想说一句,亲妹妹比表妹好。但他知道,如果说了,叶缨一定会打死他…… 饭桌上其乐融融,宋清羽对于两个师妹都得到了幸福,很是欣慰。他今日初见百里夙出现在这个家,最能感觉到,叶缨跟百里夙之间那份诡异的暧昧。 至于南宫珩和叶翎,太甜蜜了!宋清羽以前跟南宫珩不止一次聊过未来,南宫珩说,他想找的媳妇儿,不需要多好看,不需要多厉害,但一定要可爱!容貌和实力都有普世标准来衡量,可爱更主观,就是见仁见智了。 宋清羽觉得叶翎容貌极美,实力高强,至于可爱……说实话他没怎么看出来。但他想,叶翎的可爱之处,都给了南宫珩,而南宫珩也最了解吧! 吃过饭,宋清羽先起身告辞。 叶尘困了,叶缨送他回房午休。 百里夙和南宫珩要走了。 南宫珩拉着叶翎进房间,缠绵亲吻,一回又一回,依依不舍。 “小叶子,我不想走了怎么办?”南宫珩抱着叶翎,声音闷闷地说。 “别忘了你答应宝宝,明年让他有妹妹的。”叶翎轻笑,“时间很紧急,回家去准备聘礼!” 南宫珩眸光粲然:“小叶子,要不,咱们现在先准备着宝宝的妹妹?” “我姐选择打死你。”叶翎幽幽地说。 “虽然……但是……好吧!”南宫珩把头埋在叶翎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走了,小叶子你一定要想我!天天想!” “等有空吧。”叶翎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南宫珩轻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紧紧抱住,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又猛然松开,在她耳边说:“等我。” 隔壁房间里,百里夙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叶尘。叶尘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 叶缨坐在桌边看书,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合上书,看了一眼百里夙:“请吧。” “我会想你的。”百里夙紧接着来了这么一句。 叶缨蹙眉,却见百里夙目光看着叶尘…… 不过百里夙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该走了,百里夙又深深地看了叶尘一眼,起身,往门口走去,路过叶缨身旁时,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身就抱住了她! 叶缨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百里夙又迅速放开,就往门口跑。 “混蛋!”叶缨暗骂一句,手中的书朝着百里夙砸了过去! 百里夙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没有回头,背手接住那本书,拿着出门,不见了人影。只要他不回头看,就可以假装叶缨没生气…… 南宫珩不让叶翎去送他,外面天寒地冻的,而且他要在除夕之前赶回去,时间太短,离开靖王府后需要全速赶路,一刻不停歇。 南宫珩和百里夙一起出了楚京,就见一道青衣身影骑着马,静静地等在风雪之中。 宋清羽先前离开靖王府,是不想打扰叶翎和南宫珩告别,但南宫珩要走,他当然要送的。 “阿珩,保重。你和叶翎成亲的事,南楚这边,交给我。”宋清羽对南宫珩说。 南宫珩没说什么,对着宋清羽笑笑,打了个手势,与百里夙一起,很快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南宫花瓶,你就不怕那个宋美人趁虚而入,挖你墙角?” “不怕,小叶子最喜欢我,只喜欢我!明年给你儿子生妹妹!” “我们可以自己生!” “百里人渣,大白天的别做梦,哈哈哈哈!” 134.绿茶公主,袖子断了(一更) 风雪骤急。 宋清羽缓步走进聆风院,到廊下,合上伞,就听房中传出温敏的笑声。 “阿羽回来了?”温敏问。 “娘,是我。”宋清羽话落,轻轻跺脚,鞋面上的雪落下,推门进房间。 身后是狂风暴雪,面前暖意如春。 宋清羽回身关上门,就见温敏和薛氏正坐在他房中喝茶,面上都带着温柔的笑意。让他的心,一瞬间就暖了,热了。 “娘,干娘。”宋清羽叫人。 “哎!阿羽快过来坐!”温敏笑着招手。 宋清羽落座,薛氏将一杯温热的茶递到他手中。 “咱们府里的梅花,叶翎喜欢吗?”温敏笑问,眸中分明带着一丝期待。 宋清羽心中微叹,摇头:“她不喜欢梅花。” 薛氏微微蹙眉。原先宋清羽说要追求叶翎,她就告诫过,不要强求。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温敏神色微怔:“那……你去了这半天才回,不是留下用饭了?怎么样?跟叶翎聊了吗?” 宋清羽点头:“聊了,聊过之后发现……” “发现什么?”温敏问。 宋清羽摇头说:“发现我们不合适。” 温敏愣了一下:“这,怎么就不合适了?是你觉得不合适,还是叶翎不喜欢你?” “都有。”宋清羽点头,“她说只把我当朋友,当时我心里竟然也不觉得难过。从小我就跟娘说,我想要一个妹妹,又因为干娘这边的关系,我对她的喜欢,只是因为我私心里拿她当妹妹,很想照顾她,没有别的。” “是这样啊?”温敏神色有些失望。 薛氏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宋清羽应是被叶翎拒绝,选择放下,故意这样说。如此长辈心里也不会有任何芥蒂。 “既如此,你们就以兄妹相处吧。”薛氏倒觉得挺好,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原本已经不错的关系,非要更进一步,有时候会适得其反。喜欢的东西,不一定牢牢独占才是最好。 温敏也笑了起来:“原是我多想了。不过便是如此,你以后也得好好护着叶家的妹妹。叶翎帮了你许多,可不能忘,知道吗?” “我会的,娘。”宋清羽认真点头。今日见过南宫珩,与叶翎原本看似十分复杂的关系捋顺之后,心中如释重负。 “这样的话,你的亲事,我跟你干娘可要好好帮你物色物色。你也不小了,娘盼着有生之年,能抱上孙子呢!”温敏笑着说。 “娘,我想自己找。”宋清羽对温敏说,“不过娘放心,我一定尽快让你跟爹抱上孙子!” “好好好,你自己找。”温敏看着宋清羽,笑得欣慰,“我儿长大了。找个你喜欢的姑娘最重要,毕竟她才是以后与你携手相伴走完一生的人。” “嗯,谢谢娘。”宋清羽点头。他何其幸运,能有两个娘,一个冷静理智,一个温柔慈爱又明理。 要知足,惜福……宋清羽默默告诫自己。 靖王府。 南宫珩走后,叶翎一时竟觉不习惯,无事想做,就上床睡觉去了。 被隔壁的哭声吵醒,叶翎蹙眉起身。 进门,就见叶缨正在哄叶尘,叶尘哭得好不伤心。 “宝宝,这是怎么了?”叶翎走过去,叶缨就把叶尘递给她,松了一口气,示意她来哄。 叶尘搂着叶翎的脖子,小脸皱巴巴,抽抽噎噎:“娘说,爹走了……我要爹,我要爹……” 百里夙与叶尘相认,不过昨日的事。父子真正相处,也只一天一夜。 但小孩子最能感受到谁对他好。父子天性,无可替代。 “宝宝乖,你爹过几天就回来了。”叶翎柔声说。 “为什么要过几天……呜呜呜呜……美人叔叔说,爹和娘,还有宝宝,是一家人……为什么爹要走?”叶尘无法理解。 “宝宝还记得,小蝌蚪找娘的故事吗?”叶翎轻抚叶尘的小脑袋。 叶尘扁着嘴,点了点头。 叶翎柔声说:“你跟娘在一起,是不是最开心?不想分开?” 叶尘再次点头。 “你爹也有娘的,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他不回家,他娘会很难过。”叶翎对叶尘说。 “爹的娘?”叶尘懵了。 “就是你的祖母。你不是很喜欢温奶奶吗?你还有一个最亲最亲的奶奶,就是你爹的娘。”叶翎耐心跟叶尘解释,“你祖母很疼你,也很想你,但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没办法来见你。你先前不是收到好多礼物吗?都是你祖母送给你的。” 叶尘皱了皱小眉头:“很疼我的祖母?那我可以去看她吗?” “问你娘。”叶翎笑着说。 “娘,我可以去看祖母吗?”叶尘问叶缨。 叶缨轻轻颔首:“嗯,等天气暖和的时候。” 她自觉亏欠孩子很多,虽然看似对叶尘严厉,但管的都是吃饭睡觉的小事,在认亲这种大事上面,叶缨不可能为难孩子。 “爹回去找祖母了,爹应该陪祖母,我陪娘!等天气暖和,我要去看祖母!”叶尘小脸认真地说。 “就是这样。宝宝真乖。”叶翎捏了捏叶尘的小脸。 然后,叶尘又问叶翎:“那美人叔叔呢?” 叶翎扶额:“他回去找他爹了。” 又是一波新的解释之后,叶尘明白了,萌萌地叹了一口气说:“爹要找他的娘,美人叔叔要找他的爹,原来我们都是宝宝呀!” 叶翎笑了:“嗯,你们都是宝宝。” 此时百里夙和南宫珩已离开楚京很远,两人要分道扬镳了。 “不知道尘儿醒了会不会哭?”百里夙神色担忧,看了一眼楚京的方向。 “不知道小叶子会不会哭,反正,我想哭……”南宫珩抹了一把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好想抢了小叶子回家去,我的心,跟着小叶子,一起丢在了楚京……” 百里夙嘴角微抽:“别闹了。”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南宫珩笑了起来,伸手握拳,锤了一下百里夙的肩膀:“百里人渣,保重,再联络。” “你也是。希望你跟小妹,早日成亲。”百里夙真心实意的。 “然后才能轮到你,我知道。”南宫珩轻笑,“走了!不要太想我!”话落摆摆手,冲进风雪之中。 百里夙又看了一眼楚京的方向,微叹一声,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七星被南宫珩留在了靖王府。 哑奴这回跟着百里夙一起走。原是要把哑奴留下的,但南宫珩和叶翎坚持让他回西夏去。 作为蛊种宿主,百里夙不知何时就会再次被那老妖婆找上门。天枢作为百里夙的替身,已成功骗过对方一次,下次大抵就没用了。 说好的,百里夙那边有任何动静,第一时间通知叶翎和南宫珩。 楚京。寒风呼啸,飞雪漫天。 南楚素来气候温暖,楚京原本很少下雪。去年冬天难得下了两场大雪,今年的雪比去年更多,更大。 临近傍晚时分,街上行人寥寥。 今夜皇宫设宴,为打胜仗归来的将士们庆功。 楚皇专门跟叶缨说,让叶家阖府一同进宫赴宴。 靖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叶缨独自撑伞,走在前面。 叶翎撑着一把大伞,叶旌抱着叶尘,三人一起。 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为什么娘不跟我们一起打伞呢?这个伞好大的。”叶尘不解。 叶翎笑着说:“因为那样不够帅。” “哦。”叶尘似懂非懂地看着前面叶缨美丽潇洒的背影,“娘最帅!” 宋清羽原想让薛氏一同进宫,但薛氏这么多年清净惯了,不愿去。 最后宋茳和温敏以及宋清羽一家三口进宫赴宴。 宋茳撑着伞,扶着温敏,风大路滑,老夫妻走得很慢。 宋清羽就慢慢地跟在后面,一身青色锦袍,墨发如瀑,姿容绝色无俦,引得见到的小姐们纷纷侧目。 他从小就因出众的美貌,名声远扬。如今又有了将军之位和卓越功勋在身,已然成为楚京大家小姐最想嫁的人,没有之一。 慈安宫中,三公主楚灵芸正依偎在太后平氏身旁,说了个笑话,平氏乐呵呵的,一脸慈爱。 “我们灵儿真是出落得越来越美了,也不知道哪个小子有福气,当你的驸马。”平氏笑着说。 “皇祖母……”楚灵芸面色微红,“灵儿不要嫁人,灵儿要一直陪着皇祖母。” 平氏闻言,抱着楚灵芸,心肝儿肉的叫,端的是祖慈孙孝,无比融洽。 “太后娘娘,神武宫的庆功宴,快开始了。”宫女恭敬地说。 楚灵芸扶着平氏起身,祖孙俩一起亲亲热热地往外走。 “灵儿,今儿是大喜的庆功宴,京城里数得上的公子都会来。到时候你瞧瞧,看上哪个,就跟哀家说,哀家给你做主。”平氏轻轻拍了拍楚灵芸的手。 楚灵芸脑海中浮现出一抹青衣身影,一脸娇羞地在平氏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平氏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灵儿眼光不错,这件事,哀家心里有数了,放心。” “多谢皇祖母。”楚灵芸笑得乖巧柔顺。 镇北公府的位置,跟靖王府正对着。 靖王府前面是太子楚明恒,镇北公府前面坐着的,是八皇子楚明寅。 楚明寅原想称病不来。这是庆功宴,而在南楚征讨北胡的过程中,一路都顺利无比,这场胜仗,唯一的“污点”就是他! 但楚皇下令让楚明寅来参加,他不敢不来。 见到叶缨和叶翎姐妹,楚明寅更觉难堪。收回视线,一个人默默地喝酒。 叶旌放开叶尘,他欢快地跑到了宋茳和温敏身边去。宋茳乐呵呵地抱着他不撒手。 楚灵芸扶着太后平氏出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楚灵芸坐在她嫡亲的兄长楚明恒身旁,一眼就能看见对面的宋清羽。 见宋清羽正笑意温柔,拿着点心喂叶尘吃,楚灵芸眸光暗了暗,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叶缨和叶翎。 楚皇到来,行礼过后,宴会开始。 酒过三巡,到了论功行赏的环节。 虽然叶翎后来退了,但她当初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北胡十座城,又全面整顿各处军中,为后面的胜利奠定了基础,也是楚皇心目中最大的功臣之一。 “你们两姐妹,想要什么赏赐啊?”楚皇笑着问。 众人看着坐在一处的叶氏姐妹,不觉都感叹起来,叶晟的女儿,真真厉害!将门虎女,不负威名! 叶缨神色平静:“多谢皇上,但那是末将应该应分的,不敢求赏。” “哈哈!你们姐妹,巾帼不让须眉,是南楚女子表率!”楚皇笑容满面地说,“来人,念赏!” 赏赐都是楚皇定好的,只是那么一问。这会儿老太监拿了个长长的礼单,当众开始念。 有些东西名字太文艺,叶翎也听不出是什么。等老太监念完,叶缨和叶翎姐妹同时起身,叩谢楚皇。 下一个,就轮到被钦点为副主将的宋清羽了。 皇后小平氏,是太后平氏的娘家侄女。这会儿皇后和楚灵芸母女交换了一个眼神,而端坐上方的太后平氏笑着说:“皇上,这位宋将军真是才貌双全,哀家一见就喜欢。” 叶翎眨了眨眼。太后喜欢宋清羽?几个意思? 楚皇笑着问:“母后是要给宋将军赏赐吗?” 平氏笑着点头:“是啊!哀家思来想去,有一赏赐,跟宋将军,可是最般配的!” 般配这个词……在场的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这是要赐婚啊! 宋清羽垂眸,宋茳和温敏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就听平氏接着说:“哀家做主,把最宝贝的三公主赐婚给宋将军,岂不是天作之合,喜上加喜?皇上意下如何?” 楚皇也觉意外,看向宋清羽:“宋将军,太后赐婚,你意下如何?” 众人都觉得,宋清羽当驸马是板上钉钉了。楚皇素来孝顺,太后懿旨,岂能违抗?而且作为臣子,金枝玉叶的公主要嫁,他还能拒绝不成?除非不想混了。 叶翎很无语。 楚灵芸,真够可以的! 当初南宫珩假扮的“云尧”当上战王后,就被楚灵芸看上了。但楚灵芸喜欢“云尧”,却又不愿嫁一个将死之人。如此倒也罢了,叶翎嫁到战王府冲喜,楚灵芸不仅敌视叶翎,觉得叶翎不配,又在孔瑀面前说坏话,暗中收买百姓弄出了个万民请愿书,想逼叶翎殉葬! 楚灵芸表面做了不少让孔瑀误会她对他有意的事,实则就是把孔瑀当棋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如今倒好,宋清羽归来,战功赫赫。才两天,又被楚灵芸“选中”了。 不得不说,这个绿茶公主,眼光是真的好,在嫁人这件事上面,相当用心,野心不小。 叶翎在想,宋清羽如何才能推掉这桩赐婚?公主的身份高高在上,又是太后懿旨,似乎,没有什么回寰的余地…… 下一刻,就见宋清羽起身,行至大殿正中,恭敬地跪下,垂头:“回皇上的话……” 所有人都以为,他下一句会说“谢主隆恩”,结果…… 宋清羽恭声说:“太后圣恩,末将感激不尽。但,末将不敢。” 不敢?潜台词很丰富。 楚灵芸脸上笑容消失,“神色黯然”。 楚皇神色如常:“为何不敢?难道朕的三公主,凶名在外?吓到你了?” “三公主蕙质兰心,是末将配不上她。”宋清羽沉声说。 太后面色不虞:“金枝玉叶的公主下嫁于你,你竟然推三阻四?” “宋将军,若你说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朕会对你很失望。”楚皇神色淡淡地说。 “皇上,末将有难言之隐。”宋清羽犹豫了一下,开口说。 全场哗然!一个男人,说自己有难言之隐?不行啊! 楚皇拧眉:“怎么回事?先前太医为你看诊,风少主也为你医治,你身体不是都康复了吗?” “皇上,末将说的,不是身体。”宋清羽头垂得很低,“末将……末将不是不喜欢三公主,是不喜欢女子。” 所有人脸色都怪异起来。不喜欢女子?这宋美人,是说自己癖好特殊? 宋茳脸一黑:“这个混账!怪不得以前给他说亲总是推三阻四!想撮合他跟叶将军,他竟然说叶将军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没想到……” 温敏低头,抹起了眼泪。 楚灵芸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叶翎嘴角微抽。宋清羽为了不接下这杯“绿茶”,当众把自己袖子给割断了…… 135.绿茶的报复(二更) 好好的庆功宴,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太后平氏冷哼一声:“宋将军,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镇北公独子,这样做,可曾考虑过你爹娘的感受?” 宋清羽垂头跪在那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是想瞒着二老的……” 言外之意:都是你这个老女人没事抽风给我赐婚,否则我爹娘怎会知道我袖子断了? 平氏面色沉沉:“你可是我南楚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这种事传出去,让南楚在其他两国面前,颜面何存?” 原先北胡人总嘲讽南楚的男人是娘们儿,而世人对有断袖之癖的男人,偏见极深,这是不正常的! 宋清羽再次叹气:“若是末将不说,真娶三公主,岂不是害了她……” 言外之意:我说实话你觉得不合适?那娶了你最宝贝的孙女回去,让她守一辈子活寡,你乐意? 平氏被气得,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冷声说:“皇上,不能让这样的无德之人当南楚大将军!” 虽然很多人觉得宋清羽经此一事名声算是毁光了,但包括楚皇在内,没有人觉得他的癖好跟他当大将军有冲突。甚至多数人出于对女子为将的偏见,更看好宋清羽。 楚皇目光幽深地看着宋清羽,叹气摇头:“母后,罢了。虽然宋将军他……但素来洁身自好,且十分真诚。他若不说,真将灵儿赐婚给他,倒是害了灵儿。他的人品和能力都没得说,那方面的事,他能说出来,定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多谢皇上不责之恩。”宋清羽恭声说。 楚皇开口平身,宋清羽垂着头退回去坐下,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看。倒是更让人觉得,他的“难言之隐”被人所知后,自觉难堪。 没有人觉得宋清羽说谎。 其一,一个男人当众说这样的话,必然名声被毁,招致非议。 其二,他拒绝公主,日后也不可能娶其他大家小姐,否则就是欺君。而不娶,必然会让宋家断了香火。这种后果,正常人承受不起。 其三,听镇北公宋茳言语,看镇北公夫人温敏脸色,就知道,宋清羽的癖好,他们原是知道的,至少有征兆。 有人就说,宋清羽没必要这么实诚,干脆就接受赐婚,把楚灵芸娶回去。虽然很快就会暴露,但皇室为颜面遮丑,不会对他怎么样。 又有人说,宋清羽这样子,分明是心里有人,不想让那个“他”不高兴,所以当然不能娶楚灵芸。 …… 不过总而言之,赐婚是不可能赐婚了,提都不会再提。 在场那些仰慕宋清羽的小姐们,一颗颗冒着粉红泡泡的小心心,碎了满地…… 叶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楚灵芸,她已恢复端庄得体的样子,仿佛刚刚发生的事,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庆功宴结束,宋清羽去扶温敏,却被温敏冷着脸甩开。 宋茳扶着温敏在前面,宋清羽低着头,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见者不由同情起宋茳和温敏来。 年纪不小得了个儿子,先前差点没命,终于救回来,结果竟然是个断袖!二老定然都盼着抱孙子,如今,可是别想了! 出宫坐上马车,叶尘问了一句:“小姨,宋叔叔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在看他呢?” 叶翎轻笑:“因为他好看。” 镇北公府。 夜已深,宋清羽默默地跟着宋茳和温敏去了主院。 进房间,宋茳扶着温敏坐下,宋清羽垂头站在他们面前。 宋茳还没开口,先长叹一声:“阿羽,你跟为父说实话,你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 温敏面露忧思:“阿羽,你连叶翎那么好的姑娘,都不想追求,只当妹妹。难道你真的不喜欢姑娘?” 宋清羽闻言,哭笑不得:“爹,娘,我没有。” “真没有?”宋茳眼神怀疑。 宋清羽认真点头:“真没有,我说了要让娘抱孙子,是认真的。” “你这孩子!”宋茳拍了一下桌子,“为父猜着你就是不想娶三公主,故意找的借口!” 温敏连忙去拉宋茳:“嘘!小点声儿,别让人听见了!这可是欺君!” 宋茳嘴角抽了抽:“就算你不想接受赐婚,也不能当众那样说,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儿?还让我们抱孙子?让我们梦里抱孙子吗?” 宋清羽轻笑:“爹,我心里有数。我发誓,一定娶个好媳妇,让你们早日抱上孙子。赐婚之事,当时我若不那样说,是决计推不掉的。” “你倒是机智!”宋茳瞪了宋清羽一眼,话落又摇头笑起来,“跟为父一样!为父当初就认定你娘,谁拦着都不行!” 温敏嗔了宋茳一眼:“什么年纪了,还说那样的话,不怕孩子笑话!” 宋清羽唇角微勾:“怎么会呢?爹和娘的感情,让我心向往之,十分羡慕。” 温敏嫁给宋茳后,十多年肚子都没动静。当年所有人都劝宋茳休了温敏,劝他纳妾传递香火,宋茳就是不管不听。 当初那个打定主意,便是温敏生不出孩子,收养一个也认了的宋茳,如今自然不会逼宋清羽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甚至觉得宋清羽很有他的风范!男人就要这样,不喜欢的别将就,娶了就要负责一辈子! 当时在宫里,宋茳和温敏并不清楚宋清羽到底是说谎还是真断袖,但作为父母,他们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坚定地站在宋清羽这边,配合他。 真有问题,他们关起门来解决,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做对宋清羽不利之事。 “唉!”温敏看着宋清羽,叹了一口气,“娘说想抱孙子,是真的,但你不要委屈自己。缘分之事,急不得。娘相信,我儿这么好,定会有个好姑娘在等你的。” 宋茳轻哼一声:“等着吧,看咱的好儿子怎么把媳妇儿娶回来!” 次日一早,关于镇北公世子,南楚大将宋清羽是个断袖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开了! 闻者惊愕,听者长叹,众说纷纭。 很快,这件事就会传得天下皆知。 不过,宋清羽并不在意就是了。 南阳侯府。 叶翎来给孔瑀复查。 他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腿上的伤需要再养养。 “三公主的事,你听说了吧?”叶翎问。 孔瑀点头:“这么大的事,我爹昨夜回来就跟我讲了。我很敬佩宋将军的勇气和果断。” 孔瑀才不信宋清羽原本好好的突然就成断袖了,定是被楚灵芸给逼的!仗着自己是公主,想嫁谁就嫁谁?太自以为是了! “若是三公主被赐婚给你,你会怎么做?”叶翎笑问。 孔瑀一脸拒绝:“我有洁癖,宁愿孤独终老。” “有骨气!”叶翎起身,“年前还用原来的方子,过了年我再来给你换药。” “多谢!”孔瑀拱手。 灵秀宫。 人前总是端庄优雅的楚灵芸,私下里脾气极差。 昨夜庆功宴结束后,楚灵芸心中气恼,回到灵秀宫,发了好大一通火。 一早起来,又摔摔砸砸,打骂伺候的宫女。 “断袖?”楚灵芸面色沉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我不信!他那样光风霁月的美男子,怎么可能是断袖?宋清羽,我请皇祖母赐婚,是看得起你,为了不娶我,连脸面都不要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楚灵芸派人盯着镇北公府,次日就接到禀报,叶翎带着叶尘去镇北公府,吃了一顿饭才离开。 “叶翎!又是她!”楚灵芸面色一沉。这可是老仇人了!当初叶翎对她不敬,她记得一清二楚! 楚灵芸猛然想起……宋清羽重伤回楚京,是叶翎护送。风不易给宋清羽医治,是叶翎安排。宋清羽几乎从未去过别的府里,却是靖王府常客。宋清羽认了云尧的母亲当干娘,把她接到府中居住。他跟云尧是兄弟没错,但他会不会是存了心,想把云尧的遗孀叶翎,也收了?! 楚灵芸相信自己的直觉,根本不信宋清羽是断袖。当她把宋清羽和叶翎往一处想,越想越觉得,这两个人定然有问题! 御书房。 楚皇正在批阅奏折,接到禀报,楚灵芸有要事求见。 楚皇皱眉,还是让她进来了。 “灵儿,有什么事?”楚皇神色淡淡地问。 “父皇,是关于宋清羽将军的事。”楚灵芸神色恭敬。 楚皇皱眉:“你跟他的事,就不必提了!” “父皇,他绝对不是断袖!”楚灵芸斩钉截铁地说。 楚皇神色不耐:“拿出证据,否则就退下!” “父皇听我讲完。”楚灵芸对楚皇说,“我怀疑,父皇被宋清羽和叶翎蒙蔽了!” 楚皇拧眉:“这跟叶翎又有什么关系?” “父皇,叶翎不肯嫁给八皇兄,宋清羽不肯娶我。我知道父皇惜才,对他们都极为宽容大度,但他们这样的行为,本身足以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摆正君臣的位置!这样的人,忠心能有几分?”楚灵芸神色严肃,“我怀疑,他们两人,私下早已勾搭到一起了!” 楚皇面色微沉:“没有证据,不要胡言乱语!” “父皇,叶翎跟神医门的风少主是好友,她就算受了重伤,武功真的不能恢复吗?万一她是伪装的呢?若是宋清羽说要求娶叶翎,父皇会不会掂量一下,他们两人结合之后,对楚氏皇族有很大的威胁?所以宋清羽自称断袖,叶翎假装与她无干,实则他们是想打消父皇的戒心!有楚氏皇族的限制,宋清羽再不能娶妻!万一,他和她,算好了,要谋反呢?到时候,兵权在叶缨和宋清羽手中,还不是为所欲为?”楚灵芸说到后来,神情激动,“父皇,虽然这些都是猜测,但并不是毫无根据和原由的!” 楚皇面沉如水:“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灵芸点头:“我知道父皇爱才惜才,尤其器重将才。但若是有反心,能力再强也绝不可用!” “你管得太多了!退下吧!”楚皇冷声说。 楚灵芸眼底闪过一丝不甘,行礼后,默默地退了出去。她坚信猜测是真,楚皇用人虽大胆,但也素来谨慎!叶翎,宋清羽,一旦引起楚皇猜忌,都别想好过! 楚皇看着面前的折子,若有所思。 楚灵芸所言,虽然都是猜测,但楚皇在想,若叶翎武功并未废掉,而宋清羽并非断袖的话,这两个人,怕是真有二心了…… 而且,在太后平氏提出赐婚前,楚皇其实想过,宋清羽或许会喜欢上叶翎。 楚皇心中生了一丝疑虑,但事关重大,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叶家姐妹和宋清羽,对南楚极为重要,楚皇选择,相信他们。 而楚灵芸从御书房出来后,走在回灵秀宫的路上,突然心中一动,转身去了慈安宫。 “什么?灵儿你方才说,让哀家给谁赐婚?”太后平氏怀疑自己的耳朵。 楚灵芸面上带着乖巧温柔的笑:“皇祖母,是宋将军和叶将军,叶晟长女叶缨。” “这……那个叶缨,不是未婚生下个父不详的儿子吗?”平氏蹙眉。 “所以呀,我才觉得他们两人最合适了!”楚灵芸柔声说,“我原是中意宋将军的,可惜,他竟有那种癖好,便罢了。但最可怜的是镇北公和夫人,那样大的年纪,抱孙无望,不知道多伤心难过呢!正好,叶缨有个儿子,那孩子没有爹,也是可怜,不过听说跟宋家关系颇好,镇北公夫妇都很喜欢那个孩子呢!既如此,何不成就一桩美事?反正叶缨想嫁人也不太可能,宋清羽也娶不了妻,不如让他们做一家人,叶缨有人照顾,宋清羽得了儿子,虽不是亲生的,但改个姓,也算传宗接代了。” 平氏想起庆功宴上被宋清羽拂了面子,当时心气十分不顺。如今听楚灵芸这么一讲,竟觉极有道理,当即点头:“好。他既自称断袖,哀家为了不让宋家绝后,专门给他赐婚一个带儿子的,看他这回还有什么话说!” 楚灵芸垂眸浅笑,心中默语:宋清羽,你敢拒绝我,就要付出代价! 136.备胎孔瞎子的反击(一更) 懿旨拟定,派人出宫,分两路,去往镇北公府和靖王府。 叶缨和叶旌姐弟正在后花园比试剑术。 叶翎和叶尘两个吃瓜群众坐在雪房子门口,加油助威。 叶尘挥舞着小手,声音清脆:“娘,加油加油!打倒小舅!” 叶翎唇角微勾:“小弟,稳住!打倒大姐!不然以后叫你小妹!” 叶旌脚步一滞,被叶缨的木剑抵住脖子,胜负已分! “二姐,都是你害的!能不能别再提要叫我小妹了?”叶旌欲哭无泪,“不然我还能跟大姐再战几十回合!” 叶翎起身过来,很爷们儿地勾住叶旌的肩膀说:“小弟,你这心理素质不行!战斗中,别说我叫你小妹,我叫你小美人儿,你也不能乱啊!跟你宋大哥学学,自称断袖,依旧气定神闲!” 叶旌嘴角微抽:“美丽的二姐你说得对。” “娘赢啦!”叶尘冲过来,抱住叶缨的腿,小脸兴奋,“娘真帅!” “下一场,大姐对宝宝。”叶翎宣布下一场“比武”开始。 叶缨手持木剑站在原地,叶尘挥舞着南宫珩给他做的小木剑,喊着“杀”,小身子冲了过去。 然后,叶缨用剑一推,叶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叶尘叹气:“我可以打赢小姨和小舅,但是娘太厉害了!” 叶翎和叶旌勾着肩膀,站在旁边乐。他们俩跟叶尘玩儿,都是让孩子赢,但叶缨捍卫自己当老大的心,十分坚定! 其乐融融时,墨竹匆忙赶来:“大小姐,主子,宫里来了懿旨!” 叶缨蹙眉:“懿旨?给谁的?” “说是给大小姐的,让大小姐立刻过去呢!”墨竹说。 叶缨俯身,揪住叶尘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大步离开。 叶翎和叶旌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美丽的二姐,太后娘娘为何给大姐下旨?莫名其妙!”叶旌小声说。 叶翎眼眸微眯:“咱们就去看看,到底能有多莫名其妙!” 到了前厅,老太监拖长尾音儿,宣读懿旨中的内容。 叶翎和叶旌听完,只觉得有些人没事找事的能力,超出他们的想象!叶缨和宋清羽?天作之合?神经病吗? 最让姐弟三人无法忍受的是,懿旨之中,竟然明明白白地写着,要让叶尘改姓宋,为宋家传宗接代! “叶将军,太后娘娘一片苦心,为你寻了这样好的归宿,快快接旨谢恩吧!”老太监合上圣旨,皮笑肉不笑地说。 下一刻,叶缨从地上站起,伸手从老太监手中拿过那道明黄的卷轴,面无表情,狠狠一扯,撕成两半儿! 老太监脸色大变:“你!你是要造反吗?” 叶缨把撕成两半的懿旨扔到老太监身上,冷冷地说:“滚!” 老太监神色一变再变,对上叶缨犹如实质的幽寒目光,他捡起懿旨,连滚带爬地走了。 “大姐,有什么打算?”叶翎问。 “既然太后娘娘认为我这样的不贞之女,只能嫁给一个断袖,连我的儿子都要改姓,我也没脸当南楚的大将军了!”叶缨冷冷地说,“你们照顾好尘儿,我回胧月庵去,那里才是我的归宿。若是太后娘娘要治罪,我等着!” 叶缨话落,回修竹轩,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出门骑马,就往城门口的方向走。 叶翎抱着叶尘,目送叶缨离开。 “小姨,娘为什么要走?”叶尘不解。 “没事,她出去玩儿几天,就回来了。”叶翎很淡定地说。 “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玩儿?”叶尘懵懵地问。 叶翎轻笑:“是咱们不带她玩儿!回家!” 叶旌神色担忧:“二姐,不会有事吧?” 叶翎摇头:“能有什么事?那是懿旨,不是圣旨!” 镇北公府。 宋家人接到同样的懿旨,只觉莫名其妙! “宋将军,太后娘娘一片苦心,接旨谢恩吧!” 宋清羽缓缓地站起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老太监手中拿过那道圣旨:“我随公公一起,入宫面圣。” 老太监脸色变了变,但也不敢说什么。 “阿羽……”温敏神色担忧。 宋清羽回头,给了温敏一个安心的眼神:“娘,没事。我不是要抗旨。” 宋清羽跟着来人一起进宫去了。 楚皇正在御书房中议事,宋清羽就在外面恭候。 而此时,太后平氏已见到派去靖王府的人,以及那道被叶缨撕成两半的懿旨。 “无法无天!她打了几次胜仗,认不清自己是谁了!哀家一片好意,她是要造反吗?”平氏气得脸都黑了。 楚皇素来敬着平氏,其他人自然从不敢忤逆她。上回在庆功宴上,被宋清羽拂了面子,就让平氏十分不悦。这回叶缨竟敢把她的懿旨给撕了! 旁边的楚灵芸叹气:“皇祖母,她这是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哀家要去见皇上!看看他重用的这是什么臣子!”平氏一脸怒色地起身,让楚灵芸拿着那道懿旨,跟她同去。 而在叶缨走后,叶翎坐着马车,也往宫里来了。她手持金龙令,有自由出入皇宫的特权。 楚皇才刚处理完政事,得知宋清羽在外求见,立刻宣召。 宋清羽进门,后脚楚灵芸扶着平氏到了。 祖孙俩进去后,叶翎也来了。 楚皇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微笑着问了一句:“怎么都来了?母后有何事啊?” 平氏抓过楚灵芸手中的那道懿旨,扔在了地上,满脸怒意:“皇上,哀家的脸面,今日算是没了!” 楚皇面色一沉! 宋清羽捡起地上撕成两半的懿旨,连同他带来的那道完整的,一起呈递到了楚皇面前。 楚皇拧眉,待看清楚懿旨上面的内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母后你为何要下这样的懿旨?这么大的事,竟然连声招呼都不跟朕打?” 这懿旨中的内容,楚皇看了也觉莫名其妙! 平氏一听,就抹起了眼泪:“皇上,不过是赐婚而已,哀家连这点小小的权力都没有吗?哀家操心这些,都是为了谁呀?叶缨未婚生子,宋清羽自称断袖,哀家为了让叶缨母子有人照顾,让宋家能传承香火,费心费力想要促成这桩美事,有什么错?叶缨气性可真大,竟敢撕了哀家的懿旨!她眼里还有哀家,还有楚氏皇族吗?” 听完太后平氏的控诉,叶翎神色淡淡地说:“太后娘娘,我姐姐已回胧月庵去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让我姐姐幡然醒悟,她那样的不贞之女,就算嫁人,也只能嫁一个断袖守活寡,儿子也必须改姓,为无干之人传宗接代。她深觉惭愧,自认为没有脸面再抛头露面,更别提当南楚的大将军。她不配。多谢太后娘娘提醒,我姐姐日后会常伴青灯古佛。若太后娘娘要治罪,自可派人去胧月庵抓她。” 楚皇一听这话,怎么不明白叶家姐妹的意思?叶缨被羞辱,撂挑子不干了! 楚灵芸叹气,面色十分不认同:“叶翎,你就别火上浇油了。皇祖母根本不是那个意思,都是为了你姐姐好。皇祖母一直都心疼她,她又为南楚立下汗马功劳,想给她找个好归宿,宋将军才貌双全,是南楚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你们不要这样恶意揣测。” 楚灵芸话落,宋清羽恭声说:“末将认同三公主的话。” 楚灵芸眼睛闪了闪:“这么说,宋将军是乐意的?” 宋清羽摇头:“末将对太后娘娘的体恤,感激不尽。但,有一个请求,希望太后娘娘准允。” “你说。”太后平氏看着宋清羽,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 宋清羽恭敬地说:“末将并不想娶叶将军。接到这道懿旨时,末将很后悔在那日庆功宴上面,拒绝太后娘娘赐婚。末将希望,可以求娶三公主为妻。” 楚灵芸脸色一僵! 平氏面色一沉:“你胡说八道什么?你那样的人,哪能娶灵儿!” “末将是怎样的人?”宋清羽反问,“太后娘娘关心末将的终身大事,末将觉得,反正不得不娶一个女子,自然是三公主更好。反正是别人的孩子,不如末将寻一合心意的孤儿收养,也是做善事,想必心地善良的三公主会赞成的。希望太后成全。” “你做梦!”楚灵芸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平氏冷哼了一声:“宋将军,哀家就当你刚刚的话没说过。让金枝玉叶的公主嫁给你守活寡,你真敢说!” “太后娘娘的意思,我姐姐这个南楚的功勋之将,就活该嫁给一个断袖守活寡?”叶翎神色淡淡地问。 “她一个不贞之女,怎么能跟灵儿相提并论?”平氏神色不悦至极。 叶翎垂眸轻笑:“方才三公主还说,太后娘娘是疼我姐姐,全都是为她好呢。原来,她立下再多功勋,在太后娘娘眼里,也是个只能嫁给断袖的不贞之女。三公主金枝玉叶,高高在上,冰清玉洁,我们姐妹,哪敢跟她比呀?” “叶翎,你不要颠倒黑白!”楚灵芸看楚皇面沉如水,心中咯噔一下,斥责叶翎,“你分明是在故意挑拨!” “那……”叶翎笑语吟吟,“三公主,其实事情很简单。原不就是你想嫁给宋将军,才请太后娘娘赐婚吗?如今宋将军诚心诚意要求娶你,只要你点头,那就说明这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太后娘娘真的疼爱我姐姐。到时候,我一定收回方才的话,跟我姐姐一起,向你赔礼道歉,并且对你表示敬佩。你意下如何?” 楚灵芸心中一沉! 虽然她坚信宋清羽不是断袖,但宋清羽坚称自己是断袖。 她绝不能嫁给宋清羽!否则宋清羽有合理的理由晾着她,让她守一辈子活寡!也不会有人给她撑腰! 看着叶翎和宋清羽一唱一和,楚灵芸心中一动:“你们俩,别装了!” 叶翎神色平静:“愿闻其详。” “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吧?为了避免引起父皇猜忌,故意避嫌,宋清羽还谎称自己是断袖!宋清羽当然不能娶我,更不能娶你姐姐,因为他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你们是不是暗中图谋造反?等成功了,再也没有人能限制你们!”楚灵芸冷笑,“父皇看到了吧?他们之间,可是默契得很呢!绝对有私情!” 叶翎神色惊讶:“本来是我姐姐和宋将军的事,竟然跟我也有关系?原来,高高在上的三公主,就可以凭借毫无证据的臆测,断定我们姐妹跟宋将军,都要图谋造反?三公主,一直以来真是失敬了!为自证清白,为避免猜忌,我认为,只有一个办法,我这个寡妇,跟我姐姐一起,到胧月庵吃斋念佛最好,交出手中的一切权力,这样总不会再被说要谋反吧?我们根本不配当南楚的将军,我看三公主智谋无双,下次你来带兵打仗才最好!” 叶翎话落,起身拱手:“皇上,我们姐妹都是女子,原也只求安宁日子,并不爱征战杀伐。承父亲遗志,得皇上信重,为守卫南楚出一份力,是我们的荣幸。如今北胡已灭,我们就此辞去军中一切职务。若太后娘娘要治我姐姐不敬之罪,自去胧月庵抓她吧。” 叶翎话落,转身就走。 宋清羽跟着起身:“皇上,谋反之说,纯属无稽之谈,末将绝对不认!末将发誓,跟叶翎绝无私情,从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可能有!否则天打雷轰,不得好死!末将因自身问题,让南楚蒙羞,深觉惭愧。如今非战时,末将请求卸甲归家,孝敬爹娘。” 宋清羽话落,恭敬行礼,转身离开。 楚灵芸看着宋清羽的背影,冷声说:“父皇看到了吧?他们就是串通好的!如今这是仗着有功勋,仗着南楚需要他们,在威胁父皇!” 楚灵芸话落,楚皇看着她,目光幽寒地问了一句:“原来,你也知道他们有功勋,知道南楚需要他们?” 楚灵芸神色一僵:“父皇,但他们再能耐,也不能如此忤逆我们楚氏皇族!” “他们忤逆什么了?叶缨不愿嫁给一个断袖,不愿自己儿子改姓,就是忤逆?宋清羽不想娶叶缨,想娶你,你觉得他不配,臆测他跟叶翎有私情,污蔑他造反,他把兵权交了,也是忤逆?”楚皇冷冷地问。 平氏皱眉说:“皇上,你就是被叶家姐妹和宋清羽给拿捏住了!他们明摆着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他们替南楚辛辛苦苦去打仗,为朕分忧,朕并未觉得他们没把朕放在眼里。倒是你们,为南楚做了什么?他们凭什么要忍受你们的羞辱?朕一心护着你们,敬着母后,疼爱灵儿,到头来,就是让你们仗着身份,对南楚的功勋之将作威作福,对南楚的政事指手画脚吗?”楚皇话落,手中的镇纸飞出,砸到了楚灵芸身上! 楚灵芸肩膀吃痛,惨叫一声,跌坐在地,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皇上你做什么打灵儿?她也是为了南楚好!”平氏连忙去拉楚灵芸,一脸心疼。 “来人,送太后回去!”楚皇冷声说。 平氏面色一沉:“你要做什么?” 楚皇看着平氏,神色失望至极:“母后,这些年朕一直敬着你。当初皇弟谋反,你逼朕放过他。朕早该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南楚,你也根本不懂南楚的局势。谁哄着你,你喜欢谁,谁就是对的。从今日起,母后在慈安宫安心休养吧!” “你!你要软禁哀家?”平氏脸色难看,“何至于此?” 楚皇苦笑:“是啊,你们总觉得,南楚好好的,楚氏皇族很光鲜。何至于此?因为你们愚蠢,因为你们短视,因为你们根本看不到南楚的危机!只懂享乐,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太后平氏被人半扶半抱着走了,哭哭啼啼的,但楚皇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 楚灵芸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就听楚皇冷冷地说:“一点真本事没有,挑拨离间的功夫倒是很厉害!如今,你满意了?没有朕宠着,你算什么东西?蠢不自知,愚不可及!” 楚灵芸不住地磕头:“父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事情因你而起,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去跟叶家姐妹和宋清羽赔罪道歉!三日之内,取得他们原谅,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如果做到了,朕给你指婚嫁人!做不到,你就去胧月庵出家吧!”楚皇话落,甩袖离开。 楚灵芸面色灰败,跌坐在地,脑子一片空白…… 其实楚皇心里对于叶家姐妹和宋清羽,不可能没有猜忌。 但南楚如今面对结盟的东晋和西夏,危机随时可能会来,他只能选择相信并重用他们,否则南楚只会死得更快! 楚皇原以为只是那些不成器的儿子让他头疼,没想到,后宫里的女人也不安分!就是因为他素来对他们都太宽容了! 儿子一个个没有天分,能力不足,自视甚高。连个女儿都如此张狂! 楚皇疲惫至极。他知道,叶家姐妹和宋清羽只是在表达不满,若南楚真有危机,他们不会坐视不理。而他命楚灵芸去赔罪,就是给叶家姐妹和宋清羽的补偿。 南阳侯府。 孔瑀正在看书,突然接到禀报,三公主来了,要见他。 孔瑀面色一沉,本想说不见,但转念又想,他应该看看楚灵芸又要搞什么事。他们先前并未撕破脸,只是孔瑀认清了楚灵芸的真面目而已。 不久之前才得知那两道可笑的懿旨,让孔瑀无语至极。 楚灵芸进门,脸色不好,但还是对着孔瑀扯出一抹浅浅的笑来,神色关切:“自从得知你出事,我心中十分担忧,但不便前来探望,怕惹人闲话,希望你不要怪我。” 孔瑀神色淡淡地说:“如今怎么不怕被人非议了?” 楚灵芸面色微红:“父皇说,我年纪不小,要给我指婚,我……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到时会跟父皇表明心意,让他为我们赐婚的。不过……” 孔瑀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厌恶:“不过什么?” “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因为一点小事,不过是误会,结果叶家姐妹和宋清羽怪上了我,让父皇震怒。父皇命我去跟他们赔罪,求得他们的原谅,但我……唉,那叶翎素来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从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是知道的。你跟她打过交道,又足智多谋,我想你一定有办法可以帮我。”楚灵芸柔声说。 孔瑀沉默。 楚灵芸笑意温柔:“我心里,没有过别人。那日庆功宴上赐婚,是皇祖母和母后的决定,我事前并不知晓。你知道的,我母后总是希望我的亲事,能够给我太子皇兄最大的助力。不过如今,有父皇给我做主,我们之间,再无阻碍。” “你的意思是,我想娶你,必须帮你缓和跟叶家姐妹和宋清羽的关系?若是不成,皇上也不会给你指婚?”孔瑀皱眉。 楚灵芸微叹:“那三人蓄意为难我,父皇生了大怒,正在气头上,是这么说的。” “哦?”孔瑀唇角微勾,看着楚灵芸,缓缓地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你……你什么意思?”楚灵芸突然感觉,孔瑀对她的态度,跟之前不同了。 孔瑀冷笑:“我会去找叶翎,请她一定不能原谅你。否则,我的终身大事,岂不是就毁了?” ------题外话------ 有二更,谢谢 137.除夕团圆,父子相见(二更) “你说什么?”楚灵芸看着孔瑀,神色大变。 “三公主是金枝玉叶,唯一的嫡出公主,身份尊贵,得万千宠爱。能配得上你的,必须是南楚最优秀的男子。譬如曾经的云尧,如今的宋清羽。我这个南阳侯世子,出身一般,容貌平平,才学平庸,为人迂腐,肖想三公主,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孔瑀神色淡淡地说。 楚灵芸心中一沉!类似的话,她曾亲口说过,难道,被孔瑀听了去? 但楚灵芸已惹得楚皇大怒,她当下最好的归宿,就是嫁给孔瑀这个备胎! “孔瑀,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楚灵芸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我有时饮酒后,就会口不择言,说些违心之语,过后自己都不记得了。若你听到什么,那也并非我的真心话。” “看来,你承认说过。”孔瑀看了楚灵芸一眼,神色平静地说,“你方才的话语,前后矛盾。你若喝多,事后不记得,又为何承认是你所言?三公主,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可惜,云尧病逝,宋清羽断袖,否则三公主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我很荣幸,但求求三公主,以后千万别再高看我了,我就是个迂腐书生,如今还成了残废,配不上你。” “你!”楚灵芸眸中生了怒色,“我来找你,是给你机会!你竟然拒绝我?不知好歹!” 孔瑀垂眸轻笑:“我原先是不知好歹,如今知道了。所以,三公主请吧。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楚灵芸冷冷地看了孔瑀一眼,沉着脸离开。 孔瑀看着窗外的积雪,只觉心情舒畅!以前他可真是瞎了眼,看上的这都什么人? 楚灵芸所谓的,她跟叶家姐妹和宋清羽之间的一点“小误会”,孔瑀隐约猜到,跟今日早些时候送到镇北公府和靖王府的赐婚圣旨有关。 太后给叶缨和宋清羽赐婚?同时羞辱两个功勋之将,真是莫名其妙!看来楚灵芸在其中“功不可没”,这才惹了皇上震怒。不过,真心活该! 孔瑀还坐着轮椅,本想到靖王府去一趟,后来决定算了。这个时候,避嫌总没错。 他写了信,派人送去靖王府。 但此时,叶翎在胧月庵。 还是曾经的小院。 院门半开,积雪未除,两行脚印延伸到房门口。 叶翎踩着叶缨踏过的脚印,到廊下,跺跺脚,转身进门,就见叶缨正端坐窗边,执笔抄写经文。 清瘦面庞,沉静眉眼,让叶翎想起在这里初见叶缨的情景。 “你来了。”叶缨没有抬头。 叶翎在叶缨身旁落座,透过窗户,看外面。院中的枣树裹着雪,宛如白玉雕成。 她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的叶尘。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身小僧袍,正面树思过,回眸的一瞬间,眼眸灿若星子,萌力爆表。 “姐,回家吧?”叶翎问。 “我要在这里住几日,除夕之前会回去。”叶缨神色淡淡地说,“你先回,照顾好家里。” “不至于,那是太后的意思,皇上根本不赞同。”叶翎对叶缨说。 叶缨摇头:“与那无关,我只是有点累,想躲清静。” 叶翎心中微叹。叶缨最是不喜勾心斗角之事,只求简单安宁。若不是为叶翎,她不会去打仗。 叶翎静静地陪着叶缨坐了一会儿,临走前,笑着说:“大姐,早点回家,我给你做糖醋排骨,多糖少醋。” “贫嘴,回吧。”叶缨依旧在抄写经文。 叶翎离开小院时,回头看叶缨,见她眉目安然,无悲无喜的样子,心中在想,叶缨真的考虑过给百里夙当皇后吗?她不会喜欢那样的人生…… 策马行至靖王府外,就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 车帘掀开,楚灵芸硬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被人扶着下车。 “叶翎,我是来跟你赔罪的。”楚灵芸垂眸,“是我无端臆测,导致误会,我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 叶翎冷笑:“误会?我没有什么误会。三公主这么高高在上的人给我赔罪?别了,我怕折寿!” 叶翎话落,大步进门,吩咐云忠把门关好:“别让脏东西进来!” 楚灵芸听了个一清二楚,看着紧闭的大门,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她已如此低声下气,叶翎还想怎么着?今日之辱,来日她定会讨回! 叶翎看到孔瑀的信,得知楚灵芸被楚皇要求取得他们三人原谅,竟然跑去找孔瑀这个备胎,打算给孔瑀机会? 可笑至极!真不知道楚灵芸的迷之自信从哪儿来的?!可惜,孔瑀如今不瞎了,楚灵芸的如意算盘,必然落空! 楚灵芸离开靖王府,又去镇北公府。带了礼物,说是探望镇北公夫人温敏。 “伯母,我跟宋将军之间有些误会,希望伯母能够帮我跟他解释一下。所有的事,我都是无心的,若是对他造成伤害,我很抱歉,希望他不要介怀。”楚灵芸神色真诚。 温敏柔声说:“我会劝劝阿羽的。” 楚灵芸松了一口气:“多谢伯母。” 楚灵芸一走,宋清羽进门。 “犯了错,对别人造成伤害,一句轻飘飘的无心之失,就想全揭过去,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温敏神色不满,“若不是她自作多情,阿羽你何至于当众自称断袖?” 宋清羽轻笑:“娘,别跟那种人置气。” “我答应了她要帮忙劝你的。阿羽,你原谅她吧?”温敏看着宋清羽,很敷衍地劝了一句。 宋清羽摇头,说了一个字:“不。” 温敏点头:“我劝过了,没成功,不关我事。” 宋清羽笑容愉悦:“我给娘作证。” “可是……”温敏叹气,心疼地拉着宋清羽的手,“你辛辛苦苦去打仗,就因为这些糟心事,连将军都当不成,娘为你不值。” 宋清羽摇头:“娘,这样很好。我只是想证明自己,已经做到了。如今能多陪陪爹和娘,才是我最想要的。” “我儿就是懂事贴心。”温敏一脸慈爱,“娘也盼着你能在家里多休息。” 次日,楚灵芸去了胧月庵。 叶翎至少还怼她两句,对上叶缨,才真让楚灵芸又气又怒又无可奈何!因为不管她说什么,叶缨都不理会,只安静地抄写经文,连个眼神都欠奉,只当她不存在! “叶缨!父皇让我跟你们姐妹道歉,其中不乏试探之意!我是楚氏皇族嫡出公主,你们姐妹如此对我,就是不将皇室放在眼中!不怕引起父皇猜忌吗?”楚灵芸一脸怒色。 叶缨闻言,终于停笔,抬头看了楚灵芸一眼,神色淡漠,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就你?” 羞辱力满点,杀伤力爆表! 楚灵芸一瞬间怒火中烧,快气炸了! 三日过去,楚灵芸与叶家姐妹,以及宋清羽的关系,没有丝毫缓和,遑论原谅与否。 不过楚皇并未真的让楚灵芸到胧月庵出家修行,而是将她与太后平氏一样,软禁在灵秀宫中。如此,一可保皇室颜面,二来,若日后有需要,楚灵芸身为南楚公主,可承担起和亲之任。 叶翎对此并不意外,抛开个人好恶,她觉得很合理。 至于在楚京中传开的那道懿旨,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但经此一事,楚皇越发觉得,他的儿女不仅不成器,还不安分! 于是,楚皇做了一件事。在年前的数天之内,给适龄的皇子都指了婚,省得如楚明恒和楚明寅,在女人的事情上面再牵扯不清! 楚明恒的太子妃,选的是皇后平氏的娘家侄女。 楚明寅已娶过一次八皇子妃,是北胡完颜幽。如今只当完颜幽已死,所指的继妃,是他的表妹,容家嫡女。 婚期都定得不远,年后相继成婚。 叶翎在想,楚皇不会是对儿子太失望,打算好好培养孙子吧?不过抛开叶翎跟南宫珩的关系,以及叶缨与百里夙的关系,就算她们姐妹全力效忠楚氏皇族,也难以抵挡东晋西夏联手灭杀。 很快,又至一年除夕。 清晨雾蒙蒙时,叶缨策马回城,到靖王府,叶尘还在睡。 得益于楚灵芸闹的那一场,宫里的除夕宴,姐妹俩都没去参加。楚皇并未强求。 宋清羽去了,像是对先前的事毫不介怀。而他正式接替叶缨,成为南楚主将,执掌兵权。 去年除夕,叶翎在崇明城。 南宫珩当时本在逍遥谷为他的师父秦徵护法,长途跋涉赶去北疆,专程陪叶翎过年。 如今,叶家四口,第一次在一起过年,意义不同。 黑暗料理小能手叶缨主动提出帮叶翎做年夜饭,叶旌和叶尘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厨房里热闹起来。 饶是叶翎厨艺好,经验足,也挡不住三个搞破坏的。 叶旌烧火,火灭了三回。 叶尘自告奋勇洗菜,开心地玩儿起了水,地湿了,菜碎了。 而叶缨跃跃欲试,结果叶翎一个不注意,她成功烧糊一只鸡,烧焦一条鱼。 最后,全家一起包饺子。 叶尘玩起了面团,弄得满身满脸都是白白的面粉。 叶旌包的饺子,形状粗放各异。 叶缨包的,全是圆滚滚的肉馅丸子,她觉得这样最简单。 过程曲折,满是欢乐。 夜幕降临,修竹轩廊下挂着红彤彤的灯笼,门上贴着红艳艳的春联,年味儿十足。 饺子出锅,热腾腾地端上桌,就开饭了。 叶旌举杯,神色认真地说:“过去一年,辛苦两位姐姐。希望新的一年,最帅的大姐和美丽的二姐都心想事成,尘儿开开心心长高高!我会加倍努力的!” 叶翎这回没有再调侃叶旌,三姐弟举杯,叶尘连忙举起他的小杯子凑过来:“还有我!还有我!” 三姐弟喝酒,叶尘喝奶茶。 年夜饭,温馨宁静,满是家的味道。 “啊!”叶尘咬到一枚铜钱,惊呼了一声,“这是什么?” “宝宝最有福气,许个心愿吧。”叶翎笑着说。 “吃到钱钱,最有福气?”叶尘很开心,拍着小手说,“我想……明年有妹妹!爹和美人叔叔,风儿叔叔,都跟我们在一起!” “好。”叶翎轻笑,捏了捏叶尘的小脸蛋。 夜已深。 叶翎站在无花阁二楼,看着下方结了冰的幽暗湖面,想起去年除夕时。也不知道南宫珩此时是否已回到东晋京城,他会在做什么…… 东晋的京城名叫晋阳城。 除夕夜,街上不见一人,家家户户都关起门团聚庆贺新年。 东晋皇宫之中,君臣同乐的除夕夜宴尚未结束。 晋皇南宫御听着丝竹声声,打了个呵欠,觉得每年都是这般光景,没甚趣味。要说弹琴,还是他那个最顽劣的儿子南宫珩弹得好,可惜,那小子这会儿还不知道在何处游荡…… 八卦做南宫珩的替身,谨遵替身守则,十分低调,能不出现则不出现。 外人眼中的纨绔皇子,在晋阳城中,给人的印象是性格怪异,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交际的人。而南宫珩的爱好之一是做木工活,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 因此有人提起南宫珩,经常会说,七皇子可能在府里锯木头呢! 冗长的夜宴终于结束,南宫御回到寝宫,也没宣召妃嫔伺候。 “皇上是想念七皇子了吧?”给南宫御更衣的老太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南宫御轻哼了一声:“那个没良心的,一走就是两年多,朕想他作甚?最好别回来了!” 下一刻,脊背微弓的老太监,突然挺直身体,气质瞬间变了,手中龙袍搭在肩上,唉声叹气:“我真是个没人疼没人爱没人惦记的可怜人,走了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赫然就是南宫珩的声音! 南宫御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老太监”,神色一喜,抬脚就踹了过来:“混账!你还知道回来?” 南宫珩灵活躲开,一边抹除脸上的易容,一边笑着说:“也不知道是谁,想我想得都瘦了!” “自作多情!”南宫御瞪了南宫珩一眼。 “父皇……”南宫珩过来,按着南宫御坐下,站在身后给他捏肩膀,笑容满面地说,“当初可是父皇赶我走的,怎么倒打一耙?这是后悔了?” “朕赶你走你就走?那你为何回来?”南宫御轻哼了一声。 南宫珩嘿嘿一笑:“当然是听父皇的话,找到了媳妇儿,回来准备娶亲!不然父皇以为我是想你才回来的?” 南宫御也顾不上生气,好奇地问南宫珩:“媳妇儿?哪儿呢?” “在南楚。”南宫珩说。 南宫御若有所思:“不会是叶晟的女儿吧?当初跟你一起在西凉城,人家喜宴上,琴箫合奏丧曲的那个?” 显然,南宫御对南宫珩的动向,一直有关注。 南宫珩闻言点头:“父皇真聪明!” “东晋没姑娘了?你非要去南楚找!”南宫御冷哼了一声,“还是个小寡妇,朕不同意!” “哦,那我走了。”南宫珩转身就走。 “臭小子你去哪儿?”南宫御没好气地问。 “我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就此别过,再见无期!”南宫珩很淡定地说着,已经到了门口。 “回来!跟你开玩笑都听不出来?”南宫御拍了一下桌子,“还给人当上门女婿?你可真是有出息!” “都是父皇教得好。”南宫珩转身,唇角微勾。 “好好待着,哪儿都不准去!明日朕就派蒙璈,前去南楚送和亲书!”南宫御说。 “万一楚皇不同意的话……”南宫珩说。 “早想打南楚!同意了就先和亲再打,不同意,直接抢!”南宫御冷哼了一声。 138.老南和小七的日常;父皇,我愿意(一更) “父皇,我给你带了礼物。”南宫珩故作神秘。 南宫御轻哼:“不要!从小到大,你给朕准备的礼物,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饶是这么说,南宫御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想看南宫珩身上何处藏了东西。 “这回的礼物特别好!”南宫珩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包住,捧到南宫御面前。 “是什么?”南宫御不由期待起来,似乎闻到了一股特别的清香。 南宫珩双手像蚌壳一样打开,手心放着一颗金灿灿黄澄澄的贡柑…… 南宫御嘴角一抽:“就这?小七你这混账,出去两年多,回来就给朕带个果子?” “父皇,这可是专供南楚皇室的福果,一年总共也就那么一筐,可好吃了!”南宫珩拉着南宫御,在龙床边坐下。 “南楚皇室的贡果?你专门给朕偷了一个带回来的?”南宫御轻哼了一声,“勉勉强强,也算有心。” 南宫珩嘿嘿一笑:“其实我把南楚皇室今年的贡果全偷了给小叶子吃,最后剩一个,带回来给父皇。” 南宫御扶额:“有了媳妇儿忘了爹!” “那不能!”南宫珩摇头,学着叶翎,把贡柑皮留了完整的一半做小碗,把剥干净的贡柑一瓣一瓣撕开,错落有致地码在里面,认真地做了个精致的莲花形状。 看着捧到他面前的贡柑,南宫御哭笑不得:“吃个果子也被你搞出这么多花样来!大过年的,不跟朕说句祝语吗?” 南宫珩认真思考后,来了一句:“祝愿父皇在新的一年,甜甜蜜蜜。” 南宫御哈哈大笑:“就知道你说的跟别人都不一样!” 南宫御接过去,吃了一瓣,点头说:“真甜。” 南宫珩凑过去,咬了一瓣,笑着说:“抢着吃才最甜。” “这是你送给朕的!” “父皇,你再不吃我吃光了,哈哈!” …… 南宫御和南宫珩就最后一瓣贡柑的归属争执不下,南宫珩提出猜拳来定。 南宫御正分心想着怎么出,南宫珩“偷袭”,抢走了! “小七,你这个……”南宫御气得瞪眼,结果南宫珩把那瓣贡柑扔进了他口中…… 甜甜的汁水在齿颊弥漫,南宫御幽幽地说:“你这个混账,都要娶媳妇儿了,还这么闹腾!小心人家嫌弃你!” “那不能,我这么好看!”南宫珩唇角微勾,“小叶子夸我是最好看的花瓶!” 南宫御闻言,直接呛住了:“花瓶?哈哈哈哈!那小丫头挺有趣!说得对!” 南宫珩很得意地说:“她最喜欢我了!” “不信,一看就是你巴巴地追着人家!”南宫御摇头,“跟朕讲讲你的小叶子吧!” “老南,你想知道小叶子的事?”南宫珩问。 南宫御瞪了南宫珩一眼:“你叫朕什么?” “老南啊!”南宫珩嘿嘿一笑,脱了鞋袜,就倒在龙床上,抱着被子说,“改明儿再讲,我好累,想睡觉。” 南宫御看着南宫珩眉宇之间的疲惫之色,心知他定是一路疾行赶回来的,微叹一声,把被子扯过来,给他盖上。 除了南宫珩,没有别的皇子能这样大咧咧地在龙床上面睡。而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 南宫珩醒来时,已临近正午。 除夕至初五休朝,但南宫御此时在御书房。 龙床边放着一套叠得整齐的新衣,南宫珩喜穿的墨色。玉带腰封鞋袜都有。 南宫珩起身,老太监进来伺候着洗漱,对于他在龙床上睡见怪不怪。 穿好衣服,用早膳,还是他幼时爱吃的那些。 “皇上说,请七皇子殿下用过膳,到御书房去。”老太监恭敬地说。 南宫珩走出御乾宫。他已两年多未归,但周遭的一切,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见到南宫珩的宫女太监,都连忙驻足,恭敬行礼。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七皇子虽然是个纨绔,却最得宠爱,得罪不起。 进御书房,就见一紫衣公子正襟端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不苟言笑。 这是南楚大军年轻的主将蒙璈。 见南宫珩,蒙璈起身,拱手行礼:“参见七皇子殿下!” 南宫珩上前,勾住蒙璈的肩膀,唇角微勾:“蒙蒙,好久不见。” 蒙璈皱眉:“请七皇子殿下叫末将的全名。” 南宫珩笑容愉悦:“蒙蒙璈璈?” 蒙璈嘴角微抽,垂眸不语。 “小七,坐着,别没正形的!”南宫御开口。 南宫珩放开蒙璈,就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蒙璈当上主将,也不过三年前的事。 东晋的将领当时也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年纪偏大,年轻的经验不足,不堪大任,缺少中坚力量。 蒙家是东晋百年将门,但蒙璈不过是蒙家不受宠的庶子。当年南宫珩这个纨绔,开玩笑一样保举蒙璈当主将,引来无数唇枪舌剑的反对。 如今,那些反对的人,看到了蒙璈出众的能力,都闭嘴了。 “小七,朕今日给你封王,你想要个什么封号?”南宫御的语气,随意地像是问南宫珩想吃什么肉。 南宫珩想了想说:“夜。” “哪个叶?”南宫御问。 “黑夜的夜,是不是很帅?”南宫珩嘿嘿一笑。 南宫御无语:“朕觉得明字好。有光亮之意。” “明王?冥王?阎王爷?父皇你确定不是在咒我早死?”南宫珩反问。 南宫御轻咳两声:“胡说什么?既然你喜欢,那就夜吧。”话落给了南宫珩一个眼神: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惦记着叶家丫头,故意用同音的字做封号? 南宫珩淡定眨眼:我就喜欢这个字! “和亲书,你自己看看。”南宫御把一个烫金的折子递给南宫珩。 南宫珩打开一看,不过是些套话。 “如今的局势,想必楚东临不会拒绝。”南宫御说,“就让蒙璈去一趟,把和亲定下,婚期选最近的吉日。若是楚东临不同意,那就开战!” 蒙璈看了南宫珩一眼,开口问:“皇上,不必考虑西夏的动向吗?” 南宫珩摇头:“不用。” “你,留下,这次不准去!”南宫御看着南宫珩,神色严肃。 “我当然会留下陪父皇了!”南宫珩点头。 大年初一,蒙璈带领一队人马,离开晋阳城,往南而行。 当日,七皇子南宫珩被册封为夜王。原本的七皇子府,变成了夜王府。 不过南宫珩没有回去,留在宫中。 南宫御觉得惊奇,因为南宫珩竟然说,要亲手给他做好吃的! 南宫御就饿着肚子等。 已过午时,南宫珩将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放在南宫御面前,献宝一样递上筷子:“老南,快尝尝!” 南宫御也不介意南宫珩对他的称呼,接过筷子,尝了一口。 清淡适口,面条筋道。一口面,一口汤,胃里暖暖的,很舒服的味道。 “真是你做的?”南宫御眼神怀疑。 南宫珩点头:“当然了!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独家秘制!怎么样?” “还行吧。”南宫御说着,把一碗面带汤全都吃光了。 “忘了还有个菜!老南你等着!”南宫珩话落就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南宫御倒真期待起来,结果左等右等,不见南宫珩回来。 “来人。”南宫御开口。 老太监进门,恭敬行礼。 “小七人呢?”南宫御问。 “奴才去膳房瞧瞧。”老太监话落转身,南宫御的脸一下子黑了! 只见老太监的背上被贴了一张纸,上面写了一行飘逸的字:“老南,我去接媳妇儿了!别太想我!” 南宫御起身走过去,把那张纸撕下来,无奈叹气:“这个混账!就知道他肯定会溜!” 还专门给他做面吃,亏他方才心中感动,觉得这孩子真孝顺,全是假的!假的!就是有了媳妇儿忘了爹! 南宫珩易容乔装,很快就追上蒙璈。 “夜王请回吧,末将会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蒙璈板着脸说。 “蒙蒙,你以为我是来陪你同行的?你想多了!路过打个招呼而已,本王先走一步!你们快着点啊!”南宫珩话落就没影儿了。 蒙璈无奈,下令队伍再加快速度,往南楚赶。 南宫珩只是回来见见南宫御,已经见过了。留在东晋也没事,如今最重要的是保证亲事万无一失,所以他当然要陪在叶翎身边。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直接抢人跑路! 西夏国。 皇宫之中,十分冷清。 太后明氏身体尚可,但十分思念远在南楚,素未谋面的孙子。 “夙儿,母后若是想秘密去南楚看望孩子,可行吗?”明氏问百里夙。 百里夙摇头:“为安全起见,母后再等等,现在不是好的时机。我会把叶缨娶回来,让尘儿回家的。” “何时娶?为何现在不是好时机?”明氏不解。 “因为我已下旨,命欧阳将军,在与南楚交界的边城练兵。”百里夙说。 “你这是……计划攻打南楚?要把叶缨和孩子抢回来?”明氏愣了一下。 百里夙微叹:“先震慑一下南楚。叶缨和孩子的事,母后放心,我心里有数。” 明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你再给母后画几幅不同的画像吧。” “好。”百里夙点头应下。当天又画了几幅叶尘的画像,有在雪房子里打滚的,有小脸认真玩木偶的,跟小鹿点点蹦蹦跳跳追着玩儿的,抱着雪貂的,玩飞飞的。 明氏看了,喜欢极了,却也越发思念小孙子。 楚京,靖王府。 初二一早,叶尘给长辈拜年,得了“大红包”。 叶翎专门找人打的金色的樱花,金叶子,还有金色的松枝,作为三姐弟给叶尘的专属压岁钱。 叶尘十分喜爱,央着叶翎把三样东西用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当项链,很漂亮,看起来超有钱。 下晌,叶翎带着叶尘到镇北公府去拜年,叶尘又收到好几个大红包,特别开心。 初五这日,楚皇口谕,宣召叶缨和叶翎姐妹入宫议事。 虽然宋清羽已正式成为南楚主将,但楚皇显然并不打算放弃重用叶家姐妹。 到御书房时,太子楚明恒,八皇子楚明寅,以及宋茳和宋清羽父子,其他几位在京城的大将都已在坐。 叶缨和叶翎行礼过后,楚皇赐座。 观楚皇面色凝重,以及在坐的人,就知道定有大事发生。 “西夏国欧阳铖,从年初一开始,便在边城大肆练兵!”楚皇拧眉说,“你们对此怎么看?” 楚明恒抢先开口:“父皇,儿臣认为,西夏有进犯的意图,要早做打算!” 楚明寅没说话。 宋清羽神色微凝:“皇上,不管西夏是否真的意图进犯,我们都要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最新消息,东晋的蒙璈,年初一,也离开晋阳城,赶路前往东南边境!”楚皇面色沉沉。 当今三国,东晋一直是最强者,而西夏素来最低调,却也最稳。 相对而言,南楚最弱,没有争议。 在北胡覆灭后,南楚的局势,不容乐观。因为东晋西夏是早就明着结盟的。 如今,两国都放出信号,似乎要联手对付南楚。 楚皇忧心不已,因为若是南楚同时遭受东西两国夹击,根本没有回天之力!必将步北胡后尘! 但楚皇如何甘心?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想要壮大南楚。南北之战,南楚赢了,但接下来,又面临更大的危机。 听了楚皇的话,在场的人,神色都变了。 “叶翎,你认为当今局势,该如何应对?”楚皇点了叶翎。 即便叶缨和宋清羽先后替代叶翎成为主将,但在楚皇心中,在场的人里,最聪明的依旧是最初让他惊艳欣赏的叶翎。 叶翎沉吟片刻之后说:“皇上,三国相争,局势瞬息万变,我们绝不可自乱阵脚。” “但如今那两国已经要联手打我们了,你说的就是废话!”楚明恒忍不住回了一句。 叶翎并没有理会楚明恒,神色平静,接着说:“皇上,这就像对弈。东晋最强,西夏次之,但相差不多。两方结盟,坐看南北相争。东西两国没有帮北胡,而是趁势与南楚一同加剧北胡灭亡,而放过南楚,本身就有他们自己的选择在其中,若他们当时想扭转局势,多的是机会。这是因为,留下南楚,对他们有利。” 楚皇点头:“你接着说。”这些他都知道。 “四国变三国,接下来的‘游戏’玩法,或许跟先前类似。”叶翎说。 “你在说些什么?什么游戏?什么玩法?你当这是儿戏吗?”楚明恒显然听不懂叶翎的话。 “你住口!”楚皇冷冷地看了楚明恒一眼。 “皇上,如今的局势,东晋和西夏再联手灭了南楚,平分南楚利益,从长远来看,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那样,他们想要天下一统,最终会面对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赢面相当,谁也占不到上风。”叶翎神色淡淡地说,“最佳的选择是,拉拢南楚,先灭掉真正构成威胁的‘盟友’。如此,就能奠定最终的霸主地位。” 楚皇闻言,苦笑连连:“朕明白了。” 楚皇听了叶翎的话,松了一口气,认同叶翎的观点,觉得东晋和西夏不会联手打南楚,而是会争取与南楚结盟,打另外一个。 因为南楚在他们眼里,不构成真正的威胁,只能暂时作为辅助…… 如此,楚皇不由心酸。接下来的三国之争,其实是东西两大强国的博弈,南楚在夹缝之中,有生存机会,但必须选择站队。 而南楚想要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一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却没有别的选择。若是跟东晋和西夏同时为敌,只有死路一条。 “皇上,不妨再观望观望,看看东晋和西夏对南楚的态度。如叶翎所言,绝不可自乱阵脚。最终,我们未必没有机会!”宋茳神色严肃地说。 因为叶翎的分析,导致这场重大议事,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她已经说到了事情的关键。 国家纷争,利益之战,触及内核后,推断的可能,就是唯一的。 回到靖王府,叶缨神色淡淡地说:“看来他们都已经出手了。你的分析一点没错,但可惜,皇上并不知道其中另有内情。” 叶翎轻笑:“或许最终皇上知道真相,认为是我们背叛。但我所言,已是在为南楚争取活下来的时间。因为如果没有我们的私人关系在,最终的结果必然是楚氏皇族,以及我们,都要在皇权斗争之中,走向灭亡。而南楚百姓,免不了经历战火。分久必合,和平统一,是最理想的结果,只是楚氏皇族当不了最后的王者而已。他们,也确实当不起。” 叶缨微叹:“希望一切如愿吧。” 见叶缨往库房的方向走,叶翎不解:“大姐你干什么?” “去给我妹准备嫁妆。”叶缨声音清冷。 三日后。 楚皇再次接到东南边境最新情报。东晋蒙璈带着一队人马,已进入南楚境内。过境时,向南楚守城将领言明,他是代表东晋皇室,前来商谈两国和亲的! 楚皇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来一切如叶翎所言,东晋跟西夏已成为敌对两方,西夏计划打南楚,但东晋选择与南楚结盟! 这个结果,对楚皇来说,比预想中的,已经好很多了! 如今南楚皇室适龄待嫁的公主共有三位,楚灵芸是其中唯一的嫡出公主。 当日楚皇就解了楚灵芸的禁足,召见三个女儿,询问她们的意愿。 经过先前宋清羽那桩事,楚灵芸备受打击,又被软禁,原本十分消沉。 此刻得到自由,听楚皇问她们是否愿意和亲东晋,其他两位公主都面露迟疑之色。毕竟这关乎终身大事,不可冲动。 但楚灵芸毫不犹豫地说:“父皇,我愿意!” 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南楚的这些男人,她唯独看上的两个,云尧死了,宋清羽断袖。剩下的这些,根本配不上她。 这些日子被关起来,楚灵芸早就想好了,她要为了南楚和亲,嫁的人至少也是一国皇子! 有南楚做后盾,没有人能欺负她。如今是东晋皇室主动提出和亲,楚灵芸觉得,这定是上天给她送来的姻缘。她很满意,已经开始期待了。 楚灵芸甚至在想,等和亲之事定下来,届时她的地位也与如今大不同,不再单单是一个公主。东晋和南楚的合作结盟重任,将会落到她身上。 到时候,谁还敢不把她放在眼中?而她就有机会,把她之前遭受的羞辱,全都一一还回去!孔瑀那个残废竟然也敢羞辱她,还看不上她?日后别想好过!尤其是叶翎,给她等着! 139.绿茶爱做梦,用力再猛有何用?(二更) 楚皇见楚灵芸主动表示愿意和亲,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 “东晋素来强势,这次和亲对南楚很关键,不能出任何差错。你们三个,都要做好准备。不论最终哪个被选中,切记顾全大局。若是谁任性坏了大事,朕绝对不饶!”楚皇神色严肃地说。 “是,父皇。”三位公主恭声应答。 楚灵芸终于得了自由,又认定和亲人选是她,心情不错,去见皇后小平氏。 “东晋提出和亲?你父皇选中你了?”小平氏神色一喜。 楚灵芸娇笑:“东晋的人没到,尚未说定呢。不过父皇问的时候,只我一人说愿意和亲。” “那定然就是你了!她们俩的身份,怎能与你相比?你父皇盼着能跟东晋结盟,如今可是好了!这回你和亲嫁去东晋,恒儿的地位,再也无可动摇!”小平氏最在意的是楚明恒的地位。 虽然楚明寅先前犯下大错,但楚皇并未厌弃,有大事依旧让他参与。这给了太子一派不少压力。因为他们都能感觉到,楚皇对楚明寅的器重。 楚灵芸倒也不在意小平氏的偏心。她跟楚明恒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个道理她懂。 “灵儿都瘦了,这几天好好补补,气色更好些。”小平氏语气关切。 楚灵芸笑得乖巧。 回到灵秀宫,楚灵芸找宫女来,让去打听东晋诸位皇子的年龄和婚配情况。 这倒也不是秘密。 宫女出去半天,回来禀报,说东晋皇子公主是一起排齿序,与南楚不同。东晋一共五位皇子,四位公主。如今成年且尚未婚配的皇子,只一个,七皇子南宫珩。 “竟然是那个纨绔?”楚灵芸蹙眉,面露不满之色。 “奴婢打听到,东晋七皇子素来很得晋皇宠爱,过年后,已被封王,封号为夜。是东晋除了太子之外的皇子中,唯一被封王的。”宫女恭敬地说。 楚灵芸缓缓地笑了,若有所思:“我见过他。他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姿容绝世。而且琴艺卓绝,被封琴圣,乃天音琴之主。能得晋皇如此偏爱,我想,他定然不是真纨绔,许是伪装,隐藏实力。” 宫女退下,楚灵芸坐在铜镜前,慢慢梳头,口中呢喃:“夜王妃……真好听,我喜欢……” 与此同时,楚皇也已了解到东晋诸位皇子的婚配情况。这次和亲的人选,不出意外就是南宫珩了。 楚皇见过南宫珩,不止一次。头一回,是南宫珩八岁那年,晕倒在南楚皇宫外,楚皇派人将他送回晋阳城。 去年楚皇寿宴,南宫珩也来了。 楚皇对于南宫御疼爱南宫珩这件事,早有所闻,也已得知南宫珩被封王的消息。东晋太子南宫烈早已成婚生子,不做考虑,其他皇子中,南宫珩本就是最佳之选。 东晋和南楚两国皇室即将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 得知蒙璈已在前来楚京的路上,叶翎找来七星。 “你家主子这次会来吗?” “回夫人的话,主子上回传信,说要在晋阳城陪皇上。待婚期定下,再来迎亲。” “知道了。” 叶翎只是问问,得知南宫珩这回不来,倒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南宫珩许久未归家,多陪陪他父皇是应该的。 叶翎每日都很忙碌,修炼占据大部分的时间。 初十这日,一早宫中来人,楚皇宣召叶翎入宫。传口谕之人,特意强调,让叶翎带上凤音琴。 叶翎觉得,莫名其妙…… 带着凤音琴进宫后,叶翎被请到皇后的玉坤宫中。 小平氏端坐,待叶翎行礼过后,微笑着说:“想必战王妃也知道,东晋和南楚将要联姻。不出意外的话,是东晋有琴圣之名的七皇子,如今该叫夜王了。” 南宫珩被封王,七星已禀报过叶翎。只叶翎不明白,小平氏到底想说什么? “参见母后。”楚灵芸带着两个宫女出现,身后还有另外两位公主,都带着各自的琴。 叶翎神色莫名,就听小平氏笑言:“楚氏皇族的金枝玉叶,琴艺自然都不俗。只这回要嫁的是琴圣夜王,本宫就跟皇上提议,让她们再好好练练琴艺。正巧想到战王妃琴艺高超,你就指点指点灵儿她们吧。” 楚灵芸却盯着叶翎放在一旁的凤音琴,眼眸深深。 叶翎得知她被叫进宫的目的,无语至极。原来楚皇和皇后都认定东晋要为南宫珩求娶南楚的公主,想让三位适龄待嫁的公主再突击一下琴艺,显然对这门亲事很重视。 叶翎微微点头:“既然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我自当尽力。” 于是,叶翎在玉坤宫中,指点起三位公主的琴艺来,其中包括跟她不对付的楚灵芸。 楚灵芸仿佛先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对着叶翎笑得温柔甜美,向叶翎请教是最认真的一个。 不过,叶翎客观评价,楚灵芸弹琴,从表情到手势,真的都太做作了!而且她的琴艺,很一般。弹琴时,在意的是动作更美,毫无情感可言。 这些叶翎当然不会说出来。 一个时辰过去,今日的琴艺授课结束。 小平氏赏了叶翎一匣子的珍珠,说明日还得她继续费心,叶翎欣然应允。 叶翎走后,两位庶出公主结伴告退,小平氏和楚灵芸母女,坐在一处说话。 楚灵芸微叹:“母后,我的琴艺并不比叶家姐妹差到哪里去,她们之所以被人颂扬赞美,得琴仙之名,都是因为凤音琴。若我能成为凤音琴之主,与东晋夜王,自然相配。” 小平氏点头,眼眸微闪:“这个,本宫想过了,你放心,不是大问题。” 叶翎并不知道小平氏和楚灵芸母女的算计,她回到府中,刚放下凤音琴,叶缨过来询问进宫所为何事。 “皇后让我指点三位公主的琴艺。”叶翎说。 叶缨蹙眉:“为何?” “为了和亲。我看皇后和楚灵芸的样子,都认定东晋求娶的是楚灵芸了。”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叶缨无语:“你真给她们指点琴艺了?” “当然,皇命难违,明日还去。”叶翎点头。 “娘,小姨,不是说爹和美人叔叔,过了年就回来吗?”晚饭时,叶尘皱着小眉头问。 叶翎笑了笑:“他们离得远,不会这么快的。” “那好吧。”叶尘点头。 是夜,叶翎照旧,盘膝坐在床上修炼。 窗户无风自动,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飘了进来。 天色将明,叶翎睁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最近修炼遇到一点瓶颈,若是南宫珩在,他们打一架,或许会顺利很多。 叶翎正想着,突然有道黑影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她扑了过来! 叶翎神色一惊,就听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叶子,我好想你……” 叶翎被南宫珩压在床上,蹙眉看着他:“你何时来的?不是跟七星说,这回不来吗?而且为何这么快?你真回家了?” 对上叶翎惊讶几连问,南宫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以吻封缄。 等南宫珩终于放开叶翎,两人躺在床上,南宫珩长臂伸到叶翎颈下,将她搂过来,靠着他,眼眸粲然,声音愉悦:“小叶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想不想我?” 叶翎幽幽地说:“惊喜,意外,不想你……” 南宫珩语气危险起来,大手挪了位置:“嗯?你确定?” “不想你,那是不可能的。”叶翎轻笑。 南宫珩满意:“这还差不多!” “不过,你不会是回去看了你父皇一眼,打声招呼就跑了吧?”叶翎问。 南宫珩点头:“差不多。” “他怎么没有打死你?”叶翎笑着说。 “那不能,我父皇最疼我了,盼着我早日把你娶回去呢。”南宫珩说。 “你父皇不介意我是个小寡妇?”叶翎问。 南宫珩沉默片刻,唇角微勾:“小叶子,你这是……希望得到我父皇的认可?” “当然,他是你在乎的亲人。”叶翎回答。 南宫珩猛然抱紧叶翎,微叹一声:“小叶子,谢谢。不过我家老南真的很喜欢你,不必担心。” 叶翎眨眼:“老,南?” “我对父皇的爱称,他很喜欢,等你嫁去东晋,也可以这么叫他。”南宫珩笑着说。 叶翎表示,东晋皇帝的性格,应该很特别…… “美人叔叔!美人叔叔!”叶尘见到南宫珩,喜出望外扑过来。 南宫珩抱起叶尘,微笑着说:“宝宝是不是想我了?” 叶尘点头如捣蒜:“可想可想了!” 吃过早饭,南宫珩陪着叶尘玩了一会儿,就拉着叶翎,说小册子上面还有十几件事没做完,要抓紧时间。 结果叶翎说,她要进宫教三位公主琴艺。 “小叶子你这揽的什么破事儿?”南宫珩皱眉。 “还不是因为你?南楚金枝玉叶的公主,如今都在练琴,为嫁给你做准备。”叶翎很淡定地说。 南宫珩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小叶子你是吃醋了吗?” “嗯,我吃醋了。所以我决定好好教她们,到时候再抢走她们想嫁的男人。这事儿,很有趣。”叶翎说着,潇洒摆手,带着凤音琴,出府进宫去了。 南宫珩暗中去了镇北公府。 宋清羽见到他,有些意外,继而又觉正常。 “怎么?你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宋清羽调侃南宫珩,心中已毫无芥蒂。 南宫珩叹了一口气:“云尧尧,你不懂。不过听说你袖子断了?” 宋清羽嘴角微抽:“权宜之计。” “你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南宫珩似笑非笑地问。 宋清羽点头:“是,我喜欢你,你别娶叶翎了,咱俩过,行吗?” “你想得美!”南宫珩义正言辞,“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无耻之徒!” 宋清羽扶额:“阿珩,你够了!”戏精附身…… “小叶子进宫去了,我好无聊,不然怎么会来找你。”南宫珩百无聊赖地叹了一口气。 宫里,叶翎认真指点三位公主,并且用凤音琴做了几次示范。 到时间,叶翎要走,小平氏出言,让她留步。 “战王妃,皇上都说,你是南楚女子表率,本宫对你的本事十分钦佩。”小平氏微笑,“现下,本宫有一个不情之请。” “皇后娘娘请讲。”叶翎点头。 “这凤音琴,你可能割爱,让与灵儿?你我都知道,这回和亲,定是她了。东晋夜王有琴圣之名,灵儿若能拥有凤音琴作为嫁妆,最好不过。日后东晋和南楚交好,还要靠灵儿从中斡旋,她需要一些辅助,凤音琴就是其中之一。”小平氏神色认真,“战王妃素来最是深明大义的,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楚灵芸就坐在旁边,看着叶翎,神色有几分歉意:“战王妃,我们之间曾有过一些误会,不论如何,都算我的错。如今,我将远嫁和亲,也是为了南楚安危,希望战王妃可以将凤音琴割爱赠予我。父皇那边,我会言明,给战王妃重赏。” 叶翎总算明白,请她来教琴艺是怎么回事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平氏和楚灵芸真正想要的,是凤音琴。 叶翎摇头:“皇后娘娘,抱歉,凤音琴是家母遗物,我与姐姐共同所有,不能赠予他人。” 小平氏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叶翎,本宫要提醒你,你是南楚子民。和亲事关重大,这凤音琴,最适合做灵儿的嫁妆。本宫是在与你商量,若你同意,传出去,是美事一件。若你不答应,本宫只能请皇上下旨,到时候,你可落不到什么好。” 楚灵芸跟着开口:“是啊!叶翎,不过是一把琴而已。并不是我想夺人所爱,跟我愿意远嫁和亲一样,全都是为了南楚。” “三公主真是高风亮节,我很佩服。不过,我这个人素来小气。这件事,不必再提。若两位真能求得皇上下旨,命我交出凤音琴,那我无话可说,告辞。”叶翎话落,抱着凤音琴,大步离开。 楚灵芸看着叶翎的背影,面色阴沉,恨恨地说:“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日小平氏就去跟楚皇提,说是她想到的,凤音琴做和亲公主的嫁妆最好。 “臣妾只是问了战王妃一句,没想到她甩脸子就走了。”小平氏叹气。 楚皇神色淡淡地说:“凤音琴是叶家姐妹母亲遗物,自然不能送人,此事不必再提。” “可……”小平氏神色一僵,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样,“灵儿都愿意为了南楚,背井离乡,远嫁和亲。不过是一把琴而已,战王妃都不肯顾全大局交出来。皇上对她,是不是太宽容了些?” “和亲之事,尚未商定。朕说过,这段时间必须谨言慎行,不可节外生枝!退下!”楚皇冷声说。 小平氏神色不甘地告退了。 楚灵芸得知楚皇并不打算帮忙要琴,十分气恼,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暂时作罢。但她并没有死心,决定再找机会,一定要把凤音琴弄到手! 叶翎之后没有再进宫教授琴艺,一时相安无事。 因得南宫珩催促,蒙璈一行,日夜兼程赶路,在上元节这日午时前,进了楚京。 太子楚明恒和八皇子楚明寅一同前去迎接招待,足可见楚皇对东晋来使的重视。 宫中今夜将会举办盛大的宴会,一来庆贺上元节,君臣同乐,二来欢迎东晋来使。 接楚皇口谕,命叶缨和叶翎届时入宫赴宴。 但姐妹俩商量过后,决定叶缨进宫,叶翎不去。 因上元节夜,楚京之中有盛大的花灯会,叶尘期待已久,这比进宫看那些人勾心斗角有趣多了。 所以,叶缨说让叶翎和南宫珩,到时带叶尘去玩儿。她和叶旌进宫赴宴。 夜幕降临。 南宫珩易容成云忠的样子,叶尘骑在他的脖子上,小脸兴奋,走进热闹的大街。 各色各样的花灯,将街道两旁装点得美轮美奂。 叶翎款步走在一旁,负责买买买。 “小姨,怎么没有点点那个样子的花灯呢?我想要!”叶尘四处看,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南宫珩笑着说:“回去给你做一个。” “美……叔叔最厉害啦!”叶尘高兴地拍起小手。 这边其乐融融,宫中盛宴,即将开始。 南楚三位公主,打扮得花枝招展,盛装出席。尤其是楚灵芸,肉眼可见的用力过猛。 冬天才刚过去,夜里寒凉,她穿着一身薄纱裙,长长的裙摆曳地,画着精致的妆容,美则美矣,但未免太高调了。东晋来使今日才到,和亲尚未商定,她这副做派,好像要迫不及待嫁出去一样。 蒙璈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这位东晋年轻的主将,可是个厉害角色。 蒙璈落座,只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叶缨,便收回视线。 楚皇到来,夜宴开始。 楚皇首先对蒙璈表示欢迎。 蒙璈气质高冷,但并不傲慢。 楚皇扫视一圈,不见叶翎,笑着问了叶缨一句。 叶缨恭敬回答:“孩子闹着要去看花灯,小妹陪着去了,希望皇上不要怪罪。” 楚皇嘴角微抽:“呵呵,无妨。” 酒过三巡,蒙璈主动提起东晋欲与南楚联姻之事。 楚皇笑着点头:“南楚欲与东晋修百年之好,若能联姻,自然是一桩美事。就是不知,晋皇的意思是?” “夜王殿下尚未婚配,皇上欲从南楚,为他择一王妃。”蒙璈神色淡淡地说。 如楚皇所料,的确是南宫珩。 而楚灵芸眼中眸中蔓延,她猜对了!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美人,有着琴圣之名,还被封王的南宫珩!太好了!她很满意!很乐意!很期待! 楚皇呵呵一笑:“久闻夜王美名,朕与他也有些渊源。联姻之事,朕没有异议。若是晋皇没有特别指定的话,南楚唯一的嫡出公主灵芸,将会作为此次和亲的人选。” 楚皇此言只是客套,他觉得应该就是楚灵芸。 楚灵芸面上露出一抹娇美的笑,对着蒙璈轻轻颔首致意。 其他人都以为事情就这么定下来的时候,就见蒙璈皱眉,微微摇头:“楚皇陛下,吾皇已选定夜王妃人选。” 楚灵芸神色一僵!这是什么意思?竟然不是她?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楚皇皱眉,其他人都好奇起来。至少从表面看,楚灵芸比那两位庶出公主,更加出色,并且身份摆在那里。 楚皇笑问:“那晋皇的意思是?”他有些意外,不过如果是另外两个女儿,也是一样的。 蒙璈开口,神色淡漠:“夜王殿下是琴痴,曾与南楚叶晟将军次女叶翎,在西凉城一曲琴箫合奏,被叶小姐的琴艺所惊艳,将她引为知音,心生爱慕。吾皇欲为夜王殿下求娶叶翎小姐为妃,不知楚皇陛下意下如何?” 140.蒙蒙的求爱信,南宫花瓶的报复(一更) 楚皇神色惊愕,众人皆目瞪口呆! 竟然是叶翎?怎么会是她? 素来两国联姻,都是皇子公主的结合。所以包括楚皇在内,原本众人都以为,定是楚灵芸了!可没想到,东晋皇室看上的夜王妃人选,竟然是南楚的战王妃叶翎! 而且,听蒙璈所言,是因为南宫珩心慕叶翎,才要求娶! 南宫珩与叶翎的交集,所有人都知道。前年西夏百里夙成亲那次,两人在婚宴上一曲琴箫合奏。据说那首丧曲,哀戚婉转,让在场之人,只觉悲凉恐惧,毛骨森立! 因为一首丧曲,南宫珩竟然对叶翎心动了?果然是琴痴,与众不同…… 楚灵芸脸色绷不住地难看,内心愤怒至极!这明明该是她的姻缘!她才是南楚最尊贵的公主!叶翎一个丧父丧母的小寡妇,凭什么跟她抢?叶翎……叶翎……又是她! 楚灵芸只觉恨极怒极!几欲吐血! 她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蒙将军真是说笑了。叶翎可是南楚的战王妃,战王遗孀,哪能再嫁他人?这岂不是辱没战王?” 蒙璈神色淡漠,看了一眼楚灵芸,问道:“不知这位是……” 楚灵芸神色一僵,自己表明身份:“我乃是南楚三公主楚灵芸。” “南楚的公主是可以代替楚皇陛下决定大事的?本将倒是失敬了。”蒙璈面无表情地说。 楚灵芸皱眉:“蒙将军误会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一句。” “本将奉命前来求亲,正与楚皇陛下商议,并不想跟无干之人多说废话。”蒙璈冷声说。 楚灵芸的脸色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无干之人?废话?蒙璈这是在赤裸裸地羞辱她! “楚皇陛下,意下如何?”蒙璈再问楚皇。 他已言明,只是奉命行事,所以没有改变任何事的权力。东晋皇室说要为南宫珩求娶叶翎,南楚若是不同意,和亲便不存在。不可能换人。 楚皇明白。但如此意外的情况,让他心情一时有些烦杂,脸上笑容早已消失。 楚皇看了一眼叶缨,她垂眸端坐,看不清情绪。 “蒙将军,”楚皇开口,“叶翎是南楚的功勋之将,且是战王遗孀。不知她是否愿意再嫁,朕需要与她商议过后,才能做出决定。” 楚皇很客气,谁知蒙璈神色淡漠地说:“楚皇陛下,本将并不认为这件事需要商议!” 楚皇拧眉:“蒙将军的意思是?” “请楚皇陛下,现在就给本将一个明确的答复!”蒙璈冷声说,“若是成,那就定下婚期。若是不成,本将今夜离开回东晋,有要事要做。我们都不必耽误彼此的时间!” 南楚百官,神色都变了! 蒙璈虽然高冷,一开始还算客气。如今,突然强势起来,符合东晋皇室一贯作风。 蒙璈的话,个中深意,聪明人都听得出来。东晋要为南宫珩娶叶翎回去,没有商量的余地。答应了,娶,结盟。不答应,立刻翻脸。因为东晋并不是非要跟南楚结盟不可。这是南楚期待的,需要的,对东晋来说,有其他的选择。 而蒙璈所言,他离开回东晋,有要事要做。身为东晋主将,他口中的要事,应该就是跟南楚开战…… 楚皇脸色难看起来。他本想缓口气,商量一下,也问问叶翎的意思,但没想到,东晋如此强势,一点余地都不留! 楚皇本想问叶缨是什么意见,但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若是叶缨当众表示不乐意,他听是不听? 又沉默片刻之后,楚皇微叹,点了点头说:“朕已说过,欲与东晋结盟修好,和亲之事,没有异议。战王妃虽与战王成亲,但尚未圆房,战王便已归西。朕一直以来,也体恤战王妃辛苦,本想为她寻一好归宿。东晋夜王既然诚心求娶,就这么定了吧!” 楚皇后面的话,说是为了叶翎好,完全是在找补,为了面子上好看。 “如此甚好。”蒙璈颔首,“吾皇已选定吉日,三月十八为婚期。下月十五,夜王殿下将会亲自前来南楚,迎娶叶小姐。” 东晋完全是雷厉风行的做派,一切都计划好了。 楚皇笑得有些不自然:“好。” “本将一路劳顿,想先回驿馆歇息,不打扰楚皇陛下和诸位的雅兴。告辞。”蒙璈谈完正事,一句废话没有,起身就走。 待东晋的人走后,楚皇面色一沉,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百官都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别说楚皇,他们这些人都觉得东晋太横了!但西夏国意欲进犯南楚,南楚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得罪东晋! 楚灵芸神色一变再变:“父皇!叶翎本事那么大,若她嫁去东晋,定会背叛南楚,到时危害极大!这门和亲,绝不能答应!” 楚皇正心中憋闷,听楚灵芸这话,当即怒气升腾,冷冷地说:“住口!蠢货!你倒是想嫁,人家根本看不上你!还在这里搬弄是非!” 楚皇金口玉言的羞辱,杀伤力极大。 南楚百官看着楚灵芸,眼中不由都带了嘲讽。是啊,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又如何?跟惊才绝艳的叶翎相比较,堪称庸脂俗粉草包废物!东晋南宫珩素来得晋皇宠爱,就算要和亲,也不可能看得上楚灵芸!抛开叶翎的寡妇身份不提,她的确就是南楚最出色的女子,没有之一! 很多人都觉得,南宫珩看上叶翎这件事,绝对是真的。他看不上楚灵芸,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楚灵芸如此用力过猛地装扮,自认为非她莫属,着实可笑! 楚灵芸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急火攻心,双眼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楚皇神色不耐:“把她带下去!” 楚灵芸被抬走后。看楚皇脸色很差,正在气头上,其他人也不敢乱说话。 楚皇再次看向叶缨:“叶缨,你的意思呢?” 叶缨神色淡淡地说:“末将无话可说。” 楚皇已答应和亲,再问叶缨,没有意义。 宴会散了,但诸位皇子,以及朝中重臣,包括宋清羽和叶缨在内,都被留下议事。楚皇派人出宫,找叶翎过来。 叶翎还没到,楚皇让留下的人,发表看法。 太子楚明恒最先开口:“父皇,东晋分明是要强娶!太不把我们南楚放在眼中了!先前叶翎不是说,如今东晋和西夏最明智的就是拉拢南楚,跟我们结盟,对付另外一个吗?东晋这是想拉拢我们,联手对付西夏,竟然还这么横!父皇方才便是不答应,那姓蒙的也不敢翻脸!” 楚明寅蹙眉,开口说:“太子皇兄所言,我并不认同。东晋是打算跟南楚结盟,但他们如此强势的举动,是在告诉我们,就算结盟,也是东晋做绝对主导。我认为,蒙璈的言行,意在威慑。西夏大军已兵临城下,没有选择余地的是我们,并不是东晋。” 宋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皇上,叶翎的亲事,没有经过她同意就定下,老夫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她不是寻常女子。” 楚明恒轻哼了一声:“宋国公这话是什么意思?叶翎再厉害,那也是南楚的子民。如今南楚局势危急,需要她远嫁和亲,父皇没有决定的权力吗?难道叶翎说不愿意,就由着她,等着东晋也打过来?” 宋茳皱眉:“老夫不是那个意思。” “父皇,儿臣看,此事不必再议,给叶翎下一道赐婚圣旨便是。她素来忠心,当初圣旨赐婚便嫁了战王云尧冲喜,这次嫁的人是一国王爷,而且无病无灾,她有什么不满的?”楚明恒轻哼了一声说,“叶缨,你说呢?” 叶缨沉默不语,并没有理会楚明恒。 宋清羽微叹:“皇上,事到如今,不如好好考虑以后的事。” 楚皇神色微凝,就听宋清羽接着说:“末将倒是认为,叶翎去和亲,比公主和亲更好。三公主声称叶翎本事大,会背叛南楚,危害极大。末将认为此乃无稽之谈。叶家的根在南楚,叶翎忠心耿耿,便是远嫁,定也会心向南楚。有她从中牵线搭桥,南楚跟东晋结盟之事,便没有问题。甚至于,南楚想要翻身,也未必不可能。” 楚皇心中一动! 宋清羽的意思是,让叶翎远嫁,等于派叶翎前去做南楚的细作!以她的本事,嫁去东晋后,大有可为! 楚明寅表示认同:“父皇,宋将军所言,正是儿臣想说的。儿臣相信东晋夜王定是真心爱慕叶翎,才会有这桩和亲。从长远来看,这是好事,父皇大可不必因为蒙璈的态度而介怀。” 楚皇深深地看了叶缨一眼,收回视线,叹气点头:“既然如此,不再多言,就这么定了吧。叶缨,天色已晚,朕就不见叶翎了。你回去,好好规劝,跟她言明其中利弊。朕希望,她以大局为重,不要任性。” 叶缨垂眸:“是。” 楚皇的意思,为了南楚,他认为应该牺牲叶翎的终身大事。不论叶翎是否愿意远嫁南宫珩,此事都无可更改。而且叶翎和亲后,必须继续为南楚筹谋,毕竟叶缨和叶旌都在南楚。叶翎应该理解,并接受这样的安排。 叶缨和叶旌出宫,骑马回府。 而先前被楚皇派去找叶翎的人,半路又被撤回去了。 进靖王府,叶旌冷哼一声:“虽然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皇上甚至都不打算问二姐一句她是否愿意!” 叶缨神色平静:“为君者,他的行为很合理,不必在意。” 若她们姐妹希望楚皇真正关心她们的意愿,那就是笑话!是愚蠢的! 君臣有别,楚皇对她们的信任和重用,前提是她们有能力有价值,说白了就是利用她们,来维护楚氏皇族的皇权。别说今夜楚皇不问叶翎一声,再次定下她的终身大事,就算蒙璈说,东晋要求杀掉叶翎,才会与南楚合作,楚皇都未必会拒绝。 一个好的皇帝,必然是冷血无情的。楚皇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宽容善意,不过是手段罢了。 叶缨和叶翎早就认清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楚氏皇族来左右。他们的所作所为也表明,的确不配。 叶尘玩累了,趴在南宫珩怀中睡着了。 已是半夜,花灯会结束,路上没有行人,南宫珩一手抱着叶尘,一手牵着叶翎,回到靖王府。 进修竹轩,南宫珩送叶尘去睡觉,叶缨正在等叶翎。 “宴会好玩吗?”叶翎进门笑问。 叶缨摇头:“不好玩。和亲之事,已经定下。” 叶翎有些意外:“这么快?皇上没说考虑一下?没打算问问我的意思?就这么答应了?” “东晋蒙璈很强势,没有留余地。”叶缨把宴会上的事,跟叶翎讲了一遍。 叶翎点头:“这个结果,我很满意。”全程不需要她参与,也不需要她伪装什么。如今在很多人眼里,她是被强迫和亲的,甚至会对她有些同情? 叶翎回房,就见南宫珩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堆做花灯的工具和材料,正在神情专注地裁纸。 因为答应了叶尘,要给他做一盏小鹿花灯。 “鬼兄,我姐说,皇上坚持,只能三公主去和亲。”叶翎叹了一口气。 南宫珩头都没抬,不甚在意地说:“我明儿去把楚三八给砍了!小叶子你别吃醋,快来帮我。” 叶翎扶额,一听就知道南宫珩根本不信。 叶翎过去帮忙,两人一起做花灯,也没说话,怕吵醒了叶尘。 南宫珩对此十分擅长,并没有用多长时间,就做好了一盏小鹿花灯。 虽然小鹿的身子脖子都是方的,有棱有角,但看起来更萌更可爱。南宫珩又取了纸笔和颜料来,精心描绘。 做好后,点上蜡烛在里面,吹了房间里的灯。 南宫珩提起来,笑着问叶翎:“如何?” “鬼兄真是心灵手巧,很漂亮。”叶翎夸了一句。 “有奖励吗?”南宫珩唇角微勾。 叶翎起身,隔着桌子,送上一枚香吻作为奖励。 南宫珩把小鹿花灯挂在床边的架子上,这样等叶尘醒来,一眼就能看到,给他一个小惊喜。 等要睡觉的时候,南宫珩握着叶翎的手问:“咱们,今日已经定亲了吧?” “这么自信?”叶翎反问。 “当然。蒙蒙是我小弟,我教过他要怎么做,不会有问题。”南宫珩神情愉悦。 叶翎嘴角微抽:“蒙蒙?尧尧?鬼兄你确定你的袖子没断?你娶我不会是欲盖弥彰吧?” 南宫珩伸手,稳稳地抱起躺在中间的叶尘,放到了最里侧,拉过叶翎就是一个深吻,用行动来表明,他是不是欲盖弥彰…… 次日一早,叶尘醒来,看到床边的小鹿花灯,喜欢得不得了。 虽然白天灯灭了,但叶尘还是爱不释手地提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小鹿点点就跟在后面,画面十分可爱。 清早,楚京传开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东晋与南楚联姻,求娶的不是南楚公主,而是战王妃叶翎!楚皇已经同意了! 有人忍不住感叹:“叶翎真惨!当初战王快死了,皇上赐婚让她冲喜,出嫁当天变寡妇。如今又要她远嫁东晋去和亲,唉!” “是啊!她出身那么好,本事那么大,结果还是身不由己。” “东晋那个纨绔七皇子,怎么配得上战王妃啊?她真是可怜。” …… 如叶翎所料,这桩和亲,同情她的人真不少。因为她的经历世人皆知,惨是真的惨。当初一道圣旨赐婚,冲喜变寡妇。如今又是一道赐婚圣旨,这日一早就送到了靖王府。 楚皇问宣旨太监,叶翎接旨时,表现如何? 宣旨太监说,叶翎很平静,无悲无喜。 薛氏和温敏不知内情,心疼叶翎,本想来看望她,却被宋清羽劝住了。说事情已无可更改,叶翎知道怎么做,安慰是多余的。 灵秀宫中,楚灵芸昨夜被气晕抬回来,半夜苏醒后,闹到了天亮。 宫女都战战兢兢的,有两个被楚灵芸责骂殴打,伤得不轻。 “叶翎……叶翎……当初的云尧,就是被你这个贱人给克死的!如今又跟我抢!”楚灵芸眼眸阴鸷,脸色铁青,“这个贱人,一定跟我命中相克!” 心心念念的好姻缘,又飞了!楚灵芸已然崩溃,脸色扭曲,恨不得撕了叶翎! 窗户开着,下人都在外面。突然有什么东西飞进来,落在了楚灵芸脚下。 楚灵芸神色一变,捡起来,是一封信。 打开,字迹凌厉,其中的内容,让楚灵芸猛然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片刻后,楚灵芸回神,又把信中内容看了两遍,脑海中浮现出昨夜见到的那个美男子幽寒如冰的侧脸,不由心跳加速,眸中出现一丝喜色! 这是蒙璈给她的密信! 信中蒙璈先是致歉,说他只是奉命办事,昨夜话说重了,过意不去,请楚灵芸原谅。 而后,蒙璈说他对楚灵芸一见钟情,但他身为东晋臣子,奉命前来办事,若是向楚皇求娶楚灵芸,定会让晋皇认为他三心二意,儿女情长。 所以蒙璈说,若楚灵芸对他有意,希望楚灵芸可以对楚皇表明心迹。由楚皇主动提出,再加一桩和亲。这对两国结盟,十分有益,想必楚皇不会拒绝。到时他身为东晋臣子,南楚皇室主动要将金枝玉叶的公主下嫁,他顺理成章地接受,事情便成了。 楚灵芸不由心花怒放!蒙璈喜欢她!想娶她! 这个认知,让楚灵芸瞬间把南宫珩和叶翎抛在脑后,心中狂喜!这才是上天给她送来的姻缘吧?蒙璈是东晋年轻一辈之中最出色的存在!出身将门,实力超群,容貌气质都十分出众!不在云尧和宋清羽之下,除了身份之外,绝对比南宫珩更出色! 楚灵芸在想,东晋和南楚反正是要结盟的,若是有两桩和亲,就让叶翎嫁给纨绔南宫珩,而她嫁给蒙璈,双喜佳话!楚皇自然乐见其成! 楚灵芸神情激动,又看了一遍信中的内容,就见字迹慢慢变浅,而后消失不见。 楚灵芸皱眉,继而又想到,这应该是蒙璈为了稳妥起见,怕她不答应,避免留下把柄吧?果然是谨慎的人。 “来人!”楚灵芸把那张纸收起来,叫了宫女进来,给她沐浴更衣,精心描画妆容。 宫女都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楚灵芸心情怎么突然又好起来了?但也不敢问。 楚灵芸收拾停当,前去拜见楚皇。 楚皇本不想见她,但她声称有极为重要的事情,执意求见,不肯离开。最后还是见了。 “何事?直言!”楚皇神色有些不耐,看着手中的奏折,头都没抬。 楚灵芸微微一笑,柔声说:“父皇,是喜事,希望父皇成全。” 楚皇拧眉:“什么喜事?成全什么?你又看上谁了?” 楚灵芸神色一僵,定了定神说:“父皇,是东晋的蒙将军对我有意,想要求娶。” 楚皇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灵芸:“你说什么?你不会是癔症了吧?” “父皇请相信我,是真的!”楚灵芸神色认真地说,“蒙将军想办法给了我一封密信,先是因为昨夜的事跟我道歉,而后表明心迹。他希望这门亲事,我们南楚主动提出来,因为他是东晋的臣子,若他来提,怕引起晋皇猜忌。” “信呢?拿来给朕看!”楚皇冷声说。 楚灵芸摇头:“为了稳妥起见,那封信他做了处理,现在已经没有了。” 楚皇冷哼了一声:“我看你真是癔症了,胡言乱语!退下吧!朕就当你没来过!” “父皇!”楚灵芸神色一急,跪了下来,“我发誓,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蒙将军在东晋执掌兵权,若是我能嫁给他,对南楚有极大的好处!” 楚皇的手,顿了一下,眼眸微闪:“灵儿,你当真收到了蒙璈给你的信?” “是!”楚灵芸重重地点头,“我胆子再大,也不敢编出这样的故事来骗父皇啊!蒙将军本就是不苟言笑的性格,昨夜初次见面,那样对我,实属正常。万一……” “万一什么?”楚皇眼眸微眯。 楚灵芸小心翼翼地说:“万一他真的对东晋皇室有二心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娶了我,拉拢到南楚皇室,或许是另有图谋。但,这对我们,绝对是好事!” 楚皇神色一变再变,开口吩咐:“去东晋驿馆,请蒙将军入宫,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是,皇上!”御书房外有人应声离开。 楚灵芸面露喜色,楚皇说让她到偏殿去,等蒙璈来了,先不要露面。 东晋驿馆。 蒙璈见到楚皇派来的人,就跟着进宫去了。 见到楚皇时,楚皇微笑着请他落座。 “不知楚皇陛下有何事?”蒙璈神色淡淡地说。 楚灵芸在偏殿,偷偷往这边看。看到蒙璈如雕塑般精致的侧脸,不觉心跳加速,甜蜜不已。她想以前那些都是上天给她的磨难吧?云尧是短命鬼,宋清羽是死断袖,南宫珩是个纨绔,而这个真正优秀的男人,才是她的归宿…… “蒙将军可曾婚配?”楚皇笑着问了一句。 蒙璈摇头:“不曾。” 楚皇迟疑了一下,有些话,不太好说,但关起门来商谈,不如直言。于是楚皇就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朕的女儿灵芸,蒙将军昨夜见过,觉得如何?” 蒙璈反问:“楚皇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楚皇笑说:“灵芸昨日一见蒙将军,倾慕不已。朕在想,如果蒙将军也有意的话,倒是一桩美事。蒙将军意下如何?” 蒙璈皱眉:“楚皇陛下的美意,本将心领了。不过本将对楚三公主无意。告辞。” 蒙璈话落起身就走,楚灵芸神色一急,从偏殿冲出来,挡住他的去路,痴痴地看着他:“蒙将军!我知道你心中有顾虑,但我已经说服我父皇主动提亲,你明明喜欢我,这是要反悔吗?” 蒙璈拧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请让开!” “蒙璈!是你给我写的信,是你先说喜欢我的,如今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晋皇猜忌你,又不敢娶我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跟你站在一起,南楚就是你的靠山!”楚灵芸看着蒙璈神情激动地说。 “什么信?”蒙璈神色冷漠,“楚三公主,如果你再这样胡言乱语的话,本将就不客气了!” “蒙璈,你说了要娶我的……”楚灵芸的脸色难看至极,“你说过的,怎么这么快就不认了?你让我怎么办?你还是男人吗?” 楚皇脸色铁青,重重地砸了一下镇纸:“混账!还不快让开?对蒙将军说些什么鬼话?癔症了吗?” 蒙璈转头,神色淡淡地看着楚皇说:“楚皇陛下,南楚是礼仪之邦,这次本将前来楚京做客,觉得一切都好。但这位三公主……本将冒昧给楚皇陛下一个忠告,她脑子或许不太正常,应该趁早医治。若治不好的话,也请不要让她出来吓人!” 蒙璈话落,绕过楚灵芸,大步离开。 楚灵芸跌坐在地,面色灰败,口中呢喃:“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是喜欢我的……他说要娶我……” 楚皇被蒙璈的话气得脸都绿了!看着楚灵芸,恨不得撕了她! “来人!”楚皇怒喝,“三公主得了疯病!把她关到幽若宫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出来,谁都不准见!” 楚灵芸猛然瞪大眼睛,连滚带爬地跪下,哀求不止:“父皇!父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没有说谎,我发誓!是有人陷害我!是有人故意害我!父皇你信我啊!我没有疯病!没有!” “带下去!”楚皇冷冷地说,看着楚灵芸的眼神,再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厌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丢人现眼一次不够,竟然没完没了! 楚灵芸被堵了嘴,拖到了冷宫幽若宫去,关了起来。楚皇派了两个掌管后宫刑罚的嬷嬷去管教她,没有旁人伺候,也不准任何人探视。 皇后小平氏前来哭诉求情,被楚皇骂了回去。 却说蒙璈,出宫回到驿馆,进房间,就见一道熟悉的背影站在窗边。 “末将参见夜王殿下!”蒙璈恭敬行礼。 “蒙蒙,在我面前,不用装。”南宫珩回头,唇角微勾。 “末将没有装。”蒙璈板着脸说。 “这么多年了,大哥对你这么好,都换不来你一个笑,真是伤心啊!”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 蒙璈嘴角微抽:“夜王殿下有何吩咐?” “你方才进宫,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跟我讲讲。”南宫珩神情愉悦地问。 蒙璈皱眉:“楚三公主的事,是你做的?” 南宫珩爽快地承认了:“我帮你给她送了一封求爱信,以她的性子,定会心花怒放欣喜若狂,等不及想要嫁给你,哈哈!” 蒙璈脸色一黑:“请夜王殿下不要污蔑我的名声!我眼睛又没瞎!” 南宫珩唇角微勾:“所以,你这不是有机会进宫当面拒绝,给她严冬般的冷酷吗?” 蒙璈面无表情地说:“没事找事。” “刚刚还毕恭毕敬的,现在就敢说我坏话了?蒙蒙你还说你不是装的?”南宫珩笑意不达眼底,“不过没事找事,我不认。最开始那个楚三八设计逼我家小叶子殉葬,我还没跟她算账。结果我就离开几日,她竟然又算计起小叶子的姐姐,撺掇南楚太后下了一道侮辱人的圣旨,后来又口口声声说,小叶子跟宋美人暗中早已勾搭在一起!臭三八,如今想必被当做疯子关起来了吧?这样才好,她总是到处蹦跶,污了我家小叶子的眼睛,我会心疼的。” 141.他们两人,绝不能有那种关系!(二更) 刚过上元节,春寒料峭。 这日楚京之中传开一个消息。 三公主楚灵芸原想嫁给东晋夜王南宫珩,谁知东晋皇室求娶的是战王妃叶翎。结果,楚灵芸又看上东晋年轻的大将军蒙璈,要死要活非要嫁,遭到蒙璈严词拒绝。 百姓们提起这个公主,语带不齿。 “三公主想嫁人想疯了吧?” “哪有一点金枝玉叶的矜持庄重?真是丢人!” “可不是吗?皇上说三公主得了疯病,把她关到冷宫去了!” “赶紧关起来,千万别再出来闹腾,丢人现眼!” …… 楚灵芸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楚皇金口玉言断定她得了疯病,就算日后被放出来,想嫁人,也没人愿意娶。 太后平氏被软禁,皇后小平氏求情一次被骂之后,也不敢再冒头,怕惹了楚皇不快,再影响到楚明恒的地位。 幽若宫。 楚灵芸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又哭又笑。 两个管教嬷嬷就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她。虽然不敢打骂责罚,但也没打算好好伺候她。 “叶翎……定是叶翎害我!”楚灵芸突然爬起来,神色疯狂,大喊大叫着往外冲,“父皇!是叶翎!是她陷害我!” 两个管教嬷嬷拦住楚灵芸,大力钳制住,把她又扔了回去。 任楚灵芸一哭二闹三上吊,毫无意义。 东晋与南楚联姻之事已商定。 婚期在三月十八。二月十五,东晋夜王南宫珩将会前来楚京迎娶叶翎。 蒙璈一行是上元节当天到的楚京,当夜就把和亲之事谈妥。正月十八,蒙璈带着人,离开楚京回东晋。 两国和亲的消息很快传开,楚皇最关心的是西南边境的西夏国大军会有什么反应。 再次接到最新情报,先前一直在练兵的西夏欧阳铖,消停了很多。 楚皇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西夏国,神医谷。 年前风不易回来,就开始给南宫珩和叶翎准备成亲贺礼。 南宫珩的要求,五十种毒,五十种药。风不易不想糊弄,打算拿出自己最高的水平,这份贺礼到时要让南宫珩和叶翎无话可说。不过南宫珩的事,风不易并没有跟虞澍提过。南宫珩和叶翎的事情是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反正等他们成亲,虞澍也就知道了。 忙忙碌碌,年过去了,上元节也过去了。 贺礼准备好大半,风不易打算等得到南宫珩和叶翎的确切婚期后,直接跟虞澍一起,到东晋去喝喜酒,就不往南楚去了。虽然他十分思念叶尘宝宝。 神医谷中常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薄雾,便是阳光明媚的天气,也透着几分凉意。 这日风不易专门给虞澍泡制的药酒成了,他尝了一点,就是想要的味道。 从大酒坛里舀出一壶来,风不易拿着去找虞澍。 “师父。”风不易进虞澍的小院,叫了一声。 进虞澍的卧房,没有人。他正觉得奇怪,就见虞澍从隔间书房里走出来。 “大清早师父是在用功读书吗?”风不易看了一眼虞澍的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虞澍揉了揉眼睛,呵呵笑着说:“昨夜在书房喝醉了。” 风不易皱眉:“师父,酒喝多伤身体,你也不是二八小伙了,能不能注意一些?” 听出风不易的关切之意,虞澍笑着说:“为师是什么人?作为神医门之主,能让几杯酒给放倒了?小风儿你别担心,为师心里有数!” 风不易叹气:“师父在别的事情上面都有数,唯独碰到酒,一点数都没有,不喝到人事不省不罢休,我又不是没见过。” “咳咳,小风儿你一大早过来,就是教训为师的?”虞澍说着,看到风不易手中的酒壶,眼睛一亮,“你还说为师,这不是给为师送酒来了?还是小风儿贴心,为师正想再喝两杯醒醒酒!” 风不易扶额,神色无奈:“师父,这是我用了几十种药材,专门给你泡制的养身药酒。以后就喝这个吧,每天一杯,如何?” “来,先让为师尝尝你的药酒味道如何?”虞澍把酒壶抢过去,也不用酒杯,举起来,仰头就往口中倒。 喝了两口之后,细细品味,虞澍说出其中所用药材的名字,一点不差。 “味道不错,可惜就是太少了!一天一杯怎么行?既然是强身健体,一天少说要一壶!”虞澍一边喝着,一边跟风不易讨价还价。 “五天一壶。”风不易不让步。 虞澍乐呵呵地说:“小风儿,你什么时候再出去玩儿啊?” “师父盼着我出去,然后偷酒喝,我知道。”风不易轻哼了一声。 “嘿嘿,徒儿专门孝敬我的,怎么能叫偷呢?”虞澍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倒过来,是一滴也没有了。 风不易又跟虞澍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给南宫珩的贺礼,打算尽快做完。 风不易走后,虞澍把门关上,放下酒壶,快步走进书房,很快消失在书架之后。 下了黑魆魆的台阶,眼前出现光亮。 虞澍进入地下密室,就见老妇人背对着他,站在桌子旁边,身子微微颤抖。 “阿姐,如何?成了吗?”虞澍一边问着,快步走了过去。 先前取百里夙的血养转生蛊,今日正好是三月之期,蛊该成了。 所以虞澍天不亮就进了密室,等着跟老妇人一起查看。听到风不易叫他,连忙上去应付。 虞澍走到老妇人身旁,看她面前密封三个月,刚刚打开的罐子,里面是微微晃动的血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虞澍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竟然失败了?” 老妇人满面怒色,眼底闪过一道厉光,猛然挥手!血罐子倾倒坠地,碎裂后,暗红的血四溅开来。 虞澍和老妇人身上都染了不少血。 “阿姐……”虞澍伸手,搭在老妇人的肩上。 老妇人猛然转头,眸光阴鸷地看着他:“我没有做错任何一步!这种结果,只有一种可能,那血,根本就不是百里夙的!你派去取血的属下,是蠢猪吗?” 虞澍神色一僵,看着地上的血,拧眉说:“阿姐别生这么大的气。看来,当时百里夙已有防备,应是找了个替身。” “可恶!”老妇人怒极攻心,将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全都砸了,“白白耽误三个月的时间!你立刻派人,去把百里夙给我抓过来!” “阿姐,抓百里夙虽然不容易,但问题也不大。只是……”虞澍皱眉。 “只是什么?你还在犹豫什么?若不是你的属下太愚蠢,现在我的转生蛊已经成了!”老妇人厉声说。 虞澍拉着老妇人,过去坐下,叹气摇头:“阿姐,我先前说过,炼制转生蛊的药材,有些很罕见,不好找。神医谷里原本有的,早也送去永生岛给你了。这回失败,如今不仅仅是取血的问题,药材一时都找不齐啊。” 老妇人闻言,气得几欲吐血!她这些年的心血,全都留在了永生岛上,被叶翎付之一炬! 之所以一朵罕见的花就能请动安乐楼的苏棠,是因为苏棠那几年最重要的任务,是在暗中帮助老妇人搜集需要的药材!永生岛上的那些花,大部分是作为观赏用,但其中也有不少,是老妇人精心养的药材! 如今,全都没了!而且其中几种药材很罕见,这几年能找到的都被苏棠给弄到手,接下来再想重新找齐,比原来困难得多! “叶翎!”老妇人再次念出这个名字,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叶翎的肉,喝了叶翎的血! 虞澍轻轻拍了拍老妇人的手,无奈地说:“阿姐,事到如今,我也很着急。但我们不能乱。药材接着找,只是需要点时间,定能找齐的。到时候,再将百里夙抓过来才稳妥。如今抓来百里夙,也没有用,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你的属下太蠢了!太蠢了!”老妇人气哼哼地说着,眼睛都红了,“可惜,我的属下,全都被叶翎那个贱人给杀了!不然我怎么会举步维艰?” 虞澍若有所思:“阿姐,我在想,去年我们放出信号,一个安乐楼的人都没有回应。未必是他们全都死了。或许当时,有人没看到呢。苏棠已经废了,但据你所言,楚明泽十分厉害,要不要再找找他?” 老妇人神色一凝:“好!你知道该怎么做,速去安排!再试一次,看看安乐楼是否有人还活着!” 却说楚明泽,去年来楚京,找上叶翎,本来约好在胧月山顶见面,但他临时有急事,爽约离开。叶翎猜测楚明泽可能是跟老妪联络上了,实则是因为别的事。 这会儿楚明泽身在西夏国,正在赶往南楚的路上。一路听说最多的,就是东晋和南楚联姻,叶翎即将嫁给南宫珩的事。 因为幼年的一些渊源,苏棠知道云尧和南宫珩是兄弟。而苏棠和楚明泽都知道,云尧何时身死。后来为南楚打仗,击退北胡,被封战王的“云尧”,根本就是南宫珩假扮的,这件事,苏棠无需证据,早已猜到并确认,作为苏棠的护法,楚明泽也一清二楚。 他们原本没有利用这件事做什么,因为跟他们没有关系。但如今,楚明泽得知南宫珩和叶翎即将成亲,很快便猜到,当初南宫珩假扮云尧,与叶翎是拜过堂的。南宫珩假死之后,定然跟叶翎一直有联络,早已暗中定情,绝不是传闻中的一曲琴箫合奏心生爱慕。 而这件事,是南宫珩和叶翎的秘密。若是让人知道南宫珩曾经假扮云尧,去替南楚打仗,东晋皇室和百姓会怎么想?若是让楚皇知道,叶翎跟南宫珩早已在一起,如今所谓的和亲只是表面,她一旦嫁给南宫珩,绝不会再心向南楚,楚皇会怎么想? 所以,楚明泽觉得,等到楚京之后,他所掌握的秘密,可以用来跟叶翎谈判。他猜测他的主子并没有死,很可能是被叶翎所掌控。 只是这日,楚明泽尚未进入南楚境内,突然看到了安乐楼急召令!他心中一惊,立刻回头,往西而行! 三日后,楚明泽进了一座山谷,有一老者在那里等候。 “你是何人?尊主呢?”楚明泽眼神戒备。 蒙面老者扔过来一颗药,楚明泽下意识地接住。 “尊主在另外一个地方等你。服下此药,证明你的忠诚!”老者冷冷地说着,念出了老妪跟楚明泽之间,专属的暗号。 楚明泽有些迟疑,神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将那枚药丸投入口中,很快就人事不省,倒在了地上,被老者提起,离开山谷。 楚明泽再次醒来时,身处一个幽暗阴森的密室之中,有一个完全陌生的老妇人,神情激动地看着他,叫了一声:“赤焰!” 楚明泽全身无力,眼神戒备,拧眉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老妇人横眉冷语:“你说本尊是何人?” 虽然身体和容貌都变了,但老妇人的眼神和一瞬间的凌厉之色,让楚明泽瞪大眼睛,心中一惊:“尊主!” “不必太过惊讶!本尊早说过,转生蛊是真正存在的!”老妇人神色倨傲。 楚明泽定神,交代了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他的经历,说他原本怀疑老妇人在叶翎手中,正要去楚京打探。 “就是那个小贱人害我,不必打探!”老妇人咬牙切齿地说着,把苏棠背叛,叶翎假扮蓝羽,骗去她一甲子修为,又毁掉永生岛,逼她不得不放弃原来的身体,借助转生蛊逃生的事,跟楚明泽讲了。 楚明泽神色惊愕!叶翎的心智和实力,比他认为的还要强很多!只是,苏棠真的会因为叶翎,背叛安乐楼吗?会不会老妪口中跟叶翎一起骗她的那个“苏棠”,是南宫珩假扮的? 但老妪已认定是苏棠背叛,楚明泽虽然有别的猜测,并没有讲出来。 “当初让你去楚京确认,宋清羽是不是云尧转生,结果如何?”老妇人冷声问。 楚明泽垂眸:“属下无能,并未发现宋清羽身上的破绽,无法确定他是不是云尧转生。但属下对此,依旧有所怀疑。” “再去探!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老妇人冷声说。 “是。尊主打算如何处置叶翎?”楚明泽恭声问。 “她有本尊的一甲子内力,虽然本尊恨极了她,但她依旧是本尊选中的转生宿主!不必动她!”老妇人冷声说,“除了查清楚宋清羽和云尧的事,你还需要为本尊去找药材,必须要快!” “是,谨遵尊主吩咐!”楚明泽神色恭敬,话落想起一事来,对老妇人说,“尊主,叶翎就要成亲了。” 老妇人神色微变:“她不是个小寡妇吗?成什么亲?跟谁成亲?” 楚明泽回答:“东晋南宫珩。” 老妇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到了极点:“不行!他们两人绝对不能成亲!” 楚明泽不解,老妇人为何这么大的反应?是希望叶翎的身体一直冰清玉洁,不能嫁人吗?但听老妇人的语气,似乎叶翎只是不能嫁给南宫珩,但为何? 楚明泽问了一句,老妇人厉声说:“你不需要知道原因!听好了,即刻出发去南楚,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将这门亲事毁掉!” “属下不能动叶翎,那南宫珩,能动吗?”楚明泽再问。 “不能!”老妇人冷声说,“不准伤害他们二人,但这门亲事,必须毁掉!听懂了吗?” 楚明泽点头:“属下明白,自当尽力而为!” 老妇人扔给楚明泽一张药材清单,是需要他去找的。 楚明泽再次服下一颗药,昏迷过去,被一个老者带着,暗中离开神医谷。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老妇人身在何处。 虞澍手下的老者,跟随楚明泽前去南楚,听他差遣,并且负责与神医谷这边传递消息。 楚明泽走后,虞澍再次进入密室,老妇人幽幽地说:“真是没想到,南宫珩跟叶翎,竟然要成亲!” 虞澍神色一变:“这……” “阿弟放心,我已安排赤焰前去毁掉这桩亲事!他知道南宫珩的不少秘密,以及百里夙和叶缨的事,知道该怎么做。我可没忘记,你早就选中南宫珩,做你的转生宿主。我又选了叶翎,还真是很巧。我们是亲姐弟,他们两人,绝不能有那种关系!”老妇人冷冷地说。 142.完颜幽的报复,楚明泽的计划(一更) 楚京。 南宫珩并未跟着蒙璈一起离开回国。下月来迎亲,就让八卦假扮他在明面上,到了日子换人就是。 转眼到了正月底,楚明寅要成亲了。 楚明恒跟楚明寅的亲事,都是年前楚皇定下的。 楚明恒在前,比楚明寅早五天,已经成亲,娶了平家小姐做太子妃。 楚明寅在数日前,被册封为定王。原来的八皇子府,如今变成了定王府。 两家都给靖王府送了请帖。 自从叶翎被定下和亲,这些日子靖王府闭门谢客。请帖收下,但没人去喝楚明恒的喜酒。这日楚明寅大喜的日子,也没打算前去赴宴。 “对了大姐,那次,完颜幽死了吗?”叶翎突然想起,问了叶缨一句。 叶缨摇头:“应该没有。那回是她抓了楚明寅,但后来她并未露面。桂鹏交代,完颜幽身边有一位高手。最可笑的是,楚明寅专门跟我商量,说若我抓到完颜幽,希望能放她一马。” 当初被叶缨重伤抓获的北胡主将桂鹏,在北胡灭亡后,已被斩杀,连做人质的价值都没有。 叶翎轻嗤:“神经病!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他还想再续前缘不成?” 此时,定王府中,楚明寅身穿大红喜袍,面上却无几分喜色,眉宇之间有些疲惫。 昨夜,他又梦到了完颜幽。梦中,还有完颜幽和他的孩子,浑身是血。 楚明寅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当初会喜欢叶翎,一是探究,二是利用。他本以为,经历过叶翎的事,再碰上任何女人,都不可能比叶翎更出色,不值得他付出感情。 那时对完颜幽,他就是这么想的。但终究,那个女人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在她离开后,这印记,越发清晰…… 兜兜转转,他最后还是只能娶容家的表妹。 不过,楚明寅暗暗告诫自己,过去的就过去了。楚皇给了他机会,他必须抓住,不能再为女人的事,行差踏错。他必须要尽全力去抢那个位置,否则,最终将会是万劫不复! 定王府大喜,宾客盈门。 容贵妃得楚皇恩准,出宫前来,接受新人叩拜。 楚明寅脸上带着温柔得体的笑容。先是封王,如今成亲,至少在外人看来,颇有几分春风得意的味道。 前来喝喜酒的楚明恒,在楚明寅敬酒到他这里时,面带笑容,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恭喜八皇弟!当初完颜幽给你怀的孩子不能要,打掉了,这回倒是不必有那种顾虑!祝你早日再添喜事啊!哈哈!” 楚明寅笑容淡了些,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容贵妃在礼成后就离开定王府回宫去了。 最近皇后小平氏总是犯头疼做噩梦,浑身不得劲,太医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她身边的老嬷嬷提了一句,可能是宫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 小平氏一听就上了心。而她在后宫中,素来最不对付的就是容贵妃。 两人斗了很多年,如今带着儿子一起明争暗斗。原本小平氏表面占了上风,谁知道容贵妃的儿子楚明寅,先前犯了错,不仅没有承担任何后果,反而越发得楚皇看重,竟然给他封了个王! 小平氏越想越觉得,可能是容贵妃在搞鬼。 于是,就在这日,楚明寅成亲,容氏出宫去定王府时,皇后小平氏带着人,闯进了容氏的玉容宫中。声称是后宫全部都要搜查,却也没去别的地方。 容氏不在,小平氏的身份摆在那里,拦不住。 最后,小平氏在容氏床底下,找出了四个浑身扎满针的布偶! 四个木偶上面贴着名讳和生辰八字,一个是太后平氏,一个是皇后小平氏,一个是太子楚明恒,还有一个是三公主楚灵芸! 其中太后平氏和三公主楚灵芸的布偶,银针都是扎进了脑门儿!正好对上太后平氏和楚灵芸先前被楚皇说脑子不清楚,得了疯病,被关起来的事! 小平氏气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把玉容宫中所有下人都给绑了!带着那四个布偶,哭哭啼啼就找楚皇去了! 厌胜之术,素来是皇宫中最大的忌讳!而这次,不仅牵扯到皇后小平氏和她的一双儿女,竟然连太后平氏都在其中! 太后平氏偏疼她的侄女小平氏,一向看容贵妃不顺眼。容贵妃刚入宫时,被平氏刁难责罚过很多次,怀孕时,孩子差点都没保住。若不是楚皇护着她,容贵妃活不到现在。 楚明恒和楚明寅又是斗到了明面上的对手。所以容贵妃暗中做这种阴毒之事,有足够的动机。 而这是从容贵妃床底下搜出来的,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皇上,母后和灵儿先前的反常,就是容慧敏那个贱人害的啊!皇上看看吧,她这是要对我们母子赶尽杀绝!连母后她老人家都不肯放过!蛇蝎心肠!卑鄙无耻!等害死我们,保不齐哪天,她为了让自己儿子坐上皇位,连皇上都不会放过!”小平氏哭得满面泪痕,声声控诉。 楚皇面色铁青,下令容贵妃一回宫,立刻带过来! 容贵妃原本心情极好。她的儿子被封了王,得楚皇看重,又娶了她娘家的侄女,大喜的日子,她对如今的一切都很满意,觉得太子一派不得圣心,早晚要倒台。 只是刚进了宫,有人等着,说楚皇要见她。容贵妃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容贵妃进门,脸上带着温柔得体的笑容,还没跟楚皇行礼,皇后小平氏就冲上来,冲着她左右开弓,狠狠地扇了好几个巴掌! 容贵妃直接被打懵了,打傻了! 小平氏指甲很长,容贵妃保养颇好的脸红肿起来,还带着血痕。她回过神来,眼泪夺眶而出,跪在地上,神色委屈,声音哀婉:“皇上,臣妾不知怎么惹了姐姐……” “你这个贱人!事到如今你还装!你自己看看这些邪物,还有什么话好说?”小平氏把那些木偶扔到了容贵妃面前。 容贵妃看清是什么东西,脸色一白,心中咯噔一下,瞪大眼睛,看着楚皇,连连摇头,语无伦次:“不……皇上……不是……不是我!不是臣妾做的!跟臣妾没有关系!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发誓……臣妾可以发誓!” “从你床底下搜出来的,你说不是你做的?谁信?”小平氏厉声说,“别说是有人陷害你,你拿不出证据来,就是狡辩!” 容贵妃怎么可能拿得出证据?因为这些东西,她今日也是头一回看见,根本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容贵妃苦苦哀求,发毒誓,极力辩驳,一口咬定是有人陷害。到后来,又咬上小平氏,说这就是小平氏自导自演,趁她不在,给她设的局! “本宫怎么可能拿自己跟太子和灵儿的安危来陷害你?里面还有母后!容慧敏,你别狡辩了!本来皇上跟母后关系好好的,灵儿也乖巧懂事!就是因为你用了这种邪物害她们,导致她们做出反常举动,与皇上生了嫌隙,如今都被软禁起来!这就是证据!难道我会害母后,害灵儿吗?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小平氏怒斥容贵妃。 楚皇听着两个女人互相指责,哭哭啼啼,骂骂咧咧,只觉头疼得厉害。 对于这件事,楚皇如今也无法确定,真是容贵妃做的,还是小平氏豁出去来陷害容贵妃。 因为,都有可能。 后宫的女人,不管表面如何大度善良,背地里都颇有手段,楚皇自然清楚这一点。 但如果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跟皇后小平氏有关,只能认定是容贵妃做的。厌胜之术,素来零容忍,一经发现,绝不能姑息! 小平氏有句话说得没错。如今这些布偶里面,没有楚皇,难保以后不会有! 楚皇看着容贵妃狼狈痛哭的样子,面色冷沉:“打入冷宫,严加看管,不准跟任何人接触!朕会派人调查此事,若是与你无关,自会还你清白!若真是你做的,绝对不饶!” “皇上,证据确凿,为什么……”小平氏不甘心。她坚信就是容贵妃做的,对于楚皇没有下令处死容贵妃,竟然还要调查,无法接受! “都住口!退下吧!”楚皇神色不耐地说。 “皇上,母后和灵儿是不是能放出来了?她们是被人害的!毁了这些邪物,她们定然就好了!”小平氏又想起被软禁的太后平氏,和被关到冷宫去的楚灵芸。 楚皇拧眉:“此事过段日子再说!” “容妃做出这种事,定王会不知情吗?”小平氏又提起楚明寅。 容贵妃原本神色绝望,听到小平氏的话,发了狠地扑过来! 小平氏一时不防,被容贵妃压倒在地,容贵妃又把方才的巴掌狠狠地还了回去! “是你陷害我!是你栽赃诬赖!你这个毒妇!还想害我的儿子!就是为了给你儿子扫清障碍!”容贵妃厉声说。 楚皇面色铁青:“来人!” 小平氏和容贵妃被强行分开,两人一个比一个狼狈,哪里还有原本端庄高贵的样子? 容贵妃被人拖了下去,直接打入冷宫。 而小平氏被扶着回了玉坤宫,面色阴沉沉的,吩咐她的心腹,把这件事传出去!这一回,她要让容贵妃和楚明寅,再也翻不了身! 定王府。 喜宴刚刚结束,宾客陆续离开。 楚明寅酒量一般,有些微醺,被下人扶着,进了新房。 坐在新娘子旁边,楚明寅歪头靠着床,没说话,也没去揭盖头。喝多了,他又想起曾经娶完颜幽那天的情景了,一时失神。 那门亲事,是他不想要的,推不掉才娶了完颜幽。洞房花烛夜,他本来打好腹稿,要跟完颜幽约法三章,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揭了盖头,看到完颜幽娇媚无双的面庞,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跟她圆了房…… “王爷……”新娘子柔柔地唤了一声。 楚明寅回神,伸手扯掉红盖头。 妆容艳丽的表妹,含羞带怯地看过来,楚明寅心中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经历过完颜幽那样的极品尤物,楚明寅再看容小姐,只觉得就是庸脂俗粉。 不过楚明寅还是跟他的新王妃喝了合卺酒,圆房是必须的,因为他需要容家的支持,不能再任性。 可楚明寅衣服还没脱,就听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王爷,大事不好了!” 楚明寅神色一变,一边系着刚解开的扣子,一边快步往门口走。 等得知容贵妃因为厌胜之术,惹得皇上震怒,已被打入冷宫,楚明寅瞬间清醒,心中猛然一沉!衣服都没换,脚步匆忙地出府,往皇宫去了! 定王府旁边的巷子里,阴影中站了两道人影,一男一女。 看着楚明寅快马加鞭离开的背影,完颜幽冷笑:“我给他们母子准备的礼物,就看他能不能接得住了。” “公主,接下来怎么做?”木苍恭声问。 完颜幽眸中满是寒意:“他不是想当皇帝吗?那就做身龙袍送给他吧!” 楚明寅进宫,跪在御书房外,苦苦哀求,楚皇并没有见他。 皇后一派将容贵妃在后宫大施厌胜之术的消息,传了出去。流言中,容贵妃跟她的儿子楚明寅,联手做的这件事。 楚明寅先前低调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等着百姓快要忘了他那次犯的大错。如今大喜的日子,名声全都毁了。就算可以证明是容贵妃自己做的,楚明寅没有参与,但母子分不开,他也必然会被牵连。 楚明寅很确信不是容贵妃所为,是有人栽赃陷害,但这种事,既然背后有人搞鬼,有备而来,不可能让他们找到证据! 靖王府。 墨竹来禀报外面的消息,叶翎有些意外。 “不至于吧。”叶翎若有所思,“如果这东西真有用,容贵妃有这种心思,早就用了,何必等到今天?” “有人说,就是容贵妃和楚明寅做的。也有人说,可能是皇后和太子栽赃陷害。”墨竹恭敬地说。 “不知真相,只能说都有可能,也未必不可能是第三方挑拨陷害。”叶翎微叹,“皇上脑子挺清醒的,怎么他的女人儿子老娘闺女,没一个省心的呢!” 旁边正在雕刻一个小木偶的南宫珩,没有抬头说:“你们南楚气候温暖,土地富饶,物产丰富,是所谓的礼仪之邦,原来也是一方强者。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就是因为皇族贪图享乐,骄奢淫逸,不知居安思危。楚东临坐上皇位的时候,南楚从根儿上就已腐朽了。当年若不是出了你爹那个神将,南楚早亡了。” 叶翎摆手让墨竹退下,再去打探,她轻笑一声,问南宫珩:“你如何评价现在的楚皇?” “他?”南宫珩想了想说,“我只能说,他很努力,但并不会有什么用。他登基之后,直到北胡灭亡前,二十多年,南楚最大的危机来自北胡这个外患,而这分去了楚东临大部分的精力。他多次想要跟东晋西夏结盟,却得不到回应。他殚精竭虑,忙着抵御外敌,因为他的决策,南楚的武力比起曾经的确提高很多,虽然还远远不够。如此他哪有那么多心思亲自去管教儿子,管后宫的女人?南楚的朝堂,历史遗留问题很多,本就派别复杂,勾心斗角厉害。等楚东临意识到儿子不成器,想要管教的时候,早已晚了。” 叶翎点头,南宫珩接着说:“而且楚东临看似果断英明,实则骨子里还是有楚氏皇族固有的弱点,优柔寡断,想要的太多,又不够狠。当初的楚南沣,根本就不该活着,还让他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险些酿成大祸。楚明恒这个愚蠢的色鬼,一直占着太子之位。虽然楚王八也是个脑残,不过矮子里面拔将军,也就他一个勉强能看的。楚东临分明中意楚王八当继承人,却又迟迟不给他名正言顺的太子之位,或许还想着磨砺他考验他?导致楚王八这些年只顾着跟楚明恒斗来斗去。楚氏皇族,内部根本就是一团乱。楚王八若一开始就是太子,不会像今天这样短视。当初他盯上你,不就是为了利用你跟楚明恒抢太子之位吗?原本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攘外必先安内。不过外敌已经到了家门口,而且一直在砸门,他一个人,确实有心无力。”叶翎感叹了一句。 “所以,小叶子你就跟着我去东晋混吧!这南楚的烂摊子,管他做甚?”南宫珩很随意地说。 楚明寅在御书房外,跪到夜幕降临,也没见到楚皇的面,支撑不住,被人扶着,出宫回府。 定王府才办过喜事,张灯结彩,大门口的大红灯笼已经亮了起来。 楚明寅膝盖酸疼,推开扶着的下人,回到他的院子。 见门上贴的喜字,房中透出的烛光,楚明寅拧眉,转身去了前院书房。他如今哪里还有心情过什么洞房花烛夜? 在书房中落座,楚明寅摆手让下人都出去,他想一个人静静。 身上的大红喜袍,已经皱了。他神色疲惫地闭上眼睛,头疼欲裂。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楚明寅身后。一只手,按住了楚明寅的肩膀。 楚明寅瞬间毛骨悚然,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回头,一缕幽香袭来,他被那只手推了一把,软软地倒在地上,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堂弟,久违了。”楚明泽摘掉脸上的面具,露出来的那张脸,赫然与楚明寅一模一样!他们两人原本都是瘦削身材,身高也相差无几。 楚明寅神色惊恐,楚明泽俯身,把他拉起来。轻车熟路地走到书架旁,挪动一本书的位置,打开密室,拖着他走了进去。 楚明泽扔下楚明寅,点了灯,幽暗的密室中有了一丝光亮,看起来诡异渗人。 “楚明泽!你要干什么?”楚明寅无声质问。 楚明泽温柔浅笑,嘴角的弧度都像极了楚明寅。 “明寅堂弟,你师父,你的暗卫,我都解决了。你的人,真是不堪一击。不过你的身份,很好用。”楚明泽冷笑,“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接下来或许有些事,需要随时来问你,你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不是冲着南楚皇位来的,若你乖乖跟我合作,最后我会送你一份大礼。否则,你会死得很惨,你母妃,也没有活路。” 楚明泽话落,脱下楚明寅身上的喜袍,穿在自己身上,转身走了出去。走路的步伐,楚明寅习惯性地微抬右手,全都模仿得毫无破绽。 在楚明寅的书桌旁落座,楚明泽沉吟思索。他这次再来楚京,目标明确,要办的事情不少。当务之急,要把南宫珩和叶翎的亲事搅黄了,但又不能动他们俩,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 是夜,楚明泽假扮楚明寅,暗中去了一趟胧月庵,找到了当初每日去给叶缨和叶尘送饭的小尼姑。 次日清晨,楚明泽假扮楚明寅进宫,再次求见楚皇,言明他已查清昨日之事。 “你当真查清楚了?”楚皇面色沉沉。 楚明泽跪地,垂着头,恭声说:“父皇,母妃是被栽赃陷害的!” “拿出证据来!否则就退下!”楚皇冷声说。 楚明泽沉声说:“并不是母后和太子皇兄陷害母妃,是儿臣先前得罪的那个完颜幽在作祟!” 楚皇神色一凝:“你说什么?完颜幽做的?证据呢?” “昨夜儿臣回府,收到了完颜幽的密信。”楚明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字迹娟秀。 楚皇拿到那张纸,上面写着:“楚明寅,你杀我孩儿,我一定让你失去一切,不得好死!这只是个开始!” 楚皇面色一寒:“既然是她栽赃陷害,为何又留信暴露自己?” “或许,这只是她在跟儿臣打招呼,为了看儿臣惊惶无措的样子。”楚明泽沉声说,“完颜幽的事,是儿臣的错,儿臣认!但母后是无辜的!她哪有胆子做那样的事,还那么轻易就被人找到?” 楚明泽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完颜幽做的,他只是了解过楚明寅所有的经历之后,编了个合理的故事。 那张纸,是楚明泽伪造的。楚明寅书房中留有完颜幽写过的字帖,想模仿很容易。 楚明寅遇事就慌,应对能力很差。但这对楚明泽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楚皇已信了楚明泽,见楚明泽手中拿着一个卷轴,皱眉问:“那是何物?” 楚明泽缓缓打开,将那幅画像,举着给楚皇看。 画像中是个稚儿,灵秀天成,五官,很像一个人…… “你想说什么?”楚皇拧眉。 楚明泽神色恭敬地说:“父皇,儿臣先前总觉得叶家姐妹身上有秘密,所以暗中调查了一番。这个,是叶缨的儿子!” “你说什么?”楚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父皇,儿臣所言,有确切的证据。叶缨的儿子,长这样。我们见到的,是刻意易容伪装出来的!”楚明泽恭声说。 “你是说,叶缨的儿子,亲爹是百里夙?!”楚皇心中大震。 楚明泽点头:“没错!这也可以解释,当初为何叶翎在百里夙的喜宴上面,弹奏丧曲!应是她见到百里夙之后,就知道了真相!故意破坏百里夙与欧阳清的亲事!而后回来,就将那孩子换了张脸!” “她们姐妹,早知道那孩子是百里夙的种,却刻意隐瞒!她们到底想做什么?”楚皇神色震怒。 楚明泽垂眸:“父皇息怒,儿臣猜测,她们应该没有二心,只是叶缨和孩子不想跟百里夙相认罢了,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当年之事,是百里夙毁了叶缨的一辈子。” 楚皇面色稍霁,就听楚明泽接着说:“儿臣有一建议。东晋太过强势,不把南楚放在眼中,让叶翎外嫁东晋,对南楚来说,是一大损失,并且有隐患。叶缨与百里夙的关系,是板上钉钉的,而且还有个西夏皇室的龙种在。不如我们选择,跟西夏国结盟!” “你是说,把叶缨嫁给百里夙?”楚皇眸光微凝。 “毕竟有孩子在,总要认祖归宗。既然叶缨和叶翎姐妹早已知道真相,却没有动百里夙,说明当年之事,应该不是百里夙的错,另有内情。西夏皇室经过先前内乱,皇嗣单薄,后继无人,百里夙至今未娶亲,这个孩子,他们怎么可能不要?儿臣认为,这桩和亲,对南楚来说,更有利!” 143.叶缨烦躁,南宫花瓶好气(二更) 楚皇皱眉沉思,片刻后,微微摇头:“但东晋皇室素来强势,已经商定的和亲,若是突然反悔,东晋定不会善罢甘休!” “父皇,因此我们要先跟西夏百里夙秘密谈好,等叶缨和那孩子分别成了西夏国的皇后和太子,到时候,就算东晋打来又如何?”楚明泽神色平静地说,“三国相争,我们也有选择盟友的权力!叶缨当西夏皇后,与叶翎当东晋的夜王妃,哪一个更有利,想必父皇与儿臣的意见,是一致的。” 楚皇眼眸微眯:“你先前说,是叶缨不想跟百里夙相认,所以才给孩子易容。若是她不愿意嫁呢?” “父皇,她们姐妹情深,叶翎宁愿嫁给东晋那个纨绔,也不愿为难叶缨。如今有一个选择的机会摆在面前,叶缨为了护着妹妹,未必不愿意跟百里夙一家团聚。毕竟,那孩子不可能一辈子顶着假面生活,百里夙那边,是叶缨早晚都要面对的问题!”楚明泽恭声说。 其实楚明泽知道更多内情,但他目标很明确,只为毁掉叶翎和南宫珩的婚事。叶翎和南宫珩或许早有私情,但她不敢承认。 “东晋,西夏……”楚皇神色一变再变,“若是叶缨嫁出去,留下叶翎,对于南楚,的确更好。” 楚明泽出宫,容贵妃并没有被放出来。他神情低落,回了定王府。外人看来,都是他再次前去求情失败。 而当日,楚皇亲笔书写一封密信,派他的亲信暗卫,用最快的速度,送去给百里夙。 楚明寅娶回来的定王妃,楚明泽看都没有看一眼。 容氏精心炖了汤,亲自送到前院书房来,连门都没进去,红着眼睛又回去了。 楚京之中,表面风平浪静。 三日后,靖王府。 叶缨给了叶翎一叠嫁妆单子。 叶翎打眼一看,原本叶晟和宁蓁给她们姐妹准备的嫁妆,全都在上面。楚皇赏赐的宝贝,也都列明其中。 这嫁妆出去,靖王府库房里也空了。 “大姐,我要这么多嫁妆做什么?你自己呢?”叶翎摇头。她嫁给南宫珩,便是一文钱嫁妆都没有,也没什么妨碍。 叶缨神色淡淡地说:“我是老大,我来决定,给你就拿着。” “唉!”叶翎把嫁妆单子扔到一边,抱着叶缨的胳膊,叹了一口气说,“要嫁人,我唯一不开心的,就是要跟大姐和小弟分开,还有宝宝。若是我们一家人,能够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到时候,你带小弟走。”叶缨说。 叶翎蹙眉:“我一直没问,大姐你真的打算嫁给百里夙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有一点想嫁人的意思呢?” 叶缨摇头:“我心里有数。” “大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叶翎神色莫名。 叶缨沉默片刻之后说:“我,还没想清楚。” “大姐不喜欢百里夙?”叶翎挑眉。 叶缨点头:“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只是觉得他很烦。若不是为了孩子,我不会让他进门。” “很烦啊……”叶翎唇角微勾。素来冷静理智的叶缨,第一次说一个人很烦。 “你先嫁吧,后面的事,顺其自然,不必管那么多。”叶缨对叶翎说。 叶翎脑袋一歪,靠在叶缨肩膀上:“大姐,其实,我最希望你能先找到好归宿。不然就算我成亲远嫁,也无法放心。” “彼此彼此。我是老大,所以听我的,此事无需再商议。”叶缨推开叶翎,潇洒地走了出去。 楚皇派人宣召叶缨进宫,叶缨一个人去了,以为是商议朝政之事,谁知进了御书房,没有别的人。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叶缨跪地行礼。 “平身。”楚皇神色平静,“坐吧。” 叶缨起身落座,面色清冷。 楚皇开口先叹:“叶缨,朕没有与叶翎商议,就定下她和亲东晋,她没什么不满吧?” 叶缨垂眸:“回皇上的话,没有。” “叶翎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她那样惊才绝艳的人,要嫁给东晋那个纨绔,朕都觉得满心遗憾。当时若不是西夏大军兵临城下,东晋又强势相逼,朕也不会无奈应下让叶翎去和亲。但凡有别的选择,朕都愿意尝试。”楚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多谢皇上对小妹的爱护。”叶缨轻轻颔首。 “你心中,想必并不赞成这桩亲事吧?”楚皇问。 叶缨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不知道楚皇到底意欲何为,而她只能回一句:“为了南楚,末将没有异议。” 楚皇似乎就在等叶缨这句话:“你素来疼爱叶翎这个妹妹,为了南楚,愿意让她去和亲,朕心甚慰。朕在想,若是需要远嫁和亲的是你,你定然也愿意吧?” 叶缨垂眸:“末将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楚皇叹了一口气:“叶缨,朕从不怀疑,你们姐妹对南楚的忠心。你当初遭受侮辱,未婚产子,朕深觉遗憾。叶翎要为南楚远嫁,朕对叶家有所歉疚,最近又派了人暗中调查当年害你之人,本想若是能查到什么,定为你报仇。谁知,查到了一点让朕很意外的东西。” 叶缨眸光微凝,就见楚皇打开了他面前放着的一幅画! “叶缨,你当真不知道你儿子的亲爹,是何人吗?”楚皇看着叶缨,眼眸幽深地问。 曾经见过叶尘真容的人,虽然不多,但并不是没有。叶缨和叶翎当初考虑过这个问题,但那些人没有做错什么事,她们不能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伤害那些人,或者强行改变那些人的生活。贸然做什么,反倒容易引人注意。 所以,胧月庵的小尼姑还在寺中,战王府的下人,靖王府的下人,都照常生活。 如今,叶缨知道,楚皇查到了她们一直隐瞒的事,他面前,应该就是叶尘的画像。 而楚皇先前的试探性话语,已经让叶缨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下一刻,楚皇缓缓地说了五个字:“西夏,百里夙。” 叶缨沉默不语。 楚皇看着她说:“朕猜着,不管当年之事有何内情,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和孩子,也不想惹上麻烦,卷入皇权斗争,所以并不想跟百里夙相认,也不想让你的儿子认他做父亲,所以才刻意遮掩了孩子的容貌,避免百里夙发现他,是这样吗?” 叶缨轻轻颔首:“是。” “你们姐妹刻意隐瞒,朕可以理解,这也能看出,你们确实对南楚没有二心,你连西夏国的皇后之位,都一点儿不稀罕。”楚皇感叹了一句,“只是事到如今,南楚危机四伏,朕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你的孩子,不可能一辈子顶着假面生活,他需要一个父亲。百里夙洁身自好,迄今未娶,或许就是在找你,却相见不相认。” “皇上的意思是,南楚选择放弃东晋,跟西夏结盟吗?”叶缨蹙眉。 楚皇点头:“朕的确有此意。寻你来,是想征求你的意见。这不只是为了南楚,也是为了你的妹妹叶翎,不必远嫁和亲。到时你当上西夏皇后,以百里夙的性格,和你的心智与能力,朕相信西夏和南楚,将会成为牢不可破的盟友!东晋将不足为惧!东晋那个纨绔南宫珩,想仗势强娶叶翎,让他做梦去吧!” 叶缨神色淡淡地问:“皇上,这件事,只要我愿意,就一定可行吗?” 楚皇闻言,神色微喜:“那是自然!朕已……朕将派人给百里夙送去密信,你如此出色,并且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有一个这样好的孩子在,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百里皇族因先前内乱,皇嗣单薄,想必西夏国上上下下,都会盼着太子归家!而你,足够配得上西夏皇后之位!” 叶缨蹙眉:“既然如此,末将没有异议。” “很好!”楚皇对叶缨的反应,十分满意,“不过在得到百里夙答复之前,与东晋的和亲取消之事,暂时不能外传。事关重大,你只需告诉叶翎,想必她会很高兴。你嫁去西夏国的事,只要你愿意,叶翎定然不会有意见,毕竟百里夙是孩子的父亲。” 叶缨点头:“末将明白皇上的意思,会跟小妹好好谈谈。” “好,退下吧。你的嫁妆,朕来安排。等百里夙给了答复,朕会通知你。”楚皇说。 “是,末将告退。”叶缨起身,恭敬行礼,转身离开,眼底闪过一道冷光。 楚明泽从御书房偏殿走出来:“多谢父皇对儿臣的保护。” 楚明泽早已知道叶缨的孩子是百里夙的,又故意弄了画像来。但他请求楚皇,在叶缨面前,不要提他。 如今容贵妃还在冷宫中,楚明泽进宫后,又刻意隔了三日,才让楚皇找叶缨。楚明泽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叶家姐妹盯上他。 不过,这回的事,问题不大,楚明泽已安排得天衣无缝,就算叶缨和叶翎去调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明寅,你最近沉稳了不少。”楚皇看着楚明泽,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你放心,既然你母妃是被冤枉的,朕不会为难她。这次的事,只要成了,记你一大功。” “多谢父皇,这是儿臣应该做的。”楚明泽恭声回答。 楚明泽是暗中进宫,又暗中离开回了定王府,行事十分谨慎。 叶缨回府,进修竹轩,就见南宫珩从叶翎房间出来,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叫了一声:“姐。” “姐什么姐?我不是你姐!”叶缨只觉心中烦躁不已。 南宫珩愣了一下,什么情况?叶缨今早不还好好的?突然发火是为何?她方才进宫,出什么事了? “楚皇找你做什么?”南宫珩问。 叶缨面无表情,径直进了房间,重重地把门给关上了。 南宫珩觉得怪异,第一次见叶缨如此不淡定。他连忙去找叶翎,告知这个情况。 “什么?我姐发火?心情很差?不会进宫被人欺负了吧?”叶翎本来正在做给孔瑀的新药,一听南宫珩的话,当即扔了手中的东西,俩人一起找叶缨来了。 “大姐?”叶翎敲了一下门。 “不在!”房间里传出叶缨的声音,透着明显的不悦。 叶翎给了南宫珩一个眼神,南宫珩抬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叶翎进房:“大姐,是他踹的,不是我指使的!” 南宫珩点头:“嗯,小叶子说得对。” 见叶缨面色沉沉地坐在那里,叶翎皱眉,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大姐,出什么事了?” “是啊!谁欺负你,说出来,我去把他给剁了!”南宫珩说。 叶缨看了看南宫珩,又看了看叶翎:“你们俩,暂时成不了亲了。” 南宫珩脸色一僵:“什么?” “皇上查到了尘儿的真容,得知他跟百里夙的关系,改变主意,决定让我和亲西夏,取消跟东晋联姻!”叶缨冷声说。 “他说让你去,你就答应了?”南宫珩皱眉问。原本满心期待的事情,突然生了变数,让他心中十分不爽! 叶缨一听这话,瞬间就怒了,拍案而起:“我不答应能怎么着?难道我要跟皇上说,你跟我妹妹早就睡在一起了,是她心甘情愿要嫁给你的?” 叶翎扶额,拉住叶缨:“大姐,息怒。” “你们俩,给我出去,我不想说话!”叶缨又拍了一下桌子。 叶翎默默地拉着南宫珩溜了。 出门,叶翎挽住南宫珩的胳膊,叹了一口气:“我姐今早还在说,她没考虑清楚要不要嫁给百里夙呢,结果……” “怪不得她这么生气,因为原本的计划都被打乱了。不过百里人渣要是知道,肯定高兴坏了!我好想打死他怎么办?”南宫珩咬牙切齿地说,真的好气啊! 叶翎幽幽地说:“我姐应该也想打死他。” “小叶子……”南宫珩闷闷不乐,“咱俩成亲的事怎么办?请问我可以现在打南楚,把你抢回去吗?” 叶翎摇头:“当然不行。说好的,能不打仗就不打。既然如此,长幼有序,先把我姐嫁出去!你一边儿待着!不准轻举妄动!” 144.叶缨的想法,最终的决定(一更) 午饭时,叶缨没出门。 叶尘不解,叶翎说叶缨困了在睡觉,不用管她。 吃过午饭,叶尘困了要睡觉,南宫珩陪着他,叶翎在旁边看书。 想起叶缨今日的烦躁,叶翎的书一直没有翻过页去,若有所思。 “鬼兄?”叶翎轻轻叫了一声。 床幔微微晃动,里面传出南宫珩的声音:“我在。”叶尘在他怀中睡得正熟。 “我并不想把大姐和小弟留在南楚,自己远嫁,所以今日大姐说,她答应嫁给百里夙的时候,我当时觉得挺好的。”叶翎轻声说,“只是,我刚刚在想,若是她真的因此不开心,不如算了吧。即便我们都觉得这是早晚的事,但早或者晚,我希望她可以自己来决定,不受任何人的干扰和算计。” 叶翎话落,床幔拉开,南宫珩探头出来:“我赞成!不然也太便宜百里人渣了!”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叶翎说,“时间差。” “时间差?”南宫珩一时没明白。 叶翎唇角微勾:“皇上的如意算盘,能不能打响,主要取决于百里夙的回应!而且必须要快!因为我们的婚期,就在不久之后,东晋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若是百里夙一时半会儿,无法给出回应呢?” 南宫珩竖起大拇指:“小叶子真聪明。再过半月,就是迎亲之日。到时候楚皇得不到百里人渣的答复,暂时不敢跟东晋翻脸。而楚皇已经知道你姐姐跟百里人渣的关系,后面你姐姐要嫁,会容易很多。百里人渣那边,很好办,譬如让他重伤昏迷。楚皇给他去信有什么用?他又看不见!时间很紧张,一耽搁,楚皇的算计就落空了!” 叶翎轻咳两声:“我十分理解你想打死他的心情,但重伤昏迷不至于,闭关修炼就好。” “好吧,这回放过他。我本来真想让天枢戳他几刀!”南宫珩轻笑,“不过,这是你姐姐的事,我们还是再跟她商议一下,如果她没意见,我立刻让七星去办。虽然会比楚皇的动作晚一点,但百里人渣那边有我的人,可以更快让他收到消息。” 晚饭时,叶缨才从房间里出来,叶尘欢快地扑过去,抱住叶缨的腿,仰头笑眯眯地问:“娘,你睡醒啦?睡了好久呢!” 叶缨俯身,把叶尘抱起来,微微点头。 小厅里面,叶翎和南宫珩正在摆饭,见叶缨进门,叶翎笑着说:“大姐,有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叶缨换过衣服,神色如常,抱着叶尘坐下。 等叶旌进来,就开饭了。 今日南宫珩和叶翎安静了许多,叶旌还觉得奇怪,他们家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一见叶缨放下筷子,叶翎和南宫珩也跟着放下。 “大姐,我们俩又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勉强你。”叶翎对叶缨神色认真地说,“你没考虑好,就不用嫁。还是按照原计划。百里夙那边,让他暂时闭关修炼,不要收皇上送去的消息。” 南宫珩接着说:“这对西夏国来说,事关重大,除了百里夙之外,没有人能帮他做决定,太后也不行,因为离得这么远,他们无法立刻见到宝宝长什么样子,谁也没办法确认这是不是南楚的骗术。” “以皇上的谨慎,没有收到百里夙的明确答复,不敢跟东晋撕破脸。过了二月十五,我就出嫁了。皇上应该会选择两边利用。留着你和宝宝,钳制西夏国。大姐到时候会得到很多主动权。你想嫁的时候,点个头,让百里夙来抢人就是!”叶翎说。 “你意下如何?小叶子是不想你不开心,没有准备好就跟百里人渣成亲。你放心,就算小叶子出嫁了,等我们到东晋成了亲之后,我立刻带小叶子回来,一家人还是在一起。只是要个名正言顺。”南宫珩正色道,“你跟百里人渣的事,你不乐意,谁也勉强不了你!” 叶旌皱眉,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叶尘听着叶翎和南宫珩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抓到一个重点,懵懵地问了一句:“百里人渣是谁呀?” 南宫珩被逗乐了,一本正经地对叶尘说:“宝宝,等你下次见到你爹的时候,问他去!” “哦,那我下次要问爹百里人渣是谁!”叶尘点点头,“不过,爹怎么还不来呢?我好想他!” “很快就来了。”叶翎笑着说。算算时间,百里夙最迟会在她和南宫珩的婚礼上出现。 “大姐,你意下如何?鬼兄还要派人去拦截皇上送的信,赶在前面给百里夙传信,让他闭关修炼去!”叶翎问。 “你们说完了?”叶缨神色平静,“不如何。” 南宫珩反问:“那你的意思是?” “我考虑好了,就照皇上的意思,带着孩子嫁给他。”叶缨神色淡淡地说。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一眼,都很意外。 “大姐,你是意识到自己喜欢他了?”叶翎问。 叶缨毫不犹豫地摇头:“怎么可能?” 南宫珩笑了:“看来,你有新的计划?说来听听。” “我本就是未婚产子,没什么名声可言。如今尘儿的父亲是谁,已被皇上知道,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叶缨神色淡淡地说,“我嫁给他,不代表要跟他做真正的夫妻。看他不顺眼,把他踢了,结果不过是携子和离。听起来,是不是比未婚产子还要好一点?” 南宫珩和叶翎神色惊愕,继而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绝了!百里夙若是听到叶缨这话,一定当场吐血! “我把小弟带走,后面你们俩想怎么着,随便吧。我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让你们一直担心。”叶缨面色平静。 叶翎和南宫珩对她的关心和尊重,她心里都清楚。她们姐妹都希望对方得到幸福,又都有一份牵挂担忧。 叶缨冷静下来想了想,南宫珩的本事比她大得多,即便她先走,有南宫珩在,叶翎的处境不会更糟糕,而且可以放开手脚。 至于让她心烦的百里夙,想清楚之后,觉得无所谓了。孩子都有了,成个亲有什么大不了,不想一起过再分开就是。 “姐,老大就是老大,霸气!”叶翎竖起大拇指。 南宫珩皱眉:“既然如此……” “怎么?”叶缨和叶翎姐妹异口同声地问。 叶尘笑嘻嘻地跟着问了一句:“怎么呀?” “原来,对于百里人渣要娶你,我跟小叶子最大的顾虑是,他身上有不少麻烦。暂时解决不了,但也不能不管他。” 南宫珩神色一正:“既然你觉得嫁给他可以,那就嫁。到时候,让小叶子去送亲!你们全家人到了西夏,全都留下,甩掉南楚的烂摊子,别回来了!让百里人渣给小叶子封个公主,我去西夏娶她。以后咱们都在西夏混,守着百里人渣这个蛊种宿主,等老妖婆的人再出现,就有线索了!” 叶缨和叶翎对视了一眼,叶旌连连点头:“我赞成!楚氏皇族这些人,没本事,天天就惦记着算计大姐和二姐的亲事来谋利!咱们叶家,对南楚早已仁至义尽,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彻底脱身!” 叶缨其实有些意外,看着南宫珩说:“我本以为,你不同意,是想按照原计划,早点娶走我妹妹。” 南宫珩笑而不语。 他当然想早点娶叶翎,最好立刻拜堂,今夜洞房。 不过,他喜欢叶翎,是想跟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不是贪图一时欢愉。叶家姐弟,是叶翎在意的,便也是他的责任。他希望叶翎嫁给他的时候,是真正幸福快乐的,没有顾虑。 所以,他可以再等一等。 就是……真的好想打死百里夙! “那就这么定了!”叶翎说。 “万一百里夙收到皇上的消息,记得跟美人大哥的约定,暂时不认我姐和尘儿呢?”叶旌皱眉问了一句。 南宫珩伸手,揉乱了叶旌的头发,似笑非笑地说:“一个可以娶你姐姐的机会摆在面前,那个人渣,别说记得我跟他的约定,怕是都不认识我了!” 楚京表面风平浪静。 所有人只知道,东晋和南楚的联姻,东晋迎亲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 但楚皇算着时间,在等百里夙的答复。 这件事,有风险。 楚皇不认为百里夙会怀疑会否认,因为楚皇派人送去了叶尘的画像。不只是那个孩子的容貌,当初叶翎初见百里夙,对他那么大的敌意,也是佐证。 最大的风险,就是时间。 东晋皇室将南宫珩和叶翎的婚期定得很近,不出意外的话,二月十五,东晋迎亲的人就到楚京了。在这之前,必须收到百里夙明确的答复,否则,楚皇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跟东晋撕破脸,而西夏那边有别的心思,南楚就完了。 相对而言,楚皇希望跟西夏的联姻能成。 假扮楚明寅的楚明泽很安分,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甚至主动提出,让楚皇暂时不要把容贵妃放出去。说是为了容贵妃的安全考虑,避免完颜幽对她不利。 楚明泽也在等,等百里夙的答复。他对此有信心,担心的也是时间问题。只要中间不出任何意外,东晋和南楚的联姻,不久之后就能取消。 楚明泽素来谨慎,这是老妪交给他的首要任务,在这件事有明确的结果之前,他没有再去查探宋清羽是不是云尧,避免节外生枝。 叶翎和南宫珩暗中调查楚皇是怎么查到叶尘容貌的。 查到胧月庵的那个小尼姑身上。小尼姑说,是楚皇派人带着令牌前去询问她,她简单描述过后,那人让她画出来,她画得不好,又找了画师来,根据她的描述作画。 如此,跟楚皇对叶缨所说的,基本吻合。 这是楚明泽又请楚皇派人提前准备好的,为的就是应付叶家姐妹的调查,不留破绽。 只是有个问题。 楚皇突然去查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一丝怪异。他说是为了找出当年害叶缨的人,给她报仇,未免突兀了些。 而后又查到,楚皇找到原来叶家的下人,问过叶缨的生辰八字。 当初百里夙和欧阳清的亲事被毁掉,纯阴之女为百里夙解毒的事,并不是秘密。看起来,是楚皇得知叶缨是纯阴之女,对比百里夙解毒和叶缨出事的时间,联系到一起,有所怀疑,又去查了叶尘的容貌? 似乎很合理。 但叶翎总觉得,在东晋和南楚即将联姻的时候,楚皇突然查到叶缨和百里夙的事,让他多了另外一个选择,未免太过巧合了。 不过,楚明泽在这件事中,完美隐身,叶翎没有查到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 假如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算计的话,目的是什么? “鬼兄,会不会是有人喜欢你,想破坏我们俩成亲?”叶翎半开玩笑地问。 南宫珩摇头:“不,我觉得是有人喜欢小叶子,所以想破坏我们俩成亲。” 话落,南宫珩眸光微凝:“不对!” “你想到了什么?”叶翎问。 南宫珩看着叶翎,缓缓地说:“假如真不是巧合,有人故意算计的话,得提前知道百里夙和叶缨的关系,然后再做这个局,并且做得毫无破绽。只是这件事本身有些突兀,但我们暂时也查不到什么。而这件事的结果,导致你暂时不能嫁给我,至少在楚皇的掌控之下是如此。” “既知道我姐的事,又不希望我成亲?”叶翎蹙眉。 “可能是那个老妖婆所为。因为你的身体是她想要的,或许她想要你是完美的,冰清玉洁,保留处子之身?”南宫珩神色莫名。 额……叶翎神色怪怪的:“虽然知道你只是猜测,未必是真的,但我还是觉得被那个老妖婆一直盯着,好恶心。” “小叶子,真的有可能哎!要不我们现在先圆房?”南宫珩兴致勃勃地提议。 叶翎推开凑过来的南宫珩:“忙着呢,别闹!” 西夏国,西凉城。 百里夙收到东晋皇室送来的喜帖,已经知道南宫珩和叶翎的婚期,打算到时候直接从西夏国出发,前去东晋观礼。 明氏说要跟百里夙一起去,因为叶尘可能会去,她心心念念想早点见到孙子。 深夜时分,百里夙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想起叶缨,一时失神,就听外面突然响起打斗声。 他皱眉走出去,见哑奴正跟一个蒙面人交手。 “百里陛下,在下奉楚皇陛下之命,前来送信!”蒙面人见到百里夙,连忙开口。 百里夙有些意外:“住手。” 哑奴停手,蒙面人拿出一封信,递给他。 哑奴闻了闻,打开抖了抖,然后才走过来,交给百里夙。避免里面有什么药粉或者暗器。 百里夙回到御书房,低头看信,脚步一滞。 什么情况?楚皇得知了叶缨和叶尘跟他的关系,特意告知,愿意将叶缨嫁过来,让叶尘回归西夏皇室?!随信还有一张叶尘的小像,请百里夙尽快给一个答复! 百里夙心情复杂,坐在龙椅上,皱眉看着那封信。 他当然想娶叶缨,越快越好!只是他不确定,叶缨是怎么想的?楚皇征求过叶缨同意了吗?不过就算征求,应该也不是商量,是命令,叶缨点头,未必是心甘情愿。 而且他跟南宫珩说好了,先让叶翎嫁去东晋,他跟叶缨的事,之后再说。楚皇这样的举动,明摆着,是打算放弃跟东晋的联姻,与西夏合作。 但百里夙转念一想,既然楚皇已经知道叶缨和叶尘跟他的关系,不会放弃利用这一点。若他不如了楚皇的心愿,把叶缨娶回来,楚皇说不定会拿着叶缨和叶尘当人质来威胁他! 而且事情一旦宣扬出去,他成什么人了?他明明迫不及待想成亲,只是叶缨不同意而已。叶缨已经被人非议了好几年,若是再让人知道,他是孩子的父亲,却不肯认他们母子的话,叶缨岂不是很丢脸? 不行!事已至此,必须要娶!要大张旗鼓,风风光光,越快越好! “花瓶兄弟,对不住了。”百里夙说着,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手中拿着叶尘的小像,贴在心口,欢喜不已。 145.若他找死,那就让他去死(二更) “这是朕的回信,请务必亲手交给楚皇陛下。”百里夙面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将一封信交给楚皇派来的蒙面人,态度很客气。 “请百里陛下放心!”蒙面人躬身接过去,塞进怀中。 “尽快回吧,路上不要耽搁。”百里夙出言提醒。 “是。”蒙面人话落,飞身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站在百里夙身后的哑奴,神色不解。 百里夙回头,对哑奴说了一句话,哑奴苍老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比划着问:真的? 百里夙肯定点头:“真的,哑叔,我的妻儿,很快就回家了。” 哑奴高兴得不得了,又比划着问了一句:那叶缨的弟弟妹妹一起来吗?要不要我去接他们? 百里夙微笑:“小妹和小弟会不会一起来西夏,我现在不好说。我当然希望他们都能来,如此叶缨会高兴一些。不过南楚皇帝或许会限制他们的自由,而且也要看我那位南宫兄弟的安排。” 哑奴咧着嘴笑,连连点头,问何时去迎亲。 百里夙想了想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出发!”他是一刻都不想等,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到叶缨身边去,不过还要准备聘礼。不管叶缨是否在意,他都要做到最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对叶缨的重视。 夜已深,明月高悬。 百里夙毫无困意,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兴奋的感觉。 “哑叔,你去看我母后睡了没有?”百里夙吩咐。 哑奴点头,离开去找太后明氏了。 “来人!”百里夙回到御书房,唤了一声。 立刻有两个太监进门恭候吩咐。 “传朕口谕,急诏众卿,入宫议事!”百里夙决定来个夜朝,把他要成亲的事情昭告群臣!而且还需要礼部的官员尽快准备,明日一早就随他出发,到南楚迎亲去! 两个太监不知出了什么事,这么急,连忙应下离开。 哑奴很快去而复返,说明氏还没睡,在看叶尘的画像。 等着群臣入宫的时间,百里夙决定先去见明氏,跟她分享喜讯。 慈心宫中很安静,一排宫女侍立门外,灯亮着。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氏正捧着叶尘的画像,眉目慈爱,突然听到外面行礼的声音,有些奇怪,百里夙怎么这么晚又过来了? “都退下。”百里夙吩咐,宫女太监都垂着头恭敬地离开门边。 百里夙进门,就见明氏手中的画像还没收起来。画像上,叶尘从竹房子里面探了小脑袋出来,笑容灿烂,冲着画像外招手。 “母后。”百里夙眉宇之间明显透着喜色。 明氏微笑问道:“夙儿怎么这会儿过来了?看你很高兴的样子,有什么好事?” “母后觉得怎么算好事?”百里夙难得心情愉悦地卖起了关子。 明氏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像,伸手轻抚画像上叶尘的小脸,笑意温柔:“除非你明日就去南楚,把他们母子接回来。否则,别的对母后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好事。” “母后猜中了。”百里夙点头。 明氏愣了一下,继而神色一喜:“夙儿你方才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母后,楚皇已知晓叶缨与我的关系,派人送信来,说要将叶缨嫁给我,让尘儿回家。”百里夙唇角微勾。 “真的?”明氏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喜极而泣,“你……你明日就去接他们?” 百里夙点头:“嗯,明日就去,省得夜长梦多,早点接回来才放心。” “太好了!”明氏拉着百里夙的手,神情激动不已,“母后还以为,要等好久才能见到孩子!” “是我的错。”百里夙微叹,“母后放心,这次我一定把他们平安接回来。” “可是……”明氏转念又蹙眉,“是楚皇说的,叶缨愿意吗?万一是楚皇逼着她嫁给你,她会不会心里更反感?” 百里夙皱了皱眉:“母后,楚皇已经出手了,若我不接招,叶缨的处境可能会更不利。她对我,没有那么排斥。我上次见她到离开,都是在一个房间睡的。” 明氏神色喜悦:“真的呀?那母后就放心了!” 百里夙没说,他厚脸皮蹭房间,叶缨都不理他,他只能趴桌上睡,不过已经很开心了。当然,成了亲,叶缨若是同意他到床上去,那就更好了! “母后知道你心急,母后更急,但礼数可不能少!你这是去娶西夏国的皇后,叶缨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你孩子的娘!能多风光要多风光,绝对不能马虎!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去求娶的!给叶缨做足面子!”明氏正色叮嘱百里夙。 百里夙点头,明氏就说:“母后高兴,今夜也睡不着了,聘礼的事,我来准备。” “多谢母后,今日夜朝,我去宣布这件事。”百里夙说。 “快去吧。”明氏笑着点头。 西夏国百官都很懵。 大半夜的被敲门叫醒,说皇上急召入宫,一个个都以为皇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想起之前百里复突然暴毙,而后皇室经历的那场血腥内乱,不由心惊肉跳! 西夏国丞相明中信,皱着门口,在皇宫门口下马。 “明大人!”准备入宫的官员见到明中信,就围过来,问他是否知道什么内情。毕竟明中信是太后明氏的兄长,百里夙的亲舅舅。 明中信摇头:“本官什么都不知道,跟你们一样。快走吧!” 早朝的大殿,深夜时分灯火通明。 百官窃窃私语,神色各异。想着可千万别是百里夙又出了什么事! 西夏的百里皇族,如今就剩下皇帝百里夙和九王百里桓两个皇嗣,还都没成亲,在皇室人口上面,可是一点风雨都经不起了! 自从今年开年,朝中不少大臣,都有心想再提选秀纳妃的事情,因为皇室血脉传承,是重中之重的大事。而皇室素来没有守孝的传统,对于百里夙声称要给百里复守孝三年,百官并不认同。 “皇上驾到!” 老太监的尾音儿拖得很长,百官看到百里夙一身常服,款步出现,不由都松了一口气!只要百里夙没出事,就乱不了! 百官跪地叩拜,百里夙端坐龙椅之上,微微抬手:“众卿平身。” 百官起身,列队站立,等着百里夙说话。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这么晚入宫是干什么来的。 “朕欲与南楚联姻。” 百里夙张口,第一句话,下面所有人都惊愕了! 什么情况?联姻?之前是有官员进言,说当今天下形势,西夏应该选择跟南楚结盟才稳妥,但百里夙却让欧阳铖在南楚边境练兵,做好了开战准备。 结果东晋皇室出手,跟南楚定下了和亲之事。 这才过了多久,百里夙说要跟南楚联姻?南楚已跟东晋结盟,能同意吗?而且百里氏皇族,如今就只有百里夙,九王百里桓和十公主百里凝,让谁和亲? 不等有人问,百里夙接着说:“朕欲求娶南楚叶晟长女叶缨为西夏皇后。” 百官目瞪口呆!叶晟长女?在场的人都知道,叶缨刚及笄就被人侵犯,未婚生子!这种女子,怎么能当西夏皇后呢? 别说皇后,就是百里夙要娶个妃子,也不能找个不洁之人啊! 明中信面色微沉:“皇上,请三思!” 百里夙闻言,却笑了:“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朕要给叶缨的儿子当后爹?” 百官垂着头,这话谁敢接?但他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若是百里夙一意孤行,几个老臣都准备好了,冒死劝谏,也要拦住他,否则西夏国,真的要贻笑大方了! “朕像是那种会给别人的儿子当后爹的人吗?”百里夙再问。 百官神色微变,明中信拧眉:“皇上的意思是?” “当年侵犯叶缨的那个男人,就是朕!” 百里夙此言一出,百官心中都泛起惊涛骇浪! 百里夙跟欧阳清的那桩亲事,也不过就是前年的事,很多人还历历在目。 百里夙从小身中奇毒,病弱等死,最后得纯阴之女相救,活到现在,身体康健。欧阳清欺骗百里夙,假冒百里夙的救命恩人,实则救百里夙的,另有其人。 不过当时欧阳清声称,百里夙真正的救命恩人,被杀死了,但她也是听那位神秘的神医所言。 难道说,那个姑娘根本就没死,竟然是南楚神将叶晟的长女叶缨?所以,叶缨未婚生下的那个孩子,是百里夙的龙种?! 百里夙看有些官员反应过来,开口接着说:“当年的事,叶缨是受害者,朕也是被人所害。自从欧阳清死后,朕一直在寻找真正的救命恩人,不相信她已死。如今,朕终于找到了!就是南楚叶缨,她的儿子,就是朕的孩子!” 饶是有些官员已想到这一点,但听百里夙亲口说出来,还是惊愕不已。事关重大,百里夙既然敢当众宣布,就说明他已调查清楚,确定无疑! “朕不仅欠叶缨救命恩情,还害她遭受诸多苦难折磨,被世人非议数年,毁掉原本好好的人生。她虽不知是朕害她,但坚持生下孩子,不顾流言纷扰,抚养至今!朕必须要给她一个名分,要报答她,弥补她,要让我们的孩子回到西夏来!你们,可有异议?” 百里夙神色威严,扫视一圈,西夏百官眼观鼻鼻观心,谁敢有异议? 论身份,叶缨虽并非皇室出身,但她的父亲,曾经是天下最负盛名的神将叶晟,她的弟弟,都被封了异姓王。 论容貌,叶缨的妹妹被称为南楚第一美人,而关于叶缨容貌的传言很少,是因为她曾经是南楚赫赫有名的才女,人人都在称颂她的才华,并不代表她的容貌不出众。 论才华,小小年纪就得琴仙之名,据说自小被叶晟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熟读兵法,聪慧理智。先前她带兵打北胡,有勇有谋。作为女子,除了她的妹妹叶翎,怕是没人能够在这方面跟她相较。西夏国的欧阳瑜,虽然也是女将,但比起叶氏姐妹,逊色很多。 而叶缨这个人,唯一的污点,是她当年遭人侵犯,未婚生子。但百里夙刚刚承认,他就是当初侵犯叶缨的那个男人。 那件事,给叶缨带来巨大的不幸,众人都能想象得到。而百里夙,得到了无法估量的好处,他因此解了奇毒,捡回一条命,如今,还从天而降一个亲生儿子…… 别人嫌弃叶缨,非议叶缨,都可以,但唯独西夏国的人,不行! 就连一直盯着百里夙的皇后之位,迄今没死心的丞相明中信,此时也沉默不语。叶缨不只是救百里夙,她生的那个儿子,就注定了这皇后之位,只可能是她的。 百官担心的皇嗣问题,叶尘一来,就不是问题。 而西夏百官本来都认为西夏应该跟南楚结盟。如今好了,把叶缨娶回来,联姻成功,西夏跟南楚可不就是结盟了吗? 好处多多,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百里夙见无人言语,对此很满意,吩咐下去:“此次联姻,事关重大,朕明日一早出发,亲自前去南楚迎亲。礼部诸卿,今夜做好准备,做最好的准备!明白了吗?” “是,皇上!”礼部几个官员连忙应下。 都想着百里夙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南楚跟东晋的联姻破坏掉,时间的确紧张,所以很合理。但也都能感觉到,百里夙由内而外的喜悦。因为他素来沉默寡言,更是从来不笑,这回像是变了个人。 百官都选择性地忘记百里夙曾经说过要为百里复守孝三年的事,谁敢提,就是找死! 百里夙回去,也没睡,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亮,想着叶缨和叶尘,坐到了天亮,嘴角的笑意都没有落下去过。 次日一早,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离开西凉城。 消息传开,百姓皆惊! 不过很快,叶缨在西夏百姓口中,已被称为皇后娘娘。不少人说,皇上是去接皇后娘娘和太子回家。 楚京。 眨眼到了二月初十。 楚皇心中越发焦虑起来。他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应该坚持跟东晋的联姻,不应节外生枝?万一出个岔子,麻烦大了! 每日都有禀报,说东晋的“南宫珩”,被蒙璈护送,已进入南楚,在往京城赶路,十五之前能到。 楚皇算着时间,最顺利的情况,他派去给百里夙送信的人,这两日能回来。他必须看到百里夙的明确答复,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这日深夜时分,楚皇终于等到了他相见的人。 迫不及待地接过信,打开,看了个开头,楚皇面露喜色! 百里夙亲笔所书,对于楚皇所言深信不疑。说他别人所骗,本以为自己的救命恩人真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还是让他十分欣赏的女将叶缨。他当初不理解叶翎对他的敌意,如今全都明白了。孩子的画像他看第一眼就知道,那是他的儿子!纯阴之女,有孕生子的时间,一切都没错! 字里行间透着百里夙的喜悦和激动之情,他对楚皇主动告知并提出联姻,表示感激,并且说他会尽快前来南楚迎亲,叶缨将会成为西夏国皇后,叶尘就是西夏国的太子。 最后,百里夙还在信上盖了西夏国皇帝玉印。 “太好了!”楚皇看着那封信,神色大喜。一切如他所愿,接下来,赶走东晋前来迎亲的人,就算东晋要开战,南楚也不必惧怕。看百里夙的态度,这是上赶着要跟南楚联姻结盟! 二月十四,南宫珩带着长长的迎亲队伍,进了楚京。他身后是去而复返的东晋主将蒙璈。 这是真正的南宫珩,一个时辰之前跟八卦换过来的。 皇宫里,被宣召入宫的叶缨和叶翎姐妹,还有楚明恒和假扮楚明寅的楚明泽,以及宋清羽,都在座。 楚皇刚刚宣布了他的决定,说等南宫珩来了,请叶缨告知他,她不愿妹妹嫁去东晋。请叶翎告诉他,她并不想嫁给他。让东晋的人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南宫珩一行,行至楚宫外。 南宫珩下马,蒙璈紧随其后,要先去拜见楚皇。 “蒙蒙,万一姓楚的反悔了,不肯把小叶子嫁给我怎么办?”南宫珩问蒙璈。 蒙璈微微皱眉:“不可能。” “万一呢?”南宫珩笑问。 蒙璈面无表情地说:“若他找死,那就让他去死!” 146.纨绔的怒火,蒙蒙不想哭 “皇上,东晋夜王殿下和蒙将军到了。” “请!”楚皇神色一正。 南宫珩一身墨色锦袍,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弧度完美,唇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一如叶翎在西凉城,第一次见到这张脸的样子。 蒙璈身着紫色劲装,面色冷肃,眼眸无波,紧随其后。 “楚皇陛下,久违了。”南宫珩轻笑拱手,不等楚皇回应,视线一转,看向叶翎,笑意加深,端的是风流倜傥,“叶小姐,好久不见。” 南宫珩的举止,表明他爱慕叶翎是真的,眸中满满的都是男人对女人的兴趣。 叶翎神色淡漠,轻轻颔首:“夜王。” 态度差异明显。 南宫珩真想娶,但叶翎没兴趣。 楚皇对此很满意,就是他希望的。 楚明泽沉默端坐,微微垂眸。 他知道南宫珩曾假扮死去的云尧,帮南楚打北胡,当上战王的事。因为南宫珩跟叶翎拜过堂,后来在西夏国又有交集,这回东晋皇室为他求娶叶翎,让楚明泽一直怀疑,他们两人暗中早有私情。 甚至因此,楚明泽认为当初跟叶翎一起,到永生岛欺骗老妪的人,未必是真的苏棠,可能是南宫珩假扮的。因楚明泽了解苏棠,他不会轻易背叛他们的主子,虽然楚明泽认为苏棠有爱上叶翎的可能。 不过,看这会儿南宫珩和叶翎见面的情形,楚明泽一时觉得,他的怀疑,可能是错的。是苏棠被叶翎吸引,因为叶翎而联手背叛主子?南宫珩当初假死离开,与叶翎并无私情,更没有私定终身,只是又对叶翎生了兴趣,趁着如今南楚弱势,强势求娶? 似乎,也合理。 这也是楚明泽想看见的。老妪给他的任务是毁掉叶翎和南宫珩的亲事。假如叶翎和南宫珩是两情相悦,坏了这一次,还有下一回。如果叶翎对南宫珩无意,楚皇不再强迫她,事情简单很多。 电光火石之间,楚明泽想了很多。 那边楚皇微笑着请南宫珩和蒙璈落座,南宫珩本该正对楚明恒坐下,他特意选了个位置,对着叶翎,目光一直没有挪开过。 符合他不拘小节,我行我素的纨绔性格。他会因为一首丧曲,看上叶翎,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完全正常。 “叶小姐,本王带了天音琴来,回东晋的路上,我们可以切磋琴艺。”南宫珩目光灼灼。 叶翎蹙眉不语。 楚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夜王,和亲的事,有些变化。” 南宫珩皱眉,这才看向楚皇:“楚皇陛下这是何意?” 楚皇面上带着歉意:“夜王,叶翎是叶晟的女儿,战王的遗孀,而且她自己也为南楚立下汗马功劳。朕素来想与东晋修好,但当初不顾叶翎的意愿,答应让她和亲远嫁,实属不该。” 南宫珩瞬间怒了:“你们南楚这是什么意思?耍我吗?” 楚皇叹气:“夜王息怒。成亲之事,素来讲究两情相悦,不好强求啊!” “你说老子是一厢情愿?!”南宫珩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楚皇皱眉:“叶翎,你跟夜王好好说。” 南宫珩冷着脸,看向叶翎:“怎么?看不上我?” 叶翎神色淡淡地说:“不敢。我一个寡妇,是配不上夜王。多谢错爱,不敢高攀。” 南宫珩冷笑:“若是本王非要让你高攀呢?” 叶翎面色微沉:“夜王殿下是我见过最真性情的人,不会做出这种强人所难之事吧?如此,也没甚意思!” “你越是看不上本王,本王越要征服你!如此,很有意思!”南宫珩冷冷地说。 叶缨皱眉,看着南宫珩说:“夜王殿下,自从父亲过世,家妹这几年没有过几天安稳日子。先前身受重伤,武功尽失,也无法再带兵打仗。若你是因为她的将才,对她感兴趣的话,如今这一点,不存在了。若你是因为她的琴艺而喜欢她,何不听自己弹琴来得更好?小妹自认琴艺远不如你。” 南宫珩一听这话,眸光愠怒:“你们姐妹,分明就是看不起本王!说得好听!不过,你们最好认清楚形势!敢拒绝本王,得罪东晋,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南宫珩话落,转头看向楚皇,冷冷地说:“楚皇,和亲之事,可是你先前亲口答应的,如今本王高高兴兴带着人来迎亲,到了跟前,你们突然反悔,就是为了羞辱本王吗?” 楚皇摇头:“夜王千万息怒,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是朕的不对,当初本不该答应。朕给夜王准备了一些礼物,作为补偿。” “什么礼物,你们自己收着吧!本王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奇耻大辱!”南宫珩目光冰寒,又看了一眼叶翎,眼眸微眯,“本王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答应,让本王明日把人娶走,方才的事,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否则,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赤裸裸的威胁,不过有了百里夙的答复,楚皇如今,不惧东晋。 “夜王,有件事,或许你们还不知道,那朕就直言了。”楚皇正色道,“西夏国的百里陛下,近日将会前来南楚,迎娶叶缨为西夏皇后。朕不想出尔反尔,但最近刚得知,叶缨就是当年救了百里陛下的人,而且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儿子,很快就会成为西夏太子。朕必须成全他们,想必夜王也能理解。朕总不能为了南楚,让她们姐妹二人都去和亲。” 南宫珩神色一凝,冷笑起来:“怪不得,原来楚皇是跟西夏国勾搭上了,看不上东晋,自然更看不上本王!本王现在倒是可以理解了!” “夜王能理解,那就再好不过。”楚皇微笑点头。 “能理解,但本王绝不接受!”南宫珩冷哼了一声。 南宫珩话落,一直沉默寡言的蒙璈突然起身,身形如鬼魅般,冲到楚皇面前,拔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清羽拔剑,抵住了蒙璈后心!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局势变得剑拔弩张! 楚皇脸色瞬间煞白! 楚明恒大吼:“来人!” 呼呼啦啦的脚步声,宫殿被人围起,一群带刀侍卫冲进来! 南宫珩神色慵懒,笑意不达眼底:“蒙蒙素来脾气不好,最不喜欢言而无信之人。楚皇陛下,让你的人都退远一点,不然,蒙蒙的剑,可是不长眼!” 南宫珩话落,蒙璈的剑已刺破楚皇的脖子,殷红的血流了下来。 “退出去!都退出去!”楚明恒神色紧张,冲进来的侍卫又退了出去。 “宋将军,我数三声,把你的剑从蒙蒙背后收回去,否则的话……”南宫珩冷笑。 宋清羽面色一沉:“夜王殿下,这里是南楚!” “本王当然知道这里是南楚,本王就是来南楚娶亲的,可惜一腔真诚,被人打了脸,好气啊!”南宫珩似笑非笑,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看着宫殿门口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来,冲这儿射!随便射!在我咽气之前,我家蒙蒙一定把你们皇上的脑袋砍下来!拉着楚皇陪葬,值了!” 楚明恒不敢轻举妄动。 楚明泽什么都不打算做,因为他的目的已达到,楚皇的死活,根本不在意。他只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宋清羽,在想接下来应该再去会会他…… 叶缨护着叶翎,眼神戒备地看着南宫珩。 “本王不是不懂,强扭的瓜不甜,可是……”南宫珩冷冷地看着楚皇,“你倒是早说啊!” 南宫珩话落,两道黑影从一个角落里冲出,一左一右朝着他打了过来! 南宫珩冷笑,双掌打出,同时接下两人的攻击,纹丝不动!那两个楚皇的暗卫,却都后退两步!神色大变! 楚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珩! 下一刻,蒙璈一手持剑,一手抓住楚皇的右臂,狠狠一拧!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两个暗卫神色一惊,看着南宫珩,再不敢轻举妄动。 “楚皇,你身边的高手,连老子这个纨绔都打不过,真是丢人现眼!”南宫珩冷笑。 蒙璈看着楚皇面色煞白,冷汗直冒,右臂已软软地垂了下去,声音冰寒地说:“你的人再敢轻举妄动,我把你全身大卸八块!” “本王不想为难女人,当初也不是叶翎答应的。作为一个男人,这点心胸,本王有。”南宫珩说着,推倒了旁边桌上名贵的古董花瓶。 花瓶坠地,寸寸碎裂,南宫珩俯身捡起两块瓷片,拿在手中把玩,垂眸浅笑。 下一刻,两块瓷片同时朝着两个方向飞出去! 楚皇的两个暗卫急急闪避,其中一个被打中,割了喉,血流如注,倒地而亡! “你们两个……”南宫珩看向楚明恒和楚明泽,幽幽地说,“有没有谁,想代替你们的父皇当人质的?只要愿意,可以换人!” 楚明恒脖子一缩,低着头不说话。 楚明泽拧眉,开口说:“南宫珩,你再闹下去,有什么意义?别忘了这里是南楚,我们本不愿与东晋交恶,好声好气跟你商量,你何必如此?” “跟本王商量?你们给本王商量的余地了吗?”南宫珩冷声说,“看来你也不愿救你父皇,说这么些废话!本王知道这里是南楚,不过,有楚皇在手,怕什么?若是蒙蒙一不小心,失手杀了你们的父皇,你们俩倒是可以好好商量一下,谁来当皇帝!” 楚皇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没想到蒙璈会毫无预兆地出手,更没想到,南宫珩竟然也是个武功极强的高手!而这二人,身在南楚皇宫,如此嚣张,不计后果!出其不意,一开始就控制住他,不管他安排多少人,都没有意义了! “南宫珩,你有什么条件,提出来!”楚皇厉声说。 “让叶翎跟我走,楚皇陛下现在同意吗?”南宫珩似笑非笑地问。 楚皇拧眉,看了一眼叶缨和叶翎姐妹:“好!让蒙将军放开朕,和亲的事照旧,咱们再好好谈!” “呵呵,”南宫珩缓缓地说,“叶缨,叶翎,你们姐妹听听,你们的皇上,根本就没把你们当人看,不过是为了利益,随时可以送来送去的筹码罢了!” “不过,楚皇,刚刚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已被拒绝,那就算了!本王又不是强抢女人的恶霸!但本王的脸面,可是被楚皇踩在地下的,楚皇得给我捡起来!”南宫珩冷声说,“蒙蒙,带上楚皇陛下,咱们出去玩儿!” 原本晴好的天气,不知何时阴云密布,看着像是要下雨。 蒙璈压着楚皇,走出皇宫,前前后后围着无数南楚将士,一路走一路退,不敢轻举妄动! 南宫珩唇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走在蒙璈身旁。东晋前来迎亲的队伍,在他一声令下,已出城离开,没人敢拦。这些小喽啰,拦了也没价值,反倒容易让蒙璈和南宫珩恼羞成怒,再伤害楚皇! 如此,行至城门口,蒙璈提着楚皇,飞身而上,站在最高处,足够下方的将士和百姓看得清清楚楚。 即便有无数弓箭手都瞄准蒙璈,也不敢乱动。因为谁也无法保证,在杀死蒙璈之前,蒙璈会不会拉着楚皇陪葬。 南楚士兵将城门内外围得水泄不通,百姓越聚越多,全都仰头看着高处的蒙璈和楚皇,以及南宫珩。 楚明恒和楚明泽,宋清羽,以及叶家姐妹,都跟着过来,这会儿站在下方。 “楚皇,告诉你的子民,现在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南宫珩朗声说。 楚皇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这辈子都没有遭受过如此大的屈辱! “不说?”南宫珩从袖中抽出一把寸长的刻刀,明晃晃地闪着寒光,抬手就戳进了楚皇后背! 百姓惊呼,楚皇咬紧牙关,闷哼了一声!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为本王恢复名誉,本王满意,就放了你!”南宫珩冷笑,“不如这样,我来问,你来答!” 楚皇浑身颤抖,恐惧,疼痛,羞辱,愤懑,重重情绪让他此刻快要疯了! “楚皇先前金口玉言答应,东晋与南楚联姻,要将叶晟次女叶翎嫁给我,商定好的,明日就是叶翎出嫁之期,对吗?”南宫珩冷声问。 楚皇感觉到抵在自己背后的刀尖,闭着眼睛,重重点头。 “本王带着人,带着聘礼,千里迢迢,如约赶来这里!结果,你告诉本王,和亲取消?是吗?”南宫珩再问。 百姓一片哗然! 叶缨和百里夙的事,如今外人都不知道。楚皇想等东晋的人走了,再宣布新的和亲,如此稳妥。 今日楚京许多百姓亲眼看着南宫珩来迎亲,都以为和亲无可更改!东晋的人都到这儿了,怎么皇上又反悔了呢? 怪不得东晋夜王南宫珩做出这种举动,竟是这个原因! “现在,楚皇你告诉我说,叶翎不想嫁给我,还声称她当初就不想嫁。那你当初不经她同意,强迫她答应和亲,也没顾念过叶晟的功勋,叶家姐妹的功勋啊!”南宫珩冷笑,“想必你的子民都很想知道,你为何悔婚,我帮你告诉他们,因为,你不打算卖叶翎去东晋,打算卖了叶缨去西夏!是吗?” 百姓闻言,都目瞪口呆!一时不解南宫珩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叫卖了叶缨去西夏? 楚皇猛然睁眼,摇头:“不是这样!因为叶缨就是当年救百里陛下的女子,她的儿子是西夏皇帝百里夙的,所以朕才安排她和亲西夏!” 这是个重磅消息! 百姓纷纷议论起来。当初背地里说叶缨闲话的人很多,如今才知道,侵犯叶缨的人,竟然是当年的西夏太子,如今的西夏皇帝! 叶缨曾经什么样,在场的人都清楚,因为那次变故之后,经历了什么,所有人也都知道! 南宫珩的刀,缓缓地扎进楚皇后背一块新的地方,冷笑连连:“听楚皇的意思,你是为了叶缨好?可本王怎么记得,当初叶翎去西凉城,第一次见到百里夙,对他就有极大的敌意!本王现在在想,会不会那个时候,叶翎就发现百里夙是害了叶缨的人?她们姐妹,或许早就知道百里夙是叶缨儿子的父亲,若是叶缨想嫁,早说了。不过,不管叶家姐妹是否知情,楚皇你安排叶缨嫁给毁了她一辈子的男人,还说是为了她好?” 楚皇脸色一变再变:“你根本不懂!百里夙当年也是被人陷害,不是他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的,叶缨受了那么多苦不是假的吧?你确定,她真的心甘情愿嫁去西夏国?”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不过你应该也不在意叶缨是否愿意,你是皇上,哪管她们姐妹死活?叶晟功勋再高又如何?当初你一道圣旨,就让叶翎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去冲喜,出嫁当天变寡妇!叶家姐妹为你们南楚灭了北胡,出生入死又如何?东晋求亲,你问都不问一句,点头同意让叶翎再嫁给我这个纨绔!” “如今倒好,你发现叶缨嫁给百里夙,对你更有好处,立刻悔婚,换了叶缨去和亲西夏!楚皇,你对叶家人,真是好极了!不知道叶晟在天之灵,看到你把他的两个女儿,当做货物,利用完就卖来卖去,他的棺材板儿,能不能压得住呢!” 不光百姓,下面的南楚将士,听到南宫珩这番话,脸色也都变了! 叶家父女对南楚的功勋,无法估量!而叶家姐妹实力再强,付出再多,到头来,楚皇先后决定安排她们远嫁和亲!她们真的心甘情愿吗?每个人心里,都有答案。 “一派胡言!”楚皇怒吼,“你这是挑拨!污蔑!鬼话连篇!” 南宫珩又笑了:“是啊,本王承认,就是在挑拨离间!但本王所言,是不是事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当然了,你觉得你是皇帝,叶家人活该为了南楚出生入死也得不到好下场,只要你的位置坐得稳,哪管她们姐妹死活!和亲不成,她们姐妹有自己的路要走,也碍不着本王什么事儿!但楚皇你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打我的脸,我总要让你的子民看看,你这个皇帝,算什么狗东西!” “随便你怎么讲,朕全都是为了南楚!为了南楚的子民!”楚皇厉声说,话落再次闭上眼睛,不愿再跟南宫珩争辩,因为他已无话可说! “是么?还真是无私凛然呢!南楚的人,你们全都给我听好了!东晋主动求和亲,愿与南楚修好,你们的皇帝,先是答应,到了如今又突然反悔!接下来,东晋绝不会善罢甘休!”南宫珩冷声说。 下方的人,脸色都难看至极! 楚皇身上被南宫珩戳了好几个血洞,右臂被蒙璈拧断,狼狈又凄惨。 “蒙蒙,我们走!让楚皇陛下,送我们一程!” 南宫珩话落,蒙璈提起楚皇,两人一起飞身离开。 “追!”宋清羽带着士兵,追了出去,但也不敢放箭,因为楚皇并未脱离危险。 楚明泽下意识地去看叶缨和叶翎,就见叶缨拉着叶翎转身,姐妹俩往回走,没有再管楚皇的安危。 百姓自发让开一条路,目送叶家姐妹离开,不时有人叹息。 很多百姓这会儿都想起当年的叶晟来。若是叶晟还活着,他的两个女儿,必然是千娇百宠的,不会经历如此多舛的命运。叶翎的亲事,已经被楚皇摆布一次,不久之前又来一回,结果现在叶缨也没有摆脱。 和亲素来都是皇室公主的责任。因为她们出生就是金枝玉叶,享受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是精心呵护的“花”。在某些时候,需要为了一个国家,为了一个皇族,做出应该有的奉献。 但叶家姐妹,谁敢说她们有必须为南楚牺牲去和亲的义务?南楚皇室利用完她们的父亲,再利用她们姐妹。她们的功勋不输男子,甚至对南楚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可照样没有得到一点尊重。 南宫珩的那番话,对楚皇这么多年以来,努力经营的深明大义,英明理智,爱民如子的形象,简直是摧毁性的打击! 而且不只是叶家姐妹受了委屈,南宫珩扬言说东晋绝不会善罢甘休。若因为此事引来战火,楚皇再怎么解释他的所作所为,百姓也不会理解的。 尚不知楚皇安危,但百姓陆陆续续都散去了。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宋清羽带着楚皇回到京城。 楚皇被蒙璈打晕,扔在一个泥潭里,面目全非,浑身恶臭。而南宫珩和蒙璈,暗中离去,无迹可寻,成功脱身。 至于东晋前来送亲的人,离开楚京之后没多久,就四散离开,训练有素,想抓很难,而且,没有意义。 “蒙蒙,快下雨了。”南宫珩站在一棵大树下,伸手勾住蒙璈的肩膀说。 蒙璈皱眉,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 南宫珩也挪,再搂住。 蒙璈沉默,就听南宫珩接着说:“蒙蒙,听说下大雨,站在树下边,会被雷劈的。可是出去,又要淋雨。你说怎么办?” “被雷劈是老天索命,站在哪里都躲不过。淋雨又不会死。”蒙璈面无表情地说。 “蒙蒙你真是无趣,你应该说,你脱了衣服给我挡雨!”南宫珩一本正经地说。 蒙璈又往旁边挪了两步,甩开南宫珩:“你不会是被叶小姐拒绝,受刺激了吧?” “是啊!我现在快伤心死了!我追求她那么久,她就是不答应。好不容易和亲定了,楚皇那个乌龟王八蛋竟然又给我搅黄了!蒙蒙,我娶不上媳妇儿了,好可怜!”南宫珩抹了一把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幽幽地说。 “别装了。”蒙璈皱眉,“你们肯定是在演戏!” “为何?你是不是觉得哥哥最好看最厉害,小叶子一定喜欢我?”南宫珩唇角微勾。 蒙璈看了南宫珩一眼,摇头说:“我没这么想。走吧。” “去哪儿?”南宫珩问。 “回东晋,打南楚。你说的。”蒙璈说。 南宫珩抬头,看了看天色,若有所思:“打是要打的,过些日子再打。” “为什么?”蒙璈不解。 “我有一个人渣兄弟,等着成亲,先别给他添乱。”南宫珩幽幽地说,“虽然,我很想打死他!” 蒙璈皱眉:“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进宫之前,分明就知道楚皇会拒绝。你也不在意南楚跟西夏结盟。” “因为西夏皇帝是个人渣啊!”南宫珩说。 蒙璈神色微变:“你说的要成亲的兄弟,是百里夙?你哪来这么多兄弟?你们的身份,私交过密,不是好事!看来你跟叶家姐妹,就是在做戏!” 南宫珩轻笑:“我哪来这么多兄弟?蒙蒙你吃醋了!” 蒙璈无语,低声说了一句:“有病。” “又骂我?真是三天不打你不知道我是你哥!”南宫珩锤了一下蒙璈的肩膀,“好了,走吧!” 见南宫珩往楚京的方向走,蒙璈皱眉,跟了上去。 叶缨和叶翎在下雨之前回到了家,但南宫珩和蒙璈就没这么幸运了,半路淋了个透心凉。 从后门飞身进靖王府,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七星,蒙璈就知道,这里根本就是南宫珩的地盘,他早就知道楚皇会悔婚,并且清楚所有内情,今日故意做那些,是为了给叶家姐妹出口气,也给后面的很多事,做了完美的铺垫。 譬如,接下来就算叶家姐妹背叛南楚,想必都会有很多人,可以理解她们。 而之后东晋攻打南楚,有了充足的理由。 七星原本就在等南宫珩,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南宫珩接过七星递来的伞,扔给了蒙璈。 蒙璈下意识地接住,就见南宫珩一脸雨水,神情愉悦地往前冲:“湿透了还要打伞的人都是傻子!反正我都这样了,小叶子见到我,肯定很心疼!” 七星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撑着伞,黑着脸的蒙璈,微微一笑说:“蒙将军,快请!” 叶缨和叶翎回来之后,已换过衣服,这会儿正在叶缨房间里说话。 叶翎画了个简笔图,南宫珩给叶尘做了个可以骑的三轮小车,车头是鹿角形状,很可爱,这会儿叶尘在房间里,小脚蹬着,骑了一圈又一圈,很是开心。 “他,真的不错。”叶缨对叶翎说。 叶翎挑眉:“谁呀?百里人渣吗?” 叶缨瞪了叶翎一眼:“好好说话!” “是,老大!”叶翎点头,唇角微勾,“我当然知道他很好,不然我干嘛跟他?” 叶缨心中微叹。南宫珩看起来玩世不恭,乐观开朗,跟谁都能玩到一处,特别受孩子喜欢,但他骨子里,是个极其理智的人,在正事上面,每一步都是算好的。有时候看似冲动所为,也都有明确的目的。 而叶缨知道,南宫珩并不像表面那样,真的很随和,对谁都好。他对这个家里的人好,唯一的原因是叶翎。 “小叶子!宝宝!” 熟悉的声音在廊下响起,叶尘眼睛一亮,骑着小车到门口:“美人叔叔回来啦!” 门开了一半儿,被淋得湿透的南宫珩站在外面没进来,跟叶尘打过招呼之后,招手让叶翎出来:“小叶子,我好冷,我好饿,我要换衣服,不知道衣服在哪里,你帮我找!”理直气壮地撒娇。 叶翎出门,就被南宫珩拉着进了隔壁的房间。 随后跟来的蒙璈,皱眉看着叶翎和南宫珩的背影,撑着伞,站在雨中,突然有些尴尬。 七星没跟过来,不知去了哪里。这个府里,他是客人,结果把他带来的南宫珩根本不管他…… “这个叔叔是谁呀?”叶尘探出一个小脑袋,笑嘻嘻地问蒙璈。 蒙傲视线下移,看着跟他说话的小不点儿,想着这应该就是百里夙和叶缨的儿子了。 “蒙将军,请进。”叶缨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蒙璈走到廊下,浑身是水,皱了皱眉说:“我就不进去了。” 蒙璈等了一会儿,不见南宫珩出来,开口叫了一声:“夜王殿下。” 没人理他。 下一刻,蒙璈就听隔壁房间里传出南宫珩的声音:“小叶子,你给我擦头发!” “你自己没手?” “你不给我擦,我就亲你!” “那你亲呗!” …… 蒙璈默默地闭上眼睛,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等南宫珩换好衣服出来,说让蒙璈进去换衣服。 蒙璈穿了一身南宫珩的衣服走出来,南宫珩在外面等着,塞给他一个小木桶,指着后花园的方向说:“宝宝想喝奶茶,你这个叔叔,第一天来看他,空着手怎么好意思?你去,给他挤牛奶!” “我不去!”蒙璈一脸拒绝,挤牛奶?什么鬼? “那你把穿我的衣服脱下来,不给你穿了!”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南宫小七,你是不是有病?”蒙璈忍无可忍,冷声说了一句。 “蒙蒙,我跟小叶子说你不会笑,她就问那你会不会哭。你哭一个,让我们开心开心?”南宫珩笑得一脸欠揍。 蒙璈皱眉看着南宫珩,把手中的木桶举起来,反过来,盖在南宫珩脑袋上,飞身就跑! ------题外话------ 今天合并更新,没有二更,谢谢 147.香辣奶茶,楚王八悬梁(一更) 午时将至,大雨已停,空气清新,凉爽宜人。 昨日说好的,今日吃火锅。 “小叶子,蒙蒙欺负我!”南宫珩提着木桶,头发微微凌乱,皱眉走进厨房。 “你不要污蔑人家,我看是你总想欺负他。”叶翎轻笑。 南宫珩一听就不乐意了:“小叶子你是哪边儿的?” “人家是客人,你也是?”叶翎反问。 南宫珩嘿嘿一笑:“我是主人!不过蒙蒙空着手来,还不愿意去挤牛奶,宝宝想喝奶茶怎么办?” “我去。”叶翎把火锅汤底备好,煮上,让南宫珩把菜切一下,她接过木桶往外走。 “哎,桶要再洗一遍!脏了!”南宫珩说。 “哪儿脏了?”叶翎看了看,挺干净的。 南宫珩幽幽地说:“刚刚蒙蒙那个混蛋,把桶盖在了我头上……” 叶翎闻言,提起木桶,反过来,盖在南宫珩头上,唇角微勾:“是这样吗?” 南宫珩头上套着木桶,“怒指”叶翎:“小叶子你找打是不是?”他自己倒也不着急把木桶取下来…… “蛮好看的。”叶翎神情愉悦,伸手取下木桶,踮脚,在南宫珩唇角轻轻一吻,笑语嫣然,“真可爱!” 南宫珩想板着脸,故作凶狠,然而瞬间没脾气,破功笑了出来。 叶翎拎着清洗过的木桶去后花园挤牛奶,南宫珩在厨房处理要煮火锅的菜品。不是第一次做,已经很熟练了。 叶尘小脚欢快地蹬着小车车,出了修竹轩,往后花园而去,小鹿点点在后面追。墨竹不远不近地跟着。 靠近无花阁,就见一个墨衣身影坐在湖边。 是忍无可忍反击南宫珩后,感觉在这个府里更尴尬,却又不能走的蒙璈。 清风徐来,鸟语花香,但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寂寥。 叶尘骑着小车过去,墨竹正准备上前,就见蒙璈伸手,抓住车头的鹿角,小车稳稳地停在湖边。 “蒙蒙叔叔!美人叔叔说的,你是他弟弟!”叶尘好奇地打量蒙璈。 蒙璈皱了皱眉,点头,没有否认。 叶尘从小车上下去,自来熟地扑到了蒙璈怀中。 蒙璈对孩子突然的亲近有些不习惯,就感觉一只软软的小手伸到了他的大手里。 叶尘坐在蒙璈腿上,跟他一起看着面前碧波粼粼的湖面,笑嘻嘻地问:“蒙蒙叔叔,你在看什么呀?” 蒙璈想了想说:“看湖。” 叶尘仰脸,看了看蒙璈,笑容灿烂:“蒙蒙叔叔,你长得好好看,为什么不笑呢?” 这个问题,蒙璈没法儿跟一个孩子解释。 不过叶尘很快就忘了,认识一个新叔叔,开心地说起了别的。 “蒙蒙叔叔,我有一个好大好大的雪人!雪人肚子里是房子!”叶尘张开双臂,比划到最大。 蒙璈微微点头。 “原来就在那里!”叶尘小手指着无花阁旁边的一片空地,“不过雪人现在回家去了,要等冬天下雪才能再来找我玩儿!” 蒙璈顺着叶尘的小手,看了一眼,想象不到叶尘的大雪人是什么样子的。 又玩了一会儿,叶尘揉了揉小肚子:“好饿呀!蒙蒙叔叔,我们吃饭去吧!今天有好好吃的火锅!热热的!” 火锅?蒙璈第一次听说。 蒙璈一手抱着叶尘,一手拎着叶尘的小车,往修竹轩走。 有孩子在手,感觉没那么尴尬了。 一进修竹轩,迎面碰上南宫珩。 蒙璈皱眉,南宫珩却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容满面:“我正要去找你们。蒙蒙,宝宝,快来吃饭!” “美人叔叔,有奶茶喝吗?”叶尘眼睛亮晶晶地问。 “当然。”南宫珩点头。 蒙璈总觉得南宫珩不对劲。他在南宫珩那里,从来没有占到过便宜,极少数的反击,后来都被整得“很惨”。 进门,热气腾腾的火锅发出咕嘟嘟的声音,空气中飘散着诱人的香气。 “来,蒙蒙,你是贵客,坐这里。”南宫珩指着一个位置。 叶家姐弟三人都在坐,作为客人,蒙璈说了一句:“打扰了。”而后才落座。 叶尘坐在叶缨身旁的专属儿童椅里面,端起他面前精致的奶茶杯子,举高高,声音清脆:“欢迎蒙蒙叔叔来,干杯!” 大家都笑着举杯,蒙璈也举起面前的杯子,跟叶尘碰了一下。 叶尘说要干杯,蒙璈没喝过奶茶,出于一份实诚的礼貌,跟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甜甜的,香香的,然后,一股火辣辣的味道,从口中蔓延到了胃里! 蒙璈整个人身体僵硬,眼角浮现一丝水雾,身体本能想要流泪…… 南宫珩对着蒙璈,笑得一本正经:“蒙蒙,奶茶好喝吧?哥哥专门给你调的味道!” 高浓辣椒水调味,这杯奶茶,确实是独一无二的!蒙璈感觉整个人像是要沸腾了! 这种销魂的感觉,让他很想立刻把南宫珩打死!救活!再打死! 初次上门做客,没带礼物,觉得失礼的蒙璈,凭借着骨子里的优雅和坚韧的耐力,皱着眉头,闭着嘴,脸色僵硬,却觉越来越辣! “蒙蒙叔叔,你不舒服吗?”叶尘小脸关切。 蒙璈感觉自己一张嘴就要喷火了,他努力板着脸,微微摇头。 南宫珩欣赏了一下蒙璈的脸色,唇角微勾,起身走过去,一手按住蒙璈的肩膀,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嘴,往他嘴里扔了一颗药丸,在他耳边幽幽地说:“蒙蒙,以后要乖,知道吗?”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凉意传遍四肢百骸,辣味瞬间消失。 蒙璈舒了一口气,眼眸微眯,看了南宫珩一眼。 客人的自我修养,让他决定,等吃过饭,再找南宫珩打架! 火锅最适合一家人吃,围坐在一块,热热闹闹的。 这份属于家的温馨,对蒙璈来说,很陌生,因为从来没有过。南宫珩每次给他夹菜,他都觉得有陷阱,但还是默默地吃了,发现,真好吃…… 两个鸡腿煮得酥烂入味,南宫珩捞起一个,放到叶尘的小碗里。 “谢谢美人叔叔!”叶尘是有礼貌的好孩子。 另外一个,南宫珩捞起来放到了蒙璈碗里。 蒙璈愣了一下,南宫珩眨眨眼:“蒙蒙,你应该说谢谢美人哥哥。” 蒙璈低头,动作优雅地吃鸡腿,完全无视南宫珩。 吃完饭,蒙璈觉得原来的尴尬和拘束都消散了不少。叶家姐弟没有对他过分热情,也不冷淡,就像他本就是这个家里的人。 后花园空地,南宫珩和蒙璈各自持剑,相对而立。 南宫珩手中是叶翎送的鬼赤剑,蒙璈手里是叶翎借给他的天邪剑。 距离两人上一次比试,已经过去三年之久。对这一战,都很期待。 叶家姐弟三人带一个宝宝,和一头小鹿,一只雪貂,在旁边观战。 看着两人交手,叶尘小脸兴奋,挥舞着小手:“美人叔叔,加油!蒙蒙叔叔,加油!打呀!” 叶翎眼眸微眯,很快就发现,两人的武功路数,分明同出一脉。 南宫珩游刃有余,颇为从容。 而蒙璈的招式,更多几分凌厉。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两人分开,战斗结束。看脸色,都正常。 “谁赢了?”叶尘小脸懵懵。 “问你蒙蒙叔叔。”南宫珩笑着收剑。 蒙璈神色淡淡地说:“他是我师父。” 徒弟打不过师父,似乎天经地义。但他想把师父打趴下的心,非常坚定。不过,迄今尚未做到。 “诶?美人叔叔是蒙蒙叔叔的师父呀?”叶尘小脸惊奇,“为什么我没有师父?” 南宫珩唇角微勾:“宝宝,你也拜我为师吧!我让你当大师兄!” “好呀好呀!我是大师兄!”叶尘开心地拍着小手。 蒙璈皱眉,下一刻就听南宫珩来了一句:“蒙蒙,赶紧的,去拜见你大师兄!你现在是小师弟了!” 蒙璈表示拒绝,直接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走?” “要走你走,我不走!”南宫珩说。 蒙璈皱眉:“皇上说,如果不能帮你把王妃娶回去,我也不用回去了。” 南宫珩搂住蒙璈的肩膀:“那就留下跟哥哥混吧!” 南楚皇宫。 楚皇被带回来后,很快苏醒。 没有致命伤,只是失血过多。 而心理的打击,让楚皇这么多年,第一次处于崩溃和疯狂的边缘! “朕一定要灭了东晋!让南宫珩不得好死!”楚皇咬牙切齿地说。 但楚皇不后悔!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经此一事,更让他亲身体会到东晋的强势。若是不悔婚,将叶翎嫁过去,南楚与东晋结盟,楚皇认为,最后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相对而言,跟西夏结盟,可预见的,会好很多。 接下来,因为楚皇身体抱恙,连日休朝。他在养伤,每日最关心的,是西夏国的迎亲队伍,走到哪里了。 被南宫珩狠虐一回,颜面扫地之后,楚皇如今已经没了从前的理智和冷静。 他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联合西夏,打东晋!二对一,他很有自信,东晋没几分赢面! 到时候,他要抓了南宫珩和蒙璈,好好出了这口恶气! 楚京表面看起来,跟以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实则皇宫内外的很多事,都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蒙璈在靖王府,住了以前南宫珩住过的无花阁,每天主要负责带孩子。 叶尘是个乖巧懂事又贴心的宝宝,蒙璈很喜欢他。 东晋那边,南宫珩已传信回去,给南楚一点威慑,但暂时不开战,先等叶缨和孩子被百里夙接到西夏国再说。 关于叶缨和叶翎的亲事变化,宋清羽早就知情,先前在楚皇面前,不过是配合一起做戏。 这日宋清羽准备暗中到靖王府去一趟,跟南宫珩商量一点事,出府没多久,楚明泽就盯上了他。 原本的宋清羽武功只能算一般,云尧在这个身体里重生,一开始很虚弱,康复之后,从头开始修炼,尚未恢复他原本的实力。 楚明泽武功十分高强,且极擅长伪装隐匿之术,一直保持安全距离,所以宋清羽并未察觉到有人跟踪。 见宋清羽轻车熟路地进了靖王府,暗处的楚明泽,眼眸微眯。 他在想,宋清羽是去找叶翎吗?这似乎也无法说明他是云尧,因为宋家跟叶家,原本来往就不少。 楚明泽不敢贸然闯入靖王府,只能在外面等。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宋清羽原路返回,手中还提了一个食盒。 楚明泽默默跟上。 宋清羽回府后,去见薛氏,对她说:“干娘,你不放心叶缨和叶翎,我暗中去看了,她们都还好。这是叶翎煮的奶茶,让我带回来给你和娘的,趁热喝点吧。” 薛氏微叹:“她们没事就好。皇上最近做的事,实在是太让人寒心了!” “干娘别担心,她们心里应该有数。”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他知道的内情,并没有跟家里人讲。这是为了保护他们。 躲在暗处偷听的楚明泽,没感觉出来薛氏和宋清羽像是母子,也没听出宋清羽对叶翎有特殊的感情。 楚明泽有些失望,悄无声息地离开镇北公府,回了定王府去。 次日,楚明泽正在镇北公府中看书,下人神色慌乱地冲了进来:“王爷,大事不好了!” 楚明泽皱眉:“怎么?” “天亮前,太子府去了刺客,太子殿下被刺伤。有人看到刺客逃窜的方向,在那一片区域挨家挨户搜查!结果搜到容府时,发现了……”下人脸色惨白,接下来的话,似乎不敢说。 楚明泽面色一沉:“发现了什么?” “龙……发现了龙……龙袍!”下人双腿都在打颤。 容府是楚明寅的外祖家,关系亲密,且是楚明寅坚定的支持者。 不久之前,贵妃容氏因为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现在还没从冷宫里放出来。如今,在容家发现了龙袍! 任谁看这事,都是楚明寅要勾结容家造反! 楚明泽眼眸一缩,看来这个身份不能用了,接下来会有大麻烦! 但楚明寅知道他是谁,若他就这么离开,过后楚明寅将真相宣扬出去,必然会引起叶翎的注意! 下人出去,楚明泽闪身进了书房密室。 楚明寅瘫软在地上,浑身无力。 楚明泽提起楚明寅,走出密室,找来一根白绫,悬在房梁上,打了个结。 楚明寅脸色煞白,眼眸惊恐,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任由楚明泽把他托起来,挂了上去! 楚明寅的四肢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后,就翻了白眼,不动了。 听到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楚明泽戴上面具,披上斗篷,从后窗一跃而出。 身后是完美的畏罪自杀现场。 到时,不会有人知道,先前给楚皇提建议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楚明寅,而是楚明泽。 楚明泽刚刚离开,定王府被大内禁军围了起来! 楚明泽没有出城,因为他在楚京之中,还有未竟之事。他再次易容乔装,找了一家客栈的后院住下来。 靖王府。 叶翎和蒙璈在比武,叶尘在加油助威,南宫珩做裁判。 墨竹脚步匆忙前来。 “何事?”南宫珩问。 墨竹说了两句话,信息量巨大。 南宫珩眸光微凝:“容府藏了龙袍?楚王八见谋反之事败露,在定王府悬梁了?前者有可能,后者……定然有蹊跷!楚王八死了?” 墨竹摇头:“好像是没死,被救下来了,还有气,昏迷着。” “蒙蒙,过来!”南宫珩叫蒙璈。 蒙璈皱眉,结束跟叶翎的比试。他总感觉叶翎在保存实力,根本没有用全力跟他打。 “干什么?”蒙璈大步走过来。 “跟哥去会会那个楚王八。”南宫珩话落,拽着蒙璈就走了。 “你怎么总是给别人起外号?”蒙璈跟着南宫珩,运起轻功往定王府的方向走,“能不能别再叫我蒙蒙?太幼稚了!” “我是你哥,还是你事实上的师父,结果你总是叫我夜王殿下。我就要叫你蒙蒙,不然显得多见外?若你管我叫大哥,我就改口!”南宫珩说。 蒙璈沉默片刻,开口叫了一声:“大哥。” “哎!璈璈,咱们快走!有正事!”南宫珩立刻改口。 蒙璈无语。 定王府被宋清羽带兵围着,南宫珩和蒙璈没有易容,蒙璈拽着南宫珩:“不要去,会暴露!” “不用去,那个宋美人是我兄弟,等他出来,直接去问他就行了。”南宫珩坐在定王府隔壁的房顶上,扫视一圈,没见有别的异常。 楚明寅畏罪悬梁?开什么玩笑!发现个龙袍而已,说栽赃陷害就是了!况且还不是在定王府发现的,大不了舍弃容府的人,撇清干系。这么快求死,分明是有人要他死! 叶缨的事突然被人知晓,他和叶翎的婚事被搅黄,当初南宫珩就怀疑过,可能是那个老妪在暗中作祟,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最可能被那个老妪派出来的人,就是楚明泽! 如果说,对很多事情都知情的楚明泽冒充楚明寅,撺掇楚皇,放弃跟东晋结盟,选择西夏。如今,楚明寅上吊,死了一了百了,楚明泽就可以完美脱身!所有事,从头到尾跟他都扯不上关系! 南宫珩看着定王府,眼眸微眯,若他猜测为真,楚明泽怕是已经跑了。 “你在想什么?”蒙璈问。 南宫珩搂住蒙璈的肩膀:“我在想,还是蒙蒙好听,你说呢?” ------题外话------ 有二更 148.揍死那个百里人渣(二更) 楚明寅轻咳两声,幽幽醒转,就听一道温润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定王醒了。” 是被楚皇派来“请”楚明寅进宫问话的宋清羽。因楚明寅尚未苏醒,宋清羽屏退下人,自己在旁边等。 楚明寅闭着眼睛,窒息的感觉依旧笼罩着他,身子微微颤抖。 宋清羽走到床边,看着楚明寅:“定王,还好吗?” 楚明寅睁开眼睛,见到宋清羽眸中的关切,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死里逃生的感觉,太煎熬了!被关在密室的每一刻,都让他绝望发疯!如今终于得到自由,却被楚明泽扔下一个烂摊子! 宋清羽微叹:“定王,末将相信,你是被人所害。今日发生的事,都太过巧合,颇多蹊跷。稍后进了宫,定王跟皇上好好说,皇上会信的。” 楚明寅听到宋清羽的话,神色激动:“你……你真的信我没有谋反?” 宋清羽点头,意有所指地说:“定王无需谋反,有些东西,原本就是属于王爷的。” 楚明寅心中一动,这是宋清羽在站队!明确表态要支持他! 南楚正处于多事之秋,局势瞬息万变。他这两年一直不顺,但如今执掌兵权的大将军宋清羽,是认可他的! 这让楚明寅心中,生出不少信心来。 他体内被楚明泽下的毒,在楚明泽将他送去悬梁之前,都解掉了。楚明泽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原本楚明寅应该第一时间进宫禀报楚皇,向楚皇解释这一切。楚明泽这段日子做了什么事,楚明寅知道,楚明泽亲口跟他讲过。 但这会儿,看着宋清羽,楚明寅决定,先牢牢地把宋清羽拉拢住,如此他进宫面见楚皇时,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宋清羽会想办法救他的。 “定王现在感觉如何?皇上在宫里等候。”宋清羽温声说。 “扶本王起来。”楚明寅面无血色,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看着触目惊心。 宋清羽扶楚明寅坐起来,楚明寅看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你相信本王,那有些事,我就先跟你讲清楚。” “王爷请讲。”宋清羽轻轻颔首,神色恭敬。 “是楚明泽害我!”楚明寅说这话时,看着宋清羽的神情,就见他眸中有明显的惊愕之色! “那日我成亲,大喜之日,母妃却被人构陷,遭了难。正焦头烂额之时,出了事。是楚明泽潜入王府,杀死保护我的人,易容成我的样子,将我关在密室中,而他自己,冒充我在外走动!”楚明寅提起楚明泽,咬牙切齿! 宋清羽神色凝重:“此事非同小可!” “他跟我说,是他早已得知叶缨与百里夙的关系,故意设计,透露给父皇的!”楚明寅眸中寒光肆虐,“但他始终都没说,为何要那样做!若他是为了祸乱南楚,为何促成南楚跟西夏联姻?” 宋清羽面色微沉:“最近发生的事,看来都是楚明泽假扮定王,蛊惑皇上所为!其中定然有阴谋!” “没错!本王就是这么想的!”楚明寅冷声说,“万一,楚明泽跟西夏百里夙早有勾结,想用这种方式,骗南楚将叶缨母子交给他,而后,并不打算真的跟南楚结盟呢?到时候,南楚危矣!” 宋清羽微微垂眸:“这……定王所言,不无可能。” “叶缨和叶翎姐妹和亲的事,全是被楚明泽暗中搅合,才会到如今这样的境地!南楚已得罪东晋,若西夏再别有居心,我们还有活路吗?所以,叶缨母子,绝不能轻易让百里夙带走!最好的方式,是留他们当人质,来挟制百里夙!叶家姐妹,都不能离开南楚!她们本事太大,一旦失去掌控,必将为祸南楚!”楚明寅缓缓地说。 宋清羽神色有些迟疑:“定王,这些事,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皇上先前受了伤,最近情绪不太稳定,万一不愿相信的话……” “我有证据!”楚明寅冷笑,“楚明泽跟我说了一件事,叶缨和叶翎姐妹,早已跟百里夙暗中有来往!百里夙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为何一直不娶妻?当初百里夙出事,是叶翎去西凉城救的他!非要等到楚明泽透露给父皇的时候,他们才承认,心里绝对有鬼!” 宋清羽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内情。” “叶家姐妹的心,怕是早已在西夏国那边了!本王大难不死,这一次,绝对不会让百里夙和楚明泽得逞!”楚明寅踌躇满志,满脸写着,他要力挽狂澜,拯救南楚于危难之中! “宋将军,日后你只要帮我,守护好南楚,将来南楚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楚明寅看着宋清羽说,“扶我下床,我要进宫去见父皇!很多事,必须尽快告诉他,否则就晚了!” 楚明寅话落,宋清羽伸手过来,却并没有扶住他,而是精准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楚明寅瞪大眼睛,张着嘴,呼吸困难,发不出任何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清羽! 就见原本温润如玉,恭敬有礼的宋清羽,神色淡漠地说了一句:“自以为是的蠢货!” 话落,宋清羽手中多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楚明寅眸光惊恐,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此为逍遥丸,一颗失忆,两颗痴傻,三颗变成活死人。” 入口即化的药丸,带着一股甜香。楚明寅想吐出来,却无法,片刻后,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宫中再来人,问楚明寅的情况,宋清羽说,一直未醒。 太医把脉,说已无大碍。 按照楚皇最新的命令,宋清羽派人用轿子抬了昏迷的楚明寅,出府送上马车,直接拉到宫里去。 谋反这种事,素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先前厌胜之术的事,“楚明寅”用完颜幽来解释。 如今又出龙袍之事。虽然太子遇刺,刺客逃窜,正好把人引到容府,又发现藏得很深的龙袍,看起来颇为巧合,但楚皇对楚明寅,已生了疑心。 只是,得知楚明寅悬梁自尽,楚皇又觉得,其中有蹊跷!若真是楚明寅做的,以他的性格,定然是极力辩解,而不是自我了断。 不过,这也不排除,是东窗事发后,故意用的苦肉计…… 楚皇思绪很乱,烦躁至极。这个他唯一看重的儿子,如今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希望楚明寅醒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会选择相信!因为南楚皇室,真的经不起动荡了! 昏迷的楚明寅,被送到正在养伤的楚皇面前。 没过多久,楚明寅苏醒过来,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楚皇满心期待着审问楚明寅,等着楚明寅给他解释,结果等来的是楚明寅失忆了!而太医竟然看不出来他是被下了什么药,自然不知该怎么解! 如此,倒是真还了楚明寅清白,是有人害他无疑!但害他的人,太狠了,先给他下药导致失忆,又伪装出他自尽悬梁的样子!这是要灭口! 楚皇看着他所有儿子里面,唯一还算聪明的一个,如今一脸懵懂,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样子,几欲吐血! “封锁消息,这件事绝不能外传!太子遇刺,容府搜出龙袍之事,对外宣称,有确切证据,是东晋南宫珩所为!”楚皇厉声说。他尚有几分清醒,若是害楚明寅的人,知道他没死成,或许还会再来灭口! 这个时候,南楚民心已经不稳,不能再让楚明寅失忆的消息传出去。他要想办法,让楚明寅恢复记忆!风不易!对,让叶翎把风不易请来,定然有法子! 楚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让人把楚明寅带去容贵妃宫中,把容贵妃从冷宫之中放出来,命她好好照顾楚明寅,不准跟外人接触。 “西夏一行,到何处了?”楚皇又问起百里夙。 “回皇上的话,西夏迎亲的队伍,走得很快,再过五日,可抵京城。” “好!”楚皇面色沉沉。 宋清羽把楚明寅送到宫中后,出宫回到镇北公府。 先去见宋茳和温敏,跟他们简单说了情况,让他们放心。 等宋清羽回到聆风院,就见南宫珩和蒙璈,正坐在他的房间里,喝着自带的酒。 蒙璈起身拱手:“宋将军。” 宋清羽轻轻颔首:“蒙将军。” “你们俩又不是头回见面,客气什么?回头有空打一架!”南宫珩轻笑,“宋美人,楚王八那边,什么情况?” 宋清羽看了一眼蒙璈,南宫珩摇头:“都是兄弟,说吧!”不过南宫珩尚未将转生蛊和云尧的事告诉蒙璈。 “是楚明泽。”宋清羽正色道。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果然又是他!楚王八醒了?是不是说楚明泽之前冒充他?” 宋清羽点头:“从楚明寅成亲次日开始,我们见到的定王,都是楚明泽假扮的。他易容伪装术十分高明,心机极深,我们都没看出任何破绽来。” “因为,他很懂得假扮另外一个人的精髓,那就是,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南宫珩眸光微凝,“所以,他只做楚明寅会做的事,没有一点行踏踏错节外生枝,甚至有些他必须做的事,之后全都抹除了痕迹!楚皇这个侄儿,倒是楚氏皇族最聪明的一个,可惜,不走正道!” “不过,厌胜之术和龙袍之事,并非楚明泽所为,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楚明寅。”宋清羽若有所思。 “这种伎俩,要么是楚明恒,要么是完颜幽。处处破绽,经不起推敲。虽然不高明,但也有点用。”南宫珩摇头。 “楚明寅认为,楚明泽跟百里夙有勾结,是想骗走叶缨母子,无意跟南楚结盟。理由很简单,只要是楚明泽想让他们做的事,一定是祸事!所以南楚和西夏的联姻,必须取消,让叶缨母子当人质才最好!而且他猜到叶缨和叶翎早跟百里夙有来往。”宋清羽说。 蒙璈微微皱眉:“那他见到楚皇,岂不是会坏事?” 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所以,我送了他一颗逍遥丸。如今,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宋美人你很机智!”南宫珩唇角微勾,“暂时先这样。以楚明泽的心智,即便知道楚明寅还活着,他也不会再为此现身。不过我还是打算带蒙蒙出去找找,楚明泽有可能在京城没走。你的事,过后再谈。” 南宫珩话落,带着蒙璈暗中离开了。 此时楚明泽的确还在楚京,但他已得知,楚明寅捡回一条命,被送进了皇宫之中,尚未苏醒。 楚明泽想过,要不要再去灭口,但很快打消了这个主意。虽然他并不想让叶翎知道,最近的事跟他有关系,但他更不能在事情了结后,再贸然出手。谁知道皇宫里面,会不会有陷阱等着他? 至于宋清羽的事,虽然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是云尧转生,但楚明泽内心不愿相信。不过这个时候,他不会去见宋清羽,避免打草惊蛇。 楚明泽很快决定,暂时离开楚京,去寻找老妪需要的那些药材。药材不找齐,接下来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都进行不下去。至于宋清羽,等他想出稳妥的办法,再来会会他! 等南宫珩和蒙璈,挨家客栈找过去,只查在今日某个时段入住的客人,还真找到了楚明泽包下的客院。 茶水尚未凉透,已人去房空。 两人追出城外,连个人影都没有,也没有蛛丝马迹,最后只得回了楚京靖王府。 “竟然是楚明泽。他这样做的目的,难道真如你所言,是那老妪,希望我保有处子之身?”叶翎神色怪异。 “不一定,但有可能。”南宫珩说。 “楚明泽还真是不容小觑。他潜入楚京这段日子,我们毫无所觉。”叶翎神色凝重。 “第一是他的确厉害,第二,他并不是要害你,所以不会有任何直接的接触,自然发现不了什么。”南宫珩说,“楚明寅失忆,楚明泽希望你姐嫁给百里人渣,所以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有人破坏这桩和亲。百里人渣很快就到了,我们按照原计划。若是楚皇不同意你去西夏送亲,等你姐姐和宝宝平安到西夏,我带你暗中离开。” 叶翎微微点头:“这个倒是问题不大。不过清羽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跟云尧尧谈过。他说不跟我们走,要留下来,还有很多事需要做。”南宫珩说,“我赞成他留下。他自称断袖之后,跟你们姐妹之间不会有让人怀疑的关系。只他亲娘跟你的关系,可能会被楚皇利用,但这一点他足以应付。” “那就好。”叶翎点头。 次日,楚皇宣召叶翎入宫觐见。 叶翎到那儿才知道,是为了楚明寅的事。楚皇不想放弃楚明寅这个失忆的儿子,所以打算请风不易来为楚明寅医治,希望他的记忆能够恢复。 “这……”叶翎微微蹙眉,“皇上,风不易一向行踪不定,都是他来楚京找我,我并没有跟他联络的方式。若是要请他,或许只能亲自到神医门去。不知皇上能否准我在姐姐出嫁时,前去西夏国送亲?这样,我可以顺路到神医门去找风少主,来为定王医治。” 楚皇眼眸闪了闪。让叶翎去送亲?他觉得不妥。叶缨出嫁,叶翎和叶旌必须留在楚京,不可离开,避免中间出什么变故! 但楚明寅是楚皇中意的继承人。尤其是最近,楚明寅成亲之后越发沉稳冷静,摒弃了以前不该有的儿女情长,很多事,楚皇都愿意跟他商议着做决定。所以,楚明寅必须要治! 楚皇沉默片刻之后说:“你去送你姐姐,是应该的。那就去吧。”他决定,把叶旌留下,就让叶翎去送亲,顺便把风不易请回来。 叶翎知道楚皇在想什么,并不在意。他们一家人想走,楚皇是留不住的。之所以等到现在,是因为原本叶缨没考虑好要嫁给百里夙,事情暴露之后才决定嫁。而叶翎跟南宫珩的亲事,是顺其自然地发展到现在。 百里夙进楚京这日,已是三月初一。 春意盎然,阳光明媚。 百里夙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大张旗鼓,抵达楚京,被楚明恒迎到西夏驿馆之中,暂时歇息。是夜宫中将会举办盛大的宴会,欢迎西夏贵客。 靖王府中,蒙璈挥舞着一把锋利的砍刀,正在竹林里面砍竹子,因为叶翎说要做竹筒饭。 “蒙蒙!” 又听到熟悉的声音,蒙璈皱眉不理。 “蒙蒙?璈璈?小蒙蒙?小璈璈?” 蒙璈狠狠地砍下一根竹子,转身看向站在竹林外的南宫珩,神色不耐:“干什么?” “快挑几根最好的竹子,给小叶子送去,然后跟我去西夏驿馆!”除了跟叶翎独处之外,其他的事南宫珩都喜欢带上蒙璈一起。 蒙璈总是不乐意,但也没有一次成功躲开。如此,被南宫珩“强迫”,做了不少以前没做过的事。 “去那儿做什么?”蒙璈不解。 南宫珩握拳,冷笑:“揍死那个春风得意的百里人渣!” 149.猪头脸,熊猫眼,百里人渣真好看(一更) 楚京西夏驿馆。 百里夙本打算暗中去靖王府,迫不及待想见叶缨和叶尘。 但转念一想,何必暗中去?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去! 楚皇不就盼着他为了叶缨母子不冷静不理智,什么都愿意做吗?楚皇以为他是才知道叶缨母子跟他的关系,如今他匆忙赶来迎亲,最正常的表现,就要迫不及待地跑去靖王府拜访! 想到这里,百里夙心情愉悦极了! 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叶缨是他的女人,叶尘是他的儿子!这种感觉,美妙得无法言说! “哑叔,我们走!”百里夙想到叶缨喜欢白色,又专门换上一身白色的锦袍,带着哑奴,出了驿馆,骑马往靖王府去了。 楚京中不少百姓都亲眼看见百里夙一来,就找去了靖王府。 皇宫里面,楚皇派人盯着百里夙的一举一动。 得知百里夙到驿馆没休息,就去找叶缨,楚皇满意点头:“是他会做的事。这个西夏皇帝,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当年不喜欢欧阳清,为了报恩也要娶,后来还说要为百里复守孝三年,怕就是不愿被人塞不想要的女人吧。如今得知叶缨才是他真正的恩人,叶缨又那样优秀,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若是表现得太冷静,朕倒是觉得不对。” 本来要去西夏驿馆揍百里夙的南宫珩,带着蒙璈到了半路,发现百里夙主动来了靖王府,立即折返回去。 百里夙带着哑奴,到靖王府大门口下马。 云忠连忙行礼,开了门,恭敬地请百里夙进去,又把门关上了 再次走进靖王府,虽然对此地已不陌生,但百里夙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终于,他也是这个家的一员,是这个府里的主人! 百里夙以前也不会笑,不愿笑,后来遇见叶缨之后,才有了诸多不同的情绪。最近,他总是忍不住想笑,发自内心地觉得欢喜,幸福。 百里夙唇角微微翘起,正在想叶缨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该死的人渣!你还有脸笑?!哑叔让开,跟你没关系!” 下一刻,哑奴愣了一下,闪身躲开。 就见两道原本躲在门口的身影,一齐跃起,一左一右,朝着百里夙打了过去! 百里夙皱眉,一边躲闪,一边解释:“兄弟,你听我说!” 南宫珩冷笑:“谁是你兄弟?听你说?你跟我的拳头说去吧!” 哑奴一看这架势,百里夙讨不着好啊!但他不能帮忙。本来是南宫珩帮了百里夙许多,他们说好的,让南宫珩先成亲的,结果百里夙抢了先。 挨顿打没关系,反正媳妇儿儿子都到手了! 哑奴想到这里,干脆不管百里夙,转身高兴地去看叶尘了。 “南宫,这回的事真不是我故意的!” “都被外人知道了若我不来娶,那我岂不是真成人渣了?” “你放心,接下来我一定会帮你的!” “别打脸啊!” “兄弟,别打……脸……” “我的脸……” …… 过了一刻钟之后,南宫珩一声令下,他和蒙璈同时收手。 百里夙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一只眼睛被南宫城捶了一拳,打成了熊猫眼,十分滑稽。 “蒙蒙,开心吗?”南宫珩似笑非笑地问。 蒙璈欣赏了一下百里夙的样子,微微点头:“打一国皇帝,很有趣。” 南宫珩绕着百里夙转了一圈,全方位欣赏他的惨状,神情愉悦,搂住百里夙的肩膀:“百里人渣,你现在真好看!我原谅你了!” 百里夙想哭。 他知道南宫珩不是真的生气,但是真的想揍他!而且,他越说不让打脸,意思就是打别的地方都行,他都没二话,不还手,结果……南宫珩和蒙璈,别的地方都不打,只打脸! 虽然看不见,但百里夙能想象到,他现在有多丑! 关键是,定亲之后,他第一次来见叶缨,出门前精心打扮过,换上了叶缨喜欢的白色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色。 结果,毁了,全毁了…… 看到百里夙垂头丧气的样子,南宫珩笑了笑,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百里人渣,我打你都是为你好啊!” 百里夙扶额:“我承受不起。你让我现在怎么见人啊!”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南宫珩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百里夙一眼,“你说,原来为什么说好让我先成亲?那是因为叶缨没打算嫁给你!” 百里夙愣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被打得有点迟钝,听不懂南宫珩想说什么。 “百里人渣你还笑,你不会以为楚皇下一道圣旨,叶缨就愿意嫁给你了吧?”南宫珩似笑非笑地问。 百里夙摇头:“不会。” “叶缨最疼弟弟妹妹,原来计划是把弟弟妹妹全都安顿好,再说她自己的事。结果楚皇下旨,你那边一答应,叶缨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你猜,她若是不高兴,最烦的是谁?”南宫珩再问。 百里夙眼眸一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 “所以,你今儿这是干嘛呢?还大摇大摆地过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你是打算去叶缨面前显摆,跟她说一句,她不想嫁也没用吗?”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百里夙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没那样想!我就是想去见她……” “那你想好见她说什么了吗?”南宫珩问。 百里夙皱眉:“没有。”想了一路,也没想好,反正他自己很开心就是了。 “如果你不想一见叶缨就被她横眉冷对,打出去,让你滚的话,你需要这张脸。”南宫珩嘿嘿一笑。 百里夙眼眸微闪:“你是说……” “你这么惨,这么丑,她看了会心情好的。”南宫珩唇角微勾,“你这副尊荣,能逗她一乐,那也不错,你觉得呢?” 百里夙点头:“虽然我不想让她看我这么丑,但你说的,好像也没错。” “她一直都觉得你很丑,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所以,你需要作出改变!”南宫珩说着,伸手戳了一下百里夙红肿的脸,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点头说,“完美!” 一只熊猫眼,是他专门设计的,不对称的美。 南宫珩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面具,罩在了百里夙的脸上,给他戴好。 “为何又要戴面具?”百里夙表示不解。 “要有惊喜,这都不懂!”南宫珩踹了百里夙一脚,“现在,你可以去找叶缨了!记得,惊喜啊!” 百里夙握了握拳,点头:“好,我明白,谢谢兄弟!”话落转身,大步朝着修竹轩走去。 蒙璈走到南宫珩身旁,幽幽地说:“你把一个皇帝打成猪头,还成功地让他真心对你表示感谢。胡说八道的功力,天下无敌。” 南宫珩伸手勾住蒙璈的肩膀,笑容灿烂:“蒙蒙你放心,回头你要娶媳妇儿,哥哥也会这样尽心尽力帮你的!” 蒙璈默默地远离南宫珩:“谢谢,真不用。” 南宫珩又把蒙璈拽过来:“走,去看百里人渣的好戏!” “刚刚还说好兄弟,现在就要去看戏。”蒙璈忍不住吐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最近天天被南宫珩折腾的,话都多了。 南宫珩被蒙璈逗乐了:“那你去不去?” 蒙璈用行动做了回答。百里夙的好戏,他很有兴趣。 修竹轩里,哑奴已经先一步抱到了叶尘。 叶尘见到哑奴特别开心,叫他“哑爷爷”,还给哑奴看他最近喜欢的小车车。 叶尘骑上小车车,绕着哑奴跑了一圈,笑嘻嘻地说:“哑爷爷,我们去花园玩儿吧!” 哑奴连连点头,乐呵呵地陪着叶尘到花园去了。 没人告诉叶尘,说百里夙今日来。哑奴也完全把百里夙抛在脑后了。 叶缨在房中看书,窗户开着。 百里夙站在修竹轩门口,一眼就看到那张美丽优雅,清冷淡然的侧脸。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绝不能再退缩! 百里夙走到院中,叶缨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出来。 见是百里夙,叶缨蹙眉,神色淡漠,又收回视线,接着看书,不想理会。 百里夙心中微叹,走到廊下,站在窗外,叫了一声:“叶缨。” 叶缨没抬头:“我会带着孩子跟你去西夏,也可以当西夏的皇后,不过,这并不代表我要做你的妻子。” 百里夙眸光黯然,不过早有心理准备:“没关系,我本不想勉强你的,是事情有变,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你能跟我去西夏,我已经很高兴了。” “你高兴不高兴,跟我没关系。”叶缨神色淡淡地说。 百里夙叹气:“但,你高兴不高兴,是我最在意的。” 叶缨蹙眉:“不想听!有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一听百里夙的情话,叶缨突然想起,上次百里夙离开时,出其不意抱了她一下。 叶缨放下书,起身,冷冷地看着百里夙:“上次的事,别以为你跑得快就算完了!把面具摘了,自己掌嘴十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百里夙犹豫了一下,跟叶缨打商量:“要不,换打别的地方?” 叶缨轻哼了一声:“不舍得打脸?” “不是……”百里夙说着,伸手,缓缓地摘掉脸上的面具,神色尴尬。 叶缨看到百里夙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愣住了,看了几眼之后,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百里人渣,你这样挺好看的。” 这是百里夙第一次看见叶缨笑。 如春水初初消融,优昙静静绽放,让百里夙心中,盛放了一树繁花。只觉天地间,除了面前女子之外,一切都消失了。 叶缨看到百里夙的眼神,笑意消退,神色淡淡地问:“南宫珩打的?” “嗯……”百里夙的声音,不自觉地有点委屈,“我说不让打脸,他就只打脸。” 叶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活该!” 之前是真的有点烦,不过看到百里夙这副丑巴巴的滑稽样子,叶缨觉得,好看,有趣,突然有点开心! 百里夙抬手,就抽了自己一个巴掌:“是我的错,我掌嘴!” 本来就红肿的脸,百里夙结结实实两个巴掌下去,更肿了。声音清脆,看着都疼。 叶缨蹙眉:“算了!别打了!”不然出去别人都以为是她打的,当她是母老虎呢。 百里夙停手,看着叶缨说了一句:“谢谢。先欠着,等我的脸好了,再打剩下的。” “随便你。”叶缨话落,又坐回去,接着看书。 过了一会儿,叶缨抬头,就见百里夙还站在窗边,顶着一张猪头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不打扰你,你看书。”百里夙连忙说。他看媳妇儿,越看越好看,好想再抱一下,别说掌嘴十下,一百下他也乐意。 叶缨起身过来,把窗户从里面关上,隔绝了百里夙的视线。 百里夙看不到叶缨,也不敢闯进去,再惹了叶缨不高兴。难得让叶缨笑了一下,他得想办法逗叶缨笑才对! “我先去看看儿子。”百里夙这才想起叶尘来,还跟叶缨报备,话落戴上面具,找叶尘去了。 南宫珩和蒙璈从房顶上下来,南宫珩问蒙璈:“蒙蒙,学到了吗?” “什么?”蒙璈皱眉。 “蒙蒙你真是不开窍。”南宫珩摇头,“你这样,猴年马月才能娶上媳妇儿啊!愁人!” 蒙璈无语:“说得好像你是我爹一样,南宫老七。” 南宫珩还没来得及踹蒙璈,蒙璈飞身跃起不见了人影。 百里夙见到叶尘的时候,叶尘正跟哑奴在花园玩儿。骑着一个车头是鹿角的小车,可爱极了。 百里夙眸中满是笑意,看着那个小人儿,想着一定要早日把他们母子接回去,到时候还有他的母亲,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真的圆满了。 哑奴看到百里夙,对着叶尘指了指。 叶尘眼睛一亮:“是爹吗?爹来啦!” 看到叶尘骑着小车欢快地跑过来,百里夙大步走上前去,把叶尘从小车里抱出来。 “爹你怎么戴着面具呢?”叶尘小手摘掉面具,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小身子后仰,“爹你这是怎么啦?好丑哦!” 百里夙幽幽地说:“不小心摔的。” 叶尘小手戳了一下百里夙的肿脸,一脸心疼:“真可怜!” 百里夙觉得好窝心,他家儿子都知道心疼他了。 “没事,很快就好了。”百里夙对叶尘说。 叶翎早上一直在药房,知道百里夙今日到,肯定会来,但也没管。 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哑奴也在坐。叶缨管他叫师父,他心中很感动。 叶翎姗姗来迟,见百里夙戴着面具,随口问了一句:“都要转正了,怎么还装神秘呢?” 百里夙默默摘掉面具,叶翎乐了:“好看!真好看!姐,是你打的?” “不要污蔑我。”叶缨神色淡淡地说。 “小叶子,是我!”南宫珩笑着说。 “百里人渣,你这个人渣妆,真不错。”叶翎竖起大拇指。 百里夙虽然肿着脸,依旧保持微笑。这些人就是羡慕嫉妒,他要娶媳妇儿,他有儿子,他这个肿脸是为了逗媳妇儿开心,他乐意! “爹,小姨说,你回家看祖母了。祖母喜欢我吗?我也想去看祖母!”叶尘小脸认真地对百里夙说。 百里夙一听这话,神色动容,点头说:“好,你祖母很想念你。这次你跟爹一起回家,看祖母好不好?” “我想去,可以带上娘吗?也要带上小姨和小舅,还有美人叔叔,蒙蒙叔叔,点点和雪儿。”叶尘问。 百里夙点头:“当然了,都去!” “太好啦!”叶尘很开心,“我们一起出去玩儿!” 哑奴咧着嘴笑,百里夙笑着,那张脸更难看了…… 150.今日,跟我回家(二更) “叶缨,你想什么时候跟我走?”百里夙问。 叶缨神色淡淡地说:“越快越好。”南楚皇室越发不稳定,既然决定要脱身,宜早不宜迟,省得夜长梦多。 百里夙眸色微喜:“好,我明白了!” 百里夙带着哑奴离开靖王府回驿馆,很多人注意到,他脸上多了一张去时没有的面具,让人浮想联翩。 好好的为何戴面具?有人说,怕不是想占便宜,被叶缨打了巴掌! 楚皇得到消息,当时就笑了:“看来百里夙真的对叶缨很上心,叶缨已经把他拿捏住了!很好!” 回到驿馆的百里夙,手中拿着南宫珩给他的消肿药,但选择不用。他从来也不在意自己的外貌,若是能取悦叶缨,丑一点又何妨?而他更不介意外人觉得他在叶缨面前怂,自己媳妇儿自己疼,管别人说甚? 宫中夜宴,楚皇早派人到靖王府通知过,要求阖府全都去参加,包括叶尘在内。 入夜时分,叶翎带着叶尘坐马车,叶缨和叶旌骑马,一起前往皇宫赴宴。 南宫珩和蒙璈留在靖王府,对月喝酒。 “你,身体还好吗?”蒙璈问南宫珩。 南宫珩微笑:“蒙蒙你是在关心我?” “我怕你突发毒发杀了我。”蒙璈皱眉说。 南宫珩摇头:“只去年毒发过一次,不过当时小风风在,倒是没出什么事。” “她知道?”蒙璈问。 南宫珩点头:“当然。去年我毒发时,小叶子也在。” “她没有被你吓到吗?你的毒解不了,那样的事,以后还会有,而且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毒发。”蒙璈说。 南宫珩微叹:“小叶子倒是没有被我吓到。不过你说的,就是我最担心的事。当年那次,我差点杀了父皇,如今想起,依旧心有余悸。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再次失去心智。我跟小叶子谈过这件事,她说她现在用全力,可以制服我,让我不必在意这个。” “若她有自保的能力,那就好。”蒙璈微微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自己有病,不该招惹她?”南宫珩问。 蒙璈摇头:“当然不是,你没病,只是中毒而已。你已经流浪很多年,该安定下来了。” 南宫珩举杯,一饮而尽,笑而不语。 “会好的。”蒙璈轻轻拍了拍南宫珩的肩膀。 “真想去看看百里人渣在这场宴会上面,会有多得意。”南宫珩转移话题,又提起百里夙。 蒙璈没有接话。 楚宫夜宴,为西夏皇帝百里夙接风洗尘。 叶缨一身素雅的白裙,牵着叶尘的小手出现,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叶尘进过宫,不少人见过他,但见到的都不是他的真容。 如今叶尘小脸上面的易容去掉,露出了本来样貌。 很多人忍不住小声惊呼,因为实在是跟百里夙长得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叶尘这张脸,就不会有人怀疑,他就是百里夙的种! 叶翎和叶旌走在叶缨身后,叶缨清冷从容的样子,让人不由想起,她过去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经历的诸多风雨。 西夏国随同百里夙前来迎亲的几位官员,都已在座,目光热切地看着叶尘的小脸。 叶尘注意到,对着他们挥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太子殿下真是聪明有礼!”其中一个官员忍不住夸赞,另外几个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楚皇的伤已无大碍,行动自如。他跟百里夙并肩走进来,谈笑风生。百里夙脸上还戴着面具。 一进来,百里夙的视线立刻投注到了叶缨身上,对着叶缨微微点头致意。 叶缨神色平静,没有理会。 叶尘看了看百里夙,收回视线。叶缨叮嘱过他,不要叫爹,就装作才认识。 叶家人的反应,楚皇都尽收眼底,笑意加深:“百里陛下,快请坐。” 而百里夙的位置,就在叶家人正对面,抬头就能看见叶缨。 楚皇表达了对百里夙的欢迎之后,宴会开始。 全程其他人看着,百里夙的视线就没从叶缨身上挪开过,完全是被迷住的样子。 而百里夙没有吃喝,面具始终没从脸上摘下来过。 “楚皇陛下,母后身体抱恙,最大的心愿,就是早日得见亲孙。”百里夙开口说,“不知朕何时能带妻儿回国?” 这声“妻儿”,百里夙说得可是一点儿都不客气,虽然叶缨跟他尚未成亲。 楚皇笑了起来:“看百里陛下如此在意叶缨,朕就放心了。朕与叶晟将军情同兄弟,叶缨可是被朕当做半个女儿的,而且她为南楚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要嫁到西夏去,朕还真有些舍不得啊!” 百里夙心中轻嗤,鬼话连篇!把叶缨当半个女儿?谁信? 不过百里夙态度诚恳:“母后在等,朕还是希望,越早越好。等叶缨和孩子跟朕回家,日后南楚和西夏,不分彼此。朕会寻机会,陪她回娘家看看的。” 南楚和西夏,不分彼此。这话,就是楚皇想听的。 楚皇笑意加深:“呵呵,百里陛下可真是一片孝心啊!” “当然,朕自己,也希望能够早日给叶缨一个名分。当年的事,全都是朕的错,害她受了不少苦。朕早已仰慕叶缨这样的女中豪杰,没想到,她竟然还是朕的救命恩人,给朕生下了那么好的孩子。朕得知此事时,真是恨不得插了翅膀飞来南楚,向她致歉,求她给朕一个弥补的机会啊!” 百里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叶缨。这是说给楚皇和旁人听的,真假掺半。其中假的那一部分是,他对叶缨,固然有报恩和弥补的心理,但他真的爱她,仰慕她,为她痴迷,为她魂牵梦萦。 叶缨垂眸,避开了百里夙的视线。 说实话,叶缨并没有考虑好要做百里夙的妻子。 原因很简单,他们因为造化弄人,在毫不认识的情况下,有了那种关系,生了个孩子。孩子都三岁了,他们才真正意义上初次相见。 当时叶缨的愤怒是真的。后来得知百里夙并不是故意,而是被人掌控。叶缨唯一的念头是,不恨,但也不想再扯上任何关系。 他们跟南宫珩和叶翎的相处模式完全不同,因为没有任何感情基础,非说有,有的是曾经的恨,后来的芥蒂,再后来轻微些,变成了厌烦。 即便叶缨在打仗时,百里夙厚脸皮赖着不走,纠缠一段时间,但对叶缨而言,远远不够让她认可这个男人,因为她已不是二八少女,她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也是最灰暗的时光,她早已过了会因为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目光痴缠而动心的年纪。 叶缨曾经冰封起来的心,并没有完全打开,至少对除了弟弟妹妹和孩子之外的人,没有。 所以,当初楚皇决定让叶缨和亲西夏时,她才会那样烦躁,因为这不是她想要的。后来接受,也不是接受百里夙这个人做她的丈夫。 不过,今日百里夙被南宫珩打成猪头脸,当时乍见,叶缨心中的烦躁倒是消散了。因为她自己也想揍百里夙,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他欠揍。 本来叶缨要让百里夙自己掌嘴,结果发现南宫珩已经打过了,叶缨心里原本的那点气也消了。甚至觉得她自己打的话,肯定没有南宫珩打得那么“好看”。 就是在今日,看到顶着猪头脸出现的百里夙,叶缨忍不住笑了,也做了一个决定,接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顺其自然。她收起心里的排斥,真正开始审视她孩子的父亲。 百里夙的话,楚皇听了就笑起来:“百里陛下真性情!当年的事,并非百里陛下的错,想必百里陛下已经跟叶缨解释过了。叶缨,你能原谅他吗?” 叶缨轻轻颔首,没说话。 “百里陛下想要早日抱得美人归,朕懂!”楚皇半开玩笑地说,“朕素来喜欢成人之美,既然百里陛下那么说,那就定个最近的吉日吧!朕也希望,南楚和西夏,早日成为一家,不分彼此啊!” 楚皇最后一句话,暗含深意。他已经彻底把东晋给得罪了,南宫珩放言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楚皇最希望早日跟西夏结盟,自然不会在叶缨和百里夙的亲事上面再拿乔。 “多谢楚皇陛下。”百里夙表示满意。 如此,一场宴会,宾主尽欢。 散去时,叶缨要走,百里夙上前去跟她说话,把叶尘抱了过去。 旁人也不知百里夙说了什么,就见叶缨蹙眉,点了点头。最后叶尘被百里夙抱去了驿馆。 百里夙把叶尘扒光,父子俩一起洗澡。 叶尘以往洗澡都是叶缨给他洗,立了规矩,不准玩水。 这会儿叶缨不在,叶尘在浴桶里可着劲儿地扑腾,别提多开心了! 洗完澡,百里夙把叶尘放在床上,叶尘打了个滚儿,笑嘻嘻问:“爹,我们一起睡吗?为什么不回家里睡呢?跟娘一起睡!” “很快就回家了,回我们的家。”百里夙神情愉悦。至于跟叶缨一起睡?他会努力,早日实现! 叶翎回到靖王府,进房间,静悄悄的,南宫珩已经睡了。 等叶翎收拾好,轻轻躺下,一只大手精准地揽住她的腰,把她带了过去。 “怎么还没睡?”叶翎轻声问。 “在等你。”南宫珩说。 “喝酒了?”叶翎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儿。 “为百里人渣高兴,喝了两杯。”南宫珩说,“小叶子,今天蒙蒙劝我跟你分开呢。” “为何?”叶翎不解。 “因为我体内的毒,日后可能会伤到你。”南宫珩说。 “嗯……”叶翎轻笑,捏了一下南宫珩的脸,“虽然我现在才十六岁,但我已经有了一甲子的内力,真要拼命,你应该打不过我。” 南宫珩轻抚叶翎的长发:“就是,明日把蒙蒙揍一顿!” 次日,百里夙将叶尘送回靖王府后,再次入宫,与楚皇商谈结盟合作之事。 楚皇先告诉百里夙一个好消息,最近的吉日,就在三日之后。 “很好。”百里夙点头。 楚皇笑着说:“百里陛下,朕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如今天下的形势,亦不必多言。这次因为百里陛下和叶缨的亲事,朕不得不取消叶翎和东晋南宫珩的亲事,因为她们姐妹不能都去和亲,而且嫁去两个敌对的国家。” “是,还要多谢楚皇陛下的成全。”百里夙眸中闪过一丝歉意,“朕来时,听闻了一些东晋南宫珩因为求娶不成,恼羞成怒,大闹楚京的事,楚皇陛下还因此受伤。请楚皇陛下放心,若是东晋不安分,接下来西夏定与南楚共进退!” “有百里陛下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楚皇点头。 消息传开,三月初五,就是百里夙带叶缨出发回西夏国的日子。 楚皇在考虑送亲人选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宋清羽,因为他的儿子们,最拿得出手的那个,现在失忆了。 但楚皇最后决定不让宋清羽去。因为叶家姐妹都离开之后,宋清羽的位置很关键,不能出任何事。楚皇还需要他留在楚京保护,提防东晋的人刺杀。 宋清羽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在叶家姐妹的亲事方面,从头到尾,宋清羽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楚皇安排叶翎去送亲,给叶翎的秘密任务是,到西夏国之后,将风不易请回来,为楚明寅医治。 而在三月初四这日,楚皇派人,将叶旌接到了皇宫之中。美其名曰,叶家姐妹都不在,为了叶旌的安危着想,到守卫森严的皇宫之中住一段时间,等叶翎回来再出宫。 叶家人都接受。只叶尘不太开心,因为他本想全家人一起走。不过叶翎跟他说,叶旌很快就会追上他们的。 就在叶旌入宫当日,蒙璈易容过后,变成了楚皇派遣保护叶旌的侍卫之一。 这是南宫珩安排的,到了某个合适的时机,蒙璈会带叶旌一起离开,前往西夏国。 嫁妆这些,楚皇准备得很丰厚。 而先前叶缨专门给叶翎准备的嫁妆单子,如今全都变成了她自己的。 三月初四下晌,叶缨和叶翎前去祭拜她们的父母。虽然她们都怀疑,叶晟或许还没死。 叶晟的坟墓是衣冠冢,与宁蓁合葬。 叶缨带了香烛祭品,静静叩拜,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而后,两人一起,去了胧月庵,谢过曾经照顾叶缨和叶尘的庵主和尼姑。 三月初五,大吉,宜嫁娶。 叶缨一早起床,掀开床幔,就见百里夙又在桌边趴着,不知何时进来的。 “你醒了,今日,跟我回家吧。”百里夙看着叶缨,目光灼灼地说。 151.脱离南楚,我想当皇帝(一更) 因是两国和亲,楚皇十分重视。 叶缨起床后,宫里派来的车撵已在等候,接她前去皇宫。 叶翎带着叶尘,一起入宫。 到一处宫殿之中,一群宫嬷嬷带着十多名宫女,鱼贯而入。 叶缨简单地吃了一碗燕窝后,被人伺候着,开始梳妆打扮。 叶翎和叶尘就坐在旁边吃宫中丰盛的御膳。 “大姐,二姐,尘儿。”叶旌快步走进来。 “小舅!”叶尘扑到叶旌身上,眼巴巴地问他,“你不跟我和娘一起走吗?” 叶旌微笑着抱起叶尘:“会再见的。” 楚皇并没有给叶缨册封公主之名,但按了南楚公主出嫁的规制。 叶缨被一群人摆弄着,像个木偶人。 化好最精致的妆容,叶缨站起来,六个宫女伺候着,为她穿上艳红如火的华美嫁衣。 嫁衣上面用金丝银线绣了展翅高飞的凤凰,长长的裙摆,拖了足足有三米长。 最后,戴上镶满宝石珠翠的凤冠,叶缨感觉脖子都沉了沉。 宫女拉着裙摆,让叶缨缓缓转身。 凤冠上面的珠帘微微晃动,叶缨美丽的容颜若隐若现。 高贵,端庄,大气,优雅。 “我姐真好看!”叶翎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都说出嫁那天,是女子一生之中最美的。今日的叶缨,一身红妆褪去原本身上的清冷孤傲,华美无双。 叶旌点头:“大姐最美!” “娘最美最美啦!”叶尘拍着小手,跑过去,摸了摸叶缨的嫁衣,又往她身后看,“好长哦!”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楚皇和皇后小平氏走了进来,看到叶缨,楚皇赞了一句:“果然是南楚贵女之表率,此等气度,当得起西夏皇后之位!” 皇后小平氏看着叶缨,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因为她没有忘记,最初跟叶缨定亲的人,是太子楚明恒。 若是当年叶缨不出事,婚事成了,以叶缨的本事,必将成为楚明恒最大的助力。 可惜,兜兜转转,原本有希望成为南楚未来皇后的叶缨,如今,成了西夏的皇后。 “叶缨,便是嫁去西夏,也不要忘记,你的家,你的根,在南楚啊!”楚皇语重心长地提醒。 叶缨戴着沉重的凤冠,轻轻颔首:“不敢忘。” 楚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朕相信,你可以过得很好。”话落俯身,把叶尘抱起来。 叶尘倒也不认生,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走吧,朕送你出门。”楚皇抱着叶尘往外走。 叶翎扶着叶缨,送她上了一辆华丽的撵车。 叶缨端坐,而叶尘被楚皇带着,坐了他的龙撵。 乐声响起,叶翎和叶旌跟在后面,缓缓地往宫外走。 百里夙身着龙袍,带着西夏国的迎亲队伍,早早地等在楚宫外的广场上面。 他的脸抹了南宫珩给的药,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如初。 听到乐声,百里夙神色期待起来。 先出现的是龙撵,看到楚皇身旁坐着的小人儿,百里夙唇角微微勾起,视线一转,就看到了随后驶出宫门的花车。 其中一抹红影,离得远看不清楚,百里夙心中不由激动起来。 到了近前,南楚的乐声停下,楚皇抱着叶尘下车,叶缨也被宫女扶着,下车,缓缓地走到了楚皇身后。 百里夙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缨,眸中的情意毫不掩饰。 楚皇乐呵呵地把叶尘交给百里夙,百里夙连忙伸手接过去。 “百里陛下,朕把南楚最美丽最有才华的姑娘,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啊!”楚皇朗声说。 百里夙抱着叶尘,郑重点头:“楚皇陛下放心,朕一定会好好照顾叶缨和孩子。” “叶缨,去吧!”楚皇回头看了一眼叶缨,“此去天高路远,记住,南楚永远都是你的娘家,这里永远都有你的家!” “多谢皇上。”叶缨柔声说。 百里夙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手抱着叶尘,一手拉住了叶缨的手。 叶缨微微蹙眉,也没甩开。 而西夏国前来迎亲的人,全都跪伏下去,齐声高呼:“恭迎皇后娘娘回国!恭迎太子殿下回国!” 叶缨的打扮,几乎没法儿自己走路。 百里夙当着南楚皇室和百官的面,当着身后西夏国那些人的面,把叶尘放在地上,然后把叶缨打横抱了起来! 叶尘小脸懵懵地看着他爹抱着他娘,送进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好像都把他给忘记了…… 哑奴连忙跑过来,抱起叶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表示安慰。 “叶翎,送你姐姐去西夏,早日回来,不要忘了朕交代你的事。”楚皇叮嘱叶翎。 “是。”叶翎点头。 百里夙拜别楚皇后,进了叶缨所在的那辆马车。叶尘被哑奴带着骑马。 西夏国队伍之中,乐声奏响,启程离开。 叶旌站在楚皇身后,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到了此刻,看着两个姐姐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还是没能忍住,不觉红了眼圈儿。 南宫珩就在叶翎的马车里,叶翎进去就被抱住了。 “感觉如何?”南宫珩笑着问。 “我姐好美。”叶翎说,“但凤冠看着很沉的样子,她应该不喜欢。” 此时百里夙和叶缨共处一车。 叶缨端坐,百里夙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真美。” 叶缨有些烦躁:“还不赶紧帮我把凤冠摘掉,脖子都要断了!”戴这鬼东西,就是遭罪!但太复杂,她又看不见,没法儿摘。 百里夙眸中满是笑意,连忙说:“好好好,你别动,我来。” 百里夙仔细观察之后,下手摘凤冠,一下子扯到了叶缨的头发。 叶缨倒吸一口凉气,握拳打向百里夙的胸口:“笨死了!” 百里夙一时不妨,被打得跌坐下去,撞在了车壁上。 原本稳稳的马车,摇晃了一下。 看到的人神色都暧昧起来,皇上这是忍不住了啊! “我的错,这次会小心一点。”百里夙神色抱歉,又过来重新试。 这回百里夙避开叶缨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把凤冠摘了下去。 叶缨感觉轻松很多,而百里夙摘掉凤冠之后,痴痴地看着叶缨完全露出的那张美丽动人的面庞,挪不开视线。 “离我远一点。”叶缨蹙眉。 “哦……”百里夙回神,想要坐到原来的位置上去,结果忘记他把摘掉的凤冠放在了旁边,身子一动,就绊倒了,把叶缨压在了身下,而他的脑袋,不偏不倚地撞在了叶缨胸前…… 接下来,就见马车摇摇晃晃。 西夏国队伍里的人,虽然知道非礼勿视,但还是忍不住盯着看。心想他们皇上平时看着冷冰冰,清心寡欲的样子,没想到遇到皇后娘娘,竟然如此急不可耐! 叶翎掀开车帘,往前面看了一眼,嘴角微抽。 “看来我那人渣姐夫,又挨揍了!”叶翎一脸幸灾乐祸。 西夏的人都以为百里夙是迫不及待一亲芳泽,干了禽兽不如的事,但事实是…… 叶缨被非礼,又气又恼!尤其是看到百里夙起身的时候,竟然流鼻血了!叶缨当时只想打死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百里夙神色尴尬得要死,连忙去擦鼻血,跟叶缨解释,“我错了……” 挨过一顿拳头之后,百里夙松了一口气,倒是不紧张了,坐在离叶缨最远的地方,轻咳两声说:“消气了吗?要不,再打几下?” 叶缨闭上眼睛,拒绝交流。 百里夙舒了一口气,看叶缨头发微微凌乱,那张带着几分愠怒的面庞,染上了一抹红晕,更美了。 百里夙低头,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血迹,心中在想,原来他的自制力,在叶缨面前,一分也没有…… 叶缨冷静下来,再睁眼,就见百里夙痴痴地看着她。 叶缨冷声说:“出了京城,你换车!” “哦。”百里夙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又立刻摇头,“不行!” 叶缨眼神不善,百里夙连忙解释:“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很恩爱,若是我换了车,旁人还以为我不是真的喜欢你呢,这怎么可以?” “有病!”叶缨冷声说,“让尘儿进来,你滚!” “我们一家三口……”百里夙还想再争取一下,看到叶缨的眼神,声音弱了下去,“好,出城之后,我就滚,你别生气。” 这么一闹,马车离开楚京的时候,叶缨都没往外看一眼。这个她从小出生长大的地方,渐渐地,越来越远。 出楚京后十里,百里夙下令,队伍暂时停下来。 众人看着百里夙从马车里出来,脸上又戴上了面具…… 皇上急不可耐,还没离开楚京,在马车里强行与皇后娘娘亲热,脸上被挠了。 关于百里夙和叶缨的这种绯闻,在西夏国的迎亲队伍之中,都已心照不宣,回到西夏之后,很快就传开。这就是后话了。 这会儿叶尘进了叶缨的马车,百里夙自己单独坐另外一辆车。 接下来一路上,每逢晚上住宿时,百里夙坚持赖在叶缨房间不走,叶尘是跟着叶翎睡的。 西夏国的人,都以为他们的皇上定然是夜夜温柔乡。却不知,百里夙夜夜趴桌上…… 不止如此,百里夙对叶缨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让所有人都对他痴恋叶缨这件事,深信不疑。 不是做戏,百里夙真心的。而可以预见,有百里夙如此无条件宠爱撑腰,叶缨到西夏国之后,必然地位超然。 楚皇派宋清羽带兵,护送西夏一行到边境。为的是提防东晋的人暗中破坏南楚和西夏的联姻。 不过楚皇想多了。南宫珩在叶翎身边,而蒙璈此时就在楚宫之中,保护叶旌。 如此,一路平安无事,到西南边境后,宋清羽看着西夏国的队伍出城离开。从头到尾,他跟叶缨和叶翎姐妹,没有任何私下接触。 当初薛氏和温敏,要去给叶缨添妆,宋清羽都没让,东西是他暗中送去的。 薛氏担心叶翎的处境,宋清羽只说,她心里有数。 叶翎这次离开,不会再回来这件事,除了宋清羽之外,没有人知道。 西夏大军主将欧阳铖,站在沂南城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出现在视线之中的队伍,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欧阳瑜站在欧阳铖身旁,眼眸微眯:“爹,你觉得这个皇后如何?” 百里夙和叶缨的事,与欧阳清有扯不开的关系。 当初的闹剧还历历在目,欧阳清已死,而百里夙找到了他真正的恩人,也是他真正的爱人。 欧阳家的人,也恨欧阳清。因为她一个人的任性妄为,差点毁灭整个家族,自然谈不上为欧阳清讨公道。 欧阳瑜对叶缨本人没意见,甚至不得不佩服她,但他们都看到了百里夙对这桩亲事的热切,叶缨的能力和心智,不得不让他们担心,她嫁过来之后,会不会心向南楚,祸害西夏。 欧阳铖叹了一口气:“皇上心里有数。” 欧阳瑜皱眉:“最好如此。但若是皇上被叶缨所迷,不顾西夏利益呢?爹会怎么做?” 欧阳铖压低声音,斥责欧阳瑜:“休要胡言乱语!” “希望这是胡言乱语。”欧阳瑜轻哼了一声。 队伍进了沂南城,欧阳铖和欧阳瑜,亲眼看到了百里夙对叶缨的宠爱。 这样的百里夙,他们从未见过。 欧阳瑜的视线,越过很多人,落在叶翎身上。她们俩打过交道,曾经闹得很不愉快。 叶翎对着欧阳瑜,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 欧阳瑜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她对叶家姐妹有很深的戒心,因为她们身上都打着南楚的标签。 当日,欧阳铖和欧阳瑜,跟随百里夙一起,启程出发回西凉城。 对面的南楚很快接到欧阳铖离开沂南城回京的消息,这是西夏国解除对南楚威胁的讯号。宋清羽当日就带人回京复命。 数日后,楚皇接到禀报,龙心大悦。虽然东晋虎视眈眈,但他觉得,叶缨嫁去西夏之后,南楚的危机,已经解除! 是日深夜,蒙璈给与他一同“保护”叶旌的侍卫,下了迷药,带着叶旌,暗中离开南楚皇宫,用最快的速度出城,往西夏国而去。 次日一早,楚皇醒来时,心情还不错,直到接到禀报,叶旌失踪! 没有打斗痕迹,只叶旌房中桌上,留了一张纸。 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楚东临,叶小子被老子请去东晋做客!你们南楚,自求多福!哈哈哈哈!” 楚皇看到那张纸,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追!快追!找不回来,你们全都提头来见!” 叶旌被南宫珩劫走,意味着叶家就此全部失去掌控!而南宫珩定然会利用叶旌,破坏南楚和西夏的结盟! 南楚,危矣! 楚皇气得双目赤红,在御书房中摔了一切能看到的东西! 宋清羽被急召入宫,就见楚皇彻底慌了! “朕早该想到……早该想到,南宫珩不会善罢甘休的!”楚皇面沉如水。 他只惦记着,留下叶旌当人质,以此来掌控叶缨和叶翎。让叶缨心向南楚,让叶翎乖乖回来。 但他没想到,素来强势的东晋,竟然没有选择光明正大地攻打南楚!南宫珩给他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宋将军,你觉得叶缨和叶翎,会为了叶旌,背叛南楚,背叛朕吗?”楚皇冷声问。 宋清羽垂眸,沉声说:“若是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宋清羽对楚皇早已没有任何期待。楚皇此言何意?难道希望叶缨和叶翎,为了南楚,为了他的皇位,选择不顾叶旌生死?他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在楚皇眼里,叶家姐妹就该为了南楚不顾一切,死而后已!却也不看看,他自己是如何对待叶家人的!送叶缨去和亲时,口口声声说,叶缨是他半个女儿。但在叶缨替南楚去打仗之前,楚皇根本从未管过她的死活! “好一个人之常情!”楚皇闻言震怒,“在你心里,叶家姐妹背叛南楚,也是对的吗?” 宋清羽垂头:“皇上息怒,微臣并非此意。” 楚皇面色铁青,神色一变再变:“云尧的母亲,是叶翎的婆婆!还有云尧的弟弟!他们母子就在你家中!叶翎重情重义,不可能不管他们死活!” 宋清羽闻言,眼底闪过一道寒光:“皇上,战王云尧为南楚立下大功,末将不建议利用战王的母亲和兄弟,来逼迫叶翎!” “朕绝对不允许叶家人脱离掌控!绝对不行!”楚皇握着拳头,厉声说,“她们是南楚的子民!便是南宫珩要杀了叶旌,叶缨和叶翎也不能背叛南楚!这是不忠不义!” 宋清羽沉默不语。楚皇这么多年对叶家依赖过重,或许到现在才意识到。最近多重刺激之下,他已失去理智了。 但叶家对南楚,早已仁至义尽。楚皇心中,对他们却只有利用和压榨。表面的尊重宽容,不过是他达到目的的手段罢了。 当年叶晟死后,但凡楚皇能够对他留下的三个孩子多一份真心的关照和保护,叶缨和叶翎会还他一份真正的忠心。 但没有,一点都没有。 曾经对楚皇没有价值的三姐弟,楚皇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在叶勋手下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只是根本不在乎,即便叶晟立下再大的功勋,毫无意义。 楚皇极精明,眼中只有利益。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却又要求叶缨和叶翎对南楚必须有绝对的忠心仁义,真是可笑! 宋清羽就是云尧,听到楚皇如今想到的掌控叶翎的手段,是利用薛氏和云修来作为威胁,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楚皇不会忘了,叶翎会成为薛氏的儿媳妇,是被他下旨赐婚去冲喜吧?而楚皇认为叶翎会在乎薛氏和云修的生死,原因竟然是,叶翎重情重义? 敢情叶家人重情重义,就活该为南楚付出一切还得不到好下场?这就是南楚皇帝的逻辑! 固然楚皇此时说话不理智,但这才是他的真心话吧! 楚皇冷静下来之后,意识到之前说了些过分的话语,看着宋清羽说:“刚刚朕一时失言,并非真心,你不必往心里去。朕绝对不会伤害云尧的母亲和兄弟,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南楚。” “是,末将明白。”宋清羽微微点头。 “封锁叶旌失踪的消息,朕会立即派人给叶翎传信,说叶旌病重,让她即刻返程!只要赶在南宫珩之前,让叶翎回到南楚,一切还有转机!”楚皇面色凝重。 宋清羽回到镇北公府,宋茳迎上来:“阿羽,宫里又出什么事了?” 宋清羽微笑:“没事。爹之前说,不管我想做什么,都会无条件地支持我,算数吗?” 宋茳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爹!不过阿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我突然想……”宋清羽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神色淡淡地说,“当皇帝。” 152.美人计,借刀杀人(二更) 宋茳瞪大眼睛,猛地拽了一下宋清羽,压低声音说:“阿羽你疯了?!胡言乱语什么?!” 宋清羽浅笑吟吟:“爹,我没有胡言乱语,我是认真的。” 宋茳眸光谨慎,往四周看了看,拽着宋清羽,大步走进他的书房,把门关好,确认没有下人在外面,转身回来,脸色沉沉,落座,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阿羽!不准胡闹!再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我定不饶你!” “爹,我知道你和娘只图安稳,只求我平平安安。当初我想当大将军,娘心中并不赞成,怕我有危险,只是她尊重我的理想,所以没有阻拦。”宋清羽神色平静地说,“不过,南楚在楚氏皇族的统治之下,不会再有安稳了。” 宋茳神色一凝:“你在说什么?虽然如今南楚局势不太好,但已经跟西夏结盟,日后……” “爹,”宋清羽打断宋茳的话,“南楚和西夏的结盟不存在了。” 宋茳神色大变:“你在说什么?” “叶旌被南宫珩掳走了。”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 很多内情,他不能与长辈讲,因为其中太多东西牵扯不清。 最大的秘密,他是云尧转生。但这一点,绝对不能让长辈知道。所以他跟南宫珩的关系,暗中的密切来往,最好不提,因为并不合理。 宋茳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清羽:“叶旌被东晋的人抓了?这……” “就是昨夜的事,皇上封锁了消息。刚刚我入宫,就是为此。”宋清羽说,“皇上要骗叶翎速速回国,避免叶家姐妹失去掌控,但我并不认为此举会成功,因为南宫珩显然是有备而来,既然走了这一步,不会再给皇上翻身的机会。” 宋茳一时思绪纷乱,面色沉沉:“那个南宫珩,当初被拒婚,他不会伤害叶旌吧?” 宋清羽摇头:“不至于。皇上想拿叶旌威胁叶缨和叶翎姐妹,如今叶翎脱离皇上掌控,与叶缨同在西夏,她们不会再帮南楚了。爹觉得,这算背叛吗?” 宋茳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皇上先后要牺牲她们去和亲,还想指望她们为南楚做什么呢?她们和你叶叔,当年付出那么多,皇上也不曾顾念过!这么多年,为父一直觉得皇上英明,只是在叶家的事情上面,他过于算计利用,亏欠太多。再说,血缘亲情,叶缨和叶翎为了叶旌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她们,不欠南楚什么了。” “爹能这样想就好。”宋清羽微微点头,“楚氏皇族气数已尽,百里夙会听叶缨的,但叶缨不会再为南楚效力。而东晋,不会放过南楚。等待我的,就是为了无能的楚氏皇族,浴血奋战,但我自认为,没有赢面。” 宋茳苦笑:“说实话,好几年前,为父就以为,南楚走到尽头了。当年若非叶晟横空出世,力挽狂澜,哪里会走到今日?事到如今,怨不得别人,南楚国力太弱,是一切的根由。” “我承认皇上很精明,但他的儿子们,没有一个能当大任。便是当下没有亡国危机,难道我们日后要效忠楚明恒那个无能又愚蠢的色鬼吗?抑或是那个原本自负,如今失忆的楚明寅?”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 “可……明知是烂摊子,明知有亡国危机,你为何想要做南楚的皇帝?”宋茳眉头拧得紧紧的。看着他守护了一辈子的南楚,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他心里也不好受。 宋清羽闻言,微微一笑:“爹,若我甘心当楚氏皇族的臣子,当南楚的大将军,等待我的只有一条路,为南楚,战死沙场。” 宋茳神色一震,无法反驳。作为南楚主将,一旦开战,宋清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也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与南楚共存亡。 “天下局势,并未改变。南楚原本处于东西两强国的夹缝之中,并不是没有生存的余地。是皇上急功近利,做出错误的决策,得罪了东晋,导致原本想跟南楚结盟的东晋,与南楚反目成仇。南宫珩是性情中人,他仇视的是楚氏皇族。若是南楚易主,与东晋,与西夏,未必不能重新获得和平共处的机会。”宋清羽神色认真地说。 宋茳神色一变,在思考宋清羽的话。 宋清羽静静地坐着,等待宋茳的决定。 良久之后,宋茳皱眉看着宋清羽说:“阿羽,为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只是有个问题。” “爹请讲。”宋清羽微微点头。 “如今全天下人都以为,你是个断袖,怕是不会有人支持你当皇帝的。”宋茳叹了一口气说。 宋清羽愣了一下,继而垂眸浅笑:“爹,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想好怎么澄清了?”宋茳问。 宋清羽摇头:“不必澄清。爹放心,真到那个时候,我知道该如何应对。” 宋茳神色担忧:“你打算怎么做?” “爹这是决定支持我了?”宋清羽笑问。 宋茳连连叹气:“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南楚战死沙场。你答应给我们生孙子,如今连个媳妇儿都没娶到呢!” 宋清羽嘴角微抽:“爹的意思是,若是现在有孙子,我就可以战死沙场了?” 宋茳瞪了宋清羽一眼:“瞎说什么?” “开个玩笑。”宋清羽微笑摇头。 “你有几成把握?”宋茳问。 “这件事,我并非临时起意,只是觉得如今到了合适的时机,不必再等。”宋清羽说,“真要做,那便是十成的把握!绝不给楚氏皇族翻身的机会!” “需要爹做什么?”宋茳问。 “爹只需要支持我就好,好好陪着娘,外面的事,都不必管。”宋清羽摇头。 “你一个人,行吗?”宋茳很担忧。 宋清羽微笑:“爹放心,我不是一个人。” 回到聆风院,宋清羽进门,就见一道瘦高的身影站在窗边。 “宋公子。” 是南宫珩的属下七星。 “你来了。”宋清羽微微点头,“请坐。” 七星落座:“宋公子要我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她答应合作,条件当面与公子谈。” “约她今夜子时,皇陵相见。”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 南宫珩临走前,他们兄弟俩一起喝酒,很多事,便已经定下来了。他原本不必这么急,但当楚皇开口说,要用薛氏和云修来威胁叶翎的时候,已触到了宋清羽的逆鳞。他觉得,既然是早晚的事,没有必要再等。只要做好准备,就是最好的时机。 七星是南宫珩专门留下,帮宋清羽的。 初夏季节,夜凉如水。 南楚皇陵之中,静寂阴森,只能听到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 宋清羽身着夜行衣,戴着面具,出现在皇陵之中的一片树林里,已有人在等候。 “完颜公主,又见面了。”宋清羽并没有掩饰他的声音。 完颜幽一身黑裙,蒙着黑色的面纱,身后站着一个高壮的男子。听到宋清羽的声音,冷哼了一声:“你的属下不肯明言你的身份,我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你!南楚威名赫赫的宋将军,久违了!” 他们见过,但先前并无直接的交集。 “完颜公主要见我,我来了。可以谈合作了吗?”宋清羽直截了当地问。 完颜幽冷笑:“你要造反?我为何要跟你合作?我们的目标并不一致!我在想,若是我出卖你,让楚皇知道你有反心,废掉你这个大将军,南楚已得罪东晋,距离灭亡,也不远了!” 宋清羽眸光平静:“完颜公主并不在意南楚灭亡与否,你想毁灭的,只是伤害你的楚明寅,以及楚氏皇族。如此,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完颜幽沉默片刻,眸光幽寒地看着宋清羽:“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完颜公主,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多。”宋清羽轻笑,“譬如,你最近很想查清楚,楚明寅是否真的失忆,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完颜幽冷声说。 “楚明寅是真失忆,因为,是我亲手给他下的毒。”宋清羽缓缓地说。 “你说什么?你为何要那样做?”完颜幽冷声问。 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完颜公主,容贵妃的厌胜之术,容家被发现的龙袍,都是你的手笔。手段不算高明,而且根本影响不到楚明寅的地位。因为这些事不合理,破绽太明显。只要他辩解是栽赃陷害,编一个合理的故事,皇上就会放过他,影响不到他的根本。想必你很疑惑,他为何会上吊自杀?是苦肉计?还是有人害他?” “看来,宋将军对这些事,都很清楚。”完颜幽眼眸微眯。 宋清羽微微点头:“当然。我可以告诉你。从楚明寅成亲次日,到他上吊那日,出现在人前的,并不是真正的楚明寅,而是他的堂兄,平王世子楚明泽假扮的。楚明泽是为祸乱南楚而来,可惜,被你横插一脚,见有麻烦上身,把楚明寅吊在房梁上后,楚明泽就跑了。” “楚明泽?”完颜幽语气惊诧。 “楚明寅没死,被救下后,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他交代了楚明泽控制他,假扮他的过程。而后,我给了他一颗毒药,让他忘了一切。”宋清羽说。 “你为何要那样做?”完颜幽冷声问。 “因为……”宋清羽微笑,“我希望楚氏皇族灭亡,否则,我哪有上位的机会?” “你真是断袖吗?”完颜幽问。 “这一点,与你无干。”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跟我合作,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你可以得偿所愿,而我,会送你一样你想要的东西。” 完颜幽轻嗤了一声:“可笑!别自以为是了!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不,你有。譬如,让楚明寅恢复记忆的解药。你想让他不得好死,但若是他彻底忘了你们的过往,忘记他曾对你的伤害,忘记他杀死你的孩子,那样的话,你杀了他,有意思吗?甚至于,你之后对他的任何报复,都再也没有意义,因为他感受不到你想让他得到的痛苦!”宋清羽冷声说。 完颜幽目光冰寒地看着宋清羽:“你果然是有备而来,都算计好了!” “完颜公主,你是聪明人,与我合作,你想要看到的一切,不久之后,都会实现。而你,可以获得解脱,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 “那请问宋将军,有什么高明的计划?”完颜幽的态度表明,她已经被宋清羽说服了。 “高明谈不上,但一定有用。”宋清羽缓缓地说。 一刻钟之后,皇陵之中恢复静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楚京太子府。 楚明恒最近心情不佳。 原因很简单,他素来爱美色,但自从当初费尽心机想要得到叶翎失败,中间还曾被下毒导致不举,又解毒恢复,府里已经一年多将近两年没有新的颜色,原来那些美人儿,早就厌倦了。 年初娶了平家的表妹,却是个他十分讨厌的女人。长相在楚明恒这个阅美无数的男人眼中,只能算平平无奇。当初是圣旨赐婚,楚明恒无法拒绝,只能娶回来。 但太子妃平氏矜持端庄,规矩守礼,还总爱说教。对楚明恒来说,无趣至极,厌烦得很。新鲜劲儿很快过去,就彻底冷落了太子妃,平素都躲着,见都不想见。 这日楚明恒心情烦躁,到太子府后花园去散步,也没让人陪着。 走过一个转角,突然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红衣女子,只那背影,凹凸有致,窈窕动人,让他瞬间心动不已。 “你是何人?”楚明恒还没昏头,眼神戒备地问了一句。他对府里的女人都很熟悉,这个是今日第一次见。 蒙着面纱的完颜幽转身,美目盈盈,看了楚明恒一眼,垂眸柔声说:“太子殿下,还记得我吗?” “是你?!”楚明恒猛然瞪大了眼睛,“完颜幽!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当然记得完颜幽,因为这是他曾经幻想过的女人!当初完颜幽嫁给楚明寅,楚明恒心中十分遗憾! “太子殿下别慌,幽儿今日前来寻你,没有恶意,只是……”完颜幽声音轻轻柔柔的,最能骚动人心。 “只是什么?”楚明恒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目光在完颜幽身上扫略很多遍。轻薄的纱裙勾勒出惹火的身材,半透的面纱半遮半掩,更多了几分神秘。 “只是,幽儿想与太子殿下合作,不知太子殿下给不给幽儿这个机会。”完颜幽柔声说。 “合作?你什么意思?”楚明恒眼眸微眯。 “楚京是我的伤心地,当初我所嫁非人,他不仅糟践我,还害死我的孩子,我真的好恨啊!无数次地想,若是当初我嫁的人是太子,太子定会怜惜于我……”完颜幽提起楚明寅时,语带憎恨,再看向楚明恒,眸中透着一丝遗憾。 楚明恒脱口而出:“当初若是你嫁给我,我自然会好好疼你,你这样的美人,楚明寅真是瞎了眼了!竟然那样对待你!” “我再来这是非之地,没有别的心愿,只想报仇。”完颜幽看着楚明恒说,“我要让楚明寅失去一切,不得好死!” 楚明恒眼眸微闪。楚明寅是他的死敌,他也想让楚明寅早死,只是碍于楚皇护着楚明寅,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太子殿下,你愿意帮我吗?”完颜幽看着楚明恒,眸中满是期盼,“我一个弱女子,有心无力,思来想去,只能前来求你。” 楚明恒看着完颜幽仰慕期待的目光,不觉飘飘然,很是享受:“这个,不是不行。但你要我帮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完颜幽垂头,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脖颈:“谁能帮我报仇雪恨,我愿以身相许。” 楚明恒眼神热切,上前几步,握住了完颜幽的手。近距离看,更是让他心痒难耐!绝色美人,极品尤物!完颜幽身上的幽香,让他迷醉不已。 完颜幽挣开,后退几步,面色赧然:“太子殿下,我有一良策,不知……” “你说!”楚明恒这会儿脑子已经不清醒了。 “你父皇护着楚明寅,你想动他,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事,得不偿失。我想与你在一起,但你父皇是决计不会同意的。我曾亲耳听到楚明寅说,你父皇中意的继承人从来都是他,立你当太子,只是为了让你当靶子,保护楚明寅。”完颜幽目光殷殷地说。 楚明恒瞬间面色冷沉:“楚明寅当真说过那样的话?” 完颜幽点头:“太子殿下知道这是真的吧?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你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你父皇却一直护着楚明寅。楚明寅犯了大错,你父皇不计较。容贵妃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诅咒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你父皇也不计较。甚至容家私藏龙袍,你父皇查都不查,就认定是栽赃。因为,他本就打定主意,要把那身龙袍,传给楚明寅。早晚你会被废掉,被杀死,为楚明寅让路。” 楚明恒脸色铁青,紧握着拳头站在那里,显然完颜幽的话,说到了他的痛处。因为大部分本就是事实。 “所以,太子殿下,你还在等什么呢?在你还是太子的时候,若你父皇驾崩,你将会名正言顺地成为新皇。再等下去,你父皇迟早废了你,别说皇位,你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完颜幽神色认真地说。 楚明恒眼眸微缩,看着完颜幽:“你想让我弑父篡位?” 完颜幽眼神不闪不避,妩媚娇笑:“我说了,我的仇人是楚明寅,我只是想断了他的后路,不希望他有机会当上南楚的皇帝,得到一切罢了,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楚明恒神色一变再变,声音低沉地说:“你没错,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太子殿下,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完颜幽话落,转身跑进了不远处的小树林中。等楚明恒追进去,已经不见了她的人影。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迷人的幽香,楚明恒深吸一口气,冷笑起来:“当了这么多年太子,那个位置,也该属于我了!”话落,楚明恒拳头握了又松,大步离开,出府去了平家。 完颜幽被木苍带着离开太子府,拿出一块帕子,一遍一遍地擦拭被楚明恒碰过的手,眸中满是厌恶。 是夜,完颜幽与宋清羽,再次在老地方碰面。 “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这么简单,真会有用吗?”完颜幽冷声问。 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只是因为皇上这些年一直压制着楚明恒,太子一派没有胆子迈出那一步,并不代表他们不想。你曾经是楚明寅的夫人,如今是楚明寅的死敌,有些话,由你来说,最有用。而你这个人,对楚明恒来说,本身就有极大的诱惑力和说服力。” “你倒是够狠!”完颜幽冷笑,“利用我,蛊惑楚明恒造反,看着楚氏皇族父子兄弟自相残杀!” 宋清羽神色如常:“这是他们必然的结局,只是我们推动这一天,早日到来罢了。” “你为何想做皇帝?”完颜幽看着宋清羽问,“我并不认为,你是个贪慕权势的人。” “因为,我的家在这里,我的父母想过安宁日子,所以,我不希望南楚被一群无能的人统治着,走向灭亡。我也希望,等我的朋友旧地重游时,可以自在无忧。”宋清羽缓缓地说。 153.狗咬狗,女人的报复(一更)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 百里夙和叶缨一行尚未回到西凉城。 南楚表面上风平浪静。 楚皇封锁了叶旌失踪的消息,南楚上上下下都以为,与西夏的结盟板上钉钉,是以并不担心东晋报复。 这个历史悠久的礼仪之邦,安宁如斯。楚京之中,繁华依旧。 楚皇在得知叶旌失踪次日,第一时间派人前去给叶翎传信,谎称叶旌病重,命叶翎速速归来。而这件事成功与否,关键在于,能否赶在南宫珩之前,骗过叶翎。 近日早朝,百官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楚皇心绪不宁,没了曾经的冷静理智,眸中多了几分阴郁,烦躁易怒。 容贵妃和她的儿子楚明寅因为先前的事,如今都被禁足,不得外出。也是楚皇保护他们的手段。 楚明寅失忆,容贵妃心急如焚,害怕楚皇就此放弃他。她不能出宫,无法跟容家人接触,又见不到楚皇,束手无策时,身边的宫女悄悄跟她说,楚皇最近睡不安稳,以前可是夸过容贵妃亲手熬的安神汤。 容贵妃一想,机会来了! 她不能出去,但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她命人按照方子,找齐食材和药材,就开始给楚皇熬安神汤。入夜时分,命人送去给楚皇。 容贵妃想着,楚皇以前最是喜欢她熬的汤,喝了若是能想起她的好来,她就有机会见到楚皇。要牢牢抓住楚皇的心,绝不能让楚明寅在与楚明恒的争斗之中,落了下风,失去机会。 夜色幽深。 楚皇还在御书房中,手中的一本奏折,看了好大一会儿,都没放下。他觉得烦躁,头疼,疲惫,但却不想去休息。因为他睡不着,太多的不安笼罩着他,或许只有叶翎归来,出现在他面前,重新归于掌控之中,才能让他睡个安稳觉。 “皇上,贵妃娘娘派人送来了安神汤,说是她亲手熬的,熬了许久呢。”老太监轻声请示,是否要拿进来。 楚皇拧眉,揉了揉发疼的额头:“端进来吧。” 楚皇入口的东西,都有人专门试毒。容贵妃送来的安神汤也不例外。 试毒过后,没有问题,一碗温度正好的汤,放在了楚皇面前。 楚皇尝过,是他曾经喜欢的味道。 把汤喝完,楚皇打了个呵欠,感觉十分困倦,打算回寝宫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如此,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之后几日,容贵妃都会精心熬制安神汤,按时让人送来给楚皇,楚皇每次都会喝。 看似一切如常。 直到这日一早,楚皇睁眼,头脑清醒,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动弹不得!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了! 楚皇眸色惊恐,失声高喊:“来人!来人啊!” 全部的太医,匆匆忙忙进了楚皇的寝宫。 楚皇的症状看起来就是中风,导致脖子以下全部瘫痪,只剩下脑袋还能动。 但楚皇年纪并不是很大,最近虽然心情不好,身体和心理也没有受到突然的刺激。其中一个老太医就说,应是中了邪毒。 民间有种毒,深宅大院里不少见,慢性的,一开始看不出什么,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中风瘫痪的症状。 太医说,可以医治,但需要足够的时间,循序渐进,最终能不能恢复如初,不能保证。 楚皇气得快吐血了:“查!查出来,杀无赦!” 楚明寅失忆被禁足,楚皇瘫痪,楚明恒理所当然地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说:“父皇放心,不管是谁做的,儿臣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从楚皇入口的东西查起,很快,查到了最近容贵妃每日给楚皇熬的那碗安神汤上面。 楚明恒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进了容贵妃所在的宫殿,把里面翻了个底朝天! 给楚皇做安神汤的药材,还剩下不少,太医细细看过之后,确定其中一味主药,被浸泡过,染了别的东西。 容贵妃指天发誓,说她冤枉,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还说让去查那些药材的来源。 结果,很快又从容贵妃锁起来的一个箱子里面,夹层之中,找到了一包药粉。 太医看过之后,断言这就是导致楚皇中风的邪毒! 楚明恒派人将容贵妃和楚明寅全都控制住,又派人围了容家和定王府,然后前去禀报楚皇调查的结果。 楚皇听了,面色震怒:“可恶!该死!” “容氏和定王谋害父皇,证据确凿!请父皇下旨,处死他们!”楚明恒恭声说。 楚皇面色阴沉,神色一变再变:“不!这里面定然有蹊跷!她不会这么蠢的!肯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再查!” 楚明恒闻言,怒火中烧:“父皇!先前容氏在宫中大施厌胜之术,父皇轻易放过她!容府私藏龙袍,父皇不予追究!如今,他们的毒手都伸到父皇头上来了,父皇还要包庇吗?儿臣不服!不认!” 这一次容贵妃给楚皇下毒,的确是太子一派精心设计,蓄意陷害。 经过先前的事,楚明寅又失忆,而且始终名不正言不顺,想要买通容贵妃身边的宫女,并不是太困难。而为楚皇试毒的太监,有点见不得人的变态癖好,小平氏利用这一点,恩威并施,成功收买。 很简单的栽赃,但环环相扣,容贵妃百口莫辩。 楚明恒彻底看清楚皇的心思了。都到这个地步,他还是护着容贵妃和楚明寅!楚明恒知道完颜幽说的都是真的,他这个太子,徒有虚名,根本不是楚皇心目中的继承人,从来都不是! “太子,照朕说的去做!对外就说,是南宫珩陷害的,蓄意祸乱南楚皇室!”楚皇不容置疑地说。 楚明恒走到楚皇床边,坐下,握住楚皇的手,幽幽地问:“父皇,既然你从来都看不上儿臣,为何还要让儿臣当这个太子?” 楚皇看到楚明恒眸中再无恭敬,反倒多了几分疯狂,神色大变:“你要做什么?” “父皇,以前儿臣总觉得,父皇是最英明的,儿臣敬畏父皇!从来不敢造次!”楚明恒冷笑连连,“不过如今,儿臣算是看明白了,父皇你,也不过就是个蠢货罢了!你真中意楚明寅,早点让他当太子啊!怎么?怕皇祖母反对?怕平家一派的人造反?不,你应该是想着让我替楚明寅占着这个太子之位,有什么危险,都冲我来,等你什么时候想让他当太子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废掉我!对吗?” 楚皇瞪大眼睛,目光冰寒:“胡言乱语,你是要造反吗?” “父皇素来精明,怎么这会儿糊涂了呢?我何必造反?你倒下了,我这个太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当皇帝!”楚明恒冷笑。 “你休想!”楚皇厉声说,“朕不会把皇位给你的!来人!快来人!” 楚皇话落,有人进来了。 是被软禁了有段日子,今日才出来的太后平氏,以及皇后小平氏,除了她们之外,没有旁人。 楚皇早已命人去宣召宋清羽入宫保护,但宋清羽迟迟没来。 此时,看到面前的祖孙三人,楚皇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栽赃容贵妃,毒害他的人到底是谁了!而宋清羽来不了,因为他派去的人,都被楚明恒拦截了! “母后,你们要做什么?”楚皇冷声问。他从来没把楚明恒放在眼中,一直觉得楚明恒脑子不够聪明,他自以为是地让楚明恒当着太子,暗中却认定楚明寅做他的继承人。 楚皇一度认为,这样的安排很高明。可以激发楚明寅的野心,对他来说是一种磨练。当然,同时也可以保护楚明寅。 楚皇以为,楚氏皇族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会将太子之位给楚明寅。 原本这几年,一切顺利的话,楚明寅应该已经夺走楚明恒的太子之位。但楚明寅屡屡犯错,楚皇又开始审视他的能力,不过也始终没有放弃他。因为跟其他皇子比起来,楚明寅的确就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如今楚皇只顾着因为外患而焦虑,如同过去多年一样,始终都没重视过,眼皮子底下的内忧。 如当初南宫珩所言,楚皇在立储这件事上面,从一开始就错了。 楚明恒和楚明寅兄弟之间的矛盾纷争,都是楚皇自作聪明制造出来的。楚明恒是蠢,但他身后还有强势的平氏一派,他占了个名正言顺,把他逼急了,不可能认命! 不夸张地说,今日楚皇面对的一切,是他自己的愚蠢,造成的恶果。 太后平氏看着楚皇的眼神,早已没了曾经的温情,冷着脸说:“容氏要让哀家死,皇上都不处置她!容家搜出龙袍,皇上也当没发生!如今皇上被那姓容的贱人毒害,竟然还想包庇她!哀家看着,皇上怕是被那贱人用厌胜之术迷了心智吧?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接下来,哀家和皇后,会亲自照顾皇上,不会让任何人再有可乘之机!” “你们……你们……你们是要造反!”楚皇气得几欲吐血,但他如今五官能动,别的什么都动不了。 而楚皇倒下之后,太后平氏,皇后小平氏,太子楚明恒,可以理所当然地掌控皇宫,打着保护楚皇,稳定南楚的旗号,做任何事! “皇上累了,好好歇着吧!”太后平氏冷哼了一声说,“容氏那个贱人,罪不可恕!定王和容家满门,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哀家会帮皇上处置他们!” 楚皇气急攻心,大喊大叫,可惜,毫无意义。 楚皇身边原本有两位高手做暗卫,其中一个,不久之前被南宫珩杀掉,另外一个,被他派去带叶翎回来。 而叶晟为楚皇训练的百名金羽卫,不知为何,悉数消失! 平氏下旨,容氏毒害楚皇,赐毒酒一杯!容家满门,诛九族!定王楚明寅,赐白绫! 皇室突然生出如此大的变故,宫门紧锁,百官人人自危,都有种感觉,南楚要变天了! 不过对于容贵妃和楚明寅,时至今日,很多人觉得他们的下场一点儿都不冤。因为先前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明明极为严重,楚皇却轻轻揭过,没有任何证据,断言是有人陷害。但已有很多人,相信容家和楚明寅真有谋反之意。 当日又传开一个消息,定王楚明寅,被他的亲信所救,逃出宫中,失去踪迹。 太后平氏下旨,通缉楚明寅! 是夜,楚京皇陵之中。 宋清羽再次见到完颜幽,她身旁地上,躺着一个人。 是被打晕的楚明寅。而这,是楚明恒送给完颜幽的“礼物”,也是他们合作的条件之一。 “恭喜完颜公主。”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 “你答应的解药。”完颜幽冷声说。 宋清羽将一个小药瓶,扔给完颜幽。 完颜幽接住,紧紧握在手中,并没有立刻给楚明寅服下,而是看着宋清羽问:“你不怕我就此离开,不再管接下来的事吗?” “无妨。”宋清羽微微摇头,“若是完颜公主着急走,请便。” 完颜幽冷笑:“不,我不着急。等楚明寅醒了,我总要让他亲眼看看,他那个贱人娘,是怎么死的,他外祖家,怎么被满门抄斩,还有,楚氏皇族,一点一点,死光死绝!最后我再送他到地下去,给我的孩子陪葬!” “不错的想法。”宋清羽轻轻颔首,“那接下来的事,拜托完颜公主。” “放心!对楚氏皇族的人下手,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完颜幽眼底闪过一道厉光。 楚明寅幽幽醒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你!”楚明寅想起了一切,失忆前,失忆后,楚明泽假冒,宋清羽下毒,楚皇中风,容贵妃被诬陷……而他自己,竟然落到了完颜幽的手里?! “见到我,很意外吗?”完颜幽笑容妩媚,“当初你逼我堕胎的时候,没有想过会有今日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跟谁是一伙的?宋清羽?楚明恒?你被他们利用了!”楚明寅脸色煞白,心中惊惧! 完颜幽冷笑:“说什么利用不利用,我跟宋清羽,跟楚明恒,都是友好合作。提醒你一句,今夜,你的母妃,将会被你皇祖母,赐毒酒一杯!可惜,你们母子,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 楚明寅浑身无力,神色哀求地看着完颜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可以用余生弥补你,好好待你,再也不会伤害你,求你不要这样做!最后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别傻了!” 完颜幽闻言,扬手,狠狠地抽了楚明寅一个巴掌:“你这个贱人,好好待我?你配吗?我是想过好好跟你在一起的,你上了我的床,你让我怀上了孩子,结果……结果你告诉我,我不配给你生孩子?我的孩子死去的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我要让你失去一切,不得好死!” 楚明寅被打得嘴角溢血,身子微微颤抖,不停地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谁再给我的孩子一次机会?”完颜幽厉声问,“那种痛楚,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放心,我暂时不会让你死的!今日你母妃会死去,而我会安排木苍,将你的兄弟,除了楚明恒之外,全都杀光!以你的名义!” “你疯了!”楚明寅不可置信地看着完颜幽。 完颜幽冷笑:“是你傻了!这是我跟楚明恒和宋清羽合作的内容之一,他们都想让楚氏皇族变得干干净净的。你父皇现在已是个废人,在等死罢了。你那些废物弟兄,早死早超生。到明日,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你谋反失败,得了失心疯,疯狂报复,大开杀戒!” 楚明寅面色灰败,喃喃地说:“你……你太狠了……” “不如你。至少,我不会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毒害。作为北胡的亡国公主,我来报复楚氏皇族,天经地义。”完颜幽欣赏着楚明寅的脸色,心中畅快至极。 木苍是个高手,而宋清羽安排七星为他做辅助。 这日夜晚,楚氏皇族之中,除了太子楚明恒和定王楚明寅之外,其余皇子,悉数被暗杀!凶手留下的线索,全都指向昨日“逃走”的楚明寅。 楚明恒对此很满意。他喜欢这个结果,他的手干干净净的,清除了一切障碍。 楚明恒将这个消息告诉瘫痪在床的楚皇,楚皇痛哭不止,痛骂楚明恒是个畜生! “父皇,说这话就真没意思了。若是楚明寅当上皇帝,我们这些兄弟,一个也活不了,尤其是我。”楚明恒幽幽地说,“这就是皇室的规则,父皇自己当年除掉你那些兄弟的时候,想过自己是个畜生吗?” 突如其来的腥风血雨,席卷了楚氏皇族! 有些臣子看到如今的结果,最大的得利者是楚明恒,就猜到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了。太子谋权篡位,这一点,越发明显。 但楚氏皇族就剩了楚明恒一个,皇室法则如此,哪个臣子也不会站出来说,为楚皇讨公道,声讨楚明恒,因为一旦冒头就是死! 西夏国。 再有三日,迎亲的队伍就能抵达西凉城。 而这日深夜,叶翎见到了楚皇派来的高手。 “你说什么?我弟弟病重?怎么会这样?”叶翎神色微变。 “令弟突染怪病,太医束手无策,皇上命你速速回国!”楚皇派来的高手冷声说。 “我先去神医谷,请风不易!”叶翎凝眸。 “皇上的命令是,即刻随我回国!不可耽搁!” 高手话音未落,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回头,就看到了一张满是笑意的脸庞。 “上次我杀你兄弟,这回你又跑来送死,我只好成全你。”南宫珩拔剑,高手倒地,死死地盯着叶翎,顷刻后,断了气。 “说我弟弟病重,骗我回去。他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蒙璈今早已把叶旌送到了叶翎这里,叶旌此时就在隔壁睡觉。 南宫珩揽住叶翎纤细的腰肢,唇角微勾:“方才我出去,是七星传了消息来,清羽动手了。” “这么快?”叶翎有些意外。宋清羽要造反,这件事早就跟南宫珩商议过,甚至利用完颜幽这一点,也是南宫珩给宋清羽的建议。 叶翎对此很赞成,因为楚氏皇族接下来只会祸害南楚,宋清羽当皇帝,很合适。 “楚氏皇族腐朽已久,有些事,一旦开始,很快就会有结果!我相信云尧尧的能力,南楚不久之后,将会变成南宋。”南宫珩神情愉悦。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在晚上九点~多谢大家支持~ 关于更新时间的最新通知:很抱歉之前因为工作忙碌以及家里有事,导致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从明天开始,每天的更新时间固定在上午九点,更新字数8000+,若是有意外情况要晚点更新,游游会在评论区发布通知。多谢支持,爱你们呦(^▽^) 154.从此刻起,南楚改姓宋(二更) “皇儿,来,把药喝了。”太后平氏面容慈祥,把黑漆漆的苦药汁儿,用勺子喂到了楚皇嘴边。 楚皇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平氏,不张嘴。他被灌了两天药,原来能动一点的脖子也动不了了,感觉头脑昏沉。 这不是药,是索命的毒! 平氏叹了一口气,把碗放下,拿帕子擦了擦滴在楚皇脸上的药汁,伸手轻抚了一下楚皇的脸:“皇儿,看见你这样子,母后心疼啊!这些年,你为了南楚,殚精竭虑,真是太辛苦了。如今,就安心把南楚交给太子吧!你该解脱了!” “母后,你是要朕去死吗?”楚皇神色哀戚,喃喃地问。 平氏摇头:“哀家怎么舍得让你死呢?可是,哀家更不忍心,看你活得这么痛苦。哀家相信,你定是被什么邪物所迷,影响了心智,不然怎么会连哀家,你都要禁足,要责罚呢?哀家明明没有错呀,灵儿也没错,她才从冷宫里出来,都瘦得不成样子了,你怎么忍心?” 楚皇听着平氏开始跟他算旧账,只觉心中一片荒凉。他早知道,他这个母后,素来拎不清。谁哄着她敬着她对她好,她就喜欢谁。谁忤逆她,就别想好过。而如今,楚皇作为平氏的儿子,平氏已经选择放弃他。 “容氏那个贱人,前夜一杯毒酒下去,就没了。”平氏幽幽地说,“可恨你一直护着的那个楚明寅,他太毒了!竟然把哀家的那些个孙子,都给杀了!这就是你选的继承人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楚皇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再跟平氏争辩。他知道,一切都是楚明恒做的,跟楚明寅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如今,楚明恒已经狠毒无耻地杀死了他所有的兄弟,楚皇变成废人,那些臣子不明所以,就算猜到什么,也不会站出来。 楚皇只是后悔,没有早点废掉楚明恒!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楚明恒竟然有胆做这样的事! 楚皇躺在那里,想了很多。他突然发现,他最错的事,是从头到尾,就不该考虑让叶家姐妹去和亲! 以叶缨和叶翎的能耐,便是南楚不与东晋和西夏结盟,也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他需要做的,只是对她们姐妹俩好一点,哄着她们尽全力守护南楚,她们一定做得到!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把那样的重臣将才,用在和亲上面,简直太蠢了! 但楚皇后悔也没用了。直到如今,也没有等到他派出去的人回来,他想,应该是回不来了。而他,也没有活路了。 因为要杀他的不是别人,是他的母亲,是他的发妻,是他的儿子!他盼着宋清羽可以站出来,冲过来,坚定地维护他的权力。可惜,宋清羽像是消失了一样,选择明哲保身。 楚皇觉得自己太失败了。外敌打了这么多年,亡了一个北胡,却将南楚置于更大的危机之中。能解除危机的臣子,被他亲手送走。而他如今家中起火,众叛亲离,竟没有一个人护着他,一个都没有! “皇儿啊,你好好休息。为了南楚安定,顾全大局,太子后日就正式登基了。南楚交给他,哀家会帮你盯着的,你放心。”平氏掖了掖楚皇的被子,轻轻拍了拍,话落起身离开。 两行清泪从楚皇眼角滑落,他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又哭又笑…… 他是南楚皇帝,他还活着,他没有写下传位诏书,而后日楚明恒就要登基。也就是说,明日,他们会送他上路! 楚皇好恨!可已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次日早朝,百官入宫,就见楚明恒端坐龙椅之上。 这不合规矩,楚皇还没死。 但没有人敢冒头跟楚明恒讲规矩。 “父皇被容氏和定王母子所害,毒入膏肓,今日已陷入昏迷之中,人事不省。昨夜父皇醒来时,拉着本宫的手,说将南楚交给本宫,让本宫做一个好皇帝。”楚明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神色哀伤,“本宫不会辜负父皇的嘱托,诸位定要帮本宫,一起守护南楚!” “是,太子殿下。”稀稀拉拉的声音。 不过楚明恒不在意。他知道,只是这些人尚未反应过来而已。 不管南楚百官心里想什么,不管多少人认为是楚明恒弑父篡位,无所谓!自古皇室纷争,皆是成王败寇。从今日起,南楚的历史,将由他来书写! 这种感觉,美妙得无法言说!让楚明恒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宣布这件事,看过众臣反应之后,楚明恒也没有要处理朝政的打算,起身就走。 百官之中,太子党不少。而其他人,为了避免惹火烧身,都选择三缄其口。 楚明恒原本最忌惮的是执掌兵权的宋清羽,若是宋清羽敢出来说什么,楚明恒一定立刻给他扣一个谋反的帽子!结果这回,宋清羽很识时务,从头到尾都没有冒头。 楚明恒来了楚皇的寝宫,在楚皇身旁落座,语带关切:“父皇,今日可好?” 楚皇醒着,却闭着眼,拒绝看楚明恒,更不想跟他说话。 “父皇,这么多年,你为南楚,付出了太多太多!你累了,该歇歇了!”楚明恒抓住楚皇的手,看着楚皇如今虚弱无力的样子,唇角微勾,“我是你选的太子啊,你放心,等你走了,我一定做一个好皇帝。父皇可有什么要叮嘱儿臣的?儿臣洗耳恭听。” 楚皇知道,他必死无疑,虽然他真的好不甘心! 楚皇也知道,楚明恒这样的蠢货当了皇帝,南楚距离灭亡也不远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楚皇更加不甘心! 但,他对楚明恒,无话可说。他没什么后事想要交代,他对南楚的担忧,对未来的打算,如今再讲,已毫无意义。他都死了,哪还管南楚死活?!况且,他说再多,也救不了楚明恒! 楚明恒冷笑:“父皇,其实,你最疼爱的儿子楚明寅,或许还没死呢。他不是逃了,是我把他送给完颜幽了。” 楚皇猛然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明恒:“完颜幽?你跟她做了交易?” 到了此刻,楚明恒也不再掩饰,冷笑声声:“父皇,这有什么不好吗?完颜幽是个前来复仇的女人,楚明寅这个负心人,是她想要的。那也是楚明寅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你跟完颜幽做了什么交易?还有什么?”楚皇厉声问。他本以为,是太子一派谋反,没想到,这中间还有完颜幽这个女人的参与! “还有,你的那些儿子们,都是完颜幽杀的,跟我没关系。我可不忍心,亲手杀掉我的兄弟们。”楚明恒冷笑。 楚皇气得面部抽搐不止:“你这是与虎谋皮!你这个愚不可及的蠢货!” “父皇,你不懂女人,儿臣懂。”楚明恒欣赏着楚皇的脸色,神色得意地说,“那完颜幽一个亡国公主,就是来找楚明寅报仇的,我帮她达成心愿,她对我感激不尽呢!她那样一个极品尤物,楚明寅当初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但我不一样。等我登基后,就让完颜幽当我的贵妃,她说了,她求之不得。” “傻子!蠢货!”楚皇看着楚明恒,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不可能!她是骗你的!” 而楚皇这句话,又戳到了楚明恒心中的痛处! 他面色一沉,冷哼一声,目光不善:“她,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她当初都能跟楚明寅,怀上楚明寅的孩子,就是不可能看得上我?父皇,我在你眼里,究竟是多不堪?你清醒一点好吗?你觉得最聪明的儿子楚明寅,毁在了女人手里!你看不上我是吗?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父皇,你求我,你快求我,求我饶命!我或许会考虑,让你活着呢!求我啊!” 楚明恒癫狂地摇晃着楚皇的肩膀,楚皇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脑中一团乱麻,继而又变成了空白,心如死灰…… 楚明恒猛然握紧楚皇的手,俯身,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父皇,我们父子走到今日,是你一手造成的,是你从没想过给我活路!儿臣,对不住了!” 楚明恒话落,猛然伸手,掐住了楚皇的脖子! 看着楚皇瞪大眼睛,脸色煞白,眸光恐惧,楚明恒突然觉得,这些年被轻视,被训斥,被压制的那些怨愤,终于得到了释放!杀了楚皇,他就是南楚新的皇帝! 楚皇口中发出支离破碎的呻吟,双眸之中的光,越来越暗淡。 一直到楚皇双目凸出,脖子歪倒在一旁,楚明恒依旧狂笑着,死命地掐着他,体会着这种让他沉醉的快感! 皇后平氏进来,心中一惊,连忙过去拉住楚明恒。她看了楚皇死状可怖,脖子缩了缩,拍了拍胸口,深吸一口气说:“皇儿,你何必亲自动手?万一让人发现他脖子上的伤,会被人诟病的!” 楚明恒起身,看着楚皇的样子,冷笑:“一直压制我们的这个人,已经死了!母后还怕什么?明日过后,我就是南楚唯一的王,谁敢忤逆?” 皇后平氏看着楚明恒,微微蹙眉。楚明恒以前对外横,在楚皇面前一直都很怂。如今,他发了狠,亲手杀死楚皇之后,仿佛变了个人。 平氏能看出来,楚明恒此时很得意,说话也张狂了许多。因为没人能管得住他了。 平氏微叹:“皇儿,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你父皇尸骨未寒,你明日登基,不要大操大办。登基之后,先把你父皇的丧事办了,办得大一些,让南楚的人,都看看你的孝心!知道吗?” “母后,凭什么我登基不能大操大办?我为了等这一天,憋屈了多少年?”楚明恒反驳,“父皇都死了,死之前还是看不上我!孝心?让他去地下,找楚明寅那个贱种给他尽孝吧!” 平氏还想说什么,楚明恒甩袖离开了。 楚皇薨逝的消息传出去,似乎,也不值得意外了。 太子楚明恒,理所当然地成为新皇唯一的人选,因为他的兄弟,一个都没了。逃走的楚明寅,已被定了死罪,等同死人。 楚明恒下旨,为了南楚安定,他将于明日举行登基大典,让礼部的官员,一日之内,必须准备妥当! 镇北公府。 薛氏和温敏这几日都没有出过门,也听说了外面的动荡。 “敌国虎视眈眈,那些人却在这个时候,自相残杀,争权夺利!最后活下来的这个……唉!接下来,南楚还能有活路吗?”薛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温敏神色担忧:“阿羽,要不你把大将军之职给辞了吧?咱们……咱们不然找个地方隐居去!接下来,这日子,还能过吗?” 宋茳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最近的事情,都跟宋清羽有关。虽然宋清羽每天足不出户,看似跟皇室内乱毫无干系。 宋茳头一回发现,他的儿子,原来有这样深的城府。不过他想这是好事,聪明人才能活得长久。 宋清羽微笑:“娘,干娘,你们不必担心。咱们的日子好好的,怎么就不能过了?” “接下来若是要打仗,那你去还是不去?现在的南楚,民心涣散,皇室动荡,不管跟东晋打,还是跟西夏打,能赢吗?”温敏眸中满是不安,“当初娘就该拉着你,不让你去打仗的。” “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若南楚真亡了,我们也无法置身之外。等过了明日,一切就会安定下来,相信我。” 但看薛氏和温敏的脸色,并不相信。过了明日,楚明恒登基,南楚安定?楚明恒哪有这个能力! 不过知道内情的宋茳在想,宋清羽应该还有后招…… 入夜时分,楚明恒从太子府回到皇宫。他选中一座宫殿,作为日后的寝宫,半天时间,宫女太监已按照他的要求,把里面收拾妥当了。 楚明恒走进去,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只觉扬眉吐气。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统统都见鬼去吧!他才是南楚的天命所归! 让伺候的人都出去,楚明恒在属于他的龙床上坐下,突然闻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幽香。 楚明恒俯身嗅了嗅,掀开枕头,就看到一块粉色的绢帕压在下面。 他眸光一亮,拿起来,放在鼻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完颜幽身上的香气,让他闻到就不由心旌荡漾。 帕子上面写了一行小字,楚明恒打开,看过之后,猛然握住,起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说要去御花园走走,不让人跟着。 他自己提了一盏灯笼,走进皇宫御花园,直奔湖边,因为那是完颜幽约他相会的地方。 走过一个转角,夜色之下,湖面幽波粼粼,湖边站着一抹窈窕的身影。 楚明恒加快步伐,走上前去,伸手勾住完颜幽的腰,把她带进了自己怀中!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柔弱无骨。 楚明恒低头,急不可耐地想要一亲芳泽。 完颜幽却大力推开楚明恒,后退了两步。 “幽儿,你想要的,朕都给你了!等明日朕登基之后,就册封你做贵妃!”楚明恒看着完颜幽,目光痴痴地说。他今日杀死楚皇之后,心中一直激动爽快,得完颜幽相邀密会,更是让他心花怒放! 楚明恒觉得,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他必须要庆祝一下,与完颜幽这个极品尤物,共赴极乐! 完颜幽脸上还蒙着面纱,微叹一声说:“可我的身份,不仅是个亡国公主,曾经还是你的弟妹。你让我做贵妃,南楚百官能答应吗?” 楚明恒现在色欲熏心,闻言脱口而出:“朕已是南楚皇帝,一切都是朕说了算!谁敢反对,朕就砍了谁!幽儿快过来,让朕再闻闻你的香!” 楚明恒说着,扔了灯笼,朝着完颜幽扑过去! 完颜幽灵活地躲开,长长的袖子从楚明恒脸上轻轻拂过,轻笑一声,跑进了不远处的假山里。 楚明恒面上浮现出一抹阴(谐音避黄)笑:“小美人儿,跟朕玩儿欲擒故纵?不过,你还真是选了个不错的地方!朕喜欢!” 楚明恒说着,追了进去。 片刻之后,完颜幽从假山中走出来,身后跟着木苍。 她一脸厌恶地说:“这种货色,还想当皇帝?真是可笑!” 木苍一言不发,伸手揽住完颜幽,飞身离开。 宫女太监迟迟不见楚明恒回去,匆忙前来御花园寻找。 太后小平氏和皇后平氏也都得到消息,怕出什么事,心中不安起来。 最后,一个太监发现了假山里面流出的血,钻进去查看,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等楚明恒被人从假山里抬出来的时候,胸口插着一把北胡特色明显的弯刀,脸上蒙着一块染了血的帕子,下半身某处,已经被血浸透了…… 太后小平氏和皇后平氏看到楚明恒的死状,相继晕死过去。 尚未登基的太子楚明恒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开,深夜时分,南楚百官入宫,却都已六神无主。 本以为还剩了一个,如今,楚氏皇族,全灭! 宋清羽带着人前去抓刺客无果,最终断定,刺杀楚明恒的是北胡完颜幽,而且是完颜幽将楚明恒约到御花园之中,他们私下早有来往。 对楚明恒好色本性十分了解的南楚百官,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楚明恒管不住下半身,最终竟死在了女人手里!甚至很多人怀疑,楚氏皇族落得这样的下场,跟完颜幽脱不了干系!真是可悲可叹! 可不管楚明恒是怎么死的,楚氏皇族亡了,再查也没有意义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说,把定了谋反罪的楚明寅找回来。更没有人说,把平王楚南沣流落在外的儿子找回来。所谓忠心,都是有限的。 楚氏皇族已走到今日,南楚,何以为继? 皇后平氏的兄长,楚明恒的舅舅平锟,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眸中闪过一丝渴望!如今南楚无主,那个位置谁抢到就是谁的! 跟平锟有相同念头的官员,不止一个两个。 不管太后小平氏和皇后平氏此时哭天抹泪,没人在意了。南楚必然要变天,只看谁能抢到那把龙椅! 杂乱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百官纷纷回头去看,就见大殿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围了起来。 而宋清羽,从百官队伍之中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了最前方。转身,神色平静地坐在了龙椅之上! 百官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楚皇的金羽卫是叶晟给他秘密训练的亲兵,作为叶晟唯一的徒弟,云尧当初全程参与,对金羽卫十分了解。而当初叶晟与金羽卫之间,有一道专属密令,云尧很清楚。 所以,如今的宋清羽,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掌控住了楚皇的亲兵。而他手中还执掌着南楚兵权,谁能与他相争? 宋清羽神色淡淡地扫视一圈,薄唇轻启:“从此刻起,南楚改姓宋。不服者,死!” 155.南宋大局定,明氏盼孙来 “宋清羽,你是要造反吗?”丞相平锟一声怒斥,百官心中都颤了颤。 宋清羽神色平静:“那不知平丞相认为,南楚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 平锟神色一僵,眸中精光闪烁:“应该找回流落在外的皇嗣!平王的子嗣还活着!由太后做主,择贤继位!” 平锟当然会这么说。因为太后平氏就是他的亲姑母,楚皇和楚南沣都是他的表弟。楚南沣的儿子在平家扶持之下当皇帝,平家的地位,比如今,只高不低! 虽然,平锟自己肖想那个位置,但他知道,争不过宋清羽,只能再搬出楚氏后裔来。 “平丞相怎么不提谋反逃走,如今下落不明的定王楚明寅呢?”宋清羽反问。 “楚明寅谋反,祸乱皇室,杀死多位皇子,便是活着,也是不可饶恕的罪人!”平锟义正言辞地说。 “楚明寅和平王一家都是谋反,平丞相认为,楚明寅没有资格继承皇位,平王的子嗣有。因为,平王的儿子,该叫你一身表叔!”宋清羽直截了当地戳穿了平锟的心思。 “你!你休要胡言!”平锟脸色涨红,自然不认。 “平丞相以为,南楚现在最缺的,是做皇帝的人吗?”宋清羽问。 平锟冷声说:“国不可一日无君!” “很好,我认同这句话。所以,现在楚明寅生死不知,平王之子下落不明,平丞相就算要找他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在这期间,南楚可无君?”宋清羽反问。 “那也应该由太后娘娘来主持朝政!”平锟冷哼了一声说。 “南楚规矩,女子不可干政。”宋清羽说,“我需要提醒平丞相以及诸位一句,叶缨的弟弟叶旌早已被东晋南宫珩劫走了,只是先皇封锁了消息。” 百官神色都是一变! 他们都以为,南楚和西夏的结盟是板上钉钉的!所以不必畏惧东晋!但是没想到,楚皇连个叶旌都看不住,竟然被南宫珩劫走了! “南楚危矣,可笑楚氏皇族只顾自相残杀。朕方才去看过,皇上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这几日只有太后和皇后,以及太子楚明恒,能够接近皇上。请平丞相跟朕解释一下,掐死皇上的人是谁?”宋清羽冷声问。 平锟额头冷汗直冒!他不知道是谁,但左不过就是太后平氏,皇后小平氏和楚明恒中间的一个! “楚明恒贪恋美色,在先皇尸骨未寒时,与北胡公主,曾经是他弟妹的完颜幽,在御花园密会,结果遭了毒手。这样的货色,早死,是南楚的福气!”宋清羽眼眸依旧平静如斯,“你们谁想跟我抢这个位置,现在都站出来!但凡谁敢说一句,坐了这个位置后,可保南楚安宁,我可以给你机会!” 百官都垂着头默不作声,就连平锟,脸色一变再变,都不敢开口说话。他也是才知道,叶旌被南宫珩劫走的事。若是叶家姐妹失去掌控,南楚与西夏结盟失败,又得罪东晋,接下来,还有活路吗? 谁能有那样的自信,说可以拯救南楚?在场的人之中,唯一有可能拯救南楚的,是宋清羽!他是南楚主将,执掌兵权,若是开战,只能由他主持大局! 而很多人突然想起,叶家在京城,似乎只跟宋家有来往!叶翎的婆婆,是宋清羽的干娘!或许,这层关系,可以让南楚还有一丝跟西夏结盟的希望! “宋将军,若是日后平王的子嗣归来,你会退位吗?”平锟面色不甘,再次开口,“毕竟,宋将军不可能有子嗣,又怎么能当南楚的皇帝?若是为了救南楚,不必非要坐那个位置吧?镇北公一辈子对南楚忠心耿耿,你这样做,他老人家同意了吗?” 其他官员都很佩服平锟的勇气,因为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提起宋清羽是个断袖的事! “来人,把平丞相拿下!”宋清羽冷声说。 立刻有两个金羽卫出现,一左一右,压着平锟跪了下来!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铲除异己了吗?我不服!死都不服!”平锟满面怒色。 宋清羽看着平锟说:“我说过,不服者,死。不过,我会给你平家一个‘公道’。宫里的厌胜之术,先皇说,容贵妃是被栽赃。容家搜出的龙袍,先皇说,也是栽赃。容贵妃给先皇下毒,如今看来,也有被栽赃的可能。完颜幽跟楚明寅有仇,跟楚明恒私下早有勾结,我有理由怀疑,容贵妃和楚明寅的事,是楚明恒和完颜幽联手所为。死去的诸位皇子,也可能是借刀杀人。” 平锟脸色一变,就听宋清羽接着说:“现在很确定的是,先皇死因并非中毒,而是被人扼颈窒息。凶手,跟太后和皇后以及楚明恒脱不了干系。为了避免完颜幽再作乱,这些事,我都会派人查清楚,给先皇一个交代。你们平家,参与了多少,我想平丞相心里应该很清楚!我说不服者,死,你指责我是铲除异己,独断专行?其实,我是要铲除那些为了一己私欲,真正在背地里祸害南楚的人!因为事到如今,不服我之人,便是存了心,要让南楚走向绝路!” 宋清羽的话,让平锟脸色一变再变,头也缓缓地垂了下去。厌胜之术和龙袍的事,跟平家没关系。但给楚皇下的毒,就是平家找来的。只要宋清羽认定是太后平氏掐死楚皇,一切,全都完了! “把平锟拖下去,平氏满门,打入天牢!太后与皇后,都有谋杀皇上的嫌疑,一起打入天牢!”宋清羽一点儿都不客气,根本不给平氏一族任何翻身的机会。 而他刚刚的那些话,看似是在对平锟说,实则是在警告其余的官员!平氏一族尚且是这样的下场,别的想找死,尽管站出来! 况且,宋清羽的话,是有说服力的。在场的很多官员,心里都清楚,楚皇的死,楚氏皇族近日的血雨腥风,就是太后和皇后以及楚明恒,联合平氏一族搞出来的!他们一点儿都不冤! 若是楚明恒活着就罢了,他占个名正言顺,谁也不能把他怎么着,但最可笑的是,这个色鬼,竟然死在了女人手中。 这个时候还会站出来,坚持维护楚氏皇族皇权的人,除了平锟这样的利益相关者,不会有别人了。 就连那几位最是顽固教条的老臣,也都选择一言不发。不是他们认可宋清羽当皇帝,而是没有别的选择。除非,他们为了遵守祖制,为了个自相残杀走向灭亡的楚氏皇族,不顾这个国家的安危。 不过,宋清羽是个断袖,这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不用旁人提,宋清羽神色平静地说:“若我此生没有子嗣,将会择贤传位。你们诸位的后代,只要够出色,就可能有得到这个皇位的机会。你们,意下如何?” 南楚百官面面相觑,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可,每个人心中又都有一丝活泛,一丝激动,如果宋清羽日后真的没有子嗣,他们的子孙,被选中的话…… 第一个官员跪下,高呼万岁。 很快,百官呼呼啦啦全都跪了下去,叩拜新皇。 太后平氏和皇后小平氏,先前看到楚明恒的死状,晕死过去,才刚苏醒,就被抓起来,打入了天牢! 宋清羽也没有忘记,还有一位嫡出公主楚灵芸,自然是跟她最亲的母后和皇祖母,一起到天牢之中团聚! 进天牢之后,太后平氏见到平家满门,听平锟骂骂咧咧地说宋清羽谋权夺位,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平氏大喊大叫,大哭大闹,要死要活!可惜,毫无意义! 天亮了。 变天了。 消息传开,百姓都是懵的。 原本今日是楚明恒登基之日,没想到,一夜之间,南楚不再姓楚,改姓宋了! 宋清羽引导舆论,将楚明恒与平氏一族所做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他们才是真正的弑君篡位之人,只是失败了而已。 而对百姓来说,他们真正在意的,从来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姓什么,而是他们能不能过安稳日子,是衣食温饱,是每年征多少赋税,是下一顿饭,吃什么…… 宋清羽有战功加身,除了他是个断袖这一点必然会被诟病之外,没有别的毛病。楚氏皇族灭亡,他就是皇位唯一正确的选择,因为其他人都撑不起南楚的烂摊子! 南楚变南宋。 礼部官员原本为楚明恒准备的登基大典,被宋清羽大刀阔斧地斩去了大部分的繁文缛节之后,依旧在今日举行,宋清羽正式登基,改国号为宋。 就这样,南楚一夜之间,改朝换代。而百姓的生活,与昨日,没有什么不同。 宋清羽一声令下,皇宫之中的肃清行动开始了。 楚氏皇族剩下的两位庶出公主,没有被处死。宋清羽下旨,让她们余生在护国寺中修行,为南宋祈福。 若她们想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因为失去皇室的荫蔽,她们流落在外,无依无靠,很快就会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而她们想嫁人,也没人敢娶。 后宫的女人,处置与那两位公主相同。 一日之内,皇宫就空了,只剩了宋清羽一个主子。 入夜时分,宋清羽出宫,回到镇北公府。见到温敏时,神色如常,叫了一声:“娘。” 温敏看着宋清羽,眼泪却下来了。 宋清羽皱眉,上前去,握住温敏的手:“娘,这是怎么了?是我的错,有些事我该早点告诉娘的,只是不想让娘担惊受怕。如今,全都没事了。” 温敏抱着宋清羽,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哭着说:“阿羽,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就想不开,跑去当皇帝了呢?以后那些刀啊剑啊,全都会冲着你来!就该听我的,咱们找个地方去隐居……” 宋清羽微叹:“娘,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不是不能隐居,但那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躲起来固然安全,但都是一时的。只有自身强大,才能真正得到安宁和自由。南楚的烂摊子我接了,请娘相信,我一定会做好。” “娘就是怕你出事……”温敏抹着眼泪说,“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那皇位岂是好坐的?” “其实,坐着蛮舒服的,娘想不想试试?”宋清羽跟温敏开玩笑。 温敏哭笑不得,嗔了他一眼:“胡说什么?这太后我都不想当!” “娘,不用想太多。宫里是空的,娘这个太后,什么也不用管,想住宫里住宫里,想住家里住家里。或者,一切照旧,都无妨。若是我当了皇帝,还要被楚氏皇族留下的规矩束缚的话,有什么意思?南宋的规矩,一切都由我们来定。”宋清羽说。 温敏叹气:“阿羽,娘只希望,你不管任何时候,都要保重自己。不管做任何事,不要失了本心。” “我记住了娘。”宋清羽微微点头。 次日,皇榜张贴告示,将楚明恒贪恋美色,被完颜幽利用,与平氏一族勾结,毁灭楚氏皇族的过程,公之于众。 其中一桩桩一件件,来龙去脉十分清晰,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宋清羽完全置身事外,此后数年,数十年,还有人提起曾经的南楚时,讲到南楚的灭亡,都会唏嘘感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啊!” 楚明寅还没死。 而且,他此时就坐在皇榜正对面的茶楼里,窗户开着,他可以看到皇榜的内容,也可以听到百姓的议论。 楚明寅脸上没有戴面具,也没有易容,因为不需要。完颜幽在他脸上划了很多血口子,止血结痂之后,已经面目全非。 楚明寅可以开口说话,但他不敢说。 他表明身份,不会有人救他,只会有人抓他。 他说身边的人是完颜幽,完颜幽被抓住之前,一定会杀了他,而完颜幽跟宋清羽暗中勾结,就算被抓,也会平安脱身。 假如他大声宣扬,说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宋清羽,不会有人信,只会有人把他当做疯子。 简而言之,他只要轻举妄动,不管做什么,都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完颜幽想让楚明寅体会的,失去一切的痛楚,楚明寅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痛不欲生!而最折磨人的,是绝望。是明知一定会死,却又盼着能得到一线生机,故而煎熬着的绝望! “宋清羽很厉害。”完颜幽乔装打扮,坐在楚明寅对面,看着皇榜,神色淡淡地说,“曾经的南楚,人才济济,可惜,皇族太无能。” 楚明寅收回视线,面色阴沉,握着茶杯的手,青筋凸出。 完颜幽缓缓地说:“我发现,你们楚氏皇族的人,有个共同点。本事不大,心眼不少。你父皇明明是仰仗着叶家才能坐稳皇位,却又不肯承认这一点,以为自己很能耐,还安排叶家姐妹去和亲。楚明恒倒是专一,只爱美色,用下半身来思考。可笑的是你父皇竟然让他这样的人,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他还沾沾自喜,这是对你的磨砺和保护?至于你,当初连个太子都不是,就心心念念着皇位,觉得你的孩子有一半北胡血统,对你影响不好?楚明寅,你就是个无能自卑又自负,自私冷血又下贱的货色!看看宋清羽的实力和手段,你该自惭形秽!” “事到如今,随便你怎么说!”楚明寅冷声说。 完颜幽冷笑:“我突然在想,让你痛苦地活着,岂不是会比痛快地死去更有趣?” 楚明寅神色一变,就听完颜幽说:“跪下求我。” 楚明寅神色一僵,眼神变幻不定。 “我数三声,你若不跪,机会就没了。”完颜幽冷声说。 楚明寅起身,在完颜幽面前,垂着头跪了下来:“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完颜幽看着楚明寅,又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她死去的孩子,心中一痛! “当初,我也是这样求你的,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完颜幽眼底闪过一丝晶莹的水光,“可惜,你没有。你太天真了,我怎么可能让你活着呢?否则如何告慰我的孩子在天之灵?” 楚明寅猛然抬头,看着完颜幽,厉声说:“贱人,你骗我!” “贪生怕死,又愚不可及!”完颜幽冷笑,“木苍,我突然觉得,再折磨他也没有意义了,送他上路吧。” 下一刻,木苍走上前来,拿出一把匕首,刺入楚明寅心口,但不至于让他立刻死去。 而后,木苍提着楚明寅到窗边,将他狠狠地朝着外面甩了出去! 血花飞溅,人群惊呼四散。 楚明寅被摔在地上,一时半会儿还没咽气,但已浑身是血,动弹不得。 “这个丑八怪是什么人?” “看来是得罪了仇家。” “好像快死了,可不敢碰,万一被赖上呢!官府很快会过来处理的。” “哎让让,别挡着我看告示!” “告示上有写逃走的定王怎么样了吗?” “写了!说是定王辜负完颜幽,残害完颜幽的孩子,招致完颜幽对楚氏皇族的疯狂报复!” “还写了定王是被楚明恒交给完颜幽处置了!那肯定是死路一条!” “活该!罪魁祸首就是他!连个女人都管不住!” “就是,活该!” …… 濒死的楚明寅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周围人声嘈杂,但没人关注他的死活,都在忙着看告示,忙着骂楚氏皇族,其中包括他。还有人不小心踢到他,踩到他。 所有的一切,所有他拥有的,他想要的,都破灭殆尽。 生命走到最后尽头,楚明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日在西凉城,百里夙曾经的婚礼上,叶翎和南宫珩琴箫合奏的那首丧曲。 身处闹市中,楚明寅却听到了鬼火狐鸣,这辈子最大的恐惧,就在此刻! 而后,死亡,消亡。 官府的人到来,很快确认死者身份,是定王楚明寅。 让人惊愕,但转念,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完颜幽这样对待楚明寅,有足够的理由。楚明寅是招惹了完颜幽这个祸害,楚明恒最后死于完颜幽之手。很多人说,红颜祸国。 有人下意识地反驳这个说法的时候,会提起叶家姐妹。但事到如今,南宋的百姓知道,他们已经彻底失去叶家了。 完颜幽看着楚明寅在绝望中死去,她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松了。她胸腔之中,郁结的那口气,终于散了。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剥离出。 她想,或许是她那个没能来到世上的孩子,附在她身上的一丝怨气吧! “我儿,安息。”完颜幽闭上眼睛,心中默语,下一刻,被木苍带着,离开了。 是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宋清羽和完颜幽在皇陵之中,再次碰面。 “恭喜宋皇。”完颜幽看着宋清羽说。 “恭喜完颜公主。”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 完颜幽突然笑了:“这次合作,很愉快。不过,木苍原本劝我,今夜不要再来,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为你有可能会杀我灭口。毕竟你做的事,我都知道。” “你不会做那样的事,对你没好处,对我没影响。”宋清羽神色平静。 完颜幽呵呵一笑:“你说得没错。我要走了。” “保重。”宋清羽说。 木苍撑着伞,完颜幽在伞下,木苍半个身子都在外面,在雨中,渐行渐远。 宋清羽转身,飞身离开。 “木苍,报了仇,我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完颜幽叹了一口气说。 “不管公主去哪里,木苍都会跟随左右。”木苍仿佛发誓一般说。 完颜幽伸手,挽住了木苍的胳膊。 木苍脚步一滞,就听完颜幽叹了一口气问:“你还要我吗?” 木苍沉默片刻,完颜幽神色黯然,松开了他。 木苍伸手,揽住完颜幽纤细的腰肢,看着她目光灼灼地说:“你,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愿意。”完颜幽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过安宁日子,你给我的依靠,就是我想要的。木苍,曾经因为身不由己,我们错过了,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木苍神情激动,紧紧地抱住了完颜幽:“公主……” “不要再叫我公主了。”完颜幽伸手,环住木苍的腰。 木苍迟疑了一下,叫了一声:“娘子。” 完颜幽轻笑,她的心,在此刻,终于安定了下来。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木苍问完颜幽。 “你都叫我娘子了,自然是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完颜幽说。 木苍想了想说:“我在这世上,除了你之外,唯一的亲人是我的师父。我们成亲,我该带你去拜见师父的。” “你师父现下在何处?”完颜幽问。她知道木苍的师父,原本是个避世而居的绝顶高手,后来木苍提过,说是为了报恩,出山了。 “在西夏国的神医谷。”木苍说,“师父欠神医门的虞门主大恩,如今在为神医门效力。神医门是三国之外特殊的存在,素来不被外界干扰。我们想过安宁日子,不如投奔我师父,到神医门去。” “可是听说神医门不收女弟子,且不允许女人进去。”完颜幽说。 “规矩是人定的,到时候请师父在虞门主面前说个情,未必不行。”木苍说。 “我一直想学医术,若是我能加入神医门学医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完颜幽有些期待地说。 “嗯,我会请师父帮忙。若是不成,咱们拜见师父之后,就离开再找别的地方,不管何处,只要你喜欢就好。”木苍说。 两人在雨中静静相拥,都在憧憬着未来安宁而美好的日子。 离开皇陵之后,完颜幽与木苍这一夜做了真正的夫妻。第二日一早,便离开京城,往西夏国去了。 南楚变天的消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传开。 宋清羽这个新皇,做事并不独断专行,但雷厉风行。他登基之后,处理了楚氏皇族的残余,将该死之人全都干净利落地处理掉,就开始肃清朝堂。 不翻旧账,不管什么曾经的太子党定王党,南宋的官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官位,只看能力和人品。 若是查出人品败坏,背地里男盗女娼的,一律摘了乌纱帽。那些凭借着关系,当了官,往上爬的,在考核之后,不行的就滚蛋。 曾经南楚历史遗留问题很大,尤其是朝堂上面,关系盘根错节,拉帮结派十分严重,甚至很多地方上的官员,跟朝中官员勾结,贪污腐败。不查不知道,一查,竟然没几个完全干净的。 楚皇始终不懂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曾经的南楚,从皇室到官场,上上下下,就像一棵乍看枝繁叶茂,实则内里腐朽不堪,一阵风吹来就会倒下的古树。 如今宋清羽上位,他自称断袖,选秀纳妃都不需要,更不存在什么皇亲国戚。所有官员,一视同仁,有能力的提拔,没能力的回家。不干净的,该打的打,该罚的罚。 铁腕统治,以理服人。 有官员提出,如今最应该做的是稳定民心,提防东晋入侵。 宋清羽说,让所有官员,管好自己该做的事,打仗的事,不懂就闭嘴,他心里有数。 于是,都闭嘴了。 宋茳没当过皇帝,如今一下子成了太上皇。温敏当了太后。 两人都不习惯,不想改变原来的日子,就闭门不出,也不进宫。 宋清羽每日进宫处理朝政之后,就出宫回镇北公府住,甚至一日三餐都要在家里吃。有时候中午奏折没看完,宋清羽就先放下,出宫回家,陪爹娘吃个饭,再回去“上班”。 作为礼仪之邦,曾经楚氏皇族的规矩,宋清羽是一点儿都不管。也没有哪个官员,敢说让他遵守楚氏皇族沿袭下来的礼制。 礼部尚书孔瑀因为身体原因,完全避开了南楚变南宋的这个过程。等他身体恢复,再次回到朝堂之上,宋清羽直接让他补缺当了丞相。 这是宋清羽大力启用年轻人才的第一步,有反对的声音,但无效。那些占着位置,整天说些毫无意义的虚话空话的老家伙,不管资历如何,一个个都回家养老去了。 这日下朝之后,新任丞相孔瑀应召去了御书房。 行礼过后,宋清羽赐座,孔瑀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不知道宋清羽找他做什么。 孔瑀跟宋清羽,少年时,一个书香门第,一个武将之家,孔瑀性子古板,两人曾经只是点头之交,没什么交情。 所以孔瑀突然被钦点当丞相,他自己都吓到了。回去他爹问,他是不是跟宋清羽私下有来往,他发誓,真没有。 “你对当今局势怎么看?”宋清羽开门见山地问。 孔瑀正色道:“回皇上的话,虽然南宫珩抓走叶缨的弟弟,但微臣认为,南宋依旧有跟西夏结盟的可能。” “理由。”宋清羽言简意赅。 “微臣相信,叶家姐妹一定有能力救回她们的弟弟,而不是就此受制于东晋。”孔瑀神色认真地说,“不过,微臣有句话,或许皇上听了不高兴,但还是要说。” “说吧。”宋清羽微微点头。 “对于叶翎,微臣不知皇上是怎么打算的。但微臣希望,不管她到西夏后,是否会再回来,都不要与她为敌。她为这个国家,付出巨大。跟她为敌,对南宋没有任何好处。既然叶缨已经成为西夏皇后,叶翎日后去哪儿,是她的自由。”孔瑀神色严肃地说。 “你喜欢叶翎?”宋清羽语出惊人。 孔瑀被吓得都懵了,愣了片刻之后,连忙摇头加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是微臣先前受伤,承蒙叶翎请风少主为微臣医治,才能站起来。微臣没有私心,是为大局考虑。” “你说的那些,朕都明白。今日找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你能当丞相,是因为你跟叶翎的那一点交情。”宋清羽看着孔瑀神色淡淡地说。 孔瑀皱眉,就听宋清羽说:“叶翎是朕的朋友,有些事,不必你说,朕心里有数,你心里也要有数。” 孔瑀心中一惊:“是,皇上,微臣明白!”宋清羽的意思是,看了叶翎的面子,才给孔瑀的机会。这说明,宋清羽跟叶家姐妹的关系,远比外人以为的要密切。 “即日启程,前去西夏,为百里夙和叶缨,送上南宋的贺礼!”宋清羽吩咐。 领了皇差的孔瑀,出宫回家收拾行李,很快就启程出发,往西夏国去了。 与此同时,百里夙一行,已经到了西凉城外。 太后明氏下旨,诏令百官和全城百姓,恭迎西夏国的皇后和太子归来。 明氏自己也出宫,在城门口翘首盼着。 “母后。”百里夙看到明氏来了,连忙下马,迎上来去扶她。 明氏一把推开百里夙,目光殷切地冲着哑奴怀中抱着的那个小人儿去了! ------题外话------ 啊啊啊我不是骗子,校对慢了一点,么么哒(^▽^) 156.叶缨受宠,虞澍阴谋 明氏几乎是从哑奴手中把叶尘抢过去的。 看着叶尘酷似百里夙的眉眼,明氏神情激动,眼圈儿泛红。 “你是谁呀?”叶尘笑眯眯地问明氏。 百里夙走过来,微笑着说:“尘儿,叫祖母。” “祖母?你就是祖母吗?我就是来看望祖母的!”叶尘小脸惊奇地看着明氏,“祖母好年轻哦!” 明氏抱着叶尘,轻抚着他的小脸,又哭又笑:“宝儿,祖母可算是见着你了!” 叶尘伸出小手,给明氏擦眼泪,小脸认真地说:“祖母不要哭哦,对身体不好的。” 明氏只觉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她日日等,夜夜盼,终于,抱着叶尘,感觉空落落的心,一下子都填满了! 被明氏完全“忽视冷落”的百里夙,倒也不尴尬,不失落,只觉心中欢喜,因为终于一家团聚了,他太喜欢眼前这一幕。 见叶缨下了马车,百里夙走了过去。 “那是母后。”百里夙站在叶缨身旁小声说。 “我知道。”叶缨神色淡淡。 那边明氏已看到叶缨,抱着叶尘走过来,一把推开百里夙,看着叶缨,神色动容,眸中有歉意,有感激:“你就是叶缨吧?过去的事,千错万错都是夙儿的错,你能来西夏,能答应嫁给她,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是百里家的福气。” 叶缨躬身对明氏行礼:“太后娘娘。” 明氏也不介意,笑意温柔:“等大婚后再改口,无妨的。” “改什么口呢?”叶尘好奇地问。 明氏笑着说:“宝儿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对这个儿媳妇,是千分的乐意,万分的喜欢。而小孙子,比她想象中的更可爱更乖巧。 “母后,叶缨和孩子一路劳顿,先回宫再说吧。”百里夙见明氏抱着叶尘,就这么跟叶缨聊上了,忍不住开口说。 明氏没有理会百里夙,看到叶翎出现在不远处,笑容满面地打招呼:“叶小姐,又见面了。” “伯母。”叶翎拱手。她们之前打过交道,相处愉快。叶翎觉得叶缨可以嫁给百里夙的重要原因之一是,有个很不错的婆婆。 叶尘说要下地自己走,明氏就把他放下了。然后,一手牵着叶尘,一手拉住叶缨,走进西凉城。 西夏国百官,跪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至于“万岁万万岁”的百里夙,连忙走上前来,想要去拉叶缨,结果叶缨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于是,百里夙默默地走到另外一边,拉起叶尘的小手。 如此,祖孙三代,一家四口,终于团聚。 明氏带着叶缨和叶尘,上了她的车撵,说让百里夙坐自己的车去。 “母后带着尘儿,叶缨,你跟我坐吧。”百里夙温声说。 叶缨还没说话,明氏摇头:“你自己去。” 母上大人发话,百里夙只能摇头叹气,自己去坐了龙撵。怎么感觉明氏多了个亲闺女,他突然变成没人疼没人爱的上门女婿了…… 对于叶缨这个皇后娘娘,西夏国百姓听闻许多传言,都很好奇,叶晟之女,驰骋沙场的女将,长得是什么模样。 这会儿,西凉城的百姓都伸长脖子,看着叶缨纤细窈窕的身影,美丽清冷的面庞,只觉跟他们的皇上太般配,简直是天作之合! 很多人都看到了太子叶尘。那个小小的人儿,模样酷似百里夙,灵秀天成,活泼可爱,一见就让人喜欢。 太后明氏给叶缨做足了面子。 下旨让百官和全城百姓前来等候迎接。 她亲自出宫相迎。 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叶尘,拉着叶缨。 明明给叶缨专门准备了车撵,但让叶缨随她同坐。 百里夙跟叶缨感情如何,大家真没看出来。但都看出来,明氏与叶缨,婆媳初见便似母女一般。 这是和亲,按规矩,叶缨应该先住到南楚驿馆去,但明氏直接带她和叶尘进了宫。 叶缨话不多,多是听明氏在说,对于直接进宫这件事,没有反对。 进宫后,明氏亲自带着叶缨,送她去专门为她准备的宫殿。 百里夙都不知道明氏做了这些。他觉得没必要,而且不太好。叶缨跟他住一起才最好,他母后到底是哪边的? 叶尘欢快地跑了进去,明氏看着他的背影,眼眸慈爱,携了叶缨的手说:“哀家猜着你可能会喜欢什么来准备的,若是有哪里不对的,你说,立刻改。” 进门就是一片苍翠清幽的竹林,明氏让人把西凉城太子府的那一小片墨竹也全都移过来了。因为她看过叶尘的画像,里面有竹林,想着应是叶缨喜欢。 并不富贵奢华,但处处精巧雅致,可见用心。 还有专门给叶缨设置的书房,书架上满是明氏为她准备的古籍,多是关于兵法和医术的。 “谢谢太后娘娘,这里很好,没什么不对。”叶缨说,真心话。 默默跟在后面,进来参观的百里夙,也觉得挺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自己还有一座寝宫,好想有一阵狂风,把他的寝宫吹倒,然后他就有理由住到叶缨这里来了。 “你一路过来辛苦了,先休息吧。我让人准备了膳食,你多少吃些。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她们。”明氏把人送到,没有多留,给叶缨足够的空间,让她自在一点。 “好。”叶缨点头。 这座宫殿叫做清宁宫。伺候的宫女全是原来明氏身边的人,得她训诫过,规矩严明,对叶缨十分恭敬。 叶尘主动牵了明氏的手,说要出去玩儿。 明氏很是窝心,高兴地带着叶尘走了,从头到尾都没管百里夙这个离家多日刚归来的儿子。 叶缨落座,见百里夙杵在那里不走,神色淡淡地说:“请你出去,我要休息。” 百里夙看着叶缨,摇头,来了一句:“我不出去,整个皇宫都是我的。”包括你在内…… 叶缨闻言,神色淡漠:“那我走。” 叶缨还没站起来,百里夙连忙说:“我刚刚是开玩笑,原来整个皇宫都是我的,从现在开始,整个皇宫都是你的,包括我在内。” “油嘴滑舌。”叶缨轻哼了一声。 “你觉得我母后怎么样?”百里夙连忙转移话题。 叶缨没有理会,起身进了内室。 等叶缨换好衣服出来,百里夙还在那儿坐着,桌上摆了丰盛的饭菜,冒着热气。 “饿不饿?吃一点吧?”百里夙微笑。 “谢谢,请你出去。”叶缨坐下。 百里夙弱弱地说:“我也饿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叶缨蹙眉反问。 最后,百里夙饿着肚子被赶了出来。 一个人回到住过很久的寝宫,百里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等百里夙去找明氏和叶尘,就见祖孙俩亲亲热热地在御花园湖上亭中吃饭呢。风景宜人,气氛温馨。 百里夙正准备过去,明氏抬头,来了一句:“你不去陪着叶缨,来这儿做什么?” “她不让我陪。”百里夙叹气。 “那是你做得不够好。”明氏神色严肃。 百里夙欲哭无泪,明氏不疼,叶缨不理,孩子轮不到他来带,明明是一家四口,他却感觉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叶尘笑嘻嘻地说:“爹,你是想哭吗?” 百里夙嘴角微扯:“没有。” 于是,百里又去找叶缨,墨竹守着门,说她睡了。 原本叶翎有两个丫鬟,雪晴和雪莺。 雪晴跟云忠成亲之后,叶翎把他们留在如今的南宋京城,送了他们一座小宅子,让夫妻俩过小日子去了。 雪莺说要回娘家,就拿了卖身契,和叶翎给的一笔钱走了。 只墨竹跟着来了西夏国。 无人需要百里夙陪,他才终于想起,他是个皇帝。而他先前离开一段时间,御书房里奏折已堆成小山,亟待处理。 百里夙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刚拿起第一本,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他今日要把大婚之期定下来,越早越好!先让自己变成叶缨名正言顺的丈夫,其他的事,慢慢来。 于是,百里夙下令,让钦天监选出最近的吉日。 等百里夙把那些奏折全都批阅完,抬头发现天都快黑了。而他大半天没吃饭,肚子很饿。 百里夙再来到清宁宫中,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叶尘的笑声。 百里夙走到门口,就见叶尘坐在中间,明氏和叶缨分别坐在两边,三人正在其乐融融地吃饭,叶缨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褪去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柔,显然跟明氏处得不错。 百里夙神情愉悦,抬脚走过去:“抱歉,奏折太多,忘了时间,我来晚了。” 明氏在,叶缨也没说什么。 百里夙这回很自觉地打算坐到明氏身旁,结果还没坐下,明氏就说:“你坐那边儿去。” “哎!”百里夙就高兴地按照母后大人的吩咐,稳稳地坐在了叶缨旁边。 明氏看看对面的儿子儿媳,觉得怎么看怎么般配。 百里夙殷勤地给叶缨夹菜盛汤,碍于明氏在,叶缨不想在长辈面前失礼,便也都接受了。 “那我今晚跟谁睡呢?”叶尘问。 “跟祖母睡吧。”叶缨开口说。 明氏笑意加深,柔声问叶尘:“宝儿想跟祖母睡吗?” “想!”叶尘乖巧地点头,“娘说,祖母想我想得好辛苦,我要多陪陪祖母!” “谢谢你,叶缨。”明氏看着叶缨神色动容地说。 “应该的。”叶缨神色平静地说。 明氏要带着叶尘走,见百里夙还坐在那儿,就叫他:“夙儿,你去送我们。” “好。”百里夙起身,把有些困倦的叶尘抱起来,跟着明氏一起离开,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叶缨收回视线,进了内室。 叶尘趴在百里夙肩头,昏昏欲睡。 明氏微叹一声说:“夙儿,母后现在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母后,都是真的。”百里夙语带笑意,“孩子回家了,以后都不分开了。” 明氏眸光慈爱地看着叶尘:“宝儿跟你小时候长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那时你身体弱,总是生病,可不如宝儿这么活泼可爱。” 百里夙心想,竟然还要跟儿子比童年?行吧,反正什么都比不过。 “你跟叶缨的事……”明氏开口,百里夙神色一正,就听明氏又叹了一声,“因为你,她受了许多苦,过去这几年过得很不容易。母后知道你喜欢她,但不要逼她,给她点时间。她如今这冷淡性子,跟你也脱不了干系。” 百里夙拧眉:“我知道。” “来日方长,慢慢处着。”明氏说,“她经历那么多苦难后,需要的不是花言巧语,也不是温柔体贴,是给她依靠,给她安全感。她很坚强,很独立,若是她始终觉得,你可有可无,除了你是孩子的父亲之外,找不到跟你在一起的意义,她是不会真正接受你的。” 百里夙沉默了片刻后,开口说:“母后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本以为母后会希望我们尽早在一块儿。” “母后已经有宝儿这个孙孙了,急什么?”明氏微笑。 百里夙嘴角微抽,有孙万事足,管他急不急。 “而且,叶缨远嫁来西夏,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她没娘了,母后要把她当亲闺女疼的,当然是她开心最重要。你说呢?”明氏问百里夙。 百里夙点头:“嗯,母后说得对。” 把明氏和叶尘送到慈宁宫,百里夙离开,又来了清宁宫。 到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没进去。想着叶缨一路过来辛苦,他就不去烦她了。也不想回冷清的寝宫,就去御书房吧。 叶翎没有进宫,表面上进了驿馆,其实是跟南宫珩一起,去了西凉城的太子府。 上一次西夏国内乱,叶翎和南宫珩来救百里夙,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 叶翎决定接受南宫珩的追求,开始跟南宫珩谈恋爱,也是在那个时候,就在这座太子府中。 这会儿夜已深,两人没有困意,坐在竹楼二楼的窗边。窗户开着,下方湖面碧波盈盈。 南宫珩从怀中拿出那本小册子,翻来覆去地看,笑容满面地说:“小叶子,我们的一百件事,还剩下七件没做!” “什么?”叶翎下意识地问。 “有几件是只能去东晋做的,譬如一起偷我父皇的酒喝。”南宫珩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写这个。 “还有呢?”叶翎问。 “还有两件,可以现在做,一起逛青楼,一起睡觉。”南宫珩对着叶翎眨了眨眼睛。 “逛青楼?改天去。我们不是天天一起睡吗?”叶翎反问。 “不是那种睡。”南宫珩握着叶翎的手,目光灼灼地说。 “那就等我姐成亲之后,我们也早点成亲吧。”叶翎笑着说。虽然南宫珩总是表现出很想怎么样,但他都只是说说,他要娶叶翎,不是为了这个。 次日一早,百里夙上早朝的时候,宣布了大婚之期,在下月初一。 其实百里夙觉得有点晚,但钦天监根据他和叶缨的生辰八字,算出来最近的吉日,就是五月初一。 下朝之后,百里夙去找叶缨,有几件事要跟她商议。 叶缨正在用早膳,百里夙让宫女添了一副碗筷。 “婚期你觉得可以吗?”百里夙问。 叶缨点头:“随便。” “尘儿的名字,今日早朝有人提起。他既然回家来了,要姓百里,大名的话,你有什么想法?”百里夙怕叶缨因此不高兴。 “既然要改姓,不必管原来的名字,你是他的父亲,你取吧。”叶缨对这件事并不是很在意。 百里夙微笑:“我想了一个名字,叫百里夜宸。” 百里夙跟叶缨解释了一下是哪两个字,叶翎点头:“可以。” 如此,原来的名字还在,依旧可以叫他尘儿,或宸儿,反正都是同音。而这个名字,很符合他如今西夏太子的身份。 “还有一件事。”百里夙说,“小妹来了西夏,需要给她一个身份。你觉得是让她继续当大将军好,还是让母后认她做义女,当公主好?” 叶缨蹙眉思索片刻:“你们西夏又不缺将军,不必为了给她身份影响欧阳家的地位。不要册封公主,不伦不类的。” 皇帝的女儿叫公主,皇帝的姐妹是长公主。都不合适。 “那你说,如何做?”百里夙问。 “封个王好了。”叶缨想了想说,“女王爷,如何?” 百里夙笑意加深:“我觉得很好。等南楚那边局势稳定之后,就宣布。” 百里夙话落,门口传来南宫珩的声音:“南楚,不存在了。” 百里夙回头,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叶翎和南宫珩并肩走了进来,叶翎打量四周,微微点头说:“姐,当了皇后就是不一样,这里不错。” “小叶子,如果你想当皇后的话,也可以。”南宫珩接了一句。 “哦?”叶翎神色玩味,“你是准备抢你父皇的皇位,还是抢你太子皇兄的位置?” “不。”南宫珩摇头,“如果我想当皇帝,我这位兄弟肯定会成全我的!” 南宫珩说着,勾住了百里夙的肩膀,半开玩笑地问:“百里人渣,你说呢?” 百里夙嘴角微抽:“这个,我说了不算。” “谁说了算?”南宫珩似笑非笑地问。 “我的皇后。”百里夙看了叶缨一眼。 叶翎轻笑:“人渣姐夫,态度不错!” 百里夙轻咳两声,唇角微勾。听到叶翎第一次管他叫姐夫,心情美美的,人渣姐夫也是姐夫,他不介意,这是他小妹和妹夫对他的爱称,他知道! “别闹了。” 叶缨发话,南宫珩和叶翎落座,百里夙正色,问了一句:“南宫,你方才说,南楚不存在了?什么情况?你们东晋这么快就把南楚给灭了?” “不是,南楚改朝换代了。”南宫珩神情愉悦,“我家云尧尧成功谋权篡位。” 这是南宫珩和叶翎一早刚刚得到的消息,因为距离宋清羽登基才不过几日,消息还没传到西凉城来。但七星第一时间派了人来给南宫珩传信。 百里夙和叶缨都很惊讶。 第一是没想到宋清羽会夺了南楚的皇位,第二是想不到会这么快! 南宫珩简单地跟他们讲了一下楚氏皇族覆灭的过程,百里夙不由感叹:“楚氏皇族,是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宋清羽的手段很高明。” “如此,暂时不必打仗了。”叶缨说。 “你们什么时候大婚?”南宫珩关心的是这个。 “下月初一。”百里夙说。 “这么晚?”南宫珩皱眉,“那等我和小叶子成亲,得下半年了。今年还怎么给宝宝生妹妹?” “让宝宝的爹娘去给他生妹妹,谁让他们先成亲?”叶翎话落,被叶缨瞪了一眼。 南宫珩和叶翎出宫,回到太子府,就见蒙璈正挥舞着一把刀,在湖边砍竹子。 “蒙蒙,谁让你砍竹子的?这又不是你家的!”南宫珩说。 蒙璈闻言,皱了皱眉:“这也不是你家的。” “百里人渣说了,要给小叶子封王,这里是小叶子的王府。”南宫珩说,“就是我家的!” 蒙璈不想跟南宫珩争辩两根竹子的归属,只说了一句:“我想吃竹筒饭。” 当初在靖王府,叶翎做了一回竹筒饭,蒙璈很喜欢。 难得一向沉默寡言的蒙璈主动说要吃某样东西,叶翎笑着说:“好,今日做竹筒饭。” “二姐,大姐在宫里怎么样?”叶旌跑过来问。 “挺好的。你想去看大姐和宝宝的话,就让蒙蒙带你去。”叶翎笑着揉了揉叶旌的脑袋。 “蒙蒙,既然你喜欢砍竹子,就多砍点吧!”南宫珩对蒙璈说,“在湖对面,再搭个竹楼,你跟小弟住。” 蒙璈看了看湖对面,叶旌神色一喜:“好啊!” 叶翎去做竹筒饭,两大一小三个男人就开始砍竹子干活儿了。 原来是太子府,如今变成了叶翎的王府,不过府里的一切都很原始自然。 这个地方对叶翎和南宫珩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南宫珩决定要简单改造一下,至少有个招待客人的地方。 中午吃竹筒饭,蒙璈吃了好多。他在南宫珩和叶翎面前,早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接下来几天,蒙璈和南宫珩以及叶旌都在忙着盖新房,叶翎除了给他们做饭之外,就是在修炼,都没出过门。 本来叶翎说想去神医谷看看,南宫珩说百里夙和叶缨成亲之前,风不易肯定会来西凉城的,暂时不用去 距离上次老妖婆派人来找百里夙取血,已经过去半年之久。迄今为止,除了楚明泽在如今的南宋京城出现过,“毁掉”南宫珩和叶翎的亲事之外,没有别的动静。 南宫珩总觉得,还会有人再找上百里夙,因为上回取的血是假的。 所以在百里夙成亲之前,南宫珩决定,他们哪儿都不去。他安排属下在宫里守着,若有异动,他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神医谷。 这里距离西夏都城西凉城,快马加鞭需要三日路程。 风不易早就把给南宫珩和叶翎的成亲贺礼准备好了,五十种药,五十种毒,就在他本来要出发前去东晋的时候,收到消息,事情有变。 风不易很无语。 他才不信南宫珩跟叶翎的亲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肯定是他们打着别的算盘。 对于叶缨要嫁到西夏国来,风不易只是觉得便宜了百里夙,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 于是,风不易果断决定,把给南宫珩和叶翎准备的成亲贺礼,先送给叶缨好了。 根据得到的消息,算着时间,叶缨和叶尘应该到西凉城了。 虽然还不知道叶缨的婚期,但风不易决定明日出发,去西凉城,他好想念叶尘宝宝。不出意外的话,南宫珩肯定也在西凉城里。 风不易拿了一壶药酒,过来找虞澍,进院子,就见虞澍又从书房里走出来。 “师父最近爱上读书了?”风不易笑着问。几次过来,虞澍都在书房。以前虞澍的书房只是藏书的地方,他很少去。如果要制药,会去旁边的药房。 “年纪大了,忘性大,看过的书都忘了,闲着没事,再看看。”虞澍乐呵呵地说着,走过来抢走了风不易手中的酒壶,就往嘴里灌。 “师父你慢点喝,这是最后一壶了。”风不易说,“我给师父泡了一大坛的药酒,本来打算让师父喝一年的,师父你非要天天偷着喝,这坛喝完就没了。” “小风儿,你这药酒不是对身体好吗?再泡一坛!”虞澍说。 “不。”风不易摇头,“就是没了。我今天来,是想跟师父说,我要去西凉城。” “去那儿做什么?”虞澍问。 “我上回不是跟师父说了,百里夙和叶姐姐要成亲了。我去喝喜酒。”风不易说。 “哦对对对,为师忘了。”虞澍笑着拽了风不易进门去,“先别急,为师正好有点事要问你!” “什么事?”风不易问。 “你怎么就认了那个叶缨当姐姐了?她有什么好?”虞澍笑问。 “我小时候见她,就在想,如果她是我姐姐就好了。”风不易笑了笑。他很喜欢叶缨,说不上理由,就是觉得,如果他有一个姐姐,就该是叶缨这个样子的。 “看来你这两年交了不少新朋友啊!”虞澍笑着说,“是好事!” “师父就是想问这个吗?”风不易问。 虞澍摇头:“不不不,不是这个。为师是想问你,阿珩这会儿在哪儿呢?他这个小没良心的,总说要来看为师,总也不来!上回听说他要成亲,结果后来又黄了!到底咋回事儿?” “师父又不是不知道,他总是到处跑,我看他父皇怕是都很久没见过他了。”风不易笑着说。 “那上回东晋跟南楚和亲的事儿,难道不是阿珩愿意的?是他父皇安排的?不能吧!晋皇素来最疼阿珩的,阿珩那性子,不是他喜欢的姑娘,他肯定看都不看一眼!为师就在想,肯定是阿珩先看上了叶家那个丫头,才有了后来的和亲!”虞澍笑呵呵地说。 风不易点头:“师父猜得没错。” “那亲事怎么就黄了呢?为师本还想着,跟你一起到东晋喝喜酒呢!”虞澍微微皱眉,“就算有人从中作梗,以阿珩的性子,他若是真喜欢那个姑娘,不可能就这么认了吧?” 风不易笑了:“师父放心,阿珩的亲事不会黄,应该只是会晚一点。” “呵呵,”虞澍笑了起来,“为师想着肯定就是这样!如此为师就放心了!阿珩早点成亲,给为师生个小徒孙,多好呀!” “会有的。”风不易微笑点头,“师父要跟我一起去西凉城喝喜酒吗?” “为师就不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师最不喜欢应酬。”虞澍摇头,“你去吧,好好玩儿,不用着急回来。替为师跟百里夙道一声恭喜。若是见到阿珩,替为师骂他几句!” “好!”风不易点头,起身回去收拾行李了。 虞澍回到地下密室之中,老妇人正在制毒,空气中弥漫着淡紫色的烟雾。 虞澍轻咳两声,拿出一颗解毒药,扔进口中,才走过去。 “赤焰还没回来?”老妇人抬头问了一句。 虞澍摇头:“没有。木仲天传消息过来,说赤焰正在寻找阿姐要的药材。” 虞澍才得到的消息,刚进书房,还没进密室,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先出去了。 “让他做的另外两件事,如何了?”老妇人问。 “南宫珩和叶翎的亲事,已经取消了。”虞澍说,“但赤焰尚未再次去确认宋清羽是不是云尧这件事。” “宋清羽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我不信他还是原来的宋清羽!”老妇人冷声说,“先找药材也可以。只要南宫珩和叶翎的亲事取消就好!” “不过,”虞澍皱眉,在旁边坐了下来,“这只是暂时的。之前我没有多想,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和亲。但我这些日子细想之后,就发现这里面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了解南宫珩,以他的性格,若不是他真的看上了叶翎,并且叶翎已经答应嫁给他的话,根本不可能有那桩和亲!” 老妇人神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赤焰只是毁了东晋和南楚的和亲,但南宫珩和叶翎要成亲,这次不成,定会有下次!”虞澍面色阴沉。 老妇人摔了手中的药瓶:“你就是优柔寡断!把百里夙抓过来,把叶翎抓过来,全都控制住,还能有什么问题?” 虞澍拧眉:“阿姐,你别冲动。抓人没那么容易。你放心,南宫珩和叶翎的事,我还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为什么不早说?”老妇人一脸怒色。 虞澍叹了一口气,眸底闪过一丝寒意:“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我本不想那样做。若他们非要成亲,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157.明氏护媳(一更) 南楚改朝换代,变成南宋的消息传到西凉城来,某些原本担心叶缨成为西夏皇后,依旧心向南楚的人,想多了,因为南楚都不存在了。 百里夙按照叶缨的意思,给叶翎封王。 天下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王爷,封号为宁。 叶翎的本事,毋庸置疑。此举表明,她将会留在西夏效力,对西夏国,自然是好事。 而传闻中,被东晋南宫珩从南楚掳走的叶旌,出现在叶翎身旁。 有人说,是叶家姐妹派人带走叶旌,彻底脱离南楚。 也有人说,是南宫珩带走的叶旌,意在讨好叶翎。 不管怎么说,叶家三姐弟,如今都平安在西夏,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西夏的福气。 曾经的太子府,如今的宁王府中,新的竹楼已经建好,蒙璈和叶旌住了进去。 叶翎深居简出,每日给家里人做做饭,其余时间几乎都在练功,偶尔到宫里去看看叶缨和叶尘。有时候百里夙或叶缨也会带着孩子暗中来宁王府。 风不易到西凉城,直奔宁王府来了。 穿过竹林,空气中飘来一股诱人的肉香。 今日叶翎不下厨,中午吃烧烤。 南宫珩正在烤一只肥美的野兔,已经烤得表皮金黄。 叶旌在认真地洗蘑菇,等会儿也要烤的。 百里夙和叶尘父子俩,顶着一大一小两张酷似的面庞,并肩坐在湖边钓鱼,画面很有爱。 而蒙璈,又挥舞着砍刀在旁边竹林里砍竹子。 因为叶翎说,可以做竹烤。把想烤的食材处理好,放在竹筒里,密封起来,在火上烤熟,原汁原味,还会有竹子的清香。喜欢竹筒饭的蒙璈,决定试一试。 “小鱼小鱼快上钩!烤了小鱼最好吃!”叶尘晃着小脚丫,盯着湖面,开始唱钓鱼歌。 百里夙听了忍俊不禁,感觉他的钓竿微微晃动,连忙提起来,一条肥鱼上钩了! 叶尘小脸兴奋,扔了他的小钓竿,跑过来盯着被百里夙钓上来的鱼,拍着小手说:“有鱼吃啦!好开心呀!父皇真厉害!” 得到儿子夸赞的百里夙很得意,就听南宫珩说:“百里人渣,快把鱼杀了!” 百里夙皱了皱眉:“我没杀过。” “杀一条就会了,宝宝她娘看着你呢,赶紧的!”南宫珩催促。 百里夙抬头,就见叶缨和明氏正坐在二楼窗边对弈,并没有往下看。 不过百里夙还是决定尝试杀鱼。 可惜,刚开始就毁了,因为他弄破了苦胆,鱼肉都被“污染”了…… 百里夙正觉得尴尬的时候,抬头就见叶缨往这边看了一下。他连忙扔掉那条已经不能吃的鱼,接着钓。 风不易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人注意到他,感觉就自己是外人一样。 “小风风,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打算杵到什么时候?”南宫珩在风不易出现的时候,就知道了。 “风儿叔叔!”叶尘回头,扔了钓竿,欢快地跑了过来。 风不易瞬间开心,把叶尘抱起来,笑着说:“宝宝又长高了。” “风儿叔叔你怎么才来?我都想你了!”叶尘笑眯眯地说。 “叔叔更想你!”风不易神情愉悦。 “我要去钓鱼!”叶尘从风不易身上下去,又跑过去捡起他的钓竿,接着钓鱼。 风不易抬头,跟叶缨打招呼:“叶姐姐。” “嗯。”叶缨轻轻颔首。 “小叶呢?”风不易看了一圈,就是不见叶翎。 “小姨在里面呢!”叶尘接了一句。 风不易坐到南宫珩身边,看着那只即将烤好的野兔,咽了咽口水:“阿珩,你果然在这里啊。” “小风风,你是不是本来打算去东晋?”南宫珩笑问。 风不易点头:“如今倒好,不用去了。” “让你准备的礼物,应该准备好了吧?”南宫珩看向风不易带来的药箱。 风不易眼神警惕:“你又不成亲,要什么礼物?那里面的东西,是我要送给叶姐姐的!” “小气鬼,紧张什么?我就是问问。”南宫珩说。 百里夙又钓上来两条鱼,笨拙地杀掉,给南宫珩烤。 明氏笑着对叶缨说,以前百里夙有洁癖,如今倒是越来越有烟火气了。 叶翎准备了一些适合做竹烤的食材,蒙璈全都用上了。 吃饭的时候,明氏和叶缨叶翎姐妹,带着叶尘,坐在湖边风景最好的地方,只管吃就是了。 明氏对于南宫珩的手艺赞不绝口,叶尘也竖起大拇指。 南宫珩开心地说:“都是我家小叶子教得好!” 蒙璈的竹烤做得很成功,烤出来的食物香喷喷滑嫩嫩的,尤其受明氏和叶尘喜欢,蒙璈自己也很爱。 男人们就围着火一边烤一边吃,谈天说地。 明氏没想到,百里夙因为叶缨,竟然结识了这么多可爱的朋友。眼见着百里夙的性格都改变了很多,她十分欣慰。 吃过一顿美味的烧烤之后,百里夙和叶缨陪着明氏,带着叶尘,离开宁王府,回宫去了。 除了百里夙蠢蠢欲动的手始终不敢去拉叶缨之外,画面和谐美好。 明日是明氏的寿辰,百里夙要在宫中设宴庆贺,说让大家到时候都去。 “阿珩,师父说,让我替他骂你几句!”风不易吃饱喝足,惬意地坐在湖边,微风习习。 “骂我作甚?”南宫珩反问。 “谁让你这么久都不去看他?”风不易没好气地说。 南宫珩笑了:“有你在,我去干什么?哪次我去,最后不是被赶走的?” 风不易无语:“那是因为你每次去都搞破坏,祸害师父的宝贝药材!” 南宫珩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微微眯着眼睛,笑而不语。 “转生蛊的事,有新的线索了吗?”风不易问。 南宫珩幽幽地说:“只楚明泽在南宋京城出现过,我们确信,他的目的,就是破坏我和小叶子的和亲。” 风不易不解:“为何?” 南宫珩说了他们的猜测,风不易神色莫名:“这……”那老妖婆想要一个冰清玉洁的宿主?不想让叶翎成亲?这都什么事儿啊! “阿珩,既然如此,我有个建议。”风不易正色道,“我知道,你跟小叶身份都不一般,你想光明正大地娶她做你的王妃,但如果你们的猜测是真的,倒不如秘密成婚。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虽然于礼不合,不过可以效仿百里夙和叶姐姐,过后再成亲。反正你们也都不在意外人说什么。如此,那个老妖婆会不会就放弃叶翎了?” 南宫珩摇头:“不,如果这样的话,那个老妖婆会恼羞成怒,不遗余力地要杀掉小叶子。她跟小叶子之间,本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正是因为她选中了小叶子,所以才不会下毒手。说实话,我很忌惮那个老妖婆的毒术,而这是防不胜防的。” “可你们要大张旗鼓地成亲,那个老妖婆还是不会善罢甘休啊!”风不易皱眉。 南宫珩轻笑:“你说的那些,我都想过。既然小叶子是老妖婆的目标,为了避免她受到伤害,在成亲之前,我不会做什么的。等我们再要成亲的消息传出去,那个老妖婆派人来找麻烦,应该是冲我来吧!把我杀了问题就解决了,她不会动小叶子。” 风不易无语地看着南宫珩:“你方才还说忌惮那人,如今又等着那人来害你?” “早晚的事,而且那个老妖婆动作越多,就可以给我们机会反击,找到她。”南宫珩很淡定地说。 “只不过,你把危险都集中到了你自己身上。”风不易轻哼了一声。 “怎么?担心我?”南宫珩轻笑。 风不易摇头:“你想多了!” 风不易在宁王府住下来,因为南宫珩的关系,他跟蒙璈也早就认识。 明日是西夏太后明氏的寿辰。 按照往年的习惯,明氏这日傍晚出宫,去明丞相府,看望明家老太君,与娘家人一起吃顿家宴。 “茜儿,怎么不带你那儿媳过来,让娘也看看,是长得何等国色天香?听说你们都疼得如珠如宝的。”明老太君笑着问。 明氏微笑点头:“叶缨确是国色天香的美人。” 不过明老太君可不是想听这个。她笑呵呵地说:“娘一直盼着外孙媳妇儿过来见见面呢,早早地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可到现在也没见着人。” 这就是挑叶缨的礼了。 明氏笑意转淡;“娘,她是西夏的皇后,倒也没有这个规矩。” 明老太君眼眸微闪,继而又笑起来:“你可是真疼她!明日我是要进宫去瞧瞧,到底是什么玲珑人儿。不过……” 一听明老太君的转折语,明氏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茜儿,你就夙儿这么一个儿子,百里皇族人丁单薄。夙儿立了皇后之后,你可要上点心,早日给他选秀纳妃,充盈后宫,好开枝散叶啊!”明老太君语重心长地说。 “这件事,看夙儿的意思吧。”明氏神色淡淡地说。 “娘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知道的,悠儿从小就喜欢夙儿,你也素来最疼爱悠儿的,若不是中间欧阳清横插一脚,夙儿跟悠儿岂不是天作之合?如今,又来了一个叶小姐,她给夙儿生了儿子,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皇后就让她当,但现在你们可不能不管悠儿了呀!”明老太君看着明氏说,“悠儿年纪也不小了,等立后之后,就让悠儿进宫伺候夙儿吧,分位你看着安排就是,你是她亲姑母,交给你,我们都放心。” 明氏蹙眉:“娘,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明老太君反问。 “夙儿从小体弱多病,深居简出,据我所知,悠儿过去跟他并没有什么来往。是夙儿解毒,身体康复之后,你们就开始说悠儿喜欢夙儿。我是很喜欢悠儿,她乖巧也出色,但我早跟大哥说过,对悠儿的亲事,明家要早做安排,她跟夙儿不合适。”明氏神色认真地说。 “哪里不合适?我看悠儿跟夙儿才是最合适的!悠儿才貌双全,难道配不上夙儿吗?”明老太君神色已有些不悦了。 “娘,除了叶缨之外,别的女人,跟夙儿都不合适,因为夙儿不会喜欢。”明氏说,“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若非要比才貌,悠儿自然是远不如叶缨的。夙儿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怎么可能再看上次之的?” “你这话……”明老太君一听就不高兴了,“悠儿可是你亲侄女,你这说的什么话?悠儿哪里不如那个叶缨?是因为悠儿不会舞刀弄枪吗?我们悠儿是书香门第矜持优雅的嫡出小姐,当然跟叶家那种杀人无数的彪悍女子不能比!” 明氏面色微沉:“娘,不要那样说叶缨,她是个文武双全的大才女。若是没有将士守护,你我哪能有安宁日子过?” 明老太君叹气,握住明氏的手说:“你知道的,娘素来最疼悠儿,把她当眼珠子似的,你那样贬低她,抬高叶缨,娘一时口不择言,没有那种意思,你别往心里去。但我听你这意思,是打算让夙儿专宠一人?这怎么行?不合规矩,而且皇族血脉如何传承?” “娘,我已经有孙子了。”明氏神色淡淡地说。 “就一个孙子怎么够?自古以来,做皇帝的,都要多子多孙才好。”明老太君说。 “自古以来,做皇帝的,不管生了多少个儿子,等其中一个做了皇帝,他那些弟兄,往往都不会有好下场。”明氏蹙眉,“百里皇族如何变成现在这样?为何夙儿的兄弟就剩了桓儿一个?之前的内乱,兄弟相残,何等残忍,娘应该很清楚。为了皇室稳定,开枝散叶并无意义。好的继承人,一个就够了。” 明老太君面色一沉:“怎么?是那个叶缨不愿意夙儿纳妃吧?我知道你最是心软的,是不是顾念着她救过夙儿,又给你生了个宝贝孙子,所以对她有愧疚,百依百顺?你这样,会把她惯坏的,让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甚至拿捏住夙儿!后宫要的就是个制衡,她一人独大,你们怎知她没有二心?这种事你可千万不能糊涂,让悠儿进宫帮你,你们才是最亲的!” “娘,请慎言。”明氏脸色也不好看,“叶缨是西夏的皇后,请你们也认清她的身份。悠儿若是嫁不出去,娘说句话,我可以给她赐婚。但她想进宫,跟夙儿,不可能!”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两点,么么哒(^▽^) 158.釜底抽薪,将心比心(二更) 明氏借口身体不适,提前回宫。 明丞相府精心准备的家宴,明心悠亲自下厨,专门给明氏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结果明氏看都没看一眼。 明中信面色沉沉,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明心悠依偎在明老太君身旁,眼圈儿微红,却安慰明老太君:“让祖母作难了,算了吧,就算了吧……” 明老太君那个心疼呦,抱着明心悠,连声叹气:“我们家悠儿这么出色,天生就是当皇后的命格。当初被欧阳清那个贱人横插一脚,如今又冒出来个叶缨!本想着让你先进宫,做个贵妃,已是受了委屈,没曾想,你姑母竟被那个姓叶的女人拿捏住了!” 明心悠闻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祖母,算了吧,你们就给我安排,不论跟谁,嫁了省心。” “不行!”明老太君眉眼一横,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偌大的西凉城,除了夙儿,没有男人能配得上你!放心,这件事,祖母会想办法的!” 明心悠抱着明老太君,柔柔地说:“可我不想让祖母为难,再跟姑母生了嫌隙……” “她是我亲闺女,素来最是心软重情的,能生什么嫌隙?再说了,夙儿当皇帝,选秀纳妃那是天经地义的,咱们不提,也有的是别家小姐等着往宫里进呢!”明老太君摇头,“虽然没见过那个叶缨,但我可听说了不少。那样的女人,不好好管着她,迟早是个祸害!” 明心悠蹙眉不语:“听说叶大小姐很厉害,原是南楚大将军,跟如今南宋的皇帝,一起上过战场,并肩作战的。” “悠儿你说到了关键!都说南楚没了,如今的那南宋皇帝,跟叶家姐妹,关系也不浅!你姑母就是有了孙子什么都不管,也不防着那叶缨,夙儿还被那个女人哄着,给叶翎那个寡妇封了个女王爷,简直是可笑!”明老太君神色不虞,“万一那对姐妹跟南宋皇帝是一伙的,跑来西夏当细作呢!” 明心悠叹气:“祖母,我听说,如今的南宋皇帝,跟叶缨一起上过战场后,本来要当南楚驸马的,结果竟声称自己是断袖,硬是不肯娶南楚公主。叶缨跟表哥的事,也过去好几年了,表哥一心报恩,谁知道那叶缨心里的人,是不是他呢!” 明老太君神色一变:“悠儿你是说,叶缨跟如今的南宫皇帝有那种关系?那南宋皇帝为了她坚持不娶,她为了那个男人,嫁过来当细作?” 明心悠连忙摇头:“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若我是叶缨,当年遭遇那样的事,恨表哥还来不及,怎么还愿意嫁给他呢?她是将门出身,自己本事那么大,在南楚地位很高,怕也不会贪图这西夏国的皇后之位,那她来西夏,到底图什么呢?” “看来她果真有问题!”明老太君神色一凝,看向了旁边的明中信,“信儿,你都听到了?夙儿是个命苦的,可不能再让他被一个女人祸害了!” 明中信拧眉,训斥明心悠:“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明心悠神色委屈:“爹,这里没外人,我是心里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说悠儿做什么?悠儿这么聪明,发现那个女人可能别有居心,你做丞相的,还不赶紧上心,不能让西夏被那对姐妹祸害了!现在想想,她们姐妹刚离开南楚,楚氏皇族就亡了,怕是某些人,早有预谋!”明老太君面色沉沉地说。 “娘,你们管得太宽了。外面的大事,不是凭着你们臆测就能改变什么。”明中信皱眉说,“方才的话,出去不准乱说,也绝不能对妹妹说!” “那你当爹的,就不管悠儿的事了?”明老太君一脸不悦,“悠儿若不是为了等夙儿,怎么会耽误这么久?况且西夏皇室充盈后宫,本就是国事。你这个做丞相的,身为百官之首,什么都不管,像话吗?” “关于选秀这件事,我会跟其他官员商议,联名再上奏折。你们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避免节外生枝。”明中信正色道。 “是,爹,我记住了。”明心悠微微点头。 太后寿辰,宫中宴会在正午。 一早明家女眷就先进宫,明心悠扶着明老太君去慈宁宫里见明氏。 一进慈宁宫,就见一个小人儿,骑着一辆可爱的三轮小车,冲着她们过来了。 “你们是谁呀?”叶尘小脚点地,停下车,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几个女人。 明心悠笑意温柔,想上前去抱叶尘。 结果她一靠近,叶尘打了个喷嚏,皱了皱小眉头。 明心悠身上的香气他不喜欢,又不认识,当然不给抱:“祖母,有人来啦!”说着,骑上小车就跑了。 明心悠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神色尴尬。 明老太君皱眉,见明氏出现在门口,脸上又堆了笑,走上前去。 “茜儿,昨日是娘说错话了,你说走就走,回头让你大哥可好生不安呢!”明老太君拉着明氏的手说。 明氏微笑着,请她们进去坐。 今日是明氏四十大寿,她穿得很庄重,笑看着叶尘骑着小车跑来跑去地玩儿。 “茜儿,这孩子该启蒙了吧?不如就让你大哥教他读书吧。”明老太君笑得慈爱。 明氏摇头:“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大哥公务繁忙,教孩子是大材小用。给孩子启蒙的事,夙儿会安排。” “也好。”明老太君微微点头。 “姑母,这是我亲手做的,祝愿姑母福寿绵延。”明心悠拿出她给明氏精心准备的寿礼,是她亲手绣的百寿枕,很是精致。 明氏身后的宫女接了过去,明氏笑着说:“悠儿有心了。” “娘!”叶尘看到叶缨出现,欢快地跑过去了。 明家人都看向了进门的女子。 一身白衣,身形纤瘦高挑,清冷出尘。容貌清丽,不施粉黛,只发间插着一支青玉簪子,浑身上下没有别的首饰。 叶缨轻抚叶尘的小脑袋,他又跑到外面玩儿去了。 明氏起身迎上去,携了叶缨的手,跟她介绍明家的人。 “老太君。”叶缨如此称呼明老太君。 明老太君笑意淡了些:“夙儿都叫老身一声外祖母的。” 明氏蹙眉,轻轻拍了拍叶缨的手,跟明老太君解释:“娘,叶缨跟夙儿还没大婚,我都没让她改口呢。” “都住到宫里来了,还没改口?”明老太君愣了一下。 明氏没接话,拉着叶缨,让她过去坐下,剩下的明家长辈也不必拜见了。 明心悠见气氛不太对,连忙开口,笑容娇美:“叶姐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早听说你的威名了。” “谢谢。”叶缨轻轻颔首。有礼但并不热络。 “听说叶姐姐琴艺高超,被称为琴仙,不知我是否有荣幸,得叶姐姐指点一二?”明心悠笑着问。 叶缨没说话,明氏摇头说:“悠儿琴艺已经很出色了。叶缨她如今不弹琴了,怕是没法指点你。” “为何不弹了?”明心悠不解。 “弹琴就是个消遣,不想弹就不弹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明氏笑着说。 明心悠神色有些不自然,明氏对叶缨的维护太明显了。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宁王来了,皇上说让皇后娘娘回清宁宫呢。”门口传来宫女的声音。 “叶缨,你快去吧。”明氏对叶缨说。 叶缨起身,对明家人微微点头,就出去了。她本是来找叶尘的,没想到明氏这里有客人。 “姑母,我可以去叶姐姐那里看看吗?”明心悠问明氏。 “今日她那儿有客,怕是不便招待你,改日吧。”明氏摇头拒绝了。 明心悠垂眸:“嗯,是我冒昧了。” 叶缨走后,明老太君心中实在是觉得不舒服,见她的宝贝孙女受了委屈,便也忘记明中信昨夜提醒的事,定了定神,开口对明氏说:“茜儿,你可要留个心眼儿啊!” 明氏蹙眉:“娘你在说什么?” “虽然南楚变成了南宋,但那里毕竟是叶缨的娘家,听说如今的南宋皇帝,跟叶缨一起打过仗,出生入死的,定然情谊深厚。”明老太君意有所指地说。 明氏面色一沉:“住口!” 明老太君吓了一跳,明心悠连忙打圆场:“姑母,祖母不是那种意思,千万别误会。” “那是什么意思?”明氏真生气了。她昨夜跟明老太君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没想到她竟然敢如此诋毁叶缨! 当初叶缨跟宋清羽一起去打仗,百里夙就在叶缨身边跟着。别说他在,就算他不在,明氏也绝对不会怀疑叶缨的清白。 “茜儿!”明老太君皱眉,“我看你就是被那个叶缨给迷惑了!她在你面前都那么高傲,你们全都把她供起来,可别忘了,她不是西夏的人!叶家姐妹威名赫赫,万一她们别有居心,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有什么居心?将来这西夏国,就是她儿子的!”明氏冷声说,“娘,大嫂,悠儿,我最后再跟你们说一次,叶缨是西夏国的皇后!” “你……”明老太君气得不轻,“我是你娘,我能害你吗?忠言逆耳,你得听!” 明氏冷着脸说:“娘,什么忠言逆耳?你不过是为了悠儿的亲事罢了,但这件事,我先后跟大哥和娘都说得很清楚了!” 明心悠神色一僵:“姑母,你别怪祖母,都是我的错……” “罢了,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你们到福清宫去吧。”明氏话落起身,进了内室。 明老太君被明夫人和明心悠扶着,走出慈宁宫,脸色难看。 她以为太后是她亲闺女,她的孙女想当西夏皇后,是轻而易举的。 可没想到,叶缨没说什么,百里夙没说什么,最大的阻力,竟然来自明氏! “悠儿你放心,你爹会想办法的。”明老太君轻声安慰明心悠。 南宫珩和蒙璈并没有进宫来赴宴,叶翎和叶旌以及风不易,都在清宁宫中,百里夙在招待他们。 “父皇!”叶尘欢快地扑到了百里夙怀中。 “大姐,今日伯母大寿,你要不要打扮得喜庆一点?”叶翎提议。 叶缨蹙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百里夙连忙说:“已经很好了!没关系的,不用换!” “换一件吧。”叶缨说。她不是容易接近的人,最开始对明氏这个婆婆,没有多大的期待。但明氏对她的好,让她意外。将心比心,有些事,她愿意做出改变。 看着叶缨被叶翎拉着进了内室,百里夙唇角翘了起来。叶缨已经认可了婆婆,跑不了的! 清宁宫中有许多明氏专门给叶缨准备的新衣服,只是她没怎么穿过。其中有比较正式些的,叶翎挑出一件,让叶缨穿上,坚持要给她化妆。 只是画了个淡妆,叶翎拉着叶缨出去,问百里夙:“好看吗?” 百里夙眼睛都直了,连连点头:“好看!”高贵优雅,风华无双。 “娘最美啦!”叶尘是个捧场王。 太后寿宴,百官携带家眷,都已在福清宫中就坐。 叶翎见到了百里夙仅剩的弟弟妹妹,九王百里桓,以及十公主百里凝。他们因为那次前去南楚为楚皇贺寿,躲过一劫。这对龙凤胎兄妹都是在明氏膝下长大的。 百里夙坚持要跟叶缨一起来,他怀中抱着叶尘,与叶缨并肩而行,端的是一对璧人。 作为今日的主角,明氏最后到,见叶缨为了她的寿宴,换了衣服,打扮过,笑意加深。 叶尘今日穿上了袖珍版的太子服,看起来可爱又贵气。 “祝皇祖母身体康健,福寿绵长!”叶尘跪在明氏面前,小脸认真,声音清脆地说祝寿词。 明氏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把叶尘拉起来,抱过去。 叶缨起身,明氏是有些意外的。 就见叶缨跪下,送上了她精心为明氏准备的寿礼,是她一字一句抄写的一本厚厚的佛经:“祝母后万事顺遂。” 听到这声“母后”,明氏很意外,不觉眼圈儿一红。 旁边的百里夙都愣住了。 明氏连忙把叶缨拉起来,握着她的手,神情动容:“好孩子,你有心了。” 看起来,俨然像是亲母女一般。 明心悠低着头,扯着手中的帕子,心中不甘。明明她才是明氏的亲侄女,为何明氏一点儿都不疼她,对这个才来西凉城没几天的叶缨,如此之好? 叶缨回去坐下,百里夙轻声说:“谢谢。” 叶缨神色淡淡:“跟你没关系。” 百里夙嘴角微抽,继而又笑起来。不管,就是跟他有关系,看到明氏和叶缨处得这么好,他心里高兴极了! 寿宴快结束的时候,明氏抬手,让乐声停下,微笑着扫视一圈:“哀家要宣布一件事。” 众人神色恭敬,就听明氏说:“先皇过世后,百里皇族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至今想起来,哀家仍心有余悸。不久前,楚氏皇族父子相残,兄弟相杀,走向灭亡,想必诸位也都听说了。” 百里夙皱眉,不知明氏要说什么。 明氏微叹一声说:“为了避免百里皇族重蹈覆辙,哀家今日宣布,皇上的后宫,只皇后叶缨一人,不选秀,不纳妃,诸位只需尽力辅佐皇上和太子。” 明氏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尤其是明家人,脸色都难看起来。明中信已经准备好上奏折了,没想到明氏直接来了这么一手。 “太后娘娘,这不合规矩啊!”一个老臣开口说。 “规矩是人定的,不必恪守陈规。皇上你说呢?”明氏看向百里夙。 百里夙点头:“母后说得是。” “哀家的孙儿健康聪明,西夏国已有储君,此事无需再议!”明氏不容置疑地说,“礼部尚书何在?” 礼部尚书立刻应声:“微臣恭听太后娘娘吩咐。” “把京中七品以上官家适龄未婚配的小姐,名字,年纪,特长,都登记起来,再做了画像,三日之内,呈给哀家。”明氏说。 “是,皇后娘娘。”礼部尚书恭声说。心中却奇怪,不让选秀,为何要收集各家小姐的信息? “欧阳将军。”明氏再开口。 突然被点名的欧阳铖神色一正:“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把军中适龄尚未婚配的将军,名册呈报上来。”明氏微笑,“他们为西夏的安宁立下汗马功劳,哀家要犒赏他们,给他们指婚!” 明心悠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叶翎唇角微勾。这西夏太后可真是个妙人儿! 一堆大小姐等着进宫当百里夙的女人,说什么为百里皇族开枝散叶。明氏直接来个釜底抽薪,把她们的亲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对象是为西夏立功的将军,不管出身如何,谁敢拒绝?谁敢看不上? 所谓将心比心,明氏对叶缨好,叶缨才愿意在未成婚时,叫出那声“母后”,而明氏当得起。 ------题外话------ 我错了,我蹲墙角画圈圈去了…… 159.怼你吐血没商量,孔瞎子的烂桃花 寿宴结束,百官离开时,神情各异。其中的各位大家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前来,走时,多情绪低落,神思不属。 “祖母,我们去花园划船吧!”叶尘拉着明氏的手笑眯眯地说。 明氏微笑着轻抚叶尘的小脑袋,抬头见明丞相府的人尚未起身离开,笑意转淡:“宝儿,你先跟着你娘去玩儿,祖母等会就去找你,好不好?” “那好吧,祖母要快点来哦!”叶尘点点头,跑到叶缨身边去了。 见叶缨和百里夙看过来,明氏微笑,摆摆手:“你们都回去吧。” “舅舅……”百里夙看着明中信皱眉,叫了一声,还没说什么,就被明氏打断了。 “夙儿,这里没你的事,你跟叶缨带着宝儿先回去。”明氏蹙眉说。 “好。”叶缨微微点头,牵着叶尘往外走。 百里夙警告性地看了明家人一眼,追着叶缨离开了。 百里夙根本不在乎明家人想什么,因为他跟明家任何人从来都没亲近过。但他知道,这是明氏的娘家人,明氏有她自己的处理办法,并且不想让他和叶缨掺和进去。 风不易和叶旌跟着叶缨走了,叶翎没走。 “伯母,我想接下来的事,应该跟我姐姐有关,不介意我留下吧?”叶翎微笑。 明氏摇头:“无妨的。”话落摆摆手,宫女太监也都退了出去,就剩了她和明家人,以及叶翎。 “娘,大哥,你们还有什么话,现在说吧。”明氏神色淡淡地说。 明老太君一脸怒色,拍了一下桌子:“茜儿!你方才到底在做些什么?你不会是被那叶缨用什么邪术控制住了吧?” 叶翎闻言就笑了:“明老太君真看得起我姐姐,若我姐姐这么厉害,这天下都是我们姐妹的了。” “你!老身没跟你说话!”明老太君冷冷地看了一眼叶翎。 叶翎不气不恼,笑意加深:“明老太君,你污蔑我姐姐,还要求我闭嘴?是这个意思吗?您老人家年纪大,但也不能不讲道理啊!论身份的话,你现在见了我姐姐,该下跪行礼的。” “你说什么?”明老太君气了个倒仰,“夙儿都没有让老身下跪过!” “夙儿?”叶翎轻笑,“明老太君在要求皇上必须选秀纳妃的时候,说这是规矩,怎么现在不讲规矩了?直呼皇上和太后名讳,仗着长辈身份不行大礼?这就是你们明家的规矩?太后和皇上敬着您老人家,是他们的一片孝心,但您老人家可别真把自己看得比太后和皇上都要高一等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每个人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才好,明老太君觉得呢?” “你……”明老太君气得脸都黑了,“牙尖嘴利!老身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竟如此无礼?!” 叶翎似笑非笑地说:“我在讲道理,明老太君又跟我谈辈分关系?可再怎么算,明老太君也不是我的长辈,我可没有这份荣幸。” “茜儿!”明老太君转头看着明氏,一脸怒意,“你就容忍她对为娘如此不敬吗?” 明氏神色平静:“娘,叶翎并无不敬之言,只是心直口快罢了。娘不要想多了。” 明心悠神色担忧地为明老太君轻抚着胸口,柔声劝慰:“祖母可别气坏了身子。”话落看向叶翎,微叹一声说,“宁王,祖母绝对没有针对你姐姐的意思。” 叶翎冷笑:“张口就说我姐姐用邪术控制了太后,明小姐是想告诉我,明老太君说那句话,是在开玩笑吗?我觉得并不好笑。我姐姐经历过什么,你们都一清二楚。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欺负我姐姐,只是说她坏话也不行!况且你们还当着我的面说,以为我是死人吗?” 明老太君神色一僵,不敢接叶翎的话,索性闭口不言。 明中信拧眉说:“宁王,母亲年纪大了,有时候说话口不择言,希望你不要介意。” “既然年纪大了,不会说话,那我奉劝明老太君一句,少说话。”叶翎轻哼了一声,“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我当然不会跟一个老人家计较,不过若有下次,再让我听到有人污蔑我姐姐,别怪我不客气!” “大哥,你们有话就直说吧。”明氏蹙眉。 “妹妹,我知道你疼爱叶缨,不过后宫只她一个,不只是不合规矩,也不利于皇室稳定传承。素来皇家都讲求子嗣越多越好,如此可选择最优秀者作为继承人,也可以防万一。”明中信正色道。 “明丞相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皇上和我姐姐生的太子,他们悉心教导,或许还不如某些你们臆想出来的庶出皇子更优秀?以防万一?你是在诅咒太子可能会出意外?而且听你话中之意,我姐姐不会再有别的孩子?太子不会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叶翎反问。 明中信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宁王慎言!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叶翎丝毫不客气,“请你跟我解释一下,你方才说的,以防万一是几个意思?” 明中信无言以对。因为他说的,就是叶翎理解的那个意思。原本这是皇室心照不宣的事情,却不好明言。 “宁王辩才了得,我甘拜下风。不过我绝无诅咒太子之意!”明中信已经变得被动起来。 “明丞相,直说吧,你不就是为了你的女儿能够入宫为妃吗?不必用国家大义来掩盖你们的意图,没甚意思。”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是又如何?”明老太君一脸怒色地看着叶翎,“夙儿跟悠儿是嫡亲的表兄妹,悠儿是西夏国贵女之中地位最高,才貌最出色的,便是皇后也当得!若不是当初那场意外,这西夏国的皇后之位,早就是悠儿的了!” 叶翎闻言,抬手,轻轻拍了拍,似笑非笑地说:“既然明老太君非要提起当初那场意外,那我少不得要跟你们讲讲道理。百里夙原本活不过二十岁,若不是那场意外,我姐姐救了他的性命,他现在早就魂归西天了!请问,明小姐怎么当西夏皇后?打算当谁的皇后?谁同意她当皇后了?大白天的,非要说梦话,那我们可就没得聊了!” 明老太君闻言,气得浑身颤抖:“你……胡言乱语!鬼话连篇!” “说不过我,自己没理,开始人身攻击啊?”叶翎冷笑,“我这个人,最喜欢跟人吵架了。既然明老太君说我鬼话连篇,那我就再来一句鬼话?请问明小姐是多嫁不出去?非要跟我姐姐抢男人!” 明心悠一听这话,面色涨红,一脸的羞辱:“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无端污蔑我?” 叶翎神色惊讶:“污蔑?难道你不打算跟我姐姐抢男人?是我误会了?那你们到底想跟太后娘娘争论什么呢?明小姐,请你跟我解释一下,若是我误会,我可以跟你道歉。” 明心悠素来养尊处优,一向自视甚高,出门都是被人恭维赞美的,哪里碰上过叶翎这样不按常理出牌,毒舌功夫一流的人,当即就又气又急却说不出话来了。 明家祖孙三人都被叶翎怼得无力反驳。 明老太君气得又拍了一下桌子,看着明太后说:“茜儿,娘也不跟你多说什么了。悠儿是你亲侄女,她素来最是敬重你的,你一向也疼爱她,她一心只喜欢夙儿,你就忍心强迫她嫁给一个莽夫吗?” 明氏面色微沉,不用她开口,叶翎冷冷地说:“明老太君,太后跟你们讲规矩,你们就来谈感情!对于太后与我姐姐的感情,你们又非要跟她谈规矩!好!我就问你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太后懿旨已下,岂是儿戏?你们作为太后的娘家人,既然要谈感情,那你们最应该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太后,尤其明丞相还是百官之首!如今你们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太后的决策?非要让明小姐仗着跟太后的亲戚关系搞特殊?太后威信何在?日后何以服众?” 明老太君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听叶翎冷笑:“还是说,明老太君所谓的感情,只是单方面要求太后体恤你们,宽待你们,敬着你们?难道你们作为太后的娘家人,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无条件支持太后的一切决定吗?你们都反对,是要鼓励其他官员也站出来反抗太后吗?” 明中信神色一僵,还没开口,就听明老太君梗着脖子说:“难道我们堂堂丞相府的嫡出小姐,只能嫁给一个莽夫吗?这算什么道理?” “明老太君,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们明家的地位,财富,尊贵的身份,均是皇室恩典,并不是你们如今在太后面前要求特权的理由!莽夫?为了守卫西夏,为了保护你们,浴血奋战的将士,在你眼中,就是莽夫?我不曾为西夏而战,便不提自己,真该让欧阳将军过来听听明老太君对他的评价!看他会不会心寒!” 叶翎冷冷地说:“成亲讲究门当户对是没错,但若圣旨赐婚,便是让嫁给贩夫走卒,平民百姓,那也是恩典!或者,你们真想要门当户对也可以,若明家被贬为庶民,应该就没这么多话了吧?!” “你……你竟然威胁我们?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以为你是谁?”明老太君气得快吐血了。 “威胁?我这是好心好意跟你们讲道理呢,若你非要当做威胁,也可以。我那皇帝姐夫似乎跟你们从来也没有什么来往,但若我跟他提个建议,他还是会听的。西夏丞相这个位置,我也想坐坐,体验一下是什么感觉。明丞相,本来好好的,若你不想要这个位置,直说,我替你当!”叶翎眸中笑意不达眼底。 明中信脸色一变再变,明老太君已经失去理智了,又开口叫了一声:“茜儿!”就被明中信打断了! “娘,别说了!都住口!”明中信沉着脸说。 明氏苦笑:“大哥,若还是那些话,不必说了。叶翎的话,或许你们听着不舒服,但道理没有错。” “太后娘娘,我方才话多了,惹了老太君生气。”叶翎恭声说,“不过,我想,太后的娘家人,与太后如此亲近,当然不会恃宠而骄,认不清自己,做出让太后为难的事。明丞相说呢?” “是,宁王言之有理,多谢宁王提醒。”明中信垂眸,“太后娘娘,是我们一时失言,再不会了。告退。” 明中信话落,扶着快被气晕过去的明老太君,带着不甘心的明家人,一起走了。 就剩了明氏和叶翎两人,明氏无奈地笑笑:“让你见笑了。” 叶翎摇头:“不会。我方才说话太直,惹了老人家生气,伯母别介意。” “怎么会呢?”明氏摇头,“我该谢谢你的。有些话,我不好说,多谢你帮我说出来。” “不用谢,我就喜欢做恶人。”叶翎半开玩笑地说,“伯母为我姐姐做到这种程度,我很感激,这次只是小事,下次伯母再有不好对付的人,尽管找我。” 明氏是个心软善良的人,她选择站在叶缨这边,跟自己的娘家人马上就要走到撕破脸的地步。 叶翎对于明氏对叶缨的宠爱很感激,特意留下来,就是选择这个恶人她来做,不让明氏再为难。 明老太君老糊涂,明心悠有点小心机,但明中信并不是拎不清的人。他当上丞相,并非因为他是国舅爷,而是靠自己的真本事。素来在朝中政事方面,并无行差踏错,也没有利用特权作威作福。 只是明氏对明家人的厚待,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让明家人在百里夙当上皇帝之后,有点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明氏对他们的好,是明氏本身性格好,并不是他们得寸进尺的理由。 客观来说,如果百里夙顺风顺水,当个普通的太子,他跟他的表妹明心悠,的确是门当户对的天作之合。 皇后让自己娘家的侄女当太子妃,在历朝历代,各国皇室,这种安排都不少见。 但百里夙过往的经历和性格,导致他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而他跟叶缨的缘分早就注定了。 所以,明家人可以希望明心悠当皇后当贵妃,不算异想天开。 但在明氏明确拒绝过之后,明家人依旧不依不饶,仗着亲情妄图改变什么,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伯母今日大寿,不要被这些影响了心情,宝宝还等着你带他去划船呢!”叶翎笑着说。 明氏起身,拉住叶翎的手:“孩子,真的谢谢你。叶缨先前受了许多苦,如今她愿意来西夏,只要我活着,定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有些事,不是百里夙和叶缨没办法处理,只是明氏想给叶缨这一份安心,希望她来西夏国之后,过得安乐无忧,不必理会这些无聊的事。 今日寿宴上,做出那样的决定,明氏已经做好跟明家人撕破脸的准备。 但那并非最好的结果。明氏心中当然希望她的娘家人能够明事理,给她支持,毕竟那是她的亲人,她对着自己的亲娘,也不可能说出太重的话来。即便说了,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如今,这些问题都被叶翎解决了。 明家人若是能够因此反省,懂得安分,对明氏来说,自然更好。 明氏带着叶尘划船去了,叶翎见到叶缨的时候,她正在发呆。 “大姐,想什么呢?”叶翎走过去,捏了一下叶缨的脸。 叶缨打开叶翎的手:“你方才留在福清宫,做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把某些人骂了一顿,感觉舒服多了。”叶翎轻笑。 叶缨听了叶翎说的怼明家人那些话,摇头失笑。 “我知道,大姐你肯定觉得这种事很无聊。毕竟你本来也不稀罕当西夏皇后,那些无所谓的女人,不值得你费心。若是百里夙真要选秀,我看你根本不会反对,会直接把他踹了走人。”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叶缨微叹:“是很无聊。” 明心悠明里暗里想跟叶缨相较高下,上蹿下跳不安分,但对叶缨而言,根本懒得理她。 明心悠心心念念的东西,叶缨根本不在意。 “大姐放心,你有个好婆婆,十分疼爱你,有些不该你面对的事,她都解决了。”叶翎笑着说。 宫中寿宴上的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西凉城。 百姓惊愕之余,并不会觉得太后这种安排有何不妥。 第一,那些大家小姐,又不可能嫁给平民百姓。 第二,相对而言,保家卫国的将军,比起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在百姓心中,自然是前者分量更重。因为后者是真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对西夏也不会做出任何贡献。 所以,太后明氏此举,是得民心的。 而军中年轻的将军,本身出身就好的,不过是凤毛麟角。 军中是真正凭借实力说话的地方,能从底层爬上来,当上将军的,需要有勇有谋,都是有真本事的。不过年轻的小将,想跨越出身,娶个大家小姐,也几乎不可能。 但不论古今,男人奋斗,目标之一,不就是迎娶“白富美”吗? 如今,太后此举,给了军中将士们大大的鼓励。是得军心的。 至于那些家中有未出阁的小姐,原本打算送进宫去的官员,如今一个个郁闷得不行。 但这次的事,正好给他们都来了当头一棒,让他们认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为臣者的本分。 而这从一定程度上,也可以避免臣子之间,通过联姻拉帮结派。 可谓一举多得。 如叶翎所言,很多官员,都在观望丞相明中信怎么做。他不仅是百官之首,还是太后的兄长。 假如明心悠真的搞特殊,其他官员必然不服。这次的事,就进行不下去了。 明丞相府。 明老太君回府之后,就一直在抹眼泪。 明心悠也哭个不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中信听着就烦:“从今往后,再也不准提让悠儿进宫的事!” “信儿,你当爹的都不给悠儿撑腰,你让她怎么活?”明老太君哭哭啼啼地说。 “撑什么腰?你们听不出叶翎的话是什么意思吗?再闹下去,明家落不着好下场!妹妹对我们的宽容是有限度的!”明中信冷声说。 叶翎的言语,让明中信当时心中咯噔一下! 他不是明老太君,也不是明心悠。疼女儿不假,但更在意的是大局。 明家走到今日,他已是百官之首,原想再进一步,有跟明氏的关系在,本以为很容易,所以一时有些忘形,今日突然意识到,再不收手,前面就是万丈深渊! 他的妹妹已是太后,明家只要安分,摆正位置,在西夏国的地位,就稳稳当当的! 百里夙是什么性格?他因为身体原因,从小独来独往,来过明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让明心悠进宫又如何?明心悠本就不如叶缨,百里夙会看明心悠一眼吗?就算明心悠能生下皇子,但非嫡非长,叶家姐妹又那样强势,太子的位置根本撼动不了! 如此,坚持让明心悠进宫,非但没有意义,反而是愚蠢的行为!再强求,只会反噬明家! 而叶翎说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些话,也给了明中信严重警告!看看家中老母在太后明氏面前那副骄横的嘴脸,再这样下去,迟早闹出大事来! “爹!那我怎么办呀?我等了表哥这么久,到头来,就让我随随便便嫁一个出身草莽的男人吗?那我不如死了算了!”明心悠哭哭啼啼地说。 明中信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别跟我要死要活的!你姑母给你指婚,会害你吗?你给我安分一点!” 明中信话落就走了,明老太君和明心悠抱头哭起来。 接下来三日,西凉城中最忙碌的,是媒婆。 有些小姐不愿意嫁给武将,于是赶在这个时间,找合适的人家把亲事定下来,好躲避接下来的指婚。 明氏并未阻止这样的行为。那些自视甚高,不愿意“下嫁”的小姐,不必强求。 明老太君得知一日之内,好几家小姐都跟门当户对的公子定了亲,心思也活络起来。 说到底,明家当家做主的人是明中信,他放了话之后,明老太君和明心悠再闹下去,也没意义。 况且,明心悠并非真的喜欢百里夙,她只是喜欢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曾经坚信那个位置应该属于她。但事已至此,她又不傻,再闹腾下去,真的要被指婚给一个不知是什么出身的男人,她无法接受。 于是,明老太君也连忙开始在西凉城中,适龄未娶的大家公子里面,想给明心悠挑个最好的,先把亲事定下来,躲开这次的赐婚。 若是不合适,大不了等风头过了,再退亲就是。 明心悠的娘和姐姐,都参与进来。 结果,与明心悠身份相当的公子,本来就没几个,明心悠年纪不小,合适的基本都已成亲或定亲,比明心悠年纪小的,人家怕也不乐意,可选择的余地小之又小。 最后,看来看去,竟然只有一个合适的,却是个武将,神威将军府的嫡长公子,欧阳征! 对于欧阳征,明心悠倒是没说不好。 因为武将做到欧阳家那种程度,早已是几代传承的贵族,得皇室器重,重权在握,跟明家算得上门当户对。 明家女眷商议过后,都觉得就欧阳征最好。 正好明氏想指婚的对象也是武将,如果明心悠跟欧阳征定亲,也符合明氏的意思,不算跟她对着干。 这日明中信处理完公务回府,得知家里的女人给明心悠选了个对象,当即就拧了眉。 等听说是欧阳铖的儿子,明中信神色变了变:“只你们在这里说来说去,欧阳家可未必乐意。” “欧阳家有什么不乐意的?”明老太君一听这话,又不高兴了,“悠儿可是太后的亲侄女,皇上的亲表妹,咱们丞相府的掌上明珠,京城里身份最高,才貌最出色的小姐!事不宜迟,明日礼部的官员就要上门来了,信儿你赶紧去找欧阳铖,提提这件事,早点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 虽然欧阳征也是武将,但并不在这次太后犒赏赐婚的武将之列,因为他又不是娶不上媳妇儿。 既然是犒赏,只对愿意被安排赐婚的,不会勉强有功之将。 明中信并不想做这样的事。他这边是女方,素来求亲之事多是男方主动,如今凭白矮了一截。 不过明中信思来想去,倒是觉得,若是欧阳家也有意,真能成的话,确是一桩很不错的亲事,试试也无妨。 明中信低调地到神威将军府去拜访,欧阳铖有些意外,因为他们原本关系不好不坏,没什么私交。 “明丞相前来,有何贵干?”欧阳铖开门见山地问。 明中信微微一笑说:“那明某就直言了。不知欧阳将军对令郎的亲事,有什么打算?” 欧阳铖愣了一下。他知道最近京城许多匆忙定亲来躲避太后赐婚的,只是没想到,明中信竟然会因此找上门来,这是看上欧阳征了。 “这件事……”欧阳铖神色淡淡地说,“是太后懿旨,本将原以为,明大人不会跟那些目光短浅的人一样,做出这种暗里抗旨的行为。” 欧阳铖的话十分不客气。 当初欧阳清的事,其实欧阳家的人也都被蒙蔽,不然不可能发展到那个地步,险些毁掉欧阳家百年的基业。 那次之后,欧阳铖越发谨慎,而欧阳家始终忠于百里皇族,从无二心。 明中信作为明太后的亲兄长,这种举动,让欧阳铖觉得很可笑。 欧阳铖自己是个武将,他素来不喜文官的故作清高。靠自己实力拼出来的年轻将军,怎么就配不上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了?丞相府的小姐又如何? 而且京城里谁不知道,明心悠原本是盯着皇后之位,不久之前还想进宫当贵妃的!欧阳铖可不想给自己儿子娶个心气这么高的媳妇儿回来。 明中信听出欧阳铖语带嘲讽,神色尴尬至极,讪笑了几声:“是明某狭隘了。欧阳将军的意思,明某明白了,就当明某今日没来过。” 再说下去就真没意思了,明中信也是要脸的人,当即就起身告辞,一出欧阳府,脸色就沉了下去。 等明中信回府,告诉明家那些女人,让她们死心,说欧阳家并不愿意为欧阳征娶明心悠。 明老太君当即来了一句:“欧阳铖要做什么?连悠儿都看不上,难道要给他儿子娶个公主吗?” “别说了!此事到此为止,等着赐婚吧!明日礼部官员前来,不准有任何不满情绪。若你们再敢闹出什么事来,别怪我不客气!”明中信心气十分不顺。 结果,又过了一日,明家人得到一个消息,那欧阳征,真的要娶公主! 西夏国如今就一位公主,养在明氏膝下的十公主百里凝。 欧阳征早就喜欢百里凝,听欧阳铖提起明家的事,便直接跟欧阳铖表明心意。 欧阳铖倒也干脆,进宫求太后赐婚去了。 明氏问过百里凝的意思,原来是欧阳征曾无意中救过百里凝一回,两人早就认识的。 百里凝说全听明氏安排,于是,明氏的第一道赐婚圣旨,将十公主百里凝,赐婚给了欧阳征。 明心悠得知,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但她出身再好,也比不上皇室金枝玉叶的公主。 早几年向明心悠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她都看不上,只一心惦记着想进宫。 如今她已经十八了,以前来明家向她提过亲的,都早已成亲定亲。而她如今看上欧阳征的身份,人家还看不上她呢。 明老太君就说,不如先找个身份低的,暂时定个亲,等最近的赐婚风波过去,就把亲事给退了。 明中信闻言,气得不行:“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还想让她嫁给谁?不接受赐婚,那就剃了头发当姑子去!” 明心悠哭得伤心欲绝。 次日一早,从南宋赶来的孔瑀,抵达西凉城。 明中信负责招待孔瑀,安排他住进了南宋驿馆。 孔瑀打算稍事休息,就去宁王府找叶翎。宋清羽让他给叶翎带了些东西,他要送过去,正好叙叙旧。 明中信回府时,礼部官员已经来过又走了。 明中信随口提起南宋年轻的丞相孔瑀,说南宋和西夏定然还是要结盟的,从大局来说,这是好事。 原本神思不属的明心悠,突然抬头,看向明中信说:“爹,我可以接受和亲,但不能接受下嫁!” 明中信不可置信地拧眉:“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和亲?” “南宋和西夏不是要结盟吗?让姑母把我嫁去南宋吧。”明心悠苦笑,“爹方才说的那位南宋的孔丞相,门当户对,正合适。” 曾经的目标是当皇后,并且极有信心,导致明心悠如今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嫁给一个可能出身低微的武夫。 明中信闻言,气得脸都绿了:“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再说一次,不愿接受赐婚,就剃了头发当姑子去!不知所谓!” 此时身在驿馆的孔瑀,倒真的在想,不如让叶翎帮他在西夏国找个媳妇儿? 临行前,孔瑀的祖母拉着他,问皇上突然提拔他当丞相,会不会是因为看上他了? 当时孔瑀的脸色,跟被雷劈了一样精彩,因为他自己也开始怀疑,宋清羽不会真的是断袖,对他图谋不轨吧?他可是正常男人,喜欢女人的!只是看女人的眼光太瞎了,所以至今没成亲! 孔瑀很信任叶翎的眼光,决定他的终身大事,就拜托叶翎好了! 160.请告诉我,我又瞎了吗 马车在宁王府大门外停下,孔瑀抬头,就见上方牌匾别致。 只一“宁”字,并非书写,而是用青竹雕刻拼接而成,颇有几分自然不羁的野趣。 南宫珩的属下开阳打开大门,请孔瑀进去,随从被留在了外面。 入目苍翠,仿佛置身一望无际的竹海。只一小径,通往未知幽处。 孔瑀喜欢这里。 面前豁然开朗,碧湖如明镜,见一身姿挺拔的墨衣少年,正在湖边练剑,腾跃翻转,剑光湛湛。 叶旌看到孔瑀,收剑拱手:“孔大哥。”然后冲着竹楼叫了一声,“二姐,孔大哥来了!” “进来吧。”竹楼里传出叶翎的声音,孔瑀对着叶旌微笑点头,走了过去。 南宫珩和蒙璈以及风不易一起出门,这会儿都不在。 孔瑀进门,叶翎正在沏茶。 “恭喜孔丞相大人。”叶翎轻笑。 孔瑀拱手:“恭喜宁王殿下。” 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脸部也恢复如初。 叶翎请孔瑀坐下,孔瑀端起用竹筒做的茶杯,清香幽幽,尝一口,茶香之中似乎还有竹香。 “你这儿,真好。”孔瑀打量一下四周,不见任何名贵之物。一时间竟觉置身世外桃源中,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要不要留下?我这儿缺一个看门的。”叶翎问。 孔瑀轻咳两声:“若我孑然一身,留下看门也无妨。”话落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叶翎:“这是皇上让我交给你的,特意叮嘱,让你亲启。” 叶翎接过来,信封上面什么都没写,她拆开,里面还有一层信封,上面写着“阿珩亲启”。 叶翎把信装好,放在旁边。宋清羽对她有过那么一点好感,但真正深情厚谊的人是南宫珩。 “你跟你弟弟不打算回去了吧?”孔瑀问。 “或许,哪天无聊回去玩。”叶翎说。 孔瑀点头,并不意外:“靖王府还留着。其实百姓还是盼着你能回去。” 又寒暄了几句后,孔瑀欲言又止。 “怎么?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说吧,我一定会笑话你的。”叶翎一本正经地说。 孔瑀扶额:“好吧,反正在你面前,我早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了。我思来想去,娶妻之事,怕自己再看走眼,不知你能否帮忙?” “帮忙?帮你物色一个好姑娘,牵线搭桥?”叶翎挑眉。 孔瑀点头:“是的。” “这……”叶翎蹙眉,“不合适吧?” “为何?我知道太麻烦你了,若是你不方便的话,也无妨。”孔瑀摇头说。 “不是方便与否的事。”叶翎正色,“清羽是我的朋友,你是清羽的人,我若做了那种事,我成什么人了?” 孔瑀面色一僵:“你……你说什么?什么我就是……”清羽的人?! 叶翎微叹,看着孔瑀说:“我知道,你原是喜欢女人的,不然也不会先后被楚灵芸和叶妤欺骗。但如今,既然跟了清羽,他那样美,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孔瑀脸色跟被雷劈了一样:“什么我跟了皇上?你你你!你不要胡说!我是清白的!我发誓!” “若不是清羽喜欢你,你一个年纪轻轻的礼部尚书,怎么一跃当上丞相的?”叶翎神色认真地问,“清羽对你的心意,你不会到现在都不懂吧?” “你……我……他……这……”孔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不懂!我懂什么啊?!我跟皇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你的想法,但他若不是喜欢你,怎么会让你到身边去呢?”叶翎说,“清羽长得那么美,便是女人也远远不及他,你们一君一臣,也是一段佳话啊!” “他说是因为你的缘故,才让我当丞相的!”孔瑀狠狠拧眉。 “他应该是想给你一个慢慢接受的过程吧。因为我?你信啊?反正我不信。”叶翎摇头。 “叶翎你别说了!”孔瑀脸色涨红,眸中满是羞愤,“我原以为,皇上自称断袖,是为了不娶楚灵芸,编造出来的!没想到……没想到他……可我不是!” 叶翎叹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高高在上那位,不是要你死,是要给你万般宠爱呢?孔瑀,你逃不掉的,不如好好接受。只要你心态放平,或许很快你就会发现,你并不是真的喜欢女人。” 孔瑀捂住自己的耳朵:“胡言乱语!我没有!” 叶翎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我很同情你,但说实话,不管容貌实力才华身份,你都远不如清羽,我也不知他为何会看上你,但这种好事,你就从了他吧!你不吃亏。” “我不要!”孔瑀简直要疯了。他就想好好当官,好好当男人,娶个媳妇儿生个娃,怎么就那么难?一次两次被女人骗就算了,如今连男人都不放过他吗?他招谁惹谁了? “可你是南宋子民,你说不要,没用的。”叶翎一脸同情。 “我回去就辞官!我绝对不能接受那种事!叶翎,你跟皇上是朋友,你帮我跟他说说,让他放过我吧!”孔瑀看着叶翎神色急切地说。 叶翎面露难色:“你们都是我的朋友,这种事,我不好插手。” “那不行,我带着全家人来西夏投奔你!我离得远远的!”孔瑀握着拳头说。 叶翎垂眸:“可以,倒也没必要。” “有必要!你不懂,这种事,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无论如何我都接受不了的!”孔瑀神色严肃地说。 结果孔瑀话落,就见叶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动,似乎,在笑?! 下一刻,叶翎抬头,满面戏谑:“孔二,你想多了,你长得这么丑,清羽看不上你的!哈哈哈哈!” “叶翎!我要杀了你!” 竹楼里面传出孔瑀愤怒的大吼,外面练剑的叶旌连忙冲过去,就见孔瑀站在叶翎面前,伸手,颤抖地指着叶翎,满面羞愤:“你刚刚全是在捉弄我?!” 叶旌摇头,他家美丽的二姐又坑人了,没事没事,接着练剑去。 叶翎笑得很开心:“孔二,给我坐下,不然我就把你踹到湖里,让你冷静冷静。” 孔瑀气得不行,坐回去,端起茶杯,猛灌一口,又被呛住了,捂着胸口咳嗽起来,看起来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等孔瑀稍稍平复了心情,黑着脸,看着叶翎说:“我是客人,你还说我们是朋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这不能怪我。虽然我们现在是朋友,但我每次见你,总能想起当初你义正言辞要求我殉葬的样子,所以每次都想给你一点不同的颜色瞧瞧。”叶翎一本正经地说。 孔瑀瞬间没脾气。那件事,是他在叶翎这里最大的“黑历史”…… “开个玩笑,轻松一点。”叶翎提着茶壶,又给孔瑀添了茶。 孔瑀无语地看着叶翎,很想起身就走,绝交!这什么朋友?那种事能拿来开玩笑吗?叶翎说的跟真的似的!把他吓死了! 叶翎看出孔瑀的心思,伸手一指:“门在那边,要走不送。” 孔瑀狠狠地瞪了叶翎一眼:“我不走!” “还说我的待客之道,看看你这个客人,对着主人大吼大叫,喊打喊杀,这么凶,还是书香门第,最懂规矩礼节的孔大人吗?”叶翎似笑非笑地问。 孔瑀想哭,就没见过这种人,欺负他,还要倒打一耙! 孔瑀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一点,皱眉,看着叶翎问:“皇上到底是不是断袖?” “当然不是。”叶翎摇头,“不过,就算他是,你这样的,也很安全,放心吧,别怕。” 孔瑀握拳砸了一下桌子:“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有多丑?” “比容貌的话,你跟清羽之间,也就隔了一百个百里夙吧。”叶翎想了想说。 这种表达方式很新颖,孔瑀反应了一会儿,幽幽地说:“算了,我又不是靠脸吃饭,跟你计较这个做什么。” “孔大人,你竟然暗讽你的皇上和西夏的皇帝都是靠脸吃饭?”叶翎反问。 于是,叶旌又听竹楼里传出孔瑀怒吼的声音:“叶翎,能不能好好说话?!” 叶旌摇头叹气:“可怜的孔瞎子,二姐太坏了!看把人家给气得!” 竹楼里,孔瑀对叶翎怒目而视,叶翎很淡定地说:“不错,我还以为你会跟我讲道理,原来你这个循规蹈矩的人,也会发火大吼大叫。” 孔瑀拧眉,刚刚的他,对他而言都很陌生,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恪守礼数,别说大喊大叫,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刚刚他竟然对叶翎说出“我要杀了你”这种话,搁以前,根本不可能,也不可思议。 孔瑀说不清自己哪里变了,但他知道,是变了很多。看待事物,与人交往,似乎跨过他原本给自己设置的那道禁锢之后,视野都开阔很多。 孔瑀叹了一口气,摇头失笑:“原来跟你做朋友是这种感觉。” “不,我不会这样对清羽。”叶翎说。 “为何?”孔瑀下意识地问。 “因为他长得好看。”叶翎轻笑。 孔瑀轻哼了一声:“是是是,我跟皇上比,就是个丑八怪,行了吧?我一开始说的请你帮忙的事,行不行一句话!” “行,当然行。”叶翎点头,“不过这种事,要看缘分,不能着急,不能强求。” “我没着急,就是觉得自己眼光太差,怕再被骗,倒不如请你帮忙把关。”孔瑀说这样的话,神色都没有一丝尴尬,因为在叶翎面前,彻底放开了。 “如今倒真的有个机会。”叶翎说,“西夏太后用指婚来犒赏年轻将军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孔瑀点头:“外面沸沸扬扬的,一进城就听说了。这种事,以前不曾有过,但细想之下,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太后让礼部统计了西凉城各家小姐的情况,还做了画像。明日宫中会举办一场宴会,安排各位小姐展示才艺。说好的让我明日过去,帮忙看看指婚的事具体如何安排。到时候,我会留意一下,是不是有适合你的。”叶翎说,“既然你来了,宫里的宴会,应该也会邀请你。” “你怎么知道什么样的小姐适合我?”孔瑀认真反问。 叶翎给了他一个白眼:“这种事,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看感觉,感觉懂不懂?你的感觉老是出错,就看我的感觉吧,行就行,不行拉倒。” 孔瑀微微点头,缓缓地笑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又坐了一会儿,孔瑀就起身离开了。 回到驿馆,就接到通知,给他的接风洗尘宴,就在明日。 南宫珩和蒙璈以及风不易,是一起到西凉城外的一座山上打猎去了。因为上次吃过烧烤之后,都爱上了。 那次食材不够丰富,这回去弄些野味。 临近午时,南宫珩他们回来了,收获颇丰。 早说好的,百里夙带着明氏,叶缨和叶尘都出宫来宁王府吃饭,哑奴也来了。 大家一起动手做,其乐融融。 吃饭时,叶翎开玩笑般提起孔瑀说要在西夏找媳妇儿的事。 明氏对此很上心:“这是好事,孔大人一表人才,又是南宋丞相,若他真有看中的,尽管提,我做主。” “伯母,他眼神不好,若是他自己看中的,肯定不行。”叶翎笑着说。 晚些时候,叶翎想起宋清羽的信,拿给南宫珩。 南宫珩看过之后,递给叶翎。 不过是寥寥数语,寻常问候,让他们得空回去看看。又说等他们成亲,他一定亲自去东晋喝喜酒。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叶翎问南宫珩。 南宫珩笑着说:“我太子皇兄正在来西凉城的路上,前来喝百里人渣的喜酒,到时候会再次提亲,定下婚期。应该不日就到了。” “到时候,那个老妖婆,定会有所动作。”叶翎眸光微凝,“我不担心自己,我怕她万一派人要把你杀了,阻止我成亲呢?” “所以,到时候小叶子你要保护我,你如今拼一下,比我厉害。”南宫珩半开玩笑地说。 是夜,明丞相府。 明心悠坐在明老太君身旁,明老太君皱着眉头:“悠儿,祖母说先给你定个亲,把这次的事情躲过去,不成再退,你不肯。明日进宫,说不定就被指婚了,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明心悠轻轻颔首:“祖母,我考虑清楚了。如今匆忙定亲,过不了爹那一关,也会跟姑母生了嫌隙,让她不喜。明日我会好好表现,我想着姑母若是指婚,总不会不问我意愿。事情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咱们先前反应太大了。” “唉!我总觉得,你太委屈。”明老太君叹气。 “祖母放心,我的终身大事,我会自己争取的。”明心悠眼底闪过一道幽光。 次日,风和日丽,宴会设置在御花园中。 欧阳铖带着十多位年轻的小将,一起进宫赴宴。 那些被礼部登记过的小姐,也都陆续进宫。双方数量差不多相当。 一场“官方组织”的大型相亲宴即将开始。 虽然很多小姐心中不情不愿,但谁都不傻,不敢在这种场合故意扮丑装笨,因为意图太明显,若是躲不过指婚,再惹了太后不喜,可就麻烦大了! 不过,真见到那些小将,不少小姐心中的排斥倒是减轻,甚至没了。 因为年轻的将军们,一个个身形高大,健硕挺拔,模样齐整,有几位容貌颇为俊朗,没有一个丑的。那种正气十足的精气神,可不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能比的。 出身和身份,是两回事。 虽然这些年轻的将军出身都不高,但如今身份不算低,而且还有往上走的潜力。“将军夫人”这个名头,也是蛮诱人的。 很多小姐已经在偷偷打量端坐在一处的小将们了。 明心悠出现,瞬间成为焦点。她今日盛装出席,的确是小姐中最亮眼的那一个。 不过明心悠看都没看坐在不远处的那些小将,因为这些人,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听到老太监唱名,说南宋丞相到了,明心悠抬头去看,就见一个年轻男子出现,长身玉立,清贵端方。 明心悠已经打听过。孔瑀出身南阳侯府,本是侯府世子,又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因才能出众,被楚皇连连提拔,当了最年轻的礼部尚书。 在南楚改朝换代变南宋后,孔瑀更是一跃当上百官之首,年纪轻轻,跟明中信在西夏国的地位一样。 不期然四目相对,明心悠对着孔瑀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微笑,轻轻颔首。 孔瑀不知明心悠身份,只觉得这个小姐看起来美丽优雅。 欧阳瑜也在一众小姐之列,虽然她今日穿女装,精心打扮过,但依旧显得格格不入。不过她不在这次指婚的小姐名单上,只是过来看热闹的。 明氏出现的时候,牵着叶尘,身后是叶缨和叶翎姐妹。 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开始了。 百里夙先表达了对南宋丞相孔瑀的欢迎,两人寒暄,说了几句两国修好之类的套话。 明氏扫视一圈儿,笑着说:“今日宴会,是为了什么,大家都知道。这是喜事,哀家希望诸位最后都能称心如意。” 接下来,明氏招手,一群美貌的宫女端着托盘,上前来,给那些年轻的将军们以及那些小姐们,每人面前放了文房四宝,和一枚竹简。 众人都不解其意,明氏笑着说:“不止各位小姐要展示才艺,各位将军也有武艺展示。过后每个人都在竹简上,写上中意之人的名字。竹简事后会被销魂,哀家会按照诸位的心意来指婚。” 全场哗然。 明氏要点鸳鸯谱,本以为全凭她的心意,谁知道竟然还要让男女双方来互相选! 明氏说要按照这些人的心意来指婚。互相写对方名字的这种情况,或许会有,自然是美事一桩,但也定然会出现多人争一人,配不上的情况。到时候,就是明氏来调和分配,真正算是指婚了。 不过这是盲选,自己写了谁,不会有外人知道,过后竹简被销毁,也不影响什么。至少有一个可能,跟中意的人在一块儿。 那些年轻将军们脸上都带着笑。不过来之前,被欧阳铖严厉训诫过,进宫必须守规矩,眼神都要克制,不能乱看。 而小姐们心中不由期待起来。 明心悠注意到,孔瑀的面前也被放了文房四宝和竹简。她眸底闪过一丝喜色,这是不是说明,她想的那种事情,是有可能的? 下一刻,就听明氏笑着说:“西夏与南宋修好,南宋的孔丞相今日也参与这桩喜事。若是有哪位小姐入了孔丞相的眼,双方都有意的话,哀家做主,册封公主,和亲南宋。” 这倒是个意外之事。 孔瑀的身份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很出色,跟那些武将完全是不同的气质和风格。 但和亲代表着远嫁,许多小姐并不想考虑。 再说了,孔瑀出身贵族,如今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在南宋都没有找到中意的女子,定然眼光极高,能看得上她们吗?若是她们写了孔瑀的名字,孔瑀没写,或者写的不是她们,到时候她们又错失了别的机会。不值当。 只一个人想法不同,就是明心悠。 她昨日说愿意和亲,虽然是当时被欧阳家拒绝后,冲动之语,但过后她依旧有这种想法。若是能让孔瑀主动向她提亲,那是最好,只是苦恼于没有机会跟孔瑀接触。 今日明心悠本来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征服孔瑀。若有机会,跟孔瑀暗示一下,只要孔瑀喜欢她,自会提出来。明心悠对自己很有信心。 只是没想到,原来孔瑀本就存了心要在西夏求亲,这对明心悠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只要孔瑀写了她的名字,到时候,一切如她所愿! 明心悠不介意远嫁,还有一个原因。在叶缨和叶翎姐妹来到西凉城,一个当皇后,一个封王之后,明心悠自觉被压制。既然不能进宫,随便嫁个大家公子,身份也不可能越过叶家姐妹去,见了她们都要矮一头,不如到南宋去。 到时候,她作为西夏公主,成为南阳侯府世子夫人,还是丞相夫人。在南宋贵族之中,地位尊贵。 先是诸位武将的武艺展示。 都是有备而来,展示自己最擅长的武术,有耍刀的,舞剑的,练枪的,打拳的。 这些人都是欧阳铖一手选拔,人品端正,而且有真本事的,相当精彩。 诸位小姐都认真看着,这番展示,满满的力量感和安全感。 明心悠觉得,无聊。只要身份尊贵,就会有护卫保护,何必自己舞刀弄枪?这些将军,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去打仗,万一回不来呢? 贵族地位带来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才是明心悠想要的安全感。 武将们展示完毕,诸位小姐心中都有数了。 然后,就是小姐们的才艺展示时间。 明氏说,没有顺序,准备好的就去。 到了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可害羞扭捏的。各家小姐纷纷登场,亮出自己最擅长的才艺。弹琴,跳舞,作画,书法,还有直接带来自己的女红作品的。 明心悠一直端坐着,看着其他小姐都上去过了,最后剩了她一个。 明心悠本来很喜欢弹琴,但她今日没有带琴来。因为在叶家姐妹面前弹琴,不过是自讨没趣。孔瑀定是见识过叶家姐妹的琴艺的。 明心悠要展示的,是她的棋艺。女子多不擅棋艺,但明心悠曾因为对弈赢了西夏国一位老太傅,得到过百里复的当众夸奖。 不过,对弈是需要对手的。 明心悠起身,笑容得体:“不知能否有荣幸,请孔大人与我对弈一局?” 这是她原来准备好的,跟孔瑀接触的机会,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位西凉城赫赫有名的大才女,竟然看上了南宋的丞相?若非如此,怎么会点名让孔瑀去跟她对弈?她完全可以请在场的一位小姐上去,稳赢。 孔瑀有些意外,不过下棋也是他十分喜爱并擅长的。明心悠落落大方地邀请,他欣然接受。 看着在众人视线中,对坐下棋的两人,叶翎神情变得玩味起来。 明心悠心气儿可是真高,从头到尾都看不上那些武将,坚持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人各有志,无可厚非。 叶翎只是在想,孔瑀会不会就此对明心悠有了好感?客观来说,明心悠的确出身尊贵,才貌双全。 不过孔瑀应该不知道,就在三日前,明心悠心心念念要当西夏贵妃。 孔瑀第一次跟女子对弈,明心悠的棋术着实不错。 两人神情都很专注,孔瑀不想输,明心悠更是想赢过他,让他刮目相看。 叶尘觉得好无聊,跑到风不易身边,讨了一颗桂花糖丸,献宝一样拿回去,小手举着给明氏吃。 明氏吃了,甜在口中,更甜在心里。 这局棋,下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才终于结束。 孔瑀一子险胜。 “孔大人高才,心悠佩服。”明心悠输了也没有不悦之色。 孔瑀微笑拱手:“险胜,若再来一局,孔某未必能赢。” “再来一局”,这四个字,听在明心悠耳中,有了不同的意味。 旁人看着,倒是郎才女貌,很般配的样子。 两人都回位之后,才艺展示环节结束,到了做决定的时候。 每个人都在自己面前的竹简上写了个名字,倒扣着,放在宫女的托盘上面,呈送到明氏跟前。 明心悠看着孔瑀也写了,她想不到除了自己之外,孔瑀还会写谁。 于是,明心悠在她的竹简上,认真写下孔瑀的名字。 乐声响起,宴会继续。 明氏带着叶缨和叶翎姐妹暂时离席,带走了那些竹简。等她们回来,指婚的事,就定了。 很多小姐心中忐忑又期待,怕中意的人写的不是自己。 而明心悠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只等结果宣布。 分发给每个人的竹简上,本来就是有名字的,不会弄混。 明氏从男方女方两边各拿起一枚竹简,惊奇地发现竟然对上了!不由神色欣喜:“真好!” 明氏说要赐婚,但她不是独断专行的人。 今日这样的规则,是叶翎提议的,明氏觉得非常合理。 成亲是喜事,今日能进宫来赴宴,精心打扮,好好展示才艺的小姐,本身就说明,她们愿意接受赐婚,嫁给一个武将。 至于那些极度排斥的小姐,明氏已经给了时间,不管定亲还是装病,躲过去就算了,明氏也不会因此治罪。 整理过后,发现竟然有八对都是互相写的,超出她们的预期。 叶翎笑言:“这种事,或许就是一个眼神对上了,缘分嘛。” 其实很正常。暗中打量,自己对谁有意思,又能感觉到谁对自己有意思,不管如何矜持掩饰,多多少少都会释放出一些讯号。 有两位将军写了同一位小姐的,那位小姐写的是其中一位将军,另外一位,遗憾落选。 也有三位小姐都写了同一位将军的,是那些武将中容貌最出色,舞剑最好看的那位。这种也很正常。 配好八对互选的之后,剩下的就再根据各种条件,三人商议,来决定怎么安排。 明氏多是听叶翎的意见,因为她觉得叶翎眼光很不错。 这毕竟只是个初印象,初印象没有选到一处的,未必就不合适。原本成亲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指婚,不牵扯到家族利益,结果不会比家族安排的差。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武将,没有一个人写明心悠的名字。毕竟明心悠那么明显地表现出对孔瑀的兴趣,别人都是诚心来求亲的,也不会自讨没趣。 明氏看到明心悠的竹简,递给叶翎。 那边叶缨拿起孔瑀的竹简,也递给叶翎。 叶翎看着两枚竹简,嘴角微抽。 明氏和叶家姐妹回来,明氏面上带着笑,落座之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始点名赐婚。 一对一对,跪在一处的男女,眉目交汇间,已有情谊绵绵。 便是后面几对,并非完全配上的,也没有谁面露失望之色。 被赐婚的对象是自己选中的人,自然欢喜。 被赐婚的对象并非自己选中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应是对方选了自己,才会这样安排。如此,自然不会对对方有不满,接下来相处的好感基础是有的。 一直到最后,进宫的十几位武将都得了赐婚,小姐们也都做了安排,皆大欢喜。 就剩了明心悠一个,还有临时加进来的孔瑀。 众人都以为,明心悠跟孔瑀的事,也是板上钉钉了。 明心悠心中期待,她将会被册封公主,和亲南宋。 结果,明氏笑容满面地说:“恭喜诸位。哀家给各位小姐,准备了一份礼物,呈上来吧。” 明心悠心中微沉,为什么没说她的事? 宫女给每位小姐面前放了一个木盒子,里面都是明氏赏赐的一整套首饰。不止贵重,是有特殊意义的。 太后指婚,还给添妆,可见皇室重视。如此,原本心中不满不甘的人,如今也都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明心悠告诉自己,因为她是不同的,所以要过一会儿再郑重宣布,跟其他小姐区分开。 结果,明氏发完赏赐,微笑着说:“都别拘着了,去赏花吧,再过半个时辰回来饮宴。” 明氏话落,明心悠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杯,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她的身上。 都被指婚,就撇下她一个,这分明是根本没有人看上她的意思! 旁人都得了好姻缘,整场宴会,只明心悠一个人,丢了人…… 明心悠恨恨地扯着手中的帕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笑得不太自然,问了一句:“姑母,孔大人写了谁呀?姑母怎么没有成全他?毕竟他是贵客呢!” 明心悠明明看到孔瑀在竹简上写了字,除了她还能写谁?明心悠现在怀疑,是叶翎和叶缨从中作梗,坏她姻缘! 明氏蹙眉,没想到明心悠到这个时候还不低调一点儿,事情闹大,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就见孔瑀神色淡淡地开口,回答了明心悠的问题:“多谢明小姐的关心,孔某在竹简上写了两个字,谢谢。” 很多人忍俊不禁,觉得孔瑀也是个妙人儿。没看上明心悠就别写了呗,还写了俩字,谢谢?太有礼貌了!可惜,让某个自作多情的小姐误会大了! 明心悠脸色再也绷不住,猛然垂头说:“姑母,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回吧。”明氏神色淡淡地说。 成功配对的小伙子和姑娘们都赏花去了,孔瑀见叶翎过来,开口说:“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说实话,我对那个明小姐印象很好,她的棋术是真的不错。但我记着,你说过,我自己觉得哪个姑娘好,一定要离得远一点!请告诉我,我这次又瞎了吗?” 叶翎幽幽地说:“那位明小姐,三日前还在处心积虑想要进宫当百里夙的贵妃,跟我姐姐抢男人,仗着是太后的侄女,利用家中长辈,好一番唱念做打,口口声声说她非百里夙不嫁呢。” 孔瑀神色一僵,无奈扶额:“今日她那么明显对我示好,应该是觉得那些武将配不上她,我的身份勉强可以?好吧,我确实又瞎了。” ------题外话------ 作者君还在努力调整更新时间,谢谢支持(^▽^) 161.幽苍被擒,缨夙大婚 “悠儿,别哭了。这不是好事吗?这次没给你指婚,咱们慢慢挑。”明老太君抱着明心悠,心疼地哄着。 明心悠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哭啼啼地说:“祖母……那个姓孔的,定是故意羞辱我!” 明老太君拧眉:“悠儿,孔瑀配不上你!祖母一开始就不乐意你嫁去南宋那么远!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可以看不上他,他怎么能看不上我?让我当众丢了那么大的脸,所有人都在笑话我!”明心悠面色已有几分扭曲,心中怨愤不平。 明老太君深深叹气:“谁敢笑话你?你的身份摆在这里?别想太多,好好歇歇,祖母一定给你物色一个最好的!配得上我们悠儿的!” 明心悠眸光一凝:“说不定就是叶家姐妹跟那个姓孔的勾结起来,故意给我难堪!一定是的!他们早就认识!姓孔的一来西凉城就先去找叶翎!” 明老太君愣了一下:“这……你是说,是那个叶缨,对你不满,故意这样作弄你?” “不然还能是什么?”明心悠面色阴沉,“那个姓孔的,竟然敢拒绝我!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明老太君神色不安:“悠儿,他是南宋的丞相,你可千万别任性妄为啊,万一闹出什么事,被人发现,你姑母可饶不了你!” “我不闹事,我一个弱女子,能把他怎么着呢?”明心悠泪痕未干,突然冷笑起来,“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或许本来就是事实的事。” “什么事?”明老太君不解。 “那个南宋的皇帝,可是个人尽皆知的断袖。孔瑀年纪轻轻,为何一跃当上了南宋的丞相?为何他到现在都不娶妻?为何要拒绝我?我看,他根本就跟那个南宋的皇帝有见不得人的关系!还假装要在宴会上物色中意的女子,现在看来,只是欲盖弥彰罢了!”明心悠眼中幽光闪烁。 明老太君目瞪口呆:“这……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根本就是事实!”明心悠握着拳头说,冷笑连连,“让我颜面扫地?他自己又算什么东西?!这件事,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不然他万一为了遮掩,祸害哪家的好姑娘,那可就不好了!” 明老太君叹气:“悠儿,要不还是算了吧?这种事,只要做了,定是能查出来的。查到你头上,到时候就惹上麻烦了!” “祖母放心,我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明心悠冷哼了一声,“这口气,无论如何我都咽不下去!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你可千万别让你爹知道。当初他愿意帮着你进宫,是因为他做臣子的,认为后宫应该充盈,可不全是为了你!”明老太君提醒明心悠。 明心悠眼眸一暗:“爹只是为了他的官位,为了他的前程!不过,这次的事,定然跟叶家姐妹脱不了干系!我原本已经放弃进宫,想好好嫁人,结果她们还是不肯放过我!既然这样,我还非要跟叶缨抢一抢!除了宫里,我哪儿都不想嫁!” 明心悠话落,门突然被人踹开! 明中信面色铁青,伸手怒指明心悠:“那你怎么不去死?!” 明心悠神色一惊,下意识地抓进了明老太君的手臂。 明老太君皱眉:“信儿,你胡说什么?悠儿被人欺负,一时说些气话,你当爹的,竟然这样骂她?” “娘,她就是被你惯的,无法无天了!”明中信气得不行。 本来以为明心悠精心打扮,好好准备进宫去,是要接受指婚。明中信觉得挺好。 如明老太君所言,当初明中信想让明心悠进宫,他坚持的其实是让百里夙选秀纳妃,为皇族开枝散叶。从一国丞相的角度,很正常。 但被叶翎点醒之后,明中信放弃,又被欧阳家拒绝,他倒是觉得,接受赐婚,让明心悠嫁给一个武将也没什么不好。明家的地位,已经到顶了,非要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并无助益。 结果,明中信从旁人口中听说,明心悠在赐婚宴会上写了南宋丞相孔瑀的名字,还被拒绝了! 明中信回府就来找明心悠,到门口就听到明心悠说要报复孔瑀,报复叶缨,坚持要进宫的话。 明心悠在这个家里,唯一怕的人就是明中信。她想要解释,但没法解释,她方才的话都被明中信亲耳听到了。 “你给我听好了!你可以一辈子不嫁人,明家养得起!但明家丢不起人!现在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明中信冷声说。 叶缨怎么可能用这种伎俩报复明心悠?明心悠以为自己是谁? 孔瑀是不是断袖,跟宋清羽有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那是他的事。这种没有凭据的臆测污蔑,根本就是脑子进水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种事,一旦做了,后果不堪设想!明心悠就是被保护得太好,看似有点小聪明,根本就是个蠢货! 明心悠哭,明老太君求情,明中信这次是再也不听了。 他亲自把明心悠拽到祠堂去,让人盯着,不准出来,也不准明老太君和明夫人进去看她! 至于明心悠的亲事,明中信觉得,她若是如此狂妄,倒不如不嫁人的好,不然早晚闯出大祸来! 孔瑀只在庆幸又避开一个渣女,却不知道他险些再次遭到报复。 当初他招惹的叶妤,利用楚明泽,导致孔瑀被毁容打残,若不是叶翎救他,他现在人就算活着,也早已废了。 当初他招惹的楚灵芸,存了心要报复他,只是还没动手,就被拍死了。若楚灵芸得势,绝不会放过孔瑀。 如今的明心悠,也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不过是初次见面,孔瑀没有如明心悠的愿,拒绝了她,她就凭借臆测,打算彻底毁掉孔瑀的名声。 不得不说,孔瑀招惹的女人,共同点很多。 不管是把他当出路还是当备胎,看中的都是他的身份,而不是他这个人。 西凉城,宁王府。 一早风不易就站在湖对岸,大吼了一声:“阿珩你这个混蛋!偷我东西!” “小风风你给我闭嘴,小叶子还在睡呢!”南宫珩推开窗户,冲着风不易说。 “你把我的药箱还给我!”风不易怒气冲冲地绕着湖跑过来。 到了竹楼下,南宫珩从上面把风不易的药箱扔了下来。 风不易伸手接住,连忙打开看,里面的药瓶一个都不少。随便拿了个药瓶打开,药丸都在。 风不易仰头,一脸怒意地看着南宫珩:“你什么都没拿走,那你偷我药箱干什么?” 南宫珩居高临下,唇角微勾:“小风风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把你的药全都用光才好?” “你敢!我就跟你绝交!”风不易气哼哼地说。 “小风风,你激动什么?看你小气的样子!那些本来就是给我和小叶子准备的!”南宫珩说。 “谁让你们不早点成亲?现在我要送给叶姐姐!”风不易瞪着南宫珩说。 “昨夜我和小叶子无聊,拿了你的宝贝药箱过来,我们俩在比试猜药性药效罢了!”南宫珩嘿嘿一笑,“你这些东西,我们都看过了,不新鲜了!等我们成亲,你要准备新的!” 风不易腿一软:“你们俩混蛋!怎么不去抢?!” “等你先做好,满足你的心愿,我们一定去抢。”南宫珩话落,关上窗户。 风不易抱着药箱,站在下面,跺了跺脚,一大早被气得不行,骂完南宫珩骂叶翎,最后来了一句:“天造地设的一对混蛋!” 风不易正准备回湖对面的竹楼里,上方窗户又开了,南宫珩问了一句:“小风风,你师父会来喝百里人渣的喜酒吗?” “不来!”风不易没好气地说着,话落就走。 南宫珩再次关上窗户,就见叶翎已经起了。 昨夜两人拿着风不易的五十种药,五十种毒,比试猜药,玩到大半夜才睡。 “我还以为小风风的师父,你也叫师父呢。”叶翎听到了南宫珩方才的话。 南宫珩摇头:“因为我当初学医术,不是为了悬壶济世,不想加入神医门,所以没拜师。” 叶翎知道,南宫珩是看着云尧身死,无能为力,受了打击,才去学的医术。不是为了当神医,只是为了自保,以及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这一点,跟叶翎一样。 “你没拜师,虞门主也肯教你,听小风风说,他师父对你极好。”叶翎说。 南宫珩笑了笑:“从小我的毒,就是被他用药压制住的,不然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我父皇与虞老头是忘年交,他算是看了我父皇的面子吧,对我倾囊相授。” 与此同时,比孔瑀早一步出发的完颜幽和木苍,一路游山玩水,也到了神医谷外。 木苍的师父,也是他的养父木仲天,原本是个隐世高手。两年前出山报恩,为虞澍效力。曾叮嘱过木苍,若要寻他,就来神医门。 完颜幽做了男装打扮,但依旧遮掩不住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和那张艳色逼人的脸。 “木苍,要不我在外面等你吧?不能坏了神医门的规矩。若是门主点头说我可以进去了,你再出来接我。”完颜幽柔声说。 杀掉楚明寅,报了仇,完颜幽跟木苍拜了天地,结为夫妻。如今她眉目温柔平和,终于过上了她向往的日子。 木苍闻言,皱了皱眉,看看四周说:“留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先问问吧。” 木苍牵着完颜幽的手,到了谷口,一须发花白的老者现身拦住:“什么人?报上名来?” 木苍拱手:“前辈,在下木苍,家师是木仲天。” 老者上下打量木苍:“你就是老木的徒弟?他提过你!”老者话落,看向了木苍身旁的完颜幽,皱眉问,“这个丫头是什么人?” “这是晚辈的夫人。”木苍连忙说。 “神医谷不准女子踏足!”老者轻哼了一声。 这是虞澍定下的门规,说神医门弟子应潜心医术,不被外物分心。 这里事实上就是个有头发的和尚谷,谷中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医痴。真有想成亲的,早早地就离开了。 “木苍你去见师父,我在外面等你。”完颜幽对木苍说。 木苍摇头,看着老者说:“前辈,不知能否帮忙叫家师前来相见?” “你小子架子倒是不小!等着吧!”老者话落就不见了人影。 “木苍,这样不太好吧?”完颜幽说。 木苍微笑摇头:“无妨,我与师父情同父子,他不会挑这个礼的。我发过誓,不会离开你身边。” “我就在这儿,能出什么事?”完颜幽心中甜蜜,握紧了木苍的手。 约莫一刻钟之后,看守谷口的老者去而复返,看着两人说:“门主发话了,破例让你们都进去!请吧!” “多谢前辈!”木苍神色一喜,牵着完颜幽进了神医谷。 老者径直带他们到谷中深处,指了一下半山腰的小院:“上去吧!那里是门主的住处!他在上面等着你们!” “多谢前辈。”木苍再次道谢后,与完颜幽一起拾级而上。 进小院,就见一身材矮胖,眉目慈祥的老者坐在石桌旁,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虞前辈!”木苍连忙躬身,完颜幽跟着行礼。 虞澍笑着说:“早听你师父提过你,可算是见着了!不过你师父怕还不知道你成亲。你们来得不巧,先前有些事,你师父出谷到别处去了,尚未归来。” 木苍和完颜幽都愣了一下,木仲天不在神医谷? “不过你们既然来了,若是没什么着急的事,可以在谷中住几天,等一等,老木或许很快就回来了。”虞澍笑容满面地说。 “多谢虞前辈!”木苍神色感激。 “你们可以在谷中转转,但不认识的花花草草,不要随便碰,不少带剧毒的。”虞澍提醒两人。 木苍和完颜幽都应下,虞澍叫来一个小弟子,去安排他们的住处。 看着完颜幽的背影,虞澍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再次进入密室中,就见老妇人正盘膝闭目养神。没有百里夙的血,没有药材,她的计划全都无法进行,心情十分燥郁。 “阿姐,你可曾听说过北胡第一美人,完颜幽?”虞澍问老妇人。 老妇人睁眼,冷着脸问:“知道,提她做什么?” “她就在谷中。”虞澍笑容诡异,“阿姐,不如你放弃叶翎,选完颜幽吧。她的身体和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美,不比叶翎差。” 虞澍话落,老妇人抓起手边的一个药瓶,朝着他砸了过来! 虞澍侧身躲开,药瓶摔在地上,寸寸碎裂。 老妇人看着虞澍,冷冷地说:“叶翎有我的一甲子内力,完颜幽有吗?” “阿姐,反正如今转生蛊尚未成功,让完颜幽现在开始修炼,有阿姐指点,到时候也不差的。阿姐如今这样,我们如此被动,全都是叶翎害的,她定然还在调查我们,不如把她杀掉,以绝后患。”虞澍皱眉说。 “哼!说来说去,你不过就是为了你自己!”老妇人冷笑。 虞澍叹气:“阿姐,我先前是说过,有办法对付南宫珩。但那样会让他完全失控,对我们,没有好处。” “这是你的问题!”老妇人冷哼了一声,“我就要叶翎!” 虞澍摇头叹气:“好,那还是按照原计划吧。” “赤焰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一事无成!传信让他速速回来!我有事要交代他!”老妇人冷声说。 “好。”虞澍话落,转身要走。 老妇人突然又叫住他:“我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了,把那个完颜幽弄进来,我要收她为徒!让她伺候我!” 虞澍皱眉:“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那就想办法把另外一个解决掉!”老妇人不容置疑地说,“三日之内,我要见到她!” 神医谷客院。 “木苍,虞门主真是好人。”完颜幽感叹了一句,“我本以为,我不能进来呢,没想到他如此随和。” 木苍微笑:“是啊!当年师父练功出了问题,险些丧命,幸得虞前辈相救。你不是想学医术吗?下次见面,我问问虞前辈,能不能收你为徒。” “会不会太冒昧了?”完颜幽问。 “问一下无妨的,不行就算了。”木苍伸手,把完颜幽拥入怀中,“如今你在我身边,我别无所求,已经很知足了。等带你拜见过师父,我们就回去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那里很美,也无人打扰,你会喜欢的。” 完颜幽眸中满是笑意:“好。木苍,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木苍神色一喜:“你有孕了?” 完颜幽摇头:“没有,但我很希望,我们的孩子早一点来。” “嗯!”木苍点头,“儿子女儿都好,我会做一个好父亲的。” 次日,临近午时,完颜幽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木苍提着,他们一起去找虞澍。 虞澍见到他们过来,如昨日一样,十分热情,对于完颜幽做菜孝敬他,很是开心的样子。 “有肉无酒怎么行?”吃到一半,虞澍起身,拿了一壶酒过来。 完颜幽不喜欢喝酒,但想着不能拂了虞澍的好意,也喝了两杯。木苍陪着虞澍,把一壶酒都喝光了。 “虞前辈,幽儿想学医术,不知神医谷能否破例,收下她?”木苍问虞澍。 虞澍笑意加深:“若是旁人,定是不行的,不过是你的夫人,变通一下也无妨。她不必入门,也不必拜师,但可以跟着神医门最厉害的长老学医术。老夫太忙,没空亲自教她。” 木苍和完颜幽神色都是一喜! 木苍连连道谢,完颜幽也起身对着虞澍行了个大礼,越发觉得,这个神医门的虞门主,人真的是太好了! 结果,片刻之后,木苍和完颜幽,几乎同时昏睡过去,倒在了地上。 虞澍慢条斯理地吃掉最后一块肉,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没管木苍,提起人事不省的完颜幽,进了隔间书房。 完颜幽醒过来的时候,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的记忆是,她做了拿手菜,跟木苍一起去拜见虞澍,虞澍还答应,让神医门最厉害的长老教她医术…… “你……你是谁?”完颜幽浑身无力,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苍老的妇人,看着她的眼神,好渗人。 “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做蓝烟。”老妇人缓缓地笑了起来,“你有一个名叫蓝羽的师姐,她是为师最爱的徒弟,也是为师最恨的仇人。” “你……你到底是谁?你在说什么?”完颜幽心中一沉。什么蓝羽蓝烟?木苍呢?虞澍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在哪儿? “小丫头,乖乖的,为师不会伤害你的。”老妇人贪婪地打量着完颜幽绝美的容颜,桀桀笑着说,“为师是神医门的大长老,若是你不乖的话,你的情郎,会死得很惨哦。” 完颜幽面色一白:“木苍……他在哪儿?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放心,没事的,只要你听话,你们会有再见之日。不过,若你敢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老妇人笑意渗人,“我就把你的情郎,绑起来扔到山里去,让野兽把他一点一点撕扯啃咬吃光,只剩下一堆白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完颜幽浑身颤抖,泪流满面,“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做错了什么?” “你们既然踏入神医谷,就不要想着离开了。你不是想学医术吗?我可以教你。”老妇人冷笑,“跟着为师,你不仅可以变得强大,还会得到你无法想象的馈赠。到时候,你一定会感激为师的。” “我不要……我不要!我只想跟木苍过安宁日子,求求你,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完颜幽跪在地上,对着老妇人连连磕头。 老妇人面色一沉,冷哼了一声:“最后提醒你一次!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你还想跟木苍双宿双栖,接下来,不要忤逆为师的任何意思!方才的话,为师不想再听到!” 完颜幽跌坐在地上,眼中满是绝望,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捉弄她,为什么…… 木苍的处境,跟完颜幽差不多。他中了虞澍下的毒,而虞澍告诉他,完颜幽是安全的,只要他安安分分,替神医门卖命,他们夫妻很快就可以团聚。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木苍怒斥虞澍,“我师父一直很敬重你,说你是当世最大的善人!若我师父归来,见你如此坑害我们,定不会饶了你!” 虞澍闻言就笑了:“小子,你还是太年轻啊。你那师父,奉我为主,他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很多事,都是他替我完成的。若他归来,不会因为你跟老夫反目的,只会劝你跟他一样,为老夫效力!哈哈哈哈!” 木苍愤怒至极,朝着虞澍打了过去:“我要杀了你!” 尚未靠近虞澍,一个老者闪身而出,一掌将木苍拍飞出去!然后垂首恭敬地站在了虞澍身后。 虞澍冷笑:“木苍,别傻了。像你师父那样,死心塌地效忠老夫的高手,多的是。你对老夫来说,价值并不大,若不是看你师父的面子,老夫这次就把你杀了!想要完颜幽活命,想跟她再见,记住,听话!若你敢轻举妄动,不要怀疑,老夫会让你和完颜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常年被浓雾笼罩的神医谷,依旧静谧如斯。 数日后,木苍被虞澍告知,完颜幽怀了身孕。 看不见的枷锁,牢牢地束缚了木苍和完颜幽。除了屈服,没有别的选择…… 西凉城。 四月下旬,东晋太子南宫烈,与夜王南宫珩,及大将军蒙璈,抵达西凉城,前来恭贺西夏皇帝百里夙大喜。 当然,南宫珩与蒙璈是一早才离开宁王府,暗中与南宫烈汇合,再光明正大出现的。 东晋驿馆。 南宫烈皱眉看着南宫珩:“老七,你先前也太胡闹了!南楚的事,西夏的事,你一点都没有与我们商议,自作主张!” 南宫珩很淡定:“太子皇兄,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天下太平。” 南宫烈叹气:“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罢了,反正事已至此,东晋也没有任何损失。” “我只是想娶媳妇儿啊!”南宫珩轻笑。 “那个叶翎,当初第一次在西凉城见到,我就觉得你对她关注得太多了,没想到,你们会走到一起。”南宫烈说,“父皇说了,这次直接把婚期定下,把人接回去,别再折腾,免得节外生枝!我就问你,叶翎真愿意跟你,还是你一厢情愿?” “太子皇兄,你说这样的话,我太伤心了。”南宫珩幽幽地说,“我这么好看!” 南宫烈轻哼了一声:“你是个纨绔,人家是个女将军!未必看得上你!” “小叶子最喜欢我了!”南宫珩嘿嘿一笑。 “尽快把婚期定下来!接了人,我们就走!”南宫烈神色严肃。 “这个……等百里夙成亲之后再提吧。”南宫珩想了想说。 “为何?”南宫烈不解。 “不为何,晚点提,结果一样。”南宫珩说。 南宫珩打算先让百里夙和叶缨顺利成亲,再提他和叶翎的事。到时候就算暗处的人有什么动作,也不会影响到百里夙和叶缨这边。 “随你吧,反正是你的事。”南宫烈摇头。 西凉城里的人都知道,东晋夜王南宫珩曾经向叶翎求亲,他们一度已经定亲,只是被原来的楚皇给破坏了。 如今南宫珩来到西凉城,很多人都在观望,他跟叶翎的事,是否会有后续。 不过在欢迎东晋一行的宴会上面,叶翎在,南宫珩没出现。 也没人看到南宫珩往宁王府去,跟叶翎有什么接触。 转眼到了四月底,再过三日就是五月初一,百里夙和叶缨大婚的日子。 大婚事宜,已全都准备好。太后明氏亲自监督,任何地方都不准出错。 百里夙原先在靖王府的时候,天天赖在叶缨房间,趴桌子上睡觉。如今叶缨住到了宫里,百里夙倒是没再骚扰她,听明氏说的,给叶缨一点时间。 如此,即将成亲的叶缨,倒成了最闲的那个。每日只看看书,散散步,练练武,有充足的时间做自己的事。连带孩子都不需要,因为明氏巴不得叶尘从早到晚在她那儿。 至于叶尘的启蒙和习武之事,明氏和百里夙商议过后,决定不请太傅,全都让百里夙亲自来教。 叶缨对此没有意见,因为她自己也可以教儿子,不需要假手于人。 只百里夙每日会过来跟叶缨一起吃饭,饭桌上跟她讲朝中的政事。叶缨静静地听着,不会发表意见。两人倒是颇有几分相敬如宾的感觉了。 大婚前日,叶翎入宫,陪叶缨同住。 是夜,姐妹俩躺在一张床上,叶翎问叶缨:“大姐,你睡得着吗?” “只要你不打呼噜,不磨牙,我当然睡得着。”叶缨神色淡淡地说。 叶翎轻笑,抱着叶缨的胳膊:“大姐,你现在对百里夙的看法,改观了吗?” “一个可以同桌吃饭,共同养育儿子的男人。”叶缨说。 “但他想跟你同床睡觉,嘿嘿。”叶翎调侃叶缨,“其实吧,我觉得大姐你要不就从了百里夙吧!做真正的夫妻,一起逍遥快活,多好啊!” 叶缨闻言,伸手就把叶翎推到了床下去:“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就是被南宫珩带坏了!” 叶翎稳稳地在床边站定,唇角微勾:“大姐,明日可是你跟百里夙的洞房花烛夜,你真的不考虑与他共度良宵?” “我现在考虑缝上你的嘴,睡个好觉!”叶缨轻哼了一声。 才半夜,一群嬷嬷和宫女就在外面候着了。 叶翎把叶缨拽起来,伺候着她沐浴香汤,更衣梳洗,精心打扮。 只穿那身繁复的嫁衣,就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时间,凤冠戴上之后,叶缨感觉脖子又沉了一下,只希望今日早点过去。 帝后大婚,不同寻常人家。其中礼节繁杂,虽然知道叶缨不喜欢,但百里夙在这件事上面,坚持按照原定的礼数来办,彰显对叶缨的重视。 大婚与立后大典是一起的,作为主角的叶缨,像个木偶一般,被人提点着,所有的礼节走下来,感觉脖子都要断了。 穿着袖珍太子服的叶尘,看着百里夙和叶缨坐着华丽的撵车,回了百里夙的寝宫,他开心地喊着“父皇母后”,要追上去。 明氏连忙拉住叶尘。 叶尘不解,小脸认真地说:“皇祖母,今天父皇和母后都好漂亮呀!我想坐他们的车,跟他们一起睡!” 管叶缨叫母后,是明氏教的,今日才改口。 明氏笑容满面地说:“宝儿还是跟祖母睡吧,改日再跟你父皇和母后睡。” “为什么呢?”叶尘小脸疑惑。 “因为……”明氏神色有些尴尬地解释,“他们今夜有事要忙,不睡觉。” “啊?哦!那好吧!”叶尘乖巧地点点头。 这是叶缨第二次穿嫁衣,戴凤冠,第一次是离开南楚那日。 进了寝宫,老太监伺候着,两人喝了合卺酒,百里夙让下人全都出去。 不等叶缨发话,百里夙第一时间帮她拆凤冠。 凤冠摘掉,一层一层的衣服又闷又沉,叶缨说让百里夙出去,她想把衣服换下来。 百里夙正色摇头:“无论如何,我今日都不能出去。大婚之夜,若我们没有共寝,传出去,你会被人说闲话的。” “你才会被说闲话,说你不行!”叶缨轻哼了一声说。 百里夙忍俊不禁:“好好好,是我,怕被人说闲话,所以请你千万行行好,今夜收留我同住。” 叶缨的嫁衣实在太复杂,她一个人扯了好大一会儿,一层都没解开。 百里夙连忙上前:“我来吧。” 叶缨蹙眉,也没有拒绝。 最后剩下两层衣服,看起来正常些,舒服多了,见百里夙还要给她解扣子,叶缨避开:“行了。” 两人分别换了常服,又坐在一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到了睡觉的时候,就一张床,多余的被褥都被明氏提前安排宫女都撤走了。 洞房花烛夜,百里夙很自觉地坐在桌边,对叶缨说:“你睡吧,我在这儿就好。” 床幔中飞出一个枕头,砸到了百里夙头上。 百里夙神情愉悦:“谢谢娘子。” 现在得了个枕头,下次,就能得到一半被子!要加油,继续努力,好好表现! 百里夙刚刚在桌上趴下,房顶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百里人渣也太怂了吧?” “不,是我姐太凶了。” “真可怜,洞房花烛夜,都不敢上床。” “是啊,太惨了!可是我好想笑话他,会不会不太厚道?” “笑吧笑吧,哈哈哈哈!” …… 听着房顶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专门跑来调侃他们。叶缨无语至极,猛然坐起,掀开床幔,冲着百里夙说:“你去,把南宫珩狠狠地揍一顿,我就让你上床睡!” 百里夙闻言,神色大喜,立刻冲了出去:“花瓶兄弟,别跑!” 162.缨夙新婚,花瓶定亲 百里夙冲出去,就见南宫珩和叶翎飞快地跑走,他连忙追上去。 下方寝宫里,叶缨听着动静渐渐远去,放下床幔,躺回去,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到了黑魆魆的御花园,百里夙终于追上了南宫珩和叶翎,因为他们俩停下来了。 “百里人渣你干嘛?”南宫珩问,“这不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吗?你出来瞎跑什么?” “兄弟,过来,让我打一顿!”百里夙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南宫珩立刻躲到了叶翎身后:“小叶子,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赶紧让你姐踹了他!” 百里夙正色:“兄弟,只要你今夜让我打一顿,你就是我亲兄弟!” “谁要当你亲兄弟?原来你把我当假兄弟?”南宫珩反问。 百里夙神色一僵:“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今夜能不能上床睡,全靠你了!” “小叶子你听听,某人真是得寸进尺,还想上床睡?他敢吗?”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 “小妹,帮帮忙啊!”百里夙意识到,他能不能揍南宫珩,关键在叶翎,于是对着叶翎拱手作揖。 “我们是来闹洞房的。”叶翎笑容愉悦,“鬼兄,闹完了,走吧!” “哎!”南宫珩揽着叶翎,飞身离开。 百里夙追了几步,又停下来,神色有些懊恼。他打不过南宫珩,南宫珩又不肯帮他。 “什么兄弟?太不够意思了!”百里夙唉声叹气,下一刻,被人踹了一脚。 转头,就见南宫珩去而复返,不见叶翎。 百里夙神色一喜:“兄弟,你改主意了?”话落握着拳头,准备招呼南宫珩。 南宫珩伸手搂住百里夙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我跟小叶子说玉佩掉了回来找,你可别出卖我。” “放心,你让我打一顿,我保证不打脸。”百里夙连连点头。 南宫珩抬手,敲了一下百里夙的脑门儿:“你傻呀!叶缨是觉得我跟小叶子很烦,想让我们滚而已。我们走了就好了,你还真想揍我?你打没打,叶缨又不知道!” 百里夙眼睛一亮:“是啊!可是……我不能对她说谎!” “那你就能平白无故打兄弟?”南宫珩轻哼了一声,“听我的,现在回去,就抱着你的枕头上床睡!死活不下去!大不了被叶缨打一顿,又不是没被打过!怕什么?” “怕她生气。”百里夙幽幽地说。 “所以要循序渐进。你们俩已经是正经夫妻,只是分一半床睡觉而已,这有什么?叶缨是讲道理的人,你又没有非礼她,她不会对你怎么样。”南宫珩拍了拍百里夙的肩膀。 “真的?”百里夙感觉南宫珩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爱信不信!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南宫珩话落,放开百里夙就没影儿了。 百里夙定了定神,运起轻功,用最快的速度回寝宫去。 床幔静静地垂着,儿臂粗的红烛散发出柔柔的光。 百里夙从桌上拿过自己的枕头,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床幔拉开一条缝,就见叶缨平躺,闭着眼睛,似是睡熟了。 虽然叶缨睡的是床中间,不过龙床很宽敞,外侧还有充足的空间。 百里夙钻进床幔,把他的枕头,慢慢的,慢慢的放下去。然后,他轻轻的,轻轻的,坐下。一点一点,脱掉鞋袜,外衣。 甚至,百里夙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怕把叶缨吵醒,把自己的身体无声地挪到床上去,躺平。 就在躺下的一瞬间,百里夙忍不住笑了起来,神情愉悦至极。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他的花瓶兄弟说得对,反正不敢动手动脚,床这么大,洞房花烛夜,一起躺着,叶缨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百里夙毫无困意,清醒异常。 他微微偏头,看向叶缨,只觉得他的媳妇儿怎么就这么美呢,怎么看都看不够。 过了一会儿,百里夙感觉脖子有点酸,于是,又缓缓的,缓缓的,侧了个身子。这样就可以正对着叶缨,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长夜漫漫,百里夙把他的人生,从记事起到现在,点点滴滴都回想了一遍,越发觉得,叶缨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是他生命中最明媚的光。叶缨嫁给他,此时此刻就躺在他身旁,他真的觉得,老天待他不薄。 天色将明,叶缨睁开眼,四目相对。 “娘子,早。”百里夙面上带着笑,觉得刚醒来的叶缨,有点懵懵的样子,好可爱。 下一刻,叶缨抬脚,把百里夙踹到了床下去。 “我让你揍南宫珩,你揍了吗?”叶缨看着百里夙问。 百里夙微微垂头,实话实说:“没有。” 门外传来老太监的声音:“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说等着过去一起用早膳。” 两人分别洗漱过后,换好衣服,就出寝宫,拒绝了车撵,走着往慈宁宫去。 一进门,明氏就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拉了叶缨的手过去坐。 百里夙很自觉地坐到了叶缨身旁。 明氏看百里夙像是没睡好,叶缨精神不错的样子,心知昨夜定是没有同房,倒也不意外,自然不会怪叶缨,只觉得百里夙太笨了。 “父皇,母后,皇祖母说,你们昨夜有事要忙,不睡觉,忙完了吗?” 童言无忌。叶尘小脸认真地问出这个问题。 明氏垂眸浅笑,也不觉得尴尬,她倒是要看看,叶缨和百里夙如何回答。 叶缨选择沉默,百里夙轻咳两声说:“没忙完呢,今夜接着忙。” 桌下,叶缨狠狠地踩了百里夙一脚,百里夙神色丝毫不变。 叶尘笑嘻嘻地问:“我知道了!父皇和母后在忙着给我生妹妹对不对?” 明氏神色一喜:“宝儿,你父皇母后说过,要给你生妹妹呀?” 叶尘点头:“是呀!早就说过了,我好想要妹妹的!”他选择性地忘记了当时真正的情形,是叶缨说让南宫珩和叶翎给叶尘生妹妹。 明氏一听,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们宝儿想要妹妹,让他们生!” “哎!”百里夙响亮地应了一声。 “父皇,要快点哦!”叶尘对百里夙说。 百里夙点头:“很快!” 叶缨端起明氏给她盛的汤,喝了一口,发现是补身子的。 百里夙的汤跟叶缨的汤不同,但也是补身子的。 明氏看他们都喝了,笑意加深。他们之间又没有旁人,日久生情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明氏等着要孙女儿呢! 从慈宁宫出来,叶缨就往清宁宫走。 百里夙本想问叶缨,今夜在哪儿睡。转念一想,这偌大的皇宫都是他们的,叶缨在哪儿他去哪儿就是了。 于是,百里夙神情愉悦地上早朝去了。 这日早朝是专门推迟的,百官都能感觉到百里夙的好心情,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宁王府。 孔瑀来拜访叶翎。 “我后日就要启程回国了。”孔瑀对叶翎说。 叶翎微微点头:“好,保重,不送。” 孔瑀嘴角微抽,叶翎张口就把天儿聊死了。 “你跟东晋南宫珩的事,怎么样了?”孔瑀问叶翎。 当初在南楚,叶翎和南宫珩定亲,孔瑀认为叶翎应该是愿意的,不然她不会接受。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如今南宫珩来了西凉城,孔瑀直觉,跟叶翎有关。 “没怎么样。”叶翎微微摇头,“等我们成亲时,你一定要去东晋喝喜酒。” 孔瑀扶额:“这还是没怎么样?看来你们好事将近。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直说。”叶翎点头。 “你喜欢南宫珩什么?”孔瑀对这个问题真的很好奇。因为迄今为止,看上他的女人,没一个是真心喜欢他的。他搞不懂,女人决定嫁给一个男人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 “喜欢他长得好看,身材好。”叶翎唇角微勾。 孔瑀简直是醉了:“叶翎,你要不要这么肤浅?” “我实话实说,怎么就肤浅了?”叶翎反问。 孔瑀轻哼了一声:“你就胡说吧。你看上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貌美?况且当初他已经当众证明,他并非纨绔,至少武功高强。” “那你还问。”叶翎给了孔瑀一个白眼。 “是,我就不该问。我不如人家长得好看,不如人家身材好,不如人家会武功,所以看上我的女人,都不是真心的。”孔瑀幽幽地说。 “所以,”叶翎眨了眨眼,“孔二,你干脆就跟清羽一起玩儿呗。” “皇上不是断袖,我更不是!”孔瑀瞪了叶翎一眼。 “孔二你说我肤浅,其实你看女人之所以这么瞎,是因为你才是真正的肤浅。”叶翎看着孔瑀说。 孔瑀愣了一下,微微皱眉:“愿闻其详。” “第一次见面,你就觉得明心悠高贵优雅,还会下棋,于是心生好感。你能不能矜持一点?你先前对楚灵芸,是不是也是这样,只看表面,觉得怎么都好。对叶妤,你又了解多少?”叶翎看着孔瑀说。 孔瑀神色微怔。 叶翎接着说:“说到底,你只是凭借外貌和气质给你的直觉来判断,但女人往往都很擅长伪装自己的外表。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会在脑门儿上写这四个字吗?会时时用阴冷的目光看人吗?会打扮地像是死了全家吗?不,而且必然是相反的!如叶妤,当初她对你多狠,你自己最清楚,但你认识她的时候,你觉得她温柔可人,善良柔弱。” 孔瑀苦笑:“好像真是这样。” “我早看出来,你想娶媳妇儿,不过不要总是想着这件事。矜持一点懂不懂?别总搞一见钟情,你的一见钟情,全都是一见瞎眼。”叶翎说。 孔瑀轻咳了两声:“我知道了。” “缘分该来的时候就来了,等你真正遇到对的姑娘,你的感觉,一定是不同的。”叶翎笑着说。 孔瑀垂眸轻笑:“希望如此。” “还有事吗?”叶翎问。 “哦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孔瑀正色,“你嫁去东晋,接下来三国的关系……” “三国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我在东晋,我姐姐在西夏,东西两国不会打,你们南宋也是安全的,你在担心什么?”叶翎问。 孔瑀皱眉思索片刻:“你说得对。我原来担心你们东西联合起来,把南宋给吞了。” “不至于。南宋有我的朋友。”叶翎摇头,“不要自作多情,我说的是清羽。” 孔瑀无语地看着叶翎,摇头叹气:“行吧。” 是夜,叶缨住在清宁宫中,百里夙故意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到很晚,等他过来时,叶缨又睡了。 于是,他跟昨夜一样,悄悄地爬上了叶缨的床,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窃喜地盯着叶缨看的时候,就听到叶缨说:“再笑打死!” 叶缨话落,翻身背对着百里夙,继续睡。 百里夙捂住嘴,看着叶缨的背影,心中在想,原来叶缨没睡着?那她昨夜是不是也没睡着?这么说,叶缨默认他可以上床睡了?! 这个认知,让百里夙忍不住又笑出了声,然后被叶缨一脚踹下去,又爬了回来。 朝夕相对是必然会影响到两个人的关系的。 百里夙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叶缨的态度在一点一滴地软化,虽然表面上对百里夙还是很凶,不过有些东西,她已经没那么排斥了。 隔了一日,孔瑀启程回国。说了不去送他的叶翎,还是把他送出了城外。 叶翎让孔瑀带了一封信给宋清羽,是南宫珩写的。此外,叶翎还准备了一些礼物,请孔瑀帮忙带回去给薛氏和温敏,并转告她们,她一切都好,不必担心,等得空会回去看望的。 “叶翎,你回去吧。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会跟皇上去东晋喝喜酒的。”孔瑀对着叶翎摆摆手说。 叶翎轻笑:“孔二,你可千万小心,若是跟清羽出双入对,会引人遐想的。” 孔瑀白了叶翎一眼:“知道了!” 见孔瑀离开,叶翎策马回西凉城。 准备进城时,迎面碰上了要出城的欧阳瑜。 欧阳瑜一身劲装,带着一小队人马,看到叶翎,拉住马缰,停了下来:“宁王,我有话想跟你说。” 叶翎挑眉:“好。” 两人策马到了不远处无人的地方,也没下马,欧阳瑜看着叶翎的眼神有些复杂:“你第一次来西凉城,就知道皇上跟你姐姐的关系。欧阳清出事,是你做的。” 叶翎没有否认:“是又如何?她害了我姐姐,死有余辜!怎么,你要为你的姐姐,找我报仇吗?” “我没姐姐!”欧阳瑜冷声说。 当初欧阳瑜那样全心信任欧阳清,以为欧阳清善良隐忍,为了爱情可以付出一切。但她回过头想想,欧阳清在她面前,多是在伪装,好哄着她,骗着她,把她当枪使。她当初太傻了,一心只为欧阳清好,做了很多蠢事,后来才发现,欧阳清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又下贱无耻的女人! 人总会长大的。 欧阳清的死,对欧阳瑜来说,是她人生的转折点。欧阳家险些因此覆灭,而经历过一场动荡,又被欧阳铖训诫过后,欧阳瑜曾经的冲动,自负,傲慢,都没了。 听到欧阳瑜的话,叶翎缓缓地笑了:“我跟你道歉。不过既然你没有姐姐,找我有何贵干?” “你跟南宫珩,早就在一起了对吗?”欧阳瑜看着叶翎冷声问。 叶翎点头:“是。”她知道欧阳瑜曾经喜欢过南宫珩……的那张脸。至于如今,欧阳瑜对南宫珩是不是还有那种心思,叶翎不得而知。 “知道了!”欧阳瑜话落,策马转身,朝着城外而去。 叶翎看着欧阳瑜的背影,只觉莫名其妙。 大婚三日后,叶缨回门,出宫去宁王府。百里夙带着儿子跟随。 百里夙给叶翎和叶旌精心准备了礼物。 他已正式成为叶家大姐夫,十分感激叶翎和叶旌对他的帮助和认可。他知道,虽然叶翎经常毒舌怼他,叶旌一开始十分厌恶他,但他们到后来,都没有真的阻止过他接近叶缨和孩子,对于叶缨嫁给他这件事,也没有反对。 这对百里夙来说,意义重大。因为他很清楚,若是叶翎和叶旌不认可他,他和叶缨定然是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叶旌还小,而叶翎是真的救过百里夙,也数次帮他,他都记在心底。 “没有我的礼物啊?”南宫珩表示不满。 百里夙笑着说:“等你跟小妹成亲之后,正式叫我一声大姐夫,我会给你准备礼物的。”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百里人渣你现在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叶尘往百里夙身后看:“父皇有尾巴吗?” “是,你父皇有一条看不见的尾巴,他是个妖怪,会吃了你母后,所以宝宝你接下来一定要陪着你母后睡。”南宫珩抱着叶尘,笑容满面地说。 “啊?”叶尘瞪大眼睛,“那父皇会不会也吃了我?” 百里夙哭笑不得:“尘儿,别听他胡说!” “我知道美人叔叔是开玩笑的,不过父皇看着母后的时候,好像美人叔叔看着兔兔一样的。”叶尘小脸认真地说。 兔兔,南宫珩最爱的食物。 南宫珩表示,叶尘这个洞察力和比喻水平,非常厉害! 百里夙笑而不语,叶缨懒得理他。 “姐,你们俩现在真的有妇唱夫随的感觉了。”叶翎笑着说。 “是你的错觉。”叶缨神色淡淡地说。 “那,姐你现在还打算,看他不顺眼,休了他,带着宝宝远走高飞吗?”叶翎笑问。 叶缨看了一眼百里夙,摇头。 百里夙神色一喜,就听叶缨说:“我看他不顺眼,就休了他,抢了他的皇位给尘儿坐,我把持朝政,跟母后和尘儿一起过,让他要饭去!” 南宫珩和叶翎都笑了起来。 百里夙欲哭无泪:“叶缨,你太狠了!”抢他的皇位,霸占儿子不说,竟然连他娘,叶缨都要抢走霸占,还说让他要饭去,他也太惨了吧…… “怎么?”叶缨反问。 百里夙连忙说:“行!你开心就好!” 叶翎啧啧感叹:“鬼兄,你看看,这还不是妇唱夫随是什么?” 南宫珩点头:“就是!百里人渣,你新婚之夜上不了床,都是装的吧?你们俩这关系,分明是打情骂俏呢。若是一年之后,你们不给宝宝生出个妹妹,就是百里人渣你不行!有难言之隐,不用害羞,找我给你医治,保证药到病除!” 百里夙的脸色很精彩:“你,你们!胡说什么?谁不行?” 叶翎问叶缨:“姐,你说呢?” 叶缨很淡定地摇了摇头…… 因为她不知道,但这个摇头,就很有趣了。 一心想要展现大姐夫风范的百里夙,被南宫珩和叶翎这两个坑货给搞得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简直太销魂。 “南宫花瓶,你别忘了,你们的事,还要我点头。”百里夙想扳回一城。 叶缨神色淡淡地说:“我同意。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 百里夙瞬间没脾气。 在宁王府待到快傍晚才回去,出门坐上马车,叶缨就见百里夙又开始笑。 “神经病。”叶缨吐槽。 百里夙笑着说:“妹妹和妹夫太淘气了,不过我作为大姐夫,不会跟他们计较的。” “轮得着你计较吗?”叶缨反问。 “轮得着!”百里夙正色,“你没发现,他们都很喜欢我吗?” “没有。”叶缨摇头。 “就有。”百里夙很开心。他又不是不了解南宫珩和叶翎是什么样的人。若是把他当外人,他们是不会那样随意跟他开玩笑的。 百里夙没有一母同胞的亲弟妹,九王百里桓和十公主百里凝虽然在明氏膝下长大,但因为百里夙过往身体的原因,他一直独来独往,跟那对弟弟妹妹也没有多少感情。 百里夙在想,最好的弟弟妹妹,就是南宫珩和叶翎那样的吧。总是在他面前闹腾,淘气,做些让他哭笑不得的事,但过后想想,真的很可爱,而且越来越让他有种当大哥的感觉了。 除此之外,百里夙能感觉到,在南宫珩和叶翎不断的插科打诨之中,他和叶缨之间的关系,有了不少缓和。就像大婚那夜,若不是南宫珩和叶翎跑去闹,导致他和叶缨成了同一阵线,他哪里能有机会上床去睡? 最初认识南宫珩,百里夙就知道,他骨子里是个很温暖的人。可以说,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幸福,南宫珩就是最大的功臣。 “那我今晚可不可以跟父皇和母后一起睡呀?”叶尘问。 “当然可以!”百里夙连忙点头。他们一家三口,从来没有一起睡过。 “太好了!我想跟父皇和母后一起睡!”叶尘开心地说。 回宫之后,明氏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叶尘对明氏说:“皇祖母,我今晚想跟父皇和母后一起睡,好不好?就今晚,明日让他们继续给我生妹妹,我回来跟皇祖母睡!” 明氏忍俊不禁:“好好好,我们宝儿最乖了。” 百里夙笑得很开心,又被叶缨踩了两脚。 睡觉前,叶尘说想跟百里夙一起洗澡。 叶缨准备到隔壁书房去看书,让他们父子俩慢慢玩儿。 “母后,你要一起洗吗?”叶尘问。 叶缨摇头:“不要,你们洗吧。” 叶缨坐下,看了两页书,就听到隔壁传来百里夙和叶尘的笑声,不由心中微叹。有些东西,是她这个母亲给不了叶尘的,这也是她愿意尝试着,跟百里夙成为一家人的原因之一。 过了一会儿,百里夙压低声音对叶尘说:“乖儿子,跟你母后说,让她过来给我们擦背。” “好呀!”叶尘笑着点头,然后大声喊叶缨,“母后,父皇说让你过来给我们擦背!” 百里夙扶额,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哭笑不得,这儿子也太实诚了,干嘛非要说是他说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隔壁传来叶缨的声音,一个字:“滚!” 叶尘笑嘻嘻地说:“父皇,母后说让你滚呢!” 百里夙抱着叶尘,在浴桶中翻了个滚儿,一本正经地说:“滚过了。” “母后,父皇刚刚在水里滚了一下!”叶尘连忙向叶缨汇报。 叶缨嘴角微抽,忍不住说了一句:“缺心眼儿……” 不过百里夙早已不在意在叶缨面前有没有面子这件事。自家媳妇儿,他要面子做什么?有什么好装的?他就是喜欢叶缨,就是想上叶缨的床,就是挨打也开心,被骂也高兴,就是想跟叶缨睡,不怕叶缨知道! 等叶缨听着隔壁安静下来,叶尘在叫她:“母后,快来,睡觉了!” 叶缨放下书,回来,房间里面还有未散的热气。 走进内室,就见百里夙和叶尘父子俩,都只穿了单裤,上身赤裸,并排坐在床上,看着她。百里夙穿着衣服的时候,看起来是很瘦,但身材也是相当不错的。 叶缨看了一眼,猛地转身:“你们干什么?把衣服穿好!” “母后,都要睡觉了,为什么非要穿那么多衣服呢?”叶尘笑嘻嘻地问,“母后你快看看呀,我跟父皇真的好像好像!我们俩的这里,都有一颗痣呢!” 叶尘小手指着百里夙的胸口,热情地喊叶缨,要给她展示他洗澡时候的新发现。 百里夙一脸无辜:“叶缨,是儿子想这样的,不关我的事。” “我去书房睡。”叶缨话落就走。 百里夙眸中满是笑意,在叶尘耳边小声说:“不玩了,你娘害羞了。”话落连忙抓过旁边的衣服穿上,叫住叶缨,“我穿好了,你快回来,尘儿都困了,他想跟我们一起睡。” 叶缨脚步一滞,沉默片刻,转身走回来。脱掉鞋袜,上床,抱住叶尘,在叶尘看不到的地方,又踢了百里夙一脚。 百里夙开心地看着母子俩躺下,他上床去,躺在外侧,把床幔放下,一家三口有了个温馨的小空间。 叶尘没有穿上衣,他在叶缨和百里夙中间坐起来,指着自己胸口的一颗痣,对叶缨说:“母后,你看呀,父皇这里也有一样的!” 叶缨看了一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又出现了百里夙光裸的胸膛,微微蹙眉,伸手把叶尘拉下来躺着:“睡觉!” 叶尘小脸兴奋地看了看叶缨,又看了看百里夙,一手拉过叶缨的手,一手拉过百里夙的手,放在一起,用他的两只小手包着:“睡觉吧!” 儿子又给制造了一个美妙的机会,百里夙手随心动,握住叶缨的手,闭上眼睛,唇角微勾:“睡觉吧。” 叶缨不喜欢这个姿势,但她知道,叶尘很聪明,很多事都能感觉到。今日是他们一家三口与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她不想做什么事,让叶尘失望,不开心。 于是,叶缨刻意忽略百里夙手中传来的热度,闭上眼睛,却失眠了。 不过百里夙这一晚睡得很香,前所未有的安心舒适。 醒来时,叶缨的手已经不在他手中了,叶尘睡着睡着爬到了他的身上去。 百里夙看着叶尘白里透红的可爱小脸,心中欢喜柔软。 叶缨也醒了,看到父子俩睡觉的姿势,她承认,这个画面很美,她也喜欢。 如今宫里就一家四口,每日早膳,明氏都会等着百里夙和叶缨过去一起吃,她会让人精心准备叶缨喜欢的食物,为此还专门跟叶翎打听过。 这会儿明氏看着百里夙和叶缨一起牵着叶尘出现在视线中,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起身迎上去。 叶尘放开百里夙和叶尘的手,跑过去抱住明氏:“皇祖母,我好想你呀!” 明明昨夜才见过,明氏听叶尘这么说,心中高兴极了。 “皇祖母,昨夜我跟父皇一起洗澡,还有母后我们一起睡觉,拉着手的。”叶尘跟明氏汇报。 “真好。”明氏笑着点头。 吃过饭,明氏问起南宫珩和叶翎的事。 百里夙说:“这两日东晋太子应该就会正式来提亲了。” 不用这两日,就是今日。 南宫烈入宫,见百里夙。 “百里陛下,有些事,想必你都清楚,本宫就不拐弯抹角了。七弟心慕宁王,希望百里陛下成全。”南宫烈开门见山地说。 百里夙微微点头:“朕与夜王是好友,事到如今,自然不会阻止这桩亲事。” “如此甚好。”南宫烈笑得爽朗。 当日晚些时候,西凉城中传开,东晋夜王南宫珩与西夏宁王叶翎,正式定亲。五日后,百里夙和叶缨,将会亲自送叶翎出嫁,前往东晋。 163.清羽暴露,老南的期盼 “叶缨,看看这个。”百里夙把烫金压花的纸放在了叶缨面前。 叶缨放下手中的书,拿起来,发现是嫁妆单子,足足有十多页。 “这是我们给小妹准备的嫁妆,你看够吗?还想再添什么,我让人去办。”百里夙微笑。 叶缨没说话,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微微点头说:“够了,谢谢。” “谢什么?叶翎是我小妹,俗话说,长兄如父……” 叶缨蹙眉,百里夙连忙住口。 “东晋没有聘礼来?就想这样把人接走?”叶缨问。 百里夙笑着摇头:“当然不会。南宫早已准备好了,明日就到。” “母后舍不得孩子,让她随我们一同前去东晋做客吧。”叶缨说。 百里夙笑意加深:“好。先前小妹专门帮母后调理过身体,原以为小妹和南宫会先成亲,母后打算随我去东晋,见你和孩子的。如今就一起去吧。” 本来明氏有些犹豫,怕带着她出门,给叶缨和百里夙添麻烦。不过听百里夙说,这是叶缨的意思,她就乐呵呵地答应了。 次日早朝,百里夙宣布,等他走后,由九王百里桓与丞相明中信主持朝政。 东晋专门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进了西凉城,引得百姓纷纷围观。虽不知系着红绸的箱子里面都装了什么,但只看聘礼的数量,就让人惊叹不已。 这是南宫珩早就准备好的,先前带去南楚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因为明知那次成不了。 长姐如母。聘礼单子被送到了叶缨手中,比百里夙给叶翎准备的嫁妆只多不少,而且其中有很多只在传闻中听过的珍宝。 这桩亲事,历经波折,被天下人津津乐道。 叶翎的经历,可谓传奇。 神将父亲叶晟,战神亡夫“云尧”,而她自身,从当初南楚第一废物美人,成为南楚主将,又变成西夏国的宁王,一路走来,用实力打碎对她的非议。 事到如今,依旧有人提叶翎是个寡妇这件事,但那又如何呢? 曾经东晋和南楚联姻,有人以为是政治联姻,虽然当初说的就是南宫珩爱慕叶翎,但多的是人并不相信。 现在,叶翎从南楚来了西夏,南宫珩从南楚追来了西夏,不论怎样,就是要娶她。那样多的聘礼,让人见所未见。若不是因为爱慕,还能是什么? 于是,又有了新的争论。南宫珩和叶翎,到底谁配不上谁? 有人说,叶翎的寡妇身份是个污点,配不上南宫珩。 也有人说,南宫珩是个纨绔,实力配不上叶翎。 …… 不过近日,叶翎正在冲关,两耳不闻窗外事。至于准备出嫁的事宜,她什么都不管,都是百里夙和叶缨在做。 在叶缨和百里夙大婚次日,风不易就离开西凉城,回神医谷去了。因为接下来要去东晋参加南宫珩和叶翎的婚礼。但他把先前精心准备的贺礼送给了叶缨,需要回神医谷再找点宝贝。此外,虞澍早就说过,等南宫珩成亲,他要去喝喜酒。 神医谷距离西凉城也不过三日路程。 风不易这天回谷后,就去找虞澍了。 “小风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虞澍见到风不易,有些意外。 风不易落座,把他手中提的一坛酒放在了桌上:“这是百里夙送给师父的西夏贡酒。” 虞澍眼睛一亮,抱过去,打开,深吸了一口气:“香!” 虞澍猛灌了几口酒后,才把坛子放下,有些不满地说:“百里夙那小子也太小气了吧?就送这么小一坛!都不够喝一顿的!” 风不易很淡定地说:“他本来准备了十坛,另外九坛被我婉拒了。” 虞澍瞪大眼睛,没好气地说:“你这臭小子!那是送给为师的,你凭什么拒绝?” “师父,酒虽好,不能贪杯。”风不易唇角微勾,“少喝点吧!” 虞澍气哼哼地又灌了几口酒,这才想起,刚刚的问题风不易还没回答,又问了一遍。 “因为又有喜事,所以我就回来了。”风不易笑着说。 虞澍愣了一下:“什么喜事?” “师父猜一下?”风不易卖关子。 虞澍眨了眨眼睛:“不会是……阿珩那个臭小子,也要成亲了吧?” 风不易微笑点头:“是啊。” 虞澍哈哈大笑:“为师先前说什么来着?就知道他好事将近!” “师父要去东晋喝喜酒吗?”风不易问。 虞澍点头:“去,当然要去!阿珩也是为师的爱徒,这么大的喜事,不能错过。到时候,为师可要把东晋皇室的贡酒,好好喝个够!” 风不易叹气摇头:“我看师父不是为了阿珩,是为了喝酒。” “一样的,一样的!”虞澍乐呵呵地说。 “那师父可得给阿珩准备贺礼,不然没酒喝。”风不易说。 虞澍连连点头:“这是自然!为师知道他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亲,贺礼是早就备好的!” “是吗?师父准备了什么?能不能让我瞧瞧?”风不易好奇。 “不能!”虞澍摆手,“你现在看了,到时候就没有惊喜了。” “好吧。不过我给阿珩准备的贺礼还缺几味药材,师父这里有吗?”风不易说着,报了几种药材的名字。 “为师去找找,给你送过去。”虞澍笑着应下。 “谢谢师父。”风不易起身离开,心情不错。 回到他住的院子,问起神医谷的小弟子,他离开这几天,谷中有没有什么事。 小弟子说没有,外人没来过,也没人出谷。 虞澍再次进入密室中,就见老妇人坐在躺椅里面,完颜幽跪在一旁,低着头,正在给她捶腿。 不过短短数日,完颜幽瘦了一大圈儿,面容憔悴而苍白。 “阿姐,我思来想去,你们一直在此处,不见天日,不是长久之计。”虞澍对老妇人说。 老妇人眯着眼睛,冷哼了一声:“你不过就是怕惹上麻烦,坏了你现在的好名声罢了!” “阿姐,这也是为稳妥起见。我们在不同的地方,万一出事,还能有后路。”虞澍语重心长地说,“等赤焰回来,阿姐还是到我之前为你安排的地方去吧。我会安排足够的人手给阿姐用。” 老妇人轻哼了一声,没有再反对。 虞澍在旁边坐下,对老妇人说:“阿姐,南宫珩和叶翎,真的要成亲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完颜幽的手,顿了一下。 老妇人猛然睁眼,坐直身体,看着虞澍冷声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阻止!不能伤叶翎,其他的跟我没关系!” 虞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阿姐放心,我明白,我已经准备好了。过几日,我就要带着徒儿到东晋去喝喜酒。如果在我走之前,赤焰没有回来,就等我回来后,阿姐再走吧。” “知道了!”老妇人说着,又躺了回去,冷眼训斥完颜幽,“看你那有气无力的样子!好好按!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想要了?” 完颜幽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垂眸恭敬地说:“是,师父。”然后接着给老妇人捏腿。 三日后,楚明泽和木仲天回到了神医谷。 上次来,楚明泽是被木仲天迷晕带来带走,全程都不知道老妇人所在的地方是何处,但这次,他知道了。 楚明泽心中惊诧。没想到,老妇人跟神医谷竟然是一路的,甚至可能是神医谷不为人知的真正主子! 神医谷在天下美名远扬,就连各国皇室,对神医谷的谷主和少主都客客气气的,不敢得罪。 楚明泽从小就知道,表面越好看的东西,内里可能越肮脏腐烂。譬如曾经的武林盟主苏湮,还有如今的神医谷谷主虞澍。在楚明泽看来,根本就是一类人。 楚明泽恨苏湮,但他不会因此对虞澍怎么样。因为他效忠老妇人,有他要达到的目的。 “赤焰,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老妇人冷声问。 楚明泽单膝跪地,恭敬地说:“回主子的话,药材找到了一半,云尧的事,尚未确认。南宫珩和叶翎的亲事,已经毁掉。不过属下不久之前得知,他们再次定亲,是以匆忙赶往西凉城,途中得主子命令,前来此处。” 原来的属下就剩下这一个,老妇人也没有斥责楚明泽,看着他冷声说:“本尊做好了一样宝贝,要交给你。云尧和宋清羽的事,将会变得简单很多。” 老妇人说着,扔给楚明泽一个细小的药瓶:“不要打开!里面的东西,叫做引蛊香!转生蛊是不灭的,你在宋清羽熟睡时,点燃此香,若能引出蛊虫,说明他就是云尧转生!” 楚明泽垂眸,接过那个药瓶,握在手中,恭声说:“是,主子。” “引蛊香极珍贵,本尊也才做出这一点。记得,一定要万无一失!”老妇人冷声说。 “是!”楚明泽恭声说,“若转生蛊被引出,宋清羽还能活吗?属下要提前做好准备。” “他已经是宋清羽了,当然能活。不过转生蛊离开他,就会立刻死去,无法再用。”老妇人说。 楚明泽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本来以为,那枚转生蛊还可以再用。所谓的不灭,只是对宿主不灭。 “那属下现在是去南宋,还是去西凉城,破坏南宫珩和叶翎的婚事?”楚明泽问。 “你去南宋,确认宋清羽的事。至于南宫珩和叶翎的婚事,本尊另有安排。”老妇人说。 “是,属下遵命。”楚明泽恭敬地说。 木仲天一身灰衣,白发苍苍,身形高大,眸中精光闪烁。此时端坐在虞澍的房间里,木苍就跪在他面前,只师徒二人,不见虞澍。 “师父,我和幽儿来神医谷寻你,没想到那虞门主,竟然这样对待我们!”木苍一脸气愤,“求师父,请虞门主把我们放了吧。幽儿怀了身孕,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命活了!我发誓,我们离开此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木仲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俯身把木苍从地上拉起来,按着他在旁边坐下:“苍儿,你对为师来说,是徒弟,也是儿子。你非要追着那北胡公主,为她做了那么多,这是你的选择,为师也不好干涉。你放心,既然你们已经成婚,为师会跟主子说,让他不要伤害完颜幽和你们的孩子。” 木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木仲天:“师父!你在说什么?什么主子?” 木仲天微微一笑:“苍儿,有些事,为师现在不好跟你讲。不过为师已经奉虞门主为主,为他效命。我们在做一件大事,一旦成功,会得到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好处!听为师一句劝,好好为主子做事,不止你跟完颜幽可以团聚,甚至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 “师父你疯了吗?”木苍听着木仲天的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我不管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事,跟我和幽儿没关系!什么好处,我们也不要!师父,我只求你,放了我们吧!我们只想过安宁日子!” 木苍说着,又在木仲天面前跪了下来,对着木仲天磕头,哀求连连。 虞澍从内室走出来,笑着说:“老木,你这徒弟,可不像你啊!” 木仲天面色一沉,抬脚狠狠地踹到了木苍脑袋上:“孽徒,你再这样不知好歹,为师也护不住你!” 虞澍伸手,把木苍拉起来:“老木,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我倒是觉得,你这个徒弟,很不错。他有在乎的人,可以为之付出生命,自然也愿意为了他的夫人孩子,为本尊付出生命。木苍,你说呢?” 木苍垂头,紧紧地握着拳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虞澍哈哈大笑:“无妨。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夜,木苍见到了完颜幽。 夜深人静的时分,按照虞澍的安排,老妇人被木仲天背着,离开密室,完颜幽也一同出来了。 “木苍,去带着你夫人,一起走吧。”虞澍脸上带着和善的笑,“不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们一家三口,今夜只能一起死。” 木苍快步走过去,抱住完颜幽。完颜幽流泪不止,只觉得老天对他们太残忍了。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神医谷,去了虞澍早就准备好的另外一座隐秘的山谷。里面建了房子,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齐全。而谷中遍地都是毒物,不怕有人闯进去。 老妇人还算满意,给那山谷起了个名字,叫做永生谷。 在那边安顿好之后,楚明泽离开,再次前往南宋。陪同他的人,除了木仲天之外,还有木苍。 西凉城,宁王府。 叶翎从修炼中醒来,就见南宫珩坐在不远处看着她。 “小叶子,你醒了?”南宫珩神色一喜,上前来,把叶翎拉起来,紧紧抱住,“我好想你啊!” “难道我入定了一年?”叶翎问。 南宫珩放开叶翎,低头就是一个缠绵的长吻,而后意犹未尽地说:“两天,不过于我而言,度日如年。” “两天?那明日我就要出嫁了?”叶翎挑眉。 “嗯,明日你就要跟我走了。”南宫珩抱着叶翎,神情愉悦。 “时间过得好快啊。咱们认识,都一年多了。”叶翎说。 南宫珩看着叶翎,目光灼灼地说:“我希望再快一点,今夜就是洞房花烛。” “这个嘛……”叶翎脸上飘来两朵红云,“很快了,急什么?” “小叶子你竟然也会害羞?你刚刚在想什么?”南宫珩觉得很惊奇。 “在想你没穿衣服的样子。”叶翎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推开南宫珩,“成亲之前,不准再对我动手动脚!” 南宫珩又偷了个香,笑得很开心:“我就知道,小叶子你迷恋我的身体!不过,你姐姐姐夫非要亲自送你去东晋,这一路上,你就好好修炼吧,我给你护法。” 叶翎已经冲关成功,不过想要把那一甲子内力全都化为己用,还需要时间。但她如今的实力,比起曾经,已经是飞跃式的提升了,虽然还不是南宫珩的对手。 叶翎见到了聘礼单子,也见到了嫁妆单子,很开心地来了一句:“发财了!” 南宫珩表示,他可是从他父皇那里搜刮了不少好东西,一定要风风光光地把叶翎娶回去,昭告天下,她是他的人了! 五月初十,大吉之日。 叶缨本来准备齐全,要让叶翎穿着嫁衣离开西凉城,这是礼数,当初叶缨离开南楚就是这样的。 不过叶翎坚决不肯穿,觉得出了城就得脱掉,太麻烦。本来就是做给别人看的,没必要。 南宫珩对此并不坚持。 东晋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宁王府外等候,南宫珩一身红袍,骑在马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宁王府的大门。 艳阳高照,大门开启。 叶翎在叶缨和叶旌的陪伴之下,款步走了出来。一身红裙,衬得那张绝色倾城的脸,艳色无双。只画了淡妆,依旧美得让人忘了呼吸。 西夏国送嫁的队伍,也到了不远处。还有许多翘首围观的百姓。 在众目睽睽之下,南宫珩对着叶翎伸手,叶翎飞身而起。 众人视线中,只见一抹红影,轻盈地飞到了南宫珩身旁,南宫珩长臂一揽,叶翎顺势坐在了他身前! 南宫烈笑骂道:“老七这个混蛋,能不能懂点礼数?不过,这两人在一块儿,真是好看!” 这也是所有人的第一感觉,太美了! 只见那骏马之上,绝世无双的美男子,身前拥着美丽动人的新娘,衣袂交缠,眉目相汇,盈盈一笑间,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颜色,仿佛天地茫茫,只余这一对璧人。 此时没有人会再去想,谁配不上谁的问题,只觉得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神仙眷侣。 “哇!美人叔叔和小姨好好看哦!”叶尘仰头看着,小脸惊叹。 “鬼兄……”叶翎说。 “换个称呼。以前我是你的鬼相公,从今日开始,不是了。”南宫珩眸中满是笑意。 “阿珩。”叶翎轻轻柔柔地唤出这个名字。 虽然也有其他人管南宫珩叫阿珩,但他就是觉得,叶翎叫的,最悦耳动听,像是有一片羽毛在他心头轻轻拂过。 南宫珩调转马头,带着叶翎往城门口的方向走。 迎亲的队伍,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前面已经出了城,还有一半在宁王府门口没有动。 很久之后,西凉城的百姓想起这一日,共乘一骑,相拥离开的那对璧人,依旧津津乐道,赞美感叹。这就是后话了。 出城后,南宫珩带着叶翎,策马扬鞭,很快不见了人影。 南宫烈和百里夙都很无语,让队伍照常前行。 两人到了一处树林之中,马速放慢,叶翎笑问:“我还以为你要带我私奔呢。” 南宫珩扶住叶翎的腰,让她转了个方向,抱着她缠绵亲吻。 “只是小叶子你今日太美,我想亲你。”南宫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拉着叶翎下马。他的自制力,已经快不行了。 两人十指相扣,就在树林之中漫无目的地散步,等着后面的人。 汇合之后,叶翎和南宫珩都没有再骑马,坐了马车。 多数时候,叶翎在修炼,南宫珩在旁边看书或雕刻,为她护法。 叶尘很开心,这对他来说,就是出门游玩儿。 明氏也特别高兴,因为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出远门。这一次到东晋去,身边陪着儿子儿媳,还有可爱的小孙子,不在乎看到什么风景,就已经很满足了。 除了明面上的护卫,暗中还有不少高手,听蒙璈调遣。 南宫珩和叶翎都知道,暗处有人,不愿他们成亲,定会出来破坏的。只是会用什么方式,他们无法确定,只能尽力做好防备。 这次让百里夙和叶缨一起去东晋,不只是为了送嫁,也是为了安全起见。百里夙也是那老妖婆的目标人物,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找上门来。 南宫珩和叶翎都计划好了,若顺利成亲,等成亲之后,他们再跟着百里夙和叶缨回西夏来住。到时候都在一处,更稳妥一些,防止百里夙哪天突然就被人掳走了。 人多,走得并不快,等离开西夏国,进入东晋地界的时候,已是五月底了。 南宋京城。 宋清羽当上皇帝后,将京城的名字改为清云城。 清云城中,背地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宋清羽真正爱的人,是已经死去的战王云尧。 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从小一起长大,当初在京城,可谓形影不离。宋清羽将云尧的母亲和弟弟都接到自己家中照顾,这可不是一般的感情啊!清云城,不就是宋清羽和云尧的意思吗? 宋清羽听说,置之一笑。他已经自称断袖的情况下,别的流言,都不值一提。有些事,不能与外人道,随便旁人怎么想。 前去西夏国的孔瑀尚未归来,南宫珩和叶翎要成亲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清云城。 南宋百官对此有些担忧,怕这是东晋和西夏再次合作的征兆,到时候,夹缝中的南宋,该如何生存? 任由百官激烈争论,宋清羽只说一句:“管好自己的事。” 他不会对南宋的官员说,叶缨和叶翎不可能对南宋不利。因为假如叶缨或者叶翎需要宋清羽做什么,他一定尽力去做。作为南宋皇帝,宋清羽绝对不会再要求她们姐妹为南宋做什么。 得知南宫珩和叶翎要成亲,在宋清羽预料之中,但他依旧为他们高兴,并且宣布要前去东晋恭贺。 有官员劝说,不应该去,会有危险。 宋清羽并没有理会,让人安排下去,明日就出发。 回到镇北公府,三个长辈都在等他。 “阿羽,你真要去东晋?”温敏蹙眉,“安全吗?” 宋清羽微笑:“娘,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跟南宫珩有仇的,都已经死了。再说了,叶缨和叶翎都在,没有人会对我不利。” 薛氏点头:“姐姐放心,不会有事的,就让阿羽去吧。当初我曾对叶翎说过,若她要再嫁,我会为她准备一份嫁妆。没想到中间发生那么多事,也没想到她要嫁的人离得这么远。阿羽你要轻装上路,我也没有准备太累赘的东西,有一个箱子,你带去给叶翎吧。” 宋清羽点头,就听温敏说:“娘也给叶翎准备了添妆的东西,你一起带过去。跟叶翎说,这里也是她的娘家,随时都能回来。” “好。”宋清羽微笑,“我会带到的。” 除了薛氏和温敏给叶翎准备的添妆,宋清羽早已从皇室的藏宝库里面,精挑细选出了一些宝贝,打算给南宫珩和叶翎当贺礼。 朝中政事,到时候就让宋茳这个太上皇去主持。宋茳虽然是武将思维,不过宋清羽觉得没什么问题。南宋这群整天就知道瞎叨叨,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文官,就该对他们强硬一点。 宋清羽知道孔瑀现在到哪儿了,打算到时候跟孔瑀汇合,一起去东晋。毕竟孔瑀也算是叶翎的朋友,都去喝杯喜酒。 是夜,宋清羽从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了南宫珩留在这里,一直没有带走的天音琴,装进了箱子里,锁好。这也是要带到东晋去,还给南宫珩的。 明日出发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夜已深,宋清羽吹了灯,上床休息。 夜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吹来,七星神色一凝,屏住呼吸,就感觉一道寒意逼近! 木仲天一掌打在七星后心,七星一口血喷出来,被木仲天掐住了后颈! “师父,没必要杀人。”木苍现身,抓住了木仲天即将收紧的手。 木仲天冷哼一声,把七星甩了出去。七星趴在地上,迷药入肺,很快昏迷过去。 睡梦中的宋清羽,此时也已陷入昏迷。而他的暗卫,都被木仲天和木苍放倒了。木仲天的实力极强,一开始又用了毒,根本防不胜防。 戴着面具的楚明泽悄无声息地进了宋清羽的房间,走到床边,掀开床幔,看到宋清羽的脸,冷笑了一声:“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楚明泽拿出药瓶,打开塞子,放在了宋清羽鼻下。 一缕轻烟逸散出来,很快消失不见。 楚明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清羽,片刻之后,宋清羽的眉心,鼓起了一个豆大的血包! 楚明泽眸光一凝,下一刻,并没有蛊虫爬出来,只有一丝暗黑的血迹,从宋清羽眉心流了出来!如老妇人所言,蛊虫离体而亡,但的的确确是存在的! 楚明泽神色一喜,这证明老妇人养的同生转生蛊,已经成功了! “可恶,你先前果然是在骗我!”楚明泽看着宋清羽,目光阴冷。 不过他的任务,只是确认宋清羽的身份,不能动宋清羽。 楚明泽拿出一块帕子,把宋清羽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云尧,想必宋清羽的娘,不知道你夺了宋清羽的身子吧?你的亲娘,也不知道你还活着吧?呵呵。”楚明泽冷笑,“你就接着做你的孝子,不过不定什么时候,你一定会为你得到的东西,付出代价的!” 楚明泽话落,把那块染血的帕子收好,一切恢复原状,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天色将明,七星醒来,神色大变,冲进宋清羽的房间,就见他坐在床边,揉着发疼的额头。 听七星说,昨夜有人来过,宋清羽拧眉,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看不出任何异样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公子,有可能还是楚明泽。”七星脸色难看。他受了很重的内伤,攻击他的人,武功不在南宫珩之下。这种高手,他们根本防不住。 宋清羽面色微沉:“你先去疗伤。” “还去东晋吗?”七星问。 宋清羽点头:“照原计划,去东晋。这件事,我会亲自告诉阿珩。” 当日,宋清羽从清云城出发,前往东晋。 次日就碰上了从西夏回来的孔瑀,孔瑀没有回京,直接跟着宋清羽,往东去了。 转眼到了六月中旬。 晋阳城中,热闹非凡,百姓都纷纷走上街头,去看被南宫珩迎娶回来的新娘子。叶翎这个传闻中的奇女子,东晋的人也都很是好奇,她到底长得有多美。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高喊,百姓纷纷让开了路,就见南宫御骑着一匹骏马,来到了城门口。 东晋皇帝南宫御,当太子的时候,就曾多次带兵驰骋沙场。出行时,不爱华丽的车撵,基本都是自己骑马。 “皇上亲自来迎接夜王?” “不会吧?听说西夏皇帝来了,皇上是来迎接百里陛下的吧?” …… 旁边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圆润娇美的少女面庞。 南宫雯笑语嫣然,看着南宫御问:“父皇,七哥回来了吗?” 南宫御眼眸微眯,看着远远地出现在视线中的队伍:“到了!” 话落,南宫御下马,南宫雯从马车里跳下来,亲昵地挽住南宫御的胳膊:“父皇对七哥真好,亲自来接他!不过我是来接叶姐姐的!上次一别,都好久了,没想到她要当我七嫂了,真好!” 南宫御摇头:“谁来接那个总不回家的混蛋?雯雯你不要胡说!朕是来迎接西夏百里夙的!” 南宫雯笑着说:“父皇,你这是口是心非!你就是想七哥了!” “那个臭小子,这回我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南宫御轻哼了一声说。 “为什么呀?”南宫雯问。 “娶个媳妇儿,耽误这么长时间,笨死了!朕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南宫御没好气地说。 “父皇明明已经当爷爷了嘛!”南宫雯笑着说。 “不一样!小七长得那么好看,又娶了个那么美的媳妇儿,除了给朕生个最好看的孙子之外,要他们有何用?”南宫御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164.南宫珩的家,各方齐聚 队伍缓缓走近,最前面的南宫烈看到南宫御在,连忙翻身下马,行大礼。 “平身。”南宫御说着,看向南宫烈身后,“小七呢?” 南宫烈哭笑不得:“七弟说,父皇一定会亲自来城门口迎接他和宁王,他要给父皇一个惊喜,所以……” 南宫御皱眉:“所以什么?” “所以,他先带着宁王,偷偷进城去了。”南宫烈神色无奈,“儿臣拦了,没拦住。” 南宫雯乐不可支:“七哥都要成亲了,还是这么调皮!” 南宫御气得脸都黑了:“这个混蛋!臭小子!什么惊喜?让他过来,朕保证不打死他!” 南宫雯笑着说:“父皇,你总这样说,哪次也没见你舍得打七哥一下!人家西夏的皇上都到了,父皇别这样,快笑笑嘛!再让人家以为咱们对这门亲事不满意,那可不好了!” 南宫御深吸一口气,轻哼了一声:“那个臭小子,给朕等着!”话落,脸上带着笑,迎接西夏帝后去了。 百里夙有些意外南宫御会亲自到城门口来迎接,不过他们这是初次见面。曾经百里夙当太子的时候,没有来过东晋。 南宫御是个很直爽的人,不喜欢一句话拐三道弯。 见到叶尘,南宫御乐呵呵地抱过去,放在了他的身前,带着他骑马。 “你是美人叔叔的父皇,我父皇说,要叫爷爷的。”叶尘小脸乖巧地说。 南宫御朗声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叶尘,百里夜宸。美人叔叔和小姨都叫我宝宝!”叶尘笑嘻嘻地说。 “真乖。”南宫御笑着说。 前来围观南宫珩和叶翎的百姓都失望了,因为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只见到了南宫御跟西夏的小太子共乘一骑,亲昵地像爷孙俩一样。 南宫御把西夏皇室来送嫁的人,安排住进驿馆,说今夜在宫中设宴,为百里夙一行接风洗尘。 南宫御回宫时,把叶尘抱走了,因为叶尘说,想看看南宫御的家长什么样子。 明氏笑着说:“咱们家宝儿真是讨人喜欢。” 百里夙点头:“让他去玩儿吧,不会有事的。一路劳顿,母后好好休息。” “还真有点累了。”明氏点头。 叶缨起身,扶着明氏,送她去歇着。 等叶缨回来,百里夙正在帮她收拾行李。 “小缨,今夜穿这条裙子吧?”百里夙把他精心挑选出来的裙子拿给叶缨看。 “不要那样叫我!”叶缨蹙眉。 “那,缨儿?”百里夙自己感觉怪怪的。 “你才是婴儿!”叶缨冷声说。 百里夙知道哪里不对了。他曾经就这样叫过叶缨,结果被打出去了。确实很怪。 “南宫花瓶管小妹叫小叶子,我总不能叫你大叶子吧?”百里夙自以为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叶缨无语:“神经病!” “咳咳,开玩笑而已。”百里夙把裙子放下,走过来坐在叶缨对面,正色道,“我们是夫妻,我总连名带姓地叫你,听着像陌生人一样。你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就叫我的名字,不然闭嘴!”叶缨神色有些不耐,一个称呼而已,也值得说道? “那,你可以叫我阿夙吗?”百里夙眸中暗含期待。 “不可以!”叶缨话落,睡觉去了,因为她也累了。 百里夙叹气,决定今夜上床,接着聊这个问题。被踢下来的次数多了,早习惯了。 没有跟着队伍一起进城的南宫珩和叶翎,这会儿就在晋阳城的夜王府之中。 “阿珩,你确定你父皇会去城门口接你?”叶翎问。 “当然!”南宫珩点头。 “那我们这样,你父皇会不会想要打死你?”叶翎轻笑。 “会,不过他只是想想。他生活那么无聊,给他一点惊喜。”南宫珩唇角微勾,牵着叶翎的手,跟她介绍夜王府各处。他最得意的是他亲手设置的那些机关,叫了八卦出来,一一演示给叶翎看。 叶翎对此很感兴趣:“回头你也教我木工活儿吧,这些东西挺有意思的。” 南宫珩很开心:“好啊!等成了亲,我们一起做!” 南宫珩从小是在宫里住的,十四岁之后有了这座府邸。这里是他在晋阳城的时候,打发无聊生活的“游乐场”。 外人眼中的纨绔,他的确喜欢吃喝玩乐。 他喜欢的吃喝,是爱美食。喜欢的玩乐,不是常人以为的那种。 他的爱好与众不同。有时候关起门来,十天半月也不出去,就捣鼓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曾亲手做一辆设置了机关,可攻可守的马车,送给南宫御。 自从云尧出事之后,南宫珩已经三年没有回来这个地方了。 这三年,南宫珩在外经历了很多事,如今再回来,一切跟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门口的牌匾从七皇子府变成了夜王府。 夜王府里也有一片竹林,不过不为观赏,南宫珩以前多是砍了竹子来“玩”的。 后花园有一片湖,半月形,清澈澄然如明镜。 已是夏末季节,湖中的莲花都已枯萎凋谢。 “小叶子,过些天我们可以挖莲藕吃。”南宫珩笑着说。 “你种这些莲花,不会就是为了吃藕吧?”叶翎挑眉。 南宫珩点头:“是啊,要不然种它们有何用?莲花也没什么稀奇的。” “你不适合吃藕。”叶翎一本正经地说。 “为何?”南宫珩不解。 “因为吃藕,丑。”叶翎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没有拼音,但南宫珩思忖片刻,听懂了叶翎的笑话,忍俊不禁:“小叶子你是在夸我长得好看吗?” “本来就是事实,需要夸?”叶翎反问。 南宫珩笑意加深:“就是!” 湖上面有一座吊桥,南宫珩说,这也是他亲手做的。 两人走上吊桥,到湖对岸去,南宫珩牵着叶翎,去了他的院子。 一进门,院中种着一棵桂树,树下有一个木雕的小兔子,憨态可掬。 “你喜欢嫦娥?”叶翎问。 南宫珩摇头:“我只是为了纪念第一只被我吃掉的兔子,希望它死后,去了月宫。” 话落,南宫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翎:“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很像那只小兔子,让我想要带回家,吃掉!” 叶翎轻咳:“那我应该恭喜你,成功了。” 南宫珩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简单别致的家具,多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书房里,书架上大部分都是杂书。书桌上放着他三年前离开时,最后画的一张图纸。 “小叶子,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你喜欢吗?”南宫珩问叶翎。 “很有趣。”叶翎点头,“不过我有个问题,你感兴趣的,都是外人眼中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那当初你替云尧去打仗,为何对兵法也那样精通呢?” 南宫珩拉着叶翎坐下,看了一眼他的书架,想起曾经的事,微微一笑说:“我体内的毒,十岁那年第一次发作,失去神智,差点杀了我父皇。当时,很多人说我被邪祟附体,也有人说,我是妖物转世。有人劝谏,说应该把我处死,以绝后患。” 叶翎眸光微凝,南宫珩笑着摇头:“都过去了。曾经有一段时间,大概三四年吧,我住在宫里,有四个高手日夜看着我,不允许出门,怕我伤人,也怕我出事。就算放我出去,怕是人人见我,都会像见到了怪物,避之不及。” “那段时间,父皇担心我闷坏了,就给我找各种各样的书来看。我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后来,看得速度越来越快,我父皇就直接让我住到了皇宫的藏书阁里面。别说兵法书籍,我还看了一些关于农耕的古籍,佛经,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典籍,改日带你去瞧瞧。” “好。”叶翎握住南宫珩的大手,微叹一声,“那你是什么时候得到自由的?” “十四岁的时候。十岁那年我毒发,恰好虞老头在晋阳城,是他想办法压制了我体内的毒。但他说,那毒很邪门,他也不懂,压制下去只是暂时的。他取了我的血,说要回去想想怎么办。我第二次见到他,中间隔了四年。”南宫珩说。 “你被关在皇宫四年,中间从未出来过?”叶翎蹙眉。 南宫珩点头:“所以后来我再怎么出去乱跑,不回来,再怎么玩,怎么闹,我父皇嘴上骂着,其实也不会拦着我。十四岁那年,虞老头给我用了新的药,说不必再拘着我,只要不出意外,就不会毒发,我才离开皇宫。” “那你何时拜秦徵为师的?”叶翎好奇。 “也是在那年,虞老头给我介绍的师父。他们是老相识。”南宫珩说。 “小风风说,我们成亲,虞门主会来,不知道你师父会不会来喝喜酒。”叶翎说。 南宫珩摇头:“或许不会来吧。他最在意的是秦忆如那个女儿。有些事,已经发生了,不必再强求。不过,希望大师兄可以来。” “我很期待见到你大师兄。不过……”叶翎轻笑,“今夜宫中定然有宴会,你不会还想给你父皇惊喜,故意不出现吧?” “今夜的宴会是欢迎百里人渣和你姐姐的,我出现不出现有什么关系?成亲是父母之命,就让我父皇跟你姐姐姐夫谈去吧。今夜我带你去看星星。”南宫珩表面玩世不恭,但他从来都不喜欢那种人很多的宴会,虽然他参加过很多次。 夜王府里没有丫鬟婆子,南宫珩的属下全是男人。七星在宋清羽身边,在南宫珩归来之后,他原本的替身八卦,成了夜王府的管家。 八卦到晋阳城最大的酒楼,买了酒菜回来,给南宫珩和叶翎吃。 “七星和八卦没有大名吗?”叶翎问。 “有。”南宫珩点头,“七星叫周正,八卦叫周严。这是他们的本名。” “还不错。”叶翎觉得蛮好听的。 两人吃了些东西,南宫珩有事要处理,让叶翎去休息。 叶翎躺在南宫珩的床上,被褥是新换过的,原来的许久没用都旧了。 闭上眼睛,叶翎想象着南宫珩少年时,躺在这张床上的样子,进入了梦乡。 叶尘被南宫御带着,在东晋皇宫之中游玩了一圈儿,还吃了御膳,困得昏昏欲睡时,说想皇祖母,南宫御就派人把他送回西夏驿馆去了。 南宫御本想派人来夜王府通知南宫珩,今夜的宴会必须参加,后来还是决定算了。 傍晚时分,百里夙准备入宫赴宴,迟迟不见叶翎回来。 “不用管她。”叶缨发话。 于是,除了叶翎这个和亲的主角之外,百里夙带着明氏和叶缨叶尘,以及他的小舅子叶旌,一起入宫赴宴去了。 参加宴会的东晋百官,本以为南宫珩和叶翎今夜该出现了吧?结果还是不见人影! “母后,美人叔叔和小姨去哪里了?”叶尘问叶缨。 “他们去玩儿了。”叶缨随口回答。 叶尘皱了皱小眉头:“去玩儿?那为什么不带我呀?” “明日就带你去找他们。”叶缨微笑。 南宫雯曾经去过靖王府,是见过叶尘的,叶尘还记得她。这会儿她笑着招手让叶尘过去,叶尘得了叶缨首肯,就跑到南宫雯身边去玩儿了。 整场宴会,气氛融洽,在南宫珩和叶翎缺席的情况下,南宫御与百里夙愉快商谈,定下了南宫珩和叶翎的婚期,在十日之后。 这是早就算过南宫珩和叶翎的生辰八字,选出的最近的大吉之日。 此时,南宫珩和叶翎也在宫中。 藏书阁是一座七层塔楼,皇宫中最高的地方,也是南宫珩曾经住过三年多的地方。 藏书阁常年有高手看守,不过见到“熟人”南宫珩,守卫直接放行,也不必通禀南宫御。 南宫珩牵着叶翎,进了藏书阁,一层一层往上走。 到每一层,他都能精准地说出哪个位置放了哪本书,甚至某本书哪一页有一幅残缺的画,都记得清清楚楚。 到第七层,没有书架,上面放了一张雕花木床,一桌一椅。柱子上,刻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南宫珩当年无聊之下做的。 “我曾经就住在这里。”南宫珩拉着叶翎过去,在床边坐下,“父皇原是安排我住在一层的,因为这上面夜里会冷。但我喜欢这里,很多时候,就是外面的风声雨声伴我入眠。” 话落,南宫珩拉着叶翎到窗边,推开窗户:“小叶子,你看!” 叶翎往外看,微微仰头,夜幕低垂,星河璀璨。低头,整个皇宫,一览无余,甚至一眼就能看出那个灯火通明的宫殿正在举办宴会,想象得到里面是何等热闹华丽的情景。 想必,少年时的南宫珩,也曾这样,站在此处,身单影只,看着下方的繁华景象吧…… “是个不错的地方。”叶翎微微点头说,“今夜我们睡在这里吧?” 南宫珩愣了一下:“这里?太简陋了,还是回王府吧。” “我觉得挺好的。如今也不冷,我想陪你在这里住一夜。这样,等你以后再想起这个地方的时候,回忆里就不会总是孤单一个人。”叶翎伸手抱住南宫珩说。 南宫珩猛然抱紧叶翎,把头埋在叶翎颈窝:“小叶子,你真好。” “你不是说,今夜还要带我去见你父皇吗?”叶翎问。 南宫珩放开叶翎,往下看了一眼:“再过一会儿,宴会就该结束了。为了避免父皇揍我,咱们去给他做宵夜,给他一点真正的惊喜吧!” 南宫珩话落,揽着叶翎,从窗口飞身而下。 南宫御后宫里的女人不多,今夜他也没有去皇后或妃嫔那里,宴会结束之后,就回寝宫了。 路上还在想,这次一定说到做到,见到南宫珩的时候,把他揍一顿!给他一个“惊喜”! “皇上,可要膳房准备宵夜?”老太监迎上来,面上带着笑。 “不用。”南宫御摇头,大步走进寝宫。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南宫御定睛一看,南宫珩坐在桌旁,笑容灿烂地冲他招手,身旁还坐了一个面容绝色的少女。 南宫御立刻板脸:“你这臭小子,还敢来?” “小叶子,父皇要揍我!”南宫珩连忙拉叶翎。 叶翎起身,恭敬行礼,叫了一声:“伯父。” 南宫御瞬间破功,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可算是见着了!果然是倾国倾城的貌,怪不得那个臭小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这么久都不回家。小丫头快坐,别拘礼啊!一路从西夏过来,累了吧?这么晚那臭小子还不让你好好歇着,真是该打!” “父皇,我才是你儿子!”南宫珩幽幽地说。 “有人在说话?听不见。”南宫御对南宫珩视而不见,笑容满面地看着叶翎说,“朕跟你父亲,曾有过数面之缘,对他十分欣赏。你们姐妹都是女中豪杰,你怎么就看上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了?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南宫珩扶额,叶翎笑得乖巧:“是啊!” 南宫御哈哈大笑:“我就觉得,肯定是!小七,我当初说什么来着,你也就能凭着这张脸,骗个姑娘回来!” “老南,你开心就好。”南宫珩很淡定地说,“不过刚刚听到你说,你不想吃宵夜?那小叶子专门做的这天下无敌好吃的面,就归我了!” 南宫珩的手还没伸出去,南宫御就把碗端走了。 “是小丫头做的?我还以为是那臭小子做的,没兴趣呢。他上回给我做的面,一点儿都不好吃。”南宫御口是心非。 “老南!上回的面你若是吃了,现在给我吐出来!”南宫珩拍桌子。 “小丫头你看看,这臭小子,本事不大,脾气真不小!你要不要考虑,别跟他了,我给你在东晋再物色一个好的,蒙璈你觉得怎么样?年纪轻轻,实力高强,长得也好看,晋阳城里好多小姐喜欢他!”南宫御煞有介事地问叶翎。 叶翎认真点头:“伯父说得对,我觉得蒙璈很好。” 南宫御看着南宫珩的脸色,瞬间开心,拿起筷子吃面去了。 叶翎觉得南宫珩曾经有过那样灰暗压抑的经历,也没有长歪,应该跟南宫御的影响有很大的关系。南宫御是个好父亲,乐观开朗。 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肉丝面见了底,南宫御有些意犹未尽:“味道好极了!儿媳你的手艺真不错,以后我有口福了!” “老南你想得美!以后你想再吃小叶子做的好吃的,要求我!”南宫珩一脸傲娇。 “小叶,别理他,下次有什么好吃的,记得有我一份儿。以后父皇罩着你,在东晋可以横着走!”南宫御很豪气地说。 “横着走的那是螃蟹!”南宫珩话落,拉起叶翎就跑了。 南宫御笑着看他们离开,过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他说了一定要揍南宫珩的,又给忘了!不过这个儿媳,甚合心意啊!长得美又乖巧,还会做好吃的,不错不错! 是夜,南宫珩和叶翎就住在皇宫藏书阁的顶楼,看着星星,天马行空地聊着天,相拥入眠。 翌日,天亮之前,南宫珩就背着叶翎回夜王府去了。 半晌的时候,百里夙和叶缨带着叶尘,以及叶旌,来夜王府做客。 南宫珩热情招待,叶旌和叶尘对于处处有机关的夜王府十分感兴趣,南宫珩就带着他们到处玩儿了一遍,百里夙也积极参与其中。 “姐,你跟姐夫,怎么样了?”叶翎意有所指地问。 “没怎么样。”叶缨微微摇头,觉得如今这样挺好的。 “姐,你倒是没怎么变,不过那百里人渣被你调教的,现在跟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判若两人。”叶翎轻笑。 “调教?”叶缨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翎笑而不语。 百里夙曾经的“自闭”,是因为他在熬着日子等死,并不是有什么悲惨的经历。当他活过来,天降一个可爱的儿子,和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媳妇儿,人生春暖花开。 叶缨不同。她有过幸福无忧的时光,突然遭遇变故,经历人世冷暖,被迫学会独立坚强。是以如今的她,可以抵挡任何风雨的侵袭,却也不会轻易被一点温暖所打动。 不过叶翎觉得,叶缨其实有变化,只是没有百里夙那么明显而已。对她而言,不会再有那种轰轰烈烈的心动,但细水长流,也很好。 翌日,南宋皇帝抵达晋阳城,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想去看看这个从小就有美人之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断袖皇帝,到底是什么模样。 进城之前,孔瑀真诚建议宋清羽坐马车。 不过宋清羽拒绝,依旧选择骑马。 南宫烈笑脸相迎,百姓们看到宋清羽那张雌雄莫辩,绝色无双的面庞,惊艳不已。 很多小姐,目光痴迷,心中遗憾。 “这样一个美男子,怎么就是断袖呢?” “是啊!太可惜了!” “南宋有传闻说,这个美人皇帝,跟已经过世的战王云尧是一对儿!” “夜王要娶的,不就是曾经的战王妃吗?这关系……” “都是传言,谁知道是真是假?” “看见后面那辆马车了吗?是这个宋美人一当上皇帝就提拔起来的丞相,二十多了,也没成亲,据说他们俩……” “真的假的?” …… 宋清羽微笑着打马走过,美得让人心醉神往,却碎了一地的芳心。 到南宋驿馆安顿下来后,宋清羽说要去夜王府拜访,命孔瑀跟随。 一路走来,孔瑀听说了不少关于自己和宋清羽的“绯闻”,着实让他有些困扰。 不过宋清羽坦坦荡荡的,孔瑀当臣子的,又不能因为流言“辞职”,只能假装不知道了。 两人到夜王府门口时,碰上了前来找叶翎的东晋八公主南宫雯。 南宫雯看到宋清羽和孔瑀,礼貌地点头致意,先一步进门。 叶翎和南宫珩正在后花园砍竹子,打算做个竹排,到时候划着挖莲藕去。 “七哥!叶姐姐!”南宫雯提着裙子跑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砍竹子做什么?” “玩儿。”叶翎微笑。 看到宋清羽和孔瑀出现在不远处,南宫珩把手中的刀递给南宫雯:“你来试试?” “好啊!”南宫雯喜颜笑开,接了过去,跑到叶翎身旁,让叶翎教她。 南宫珩大步朝着宋清羽走过去。提前接到七星传信,说中间出了一点事,具体如何,宋清羽会亲自跟他讲。 南宫雯偷偷看着宋清羽那边,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八卦之光:“七嫂,那个南宋的美人皇帝,他到底喜欢的是谁呀?” 叶翎唇角微勾:“你觉得呢?” “我听说了好多。有人说,他喜欢已故的战王,就是你的那个……七嫂你别介意,外人都是这么说的。”南宫雯小声说。 “嗯,我也听说了,不介意。”叶翎笑着说。 “还有人说,他跟那个丞相,就跟他出双入对的这个,是一对儿。”南宫雯说着,猛然瞪大了眼睛,“七嫂你快看!” 叶翎抬头,就见南宫珩走到宋清羽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个美男相拥,画面很美。别说南宫雯,站在一旁的孔瑀都目瞪口呆,一脸“这俩人是怎么回事”的样子。 “七哥他……他们俩这是干什么呢?”南宫雯皱眉。 “唉……”叶翎叹了一口气,垂眸没说话。 南宫雯压低声音:“七嫂,七哥跟那个宋美人,难道真的有什么?” 叶翎又叹了一声,沉默不语。 “太过分了!七哥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南宫雯话落,举着手中的砍刀,就去追南宫珩和宋清羽了。 南宫珩正哥俩好地搂着宋清羽,打算找个地方好好聊聊,而且说让孔瑀去找叶翎,要把他支开。 孔瑀就见南宫雯跑了过来,举着刀,拦住了南宫珩和宋清羽,一脸严肃地问:“你们俩,什么关系?” 孔瑀知道宋清羽不是断袖,南宫珩更不可能是,他刚刚只是有些惊讶这两个人关系这么好而已。这会儿看着南宫雯,孔瑀觉得,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南宫珩和宋清羽对视了一眼,两人并没有避嫌分开。 宋清羽微笑着说:“就是你看到的这种关系。” “你!你这个!你竟然抢人家的有妇之夫?”南宫雯瞪着宋清羽,神色有些气愤,“我七嫂就在那儿呢,你就对我七哥动手动脚!” 宋清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正色道:“八公主,天地良心,是你七哥对我动手动脚。” “七哥!”南宫雯上前去,拽着南宫珩的胳膊,强行把两人分开,“你这是干什么呢?没看到七嫂都不高兴了吗?” “啊?”南宫珩一脸无辜,“我只是把宋美人当朋友而已,我喜欢的只有小叶子,八妹你不要胡思乱想。” “那你刚刚跟他搂搂抱抱的?”南宫雯皱眉,“我相信七哥肯定只喜欢七嫂,但是那个宋……宋帝,七哥你还是跟他保持距离比较好,外人看见,肯定会说闲话的。七哥没那种心思,谁知道人家是什么心思。” “八妹你说得对,他是个断袖,我刚刚忘了这件事。”南宫珩一本正经地说,“放心,以后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 南宫珩完全没有要给宋清羽澄清的意思,而是看着宋清羽来了一句:“我要成亲了,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意思,都死心吧!” 宋清羽垂眸浅笑,也不辩解,微微点头说:“好。” 南宫珩和宋清羽“保持距离”一起离开,南宫雯回到叶翎身旁,对叶翎说:“七嫂,不关我七哥的事,七哥只是不拘小节,但是那个宋美人,我看他那样子,可能真的对我七哥有想法,毕竟我七哥那么好看。七嫂你要防着他一点。” “嗯,我会的,谢谢八妹。”叶翎认真点头,觉得逗这个小丫头也挺好玩儿的。 “真是的,好好的男人,袖子怎么说断就断了,搞不懂……”南宫雯嘀咕了一句,接着跟叶翎学砍竹子了。 孔瑀就在竹林旁边欣赏风景,跟叶翎闲聊。 八卦再次过来禀报:“王妃,神医门的虞门主和风少主到了。” “你先招待着,我马上过去。”叶翎点头,放下手中的刀。 165.暗夜刺杀,完美人设 “出什么事了?”南宫珩问。 宋清羽微叹一声,轻轻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宫珩皱眉,听宋清羽讲了七星遇袭的事。 “我怀疑,还是跟楚明泽有关。我被下了迷药,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有片刻功夫,觉得头疼得厉害。”宋清羽神色无奈。 “楚明泽……”南宫珩若有所思,“他先前去找你,目的是确认,你是不是云尧转生,并未伤你。那次你蒙混过关,如今只能猜测,若真是他,或许还是同样的目的,但他找到了无需跟你对质,就能确认那件事的手段。” 宋清羽面色微沉:“如果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 南宫珩确信,刚刚那一刻,他看到了宋清羽眼底一闪而逝的恐惧…… “为何?”南宫珩问。 宋清羽猛然握拳,垂眸沉默,片刻之后说:“我跟你说过,我曾做过一个梦。就在我们相认那天,在云家墓地。” 那场噩梦,之所以是噩梦,最糟糕的,根本不是不能跟叶翎在一起。 让宋清羽惊惧的,是与南宫珩反目成仇,是宋茳和温敏一旦得知真相,无法承受!因为他们必然无法承受! 这就是宋清羽在苏醒后,初见南宫珩,并没有表明身份的主要原因。那时他以为还魂转生是天意,并非人为,世间只他一人知晓。 在发现这件事疑似人为之后,他最担心的就是被宋茳和温敏知道。 “虽然我偶尔还叫你云尧尧,但你自己要坚信,你如今就是宋清羽!”南宫珩神色严肃,“若你自己心虚,不必有人戳穿,早晚会露出破绽。被楚明泽确认又如何?事情本就是那些人做的,便是没有确认,这也是你在他们手中的把柄。” 宋清羽一时思绪纷乱,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有没有考虑过,跟你爹娘说实话?”南宫珩问。 宋清羽立刻摇头:“没有!我不能那样做!这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 “既然如此,不要自乱阵脚。”南宫珩说,“还魂重生之事,本就匪夷所思。即便楚明泽突然跳出来,说你是云尧,你爹娘会信他还是信你?” 宋清羽苦笑。那场梦中,是他自爆身份。虽然他知道南宫珩说得没错,只要他不承认,宋茳和温敏会信他。但他不希望那种事,有发生的可能。 后花园竹林中。 八卦领命,前去招待虞澍和风不易。 叶翎看向站在一旁的孔瑀,孔瑀微笑:“你去吧,不必管我。” “还是要管的,毕竟来者是客。”叶翎说着,把她放下的刀又捡起来,递给孔瑀,“拿着,帮我砍竹子。照我砍的粗细和长度来选。” 孔瑀皱眉:“我不会。” “你空着手上门,又不想干活,是想让我把你轰出去吗?”叶翎十分不客气。 孔瑀嘴角微抽,默默地接过了那把刀。 “七嫂,你去吧,我好像会了,我帮你!”南宫雯笑得乖巧。 “嗯,八妹小心着,别伤到自己。”叶翎微笑点头,跟对孔瑀的态度截然不同。 叶翎离开,南宫雯问孔瑀:“孔大人,我有一个问题,可能有点冒昧。” 孔瑀猜到南宫雯要问什么,下一刻就听南宫雯说:“你跟你家皇上,是不是一对儿呀?” 孔瑀看到南宫雯眼中浓浓的好奇,神色尴尬:“当然不是!” 南宫雯一听,有几分失望:“你们不是一对儿,那他真的有可能喜欢我七哥,我七哥长得那么好看。” 孔瑀听南宫雯的意思,分明是希望他跟宋清羽是一对儿,也是醉了! 孔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默默地跟南宫雯保持距离,到一边去,尝试着砍竹子,第一下就差点砍到自己腿上。好不容易找对了角度,又没有力道,笨拙地跟竹子较起劲来。 叶翎也没换衣服,到前厅去,就见虞澍和风不易正坐着喝茶。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绝色少女,虞澍哈哈笑了起来:“小丫头,咱们在西凉城见过!没想到,最后你被阿珩拐回来了!” 叶翎微笑拱手:“虞前辈,又见面了。” “听说小风儿教了你医术,是你师父?从他这儿论,你可得叫我一声师公了!不过若是从阿珩那儿论的话,你该叫我一声师父!”虞澍乐呵呵地说。 叶翎半开玩笑地说:“阿珩说,他没有拜师,巧了,我也没有。” 风不易轻哼了一声:“你们俩都是没良心的!” “这话,我承认。”叶翎笑了。 “你这个小丫头有意思!怪不得能迷住阿珩!你们俩这性子,可是真般配!长得也般配,都这么好看!”虞澍笑着说。 “阿珩呢?”风不易问。 “有客。”叶翎说。 “什么客人,比我和师父还重要?”风不易问。 “宋美人。”叶翎笑说。 “无妨,都没有外人。来来来,小丫头,老夫要考考你!”虞澍兴致勃勃地说。 叶翎点头:“是晚辈的荣幸。” 这边三人聊起了医术。 风不易虽然是个医术天才,但毕竟年轻,是虞澍教出来的,从经验来说,比虞澍还欠缺得多。 而叶翎学医术的时日尚浅,虽然悟性不错,也够勤奋,到了虞澍面前,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小丫头你已经很不错了。”虞澍虽然考住了叶翎,但还是夸了两句,“跟阿珩一样,都很有天赋,不过医术一途,博大精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戒骄戒躁,保持谦卑之心,行医时切记要谨慎,对生死要有敬畏之心,才能做一个真正的神医。” 叶翎拱手:“多谢前辈提点,晚辈受教了。” “这个箱子里面,是老夫送给你们的贺礼。”虞澍指着他带来的箱子对叶翎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旁边放了一口大箱子,叶翎走过去打开,发现里面都是厚厚的医书,纸张已泛黄,皆是古籍。 “这可是老夫珍藏的宝贝,小风儿也只让他借阅过一回。这次,就送给你跟阿珩吧。好好看,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老夫,也可以问小风儿。”虞澍笑容满面地说。 “多谢前辈!我很喜欢!”叶翎拱手跟虞澍道谢。这的确是了不得的宝贝,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风不易幽幽地说:“师父可真是疼爱阿珩,都没舍得送我。” “以后,神医谷都是你的!”虞澍笑着说。 气氛融洽,叶翎对虞澍的印象很好。 风不易说,想吃叶翎做的菜了。 虞澍也连忙表示:“早听小风儿说过,小丫头你厨艺一绝,不知老夫今日有没有口福啊?” “当然。”叶翎微笑点头,“小风风,你先陪前辈,我去准备。” “不必管我们,这个地方我很熟悉。”风不易说,“快去做饭吧!我好饿!” 叶翎让八卦把虞澍送的书搬去书房里,让师徒二人随意转转,她到后花园去,就见竹林里竹子东倒西歪,乱糟糟的一片。 南宫雯和孔瑀分别占据两个地方,挥舞着砍刀,还在砍。 “都停下!”叶翎看着被他们砍下来的粗细不一的竹子,十分无语。 “七嫂!”南宫雯拎着砍刀,笑着跑了过来。 孔瑀又补了一刀,砍断最后一根竹子,唇角含笑,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叶翎,我做得还行吧?” “行什么行?”叶翎给了孔瑀一个白眼,“我说了,要粗细长短都跟我砍的一样!我要做竹排,你砍的那都是什么?” 孔瑀轻咳:“太粗的,砍不动,一时忘了你交代的话。” “七嫂,我砍的,好像也不对……”南宫雯弱弱地说。 “没事,八妹第一次做,已经做得很好了。”叶翎微笑。 孔瑀表示,他定是交了个假朋友,如此差别待遇…… 叶翎让南宫雯去洗手,她落后一步,跟孔瑀一起走,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孔二,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孔瑀觉得莫名其妙:“什么?” 叶翎指了一下南宫雯,对着孔瑀眨眨眼。 孔瑀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不对劲。之前见一个看上一个,如今这么可爱的姑娘就在眼前,你竟然没想法?还是说,你就是喜欢楚灵芸和叶妤、明心悠那种类型的?”叶翎刚刚还想着,给孔瑀和南宫雯制造了独处的机会,以孔瑀的性子,应该有想法才对。 孔瑀嘴角微抽:“什么见一个看上一个?什么类型?你别乱说。” “那你觉得这个小公主怎么样?”叶翎问。 孔瑀皱了皱眉:“她很好,但我真没什么想法。” “行吧,有长进。”叶翎点头。 南宫珩得知虞澍来了,带着宋清羽过去,说请虞澍给宋清羽把个脉。 “这小子,看着没病啊!”虞澍笑着,让宋清羽伸手。 “如何?虞老头你看出他身体有什么不对吗?”南宫珩问。 虞澍皱眉,摇头:“明明好好的,你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宋清羽微笑,收回自己的手:“没有不舒服,只是最近时常做噩梦。多谢前辈。” 虞澍混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做噩梦是胡思乱想太多!大男人,放宽心!” 宋清羽轻轻颔首。 虞澍看向南宫珩,瞪了他一眼:“你这个没良心的,那么长时间也不去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南宫珩唇角微勾:“你这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虞澍气得吹胡子瞪眼,过了一会儿又笑起来:“你这臭小子可是一点儿没变,还是当年那个小混蛋!” 叶翎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招待客人。 虞澍吃了赞不绝口,连声说南宫珩眼光好,运气好,找了叶翎这么一个好姑娘。 吃过饭,宋清羽带着孔瑀离开回驿馆,南宫雯也走了。 南宫珩拉着风不易,接着砍竹子去,叶翎说有问题要请教虞澍。 “小丫头,你有什么问题?说吧。”虞澍一直都是乐呵呵的样子。 叶翎正色问道:“前辈,阿珩的毒,还是没有办法吗?” 虞澍闻言,深深叹气:“老夫知道,这次来,你定会问起这个。这几年,老夫一直在想办法,但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头绪。” 叶翎眸光微凝:“那毒,会不会是传说中的蛊毒?” 虞澍愣了一下:“小丫头你是猜测的?还是你知道蛊毒?” “猜的。”叶翎说,“我觉得,以虞前辈在医毒方面的造诣,若是正常的毒,哪怕再稀奇罕见,前辈定会有办法的。但前辈出马都解不了的,或许是蛊毒吧。” 虞澍再次叹气:“小丫头你猜的,应该就是对的。老夫不懂蛊毒,但当初百里夙的情况,老夫就怀疑过,是被人下了什么蛊。阿珩的情况,跟百里夙虽然看起来很不同,但他毒发时的脉象,与百里夙当初病发时的异状,有几分相似。” “前辈为何没有跟他们说过这件事?”叶翎蹙眉。 “因为老夫跟你一样,也是猜的。不懂的东西,不好乱说。没想到你跟老夫想到一处去了!其实老夫这几年一直在寻找关于蛊术的书籍,和可能懂得蛊术的异族人,但迄今为止,没有收获。”虞澍神色有些无奈,“虽然蛊毒听着算是毒术的一种,但实则天差地别。” “我很好奇,前辈是用什么方法,当初给百里夙吊命,又压制了阿珩的毒?”这是叶翎想知道的。 虞澍闻言,无奈微叹:“只是根据那毒导致的症状来下药,治标不治本。看似阿珩没事,但老夫也不知道何时,他就会再次毒发。” “上次他练功冲关,只是轻微毒发,险些走火入魔。若他再次毒发,我应该怎么做?”叶翎问。 “小风儿跟我说了那次的事,那次只是短暂的,你们都在身边,最后平安无事,都算不得真正毒发。老夫要提醒你,小心一些,他若是真的毒发,会失去神智,伤害身边的人。”虞澍神色严肃。 “我知道了,多谢前辈。”叶翎微微点头。 夜王府跟西凉城曾经的太子府一样,没有客院。南宫珩也没招待谁在这个家里住过,包括风不易在内。 不过虞澍早年救过南宫御,跟他是忘年交,神医谷虽然在西夏,但素来跟东晋皇室关系不错,在晋阳城中有一座专门的宅子,方便神医门的人来时住宿。 等虞澍和风不易都走了,南宫珩和叶翎,一起做好竹排,推到湖里去。 南宫珩揽着叶翎,飞身上了竹排,在湖中荡了一圈儿,风和日丽,十分惬意。 两人躺在竹排上,竹排在湖上自在飘荡,叶翎枕着南宫珩的手臂:“阿珩,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你说。”南宫珩轻笑。 “你了解生你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吗?”叶翎翻身,看着南宫珩问。 南宫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沉默了下来。 “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没关系。”叶翎握住南宫珩的手。 “不是不想说,是我不知道。”南宫珩开口,声音低沉,“我记忆中,根本就没有那个人。” “那你长大后,没有调查过吗?”叶翎不信南宫珩没有查过他生母的事。 “我查过,不过那个人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到今天为止,外人都以为我是东晋的嫡出七皇子,这是父皇刻意安排的。正巧在我出生的差不多时候,皇后流掉了一个畸胎。我从出生到十岁之前,跟太子皇兄和八妹一样,在皇后膝下长大。我小时候以为,我就是皇后生的,还因此不解,她为何总是不太喜欢我的样子,只在父皇面前,装作对我好。”南宫珩神色平静地说。 这是叶翎第一次听南宫珩提起东晋的皇后,他的养母年氏。 “不过也没什么,她没有害过我,只是不喜欢我而已。别的女人给父皇生的儿子,她还要养着,不喜欢是天经地义的。”南宫珩轻笑。 至于幼年时,他在他以为的母亲身边,遭受的冷暴力,如今不想再提。 “十岁那年,我毒发后,父皇才告知我真相,我并非皇后所出。不过那个时候,我生母死去十年之久,她在皇宫里的一切痕迹,都早已被抹除干净。玉贵妃,浔阳城太守的嫡次女,被选秀入宫,名叫玉雅娴。”南宫珩说。 “这么说,你有外祖家?”叶翎蹙眉。 南宫珩摇头:“没有。真正的玉雅娴,被选中做秀女后,跟一个穷书生私奔了。玉家送进京城的小姐,是假的。但这件事,在我出生,那个女人死后,才被发现。那个女人一直易容示人,懂医毒。玉家人说,是他们偶然救下的孤女,因怕玉雅娴私奔的事败露被降罪,便让她顶替。玉家人声称,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容貌便与玉雅娴有七分相似,应是有目的的接近玉家人。” 叶翎不解:“她是得知玉雅娴私奔,故意顶替,想进宫当妃子?” “看起来是这样。”南宫珩说,“至于她真正的身份,迄今成谜,没人知道。事情败露后,欺君罔上,祸乱宫闱的玉家也不存在了。” “不对。”叶翎不解,“若她想攀龙附凤,飞上枝头,你出生,她母凭子贵,岂不很好?她为何要对你下毒,为何要自杀?” “父皇说,那个女人进宫后,安分守己,娴静温柔,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怀上身孕之后,父皇提了她的份位,对她宠爱有加。”南宫珩说,“怀孕期间,也没有任何异样。若她不想要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把我打掉,不要把我生下来。非要解释,只能说,她是个疯子。” “定是有原因的,只是她一死,再无法查证。”叶翎心中微沉,“若她给你下的是蛊毒的话,要的不是你的命,可能是有别的目的。” “我曾经想过,或许她本就是我父皇的爱慕者,只是身份低微,没有资格入宫,于是顶替了玉雅娴的身份。但这无法解释,她为何给我下毒,自我了断的行为。”南宫珩说。 “你去过浔阳城吗?”叶翎问。 南宫珩点头:“去过,不过等我去的时候,十几年过去,那里连玉家留下的痕迹都没了。” “你恨她吗?”叶翎问。 “一个我根本不认识不了解的人,有什么好恨的?”南宫珩不甚在意地说。他幼年对母亲的期待,全给了东晋的皇后年氏,可惜,一次次失望。后来得知真相,便再无念想了。 “等成了亲,我们再好好查查吧。”叶翎微叹。 神秘的生母,体内的奇毒,这对南宫珩来说,是个很大的隐患。 临睡前,叶翎笑言,若那老妖婆要阻止她成亲,怕是会派人刺杀南宫珩。 夜半时分,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南宫珩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将叶翎护在身后,就见几十条毒蛇,吐着信子,朝着他们逼近。 南宫珩抱起叶翎,破窗而出! 站在房顶上,就听四处都响起打斗的声音,有人闯府! “被我说中了!”叶翎眸光一凝。 虽然夜王府中有防御的机关,但这次闯入的刺客,武功极强,先悄无声息地放进了毒物,南宫珩的属下,多数都已中招。 南宫珩取了天邪剑和鬼赤剑,斩杀掉目之所及的毒物,与叶翎背对背,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四个蒙面高手。 四人几乎同时逼近,目标明确,只对付南宫珩,不管叶翎。 这一切都表明,是那个老妖婆派来的,目标是杀掉南宫珩,阻止叶翎成亲。 既然如此,叶翎干脆放开手脚,只攻不守,不停地冲过去为南宫珩挡刀挡剑。 四个刺客为了避开叶翎,一时有些乱了阵法。 南宫珩在叶翎的掩护之下,主攻其中一个武功最高,疑似是头目的刺客。 约莫一刻钟之后,那个刺客受了伤,不再恋战,抽身欲走。 南宫珩和叶翎配合默契,出其不意地同时攻击四个刺客中最弱的那个!同时伤到刺客的左臂和右腿! 最强的刺客本欲冲过来救人,但另外一个刺客捏爆了一个毒烟球,南宫珩一手揽着叶翎,一手抓住重伤的刺客,后退避毒,等毒烟散去,那三个刺客,已经不见了人影。 好在府里的属下本来就没几个,多是中毒昏迷,南宫珩和叶翎给他们解毒之后,没有让他们去追那些刺客。 一是追不上,二是就算追上了,也是个死。安乐楼灭亡之后,没想到那个老妖婆这么快又招揽了如此厉害的高手。 死去的毒蛇导致房中有一股腥臭之气,八卦正带着人在清理。 被擒住的刺客,手脚都受了伤,眼神绝望。 南宫珩扯掉他脸上蒙着的黑布,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五官棱角分明。 这是木苍,跟随他的师父木仲天,一起前来刺杀南宫珩。除了他之外,其他三个都是如木仲天那样的高手。 木苍最弱,也是南宫珩和叶翎一开始选中的目标,但他们用了声东击西之术。 若不是那三个高手被下了命令,不准伤叶翎,战局原本不该是那样。 而叶翎也没有用尽全力,因为一旦勉力用上如今还没能完全掌控的内力,将会对她造成重创。 对方不是一个人,是四个,她能拼的时间很短暂,很快就会倒下,到时候留不下四个人,倒不如稳妥一些,抓最有把握的那个。 “你是何人?”叶翎冷声问。她和南宫珩都是第一次见木苍,并不认识他。 木苍闭上眼睛,拒绝开口。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了一眼,用刑未必能撬开他的嘴,但必须试试!这是他们如今掌握的唯一线索! 离开夜王府的木仲天三人,出府之后就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晋阳城外,一处幽静的树林之中,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木仲天三人,几乎同时在此地汇合。 木仲天一脸气怒:“明明可以救我徒儿,你们为何非要撇下他?这是留下了祸患!” 另外一个老者冷哼一声:“老木,我们不能伤那个叶翎,便会处处掣肘。南宫珩实力不在我们之下,再打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是啊,老木你若是舍不得你徒弟,你现在去救,我们绝不拦着!”第三个老者声音低沉。 “赤焰,木苍被擒了!”木仲天冷声说。 站在不远处的楚明泽,缓步走过来,脸上戴着一张鬼面具,闻言冷笑一声说:“在我预料之中。” “你说什么?”木仲天厉声问。 “主子的意思,你们不能伤叶翎,但也不能杀南宫珩,又必须让南宫珩认为,你们是去杀他的。若是都跑了,岂不是有点假?再说,那南宫珩和叶翎,也不是善茬,你们必然有一个人,会被留下,从实力来说,被留下的一定是木苍。”楚明泽幽幽地说。 “难道你不怕木苍出卖主子?”木仲天神色一变。 楚明泽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临行前,我已单独交代过木苍,假如被擒,该如何应对。木老大可不必担心,你的徒儿,死不了。他‘出卖’的东西,都是我授意的,对主子不会有影响,只会迷惑南宫珩和叶翎的方向。有完颜幽在,木苍绝对不敢乱说话。” “哼!故弄玄虚!年轻人,不要以为主子器重你,就目中无人!这些事,为何不早说?”木仲天看着楚明泽的眼神十分不善。 “这是为了万无一失,木老若是有意见,等回去,可以跟主子讲。但这次出来,一切,听我吩咐!”楚明泽冷笑。 木仲天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天亮了,木苍被南宫珩的属下严刑拷打,死活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一早,宋清羽接到消息,暗中来了夜王府。 “是你?!”宋清羽看清木苍的脸,神色微变,因为他见过木苍!当初在清云城,宋清羽跟木苍和完颜幽合作对付楚氏皇族,木苍并未易容! “清羽,你认识他?”叶翎有些意外。 “他是完颜幽的男人!” 宋清羽冷声说着,大步上前,伸手掐住了木苍的脖子:“完颜幽呢?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 木苍听到完颜幽的名字,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宋清羽,终于开口,喃喃地说:“幽儿……出事了……” “说清楚!完颜幽是死是活,你明明要带着她去过安宁日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跟你一起的人是谁?”宋清羽目光冰寒。怎么都没想到,再见木苍,竟然会是这种情形! 木苍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虚弱地说:“幽儿还活着,被人抓了,我无从选择,只能替他们卖命……” “她被谁抓了?在何处?”宋清羽问。 木苍摇头:“我死,也不敢出卖他们,否则幽儿和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死……一定会死的……” “你死了,完颜幽没有利用价值,只会死得更快!”宋清羽冷声说。 木苍垂头,苦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只有老实交代,跟我们合作,才有救出完颜幽的可能。”叶翎看着木苍说。 “我交代了,你们真的会帮我救幽儿吗?”木苍喃喃地问。 “我跟你发誓,你也未必会信。但你如果不交代,你跟完颜幽,还有你们尚未出世的孩子,只有死路一条!”宋清羽冷声说。 木苍再次沉默,宋清羽耐心等着,过了一会儿,就听木苍说:“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我跟幽儿那次与你分别后,就去寻我的师父,他叫木仲天,原是个隐世高手。我师父说,他效忠一个高人,在做一件大事,具体是什么,不肯明言。我本想带着幽儿离开,找一处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安宁日子,师父一开始不打算拦着,但不知为何,突然变脸,将幽儿抓了起来,命我跟他一起,效忠他的主子。” 木苍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昨夜那个武功最高强的,就是我师父。我没有见过我师父的主子是何人,也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为了幽儿,我只能听他们摆布。” “你跟完颜幽,在何处出事?”叶翎问。 “在南宋千叶城出海,往南的一个岛上。我曾与师父隐居在那里,因为追随幽儿,已经三年没有回去过,没想到,我师父竟然会那样对我……”木苍沉声说。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南宫珩问。 木苍抬头,看了南宫珩一眼:“杀掉你,但不准动叶翎。若不是因为被后者所限制,以他们的实力,得手并不难。” “除了你师父,那些人中,你还能说出一个名字来吗?”叶翎问。 “有一个叫赤焰的。”木苍低声说,“他是主子的心腹,地位在我们所有人之上,这次的行动,就是他授意的。” 听到赤焰这两个字,三人神色都变了!楚明泽!又是楚明泽! 木苍提供不了真正有用的信息,他知道的事情,还不如南宫珩和叶翎所了解的多。除了那个海岛的位置之外。 但随着木苍被擒,假如那个地方真是老妖婆的藏身之处,不等南宫珩和叶翎找过去,人都撤走了。 木苍在地牢中,并没有被放出来。 南宫珩和叶翎以及宋清羽,三人坐在书房里,一时无言。 “我早已派人去找楚明泽的家人,先前有了一点线索,不过还需要些时间。”南宫珩说。 宋清羽皱眉:“照木苍所说,这次失手,近日他们定会有后招!” “不对。”叶翎摇头,“不对!” “你发现了什么?”宋清羽问。 “清羽,木苍跟你也不过是合作的关系,而且当时他只是完颜幽的跟从,都不是拿主意的人,与你根本谈不上有交情,更别提信任。为何我们严刑拷打,他始终一言不发,你一来,他就把知道的都说了?”叶翎神色莫名,“而且,昨夜来了四个人,木苍的实力跟另外三个差很多,他来的意义是什么?他明明很多余,容易拖后腿,你们不觉得吗?” “是这样。”宋清羽蹙眉,“难道,他是故意被楚明泽派来,给我们传假消息的?全都是在说谎?” “若非如此,我想不到楚明泽那样心机深重的人,为何非要派木苍来!虽然木苍的故事听起来无懈可击,但未免太完美了。或许这是故意迷惑我们,让我们以为那个老妖婆在海岛上,或者,是让我们以为,阿珩面对的危险,只是如此简单的刺杀!以那个老妖婆的路数,本该是下毒才对!”叶翎冷声说。 晋阳城神医门的住处,虞澍刚起床,房间里多了个人。 “参见主子。”楚明泽恭敬行礼。 “如何了?”虞澍神色淡淡地问。 “回主子的话,一切顺利。”楚明泽恭声说。 虞澍满意点头:“很好。” 南宫珩受过他的恩惠,得过他的教导,叶翎也得到过他的指点,他还赠送了他们珍贵的新婚贺礼,亲自前去,说他们是天作之合。 如此,南宫珩和叶翎怎么可能想得到,事情跟虞澍有关呢? 这场刺杀,并非多此一举,是为虞澍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铺垫和掩饰。若南宫珩和叶翎信了,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将会被大大地误导。 等南宫珩出事的时候,叶翎自然会认为,是楚明泽所为。 虞澍这么多年,精心经营的神医人设,迄今为止,没有任何污点!他绝对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落到他的头上来! 166.恶心吧啦的老白莲 宋清羽微叹一声,将束缚着木苍的铁链悉数解开。 原本被绑在柱子上的木苍,四宋清羽微叹一声,将束缚着木苍的铁链悉数解开。 原本被绑在柱子上的木苍,四肢无力,向下倒去。宋清羽扶着他,到旁边坐下。 这里是夜王府的地牢,角落里两支蜡烛,散发出昏黄的光,无法分辨白昼与黑夜。 “木苍,我明白你如今的心情。妻儿落入他人之手,你定心急如焚,为了保护他们,甘愿赴汤蹈火,将生死置之度外。”宋清羽看着木苍说。 木苍面色煞白,微微点头,沉声说:“只要能救幽儿和孩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如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楚明泽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我们也不清楚,但楚明泽作为那人最重要的爪牙,只要能够抓到他,接下来的事情,都将迎刃而解!”宋清羽说。 “抓谁?楚明泽?”木苍愣了一下,眼中的疑惑不是假的。 “就是你说的赤焰。他原本是南楚平王世子,安乐楼的护法。”宋清羽说。 “竟然是他……”木苍喃喃地说。 “有些事,想必你听说过。当初平王谋逆,全家被判流放,只平王死去,女眷和孩子都逃走了。我们跟楚明泽打交道,不是一日两日,一直在暗中寻找楚明泽的家人,最近有了收获。”宋清羽说。 木苍神色一喜:“真的?” 宋清羽点头:“是,楚明泽的家人,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据了解,他最在乎的,是他一母同胞的小妹妹。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小姑娘,这两日就会被送来晋阳城。到时候,就交给你了。” 木苍愣了一下:“交给我?” “虽然楚明泽一直在跟我们作对,但如今最危险的,是你的妻儿。救人要紧,你带着最重要的人质,去与楚明泽谈条件,他为了妹妹的性命,会妥协的。”宋清羽说。 木苍眸光一凝:“但幽儿并不在楚明泽手中。一旦打草惊蛇,让他们知道,我已叛变,幽儿很危险!因为那个真正的主子,未必会在乎楚明泽的妹妹是死是活。” “以楚明泽的心智和实力,只要他真的在乎那个妹妹,你担心的事情,他会解决。再说,我们也会帮你的。”宋清羽说。 “但我不知道该如何跟楚明泽联络,这次出来,是他做主。就算我知道怎么找他,昨夜我重伤被擒,若是逃出去,楚明泽立刻就会知道我已投靠你们,根本不会现身赴约!”木苍脸色难看地说。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被楚明泽舍弃?若是这样的话,你的幽儿,岂不是很快就会没命?听你所言,你师父之所以抓住完颜幽,是为了挟制你,为那人所用。若你废掉,完颜幽自然没有任何价值。”宋清羽皱眉,“我以为,你已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会愿意尝试,去救完颜幽。但你的意思,是打算接下来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我们对付楚明泽吗?” 木苍神色一僵,硬着头皮说:“只要我不轻举妄动,幽儿或许就是安全的。一旦我做了什么,幽儿必死无疑!”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为何选择出卖他们?难道最稳妥的,不是咬死不说吗?如此,你的幽儿是安全的,你也是安全的,因为我们在得到有用的东西之前,不会杀你。”宋清羽冷声说。 木苍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慌乱。 就听宋清羽冷哼了一声:“给我一个解释。难道是,因为之前见过,所以你很信任我,觉得你说些没什么价值的话,我就会尽全力帮你救妻儿?抑或是,你说的那些,都是楚明泽提前授意的?让你用此举,卖惨博同情,取得我们的信任,留在我们身边,当细作!” 木苍染了血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猛然闭上眼睛,沉默下去。 “木苍,你或许真的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在图谋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你跟完颜幽,不过是他们手中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跟我们合作,可能会有一线生机。若你非要选择与虎谋皮,谁也救不了你们!”宋清羽冷声说。 木苍闭着眼睛,苦笑:“我果然不擅长伪装,既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说的,都是楚明泽的意思。本以为成功骗过宋清羽和南宫珩,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并不是木苍蠢,而是有些事,别人给他预设的,他只是听命照做,其中的不合理之处,自己都没意识到。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所有你知道的事情,我可以保证,我们会尽力帮你救完颜幽。若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早晚会后悔的!”宋清羽冷声说。 木苍眼角出现一丝水迹,摇头说:“连我视为亲父的师父都会骗我,害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你什么都保证不了。要杀我,你们就动手,若我活着,幽儿我会自己救。即便我救不了她,至少我没有出卖那些人,他们或许还会放幽儿一条生路。” “木苍!别傻了!跟我们合作,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宋清羽冷声说。 “恭喜你,当上南宋的皇帝。当初你利用我和幽儿的手段,我仍历历在目,心服口服。论头脑,我自认不如。你说我跟那些人为伍,是与虎谋皮。我又如何知道,与你们这些心智如妖的大人物合作,不是又一个陷阱?”木苍闭着眼睛,喃喃地说,“多说无益,不必再费口舌。” 在被木仲天背叛后,木苍已经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他只能用自认为的方式,来保护完颜幽,即便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否有用。 宋清羽目光冰寒地看着木苍,木苍却闭着眼睛,拒绝再沟通。 “来人!”宋清羽起身往外走。 很快有人进来,恭声问:“公子有何吩咐?” “继续审!”宋清羽冷声说。 “是!” 很快,木苍又被绑回柱子上,继续审问,避免不了拷打折磨。 宋清羽知道,这些手段对木苍没用,他不会说。但木苍既然做出这种选择,便也不必对他客气!因为如今面对危险的人,是南宫珩!便是有一丝可能,宋清羽也要撬开木苍的嘴! 宋清羽回到书房的时候,南宫珩和叶翎正凑在一起,看虞澍送给他们的古籍医书中的一本,其中有些有趣的东西。 宋清羽一进门,见他们跟没事人一样,神色无奈地叹气:“你们倒是心大。” “看来清羽劝说失败了。”叶翎微笑抬头。 宋清羽落座,苦笑:“如你所言,他先前说的,的确是楚明泽授意。木苍明显知道些重要的事情,但他很固执,不愿跟我们合作。” “云尧尧,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不必那样愁眉苦脸的。居安思危是必要的,但忧心无益,尽力做好防备,其他的,该来的总会来,日子还是要过的。”南宫珩微笑。 风不易曾对叶翎说,南宫珩在东晋皇室很受宠。 对,也不对。 真正宠爱南宫珩的,只有南宫御一个,其他人多是看南宫御的态度行事。 而南宫御作为一国皇帝,日理万机,哪里可能面面俱到地照顾南宫珩? 从小,南宫珩在皇后年氏那里遭受的冷暴力,风不易没有看到过。 十岁到十四岁之间,南宫珩被关在皇宫藏书阁中,孤独得只能与冰冷的书籍为伴,风不易没有看到过。 如今所有人看到的是玩世不恭,总是在笑的南宫珩,但如果他一直背负着过去给他的种种,无法释怀的话,早就疯了。 所以,这次亦然。 不过是人生再次面对一个可能的危机,能怎么样呢?他身边是心爱的姑娘,多年的好友,多美好的生活。非要因为躲在阴沟里算计他的老鼠,皱着眉头,苦大仇深才算有危机意识吗?没必要。 宋清羽闻言,摇头失笑:“阿珩,我真的很怕你出事。” 经历过生死,重生,宋清羽越发觉得生命可贵,对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很感恩,也很珍惜。而南宫珩,是他最重要的兄弟和朋友。 关心则乱。宋清羽承认,他最近有些紧张。 “那你好好保护我。”南宫珩半开玩笑地说。 “我刚刚有个想法。”宋清羽正色,“那个老妖婆的毒术,防不胜防。你们俩,要不先别成亲,我们再想想办法,利用木苍,找到那些人的藏身之处。阿珩不是说,找楚明泽的家人,有眉目了吗?等找到之后,我们会得到一些主动权。把那些人解决了,你们再成亲。” 宋清羽话落,就见叶翎笑了:“我赢了。” 南宫珩幽幽地说:“云尧尧,我恨你。” “你们在说什么?”宋清羽不解。他们的反应,跟他的预期差别太大。 “我们打赌。小叶子说,你一定会劝我们先不要成亲。我说不会,我兄弟了解我。”南宫珩四十五度角仰头,语气“忧伤”,“云尧尧,从今儿起,你不是我兄弟了。” 宋清羽无语,就听南宫珩接着说:“你是我妹妹。” “我认真的!”宋清羽神色无奈,“你们俩能不能正经一点?” “正经地告诉你,我们会如期成亲,谁拦着都不行。”南宫珩摇头。 宋清羽起身:“我走了,随便你们!” 翌日,南宫珩独自一人骑马出门,前去找风不易。 途径一个巷子,再次遭遇刺杀,仍是上次的三个高手,木苍的师父木仲天在其中。 这次叶翎不在,三个刺客像是无所顾忌,攻势迅猛,杀意汹汹。 南宫珩一对三,一时有些吃力,很快就受了伤。 又坚持片刻之后,南宫珩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手中的剑也松了,像是中了毒发了病!双眸紧闭,神色痛苦! 明明此刻,南宫珩处于“任人宰割”的状态,三个刺客却都停下攻势,面面相觑。 最后,木仲天挥手,竟然全都离开了! 南宫珩闭着眼睛,听着周围平静下来,又在地上躺了一会儿,默默起身,骑着马,折返回夜王府去了。 叶旌一早来了夜王府,叶翎正在陪他练剑,得八卦禀报,南宫珩回来了。 “二姐夫不是才出去一会儿吗?”叶旌觉得奇怪。 叶翎眸光一凝,放下手中的树枝:“小弟你先自己玩儿!”话落脚步匆匆地离开。 叶翎见到南宫珩的时候,他正在疗伤,衣服破损,身上多处有血迹。 “小叶子,没事,都是皮外伤。”南宫珩不甚在意地说。 叶翎蹙眉,一言不发,上前去给南宫珩处理伤口。 “小叶子,别生气。我是带了人,没让他们出现,因为有些蹊跷。”南宫珩神色怪怪的。 “怎么蹊跷?好久没流血不舒服是吗?”叶翎板着脸说。 “小叶子,你关心我。”南宫珩眼眸亮晶晶的。 “废话!你是我男人,我不关心你,我关心楚明泽那个贱人怎么死吗?”叶翎反问。 你是我男人……南宫珩喜欢这句话。 “小叶子,我的错。”南宫珩认错态度良好,“不过,这次再遇刺,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说。”叶翎言简意赅。 “还是上回逃走那三个人。那三人实力很强,上次逃得有点太快了。”南宫珩说,“这次你不在,直接交手,我感觉他们留了余地,根本没有尽全力。这不对,若真想杀我,速战速决最好。于是,我假装发病,直接放弃抵抗,倒地不起,你猜怎么着?” 叶翎神色莫名:“若他们真想杀你,你就回不来了。” 南宫珩点头:“我倒了,他们就撤了,也没戳我一剑。这明摆着,根本没打算杀我。” 叶翎上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有问题,问题很大!不杀我是因为我对那个老妖婆有用,不杀你,为什么?不杀便不杀,又非要故意做戏,让我们以为那个老妖婆要杀你,怎么看,都像是要掩饰什么。” 南宫珩面色一沉,沉默不语。 叶翎若有所思:“而且,阻止我们成亲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时间紧迫,势在必行。到现在,楚明泽还带着那几个高手在演戏,说明刺杀只是幌子。如我先前所言,那个老妖婆真要害你,明明下毒最管用。但在不想让你死的前提下,毒,怎么用?为何不想让你死?你对他们有什么价值?最近的事,到底想掩饰什么?或者说,掩饰什么人?” 叶翎话落,见南宫珩面色冰寒,握住他的手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毒,我身上就有,而且疑似是那人懂的蛊毒。”南宫珩冷声说。 叶翎神色微变:“你是说,那人真正的目的,是要让你彻底毒发,失去神智?到时候,你最可能会伤害身边的人,被人当做妖物,别说成亲,有可能会如少年时,被再次关起来。但了解你身体状况的人并不多,最了解你体内之毒的人,是虞澍!” “小叶子,你觉得,会是他吗?”南宫珩轻声问。 他在叶翎说事情有问题,有人在掩饰什么的时候,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虞澍。 虞澍跟南宫珩,过往交集很多。虞澍身上,没有丝毫疑点。作为当世最厉害的神医,现在南宫珩在想,非要说虞澍的一个缺点,似乎只有嗜酒如命。 如今想来,神医谷是二十多年前才有的,虞澍一手创立。但虞澍的出身来历,似乎从未被人提起过。 神医门包括虞澍在内,满门的医痴。当初南宫珩不想拜虞澍为师,就是觉得自己跟神医谷的气质很不相配,他不是什么痴。 曾经百里夙的身体,一直是虞澍在医治,为他续命。但虞澍声称,他不懂蛊毒。 曾经南宫珩毒发,是虞澍为他压制,给他用药。但虞澍依旧声称,他不懂蛊毒。 这或许是事实,也可能是巧合。毕竟他医术造诣摆在那里,是西夏皇室请他为百里夙医治,也是南宫御请他为南宫珩医治。 但事到如今,刺杀是做戏,又没下毒,想对付南宫珩,破坏这桩亲事,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南宫珩十有八九会彻底毒发。如此,他连正常的人都没法做,别说再跟叶翎做夫妻。 而跟南宫珩的毒,关系最密切,对此最了解的人,就是虞澍。 这可以解释,为何要用刺杀来遮掩,来转移视线。这是让南宫珩和叶翎坚信,害他的人就是那个老妖婆,执行任务的人是楚明泽。因为一直是他们虎视眈眈,动作不断。 到时候,一旦毒发,还要依靠虞澍来想办法。作为医术最高明的人,虞澍可以下定论,给南宫珩的毒发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譬如,有懂得蛊毒的人,刻意诱发导致。 而虞澍一直坚称不懂蛊毒,自然跟他扯不上关系。 至于动手的人为何知道南宫珩中蛊毒,作为了解真相的虞澍,大可以说,那个老妖婆跟给南宫珩下毒的生母,可能有什么关系! 如此,虞澍不仅不会被怀疑,而且会继续被感恩戴德,被依赖,甚至完全掌控南宫珩的生死。 若是虞澍与那老妖婆是一路人,也可以解释,那些人为何不杀南宫珩。 因为南宫珩容貌无人能及,身份尊贵,实力超群。他的医术是虞澍教的,武功是虞澍的好友秦徵教的。 假如虞澍想要利用转生蛊重生,他选的宿主,除了南宫珩,没有更完美的了!跟那个老妖婆,恨极了叶翎,却非要留着叶翎的目的,没有差别! 当初老妖婆身死逃生,必然有人接应,在别处有同伙安排她活过来。 苏棠不知道,楚明泽不知道。那个老妖婆的同伙,藏得很深,而且定然懂医懂毒懂蛊术! 若是跟南宫珩和叶翎毫无干系的神秘高人,无法解释那个老妖婆为何不杀掉南宫珩,为何刻意用刺杀来掩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需要掩饰,唯一的可能是,敌人之中,有他们认识的,甚至被当做自己人的人!容易引起怀疑! 如此,除了虞澍,似乎也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叶翎想到虞澍前日来府中,总是乐呵呵的笑模样,送了他们一箱子珍贵的医术古籍作为新婚贺礼,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跟南宫珩那样熟稔,言笑晏晏,慈祥,和气,随性,善良,大方,不拘小节。 他们喜欢的品质和性格,虞澍表现出来的,都有,堪称精致完美的前辈和长辈。 但假如,真如他们猜测,那个老妖婆背后的神秘同伙,就是虞澍的话,叶翎不想说什么,只想呕吐。 此时,晋阳城外无人的密林之中,楚明泽看到木仲天三人出现,从树上飞身而下,脸上依旧戴着鬼面具。 “如何?”楚明泽问。 “南宫珩不知为何,突然犯病倒地,我们就撤了。”木仲天说。 楚明泽眸光一凝:“什么?给你们的命令听不懂吗?让你们去刺杀,他倒下你们就走,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万一他是装的呢?” 木仲天冷哼了一声:“赤焰,你要求我们去刺杀,让我们尽力,又不能真的杀掉他,到底想要我们怎么做?我们三个尽力的话,只能把他杀了!他突然倒地,不知毒发还是什么怪病,我们不走还能怎么着?一人刺他一剑吗?万一他死了呢?主子怪罪下来,算谁的?” “你!你们!”楚明泽眸中满是怒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南宫珩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倒下,定然是装的!你们就该一人刺他一剑,给他留一口气!” “你自己怎么不去?”一个老者冷冷地说,“这种不告诉我们目的,要求如此奇怪的任务,谁知道是不是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折腾我们?” “就是啊!”另外一个老者阴阳怪气地说,“赤焰,主子器重你,说这次听你的,但也不是让你把我们当傻子玩儿吧?要让我们做什么,就先跟我们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别故弄玄虚!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我们又不知道这到底是图什么,按你说的,刺杀了,没杀死,有什么问题?” 这三个高手,都是效忠虞澍的,不会背叛虞澍。但到他们这样的年纪,有如此傲人的实力,他们可以接受虞澍对他们呼来喝去,但这次虞澍竟然让一个他们眼中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发号施令,还神神秘秘地不说清楚,为何不能动叶翎?为何不能杀南宫珩? 再加上先前木苍被擒,木仲天是否真的在乎木苍死活是一回事,楚明泽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地导致这样的结果,对木仲天而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三人对楚明泽的不满和不服,不加掩饰。 楚明泽冷冷地说:“我的安排全都是主子的意思!这些话,你们留着去跟主子说吧!若是这次因为你们坏了事,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楚明泽话落,飞身离开。 暗中进晋阳城,楚明泽用最快的速度,往虞澍的住处而去。 楚明泽的主子是虞澍的阿姐,这次他被安排出来听虞澍吩咐,依旧尽心尽力。 对于虞澍的目的,他不用明言,楚明泽猜到了。 不过这两次刺杀,并非楚明泽自作主张,而是虞澍要求他如此安排。 因为虞澍不希望他的事情败露,要维护他一直精心经营的形象。而问题在于,他的计划,就是要彻底诱发南宫珩体内的蛊毒,这很容易导致他自己被怀疑,所以刻意做了这些铺垫和安排。 楚明泽只是听命行事。以楚明泽素来谨慎,从不做多余之事的性格,若是让他来做主安排,结果不会是这样。 虞澍一开始并不想用这种方式阻止南宫珩和叶翎成亲,最终无奈选择这样做。既然要出手,还想保持完美人设,脑子不够用的情况下,一个细微的差错,就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虽然今日的刺杀,看似也没什么不好的结果,但从楚明泽的角度,一点失误,就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因为他已经领教过叶翎的心智了! 只是楚明泽尚未靠近那座宅子,就见南宫珩和叶翎策马出现在不远处。 南宫珩神色如常,哪里像是中毒或发病的样子? 楚明泽心中微沉,不再靠近,躲在一个安全距离,冷眼看着南宫珩和叶翎进了门。 见到虞澍和风不易师徒的时候,虞澍正在喝酒,风不易在劝他少喝点儿。 一个酒杯,师徒俩争来夺去,谁都不让。 “阿珩!小叶丫头!”虞澍看到他们,乐呵呵地叫了一声,然后在风不易转头的时候,一把抢过酒杯,猛灌了几口,用袖子擦擦嘴,哈哈大笑,“好酒!” 直率,豪爽。也可能,只是表象。 “虞老头,大白天就喝成这样,哪天喝多中风了,看谁管你?”南宫珩唇角带着标志性的戏谑微笑。 “你们一个个小没良心的,不用你们管!我一个神医,还能把自己喝中风了?开玩笑!”虞澍有些微醺。 “前辈,别喝了,我送你去休息一会儿。等会儿给你们做好吃的,我想了个新菜。”叶翎笑语嫣然。 虞澍眼睛一亮:“真的?好好好!小叶丫头真是乖巧又孝顺!便宜阿珩那个臭小子了!” “小风风,你去驿馆,把宝宝一家叫过来。你们这个府里的花草不错,宝宝应该会喜欢。”南宫珩笑着说。 “行,我这就去!”风不易应下,不疑有他,起身就出去了。 “来来来,虞老头,我们扶着,你先去睡一觉!”南宫珩说着,和叶翎一左一右扶着虞澍,进了内室。 南宫珩松手,虞澍顺势倒在了床上,头朝下,哼哼唧唧地说着,他还没醉,还能喝! 叶翎从袖中掏出一根绳子,拽过虞澍的双手,绑在了身后。 虞澍吃痛,瞬间清醒:“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虞老头,别紧张。有点事要问你,怕你发酒疯。”南宫珩微笑着,拽过虞澍,给他翻了个身,让他面朝上。 虞澍狠狠拧眉:“你们做什么把老夫绑起来?” “虞老头,你真的希望,我跟小叶子成亲吗?”南宫珩看着虞澍,一字一句地问。 虞澍却挣扎着,一直往旁边看:“放开我!你们这两个混蛋!别闹了!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再不放开,老夫跟你们翻脸了!” “虞老头,前夜有人刺杀我,我跟小叶子抓到了一个刺客,叫木苍,你可曾听说过?”南宫珩问。 虞澍这才看向南宫珩,拧眉说:“什么木苍,还米仓谷仓呢!臭小子,你到底搞什么鬼?” “虞老头不认识,那我就放心了。那个木苍被我们打得不成样子,求我们救他的妻儿,就是曾经北胡的公主完颜幽。他说,是被神医谷给抓了。这怎么可能呢?虞老头你一把年纪,抓人家貌美如花的夫人做甚?你说呢?”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要刺杀你?什么完颜幽?阿珩,你跟小叶丫头装神弄鬼干什么呢?还不快把我放开!”虞澍神色不耐地说。 “今日我又碰上一回刺杀,三个高手,明明能把我杀了,结果半路跑了。虞老头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南宫珩问。 “我知道?我知道个屁!臭小子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吧?”虞澍气得不行,“我数三声,你再不放开,老子真跟你翻脸了!” 南宫珩冷笑:“虞老头,事到如今,别装了吧?你最清白,最无辜,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医术最厉害却一点儿都不懂蛊毒,但却知道怎么帮我和百里夙。” 虞老头面沉如墨,叶翎从袖中拔出一把尖刀,指向虞澍的眼睛:“姓虞的,木苍不会拿他妻儿的性命来污蔑你,若你们真的不认识的话!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不会来找你!” 叶翎在诈虞澍! 木苍并未供认出虞澍,他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猜测。但真真假假,若他真的清白,当然没问题。若他心里有鬼,又了解南宫珩和叶翎的性格,所以之前才那样刻意地去掩饰。如今明知装不下去,必然会反抗。 虞澍垂眸:“阿珩,小叶丫头,你们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下一刻,虞澍猛然抬头,身上气息暴涨!手中的绳子很快断掉! 这个所有人眼中,根本不会武功的神医门门主,实则是个绝顶高手! 南宫珩和叶翎闪避开来,就见虞澍落地,从他的药箱中拿出一个药瓶,打开塞子,里面冒出一缕青烟,他挥掌将那青烟打向了南宫珩面门! 虞澍握拳,手中的药瓶,变成了齑粉,洋洋洒洒飘落在地。他看着躲闪不及的南宫珩,冷笑连连:“你中的是断情蛊,马上就会彻底发作,你将会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杀人狂魔!哈哈哈哈!本来本尊准备在你们新婚之日,再用上这个宝贝,给你送上一份大礼,好让大家都看看你的真面目!此后,你父皇一定会把你交给我来处置!如今提早用上,这是你们自找的!” 虞澍话落,南宫珩站在那里,皱了皱眉,转头问叶翎:“王妃,属下不知道,六亲不认的杀人狂魔,该怎么演?太难了。” 虞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那分明是南宫珩的管家八卦的声音!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南宫珩,自然也不可能蛊毒发作! 虞澍准备了很久很久的药,废掉了! 叶翎拔出天邪剑,指向虞澍,面色幽寒:“既然怀疑你对我男人图谋不轨,我当然不可能让他再跟你直接接触!你这个恶心吧啦的老白莲,我今日教你怎么做人!姐姐,姐夫,清羽,哑叔,出来打狗!” 肢无力,向下倒去,宋清羽扶着他,到旁边坐下。 这里是夜王府的地牢,角落里点着蜡烛,散发出昏黄的光,无法分辨白昼与黑夜。 “木苍,你明白你如今的心情。妻儿落入他人之手,你定心急如焚,为了保护他们,愿意赴汤蹈火,将生死置之度外。”宋清羽看着木苍说。 木苍面色煞白,微微点头,沉声说:“只要能救幽儿和孩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放心,如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楚明泽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我们也不清楚,但楚明泽作为那人最重要的爪牙,只要能够抓到他,接下来的事情,都将迎刃而解!”宋清羽说。 “抓谁?楚明泽?”木苍愣了一下,眼中的疑惑不是假的。 “就是你说的赤焰。他原本是南楚平王世子,安乐楼的护法。”宋清羽说。 “竟然是他……”木苍喃喃地说。 “有些事,想必你听说过。当初平王谋逆,全家被判流放,结果除了平王已死之外,女眷和孩子都逃走了。我们跟楚明泽打交道,不是一日两日,一直在按照寻找楚明泽的家人,最近有了收获。”宋清羽说。 木苍神色一喜:“真的?” 宋清羽点头:“是,楚明泽的家人,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据我们了解,他最在乎的,是他一母同胞的小妹妹。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小姑娘,这两日就会被送来晋阳城。” 167.残忍的真相(一更) 一根白绫,一根墨绫,分别从两边,缠住了虞澍的左臂和右臂。 叶翎和宋清羽持剑正面攻击,哑奴挥掌打向了虞澍后心! 虞澍轻蔑冷笑:“不自量力!”话落双臂一震,缠住他手臂的绫带寸寸碎裂!他没有回头,侧身避开哑奴的掌风,迎着叶翎和宋清羽的剑,冲了过来! 到了近前,剑尖即将刺入虞澍胸口的时候,他双手同时出掌,以刁钻的角度,朝着叶翎和宋清羽打了过去! 掌风刚猛,叶翎和宋清羽不得不收剑,暂避锋芒。 虞澍并不恋战,见门开着,飞身往外冲! 叶翎和宋清羽再次持剑攻过去,并没有减慢虞澍的速度。 而一击不中的哑奴,以及根本没有进入房中的叶缨和百里夙,此时都不见了人影。 虞澍冲出门的同时,天降一个大麻袋,将他严严实实地罩在了里面! 白绫和墨绫再次出现,叶缨和百里夙用最快的速度,绕着虞澍缠了几圈,将麻袋结结实实地绑在了一起!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在虞澍愤怒大吼,用内力震碎束缚着他的麻袋和绫带的同时,叶翎和宋清羽的剑,一个刺入虞澍右臂,一个刺入虞澍左腿! 而哑奴再次出场,虞澍躲闪不及,被狠狠地拍在了墙上! 五人围攻虞澍,虞澍在被偷袭成功,右臂和左腿都被贯穿之后,实力大打折扣,狼狈不堪,身上的伤越来越多!神情也越发急躁难安! 虞澍自己就是个绝顶高手,效忠他的那些人,原本是暗中跟随保护,但这次,因为他要安排楚明泽去刺杀南宫珩,让带出来的几个高手全都听命于楚明泽,并且没有他的准允,不允许跟他直接接触。 所以,木仲天三人,此时还在城外的树林之中,一边喝酒,一边骂楚明泽,根本不知道虞澍这边出了事。 至于楚明泽,他就在不远的地方。谨慎起见,没有进来,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在刺杀失败并且露出破绽,又看到南宫珩和叶翎这么快来找虞澍的时候,就意识到要出事,犹豫过后,选择继续观望。 楚明泽自认为实力跟这些老家伙不能比,贸然现身,有可能会把自己折进去。况且他本也不是虞澍的属下,没必要冒险。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 叶翎和南宫珩怀疑到虞澍头上,决定前来找他,一点儿也没小看他的实力。 来的是叶翎和八卦假扮的南宫珩,而在这之前,真正的南宫珩去把叶缨和百里夙,哑奴,以及宋清羽都叫了过来。 被叶翎要求不准出手,不准靠近的南宫珩,此时就在西夏驿馆中,负责带孩子。 虞澍的实力在哑奴之上,就算哑奴和四个年轻人一起围攻他,他想要脱身也不难。 但按照叶翎的安排,叶缨和百里夙,主要负责“留人”,不遗余力地困住虞澍,给其他人打辅助。 叶缨在来的路上,顺手捡来的一个大麻袋,出其不意派上了大用场。 一个破麻袋,困不住虞澍是必然的,但麻袋比网要好用,因为可以片刻之内遮挡虞澍的视线!给其他人的攻击提供绝佳的得手机会! 叶翎和宋清羽,负责正面攻击,以及扰乱视线。 实力最强的哑奴是真正的主攻。 五人配合默契,虞澍实力再强,对上这种处处有“惊喜”的打法,一个不慎,必然要栽! 最终,在哑奴再次一掌击中虞澍,虞澍吐血不止,爬不起来的时候,叶翎冲上去,扼住了虞澍的脖子,叶缨和百里夙,一左一右,拧断了虞澍的手腕! 而宋清羽的剑,贯穿了虞澍的右腿! 虞澍再想跑,不可能了! 叶翎满手是血,放开虞澍,后退两步,微微舒了一口气。 这种级别的高手,第一次碰上。叶翎很庆幸,她提前做足了准备,朋友们也都很给力。如若不然,她最终只能冒险,勉力用上尚不能完全掌控的内力,来把虞澍留下。 而虞澍一开始不恋战,想要跑,也是因为知道叶翎在拼一把的情况下,能发挥出的实力,会很惊人,他再打下去,就走不了了! 百里夙拉住叶缨的胳膊,神色紧张,上下打量:“没受伤吧?” 叶缨甩开百里夙:“你才受伤!” “多亏你捡来的麻袋。”百里夙说。 叶缨表示,她自认为实力不足,当时听了南宫珩和叶翎的安排,对于自己负责的任务,感觉很有压力,怕拖后腿,想找点工具,本来是想找张网来着。 可惜,时间紧急,一时半会儿也没网子,正好看到了一个麻袋,叶缨就顺手拿过来了,最终还真派上了用场。 此时,虞澍浑身是血,内伤严重,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目光阴鸷,死死地盯着叶翎。 叶翎抬脚,狠狠地踹在了虞澍的脸上:“装!你接着装啊!” 却说风不易,到西夏驿馆,见到叶尘的时候,叶尘正在跟南宫珩玩儿! 风不易当时就懵了! “阿珩,你怎么在这儿?搞什么鬼?”风不易感觉怪怪的。 “跟虞老头玩个游戏。”南宫珩说着,抱着叶尘站了起来,“走吧,回去。” 风不易无语至极,可南宫珩也不跟他解释到底什么情况,两人带着叶尘,又回来了。 “宝宝,你爹娘呢?”风不易问叶尘。 “我也不知道呀!”叶尘笑嘻嘻地说。 风不易皱眉看着南宫珩:“真不知道你们在瞎折腾什么!” 南宫珩笑而不语,但笑意不达眼底。 若是虞澍没问题,南宫珩这会儿该接到消息了。如今的情况,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而接下来,风不易能否承受得住打击,南宫珩也不知道。 但这是风不易必须面对的,越早越好。否则不定什么时候,虞澍害人害到风不易的头上,就危险了。 叶尘拉着风不易跟他一起玩儿南宫珩给他新做的小车,一大一小趴在马车里,玩儿得很开心。 叶翎把虞澍从地上拽起来,拖到房间里。 另外四人进门,八卦出去,从外面把门关好,然后开始快速清理外面打斗留下的痕迹。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你在害我!”百里夙目光冰寒地看着虞澍,“那些年,我和父皇母后,对你感恩戴德,将你奉为大恩人!你道貌岸然的样子,令人作呕!” 就是虞澍和他的阿姐,给明氏下的蛊,传到了百里夙身上,导致百里夙从出生到长大,一直身体病弱,熬着等死! 而虞澍毁了百里夙的人生,还在过去二十年中,以百里夙的恩人自居,利用西夏皇室,得到了无数珍稀的药材! 包括百里夙和叶缨的事,虞澍都是直接的参与者和主导者! 宋清羽的剑,抵着虞澍的脖子,眸中满是杀意:“是你杀我!” 云尧和宋清羽出事,都是安乐楼的手笔。但虞澍,事实上也是安乐楼的主子。 那些年虽然神医谷和安乐楼看似毫无干系,就连苏棠和楚明泽都不知道虞澍跟他们是一路的。但那老妖婆做的事,虞澍全都一清二楚! 虞澍看着宋清羽,口中吐着血,阴恻恻地冷笑起来:“云尧,你该感谢我,选中的是你活着。” 宋清羽瞬间怒极!他是活着,云尧的灵魂和宋清羽的身体!但真正的宋清羽,死了! 宋清羽拔剑,狠狠地刺入了虞澍右肩! 血流如注!虞澍惨叫一声,继而放声狂笑! 沉默地站在一旁的叶翎,听到门外传来八卦的声音:“王妃,清理干净了。” 这是个暗号。 此时,南宫珩和风不易出现在不远处,正在往这边走。 叶翎会意,推开宋清羽,走上前去,看着虞澍,冷声问:“百里夙体内的蛊种,真是你下的?” 虞澍冷笑:“是啊,有种你们杀了我啊!” 正好走到门口的南宫珩,对叶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尘瞪大眼睛,小手捂住自己的嘴,乖乖地不说话。 而风不易听到房中传出的对话,脚步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珩。 南宫珩把叶尘递给八卦,八卦带着他离开,到别处去了。 南宫珩伸手,按住了风不易的肩膀。 房中,叶翎再问:“所以,你懂蛊毒,并且会用?” “当然,老夫是当世最厉害的神医!医毒双绝,怎么会不懂蛊术呢?当年可是老夫用蛊,控制了百里夙,才让他和叶缨成了好事,事后却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哈!”虞澍狂笑着,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阿珩的蛊毒,是你下的?”叶翎问。 “不是老夫下的,不过老夫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而且知道怎么解!但老夫并不想给他解蛊,因为老夫实在是太喜欢他了,解了蛊,他会失去掌控!你明白老夫说的什么意思!”虞澍冷笑。 “云尧和清羽,都是你杀的?”叶翎面色冷寒,没有理会虞澍的叫嚣,再次质问。 “没错!而且,他们都是我选中的!因为用平民百姓来做试验,太浪费了!我只选有身份的人,一旦成功,便会落入我们的掌控,大有可为!宋清羽,你应该很怕你的秘密被人知道吧?哈哈哈哈!”虞澍的眼神,分明就是得意! “完颜幽,是你抓的?”叶翎再问。 “是又如何?谁让木苍那个蠢货,带着完颜幽,傻乎乎地跑到神医谷去?到了老夫的地盘,想走,没那么容易!其实他们二人,对老夫来说,都没有多大价值!不过,老夫很喜欢这种,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虞澍狂笑着说。 “刺杀阿珩,是为了掩饰你接下来真正要做的事情?”叶翎又问。 “因为老夫真的很喜欢你们,很喜欢你做的菜,喜欢你们都敬着老夫的样子啊!老夫对你们那么好,你们的医术,事实上都是跟着老夫学的!所以,老夫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那样就不好玩儿了!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虞澍神色有些遗憾。 “如果没有败露,你将会在我们新婚之日,在阿珩这辈子最幸福快乐的那天,用你精心准备的毒,诱发他体内的断情蛊,彻底毁掉他的人生!而后,我们依旧只能仰仗你救他,继续对你感恩戴德,被你牵着鼻子走!直到有一天,你做出了转生蛊,杀死阿珩,霸占他的身体!对吗?”叶翎冷声问。 虞澍面上露出诡异的笑来:“小丫头,你可真聪明,我的心思,竟然全都被你猜中了。怪不得当初你能毁掉永生岛,坏了我们的大事,我们还不得不留着你的性命!不过,你知道那么多又如何?我承认了又怎样?你敢杀我吗?你敢吗?南宫珩的蛊毒,除了我,没有人能解!我死了,他也不能活!我等着,你早晚要跪下来求我!” 一门之隔,虞澍说的每一个字,风不易都听得清清楚楚。而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扎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全身的血液冰冷凝滞,没了知觉…… “小风风。”南宫珩伸手,搂住风不易。 风不易靠在南宫珩身上,喃喃地说:“不……不是真的……阿珩,你告诉我,都不是真的对不对?我刚刚听错了,全都错了!” 南宫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脚,踹开面前的房门。 虞澍听到动静,转头看到风不易,眸光一变! “师父……”风不易被南宫珩扶着,看着不远处地上那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人,感觉好陌生。 “小风儿!”虞澍瞪大眼睛看着风不易,“快救为师!南宫珩和叶翎疯了,他们听信了楚明泽的挑拨,竟然以为那些坏事是为师做的!为师对他们那样好,怎么可能害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对我!小风儿,你一定要相信为师!这么多年,为师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待的!为师是什么人,你应该最清楚!” “是么……”风不易推开南宫珩,一步一步地朝着虞澍走去,眼睛红红的,眼角闪着晶莹的水光,看着虞澍,仿佛喃喃自语,“是啊,我把你当父亲,我应该最清楚你是什么人,可是,我现在发现,我太傻了!” 虞澍突然反应过来,意识到叶翎刚刚质问他的那些问题,就是故意说给风不易听的!今日发生的事情,每一点,每一步,都是叶翎和南宫珩算计好的!他想利用风不易脱身,也不可能了! 饶是如此,虞澍依旧痴痴地看着风不易,沉声说:“小风儿,不管为师做了什么,为师从来没有害过你啊!”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样呢?”风不易声音轻飘飘的,在虞澍跟前,蹲了下来,近距离看着他那张染了血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没有害过我,所以我应该报答师恩,应该跟你一样,做个人渣才对吗?” ------题外话------ 抱歉啊,最近卡文很严重,为了保证质量,游游只能一遍一遍改,甚至重新写,直到满意为止,所以时间上面没有兑现之前的承诺。今天晚上有二更,预计在晚上九点。游游会尽快调整好更新进度的,么么哒,爱你们呦(^▽^) 168.虞澍之死(二更) 突然有一天,你发现最亲的人,最信任的人,你眼中最善良,最仁义,最可爱,最洒脱,对自己最好的师长,原来是个草菅人命,自私无耻,害人无数的人渣,该怎么办? 此时的风不易,伤心,难过,失望透顶,甚至觉得,可笑又可悲! 神医谷啊!那个地方,叫做神医谷!世人眼中济世救人的圣地!原来,表面的光鲜都是假象,内里只有腐烂肮脏的灵魂! 作为神医谷的少主,风不易觉得自己都变得可笑起来。教他医术,教他要敬畏生命的恩师,扒下仁义的外皮,原来,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跟风不易之前唾弃的那个变态阴邪的老妖婆,竟然是一路人,关切密切! 回想过往种种,师徒温馨融洽的情景,一切都变得讽刺起来。 虞澍口口声声说,他很喜欢南宫珩,即便南宫珩没有拜师,也是他最得意的徒儿。 虞澍一边当着南宫珩和叶翎的面,一直说他们是天生一对儿,说等不及想喝喜酒,说让他们给他生个漂亮的小徒孙,专门送了他们贵重的新婚贺礼。一边又让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属下,去刺杀南宫珩,处心积虑要破坏这桩亲事,甚至从十年前,他就已经开始算计南宫珩,等着有朝一日,杀死南宫珩,得到那具年轻完美的皮囊…… 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阴险到这种境地?对南宫珩,对百里夙,对宋清羽,对叶翎,虞澍表面上毫不吝啬地施恩帮忙,享受着他们的敬重,背地里想方设法地害他们! 风不易一点儿都不庆幸虞澍没有害过他!他丝毫不怀疑,那种事情,有朝一日,定会发生! “你,根本就不是人。”风不易看着虞澍,一字一句地说。 话落,风不易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晃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极度的震惊失望打击之下,风不易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南宫珩把风不易抱起来,也没弄醒他,把他放在了旁边的软塌上。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庞,未干的泪痕,心中微叹。 残忍的真相揭开,这对风不易来说,比被人戳了几刀还难受。他如今尚且不满十七岁,素来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单纯,这种事,如何能够承受? 虞澍浑身是血,内伤外伤严重,但并没有致命伤。 “有件事,我想告诉百里夙。”虞澍突然开口,看向了百里夙。 百里夙眼眸微眯,就听虞澍冷笑:“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何没有杀叶缨?你过来,我告诉你。这其中有个秘密,事关叶缨的安危。” 百里夙眉头一拧,朝着虞澍走了过去,却被叶缨拉住了:“不要信他!” “事到如今,我的事都已经败露了,何必再骗你们呢?百里夙,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若你不想听,就在也没有机会知道了。”虞澍幽幽地说。 百里夙轻轻推开叶缨的手,走到虞澍身旁,虞澍示意他蹲下,附耳过去。 虞澍在百里夙耳边,阴恻恻地说:“百里夙,我没有杀叶缨,是因为当初,你破了她的处子之身后,我也尝了她的滋味儿,想着,或许她能给我生个一儿半女呢,没想到生下的是你的儿子,哈哈哈哈!” 下一刻,百里夙双目赤红,伸手掐住了虞澍的脖子! 虞澍面上却带着诡异的笑,让南宫珩突然想起,当初在永生岛,那个老妖婆身死的样子! 南宫珩心道不好:“放开他!”冲过去拉百里夙。 在南宫珩把盛怒的百里夙甩开的同时,虞澍被带着,头朝下摔到了地上去! 等南宫珩把虞澍的身体拽过来,一条断舌,从他口中掉落在了地上! 而虞澍,满嘴满脸的血,脸上带着渗人的笑,已经断气了…… 叶翎片刻的惊愕之后,握拳砸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可恶!他身上也有转生蛊!所以才那样有恃无恐!他根本就没打算跟我们谈任何条件!” 虞澍刚刚污蔑叶缨,故意激怒百里夙,就是要逼百里夙杀了他!百里夙根本不信虞澍的话,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心爱的女人被这个老贱人如此侮辱,他根本受不了! 只是没想到,南宫珩拉开了百里夙,而虞澍“去意已决”,早有其他准备!直接咬舌自尽! 百里夙神色僵硬地跌坐在地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我中了他的毒计!” 叶翎声音冰寒:“没用!他很清楚,我们一定会逼他给阿珩解蛊,他既然有后路,想要自杀,有的是机会!刚刚那一出,不过是想在死之前,再嘲讽我们一次,再恶心我们一回!” 看着虞澍的尸体,叶翎觉得很挫败。 对上这种死了还能再有一条命的老毒物,做再多的防备,似乎都没有意义。 他们不了解真正的虞澍,但虞澍了解他们的性子。 所以,叶翎在想,从一开始,虞澍重伤被他们控制住的时候,怕就已经决定“死”了。他根本没有打算给南宫珩解蛊,也从未想过要跟南宫珩和叶翎谈任何条件! 这次的事,让虞澍再次见识到了叶翎和南宫珩的心智和实力。他知道,妥协的结果,并不会让他得到任何出路!既然已经是绝路,他只能效仿当初的老妖婆,走上这条他并不甘愿,却无可奈何的退路! 哑奴把百里夙从地上拉起来,房中一时静默无言。 百里夙和叶缨的仇人,宋清羽的仇人,就这么死在他们面前,但丝毫不能让他们安心,更别说因此高兴。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老贱人,并没有真的死去。 这次,他们看似赢了,却真的输了。最终,得到的只是虞澍舍弃的一具尸体,别的,什么都没有…… 不需要多久,虞澍就会再次盯上他们,继续找他们的麻烦。甚至会比现在更麻烦,因为他丢掉了这个身份之后,接下来转入暗中,更加防不胜防! “父皇,母后,小姨,美人叔叔,你们在里面吗?”外面传来叶尘清脆的呼唤声。 房中的人都回神,南宫珩微微舒了一口气说:“没关系,至少除掉了藏在我们身边的一个大隐患。” “我们先回去,明日再聊吧。”百里夙定了定神,话落拉住叶缨,一起往外走。 那具血淋淋的尸体,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更令人作呕的是,不久之前,他们还跟虞澍谈笑风生,对他感激敬重。 出门,叶缨甩开百里夙,从八卦手中接过叶尘,抱着他飞身而起,眨眼功夫不见了人影。百里夙紧随其后离开了。 哑奴紧皱着眉头,指了指虞澍的尸体,对着叶翎比划着说:“他肯定在神医谷!我现在马上赶去神医谷!” 叶翎神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说:“哑叔,谢谢,不过应该没用的。若他早就准备好的话,一定不在神医谷,因为他出事,就代表着神医谷出事。他一定会在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活过来。至于神医谷,等我们赶到,怕是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在东晋,神医谷在西夏。离得太远,虞澍还有同伙,这边一出事,那边很快就知道了。用再快的速度赶去神医谷,都没有任何意义。随着虞澍舍弃这个身份,神医谷很快就会消失。 叶翎不得不承认,虞澍的实力,真的远在他们之上。本身武功就可以碾压他们,医毒更是无人能及。风不易,南宫珩,叶缨叶翎的医术,全都是传承自虞澍。徒弟会的东西,治不住师父。 这次虞澍会败露,是因为他跟南宫珩走得太近,又太在乎他这些年经营的完美人设,所以做了多余的事。猪队友露出破绽,引起了南宫珩和叶翎的怀疑。 若不是今日那场刺杀,可以预见的是,虞澍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得手,就在南宫珩和叶翎大婚之日,彻底毁掉南宫珩! 所以,叶翎心中挫败是真的,但并不后悔。因为虞澍已经做好准备要害南宫珩,随时可能动手,根本防不住。今日至少设计毁掉了他手中的毒药,南宫珩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暂时是安全的,也得到了更多有用的信息。 当初永生岛的毁灭,几乎毁掉了虞澍和老妖婆二十年的心血。原本即将成功的“大事”,只能从头开始。 这一次,他们的举动,毁掉了神医谷,让虞澍再也不能利用他的身份和名望,轻而易举地得到想要的东西。 那个老妖婆,原本的身体严重残疾,明明有转生蛊,却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才用。原因很简单,她原来武功高强,转生后的身体,应该让她很不满意,却也没办法。 对虞澍来说,可能也是同样的结果。 “我也先回去,明日再去找你们。”宋清羽脸色难看,话落也走了。 哑奴叹了一口气,对着南宫珩和叶翎摆摆手,从窗口飞了出去。 叶翎握住南宫珩的手,南宫珩微微摇头:“没事。他如果那么弱,一次就被我们彻底控制住的话,也不会伪装完美,兴风作浪这么多年了。” “我只是在想,他跟那个老妖婆,为何要阻止我们成亲?当初他们把转生蛊用在了百里复的身上,说明并不需要必须是童子身或处子身。或许,我们想错了。他看中的是你,那个老妖婆看中的是我,不希望我们有夫妻关系,可能是因为,他们本身是血缘亲人。母子不太可能,姐弟,或兄妹,都有可能。”叶翎若有所思。 不管这次算成功还是失败,都过去了。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南宫珩点头:“你或许猜到了事实。” 叶翎看着虞澍的尸体,想了想说:“设个陷阱,看看能不能把楚明泽引出来。” 南宫珩会意:“需要小风风配合。” 风不易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南宫珩在他耳边说:“虞澍死了。” 风不易神色一震:“这怎么……为何不让他给你解蛊?” 南宫珩微笑:“小风风,你到现在还惦记着我,我很感动。不过他是自杀的,不是我们杀的。” 风不易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珩:“自杀?”话落突然反应过来,“跟那个妖妇一样的逃生方式!” 南宫珩点头:“应该是这样。” 风不易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一脸怒意:“可恶!那现在怎么办?” 南宫珩揉了揉风不易的脑袋:“小风风,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糟糕,不过接下来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我能做什么?你说!”风不易问。他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或许要很久之后才能消化虞澍给他的打击和伤害。但只要能帮到南宫珩,不管做什么,他都愿意。 楚明泽保持安全距离,他一个人,只能盯着一个地方。 所以,他看到风不易从神医府离开,去的是西夏驿馆的方向,没过多久,马车回返,直接进了神医府,车帘晃动间,楚明泽看到了马车中叶尘的小脸。 当时楚明泽就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想多了? 木仲天三人的刺杀虽然露出了破绽,但也没什么东西会跟虞澍联系到一起,至少从楚明泽的角度,南宫珩和叶翎这么快就怀疑到虞澍头上的可能性很小。 这会儿南宫珩和叶翎都在神医府,还让风不易去接了叶缨和百里夙的儿子过来,表明府中一切安好。 至于叶缨他们,全都是暗中来的,没有走正门,避开了楚明泽的视线。 楚明泽决定继续观望。 过了正午,见南宫珩和叶翎骑马离开。而后不久,楚明泽竟然看到,虞澍和风不易师徒,说说笑笑地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一起往酒楼去了! 楚明泽眼眸微眯,看起来,他真是虚惊一场,根本没出任何事。 不过楚明泽还是决定,等晚上再来。 回到城外树林中,见木仲天三人喝得醉醺醺的,东倒西歪靠着树在睡觉,楚明泽面色一沉。 想到今日的事,直觉告诉他,刺杀的破绽,不可能没有任何影响,绝对不能小看南宫珩和叶翎的心智。所以……楚明泽决定,虞澍那边,他不如试探一下,看看是否真的安全。 “木老!木老!醒醒!” 楚明泽叫醒三个老者,对他们说:“我已经去见过主子了,主子认为是我的安排出了差错,说接下来不再让我做主。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夜子时,你们直接到晋阳城神医府去听主子吩咐吧!” 木仲天轻哼了一声:“你这是承认,先前那样愚蠢的计划,是你自己的主意?” 楚明泽沉默,没有辩解。 而木仲天三人,不疑有他。是夜,悄无声息地进了晋阳城神医府,朝着主院而去。 结果,等待他们的,并不是虞澍,而是南宫珩和叶翎精心设置的陷阱,必然有来无回! 楚明泽在安全距离外等着,到了觉得差不多的时间,不见有人出来,几乎可以确认,虞澍是真的出事了,木仲天三人也凶多吉少。 楚明泽没有再回城外的树林中,易容乔装过后,藏到了别处去。 “你就是木苍的师父?”叶翎看着木仲天冷声问,“楚明泽在何处?给你一次机会,不说我就剜了你的眼睛!” 木仲天三人到这会儿,当然意识到,他们都被楚明泽给坑了!自然也不可能再替楚明泽遮掩,很快交代了他们的接头地点。 只是南宫珩派人过去,等了一夜,连个人影都不见。 天将明的时分,负责处理虞澍尸体的八卦,匆忙前来禀报。 “主子,属下发现了一件事。”八卦恭敬地说。 “什么?”南宫珩问。 “属下按照主子和夫人的吩咐,仔细搜查那老贱人全身各处,发现他是个天阉之人。”八卦恭声说。 叶翎愣了一下:“怪不得他没有儿孙,原来竟是个天生的太监!跟那个老妖婆一样,都是残废!想来他平时用了什么药物,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 “其他的,属下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八卦说。 “阿珩,给八卦发点赏钱吧。”叶翎突然对南宫珩说。 八卦愣了一下,就听叶翎看着他说:“多看看你家美丽的主子,洗洗眼睛,真是辛苦你了。” 八卦嘴角抽搐不止:“谢夫人体恤!” 169.清羽的决定,大婚前夜 晨光熹微。 东晋皇室专门给神医谷准备的神医府,后院燃起了火光。 柴堆上被浇了桐油,起火后,熊熊烈烈。其上放置着虞澍的尸体,很快被大火吞噬。 火光映照着风不易年轻苍白的面庞,他眼角的一丝晶莹,染上了一抹通红的血色。 这场大火,烧毁的不只是虞澍的尸体,还有风不易单纯天真的过往。连最亲最近的人都不是他以为的模样,会让人对一切,都失去信心和信任。 南宫珩伸手,揽住风不易的肩膀。 风不易的脑袋,靠在南宫珩肩头,声音闷闷的:“阿珩,我有点难受。”曾经以为的温馨幸福,悉数被否定,蒙上了一层可笑的讽刺光芒。他一时难以消化,一张口提起,就有种呼吸都困难的感觉。 “以后,你可以把我当爹,把小叶子当娘。”南宫珩一本正经地对风不易说。 风不易神色一僵,伸手推开南宫珩,瞪了他一眼:“神经病!滚!” 南宫珩唇角微勾:“小风风,我是认真的。” “我可以。”旁边的叶翎跟着来了一句。 风不易轻哼了一声:“你们俩都有病!赶紧成亲,千万别祸害别人!” 风不易话落,转身要走。 走出没两步,就听南宫珩叫他:“小风风,你还打算住在这个鬼地方啊?你现在拜我为师,以后我跟小叶子收留你!” 风不易脚步一滞,回头,对着南宫珩挥舞了一下拳头:“做梦去吧!我本来就是小叶的师父,我就要去你们家住!以后吃你们的,喝你们的,让你们养着!” 南宫珩连连摇头:“小叶子你听听,他是不是找打?” “我支持,你要打的时候,提前说一声,我带宝宝过来,他最喜欢看人打架了!”叶翎笑容愉悦。 风不易扶额:“天造地设的一对混蛋,早晚我会跟你们绝交的!” “现在绝交吧,省得你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让我们养着!”叶翎很淡定地说。 “我偏不!”风不易冷哼了一声。 南宫珩和叶翎背后,火光熊熊。 风不易被他们这一通插科打诨,郁结的心情倒是松快了几分。虞澍那个人渣,早日认清他的真面目,是好事!他并不孤单,以后就赖上面前这俩混蛋!他们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于是,风不易回房,收拾了他的行李,还把虞澍留下的药箱一起带上,直接坐着马车,往夜王府去了。 南宫珩和叶翎静静地看着虞澍的尸体被烧成灰烬,安排属下把木仲天那三个人暗中带回夜王府去。 等南宫珩和叶翎回到夜王府,八卦说,风不易霸占了他们的书房,正在睡大觉。 因为夜王府没有客院。除了唯一的主院之外,就只有南宫珩的属下住的一个院子。 南宫珩和叶翎折腾了一天一夜,到此刻都有些疲惫,吃了些东西之后,就休息去了。 晋阳城西夏驿馆。 昨夜叶尘是跟着明氏睡的,而百里夙和叶缨,躺在一张床上,背对背,谁都没睡着,也没说话。 一早起来,两人如同往日一样,各自洗漱换衣,前去明氏那里用早膳。 明氏正在喂叶尘喝汤,见他们过来,脸色都不太好的样子,微微蹙眉:“没出什么事吧?” 叶缨微微摇头:“没事。”当着孩子的面,有些话,不好说。 吃过饭之后,百里夙带着叶尘出去散步,叶缨留下。 明氏心中微沉,明显真的有事。 “小缨,有什么话,就跟母后说。是不是夙儿欺负你了?你们俩,打架了?”明氏握着叶缨的手,柔声问,“他敢欺负你,母后给你撑腰!” 叶缨心中微叹,摇头说:“没有,他哪敢欺负我?是有别的事,我们想着,还是应该告诉母后。” 明氏一听不是百里夙和叶缨闹了矛盾,心就放下了一半儿:“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神医门门主虞澍,昨日死了。”叶缨对明氏说。 明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缨:“什么?虞门主死了?怎么会这样?是谁害他?” 虞澍对明氏来说,是大善人,也是大恩人。她很意外,甚至有些愤慨,是谁做了这样天理难容的事情?伤害那样一个仁心仁德的好人? “母后,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或许你会觉得匪夷所思,但都是事实。”叶缨对明氏说。 明氏蹙眉,就听叶缨跟她讲,百里夙天生短命是因为什么,当年百里夙和叶缨是怎么产生交集的,以及那些年,他们感恩戴德的恩人虞澍,正是害百里夙的罪魁祸首! 明氏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转生蛊,蛊种,还魂重生,在明氏听来,离奇怪诞!难以置信! 叶缨没有讲述更多的细节,只是告诉明氏这件事。因为他们不希望,明氏依旧把虞澍当好人,觉得欠虞澍的恩情。有朝一日,可能会被虞澍利用。 她甚至刻意没提百里复真正的死因,因为不想再给明氏第二次伤害。至于百里夙和叶缨的事,不论如何,他们如今一切安好,但百里复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这是明氏心中不能触碰的至殇。 叶缨话落,明氏神色震惊,久久无法回神。 叶缨耐心等着,看明氏的脸色,从惊到惧,最后,变成了深深的憎恶和愤怒! “那个虞澍,道貌岸然,狼心狗肺,太可恶了!”明氏气得眼睛都红了! 过去那么多年,明氏一直以为,是因为她的原因,导致百里夙胎中带毒,那些年煎熬着等死,过得那么辛苦。百里夙在等死的时候,明氏心中,何尝不绝望难过? 因为是虞澍,这个世人眼中的神医,告诉明氏说,是她有孕期间不小心,沾上了邪毒,传给百里夙的。这让明氏心中痛苦又愧疚,一度认为,是她害了自己的儿子。 结果到头来,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是那些阴毒无耻的人,一手策划! 最可恨那虞澍,竟然装模作样地骗了他们二十年之久!知道真相的上一刻,明氏还因为虞澍的死而痛心不平!却原来,都是假象,都是伪装,是虞澍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让他们这些受害者,还要感激他,敬重他,报答他!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母后,不必为了那种人渣上火。”叶缨轻轻拍了拍明氏的手。 “小缨,你方才说,夙儿体内被那贱人养了蛊种?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明氏神色又焦急起来,一想到百里夙身上还有那等邪物,她心中焦虑难安。 叶缨实话实说:“母后,目前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据现在了解到的情况,这对他的身体没有坏的影响,并且那些人再怎么样,都不会伤他性命的。母后放心,我们会想办法,早日解决这个隐患,也会小心。” 明氏忍不住红了眼红,看着叶缨说:“因为这个,夙儿从小到大,真的受了好多好多的苦。原本,他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小缨你也是被他们给害的,毁了你原本好好的生活,受苦遭罪好几年!一想起来,我就恨不得把那虞澍给撕了!好在如今,你们俩走到一起,也算互相有个依靠。答应母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叶缨认真点头:“母后放心,我会的。” 南宋驿馆,孔瑀一早来找宋清羽,发现他还穿着昨日的衣服,像是彻底未眠。 “有事?”宋清羽问。 “皇上还好吧?”孔瑀问了一句。 宋清羽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微微摇头:“无事。准备着,等南宫珩和叶翎成亲之后,我们就回南宋去。” “是。”孔瑀点头。 宋清羽昨夜不是不想睡,是无法入眠。他知道虞澍是个疯子,是个变态,但虞澍昨日说的那句话,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记。 虞澍说,云尧应该感谢他,选中的是让他活下来。二选一,真正的宋清羽,就那样死了。 如今的宋清羽,当然不可能感激虞澍,他只是觉得好恨! 云尧和宋清羽,没有招谁惹谁,就因为被这些变态盯上,被他们一手摧毁了原本好好的人生! 而当下,宋清羽最担心的事,是在这些事情发生,他已经暴露之后,那些贱人,有可能会把真相透露给宋茳和温敏,这是宋清羽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知道他说了谎,欺骗了二老,但他宁愿欺骗一辈子,都不要让他们知道那样残忍的真相! 所以,宋清羽想回家了。 夜王府。 南宫珩和叶翎半晌起来,进了地牢。 第一次来刺杀他们的四个刺客,在此团聚。其中有木仲天和木苍这对师徒。 跟木苍因为完颜幽而被挟制不同,木仲天三个老家伙,之所以会效忠虞澍,都是听信了虞澍口中所言的“永生之术”。 换个角度,这三个老者,全是贪生怕死之辈。 所以,木苍的嘴撬不开,这三个人的嘴,很好撬。因为他们已经猜到虞澍出事了,他们的“大事”似乎也没了希望。因为他们跟那个老妖婆,并没有直接接触过,有些具体的事情,虞澍没有让他们知道。 于是,为了活命,三个老者,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交代了!其中包括这些年虞澍授意他们做的许多事。多是寻找药材,调查各国皇室和贵族中人的生辰八字,寻找跟他们同年同月同时生的人。 “虞澍让他们找过什么药材?全都说出来!”叶翎冷声说。 “我们说了,你们真的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吗?”木仲天拧眉问。 “不说,现在死!说了,至少如今,还能活着!”叶翎冷冷地说,“反正你们有三个人,我不介意挑一个最不配合的先开刀!” 三个老者,面面相觑,然后就开始争先恐后地报出虞澍让他们找过的药材的名字。 八卦送来了文房四宝,南宫珩在做记录。最后列出了一张药材清单,其中有几十种药材,半数都是珍稀罕见的品类。 “木仲天,你说完颜幽是被那个妖妇相中,所以他们夫妻才被虞澍留下?完颜幽如今在神医谷吗?”叶翎突然问起完颜幽。 旁边被绑在柱子上的木苍,猛然抬头,瞪大眼睛看向了他们! 木仲天下意识地回答:“完颜幽不在神医谷!” “这么说,你知道她在何处?”叶翎目光幽深。她想问的,不是完颜幽,而是那个老妖婆。 木仲天眼眸微闪。他知道的事情,比那两个老者都多一些。当初虞澍给那个老妖婆安排的新住处,那个神秘的山谷,就是他去找的,里面的房子,也是他安排人建造的。 只是,木仲天并不想把这些说出来。 木仲天对那个老妖婆心存希望,只要那个老妖婆在,就算虞澍死了,那件“大事”,依旧有成功的希望! 木仲天等着,只要他有机会逃出去,效忠那个老妖婆,跟效忠虞澍,结果或许是一样的! 但另外一位老者,张口就把木仲天出卖了:“老木可是虞澍的心腹!他知道的事情,比我们都多!但听起来,似乎也没说出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啊!” 三人目标相同,但利益并不一致,甚至可以算是竞争者。此时此刻,在都面临生命危机的情况下,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最好先死的是别人。 叶翎闻言,拿出一把尖刀,生生剜了木仲天一只眼睛!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木仲天捂着眼睛,满手是血,浑身颤抖! 另外两个老者,都被叶翎这狠辣的手段给惊到了,自然不敢再耍什么花样。 叶翎看着木仲天,转了一下手中寒光四射的尖刀,冷哼了一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说点有价值的东西!否则,我就让你彻底变成瞎子!那个妖妇和完颜幽,到底在何处?” 木仲天语无伦次地说出了那个神秘山谷的位置。 “这么说,你们一起来的,就剩下一个楚明泽?”叶翎冷声问。 三个老者不约而同地点头,交代昨日是楚明泽骗他们,害他们落入了陷阱。 叶翎和南宫珩得到了有用的信息,正准备离开,木苍开口叫住了他们:“等一等!” 叶翎回头,冷声问:“怎么?你有话说?” “虞澍出事,楚明泽会不会以为,是我出卖了他们?到时候,幽儿和我们的孩子,就没命了!”木苍神色惊恐不安。 “跟我们有关系吗?难道要我跟你道歉,不应该动虞澍?”叶翎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木苍摇头,“我们都是无辜的,我只是想救我的妻儿……求求你们,帮帮我吧!让我做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你早点交代,跟我们合作的话,我们有很大的可能连楚明泽一起抓住。那样就不会打草惊蛇,你的幽儿也会多几分安全!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导致这样的结果,你说你无辜,难道是我们的错?”叶翎冷冷地说,话落跟南宫珩一起离开了。 木苍是有苦衷,完颜幽也很可怜,但叶翎和南宫珩没有救他们的义务。尤其是木苍在有机会跟他们合作的时候,拒绝交代,导致他们动手的时机在楚明泽发现不对劲之后,给了楚明泽逃遁的机会! 如今南宫珩有危险,宋清羽有麻烦,百里夙因为体内除不掉的蛊种,更是一直被盯着。谁不无辜?谁有错?叶翎不是菩萨,自己人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她不会滥好心去救毫无交情的完颜幽。 看着南宫珩和叶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木苍面色灰败,想起宋清羽那日对他说的,他一定会后悔的。现在,他已经后悔了…… 昨日说要来找南宫珩和叶翎的叶缨和百里夙,以及宋清羽,都来了夜王府。 一夜之间,他们的心境,随着虞澍的暴露和身死,又发生了不少变化。 再次坐在一起,叶翎开口说:“这个时候,楚明泽应该已经离开,回去通风报信了。因为木仲天那三个人,是被楚明泽舍弃,用来试探虞澍情况的。他们落入我们手中,会说些什么,楚明泽很清楚。虽然知道了那个妖妇所在之地,但等我们找过去,怕是会扑空。阿珩已经派了人先去查探,虽然希望很渺茫。” 叶翎现在甚至有种感觉,他们的敌人之中,最聪明的那个,其实是楚明泽!他心机太深了,他很“怂”,一旦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立刻躲得远远的!所以,虞澍会出事,比楚明泽武功高强的三个老家伙会出事,但楚明泽迄今为止,连个影子都没出现!再次全身而退! 南宫珩拿出那张药材清单:“这上面的药材,不出意外的话,其中至少有半数,是养转生蛊需要的。还有一些,或许是被虞澍用来诱发我体内的蛊毒。如今这些药材依旧是他们急缺的,我们要跟他们抢!把能找到的药材都握在自己手中,到时候,他们的计划,就进行不下去!” “这件事,分工。各自管各自的地界。”叶翎把抄录好的药材清单,给了宋清羽和百里夙一人一份。 作为两国皇帝,他们在自己管辖的境内,想要把现有的珍稀药材收集到手中,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东晋这边,南宫珩会安排。 叶缨蹙眉:“如此釜底抽薪的方式,可能会导致他们狗急跳墙。” “所以,接下来再谨慎都不为过。”叶翎说,“逼得他们无计可施,无药可用,狗急跳墙,总比让他们得手,有害我们的机会来得好!” “我赞成,只是,我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宋清羽开口,微叹了一声。 “清羽有事直言就好。”叶翎说。 “我不想再当皇帝了。”宋清羽说,“这本就不是我喜欢的事情,当初是形势发展到了那个地步。自从我说要当皇帝,我娘一直都很担心,觉得那个位置会给我带来很多危险。她总是说,不需要我大富大贵,不需要我高高在上,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过安宁日子。” 叶翎有些意外:“清羽,你想怎么做?” “我身上发生的事,你们都很清楚。事到如今,我只希望照顾好爹娘,能给他们想要的安心生活。我娘提过不止一次,说我们不如隐居去,什么都不管。如今,我想,那样或许是最好的。”宋清羽叹了一口气说。 “你已经决定了?”南宫珩皱眉。 宋清羽点头:“我承认,被那些人确认我的灵魂是云尧之后,我心中一直很担忧,甚至是惧怕。一旦他们把事情捅出去,让我爹娘知道,很多东西,再也无法挽回。你们或许不清楚,但我知道,到那个时候,他们绝对活不下去的。虽然他们不会恨我,但他们接受不了清羽用那种方式,永远地离开。” 宋茳和温敏年纪不小才有了一个儿子,疼爱得如珠如宝。当初宋清羽出事,宋茳一度不敢让温敏知道,怕她受不住。 而宋茳自己,日日夜夜守着变成活死人的儿子,盼着他醒来。他每日苏醒过来,第一件事,要探一下宋清羽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如此,宋茳才有勇气和希望,继续他的生活。 宋清羽身上,寄托了宋茳和温敏所有的爱,和他们对未来的期待。若是破灭了,对他们,是灭顶之灾。 宋清羽不想冒险,不敢冒险。所以,他决定,放下一切,只要能保护好他的爹娘。 “好。”南宫珩点头,“只要你想好了,就去做吧。这只是暂时的,等把那些杂碎都清理干净,以后就不必再有那种顾虑。当下找个地方避避也好。” “我想跟你们商量的是,等我走了,南宋,谁来接手?”宋清羽说着,看了看南宫珩,又看了看百里夙。 百里夙愣了一下:“这个……南宫不是东晋的太子,不如你去南宋当皇帝好了。” 南宫珩摇头:“不合适。” 他是东晋皇室的人,若跑去南宋当了皇帝,让南宫御怎么想?让太子南宫烈怎么想?外人都会怀疑他是要跟东晋皇室作对,自立门户,争夺天下。 南宫珩并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是一方面。其次,他对当皇帝没有任何兴趣,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假如南宋并入西夏,东晋这边,没问题吗?”叶缨问。 “你们自己愿意的事,就不会有问题。”南宫珩说。虽然是好友,但东晋又不是南宫珩掌权,他没有资格要求宋清羽和百里夙将他们的国家拱手让给东晋。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发展最好。 百里夙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接下了。”到时候会有很多实际的问题要处理,但提前安排好,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一切都等南宫珩和叶翎成亲之后再说。 “隐居的地方,你有目标了吗?”南宫珩问宋清羽。 宋清羽微微摇头:“还没开始找。” “你还记得,八岁那年,我们从西夏流浪回南楚,路上碰见的那个清音谷吗?”南宫珩问。 宋清羽微微蹙眉,思索片刻:“我当然记得,你是说,去那里?” 当年南宫珩和云尧流浪着从西夏回南楚,在南楚境内,偶见一个美丽澄澈的湖泊。 南宫珩跳进去潜水捉鱼,云尧在岸上等。结果,迟迟不见南宫珩冒头上来。 当时云尧急得要死,但他不会游水,只能在岸上焦急地叫南宫珩的名字。 最后,云尧绝望,以为南宫珩淹死了,坐在岸边伤心难过的时候,南宫珩从水里钻了出来,一脸兴奋地跟云尧说,他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云尧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想打死南宫珩! 南宫珩硬拉着云尧,把他踹到湖里,教会了他游水。 然后,云尧被南宫珩拽着,钻过湖底的一个洞,到了一个繁花似锦的地方。 那是个十分隐秘的山谷,因为谷中清泉叮咚,清音妙绝,南宫珩取了个名字,叫做清音谷。 当年幼稚的两个男孩,还在一块石头上刻了名字,写了“到此一游”,在里面玩了三天,才接着上路。约好,以后一定要再一起回去。 如今,十多年过去,他们经历了很多事,也没有机会再回去那个地方。 宋清羽决定带着父母隐居,南宫珩就想到了那里。 “等我和小叶子成亲后,先跟你回南宋,接了人,一起送过去。”南宫珩对宋清羽说。 “阿珩,谢谢。”宋清羽叹了一口气,“其实,如今这个时候,我应该尽力帮你们,但……” 叶翎微笑:“不要这样说。你照顾好伯父伯母,也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万一他们被那些杂碎盯上,抓去当人质,可就麻烦大了。” “小叶子说得对。”南宫珩点头,看着宋清羽说,“而且你现在实力不足,留下帮不上我们什么忙,只会拖后腿,还是赶紧躲起来,好好修炼去吧!” 宋清羽垂眸浅笑。他知道,南宫珩不是嫌弃他,只是不想让他觉得自责歉疚,所以才这么说。 这么多年了,南宫珩还是那样,说着玩笑话,温暖如初。 不过话说回来,宋清羽的确觉得自己实力不足,他的家人容易被盯上。已经下定决心,到时候要好好修炼。 关于宋清羽要带着家人隐居的事情,暂时定了下来。 南宫珩已分别派人前往神医谷和木仲天所交代的另外一座山谷查探,不过遗憾的是,放跑了一个楚明泽,如今找过去,或许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至于四个俘虏,跟早就被抓,如今依旧活着的苏棠一样,暂时不杀,关起来,留着日后也许还能派上用场。 三日后就是南宫珩和叶翎的婚期。 两人再入宫,见到南宫御的时候,南宫御还不知道虞澍的事。 南宫珩和南宫御谈了许久,南宫御对于虞澍的真面目十分震惊,叮嘱南宫珩,接下来千万要小心。 叶缨要求叶翎成亲前三日回驿馆去,跟娘家人住在一起。 有这样的风俗,说是新郎新娘成亲前三天,最好不要碰面,不然不吉利。 正好南宫珩有些事情要处理,叶翎就到西夏驿馆去了。 仿佛回到了曾经在南楚靖王府的日子,姐弟三人,还有可爱的叶尘宝宝,生活在一起。家中如今还多了一个长辈,和一个大姐夫。 每日,叶翎陪着叶尘玩儿,跟叶旌一起练武,比剑,抓住一切机会,各种调侃百里夙和叶缨,明氏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南宫珩这三日果真没出现过,虽然他好几次偷偷跑到驿馆外面,又默默地回去。 转眼到了成亲前夜,叶缨和叶翎一起睡。 “小妹,你有想过,未来某天,南宫珩蛊毒发作,你要怎么办吗?”叶缨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叶翎轻笑:“姐,你在担心我?” 叶缨微叹:“我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彼此彼此。”叶翎很淡定地说,“姐你放心吧,我跟阿珩,会过得很好的。” 南宫珩夜里睡不着,拉着风不易一起,坐在房顶上喝酒。 “小风风,我要成亲了!”南宫珩眸中满是笑意。 风不易打了个呵欠,幽幽地说:“阿珩,这句话,你跟我说了三百遍了!你再不去睡觉,小心明晚圆房,力不从心!” 南宫珩哈哈一笑,揉乱了风不易的头发:“小风风,我就说你以前都是装清纯!” 风不易无语:“你才装!老子已经成年了!” “我好开心啊!”南宫珩后仰,躺在了房顶上,看着星空璀璨,想着叶翎明日就要真真正正当他的新娘子,他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激动欢喜。 “你们俩曾经拜过堂,这是二婚,至于吗?”风不易吐槽。 “你才二婚!那次不算,当时我们还不认识。过了明日,全天下人都会知道,小叶子是我的!”南宫珩颇有几分得意。 “等你们生了娃,我要给孩子当干爹!”风不易一脸傲娇地通知南宫珩。 “你来晚了。云尧尧和蒙蒙都提过这件事,小叶子答应了。你只能排第三。”南宫珩嘿嘿一笑。 “排第几,宝宝说了算!不过……”风不易看着南宫珩,欲言又止。 “小风风,你有话快说,别婆婆妈妈的,不然把你踹下去!”南宫珩说。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风不易张口,叹了一口气,“阿珩,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别卖关子!”南宫珩微微眯着眼睛,唇角带着愉悦的笑意,直觉风不易是在故弄玄虚。 “阿珩,先说好,你听完别打人。”风不易正色道。 “你再废话,我现在就揍你!”南宫珩踢了风不易一下。 风不易微叹一声说:“虽然我们都不懂蛊术,但虞澍声称,你中的是断情蛊,一旦彻底诱发,就会变成六亲不认的杀人狂魔。我对此存疑。但顾名思义,这鬼东西若是发作了,目的应是让你断情绝爱吧?你跟小叶这么浓情蜜意地打算做夫妻,真的行吗?” 南宫珩皱眉,猛然坐直了身体:“你什么意思?” 风不易幽幽地说:“我在想,明日洞房花烛,你若破了元阳之身,断情蛊会不会发作?阿珩,作为兄弟,我必须要提醒你,圆房有风险。” 170.大喜之日,史上最惨新郎 “小妹!小妹!” 外面天还黑着,叶缨喊叶翎,她不应,便把她给拽了起来。 叶翎脑袋搭在叶缨肩膀上,抱着叶缨,迷迷糊糊地说:“姐,让我再睡会儿……” “不行!起来!”叶缨捏住叶翎的鼻子。 叶翎呼吸不上来,只能睁开眼,任由叶缨把她拖下床。 叶翎漱口后,喝了一杯叶缨递过来的茶水,清醒过来,看到叶缨为她准备的大木桶,里面漂着红的粉的花瓣。 “姐,这不是你风格。”叶翎说。 叶缨催叶翎快点进去:“今日你要做最美的新娘子,听话!” 上一次,叶缨帮叶翎沐浴,已经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叶翎泡在浴桶中,被温热的水包围着,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眯着眼睛,唇角微勾:“娘,嫁女儿的心情如何?” 叶缨手一顿,哭笑不得:“都要嫁人了,还这么贫嘴!” 不过对叶缨来说,自从双亲不在,弟弟妹妹就成了她的责任。今日的心情,跟嫁女儿无异。 叶翎乐于享受叶缨的伺候,洗了个美美的花瓣澡。 明氏来了,跟叶缨一起,给叶翎穿上了那身繁复华丽的大红嫁衣。 “当西夏皇后的妹妹,真有面儿。”叶翎笑着调侃自己。她想简单一点,叶缨不让。 明氏笑容满面地看着叶翎:“这可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新娘子了,跟你姐姐一样好看。” 一句话,夸了姐妹俩。不过明氏绝对是真心的。 便是叶翎在南楚名声最不好的时候,也被人叫做第一废物美人。废物不提,美丽可是公认的。 姐妹俩气质不同。 叶缨的容貌更像叶晟一些,从小就英气十足,后来遭难之后,越发清冷淡漠。这一年来稍稍有些改变,不过不太明显。 叶翎的五官更像她们的母亲宁蓁。虽然叶翎如今性子洒脱大气,但从长相来说,极致的柔美,清纯中透着娇媚,身材发育良好,窈窕动人,绝对是男人眼中绝色尤物类型的。 叶缨亲手给叶翎化妆,说是淡妆,但简单描画后,便眉目如画,妩媚妖娆。 叶缨打量着叶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叶翎笑言:“姐,是不是觉得自家养了这么多年的花儿,就这么让人给抢了?” 叶缨点头,浅笑道:“我觉得太快了,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一转眼,就要嫁人了。” 明氏轻轻拍了拍叶缨的手:“夜王那么喜欢小翎,定会待她好的。” “我知道。”叶缨只是不舍罢了。当初她嫁人,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走,没有这种感觉。如今叶翎成亲,叶缨真的有种感觉,以后妹妹就是别人的了。 叶翎的早膳,是明氏教了叶缨,叶缨专门做的十宝粥。说是西夏国的风俗,女儿出嫁前,喝上一碗母亲熬的十宝粥,以后衣食丰足,早生贵子,十全十美。 百里夙和叶旌以及叶尘,一早吃过饭,就来了叶翎这里,在外面等着。 “小姨要嫁给美人叔叔,像娘嫁给爹一样,那为什么他们没有宝宝呢?”叶尘小脸疑惑。 百里夙嘴角微抽。南宫珩和叶翎这才是正常的,他和叶缨先生娃再成亲,是特殊情况。 叶旌笑容满面地说:“很快就有了。” “那是美人叔叔和小姨给我生妹妹,还是爹和娘给我生妹妹呢?”叶尘好奇。 “这个……也可以都要的。”百里夙微笑。虽然他和叶缨先成亲,但他觉得,给叶尘生妹妹这件事,暂时得指望南宫珩和叶翎了。他这边,仍需努力。 “我都要!”叶尘拍着小手,开心地说。 叶翎收拾好,百里夙留在外面,明氏让叶旌和叶尘进去了。 叶翎还没戴凤冠,叶旌看到她,竖起大拇指:“美丽的二姐今日最美丽!” 叶尘兴奋地扑过来,学着叶旌说:“美丽的小姨今日最美丽!真的真的真的好美好美好美哦!” “宝宝,我跟你娘,谁更美?”叶翎张口就搞事情。 叶尘眨了眨眼睛:“小姨最美!因为小姨今日是新娘子呀!” 叶翎表示很满意。叶缨表示,幼稚! 夜王府大门上贴着红彤彤的喜字,一派喜庆。 蒙璈和宋清羽几乎同时骑马到了大门外。 蒙璈依旧是一阵紫衣,面无表情的冷酷范儿。 宋清羽没有穿象征着皇帝身份的华服,也避开了他平素喜欢的白色和青色,这对喜事来说,都不太吉利。又要避开新人的红色,于是,宋清羽也穿了一身紫色的锦袍,高贵优雅,俊美无俦,仿若谪仙。 八卦开门迎客,恭敬地把这两个气质迥异,站在一起却莫名和谐的美男子迎了进去。 这是南宫珩最好的兄弟,提前说好,今日陪着他去迎亲的。 八卦心想,这俩伴郎一出马,除了他家主子之外,别人还真是压不住,要被比下去了! 不过……八卦看着蒙璈和宋清羽的背影,一个高大威猛,一个清隽颀长,一瞬间竟然觉得,该死的和谐般配!如果宋清羽真的是个断袖的话…… 八卦正在想八卦,宋清羽回头,问了他一句:“阿珩起了吗?” 八卦连忙回神,正色道:“起了!主子昨夜都没睡!” 八卦昨夜依稀听到南宫珩大吼了一声“小风风,我要杀了你”,觉得应该是因为今日成亲,昨夜南宫珩太兴奋太激动,喝多了。 南宫珩一身大红喜袍,浓烈如火的颜色,更衬得那张脸,姿容绝世,妖孽无双。 蒙璈进门,拱手说了一声:“恭喜。” 宋清羽随后,浅笑吟吟:“阿珩,恭喜。” 南宫珩眉宇之间满是喜色,精神奕奕,也看不出昨夜无眠。 夜王府中今日没有喜宴,因为南宫御安排,喜堂设在宫中,喜宴也设在宫里。届时百官和家眷都会入宫喝喜酒,做个见证。 一个身材高壮,面容憨厚,一身布衣的年轻男子,背着一个大包袱,骑着马进了晋阳城。 一进城就跟人打听:“七皇子府在哪里?” “现在都没有七皇子府了,叫夜王府!你才从深山老林出来吗?这都不知道!”一个老头说。 马背上的年轻男子也不恼,乐呵呵地说:“我是才从山里出来。谢谢啊,我现在知道了。” 顺着老人指的方向,男子骑马到了夜王府外,抬头看过牌匾,确认没错,翻身下马,上前来了。 这边南宫珩跟宋清羽正在说话,脚步声响起,八卦在门外说:“主子,方公子来了。” “阿珩!”方元背着包袱,到门口,见南宫珩从房间里出来,神色一喜,“你今日可真好看!我听说你要成亲的消息,早就出发了,中途迷了路,差点没赶上!” “大师兄。”南宫珩拿下方元背上的大包袱,伸手揽住方元的肩膀,一起进了门,请方元坐下,给他倒茶,让八卦去准备些吃食过来。 方元揉了揉肚子,笑着说:“还真饿了!” 南宫珩给方元介绍了蒙璈和宋清羽,方元眸光惊艳地看着他们:“阿珩,你的朋友都是美男子啊!” “大师兄也是。”南宫珩微笑。 方元连连摇头:“跟你们比,我可差远了!” “师父还好吗?”南宫珩问。方元早就说过,等南宫珩成亲,他要过来喝喜酒。但逍遥谷离这里很远,消息闭塞,南宫珩没忘记,但本以为方元这次不会来,如今算是意外之喜。 方元点头:“好着呢!师父先前练功走火入魔,受了内伤,养了几个月,还请了神医谷的虞前辈去给他医治,早没事了!我天天给师父做好吃的,小师妹也照顾着,师父现在都胖了!我来之前,师父又闭关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关呢!” 听到方元提起虞澍,南宫珩眼底闪过一道幽光。 虞澍暴露后,南宫珩就想起了他的师父秦徵。秦徵隐居的逍遥谷,距离神医门并不远,而且秦徵跟虞澍是多年好友。当年南宫珩会拜秦徵为师,还是虞澍牵的线。 所以,南宫珩和叶翎都想过,秦徵跟虞澍,会不会是一路人。秦徵跟木仲天那些高手,会不会都是虞澍暗中的爪牙? 不过,从南宫珩跟秦徵认识到现在,他对这个师父很敬重,秦徵对他也很好。虽然秦徵先前说把南宫珩逐出师门,但师徒情分是不能抹煞的。怀疑是有,但这件事,他不会轻易下结论。因为也有可能,秦徵根本不知道虞澍的真面目,跟虞澍暗中做的恶,没有关系。 这件事,南宫珩打算等成亲后,亲自去调查清楚。 方元是秦徵收留的孤儿,虽然是秦徵的大徒弟,但他习武资质并不是很出色,武功只能算得上一般高手。不过他做得一手好菜,家务活样样精通。别看他外貌很粗犷,事实上连针线活都做得很好。 曾经南宫珩在逍遥谷学武的时候,方元天天给他做好吃的,他穿的衣服鞋袜都是方元亲手做的,两人都爱吃,还经常一起去打猎采野果,感情颇好。 对于秦徵因为秦忆如,选择把南宫珩逐出师门这件事,方元并不知晓,秦徵也没有说过不允许他再跟南宫珩来往。 只是方元觉得奇怪,曾经总是把南宫珩挂在嘴边的秦忆如,突然有一天开始,再也不提南宫珩了。不过他觉得是好事,因为当时南宫珩已经说过,他有喜欢的姑娘了。 “阿珩你放心吧,小师妹在给师父守关,不会有事的!可惜的是他们不能来喝你的喜酒了!”方元说着,解开他带过来的大包袱,“你看这是什么?” 南宫珩看到方元从包袱里面拿出一把古朴的短刀,愣了一下。 方元笑呵呵地说:“你以前不是总想要师父的这把宝刀吗?师父说要送给你当贺礼!” 南宫珩接过去,打开,刀身上面镶嵌着三颗蓝色的宝石,还刻了两个字“如意”。 这是秦徵的刀。他的菜刀是武器,这把宝刀更像是装饰,他一直随身带着,但从来没有出鞘。 曾经南宫珩十几岁的年纪,跟着秦徵学武功,他说想要这把刀,更多的是跟秦徵师徒俩闹着玩儿的。没想到,秦徵真送给他了。 南宫珩把刀收起来,就见方元从包袱里抱出一个坛子来,放在他面前:“阿珩,我在谷里住着,手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回听你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我就开始酿这坛酒。里面加了不少好东西呢,都是我找来的,大补!嘿嘿!” 正好从隔壁书房过来的风不易,一进门听到“大补”两个字,噗嗤一声就笑了! 方元回头,见风不易也在,笑着打招呼:“小风。”他们是早就认识的。 “方师兄,你送的礼物不错,就是阿珩现在最需要的!”风不易一本正经地说。 方元笑容满面地问南宫珩:“阿珩,你喜欢吗?今夜就是你的洞房花烛,要不要先喝两杯?” 南宫珩嘴角微抽,苦大仇深地看着那坛方元精心为他酿制的大补药酒,摇头说:“不用了。” 本来也不用补,不过如今,南宫珩看到这东西,很想砸了它…… “为何不用?喝两杯也无妨。”风不易故意刺激南宫珩。 南宫珩凉凉地说:“小风风,不想让我把你吊在城门口的话,就闭嘴!” 风不易笑得颇有几分不怀好意。 饭菜送来,饿了的方元大快朵颐,吃得很香。 吃完就问风不易:“虞前辈也在吧?等回去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走!” 大喜之日,风不易并不想提起虞澍,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方元也没察觉不对劲,一直都是乐呵呵的样子。 阳光明媚,惠风和畅。 今日是南宫珩大喜的日子,百姓都纷纷走上街头,前去看热闹。 南宫珩带着迎亲的队伍从夜王府出发,前往西夏驿馆。 队伍最前方的三个美男子,让人惊艳不已。 虽然南宫珩才是主角,不过两个抢眼的伴郎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很多人说,感觉宋清羽和蒙璈好像一对儿,一个冷酷俊朗,一个温润如玉,太般配了。 不得不说,吃瓜群众,到处都有。 西夏驿馆这边,叶翎坚持要等迎亲的人来了再戴凤冠,说太沉了。 看着时辰差不多,叶缨给叶翎重新梳了头,把凤冠戴好。 “我可以背二姐出门。”叶旌说。虽然如今还不到十三岁,但叶旌这两年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已然是个英俊少年郎了。 有下人禀报,说迎亲的队伍到了。 南宫珩带着蒙璈和宋清羽,到了院外,要进门,被百里夙拦住了。 “叫姐夫,不然不让进。”百里夙站在门内,笑着说。 “姐夫。”南宫珩开口叫了一声。 “以后一切都听小妹的,小妹说什么都对,做什么都好!”百里夙朗声说。 “你这不是废话吗?快开门!”南宫珩说。 “哪儿那么容易过关?做首诗夸夸小妹!我满意了才行!”百里夙表示,当大哥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南宫珩一个眼神过去,蒙璈和宋清羽同时飞身而起,越门进去,一左一右把百里夙给拖走了。 原本在旁边瞧热闹的哑奴,见百里夙败下阵来,连忙上前来开了门,笑着请南宫珩进去。 “美人叔叔来啦!”叶尘在门口张望,看到南宫珩出现,笑嘻嘻地回头报信。 房间里,叶旌一本正经地对着叶翎作揖:“美丽的二姐,我送你出门。” 叶翎轻轻颔首,叶旌在她面前躬身,叶翎趴在叶旌背上,被稳稳地背了起来。 到此时,叶翎才发现,她眼中一脸稚气的孩子,曾经还会因为她的转变掉眼泪的弟弟,已经有了可以让她依靠的脊背。她很欣慰。 南宫珩站在门外,唇角含笑,看着被叶旌背出来的那一抹红影。他把叶翎抱过去,叶翎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南宫珩低头,珠帘晃动间,叶翎的面容若隐若现,美得让他一瞬间忘了呼吸。 “南宫珩,我把二姐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叶旌正色,话落不觉红了眼眶。虽然早已经接受了这件事,但真到这个时候,叶旌还是有一种,二姐要离开他的感觉。 “我会的。”南宫珩认真点头,然后看向站在叶旌身后的叶缨和百里夙,对着他们说了一句,“谢谢。请放心,从今日起,小叶子就是我的命。” 叶缨神色平静:“去吧。” 南宫珩抱着叶翎,转身大步离开,蒙璈和宋清羽跟着走了。 百里夙叹了一口气,对叶缨说:“想哭就哭吧。” “滚!”叶缨话落转身回房,眼角的一丝晶莹,很快消失不见。 “父皇,母后,快点!我要去看美人叔叔和小姨拜堂的!”叶尘催促。作为西夏帝后,百里夙和叶缨这边送走叶翎,稍后也要入宫去观礼。叶尘已经迫不及待了。 南宫珩抱着叶翎,送进了花轿里。 队伍再次出发,吹吹打打,朝着皇宫而去。 风不易和方元,已经先一步入宫赴宴了。 喜堂设在乐清宫中,百官和家眷都已在座。至于贺礼,有专人收下,之后会送去夜王府。 东晋皇帝南宫御面上带着笑,听老太监禀报,说新人已经入宫了。 南宫御身旁是东晋的皇后年氏,微微丰腴的身材,雍容华贵,面上也带着得体的微笑。南宫珩从出生到十岁,是在年氏膝下长大的,年氏是他的养母,也是外人眼中他的生母。 乐声奏响,南宫珩抱着叶翎大步走进乐清宫,众人纷纷看去。 在南宫珩放下叶翎,等候吉时拜堂的时候,蒙璈和宋清羽入席,西夏皇室的人也随后出现,入席落座。 “吉时到,新人拜堂!”老太监拖着长长的尾音儿,面上带着笑,朗声宣布。 南宫珩和叶翎转身,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南宫御看着他们,一脸的欣慰。 夫妻对拜后,老太监高声说:“礼成!恭喜夜王殿下,夜王妃娘娘!” 南宫珩再次把叶翎抱了起来,在众人的视线中离开。 喜宴开席,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庆贺这桩大喜之事。 南宫御举杯,敬百里夙和叶缨。如今东晋和西夏两国皇室,已是亲家了。 “美人叔叔和小姨去干什么了呢?他们不回来吗?”叶尘问百里夙。 百里夙笑着说:“他们有事要忙,今日就不回来了。” 叶尘笑嘻嘻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是忙着给我生妹妹对不对?” 百里夙点头:“对,就是这样。” “好希望妹妹快点来呀!”叶尘小脸期待,“这样我就可以当哥哥了!” 洞房设在南宫珩在宫中的住处七夜宫中。 此时,南宫珩将叶翎放在喜床上,目之所及全都是喜庆的红色。 南宫珩坐在叶翎身旁,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将她拥入怀中。 “小叶子,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南宫珩感叹。 “哥,等会儿有的是时间亲热,我的脖子快断了,帮帮忙。”叶翎感觉凤冠歪了一下,扯着她的头发,脖子都僵了。 南宫珩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放开叶翎,没有立刻把她的凤冠摘掉,而是伸手拨开遮面的珠帘,抱着她,就是一个缠绵的长吻。 叶翎面上染了一抹醉人的酡红,媚色天成,摄人心魄,南宫珩看着她,目光灼灼地说,“今日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这样做了。小叶子,你真美!” 叶翎看着南宫珩说:“你也很美,快点,把凤冠给我摘了!”她脖子真的要断了。 南宫珩小心地把叶翎头上华丽的凤冠摘掉,叶翎舒了一口气,揉了揉脖子说:“下次绝对不戴这鬼东西了!” 南宫珩嘴角微抽:“小叶子,你还想有下次?” 叶翎笑意盈盈地抱住南宫珩:“口误,真有下次,还是跟你!” 这是两人第二次拜堂。第一次的时候,南宫珩假扮云尧,而叶翎才来到这个世界,匆匆忙忙拜堂过后,入洞房时,叶翎是昏昏沉沉的,她第一眼见到南宫珩,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如今想来,也是真的很神奇了! 双臂交缠,喝了合卺酒之后,叶翎随口问了一句:“你要去敬酒吗?” 南宫珩看着叶翎艳色无双的脸庞,收回视线,把酒杯放下,点头说:“要去敬酒。” 叶翎有些意外,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南宫珩真要去。本来她以为,南宫珩会迫不及待,把她就地正法…… 不过也无妨,现在时辰尚早,叶翎天不亮就被叶缨拉起来,昨夜没睡好,脸上又画了妆,衣服也太沉,打算等南宫珩去敬酒的时候,她先卸了妆,换个轻松的衣服,如果有时间,就睡一觉,等南宫珩回来再洞房,完美! “那你快去吧。”叶翎对南宫珩说。 南宫珩在叶翎额头轻吻了一下,说了一句:“等我。”话落就走了。 叶翎把繁复的嫁衣一层一层脱掉,把头上的珠翠钗环全都摘掉,让宫女送了水进来,洗干净脸,披着头发,感觉舒服多了。 又吃了点东西,叶翎感觉困意袭来,看时辰尚早,就上床睡觉去了。 乐清宫中,喜宴还在继续。 看到南宫珩又回来,南宫御愣了一下,嘀咕了一句:“这小子娶了美娇娘,竟然没有着急入洞房……” 百里夙也有些奇怪,本来也没人要求南宫珩回来敬酒。 风不易心中微叹,看来南宫珩已经有了决定。 “父皇,母后,儿臣敬你们。”南宫珩难得如此正经。 南宫御笑着喝了酒:“好,成了亲,以后可要稳重些,不准再胡闹啊!” 年氏微笑着说:“珩儿长大了,不会胡闹的。” 南宫珩又去敬了一众兄弟姐妹,然后是西夏皇室的人。 百里夙凑近,压低声音说:“兄弟,你这干嘛呢?喝这么多,还想不想入洞房了?” “没事。”南宫珩目光清明,笑着说,“姐姐,姐夫,以后多多关照。” “还有我哪!”叶尘举着他的杯子,南宫珩俯身,跟他碰了一下。 叶尘招手,有话要说。 南宫珩附耳过去,叶尘在他耳边笑嘻嘻地说:“小姨父,你跟小姨要快快地给我生妹妹哦!弟弟也可以!最好都有!” 南宫珩微笑点头:“好。” 如此,南宫珩把该敬的人都敬了,喝了好多酒。最后到风不易面前,风不易给南宫珩酒杯里投了一颗解酒药。南宫珩看到了,笑着喝了下去。 “阿珩,辛苦了。”风不易拍了拍南宫珩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南宫珩本也不想喝醉,喝过溶了解酒药的酒之后,越发清醒。 出了乐清宫,微风拂面,南宫珩摇了摇头。大喜的日子,他根本不想离开叶翎,敬酒更是没必要。只是那会儿,心爱的姑娘在怀中,他一时有些情动,怕把持不住,就选择出来,整理一下心情。 南宫珩回到七夜宫,让下人全都离开了。 他进门,见床幔垂着,儿臂粗的红烛已经点着了。 南宫珩轻轻走到床边,伸手掀开床幔,就见叶翎睡得正熟。 白净的小脸不施粉黛,透着淡淡的红粉。长长的睫毛天然卷翘,鼻梁秀挺,红唇娇嫩,沉静而美好。 南宫珩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翎的睡颜,心中欢喜。从今日起,叶翎就是他的妻子,是他要携手一生的伴侣。这种名正言顺的感觉,太好了!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随之响起了宫女的声音:“王爷,神医门的风少主来了,说有要紧的事,要见王爷。” 南宫珩蹙眉,见叶翎没有醒来,他起身,把床幔放下,轻轻走出去,摆手示意宫女退下。 南宫珩见到风不易,皱眉问:“什么事?” 风不易往南宫珩身后看了一眼:“小叶知道了吗?” “她睡着了。”南宫珩说。 “现在在睡?”风不易有些意外,“那看来你还没跟她说那件事。等会儿她肯定会醒来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你有病啊?今日我成亲,我们夫妻的事,你也要管?”南宫珩很想打人。感觉风不易是故意来笑话他的。 “咳咳,谁要管你们夫妻的事?阿珩你别乱说。别生气啊,作为兄弟,我是很同情你的。”风不易神色认真地说。 “滚吧。”南宫珩话落就要走。 风不易连忙拉住他:“我话还没说完呢!” “有话快说!”南宫珩瞪了风不易一眼。 “这个,”风不易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来,塞到南宫珩手中,“我思来想去,你应该用得上。” “什么鬼东西?”南宫珩皱眉。 风不易看了看四周没人,压低声音说:“为了以防万一,你把这个吃了。就不用担心把持不住了。我亲手做的,药效极好,至少能让你十年八年都不行。” 南宫珩闻言,面无表情地把那个药瓶打开,捏住风不易的下巴,就往他嘴里灌! 风不易连忙推开南宫珩:“你你你……我是好心!你这个混蛋,干什么呢?” “小风风,拿着这鬼东西,立刻从我面前消失,不然的话……”南宫珩眼神危险。 风不易拿回药瓶,转身就走,走出几步之后,回头对南宫珩说了俩字:“保重。” 南宫珩对着风不易挥舞了一下拳头,摇头失笑。 回到七夜宫中,床幔依旧垂着,南宫珩轻轻走过去,伸手去掀床幔,一下子被拉了进去,扑倒在叶翎身上! 叶翎睁开眼,双手勾住南宫珩的脖子:“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睡了一觉了。” “嗯……”南宫珩低头,亲吻叶翎的唇角,很快分开,“我去换衣服。” “直接脱了就是。”叶翎闭上眼睛,唇角含笑,“我睡饱了。你忍了那么久,现在可以为所欲为了。” 南宫珩看着叶翎娇艳的面庞,欲哭无泪,叹了一口气,放开叶翎,坐了起来。 叶翎睁开眼,一脸的不解:“洞房花烛夜,我怎么感觉,你对我没有兴趣呢?发生了什么?你不行?” 南宫珩扶额:“我行!可是……我不敢……” 叶翎神色莫名,坐了起来:“怎么回事?”南宫珩很反常。 南宫珩抱着叶翎,脑袋靠在叶翎肩膀上,声音闷闷地说:“小风风那个混蛋说,我体内的断情蛊,若是破了元阳之身,很可能会发作。我好想洞房,可是,我怕伤了你。” “啊?”叶翎愣了一下,放开南宫珩,皱了皱眉,一脸同情地说,“相公,你太难了,太惨了吧!” 南宫珩一脸委屈,叶翎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把南宫珩的脑袋拉过来,靠在她肩上,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上回咱俩拜堂之后,你在我旁边装尸体,今夜看来还是只能盖着棉被纯聊天了。史上最惨新郎,想哭就哭吧!” 171.打架,离开,逍遥谷生变 红烛摇曳,夜色深深。 宫女送了饭菜进来,两人简单吃过之后,南宫珩去沐浴换衣,回来就见叶翎衣服穿得齐整,头发重新梳过。 “小叶子,你想做什么?”南宫珩问。 “春宵一刻值千金,既然不能在床上打架,那我们就出去打架吧。”叶翎挽住南宫珩的胳膊,很淡定地说。 南宫珩扶额,哭笑不得:“小叶子,你是不是很失望?” “嗯,我早就觊觎你的美色和身材,想要睡你,结果这次又被你躲过去了,我好失望啊。不过你放心,早晚你都是我的人!”叶翎很爷们儿地捏了一下南宫珩的下巴。 南宫珩脑袋一垂,靠在叶翎肩头:“小叶子,你真可爱。” 真正失望而且极度郁闷的人其实是南宫珩,叶翎还好。 南宫珩知道,叶翎故意这么说,逗他开心的。今日他们成亲,南宫珩的心情总体来说还是很欢喜的,只可惜,不能圆房。 外面候着的下人昏昏欲睡时,见两道黑影闪过,瞬间清醒。 门开着,里面的红烛被夜风吹得乱舞,已没有任何动静。 南宫珩和叶翎回了夜王府,到后花园,真打架去了。 八卦听到动静冲过来,就见花园里飞沙走石,树木凋残,湖水翻腾,战况激烈! 若不是确认一个是南宫珩,一个是叶翎,八卦都要认为这俩是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仇敌了! 脚步声响起,八卦见风不易披着衣服出现在身后,连忙行礼。 风不易摆摆手,俩人一起看着正在交战的南宫珩和叶翎。 “真可怜。”风不易幽幽感叹。 八卦眼眸微闪,压低声音:“风公子,主子和夫人是不是要通过比武,来决定谁在上?” 风不易扑哧一声,直接笑喷了,扶着八卦的肩膀说:“是,你应该是猜对了。” “主子确实可怜,夫人太厉害。”八卦一脸同情地看着南宫珩。 一个时辰过去,风不易哈欠连连,八卦揉了揉眼睛,感觉面前的两人都打出残影了。 “都这个时辰了,分不出胜负,今夜不洞房了?”八股嘀咕,“怎么感觉主子和夫人越打越激烈了?” “没什么好看的,我回去睡了。”风不易摆摆手,转身走了。 八卦又等了半个时辰,见俩人还在打,摇头感叹:“主子真可怜……”话落也走了。 南宫珩和叶翎打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的身体和精神都消耗到了极致,南宫珩先前练功遇到的瓶颈顺利突破,叶翎也感觉再次到达了突破的边缘。 两人直接回房睡觉去,洞房花烛夜平安度过,收获不小,这下也不必担心把持不住的问题了。 皇宫里,一大早南宫御和年氏等着南宫珩和叶翎这对新人过来敬茶,左等右等不见人。 派人到七夜宫去看,宫女说南宫珩和叶翎昨夜就走了,不知去了何处。 南宫御笑骂:“这臭小子!定是回夜王府去了,洞房花烛夜都不安生!” 年氏微笑:“珩儿年轻气盛,娶了个那样美的姑娘,一时贪欢也是正常。皇上快去上朝吧,若他们来了,臣妾让人去请皇上,若是不来,改日再说,无妨的。” “不用等,随他们去吧!”南宫御说着站了起来,“朕去上朝了。” 年氏起身,恭送南宫御离开。看着南宫御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年氏脸上的笑容转淡,消失不见。 夜王府。 八卦一早到花园里去看,一片狼藉,好好的竹林被毁了一大半,连忙带着人清理收拾。 方元得知南宫珩和叶翎昨夜回来住,日上三竿还没起,就乐呵呵地说,他要下厨给他们做好吃的,等起来了补一补。 知道内情的风不易想说,再补也没用…… 南宫珩和叶翎到快正午的时候才起床。 “阿珩,以后你如果把持不住的时候,咱们就去打架。不管你有多少精力,我都给你打没了,如此就安全了。”叶翎神色认真。 南宫珩想想刚刚过去的,神奇的洞房花烛夜,无奈地笑笑。他还好,不过郁闷在所难免。 两人沐浴过后,换了衣服出门。 新婚燕尔,南宫珩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锦袍,叶翎穿着同色的裙子。 风不易见到他们,一本正经地说:“辛苦了。” “是啊!阿珩,小叶,我给你们做了好多好吃的!好好补一补!马上就好!”方元从厨房里跑出来,腰间系着围裙,手中拿着锅铲,笑得憨厚灿烂。 “谢谢大师兄。”叶翎微笑。 方元又跑回去,不多时,丰盛的饭菜就上桌了。 昨夜体力消耗极大,叶翎和南宫珩确实都饿了。 第一次尝到方元的手艺,叶翎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大师兄做的菜,超好吃!” 方元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叶多吃点!看你瘦的!好好补一补,给阿珩生娃娃!” 生娃娃的事情,暂时排不上日程,不过补一补是无妨的。 下晌,南宫珩和叶翎进宫拜见长辈。 南宫御和年氏端坐,叶翎跪下敬茶,改口叫父皇母后。 南宫御很高兴,看着叶翎的眼神满是喜爱,把他准备好的大礼给叶翎,笑容满面地说:“阿珩玩心重,成了家,你可要好好管着他。” “是,父皇。”叶翎乖巧点头。 年氏给叶翎准备的,是一柄价值不菲的玉如意,寓意也好。她对叶翎也没有多热络,面上一直都是得体的笑容,说希望他们早生贵子。 南宫珩幼年时,在年氏膝下长大,年氏并不喜欢他,但也没有伤害过他。后来他知道真相,跟年氏的关系就变得客气疏离,年氏从不干涉他的事,只面子上过得去。 叶翎觉得,这样也挺好。 南宫珩没错,年氏也没有。他不是年氏的孩子,而是别的女人给南宫御生的孩子。以他们的关系,年氏能够做到不伤害他,把他平安抚养到了十岁,已经是恩情了。 对比叶翎那个阴毒无耻的祖母对待叶晟的方式,年氏对南宫珩,都算得上善良了。 童年的经历并不美好,但南宫珩不会怪到年氏头上。他自己的亲生母亲作孽,那样毒害他,怎么能苛责养母没有对他视如己出? “父皇,我跟小叶子,打算接下来到西夏去住。”南宫珩对南宫御说。年氏在,他一向很收敛,没有管南宫御叫老南。 南宫御皱眉:“为什么要去西夏住?东晋容不下你了?成了亲还要乱跑!不行!” “父皇,我们就是去玩玩儿。”南宫珩微笑。 “玩玩儿就不回来了,当朕不知道你?”南宫御轻哼了一声,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们要去就去吧!” 南宫珩和叶翎出宫,去了西夏驿馆。 叶尘见到他们,欢快地跑过来,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小姨父!” 南宫珩把叶尘抱起来,笑着说:“宝宝真乖!” 叶缨打量叶翎的面色,看起来精神不错。 隔壁驿馆的宋清羽被叫过来之后,三个男人坐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 “事不宜迟,明日出发,离开吧。”南宫珩说。 宋清羽点头:“我正有此意。” “为了稳妥起见,一起走。先去南宋,接了人之后离开,往西走。”南宫珩说,“先把云尧尧你们一家安顿好,然后我要回逍遥谷一趟,探探我师父的底细。” 宋清羽微叹:“好,不管做什么,小心一些。” “还有一件事,”南宫珩正色,“先前说的,把南宋并入西夏的事,不太妥当。如今三国局势平衡,若是那样做,平衡被打破,没什么好处。” “那你想怎么做?”宋清羽问。 “你走了,给南宋换个新皇帝就是。其他的,一切都不用变。”南宫珩说。 宋清羽蹙眉:“换新皇?换谁?” “就那个姓孔的瞎子吧!”南宫珩很随意地说,“他本就出身南楚的名门望族,比你这个人尽皆知的断袖,更适合那个位置。” 宋清羽嘴角微抽:“这个,我要问问他的意见。” “是要问问,若他不同意,那就再说。”南宫珩说。 确定叶翎和南宫珩明日会跟随他们一起回西夏去,叶缨和叶旌都很高兴。 回到夜王府,南宫珩告诉方元,他要带着叶翎到西夏去,让方元跟他们一起走,方元欣然同意。 入夜时分,蒙璈来了夜王府。 “你们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蒙璈皱眉问南宫珩和叶翎。 “当然不是。”南宫珩摇头,“蒙蒙,有些事你现在也清楚,我身上有大麻烦,解决之前,没那么自由。” 蒙璈沉默片刻之后说:“我明白了。” “有事就来夜王府,给我传信。”南宫珩拍了拍蒙璈的肩膀。 “我没事。”蒙璈摇头,话落就走了。 是夜,见南宫珩和叶翎再次在花园中打架,八卦也是醉了。白天看着主子夫人挺恩爱的,一到夜里,就必须得分出胜负,决定谁在上面才能去睡觉?怪怪的…… 这天夜里,南宫御在宫中设宴,为百里夙和宋清羽践行,南宫珩和叶翎没出现。 翌日一早,西夏国的队伍,和南宋的人,先后离开晋阳城。 南宫珩这个纨绔闲王,也没人管他去哪里。他以前要么不在晋阳城,在的时候也很少出门。这回南宫珩和叶翎低调地走了,没什么人注意。 被抓起来的俘虏,包括最初的苏棠,这回的木仲天和木苍四人,都被南宫珩安排,暗中送去西凉城,等待可用之机。 至于来了晋阳城之后,消失的神医门门主虞澍,都以为他是暗中离开,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西夏国一座隐秘的山谷之中,常年雾气笼罩,比外面要凉上几分。 怀着身孕的完颜幽,肚子尚未显怀,又瘦了一大圈。这会儿她挽着袖子,正在给老妇人洗衣服,突然听到老妇人唤她的声音,连忙起身,放下袖子,垂着头进了房间。 “去收拾东西,准备走!”老妇人不知为何,脸色阴沉得可怕! 完颜幽神色一僵。木苍被派出去办事,尚未归来,他们要走,去哪里? “快去!”老妇人厉声说。 “是。”完颜幽的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转身走了出去。 老妇人身后,出现一个人,苍老瘦削,面色惨白。 “阿弟,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老妇人眉头拧得紧紧的。 老者脚步虚浮地走到桌边,坐下,喘着气,紧握着拳头,眸中满是怨毒不甘:“这个身子,实在是太弱了!可恶!可恶!可恶!” “你一来就说要离开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老妇人冷声问。 “南宫珩,叶翎……”已还魂转生的虞澍,声音仿佛淬了毒一般,念着这两个名字,“我被他们发现,事情败露,还没下手,就栽了!” “你!你这个蠢货!”老妇人气得脸都黑了,“你的实力在他们之上,还带了高手过去,不过是下毒而已,竟然都失败了!被逼得弃身逃跑!” 虞澍也是一肚子的火气:“阿姐!你当初不是跟我一样?也不见得高明到哪里去!” “可恶!”老妇人气得浑身颤抖,“赤焰呢?” “就是因为他办事不力!露出了破绽,导致我被发现!”虞澍冷声说。 “不可能!”老妇人了解楚明泽,“赤焰素来极为谨慎,这次说好,一切按照你的吩咐行事,他绝不会节外生枝!定是你的安排出了差错,或者你手下的那几个人出了问题!” 虞澍知道,老妇人说得是真的。楚明泽的行为,全都是他的授意。他现在想想,问题很可能就出在木苍身上!若不是因为木苍的背叛,虞澍想不到他怎么会暴露得这么快! 不过正因为如此,虞澍接下来不会对完颜幽怎么样。假如木苍已经跟南宫珩和叶翎成为一伙,完颜幽还可以作为人质来用。 “这么说,南宫珩和叶翎已经成亲了?”老妇人神色一变。 虞澍眼眸微眯,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阿姐,假如他们成亲圆房,南宫珩的蛊毒,就再也控制不住了!阿姐放心,你可以继续选叶翎,我不要南宫珩了!他毁了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我要看着他变成一个疯子,不得好死!” 完颜幽提着包袱,到门口,听到虞澍的话,脚步一滞。 “进来!”完颜幽进门,看了虞澍一眼,不认识。 “木苍被抓了,很可能投靠了南宫珩和叶翎。你安分一点,只要他活着,早晚会来救你的!”虞澍冷笑。 完颜幽心中一沉,低着头不敢说话。她现在不知道木苍如何,也顾不得了,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尽力保全自己。 半个时辰之后,山谷之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几座房屋都烧成了灰烬,有人在这里住过的痕迹彻底抹除。蒙蒙白雾被染上了尘灰,只剩下满地的毒物,还在窸窸窣窣地爬。 西夏的队伍和南宋的队伍并没有同行。 宋清羽这边走得快,百里夙那边走得慢。风不易和方元跟着百里夙,南宫珩和叶翎与宋清羽同行,前去南宋清云城。等接到人离开之后,进入西夏之前,会再次汇合。 孔瑀一个文弱书生,被南宫珩强制学会了骑马,每日都跟着宋清羽在狂奔,感觉身子快要散架了。 而且,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宋清羽尚未跟孔瑀商议。 这日深夜,一行人回到了清云城。 孔瑀疲惫至极,直接回南阳侯府去了。 宋清羽回镇北公府。南宫珩和叶翎回了如今已经空无一人的靖王府。 靖王府还是他们离开时候的样子,什么都没变。 南宫珩送给叶尘的小鹿点点,和百里夙给叶尘抓的小雪貂,都被带到了西夏去,如今养在皇宫里。当初被七星从北疆牵回来的两头奶牛,因为叶尘舍不得,也送去了西夏。 风不易种在进门空地上的药材,长势不错。 修竹轩外的竹林在夜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两人赶路过来,都有些疲惫,就在无花阁二楼相拥而眠。 镇北公府。 宋清羽深夜归家,本不想惊动父母,但他刚洗了把脸,宋茳和温敏就到了聆风院。 “阿羽,一切顺利吗?”温敏神色关切。 宋清羽微笑,扶着温敏坐下:“顺利。叶翎已经成亲了。” “那就好。”温敏点头,“她们姐妹都找到了好归宿,希望以后一切安好吧。” “接下来,若是局势有变化,我们是跟东边儿结盟,还是跟西边儿结盟?”宋茳问出了他很关心的这个问题。 “是啊。叶缨成了西夏皇后,叶翎成了东晋的夜王妃。这日后要是打起来,那可怎么办?”温敏蹙眉。 “让他们想办法解决吧。”宋清羽摇头。 “可咱们夹在中间,怕会左右为难……唉,皇帝岂是好当的,娘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可不想你跟南宋共存亡。”温敏神色有些担忧。 自从宋清羽当了这南宋皇帝,比他曾经带兵去打仗的时候,更让温敏觉得不安。宋清羽从小到大,宋茳大部分时间都在边关镇守,不在家中。终于等到了宋茳卸甲归家,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宋清羽又上了战场。 温敏日日盼着,寝食难安,把宋清羽盼回来了,一家团聚,也没过几天安宁日子,结果,宋清羽当了皇帝。 宋清羽如今一出门,温敏的心就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很多人要暗害宋清羽。 从一开始到现在,温敏都只盼着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便是粗茶淡饭,只要平平安安,她就满足了。结果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再次听到温敏说这样的话,宋清羽握住温敏的手,神色抱歉:“娘,对不起,这些年是我不懂事,总让娘担惊受怕。” “没有,我们阿羽很懂事。”温敏一脸慈爱,“是娘年纪大了,胆子越发小了,恨不得你跟你爹,日日陪着我,在我跟前,我才能放心。但你还年轻,有自己想做的事,娘就是说两句,不会拦着你的。” 宋清羽鼻子微微有些酸涩:“娘,这个皇帝,我不想当了。” 宋茳和温敏都愣住了。 宋茳拧眉:“阿羽,这可不是儿戏啊!你想清楚了?之后怎么办?这个位置你传给谁?” 宋清羽神色平静地说:“爹,娘,我想清楚了。当初我当这个皇帝,也不是因为贪恋权势,是形势所迫。楚氏皇族气数已尽,任由他们折腾下去,这个国家就完了,到时候我们也没有好日子过。所以在更坏的结果出现之前,我才抢了这个位置来坐。如今三国局势达到了一个平衡,这个位置,我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温敏蹙眉:“可……你说不干就不干了,定会有新皇上位,这里还容得下咱们吗?” 宋清羽微笑:“娘,其实我跟你一样,也只盼着一家人平安地在一起。娘先前不是说过,找个地方隐居去吗?南宫珩跟我说了一个好去处,就是不知道爹娘愿不愿意放下这里的一切,咱们一起走?” 温敏不假思索地点头,说了一句:“娘愿意!只要一家人在一块儿,去哪儿都好!” 宋茳叹了一口气:“阿羽啊,为父老了,以后的事,都听你的,看你安排吧。” “那你干娘和云修他们,带着跟咱们一起走吧?云尧不在了,你也得好好孝敬你干娘。”温敏对宋清羽说。 宋清羽点头:“好。” 温敏期待起来,问宋清羽何时离开,要去的地方在哪里,是不是很远。 宋清羽都认真做了回答。 把二老送回去,宋清羽再次回到聆风院,躬身进了院中的假山里。 黑漆漆的,他盘膝坐在里面,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幼年云尧和宋清羽在这里玩耍的情景。 童年往事,恍若隔世,也真的隔了一世了。他如今是云尧,也是宋清羽,往后余生,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三个老人家,让他们安享万年。他只是觉得亏欠南宫珩,希望日后有机会,还可以帮到南宫珩和叶翎。 天快亮的时候,宋清羽从假山中出来,出府到皇宫中上早朝。 温敏起来,给家里人准备早膳,做了宋清羽最爱吃的瘦肉粥,等着他下朝回来就能吃了。 孔瑀昨夜回府,累得不行,倒头就睡。一早起来进宫上朝,感觉没休息好,身心俱疲,头有些疼。 这日早朝也没什么大事,只宋清羽提了两句叶翎跟南宫珩已顺利成亲的事。如今南宋的那些官员,被宋清羽训诫得知道什么事不该管,什么话不该说,效率比以前高了很多。 宋清羽宣布退朝,孔瑀揉着发疼的额头,打算回去接着补觉,就听宋清羽说:“孔丞相留一下,到御书房来。” 孔瑀皱了皱眉头,跟着宋清羽走了。 其他官员看着两人的背影,神色都有些暧昧。清云城中,背地里传宋清羽和孔瑀是一对儿的流言,可是不少。这样就能解释为何孔瑀年纪轻轻破格空降当了丞相,宋清羽去别国带着孔瑀,昨夜才回来,今日又专门留孔瑀在宫中。 孔瑀进御书房,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免礼,坐吧。” 没有旁人在,孔瑀问宋清羽:“皇上有何吩咐?” “有件事,想交给你,但不知你是否愿意。”宋清羽开口说。 孔瑀愣了一下。宋清羽是君,他是臣,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感觉有些奇怪…… “皇上请讲。”孔瑀恭敬地说。 宋清羽眸光平静,看着孔瑀问:“我不想当皇帝了,这个位置,你有兴趣吗?” 孔瑀目瞪口呆:“皇上你……你说什么?” 宋清羽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又加了一句:“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本来我想过,一走了之,下一道传位圣旨给你,但又觉得不合适。万一你不想要,我非要硬塞给你,也不好。所以,你意下如何?” “我……我……”孔瑀整个人都傻了,“这丞相我都不想当!” “你需要时间考虑的话,我可以给你,不过最多不能超过三天,因为我要走了。”宋清羽说。 孔瑀连连摇头:“不需要!” “那……退下吧。”宋清羽神色也不见失望。 孔瑀起身,忘了行礼,走到门口,眉头一拧,又回来了。 “皇上,为什么?”孔瑀看着宋清羽问。 “这本就不是我喜欢的,我在意的只是家里人,不希望这个国家被楚氏皇族祸害了,希望我的朋友可以随时回来。”宋清羽说,“不过,如今事情有了一点变化。我身上有些麻烦,如果继续坐着这个位置,对我,对我家里人,对这个国家,都没有好处。所以,我要带着家人离开。” “什么麻烦?你跟南宫珩不是好友吗?还有叶翎,他们不能帮你解决?”孔瑀皱眉,无法理解。 “他们身上现在也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宋清羽微叹,“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若你不愿意,我会做别的安排。” 到时候,只能替身上了。不过结果差不多。 孔瑀神色变幻不定,沉默了下来。 宋清羽耐心等着。 良久之后,孔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若我孑然一身,你说请我帮忙,我或许会冒险一试。虽然我自认为,并没有做皇帝的能力。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刚刚想象了一下,假如我坐了这个位置,会给南阳侯府带来的变化。我的亲人,或许会因此开始争权夺利,贪恋权势,我的亲事,也必然会很快被安排。我没有你的魄力,不会宣称自己是断袖,因为我是真的想成亲,想娶一个中意的女子,携手度过一生。但到时候,怕是要身不由己。说到底,我自认为能力不足,也没胆量,应付不了这件事带给我的后果。” 宋清羽微笑:“我明白。你不必有压力,从这里出去,就当今日没有见过我,我也没有说过方才的话。” 人各有志,不好勉强。 孔瑀起身,对着宋清羽行了个大礼,也没再问宋清羽接下来要如何安排,大步离开了。 宋清羽来靖王府时,就见南宫珩和叶翎正坐在后花园湖边钓鱼。安静美好,像是一幅画。 “阿珩,叶翎。”宋清羽走上前来,见南宫珩身旁的木桶里已经有两条活着的肥鱼,叶翎身边的木桶是空的。 “坐。”南宫珩开口,依旧神情专注地盯着湖面。 没有凳子,宋清羽席地而坐,微微仰头,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他眯着眼睛,侧颜如玉。 “跟孔瞎子谈过了?”南宫珩问。 “他应该不会答应。”叶翎接着说,“他有抱负,所以进了官场,但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想娶妻,并非贪恋美色,不然以他的身份,纳十个八个妾室都不成问题。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有些事可为,有些不可为。” “是啊!”宋清羽轻笑,“他一开始就拒绝了,认真思考过后,还是拒绝了。” “那就用备选计划。总之你必须离开。”南宫珩说。 七星被南宫珩安排为宋清羽效命,之前宋清羽去东晋,留了七星在清云城照顾家中。 七星和八卦分别统领着南宫珩的两拨属下。七星这边是七个高手,八卦那边,是八个各有所长的人。 八卦自己,武功不如七星,但他擅长易容以及模仿。在兄弟俩跟随南宫珩之前,三教九流什么都混过。八卦利用精湛的口技,坑蒙拐骗,劫富不济贫,混吃混喝,有次撞到一个高手,被识破,差点没命,得南宫珩所救。 这次八卦也来了清云城,昨夜去找七星,兄弟俩这会儿或许正在哪里喝酒。 而他们的备选计划,就是让八卦当宋清羽的替身,留在南宋。宋清羽与南宫珩身高相当,比南宫珩瘦一点。八卦是南宫珩的专属替身,身材一直保持跟南宫珩相仿,不过跟宋清羽差别并不是很大,已经入秋,可以用衣服来遮掩一下,不成问题。 南宫珩又钓上一条鱼,叶翎做了香喷喷的烤鱼,三人一人吃一条,就开始安排离开的事了。 孔瑀一直猜不到宋清羽到底要怎么做,直到三日后,下朝,他再次被留下,去了御书房。 孔瑀没有发现今日见到的宋清羽是假的,但八卦自曝身份,说以后请孔瑀多多关照,帮忙掩护。至于朝政,需要孔瑀多费心。 孔瑀的心情很复杂,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他思考过南宋的未来。南宋想要当霸主,统一天下,是绝无可能的,最终要么被东晋吞掉,要么被西夏吞掉。如今,南宋皇帝是南宫珩和叶翎的人,孔瑀倒觉得,未尝不是好事。说到底,百姓有安宁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镇北公府的下人都还在,但主子走了。不过原本镇北公府的人就极少出门,所以外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南宫珩和叶翎以及宋清羽,带着三个老人和云修,暗中离开清云城,往西走。 薛氏并不反对。她的丈夫是个人渣,她的大儿子没了,小儿子残了,如今只能依靠义子宋清羽。她没有说过,她时常能从宋清羽身上看到云尧的影子。有时候,跟宋清羽在一处,她会恍惚觉得,云尧还在身边。 西夏逍遥谷。 方元离开后,就剩了秦忆如和正在闭关修炼的秦徵。 这日神医谷的两位长老来到逍遥谷,说有要事要见秦徵,被秦忆如拦住了。 “秦小姐,老夫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谈谈。”其中一个披着斗篷的长老,开口对秦忆如说。 秦忆如蹙眉,跟着走到旁边去。 “南宫珩成亲,不知秦小姐作何感想?”老者声音低沉。 秦忆如面色一寒:“你什么意思?” “秦小姐,老夫就是虞澍,为何样貌和声音变了,之后会跟你解释。”虞澍缓缓地说,“你跟南宫珩,都是老夫看着长大的,本以为你们会成一对,没想到,他遇见了新人,就再也不肯回来了。” 秦忆如眸中出现一丝怒色:“你是虞澍又如何?到底想怎么样?” “小如,得知南宫珩娶叶翎,你想必很不甘心吧?明明你认识他更早,你那样喜欢他,他却对你不屑一顾。你爹偏心南宫珩,不肯为你做主。”虞澍幽幽地说。 “跟你没关系!”秦忆如冷声说。 “跟老夫当然有关系。你早就知道,南宫珩体内有种奇毒。老夫可以告诉你,那不是毒,是断情蛊。除了老夫,没有人能帮他解。”虞澍冷笑。 “你!你存了心要害他?”秦忆如神色一变,“过去那些年,都是装作不懂蛊术?” “我没给他解蛊,并不是要害他,另有原因。不过如今,他成亲了,要么圆房蛊毒发作,要么尚未圆房,早晚要求我。小如,跟我合作,你会有得到南宫珩的机会。这个机会,你要吗?”虞澍看着秦忆如说。 秦忆如脑海中浮现出南宫珩绝世无双的面庞,拳头握了又松:“你想利用我?我对你有什么价值?” “呵呵,”虞澍冷笑,“小如,南宫珩和叶翎一起,毁了老夫的一切,老夫想要拆散他们,帮你只是顺便而已。你若是不答应,那就是要跟老夫作对,老夫只能让你消失了。你爹在闭关,没有人能帮你。” “你……”秦忆如脸色难看,“你威胁我?” “小如,其实你心里有答案了,何必再犹豫呢?”虞澍幽幽地说。 “我爹在闭关,你想让我做什么?”秦忆如冷声问。 “我知道老秦在闭关,我想请他到我的地方去喝茶,需要你帮忙。”虞澍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递给了秦忆如。 “你让我害我爹?不可能!”秦忆如摇头。 “这不是毒药,只是迷药而已。老秦闭关的地方,有南宫珩设置的机关,我们进不去,也近不了他的身。我可以发誓,我不会伤害他。”虞澍声音慈祥,“小如,听伯伯的话,你可以好好活着,得到南宫珩。若你不听话,现在就会死。” 虞澍话落,跟他一同来的另外一个老者,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秦忆如身后,按住了秦忆如的肩膀! “小如,我威胁你,你才这样做,你爹不会怪你的。你难道不想有一天,与南宫珩双宿双栖吗?这就是你唯一的机会。”虞澍看着秦忆如说。 秦忆如眸光一黯,她的手忍不住伸了出去,颤了一下之后,紧紧地握住了虞澍递过来的药瓶。 “你发誓,不能伤害我爹!”秦忆如低着头,冷声说。 “好,我发誓,绝不会伤害你爹。”虞澍毫不犹豫地说。 “你……真的能帮我得到南宫珩?”秦忆如猛然抬头,看着虞澍问,眼中分明是渴望的光芒。 虞澍点头:“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你。小如,去吧,请你爹出来。” 172.被抓走的师父 已是傍晚时分,夕阳在逍遥谷中洒下一层薄薄的金光,静谧如斯。 秦徵闭关的地方,在半山腰一个山洞中。 这个山洞,是秦徵的两个徒弟方元和南宫珩亲手凿出来的,南宫珩在其中设置了几层机关。除了方元和南宫珩之外,就只有秦徵和秦忆如父女知道怎么解。 若是强行闯入,就会落入必杀的陷阱。 秦忆如手中紧紧地攥着那个药瓶,站在山洞外面,脸色阴晴不定。 她猛然回头,就见虞澍和另外一位老者站在不远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虞澍眸中含笑,对着秦忆如轻轻点头,示意她放心大胆地去。 秦忆如收回视线,手握紧又松,眼眸微黯,打开了山洞入口的石门。 看着秦忆如的背影消失在黑魆魆的洞口,虞澍身后的老者皱眉说:“万一她刚刚是假装的,进去之后跟秦徵通风报信,一起出来对付我们呢?秦徵的实力,我们敌不过!” 虞澍冷笑:“不会的,我了解她。” 秦徵是个武痴,原本练功即将抵达巅峰,专门去寻了南宫珩回来为他守关,结果最终冲关失败,受了严重的内伤。 彼时虞澍人设完美,还帮秦徵医治,他已经恢复了,如今再次冲关,到了紧要关头。 秦忆如看到盘膝打坐的秦徵,脚步一滞,神色迟疑。 其实秦忆如想过,她可以跟秦徵说,虞澍在外面,要对他们不利。然后,秦徵带着她出去对付虞澍,以秦徵的实力,不是没有胜算,至少父女俩可以平安离开。 但,虞澍的话,让秦忆如心动了。 当初南宫珩的事,秦徵没有维护秦忆如,让秦忆如心中一直有芥蒂。在她看来,若秦徵真疼她,就该想办法成全她跟南宫珩在一起,而不是阻止这件事。 南宫珩娶叶翎这件事,让秦忆如夜不能寐,郁愤难平。她表面安分,是因为秦徵不肯帮她,无计可施。 断情蛊是什么东西,秦忆如并不懂,但她知道,南宫珩体内的毒很麻烦。假如她跟虞澍合作,真的能够得到南宫珩的话,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错过,就再不会有了…… “爹,别怪我……”秦忆如微不可闻地说着,低头,打开药瓶的塞子,伸手一拂,一缕轻烟朝着秦徵的面门飘了过去。 秦徵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雾,双眸紧闭,面色泛红,到了突破的紧要关头! 突然,一口血喷出来,秦徵的眼皮颤了一下之后,歪倒在地,人事不省,嘴角不停地溢血,面色瞬间煞白如纸! 秦忆如的双手颤了一下,猛然收紧,眼眸坚定。她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抹过自己的脖子,在上面留下一道明显的血痕!秦忆如没有处理伤口,拿出一块帕子,把匕首擦干净,收起来,然后,才朝着秦徵走去。 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秦徵在关键时刻中了强效迷药,练功被强行打断,内息紊乱,内伤比上次更重! 秦忆如握住秦徵苍老的手,把秦徵背起来,走了出去。 虞澍看着秦忆如把秦徵带出来,秦徵的面色已经说明了一切,不出虞澍所料。 虞澍缓缓地笑了起来,看到秦忆如脖子上正在流血的伤口,虞澍挑眉:“小如,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秦忆如背着秦徵,走到虞澍面前,冷冷地说:“第一,不准伤害我爹,第二,帮我得到南宫珩!你若是敢食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虞澍点头:“当然。” 但他心中嗤笑。伤害秦徵的,可是秦忆如自己。秦忆如在他面前放狠话,不过是不自量力罢了。 “是你抵着我的脖子,胁迫我打开机关,我不肯,你打算放火,将我爹闷死在里面,我为了救我爹性命,只得低头!”秦忆如冷冷地说。 虞澍闻言,哈哈大笑:“小如,老夫早就知道,你是个做大事的人!这样,等你爹醒了,非但不会怪你,反而会更疼你的!老许,按照小如说的,把这里布置一下!” “是,主子。”另外一位老者领命离开,不断来回,搬了很多干柴过来,把山洞周围全都堆满,还在山洞入口处,留下了点过火的痕迹。 “小如,这样,你满意吗?”虞澍问。 秦忆如看了一眼说:“不给南宫珩留话,他怎么知道我们被抓了?” “当然。”虞澍挥手,对着身后说了两句话。 许姓老者上前,拔剑在石壁上面刻了一行字。 “老秦和小如被老夫请去喝茶,阿珩,我们后会有期!” “小如,你脖子上的伤,不处理一下吗?”虞澍似笑非笑地问。 “不必,我跟我爹一样,是人质,没有机会处理伤口。”秦忆如摇头。 虞澍拍了拍手:“老夫现在真的有点欣赏你了。小如你放心,老夫会配合你的。日后跟随老夫,你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一刻钟之后,逍遥谷中再次恢复了静谧。 方元走的时候,晾晒在小院屋檐下的肉干,在微风轻拂之下晃动着。 秦忆如没有带走逍遥谷的任何东西,就连她的武器都被刻意扔下,完美营造出一副她跟秦徵一起,被虞澍抓走的样子…… 三日后,秦徵幽幽醒转,感觉丹田刺痛,四肢无力。 他对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记忆。苏醒的一刹那,还以为自己身在逍遥谷,练功又出事。 只是睁开眼,看到周围的环境,明显不是逍遥谷。秦徵的手动了一下,就听到了铁链清脆的撞击声。他的四肢都被粗重的玄铁锁链束缚着。 秦徵微微晃了一下昏沉的脑袋,转头,就见秦忆如闭着眼睛,面色虚弱,倒在他身旁,跟他一样,手脚都被绑着。她的脖子上面,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秦徵心中一沉,伸手去推秦忆如:“阿如!阿如!” 秦忆如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秦徵,秦忆如的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抓着秦徵的手,哭得泣不成声:“爹……都是我无能……是我对不起你……” “到底发生什么事?这是哪里?”秦徵对当下的处境,根本一头雾水。 秦忆如哭着说,她也不知道为何,虞澍跟南宫珩反目成仇,为了对付南宫珩,前去逍遥谷找他们的麻烦。 她说,她武功不济,被虞澍控制住,拿刀抵着她的脖子,逼她打开山洞机关。 她说,她不肯,结果,虞澍竟然让人在山洞外堆了干柴,要点火,把秦徵闷死在里面。 “爹……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爹死……”秦忆如满脸是泪,“都怪我无能,怪我实力不济,我答应了大师兄,会保护好爹的,却没有做到……” 秦徵面沉如水,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虞澍!他疯了吗?他到底要做什么?” 秦忆如不住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那个虞澍很邪门,他……他根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样貌和声音都不一样了!但他声称自己是虞澍,而且知道我们的事!虞澍跟二师兄,明明是师徒,二师兄成亲,他还到东晋去喝喜酒,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是什么日子了?”秦徵眼眸微缩。 秦忆如说了一个时间,秦徵凝眸:“阿珩十日前成亲,这么短的时间,虞澍不可能从晋阳城赶回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秦忆如神色微怔:“爹,二师兄是个很善良的人,如果不是虞澍有问题,他们不可能反目成仇的!看来我们以往都被虞澍给骗了,他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今露出了真正面目!” 秦徵点头:“应是如此,为父了解阿珩,他不可能平白无故跟虞澍翻脸。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是为了救为父,做得没错,不要自责。” 秦忆如的眼泪又下来了:“我只恨自己,以前爹让我练功,我总是怕苦怕累,若我再勤奋些,实力跟二师兄那样,这次或许就能救爹,不会出事了……” 秦徵闻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阿如,不要这样说。你的天资和实力,在年轻一辈的女子之中,已经是佼佼者了。是该为父保护你的,却让你置身险境。” “爹……”秦忆如神色动容,“若是有机会逃出去,不用管我。我的命,是爹给的,只要能救爹,我什么都愿意。” 秦徵眼眶微红:“阿如,别说这样的话。先看看虞澍到底要做什么,爹会想办法的。” “呦!可真是父女情深,感天动地啊!” 苍老而陌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秦徵凝眸,就见一个白发老者走了过来,并不是他认识的虞澍。 “老秦,不认得老朋友了?”虞澍冷笑。 秦徵眸光一凝:“你不是虞澍,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虞澍,这件事说来话长。”虞澍盘膝在不远处坐下,看着秦徵和秦忆如,跟他们讲起了神奇的转生蛊。 看着父女俩不可置信的神情,虞澍哈哈大笑:“我已经被南宫珩杀死了,但他杀死的,只有我原来的皮囊!事到如今,本尊也不想再伪装什么了!秦徵,本尊跟你无冤无仇,要怪,就怪你的好徒儿吧,是他害你!你猜,他会不会为了救你,不惜一切代价呢?” “你这个阴毒无耻的贱人!枉费曾经阿珩把你当师父!”秦徵一脸怒意。 “是啊,你这个师父,还是本尊介绍给南宫珩的,因为你的武功是真的厉害。可惜,有什么用呢?”虞澍说着,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秦忆如。 秦忆如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慌乱。 不过,虞澍并没有揭穿她的打算,而是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徵和秦忆如说:“你们倒也不必太担心,本尊的目标是南宫珩。你们能不能得救,看南宫珩对你们,到底有多在意了!” 虞澍话落,转身就走。 秦徵凝神,隐隐约约听到了哗哗的水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山洞,空气潮湿,光线幽暗。秦徵猜测,附近很可能有个瀑布。 秦忆如神色惊惶:“爹,那个虞澍,他……他太邪门了!二师兄真的会救我们吗?” 秦徵摇头:“接下来的事,走一步看一步。阿珩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虞澍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做那样的事,早晚遭天谴!” “爹……你不会怪二师兄吧?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会遭遇这样的事。”秦忆如沉声说。 “阿如,你太天真了。如今知道了虞澍的真面目,就算这次我们没有因为阿珩而落难,早晚也会被虞澍毒害。他的性格,和他要做的事,注定了跟他有关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况且,阿珩没有错!他才是最苦的那个!”秦徵深深地叹气。 秦忆如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二师兄是无辜的,我是怕爹迁怒于他,没想到爹看得这么通透。虽然爹说要把二师兄逐出师门,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不管爹这个师父的!” 秦徵摇头叹气:“希望阿珩和阿元,不要落入虞澍那个老贱人手中啊!” 云雾缭绕,瀑布飞流直下。 这里是新的神医谷所在之地,距离西夏都城西凉城,只有两日路程。 原本的神医谷,如今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房屋都被烧毁,所有的药材都被带走,什么都没有留下。 楚明泽此时尚未归来,但虞澍转生成功之后,南宫珩和叶翎就失去了先机。即便他们派人去神医谷,去老妖婆所在的那个地方,去逍遥谷查探,都注定是来不及的。 这一局,虞澍被逼转生,失去了一身高强的武功,失去了经营多年的神医谷,和他完美的名声,完全暴露,被逼到了这个地方。可谓损失惨重。 但南宫珩体内的断情蛊,被虞澍设计抓过来的秦徵,又让虞澍手中有了对付南宫珩的关键“武器”。 已撕破脸的情况下,接下来虞澍再无顾忌。 南宋西部。 易容乔装的宋清羽和南宫珩,并肩骑马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辆马车。 看到出现在视线中的湖泊,两人加快速度,到湖边下马。 环顾四周,宋清羽神色怅惘,忍不住感叹一句:“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这个地方,跟他们八岁那年来的时候,看起来没什么差别。 但事实上,还是有差别的。 湖边他们曾经用来晾衣服的小树,如今已经变成了参天大树。而当年两个结伴流浪的小小少年,如今比原来的小树都要高了。 “到了吗?”温敏掀开车帘,往外看,笑着说,“这里风景可真好。” 薛氏看到那个湖,眼底却闪过一丝哀伤。因为这个地方,她知道。 薛氏是第一次来,但当年云尧回到家之后,曾经跟她讲过。薛氏知道南宫珩和云尧曾经共同的经历,如今看着并肩站在湖边,那两道高大颀长的背影,薛氏恍然间,又把宋清羽当成了云尧…… 叶翎跳下马车,打趣道:“娘,温伯母,你们看看,他们俩是不是更像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薛氏收回视线,笑了笑,扶着叶翎的手,下了马车。 叶翎又去扶温敏,温敏忍俊不禁:“小叶,你可真会说笑,谁不知道阿珩最疼你了。” 宋茳和云修下了车走过来,云修神色疑惑:“这里就是清音谷吗?” “不是,不过已经到了。”南宫珩微笑,“宋美人,你先带着家里人在湖边休息一下,吃点干粮,我跟小叶子去探探路。” 宋清羽点头:“你们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他不是云尧,所以不能让薛氏看出,他曾来过这里。 南宫珩和叶翎入水,四个属下紧随其后。 温敏看着他们消失在湖中,感叹了一句:“小叶可真厉害,什么都会。” “咱们等会儿不会也要从水里过去吧?”宋茳问。 宋清羽摇头:“我也不清楚,看南宫怎么安排吧。爹放心,不会有事的。” 叶翎被南宫珩拉着,穿过湖底的一个石洞,片刻的幽暗过后,光线明亮起来。 很快,钻出水面,豁然开朗,景色与方才大不同。这里是个封闭的山谷,他们所在的深潭,是那片湖的水源。 南宫珩拉着叶翎上岸。岸上碧草青青,繁花似锦,飞鸟成群。 四个属下随后出水,南宫珩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五十米,有个山洞,先去清理出来。” 四个属下领命去办事,南宫珩用内力把叶翎的衣服快速弄干,也没管自己,拉着叶翎去查探清音谷中的地形。 “那个山洞是我和云尧尧当年在这儿住过的,让老人家将就两天可以,长住不行,得选个地方建房子。”南宫珩说。 叶翎笑着说:“风景真的很不错,我都想在这儿住一段日子了。这个地方气候温暖,冬季也不会太冷。不过山中虫蚁会多些,就砍树,建个与地面相隔的木屋吧。” 叶翎把她的构想跟南宫珩说了,南宫珩觉得很好。两人很快找到了一处避风的地方,依山临水,还算平整。 清音谷四面都是峭壁,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怎么把老人家接进来,是个问题,但对南宫珩来说,并不是很麻烦。他和云尧当年走遍了谷中每一处,发现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出口,不过很小,需要打通才能容人通过。 南宫珩找到那个被草木遮得严严实实的小洞,跟叶翎一起,开了一条狭窄的路出来。 看到南宫珩和叶翎从别的地方回来,三个老人家都很惊讶。 马车进不去,马也进不去,只能进人和行李。 用刚开出来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石洞,三个老人家和云修都顺利进去了。 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全都搬进去之后,南宫珩和叶翎从外面把那石洞又给封上,尽量恢复原状,用巨石挡住。然后两人再走水路进到谷中,就见宋茳和温敏正携手坐在一块石头上看风景。 山洞清理干净,先把人安顿进去,然后按照叶翎的设计,开始建房子。 夜幕降临,山洞入口点着火堆,薛氏和温敏在临时挖出来的地灶上煮肉汤,香气飘散出来。 叶翎在旁边的火堆上面烤兔子。这是南宫珩的最爱。 南宫珩和宋清羽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一切都静谧而美好。 “阿珩,谢谢。”宋清羽对南宫珩说。 “其实,我很羡慕你。”南宫珩身体后仰,躺在了石头上,看着天空初升的明月,轻笑了一声说,“你爹娘都很好,你要好好照顾他们。” 宋清羽微叹一声。南宫珩的娘,不提也罢。至于南宫御,他疼爱南宫珩不假,但他儿女众多,南宫珩不过是其中一个。南宫珩素来不想跟兄弟姐妹争什么,南宫御对他的偏爱,曾经让他的兄弟不满,所以自从十四岁得到自由后,他便不喜欢留在东晋,因为不想经历那些勾心斗角之事。 “等你的蛊毒解了,麻烦解决了,带着叶翎一起来,我们一块在这里隐居。”宋清羽说。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南宫珩摇头,“等帮你们把房子建好,我们就走了。我给你留两个人,需要什么东西让他们去办。你也不要再出去走动了。” 话落,南宫珩一跃而起:“小叶子,我要吃兔兔!好了吗?” “好了。”叶翎把烤好的第一只兔子递给南宫珩。 南宫珩开心地接过去,扯了两个兔腿,一个给薛氏,一个给温敏,笑容满面地说:“伯母快尝尝,小叶子烤的兔子最好吃了!” 夜里南宫珩带着叶翎,爬到了高高的悬崖上面去看星星,这是他小时候想做但做不到的事情,如今如愿了,而且还有叶翎陪着。 翌日,女人们做饭,男人们都在忙着建房子。年老的宋茳和独臂的云修也都参与进去。 温敏十分喜欢这个地方,只是有一点遗憾。 “若是阿羽有个媳妇儿,那就好了。”温敏笑着说。 叶翎唇角微勾:“伯母放心,清羽会给你们带个媳妇儿回来的。” 如今是多事之秋,这次之所以这么急,是宋清羽不想让某个秘密被宋茳和温敏知道,也不想他们被盯上,被利用被伤害,隐居是最好的选择。等天下太平,那些暗中作祟的人都除掉之后,想出去就出去了。不耽误宋清羽娶妻生子。 三日后,五个漂亮的联排木屋建好了。 原来的地形有些坡度,建好的木屋错落有致,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作为一个十分厉害的“木匠”,南宫珩这次展现了高超的技艺,宋茳跟他学了好多。 至于家具那些,宋茳乐呵呵地说,他们可以自己慢慢做,他找到了自己动手的乐趣。 按照原计划,南宫珩和叶翎要离开了。 薛氏拉着叶翎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不管在哪儿,都要照顾好自己。” 叶翎抱了抱薛氏:“娘放心吧,我会的。” 南宋珩和叶翎给宋清羽留下了可能需要用到的日常药物,还有驱虫的药粉,洒在房子周围。 “走了!”南宫珩握拳撞了一下宋清羽的肩膀,然后拉着叶翎,进入深潭之中。 水面恢复平静,宋清羽心中默默地说:阿珩,保重…… 接下来宋清羽几乎日日夜夜都在修炼,三个老人家在清音谷中找到了许多新的乐趣。 温敏和薛氏在木屋旁边开辟了一片菜地,宋茳带着云修兴致勃勃地做着木工活。宋清羽去打猎时,发现了一窝野鸡崽儿,带回来,宋茳扎了个篱笆,温敏把小野鸡养在里面,说等长大了,可以吃野鸡蛋。 这就是后话了。 南宫珩和叶翎离开清音谷之后,过了两日,就跟百里夙一行汇合,进入了西夏地界。 欧阳瑜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队伍,一眼就看到了队伍前方骑着马走在百里夙身旁的墨衣男子。 欧阳瑜自嘲一笑。当初轻狂无知的她,肤浅地看上了南宫珩那张脸,自以为是地觉得,她一个女将军,不需要依靠男人,只是想要一个美男子做丈夫,如此,赏心悦目。 她那可笑的傲气,随着欧阳清的事情败露,也消失殆尽了。那次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发现她相信的东西,褪去光鲜的外衣,内里可能是腐烂肮脏的,但她却视若珍宝。 顺风顺水的成长经历,周围人的恭维,自以为的与众不同,让她飘飘然迷失自我,做了不少错事。 如今想来,当初的行为,让欧阳瑜自己都觉得很可笑。 至于南宫珩,他美貌依旧,并且事实证明并非真正的废物,但欧阳瑜再见到他,非但没有心动的感觉,反而有些排斥。因为看到南宫珩,欧阳瑜就能想起,过去脑残的自己…… 欧阳瑜下令开城门,她带着一众将士,跪地恭迎帝后归国。 天色不早,他们要在城中停留一晚,明日再出发回西凉城。 欧阳瑜提前接到消息,已经做好了安排。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南宫珩一眼。 被百里夙密令,带人前去剿灭神医谷的欧阳铖,送了急报过来。 欧阳瑜呈递到百里夙手中,百里夙看过之后,就去找南宫珩和叶翎了。 “神医谷已空无一人,房屋尽毁。”百里夙皱眉。 南宫珩也才接到属下禀报,木仲天所交代的老妖婆所在的那个山谷,也没人了。 如今,唯独无法确定的是逍遥谷的情况。 如果秦徵跟虞澍不是一路的,虞澍一定会对秦徵出手的。若虞澍得手,秦徵应该已经被抓走了。 如果虞澍和秦徵是一路的,有可能,秦徵还在逍遥谷,等着南宫珩前去,自投罗网。 南宫珩希望不是后者。 “我们先去看看吧。”叶翎对南宫珩说,“虽然要谨慎,但没有证实之前,不能轻易下结论。” 叶翎也希望,秦徵是个好的。即便这代表着,他们面对的麻烦会更大,但至少,南宫珩心里会有点安慰。他从出生开始,就被最亲的人毒害,这么多年,一直被虞澍算计。 如果秦徵跟虞澍同流合污,南宫珩真的会很难过。因为这个师父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他曾经在逍遥谷,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秦徵对他的好,他一直都记得。 是夜,南宫珩和叶翎暗中离开,往逍遥谷而去。 南宫珩没有跟方元说太多,只说让方元先到西凉城去做客,他有事要办,等办完事,再一起回去看师父。方元不疑有他,爽快答应。 翌日,百里夙带着队伍继续上路,回西凉城。欧阳瑜带兵一路护送。 七月底。 天气转凉,树叶已泛黄。 南宫珩带着叶翎,到了逍遥谷外,没发现任何异样。 天刚亮,雾气蒙蒙。 两人牵着马进山谷,往深处走。熟悉的小院出现在视线中,那是南宫珩和方元四年前才新盖的房子,原来的房子被一场大雨给冲破了。 进了小院,树上搭着秦徵的衣服没有收回去,在晨风中飘荡,地上还落了两件。 南宫珩心中一沉! “没人。”叶翎打量四周。如果秦忆如在的话,晾晒的衣服不会在外面过夜。柴房的门破了,地上有散落的干柴。 叶翎到每个房间看了看,都整整齐齐,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方元的屋子里,还放了两个酒坛子,是他酿的酒。因为秦徵也爱酒,他跟南宫珩说过,当初跟虞澍就是通过喝酒认识结交的。 叶翎出房间,看了一眼屋檐下挂着的肉干,皱眉,跟着南宫珩往一个方向走去。 到了半山腰,秦徵闭关的山洞外面,叶翎看到地上有血迹,洞口有火烧过的痕迹,四周堆满了干柴。 石壁上面,被人刻上的字,嚣张,嘲讽,是虞澍的语气。 南宫珩进了山洞,在秦徵打坐的地方,看到了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 没有尸体,至少证明,秦徵还活着,是在修炼中倒下,被人抓走的。 “只有秦忆如才知道怎么打开山洞的机关,虞澍不知道。”南宫珩沉声说。 “看起来,像是虞澍伤了秦忆如,要放火烧你师父,不得已才打开的山洞。”叶翎蹙眉。 南宫珩飞身而起,从树枝上拽下一个荷包,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虞澍的笔迹。 “八月初一,子时三刻,西凉城外,西漠河畔,百里夙换秦徵,过时不候。” 173.姐夫换师父?(一更) 旭日初升,穿云破雾,逍遥谷中明亮了几分。 南宫珩把山洞外面堆着的干柴,一趟一趟搬回小院的柴房里去。那些都是方元砍的柴火,虽然南宫珩不会再让方元回来这个山谷居住。 小院厨房里面有食材,叶翎简单做了早饭,两人在院中石桌旁坐着吃饭,听着虫鸣鸟叫,空气清新怡人。 “我第一次来逍遥谷,大师兄正在炖肉,香气飘了好远。师父提着一壶酒,守在厨房门口等着吃,穿得破破烂烂,像个老乞丐,腰间挂着一把破菜刀。”南宫珩突然笑了起来。 “你当时是不是觉得,这个老家伙一定是个世外高人?”叶翎问。 南宫珩摇头:“不,我当时觉得,这老头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叶翎笑了:“巧了,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师父的时候,跟你有同感。大师兄是怎么来的逍遥谷?” “我听大师兄说,他爹是个酒鬼,一喝必醉,一醉必疯,一疯起来,就打他娘,偶尔也打他。他五岁那年,他爹有一次喝醉,把他娘往死里打,他娘也疯了,两人拿着刀互相砍,最后都死在他面前。他夜里跑出去喊人救命,撞上了师父。师父去他家看过,把他捡回来了。”南宫珩说。 “大师兄好惨。”叶翎微叹。 “大师兄是真的被师父养大,把师父当爹的。师父也爱喝酒,喝多了就喜欢拉着我们,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他曾有个喜欢的姑娘,结果那姑娘成了他的大嫂,他很难过,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去过。”南宫珩幽幽地说。 叶翎扶额:“师父也好惨。” 两人吃过饭,南宫珩洗了碗,把小院收拾干净,晾在外面的衣服都收回房里去。 “走吧,找姐夫去。”南宫珩牵起叶翎的手。 叶翎想起接下来的事,叹了一声:“姐夫也好惨。” 两人离开逍遥谷,又往回走。因为算算时间,距离八月初一没剩几天,回西凉城等的话,百里夙一行未必能在八月初一之前赶回来。 新的神医谷。 虞澍提着食盒,亲自来给秦徵和秦忆如父女俩送饭。 饭菜是完颜幽做的,看起来很不错。虞澍还给秦徵带了一壶酒来。 “老秦,咱们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我陪你喝两杯。”虞澍笑呵呵的,还是曾经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秦徵神色平静,没有拒绝,接过虞澍递过来的酒杯,跟虞澍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秦忆如在旁边,端着碗默默地吃饭。 “老虞,有件事,我不明白。”秦徵放下酒杯,端起碗,夹了几块肉,一边吃一边问。 “哦?有什么不明白?”虞澍笑问。 “既然有转生蛊那等宝贝,你为何不找个年轻武功高的,非要还当老头?你现在这身子,看着很虚啊!”秦徵问。 上回虞澍跟秦徵讲起转生蛊的事,有些细节,并没有说。 虞澍闻言,呵呵笑了起来:“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转生蛊只能选择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人。不过,只要接下来一切顺利,本尊很快就能做出不受这个限制的转生蛊来!本尊原本选中的人,就是南宫珩。” 秦徵皱眉:“怪不得。你当初让阿珩拜我为师,也是为了自己吧?” “当然。”虞澍点头,“可惜,本来好好的,全都被他给毁了!” “这也不能怪他,你想害他,还不允许他反击了?”秦徵轻哼了一声。 “老秦,认清你现在的处境!”虞澍眼眸微眯。 秦徵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废话!老子什么样,自己很清楚!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转生蛊那种宝贝,老夫听了,也很心动啊!” 虞澍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怎么?你也想要?” “谁不怕死?谁不想要?我又不欠南宫珩什么,我教他武功,是他欠我!结果我本来好好的,因为他受了牵连,现在搞成这副鬼样子!”秦徵没好气地说,“我们无冤无仇,你想做什么,老子配合你就是!” 虞澍目光幽深地看着秦徵,缓缓地笑了:“明智的选择。看来,接下来我们可以合作。” 秦徵也没有要求虞澍立刻把他放开,他狼吞虎咽地把虞澍送来的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提着酒壶就往口中灌。 眨眼功夫,一壶酒见了底,秦徵晃了晃,把酒壶扔在地上:“太少了!下回多拿点儿,别这么小气!老子以前请你喝过那么多好酒!” 虞澍点头,把东西收拾了,起身离开。 听着脚步声远去,秦忆如蹙眉,压低声音问:“爹,你……你真的打算跟虞澍合作?” 秦徵冷哼了一声:“不过是权宜之计。若能取得他的信任,我们便有机会逃出去。不能指望阿珩,到时候会给他带来大麻烦的。” 秦忆如垂眸:“我知道了,不过爹要小心一点。” “你放心,不论如何,爹一定会让你平安离开这里的。”秦徵看着秦忆如说。 虞澍再见到老妇人的时候,她面前跪了个人,是从东晋归来,接到消息,找来此处的楚明泽。 虞澍见楚明泽好好的,不由生了怒,抬脚就踹在了楚明泽背上:“蠢货!那么简单的事都办砸了,害得老夫丢了一条命!木仲天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楚明泽被踢倒在地,依旧低着头,爬起来,跪着,恭声说:“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恕罪。第二次刺杀失败,木仲天和另外两位前辈,都被南宫珩和叶翎抓了。” 楚明泽说谎。木仲天三人是被他坑了一把才被抓的,但他当然不会告诉虞澍这件事。 “为什么只有你没事?”虞澍厉声问。 老妇人面色不悦,出言维护楚明泽:“阿弟!事实如何,你我都清楚!是你决策失误,赤焰没出事,是他谨慎!非要他也被抓了你才满意吗?” 虞澍冷冷地看了楚明泽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楚明泽头垂得很低:“回主子的话,木苍被擒后,应该没有叛变,否则南宫珩和叶翎不会过了几天才突然对主子出手。属下猜测,就是木仲天三人刺杀失败,大意被擒,贪生怕死,出卖了主子。” 这是一个最合理的解释,楚明泽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可恶!”虞澍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 老妇人阴阳怪气地说:“阿弟,不是我说你,你招揽的那些高手,武功是不错,但头脑一般,忠心不够!加起来,都不如一个赤焰办事得力!” 虞澍面色一沉:“阿姐,你未免太看得起赤焰了!” 老妇人冷笑:“你敢让你手下那些高手出去办事吗?敢让他们再跟南宫珩直接碰上吗?去了都回不来,被抓定会出卖你!” 姐弟二人,先后被叶翎和南宫珩逼得丢了一条性命,损失惨重。如今他们的计划又进行不下去,心气都十分不顺。 片刻后,虞澍冷声说:“秦徵知道了转生蛊的事,想要跟我合作。虽然我了解他的性格,但我认为,没有人能够摆脱转生蛊的诱惑!若他是真心的,以他的武功,和他跟南宫珩的关系,对我们来说,是个大助力!赤焰,你去,把秦忆如带过来!” 楚明泽恭敬点头,秦徵和秦忆如的事,他已经听老妇人说过了。 楚明泽到山洞中,把秦忆如拽起来,秦徵神色大变:“你做什么?” “秦老前辈不必紧张,主子认为此处条件太简陋,秦小姐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要给秦小姐换个地方住。”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着,拉着秦忆如出了山洞。 秦忆如手脚上面都有铁链,走得跌跌撞撞,到山洞入口,回头,眸光含泪,神色不安地唤了秦徵一声:“爹……” 秦徵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重重地砸了一下地面,眼睁睁地看着秦忆如消失在视线中。 到虞澍面前,楚明泽把秦忆如扔下,秦忆如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主子,人带来了。”楚明泽恭声说。 虞澍面色阴转晴,笑着起身,亲自把秦忆如扶起来,让她坐下。 “赤焰,要懂得怜香惜玉。”虞澍笑呵呵地说。 楚明泽恭敬点头,站在一旁没说话。 秦忆如蹙眉,冷冷地看了楚明泽一眼,神色并不见慌乱,开口问虞澍:“虞伯伯,找我来做什么?” “小如,这几日委屈你了。你爹说,要跟我合作,他是真心的吗?”虞澍看着秦忆如目光幽深地问。 秦忆如沉默。虞澍冷笑:“小如,你可要说实话,不然你想要的东西,是不可能得到的。若是你敢骗老夫,老夫一定会让你爹知道,你是怎么害他的。” 秦忆如垂眸:“虞伯伯,你跟我爹相识多年,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他骨子里极正派,做人做事坚持原则,视名利如粪土,重情重义。他是不可能做任何对南宫珩不利的事情的,即便我们是因为南宫珩遭受的无妄之灾!虽然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但他那两个徒弟,在他心里,是儿子!” “你的意思是,你爹是在骗我?”虞澍眼眸微暗。 秦忆如点头:“我爹亲口跟我说的,只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伺机脱身罢了。你不会真以为他会跟你同流合污吧?” 虞澍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秦忆如得了自由,跟完颜幽住在一处,没有再回那个山洞之中。 虞澍再次见到秦徵的时候,秦徵冷声问:“你把阿如怎么样了?” 虞澍闻言就笑:“老秦,紧张什么?小如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侄女,我不会伤她的。你说要跟我合作,总要给我看看你的诚意。你放心,小如现在好好的,还有人伺候。过几天,我放你去见你的好徒儿,只要你把我想要的人带回来,就能见到小如了。若你不回来,或者耍什么花样的话,我保证,你的宝贝女儿,一定会生不如死!” “姓虞的!你竟然不信老子?!用这种龌龊手段!”秦徵一脸怒意。 虞澍还在笑:“老秦,我想信你,你需要证明,你不是在骗我啊。小如可是个孝顺姑娘,方才一直在骂我,说若我伤你,她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呢!这么多年,她在谷里伺候你,乖巧懂事,我都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女儿。为了她,接下来,你可想清楚要怎么做。哈哈哈哈!” 虞澍话落,狂笑着离开,身后传来秦徵愤怒的嘶吼。 夜幕降临,叶缨沐浴过,披着头发,正在灯下看书。 百里夙坐在一旁,目不转睛,专心看美人。 无法忽视的目光,让叶缨心中有些烦躁,拿书砸了一下百里夙的脑袋!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叶缨没好气地说。 百里夙揉着发疼的额头,叹气:“你是我媳妇儿,看都不让看?那你想让谁看?” 叶缨发现百里夙最近在她面前是越来越贫嘴了,闻言又砸了百里夙一下:“闭嘴!” 百里夙眨了眨眼,伸手把叶缨的书夺走,放在一旁,正色道:“我想起一件正事来,需要跟你谈谈。” “你最好真的有正事。”叶缨蹙眉。 “妹夫太可怜了,跟我一样可怜,成了亲都不能圆房。”百里夙说着,脸上满是对南宫珩的同情,“尘儿想要妹妹,都说了大半年了,你这个当娘的,不能不管啊!小妹和妹夫是没有办法,咱们可以给尘儿生妹妹!你忍心看着孩子孤单单一个吗?只要你点头,我会努力的!保证让尘儿尽快有妹妹一起玩儿!” 百里夙话音刚落,叶缨面无表情地拧住他的耳朵,三百六十度旋转。 “嘶”百里夙倒吸一口凉气,歪着头说:“轻点儿!轻点儿啊!” “有本事你自己生孩子去,别跟我这儿瞎叨叨!”叶缨瞪着百里夙说。 “为什么不行?”百里夙感觉太难了。天天看着媳妇儿,越看越美,就是不能吃!简直是折磨!是酷刑! “因为你脑子有病。”叶缨说着,松开百里夙,又补了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去。 为了给儿子生妹妹,所以想跟她上床?什么鬼?当她是生育机器吗?叶缨一听就来气! 百里夙哭丧着脸,还没爬起来,就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下一刻,窗户开了,南宫珩揽着叶翎飘了进来。 “姐夫,什么东西掉地上了?”南宫珩一本正经地问。 “阿珩你不懂,姐夫这是欢迎我们的姿势。”叶翎似笑非笑地说,“姐夫快起来,不用给我们行这么大的礼。” 百里夙扶额:“你们俩混蛋!就知道笑话我!”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叶缨问叶翎,“不是说好在西凉城见吗?” “有点事,必须回来。”叶翎坐下,对上叶缨询问的眼神,简单跟她解释,“虞澍的确还活着,并且把阿珩的师父抓走了。” 南宫珩把百里夙从地上拉起来,伸手勾住他的肩膀说:“姐夫,虞老贱说要我把你交出去,换我师父。这件事,你怎么看?” 叶缨神色一变,百里夙愣住了。 片刻之后,百里夙苦笑:“我就知道,早晚的事。你来找我,说明你师父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既然如此,我愿意交换。我体内有蛊种,落到那些人手中,也不过就是天天被放血,死不了。你们再想办法救我就是。” 这是百里夙的真心话。一直以来,很多事都是南宫珩和叶翎在处理,他们救过百里夙的性命,帮他挡去很多麻烦。他早就想过,若有用得上他的时候,他一定不会犹豫。 “不管我怎么样,我相信你们会帮我照顾好母后和妻儿,我是心甘情愿的。”百里夙微微一笑,看向叶缨,眸中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舍,“我暂时就不烦你了。” 叶缨皱眉:“我不同意!” 百里夙神色微怔,继而眸光亮了起来:“你……你是担心我吗?” 叶缨伸手把百里夙从南宫珩身边拽了过来,低声骂了一句:“真的脑子有病!”话落看着南宫珩和叶翎说:“把他交出去,那些人一旦得到蛊种,肯定会带着他一起,用最快的速度消失,直到他们做出转生蛊来!这是很不明智的!南宫珩,你要救你师父,想别的办法!” 百里夙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缨,突然觉得,叶缨好帅,好霸道,好可爱,对他好好啊! “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百里夙握住叶缨的手说,“不过还是救人要紧,不管南宫做什么决定,我都愿意。” 叶缨甩开百里夙,反手就把他拍到了一边儿去:“你闭嘴!” 叶缨话落回头,皱眉看着叶翎:“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说清楚,我不想听他在这儿瞎叨叨了!” 叶翎闻言就笑了:“姐,姐夫这是真情流露,我都好生感动,你真是不解风情。” “说人话!”叶缨神色不耐。 叶翎轻咳了两声:“我们没打算用姐夫去换师父,有别的计划,只是必须过来找你们,让姐夫先躲躲。”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晚一点 174.八月初一(二更) “躲?躲哪儿去?”百里夙皱眉问。 “当然是,躲在我姐身后,小心着不要被那些人抓走。”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百里夙当真站到了叶缨身后去:“这样吗?很有安全感。” 叶缨反手拍了他一下:“神经病!” 被打的百里夙神情愉悦,就听叶翎说:“姐夫,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 “嗯?”百里夙不解。 “打是亲,骂是爱。”叶翎一本正经地说。 百里夙眼睛一亮:“我听过,所以……” “所以你再不闭嘴今晚到院子里睡!”叶缨瞪了百里夙一眼。 百里夙学着叶尘的样子,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对着叶缨眨了眨眼睛,表示他很乖…… 叶翎表示,她和南宫珩新婚燕尔,过得都没这么欢乐。主要原因是不能圆房,她不敢撩拨南宫珩,南宫珩也不敢乱来,怕把持不住,想想还真有点心酸啊! “坐下,说正事。”叶缨开口,百里夙连忙在她身旁落座,正了正神色。 “你们有什么计划?替身?能蒙混过关吗?”叶缨蹙眉问。 叶翎浅笑:“想过用替身,不过最终的计划是,什么都不用。这是虞澍的局,这一局,他已经占得先机,我们不能被牵着鼻子走。先引蛇出洞,后面的事,再见机行事。” “但那些人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他。”叶缨说着,蹙眉看了百里夙一眼。 百里夙心里正在想,叶缨真的很在乎他,就听叶缨说:“他直接被抓走不要紧,若是那些人盯上我和尘儿,还有母后的话,他们高手众多,我们防不住。” 百里夙扶额,行吧,他直接被抓不要紧,不能伤害到最亲的人。叶缨说的,跟他心里想的完全一样。但他听着,还是有一点点伤心…… “先过了八月初一再说。若是刻意把百里夙藏起来,只会让你们更危险。”叶翎说。 百里夙点头:“小妹说得对。等过了八月初一后,不必给我安排替身,我也不会躲。那些人最好是直接找上我,这样可以避免牵连到你们。” 叶缨凝眸,沉默不语。 “过了今夜,姐夫你暂时不要出现。时间有点紧张,我跟阿珩现在就回西凉城去,你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回京。”叶翎说着站了起来。 “我让哑叔去帮你们。”百里夙说。 叶翎摇头:“不必。哑叔留下保护你们,我们才放心。” “小妹,你们小心点。”叶缨神色担忧。 叶翎潇洒摆摆手:“很快就再见了。” 叶翎话落,南宫珩揽着她,一起离开。 百里夙起身过去,看着窗外,视线中的黑影消失,他伸手把窗户关上,转头就见叶缨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睡吧,不早了,明早还要赶路。”百里夙把掉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抚平,放在桌上。 叶缨没说话,起身往床边走去。 两人如往日一样,躺在床上,中间隔了一个叶尘的距离。 “百里夙。”叶缨开口,声音清清淡淡的。 “嗯?”百里夙侧身看着叶缨。 “如果有人抓了小妹,要求我用你去换,我不会犹豫。”叶缨神色平静。 百里夙闻言,缓缓地笑了:“换!当然要换!你不愿意我自己也要去换!那也是我妹妹!” “如果有人抓了我和尘儿,让你选一个活着,你选谁?”叶缨问了一个张口之后就后悔,觉得很矫情的问题。 百里夙愣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缨说:“我当然是救儿子,然后跟你一起死。你呢?假如我和儿子,让你选一个呢?” 或许是百里夙的目光太炽热,叶缨竟觉得有些不自在,侧身背对着百里夙,凉凉地说:“我当然是救儿子,等你死了,我就带着他改嫁。” 百里夙神色一僵,改嫁?开什么玩笑? “叶缨,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百里夙一字一句地说。 “方才在小妹和妹夫面前,是谁一副急着去送死都别拦着的傻缺样子?”叶缨反问。 百里夙嘴角微抽,突然反应过来,叶缨只是想跟他说一句,让他好好活着?! 听到身后的百里夙又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叶缨踢了他一脚:“神经病,睡不睡了?” “我可以抱你睡吗?”百里夙连忙问。 “你可以滚出去!”叶缨说着,拽过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百里夙神情愉悦:“你想得美,我才不走,我要赖着你一辈子!” 曾经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百里夙,在叶缨面前,越来越贫嘴。 曾经说话总是直来直去,一点都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叶缨,如今倒是跟百里夙卖起了关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变得奇奇怪怪…… 翌日一早再出发时,叶缨对明氏和叶尘说,京城有要紧的事,百里夙昨夜先一步离开了。 明氏有些担心,叶缨肯定地说没有危险。 至于逍遥谷出事,南宫珩和叶翎接下来要做什么,叶缨并没有告诉风不易和方元。他们都等着到西凉城后,与南宫珩和叶翎再会。 一行人加快速度,赶路回京城。百里夙成了叶缨的影子,体会了一把当暗卫的感觉。 南宫珩和叶翎离开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回西凉城去了。 新神医谷,距离西凉城仅有一日路程。 这里虽然是虞澍早就选好的备用之处,但因为来得匆忙,条件很简陋。秦忆如和完颜幽只能挤在一个小屋里住。 怀着身孕的完颜幽,如今完全就是老妇人的丫鬟,每日给她洗衣做饭。她的孕肚微微显怀,但四肢越发纤细了。 这会儿完颜幽正在谷中瀑布下的水潭边洗衣服。除了老妇人的衣服,还有虞澍的衣服,和她自己的衣服都要洗。 她曾是北胡公主,嫁到南楚当了皇子妃,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后来跟了木苍,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贵,但木苍很宠爱她,这些粗活从来不让她做。 如今,完颜幽天天做粗活累活,她的手比原先糙了,整个人都麻木了。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和再见到木苍的念想,支撑着她。 秋季谷中潭水透心凉,完颜幽的双手在水中泡久了,微微泛红。她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细汗,微微舒了一口气,把洗好的衣服端到向阳处,挂在树枝上晾着。 衣服都晾上之后,完颜幽觉得有些头晕,把木盆放下,回了房间。 一进门,一片阴影飘过来,秦忆如把她换下来的脏衣服扔到了完颜幽身上,颐指气使:“去把我的衣服也洗了!” 完颜幽面色微沉。她到神医谷去的时候,是带了行李的。其中有一条新裙子,是木苍买给她的,她很喜欢,一直放在包袱里,不舍得穿。如今被秦忆如翻出来,穿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完颜幽原是高挑丰满的身材,秦忆如是娇小玲珑身材,比完颜幽矮一头,穿着完颜幽的裙子,松松垮垮的,并不合身,裙摆垂到地上,染了灰。 “那是我的衣服。”完颜幽冷冷地说。 秦忆如还在翻完颜幽的包袱,看有什么她能用的。因为她来到这里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 听到完颜幽的话,秦忆如抬头,神色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认清你自己的身份!还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呢?你现在不过是个丫鬟!” 完颜幽眼见着秦忆如把她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边的一个木雕扔在了地上,心中怒极,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 完颜幽冲上前去,推开秦忆如,把她的东西护在身后:“不要碰我的东西!” 秦忆如看着完颜幽的眼神十分不善。她不喜欢完颜幽,因为她不喜欢任何比她貌美的女子。秦忆如自诩美貌,但在完颜幽面前,不仅容貌显得寡淡平庸,就连身材也完全被碾压。 看到完颜幽,总能让秦忆如想起她的情敌叶翎。 秦忆如看着完颜幽冷笑,视线下移,落在了完颜幽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慢条斯理地说:“你猜我把你肚子里的小杂种弄没了,会不会有人给你撑腰?” 完颜幽神色一僵,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肚子:“你……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针对我?” “谁针对你了?少自作多情!”秦忆如冷哼了一声,“我没衣服换,穿你一件破衣裳,也值当你大呼小叫的!” “你可以先问我,我会借给你的!”完颜幽冷声说。这不是一件衣服的问题,但凡秦忆如对她有一分客气,何至于此? “你是下人!下人懂吗?”秦忆如冷笑,“现在,跪下,给我赔个不是,我可以放过你。否则的话,我不介意问候一下你肚子的孩子。等那小杂种没了,你接下来干活更方便,主子会夸我做得好,你信吗?” 完颜幽气得浑身颤抖:“你太过分了……” “我数三声,你不跪,我就不客气了。”秦忆如看着完颜幽,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意。她最讨厌完颜幽这种出身尊贵美貌无双的女人了,跟叶翎一样。 秦忆如觉得老天不公平。她样样出色,武功在女子之中是佼佼者,凭什么只能在深山幽谷之中伺候秦徵?若她有完颜幽或叶翎那样的出身,就能与南宫珩相配! “秦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楚明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秦忆如转头,眼眸微眯:“怎么?怜香惜玉了?你还真是不挑,她肚子里可怀着别的男人的种呢!” “我房间让给秦小姐住,请秦小姐不要再为难她了。”楚明泽并没有理会秦忆如的胡言乱语。 秦忆如看了看楚明泽,又看了看完颜幽,冷笑:“好啊,那我就不打扰赤焰公子英雄救美了。” 话落,秦忆如捡起地上她的衣服,起身走了出去。 脚步声靠近,完颜幽抬头,就见楚明泽站在她面前。 “谢谢……”完颜幽有气无力地说。 楚明泽俯身,把地上那个木雕捡起来,伸手拂去上面的尘土,递给完颜幽。 完颜幽抱着那个木雕,忍不住悲从心来,眼泪夺眶而出。她只是想过安宁日子,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老天爷一次一次,总是捉弄她。 “我可以护着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楚明泽声音低沉。 “你……你想要什么?”完颜幽眼神戒备。 楚明泽神色冷漠:“我对你没兴趣,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完颜幽神色微凝,楚明泽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倒在床上,欺身而上。 完颜幽面色屈辱,挣扎起来:“放开我!” 从门口路过,驻足往里看的虞澍,看到楚明泽撕了完颜幽的衣服,露出了一片光裸的肩膀,轻嗤一声,转头走了。 楚明泽听着脚步声远去,放开完颜幽,大步走过去,把门重重地关上,又回来,就见完颜幽缩在床角,满面泪痕,看着他一脸的恨意。 楚明泽坐在床边,冷声说:“我说了,对你没兴趣。这是在保护你。你不用指望木苍来救你了。若是这个地方再出事,第一个被舍弃的就是没有价值的你。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但有条件。” “什么……什么条件?”完颜幽喃喃地问,眼中戒备未除。 “帮我偷一样东西。”楚明泽低声说。 完颜幽神色一惊:“若是被发现,我当场就会没命的!” “放心,让你偷的东西,记在脑中即可,不必带出来。”楚明泽目光幽深,“主子的房间都是你在收拾,她手中有一个蛊方,你找机会,记下来,告诉我。” 楚明泽去确认过宋清羽是云尧转生之后,老妇人就兴奋地写了个方子出来,说要按照那个,来研究她真正想要的转生蛊。 楚明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虞澍手下高手众多,但他效忠老妇人,有自己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给他们当一辈子的傀儡。 完颜幽神色不安:“你……你真的可以护着我?” “小事。”楚明泽话落,转身离开,到门口时,扯开了自己的衣领。 再见到老妇人的时候,就见虞澍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阿姐,你这个最得意的属下,你总说他沉稳,但他连怀着身孕的完颜幽都不放过。”虞澍说。 老妇人皱眉:“赤焰,你怎么会看上那个残花败柳?” “泄欲罢了,她长得很美。”楚明泽垂眸,神色淡淡地说。 老妇人闻言,笑声桀桀:“本尊还以为,你真看上她了,想来也不可能。” “你如此欺辱完颜幽,她不会寻了短见吧?”虞澍说,“到时候,谁来伺候阿姐?” 楚明泽神色淡漠地摇头:“不会。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不论如何,她都不会自寻短见。” “没错。”老妇人冷笑,“她若是死了,还真是可惜。一个出身尊贵,貌美无双的金枝玉叶,伺候本尊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呢。” “八月初一,换人的事,不如就让赤焰去吧?”虞澍转移话题。 老妇人摇头:“不可。南宫珩和叶翎狡诈多端,就让秦徵去!带不回百里夙,就杀了秦忆如!用毒封住秦徵的丹田,派两个人押着他,他不敢轻举妄动!” “好。”虞澍点头。 “赤焰,你带着人在暗中接应,随机应变。”老妇人吩咐。 “是,主子。”楚明泽恭敬点头。 秦忆如住了楚明泽让出来的房间,楚明泽找了个石洞,打坐修炼。 完颜幽变得更加沉默,老妇人以为是她被楚明泽欺辱所致,因为楚明泽偶尔半夜会到她的房中去。完颜幽曾哀求老妇人,让她管管楚明泽,老妇人却说,让完颜幽忘了木苍那个无能的男人,好好伺候楚明泽。 转眼到了七月的最后一天,过了子时,就是八月初一了。 夜色深重,河水潺潺。 秦徵被两个高手押着,出现在西凉城外的西漠河畔。 约定好的时辰到了,四下不见有人来。 一刻钟后,子时已过。 “看来你的徒弟,并不想管你死活!”其中一个高手说了一句。 秦徵微叹,没有言语。 两人带着秦徵,离开河畔。 暗中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175.叶翎被擒,秦忆如的毒计(一更) 八月初一,子时刚过。 更深露重,两个高手带着秦徵一路疾行。 很快,秦徵就发现,他们走的方向,与来时不同。 “这是要去哪儿?”秦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其中一个高手出掌劈在了秦徵后颈,把秦徵打晕,甩在背上,继续朝着与新神医谷相反的方向走。 南宫珩和叶翎从一开始就没现身,打算利用这次机会,找到虞澍和老妖婆的巢穴。不然接下来百里夙会不得安宁。 一旦让他们抓到百里夙,如叶缨所言,这些人定会销声匿迹,再也找不见,直到他们做成了转生蛊,卷土重来,后患无穷。 至于秦徵,他作为重要人质,南宫珩和叶翎不出现,虞澍暂时不会动他。 若真如了虞澍的意,一开始就“上钩”,接下来虞澍定会死死地抓着秦徵这个人质,得寸进尺,为所欲为。 疾行两个多时辰,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 远远地看着目标人物进了一个黑魆魆的山谷,消失在视线中,南宫珩和叶翎停下了脚步。 “这里可能是他们新的窝点。”叶翎说。 “也可能是个陷阱。”南宫珩眸光幽暗。 “所以,按照一开始说好的,我去最合适,你一旦出现,对方有可能会想方设法诱发你的蛊毒,防不住。”叶翎说。 “小叶子……”南宫珩紧紧地抱着叶翎。他不想让叶翎去,但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一旦他的蛊毒被诱发,后果更严重。 “放心。”叶翎微笑,推开南宫珩,踮脚亲了他一下,“我不会有事的。你一个时辰之后再进去,若这里真是陷阱,我被抓走了,你就往相反的方向去查。他们新的窝点应该就在西凉城附近,不会太远。” 看着叶翎纤细的身影冲入了山谷之中,南宫珩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既然决定了,就做好接下来的准备。 叶翎进入山谷,就听到了水声。 谷中有一条小溪,夜风在耳畔呼啸,阴森渗人。 没有光亮,叶翎已经基本确定,这里是专门设置的陷阱了。虞澍那一派之中,有人算到了他们会避开正面交锋,暗中跟踪。 但叶翎并不是太担心。因为他们提前设想过各种可能,如今面对的,只是其中一种。 利箭破空! 叶翎眸光微凝,侧身避开。那支箭没入了身后的一块巨石之中,巨石炸裂开来。 四个高手从不同的方向出现。朝着叶翎攻了过来! 天邪剑出鞘,寒光湛湛! 叶翎一人迎上了四个高手的围攻,她必然不敌,但并不担心会有性命之危。 因为有了前面的经验,叶翎十分确定,那个老妖婆不舍得杀她。有恃无恐,这也是她这次以身涉险的原因之一。 暗处有双眼睛,盯着战局中那个虽然打得吃力,但并不见慌乱的窈窕身影。 是楚明泽。 老妖婆和虞澍姐弟并没有想到南宫珩直接不出现这种可能,但楚明泽想到了。 而这里,就是他故意设下的陷阱。他手中还拿了虞澍给他的,专门用来对付南宫珩的毒药。但可惜的是,来的是叶翎,只有她。 不过楚明泽并不是太意外。这不是他跟叶翎第一次交手,最开始叶翎毁灭永生岛,骗走老妪一甲子内力那件事,就让楚明泽印象深刻。 但如今的问题在于,既然是叶翎,那就是不能动的人。放走她?还是抓走她? 若是放走,后面的事又成了一个循环。若是抓走,这个人质,比秦徵可有用多了! 在四个高手伤到叶翎之前,楚明泽提着秦徵,出现在不远处,开口冷声说:“住手!” 四个高手闻声而退,但依旧把叶翎围在中间。 叶翎转身,看着不远处的两道黑影。 “楚世子,上次约我在望月山顶相会,我去了,你怎么没有出现呢?”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对于叶翎一眼认出自己,楚明泽并不惊讶。 “南楚都亡了,战王妃。”楚明泽声音低沉。 “去了晋阳城,怎么不去喝一杯我的喜酒?”叶翎再问。 “恭喜夜王妃。不过两次成亲,跟同一人,夜王妃迄今为止依旧冰清玉洁。待你下次成亲,我定前去恭贺!”楚明泽冷声说。 叶翎轻笑:“那我们说好了。若我再嫁一回,你来喝喜酒。” 言语交锋,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叶翎再次见识到了楚明泽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功力,并且很确信,楚明泽是现身来“救”她的,否则不会浪费这个时间。因为她是不能动的人。如此,就好办了。 “废话不多说,南宫珩的师父在我手中,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我现在就杀了秦徵!”楚明泽冷冷地说。 “好。”叶翎没有犹豫,收起自己的天邪剑,朝着楚明泽扔了过去。 楚明泽握住天邪剑,将两根铁链踢向叶翎:“不敢冒犯夜王妃,自己戴上!” 有些事,心照不宣,无需多言。跟聪明人为敌的“好处”就是,都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毫无意义。 叶翎捡起地上的铁链,先绑在了双脚脚踝上,锁好,而后,又把双手锁起来。 锁链够长,倒是不影响走路抬手,甚至还可以用轻功。但想要用武功,就会处处受制。 叶翎抬手,铁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我的诚意。现在,该带我去见我那位亲爱的师父了吧?” 楚明泽眼眸微眯:“你还真是有恃无恐。” “你们给的勇气,谢谢。”叶翎微笑。 “你以为,你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能脱身,还能救出秦徵吗?”楚明泽冷声说。 “这个问题,你先记着,我会给你答案的。”叶翎很淡定。 楚明泽目光幽深地看了叶翎一眼,突然开始怀疑,带叶翎回去,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转念又想,做主的不是他,他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带走!”楚明泽话落,提着昏迷的秦徵飞身而起,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山谷。 叶翎在四个高手的包围下,自己飞身,追上了楚明泽。 一个时辰之后,天光微亮。 南宫珩进了山谷,空无一人。风停了,晨雾笼罩,溪水潺潺。 南宫珩看到了被利箭射穿的巨石,看到了打斗的痕迹,反复确认,没有血迹,微微松了一口气。按照原计划离开,以西凉城为中心,往这个山谷相反的方向去查。 天亮之前,叶翎的双眼被蒙上了黑布,两个高手一左一右提着她,往新神医谷的方向赶。 入夜时分,速度放慢,叶翎知道,到了。她听到了哗哗的水声,像是瀑布。 走到一个阴凉的地方,叶翎被放开,楚明泽伸手扯了她面上蒙眼的黑布。 是在一个石洞里面,旁边地上是秦徵,尚未苏醒。 “夜王妃请在此地休息,稍后我会送水和吃食过来。”楚明泽始终不曾出恶言。 叶翎表示,高段位的敌人,不会用言语刺激来找存在感。相反,楚明泽一直在降低他的存在感,但该做的事情,一点没少做,不该做的事情,一点儿都不碰。这个人,很危险。 “多谢。”叶翎神色平静,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有些凌乱,盘膝在地上坐了下来。 楚明泽离开,石洞入口处守了四个高手,叶翎逃出去的可能性为零。 此时,老妇人和虞澍姐弟,正在吃晚饭。完颜幽在老妇人身旁伺候,秦忆如坐在虞澍身旁。 “主子。”楚明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虞澍神色一喜:“你回来了!事情如何?” 秦忆如蹙眉:“我爹呢?南宫珩现身了吗?” 虞澍跟秦忆如说的是,只要南宫珩现身,他的人利用秦徵,可以让南宫珩束手就擒。她很期待。 楚明泽进门,微微躬身:“回主子的话,南宫珩和叶翎并没有前去西漠河畔赴约。” 虞澍面色一沉,老妇人冷哼了一声:“阿弟,看来都被赤焰说中了!他们是不是跟踪你们?结果如何?抓到了吗?” 楚明泽恭敬地说:“跟踪的人只有叶翎,已经被带回来。” 话落,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老妇人握着拳头,神色复杂,想起当初在永生岛,被叶翎坑骗的经历,不由心中又恨又怒! 虞澍想到了在晋阳城,叶翎擒住他,羞辱他,伤他,最后逼死他的情景,面色阴沉至极! 完颜幽只是在想,木苍是被叶翎抓的,若是能见到叶翎,她就能知道木苍现在如何。 至于秦忆如,她的神色一变再变。想起初见叶翎时的情景,想起南宫珩为了叶翎,对她做的事! 秦忆如期待的是见到南宫珩,但如今叶翎被擒,秦忆如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突然很想笑,接下来,叶翎别想好过! “她在哪儿?”虞澍冷声问。 “与秦徵关在一处。”楚明泽恭敬地说。 “带她过来!”老妇人厉声说。 秦忆如看到老妇人和虞澍的脸色,心中在想,这些老毒物似乎都跟叶翎有深仇大恨的样子,看来不用她出手,叶翎接下来就会很惨。 想到秦徵,以及这次没有出现的南宫珩,秦忆如眼眸微闪,站了起来:“我还是避一避吧,省得让我爹怀疑什么。”她决定继续伪装下去,看情况行事。 老妇人和虞澍如今满心都是对叶翎的恨,根本懒得理会秦忆如。 秦忆如默默离开,回到房间,窗户开了一条缝,盯着这边的动静。 此时石洞之中,秦徵幽幽醒转,睁开眼,发现还在原来的地方。偏头,看清身旁之人是谁,秦徵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小叶丫头!你……你怎么在这里?” 叶翎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秦徵的声音,睁开眼睛,起身把秦徵从地上扶了起来,面色平静地说:“我是来救师父的。” 听到这声师父,秦徵眼眶微红:“你跟阿珩成亲,为师都没去喝喜酒,你们不会怪我吧?” “会,阿珩好伤心呢。”叶翎微微一笑。 “你这丫头,这会儿还有心情开玩笑!”秦徵瞪了叶翎一眼,原本糟糕透顶的心情,倒是突然好了一点,压低声音问,“你跟阿珩,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叶翎眨了眨眼睛,无奈地说:“原本是想跟踪你们,先找到这些杂碎的藏身之处,然后再伺机动手的。结果没想到,落入了陷阱。” 旁边有人,有些话,不能活。 秦徵也知道,便没再问,只是唉声叹气,眉头皱得更紧了。 “师父,秦姑娘呢?她没事吧?”叶翎问起秦忆如。她本以为,秦忆如会跟秦徵关在一处,结果到现在都没见到人。 秦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阿如也被抓来了。虞澍那个老贱人,为了控制我,把阿如关到了别处去,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这个样子……”叶翎点头,“师父武功高强,原本在闭关修炼,怎么就被抓住了呢?我听阿珩说,师父闭关的地方,有他专门设置的机关。” “当时虞澍要放火烧了我,阿如没办法,只能把机关打开了。”秦徵脸色难看,“我这个老家伙,以前总在阿珩面前说,要当天下第一高手。这回,可真是丢人了!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秦徵说着,压低声音:“小叶啊,若是有机会,你就自己跑。如果有余力,帮我把阿如救出去,师父谢谢你。至于我这把老骨头,就听天由命吧!” 叶翎心中微叹,点了点头说:“师父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楚明泽出现在石洞入口:“夜王妃,主子有请。” 秦徵拧眉:“你们要做什么?有什么冲我来!” “师父放心,没事。”叶翎起身,铁链窸窸窣窣,她慢慢地走到了楚明泽身旁,楚明泽转身,在前面带路。 路过瀑布,叶翎多看了几眼。铁链在地上拖着,她走得很慢,楚明泽放慢脚步,并没有催促。 进了一个小院,有几个简陋的木屋。最中间的那个,亮着光,门开着。 叶翎进门,第一眼看到了认识的完颜幽,已经不是当初在楚皇寿宴上面,舞姿绝艳,神采飞扬的北胡公主了。她消瘦得厉害,整个人憔悴不堪,视线与叶翎对上,又立刻垂了头去。 然后,叶翎看到了一个老妇人和一个老头,陌生的面孔,但她知道,这就是永生岛的老妪,和神医谷的虞澍。 老妪和虞澍看着叶翎的眼神,冰寒阴冷。 叶翎唇角微勾,笑得乖巧温柔:“师父,虞前辈,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昏黄的光映照着,叶翎面容绝色,笑容清丽,让老妇人和虞澍心中怒火升腾,一下子恨到了极点! “你这个贱人!真以为本尊不会杀你吗?”老妇人厉声说。 叶翎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师父,久别重逢,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我不是您老人家最爱的徒儿了吗?” 楚明泽低着头站在门口,面无表情。他知道,叶翎在试探里面那两个人的底线。不得不说,胆子真大,嘴真毒…… “阿姐!只要留她一口气,毁容残废,断手断脚,我都有办法让她恢复如初!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虞澍气得脸都绿了。 “原来,虞前辈是师叔,先前失敬了。不过,虞师叔,上回我没动你,是你自杀,你的那口气,已经咽下了。”叶翎神色不见惧怕。 “可恶!”虞澍起身,目露凶光,朝着叶翎抓了过来! 铁链声响,叶翎抬脚,就把虞澍踹到了地上去:“师叔,身子骨不好,可要小心着些。” 老妇人看着叶翎,阴测测地笑了起来:“蓝羽,你还真是没让本尊失望啊!本尊在想,若是这次放了你,等转生蛊成了,再想抓你,怕是不容易。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那就留在为师身边吧!” “阿姐!必须要给她一点教训!”虞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快要气吐血了。 “阿弟,你看不出她是故意激怒我们?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必做。”老妇人冷哼了一声,“有这个丫头在手,得到百里夙,轻而易举!接下来怎么做,多听听赤焰的意思!赤焰,把她带回去!” “是,主子。”楚明泽应声。 叶翎拱手:“师父,师叔,气怒伤身,千万保重。”话落转身往外走,又被楚明泽带着,回到了原来的石洞之中。 楚明泽送来了水和吃食,他刚走,秦徵问叶翎:“小叶,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你?” “没事。”叶翎摇头,“师父吃点东西吧。” 秦徵又问:“那你有没有见到阿如?” 叶翎再次摇头:“没见到。” 秦徵神色担忧:“也不知道他们把阿如关在哪里。” 此时,秦忆如从门缝里看着叶翎被楚明泽带走,又过来了。 正好撞见虞澍从老妇人房中出来,秦忆如说,她有话想跟虞澍讲。 “什么事?”虞澍怒意未消。 “那个叶翎,毁了虞伯伯的神医谷,虞伯伯应该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吧?只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所以暂时不能动她。”秦忆如柔声问。 “明知故问!”虞澍没好气地说。 “虞伯伯,我有个想法。”秦忆如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们应该,趁早杀了叶翎!” 虞澍眼眸微眯:“你想做什么?” “虞伯伯听我说。我爹武功那么高,虞伯伯不是很想得到他的效忠吗?我有办法。虞伯伯让我爹选,我和叶翎,只能活一个!只要我爹选了我,害死叶翎,他无法再面对南宫珩,又想救我,只能跟虞伯伯站在一路!叶翎被抓回来,她死了,南宫珩怎么可能知道?依旧可以利用她,必要时候,我可以假扮她!” 秦忆如今日见到叶翎,依旧那么美丽从容,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叶翎死!越早越好!只有叶翎死了,她才会真的有机会跟南宫珩在一起! “小如,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女儿啊!”虞澍看着秦忆如冷笑。 秦忆如垂眸:“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他先前却不肯帮我跟南宫珩在一起。虞伯伯不是答应要帮我吗?叶翎不死,我怎么会有机会?况且,这样做,虞伯伯也能报仇。留着她,对我们都没有任何好处!” 虞澍眼眸微闪,缓缓地笑了起来:“好,你的办法着实不错,明日老夫会安排。” 秦忆如并不知道叶翎是虞澍的阿姐选中的人,虞澍不能动她。但虞澍觉得,秦忆如的提议,真的不错。 只要秦徵选了秦忆如,舍弃叶翎,秦徵跟南宫珩的师徒情谊,也就到头了。正好,趁机给叶翎一点教训!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题外话------ 有二更 176.脱离掌控的游戏(二更) 因为石洞入口一直有人看守,所以秦徵和叶翎说话很注意。 有些事,叶翎并没有告诉秦徵,譬如她是那妖妇选中的宿主。 打坐修炼一整夜,天亮时,叶翎睁眼,就见秦徵脸色苍白,靠着石壁,嘴角溢血。 因为他的丹田被虞澍用毒药封住,他昨夜试图运功,结果身体再次遭受了创伤。 叶翎微叹,也没说什么。 早饭还是楚明泽送来的,简单粗糙,只为果腹。 两人多少吃了些,楚明泽又把碗筷收走了,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这日天气阴霾,一早狂风大作,像是要下雨。 守在石洞入口的四个高手,奉虞澍的命令,把秦徵和叶翎一起请了出去,带着他们往上走。 山路崎岖,后来两人被提起来,走到了临近山顶的地方,有一个平台。 平台旁边也有一个瀑布,约莫七八米高,水声阵阵,下方谷中的瀑布就是从这里流下去的。 一直往前走,就是悬崖。悬崖边上有一颗古松,上面用绳子吊了一个人,披头散发,神色惊惶,是秦忆如。 秦徵神色大变,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叶翎眸光一凝,试了一下,她也说不出话来了,应该是今早的吃食或者清水里面下了哑药,她和秦徵都中招了。 叶翎的医术和毒术是跟着风不易学的,风不易是虞澍的徒弟,叶翎自认为医毒这方面,跟虞澍还有很大的差距。虞澍下毒,叶翎是躲不过的,除非一直饿着,什么都不吃,水也别喝。 “爹!”秦忆如看到秦徵,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秦徵心急如焚,被推着往前,差点一头栽倒,站稳抬头,就见虞澍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老秦,你还记得,不久之前你对我说,你不欠南宫珩什么,你跟小如因为南宫珩,才遭受了无妄之灾,落入险境,而且你对转生蛊很有兴趣,所以想跟本尊合作。”虞澍冷笑,“只是本尊认识你这么多年,对你的性子也有了解,对你的武功更是了解,所以轻易不敢相信啊!今日,本尊就给你一个机会,让本尊看看你的诚意如何!” 虞澍话落,不等秦徵说什么,他目光一转,落在叶翎身上,眼眸阴鸷:“叶翎,不要以为本尊真的不会动你!你害得本尊失去多年苦心经营的神医谷,只能躲在这个破地方,本尊恨不得撕了你!今日,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叶翎面色平静如斯,看着吊在悬崖边上的秦忆如,大概猜到虞澍要做什么了。 “把她也吊到那边去!”虞澍冷声说。 而后,叶翎被两个高手一左一右提着,大步走到了悬崖边的大树下,绑了她的双手,把她吊在了另外一边! 秦徵急得双目赤红,气得浑身颤抖,却被控制着,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忆如和叶翎飘在悬崖上方,只要绑着他们的绳子断掉,等待她们的,将会是坠落深渊,粉身碎骨! 虞澍欣赏着秦徵难看的脸色,十分满意,朝着秦徵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秦徵一口吐沫,啐到了虞澍脸上去!死死地瞪着他! 虞澍面色一沉,抬手拭去脸上的吐沫,狠狠地打了秦徵一巴掌! “老秦,作为多年的老友,本尊是想给你活路的。你若是再不识相,只能跟那边你的宝贝女儿,和你的徒弟媳妇儿,一起去死!”虞澍冷笑,话落拿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掰开秦徵的下巴,塞了进去。 秦徵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意识到自己能说话了,对着虞澍破口大骂:“你这个狗杂种!老不死的贱人!你敢动她们,老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虞澍听着骂声,不气不恼,狂笑三声,伸手指着悬崖边那棵树,看着秦徵说:“她们两个,今日只能活一个,你来选!你选好之后,本尊就送另外一个上路!” 虞澍话落,秦忆如痛哭不止,连声叫着爹。 叶翎闭上了眼睛,心中骂了一句,虞澍这个狗东西不得好死! 显然,今日是虞澍设的局。叶翎知道虞澍不敢真的杀了他,但这一局,折磨的是秦徵。 若秦徵选择秦忆如,让叶翎死,那么秦徵必然无法再面对南宫珩这个徒弟。 若秦徵选择叶翎,让秦忆如死……叶翎觉得,不可能,不合理。她跟秦徵之前就认识,但秦徵是南宫珩的师父,不是她的师父,他们之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可言。 从叶翎的角度,她认为面临这样的抉择,秦徵选择他唯一的女儿秦忆如活着,天经地义。秦忆如是不是个好人,在这种时候,并不重要。 秦徵神色痛苦地跌坐在地上,不禁老泪纵横。一个是他从小养大的女儿,一个是他徒弟的爱人。若是叶翎今日没了,以南宫珩的性子,怕是要疯了! “虞澍!”秦徵看着虞澍厉声说,“你有种就杀了我!用这种龌龊手段,下作无耻!” “老秦,我可没耐心看你在这儿发疯。”虞澍冷笑,“你想什么都要,哪有那么好的事?人生,不就是要有取舍吗?孰轻孰重,你心里明明有答案,不用在这儿装好人了!把那个答案说出来,省得浪费时间!” 秦徵跌坐在地上,低着头,喃喃地说:“我选……我选……”说着,秦徵猛然抬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秦忆如,又看了看闭着眼睛的叶翎,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悬崖边走去。 虞澍抱臂嗤笑。在他看来,秦徵必然会选秦忆如,如今的痛苦纠结,真是虚伪! “爹!爹……”秦忆如还在哭,满面泪痕。但其实,她除了觉得被吊在这里有些难受之外,心里很得意。她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看叶翎,叶翎到如今依旧冷静如斯,让秦忆如看着十分碍眼!难道叶翎以为,秦徵会选择她吗?别做梦了! 秦忆如一直都觉得,秦徵太死板。他武功那样高,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非要隐居在深山老林之中,过着清苦日子。秦徵自得其乐,但秦忆如一点儿都不喜欢!她想要的不是那些! 所以,秦忆如觉得,这次也是个好机会,一旦破除秦徵为人的原则,让他亲眼看着叶翎死去,他接下来必然不可能还像曾经那样。秦忆如觉得虞澍没什么不对,他想要什么,不择手段也要得到,靠自己的能力,这有什么错? “阿如……”虞澍抬头,看着秦忆如。想起秦忆如被他捡回去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那么小,那么可爱。他笨拙地当爹又当娘,看着秦忆如,一点一点长大。这个孩子的存在,让他的人生,不再那么孤单凉薄,给了他很多慰藉。 “爹……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秦忆如一直在哭。 秦徵伸手,抓着秦忆如的衣服,连连摇头说:“阿如别怕,别怕啊,爹不会让你死的。” 秦忆如泪眼朦胧,心中却是一喜!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秦徵选择的当然是她! 秦徵放开秦忆如,走向了叶翎。 虞澍和秦忆如都在想,秦徵这是去跟叶翎诀别的。 秦忆如已经等不及要欣赏叶翎的脸色了,看她在死亡面前,还能怎么装? “小叶丫头,你是个好孩子,阿珩能碰上你,是他的福气。”秦徵开口,沉声说。 叶翎依旧闭着眼睛,心如止水。她也认为秦徵必然选择秦忆如,甚至觉得这是应该的,至于秦徵再跟她说什么,没有意义了。叶翎并不怪秦徵,况且她很清楚虞澍不过是在玩他们,不可能真的让她去死。但看虞澍这架势,她今天可能要吃点苦头了。 不过……叶翎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吊着她的绳子,又低头看了一眼下方,再次闭上了眼睛。 “小叶,当初老夫说将阿珩逐出师门,并不是真心的。他是老夫最得意的弟子,也是老夫最喜欢的孩子。阿如因为阿珩,做了错事,是老夫没有教好她,都是老夫的错,希望你们不要怪她。”秦徵沉声说。 叶翎蹙眉,秦徵说这么多做什么?是在解释他的女儿是个好孩子,所以他必须要救吗?没必要。 下一刻,就听秦徵沉声说:“小叶,等你见到阿元和阿珩的时候,转告他们,好好活着,做人最重要的是无愧于心。” 叶翎心中一沉,猛然睁开眼睛,就见秦徵跨步站在了悬崖边儿上,背对着深渊,退一步,就是死! 虞澍神色一变:“秦徵,你要做什么?还不快去把他抓过来!” “别过来!”秦徵说着,又往后退了半步,有石块坠落,他一只脚已经悬空了,看着虞澍,神色平静地说:“姓虞的,认识你,是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错看你,是老子瞎了眼!老子可以死,但绝对不跟你这种贱人同流合污!我知道,你想让叶翎死,还要逼老子来决定这件事,你这个断子绝孙的狗杂种,别做梦了!叶翎是阿珩的媳妇儿,老子第一次见她就喜欢得紧,她跟阿珩都那么好看,老子等着他们生个天下第一好看的娃娃,管老子叫师公呢!你最好别动她,否则阿珩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你不是一直在找一样宝贝吗?那东西就在老子手里!老子只告诉过阿如一个!” “爹,不要!”秦忆如神色大变,万万没想到,秦徵最后的选择竟然是自己死!秦忆如根本不知道虞澍在找什么宝贝,但这是秦徵在交代后事,给她的一张保命符! 叶翎也突然明白了秦徵之前说的话!秦徵提到秦忆如,是希望他死后,叶翎和南宫珩能够帮忙照顾他的女儿! “可恶!快去把他抓回来!”虞澍气急败坏!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超出了他的预料!在不能伤害叶翎的情况下,秦徵是个很重要的胁迫南宫珩的人质!不能死! 就在两个高手冲过去抓秦徵的时候,秦徵闭上眼睛,朝着身后倒去。 结果下一刻,异变突生! 被绳子吊在树上的叶翎,在刚刚所有人都盯着秦徵的时候,默默地用她手中铁链锁扣的尖端,割断了绳子! 叶翎摆脱桎梏,一脚将秦徵踢了回去,然后她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下坠落…… “不……”秦徵双目凸出,大吼了一声,扑倒在悬崖边上,只见叶翎的身影在视线中,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山间迷雾之中。 虞澍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住了,反应过来,冲到悬崖边往下看,气急怒极:“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叶翎死了,他的阿姐定会跟他翻脸的!因为今日之事,全都是他自作主张! 秦徵哭得泣不成声,秦忆如也呆愣愣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不过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虽然过程跟她预想的出入很大。 “把秦徵带回去!”虞澍紧握着拳头厉声说。 立刻有人拖走了秦徵,然后虞澍下令,把秦忆如从树上放了下来。 秦忆如揉着发疼的手腕,看着虞澍一脸的怒意,有些不解,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来:“虽然过程曲折,不过结果很好。恭喜虞伯伯,大仇得报。” 秦忆如话音刚落,虞澍上前扯住了她的头发,把她重重地甩到地上,狠狠地踹了好几脚:“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若是叶翎死了,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忆如一身狼狈,不可置信地看着虞澍,面色扭曲:“为什么?” 虞澍抬脚踹在了秦忆如的脸上,厉声说:“你这个丑陋无能又愚蠢的贱人!你还问为什么?因为叶翎比你美,比你优秀,是我阿姐看中的人!我今日只是想吓唬她,没想让她死!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自作聪明的蠢猪!老子一开始就应该弄死你!” 177.凄惨的秦绿茶,叶翎救秦徵(一更) 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秦忆如双手依旧被绑着,倒在地上,身上脸上都是泥土,狼狈不堪。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整个人懵懵的,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 她以为虞澍很想让叶翎死,却原来,叶翎跟南宫珩一样,是被那对姐弟精心挑选的宿主,是他们眼中,年轻一辈最美丽最强大的两个人,是不能动的人。 即便叶翎毁了虞澍的一切,虞澍也不会杀她。而秦忆如自己,才是可有可无,随时可以碾死的废物蝼蚁…… 秦忆如也突然明白了,虞澍为何处心积虑要拆散南宫珩和叶翎。 雨势渐大,虞澍再到悬崖边往下看,只见山中浓雾重重,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若是叶翎死了,他的阿姐去哪儿再找一个,拥有她一甲子内力的宿主? 若是叶翎活着,有极大的可能逃走!到时候,这个藏身之处又毁了!这是虞澍准备的最后一个窝点! 虞澍转头,目光阴鸷地看着秦忆如,大步走过来,骑在秦忆如身上,双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贱人!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可恶!可恶!可恶!” 秦忆如脸色涨红,片刻功夫就双眼翻白,感觉呼吸艰难,出气多进气少了! 不过虞澍还有一丝理智在,现在杀了秦忆如无济于事。秦忆如对南宫珩来说,什么都不是,但她存在的意义是,可以继续控制秦徵! 想到这里,虞澍猛然放开秦忆如,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她十几个大嘴巴! 秦忆如直接被打傻了,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嘴角溢血,眼神呆滞,脑子一片空白。 虞澍起身,狠狠地踹了秦忆如一脚,冷冷地说:“贱人!起来!本尊现在不会杀你,你活着的唯一用处,是让本尊更好地控制你爹!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叶翎若是活着脱离掌控,接下来秦徵这个人质极其重要。 若是让秦徵发现他这个女儿是个下作无耻的贱人,以秦徵的性格,他不再管秦忆如死活的情况下,为了不给南宫珩带来麻烦,有可能会选择自我了断!到时候,就真的毁了! 秦忆如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浑身脏污,捂着心口。 “本尊问你话呢?!”虞澍抬脚,又把秦忆如踹倒在地。 秦忆如忍不住嚎啕大哭,眼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流入口中,又咸又苦,让她心中委屈至极。 因为从小到大,虽然生活在逍遥谷中,没有大富大贵,但秦徵和方元都很宠她,从来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 当初因为南宫珩的事,那是秦徵第一次训斥她。 她这辈子头一回受伤,就是那日在逍遥谷,她自己拿刀割了脖子,为了骗秦徵。 如今这样的结果,被虞澍如此羞辱打骂,她如何能忍受? 但秦忆如想活着,她此时很清醒地知道,若是不低头,虞澍很可能会直接把她从悬崖边上踹下去!就算让她活命,接下来她的处境也会很凄惨! 于是,秦忆如一边哭着,一边死命地点头,抱着虞澍的腿,泣不成声:“虞伯伯……主子……主子……我接下来一定听话……惟命是从……求求你,饶了我这回吧……” 虞澍浑身湿透,阴沉着脸,踢开秦忆如,冷冷地说:“跟我去见阿姐!到时候,该说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秦忆如低着头,语无伦次地说:“是……我……我知道……我会跟大尊主说……全都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错……” 虞澍闻言,又看了一眼悬崖边那棵在雨幕之中朦朦胧胧的古松,拳头握了又松,转身大步离开。 秦忆如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一早楚明泽离开山谷,到周边去查探情况,消除之前留下的痕迹,布下了陷阱,安排人手在各处防守。因为他觉得,南宫珩不可能不管叶翎,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找到这里来了。 不过有秦徵和叶翎这两个人质在手,楚明泽觉得,到时候南宫珩找过来,跟他们约在西漠河畔差不多,人质就是王牌,南宫珩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满足他们的条件。 不过前提是,他们这边要做好防守的准备,避免南宫珩暗中偷袭。 临近正午,楚明泽把事情安排好,冒雨归来,正好撞见了从山顶下来的虞澍。 “参见主子。”楚明泽躬身行礼,目光落在虞澍身后,一个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全身脏污,顶着一张丑陋的猪头脸的女人。 楚明泽知道这是秦忆如,虽然看起来已面目全非,他只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下着大雨,虞澍把秦忆如带出去,强了她?虞澍这么大年纪,似乎不太可能…… 楚明泽直觉,虞澍和秦忆如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虞澍冷冷地看了一眼楚明泽,没有理会他,大步进了小院。秦忆如低着头,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楚明泽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眸微眯,也跟了上去。 老妇人刚刚做好一种毒药,心情不错,正在喝完颜幽给她炖的燕窝。 完颜幽低着头,跪在旁边地上,在给老妇人捶腿。 虞澍进门,带进一阵凉意。 老妇人抬头见他浑身湿,皱眉问:“下着大雨,阿弟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搞成这副鬼样子!” 下一刻,秦忆如进门,老妇人愣了一下:“这个脏兮兮的丑八怪是谁?” 秦忆如听到老妇人的话,一个趔趄撞到了门上去,伸手想要整理自己的衣服,却摸到了一手的泥巴…… 完颜幽默默抬头,看了秦忆如一眼,又低了头去。 “阿姐,出事了。”虞澍面色黑沉沉的,走过去坐了下来。秦忆如膝盖一弯,就跪在了进门的地方。 “出什么事了?”老妇人神色一变。 虞澍冷冷地看了一眼秦忆如:“这个贱人出了个馊主意,让秦徵选她跟叶翎只能活一个,说秦徵一定会选她,接下来无法面对南宫珩,只能为我们所用。结果……” 老妇人面色一沉:“结果怎么?” “结果秦徵要跳崖自杀……”虞澍沉声说。 老妇人瞬间怒了:“秦徵死了?” 虞澍摇头:“没有,但是……叶翎跳崖了。” 虞澍话落,老妇人瞪大眼睛,双目凸出,面色扭曲至极,死死地盯着虞澍,声音尖利:“你说什么?!” 虞澍一脸的气恼:“阿姐,是我冒失了,但谁能想到叶翎会跳崖?况且,这也不是我的主意!” 秦忆如闻言,脖子一缩,连连磕头:“尊主,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 老妇人气得眼睛都红了:“虞澍!你这个蠢货!这个贱人出的蠢不可及的主意你都听!” 虞澍面色僵硬:“阿姐息怒,我知道这回犯蠢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以叶翎的本事,未必会死。” “若她活着,现在已经跑了!你以为你手下那群蠢货还能找到人吗?”老妇人厉声问。 虞澍也是一肚子的火气:“事已至此,若是找不到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还有秦徵这个人质在!依旧可以挟制他们!” 老妇人快要气死了,一把推开完颜幽,起身过来,揪住秦忆如的头发,把她拽了起来,从旁边桌上拿过一把小刀,狠狠地划了下去! 惨叫声撕心裂肺,老妇人疯了一样在秦忆如脸上划了七八刀!她的脸本就被打肿了,这会儿钻心蚀骨地疼,满脸是血,其中一刀,划到了左眼,她瞬间就感觉左眼看不到东西了! 虞澍狠狠拧眉:“阿姐,留着她,还有用!” “我知道,不用你教我怎么做!”老妇人说着,甩开秦忆如,又在她身上补了两脚,“这种贱人,留她一命,足以控制秦徵,你竟然还把她当个人?把她当客人?竟然还听信她的胡言乱语!脑子进水了!” 秦忆如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浑身颤抖,惨叫连连。 虞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老妇人的话。 过去那些年,虞澍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演戏成瘾。 如今对待某些人某些事,虞澍下意识的,还是过去那一套,因为伪装已经成了他骨子里的习惯,习惯成自然,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所以当初在晋阳城,他刻意做戏,自以为是地想要避免南宫珩怀疑到他头上,结果做多错多,最终栽得很惨。 对于秦徵和秦忆如父女,可以有更简单的方式对待他们,把秦忆如当人质就好,结果虞澍习惯性地又开始展示他高超的演技,打感情牌,下意识地去拉拢秦忆如。 虞澍喜欢演戏,因为他喜欢别人被他骗得团团转的样子,这让他有种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优越快感。 这回亦然。他看着秦徵被自己的宝贝女儿骗得那么惨,觉得很有趣。这也是他昨夜会听了秦忆如的话,今日搞出那一出的原因。 不过,虞澍上次玩脱,就是因为撞上了叶翎。但他没长记性,这回碰上叶翎,又玩砸了。 老妇人是真的愤怒至极。因为她昨夜见到叶翎的时候就决定,利用秦徵得到百里夙这个蛊种,这次既然抓到叶翎,叶翎就别想走了,省得再节外生枝。 因为叶翎对老妇人来说,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不仅仅是因为美貌和身材,若是如此,完颜幽也可以。是因为叶翎有老妇人的一甲子内力! 年轻一辈女子之中,再想找个实力与叶翎相当的,根本不可能!自以为是的秦忆如,虽然在女子之中实力很强,但在老妇人眼中,什么都不是! 被老妇人推倒在地的完颜幽,低着头爬起来,站在一旁,默默地看了一眼秦忆如的惨状,心中暗骂:活该! “赤焰呢?赤焰!”老妇人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楚明泽应声出现,进门,恭敬行礼,仿佛什么事都不会让他慌乱。 “你带着人去找叶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老妇人厉声说。 “是,主子。”楚明泽领命,转身离开,出门,面色微沉。 原本好好的事情,如今被虞澍毁成了这样,楚明泽很无语。叶翎自杀?绝不可能!但现在想要找到她,怕也不可能了。 楚明泽想起,把叶翎抓来的那天夜里,他问叶翎,她认为自己一个人能把秦徵救出去,并且安全脱身吗,当时叶翎说的是,让楚明泽记住这个问题,他会知道答案的…… 这座山中,有多处瀑布和水潭,最终汇流到了谷外的西漠河中。 叶翎坠崖之地的正下方,就是西漠河。 楚明泽带人赶到的时候,虞澍手下的几个高手站在河边,看着大雨之中湍急的河水,什么都没做,因为什么都做不了。 叶翎生还,被河水带走的可能性,在八成以上。沿河去找,还能找到人的可能性,不到一成。 楚明泽看了一眼旁边高耸的峭壁,冷声说:“从上面吊绳子下来,仔细查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楚明泽话落,没人理他。 虞澍招揽的高手,年纪都不小,骨子里都很傲。跟木仲天一样,他们听虞澍的,但并不听楚明泽的。 “这是主子的命令!”楚明泽皱眉。 “赤焰,既然是主子的命令,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你自己上就行了!用不着我们!再说了,这悬崖峭壁能找到什么?找到被叶翎挂断的树枝?有什么用?她还不是掉下来,不管死活都随水冲走了!”一个老者神色不耐地说。 楚明泽眸光一黯,没有再辩驳什么,转身离开。 他本想自己亲自去查探,结果山谷之中竟然找不到一根足够长的绳子,最终只能作罢。 “主子,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应该趁早离开。”楚明泽恭敬地说。 老妇人满脸怒色:“阿弟,你做的好事!” 虞澍皱眉:“还有秦徵在手,南宫珩不敢轻举妄动。接下来,尽快抓到百里夙,我们再离开。” 楚明泽垂眸,听老妇人说:“速速安排!不要再节外生枝!” “是,主子。”楚明泽恭声说。 大雨滂沱。 秦徵被扔回原来的石洞之中,想起如今生死未卜的叶翎,他哭得老泪纵横。叶翎是来救他的,若是叶翎出了什么事,他无法原谅自己。 原本守着秦徵的四个高手,两个出去找人,只有两个守在石洞外面。 不远处的瀑布,水声哗哗,与风声雨声交织在一起。老妇人和虞澍所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瀑布下方的深潭中,突然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看守虞澍的两个高手面面相觑,从他们的位置,不能直接看到瀑布,其中一个抬脚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深潭水面上,头朝下,漂着一个人!身着墨色夜行衣的女子,叶翎! 面上有个刀疤的老者俯身,去抓叶翎的衣服。下一刻,天旋地转,他伸出去的手被一条铁链紧紧缠住,带着他,坠入了水中! 叶翎松开刀疤男,他挣扎着想要出水,结果叶翎身形一转,她双脚上面束缚的铁链,绞住了他的脖子! 叶翎露头出水透气,刀疤男随之沉入水中,四肢乱舞,面色狰狞,双手想要扯开缠着脖颈的铁链。 叶翎的身子在水中旋转,生生拧断了刀疤男的脖子! 瀑布轰隆,刀疤男的同伴八字胡在石洞外面等着,不见刀疤男回去,就冲着瀑布的方向喊了一声:“孟兄!” 回应八字胡的,只有风声雨声瀑布水声。他皱眉往石洞中看,就见秦徵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八字胡迟疑了一下,抬脚朝着瀑布那边走,眼神戒备。 见刀疤男面朝上,漂在水面,脖子朝一边歪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经死去,八字胡神色大变! “来……”人字尚未出口,不远处的巨石后,叶翎纵身而出,挥掌将八字胡拍入了水中! 八字胡还没浮上来,叶翎纵身入水,手上的铁链绞住了八字胡的脖子,狠狠一拧! 恶劣的天气,大大地降低了一个高手的五感,也大大地方便了叶翎出手!这个瀑布和深潭的位置,在小院的盲区。而虞澍手下这些老家伙的自负,也给叶翎动手提供了便利! 水面漂起两具尸体,叶翎出水,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石洞之中! “小叶!”秦徵看到叶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继而神色狂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走!”叶翎面色凝重。先把人救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别管我,你先走!”秦徵摇头,“带着我是个累赘,而且阿如还在他们手中!” “你走了,她才更安全。”叶翎话落,把秦徵从地上拽起来,到石洞入口,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拉着秦徵到了瀑布边上,纵身一跃。 这是活水。深潭下方,还有一个更小的瀑布,瀑布后面有个隐秘的石洞。 叶翎拽着秦徵,钻进那个石洞之中,屏息凝神,就听上方传来一声高喊:“来人啊!” 178.大难临头各自飞(二更) 楚明泽到山顶去查看出事的地方,才下来,正准备去看看秦徵怎么样了,就听到一声惊呼,是从关秦徵的地方传出来的! 楚明泽神色一变,用最快的速度过去,就见石洞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人。而瀑布下的深潭之中,水面漂浮着两具老者的尸体,一个面朝上,一个面朝下,脖子都不正常地扭曲着,不见一丝血迹! 大雨冲刷了叶翎留下的痕迹,甚至看不出有打斗的迹象。 刀疤脸和八字胡的尸体被捞起来,放在岸上。两人皆面色惨白,双目凸出,死状可怖。脖子上有相似的伤痕,明显是被铁链绕颈,活活绞死! 叶翎的天邪剑还在楚明泽手中,原本是束缚的铁链,被她当做了武器。 虞澍才洗了把脸,换过衣服,在他房中坐下喝了杯热茶,听到外面的惊呼,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 到门口,见雨势迅疾,虞澍找了把伞,撑起来,往外走。 刚出小院,虞澍踩到了长满青苔的石板,一屁股坐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下,感觉尾骨疼得厉害。 如今的虞澍,不比从前。他跟老妇人一样,失去原先的身体,同时也失去了原本修炼几十年的高强武功。想找个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宿主其实很难,没得挑。 伞掉落在不远处,虞澍刚换上的干净衣服,片刻就被雨淋透了。他原来日子过得惬意光鲜,最近连连遇挫,早已没了曾经的理智。 “来人!”虞澍气急败坏地怒吼。 有人冲过来把虞澍扶起来,虞澍站立不稳,脸色阴鸷:“那边出什么事了?” “主子,秦徵不见了,看守他的老孟和老贾都死了!”扶着虞澍的人脸色也很难看。 虞澍身子一晃,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秦徵不见了?” 身后的小院中,传出老妇人愤怒的大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不快让人去追!” 虞澍面色阴沉沉的,推开扶着他的人,冷着脸说:“让所有人都去追!一切听赤焰的吩咐!” 话落,就剩了虞澍一个人站在雨中。他也没去捡不远处歪倒的伞,扶着墙,慢慢地走回小院,到老妇人的房间去。 一进门,一个茶杯朝着虞澍砸了过来:“你现在满意了?好好的事情,被你搞得一团乱!” 虞澍躲开头部,茶杯砸到了他的肩膀上。他面色黑沉沉地说:“阿姐,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但这是你一手造成的结果!”老妇人怒极,“若是让叶翎带着秦徵跑了,接下来只能让你那些蠢货属下再去抓人,再想办法抓百里夙,你觉得他们能做到吗?” 之所以叶翎和秦徵作为人质很重要,是因为老妇人和虞澍都已经见识到了叶翎和南宫珩的头脑和实力。 在叶翎和南宫珩知道他们的底细,有了足够的防备之后,再派人去抓百里夙,或者抓别的人质,不是不行,是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即便虞澍手下高手众多又如何?没一个真正聪明的!派他们出去,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跟木仲天一样,有去无回! 秦徵是个很关键的人质,这是老妇人和虞澍扭转之前失利的局面,将主动权拿回来的重要一步!利用秦徵又抓到叶翎,根本就是意外之喜!只要牢牢地控制住这两个人质,接下来对上南宫珩,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结果,一夕之间,全毁了! 被老妇人训斥责骂,虞澍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梗着脖子说:“还有秦忆如!秦徵不可能不管她!” “别提那个贱人!都是你们两个蠢货凑到一起,搞出来的蠢事!”老妇人怒冲冲地说,“你这些年只得了个屁用都没有的好名声,一朝就被毁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虞澍猛然站了起来:“阿姐!我一直敬着你,但你说话客气一点儿!若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你那安乐楼的人早就死光,就剩一个赤焰,现在全靠我的人撑着!” 老妇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眸光阴沉:“全靠你的人撑着?你的人只会坏事!当初给南宫珩下毒的事,我说让赤焰去办,你非要亲自去喝南宫珩的喜酒!事情办砸了,你的命都丢了,都是你的人干的好事!你找一群贪生怕死的老家伙,武功再高有什么用?” 虞澍越听越来气!不由冷笑起来:“阿姐,你倒是精心挑选了一群忠心耿耿的属下,接过呢,苏棠还不是背叛了你?直接毁掉了整个安乐楼!若不是苏棠暴露,出卖你,你现在还好好地在永生岛上,我的神医谷也完美无缺,没有丝毫破绽!南宫珩和叶翎,根本不可能知道转生蛊的存在!我依旧是百里夙的大恩人,是南宫珩的师父,想取百里夙的血,轻而易举,他甚至会双手奉上!想动南宫珩,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老妇人面色扭曲:“你什么意思?” “阿姐,我们是亲姐弟,我给你面子,你也别真把自己当老大了!原本一切好好的,坏事就坏在你那里!说我的人蠢?你的人倒是不蠢,直接把你给卖了!偌大的安乐楼,忠心耿耿的属下,你不是很得意吗?结果怎么着,被叶翎一人给灭了!说我蠢?你怎么不看看你干了什么事?头一回见到叶翎,就急吼吼地把你毕生的功力传给她,被她骗得团团转!”虞澍冷哼了一声说。 “你!你住口!”老妇人气得浑身颤抖。 姐弟两个,因为血缘,所以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合作关系,但说到底,各有各的利益。真要说感情,这种异想天开,妄图得永生,为此不择手段的变态,能有什么感情?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一开始永生岛出事,虞澍虽然很失望,但也觉得无妨,因为并没有损害到他的利益。老妇人这些年对转生蛊的研究成果,都是跟虞澍共享的,事实上虞澍自己暗中也在做,甚至刻意瞒着老妇人那边。 但后来,一步一步,虞澍的一切也被南宫珩和叶翎毁掉,他如何能接受?而以虞澍自大自负到了极点的性格,他必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错!在他看来,从头到尾,都是老妇人的错!根源在她那儿!若不是她出事,南宫珩和叶翎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转生蛊是什么东西!更不可能怀疑到他头上去! 但老妇人更是自负自大到了极点的性格,掌控别人的生死给她自信,让她坚信自己可以成功做出不受限制的转生蛊,寿与天齐!她从来对虞澍都是有些看不上的,因为在毒术这一途,虞澍天赋不如她,虞澍的虚伪让她并不喜欢。 所以当初老妇人刚刚身死逃生,在神医谷醒来的时候,即便那时处于一无所有的状态,仍旧对虞澍毫不客气。 这种姐弟关系,从来都是扭曲的。 在境况好的时候,他们可以和和气气,一起做“大事”。但到如今,处境每况愈下,都失了冷静。 当下老妇人觉得虞澍太蠢,到手的人质都能让飞了! 但虞澍认为是老妇人太蠢,间接毁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不然他怎么会落到今日这个境地? 虞澍越想越气,看着老妇人冷笑连连:“阿姐,你的眼光可真好!挑了一个年轻一辈心智如妖的女子,你又亲手把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绝顶高手!她反过来,毁了我的一切,一直在想方设法要除掉你!就在昨日,把她抓来,我想动她,你都不让!好啊!我听你的话,不能动她,连毒都忘了给她下!今日发生的一切,你满意了?” 老妇人看着虞澍的眼神冷到了极点:“你还有脸说今日发生的事?叶翎脱离掌控,就是被你这个蠢货做的蠢事让她找到了机会!” 姐弟俩都坚称是对方的错,对方是蠢货,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用这种方式,发泄着心中的怒火,甚至一时忘了,正事要紧…… 而有些心里话一旦说出来,裂隙产生,是不可逆转的。 大雨未停,楚明泽匆匆忙忙赶来,就见老妇人和虞澍姐弟俩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 楚明泽禀报了最新的情况,老妇人和虞澍暂时停止争吵,谁也不看谁,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去追啊!他们俩身上都带着铁链,能跑多远?还不快去追!”老妇人厉声说。 楚明泽垂眸,恭敬地说:“因大雨冲刷,已看不到他们逃走的痕迹,无法确认是从哪条路离开的。属下已安排人,往各个可能的方向去追了。” “你怎么不去?”虞澍冷声问。他手下的那些高手不服楚明泽,究其根本,是因为虞澍自己就看不上楚明泽,尤其是在老妇人总说楚明泽聪明稳重,贬低虞澍这边的人的情况下。 楚明泽微叹:“主子,属下认为,此地已极不安全,必须尽快离开!” 老妇人和虞澍神色都变了! “下着这么大的雨,往哪儿去?”虞澍冷声问,“动静太大,引人注意,你想过后果吗?遇事就知道躲!就算我们走了,接下来还是要跟南宫珩打交道!” “但接下来的事,可以从长计议。我方尚有一些可用的高手,失去叶翎和秦徵,可以想办法,再抓人质。如今至少还有秦忆如在手。”楚明泽恭敬地说。 老妇人神色一变再变:“好!接下来全听赤焰的安排!尽快离开此处!” 虞澍脸色阴晴不定,嘴唇嗫嚅,最终也没有出言反对。因为他也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叶翎被抓,南宫珩不会什么都不做,如今还被叶翎给跑了,再留在这里,等待他们的,不知道会是什么。 至于秦忆如这个人质,可以用,但价值太低,不够给他们安全感。 “先准备着,等天黑雨停,若是依旧找不到叶翎和秦徵,我们就走!有个地方,可以去,就是秦徵的逍遥谷!想必南宫珩不会想到我们会回到那个地方去!”虞澍不容置疑地做了决定。 其实楚明泽认为,立刻离开才最稳妥。但他并非做主的人,见老妇人没有反对虞澍的话,楚明泽就下去安排了。 此时叶翎和秦徵依旧躲在山谷之中一个隐秘石洞里。 叶翎浑身湿透,冷风吹进来,打了个寒噤。 秦徵这才注意到,叶翎脸上有几道划伤的血痕。是她坠崖的时候,利用了一切可以缓冲的东西来保命,身上难免受了些轻伤。 秦徵心疼,却也不敢说话,怕把敌人引来。只心中默默地想,从今日开始,叶翎跟南宫珩一样,都是他要护着的孩子,只要他有能力,一定拼尽全力! 叶翎脱下她的鞋子。这双鞋是特制的,鞋底加厚,夹层之中用油纸做了防水处理。叶翎撕开一层鞋底,里面掉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一根细细的铁丝,和一个薄薄的纸包。 秦徵瞪大眼睛,就见叶翎拿起那个纸包,放在他手中,用手指在地上写:“这是解药,或许可以让师父恢复武功。” 秦徵神色一喜,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层淡黄色的药粉。 南宫珩和叶翎在八月初一没有去赴约,计划跟踪时,就料想过可能会落入陷阱,或者被擒住,甚至他们都提前商量好了,若是有异常,叶翎上,南宫珩避。一旦被抓,叶翎不会有性命之危,但有极大的可能会被下毒封住内力,无法用武功。 所以,南宫珩和叶翎提前做了最简单但最可能用上的准备,藏在鞋底夹层中,搜身也不怕。 武器必然会被夺走,一把小刀可杀人。若是被铁链锁住,叶翎用铁丝开锁的技能就能发挥作用。而这解药是南宫珩精心准备的,以防万一。 虞澍没给叶翎下毒,其实叶翎有些意外。不过结果没有多大差别。她尚未去除锁链,就先去救秦徵,是因为当时的情况争分夺秒,机不可失。 若是等看守秦徵的高手全部归位,两个变四个,叶翎的猎杀计划就不可行了。而束缚着她的锁链,在水中,是极好的武器。 秦徵把纸包中的药粉倒入口中,片刻后,一口血喷了出来,感觉凝滞的丹田恢复了!不由神色大喜! 而叶翎正专注凝神在开锁。虽然是高手也拧不断的玄铁锁链,但这古代的锁,并没有太复杂。 细微的咔嚓声响起,束缚着叶翎双脚的锁链掉落在地。秦徵眼睛一亮,对着叶翎竖起大拇指。 然后,叶翎又开了自己手上的锁,再把秦徵身上的锁链除掉,两人终于自由了。 不过可惜的是,叶翎可没准备哑药的解药,所以她依旧不能说话。 “小叶,等天黑,我先护送你走,再回来救阿如。”秦徵压低声音说。 叶翎摇头,在地上写:“要走一起走。” 救不救秦忆如,并不在叶翎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是这次,她既然来了,不能这么轻易离开,不然很快,一切又会回到原点,因为他们身上的麻烦,并没有解决掉。救回秦徵,那些人可能会盯上其他的人质。 不过当然,秦忆如是秦徵最在乎的女儿,秦徵要救她,天经地义,叶翎也不会拦着。 而且叶翎在想,以楚明泽谨慎到极点的性格,在她脱离掌控后,这些人极有可能会很快转移到别处去。不能等南宫珩出现,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 傍晚时分,雨停了。 幽静的山谷之中薄雾蒙蒙,完颜幽背着她的包袱,站在老妇人的房间里。说好的,天黑要走。 原本神医谷的人,没用的都被虞澍处理掉,只留下了对他有用的高手。今日又死了两个,目前大大小小的高手还剩下九个,加上老妇人唯一的属下楚明泽,一共十个高手。带着如今没有武功的老妇人和虞澍,以及怀着身孕的完颜幽,和人质秦忆如,就需要四个高手。 比起曾经坐拥安乐楼和神医谷两大势力的时候,如今姐弟俩的境况,堪称凄惨。 今日吵过一架之后,老妇人和虞澍就不再说话,眼神交流都没有,虽然达成共识要离开。 天擦黑,所有人集结完毕,楚明泽已经到各处查探过,没有异常,并且选好了一条最隐秘的路。 “走吧。”老妇人冷声说着,楚明泽走过来,在她面前转身,低头,把她背在了背上。楚明泽腰间挂着叶翎的天邪剑。 虞澍被他的一个手下背着,完颜幽和秦忆如被另外两个高手带着,准备离开。 楚明泽背着老妇人,落在最后,旁边就是神色不安的完颜幽。 尚未出谷,就见叶翎从天而降,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而秦徵躲在暗处,盯着把秦忆如抓在手中的人,伺机而动。 背着完颜幽的高手,把完颜幽扔下,上前去,护着虞澍,战局一触即发! 楚明泽眸光一黯,在看到叶翎拦路的一瞬间,就做了个决定!他伸手抓过旁边的完颜幽,朝着相反的方向,飞身离开! 虞澍没有回头,并不知道他的阿姐被楚明泽带着跑了,秦徵本来要去追,但与此同时,抓着秦忆如的人,伸手掐住了秦忆如的脖子,把她带到了虞澍身旁! 秦徵看着被毁容瞎眼的秦忆如,心中大痛,并没有去追楚明泽,一心只想着救女儿! 叶翎看着第一时间逃窜的楚明泽,有些遗憾,既然秦徵没追,叶翎就不再管,她的目标,是拿下虞澍! “叶翎,让开!否则我就杀了秦忆如!”虞澍厉声说。 叶翎似笑非笑,看都没看秦忆如一眼,无声地对着虞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虞澍突然察觉不对,回头不见了老妇人和楚明泽,心中一沉!说好一起走,他的阿姐这是把他舍弃了! 虞澍怒极:“上!杀了她!” 虞澍话落,四个高手冲上来,围攻叶翎。 而剩下除了一个控制着秦忆如的高手之外,还有四个保护虞澍,想要逃走。 秦徵瞅准时机,突然出现,目标明确,一掌打中了那个抓着秦忆如的高手! 在场的所有人之中,秦徵实力最强,一击即中后,他将秦忆如抢了过来!而另外四个高手原本一心保护秦徵,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虞澍神色大变,抓着一个高手的胳膊:“走!快走啊!” 两个高手前去围攻秦徵,另外两个提着虞澍飞身离开! 正被四个高手围攻,打得有些吃力的叶翎,眼眸微缩,周身气息暴涨! 秦徵察觉不对,往叶翎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她双目赤红,伸手成爪,拧断了一个高手的脖子!抢夺过一把长剑,刺入第二个高手的心口!扔掉长剑,打出两掌!剩下的两个高手吐着血,被打飞了出去! 一切都发生得极快!已经到了十几米开外的虞澍,听到惨叫声回头时,叶翎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虞澍大惊失色:“快!快走!”叶翎强行用上了从老妪那里骗走的内力,尚且无法掌控,但在短时间之内,她的实力十分恐怖,无人能敌! 虞澍话音刚落,叶翎已经到了跟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只见墨衣女子红眸如妖,绝色妩媚,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美得惊心动魄,却让虞澍感觉到了死亡逼近的气息! 其中一个高手,放开虞澍,朝着叶翎攻过去!却在片刻之后,被叶翎咔嚓一声拧断了脖子! 而虞澍,再次被叶翎拦路,叶翎笑意幽幽,无声地说:“老贱人,你接着跑啊!” ------题外话------ 上一章结尾有一点bug,小叶子不能说话,已经改了,可以重新下载来看,么么哒! 179.南宫到来,师妹没事(一更) 空山新雨后,秋意寒凉。 两个围攻秦徵的高手,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另外一个见虞澍有难,想要脱身前去相助,秦徵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刺入了他的后心! 虞澍的属下,剩了最后一个,将他背在背上,眼神戒备地看着叶翎。 叶翎猛然逼近,虞澍被扔下,见那个属下跟叶翎交上手。 旁边就是瀑布,虞澍连滚带爬地想要跳到水里去,趁机逃走,半个身子刚入水,被飞身过来的秦徵一脚踹回了岸上! 然后,秦徵冲着虞澍的心口重重地踹了两脚! 虞澍脸色煞白,吐血不止,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秦徵正要去帮叶翎,转头就见叶翎拧断了最后一个高手的脖子!甩手将他扔进了水潭之中,溅起的水花,拍打在虞澍身上!他神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秦忆如清醒着,用仅剩的左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个美丽妖冶的女子,再想到自己毁容瞎眼,脸上的伤口都尚未结痂,疼得厉害,心中恨极怒极嫉妒至极! 但幽暗的夜色,凌乱的头发,让秦徵和叶翎看不到秦忆如此时的眼神。他们也没有闲暇去注意这个。 秦徵心中微松,还没说话,就见叶翎身子一晃,吐血不止,倒在了地上…… “小叶丫头!”秦徵神色大变,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抱起叶翎,就见她眼神迷蒙,脸色涨红,脉息极其不稳,还在吐血。 这次碰面,叶翎能说话的时候,有人盯着,没敢多言。后来没人盯着,她发不出声音,所以秦徵到现在都不知道叶翎刚刚突然的爆发是怎么回事。 不过显然,她现在身体状况很危险!很像是走火入魔的症状,一个不小心,就会爆体而亡! 秦徵把叶翎扶正,他盘膝坐在叶翎身后,双手贴在叶翎后心,用自己的内力,跟叶翎紊乱的内息抗衡。 片刻后,秦徵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心中惊骇!叶翎的内力实在是太强横了!若是控制不住,必有性命之危! 秦徵凝神,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叶翎! 不远处的秦忆如,眼眸阴鸷地看着这边。叶翎出问题,有危险,秦徵正在救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秦忆如仿佛突然才清醒过来,开始呼喊秦徵:“爹……爹我好疼啊……爹……快救救我……爹……” 秦忆如一声一声地喊,一声比一声高,用上了全部的气力,不遗余力地去扰乱秦徵!她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叶翎死! 躺在水潭边,吐血不止的虞澍,明知逃不了,但他知道叶翎不会杀了他。一听到秦忆如的声音,虞澍就知道秦忆如在打什么算盘。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虞澍想要出卖秦忆如,因为这次的事情全都是被秦忆如出的馊主意毁掉的,他恨不得杀了秦忆如! 但是转念,虞澍改了主意。 秦忆如这个虚伪又下作的贱人,留着她,让她继续去祸害秦徵,祸害南宫珩和叶翎才好!而且,他手中有秦忆如的把柄,接下来,或许还可以利用…… 不过不管秦忆如怎么喊,秦徵此时只顾着救叶翎,已经屏蔽五感。任秦忆如叫得撕心裂肺,秦徵都没有任何反应。 叶翎已经失去了意识,秦徵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眉头紧紧地拧着!再这样下去,他很有可能救不了叶翎,自己的丹田也会遭受无法逆转的重创!但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继续下去! 秦忆如喊得嗓音沙哑,然而秦徵根本不理她,她面色扭曲,浑身颤抖,气得快吐血了。 突然,一阵凉风掠过,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秦忆如看到那熟悉的背影,瞪大眼睛,神情激动:“二师兄!” 是南宫珩来了! 不过秦忆如深情的呼喊,再次被无视。 南宫珩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看到叶翎的情况,心中一沉,捏住叶翎的下巴,往她口中塞了三颗药丸,面对着叶翎坐下,伸手贴在她前胸,跟秦徵一起,压制她的内息! 一刻钟过去,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 虞澍和秦忆如躺在地上,冻得直打哆嗦。秦忆如今日淋雨,被打,受伤毁容瞎眼,这会儿全身虚弱,意识也渐渐模糊,眼皮沉重地合上了…… 南宫珩带了属下来。四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盘膝坐在四个方向,为南宫珩和叶翎护法。至于旁边的虞澍和秦忆如会不会被冻死,他们可不管。 子时降至,明月高悬。 秦徵满头大汗,脸色惨白,一口血喷出来,倒在地上!他已经撑不住了! 南宫珩闭着眼睛,嘴角溢血,并没有停下。 叶翎紊乱的内息被控制住了,但她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必须尽快疗伤。 南宫珩的属下天枢抱起秦徵,把他送到了谷中小院,老妇人和虞澍住过的房间里,让他躺在床上休息。 “阿如……阿如!”天枢要走,秦徵拽住了他的衣袖,神色焦急,“阿如怎么样了?” 天枢皱眉:“前辈稍候,我出去看看秦小姐在何处。” 天枢出去,很快找到了已经不省人事的秦忆如,把她带到了秦徵面前。 秦忆如脸上血肉模糊,一只眼睛的眼珠子破了,看起来丑陋可怖,浑身脏污不堪,被懂得嘴唇青紫,浑身发抖。 秦徵不顾自己的身上,从床上下来,抱着秦忆如,把她放到床上去,给她盖上被子,揉搓着她冰凉的双手,看着她凄惨的样子,不禁老泪纵横。 天枢离开,又把虞澍拎过来,扔在了房中地上。 虞澍还有用,不能死。 然后天枢找到了小院中的厨房,点了火,烧上水,想着南宫珩和叶翎等会可能需要用。 寅时一刻。 南宫珩收手,抱住了叶翎。 “小叶子?”南宫珩在叶翎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叶翎昏迷着,没有反应。南宫珩打横抱起叶翎,往亮着光的小院飞去。 进了一个没人的房间,南宫珩把叶翎放在床上,给她把脉。她的内息渐趋平稳,但筋脉受损严重,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能再用内力,需要好好休养。 南宫珩又给叶翎喂了一颗药,握着她的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小叶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还怎么活……” 脚步声响起,天枢端着一个木盆,送了热水过来。 南宫珩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用热水给叶翎擦了擦手,擦了擦脖颈,看到叶翎脸上的几道血痕,南宫珩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把叶翎的脸擦干净,拿出伤药来,轻轻抹上。 南宫珩过去,把门关好,从里面拴上,然后解开叶翎的衣服,查看她身上各处。就见她双臂和双腿,还有背部,都有大大小小被磕碰过的淤青。 这都是叶翎坠崖的时候不可避免撞到的地方,甚至有些是故意撞的,因为当时她身体下落的趋势控制不住,保命要紧。 南宫珩给叶翎清理伤处,小心地上药,虽然叶翎此时感觉不到疼,但南宫珩心里疼得厉害。 如今也不过才刚到八月初三,叶翎被抓来这个地方,一天一夜。 南宫珩从叶翎离开后就没休息过一刻,安排人扩大范围,搜寻西凉城周边。 但这里是虞澍采药时无意中发现,精心选中的隐秘之地,是虞澍给自己准备的备用神医谷,而楚明泽还专门把谷中各个出入口都做了伪装,很难找。 南宫珩一发现这个地方,就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若他再来得晚一些,秦徵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把叶翎救回来。 那老妇人天生残疾,但习武资质远超虞澍,实力强横。叶翎从她那里得到的内力,勉力使用,很快就失控了,她的筋脉根本承受不住。 天色将明,叶翎依旧没苏醒,南宫珩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隔壁房间里,秦忆如幽幽醒转。 秦徵已经把她的脸和手清洗过,问天枢要了治疗外伤的药物,给她抹上,找了干净的布,把她脸上的伤包起来,就露了一只眼睛,鼻子和嘴。 睁开眼,秦忆如看到秦徵,哽咽着叫了一声“爹”,扑到秦徵怀中,嚎啕大哭。 秦徵心疼不已,连声对秦忆如说:“都是爹没保护好你,都是爹的错……” 秦忆如的伤心是真的。她引以为傲的容貌被毁了,一只眼睛瞎了,叶翎没死,南宫珩来接她了…… “爹……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秦忆如泣不成声。 “不会的,爹怎么会不要你呢?”秦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秦忆如泪眼朦胧,抽抽噎噎地说:“昨日……昨日叶翎跳崖脱身,只救了爹走……那个虞澍跟他的阿姐,把对叶翎的所有怒火,都发泄到了我身上……他们把我当成了叶翎,羞辱我,打骂我,掐我的脖子,划我的脸……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秦忆如在颠倒黑白。 事实上秦忆如被打被骂,都发生在秦徵被救走之前。 虞澍姐弟从来也没有把秦忆如当做叶翎,对秦忆如的怒火,是因为她自己节外生枝出的馊主意,坏了他们的大事! 但秦忆如这样说,就是故意往叶翎身上泼脏水,想让秦徵认为,她受的伤遭的罪,全都是代替叶翎受的,是叶翎害她遭受无妄之灾。 秦徵闻言,心中大痛,眼眶泛红:“阿如,都是爹的错,你放心,爹一定想办法,把你的伤都治好!一定会有办法的!” 让秦忆如失望了,秦徵根本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只字不提叶翎,更别说迁怒到叶翎身上。 秦忆如不甘心。在她看来,就是叶翎的错!是因为叶翎杀死了原来的虞澍,害得虞澍舍弃神医谷躲到此处,去逍遥谷抓了他们父女当人质!否则事情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爹,我好恨啊……我们原先在逍遥谷,过着安宁日子,与人无争……我们什么错都没有,虞澍想对付的人是叶翎,却害得我们险些丧命……我……我好疼……好难受……我是不是一辈子只能当个独眼瞎子了……我好怕……”秦忆如哭得好不伤心。 秦徵这会儿反应过来,秦忆如这是怪上叶翎了! 秦徵拧眉,正色,语重心长地说:“阿如,不要说那样的话。这件事,从头到尾,小叶都没错。要说牵连,阿珩才是我的徒弟,虞澍真正想对付的人是阿珩,跟小叶有什么关系?小叶冒险来救我们,若不是她来得及时,咱们现在不定什么样呢!” 秦忆如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之色!秦徵向着南宫珩就算了,就连叶翎,他都这么维护?明明她才是秦徵唯一的女儿! 但秦忆如不想想,如秦徵所言,她是南宫珩的师妹,秦徵是南宫珩的师父,他们被抓做人质,非要迁怒,也是该怪南宫珩,跟叶翎有什么关系? 况且,当初虞澍去逍遥谷抓人,利用南宫珩设置的机关,秦忆如完全有机会假意低头,通知秦徵,以秦徵的实力,两人安全脱身不是问题。 是秦忆如自己选择成了虞澍的“人质”,自以为是地当成合作,结果玩脱了,自食恶果。 “阿如,”秦徵深深叹气,“昨日若不是小叶,爹已经没命了。爹知道你跟她先前有一点过节,但都过去了,而且那回的事,都是你的错。小叶真的是个好孩子,聪明,本事大,心地善良,以后你可要多跟人家学学,跟她好好处,知道吗?” 秦忆如听到这话,低着头,气得快吐血了,却清醒地知道,如今她只能依靠秦徵,绝不能让秦徵怀疑上她! 于是,秦忆如乖巧地点头,流着泪说:“我知道的,爹……我都知道,我没有怪叶翎的意思……我只是……太难受了……刚刚有些口不择言……可我的脸,我的眼睛,若是治不好,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放心,爹会想办法的。”秦徵安慰秦忆如。 全程趴在旁边地上,听得清清楚楚的虞澍,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秦徵摊上秦忆如这么个贱女儿,早晚被秦忆如害死! 这次是叶翎来得及时,把秦徵给救了,不然按照虞澍姐弟原本的计划,今日就要砍了秦徵的手脚,送去给南宫珩…… 听到脚步声,秦忆如抬眼,就见南宫珩进来了。他面色冷肃,依旧如天神般俊美无俦。 “师父没事吧?”南宫珩问了一句。 秦徵摇头叹气:“没事,歇歇就好了,最要紧的是小叶,她怎么样?醒了吗?” 南宫珩摇头:“没醒,但已无性命之忧,需要休养一段时日。” “那就好,那就好……”秦徵连连感叹,“这回全靠小叶,她真是太厉害了,她可是为师的救命恩人啊!” 秦忆如本来怕南宫珩看到她如今丑陋不堪的样子,但她一直盯着南宫珩,却见南宫珩始终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样,不由心中又有些气恼伤心。 “二师兄!”秦忆如忍不住,叫了南宫珩一声。 南宫珩皱眉,看了一眼秦忆如。 秦忆如仅剩的一只眼睛盈满了泪水,但曾经她这种表情是我见犹怜,如今只剩下滑稽丑陋又做作。 “二师兄……”秦忆如痴痴地看着南宫珩,带着哭腔说,“我没事的,我的伤没事的,不怪你,全都不怪你……我和爹这次遭遇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如今利用我们抓到了虞澍,你的蛊毒,有救了……” 真真是无怨无悔,痴女深情。 秦徵闻言就皱了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南宫珩说:“阿珩啊,阿如这回遭了大罪,她的伤,接下来就靠你了。” 秦忆如心中一喜。在想她这次因为南宫珩才遭难,南宫珩一定会亲手给她医治,到时候,他们就会有很多独处的机会…… 结果,秦徵话音刚落,南宫珩神色冷漠地说:“师父,师妹刚刚说了,她没事,那我就不多事了。” 180.南宫诈绿茶(二更) 听得南宫珩冷漠的话语,秦忆如几欲吐血!她都这样了,南宫珩竟然无动于衷?连给她医治都不肯? 秦忆如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南宫珩却连眼神都欠奉,转身出去了。 秦徵微叹,抱着秦忆如安慰:“阿如,爹懂你,别哭了,你的伤不会有事的。” 秦忆如心想,秦徵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秦徵打算再劝说南宫珩给她医治? 结果下一刻,就听秦徵说:“你一见阿珩,就说你的伤没事,不怪他,为父很欣慰。兄妹之间就该这样,本也不是阿珩的错,你能想开就好。阿珩和小叶成了亲,感情深厚,你主动那样说,是不想让爹找阿珩给你医治吧?你做得对,你毕竟是姑娘家,阿珩成了亲,该避嫌的。爹再想别的办法,一定把你的脸和眼睛都治好。” 秦忆如听着秦徵关切的话语,真的想吐血了!秦徵正派也单纯,他的思维很直男。而他解析的秦忆如行为,就是想跟南宫珩撇清关系,这让他觉得很欣慰,就该这样! 既然如此,秦徵也不打算再请南宫珩为秦忆如医治,万一两人相处下来,秦忆如对南宫珩又起了那种心思,那可不行!所以,秦徵决定,接下来要盯着秦忆如,让她离南宫珩越远越好! 昨日下了半天大雨,今日天气放晴,山谷之中空气清新怡人。 南宫珩握着叶翎的手,坐在床边,看着叶翎苍白的脸色,想起他们从认识之初到现在经历的点点滴滴。 叶翎的手指动了一下,南宫珩神色一喜,俯身轻唤:“小叶子?小叶子?”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叶翎抬起沉重的眼皮,感觉全身发疼。最后的记忆,是秦徵在给她疗伤。 “小叶子,你怎么样?觉得哪里疼?告诉我。”南宫珩看着叶翎这么虚弱的样子,眼圈儿微微泛红。 叶翎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突然想起,她被毒哑了,不能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南宫珩。 南宫珩却一下子急了:“小叶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跟我说啊!你是不是怪我来晚了?都是我的错!等你好了,任你打任你骂,你不要不跟我说话好不好?” 见叶翎还是不说话,南宫珩脸一白:“小叶子,你真的不想理我了?” 叶翎摇头,很想翻白眼,抓过南宫珩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中毒,说不了话。” 南宫珩面色一沉,放开叶翎,猛然起身:“小叶子你等着,我很快回来!”话落大步出了门,踹开隔壁的房门,走了进去。 见南宫珩阴沉的脸色,秦徵神色一变:“阿珩,出什么事了?” 南宫珩没说话,走到虞澍面前,俯身把他拽起来,拎着出门,到院中,拔剑而出,手起剑落,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南宫珩生生砍断了虞澍一条腿! 房中的秦忆如眼眸微闪:“爹,二师兄生了这么大的怒气,不会是叶翎出事了吧?” 秦忆如话落,秦徵放开她,匆忙走了出去。 到隔壁,见叶翎从床上坐了起来,睁着眼睛,秦徵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小叶丫头,你觉得如何?”秦徵眸中满是关切。 叶翎摇头,不言语,秦徵这才突然想起,叶翎中了毒还没解。 秦徵再见到秦忆如的时候,秦忆如有些急切地问:“她怎么样了?”心中在想,叶翎最好是死了! 秦徵眉目舒展:“没事没事,虚惊一场!小叶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出事呢?” 秦忆如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那二师兄为何突然发怒?” “可能就是因为小叶被虞澍下了哑药,醒了却不能说话吧。”秦徵说,“不过无碍的,应该很快就好了。” 秦忆如心中极度扭曲!她被虞澍害成这个样子,南宫珩都无动于衷。叶翎不过是被下了哑药,可以解,南宫珩就愤怒成那个样子! 院中,被南宫珩砍断一条腿的虞澍,疼得在地上颤抖打滚,惨叫连连。 “你有种再自杀一回。”南宫珩冷冷地说。 虞澍快疯了!他本以为,南宫珩和叶翎就算抓了他,为了南宫珩体内的蛊毒,也不敢对他怎么样,没想到南宫珩这么狠!一来就断了他一条腿! 他哪里敢再自杀一回?上次有恃无恐,这次无路可退! “南宫珩!你的断情蛊,不想解了吗?”虞澍面色扭曲,厉声问。 南宫珩冷笑:“所以,我会暂时留着你的手!”话落,手中的鬼赤剑再次举起,生生地砍下了虞澍另外一条腿! “你现在的样子,跟你阿姐本来的样子,很像一家人。”南宫珩冷声说。 虞澍快要晕死过去了!他大腿以下,都被南宫珩砍断!就剩了上半身!真跟天生无腿残疾的老妖婆成一家了! “你要自杀,请便,我绝不拦着!”南宫珩冷哼了一声。 虞澍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身下全都是血,但他从未有一刻想过要自杀。 上次在晋阳城,虞澍自杀,不过是脱身的一种方式。如他和老妖婆这种,处心积虑几十年,一心想要寻求永生之术的人,最怕的就是死。如今,还有一份深深的不甘。他筹谋这么多年,原本已成功在望,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残废又如何?一旦得到机会逃生,做出转生蛊,他随时可以再换一个健全的身体! 所以,虞澍是不可能寻短见的,怎么都不可能。 南宫珩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也不可能对虞澍客气,绝不可能! 南宫珩如今没有在想他跟虞澍过往的事,也没有去管虞澍那些年如何百般算计要害他,只是因为叶翎受伤,因为叶翎被下毒,南宫珩恨不得把虞澍给撕了! 南宫珩砍断虞澍的双腿,只是跟他正式打声招呼。而后收剑,天枢送来虞澍昨夜本来要带走的行李,南宫珩从虞澍的药箱中,很快找到哑毒的解药,回了房间。 喂叶翎吃了解药,叶翎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南宫珩抱着叶翎,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疼不已:“小叶子,快跟我说句话吧。” 叶翎嘴角微扯,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来,凑过去,在南宫珩唇角轻吻了一下,靠在他胸口,声音虚弱地说:“我没事。” 南宫珩紧紧地抱着叶翎,声音闷闷的:“小叶子,下次不要这样。” 天知道南宫珩找过来,第一眼就见叶翎人事不省的样子,当时心里多难受? 关于叶翎的内力,她和南宫珩曾经认真讨论过这件事,南宫珩很严肃地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勉力用上无法掌控的内力,后果如何,他们都不知道。 如今,叶翎真的用上了,后果他们也知道了,很严重,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有些话,不必明言,南宫珩心里清楚。 叶翎这次这么拼,是为了救南宫珩的师父,但更是为了南宫珩。本身救秦徵,也是不希望南宫珩受到胁迫。 已经救出秦徵的情况下,叶翎拼尽全力,冒着极大的风险,要留下虞澍,全都是为了南宫珩。若是这次再让虞澍跑了,南宫珩的蛊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那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师父没事吧?”叶翎问起秦徵。 南宫珩摇头:“没事。” “可惜,楚明泽跟那老妖婆又跑了。”叶翎有些遗憾,“楚明泽那个人,一有点风吹草动,跑得比谁都快,想抓他,还真是不容易。” “迟早会碰上的。”南宫珩说,“小叶子你饿不饿?” “还真有点饿了。我都一天没吃饭了。”叶翎身子很虚。 “你先睡着,我去给你熬粥喝。”南宫珩说着,低头在叶翎额头轻吻了一下。 叶翎看着南宫珩出去,身体疲惫,困意袭来,又睡过去了。 小院厨房里面有粮食有清水,因为昨夜虞澍姐弟准备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这些累赘之物。 南宫珩跟着叶翎学了些简单的做饭技巧,亲自淘米把粥煮上。他在小院里面细细查看过,老妖婆的东西都被楚明泽带走了,虞澍的药箱里面有些宝贝,南宫珩打算等回到西凉城,再跟叶翎一起研究。 粥熬好了,淡淡的清香飘出来。南宫珩盛出一碗,加了糖,用勺子搅拌均匀,端过来,把叶翎唤醒,喂着她喝。 白粥加糖,对身体不舒服的叶翎来说,就是此刻最想要的美味,香香甜甜,浑身都暖了起来。 叶翎喝了一碗粥,神色倦怠,又躺回去,闭上了眼睛。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剩下的粥,给大家分吃了。 秦徵盛了一碗,先喂秦忆如喝,说是南宫珩煮的。 秦忆如正觉美味时,就听秦徵感叹:“阿珩跟小叶在一块儿之后,真是越来越稳重了,现在都会做饭了。咱们能喝上阿珩亲手煮的粥,都是沾了小叶的光。” 秦忆如突然就觉得入口的粥变得又苦又涩…… 叶翎再次醒来,是在南宫珩背上。 南宫珩用披风把叶翎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一双眼睛,背着她,正在往西凉城赶。那座山谷,已经留在身后,回头也看不见了。 秦徵为给叶翎疗伤,也受了严重的内伤,不过休息一夜,吃了点东西之后,行动无碍,背着秦忆如在背上,跟南宫珩一起回西凉城。 失去双腿的虞澍被天枢提着,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晕死过去。南宫珩的命令是,留一口气,别死就行。 叶翎昏昏沉沉的,只中间短暂停下,南宫珩喂她喝了几口水。 入夜时分,一行人回到了西凉城的宁王府。 这会儿百里夙和叶缨还在路上,明日才能回来。宁王府中静悄悄的,南宫珩背着叶翎回了他们的竹楼,秦徵带着秦忆如,被安排住到了湖对面去。 秦徵吃了南宫珩给他的疗伤药,已没有大碍,只秦忆如脸上伤得太严重,染了风寒,夜里发起烧来。 秦徵衣不解带守着秦忆如,担心不已。 这边叶翎又喝了点粥,被南宫珩伺候着洗了个热水澡,就沉沉睡去,什么都不知道了。南宫珩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却说见势不对,第一时间逃走的楚明泽,在天亮之前,找来了一辆马车。三人全都易容乔装,楚明泽赶车,老妇人和完颜幽坐在里面,一直在往远离西凉城的方向赶路。 老妇人的脸色阴沉沉的,完颜幽脸色发白,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夜幕降临,他们到了距离西凉城几十里的一座小城中,楚明泽找了一家客栈,包下一个独立的客院,住了进去。 这是楚明泽决定改变策略,不再往深山老林里面钻,因为接下来南宫珩和叶翎一定会把西凉城方圆百里的山谷都清查一遍。 进了房间,楚明泽扶着老妇人坐下,恭敬地说:“主子稍候,属下让人送饭菜来。” 楚明泽话落,老妇人扬手,就抽了他一巴掌,看着他眼眸阴鸷地说:“昨夜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楚明泽不气不恼,垂头说:“主子,当时情况不妙,我们留下,对虞主子来说,是累赘,帮不上忙。我们离开,他们更能放开手脚对付叶翎。等我们安顿好,再跟虞主子联络。” “你真是这样想的?”老妇人看着楚明泽的眼神带着几分怀疑。虽然老妇人总在虞澍面前夸楚明泽聪明,但她需要的属下,最重要的不是聪明,而是听话!是忠心!不忠心的情况下,太过聪明,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坑害她! 老妇人并不是真的在乎虞澍死活,只是突然觉得,楚明泽的主意太大了。到如今,她除了依靠楚明泽,似乎没有别的选择。这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楚明泽是不是别有居心。 对于老妇人的质问,楚明泽神色不见慌乱:“主子,属下说的都是实话,不敢有半点欺瞒。” “那你告诉本尊,既然情况不妙,你为何还要带着完颜幽这个累赘一起走?别跟本尊说你真看上她了,本尊不信!”老妇人冷声问。 楚明泽恭声说:“只是因为她当时就在身旁,其他人属下带不走,也不会跟属下走。留着她,多少有点用,至少可以继续伺候主子。” 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完颜幽,默默地抬头,看了楚明泽一眼,又很快低了头去。 老妇人眼眸微眯:“尽快再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跟虞澍联络,看看他怎么样了!” “是,主子。”楚明泽恭敬点头。不过他想,虞澍昨夜成功脱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现在怕是已经落入叶翎手中了。 这对楚明泽来说,并不是坏事。 楚明泽根本不想跟虞澍那个道貌岸然的蠢货为伍,他想要的东西,只需要老妇人活着,就有办法得到。 虞澍这个所谓的主子,对楚明泽来说,是多余的。这次成功摆脱虞澍,接下来老妇人在他掌控之中,再利用伺候老妇人的完颜幽,他的目的想要达成,会容易很多。 西凉城。 叶翎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睁眼就见南宫珩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满是红血丝。 吃了药,喝了粥,叶翎感觉力气恢复了一点,南宫珩把她抱到窗边的躺椅上。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湖对面的竹楼里,秦忆如的烧终于退了。秦徵松了一口气。一整夜没有合眼,本身身体也没恢复,起身就感觉脑袋发晕。 “爹,这是哪里?”秦忆如喃喃地问。 “是西凉城的宁王府,小叶的地方。”秦徵说。在这里,叶翎才是主人,南宫珩来了西夏,从身份来讲,是宁王夫。 秦忆如还没说什么,门外响起脚步声。 秦徵起身出去,开阳压低声音跟他说了两句话,秦徵愣了一下,点头,转身回房。 “爹,二师兄呢?我好难受,能不能请他帮我看看?”秦忆如声音虚弱地问。 秦徵叹气:“阿如,宁王府里总共就两个住处,这里是给小叶的弟弟住的,他今日就回来了,咱们这就走。阿珩安排了一个离这里不远的宅子,咱们住到那边去。” 秦忆如瞪大眼睛:“为什么?逍遥谷没了,我们变成这样,都跟二师兄有关系,他竟然要赶我们走?” 秦忆如话落,门口传来南宫珩的声音,是对秦徵说的:“原该好好照顾师父,不过对于伤害过或者曾意图伤害小叶子的人,在我这里,是绝不可能原谅的。” 秦徵摇头叹气:“阿珩啊,阿如知道错了。” “我不信。”南宫珩看着秦忆如,神色冷漠,“昨夜我审问了虞澍,他交代了一些事,秦忆如,你没有什么要跟师父说的吗?” 南宫珩并没有审问虞澍,他在诈秦忆如。他已得知虞澍逼秦徵选择秦忆如和叶翎只能活一个这种事,这件事也直接导致了后来一系列的变故。 南宫珩直觉这不是虞澍自己想出来的的损招。这种路数,像女人所为。事后秦忆如被伤成那个样子,也不太正常。 归根究底,是南宫珩根本不相信秦忆如,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觉得她有问题。 南宫珩话落,秦忆如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秦徵的胳膊,低头掩去眼底的一丝慌乱:“爹!我听不懂二师兄在说什么……” 秦徵有些不明所以:“阿珩,虞澍交代什么了?” 南宫珩看着秦忆如,眼眸微眯:“秦忆如,虞澍说的事,都有据可查。我的人,才抓回了完颜幽,我正准备去见她。你当真没有话,要跟师父讲吗?” 181.花瓶钓鱼(一更) 南宫珩说,审问过虞澍。秦忆如跟虞澍“合作”,害秦徵被擒,又给虞澍出主意,导致叶翎坠崖,她自己被重伤的结果! 南宫珩说,抓到了完颜幽。秦忆如曾跟虞澍姐弟同桌吃饭,彼时完颜幽就在老妇人身旁伺候,虞澍跟秦忆如说的很多话,完颜幽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秦忆如故意欺辱过完颜幽,完颜幽定会报复她! 想到这里,秦忆如垂头,心乱如麻。到如今,她毁容瞎眼,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秦徵。 上次秦忆如想害叶翎,没成功,都惹得秦徵大怒,到现在还时常告诫她。以秦徵素来正直的性格,若是她这次的事情暴露,让秦徵知道,她有可能就要失去这个靠山了! 想到这里,秦忆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极大的危机感和压迫感逼她清醒,她在想,虞澍这个时候出卖她,对他有什么好处?没有!虞澍应该会抓着她的把柄,伺机利用她才对! 南宫珩在说谎!在诈她!这个念头跳入秦忆如脑海中,她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上当,除非虞澍被拉过来,当面揭穿她,否则……不!就算南宫珩把虞澍拉到秦徵面前,当面揭穿她的所作所为,她都要一口咬死是污蔑,绝对不能承认!这样还有一线转机! 至于完颜幽,就算真的被抓,说了什么,秦忆如也可以解释。她只需要说她跟完颜幽有过节,完颜幽要害她就好,不需要说更多! 电光火石之间,秦忆如清醒地判断楚当下的处境,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秦徵有些迷惑,他大概听出南宫珩的语气是在质问秦忆如,秦忆如低着头看不清脸色。 “阿珩,到底怎么回事?你就直说吧!”秦徵皱眉看着南宫珩。 南宫珩冷冷地看着秦忆如:“秦忆如,师父是怎么被抓的?” 秦徵不解,这件事他已经听秦忆如说过了,南宫珩这是什么意思? “好!我说!”秦忆如猛然抬头,看了一眼南宫珩,很快转移视线,看向秦徵,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爹,当初我是骗了你,我没有完全说实话!” 秦徵狠狠拧眉:“怎么回事?说清楚!你骗为父什么了?” 秦忆如的眼泪夺眶而出:“爹……当初在逍遥谷,虞澍威胁要杀了我,还要放火烧死爹,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妥协,打开了二师兄设置的机关。我本来想的是,到时候进去,叫醒爹,我们可以一起冲出去,可是……” “可是什么?”秦徵眼眸微缩。 “可是我没想到,虞澍在我打开机关,进去之后,往里放了迷烟,把我们迷晕,一起带走了……”秦忆如泣不成声,“这知道,是我蠢,是我笨,我远不如二师兄和叶翎那么聪明,我太傻了!我应该在打开第一道门之后,就大声喊爹,给爹警示,以爹的武功,绝对能逃出去!但是……但是我当时太害怕了,虞澍就站在身后盯着我,我怕我一个轻举妄动,就会没命,我怕死……所以打算走到爹身边去再叫醒爹,因为爹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贪生怕死害了爹,不然爹根本不会落入虞澍手中,被他折辱……虞澍后来提起这件事,嘲讽我,说他算准了我是个胆小鬼,利用我一定能抓到爹,说害爹的人就是我……我知道,是我胆小,导致爹错失了逃走的机会,我不敢跟爹说实话,怕爹怪我……” 秦徵闻言,神色微怔,沉默片刻之后,叹了一口气,拉着秦忆如的手,轻轻拍了拍:“为父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就是这个。阿如,没事的。你从小在逍遥谷长大,很少到外面去,见过的人经过的事都太少了,遇事害怕这是很正常的。你是不如阿珩和小叶那么理智那么聪明,胆子也不入他们大。但这件事,你没错。当时那种情况下,虞澍虎视眈眈,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不怕呢?你本来也是想着进去叫爹一起跑的,只是没想到虞澍那个老贼往里放了迷药,结果我们都被抓了。爹觉得你做得对,若是当时你真的轻举妄动,虞澍把你杀了,爹可怎么办?本该是爹保护你的,结果害你伤成这样,都是爹的错,别哭了啊,爹不会怪你的!” 秦徵话落,秦忆如扑到他怀中,嚎啕大哭,听起来真是委屈到了极点。 秦徵轻轻拍了拍秦忆如颤抖的背,皱眉看向站在门口的南宫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阿珩啊,阿如以前是犯过错,但她后来安安分分地在谷里伺候我,就连你们成亲,她也没说什么,本来还精心给你们准备了贺礼的,是我没让阿元带去,就是怕你跟小叶不喜欢。阿如实力不如你们,不如你们聪明,胆色也不够,没经过事,会慌会怕,被虞澍利用导致我们被抓,这也不是她的错,她不想这样的。为师知道你对阿如有成见,不愿给她医治,也不想看见她。我们这就走,你好好照顾小叶丫头。” 秦徵话落,把哭得快要晕过去的秦忆如背在背上,大步往外走。他们也没行李,衣服都没换,父女俩看起来很是狼狈。 开阳在外面等候,带着秦徵和秦忆如到南宫珩安排的另外一个地方去。 路上就听秦忆如一直哭,秦徵不时出言安慰她。 南宫珩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眸低闪过一道寒光。 当初秦徵和秦忆如本来可以逃生,却被擒住,到底是因为秦忆如笨,贪生怕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南宫珩现在无法确定。 秦忆如在南宫珩的质问面前,并非只是否认,那样会显得苍白无力。她主动认错,刚刚的话,滴水不漏,每一句都往秦徵心坎里说。 一个父亲,怎么会责怪自己的女儿在危难关头没有舍生相救呢?秦忆如说自己害怕,还说只有在秦徵身边,才有安全感。以秦徵的性格,听了这话,只会越发怜爱秦忆如,甚至会生出自责,觉得是他没有保护好女儿! 没有证据,南宫珩不好多说,他如果再凭猜测坚持认为秦忆如有问题,只会跟秦徵生了嫌隙。 秦徵是个正直得有些单纯的人,性子很直,而父亲相信女儿,护犊子的心理是天然的。 南宫珩再见到叶翎的时候,叶翎正在窗边躺椅上假寐,面色依旧苍白虚弱。 南宫珩在叶翎身旁坐下,拉着叶翎的手,跟她讲了刚刚的事。 “这个样子……”叶翎若有所思,“既然你有怀疑,接着查。若她真有问题,留在师父身边,是个祸患。但如果这次她没做什么,我们也不能贸然动她,这样师父定会跟你反目成仇的。” 曾经的事,秦忆如意图害叶翎,什么都没做就被南宫珩发现了。 南宫珩和叶翎那次选择不动秦忆如,把她送回秦徵身边去,就是因为秦徵和南宫珩的师徒关系。如今自然也不能因为那件事再去找秦忆如的麻烦,在秦徵声称秦忆如已经改过,并且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秦忆如又犯错的情况下。 南宫珩让叶翎休息,他去见了虞澍。 宁王府没有地牢,虞澍被关在柴房里。双腿都被南宫珩砍掉,为了避免他失血过多死去,南宫珩的属下给虞澍伤处上药止血,包了起来。如今他只剩了上半身,浑身血污,头发遮着脸,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 南宫珩踢了虞澍一下,他身子颤了颤,脑袋一偏,睁开眼睛,看到南宫珩,桀桀地笑了起来:“阿珩,你是来求我给你解蛊的吗?” “说出你的条件。”南宫珩冷声说。 虞澍身子蠕动了一下,抬手把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去,目光阴鸷地看着南宫珩:“我给你解蛊,你也不会放过我的!” “你的意思是,你做好准备,去见阎王了?”南宫珩反问。 “我不想死!但你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在我满意之前,休想让我给你解蛊!”虞澍冷笑连连。 “好,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暂时不急。”南宫珩说,“现在,我想问你另外一件事。当初,你在逍遥谷,是怎么抓到我师父的?” “这件事有什么好问的?你去逍遥谷看一眼就知道了。”虞澍眼底闪过一道幽光。 “秦忆如说,你先是威胁要放火烧死我师父,而后又拿剑押着她,逼她打开所有机关,跟着她到里面去,给师父下了迷药。她没有办法反抗,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当时被你下了哑药,连呼喊叫醒师父,让师父逃走都不可能,最终害得师父被擒住。是这样吗?”南宫珩冷声问。 虞澍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是又如何?你的机关再厉害,也挡不住我!秦徵武功再高,秦忆如也护不住他!” 虞澍在想,南宫珩突然问起当初在逍遥谷发生的事情,定是怀疑秦忆如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南宫珩所说的秦忆如的解释,完美撇清了她自己,让她成了一个彻彻底底无辜的受害者,一点救秦徵的机会都没有。 虞澍下意识地就相信了南宫珩的说辞,因为在他眼中,秦忆如就是个满嘴谎话的贱人,总是装得无辜,自然会那样说! 而虞澍早就打定主意,要继续掩护秦忆如。因为出卖秦忆如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留着秦忆如祸害秦徵和南宫珩,对虞澍才是有利的。 不过!在虞澍自作聪明地承认南宫珩所言是事实的时候,他就把秦忆如给出卖了! 因为南宫珩方才说的,是他自己编造的另外一个版本,比秦忆如说的那个她因为贪生怕死错失逃跑良机的版本,显得她更加无辜。 但这是假的,虞澍却立刻就承认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在掩护秦忆如,说明秦忆如真的有猫腻,她跟虞澍定然做过什么交易!那么秦忆如自己说的那个,有瑕疵,听起来真实又动人的故事版本,定然也是假的! “我知道了。”南宫珩神色淡淡,话落转身出去了。 虞澍拧眉,突然感觉有些怪异。南宫珩过来,就是跟他查证当初他在逍遥谷抓住秦徵父女的过程吗?可虞澍一时也意识不到,是哪里不对劲…… 虞澍当然想不到南宫珩编了个故事在炸他。就算虞澍意识到有蹊跷,也是躲不过去的。因为这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对于南宫珩的说辞,他不管承认还是否认,想掩护秦忆如,他自己这里必须有一个说得通的故事版本。但秦忆如跟南宫珩说的最新的版本,虞澍根本不知道,两人是绝对不可能把说辞正好对上的! 南宫珩在“钓鱼”。秦忆如自以为躲过去,但南宫珩把真正的“诱饵”,放到了虞澍嘴边去!虞澍“咬钩”,跟他在先前的事情上面勾结在一起的秦忆如,必然会被带出来! “这么说的话,师父被抓,秦忆如肯定有份。”叶翎面色微沉,“师父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她到底在想什么?帮着虞澍那个贱人一起害师父,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叶翎认为,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动机,秦忆如害秦徵,也必然有。 南宫珩摇头。叶翎看着他,心中微动:“我能想到的,让秦忆如这么疯狂的,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或许虞澍承诺她,可以合作,帮她杀掉我,得到你!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这样!因为跟她有关的人和事之中,只有这一个可能!” 南宫珩拧眉,说了两个字:“恶心。” “那日虞澍把我和秦忆如吊起来,让师父选一个活,很有可能是秦忆如出的主意。虞澍明知不能动我,不会主动想到这种低级的伎俩。楚明泽跟她的主子更是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或许秦忆如当时并不知道我跟那些人的关系,想趁机让我死,虞澍只是想看好戏,只是最终玩儿崩了。”叶翎缓缓地说,“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事情发生之后,秦忆如被伤成那个样子。她脸上的伤,分明是虞澍姐弟在她身上泄愤,如果她没参与其中的话,不至于此。” “第一次,她没伤到你,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绕她一回。这一次,她可以去死了!”南宫珩冷声说。 “师父那边……”叶翎蹙眉,“他们毕竟是父女,虽然我们很确定,但也没什么证据,师父会信你的话吗?就算信了,怕也舍不得她死吧?”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师父当然会信我,因为我不会骗他,但秦忆如会,她有前科。父女又如何?是大师兄做的菜不好吃吗?是我的实力不够让师父骄傲吗?还是你不够可爱贴心?师父还有我们,怎么可能会选秦忆如那个狗东西?” 182.一条裙子引发的血案(二更) 南宫珩让属下给秦徵父女准备的住处,是距离宁王府不远的一个小宅子。 宅子虽小,什么都有。 秦徵带着秦忆如过来,秦忆如一路哭个不停,秦徵一直安慰。到这儿之后,下人送来了清淡的吃食,秦徵陪着秦忆如吃了一些,让丫鬟伺候着她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就让秦忆如去休息。 “阿如,千万别哭了,爹都说了,那件事不怪你。”秦徵扶着秦忆如躺下,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反正你也不喜欢阿珩了,管他说什么?你好好歇着,今日风不易就会回到西凉城,到时候为父去找他,请他帮忙,给你医治。你的脸,你的眼睛都会好起来的。” 秦忆如红着眼睛,轻轻点头:“谢谢爹……” “跟爹说什么谢谢,你这个傻孩子,快睡吧。你受了伤,得多休息,心思不要那么重。”秦徵给秦忆如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阿元今日也回来了,到时候让他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补。” “嗯。”秦忆如乖巧应下。 秦徵看着秦忆如闭上眼睛,才转身出去。 到门外,回头看了一眼,秦徵深深地叹气摇头。虽然他不怪秦忆如,但如今想想,当初在逍遥谷发生的事,秦忆如确实是处理得不够好,面对危机失了理智。尤其是跟智勇双全的叶翎相比,可是差太多了。 从秦徵的角度,南宫珩跟叶翎就是天作之合,强强联手。至于秦忆如,被他保护得太好,这样似乎也不好,毕竟姑娘家大了是要嫁人的,他也不能护着秦忆如一辈子。 所以秦徵决定了,从今日开始,要对秦忆如严厉些,不能再娇惯着她。 其实秦徵这些日子也是身心俱疲。他的内伤还没恢复,才刚放松下来,只觉累得不行,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等秦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分。 睁开眼,发现房中坐了一个人,秦徵神色一惊,再看发现是南宫珩。 秦徵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身上的衣服都没换,整个人还是一身邋遢,破破烂烂,出去说是乞丐都有人信。 “阿珩你怎么来了?”秦徵在桌边落座,提着茶壶,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秦徵刚放下茶杯,他的手就被南宫珩拽了过去。 南宫珩给秦徵把脉,微微皱眉说:“师父这两年接连受了几次严重的内伤,接下来最好不要动武,也不要修炼,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不然身体要垮了。” 听着南宫珩关心的话语,秦徵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臭小子,你这成了亲,转性了?以前不是总不爱叫师父吗?装什么深沉呢?” 南宫珩唇角微勾,又露出了他招牌的戏谑笑意:“臭老头,对你好一点,你受不了是吧?行,接下来我就得虐待你,不给你吃不给你喝,给你一个破碗,让你到大街上要饭去!” 这话秦徵听了就想揍人,但莫名又觉得舒服又顺耳,忍不住笑了起来:“臭小子你做梦!打今儿起,为师就赖上你了,吃你的喝你的,以后靠你养!” “这个,我需要考虑一下。”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 “拒绝无效,就这么定了!”秦徵拍桌子,“小叶丫头好点了没?你怎么不好好陪着她,我这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找我有事?” “小叶子身体虚弱,得养着,慢慢来。我有事找师父,说完就回去陪她。你这个糟老头子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南宫珩笑着说。 南宫珩正经起来,虞澍觉得不适应。南宫珩怼他,虞澍又气得吹胡子瞪眼:“有话就说!对了,我听开阳说,小风风今日就回来了,是不是真的?你不愿意给阿如医治没关系,师父理解你,你好好陪着小叶就行了。师父找小风风给阿如医治,他医术可是比你厉害!这个你应该不会拦着了吧?不然为师真生气了啊!” 南宫珩摇头:“师父,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听了可千万要挺住。” “什么事?小风风不回来了?”秦徵皱眉。 “那倒不会,预计他们入夜时分就到家了。是秦忆如的事。”南宫珩说。 “阿如什么事?你不是都不想看见她?那件事她也解释清楚了。”秦徵话里话外还是维护秦忆如的,突然觉得南宫珩有点太针对秦忆如了。 南宫珩正色:“师父,你被她给骗了。” 秦徵面色一沉:“阿珩,你若是没有证据,不要胡乱猜测,污蔑阿如。” “我有证据。”南宫珩跟秦徵讲了,他去见虞澍,发生的对话。 “师父,我跟虞澍说的,是我编造的,但他承认了是事实。他明明知道是假的,却不否认,就是一心要维护秦忆如。他们之间,定然有猫腻。”南宫珩对秦徵说。 秦徵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这……这只是推断!虞澍的话不能信!” “是啊,他就是在说谎,因为我随口编的故事,他却立刻承认是真正发生的事。说真话不需要目的,但一个人故意说谎,就一定是别有用心!”南宫珩说。 “万一你蒙对了,说的就是真的,那……”秦徵脸色难看,说不下去了。 假如南宫珩编的故事,正好蒙对了事实,虞澍没说谎,反倒更加直接地证明了,秦忆如一定在说谎!因为她讲的版本,跟南宫珩说的不一样!有很大的出入! 而且如果事实真如南宫珩所言,秦忆如大可以直接说出来,那样她更可以证明自己是无辜的,没有任何理由遮掩! 假如秦忆如说的是真的,南宫珩编的假故事被虞澍承认,虞澍撒谎,非要找个目的的话,就是在帮秦忆如掩盖什么。 为什么需要掩盖?为什么虞澍要帮秦忆如?这样又可以直接证明,秦忆如不干净,定然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有把柄在虞澍手中,虞澍不愿出卖她,目的是为了以后找机会还能利用她! 秦徵只是头脑有些单纯,但并不傻。 南宫珩一个小小的举动,虞澍一个简单的反应,这背后的问题,太明显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秦忆如都有问题! 看秦徵脸色难看,南宫珩接着说:“还有一件事,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实,但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那日虞澍把小叶子和秦忆如吊在悬崖边上,让师父只能选一个活,很可能,是秦忆如出的主意。” 秦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珩:“你……你说什么?这不可能!你不要乱说!” “师父,据我所知,你跟秦忆如一起被抓到那里去,一开始关在一处,很快秦忆如被带走,你也不知道她去了那里,做了什么。如果当初师父被抓,是秦忆如跟虞澍合谋的,那他们是合作的关系,那段时间,虞澍定不会亏待秦忆如的。只说一件事,秦忆如被吊在树上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她自己的。”南宫珩说。 秦徵拧眉,一时不解:“这跟衣服有什么关系?” “师父当时只关心她的安危,或许没有注意到。但小叶子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那日被吊在树上的时候,秦忆如穿的裙子很新,没有脏污,没有破损,但不合身,过长了,很像是完颜幽的衣服。”南宫珩说。 秦徵眼眸微缩,突然想起来了,那日秦忆如身上的衣服的确换了,他当时只顾秦忆如和叶翎的安危,没有在意这个。 “如果只是把你们分开关押,她是阶下囚的话,应该还带着锁链,为何要给她一条新裙子穿?这不正常。”南宫珩说。 “当时,阿如被带走,是因为我假意跟虞澍说,要跟他合作。虞澍安排赤焰带走阿如,说给她换个好一点的地方住。”秦徵脸色难看。 “师父想骗虞澍,他信了吗?师父当时真相信虞澍会给秦忆如换个好地方住?”南宫珩问。 秦徵沉默了。他不擅长骗人,而虞澍从头到尾也没相信过他。当时因为秦忆如被带走,秦徵担惊受怕,总觉得虞澍会伤害她,都没合过眼。 所以,按常理来说,虞澍只是给秦忆如换个地方关押,以便更好地挟制秦徵。这种情况下,秦忆如根本不该有新衣服穿,这不是一个人质该有的待遇。 而秦忆如从完颜幽那里抢来的新裙子,今日到了这里,才刚被换下来,因为太脏太破,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已经被下人拿去扔了。 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有时候也能说明很多事。 叶翎当时觉得不对,多看了两眼,但后来经历了坠崖,救人,爆发,受伤,精神从高度紧张到如今的虚弱,中间有些事没有时间细想。如今想来,这就是个秦忆如跟虞澍勾结的直接证据!而且是秦徵亲眼见过的证据! 总不可能是虞澍人好心善,只针对秦徵,对秦忆如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晚辈有几分怜惜,见她本来的衣服脏了破了,专门让完颜幽贡献出一条新裙子来给秦忆如换吧?虞澍那种狼心狗肺的变态,做不出这种事来! 换衣服这件事,还说明秦忆如原本手上脚上绑着的铁链被摘掉了!至少是被摘掉过!她一个人质,凭什么?为什么? “但这也不能说明,那件事,是阿如的主意吧……”秦徵喃喃地说。他心里很难过,不愿意相信,他的女儿竟然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换衣服的事情说明,事前她跟虞澍是一路的,虞澍不会杀她。小叶子是虞澍的阿姐选中的宿主,虞澍也不敢动她。那天虞澍逼迫师父二选一,但不管师父选了谁,都不会有人死。虞澍也不可能想要逼死师父。所以他的目的,只可能是看戏。”南宫珩说,“虞澍应该没有闲到那种地步,没事找事。但如果是秦忆如出的主意,虞澍觉得,玩玩也无妨呢?” “她……她为何要那样做?”秦徵面沉如水,还是觉得无法理解。 “小叶子不能死这件事,我想虞澍没有告诉过秦忆如,至少当时没有。秦忆如断定师父会选她,目的是想让小叶子死。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合理了,包括事后她被毁容瞎眼,遭遇了泄愤式的殴打,也可以解释。秦忆如本来是有新衣服换的待遇,如果全都是虞澍的主意,她也是配合的,结果出事,虞澍当时应该最着急去找人的情况下,没有理由把怒火发到秦忆如这个自己人身上。除非,那件事,是秦忆如出的主意。结果坏了大事,那对姐弟才把怒火发到她身上去。”南宫珩说。 秦徵神色一僵,突然想起,他救下秦忆如,秦忆如刚苏醒过来的时候,对他说的话。 秦忆如当时口口声声都在说,是叶翎招惹虞澍,害他们被抓。那对姐弟把对叶翎的怒火发泄到了她的身上,害得她毁容瞎眼。 但秦忆如见到南宫珩的时候,张口就说,一切都跟南宫珩没关系,不怪南宫珩。 当时秦徵也没想太多,如今细想,秦忆如分明是对南宫珩不死心,对叶翎有敌意!说话都带着暗示和指向性! 只是每次秦徵一表明态度,秦忆如马上改口认错,说自己是无心的。当时秦忆如那么凄惨的样子,秦徵只顾着心疼她,怎么会怀疑到她头上? 如今南宫珩的话,秦徵想为秦忆如辩解,却无话可说。因为事情都有因果,推论出来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事实…… 况且,发生过的事,必然会留下痕迹的。他们手中就有现成的证人,虞澍。秦徵不信,可以去问他。或者,可以去问隔壁的秦忆如。 他们当然都不会承认南宫珩说的是事实,尤其是秦忆如,一定会想方设法狡辩。 那么只需要问一件事,当初被抓起来的秦忆如,被虞澍吊在树上,一脸恐惧,哭哭啼啼,一副虞澍要杀她,但她不想死的秦忆如,为何身上会穿着完颜幽的新裙子?看他们怎么解释!难道秦忆如要说,是虞澍想让她死得好看一点吗?太可笑了! 秦忆如苏醒过来,见秦徵坐在床边看着她,眸光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忆如坐起来,柔声说:“爹,你怎么不去休息?爹最近也受了好多苦,脸色很差,不必一直看护我的。等爹请来风不易给我医治,我好起来,可要跟大师兄学学怎么炖爹最爱喝的肉汤,我想亲手给爹做饭,让爹好好补补身子。” 好一个乖巧懂事又孝顺的女儿!但过去这些年,真正在伺候秦徵的,其实是方元! 方元负责做饭洗衣,甚至包括给秦忆如做饭洗衣,打扫房间!秦忆如不爱做家务,怕她娇嫩的手变得粗糙,她说闻到油烟味儿就想吐,所以从来没有给秦徵做过一顿饭!所谓的孝顺,都是口头的! 秦徵看着秦忆如,突然想起被他深埋心底的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当年也是这样,对秦徵温柔体贴,让他不知不觉深陷她编织的虚假爱情之中,为她当牛做马,对她言听计从。最后,那个女人利用完秦徵,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转头嫁给了他的大哥。 秦徵去找那个女人质问,他们之间算什么?他对她又算什么?那个女人当时顶着一张好生无辜的脸,却说了一通让秦徵作呕的话:“你不是说,为了我,怎么都愿意吗?你如果真的爱我,请成全我,尊重我的所有选择。你素来是个正直诚恳的人,自己说过的话,若是反悔,我会看不起你的。” 当时秦徵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那个女人的意思就是:你喜欢我,所以活该被我利用,你如果不乐意,那就不是真的喜欢我,是你虚伪…… 没想到,几十年之后,秦徵一手养大的女儿,又给了他同样的感觉,在他心口,狠狠地戳了一刀,血淋淋得疼。 秦徵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能有两副面孔。当着他的面,温柔可人,嘘寒问暖,话语贴心。转身,就能将他所有的付出践踏在脚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连害他也不会犹豫!当年那个女人是这样,如今的秦忆如,又是这样! 见秦徵沉着脸不说话,秦忆如柔声说:“爹怎么了?是太累了吧?快去休息吧。” 秦徵垂眸,摇头说:“我不累,只是心里觉得不舒服。” 秦忆如神色微怔:“为何?” “我知道阿珩对你有成见,你是犯过错,他不想看见你,我可以接受。但他就这样把我们从他的家里赶出来,我越想越觉得寒心啊!我都跟他解释过很多次,你已经知错,已经改过了,他是一点情面都不给我留。枉我那么疼他,他真把我当师父吗?”秦徵沉声说。 秦忆如眼眸微闪,握住秦徵的手说:“爹,其实有些话,我憋在心里,一直没敢说,怕爹生气。二师兄他原先不是这样的,以前他那么孝敬爹,爹有什么事找他,他都没有二话。自从他跟叶翎在一起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说我,爹还受着伤,就被宁王府赶出来,因为那里是宁王府,不是夜王府啊。真正容不下我们的,是叶翎。二师兄如今什么都听叶翎的,眼里哪还有我们?爹那么感激叶翎去救你,其实她的目的不是救你,是对付虞澍吧。她那一夜拼了全力,也是为了抓虞澍。爹就是心太软,人家对爹一分好,尚且不知真假,爹就想回报十分。但他们若是真孝顺爹,怎么会在爹受伤的情况下,把爹赶出家门?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不对。我都替爹觉得不值。” “那,我把叶翎杀了,让你跟阿珩在一起,你说好不好?”秦徵看着秦忆如问。 秦忆如愣住了:“爹,你……你说什么?” “你的意思,不就是叶翎不好,叶翎不对,阿珩没错,是被叶翎影响了,所以我不应该把叶翎当自己人,我应该拆散他们。”秦徵看着秦忆如的眼神,再没了曾经的温情疼爱。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秦忆如突然觉得秦徵的眼神好可怕。 “那你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心太软,替我不值?”秦徵冷声问,“我也替自己觉得不值!” “爹,你到底是怎么了?”秦忆如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她刚刚不应该一时脑热,顺着秦徵的话,说南宫珩和叶翎的不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定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想到这里,秦忆如眼圈一红,抓着秦徵的胳膊说:“爹,你有话就直说好不好?不要吓我。是不是……是不是二师兄又跟爹说了什么?我知道……我知道二师兄看我不顺眼,但我做错了什么?因为他,我们才遭受的无妄之灾,因为叶翎,我被伤成这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被他们赶出来!二师兄还质问我,怀疑我,我看,他这根本是想逼死我!是他和叶翎因为我过往的错处,耿耿于怀,容不下我!” 秦忆如说着,泪如雨下:“爹,我不知道二师兄跟你说了什么,也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我没做过的事,死也不会承认的,我是蠢笨又胆小,不如他们那么厉害,但我一直都记着爹教我的箴言,做人一定要无愧于心!我问心无愧!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若是连爹都不信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秦徵冷眼看着,欣赏着秦忆如的“变脸”绝技。他还什么都没说,秦忆如把什么都说了。若不是心虚,她说这些话做什么?她哭什么? 是啊,她需要说这些义正言辞的话,需要用眼泪,来打动他,来欺骗他,让他心疼,让他相信。他傻乎乎地被骗了很多次了,甚至,他一直都在被秦忆如欺骗! “阿珩说……”秦徵看着秦忆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杀了我,他可以把你治好,跟你在一起,想必,你很乐意吧?” 秦忆如神色一僵,继而猛烈摇头:“爹!你在说什么?我不乐意!我若是有一分伤害爹的念头,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不乐意,是因为你知道我说的是假的。阿珩怎么会看上你呢?你跟小叶比,下作自私,虚伪又无能,而且,还这么丑,阿珩的眼睛又不瞎。”秦徵看着秦忆如,冷冷地说。 秦徵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那种。 头一回,秦忆如为了南宫珩,意图伤害叶翎,已经消耗了很多秦徵对她的信任。而以秦徵的性格,感情牌可以让他原谅秦忆如一次,只当她一时冲动,也因为那次秦忆如并未伤到叶翎。 但是这回,秦徵先前有多心疼秦忆如,当下就有多恨多厌恶!因为秦忆如的行为,触及了秦徵的底线,堪称丧心病狂! 秦徵这把年纪,是因为秦忆如从小在他膝下长大,秦徵天然地会维护她,才给了她欺骗的机会。 如秦忆如方才所言,秦徵这辈子做人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他对秦忆如,从不曾亏欠,秦忆如却反过来害他,还差点害了叶翎。 这次的事,让秦徵彻底冷了心。他丝毫不怀疑,只要给秦忆如机会,早晚,秦忆如会踩着他的尸体,去追求她想要的东西。因为她自己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秦忆如神色惊惶,意识到秦徵应该是见到了确切的证据,知道她做了什么事,她再辩解也无用了。 秦忆如从床上滚下去,跪在地上,抱着秦徵的腿,哀求:“爹,你不要这样,不要吓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爹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徵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当年,你被人遗弃,扔在冰天雪地里,是我把你捡回去,否则,你早就死了。这些年,我抚养你长大,没有让你缺吃少穿,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从来都不曾亏欠你,你却不止一次要害我。阿珩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你一回,你却不知悔改。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也给过你机会了,若我再让你活着,下次你害人,等于是我害人!既然我给你的一切,你这么不满足,为了一个对你不屑一顾的男人,不惜害我,我觉得,还是趁早给你一个解脱吧。因为阿珩绝对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又不愿意做我的女儿,你活着,本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183.绿茶的求生欲(一更) “爹,求求你,饶了我这回吧!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秦忆如抱着秦徵的腿,眼眸惊惶,苦苦哀求。 两行清泪从秦徵眼角滑落。 看到秦徵落泪,秦忆如瞪大眼睛,泣不成声:“爹,阿如知道错了!求求爹,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惦记二师兄,再也不找叶翎的麻烦,只孝敬爹,陪着爹!若是我食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秦徵看着秦忆如凄惨的样子,心中像是被人用巨石压着,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当年欺骗他的女人,跟他一手养大的女儿,终究是不同的。前者他可以决绝离开,后者他是有责任的。人心肉长,这不是阿猫阿狗,是他的孩子。 可是,让她活着,然后呢?秦徵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他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人惯会做戏卖巧,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根本不懂感恩,不懂廉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人,秦徵碰到过的,不是一个两个!甚至于他背井离乡,隐居逍遥谷,就是这种人给害的。 所以,秦忆如真的会改邪归正吗?还是因为此时此刻,她的丑事败露,她为了活命,为了哄骗秦徵,所以才这番表现? 秦忆如的眼泪,秦徵见过不是一回两回了。曾经每一次,秦忆如在秦徵面前流着泪哭诉,秦徵都心疼,都原谅,都相信,但如今想来,没有一次是真的! 第一次秦忆如哭,是因为南宫珩和叶翎的事,秦徵骂她。她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纠缠南宫珩了,结果呢? 这一回,被虞澍抓走,秦忆如不止一次哭诉,说是她没有保护好秦徵,她不得已,很自责。事实证明,根本就是她跟虞澍联手坑害秦徵! 而那日发生的事,秦徵险些被逼得跳崖了断,是叶翎选择自己跳崖救下了秦徵,事后秦忆如被虞澍姐弟毁容伤眼。关于这件事,她哭得伤心欲绝,口口声声说,虞澍姐弟是把对叶翎的怨气发泄到了她的身上,她是代叶翎受罪,天大的委屈! 可结果呢?真正的情况是,那件事是秦忆如自己出的主意,要逼迫秦徵选择让叶翎死!最后没有得逞,虞澍姐弟因为秦忆如的愚蠢坏事,重伤了她!是她咎由自取,竟然还敢哭着把错全都推到叶翎身上去!那么理直气壮! 秦徵又回想了一遍发生过的事,刚刚有一丝波动的心,又彻底凉了下来!这么多年,秦忆如过着安宁的日子的时候,父慈女孝,没有矛盾。可两次出事,秦忆如两次不遗余力地害秦徵!她根本没有良知,没有人性! 一个人的本性,在真正遭遇困难,遭遇危险,面临抉择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 而秦忆如的眼泪,以前的全都是假象,这一次,她是真的在求生,但会是真的悔过吗?若是秦徵不知道真相,秦忆如必然会一直骗下去,等到下一回,继续害人。她是刽子手,秦徵就是间接的帮凶! 想到这里,秦徵眸光冰寒,猛然站了起来,踢开秦忆如,冷冷地说:“我不可能再信你了!” 秦忆如倒在地上,泪如雨下:“爹……爹……” “既然活着这么不满足,这么痛苦,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秦徵沉声说。 秦忆如趴着,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满是怨毒之色,喃喃地说:“爹,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秦徵眼底闪过一丝痛色,却没有丝毫动摇:“我会亲自送你上路!” “呵呵……”秦忆如突然笑了起来,“爹,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秦徵就站在旁边,看着秦忆如在地上,又哭又笑,颤抖不止。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没什么好说的了。 窗外天色渐暗,房中没有点灯,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上一层银辉。 秦忆如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跪下,对着秦徵磕头,声音沙哑低沉:“爹,我最后再叫你一声爹。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拿去,就拿去吧。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给我一种服下之后,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离世的毒药吧……我怕疼,我已经这么丑了,我不想身上再多一道伤口……求求爹……” “好。如你所愿。”秦徵微微点头。 秦忆如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倒下去,躺好,闭着眼睛,像是绝望认命了。 秦徵出门,见南宫珩的属下开阳在外面候着。 “前辈有什么吩咐?”开阳拱手问。 秦徵沉声说了两句话,开阳点头,飞身离开。 秦徵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进去,也没有回他的房间,就在门口,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宁王府。 夜幕降临,百里夙一行进了京城之后,径直来了宁王府,因为叶缨放心不下叶翎,好几天没消息,担心出了什么事。 叶缨脚步匆匆地进门,百里夙抱着叶尘跟在后面。叶旌更着急,飞身越过他们,就找叶翎去了。 风不易和方元下了马车,背着包袱进门。 方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乐呵呵地左看右看:“我来过西凉城两回,以前这里是太子府,听说里面种了好多竹子,没想到现在成阿珩和小叶的家了!” 风不易微笑:“竹子都在。” “不过住两天我就得回逍遥谷去了,若是师父出关了,我还得给他做饭呢!”方元惦记着秦徵。 风不易微微摇头。秦忆如是死的吗?整天都指望方元这个大男人做饭!风不易也不知道最近的事,但逍遥谷和神医谷原先经常来往,他十分不喜欢秦忆如这个女人。 进了门,风不易就问了一句:“都在家吗?” 天枢点头:“主子和夫人都在。两位这边请。” 天枢带着风不易和方元到湖对面的竹楼去安置,风不易一路还在给方元介绍。方元根本不知道秦徵此时就在西凉城。 叶缨到竹楼门口,见南宫珩正端着一个托盘要往上走,上面放着热腾腾的饭菜。 “你们回来了。”南宫珩见到他们,笑了笑。 叶缨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应该是没事。 “小妹呢?”叶缨问。 “姐,我在上面!”叶翎从二楼窗口探出头来,夜色幽深,下面的人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觉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 “小姨!”叶尘冲着叶翎挥舞小手。 “宝宝!”叶翎在笑。 “小妹,事情如何了?”百里夙问。 “还算顺利,师父已经救回来了,还抓到了虞澍。天色已晚,我们家也没做你们的饭菜,伯母在外面等着呢吧?你们先回宫去,明日一早再详谈。”叶翎语带笑意。 叶缨蹙眉,本来要进门,又出来了。 “那好,我们先回。”百里夙点头,对叶缨说,“走吧,咱们进去也是不给饭吃。” “小姨,小姨父,我走咯!你们明日要去宫里找我玩儿!”叶尘声音清脆。 “好,一定。”南宫珩上了楼,冲着外面说了一声。 “小弟,你去对面,别打扰我们吃饭。”叶翎对下方的叶旌说。 叶旌皱了皱眉,转身运起轻功,身姿轻盈地掠过湖面。 一路上叶缨担心叶翎,百里夙一直让队伍加快速度,过去数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老人家在外面等着,孩子也昏昏欲睡,还没吃晚饭,见南宫珩和叶翎都没事就放心走了。 南宫珩放下饭菜,把叶翎打横抱起来,放在一个软软的椅子上,他就坐在旁边,伺候着叶翎吃饭。 昨夜才回来,休息了一天,叶翎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刚刚是故意不想让叶缨进门,否则叶缨见到她的样子,肯定会生气。 “明日还是会见到的。”南宫珩微叹。 “明日再见,至少比今日好一点。”叶翎说,“等他们休息好了再说,现在一个个都紧张着,再看我这样子,今夜还怎么睡?” 南宫珩笑着摇头,端着碗喂叶翎喝粥。 “其实我可以自己来,我的手虽然没什么劲,但端个碗拿个筷子问题不大。”叶翎说。 “不,你不能自己来。”南宫珩霸道地表示,叶翎接下来只需要休息,所有他可以代劳的事情,都不准叶翎做。 叶翎感觉自己变成了孩子,还要被喂饭,也是醉了。 “师父真的忍心把秦忆如杀了吗?”叶翎突然问。 南宫珩点头:“她的行为,已经大大超出师父可以容忍的底线。不杀她留着过年吗?” “唉,若师父亲手杀她,心中定是最苦的。”叶翎说。 “这是他们父女的事情,若是师父不杀,我会动手。”南宫珩说,“这一次,因为她跟虞澍勾结,导致师父被抓,害得你坠崖,又伤成这样,必须死。” 南宫珩话落,开阳的声音在下面响起:“主子,秦老前辈让属下来取药。” 等听开阳说,秦徵要一种没有痛苦的毒药,南宫珩并不觉得意外,这东西他们有。 南宫珩给了开阳一瓶毒药,见开阳要离开,又叮嘱一句:“见到秦忆如的尸体后,带着师父回来。” “是。”开阳领命办事去了。 回到那个小宅子,静悄悄的,开阳靠近才发现秦徵一直坐在秦忆如房门口的地上,院子里没有点灯,月光照在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憔悴苍白。 开阳把药瓶递给秦徵,秦徵转身进了房间。 秦忆如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秦徵把药瓶里面的药丸倒在一个空杯子里,然后倒了半杯冷掉的茶水,端起来轻轻晃了晃。 秦徵没有点灯,借着月光,见杯子里的药丸已经完全融化,他握紧了那个杯子,转身朝着床边走去。 秦徵轻轻拍了拍秦忆如的肩膀,秦忆如睁开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并没有看秦徵。 父女俩都没说话,秦徵把那个杯子递给秦忆如,秦忆如拿在手中,握着茶杯的一根手指上面,多了一枚紫色宝石的戒指,被茶杯挡着,秦徵并没有注意到。 沉默,静寂。 秦徵见秦忆如把茶杯缓缓地举起来,他转过脸去,没有再看。 秦忆如却在秦徵转身的一瞬间,抬起了头,眸光仿佛淬了毒一般,她手指上面的紫色宝石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下一刻,一根微不可见的银针,从侧面,没入了秦徵的脖颈! 秦徵猛然瞪大眼睛,全身僵硬,倒在了地上! 开阳就在门外,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随之响起了茶杯碎裂的声音,下意识地以为是秦忆如服毒死去,并没有吭声。 秦徵还醒着,但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他死死地盯着秦忆如手指上面那枚紫宝石的戒指,眸中如惊涛翻涌,不可置信! 秦忆如下床,对着秦徵露出一抹诡异的冷笑,一句话没说,越过秦徵,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后窗边,推开后窗,一跃而出! 听到后窗有动静,开阳意识到不对劲,飞身就追了过去! 秦忆如在出府之前,就被开阳拦住了去路。 “你不是我的对手,识相的滚开!”秦忆如冷冷地说。她的武功从小是秦徵教的,在见识过叶翎的实力之前,秦徵曾说秦忆如的武功在年轻一辈的女子之中是佼佼者,这是事实。 不过秦忆如此时在虚张声势,因为她内伤未愈,瞎了的一只眼睛也会影响到她的实力。 开阳并没有废话,拔剑就攻了过去! 秦忆如赤手空拳,很快就招架不住。但她虚晃一招,手中的紫宝石戒指再次对准了开阳的心口! 开阳察觉不对劲,避开要害,但还是中了暗器,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秦忆如往四周看了看,飞身朝着远离宁王府的一个方向离开。 刚出了小宅子,秦忆如捂着胸口,落在一个小巷子里。夜色幽暗,仅剩的一只眼睛导致她视物不清,确定了离开的方向,正准备再次用轻功飞起,就感觉身后袭来一阵寒意! 秦忆如猛然回头,就见南宫珩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一掌把她重重地拍在了地上!她吐血不止,感觉肋骨都断了两根! 秦忆如脸上包着的布在打斗之中已经掉了,露出了满是疤痕的脸和瞎了的眼睛,在月光下十分可怖。 南宫珩走近,秦忆如突然面色扭曲,癫狂地笑了起来,口中还不停地吐着血,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给南宫珩看她手指上面戴着的戒指:“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南宫珩毫不理会,眸中满是杀意。 秦忆如还在笑:“你不能杀我,因为这个东西……对爹来说很重要……有一件事对他来说……更重要……是关于一个人……爹房中藏着的那幅女人的画像,你也见过吧……这是那个女人的东西……她来找过爹,但爹不知道……有些事,我一直瞒着爹,若我死了……他就再也不可能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忆如当然不可能甘心受死! 在她意识到秦徵真的要让她死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想自己的出路了。她身上的衣服换过,武器早丢了,但她脖子上面一直用绳子挂着那枚紫宝石戒指,那是一枚暗器戒指,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 她假装认命,给自己选择了死法,她知道秦徵一定会答应,会去找南宫珩要毒药。那是一个逃走的机会。但她听到了秦徵在外面叹气的声音,知道他没走,就放弃了。 等秦徵拿到毒药,过来给秦忆如,这是秦忆如计划中的第二次机会,用暗器伤秦徵!那暗器上面不是致命的毒,只会让人全身麻木,而她就有机会逃走。 秦忆如之所以没有杀秦徵,这是她以防万一,给自己留的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那就是这枚暗器戒指的来由。戒指原来的主人对秦徵是十分重要的人,几年前曾来找过秦徵,但当时秦徵在闭关,只秦忆如见到,并设计骗走了那个人。有一些很重要的事,秦忆如一直没有告诉过秦徵。 这,将会是她最后一张保命符! 184.把这个脏东西带走(二更) 乌云遮月,起风了。 秦忆如举着自己的手指,面色丑陋而扭曲,吐着血,却还在笑。 南宫珩到跟前,手起剑落,直接砍掉了秦忆如戴着戒指的右手! 那枚对秦忆如来说有些宽松的戒指,掉下来,咕噜噜滚到了南宫珩的脚下。 南宫珩捡起戒指,握在手中,鬼赤剑指向了秦忆如的脖子!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那件事,只有我知道!若我死了,爹再也不可能知道了!”秦忆如颤抖的声音难以掩饰她的恐惧。她准备了最后一张保命符,但此时秦徵并不在场,若是南宫珩执意要杀她,她必死无疑! 南宫珩收剑,秦忆如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片刻之后,南宫珩提着秦忆如,扔到了秦徵面前。 秦徵中毒,依旧动弹不得,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水光。 南宫珩去给秦徵把脉,大概知道这毒怎么解,但他手头没有解药。 南宫珩回身,再次拔剑,挑断了秦忆如的手筋脚筋。 秦忆如浑身颤抖,惨叫连连。南宫珩转身,把秦徵抱起来,带着他离开。 不多时,南宫珩的属下过来,将秦忆如和中毒的开阳一起带去了宁王府。 却说风不易和方元,进了宁王府,到湖对岸的竹楼里,刚坐下喝口水,叶旌过来,说叶翎和南宫珩都没事,还说虞澍被抓,秦徵被救。 “师父被救?他怎么了?”方元一脸懵。因为没有人告诉过他秦徵被抓走过,他还惦记着过两日回逍遥谷给秦徵做饭。 叶旌摇头:“有惊无险。秦老前辈先前被虞澍抓走了,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方元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那我师父现在在哪儿啊?” “应该也在西凉城吧。”风不易说,南宫珩和叶翎救了人,不会再让秦徵回逍遥谷去了。 “师父在这儿?他人呢?”方元皱眉问,“还有我小师妹,她跟师父在一块儿吧?”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叶旌摇头,带着他的行李回房去了。 风不易安慰方元:“肯定都没事,别着急。” “不行,我得去看看师父怎么样了!”方元急匆匆地往外走。 宁王府里就两个竹楼,还有一个后来新盖的侍卫住的房子,但很偏。 方元出门,见湖对面的竹楼亮着灯,就绕着湖跑过来了。 “小叶!”方元跑到二楼,只见叶翎,没有旁人,连南宫珩都不在,不解地问,“师父在哪儿呢?听说你们把他救回来了,他在西凉城吗?” 叶翎点头:“在。阿珩去接他过来了,方师兄别担心。” “哦。”方元松了一口气,又下楼出去,也没离开,就坐在湖边等。 过了一会儿又想起秦忆如来,方元回身,仰头问道:“小叶,小师妹跟师父在一块吧?都没事吧?” 叶翎回了一句:“等会儿师兄就知道了。”有些事,让南宫珩告诉方元吧。 南宫珩抱着秦徵回到宁王府,飞身穿过大片的竹林,到湖边停下来。 方元立刻迎了上去,见秦徵被南宫珩抱着,不由担心起来:“师父这是怎么了?师父!” 秦徵看到方元神色焦急,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却说不出话来。 “师父中毒了,师兄去把小风风叫过来。”南宫珩说。 “哎!我这就去!”方元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小风!小风!” 风不易才刚吃了两口饭,就听到方元喊他。不一会儿,方元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拽着风不易就跑。 风不易不明所以,但觉得找他的急事,应该是治病救人,索性也没问,就跟着方元跑过来。 就见秦徵被放在一楼的竹榻上,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风不易连忙上前去给他把脉,又让方元回对面把他的药箱拿过来。 等方元抱着风不易的药箱跑回来,就见天枢拎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女人,扔在了竹楼外面,开阳被送了进去。 “这是谁?”方元不解,看了秦忆如两眼,没有认出来,就收回视线,脚步匆匆地进门了。 秦忆如人不人鬼不鬼地倒在地上,听到方元的声音,猛然抬头,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药箱拿来了,快救师父!”方元神色着急。 风不易去配药,方元就跪在旁边地上,握着秦徵冰凉的手,跟他说话:“师父,小风在,很快没事了啊,别哭!” 秦徵闻言,眼泪流得更凶了,方元以为秦徵是不舒服,急得不行。 南宫珩上楼来,把叶翎没吃完的东西吃掉,然后拿了温水,让叶翎漱口,把她抱到床上去,盖好被子。 “怎么回事?秦忆如死了吗?师父怎么中毒了?”叶翎神色虚弱地问。 南宫珩在叶翎耳边说了几句话,叶翎蹙眉:“她……她真的是个疯子!” 没想到秦忆如除了在南宫珩的事情上面丧心病狂之外,在这之前,竟然还有坑骗欺瞒秦徵的行为!若不是这次她被逼到了绝路上,那枚戒指,她定会一直藏着!这种人,毫无良知,不懂感恩,无法无天,秦徵捡了这么一条毒蛇回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南宫珩把那枚戒指擦干净,拿给叶翎看。一看就是女人的戒指,银质戒身,里侧有隐秘的机关,上面镶嵌着湛紫色的宝石,十分罕见。 “你方才说,师父房里的女人画像,是怎么回事?”叶翎问。 南宫珩微叹:“师父房中藏了一幅画像,我偷偷看过,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左脸上面有一个梅花形状的胎记,应该是他年轻时候喜欢过的姑娘吧。” “师父独自隐居,定是有原因的,或许跟那个姑娘有关。按照秦忆如的说法,那个女子找来,被她骗走了,都没见到师父?她还藏着这枚对师父来说很重要的戒指?她到底在想什么?”叶翎觉得,秦徵身上定然有故事,而且不简单。 南宫珩又把那枚戒指拿过去,把叶翎的手放进被子里:“小叶子,你困了就先睡,不困的话,下面有什么事就听着。” “嗯。”叶翎点头,南宫珩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又下楼去了。 风不易把解药配好,给秦徵和开阳服下。 他们的身子能动了,天枢扶着开阳出去,方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抱住秦徵说:“师父,你可吓死我了!” 秦徵嘴唇嗫嚅,转头看到南宫珩,眸中水光闪烁。 南宫珩拿出那枚紫宝石戒指,放在了秦徵手中。 秦徵低头看着,神情大震:“真的是……为什么……为什么……” 南宫珩把秦忆如拖了进来,秦忆如的断手还在不停地流血,趴在地上,看到秦徵激动的样子,冷笑起来。 “师父,这东西怎么了?”方元不解,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秦忆如,“阿珩,这是什么人?是她害师父吗?” “这是你那好师妹。”风不易看着秦忆如,眼眸微缩。 方元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宫珩,见南宫珩点头,他整个人都傻了:“这是怎么回事?小师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谁干的?” “她跟虞澍勾结害师父,师父中毒也是她做的。”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有些事,明日再跟大师兄详细说。” “她……怎么会……我……”方元傻愣愣的,被风不易拽了出去。 见方元还回头看,风不易轻哼了一声说:“我早觉得你那师妹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原形毕露了!就你们还把她当个宝贝宠着!先回去吃饭,饿死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你师父没事,有阿珩照顾着。” 竹楼里,南宫珩给秦徵背后放了一个垫子,让他靠着。他拿着那枚戒指,死死地盯着秦忆如问:“你从哪儿得到的这东西?” 秦忆如声音沙哑:“当然是你的老情人送给我的。” 秦徵气得浑身颤抖:“她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叫秦忆如,忆如,忆的就是那个如吧。”秦忆如幽幽地说,“她年纪不小,风韵不减,左脸上有个梅花胎记,很美。” “她什么时候来的?跟你说什么了?为什么把这个给你?你做了什么?”秦徵厉声问。 “五年前,你闭关的时候。”秦忆如说,“她只是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我说,你是我爹,亲爹。” 秦徵一脸怒色:“我不是你亲爹!” “是啊,你惦记着那个女人,一辈子没娶妻。”秦忆如面色扭曲,“还给我起了名字叫忆如,我对你来说,不过是思念那个女人的寄托罢了。我不喜欢她!等她跟你见了面,在一起,你最在乎的人就不是我了!我不想要一个娘!就这么简单!” 秦徵闻言,一口血吐了出来,简直要疯了! “你这个贱人!”秦徵气得双目赤红,“我对你那样好,你竟然如此害我!” “你不是说,把我当亲生女儿吗?我那样说有什么不对?难道你收养我,就跟养个猫狗一样,不高兴就扔掉吗?那是我的家,你是我爹,你就应该全心全意地照顾我,那个女人来了,那个家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秦忆如在解释她的行为。 简而言之,在秦忆如眼中,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是她的所有物。秦徵只能对她最好,别人都不能越过她去。而她需要秦徵为她死的时候,秦徵都应该义无反顾。否则就不是真的爱她这个女儿。 这种人,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原则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喜欢的必须得到手。下作无耻又擅长伪装,天生的贱人。 看到秦徵被气吐血,秦忆如冷笑:“我当时说,你是我亲爹,那个女人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还问我娘在哪里。我跟她说,我爹和我娘在一块儿,就在山下面的院子里。我问她是谁,要不要到家里去,她说不去了,把那枚戒指从手上摘下来,说让我还给你。” “她……她还说什么了?”秦徵神色急切地问。 “她本来什么都没说,要走,结果又回来,说她在一个地方等着,让爹把她的刀还给她。”秦忆如说。 南宫珩想起,秦徵托方元送给他的新婚贺礼,是一把古朴的短刀,上面镶嵌着三颗蓝色的宝石,还刻了两个字“如意”。 “她在何处等我?”秦徵连忙问。 秦忆如看着秦徵,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爹,你想知道那个地方,可以,先把我的伤都治好,放我离开,我就告诉你。说不定那个痴心人,一直都在那里等着你,等了五年都没走呢。” 秦忆如话落,南宫珩拔剑,指着她仅剩的一只眼睛,冷冷地说:“找死!” “反正,我已经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还有什么好怕的……”秦忆如喃喃地说,“爹,除了我,没有人知道那件事。你们这对痴情鸳鸯,天各一方,还想再见面的话,就满足我的条件!否则,她以为我是你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是决计不可能再主动来找你的,你们将会生生死死不复再见!” “啊!”秦徵愤怒地嘶吼,从竹榻上下来,夺过南宫珩手中的剑,指着秦忆如,握着剑的手颤抖着,却不敢刺下去! 怒极攻心,秦徵又吐了一口血,晕死过去。 南宫珩把秦徵抱起来,放在竹榻上,给他把脉,又给他服了一颗药。 转身,看着秦忆如,南宫珩眸光冰寒:“来人。” 天枢进门,就听南宫珩吩咐:“把她带下去,上刑,留一口气,别弄死,但要让她生不如死!” “是,主子。”天枢把秦忆如从地上拽了起来。 秦忆如死死地盯着南宫珩:“你不能这样对我!若是我撑不住没命了,秦徵就再也别想知道那件事!按照我说的条件,给我治好伤,放我一条生路,我才会把那件事说出来!” 南宫珩冷笑:“这就怕了?你不是很能耐吗?想活着?我一定让你接下来还能喘气的每一天,都死去活来!跟我谈条件?事到如今还在做梦!你可以嘴硬不说,我倒是想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把这个脏东西带走!好好招呼!” 185.师父归来(一更) 叶翎躺在二楼,听着下面趋于平静。想起秦忆如的所作所为,心中唏嘘,秦徵实在是太惨了。有些人的恶,超出想象。 不见南宫珩上来,困意袭来,叶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秋夜风凉。 秦徵躺在竹榻上,闭着眼睛,面白如纸,眼角还带着泪痕。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已无法承受。 南宫珩让天枢送来一套新的被褥,他把秦徵抱起来,被褥铺好,让他躺着,盖好被子,拉着他冰凉的手,捂了一会儿,放进被子下面,把门窗关好,轻手轻脚地上楼。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纱账垂着,叶翎已经睡着了。 南宫珩上床,尽管小心翼翼,但还是把叶翎吵醒了。 叶翎没睁眼,靠过来,抱着南宫珩轻声问:“师父还好吗?” 南宫珩摇头:“不好。” “以后我们好好孝敬他,帮他找到那个如意。”叶翎轻声说。下面人说的话她都听见了,秦徵送给南宫珩的那把刀,原本的主人,应该就是秦徵心里的女子吧。 “好,睡吧。”南宫珩轻轻拍了拍叶翎的肩膀。 叶翎又睡着,南宫珩却久久没有合眼。 方元不放心,站在湖对岸往这边看,见灯都熄灭了,才回去休息。 按照南宫珩的命令,秦忆如被酷刑折磨了一整夜,咬死不松口,中间昏死好几回。 因为秦忆如知道,一旦她交代了,等待她的就是死。但她的条件,南宫珩是不可能同意的。不想死,就生不如死地耗着。 翌日,南宫珩醒来,下楼就发现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但秦徵不见了! 他们在上面,没有听到任何动静。问了属下,没人发现秦徵的踪迹。府里各处找了一圈,确认秦徵是真的离开了。 “师父应该不会想不开吧?”叶翎微叹。 南宫珩摇头:“不会。是他自己走的,许是想起什么事来,回逍遥谷去了。我派个人到逍遥谷去瞧瞧。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也好,该回来的时候会回来的,毕竟秦忆如还在这里,师父定然想知道她没说的秘密。” 叶翎想想,应是如此。 方元做了早饭,送过来,见秦徵不见了,十分担心。 听南宫珩说秦徵可能是回逍遥谷去了,方元要走,被南宫珩拦住了。 “阿珩,到底怎么回事?小师妹为何要害师父?”方元不解。 南宫珩跟方元简单讲了事情的经过,方元听完,整个人都傻了:“我不明白,我不懂……师父对她那样好,她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南宫珩想起叶翎说过的话,转告方元:“师兄,善良限制了你的想象力,有些人作恶,你不会懂的,也不用懂。好好的,师父会回来找我们的。” “师父……”方元眼圈儿一红,“师父该多伤心多难过啊!师父那么好的人,遇上这种事,他还能回来吗?” “能。”南宫珩点头。活到一把年纪,仍对人对事有一腔赤诚的秦徵,会回来的,会好的。至于那些贱人,都见鬼去吧! 昨夜说好,今日南宫珩和叶翎要进宫去找百里夙和叶缨。不过叶翎依旧很虚弱,南宫珩没让她出门,怕见了风再染上风寒,他一个人去了。 到宫里的时候,百里夙才刚下早朝。离开这段时间,西夏国一切安好。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把你师父救回来的?怎么抓住的虞澍?那个老妖婆呢?死了还是跑了?”百里夙问。 “姐夫,你最近话真是多了。”南宫珩落座,神色平静地把先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并没有刻意隐瞒叶翎受伤的事。 叶缨听完脸色就沉了沉:“你们俩,胆子也太大了!尤其是小妹,她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百里夙安慰叶缨:“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吗?别生气,他们已经很辛苦了。” “我知道!”叶缨皱眉,“我不生气,我什么都不说,难道让那个丫头以为我赞成她这样做?下次还是如此,不顾自己安危往前冲?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赔我一个妹妹吗?” 百里夙轻咳两声,正了正神色:“你说得对!必须要生气,还要骂她,狠狠地骂她,让她长记性!最好把她揍一顿!” “那是我妹妹,轮得着你说她?”叶缨又怼百里夙。 百里夙赔着笑:“是是是,我的错,从头到尾全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这次有惊无险,小妹也是知道自己冲动了,不敢见你,这不昨夜就躲着,今儿也不敢来。” “她躲着我就见不到了?我等会儿就去找她!”叶缨冷着脸说。 南宫珩没有隐瞒,叶缨虽然生气,但更多的是后怕。而她从头到尾也没责怪过南宫珩没有保护好叶翎,虽然南宫珩本以为叶缨会骂他。 因为叶缨知道,那定是叶翎的主意。理性来讲,南宫珩的确不能亲自上。 南宫珩惦记着叶翎,说完就要回去,百里夙起身跟上,见叶缨坐着不动。 “不是要去宁王府找小妹吗?”百里夙问。 叶缨摇头,叹了一口气:“现在去做什么?她那么拼,也是为了我们能有安宁日子过,让她好好养着吧。等她好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南宫珩唇角微勾,对着叶缨拱手,什么都没说,一个人回去了。 理解万岁。 不过南宫珩刚走,叶缨就让人准备了许多补品药材,送到宁王府去。 于是,叶翎中午就喝上了只有宫里才有的极品血燕,感叹了一句:“我姐真好!” 不止如此,叶缨还让人从宫中御花园刨了一棵树,送来宁王府,就种在竹楼外的湖边。叶翎在二楼窗边往外看,一眼就能看见。 是西夏一种名贵树种,名字叫做平安树。 南宫珩把叶翎的躺椅搬出去,把她抱过去,让她躺在树下,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风不易过来,给叶翎把脉,轻哼了一声说:“真是嫌自己命大!若不是秦老前辈实力高强,拼尽全力救你,阿珩赶到及时,你已经见阎王去了!” “所以说,我福大命大。”叶翎很淡定地说。 “下次打不过就跑,知道了吗?”风不易瞪了叶翎一眼。 “知道了,小风风大爷。”叶翎唇角微勾。 “虞澍……”风不易提起这个名字,就皱了眉,“他不会轻易给阿珩解蛊的。” “这是必然。”叶翎说,“他跟秦忆如一样,都知道,把底牌交出来就没命了,但不交,就会生不如死,他们又都贪生怕死,绝不会选择自我了断。” “那就一直这样耗下去吗?”风不易问。 叶翎微微摇头:“当然不会。想要打破僵局,我们最终还是要跟他们谈判,但他们真的想跑,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为何耗着?现在直接谈,把事情尽快解决不好吗?”风不易不解。 叶翎摇头:“这不是耗着。第一,也是最重要的,先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出口恶气。第二,把他们打怕了,打服了,打得快死了,接下来谈条件的时候,会比现在好办很多。若是我们急吼吼的,你信不信他们会一直得寸进尺?” 风不易沉默片刻之后说:“我想去见见虞澍。” “去吧,别被吓到就好。”叶翎点头。 原本虞澍被关在柴房,但昨夜府里多了一个犯人之后,南宫珩的属下就专门在他们住的地方搞出了一个刑房。 这会儿新的一波酷刑刚刚结束,风不易进门,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虞澍和秦忆如先后被打失禁,尽管窗户开着,还是令人作呕。 风不易一开始都没认出哪个是虞澍。 双腿被砍掉的虞澍,绑在一个柱子上,垂着头,满是血污的白发遮住脸,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毁容瞎眼的秦忆如,只是断了一只手,被绳索吊在房梁上,身上还在往下滴血。头歪着,闭着眼睛。 风不易看了两眼,转身出去,捂着胸口干呕起来。原本他一直想质问虞澍的话,想了很久,但这会儿见过虞澍之后,他突然觉得,没意思了,没什么好问的。 问虞澍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异想天开得永生,不用问。 问虞澍为何没有良知?他这种满口仁义道德,骨子里大奸大恶的人,根本不懂良知是什么! 宁王府里还关着几个俘虏,木苍和包括木仲天在内的三个老者。 这几个人,对南宫珩和叶翎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如何处置,是个问题。准确来说,是该如何处置木苍。 南宫珩下令,让天枢把木仲天三人直接杀了。如今他们的主子已经被擒,留着他们没有意义。而这三人跟虞澍同流合污,可不是被虞澍给骗的。因为他们很清楚虞澍在做什么,暗中帮虞澍做了不少恶事。 不过木苍这个人,跟木仲天不是一路的。 为了妻儿安危,他被虞澍胁迫,帮忙做事,总共执行过两回任务。 头一回,是在清云城,木苍跟着木仲天一起,辅助楚明泽去验证宋清羽是不是云尧。 有件事南宫珩和叶翎都不知道,当时木仲天本来要杀掉七星,是被木苍阻止了。 第二回,就是在晋阳城,佯装刺杀南宫珩,因为他实力最弱,第一个被擒。而这是虞澍安排的,甚至木苍被抓都是楚明泽设计好的。 对于木苍,没有必杀的理由,因为说到底,他们无冤无仇,木苍也没有真的为虞澍做恶。 木苍亲眼看着他的师父被杀死,尸体被拖走,就剩了他一个。他对木仲天的死,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他和完颜幽都是因为木仲天才落到今日这番境地的。 然后,木苍见到了南宫珩。 “完颜幽还活着,你们的孩子也在。”南宫珩开口对木苍说。 木苍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你……你没有骗我吧?” “虞澍被我们抓了,不过那个老妖婆带着完颜幽逃走了。”南宫珩说。 “虞澍……”木苍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今日,我会放了你。”南宫珩说。 木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们,真的要放了我?” “因为我夫人觉得完颜幽很可怜,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至于离开之后,你能不能找到她,你们日后会如何,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而且,目前来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虞澍……虞澍会不会知道幽儿在何处?”木苍神色急切地问。 南宫珩摇头:“他不知道,因为他是被舍弃的,那几个人藏身的地方,如今没人知道。你自己去找吧,若是找到,能告知我们的话,那是最好,不能也无妨。” 南宫珩话落,天枢把束缚着木苍的锁链放开。他曾经在晋阳城的时候被用过刑,但如今已没有大碍。天枢扔给他一个包袱,里面放着干净的衣服,他的武器,还有几张银票。 “走吧,好好做人。”南宫珩话落转身离开。 木苍跪在地上,对着南宫珩的背影磕了一个响头:“谢谢!日后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今日不杀之恩!” 木苍知道,南宫珩和叶翎就算把他给杀了,也有充分的理由,因为他曾经为虞澍做事。 木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暗中离开宁王府。天枢跟他说了,先前完颜幽所在的山谷在何处,木苍打算先到那里去,看能不能找到楚明泽一行离开时留下的痕迹。 南宫珩和叶翎之所以没有选择让木苍投诚,跟他们合作,一起对付那老妖婆,原因是木苍不可控。虽然他们的敌人相同,但目的是不一样的。 若是有朝一日,木苍被老妖婆那方给抓了,完颜幽有性命之危,他有极大的可能,会选择出卖南宫珩和叶翎。 倒不如趁早各走各路,不要再有过多的牵扯,日后再见,是敌是友,看情况。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在二十四孝好男人南宫珩的精心伺候调养之下,叶翎身体恢复大半,已经行动如常了。不过风不易和南宫珩达成一致意见,均认为叶翎最好三个月之内都不要动武,也不要修炼,否则刚刚愈合的筋脉很容易再次受损。 派去逍遥谷的人早回来了,说见到了秦徵,但他仿佛处于自闭状态,跟他说话也没有回应。 中秋节夜,南宫珩和叶翎带着叶旌去宫里参加家宴回来,方元和风不易守着一大桌子菜,正等着他们。 “团圆的日子,师父怎么还不回来?”方元好几次往门口看,神色担忧。 一道黑影出现在门口,方元愣了一下:“师……师父?!” 虽然南宫珩总管秦徵叫老头,但他如今尚不到五十岁,曾经有一次练功差点走火入魔,导致出现了一点花白的头发,如今全白了,银丝如雪。 其实秦徵并不矮,只是原来有些胖,总是含胸驼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显得矮。如今他短短数日,急速消瘦下去,看起来整个人都高大了不少。 曾经秦徵总是穿得破破烂烂,如今身着一身墨色锦袍,头发用木簪竖起,胡子剃掉,五官终于清晰起来。 忽略那头白发,竟然是个相当俊朗的大叔! 秦徵神色淡淡,抬脚走进来,把他带来的一个包袱扔在旁边,在方元身旁坐下。 “师父,你……”方元打量秦徵,看着那头银丝,鼻子一酸,“师父的头发……” 南宫珩笑着说:“大师兄,师父的头发明明很帅!师父现在整个人都很帅!秦老大,不错哦!” “没大没小。”秦徵面无表情地说。 “秦老大,你改走面瘫路线了?”南宫珩调侃秦徵。 叶翎笑了:“阿珩你说什么呢?师父这叫冷酷风!” 南宫珩眼眸微闪:“秦老大,你回来得不是时候,没做你的饭,家里也没空房间了。来来来,冷肃的秦老大,给你一张银票,请你冷酷地离开,到酒楼去好好吃一顿,找家客栈住。” 南宫珩说着,当真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秦徵。 秦徵一拍桌子,伸手就揪住了南宫珩的耳朵,没好气地说:“臭小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叶子救命啊,师父要谋杀我的耳朵!”南宫珩对着叶翎挤眉弄眼。 “我支持师父,揍他!”叶翎笑得很开心。 风不易嘿嘿一笑:“前辈,我也支持你!” 秦徵绷不住,笑了出来,推开南宫珩,坐下,扫视一圈,清了清嗓子说:“有件事,我要宣布。” “师父说。”方元点头。 “别叫师父了,叫爹。”秦徵正色。 方元愣了一下,继而神色一喜,响亮地叫了一声:“爹!” “师父,我有爹,不会管你叫爹的。”南宫珩说。 “谁稀罕你这个臭小子?一边儿去!”秦徵给了南宫珩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叶翎,“小叶啊,要不要认个义父?以后义父罩着你!上回是意外,其实我武功还不错的!” 叶翎笑得乖巧:“义父。” “哎!”秦徵点头,很是开心。 失宠的南宫珩,默默地揉乱了风不易的头发,被风不易踩了一脚。 “秦老大,你不会是假的吧?”南宫珩眨了眨眼睛。 秦徵轻哼了一声:“老子想通了!以后好好过日子,跟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把老子的女人找回来!让那些狗东西,都见鬼去吧!” 186.称心如意,天打雷劈(二更) 圆月高悬,银辉如霜。 中秋团圆夜,秦徵归来,大家都放心了。 对于秦徵能够这么快调整好心情,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叶翎并不多意外。 如秦徵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做人最重要的是无愧于心。秦徵没作恶,何必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他就该过得幸福,过得快乐,过得漂漂亮亮!这才是对害他那些人最好的报复! 饭菜都是方元做的,虽然南宫珩和叶翎已在宫中吃过,但依旧给面子地陪着秦徵吃了些。 方元的手艺是真的好,不求精致,只求美味。自从方元来到这个家,就掌管了厨房。过去这十多天,他天天变着花样给叶翎做菜炖汤补身子。这是他的爱好,大家喜欢吃他做的菜,他最高兴。 桌上有酒,见秦徵伸手,方元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抢过去,神色严肃:“爹,你身子骨还没好,不要喝酒了。” 这酒还是南宫珩的属下从逍遥谷拉回来的,方元专门给秦徵酿的。但方元觉得秦徵脸色不太好,不想让他喝。 秦徵皱眉,要是搁以前,他肯定一拳头过去,把酒夺回来。但这回,他轻哼了一声,嘀咕一句:“让你叫声爹,就管起老子来了。”也没坚持要喝。 吃过饭,秦徵摆摆手:“你们先回去,我有话要跟阿珩和小叶讲。” “我把爹的房间都准备好了,被子才晒过,爹早点过去休息。”方元叮嘱秦徵。 “知道了知道了!”秦徵点头。 方元和风不易以及叶旌都走了,属下收拾了碗碟,南宫珩泡了消食茶给秦徵,因为他吃得有点多。 “你小子,现在娶了媳妇儿,真跟以前不一样了。曾经你可是只管吃不管做的主儿!”秦徵喝着酸酸甜甜的消食茶,打趣南宫珩。 “现在我家,小叶子是老大。”南宫珩嘿嘿一笑。 “可我听说,你们俩都还没圆房。臭小子你可真能忍啊,哈哈哈哈!”秦徵不遗余力地取笑南宫珩。 南宫珩脑袋一歪,靠在了叶翎肩膀上,抱着叶翎的胳膊,故作委屈:“小叶子,你听听,这老家伙笑话我!戳我痛处!” “义父说的是事实。”叶翎很淡定地说。 秦徵哈哈大笑,南宫珩唉声叹气。 这就是师徒俩的日常。从南宫珩拜秦徵为师那天起,爷俩就进入了毒舌互怼相爱相杀的模式。曾经南宫珩烧过秦徵的胡子,偷偷往秦徵碗里放鸡屁股,趁着秦徵喝醉,在他脸上画画。 反正南宫御享受过的来自儿子的“爱”,秦徵基本都享受过。每每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追上去就是一顿打,结果交手之后发现,南宫珩实力又精进了,想着这么宝贝的徒弟,又不舍得打了。 秦徵是虞澍精心给南宫珩选的师父,只是因为他这两年练功接连出问题,受伤导致内力受损。事实上他正常时候实力强横,在曾经的虞澍和木仲天那些人之上。 “虞澍不是都被抓半个月了,阿珩你还没把蛊毒给解了?打算留着他过年吗?”秦徵问。 南宫珩一听这话,幽幽地说:“秦老大,要不等会儿你去试试?那虞老贱不说别的,骨头硬,就怕死。他若是乖乖给我解蛊,我倒是要怀疑其中有诈。” “那怎么办?”秦徵皱眉,“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小孙孙?” “等着吧。”南宫珩也想知道怎么办。 他们对蛊术都一无所知,想让虞澍交出解蛊的方子,除非满足虞澍的条件,否则虞澍不可能妥协。 关键的问题在于,就算虞澍交出方子,他们无从验证真假。直接让南宫珩以身验证,万一效果相反,非但没有解蛊,反而让蛊毒发作了呢?这种可能性不仅有,而且很大!谁知道虞澍那老贱人会不会设计诱发南宫珩的蛊毒,到时候叶翎又要求着他解蛊,更不能动他! 见秦徵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提过秦忆如,叶翎微笑:“义父,你心里的人,是叫如意吗?” 秦徵闻言,神色微怔,脸上的笑容淡了,沉默下来。 南宫珩和叶翎就在旁边耐心等着,秦徵再次开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是啊,她叫如意。” “义父愿意跟我们讲讲年轻时候的事情吗?”叶翎问。有些事,显然一直埋藏在秦徵心底,没有与人言。说出来,对他是好事。 “我曾喜欢过一个女子,叫如烟,后来才发现,她只是利用我。她成了我的大嫂。”秦徵自嘲一笑。 叶翎嘴角微抽,拍了拍秦徵的肩膀:“师父,都过去了,谁年轻时候没碰上过人渣?” 秦徵本来也没有伤感,只是说起深埋心底的往事,一时有些怅惘。听到叶翎的话,直接被逗乐了:“小叶,你也碰上过人渣?” 南宫珩看向叶翎,就见叶翎点头:“是啊,楚明恒楚明寅还有曾经的云修,个顶个都是人渣,不过碰上我,算他们倒霉!如今前两个死了,后面那个失忆残废!” 南宫珩唇角微勾:“总之,就我最好!” 秦徵给了南宫珩一个白眼,看着叶翎接着说:“那如烟倒也不提了,是我自己犯蠢,没甚好说的。我想说的是如意,她是如烟的姐姐,嫁给了我最好的朋友蔺风。” 叶翎已经感觉到,这会是个很狗血的故事…… “蔺风是个将军,如意与他成亲当日,蔺风上了战场,没过多久,传回死讯,如意守寡。因为一些事,我们有了交集,我喜欢上如意。但我们一直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做过越矩之事。就在我准备求娶她的时候,蔺风活着回来了,但他双腿残疾,再也无法站起来。”秦徵苦笑。 叶翎蹙眉。阴差阳错的事,只能说造化弄人了。秦徵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话语,但这其中定然还有许多他没说的事。 “我跟如意最后一次见面,明明离得不远,中间像是隔着天涯。我说,我要走,她没有挽留。她要把那枚戒指还给我,我说,那只是一个暗器。她把她的刀送给我。我想,那就是一刀两断的意思吧。”时隔多年,再提起当初的事,秦徵依旧难掩情绪波动。 “我们都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心照不宣地选择结束那段感情,甚至都不曾有过一个拥抱。”秦徵苦笑,“曾经我对她说过,以后要寻一处静谧山谷,起名叫做逍遥谷,漫山遍野种上梅花,等到冬日落雪时,美人相伴,梅林一壶酒,岂不快哉?” 叶翎只去过一次逍遥谷,漫山遍野都是梅花树,本以为是原来就有的,没想到是秦徵种的。 “我们之间没有约定,分别时谁也没提未来。她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我也强迫自己,不再管她过得怎样。”秦徵眼圈儿微红,“但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她,你们都不知道,她真的,真的很好……我找到了自己的逍遥谷,日日夜夜借酒浇愁,以为这样就能忘记她,但后来发现,醉得最厉害的时候,她在我脑中,越发清晰。” “但义父始终没有再去打扰他们。”叶翎心中微叹。秦徵太善良了,他不是一个喜欢强取豪夺的人,选择退出,纵有万般不舍,也不会让自己做违背原则的事。 叶翎只能说声佩服。一个人能痴情到终身不娶,却在潇洒转身后,再也没回头,只在远方默默守候祝福,真君子! “我不敢去。我怕见到他们过得很好,心里难受。若是见到他们过得不好,我又能如何呢?抢了兄弟的妻子吗?那种事,我做不出。”秦徵叹气。 “但义父一直在期盼,她能来找你吧?”叶翎问。 秦徵垂眸苦笑:“那是梦里会发生的事。只是没想到,她真的来找我了。” “义父,虽然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我还是想说。她过了这么多年才来找你,应该跟你一样,都在当年选择做好人,而不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但她来了,或许是蔺风死了?也或许遭遇了别的事。我想,她跟你一样,一直都没有放下,想再续前缘。”叶翎说。 秦徵和如意,在叶翎看来,就是同类人。太正太直太善良,不愿意伤害别人,宁愿自己受苦。 “可……”秦徵面色微沉,“因为那个小贱人,害得如意误会离去,不知去了何处。如今已过去五年,五年啊!” “先从秦忆如口中问出当年如意所说的那个地方在何处,找找吧。”叶翎微叹。 “不过,”南宫珩皱眉,“秦老大,还是我曾问你很多次的那个问题,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秦徵说的这些人,叶翎和南宫珩都没有听说过。当今三国,似乎也没有姓蔺的。 “你们还小,不知道天外有天。日后我会告诉你们的。”秦徵故作高深地说。 叶翎轻笑,并不多意外。天下之大,岂会只有他们目之所及的这片地方?叶翎看过的杂书中,曾有只言片语提到过异族人。想来,秦徵来自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吧。 “那义父想好,要怎么撬开秦忆如的嘴了吗?”叶翎问。 秦徵拧眉:“没有啊!这是她最后的保命符,她是不会说的!” “刚刚,我突然有个想法。”叶翎若有所思。 “小叶,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快说!”秦徵神色急切。 “义父先别激动,我去会会秦忆如。”叶翎说着,站了起来。 南宫珩没让叶翎出去,让天枢把人带了过来。 秦忆如如今真的人不人,鬼不鬼,被扔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秦徵看到秦忆如,面色冰寒,没有言语。 “秦忆如?”叶翎叫了她一声。 没反应。 “秦忆如,看来你的骨头是真硬。你有什么条件,就提出来吧。”叶翎说。 “先……把我的脸,我的眼睛治好……我的手筋脚筋,愈合……我的武功恢复……”秦忆如声音沙哑,抬头看了叶翎一眼。 视线一转,看到叶翎身旁坐的秦徵,秦忆如眼眸微微眯了一下,似乎无法确认这是何人。 “哦,这位是阿珩的师父,我的义父秦徵。不过跟你没有关系了。”叶翎“好心”给秦忆如介绍,“你方才的条件,我考虑了一下,从你的处境来说,倒也合理。你无依无靠,只能靠自己逃生,所以必须先让自己恢复逃生的能力,才肯交代你藏起来的秘密。” 秦忆如盯着叶翎,眼眸阴鸷地笑了,那张脸扭曲至极:“既然如此,你们还在等什么?折磨我也折磨够了吧?除非满足我的条件,否则我死都不会说出来!多过一天,秦徵跟他的心上人,就多分开一天。他已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有多长时间可以等?若是不答应,你们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绝不会屈服!” 叶翎抬手,轻轻拍了拍:“真有骨气!正好,我跟阿珩这几天无聊,搞出了一种叫做让你死去活来活来死去锥心蚀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药,看来你很想试试?” 秦忆如神色一僵:“叶翎!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明知说了就没有活路,你非要逼死我,那我就算死,也要带着那个秘密到地下去!” “那……”叶翎冷笑,“我们就来试试,你还能撑多久吧!” “你!你再逼我,我死了,那件事,秦徵再也别想知道!”秦忆如厉声说。 “看来你还是害怕。”叶翎似笑非笑地说,“你恐惧的样子,我看着很顺眼。不过呢,你的条件,我是不可能答应的。倒也没有别的原因,让我的男人去碰你那张恶心的脸,我可受不了。我倒是问过小风风,他严词拒绝,说如果让他给你医治,就跟我们绝交,说他一见你就想呕吐,想自戳双目,让我们千万别害他。没办法,你只能继续丑下去了。” 秦忆如听了,几欲吐血,眼睛都红了:“叶翎!你这样做,不会有好结果的!早晚我要你求我!” “我这样做,当然有好结果。看到贱人有恶报,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大快人心的事吗?”叶翎唇角微勾,“至于你拿来保命的那个秘密,我不介意你带着它到地下去见阎王。因为我打算,给我义父征婚。” 秦忆如猛然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 秦徵嘴角抽搐,就听叶翎笑着说:“我义父这么一打扮,又帅又酷,而且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如今这天下三国,西夏国的皇帝是我姐夫,东晋的皇帝是我公公,南宋的皇帝是我朋友。我跟他们打声招呼,用不了多久,三国每一个地方,都会贴上我义父的征婚启事,上面就写,秦徵,宁王义父,夜王师尊,不曾婚配,欲寻觅如意娘子。你说,是不是很不错?等如意看到,自会前来找义父。如此,义父称心如意。至于你,我给你选个好日子,让你体会一下,天打雷劈的感觉,如何?我才想到的跟你这么般配的死法,不用谢。” 187.如意见信(一更) “天枢,把秦忆如带下去,等哪日风雨雷电齐聚,带她出来,让她体会一下,被天打雷劈的感觉。”叶翎冷笑。 秦忆如闻言,眼神惊惶,浑身颤抖:“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放了我,我就把那件事说出来!” “可以啊!”叶翎点头,“你说,说完就可以走了,我绝对不拦着。” “我不信……我说完你定会杀了我的!”秦忆如剧烈摇头。 “那废什么话?带走!”叶翎摆摆手。 天枢拖着秦忆如离开,秦忆如在叶翎说过那番话之后,压抑不住内心对死亡的恐惧,嚎哭起来。 哭声渐渐远去,南宫珩笑容愉悦:“小叶子,你真的打算给师父征婚?” “不可以吗?我觉得蛮好的。”叶翎轻笑,“就算秦忆如说出五年前如意所在的地方,她现在也未必还在那里。但她既然离开家乡,来了这边,有很大的可能会留下。只要她还在三国范围之内,会看到义父的呼唤的。义父,你觉得呢?” 秦徵皱眉:“这……会不会太高调了?” “义父觉得不妥?那就算了。”叶翎点头。 秦徵神色一僵:“你这丫头,我没有觉得不妥,就是觉得……” “秦老大,别装了!”南宫珩戳破秦徵。 秦徵脸色绷不住,嘿嘿笑了起来:“我觉得小叶你的想法真的太妙了!我赞成!” “原来义父刚刚是想装个矜持。”叶翎打趣秦徵,“既然如此的话,那这件事我们就开始着手做了。义父就等着如意娘子来寻你吧!” 秦徵连连点头:“好好好!太好了!” “秦老大,睡觉去吧,大师兄给你晒的被子,别留这儿打扰我们了。”南宫珩逐客。 秦徵瞪了他一眼:“这里是小叶的地方,你就是个上门女婿,轮得着你说话?一边儿去!” 话落秦徵和颜悦色地看着叶翎,笑得那叫一个慈祥温和:“小叶,好好歇着,义父的事不着急,明儿一早办就行。” 说着不着急,又说明儿一早。 叶翎就不戳穿秦徵这迫不及待的心情了,点头说:“好,义父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秦徵走时,脚步轻快,心中满满的都是期待。飞身越过湖面,进了竹楼,就见方元还在等他。 “爹,这间是你的屋子。”方元带着秦徵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面的装饰很符合秦徵的喜好,粗放大气。 “行了,你去睡吧。”秦徵把包袱放下,摆摆手,让方元出去。 方元走到门口又回头,欲言又止。 “别婆婆妈妈的,有话直说!”秦徵没好气地说。 “爹!”方元跑回来,在秦徵身旁坐下,看着他说,“小师妹的事,你可千万别再伤心了,不值当,她那是咎由自取。” 秦徵一拍桌子:“臭小子,你哪只眼睛见我伤心了?你跟阿珩两个臭小子还不够气我的?小叶那么乖那么可爱,我惦记那个狼心狗肺的小贱人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嘿嘿,爹说得对!小叶又乖又可爱,我也喜欢她!”方元笑容憨厚。 秦徵皱眉:“你不能喜欢她!她是你弟妹!” 方元无语:“爹你胡说什么呢?小叶是妹妹,妹妹!” “知道知道!改明儿让她给你找个好媳妇儿!”秦徵笑声爽朗。 “好啊!”方元点头,笑起来嘴巴都快咧到耳后了。 “去吧!傻小子!”秦徵笑骂。 方元开心地走了,秦徵又看了一下房间,摇头失笑,打开他从逍遥谷带过来的大包袱,从里面拿了一个卷轴出来。 小心翼翼地打开,画像在桌上铺展,一个温柔沉静的年轻女子,浅笑吟吟。 “如意……”秦徵喃喃地唤着这个名字,一瞬间,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 翌日一早,南宫珩和叶翎接到禀报,秦忆如死了。 意料之中。 昨夜叶翎说那样的话,就是放弃了跟秦忆如谈任何条件。 秦忆如很清楚,以她如今的状况,说了会死。不说,早晚也会死。 在叶翎寻找到别的办法之后,秦忆如的保命符,已经破了,支撑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 昨夜没有严刑拷打,她四肢扭曲,眼眸凸出,叶翎倾向于认为,她是被吓死的。 天枢把秦忆如的尸体放下来,旁边绑在柱子上的虞澍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虞澍并不知道如意的事,秦徵这么狠,连女儿都杀,让他一瞬间觉得寒毛直竖。而后又告诉自己,不行,他不能死,一定要坚持住!他跟秦忆如的情况不一样! 秦徵在跟方元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得知秦忆如的死讯。他的反应比方元更加冷静,也没管过南宫珩和叶翎会如何处置秦忆如的尸体。 叶翎让天枢把尸体用草席卷了,扔到乱葬岗上去。这样的祸害,不必入土为安。 叶翎进宫,跟百里夙说起秦徵的事。 百里夙立刻应下,当日就颁下圣旨,给秦徵征婚,让下面的官员,一级一级传达旨意,用最快的时间,西凉城每个城池,每条街巷,都要贴上征婚启事。其中秦徵的名字,和如意二字,在启事上面,十分显眼。 没什么人认识秦徵是谁,以前也从未出现过这种东西,必然会被全国百姓津津乐道。 虽然如意可能在某处隐居,但她只要不是一个人与世隔绝的状态,这种强度和密度的找人方式,她定会看见的。 而后是南宋和东晋。 南宋如今的皇帝是八卦假扮的宋清羽。南宫珩派人传信过去,八卦也下了旨,言明是受百里夙所托。作为友好邻邦,很正常。 东晋那边,南宫御是认识秦徵的,对于南宫珩写信回来要求的奇葩之事,南宫御觉得很无语,但还是照做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一时间,三国境内,每个人都在讨论秦徵征婚的事。 可启事上面只写了“欲寻如意娘子”,也没说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而且是天下范围之内征婚,总让人觉得,这启事似乎别有深意。 的确别有深意。寻如意娘子,何人如意?如意自知。 于是,秦徵开始了日日等夜夜盼的日子。 叶翎说:“义父,如意定然还是那么美,你得好好保养一下。” 怎么保养?方元变着花样给秦徵做好吃的,炖补品,秦徵身体越发康健,原本消瘦下去的脸,因为生活变得规律自制,没有再胖回去,但健康有光泽,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叶翎说:“义父,你要有个房子,等如意来了,给她一个家。” 秦徵觉得,对啊!必须的! 但宁王府里只湖边有空地,别的地方都种着竹子。秦徵又想跟徒弟儿子女儿住在一起,于是,就在湖边精心挑选了一处向阳背风的地方,砍掉一大片的竹子,他自己画了图,亲自参与,盖新房。 秦徵不要竹楼,说如意怕冷,竹楼冬日漏风。 又说如意喜欢梅花,得知皇宫御花园有几株罕见的梅花品种,一句话,百里夙直接让人刨了送过来,种在了秦徵专门给如意盖的院子外面。 秦徵着急娶媳妇儿的事儿,全天下人都知道,都很好奇,秦徵这个如意娘子,最后能不能娶得到? 眨眼功夫,深秋已至。 西凉城中落叶金黄,寒霜如雪。 但南宋最南端的千叶城里,依旧温暖如春。 自从平王一家谋反被抓走之后,千叶城来了新的官员治理,百姓安居乐业。 数日前,官府派人,在千叶城中心大街上最显眼的地方,贴了一张告示,被城中百姓津津乐道。 这日清晨,千叶城下起了雨。 一叶轻舟,从海上翩然靠岸,身形纤瘦的女子脸上蒙着面纱,撑着一把素底红梅的油纸伞,身姿轻盈地上了岸,看似脚步轻慢,眨眼功夫却已到了离岸很远的地方。 漫步走进千叶城,雨天路上行人不多,女子轻车熟路地进了一家店铺:“打一坛酒。”声音轻柔悦耳。 “夫人来啦!好咧!老样子,一坛千叶醉!”小二脸上带着笑,显然这是个熟客。 千叶醉,千叶城特产美酒,醇香温厚。 很快,女子手中多了一坛酒,付了钱,照旧多给了小二十文的赏钱。 出了酒肆,女子又走进对面的一家点心铺子,也是熟客,照旧要了一盒云片糕。 又在别处买了些新鲜的菜蔬果品,女子提着一个竹篮,走过千叶城中心大街。 见前方有人围着一张告示,女子绕开,继续往前,目不斜视。 突然,一个名字传入了女子耳中,让她脚步一滞,驻足停下,转头看了过来。 细雨蒙蒙,视线穿过雨幕,女子看到了那张用红纸写的告示,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不过寥寥数语。 女子眼眸微缩,手中的篮子掉落在地,买来的东西被雨淋了,她也没管,快走两步,正好前面看告示的人散了,她到跟前,抬头再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那张告示上面的字,最后在她眼中,只剩下了五个字“秦徵,寻,如意”。 “宁王是谁?夜王是谁?秦徵住在何处?”女子问旁边一个老头。 老头打量女子,乐呵呵地说:“这位夫人想去试试?看你这样貌气质,说不定能入了贵人的眼呢?” “宁王是谁?端王是谁?秦徵住在何处?”女子又重复了一遍。 老头笑着说:“这你都不知道?宁王是西夏皇后的妹妹,说起她,可是个奇女子啊!她原先是南楚的,不过南楚如今已经亡了,就是咱们现在的南宋,叶晟大将军的次女,原是战王妃,后来当了大将军,再后来她姐姐嫁给了西夏的皇帝,她到西夏当了个女王爷。那夜王,就是她如今的夫婿,东晋的七皇子。那个秦徵是谁,咱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是西夏宁王的义父,东晋夜王的师父,那不都写着呢嘛!如今应该都在西夏国都城吧!听说那宁王和夜王成亲之后,没留在东晋,又回西夏去了,肯定在那儿!” 老头自顾自地说着他知道的事,说完转头,发现原先站在身旁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女子提着篮子,脚步匆匆地出了千叶城,到城外之后,运起轻功,很快到了海岸边,飞身上了小舟。 轻舟离岸,眨眼功夫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 千叶城南边有个半月形的小岛,名字就叫半月岛。 半月岛上住着人,并不算多隐秘,千叶城许多打渔为生的人都知道,偶尔遇到风浪上岛躲避,岛上的夫人还会给他们煮热汤喝。 一个素衣少女坐在石屋屋檐下,双手托腮,看着越来越大的雨。 见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少女起身,面上带了笑:“娘,你可回来了!下这么大的雨,还非要去买酒喝!” 女子摘掉脸上的面纱,左侧面颊上,有一枚精致的梅花胎记。她就是秦徵正在到处找的如意。 少女是如意的女儿,名字叫冰月。她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高挑,容貌清丽,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娘?”冰月伸手在如意面前挥了挥,发现如意在走神,觉得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带了你最爱吃的云片糕。”如意把篮子递给冰月,把伞收了,放在屋檐下,转身进了门。 冰月直觉有事发生,而且是大事,但又想不到会是什么事。 冰月做好饭菜,端过来,敲门,没反应。她蹙眉,大力推开房门,就见如意坐在床边,神色怔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你怎么了?”冰月把饭菜放在桌上,走过去,坐在如意身旁,握住了如意的手,冰凉的。 “他……他在找我。”如意喃喃地说。 冰月愣了一下:“他……是那个人吗?娘不是说,他已娶妻生女,为何还要找娘?你们在千叶城碰见了?” 如意摇头:“没有……千叶城贴出了告示。他的徒弟和义女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在帮他找我。我不明白,为什么?那告示上面写,他不曾婚配,欲寻如意娘子……” “不曾婚配?那当年那个……”冰月蹙眉,“娘,会不会是你当年碰上的那个姑娘故意骗你?” “我亲眼看到他们在一块儿,亲耳听到她管秦徵叫爹。”如意蹙眉,“她为何要骗我?” “万一她跟我一样,都是养女呢?至于她为何要骗娘,我也不懂。但人心难测,保不准她本性不好,故意搞鬼。过了五年秦徵才找娘,中间肯定有蹊跷,好像他根本不知道五年前娘去找过他一样,否则早就来了。所以,很可能就是那个姑娘从中作梗,两边欺瞒!”冰月说。 “那……我要去见他吗?”如意神色有些迟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为何不去?”冰月正色,“当然要去!他不知道娘在何处,我们躲在这地方,都能看到告示,说不定他把找人的告示贴满了天下呢!他心里定是惦记着娘的,就像娘从来没有忘记他一样!娘还在等什么?咱们今日就收拾一下,一起去找他吧?告示上写了他在何处吗?” 如意摇头:“没写,但我问了个人,说他是西夏宁王的义父,东晋夜王的师父,如今在西夏都城。” “娘,你们已经错过不止一次了,你过去那些年受了好多苦,终于解脱了,为了找他,走了多少路,找到后又生了那样的误会,耽搁了五年。等明日我们就走吧。这次不管如何,一定找到他,当面说清楚!”冰月神色认真地说。 “那我们明日就走?”如意本来已决意将那段感情深埋心底,一时间突然得知可能是误会,心绪有些乱。 “不等明日,今日雨停了我们就走!”冰月笑着说。 母女俩吃过饭,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两人收拾了行李,冰月看到衣柜中一件洗干净缝好的男人衣服,微微皱眉,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想了想,又找来一张纸,写了一行字:“公子,你欠我的救命之恩,不必报答了,有缘再会。”压在了衣服下。 背着行李出门,见如意已在院中等候,冰月笑着跑过去,挽住了如意的胳膊:“娘,走吧!” 188.攻心计,红梅映雪美人来(二更) 西凉城。 九月初八,叶翎十七岁的生辰,也是她和南宫珩相识两周年的日子。 府里摆了家宴,给叶翎庆生,百里夙带着明氏和叶缨叶尘一起来。 方元掌勺,做了一桌丰盛的生辰宴。 南宫珩提前几日,偷偷跟方元学,亲手给叶翎做了一碗看起来不错的长寿面。 面条筋道,汤鲜味美,叶翎不吝夸赞。 秦徵打趣南宫珩:“这小子如今可真是出息了!不错不错!” 南宫珩表示,自己媳妇儿,就是要宠着! “祝小姨永远美丽!最最美丽!”叶尘甜甜地说。 这话叶翎很爱听,结果下一句就听叶尘问:“小姨,小姨父,不是说今年给我生妹妹吗?妹妹呢?” 南宫珩轻咳两声:“问你父皇母后要。” 百里夙微笑:“儿子别急,我会努力的。” 生辰宴结束,大家散去,南宫珩牵着叶翎在湖边漫步,路过秦徵新建的小院,就见秦徵正坐在院子里发呆。 “义父,又在想如意?”叶翎问。 秦徵叹气:“你们说,她会看到那告示吗?若是看见了,会来找我吗?” “会的。”叶翎点头。 如意的那把刀,当初秦徵选择送给南宫珩,是因为他真的以为他和如意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了。而那些年,他用修炼和酒精麻醉自己,过得浑浑噩噩,在修炼接连出事之后,觉得自己下一次未必还能扛过去,就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最得意的弟子。 只是没想到,原来如意五年前就来找过他,他们又生生错过了五年的时间。 那把刀,南宫珩已经还给了秦徵。 叶翎再见到虞澍的时候,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束起来,正在吃饭。因为右手被南宫珩砍掉,只剩下左手,用筷子有些勉强。 抬眼看过叶翎,虞澍低头接着吃。 叶翎就在旁边坐下,等着虞澍吃完。 放下筷子,虞澍擦了擦嘴,冷笑:“硬的不行现在来软的?没用!我这副鬼样子,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我给南宫珩解了蛊,我就没命了!而且我敢解,你们敢信吗?哈哈哈哈!” 叶翎神色如常,提着茶壶,给虞澍倒了一杯温水,推到他面前,神色淡淡地说:“你从被抓到现在,只字不提你的阿姐。” 虞澍端着茶杯的手猛然握紧,冷哼了一声:“提她做什么?” “楚明泽实力不弱,而且头脑极为聪明,当初若是他们没有先走的话,我并没有把握能留下你。”叶翎说。 “你什么意思?”虞澍眸光一暗。 “其实你心里清楚不是吗?并不是你的阿姐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才先走,而是她把你抛弃了。楚明泽当时顺手带走的是并没有多少用处的完颜幽,而不是你,若他真想护着你,你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叶翎面色平静。 虞澍眼底寒光闪烁:“挑拨离间?有意思吗?” “你以为我是挑拨离间?你跟你的阿姐如今又不在一处,你是我的俘虏,我有什么好挑拨的?”叶翎轻笑,“再说,你跟你的阿姐,在大难临头各自飞之前,真的姐弟情深吗?你们之间,根本不用挑拨。” “那你说什么废话?”虞澍冷声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阿姐和楚明泽,是不可能来救你的,不用白日做梦了。”叶翎慢条斯理地说,“一个多月了,你有想好自己的活路吗?” “你们根本没打算给我活路!”虞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缺失的双腿,冷冷地说。 “其实,现在让你活着,也是个废物,若是没有转生蛊,你不能换个身子的话,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叶翎说,“但你被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没有生机。阿珩的蛊毒,只要不发作,就能长命百岁。你这破败的身体,还能等多久?你确定要继续跟我们耗着?” “但你想让我给他解蛊,不可能!那是我的保命符!”虞澍冷声说。 “可就算我放你走,除非你阿姐收留你,否则你无依无靠,寸步难行。但你的阿姐,是不会再收留你这个没有价值的废物的,你心里清楚。”叶翎缓缓地说,“你的死活,跟阿珩的安危相比,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所以,我有个提议,你可以考虑一下。” 虞澍眼眸微眯:“什么提议?” 叶翎微笑:“合作吧。蛊种在百里夙体内,我想要他的血很容易,就算你如今是自由的,健全的,万事俱备,拿不到百里夙的血,也是白费。你教我蛊术,我给你提供药材和蛊种,另外,再给你找一个新的身体。你意下如何?” 虞澍神色一变再变,凝眸看着叶翎:“你以为我会信你?” “虽然我认为,你们想做出不受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这个限制的转生蛊,是异想天开。但转生蛊本身,就是逆天改命,或许只是因为我不懂。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提供。我知道你不信什么,是,我不会杀一个好人,但找个十恶不赦的人过来,当你的宿主,这并不违背我的原则。”叶翎说。 虞澍死死地盯着叶翎:“你的条件是,让我给南宫珩解蛊?” “当然,这是前提条件之一。你给他解了蛊,我不会杀你的,因为我需要了解蛊术,才能更好地对付你阿姐。你不会到现在还顾念你阿姐吧?她可是早就不管你死活了。而她,才是我们如今最大的威胁。”叶翎说。 虞澍沉默片刻之后冷笑:“最后,我什么都教给你了,你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我!” “你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但我也可以留着你,用来对付你的阿姐。你对我们来说,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叶翎微笑,“若你成功了,需要验证,我也想亲眼看看奇迹的发生。风险自然是有,但险中可求生。你如今跟我们耗着,没有任何意义,你逃不走,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此局无解,最终结果就是,你被生生耗死在这里。作为一个医毒天才,难道你不想有机会,真的做出你想要的永生之宝吗?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见虞澍再次陷入沉默,叶翎起身:“你可以慢慢考虑,若是想清楚了,我会再来见你。” 叶翎即将出门的时候,就听虞澍在她身后冷笑:“其实,你们也对转生蛊心动了吧?” 叶翎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地说:“人都有生老病死,谁不想得永生?” 虞澍冷笑,叶翎已经出了门。 虞澍眼珠子转动着,在思考叶翎的话。他是个极度自负的人,坚信世上没有人能够躲过转生蛊的诱惑,南宫珩和叶翎也是人。 虽然叶翎的提议对虞澍来说,依旧有很大的风险,但这的确是他唯一的机会。 如今失去双腿,他自己跑不了,也没人来救他,他唯一生存下去得到自由的可能,就是做出转生蛊来,得到一具健全的新身体!而想做出转生蛊,以他如今的状况,就算是自由的,也没有办法得到百里夙的血和所需的药材!但这些对叶翎来说,都轻而易举! 虞澍心动了! 次日一早,天枢禀报,虞澍要见叶翎。 叶翎再见到虞澍的时候,他眉宇之间带着曾经的傲慢,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的提议,我要改一改。” “你说。”叶翎点头。 “等我成功做出想要的宝贝,再给南宫珩解蛊。”这就是虞澍想到的,他最后可以用来逃生的筹码。 叶翎摇头拒绝:“不可能!到时候你一逃了之,我们甚至无法验证你给的解药是真是假。” 虞澍面色一沉:“事关我的性命,必须答应我的条件,否则一切免谈!” “那就不必谈了。”叶翎话落,起身就走。 虞澍神色一僵,在叶翎出门之前,叫住了她:“站住!” 叶翎回头:“看来,你没打算等死。” 虞澍冷哼了一声:“拿纸笔来!” 天枢送上纸笔,虞澍列了一个药材单子,扔给叶翎:“去找齐这上面的药材!” 叶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伸手拽过虞澍的衣领,把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老贱人,事到如今,还在跟我玩儿花样!我们是不知道解蛊需要什么药材,但你写的这些,分明是诱发他体内蛊毒的!” 虞澍神色大变:“你……你不要胡说!你根本不懂!” “这些药材,都是你曾经让木仲天那几个老家伙找过的,是不是以为我们一无所知?难道你要告诉我,当初你找过这些药材,是为了给阿珩做解药,提前准备着,给他解蛊吗?”叶翎抬脚踩在了虞澍心口,“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重新写!” 虞澍额头汗涔涔的,怎么都没想到,当初南宫珩和叶翎抓到木仲天那些人之后,竟然调查了他们帮虞澍找过什么药材! 本来虞澍的打算是,诱发南宫珩的蛊毒,到时候,叶翎会迫切地想要解蛊,他手里的筹码,比现在更大,就有更多的话语权。可惜,没戏。 虞澍双手抓着椅子,艰难地把身子挪了上去,思索片刻,重新开始写。 叶翎拿到了一张新的药材清单,许是不懂蛊术的缘故,她也看不懂其中门路。 叶翎把那清单折起来,看着虞澍冷声说:“接下来,你需要教我做的第一样蛊毒,就是断情蛊,需要什么,再写。” 虞澍知道,叶翎还是不信他,所以要先了解断情蛊,甚至,要先找个人做实验,才会给南宫珩用解药,谨慎到了极点。 虞澍乖乖地又写了个单子给叶翎。 叶翎拿到手之后,看着虞澍说:“给你三日时间,把你所知道的关于蛊术的东西,全都写下来。” 虞澍神色一变:“写完了,我还能有活路吗?” “当然,关于转生蛊,你可以先不用写。”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虞澍突然有种预感,他上了一条贼船,接下来会如何,他真的无法预料。但他被南宫珩和叶翎逼到这个境地,也是真的无从选择了…… 叶翎拿着虞澍给的东西,出门就见南宫珩站在外面等她。 “如何?”南宫珩问。计划是他和叶翎一起商议决定的,选择让叶翎出面,是因为南宫珩跟虞澍之间有过往的关系,有些事叶翎来做,更有助于攻破虞澍的心房。 “暂时得到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不过,我需要验证,确定没有问题后,再给你用。”叶翎把手中的纸递给南宫珩。 “我派人去寻。”南宫珩点头,话落抱住了叶翎,“小叶子,你对我真好。” 叶翎很爷们儿地拍了拍南宫珩的肩膀:“好事多磨,再等等,洞房花烛夜会来的。” 南宫珩哭笑不得,说实话,真的着急! 风不易得知叶翎对付虞澍的手段,皱眉问:“你跟他学蛊术就罢了,真的要帮他做出转生蛊?” 叶翎点头:“既然是存在的东西,我们可以不用,但不能不了解。” “那你相信他真能做出不受限制的转生蛊吗?”风不易问。 叶翎笑了:“我不信!但他坚信他能做到,等到那个时候,他被我们榨干了脑子里的东西,就可以在永生的幻想之中,去死了!” 风不易竖起大拇指:“小叶,还是你够狠。” 风不易想起叶翎先前跟他说的,先是用酷刑折磨虞澍一段时间,根本不是为了逼他交代,第一为了出口恶气,第二要把他打怕了。 在秦忆如死后,叶翎和南宫珩就换了对付虞澍的方式,开始好好招待他。 潜意识里,虞澍不会再想经历之前死去活来的日子,而这个时候,叶翎去跟他讲道理,即便他自认为警惕,但实则早已在叶翎的掌控之中。因为前面南宫珩和叶翎的所作所为,已经断了虞澍的后路,他又不舍得死,只能听叶翎的,一步一步被牵着鼻子走。 三日后,叶翎得到了虞澍写下的厚厚一叠纸,都是关于蛊术的东西。不过叶翎要等断情蛊的药材找齐之后,再开始实践。因为最要紧的,是把南宫珩的断情蛊给解除,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推。 转眼进了十月,初冬季节,竹楼里面并不漏风,而且很暖和。因为叶翎画了图,南宫珩让人挖了地龙,在第一场寒风起的时候,就烧上了。 秦徵也让人给他的小院弄了地龙。他出去逛街,买回许多如意可能会喜欢的东西,来装点他们的小家。 叶翎去看过,雅致又温馨,秦徵骨子里就是个浪漫的人。而那个小家,只等女主人归来。 西凉城冬季寒冷,今冬的雪来得也比往年早一些。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秦徵看到院中栽种的一株红梅开了一朵。就只有小小一朵,但像极了如意脸上的那朵梅花胎记,让秦徵又是喜欢又是伤感。 叶翎披着厚厚的披风,戴着兜帽,走到院门口,就见秦徵正盯着树上的一朵红梅,神色似悲似喜,雪白的头发已经跟落雪融为一体。 “义父,师兄做了烤地瓜,要吃吗?”叶翎笑问。 秦徵收回视线,叹了一口气,眨眼功夫到了叶翎身旁,伸手轻轻扫落叶翎肩头的雪花,跟叶翎一起往竹楼走,边走边问:“小叶,你觉得如意会来吗?” 这个问题,秦徵已问过叶翎无数遍。 叶翎依旧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会的!”话落还半开玩笑地说,“梅花已经开了,美人还会远吗?” 秦徵笑了笑:“小叶就是会说话!若是她今年不来,我就去找她,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到!” “我支持义父。”叶翎笑着说。 风雪交加,两个女子骑着马进了西凉城,一进城就打听宁王府所在。 “娘,你见到秦叔,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冰月好奇地问。 如意浅笑微叹:“谢谢他,这么多年,没有忘了我。” 189.这是我的(一更) 西凉城初雪日,方元做了烤地瓜。 烫手的地瓜,撕开烤得发软流汁的外皮,甜香诱人,让人食指大动。 窗外大雪纷飞,全家人围着火炉,说说笑笑吃着美味。 湖面结了一层薄冰,竹林苍翠依然。若是不出门,总让人觉得,生活在一个世外清幽处。 “宝宝应该会喜欢这个。”叶翎笑着说。 叶翎话落,哑奴出现在门口。他如今是宁王府的常客,每回府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哑奴像是在宫里能闻到一样,总会准时出现,吃完再给小主子带一份儿回去。 “哑叔快来!”方元乐呵呵地把新烤好的一个地瓜捡出来,用纸包着,递给哑奴。 哑奴接过去,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很快就吃完了。 方元把又烤好的几个装在布袋子里,递给哑奴:“这是给小尘儿的。” 哑奴连连点头,接过去抱在怀中,对着大家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大门紧闭,门内的天枢和开阳正在门檐下,席地而坐,对饮畅聊。 听到敲门声,两人立刻放下酒杯,整理衣服,天枢去开门,开阳把酒壶酒杯放到了角落里。 大门开启,风雪扑面而来。 天枢定睛一看,外面站着两个女子。 一个着白衣,纤瘦身形,脸上蒙着白色面纱,眼眸沉静如水。 一个身着青衣,高挑婀娜,面庞白皙,眉眼带笑:“请问秦徵前辈可在此处?” 天枢神色一正,拱手问道:“不知两位是?”难道是秦徵要找的人来了? 开阳心中一动,猜到怎么回事,第一时间冲进府里去叫人了。 冰月浅笑:“我娘前来寻故友。” “快请!”天枢确定,那白衣女子,定是秦徵正在苦苦等待的人。 却说另外一边,开阳突然出现在竹楼门口,恭声禀报:“主子,门外来了两个女子。” 大家都是一愣,叶翎下意识地去看秦徵,就见他神色狂喜,猛然起身,冲进了风雪之中。 “阿珩,走,我们也去瞧瞧!”叶翎兴致勃勃地拉着南宫珩跟出去,风雪茫茫,已见不到秦徵的身影了。 “娘来了!”方元神色惊喜,本来准备要出去,后来又决定接着烤地瓜,笑呵呵地说,“这么冷的天,娘一路过来肯定很累,吃个烤地瓜暖暖身子最好!” 风不易坐在旁边,吃着第三个烤地瓜,给了方元一个“你说得好有道理”的眼神。 叶旌不懂就问:“为何是两个女子?” “许是带了一个随从吧。”风不易随口说。 “也可能娘有个女儿。”方元笑道。 这会儿天枢接了如意和冰月的马,马厩就在进门不远的地方,把马赶进去。他客气地带路,往府中走。 宁王府中没有大路,只有竹林间用青石板铺就的小道,曲径通幽。如今在大雪之中,更让人倏然有种置身苍幽竹海的感觉。 因正在落雪,小径尚没有打扫,天枢在前面,每走一步,用内力把石板上的落雪拂扫到两边去,避免如意和冰月湿了鞋或滑倒。 只见前方雪竹微微颤动,一道墨色身影,足尖从竹林上方轻点而过,飞身落在了不远处。 四目相对。 如意脚步一滞,看着那人满头银丝,神色怔然。 而秦徵看着那抹白色的倩影,心中狂喜未消,突然紧张无措起来。 天枢默默地溜了。 冰月打量秦徵,又看了看如意瞬间泛红的眼眶,也默默地跟着天枢离开的方向走了。 梦中无数次幻想的情景,终于成真,但醒着准备过无数次的见面第一句话说什么,到此时,全都忘了干净。 天地茫茫,雪海竹林,都消失不见,唯余咫尺外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可这咫尺距离,却隔着二十多年相知相忆不得相见的鸿沟。 一时间,两人竟都有些情怯,不敢往前一步。仿佛置身梦境,怕动一下,这梦就碎了…… 南宫珩和叶翎躲在秦徵身后不远处看着,屏息凝神,怕惊扰了他们。 一阵风吹来,竹枝轻颤,一团雪花掉落,即将砸到如意肩上。 秦徵挥掌一拂,身形如幻,雪花飞扬,而他眨眼功夫到了如意面前。 半尺距离,呼吸可闻。 许是秦徵的目光太炽热,如意微微垂眸,秦徵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似有些许迟疑,而后坚定地伸过去,将如意拥入了怀中。 纵有千言万语待倾诉,一眼如初见,此时无声胜有声。 南宫珩默默地握紧叶翎的手,揽着她悄悄离开。 “明明是相见欢,我总觉得,有一点伤感。”叶翎微叹。 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人生已过大半,兜兜转转,终于走到了一起,上天对这一对有情人,太苛刻了。 此时,秦徵和如意在雪中静静相拥,风吹起,银丝与墨发纠缠,雪落在秦徵发间,化作晶莹水珠,他的眼眶,也溢出一丝晶莹。 不知过了多久,秦徵放开如意,两人目光交缠。 “对不起。” “对不起。” 同时启唇,低沉的男声和轻柔的女声,说了同样的三个字。 昔日离别,两人默契地不谈未来,不说再见,没有争吵,没有拉扯,只有对彼此的不舍和默默的祝福。 今日再见,谁也不觉得对方亏欠自己。 一句对不起,言中之意皆是“过去多年,我不在,谢谢你还记得我。” 如意摘下脸上的面纱,秦徵目光灼灼:“你还是那么美。” 如意看着秦徵那头银丝,鼻子微酸:“你好像很累。” “我老了。”秦徵笑了笑。 如意微微摇头:“一样的。” 眸中分明闪着泪光,两人相视一笑,竟突然有种过去多年不曾分开过的感觉。 时光和距离,相隔经年,再见没有隔阂,没有生疏,没有尴尬,相拥的那一刻,只剩下两颗靠在一起的心。 秦徵握住如意微凉的手,大手包着,轻轻揉了揉,而后,十指相扣,牵着她,在雪中竹林,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 此时冰月已经跟着天枢到了湖边的竹楼。看着结冰的湖面,湖边独立的竹楼和小院,冰月觉得有些惊讶。 来的路上,冰月有意打听和无意听说了许多叶翎的事。这个府里的主人,身份那样尊贵,但住的环境如此简朴自然,让她不由好奇起来,好想看看叶翎是什么样子的。 天枢打了帘子,客气地说:“小姐请。” “谢谢你。”冰月微笑点头,在门口轻轻跺脚,把鞋面的落雪弄掉,又摘下落了雪的披风,抖了抖,搭在手臂上,款步进了房间。 暖融融的气息铺面而来,还带着诱人的甜香,冰月没有看到叶翎,只看到了围着炉子的方元和风不易,以及少年叶旌。 风不易爱上了烤地瓜,正在吃第四个,方元腰间系着围裙,手中拿着铁钳,在翻转火炉中尚未烤好的地瓜,叶旌捧着一本书,闻声抬头。 冰月面上不禁带了笑,原以为这竹楼外面简朴,里面定是优雅精致的,没想到如此接地气。 面前这场景,让冰月像是进了一个平凡百姓家中,满满的生活气息,一下子就消除了她心中的距离感和陌生感。 方元抬头,见一个清丽少女站在门口笑,眼睛一亮:“你是妹妹吗?” 冰月疑惑,一见面就叫她妹妹?这位是谁? 风不易优雅地咽下口中的食物,神色淡淡地开口:“这位姑娘,你面前这个是秦徵前辈的徒弟和义子。我叫风不易,这个小弟是叶旌。” 冰月愣了一下:“你们好。这位是,夜王吗?” 方元哈哈笑起来,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我叫方元,夜王是阿珩师弟,他方才和小叶一起出去了,马上就回来!” 阿珩,东晋夜王南宫珩。小叶,西夏宁王叶翎。冰月微笑:“方元大哥,我是陪我娘来的,我叫冰月。”话落又补了一句,“跟你一样,我是我娘的义女。” “果真是妹妹!冰月妹妹,快坐啊,别拘束。”方元热情招呼冰月。 冰月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下,手中被方元塞了一个热腾腾的烤地瓜,用干净的纸包着。 冰月眨了眨眼睛,有点懵,方元乐呵呵地说:“你才从外面回家,肯定冷,先吃点暖暖,可甜了!” 冰月还没吃过烤地瓜这种东西,方元的热情并没有让她觉得不自在,只是感觉很亲切,手中这热乎乎的食物,更加亲切。 “来,给你一个勺,怕弄脏手,可以撕开一个小口,用勺子挖着吃。”方元又递给冰月一个精致的小勺子,是用竹子做的。 冰月照方元说的,撕开外皮,用勺子挖起烤得香软的地瓜,入口甜甜的糯糯的,好吃极了! “谢谢方元大哥,很好吃。”冰月笑着说。 “来,喝点这个,是小叶煮的奶茶。”方元给冰月倒了一杯温热的奶茶放在她面前。 奶茶这东西,冰月也没喝过,端起来,浅尝一口,很特别的味道,香浓不腻,奶香和茶香完美融合,喝下去胃里都暖起来了。 门帘掀开,南宫珩牵着叶翎进来,见冰月正一口奶茶一口烤地瓜吃得香。 冰月转头,看到进门的一对璧人,眸中闪过巨大的惊艳! 听说了不少旁人对南宫珩和叶翎容貌的评价,冰月心中并没有什么概念,因为她曾见过不少美人。但看到面前这两人,冰月才知道什么叫倾城绝色,风华无双。 南宫珩看了冰月一眼,收回视线,放开叶翎的手,坐到了叶旌身旁去。 冰月起身,叶翎轻笑:“不必拘礼,快请坐。我是叶翎。” “她是如意前辈的义女,名字叫冰月。”风不易开口介绍。 叶翎坐在冰月身旁,笑问:“你们从何处来的?” “千叶城。”冰月说。 “哦?那个地方,我去过。”叶翎说。那是楚明泽曾经的家,安乐楼本来的老窝永生岛就在千叶城外。 “你们是看到告示来的吧?”叶翎问。 冰月点头:“是啊,谁想出来的这个点子?太绝了。其实我们不常到城里去,我娘只每月去买一次酒,上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了。” “她。”风不易用眼神示意,征婚启事这么奇葩的东西,是叶翎的鬼点子。 “你太聪明了!”冰月夸赞。 “你先吃,一会儿凉了,咱们慢慢聊。”叶翎微笑。 冰月没有故作矜持,她还真有点饿了,喝着奶茶,吃着烤地瓜的感觉,在这寒冷的风雪天,太舒服了。 方元又烤好一个,往外看:“娘怎么还不来呢?” “师兄,别等了。义父肯定带着如意前辈说话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的。”叶翎唇角微勾。 “也对,那这个还给冰月妹子吃吧!”方元笑着说,“还能吃得下吗?” 冰月很实诚地点头:“能。” 等冰月喝完一杯奶茶,吃完一个烤地瓜,秦徵才牵着如意从竹林中走出来。 他指了一下湖边的竹楼对如意说:“我徒弟和女儿都在那里,晚点再带你去见他们。” 听秦徵说起女儿,如意微微蹙眉,想起她五年前在逍遥谷见到的秦忆如。 两人飞身越过湖面,到了小院门口。 清雅幽静的小院,院里院外都种着如意最爱的梅花。 进了院子,如意抬头,见有一枝红梅开了,白雪相映,煞是好看。 “我出去时才开了一朵,你一来,开了一枝。”秦徵笑着说。 在门口,秦徵给如意摘了披风,带着她进房间。 这房间是秦徵专门给如意准备的。如意一进门,神色微怔。里面许多东西,都是她喜欢的,过了这么多年,秦徵还记得这么清楚。 “坐下,休息一会儿,稍等,我去去就来。”秦徵话落就出去了。 不多时,秦徵去而复返,捧着一杯温热的奶茶,放在如意手中:“喝一点,暖暖身子。” 如意喝着奶茶,秦徵开口就解释她刚刚心中的疑惑:“十几年前,我捡了一个女婴,养在身边,取名叫做秦忆如。但她不学好,五年前你去找过我的事情,她刻意瞒着,我到两月前才知晓,后来,她又屡次害人。如今,她已不在人世。我方才说的女儿,是小叶,叶翎。” 如意轻轻颔首:“原来如此。” 秦忆如不只是骗了秦徵,她还骗了如意。如意当年以为秦徵早已娶妻生女,独自伤心难过很久。 让秦忆如转告秦徵,把如意的刀还给她,是如意想再见秦徵一面,做个了结,结果这一等,五年过去了。 如意喝过奶茶,放在桌上,不等秦徵问,主动开口,看着秦徵眸光平静地说:“蔺风已经不在了,我们没有孩子。冰月是我收养的女儿。当年你走后,发生了很多事,我会慢慢告诉你。那边,我已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我来寻你,是想问你要回一样东西。” 秦徵心中微沉,眸光一黯:“你……还是要拿回你的刀吗?” 如意没有说话,只静静地伸手到了秦徵面前。 秦徵愣怔了片刻,神色一喜,反应过来,从怀中取出那枚紫宝石的戒指,小心翼翼地给如意戴上。 “这是我的。”如意看着秦徵,眸光微润,“阿徵,娶我吧,余生,我们一起过。” 190.命运捉弄,不堪往事(二更) 秦徵给如意撑着伞,两人绕过结了冰的湖,到竹楼这边来。 收伞打了帘子,秦徵语带笑意:“如意,快进去吧,外面冷。” 如意进门,依旧一身白衣,身形纤瘦。她容貌乍看并不十分出色,但越看越耐看,气质清雅大气。时光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没有皱纹,如水的眸子依旧澄澈,但其中平静无波,如一方幽潭。 冰月正在跟叶翎聊天,说她们曾经在半月岛上的生活,以及一路过来的见闻。 冰月个性洒脱,两人颇有种一见如故之感。 叶翎一眼就看到了如意手指上面那颗紫色的宝石,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叶翎微笑:“看来,我该叫声义母了。” 对于叶翎的称呼,如意笑意清浅:“你就是小叶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真美。” “多谢义母夸赞。义父愣着做什么,赶紧坐吧。”叶翎看秦徵站在旁边,看着如意和她说话,竟傻笑起来,觉得有趣。一把年纪的老男人,如今倒是像毛头小子一样。 秦徵回神,先招呼如意坐下,然后跟如意介绍在座的人。 不同于叶翎叫义母,南宫珩叫的是师母,方元直接响亮地叫了一声“娘”。 见如意都应了,秦徵心中欢喜,目光落在冰月身上,带着慈爱的笑。 冰月却看向如意,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如意微笑:“就叫爹吧。” 冰月起身,对着秦徵躬身行礼,叫了一声:“爹。” “哎!快坐快坐,一家人,不要拘礼!”秦徵高兴地说着,在身上看了看,也没什么东西能给冰月当见面礼的。 叶翎微笑:“义父,别找了,等你跟义母成亲,可要给我们准备礼物。” 秦徵和如意相视一笑,淡淡的情意在眉目间流转。 叶翎心中称奇。二十多年过去,这两个人再见面,感情竟然恢复得这么快吗?秦徵这些年是在傻傻地等候,其实也没有等候,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别的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没有如意,他自己选择孤身一人。但如意这些年的经历,她那个貌似死去的丈夫,这中间的纠葛,叶翎觉得,定会很复杂。 不过叶翎相信秦徵的眼光。能让他如此牵挂的女子定不会是奸恶之人,而如意五年前去逍遥谷寻秦徵,被秦忆如欺骗后,选择默默离开,再也没有出现,已经证明了她的人品。 他们都是会为对方考虑的人,做人都极有原则。两人之间的默契,隔着二十多年的别离,似乎有增无减。 “娘,来尝尝这个!”方元把专门给如意烤的最后一个地瓜放在她面前。 用白瓷碟子盛着,外皮撕开了一个圆形的口,用青竹小勺来吃,接地气的东西也多了几分优雅。 如意很给面子地吃了些,说很好吃,谢谢方元。 见面打过招呼,简单聊了几句,秦徵提出让如意和冰月先去休息。她们一路从最南部的千叶城骑马赶来,劳顿辛苦。 “等晚上,我下厨,做一桌好菜,给娘和冰月妹子接风洗尘!”方元笑得憨厚。 原本虽然并非孤身一人,但心中寂寥无法言说的两个人,到此时,突然都有种感觉,有家了,而且家里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热闹温馨的气氛,让人心生欢喜。 先前并不知道如意有个养女,不过问题不大。秦徵搬回竹楼去住,让如意和冰月母女俩住在小院中。他忙前忙后地给她们送热水,送茶点,直到如意真的休息,才乐呵呵地出来。 看院中那株早绽的红梅又开了一枝,秦徵觉得,这分明就是喜报。 如意睡了一觉,难得进入深眠,醒来时,外面天色已暗。她下床,穿好衣服,推开窗户,就见院中已银装素裹。初来乍到,她竟然前所未有地安心。 冰月早已起了,正在厨房给方元打下手,对于方元的厨艺赞不绝口。 方元喜欢这个性格开朗的妹子,曾经的秦忆如娇滴滴的,对方元呼来喝去,虽然方元原本把秦忆如当亲妹妹疼的,也不介意,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好不好,最怕比较。 “大哥,这是什么?”冰月好奇地看着方元手指灵活地包出一个个精致可爱的饺子。 “这个啊,叫饺子,吃了团团圆圆,小叶教我的!她厨艺也可好了,做饭特好吃!不过她先前受伤,还没养好,阿珩最近不让她累着。”方元笑呵呵地说。 冰月在旁边看着,跃跃欲试。方元放慢动作,给她演示,她很快就学会了,觉得很有趣,有些期待这饺子会是什么味道的。 天寒地冻风雪天,最是好眠。 叶翎下晌上楼,本来说睡一会儿,让南宫珩记得叫她起来,一起出去看雪,结果睁眼的时候天都黑了。 窗户关着,窗边点着灯,南宫珩侧颜如玉,正在神情专注地看虞澍写下的关于蛊术的东西,面前还放了一堆药材。 听到动静,转头见叶翎醒来,南宫珩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抱住了叶翎。 叶翎神色慵懒地靠在南宫珩胸前,打了个小呵欠:“越睡越困。” “你这是身体还没好,就得多休息。”南宫珩轻抚叶翎柔顺的长发,“起来吃饭,吃饱再睡。” “吃了睡,睡了吃,过着猪一样的生活。”叶翎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感叹一句,“还真挺舒服。” 不过说着舒服的叶翎,并不迷恋这种懒散,下床后就问起南宫珩:“看得怎么样了?” 南宫珩摇头:“蛊术很艰涩,虞澍写出的几种蛊毒,都需要罕见的药材来养,只看那几张纸,倒背如流也没甚大用,得真正试过才知道。” “嗯,我们还是先专注于断情蛊,想办法早日把你的蛊毒给解了,不然总觉得不安心。”叶翎说。 “药材不好找,只能等。”南宫珩说。就算他想冒险,直接用虞澍写的方子制成的解药,其中几味药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叶翎收拾好,两人下楼,就见香喷喷的菜肴已经上桌了。 冰月端着一大盘饺子进来,冒着腾腾热气,见南宫珩和叶翎下来,笑着说:“我才问过大哥,我比小叶大三个月,就托大叫你一声妹妹了。” 叶翎轻笑,叫了一声:“冰月姐姐。” 冰月很开心,明显更喜欢叶翎,对南宫珩叫师兄,并没有多关注他。 秦徵带着如意过来,人到齐了。 除了叶翎之外,其他人杯中都是酒。开饭前,秦徵起身,举杯说:“今天是个好日子,话不多说,干了!” 大家喝了一杯,就开始吃饭了。 冰月尝了一个她亲手包的饺子,对着方元竖起大拇指:“大哥,真的好好吃!”又给如意夹了一个,笑着说,“娘,快尝尝,这个叫饺子,是妹妹教给大哥的,我跟大哥学了怎么包,说是寓意团团圆圆。” 如意动作优雅,吃完之后,微微点头说:“很好吃。” 其乐融融地吃完饭,各自回去休息。 风雪未停,秦徵送了如意和冰月到房门口,正要走的时候,如意又开口叫住了他:“进来坐坐吧。” “哎!”秦徵立刻点头。 进了房间,烛光昏黄,两人在桌边相对而坐。秦徵倒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许久未见,他其实很想跟如意说说话,心中有许多疑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意仿佛看透了秦徵在想什么,眼眸低垂,微叹一声说:“有些事,我想,还是应该早点告诉你,不希望你胡思乱想。” 秦徵正色:“你说。” “想必你想知道,过去那些年,我跟蔺风是怎么过的,我们为何没有孩子,还有,他是怎么死的。”如意神色平静。 秦徵点头:“是。不过你若是现在不想说,不必勉强,来日方长。” 如意唇角的笑容,透着一丝苦涩和自嘲:“没什么不能说的,在你面前,也没什么不想说的。” 话落,如意沉默片刻,开口说:“当年,蔺家求娶,我在家族安排之下,嫁给蔺风。在那之前,我跟他没见过几次。你知道他的性格,寡言少语,喜怒不形于色,我一直都看不透他那个人。但那是我的命,我认,该面对的,我不会逃避。可是没想到,成亲当日,他就上了战场,没过多久,就死了。” 这些事,秦徵都知道,只是听如意再提起,神色一时有些怅惘。 “我见到了他残破的尸体,我对他不熟悉,他的爹娘说,那就是他,皇上也认定他已战死。当时,我以为,那也是我的命,我认了。蔺风的爹娘,亲口跟我说,我年纪轻轻,不能耽误,若是再嫁,他们不会拦着。但彼时我并没有想过后来会跟你走到一起,我甚至觉得,当个寡妇,倒也不错。” “我们从小相识,但你的目光,一直追着我的妹妹如烟。我原以为她会嫁给你,谁知她选了你的兄长,她跟我说,只把你当哥哥。那次我外出遇险,你偶遇相救,是场意外。第二次碰面,是我半夜偷偷溜出去买酒喝,在那家只夜里开门的小酒馆,见到了正在独酌的你。浅谈几句,发现我们都是那里的常客,却头一回碰上。” 秦徵笑了:“是啊!那日我已微醺时,见你进门,以为眼花了。我一直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贞静的大家闺秀,甚至有几分循规蹈矩,没想到也会做出深夜跑出来偷偷喝酒的举动。” “那一晚,我们天马行空地聊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会有一个人,让我有说不完的话。会有一个人,不管我说什么,都耐心听着,都能理解。”如意微笑。 秦徵点头:“我有同感。” “后来,我们经常深夜在那家酒馆相遇,喝酒谈天,在那座城中最安静的时候,一起去散步,漫无目的地到处走。等天亮时,我又做回那个循规蹈矩的小寡妇。但我的人生,变得不一样了,我知道。” “你第一次说,要娶我的时候,其实我有些犹豫。不管如何,我嫁过人,嫁的还是你曾经最好的朋友。但我思虑过后,还是决定顺从本心。只是没想到,老天仿佛在捉弄我,蔺风就在那个时候,活着回来了。” “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是你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会做出什么选择,我也知道,我并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不顾流言蜚语,在那个时候抛下蔺风,跟你走。那种只顾自己快活,不管他人死活的事,你做不出,我亦然。我们太了解彼此了,甚至连分开都很默契。” “你走后,我依旧做着那个循规蹈矩的蔺家少夫人,伺候重伤的蔺风,孝敬公婆,照拂蔺家弟妹。但你不知道的是,蔺风当年不止双腿残疾,其实已不能人道,这就是我们为何没有孩子的原因。” 秦徵神色一震:“他……既然他已那个样子,为何还要束缚着你在身边?他不是那种人!” 如意苦笑:“你不了解蔺风,我更不了解他。很长时间,那件事,我都被知情的蔺家人刻意瞒着。我那公公婆婆,曾亲口说过,若我再嫁,不会拦着,但蔺风回来后,他们明知蔺风的身体情况,却求我留下,说蔺风深爱着我,只是不善表达,希望我能陪伴他,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我信了。后来才知道,二老当时就已清楚蔺风的病情,只故意欺瞒我一个。” “为什么?”秦徵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他不理解,蔺家人为什么要这样做?蔺风可以让下人伺候,如意大好芳华,竟逼她生生守活寡! 如意没有回答秦徵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因为二老不想让蔺风不能人道的事情,被外人知晓,所以,蔺风需要一个妻子。二十年,我当着蔺家的好媳妇,当着蔺风的夫人,做尽了我该做的事。但蔺风始终沉默寡言,从未对我笑过一下,也从未与我同床共枕。我不介意,因为有些事,若真发生,我也不清楚自己能否接受。蔺风有个别院,他经常到那边去,一待就是大半日,从来不准我踏足。我无所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做了我的本分,问心无愧。只午夜梦回时,想起你,再看看自己过的日子,总觉得我上辈子定是做了孽的,不然不会被老天如此捉弄。” 秦徵面色沉沉:“我本以为……我本以为他一定会对你好的!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若是早知道如意过着那样的日子,秦徵当初不顾一切都要带她走,管世人说什么? “其实,那些年,我也一直想问蔺风,为什么?他明明根本不喜欢我,当年为何要求娶我?我那样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他为何总是冷漠?别说夫妻,我们连朋友都不像,就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我曾问过一次,他依旧沉默。直到他病情恶化,时日无多时,才终于告诉我缘由。” “是什么缘由?”秦徵心中不由冒出一股怒火,不管蔺风有什么缘由,他娶了如意,却让她守活寡,对她冷暴力那么多年,秦徵都不能接受! “他心里有别的女人,他深爱着那个女人,你认识的,我的好妹妹,如烟。”如意苦笑连连,“这件事,我想你也不知道吧。蔺风自始至终爱的是如烟,即便如烟嫁了人,他也没有变。当年如烟嫁给你兄长后没多久,蔺风会突然主动求娶我,亲口说他中意我,实则,只是因为我是如烟的姐姐。” 秦徵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太过分了!他还是人吗?” “蔺风死前,跟我提起如烟时,我看到他眼中有光。他跟我讲了许多他和如烟过往的事,他说如烟是不得已才嫁给你兄长,他说他的心很小,容不下别的女人。我问他,既然如此,为何娶我?他把我当替代品吗?结果蔺风告诉我,他没有把我当替代品,因为我替代不了如烟在他心中的位置。当年他会娶我,是如烟的意思,因为如烟跟他说,我深爱着他,希望他不要辜负我。” 如意垂眸,满面嘲讽:“可笑吗?我那好妹妹,一手毁了我的人生。她明明知道,我跟蔺风在成亲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几回,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过,她竟然骗蔺风说,我已痴恋他多年。蔺风说,在他重伤归来后,本想休了我,放我离开,是如烟,又是如烟,跟他说,我说过要对他生死相随,不离不弃,说让蔺风成全我的一片痴心,给我一个机会,好好照顾他,说那才是我想要的。可笑蔺风,他竟然对我说,如烟一片好心为我,他不希望如烟失望,所以才没有休了我。” 秦徵气得浑身颤抖:“贱人!那个阴毒无耻的贱人!” “我那好妹妹,看着娇娇柔柔的,可真是个厉害角色。蔺风死后,我去找如烟质问,她好生无辜的样子,说我在胡言乱语,说我疯了。可我在蔺风经常去的那个别院里,看到了几十幅如烟的画像。他可真是痴心一片。” 如意没有爱过蔺风,也无所谓恨。从头到尾,她那二十多年的经历,只能用可笑来形容。她恪守着道德,没有亏待任何人,到头来,她的行为,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最后一次见到如烟,只我们二人。如烟娇笑着说,其实她早知道,我和你曾经差点走到一起,这件事让她很不高兴。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脱离她掌控的男人。她还说,当年其实是被她的夫君撞见她和蔺风私会,她解释说蔺风喜欢的是我,是在请她帮忙给我转交信物,所以,我必须嫁给蔺风,这样你的兄长才会真的相信她和蔺风清清白白。” “我当时真的想杀了她,可她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邪门功法,竟然实力大增,重伤了我。她没有杀我,因为她知道,蔺风已死,我说什么别人都不会信,她已经是胜利者,她喜欢看我痛苦地活着。我问她为什么恨我,她说因为我是嫡女,她是庶女,她从小就厌恶我。可恨那些年她装乖卖巧,我曾那样护着她。” “我带着冰月离开,再也没有回头。我走过很多很多地方,想要寻找一个逍遥谷。不远万里来到这边后,其实我没有抱多大希望,但仍旧找遍了能找的地方。我想找到你,因为这辈子我唯一快乐的时光,是跟你在那小酒馆中喝酒谈天,在月下安静漫步的时候。我只是想,如果你还在等我,余生,我再也不想错过了。如果你已经有了家,我不会打扰你,寻一处静谧之所,度过余生。” 秦徵起身,将如意紧紧地拥入怀中,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当年我不该一走了之,都是我的错……” 他们太像。不求诸事顺意,只求无愧于心。他们心中有纲常,有道德,有善念,有原则,做他们认为该做之事,从无害人之意,到头来,却发现,这世间人心之险恶,远超他们的想象。 如意静静地靠在秦徵怀中,不觉已泪湿衣襟,喃喃地说:“阿徵,我们以后好好的,好不好?” 191.两处甜蜜蜜,一处扎心不已(一更) 风雪交加的天气,竹楼里暖意融融。 临睡前,叶翎说:“好想知道义父和义母的故事。” 秦徵和如烟,如意和蔺风,秦徵和蔺风,秦徵和如意,关系错综复杂。已知如意是个高段位无耻没下限的绿茶婊,蔺风性格不明,秦徵和如意都是善良正直的人。他们的故事,定然不简单。 南宫珩轻笑:“如意前辈过去那些年的经历,秦老大都不知道。等他知道了,会告诉我们的。” “唉,不管如何,我还是觉得,相爱的人,分别二十多年,跨越山海,才终于走到一起,这件事,真的惨。”叶翎微叹。 都说沧海桑田,人心易变。秦徵和如意在过去那些年中,都以为他们再不会有共同的未来,但兜兜转转,相隔天涯,终得相见。可逝去的时光,终究是回不来了。 “睡吧,明日跟秦老大商量一下,年内把他们的亲事办了。过往不可追,珍惜当下。”南宫珩说。 “怎么感觉咱们最近聊得越来越正经了?”叶翎轻笑。 南宫珩苦笑:“因为不能做不正经的事。” 成了亲,南宫珩和叶翎倒没有成亲之前那么亲昵缠绵了,因为南宫珩不得不克制,也是相当心酸了。 叶翎捏了一下南宫珩的脸:“可怜的孩子,睡吧。” 血气方刚,美人在怀。南宫珩深吸一口气,睡觉!不准胡思乱想! 西夏皇宫,清宁宫,叶缨正在灯下看书。 她最近是西夏皇宫藏书楼的常客,隔三差五去转一圈,感兴趣的书就拿出来,看完再跟叶翎分享。 不觉夜已深,墨竹提醒叶缨,该睡了。 叶缨合上书,看着墨竹说:“明日你回宁王府去,还是跟随小妹吧。她那边更需要你,也比宫里自由些。” 墨竹原是叶翎的属下,来了西夏国之后叶翎就让她跟随叶缨在宫里伺候。 墨竹恭声说:“是,属下明日会去见主子,看她的意思。” “好,你也去休息吧。”叶缨起身。 从书房出来,廊下的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大雪纷飞。 叶缨进房间,点着灯,烧着炭,并不冷,只往日这个时候已在床边靠着等她的百里夙,今日不见了影子。 “皇上说他今夜不过来了,让皇后娘娘早点睡。” 听到宫女的声音,叶缨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他在何处?” “奴婢不知。”宫女摇头。 “属下去看看吧。”墨竹话落就离开了。 叶缨本想叫住墨竹让她不必去,还没开口,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管他在哪儿,管他做什么……叶缨默语,摇了摇头,收拾好躺在床上。明明烦人的百里夙不在,她竟一时难以入眠。 习惯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叶缨如今只有一个人,但依旧习惯地上床就躺在里侧,外面留了一半的地方,可今日那里没有总是盯着她看的百里夙,往日觉得烦,不止一次把他踹下去过,今日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墨竹顶着风雪,先去御书房,灯已熄灭,百里夙不在。 又去了百里夙自从成亲后就没再住过的寝宫,也不在。 最后,墨竹在御花园里找到百里夙,远远看了一眼,回来禀报叶缨。 “御花园?他在赏雪吗?”叶缨闻言坐起来,觉得莫名其妙。大风大雪的天气,大半夜最冷的时候,百里夙跑御花园去做什么? “主子要去看看吗?”墨竹问。 “嗯。”叶缨起身,又把外衣穿上了。反正一时睡不着,去看看百里夙抽什么风。 接过墨竹递来的银狐披风,穿戴好出门,见墨竹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叶缨伸手:“都给我吧,你去休息,不必跟着了。” 墨竹把伞和灯笼给了叶缨,叶缨一个人出了清宁宫,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如今宫中的主子满打满算就四个,夜里各处都很安静。进御花园,走过一个转角,见一个地方有光亮,叶缨慢慢地走了过去,不多时就看到了百里夙。 周围一圈侍卫提着灯笼,照亮了御花园中一处背风的空地。这里也是园子里风景最美的地方,旁边就是冰湖,还有被白雪覆盖的假山。 百里夙穿着一身单衣,没有披风,头上满是雪也没管,手中拿着一把铁锹,正在铲雪。哑奴蹲在旁边地上,用木板把雪压实打平。 这回的雪房子比先前两次的都更大,才打了个基底。 “百里夙。” 突然听到叶缨的声音,百里夙愣了一下,猛然回头,就见叶缨站立在风雪中,灯笼的光照得那张脸多了几分温柔,就那样蹙眉看着他,蹙眉也极美,让百里夙一瞬觉得他娶了个从画中走出来的雪仙子。 百里夙面上不由带了笑,朗声说:“太冷了,你快回去!我给尘儿做个雪人,明日他就能玩儿了!” 白天才下起的雪,叶尘吃了哑奴从宁王府带回来的烤地瓜,明氏担心外面太冷,没让他出去,他一时倒也没提过去两个冬天陪伴他的大雪人。 但百里夙可记着呢。第一个雪房子是在原南楚京城的战王府,百里夙和南宫珩这对当时的难兄难弟在一个风雪夜一起造的。第二个是在靖王府。 第三个,即将诞生。 见叶缨没走,往这边来,百里夙皱眉,放下铁锹,跑过去,到叶缨面前,笑着说:“不用帮忙,你快回去,别冻着,我做好就回去了!” 百里夙的脸被风吹得微微泛红,叶缨第一次发现,他其实长得很好看。初见时的面瘫,如今在她面前变得越发开朗,不知是不是受了南宫珩的影响。 四目相对,百里夙眸光灼灼,叶缨一言不发,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你们几个,护送皇后回清宁宫。”百里夙指了四个侍卫。 “不必。”叶缨话落,飞身而起,撑着伞,提着灯笼,眨眼功夫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百里夙仰头看着,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心情美美的。媳妇儿这么美,儿子那么可爱,老天待他不薄,没别的,他要加倍对他们好! 一个三米多高,肚子胖胖,脑袋圆圆,憨态可掬的大雪人出现在御花园中,里面是个中空的雪房子。百里夙把提前准备好的,专门用琉璃制成的门给装上,看起来很是漂亮。 天快亮了,百里夙让人把雪房子周围收拾一下,拍了拍哑奴的肩膀说:“哑叔辛苦,快回去歇着吧。” 哑奴乐呵呵地摆摆手。为他最疼爱的小主子做这点事,算什么辛苦?每次听叶尘叫他哑爷爷,他心里都高兴得很! 百里夙带着一身寒气,回到清宁宫。 墨竹迎上来:“大小姐昨夜熬了姜汤,在炉子上温着,现在要喝吗?” 百里夙眼睛一亮,眸中喜色蔓延:“喝!” 他的身体,这点风雪根本不算什么,但叶缨大晚上亲手给他熬了姜汤这件事,让他心中瞬间又甜又暖,惊喜不已。 百里夙喝了姜汤,沐浴过后,叶缨已经起了。 两人如往日一样,到慈安宫中去用早膳。 雪后初晴,叶尘看着窗外,小脸认真地问百里夙:“父皇,大雪人什么时候回来找我呀?” 百里夙正等着叶尘问起,闻言笑了:“昨夜就来了吧,等会你带着皇祖母去御花园瞧瞧。” 叶尘期待起来。 吃过饭,叶尘就拉着明氏的手要去御花园。明氏笑着给他穿上小披风,戴上围脖和小帽子。 祖孙俩出门,明氏还叫着叶缨一起。百里夙上朝去了。 下朝后,百里夙到御花园,就听到了叶尘的笑声。 打开琉璃门,就见雪房子里铺了厚厚的地毯,明氏和叶缨坐在上面,叶缨面前放了个小茶桌,她正在沏茶,清香袅袅,一举一动美丽优雅。 叶尘坐在旁边,身旁卧着小鹿点点和像个雪团子一样的雪貂,手中拿着南宫珩给他新做的木偶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父皇!”叶尘看到百里夙,笑容灿烂地叫了一声。 百里夙笑着应下,脱了靴子过去,坐在叶尘身旁,陪他一起玩儿。 手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百里夙转头,手中就被放了一个温热的茶杯。 百里夙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抱着儿子,喝着叶缨泡的香茗,舒服又惬意。 一家祖孙四个,带上哑奴,连午饭都是在雪房子里吃的,其乐融融。明氏有孙万事足,最近看起来都年轻了不少。 明氏看着,百里夙自从把叶缨娶回来,整个人越发开朗爱笑了,叶缨明显比刚来时要温和许多。都是受过苦,熬过寂寥岁月的人,用他们独特的方式,默默地互相温暖。 至于圆房的事,明氏觉得,快了。 却说宁王府这边,昨夜叶翎还在说,想知道秦徵和如意的事,这日秦徵一早就专门过来找南宫珩和叶翎,看着昨夜没有睡好,眉宇之间很是疲惫的样子。 “义父这是怎么了?”叶翎问。如意来了,秦徵这是太兴奋了睡不着? 秦徵未语先叹,苦笑连连:“我当年真的应该不顾一切带着如意一起走,我太傻了,以为我离开,不给她带来困扰,才是对她好,结果,让她生生受了二十年的苦啊!” 昨夜听了如意的讲述,秦徵心中愤懑又难过。真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年轻时,若给他重来的机会,他一定守在如意身旁。 叶翎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秦徵声音低沉地把如意告诉他的事情,跟叶翎和南宫珩讲了。 叶翎听完,面色一沉:“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就是那如烟的写照!” 秦忆如跟如烟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秦徵听到叶翎的话,苦笑不迭:“她太擅长伪装和操控人心,当年我也曾被她蒙蔽。现在想想,真是太蠢了!” 叶翎摇头:“义父不要自责,从头到尾,不是你们的错。听你们说的,那如烟可不是简单货色,你们只是太善良,想不到人心会那么恶毒。不过老天有眼,善恶到头终有报。如今义父和义母终于跨越重重障碍走到一起,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那如烟,多行不义必自毙,绝不会有好下场。” 听了叶翎的话,秦徵面色稍霁:“希望如此。” “义父放心吧。”叶翎微笑,“等我们身上的麻烦解决了,可定要去义父的家乡瞧瞧。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个别想跑!” “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以后老夫可就跟着你们混了!以你们俩的天赋,将来的实力定在老夫之上。”秦徵面上恢复了笑容,心中的伤感也散了不少。 “义父如今是我们之中实力最强的,接下来多多关照。”叶翎笑着说,“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义父,虞澍姐弟,跟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吗?你们那里,有没有懂蛊术的人?” 秦徵皱眉,思索片刻:“据我所知,那边跟这边一样,蛊术是失传的,世人难容的邪术。至于姓虞的家族,从未听说过,但这可能是假姓。我原是一国皇子,若虞澍跟我来自同一个地方,我没有改名换姓,他应该知道我才对,但他的表现,不像是知道的。” “那就先不管那边的事。不要因为那些贱人的过错影响你和义母好不容易得到的团圆。你们必须过得幸福,过得快乐,过得越来越好,这才是对那些阴毒无耻的贱人,最好的报复!”叶翎神色认真地说。 秦徵神色一震,连连点头:“对!小叶你说得对!就要这样!” 叶翎的话,如醍醐灌顶,让秦徵心中做了个决定,接下来要加倍对如意好,他们过得和和美美幸福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他悔恨,自责,愧疚,伤心,倒是如了那些贱人的意! 南宫珩唇角微勾:“秦老大,赶紧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人家?一把年纪了,别磨磨蹭蹭的。成了亲还来得及再生个娃呢!到时候咱们杀回去,让那些杂碎看看,他们没有得逞,你们过得逍遥快活,气死那个如烟!” 秦徵听到南宫珩说生娃,老脸一红! “那个……咳咳……孩子的事,看天意,看缘分,没有也无妨,若是有的话……”秦徵一想到接下来的好日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若是有的话,那当然是极好的!” 话落秦徵好想马上见到如意,急吼吼地就走了。 如意正跟冰月在吃早饭,是方元一早做好送过来的,家常的美味,最是舒心。 秦徵等如意吃过饭,拉着她回房,关起门来,把叶翎跟他讲的话,对如意讲了一遍。 如意听完,微笑点头:“小叶真是个通透的孩子,她说得很在理。” “如意,我们成亲吧!挑个最近的好日子!在府里办喜事,孩子们都在!”秦徵目光灼灼地说,“余生的每一天每一刻,我再也不想浪费,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如果你愿意,老天眷顾的话,我们说不定还能生个孩子,看着他慢慢长大,你说好不好?”秦徵神色认真。 如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听到生孩子的事,不期然红了脸。 她年纪已不小了,但没有生育过,看起来依旧年轻。在秦徵眼中,她跟当年一样,甚至比当年更美了。 于是,秦徵当日就选了个最近的吉日,就在下月初一,距离现在剩下十日时间。 南宫珩吩咐下去,让人开始准备秦徵和如意成亲的事。 再见南宫珩,秦徵乐呵呵地说:“阿珩啊,你跟小叶给为师生小孙孙的事,不着急!你现在身体不行,稳住,千万别乱来!为师努力,早点给你生个小弟!哈哈哈哈!” 被扎心的南宫珩给了秦徵一个大白眼,默默地远离这个如今快活得想上天的老家伙。 谁知晚些时候,百里夙亲自来府里给他们送地方上新进供的鲜果,见到南宫珩,也是满脸的春风得意,偷偷跟南宫珩说:“南宫,你都不知道,阿缨昨夜亲手给我熬姜汤喝,怕我冻着。我觉得,阿缨已经喜欢上我了!圆房指日可待!给我儿子生妹妹的事,我自己来。你这边稳住啊,你现在身体不行,千万别乱来!” 南宫珩一日之内连续听俩人在他面前一边秀恩爱一边说他身体不行,简直欲哭无泪。 南宫珩接过百里夙手中的篮子,一脚把他踹出去:“滚滚滚!” 百里夙也不恼,开心地回去找叶缨了。 “阿珩,怎么了?”叶翎才安排了墨竹的住处回来,见南宫珩脸色怪怪的。 南宫珩幽幽地说:“小叶子,秦老大和百里人渣都说我身体不行。” 叶翎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揪住南宫珩的衣领,让他低头,凑上去亲了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乖,没事啊,我不会嫌弃你身体不行的。” 第三波扎心,来自最亲爱的叶翎。南宫珩好气啊,还是要努力保持微笑:“小叶子,早晚我会让你知道,我!很!行!” 192.恩爱秀一脸,楚明泽现身(二更) 西凉城中传开了一个消息。 宁王义父秦徵,就是先前满天下征婚的那个,真找到了他的如意娘子! 许多人都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秦徵称心如意? 成亲在即,如意白天没有出过宁王府的门。她跟秦徵完全是热恋状态,一起弹琴,一起聊天,携手走遍府中每一处,欣赏不同的美景。 到了夜里,一壶两杯,两人对坐畅饮,谈天说地。年轻时,如意因为身份所限,没去过多少地方。过去那些年,为了找秦徵,她的足迹走遍天下。两人聊起来,依旧默契十足。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喝得微醺的两个人,偷偷溜出去,到西凉城中到处走。夜里的风景与白日不同,处处静谧时,会让人有种天地茫茫只余两人的感觉,牵着手,不问方向,没有目的,觉得一切都好,一个眼神交汇,仿佛就是天长地久。 这也是他们之间最初相识的感觉,是他们这么多年,不管经历多少寂寥苦楚,在心中,都不曾褪色的美好。最初的心动,依旧在。 秦徵以为南宫珩和叶翎不知道,实则他们不仅知道,有一天晚上还偷偷跟在秦徵和如意身后,想看看他们做什么。 后来发现,就是漫无目的地走,偶尔三言两语的交谈,不快不慢,仿佛要走到地老天荒去。 叶翎表示,这是秦徵和如意之间独有的浪漫约会,真的甜。 成亲的事,如意想着,简简单单就好,只要是那个人,一切都是对的。 但叶翎说,仪式感很重要。 如意的嫁衣,是叶翎跟叶缨提了之后,画了图,给了尺寸,叶缨让宫中御衣坊的绣娘赶制的。 府中提前几日就贴上了大红的喜字,路过的人都知道这是要办喜事了。 成亲三日前,让如意先到冰月房中跟她同住。冰月和叶翎,精心装点了新房,还不让如意提前看。 聘礼嫁妆就省了。钱财之物,他们都一无所有,只有彼此和府里的孩子,这就够了。 转眼到了十一月初一,大喜的日子。 秦徵这辈子第一次穿上大红的喜袍,面上喜气洋洋,看起来俊朗稳重。 方元竖起大拇指:“爹今日可真帅!” 秦徵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那一头银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打算娶如意的时候,那欢喜雀跃又期待的心情。 头发的事,秦徵问过风不易,能不能恢复,风不易说不是不能,但没必要,因为他觉得秦徵白发就很好看。 秦徵去问如意,喜欢白发还是黑发。 如意已经知道,秦徵一夜白头,是因为得知五年前如意曾去找他,却被秦忆如所欺瞒,导致两人再次错过,心殇所致。她说,她喜欢秦徵的白发,很美。 于是,秦徵自己也越看越美。如今他很注重保养,接下来要成亲,洞房花烛,还想生个娃,必须给力。 叶翎帮着如意穿上那身大红的嫁衣。简洁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如意纤细的身形,一点都不累赘,是叶翎根据如意的气质,设计的飘逸出尘的仙范儿。只裙摆上,绣了精致的梅花,一朵一朵,栩栩如生。 叶翎拉着如意,让她转了个圈儿,裙摆轻扬,梅花仿佛在她周身飞舞。 冰月在旁边看着,眸光惊艳:“这条裙子可真美!太配娘的气质了!妹妹,将来我成亲,嫁衣就拜托你了!” 叶翎微笑点头:“没问题。” “不过更美的是娘。”冰月拉着如意的手,看着她,笑着说,“娘今日,就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如意本以为自己经过那些年的冷漠寂寥,已心如止水,但最近才发现,她那些年只是处在错误的环境,面对着错误的人,所以整个人都很消极,颇有几分得过且过的心态。 如今,来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家,身边都是对的人,她会忍不住露出笑容,想要说话,想要做许多以前想做却没有机会的事。 今日是如意第二次成亲,她已经记不起头回成亲时是什么心情了,但如今的欢喜,是真真切切的。 她在认识她的人眼中,是温柔贞静的大家闺秀,素来循规蹈矩。但她很清楚,她骨子里心向自由,有一颗想要脱离桎梏的心。这一点,秦徵懂她。 这就是当年他们两个人会在深夜小酒馆相遇的原因。 如意眉目之间,难掩喜色:“谢谢小叶,你准备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叶翎笑着拉如意坐下,亲手给她上妆。冰月站在如意身后,给她梳头发。 冰月见叶翎拿起一支细细的毛笔,有些好奇。叶翎蘸了她专门准备的红色颜料,神情专注,在如意眉心,画了一朵玲珑精巧的梅花。 如意原本清冷沉静的气质,如今多了几分绝俗的艳色。冰月对着叶翎竖起大拇指,眉间花真乃点睛之笔,太绝了! 如意闭着眼睛,感觉到叶翎在她眉心画了东西,但自己看不到。 等叶翎把妆都画好,才拿了铜镜过来,举着给如意看。 如意睁眼,神色怔然,一瞬间无法相信铜镜中的美人是她自己。 认识如意的人,都认为她容貌只是中上之姿,远远不如她那绝色倾城的庶妹如烟。 但叶翎第一次见如意,就觉得她很美。不是那种柔弱女子惯常的美,如意的美没有攻击性,优雅大气,从容安静,就像寒风中静静绽放的梅花,不与人相争,却独有一份傲然。 叶翎化妆,放大了如意面部的优点,恰到好处的艳色,清绝不俗。 “小叶,你真是妙手。”没有女人不爱美,如意真的好喜欢。自从认识到现在,还没有半个月,如意已经夸过叶翎无数次,次次不重样。她真是太喜欢这个姑娘了,真真有七窍玲珑心。 冰月笑言:“妹妹是个宝藏,不断给我们惊喜,来日方长,娘慢慢夸。” 冰月给如意梳了个简单清丽的发式,如意已多年没有戴过首饰,叶翎打开一个盒子,从里面拿了一支凝脂白玉的发簪,冰月接过去,给如意插上。 “原本我姐想给义母准备一个凤冠,不过我有经验,那东西压脖子,累赘,所以我们就用红盖头。这盖头还有个妙处。”叶翎拿过红盖头,笑语盈盈。 “有何妙处?”如意下意识地问。 叶翎唇角微勾:“把义母这张美丽的脸完全遮住,等入了洞房,再给义父一个大大的惊喜!” 如意不觉红了脸。冰月表示,叶翎说得很对。 客人上门,只叶缨一家。 叶尘穿着一身暗红的小锦袍,欢快地跑进了秦徵的房间。 “秦爷爷今日好好看!”叶尘进门就夸。 秦徵心花怒放,抱着叶尘,看着他灵秀可爱的小脸,煞是喜欢。 昨日叶缨还专门带叶尘过来,放在新床上,让他滚了滚,这是一种祝福,希望他们早日有爱情的结晶。 百里夙随后进门,拱手道喜。哑奴也笑着对秦筝拱手。 那边叶缨扶着明氏进了小院,见了如意也是连声道喜。 “谢谢你们。”如意觉得叶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叶缨的性格她也很喜欢。 吉时将至,秦徵在一众小辈的簇拥之下前来接如意去拜堂,喜堂设在南宫珩和叶翎住的竹楼那边。 叶尘在前面欢快地跑:“接新娘子喽!” 听到脚步声靠近,冰月连忙把盖头给如意盖上。如意眼前红彤彤的一片,被叶翎和冰月一左一右搀扶着往外走。 院中的红梅已全都开了,院外的梅花也在今晨盛放,更添了几分喜气。 秦徵看到那抹红色的倩影,快走两步,到了跟前,微微俯身,把如意打横抱了起来。 众人面上都带着笑,叶尘声音响亮地说:“秦爷爷真帅!” 秦徵抱着如意到喜堂,今日充当礼官的人是南宫珩。 不拜高堂,拜天地,拜夫妻。 两人始终牵着手,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之中,礼成,秦徵又把如意打横抱起来,笑容满面地走了。 出了门,不过数十米的距离,秦徵直接抱着如意飞身越过湖面,眨眼功夫到了小院门口,而后消失不见。 “秦爷爷为什么跑得这么快?好像怕有人跟他抢如意奶奶一样!”叶尘童言无忌。 南宫珩抱起叶尘,点头说:“宝宝你说对了,他就是怕有人跟他抢。” 百里夙默默地拍了一下南宫珩,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秦徵这老家伙都美人在怀度春宵去了,南宫珩还是个童男子。 南宫珩默默地踢了百里夙一脚,给了他一个凉凉的眼神:你这人渣少得意! 百里夙笑得真得意,用不了多久,他也可以度春宵了,好期待。真心同情南宫珩,兄弟好惨…… 没人去闹洞房,主角不在,这边大家热热闹闹地开宴,喝喜酒。 新房中,秦徵挑落了红盖头,看到如意,直接傻了! 如意见秦徵站着不动,抬头看他,美目流转,顾盼神飞,眉间那朵娇艳的小花,平添了几分媚色,与侧脸上的红梅胎记交相辉映。 “阿徵。”如意叫秦徵。 秦徵回神,坐在如意身旁,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目光痴痴:“如意,你好美,好美好美!” 如意面色微红,垂眸浅笑。 秦徵情不自禁地低头,欲一亲芳泽,靠近时,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起身从桌上拿来了合卺酒。 手臂相交,眸光痴缠,两人喝过合卺酒,秦徵放下酒杯回来,抱着如意就倒在了床上…… 这边喜宴结束,叶缨一家回宫去了。 冰月搬到了湖对岸的竹楼去住,那个小院,就是秦徵和如意成亲之后的小家。 翌日,秦徵和如意并肩走进竹楼时,众人都已在座。 秦徵春风得意,如意在他身旁竟有了几分小鸟依人之感。爱情的滋润,能让人重获新生。 谁能想到,数月前,秦徵还是在深山老林中隐居的糟老头子,整日打扮得跟乞丐一样,腰间总是挂着一把破菜刀,没个正形。 而如意数月前住在千叶城外的半月岛,心如止水,甚至是心如死水,每日站在海岸边,看着太阳从海平面升起,又落下,日复一日,已不知今夕何夕。 幸福来得似乎很突然,但其实他们为了走到今日,为了走到彼此身旁,都已付出了太多太多。 所幸,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但如今,才是他们最好的年华。 秦徵和如意接受了大家的再次恭贺,给孩子们都准备了礼物。 如意送给叶翎的是她常年不离身的一块暖玉,一看就价值不菲,上面刻了一个火焰图腾。 “义父说义母畏寒,这等宝贝,还是义母戴着好。”叶翎微笑,她很喜欢,不过不好夺人多爱。这玉一看就有来历,定是对如意来说很珍重的东西。 如意还没说什么,秦徵开口说:“小叶,你义母给你,就收下!她如今有我,不畏寒!” 如意嗔了秦徵一眼,让他不要乱说话,一把年纪不怕人笑话。 秦徵才不管,什么一把年纪?他昨日才成亲,事实证明,还年轻着呢! 大家都被秦徵和如意秀了一脸,南宫珩听到秦徵的话,刚入口的茶险些喷出来,呛了两下。 此时,在距离西凉城最近的西漠城中,一个年轻男子提着篮子,从街上走过,见原本到处贴的征婚启事已经被撕了,有人说,宁王的义父找到了如意娘子,昨日都成亲了。 男子七拐八绕,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民宅。院中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妇人,正在晾衣服。 “你回来了。”是完颜幽。 “嗯,给你买了些东西。”楚明泽神色淡淡,把篮子放在檐下,进了屋,就见老妇人眸光阴鸷地看着他。 “主子。”楚明泽躬身行礼。 “出去一趟,打听到什么了?”老妇人冷声问。 “秦徵昨日已成亲。”楚明泽说。 老妇人面色一沉:“他之前搞那一出,定是在找人,现在已经找到了!秦徵娶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楚明泽脑海中浮现出一对母女的身影,却摇头说:“属下不知。” “你不知?你不知!离西凉城这么近,你天天出去打探,却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虞澍死了没有,你也不知道秦忆如死没死!让你抓百里夙,你说一个人做不到!要你有何用?我们的事如何继续?”老妇人厉声问。 “主子息怒。属下认为,虞主子定然还活着,但被关在宁王府中,一旦现身相救,定会落入陷阱。”楚明泽恭声说。 老妇人抓起手边的茶杯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那就什么都不做吗?在这里等死吗?你手里不是有虞澍先前给你的,可以诱发南宫珩蛊毒的药吗?别再跟我说时机不成熟,我命令你,不管用什么办法,要么抓来百里夙,要么取到他的血!否则不要回来见我!” 楚明泽额头流血,垂眸恭敬地说:“是,主子,属下这就想办法。” 出门,楚明泽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来,眼眸微暗,朝着完颜幽走去。 完颜幽看了一眼,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房间有一段距离,老妇人听不见,她低声问:“你打听到木苍的情况了吗?虞澍被抓了,木苍会不会已经被……” 完颜幽扶着肚子,眼圈泛红。 楚明泽摇头:“以我对南宫珩和叶翎的了解,木苍原本跟他们无冤无仇,也没做过真伤害他们的事,他们不仅不会杀木苍,反而有可能会放了木苍。” “真的?”完颜幽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我的看法。你需要心存希望,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楚明泽看着完颜幽神色淡淡地说,“不要胡思乱想,接下来我要去西凉城三日,你看着她。若是要生了,我的人就住在隔壁,会来帮你。” 完颜幽轻轻颔首,神色依旧有些不安:“你是要去给南宫珩下毒吗?” “我的事,你不要管。”楚明泽话落,大步朝着外面走去,很快消失在完颜幽面前。 193.完颜幽生女,楚明泽的计划(一更) 秦徵和如意已成亲三日,新婚燕尔,甜甜蜜蜜羡煞旁人。 不光秦徵想要个孩子,如意对此也很渴望。她是个正常的女人,与秦徵真心相爱,希望能有爱情结晶,他们一起看着孩子一点一滴长大。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人生。 为此成亲次日秦徵还专门带着如意去找风不易,让风不易给他们把脉,看看他们的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能不能生娃。 风不易看过之后,很肯定地说,没问题,生去吧。 自从来了西凉城宁王府,冰月一直在忙着准备如意的婚事,没有出过门。 昨日冰月专门跟叶翎说了,她想今日出去逛街,问叶翎要不要一起,叶翎欣然应允。 这日姐妹俩就一起出门去了,墨竹跟在后面。 没有骑马,没有坐车,一路聊着,步行往西凉城大街上走。 冰月穿着叶翎给她准备的一身青色衣裙,清丽不俗。 她原是个落难贵女,自小被如意收养,取了名却没有姓。虽然那个时候蔺风还活着,但如意并没有让冰月姓蔺,蔺家人也并不待见这个如意捡回去的姑娘。 如今如意嫁了秦徵,冰月跟方元一样,姓秦了。 冰月亲昵地挽着叶翎的胳膊,走上西凉城大街。 关于“秦徵征婚”,“秦徵成亲”的消息热度还没褪去,如今人们见到叶翎身旁出现一个美丽的姑娘,第一个念头都是,这不会就是秦徵的如意娘子吧? 但见冰月还梳着少女发式,有些人又觉得不像。叶翎的义父年纪定然不小,找个这么年轻的姑娘,不合适。 虽然心中好奇,但也没人敢凑上来问。 冰月知道许多人在看她,她就大大方方地任人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跟叶翎站在一起,也没有失了好颜色。 街边一个小店门口正在卖现烤的烧饼,闻着香喷喷的。冰月拉着叶翎过去,看着刚出炉的外皮焦黄的烧饼,笑着问:“多少钱?” “五文钱一个!五十年的老店,全西凉独一家的烧饼!不好吃不要钱!”烤烧饼的老头用纸包起一个,热情地递过来,“小姐快尝尝!” 冰月接过来,咬了一口,还冒着热气,葱油烧饼,外酥里嫩,很香。 冰月从小生活的地方和后来住了五年的千叶城,主食都是大米,很少吃面食。最近她在宁王府里,天天吃着方元做的各种花样的面食,十分喜欢,已跟着方元学会了包饺子,做面条馒头花卷馅饼烙饼,都吃不厌。 冰月举着让叶翎咬了一口,叶翎说好吃,不过她不饿。冰月说要再买些带回去给家里人吃,叶翎说等她们逛完拿回去就凉透了,回去路过时再买。 “那个是什么?”冰月看到不远处卖糖人儿的,眼神惊奇,拉着叶翎跑了过去。 因千叶城冬季依旧温暖如春,糖人是没有的,容易化。 叶翎给冰月买了一个小鹿形状的糖人,冰月咬了一口,硬邦邦的,甜甜的有点腻,并不是多好吃,不过真好看,一直拿在手中。 叶翎陪着冰月,一路逛吃逛吃。 人群中有个面容普通,身材清瘦的年轻男人,从她们出府就盯上了,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保持安全距离。 是昨日从西漠城来到西凉城的楚明泽。 曾经在永生岛上,楚明泽中了南宫珩设置的埋伏,被逼得重伤跳海逃生,正困顿无望的时候,被行舟路过的冰月救起,在半月岛上住了一段日子。 那段时间,楚明泽并没有打听过如意和冰月的来历,但他知道那对母女的名字。 所以最开始在落脚的西漠城见到到处张贴的给秦徵征婚的启事,楚明泽很确定,秦徵要找的是个叫如意的女人。 这个名字并不少见。但本身就姓如,跟秦徵年纪接近,同样隐居的如意,成了楚明泽猜测中唯一的可能。 但这跟他没关系,明显是秦徵在找失散的老情人。 至于冰月,楚明泽欠她救命之恩,离开半月岛时,说日后有机会定会报答,但他没想过再回去那个地方。 不过,如今冰月跟叶翎走到了一路,不必回半月岛,楚明泽觉得他们早晚会碰面的。 冰月吃了不少东西,叶翎带着她进了一家茶楼。 这是叶翎头回来西凉城,就去过的茶楼。彼时她的身份是南楚的战王妃,前来“恭贺”百里夙和欧阳清大婚,也是在这家茶楼上,第一次见到了南宫珩的真容。 不过重点是,这家的茶不错,叶翎也许久没来了。 曾经坐过的雅间还空着,叶翎和冰月坐在临窗的位置,喝着热茶,冰月的小鹿糖人被插在桌子缝里,她说要带回去给如意瞧瞧。 随后进茶楼的楚明泽,要了隔壁的雅间,一个人坐进去。 “妹妹,你跟珩师兄以后会回东晋住吗?”冰月问叶翎。 叶翎轻笑:“或许。” “那我到时候就跟你们去东晋玩儿,我跟娘去过好多地方,不过娘当时一心找爹,只走深山幽谷。”冰月说。 “好。”叶翎点头。 “你跟珩师兄是怎么认识的?头回见面在哪里?”冰月对于南宫珩和叶翎走到一起这件事,觉得很神奇。她了解的情况是,叶翎曾是南楚的战王妃,南宫珩是东晋的纨绔皇子。个中内情,并不知晓。 叶翎伸手指着窗外下方,唇角微勾:“头回见面,是我姐夫成亲,当时他要娶的不是我姐。我就坐在这儿,他打马从下面路过,对视一眼,我们互相看上了对方的美貌,一见钟情,然后一起搅黄了我姐夫那桩错误的亲事。” “啊?”冰月很是惊讶,“真的吗?” 她往下面看了一眼,人来人往,想象着当时南楚的王妃叶翎坐在窗边安静品茗,美人侧颜绝色倾城。南宫珩骑马路过,抬头时,叶翎正好低头,四目相对,皆惊为天人…… “你们初遇的情景,我只想想,就觉得好美啊!你们这叫命中注定,天作之合。”冰月感叹,觉得太美太浪漫了,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 叶翎见冰月真信了,笑着摇头:“跟你开玩笑的。我刚刚说的,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但在那之前,我们早已认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和容貌。” “哇!这样更有趣了!你要跟我好好讲讲,我觉得一定是个很美丽的故事!”冰月十分好奇。 “回去再聊。”叶翎微笑。有些事,要提防隔墙有耳。 楚明泽在隔壁坐着,听着冰月和叶翎闲谈,一会儿又说起了衣服和首饰,并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他这次本也不打算做什么。 楚明泽结账,起身离开。路过那家卖烧饼的小店,他驻足买下十个烧饼,提着纸袋子,款步离开,径直出了西凉城。 冰月和叶翎逛街回来,带了许多好吃的给秦徵和如意。秦徵是个老吃货,如意是初来乍到,冰月想让她尝尝鲜。 吃过晚饭,冰月拉着叶翎要听故事。 南宫珩就坐在窗边,正在神情专注地摆弄一堆药材。 冰月面前摆了方元炒的瓜子和花生,还有热热的水果茶,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 听叶翎开口,第一句话说:“事实上我们头回见面,在一张床上,他是我身旁的一具死尸。” 一张床上,一个活人和一具死尸?这对冰月来说,太劲爆了!成功地勾起了她所有的好奇心,催着叶翎快讲。 叶翎还是头一回跟旁人从头到尾讲她和南宫珩从认识到相恋而后成亲的过程。 开头是恐怖悬疑加搞笑神秘,冰月听着,数度惊呼感叹,又几次发笑。 譬如叶翎从灵堂里捡了半片纸钱做书签,已经够奇葩了,结果,南宫珩把那半片纸钱,贴到了叶翎脑门儿上。冰月刚入口的茶差点喷出来。 南宫珩和叶翎当初在西凉城琴箫合奏的丧曲,冰月说她好想听,叶翎说,秦徵和如意正在度蜜月,若在府中弹奏丧曲,会被秦徵揍的,以后有机会。 中间是欢喜冤家。听到南宫珩头次表白,被叶翎踹出去,一头扎在雪中,然后到花园去,跟被叶缨赶出门的百里夙一起彻夜堆了个大雪人儿,冰月乐不可支。 冰月认识南宫珩的时候,他已成亲,比曾经稳重不少,因为陪在叶翎身边,不到处玩闹找乐子了,跟叶翎在一块儿就是他最想要的快乐。 冰月没想到,她以为的成熟稳重话不太多的南宫珩师兄,曾经竟然是那个样子的! 等听到叶翎说起她决定跟南宫珩在一起,他们定下一起做的一百件事,冰月惊呼:“好浪漫!” 叶翎其实讲得很简略,只提了重要的一些节点,但每件事都让冰月觉得太奇特太有趣了! 直到,叶翎讲到她和南宫珩成亲,洞房花烛夜,因为怕南宫珩断情蛊发作,两人不敢圆房,打架到天明。 冰月笑得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眼泪都出来了。 这就算讲完了。叶翎很淡定地抓了一颗花生,剥开,放入口中。嗯,五香味儿的,真好吃。谁要嫁给方元,可有口福了。 “我……我原来……”冰月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看着叶翎说,“我原来不是这样的,都是你们的故事,实在是太逗了,笑死我了!我这辈子头一回听说这么有趣的故事,而且是真的!我明日要讲给娘听。” 喝了口茶,冰月深吸一口气,对着叶翎竖起大拇指:“妹妹,你跟珩师兄的故事,太厉害了!跟你们比,突然觉得我的人生好单调啊!以后我就跟着你们混了!” “不早了。”南宫珩放下手中的东西。 冰月闻言,立刻起身:“打扰了,我这就走,妹妹,珩师兄,你们早点休息!”说着还抓了一把瓜子,脚步轻快地下楼去了。 南宫珩和叶翎正准备休息时,天枢前来禀报。 几个月前,南宫珩的属下查到了楚明泽家人的踪迹,八月初确定了一处地方,是那家人原本的住处,但人已经离开了。 再追踪,线索虽然不明显,但一直没断。到如今,最新的消息传回来,又找到一处地方,里面没有人,放了一封疑似以楚明泽的口吻写的信。 很显然,楚明泽早就料到南宫珩和叶翎会盯上他的家人,早有防备。甚至一直以来的线索,都是他安排人刻意留下的,扰乱视线。找到过的地方,看来都是假的。 那封信被送到了南宫珩手中,只有一句话:“不必再白费力气。” 南宫珩把信递给叶翎,叶翎看过之后,微微蹙眉:“看来,这条路走不通了。他这个人,警惕性实在太高,谨慎到了极点。” “当初他带走那个妖妇,或许不是那妖妇的主意,是楚明泽选择舍弃虞澍那个蠢货。毕竟他效忠那妖妇,是因为转生蛊,虞澍对他已没有价值。失去虞澍和他那些武功高强却不能掌控的爪牙,楚明泽在妖妇那里,将会变成真正做主的人。”南宫珩若有所思。 “一直以来,楚明泽看似是我们的敌人,但他实则抓住了一切机会,不管有意无意,利用我们,将自己从一个被呼来喝去的跟从,变成了掌控局面的人。”叶翎眼眸微眯,“他现在成功控制了一个不会武功,身体虚弱的老妖妇,一直带着那妖妇,对他来说,是个累赘,我猜,他可能会跟我们做相似的选择,先想方设法学到蛊术,而后,那个妖妇就可以去死了。” 南宫珩点头:“很可能。” 叶翎心中一动:“我猜,他当初在逃生时,选择带走完颜幽,不可能是跟完颜幽有私情,不可能是出于好心,也不可能是老妖妇的主意。若老妖妇来选,她会选择让楚明泽将虞澍带走。完颜幽在老妖妇身边贴身伺候,楚明泽的目的,应该是利用完颜幽,来学蛊术!” “若他最终想要做成转生蛊,还是会找上门来的,他需要姐夫的血。据虞澍所言,制作转生蛊所需的药材,那老妖妇已差不多找齐,都被楚明泽带走了。”南宫珩说。 “老妖妇的自负,虞澍的冲动,楚明泽身上,统统都没有。”叶翎蹙眉,“这是个劲敌。至于虞澍的阿姐,我们大抵是见不到她了。” 西漠城。 完颜幽扶着肚子,从老妇人屋里慢慢地走出来,脸色苍白,神色疲惫。她快生了,但瘦得下巴尖尖,四肢纤细。 夜色幽深,完颜幽摸黑回到她在角落里的房间,点了灯,在桌边坐下。 这屋子原本是个杂物房,就一张破床,一个破桌子,一把椅子。被褥是楚明泽置办的,还算不错,桌上放着两包她没喝完的安胎药。 今日是楚明泽离开的第三日。走前,楚明泽对完颜幽说,他会在三日后回来。 完颜幽其实很不解,楚明泽要去西凉城办事,而且是很难的事,他为何确定,一定是在三日后回来? 突然,完颜幽感觉下腹坠疼,一阵阵的,不由神色大变,她要生了! 完颜幽一时慌了起来,想起楚明泽当初离开时说,隔壁住的是他的人,若是要生了就大喊,会有人来帮忙。 完颜幽扶着墙,走到门口,额头冷汗直冒,刚开门,面前多了一道黑影。 “怎么了?”楚明泽皱眉看着完颜幽。 “我……”完颜幽看到楚明泽回来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神色急切,“我要生了!” 楚明泽扶着完颜幽,又把她送回去,让她躺在床上,他脚步匆匆地出门,不多时,带着一个稳婆回来了。 房中响起完颜幽凄厉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老妇人在房中问了好几声,楚明泽站在门口,恭声回答:“主子,完颜幽要生了。” “你回来了?为何不先来见我?事情如何了?”老妇人冷声问,显然根本不在意完颜幽的死活。 楚明泽恭敬地说:“事情还算顺利,南宫珩的蛊毒已经发作。属下认为,最好再过一个月,前去谈判,将会对我方有利。属下有把握,到时一定能取到百里夙的血。” 老妇人冷哼了一声:“这次你最好说到做到!” “是。”楚明泽点头。 楚明泽搬了一把椅子,就坐在完颜幽房间门口,听着完颜幽的声音越来越弱。 快天亮时,婴孩的啼哭传出来,稳婆抱着一个襁褓出来,给楚明泽看:“恭喜公子,是个小姐!可真好看!” 天色灰蒙蒙的,楚明泽看着襁褓里面红彤彤的小女婴,眉眼像极了完颜幽,皱眉问:“她如何了?” “夫人没大事,不过身体虚,得好好坐月子,不然这天寒地冻的,容易落下病根儿。”稳婆说。 “你就在这儿伺候她,先前说好的钱,再加三成。这院子里的其他事,不要问,不要管。”楚明泽说,“把孩子给她送回去,她房中有银子,你需要什么,就去买,买最好的。” “好好好!公子可真疼夫人!公子要抱抱小姐吗?”稳婆笑着问。楚明泽早就跟她讲好的,给的钱很丰厚,她以为楚明泽和完颜幽是夫妻。 楚明泽又看了一眼孩子,微微摇头,转身走了。 “生了个什么?”老妇人一夜被吵得没睡好,听到孩子哭,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主子,是个千金。”楚明泽进门。他们假扮的是一家三口。 老妇人目光阴鸷:“真是麻烦!你管她作甚?睡上瘾了,不舍得?那你何必让她生下木苍的女儿?杀了去!让她早点下床,过来伺候!还真把自己当夫人了!” 楚明泽垂眸:“主子,木苍应该还活着,很可能会被南宫珩和叶翎拉拢,跟他们一路。留着完颜幽母女,对我们有用。属下再找个人过来伺候吧。” “那还不快去找?”老妇人厉声说。 楚明泽出门,见稳婆冲他招手,就走过去,进了完颜幽的房间。 完颜幽醒着,脸色煞白,孩子在她身旁睡着,稳婆出去了。 “谢……谢……”完颜幽看着楚明泽,声音虚弱。 楚明泽没有走近,停下脚步,神色淡淡地说:“不必。我说过,我们是交易,各取所需。” “谢谢……”完颜幽又说了一句。不管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楚明泽不是个奸恶之人,跟那老妖妇并非同路人。这些日子,楚明泽照顾她很多,不然她早就撑不到今日,更别说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虽说是交易,但有些楚明泽可以不做的事,也都做了,完颜幽心中真的很感激。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休息。一个月之后,我会给她百里夙的血,她将会开始做转生蛊,到时候,你要记下看到的所有东西,告诉我。”楚明泽神色淡漠地说。老妇人那里没有完整的蛊方,东西只在她脑子里,威逼会适得其反,楚明泽不会冒险。 “好。”完颜幽点头,话落又问了一句,“你真能弄到百里夙的血吗?” “人跟人的血,看起来并没有分别。”楚明泽话落,转身出去。 完颜幽突然明白过来,楚明泽要给那妖妇假的血,目的是为了学到转生蛊的做法! 完颜幽舒了一口气,不管楚明泽要做什么,她都会帮忙,因为那个老妖妇是她最恨的人,而她和孩子,现在能依靠和信赖的,只有楚明泽。 看着身旁小小的孩子,完颜幽平复心情,面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来。 194.如意有喜,赤焰“危机”(二更) 西漠城。 昨日落了一场大雪,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烧了上好的银丝碳,暖融融的。 稳婆姓赵,完颜幽叫她赵嬷嬷。 赵嬷嬷在门口打落身上的雪,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鸡汤进来了。 “夫人,来喝点鸡汤吧,炖了半晌了。”赵嬷嬷把鸡汤端过来,递给完颜幽。 “谢谢。”完颜幽接过去,微笑点头。她现在没有易容,坐月子半个月,原本消瘦的脸上长了些肉,也有光泽了,笑起来真是绝艳无双。 赵嬷嬷看得都愣了,回过神来,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陪着笑说:“夫人真是老奴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人儿了!” 完颜幽微笑,喝着香浓的鸡汤,旁边摇篮里,她的女儿正在酣睡,小脸白皙,漂亮得像个玉娃娃。 “公子可真疼夫人,交代了吃的喝的都要买最好的,可花了不少钱呢。”赵嬷嬷笑着说。 完颜幽没有解释。这赵嬷嬷不了解她和楚明泽的身份,也不懂他们的关系,不过再过半月,赵嬷嬷就走了,知道得越少,对她来说越安全。 但说实话,这是完颜幽自从被抓,跟木苍分开之后,难得能够安心入眠的半月。她知道楚明泽会保护她们母女,而孩子在身边,咿咿呀呀,不管是哭是笑,于她而言,都是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完颜幽给她和木苍的女儿取名叫做木安悦,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 老妇人没有让楚明泽再找人伺候她,而是让楚明泽亲自伺候。 这会儿楚明泽把鸡汤端到老妇人面前,喝了一口,因为被烫到,抬手就把热腾腾的鸡汤砸到了楚明泽身上。 “你想烫死本尊吗?”老妇人冷声问。 不知为何,她最近看楚明泽越来越不顺眼。 这是种直觉。自从虞澍被擒之后,老妇人越发没有安全感。她失去了一身强横的武功,现在必须有人保护,但她思来想去,除了楚明泽想要转生蛊之外,她没有其他任何可以掌控楚明泽的东西! 楚明泽素来做事滴水不漏,心机深沉,处处缜密,这种人在身边,用他办事,结果不会差。但如果楚明泽有二心,她的处境,就危险了! 可老妇人心中也有一杆秤。她对楚明泽的怀疑,自以为藏得很好,因为现在不敢撕破脸,到时候她会变得更加被动。 但老妇人心中,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真正可以信任的人,准确来说,是完全在她掌控之中的人!能力固然重要,但忠心才是第一位! “主子息怒,属下再去盛一碗来。”楚明泽也没管身上被烫的地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低着头退了出去。 老妇人看着楚明泽的背影,眼眸微眯。就是这样!在她面前始终毕恭毕敬,无比顺从,像是从来都没有弱点!会不会,楚明泽就等着得到转生蛊之后,除掉她?这太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了! 楚明泽出门,挺直脊背,眼底闪过一道幽光,又去厨房盛了一碗新的鸡汤,搅动着凉了些,才端过去。 “你昨日又去了西凉城一趟,有什么新的消息吗?”老妇人冷声问。 “属下正准备禀报主子。昨夜属下在西凉城外的乱葬岗,发现了木仲天三人的尸体。应该是南宫珩和叶翎终于决定杀掉他们。”楚明泽恭敬地说。 老妇人眼眸微眯:“三个人?当时被抓的是四个人!你是说,木苍真活着?” “木苍跟南宫珩和叶翎并没有真正的冤仇,以那对夫妻的性格,不会杀掉木苍。属下原本认为,南宫珩和叶翎应该会拉拢木苍,为他们所用,但今日突然在想,这件事,不太可能。”楚明泽说。 “什么意思?”老妇人问。 楚明泽垂眸:“若属下是南宫珩,抓了木苍,不敢用他,因为他只忠于他的妻女可以活着这件事。但他的妻女在我们手中,若来日木苍再次被我们挟制,定会做出对南宫珩不利的事情来。这个人,对他们来说,不可控。” “有点道理。”老妇人微微点头,“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杀了木苍?” “主子,有些人自诩正义,不会滥杀无辜。属下猜测,木苍兴许已经被放了,没有任何条件。在属下看来,这就是南宫珩和叶翎会做出来的事情。”楚明泽说。 老妇人心中突然一动,眼眸闪了闪。她需要一个可以掌控的人来为她做事,楚明泽不行,但她有完颜幽母女在手,木苍就是最好的人选! “既然如此,也该让木苍跟完颜幽一家团聚才是。”老妇人冷笑,“这样,咱们也可以多个帮手,你说呢?” “这件事……属下会想想办法。”楚明泽点头。 “不过最要紧的,是你先前说的,一个月,拿到百里夙的血!”老妇人说。 “是,属下这次有把握,主子放心。”楚明泽再次点头。 夜深人静的时分,楚明泽轻飘飘地落在了隔壁院子里。 “参见主子!”两个黑衣人跪地叩拜。 “嗯,找到木苍的踪迹了吗?”楚明泽问。 其中一个黑衣人回答:“找到了,按照主子的吩咐,没有打草惊蛇。” “好,再过半个月,设法把他引来西漠城。必须要在那一天,不早不晚,明白了吗?”楚明泽说。 “是,属下定尽力而为。” 西凉城。 转眼进了腊月,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休息,叶翎的伤已经完全无碍了。再次修炼时,惊喜地发现,因祸得福,玄阴心法又轻松突破了一层! 南宫珩说,这是因为先前那次爆发,导致她经脉被强行拓宽。而体会到更高层次的实力后,修炼遇到的阻碍就迎刃而解了。 秦徵和如意成亲一个月零三天,秦徵找风不易给如意把脉,竟真的有喜了! 阖府都为他们高兴,秦徵和如意夫妻俩乍闻这个喜信儿时,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被百里夙和叶缨带着来宁王府的叶尘,得知如意怀孕了,很是开心,跑到如意身旁去,看着她的肚子,小脸期待地问:“这里面是妹妹吗?”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 秦徵一脸嘚瑟地说:“不是妹妹!若是生了,虽然比你小,你得叫叔叔或者姑姑!哈哈哈哈!” 如意嗔了秦徵一眼,让他不要得意忘形,她笑意温柔地拉着叶尘的手说:“尘儿想要妹妹?会有的。” 叶尘一听,这回不仅没有妹妹,还要管比自己小的娃娃叫叔叔或姑姑,当时小眉头就皱起来了:“恭喜如意奶奶!不过我还是好想要一个妹妹!”因为他想当哥哥! 百里夙和叶缨坐在旁边,面上都带着笑。不期然四目相对,百里夙对着叶缨眨了眨眼睛,叶缨扭头假装没看懂他在暗示什么。 不过……叶缨刚刚在想,不提给儿子生妹妹或弟弟的事,她跟百里夙两个人的关系,要一直这样下去吗?她最近越来越无法忽视百里夙的目光,好几回百里夙不在身边,她竟然觉得好生不习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已经真正融入了她的生活。 虽然叶缨曾经说过,成亲之后看百里夙不顺眼,把他踹了,让叶尘当皇帝,让百里夙要饭去。但彼时不过是开玩笑,如今叶缨在想,她似乎也没有再嫁给别的男人的可能,她自己都没想过。 要不要考虑,干脆从了他……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叶缨脑海中,她神色微微有些怔然。 “秦老大,我真是羡慕嫉妒恨啊!万万没想到,生孩子这件事,竟然被你抢了先!好气!”南宫珩幽幽地说。 秦徵闻言,笑得更得意了:“老子比你大那么多,比你先生娃咋啦?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有本事你也生!” 南宫珩给了秦徵一个大大的白眼。其实他很为秦徵和如意高兴,刚刚故意那样说,也是逗秦徵的。不过讲真,是有点扎心。 又过了几日,身处西漠城的完颜幽孩子满月,她出月子了。 木安悦小姑娘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楚明泽原本很冷淡,后来也忍不住抱过她两回,还提前送了满月礼,是一块玉。 完颜幽月子里养得好,如今当了娘,比原来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你今日要去西凉城?”完颜幽问。 “嗯。”楚明泽点头,“我明早回来,你该做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我知道。”完颜幽点头。 楚明泽离开,赵嬷嬷也走了,完颜幽把孩子哄睡,收拾好之后,重新回到老妇人身边伺候。 老妇人看着完颜幽那张艳光四射的脸,眼眸微眯:“你过得不错啊!” “都是主子恩典。”完颜幽在老妇人面前低着头跪下来。 “怎么也不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瞧瞧?”老妇人问。 “孩子……孩子她爱哭,怕扰了主子清净。”完颜幽低声说。 老妇人冷笑:“你是怕我给你的孩子下毒吧?” 完颜幽心中一颤,垂眸不语。 “那倒不至于,小娃娃定是个美人坯子,本尊喜欢还来不及呢!”老妇人的笑意,带着几分渗人。 完颜幽听到“喜欢”二字,心中一沉。因为这人,上一个说她喜欢的人,是她选择的宿主叶翎。 入夜时分,楚明泽风尘仆仆地归来,将手中的一个瓶子交给老妇人。 老妇人神情激动:“这……真是百里夙的血?” 楚明泽点头:“属下亲眼看着百里夙放的血。用来交换的是假的断情蛊解药。这笔买卖,对他们来说很划算。”至于楚明泽自己手臂上面,衣服下的那道伤口,老妇人看不见。 老妇人冷笑连连,眸光热切:“好!有了这个,接下来本尊的大事,很快就要成了!”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有点动静。 楚明泽出去查看,不多时,老妇人听到了打斗声。推开窗户,就见楚明泽正跟一个人在院中交手,那人的身形,分明是木苍! “木苍,你的妻女都在本尊手中,不想让她们死的话,就放下武器!”老妇人冷声说。 “妻女?女儿吗?”木苍神情激动,“幽儿平安生了?” 失神一瞬间,楚明泽已捏住木苍脉门。 木苍神色懊恼。他查到线索,一路着急地找过来,到了此处,本想先确认过后,再考虑要不要通知西凉城宁王府,谁知道一不小心打草惊蛇了。 木苍看到老妇人,眸中满是恨意:“你这个贱妇,不得好死!” 楚明泽扬手,就给了木苍两巴掌,冷冷地说:“识相点!” 老妇人不气不恼,摆摆手,让楚明泽出去:“本尊跟木苍好好聊聊,相信木苍不会轻举妄动的。赤焰你先出去。” “是。”楚明泽点头,退了出去。 老妇人看着木苍冷笑:“完颜幽被我下了毒,除了我,没人能解,你的女儿体内,说不定也有毒。若你不想让她们母女不得好死的话,接下来,一切听我的吩咐行事!” “我要见幽儿和孩子!”木苍冷声说。 “会让你见到的。不过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做。否则,我在此处,也能立刻诱发完颜幽体内剧毒,让她顷刻毙命!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老妇人冷笑道。 木苍狠狠拧眉:“什么事?” “把赤焰杀了。”老妇人压低声音,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她昨夜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做出了想要的宝贝,结果,楚明泽夺宝杀人,将她的脑袋生生砍了下来!梦境太过真实!在老妇人看来,这是必然会发生的! 如今,楚明泽找来了“百里夙的血”,木苍这个可以掌控的人出现了,老妇人觉得,是时候除掉楚明泽!继续留着他,太危险了! 木苍拧眉:“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去把赤焰给杀了。你实力不如他,不过,我会给你一点好东西。”老妇人冷笑。 木苍神色一变再变:“我杀了赤焰,你会给幽儿和孩子解毒吗?” “我知道你不信我,不过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若你不杀赤焰,你的妻女会死。”老妇人冷声说。 木苍接过老妇人递过来的一个药瓶,猛然握紧,重重地点头:“好!” 195.所谓爱情 夜色深重,寒风呼啸,飘起了零星雪花。 木苍从老妇人房中出来,就见楚明泽的身影消失在隔壁房间门口。 关门的声音响起,木苍猛然握紧手中的药瓶,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杀楚明泽没什么可犹豫的,因为楚明泽是那老贱妇的爪牙,若是楚明泽死了,接下来对付那个贱妇,他的把握会更大! 想到这里,木苍抬脚,朝着旁边走去。到楚明泽的房间门口,木苍驻足,抬手叩门:“赤焰公子,主子让我来找你说些事。” “进来。”房中传出楚明泽的声音。 木苍推开门,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正坐在桌边的楚明泽拔掉了束发的簪子,披着长发,微微有些凌乱。 楚明泽冷冷地看着木苍,木苍垂眸说:“有一样东西,主子让我交给赤焰公子。” “什么?”楚明泽冷声问。 “不知。”木苍说着,走上前去,伸手去怀中掏东西。 下一刻,木苍掏出那个药瓶,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股甜香弥漫开来! 楚明泽神色大变,想要站起来,身子一晃,扑倒在桌上,瞬间,身体僵直,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木苍俯身,去探楚明泽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微微松了一口气,木苍转身出去,往角落里亮着灯的房间看了一眼,猛然握拳,又回了隔壁老妇人的房间。 木苍看着老妇人冷声说:“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杀了赤焰,请你给幽儿和孩子解毒!我会带着她们母女远远离开,你的事,我们不会管,也不会告诉别人!” “本尊都听到了,赤焰很聪明,他一直以为,本尊离不开他,也动不了他!他太天真了!”老妇人看着木苍那张坚毅的面庞,缓缓地笑了,“你急什么?放心,杀了你们对本尊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不过你想现在就走,不可能。接下来替我做事,我可以保证,你的妻女是安全的。不要想着带她们离开,去找旁人解毒,我的毒,就算虞澍都解不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木苍面色冰寒:“你想控制我们一辈子吗?做梦!” 老妇人抬手,理了一下自己苍白的头发,看着木苍冷笑:“你看看我这样,还能活几年?你放心,等我‘死’了,你们就解脱了。” 木苍知道转生蛊的事,明白老妇人的意思,她若成功转生,变得年轻,便不再需要他们保护了。 见木苍低着头不言语,老妇人幽幽地说:“赤焰毕竟跟随我一场,帮我做了许多事。如今他走了,本尊怕见了他心里难受。你去,把他的尸体带到城外去,扔进西漠河中。他随着水走,说不定还能回到他的家乡千叶城。” 木苍不动,老妇人抛出一个诱饵:“这件事办完回来,就让你见完颜幽和孩子。” “好!”木苍话落,转身出去,到隔壁房间,提起地上的尸体,飞身离开。 西漠河就在西凉城和西漠城中间,离西漠城更近一些。 狂风席卷着雪花扑打在脸上,木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见完颜幽,他要见他们的孩子! 到了西漠河畔,河水结了厚厚的冰,木苍心急,直接把手中的尸体重重地朝着冰面砸过去! 力道很大,咔嚓声响起,冰面碎裂,尸体从窟窿里坠落下去。 木苍立刻转身,回西漠城。 在木苍跑到了回头也看不到西漠河的距离,一道黑影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河边,纵身跳进了结冰的河中。 很快,冰面炸裂,一个人冲出来,落在了岸上。 咳嗽声响起,楚明泽缓缓地睁开眼睛,浑身湿透,头发眉毛都结了冰。他起身,踉跄着单膝跪下:“多谢主子!” 声音根本就不是楚明泽,因为他,只是楚明泽的一个死士。后来现身救人的,才是真正的楚明泽。 楚明泽把人拉起来,挥掌打在了他的胸口! 属下又吐了几口水出来,感觉身子没那么冷了。 “回去吧。”楚明泽声音淡淡。 “是。”属下快走几步,驱散寒气后,飞身离开。 楚明泽的衣服也湿透了,上岸后结了冰。他盘膝坐在地上,用内力驱寒。还没落在他身上的雪花,都化成了水汽。 片刻后,楚明泽起身,看了一眼西漠河,收回视线,飞身回西漠城。 靠近老妇人所在的宅子,楚明泽看了一眼,进了隔壁的小宅子。 今夜发生的所有事,都在楚明泽的计划之中。 木苍并不知道,就连南宫珩和叶翎都找不到的人,为何让他发现了线索。因为那线索是楚明泽安排人故意透露给木苍的,甚至精准到了今夜木苍会正好找来这里。 这个时机很重要。 今日楚明泽将“百里夙的血”交给老妇人,老妇人即将开始制作转生蛊。但她对楚明泽已经产生了极强的戒备心,楚明泽很清楚,觉得正常,他甚至从老妇人眼中看出了隐晦的杀意。 因为老妇人制作转生蛊需要的东西已经齐了,楚明泽对她来说,固然还有价值,但威胁大于价值。她这种掌控欲极强的人,已容不下楚明泽。 于是,楚明泽“安排”木苍出现。 老妇人必然会选择木苍。木苍的软肋太明显,而且就在老妇人手中。完颜幽是否真的中毒,楚明泽其实也不清楚,因为最初完颜幽落入老妇人手中时,楚明泽并不在场。而老妇人的毒术之强,楚明泽认为无人可及。 楚明泽很了解老妇人。木苍出现后,她会做的下一步,必然是除掉楚明泽。但木苍武功不如楚明泽,又不能闹大,引起外人注意,所以只可能用毒。 楚明泽学过毒术,虽然远远不如老妇人,但这些年四处帮老妇人搜罗药材,他懂的东西并不少。 而上次逃走,躲到此处时,除了制作转生蛊的药材之外,其他东西,都在路上“遗失”了,其中包括老妇人的一个药箱,其中有她精心做的很多种毒药。 是楚明泽故意为之。但他手段高明,那东西是老妇人自己遗忘在某处的,后来楚明泽背着老妇人回去找,已经没有了。 这样直接导致的结果是,老妇人如今手中有什么毒药,楚明泽一清二楚,甚至也是他的“安排”,因为老妇人让楚明泽去找的药材,楚明泽只找齐了某一种毒药的原材料。 烟气型的毒药,最是难防,因此施毒者必须先服用解药。而楚明泽在他得到的老妇人的药箱中,早就拿到了这种解药。 楚明泽安排他的属下假扮他,想要骗过木苍太容易了。因为木苍从小随着木仲天隐居,出山之后还没走多少地方,遇见完颜幽,陷入了爱情,就一直追着她,并没有多少混江湖的经验。而他此时只一心想要救完颜幽和孩子,根本不可能想得到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楚明泽的属下服过解药,也清楚中毒的症状,被扔进冰河后,很快就被楚明泽救上来,因为楚明泽就在暗中盯着他。 老妇人不会想到那么多。因为她认为楚明泽不会想得到她会突然下毒手,毕竟客观来说,楚明泽这个属下对她来说太有用了。 楚明泽跟完颜幽的合作,楚明泽已基本放弃。因为原本他也无法保证老妇人在制作转生蛊的时候,会选择让完颜幽在旁边。 如老妇人和虞澍,视人命如草芥,没用的就杀掉,看不顺眼的就弄死。 但楚明泽不同,他衡量要不要杀人的标准是,如果杀了没好处,留着没坏处,那就选择放过。因为活人,永远都比死人有价值,或许当时用不上,以后也未必用得上,但只要人活着,总会有更多的可能。 楚明泽做任何事,都有目的,都考量过利益损失。他善待完颜幽,对他没什么损失,但可以得到完颜幽的感恩。不定什么时候,这份感恩,会给他带来好处。他从来不会被情绪支配自己的行为,他知道善恶,但那从不是他行事的标准,只有利益才是。 如今,策略改变,楚明泽消失,给老妇人送来一个让她可以“信任”的属下木苍,接下来老妇人会放心,迫不及待地开始做她的转生蛊。 到时候,楚明泽只要小心些,完全可以躲在暗处,亲眼看到全部的过程!以老妇人如今没有武功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发现他! “楚明泽的尸体已经扔到了西漠河中,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去见幽儿和孩子了?”木苍冷声问。 “别急,来,先坐下,有些事,本尊得告诉你。”老妇人看着木苍说。 木苍拧眉,在距离老妇人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就听老妇人说:“赤焰已经死了,有件事,本尊原本不想说,不过既然你现在成了本尊的属下,接下来本尊要仰仗你的保护,还是决定告诉你。这样也避免你跟完颜幽之间,生出什么嫌隙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木苍冷声问。他跟完颜幽之间生出嫌隙?什么嫌隙?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当初你被南宫珩和叶翎抓了,生死不明,完颜幽对本尊来说,没有价值了。本尊从南宫珩和叶翎手中仓皇逃生躲在此处,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何完颜幽能活到现在,并且好好地把女儿生下来了吗?” 木苍心中一沉:“你什么意思?” “当初逃命,赤焰只能带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的妻子。他可以带走我的阿弟,这对他有用,但他选择的,是完颜幽!”老妇人说。 木苍是个正常的男人,老妇人意有所指的话,他听懂了,冷冷地说:“赤焰已经死了,你现在是想挑拨我和幽儿的关系吗?不用白费力气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是真是假,你这么聪明,心中自有判断。”老妇人缓缓地笑了,“跟你直说吧,其实自从你被抓,我很早就想把完颜幽给杀掉,因为留着她没什么用。她肚子越来越大,身体越发虚弱,根本伺候不了我,我打算换个丫鬟。不过呢,完颜幽给自己谋了一条生路,那就是,对我的心腹属下赤焰献身。” 木苍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妇人:“胡说八道!绝不可能!幽儿不是那种人!” 老妇人冷笑:“那时她面对生死,而且不是她一个人的生死,还有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出事,一尸两命。你当真觉得,我在骗你吗?难不成以为,是我好心,才留她到现在,让她生了孩子,给她好吃好喝,还找人伺候她坐月子?” 木苍脸色黑沉沉的:“不可能!我不信!” “其实当时,很多人都看到过,赤焰总在夜里去完颜幽的房中。不过那些人,如今几乎都死光了。你自己最清楚,完颜幽那种绝色尤物,对男人有多致命的诱惑,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卖身,得了一条命,不,是两条命。而且她选的人也极好,赤焰可是我手下最厉害的一个,没有之一。在你回来之前,完颜幽和赤焰,跟夫妻无异,日日同眠共枕。我想,完颜幽很在乎肚子里的孩子,但她在不知你死活的情况下,给孩子找了个新爹。不信你等会儿去瞧瞧,完颜幽过的日子,比我这里还舒坦呢。看看她的脸色,你就知道,她并非艰难度日,过得很滋润。这一切,除了赤焰,谁会给她?”老妇人轻哼了一声说。 木苍的脸色难看至极,就听老妇人接着说:“不过呢,作为一个女人,完颜幽当初也是没有办法。我想,若不是怀着身孕,她或许不会选择出卖自己的身体吧。再怎么说,她怀的是你的女儿,谁都能怪她,你不能。但我想说的是,你导致完颜幽陷入险境,赤焰危机关头拉她一把,对她十分宠爱,我现在无法确定,完颜幽心里的人,是你,还是赤焰?从我的角度,赤焰比你优秀得多,若让我来选,我定是选择赤焰的。” 木苍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幽儿不会爱上别人的!我为她做了那么多,甚至可以付出生命!” 老妇人眼底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她知道,当木苍开始说这种自我说服的话,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并且生根发芽了。 老妇人是真的以为楚明泽跟完颜幽有那种关系的,不然无法解释楚明泽为何对完颜幽那么好。不过老妇人扭曲了一点事实,当初并不是完颜幽主动“卖身”求生。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木苍,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因为你们俩对我都有用,我挑拨你们的关系对我没好处。只是刚刚你去处理赤焰的尸体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若是让完颜幽知道,你杀了赤焰,她……我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恨上你。你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善变,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不是你曾经认识的完颜幽了。当初是你把她带进神医谷,说不定,她不仅不再爱你,还会恨你害她受了那么多苦。” “但她坚持生下了我的女儿!”木苍冷声说。 老妇人幽幽地笑了:“你真傻。我也了解过完颜幽的过往,你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可以嫁给根本不爱的楚明寅,怀上楚明寅的孩子,因为那孩子被楚明寅强行打掉,她对楚明寅恨之入骨,拉着你,帮她报仇。这些事,你不是一清二楚,亲身经历过吗?你当真觉得,完颜幽生下你的女儿,就代表她还爱着你?她只是一个特别爱孩子的女人罢了,不管是谁的孩子!若你没找来,你信不信,过不了多久,你的女儿会管赤焰叫爹,完颜幽还会怀上赤焰的孩子?” 木苍紧握着拳头,一瞬间心中怒火升腾,气得眼睛都红了! 老妇人继续火上浇油:“想必你被抓的那段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吧?支撑你活下来的是完颜幽,是你爱她,担心她,你应该无数次地想过,只要能救她,你去死都甘愿。可惜,她可比你识时务多了,怕是辜负了你这一腔深情。” 木苍猛然站起来,身子都在颤抖,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晴天霹雳。 老妇人再次叹气:“你若是不信,等你见到她的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亲眼看看她现在的样子,你不要说赤焰死了,只说赤焰出去办事,你问问完颜幽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你看看,她会不会跟你说实话!” 木苍脸色铁青,大步出门,到了院中。冷风夹杂着雪花打在脸上,他的心,比雪花都要冷。 感情告诉他,那老贱妇诡计多端,很可能都是在说谎,完颜幽绝对不会做那种下贱的事,更不可能怀着他的孩子,爱上别的男人。但理智告诉他,完颜幽能活到现在,把孩子生下来,这其中,真的不对劲…… 木苍站在风雪中,闭着眼睛,一刻钟之后,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他稍稍冷静下来,抬脚朝着角落里的小屋走去。 门一推就开,因为偶尔楚明泽会趁着老妇人睡着的时候,过来跟完颜幽说正事。 房中烧着上好的银丝碳,扑面而来的暖意,让木苍的心,更凉了。这不是他预想中完颜幽该有的待遇。 木苍一眼就看到床上放了两个枕头,完颜幽背对着门躺着。听到开门的声音,里侧的孩子嘤咛了两声,完颜幽一时没有回头,把孩子抱起来轻轻晃着,问了一句:“你来了,刚刚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完颜幽根本不知道木苍来了,她以为进门的是楚明泽,问的也是楚明泽。 木苍听到这话,心中一痛,不得不相信老妇人说的都是真的。 完颜幽没听到回答,抱着孩子转身,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木苍:“你!你怎么……” 木苍垂头,掩去眼底升腾的一丝恨意,问了一句:“你以为我死了?” 完颜幽摇头,神色狂喜,不过木苍并没有看到。 她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下,下了床,顾不上穿鞋,朝着木苍跑过来,扑到他怀中! 木苍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完颜幽,心中却寂寥一片。 “你怎么回来的?是南宫珩和叶翎把你放了吗?赤焰跟我说,那对夫妻肯定会放了你的,他说对了!”完颜幽此时很激动,话落又突然变了脸色,“那个贱妇应该睡了,你没有惊动他吧?那你快走!赶紧走!若是被她发现,就麻烦了!” “你带着孩子,跟我走!”木苍放开完颜幽,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木苍太大力,完颜幽被抓疼了,皱着眉头说:“虽然我很想现在跟你走,但我不能,我还有事要做。” 她跟楚明泽的合作还没完成,楚明泽是她们母女的救命恩人,她不能食言。就算木苍要带她走,楚明泽怕是也会拦着。完颜幽相信楚明泽会成功,并且不会杀她,但她不希望木苍再搅合进来,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木苍一听这话,心都凉透了,但完颜幽正在低头思考怎么办,没有注意木苍的脸色。 很快,她想好了,快速地对木苍说:“西漠城有一家客栈,叫做东来西往,你去那儿等着,事情顺利的话,过几日我就可以带着孩子,前去跟你团聚!” 木苍看着完颜幽身上的衣服,看着她红润的面庞,乌黑的头发,他还看到,旁边桌上放着一盅完颜幽没有喝完的燕窝,杯盏都是上好的瓷器。 木苍没有理会完颜幽,径直往床边走去,正要坐上去,完颜幽蹙眉:“你身上都是寒气,孩子小,受不住。来日方长,你快走了,不然就麻烦了!” 完颜幽说的也没错,木苍这会儿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全身都被雪打湿了,才刚满月的孩子确实不能碰。 可木苍此时满脑子都在想,在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念完颜幽,苦苦熬着,疯了一样地找寻,无数次地想过只要能救她,自己可以死的时候!在他生死未卜的时候!完颜幽竟然!她竟然委身给别的男人,甚至过上了夫妻生活,过得这么舒适!见到他,只有震惊,没有欢喜,开口就说让他速速离开!是打算给赤焰机会,除掉他吗?就连他的女儿,想抱一下,完颜幽都不准! 曾经有多少爱,如今木苍心中就生出了多少恨!他的心中千疮百孔,痛得无法呼吸! 完颜幽爱木苍是真的,但她从来不是个爱情至上的人,木苍知道这一点。 可木苍是。 木苍自从遇见完颜幽,整颗心都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别人,可以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做任何事!虽然完颜幽并没有要求木苍帮她做过任何恶事,但如果完颜幽需要,木苍会毫不犹豫去做!因为他只是想要完颜幽,别的都不重要! 可如今,“残忍的事实”摆在面前,木苍简直要疯了! 木苍又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女儿,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他。而且,孩子身旁还放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谁送的,木苍心里很清楚! 他没有再去碰孩子,起身转头,完颜幽才终于发现他脸色不对劲。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受伤了吗?”完颜幽神色关切。 若是以前,木苍看到这样的完颜幽,心中爱极,但此刻,却觉得完颜幽太能装了。或许一直以来,完颜幽都是在骗他,根本就没爱过他,当初跟他在一起,只是没得选,他太傻了! 木苍甩开完颜幽的手,看着她,冷冷地说:“我真是瞎了眼,没看出,你原来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完颜幽怀疑自己的耳朵,眉头狠狠地蹙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我想你,担心你,想得快发疯的时候,你在跟赤焰颠鸾倒凤!跟我装傻?想把我支开,是不是还想让你的情郎,把我杀掉?这样你们就能双宿双栖了!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呀!”木苍说着,眼睛泛红,伸手就掐住了完颜幽的脖子。 完颜幽瞪大眼睛,抓着木苍的手,后退两步,撞到了桌子上:“木苍,你疯了吗?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不管是什么,都不是真的!我发誓!”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相信你吗?”木苍冷声说,“我可以不介意你被楚明寅睡过,但我还没死呢,你就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给我戴绿帽子!完颜幽,你真让我恶心!” 完颜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唯一爱过的男人,竟然会这样侮辱她!当初她嫁给楚明寅,不是她自愿的,她拒绝了跟木苍私奔,是因为她知道她的父皇安排了高手盯着她,保证和亲顺利,她不希望因为自己,伤害到木苍,所以认命去和亲。木苍提起楚明寅,就是往完颜幽的心口戳刀子! 木苍能说出这种话,代表他内心深处,根本就是介意完颜幽跟他的时候不是处子之身!只是过往情浓,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完颜幽在见到木苍时的喜悦,此时已经消失了,她甚至有些心寒。 木苍口口声声说,他思念完颜幽要发疯了,可是他没有想过,思念有用吗? 是木苍带着完颜幽踏进了神医谷,不是木苍的错,但作为男人,作为丈夫,他就是没有保护好完颜幽。 木苍从头到尾的确是无辜的,甚至很可怜,但完颜幽做错了什么?她怀着身孕,日日提心吊胆,被那老妇人呼来喝去,做饭洗衣,很多次跪在冰凉的地面上给老妇人捏腿,老妇人一个不高兴就打骂她,曾经还被秦忆如羞辱打骂。 那个时候,木苍在哪儿?他做了什么? 是!木苍被抓了,完颜幽不怪他!因为她也同样思念木苍,担心木苍,同时还要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她承受的压力,比木苍更大!遭受的苦难折磨,比木苍更多! 完颜幽苦笑,看着木苍,一字一句地说:“我跟赤焰,没有那种关系,我没有给你戴过绿帽子,从来都没有!你被骗,我不怪你,我可以跟你解释……” “你是想给我编个故事吧?是不是想说,赤焰在利用你?只是跟你合作?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有什么利用价值?他让你去死,重新安排一个自己的人去伺候那老毒妇,岂不是来得更方便?”木苍冷声说,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他看到的就是,这个房间是楚明泽和完颜幽共同居住的,他担心得要死的时候,完颜幽却过得这么舒适! 楚明泽没有碰过完颜幽?木苍最清楚,完颜幽对男人的诱惑力!他不信! 对于木苍的话,完颜幽愣了一下。因为她也在想,楚明泽为何没让她死,重新安排一个他自己的人到老毒妇身边去伺候?转念完颜幽就想到了原因:“木苍,我死了,他重新安排人,会让那老毒妇怀疑的。” “那你倒是告诉我,若是合作,他有必要对你这么好吗?”木苍冷笑,伸手一指床上的孩子,“你跟我解释一下,那是我的女儿,为什么赤焰要送她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若是我出现得晚一些,我的女儿是不就管赤焰叫爹了?你再跟我解释一下,你的床上,为什么有两个枕头?那个是谁的?” “不要把人看得那么坏!赤焰是个好人!难道你不希望我们母女过得好一点吗?孩子是无辜的,他喜欢孩子,送一块玉佩怎么了?他是孩子的救命恩人!那个枕头,是因为我怀胎十月,一直在伺候那个老毒妇,无数次长时间蹲着跪着干活,腰伤了,晚上用来支撑的!”完颜幽认为楚明泽是个好人,因为楚明泽事实上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孩子的救命恩人。 “他是那老毒妇的爪牙,害我们,他也有份!你竟然说他是个好人?太可笑了!”木苍冷声说,“我当然希望我的妻子我的女儿过得好一点,可那应该是我给的,不是我的女人卖身得来的!” 再次听到木苍用下流的言辞侮辱她,完颜幽眼泪夺眶而出:“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吗?是啊!应该是你给我们母女安宁的日子,可你给了吗?你那个时候在哪儿啊?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被人羞辱打骂的时候,你在哪儿啊?好多次,我都觉得活不下去了,是肚子的孩子,让我苦苦熬到今日,那个时候,你在哪儿啊?” “你以为我好过吗?你现在怪上我了?这就是你移情别恋的原因?看不上我,觉得我无能是吧?怀着我的孩子,跟赤焰上床的时候,你什么感觉?你这种女人,有廉耻吗?有自尊吗?你还要脸吗?”木苍厉声问,“赤焰是不是睡过你一次就上瘾了?舍不得杀你,对你百依百顺对吗?你这方面的功夫很厉害,我领教过!我对你死心塌地,为你付出那么多,可你转头就上了别的男人的床!我早该想到的,你天生的好皮囊,就是天生的风流淫荡!” 完颜幽神色怔怔,泪都流不出来了,一瞬间,心如死灰! 跟木苍结为夫妻,她以为,人生终于苦尽甘来。谁知,那么快,被木苍带着,坠入魔窟。若不是木苍说话那么难听,甚至刚刚的质问,她都不会说,因为她事实上没有责备木苍,木苍也是受害者。她以为,夫妻就是要互相信任,互相扶持,相依为命的。到如今才发现,木苍对她,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最可笑的是,那老毒妇挑拨离间,木苍竟然信了她,都不信完颜幽! 完颜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是突然发现,这个她曾以为的依靠,以为可以相伴一生的男人,真的,真的,真的太蠢了! 所谓爱情。 木苍爱完颜幽,是真的。他以往很多次对完颜幽说,他可以为完颜幽去死,当时,完颜幽感动不已。 木苍的爱,疯狂炽热,死去活来。可惜,真正牢固长久的爱情,必须以无条件的信任彼此作为前提和基础,完颜幽以为他们之间有,事实上,根本就没有。 木苍的爱,是自我感动式的,他觉得他为完颜幽付出了一切,因为他都愿意为完颜幽去死!可事实上,完颜幽并不需要他为她去死,她只是想要过安宁日子,木苍没有给她。如今经历磨难,终于相聚,看到她平安,看到她过得好,木苍不是高兴,不是安心,竟然是怀疑她! 完颜幽光着脚,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再看木苍,朝着床边走去。看到床上安睡的小女儿,完颜幽不禁悲从心来,潸然泪下。 木苍看着完颜幽的背影冷笑:“不用惦记你的奸夫了,赤焰已经被我杀了!”话落大步离开,从外面把门重重地摔上了! 完颜幽神色一震,脸色煞白地跌坐在床上!木苍这个蠢货,已经被那老毒妇控制了,若是楚明泽真的死了,她们母女,还有活路吗…… ------题外话------ 今天合并更新,没有二更,谢谢! 196.木苍之死(一更) 夜色深重。 老妇人刚刚一直竖耳听着,外面风大雪急,完颜幽和木苍说了什么,她听得不真切,但确定他们在争执。 见木苍黑着脸回来,老妇人桀桀地笑了起来:“现在,你信了吧?木苍,你就是太单纯,不知道这世上越是美丽的女人,越喜欢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见一个爱一个。不过那孩子真是你的,接下来让完颜幽先帮你照顾着孩子,你帮我做事,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木苍沉默不语。 但老妇人知道,木苍已经完全在她控制之中了。 老妇人当初见到他们夫妻,一眼看透,完颜幽比木苍聪明得多。老妇人搞这一出,第一个目的,她看年轻貌美的完颜幽不顺眼,不能忍受完颜幽过得安逸,被木苍宠着,她不喜欢,现在这样才好。第二个目的,木苍从此刻开始,不会再受完颜幽的任何影响,只会忠心于她! “你要做什么?”木苍开口问。 “很多事,你都知道了。接下来本尊要做的,就是转生蛊。这一次,绝对要万无一失!本尊等不起了!”老妇人看着今日楚明泽才交给她的那个盛着“百里夙的血”的罐子,眸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需要我做什么?”木苍冷声问。 “你只需要保护本尊,不要让这个地方,被人发现不对劲。”老妇人说,“这件事,很容易。原先赤焰和完颜幽是外人以为的夫妻,现在你来了,你们俩是真夫妻,更好。” 听到老妇人最后一句话,木苍的拳头又握了起来,心中怒意难消。 老妇人看着木苍的样子,笑着说:“你去把完颜幽给我带过来,有点事,我得问她。” 老妇人话落,木苍起身,在完颜幽的房门口驻足,停了片刻,抬脚踹开面前的房门。 完颜幽躺在床上,猛然回头,脸上泪痕未干,瞪大眼睛看着木苍:“你还想怎么样?” 以前木苍看到完颜幽的眼泪,心疼不已。如今,怒火中烧。 木苍冷笑:“怎么?你那奸夫死了,伤心难过是吗?” “你!”完颜幽觉得木苍真的疯了! “过来!”木苍站在门口冷声说。 完颜幽身子一颤,面朝里,把孩子的被子往上拉了一下,没有理会木苍。 木苍大步走过去,伸手就把完颜幽从床上扯了下来! “赤焰已经死了!你的奸夫死了!认清你现在的身份!你给我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还想让我不计前嫌,继续宠着你供着你?别做梦了!”木苍冷声说。 完颜幽冷不丁被拖下来,摔在了地上。她才刚出月子,虽然因为赵嬷嬷伺候得好,养了一个月,腰伤比原先恢复了些,但如今又撞了一下,疼得冷汗直冒。 “不用在我面前扮柔弱装可怜,我不是赤焰!”木苍张口闭口离不开这个名字,因为他受不了他以为的事实,觉得男人的自尊被完颜幽狠狠践踏,觉得他付出那么多却被完颜幽玩弄了一场。 完颜幽低着头,木苍伸手就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拖着她往外走。 “你……你要干什么?”完颜幽神色惊惶,不住地回头去看床上的孩子。 孩子还小,本来夜里就得醒个两三回吃奶,正巧这会儿醒了,哭了起来。 “木苍……木苍!你放开我!安安哭了!”完颜幽想要挣脱木苍。 木苍皱眉,看了一眼孩子,抓着完颜幽的手下意识地想放开时,外面传来老妇人不耐的声音:“快点儿!磨磨蹭蹭的!” 木苍不再理会孩子的哭声,大力拽着完颜幽出了门。 完颜幽本来在房中,都躺下睡了,因为夜里要随时给孩子喂奶,所以身上衣服穿得很单薄,还光着脚。 一出门,寒风席卷着雪花吹了过来,她本就畏寒,一下子冻得直哆嗦。 屋檐下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每一步光着脚踩上去,都冷到了骨子里。而身后女儿的哭声,让完颜幽心中像是被钢针扎着,疼得厉害。 完颜幽看着木苍冷漠的背影,不觉泪流满面。曾经以为温柔体贴的丈夫,变了脸,原来也不过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中间黑漆漆一片的房间,原本是楚明泽住的。不久之前,木苍将“楚明泽”的尸体扔进了冰湖之中,但此时,真正的楚明泽,就在房中静静地坐着。 他听到了老妇人对木苍说的话。赤裸裸的挑拨离间。 而后,他听到了木苍和完颜幽说的每一句话。在这之前,楚明泽本以为,木苍和完颜幽是真心相爱,他没打算对完颜幽怎么样,计划中,等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完颜幽和木苍一家团聚,跟他分道扬镳。不过现在看来,所谓爱情,不过是个笑话。 楚明泽也听到了,木苍将完颜幽从房中拖出来,从他房门外路过的脚步声。还有,孩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啼哭。 坐在黑影之中的楚明泽,一动不动,微微皱眉,听到木苍把完颜幽推进老妇人房间的一瞬间,他悄无声息地从后窗飞身而出,进了完颜幽的房间。 楚明泽走到床边,就见完颜幽的女儿闭着眼睛,哭得脸色涨红,满脸是泪。 楚明泽正准备坐下,看了一眼自己不太干净的外衣,直接脱下来,扔在了一边,俯身,把孩子抱起来,学着完颜幽的样子,轻轻晃了晃。 孩子是因为饿了要吃奶才哭的,哭声停了一下之后,更大了。 楚明泽拧眉,接着晃。 当然还是没用。楚明泽转头,见桌上有水,倒了一点,尝了尝,温的,就拿着杯子喂孩子喝。 孩子喝了几口水之后,一时不哭了,见她嘴角沾了水,楚明泽伸手想给她擦掉,结果手指被孩子咬住了。 才刚满月的奶娃,没有牙,咬着楚明泽的手指,就真的不哭了。 楚明泽脸色僵硬,孩子不会把他的手指给当那个了吧…… 犹豫了一下,楚明泽也没把手指抽出来,抱着孩子在屋里轻轻地走,一圈又一圈。 可能是因为喝了点水,可能是困了,孩子过一会儿竟真睡着了。 楚明泽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抽出来,把孩子放回去,然后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眉头一直拧着。 见完颜幽的外衣和鞋子都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意识到她是怎么出去的,楚明泽收回视线,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匕,拔出来,塞到完颜幽的枕头下面,捡起他的外衣,而后原路返回。 另外一边,木苍开门,松开完颜幽,推了一把。 完颜幽腰疼得厉害,站不住,直接扑倒在了老妇人脚下! 此时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双脚被冻得发青,脸色苍白,泪痕未干,手腕上面还有木苍留下的红痕,看起来真是狼狈不堪。 老妇人却被这样的完颜幽大大地取悦了,桀桀地笑了起来,伸出苍老的手,去拉完颜幽。 完颜幽却下意识地躲开了,跌坐在地上,眼神戒备:“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木苍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看着完颜幽的眼神,再没有曾经的一分温情。甚至看到完颜幽如今凄惨狼狈的样子,他感觉有些解气,有些爽快。 “木苍,这是你的妻子,他这么美,你也真是舍得。你年轻气盛的,找别的女人都不如她,何不让她继续伺候你?”老妇人想要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来,但那眸中的光芒,怎么看都有些渗人。 “她不是我的妻子!”木苍冷声说。 “那……”老妇人看着完颜幽虽然比最开始见到时,清瘦了许多,依旧凹凸有致,窈窕诱惑的身材,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木苍你就当她是青楼的妓子,这等艳福,你舍得不要?” 完颜幽气得浑身颤抖,但她却没有听到木苍反驳老妇人的话,木苍竟然……默认了…… 曾经,完颜幽以为,她那些禽兽不如的父兄叔伯,对她图谋不轨,已是人生遇到的最恶心的人和事。 后来,楚明寅亲手给她灌下堕胎药,杀死了他们的孩子。 亲眼看着楚明寅死去时,完颜幽以为,老天爷对她的捉弄,该结束了吧。 结果,如今,身旁不远处坐着她的丈夫,她曾经那样信任依赖的丈夫,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青楼里出卖皮肉色相的妓子! 完颜幽感觉好冷,身体冷,她的心,更是没了一丝温度…… 老妇人再次看向完颜幽,轻哼了一声:“本尊有件事,要问你!” 完颜幽低着头,不说话。 “赤焰有没有说过,让你做什么?”老妇人直觉,楚明泽找上完颜幽,不是单纯地泄欲,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完颜幽依旧沉默不言。 老妇人抓起手边的茶杯,砸到了她的头上! 殷红的血,从额头流下,顺着侧脸,滴落在完颜幽白色的衣服上。 哀莫大于心死。 完颜幽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低着头,喃喃地说:“是……” 老妇人眼眸微缩:“他让你做什么?” “在合适的时机,杀了你……”完颜幽低声说。 老妇人闻言,面色一沉,继而冷笑起来:“他倒是谨慎,知道我对他有防备,对你没有!不过,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我会这么早就下手!虽然我没有武功,但只用毒术,也足以让他死!他一个狗奴才,生了二心,活该这样的下场!” 子时降至,老妇人毫无困意。她又看了一眼旁边桌上装了血的罐子,而后摆摆手说:“木苍,带着你的女儿回去吧。你们也许久没见了,好好温存温存,今夜不用再过来伺候了!” 老妇人话落,木苍走过来,拽起完颜幽,大手钳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大步走了出去。 老妇人冷笑连连,她最喜欢这种掌控别人命运的事了。她原本天生身体残缺丑陋,这一辈子,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得到一具年轻美丽的身体。 所以,她对年轻绝色的完颜幽,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有深深的嫉妒和敌意,曾经强行拆散完颜幽和木苍,留完颜幽在她身旁伺候折磨,如今看到她过得这么凄惨,老妇人就高兴了。 她知道,只要有那个孩子在,木苍摆脱不了她的掌控,而完颜幽,接下来别想再有好日子过! 就在木苍带着完颜幽出门的时候,隔壁房间里,楚明泽默默起身,走到墙边,小心翼翼地掀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的后面,有个不大的洞,眼睛透过那个洞,正好可以看到老妇人的一举一动。 原本那片砖墙就是黑的,上面有大大小小的坑。楚明泽这边没有点灯,黑乎乎的一片,不会有光透过去,除非老妇人凑近,否则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楚明泽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妇人的一举一动。 制作转生蛊的药材几乎都是楚明泽来找的,老妇人随便拿起一种,楚明泽看一眼就很清楚是什么。他看到老妇人把罐子里的血分成了两份,药材也分成了两份。 先前老妇人说,她想到了制作没有限制的转生蛊的方法,不过还需要试一下。第一种是直接按照她的设想来养,第二种是先养成同生转生蛊,然后再将它变成不受限制的转生蛊。 都有失败的可能,但老妇人曾自称有六成以上的把握。 不过跟叶翎一样,楚明泽一直都觉得,老妇人想要永生,是做白日梦。 同生转生蛊虽然也是逆天之物,但总体来说,受到的限制导致它的逆天程度并没有很夸张。一个人死去,一个人才能重生,并且重生后依旧无法抵挡岁月,还是会在命定的时间老去,走到尽头,这样依旧是平衡的。 但完全不受限制的转生蛊,楚明泽十分怀疑,是否真的会存在。若人可以永生的话,岂不是乱套了? 而楚明泽想要的,从来也不是虚幻缥缈的永生,而是确信真正存在的同生转生蛊。 老妇人在做,楚明泽在看。 此时,木苍已经拖着完颜幽,回到了角落里的房中,一把将完颜幽扔在了床上。 完颜幽下意识地去看里侧的孩子,发现孩子睡熟了,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下一刻,见木苍没走,站在床边,开始解腰带,完颜幽神色一惊:“你要干什么?” “当初我会看上你,就是被你这美颜的皮囊所诱惑。我真傻,早该对你下手,还能得到你的处子血!我曾对你百般珍惜呵护,把你当我的公主,捧着供着,结果,你回报我的,是一顶绿帽子!既然你人尽可夫,赤焰死了,你缺男人,我来满足你!”木苍冷笑,看着完颜幽在挣扎中散开的衣襟,眸光暗沉,眼中满是疯狂。 “你不是人!滚开!”完颜幽神色惊恐,转身朝着木苍打了过去! 可惜,完颜幽虽然也会武功,不过根本不是木苍的对手。而且她的腰部一直在隐隐作痛,只站直身体,都让她出了一头冷汗! “完颜幽,这是你自找的!”木苍扔掉外衣,根本没有把完颜幽的攻击放在眼中,伸手就攥住了完颜幽纤细的手腕,把她推倒在床上! 孩子再次醒过来,哭了起来。 木苍不理会,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给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点教训!他不想承认,但他真的迷恋完颜幽的身体,曾经新婚甜蜜时被强行分开,如今美色当前,他何必要忍? 木苍欺身而上,完颜幽的力气跟他完全无法抗衡,神色屈辱,不断地挣扎中,在木苍脸上抓了几道血印子。 木苍伸手一摸,看着手上的血,再看着躺在他身下,眸中满是恨意的完颜幽,心中怒火更盛:“怎么?赤焰把你伺候舒服了?现在跟我装贞洁烈女?你这个贱人!” 木苍话音未落,扬手狠狠地抽了完颜幽一巴掌,直接把完颜幽打得嘴角溢血。 这边的动静,完颜幽的惨叫,老妇人听到了。她拿着手中的药材,桀桀笑起来,觉得这声音真是美妙极了。 而隔壁的楚明泽,也听到了,眉头微皱,但并没有动。 木苍看着完颜幽如今的样子,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凌虐的快感,狠狠地压下完颜幽的手,低头撕扯着完颜幽的衣服。 他觉得完颜幽活该,他们还是夫妻,完颜幽给他戴绿帽子,让别的男人睡,竟然不肯让他碰?他偏要碰! 完颜幽的手依旧不断挣扎着,伸到了枕头下面,突然手指一痛,她抓到了一个冰冷尖利的东西! 完颜幽猛然瞪大眼睛,在木苍以为她已经没有力气,松开她的手,去脱裤子,然后低头朝着完颜幽脖子上亲过来的时候,完颜幽眸光一厉,血淋淋的手,握着一把寒光四射的染血短匕,用自己最大的力气,狠狠地刺入了木苍的脖子! 木苍身体一僵,脖子上血流如注,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完颜幽从床上滚落下来,从木苍脖子上拔下匕首,再次朝着木苍心口刺入! 一刀,一刀,又一刀…… 完颜幽跪在地上,给木苍身上戳了十几个血窟窿!她自己也浑身是血,力竭倒地,木然地转头,就见木苍眼睛瞪得大大的,早已断了气…… 身后孩子的哭声唤回了完颜幽的神智,她浑身颤抖着,扔掉那把匕首,艰难地爬到床上去,把孩子抱过来。 她的衣服已经被木苍都撕扯掉了,孩子本能地找到地方,开始吃奶。 完颜幽闭着眼睛,两行清泪从满是血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孩子脸上,淌开了妖冶的血花…… 197.苦难的根源(二更) 天色将明。 雪停了,天地茫茫,银装素裹,西漠城安静如斯。 一夜未眠,老妇人面色疲惫,但一想到三个月之后,她将得到的宝贝,心中不由兴奋起来。 她盖上了第二个罐子,密封好,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祈祷这次一定要成功! 在老妇人转头的时候,隔壁的楚明泽已经收回视线,将原来挂在那里的画恢复原状。 制作转生蛊,耗费了老妇人很大的精力,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腹中空空,饥饿感强烈。 “木苍!”老妇人叫了一声,没有人应。 “完颜幽!”老妇人又喊了一声,依旧没人应。 她口中骂骂咧咧地往门口走去:“只顾着逍遥快活,不管本尊,早晚要你们好看!” 老妇人开门,冷风迎面吹来,她打了个寒噤,缩了缩脖子,再次感觉如今这身体实在是太差了,这点冷都受不住,真希望三个月时间一眨眼就过去,赶紧换个年轻美丽的身体。 老妇人抬脚,往完颜幽的房间走去。走到半路,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她毫无所觉,突然后颈一痛,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楚明泽走到完颜幽房门口,就见浓稠的血从底下门缝中淌了出来,外面的雪都被染红了。 但楚明泽知道完颜幽没死,死的一定是木苍。原因是,昨夜这边的声音平静下来之后,孩子没有再哭。 楚明泽避开地上的血,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迎面扑来。 房间不大,地上是木苍的尸体,浑身血洞,惨不忍睹,他的血几乎将整个房间的地面都染红了。 楚明泽视线上移,看到了完颜幽。 完颜幽坐在床边,身上几乎没有衣服,大片的皮肤赤裸着,孩子在她怀中酣睡,而她满身满脸都是血,睁着眼睛,神情呆滞,一动不动地保持那个姿势,像是已经傻了。 楚明泽看了完颜幽一眼,挪开视线,叫了一声:“完颜幽。” 完颜幽没反应。 楚明泽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完颜幽!” 还是没有回应。 楚明泽身形离地,飘了进去,到床边,伸手去抱完颜幽怀中的孩子。 完颜幽猛然瞪大眼睛,下意识地躲了过去,这才抬头,看向楚明泽。 待看清楚明泽的脸,完颜幽神色似悲似喜,声音沙哑:“你没死……” 完颜幽清醒过来,就知道,昨夜她枕头下面的那把匕首,是楚明泽放的。楚明泽一直都在这个院子里,不曾离开过。 楚明泽到旁边,拿了一套衣服过来,扔在完颜幽身旁:“尽快把自己收拾好,我要离开这里,如果你想继续留下……” 完颜幽摇头:“不!我不想!我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 木苍的尸体就在她脚下,木苍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即便他已经变成了死人,再也不可能侮辱她,她内心深处依旧有一丝恐惧,以及深深的厌恶。 鼻尖萦绕着浓烈的血腥味,让完颜幽几欲作呕。 “把孩子给我。”楚明泽再次伸手。 完颜幽低头,看着自己如今的样子,没有再抬起头来,默默地把还在熟睡的孩子递给楚明泽,然后抱住双臂,遮住胸前春光。 楚明泽看到了,不过眼神依旧冷漠如斯,抱着孩子转身,飘了出去,只留下一句:“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好出来。” 楚明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拖着被打晕的老妇人,进了老妇人的房间。 进门就把老妇人扔下,抱着孩子在桌边坐下,看着桌上剩下的东西,转生蛊的配方和步骤,已经全都清晰地印在他脑海中。 而过去几年,他作为安乐楼护法,几乎一直都在为老妇人寻找制作转生蛊的药材。这中间,每种药材,他都私藏了不少。这件事,老妇人并不知道。 一刻钟的时间到了,完颜幽穿好衣服,脸上血迹已经干涸,她把凌乱的头发随手扎了个辫子,上面有暗色的血。而她的右手手指都被匕首伤了,也没处理。 站在木苍的尸体旁边,完颜幽低头,静静地看着,而后,跨过去,踩着木苍的血,走出了那个令她窒息的房间。 至于木苍,在身死之前,在她心中就已经死了。后悔,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风将雪吹到廊下,厚厚一层。完颜幽慢慢地走过去,一步一个染血的脚印。 进门,完颜幽就看到孩子醒了,正在楚明泽怀中,小手抓着楚明泽的一根手指,咯咯笑。 楚明泽听到声音,抬头,神色冷漠,看着完颜幽说:“给她搜身。” “是。”完颜幽看到地上的老妇人,跪下来,搜遍了她身上每一处,在不可能想得到的地方,找到了两瓶毒药。 这不是后来有的,是老妇人一直藏在身上的,楚明泽都不知道。 完颜幽看着老妇人的脸,眸光冰寒。过去一年的时间,她一直在这毒妇的魔爪之中,苦苦煎熬,受尽屈辱折磨,真恨不得撕了她! 楚明泽低头看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突然问了完颜幽一句:“可以把你女儿送给我吗?” 完颜幽神色一僵,继而是惶恐,跪在楚明泽面前,对他连连磕头:“赤焰公子,多谢你的照顾,多谢你救我们母女,你的大恩,我没齿难忘,但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不愿意就算了。”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刚刚似乎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之言,转念就改主意了一样。 完颜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跌坐下去,一手扶着地,感觉身体无一处不难受。 “我将会在一刻钟之后离开这里,你如果想留下,我可以给你留一笔钱。”楚明泽看着完颜幽说。 完颜幽拧眉。留下?她和孩子两个人吗?以她的容貌,迟早还会招来麻烦!她知道自己武功不行,没有实力护住孩子。就算她把自己的脸划花了,有些麻烦,该来的还是会来。 虽然理智告诉完颜幽,楚明泽亦正亦邪,她根本就不了解他。 但直觉告诉完颜幽,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和孩子!她不能留在这里,她需要找个依靠! “我……我们可以跟你走吗?”完颜幽看着楚明泽问。 “跟我走,然后呢?”楚明泽低头看着孩子,手指还在孩子小手中,声音冷漠,“完颜幽,你似乎始终不明白,你迄今为止遭遇的悲剧,根源是什么。” 完颜幽神色一僵:“根源……根源是我的容貌……” 完颜幽很确定,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楚明泽轻嗤的声音:“你曾在南楚见过叶翎,你自认为,跟她相比,你们两人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完颜幽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在楚皇寿宴上面,见到的叶翎。 叶翎那个时候不仅是战王妃,还是南楚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绝色娇媚,风华无双,周围全都是位高权重的男人,但是没有一个男人,敢明目张胆地用放肆的目光去看她,即便她是个年轻的寡妇,很多时候,这种身份是最容易被男人欺负的。 而彼时,完颜幽穿着暴露的衣服,正在给那些男人跳舞。她知道,那些男人是用什么眼神看她的,恨不得扒光她的衣服吧…… 可在南楚,甚至在全天下,在战场之外的地方,没有男人敢欺负或骚扰叶翎。或许有,但没有传出去,就说明都被她轻松解决了。 “她……她比我美……”完颜幽低着头,喃喃地说。真心话,叶翎的自信傲然,是她身上从来都没有的。 “你应该知道,你的第一任丈夫楚明寅,曾喜欢过叶翎。他是皇子,但连叶翎的手都没碰到,就不敢再招惹。你或许听说过,曾经南楚的太子楚明恒,一直垂涎叶翎的美色,身份权势尊贵如他,从未得手过。就连楚皇,都不敢任意摆布叶翎的婚事。当初叶翎会答应嫁给南宫珩和亲,是因为他们早就暗中定情,那些事,全都是他们操纵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甚至南楚的覆灭,她功不可没。”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你们都是女人,都有得天独厚的样貌,你自认为叶翎比你美,但她过得怎么样?你过得怎么样?我再问你一次,你觉得你的悲剧,根源是什么?” 完颜幽听了楚明泽的话,神色一震,握住了拳头:“是……是因为……因为我太弱了!” “完颜幽,你在众狼环伺的北胡皇室,能清清白白地离开,是因为他们需要你去和亲来交换利益,是你运气好,否则你早已被那些男人玩弄致死。你嫁给楚明寅,妄图从他那里得到安宁?你凭什么?就凭你的美艳,凭他迷恋你的身子吗?你还想给楚明寅生孩子?真是可笑!你以为当初那个孩子生下来之后,能在南楚皇室活下来吗?你有能力保护他吗?你又真的爱木苍吗?还是因为木苍救过你,你天真地以为他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男人,可以给你安宁的日子?你怎么不想想,当初木苍为何对你一见钟情?他就是被你的美色所迷!” 完颜幽心中一沉!她真的爱过木苍吗?她不知道,她只是一直想要找一个男人,可以给她庇护,给她安稳,恰巧,木苍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对她死心塌地。可后来的事实证明,她跟木苍这一段感情,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不过就是笑话。 “你总想找个男人依靠,可曾想过若男人靠不住的时候,你该如何?你能自己活下去吗?你还总想生孩子,你凭什么生孩子,你有能力保护你的孩子吗?看看木苍的样子,若你依旧以为你的美貌定能再给你找到一个男人依靠的话,下一次,依旧不会有好结果!人心易变,你始终都不明白,只有靠你自己,才能在这世间真正立足!”楚明泽冷冷地说。 完颜幽过去将近二十年的人生,给她积累的痛苦压抑,事实上一直藏在她心底。她总是埋怨老天捉弄,甚至无数次地想过,若她出身寻常,若她没有这副好皮囊,是不是就不会接二连三地遭遇悲剧?于是,她苦苦追求着她想要的平凡人的生活,想要得到安宁。 可终究,一切的一切,从根源上,就是错的! “等你强大到无人可欺,你才有资格过上想要的生活!你才有能力保护你的孩子,当一个合格的母亲!而不是让她重蹈你的覆辙!不要想依靠我,我对你的脸,你的身子,没有任何兴趣,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男人都会被你诱惑。你总是希望男人不是因为贪恋美色才跟你在一起,却又不懂得反思你除了美色,还剩什么?善良吗?这是最廉价的东西!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人善被人欺吗?”楚明泽看着完颜幽,冷冷地说。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完颜幽一直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要伤你的人,绝不会因为你可怜就放过你。完颜幽,我从来都不同情你,之前对你的照拂,只是因为你对我有价值,但计划改变,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价值。”楚明泽声音冷漠如斯,“日后,好自为之吧。” 楚明泽话落起身,把怀中的孩子放在桌子上,大步往外走。 到完颜幽身旁时,完颜幽神色一变,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楚明泽低头,冷声说:“放开!” 完颜幽的手立刻缩了回去,跪在地上,对着楚明泽不停地磕头:“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收留我,帮帮我!我想变强,只要你让我变强,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死了没关系,但我放不下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喜欢安安,我……我可以让孩子认你做义父!求求你,就算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给我一个机会!我发誓,我一定一定拼尽全力!我日后效忠于你,绝无二心!求你帮帮我!” “我没空!”楚明泽冷声说。 刚抬脚正要走,桌子上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楚明泽闻声回头,眼看着孩子就要滚落下去,身影如幻,过去接住了孩子。 孩子被楚明泽抱在怀中,乌溜溜的黑眼珠看着他,又破涕为笑,小手对着他挥舞。 楚明泽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神色哀求的完颜幽,抱着孩子,拎起昏迷的老妇人,大步往外走。 完颜幽神色一变:“我的孩子……” “把房中所有你能看到的药物,全都带上,到隔壁来。”楚明泽话落已经出了门,抱着孩子飞身越过院墙,进了隔壁的宅子。 完颜幽反应过来,楚明泽这是答应收留她,也没有要抢她的孩子,不由喜极而泣。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告诉自己,从今日开始,曾经的完颜幽,死了!她再也不会自怨自艾,今后的每一天,她唯一的目标,就是要变得强大,无人可欺!她的眼泪,再不会为男人而流! 完颜幽曾经总是带着愁苦的眉宇,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她原本如水的眸子,眸底闪着寒光,强撑着痛楚的身体,按照楚明泽的吩咐,把老妇人房中剩下的药材全都收起来,提着老妇人沉重的药箱,走出门去。 寒风刺骨,满院的积雪洁白无瑕。 完颜幽踏上去,朝着院门一步一步地走,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殷红的脚印,而她单薄的脊背挺直如松,再也没有回头…… 198.楚明泽送来的烧饼 西凉城,宁王府。 昨日收到了南宫御派人从东晋送来的信,信中只一个意思,让南宫珩和叶翎回东晋去过年。 南宫御在信的最后说:“小七,你若不带小叶回来过年,以后就别回来了!” 南宫珩看完信,随手扔到了一边。回去是肯定会回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面临不少麻烦都没有解决,他正在等属下找齐跟断情蛊有关的药材,而且还要一直防着有人对百里夙下手。 至于回东晋跟南宫御团聚,等把事情解决了再说。前来送信的人,带回了南宫珩和叶翎给南宫御准备的新年礼物。 需要的药材不好找,而且近日属下的禀报中,南宫珩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们需要的好几种药材,线索都断在了安乐楼。 曾经虞澍的阿姐在永生岛掌控,苏棠做楼主,楚明泽做护法,属下高手众多的安乐楼,有一个规矩是,可以用奇花作为任务佣金。事实上,这奇花就是奇药。 接连有三种药材,找到了原本的所有者,都说给安乐楼的人了。至于给了安乐楼的谁,也说不清楚。 于是,南宫珩和叶翎这日再次见到了苏棠。 苏棠一直都活着,南宫珩没有杀了他,只是关着他。当初就是在西凉城擒住苏棠,后来带去南楚,然后又带到东晋,如今又把他带回了西凉城。 苏棠求生欲望很强,没有自我了断的可能,就这么熬着。 南宫珩和叶翎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一点儿都没瘦,虽然那张可怖的脸看不出他的脸色,但总体来说,他作为一个阶下囚,已经调整好心态,习惯了。 距离上次见面,过去很久。而苏棠甚至一直都不知道,当初是南宫珩和叶翎一起抓的他,他以为,他只是落到了南宫珩手中。 “你们……”苏棠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着,盘膝坐在地上,看到叶翎,眼眸猛地一缩! “楼主,还记得我吗?”叶翎微笑。 “叶翎,蓝羽……”苏棠死死地盯着叶翎那张脸,神色变幻不定,突然意识到,有件事他一直都忽略了!南宫珩和云尧是兄弟,云尧什么时候死的他清楚,也知道后来当上战王的是南宫珩假扮的云尧,而叶翎,是战王妃!这两个人,拜过堂!看这样子,分明早就是一路的! 所以,当初他在西凉城被南宫珩抓住,根本就是被叶翎出卖了! “是你害我!”苏棠厉声说。 叶翎唇角微勾:“被困这么久了,还是这么不淡定?怎么能说是我害你呢?是你先招惹我的,明明是你一直不肯放过我,我到现在都没有杀了你,不用谢。”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知道的事情,都已经说了!”苏棠眼眸阴鸷。 “这么说,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可以去死了?”叶翎冷笑。 苏棠的手颤了一下,就见南宫珩手中多了一把钳子。 当初在南楚靖王府,南宫珩一人分饰两角,从苏棠那里成功骗取到极为关键的信息,借机将安乐楼的其他人一网打尽,并且知道了转生蛊的事,以及百里夙是蛊种宿主的事。 在那个过程中,南宫珩用钳子拔掉了苏棠一颗牙,来震慑他。 如今,看到南宫珩手中的钳子,苏棠就感觉满口的牙都在隐隐作痛…… “问你一件事,老实交代,否则,我把你剩下的牙,一颗一颗拔掉!”南宫珩手中把玩着钳子,看着苏棠目光不善,“当初你们安乐楼在天下搜集了许多奇花奇药,对吗?” 苏棠沉着脸,点头:“没错!都说我这个楼主爱花,但其实真正要的不是花,是所有珍稀的药材!这是尊主的意思,她做转生蛊需要!” “她做转生蛊需要的,是特定的某些药材,难道没有给过你们药材单子吗?还是一直让你们无差别搜集?”南宫珩问。 苏棠沉默了片刻之后说:“给过单子,单子上的是必须找到的,越多越好,但同时,安乐楼的任务报酬,就是无差别搜集奇花奇药。主子说,只要是好药材,她都需要。” “你们安乐楼,带上你和楚明泽,原本一共四十号人,应该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踏足永生岛吧?”南宫珩问。 苏棠轻哼了一声:“当然。只有我跟楚明泽可以随时过去,其他人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你这个楼主,跟他那个护法,在安乐楼的权力,是如何分工的?”叶翎问。 “虽然我是楼主,他是护法,但我们其实是一人掌管安乐楼一半的人。”苏棠说。 “这么说,安乐楼搜集到的奇药,一半落入你的手中,由你送去永生岛。还有一半,先到楚明泽手中,他送去永生岛。对吗?” 苏棠摇头:“不是这么分的,他那边是有一半人,但是得到的奇药的数量,跟我这边,根本没法儿比。” 叶翎再问:“你认为是他的能力不足?所以你们主子想要的东西,完成任务的情况,你比他出色很多。” “不然还能是什么?他的实力本就不如我,他那边的人实力也不如我的人。”苏棠冷声说。 “我怎么怀疑,楚明泽比你少交出去的那么多药材,是被他私吞了呢?”叶翎若有所思。 苏棠拧眉:“他为何要那样做?我们都希望主子早日做成转生蛊,那些药材是必须的!” “是啊,是必须的,所以你都给找齐了,并且傻乎乎地全交了出去,但楚明泽留了一手。”叶翎看着苏棠说。 “你什么意思?他难道想自己做转生蛊吗?开什么玩笑!主子的转生蛊都没做成功!”苏棠冷声说。 “你已经被关了很久,外面的形势都不知道。你们主子的转生蛊早已成功,并且她已经转生过一次,当然,是受限制的,现在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我们明里暗里交手数次,如今,那老妪跟楚明泽就在一处,局面完全被楚明泽掌控。我有理由怀疑,楚明泽就是想学到转生蛊的做法,而后,自己做,再不需要受制于人。”叶翎说,“他的心机,可比你深多了。” 苏棠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没事闲的过来骗你吗?”叶翎轻哼了一声,“我甚至怀疑,现在这个时候,楚明泽已经成功学到了转生蛊的做法,并且他手中还有足够的药材可以用,只需要取到百里夙的血,就有很大的可能做出转生蛊!” 苏棠眸光一黯,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可恶!” “成王败寇,人家本事大,你再生气也没用。”叶翎说着起身,“阿珩,这下他是真的没有价值了,杀了吧!” 苏棠神色惊惶:“不要杀我!我可以效忠你们,帮你们对付楚明泽!” 南宫珩手中拿着钳子,冷笑着朝苏棠走来:“你这种神经病的效忠,谁敢信啊?” 苏棠不停地往后缩,结果南宫珩到了跟前,他感觉到绝望的时候,南宫珩突然转身走了。 刚刚,分明是在逗他! 苏棠气得破口大骂!不过已经看不到南宫珩和叶翎的影子了。 “我怀疑,我们现在急缺的那三种药材,很可能都在楚明泽手里。”叶翎蹙眉。 南宫珩点头:“他太狡猾了,不管是对曾经的自己人还是对我们,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并且始终留了后手。” “我本以为,他会很快找上百里夙,但又过去四个月,他跟那老毒妇,像是消失了一样。”叶翎感觉不太对劲。 “他不会消失的。他曾效忠那个毒妇,唯一的原因,只可能是为了转生蛊。但他跟苏棠虽然幼年时有过相同的遭遇,后来的性格却很不同。苏棠是真的厌恶自己的身体,想要重生,要么是楚明泽藏得太深,我没看出曾经那件事在他身上留下的阴影,他活得很清醒,不仅没有一丝疯狂,反倒比谁都谨慎。”南宫珩皱眉说。 叶翎点头:“我原本就觉得,楚明泽跟苏棠加入安乐楼的目的并不完全相同。楚明泽的确很清醒,一个清醒又聪明的人,是不可能因为幼年时别人的过错给自己带来的创伤,而无法接受自己的。苏棠始终没有走出童年的阴影,但楚明泽,或许从来都没有进入过阴影中!” “所以,他要转生蛊做什么?会不会是为了别的人?”南宫珩若有所思。 “很有可能。他的行事作风,他对家人的保护,都表明,他有在乎的人,跟虞澍姐弟那种大奸大恶的人根本不是同类。”叶翎说。 “我们在明,他在暗,天下之大,想要找个人不容易,想要找到楚明泽,难如登天。似乎,我们只能等他对百里夙动手的时候,才能碰上他。”南宫珩微叹。 “但以楚明泽的性格,就算要对百里夙动手,他也绝对不会亲身涉险的。”叶翎摇头说,“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只要他动了,我们就可以得到有用的线索。我们双方手中都有底牌,到时候,就看怎么打。” 西漠城。 距离木苍死去已经三日,完颜幽每次闭上眼睛,脑海中都弥漫着一片刺目的血红。 她从床上坐起来,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身旁的孩子还在酣睡,粉扑扑的小脸儿上带着甜甜的笑,让完颜幽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不管她自己经历过多少肮脏丑恶,她的孩子,是这世上最干净最纯粹的宝贝,她既然把她生下来,就要努力守护这份美好。如楚明泽所言,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完颜幽下床,穿好衣服,把头发简单挽起来,出门,顶着寒气,到角落厨房里去准备早饭。 他们没有离开西漠城,木苍的尸体还在隔壁的宅子里,楚明泽也没说什么时候要走,接下来会去哪里,但完颜幽就是觉得,这个看到她赤身露体,都无动于衷的男人,值得信任。 完颜幽把早饭做好,听到孩子的哭声,连忙摘了围裙出来,进屋就发现孩子已经不哭了,安安静静地趴在楚明泽胸口。 “我……公子,吃饭吧,我去端。”完颜幽又扭身出去,到厨房里,把饭菜盛出来,端到她的房里,摆好碗筷。 若不是楚明泽看向完颜幽的眼神太过冷漠,倒真像是一家三口了。 孩子回到完颜幽怀中,饿了,小手一直扒着完颜幽的衣服,她脸色微红,楚明泽从桌上拿起一块饼,起身出去了。 完颜幽听到关门声,松了一口气,解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楚明泽进了柴房。 三日前被他打晕带过来的老妪,当夜就醒了,此时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听到动静,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到楚明泽,眸光阴鸷怨毒:“你……你这个……叛徒……贱人……” 因三日滴水不沾,老妪头昏眼花,声音虚弱无力,话音未落,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 楚明泽把那块还温热的饼放在老妪面前,她闻到香气,眼睛瞪得大大的,直接上嘴叼住,狼吞虎咽。 因为吃得太急,被噎住,片刻后老妪双眼翻白,喘不上气来。 楚明泽俯身,轻轻拍着老妪的背部,她咳嗽了几声,把噎在嗓子眼儿的饼吐了出来,大喘几口气后,又把吐在地上,沾了灰的饼,吞进了口中。 有时候,极致的饥饿,本身就是酷刑折磨,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崩溃。 “一直都不知道,主子叫什么名字?”楚明泽问。 老妪死死地盯着楚明泽,不说话。 “废话不必多言,是你想杀我,不过失败了而已。若你希望继续听我叫你主子的话,刚刚的问题,当我没问。”楚明泽神色平静。 主子?老妪现在再听到这两个字,只觉满满的嘲讽!她一辈子的心血,被她养的一条狗给毁了! “虞天。”老妪开口,说了两个字。 以天为名,足可见她的疯狂野心。 “好,虞前辈。”楚明泽到此时,对于他的俘虏,三日前意欲除掉他的老妪,依旧客气,“转生蛊如何做,我已清楚,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想到,我为何留着你的性命。” 虞天眼眸闪烁:“你……想让我教你毒术和蛊术!” “是的。”楚明泽点头。 虞天冷笑:“我现在这身体,就算你不杀,也活不了两年了,我为什么要帮你?” “所以,你只能依靠我,才能得到续命的机会。事实上,就算我们没有反目,我放了你,你也寸步难行。”楚明泽说。 虞天眼底闪过一道幽光:“好啊!我教你!我把我的毕生所学都教给你!” 楚明泽面色平静:“在这过程中,为了避免你接触到药材毒物,反过来害我,有一件事,我需要先做。” 楚明泽话落起身,虞天尚未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楚明泽拔剑,砍向了虞天的手! 突然听到凄厉的惨叫声,完颜幽心中一惊,捂住了孩子的耳朵。她下意识地以为是楚明泽把虞天给杀了,转念又觉得不对。若是要杀,三日前就杀了,不必留到今日。 此时,柴房中,虞天浑身颤抖,看着面前两只血淋淋的断手,惨叫不止。 “虞前辈,你已答应教我毒术和蛊术,只需要会说话即可,这双手,就不必留了。如此,我们都可以有一份信任。”楚明泽收剑,声音平静,“你若想死,我不拦着。若想活着,该知道怎么做。” 楚明泽话落,转身离开。 虞天趴在地上,呜呜咽咽,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楚明泽去而复返,完颜幽已经给孩子喂过奶,桌上的饭菜都还温着。 “你去,给她送点吃食和水,不死即可。”楚明泽吩咐完颜幽。 “是。”完颜幽点头,拿了一些吃食和水,进柴房,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两只断手。 很好。完颜幽觉得,这种老毒妇,就该有这样的下场,活着,生不如死。 完颜幽再次伺候虞天,但她们的关系已经转变。 虞天用下流污秽的言辞辱骂完颜幽,完颜幽无动于衷,仿佛没听见。 这是楚明泽教她的第一课,不要被无谓的情绪影响到自己的判断。任何时候,任何行为,不要忘记自己的目的。没好处的事情,不要做。就连没意义的情绪,都不要有。 完颜幽在想,若她因为虞天的辱骂而气恼郁结,对她只有负面的影响,没有任何好处,反倒让虞天得逞。她无动于衷,就是对虞天最好的反击。 完颜幽从柴房中出来,深吸一口气,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微微闭上眼睛。 过去的一切,她都没有忘记。但那些再也不会对她产生影响了。她日后只会向前看,努力成为一个强者。老天不公,她就用自己的双手,逆天改命! 完颜幽回到房间,楚明泽已经吃过饭,完颜幽上前去收拾碗碟。 “公子,木苍已死,我的女儿,跟他没有关系。我想为她改名字。”完颜幽突然开口,对楚明泽说。 “改什么?”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 “楚傲月。”完颜幽说,“她没有父亲,只有义父。” 楚明泽看着完颜幽,冷冷地说:“你给她起了一个我会喜欢的名字,不过是在算计我。” 完颜幽点头承认:“因为我希望,公子也可以做她的师父。请公子成全!” “很好,你现在比原先聪明了一点。”楚明泽看着完颜幽说,“但请你记住,孩子,可以随我姓,我会护着她,但你只是我的奴才。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会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在我定下的时间之内,达不到我的要求,我建议你去死。孩子没了你,会过得更好。” “我会做到!”完颜幽眼神坚定。 楚明泽扔给完颜幽一瓶药:“你的腰伤,再给你一点时间。过了这个月,你将会成为我的死士之一,名字,改叫碧落。” “多谢主子。”完颜幽把那个药瓶握在手中,恭声说。 再过五日就是除夕了。 宁王府里的年货,都是宫里送来的,不必费心去置办。 只冰月喜欢逛街,昨日才拉着叶翎出去逛了半天,买回来一些很有西夏国特色的装饰品。 昨日回府,进门时,冰月还说了一句:“忘了买那家的烧饼了,明日再去买。” 是西凉城大街上一家几十年老字号的烧饼,做得很好吃,冰月喜欢,每次路过必买的。 这日冰月本想拉上如意出去走走,结果秦徵不乐意。一会儿说外面冷,一会儿又说街上人多。等听如意说,她想出去转转,秦徵就说,他陪着,不然不放心。不过明日再去,因为今日风大。 冰月正想是不是再找叶翎陪她出去的时候,就见天枢脚步匆匆地过来了,手中拿着一个纸袋子,冰月很熟悉,就是她常买的那家烧饼铺子的袋子。 天枢叫了一声“秦小姐”,脚步未停,进了竹楼。 冰月觉得奇怪,跟着过去了。 “主子,门外来了个卖烧饼的,说府里的一位公子在他那儿买的烧饼,让送过来。”天枢对南宫珩和叶翎说。 “今日谁出过门?”叶翎愣了一下。 天枢摇头:“属下和开阳守着门,今日没人出去。” “那送烧饼的可说了是宁王府的哪位公子?”叶翎问。 “属下问过,听那人描述,说的是风公子。”天枢说。 “不对,小风风素来怕冷,好几天没出门了。”南宫珩神色微凝。 “是有人冒充的?”冰月蹙眉。 叶翎拿过那个装烧饼的袋子,倒过来,把里面的烧饼倒到桌上,纸袋子底部,贴着一封信。 叶翎神色莫名,把那封信拿出来,信封上面没有字。 打开信封,叶翎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纸,南宫珩凑了过来,跟她一起看。 “夜王,宁王,久违了。” 是楚明泽的字迹! 叶翎面色微沉,往下看。 “楚某希望与两位做个交易。 楚某想要的是百里夙的血,楚某手中的筹码,想必两位都清楚。 其一,宋清羽是云尧转生这件事,迄今世人不知。宋清羽带着老人家隐居,如今的宋帝是替身,应是不希望宋家二老得知亲子已故的噩耗。但他们不可能躲藏一辈子。 其二,夜王身中断情蛊,楚某手中,有一瓶虞澍给的诱发蛊毒的药物,希望不需要用上。若两位想尽快解蛊,缺什么药材的话,或许楚某可以帮得上忙。 其三,楚某可以保证,不会拿百里夙的血做成的转生蛊,伤害无辜之人。这不违背两位做人的原则。 若两位同意交易,廿九日子时,西漠河畔,恭候大驾。 楚明泽,敬上。” 看完信,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种感觉,楚明泽的心智太厉害,迄今为止,他们没有找到楚明泽的弱点。 而他们在明,楚明泽在暗,如今的局势,楚明泽是在上风的。 而且他们想到的事情,楚明泽都算到了,甚至清楚地知道南宫珩和叶翎现在需要他手中的药材! 跟虞澍姐弟比起来,这位才是南宫珩和叶翎真正要重视的敌人。 但,楚明泽又没有把自己放在南宫珩和叶翎的对立面,写信的用词,客气有礼,滴水不漏。 “看来,虞澍的姐姐,已经废了。”南宫珩看着那封信说。 叶翎点头:“客观来讲,我们对虞澍姐弟的攻击和伤害,直接促成了楚明泽翻身做主。他一直在默默地利用我们。这个人,心机堪称恐怖。” 冰月拿过信,看了看,皱眉说:“我听小风说过楚明泽这个人,他提出的交易,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就是我们在等的东西。”叶翎神色平静地说。 “那,要拿百里姐夫的血去交易吗?”冰月问。 “目前还没到需要决定这件事的地步。”叶翎摇头。 “他说,他用转生蛊,不会伤害无辜之人,也就是说,找的宿主,是个奸恶之人?”冰月若有所思,“如果他没有说谎,事实如此的话,其实我觉得,未必不能交易。反正百里姐夫放点血,也没什么事,师兄的蛊毒尽快解了,才是当下最重要的。这个姓楚的手里还有诱发蛊毒的药物,防不胜防啊!” 冰月救过楚明泽,但当时楚明泽用的化名,冰月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自然也不知道她如今口中所说的姓楚的,是她认识的人。 “三日后,我去会会他。”叶翎说,“为了以防有诈,阿珩你就别去了。请义父陪我走一趟。” 冰月其实有点想陪叶翎去,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怕给叶翎拖后腿。 “这次出现的,未必是他。”南宫珩摇头。 “没关系,不管是谁,都一样。”叶翎觉得,楚明泽的举动,对他们来说不是坏事。 楚明泽的行事作风,叶翎了解,他目的性素来很明确,并不是个嗜杀无底线的疯子,跟这样的对手打交道,需要保持极度的谨慎小心,但不必担心他乱来。 楚明泽自己提出的交易,就代表双方是可以谈判的。 如此最好。 叶翎不希望身边任何人被抓走当人质,或者南宫珩突然蛊毒发作。 叶翎跟秦徵说了,三日后请他陪同去赴约,秦徵立刻应下,说到时候全都听叶翎的。 叶翎也没有安排人埋伏,因为这种方式,对付楚明泽这种类型的敌人,不仅不可能成功,反而会破坏如今的“和平”。 西夏国冬季落雪多,三日后,傍晚时分又飘起了雪花。 秦徵和如意在他们的小院里吃晚饭,窗台上的琉璃瓶里放着几支盛放的腊梅。 秦徵哄着如意喝了一盅燕窝,如意放下碗,摸了一下自己的侧脸:“阿徵,我都被你喂胖了。” 秦徵乐呵呵地说:“哪儿胖了?是你原来太瘦了!现在这样更美了!” 如意微笑:“不是说好你今夜陪小叶出城办事吗?不用管我,你快去吧,保护好小叶,你也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不着急,等你睡了我再走。没事的,不用担心,小叶那么聪明,我都听她的,应该很快就回来了。”秦徵笑着说。 秦徵陪着如意躺下,看如意睡着,秦徵才又起身,穿好外衣,拿了他的破菜刀,出门去了。虽然之前被虞澍擒住,但这把破菜刀并没有遗失。 “小叶子,注意安全。”南宫珩给叶翎穿好披风,在她额头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没事儿,我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可以先睡,等我也行。”叶翎很淡定地说。 “好。”南宫珩点头。 目送叶翎和秦徵离开,过了片刻后,南宫珩默默地离开宁王府,也朝着西漠河畔去了。 夜色幽暗,风雪漫天。 结了冰的西漠河,靠近才能听到流水的声音。 叶翎和秦徵到达西漠河畔,正好子时至。 对岸站了三个人,中间那人的身形,分明是个女人。而她戴着面具,叶翎看不到她的脸。 风大雪急,相距十几米,说话费力。 叶翎做了个请的手势,两方同时踏上了冰面。 在相距三米时,叶翎驻足,对方也停了下来。 “不知这位是?”叶翎开口问。 “宁王,久违了。” 听到对面女子的声音,叶翎愣了一下,竟然是完颜幽!看身形,比原先瘦了很多。叶翎原本默认完颜幽是个孕妇,如今想想,若孩子平安,应该已经生了。 “完颜幽,你的孩子好吗?”叶翎问了一句。 “好。”完颜幽说了一个字。 “儿子还是女儿?”叶翎笑问。 “女儿。”完颜幽回答。 “恭喜,孩子定然跟你一样漂亮。”叶翎说。 “谢了。”完颜幽说。 “天这么冷,想必你想早日回到孩子身边。既然楚公子没来,那就请你将这封信带回去,转交给他。”叶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走上前去,递给完颜幽。 完颜幽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因为当下发生的事情,跟楚明泽的预料,完全一致!楚明泽说,只是让她过来,从叶翎手中拿一封回信。 完颜幽伸手,接过那封信,她的手却被叶翎握住了。 “你还好吗?”叶翎看着完颜幽的眼睛问。 完颜幽神色微怔,看到叶翎眸中的关切,猛然甩开叶翎的手,冷冷地说:“宁王,我的事,不牢你费心!”话落转身,被那两个黑衣人带着,飞身离开。 叶翎看着完颜幽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小叶,怎么了?”秦徵问叶翎。 叶翎摇头:“我一开始在想,或许是因为木苍和孩子被楚明泽控制,完颜幽才会为他所用。但事实应该并非如此。以楚明泽的性格,他看不上完颜幽的美貌,完颜幽也没什么高强的实力值得利用。刚刚完颜幽的眼神告诉我,她是自愿效忠楚明泽的。因为我在暗示,可以帮她,但她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只是有一点惊讶。” 秦徵皱眉:“这么说,木苍也归顺楚明泽了?” 叶翎摇头:“木苍脑子不够用,既然完颜幽选择效忠楚明泽,她身上定然发生了大事。至于木苍,不出意外,已经死了吧。” “那接下来怎么办?”秦徵问。 叶翎挽住秦徵的手臂:“现在,回家去。等着楚明泽再给我送烧饼吧!” 西漠城。 完颜幽恭敬地把信递给楚明泽,楚明泽接过去打开。叶翎亦十分客气,说可以交易,但要先看看楚明泽的诚意。 叶翎在信中写了十种药材的名字,楚明泽看了一遍,他手中都有。 楚明泽把信交给属下,指示属下把其中七种药材从另外一个地方尽快取过来。 “主子要把这七种药材送给叶翎吗?”完颜幽问。 “嗯。”楚明泽说。 “为何?”完颜幽不解。 “因为剩下三种才是她现在最需要的。”楚明泽说,“这七种,是她要的诚意,我会给她,届时你去送。” 完颜幽忍不住问了一句:“主子,你跟南宫珩和叶翎,是敌人吗?”她为何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和气…… “无需把任何人固化为敌人或自己人,只需要考虑怎么做对自己有利。”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 199.改日是个好日子(一更) 又是一年除夕。 这是叶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除夕。 中午她和南宫珩带着叶旌到西夏皇宫去,见到叶尘朝着他们跑过来,叶翎微笑:“一转眼,宝宝长高了好多呢。” 时间过得很快,叶尘已经五岁了。 “小姨,小姨父,小舅,新年好!事事如意!”叶尘到跟前,没有扑到南宫珩身上去,小身板儿挺直如松,拱手对南宫珩和叶翎叶旌道贺。 南宫珩把叶尘抱起来,捏了一下他的小脸,笑着问:“宝宝,谁教你的?” “皇祖母教的。”叶尘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来,凑到南宫珩耳边说,“小姨父,希望你明年可以当爹哦!” 南宫珩挑眉:“宝宝你老实交代,这个是不是你父皇教的?” 叶尘眨了眨眼睛:“小姨父你怎么知道?” 南宫珩假笑:“感谢他的祝福。” 见到百里夙和叶缨的时候,叶翎明显感觉到,俩人像是闹别扭了。 不是一开始那种没法相处,是那种,暧昧期的情侣闹了矛盾的感觉…… “姐,你跟姐夫怎么了?”叶翎偷偷问叶缨。 “没怎么。”叶缨神色淡淡地说。 “才怪。看他那眼神,明显是惹你生气了。”叶翎说。 “他昨夜说,为了庆贺新年,想跟我一起做点快活之事。”叶缨幽幽地说。 叶翎扑哧一声笑了,抱着叶缨的胳膊,小声说:“我觉得姐夫说的有道理,大过年的,为何还要压抑自己?良辰美景度春宵……” 看到叶缨不善的眼神,叶翎立刻闭嘴,然后默默地对着百里夙竖起大拇指:姐夫你真行! 百里夙轻咳两声,昨夜他被叶缨踹下床,时隔好久再次体验了一下趴桌子上睡觉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百里夙有点郁闷。 他明明能感觉到,叶缨对他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但为什么就是不让碰呢?他们是夫妻啊!他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体内又没有断情蛊,身旁躺的就是最爱的女人,忍不住不是很正常吗? 南宫珩搂住百里夙的肩膀,压低声音问:“又被打了?” “这是我们夫妻相处的情趣,你不懂。”百里夙自我安慰。 “我跟你说,那种事,别商量,想做就做。你还问,叶缨能对你点头还是能说让你想干嘛干嘛?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南宫珩给百里夙支招。 百里夙愣了一下:“照你说的,我会被打死吧。” 南宫珩拍了拍百里夙的肩膀:“打死不至于,大过年的,顶多打残。” 百里夙嘴角微抽:“呵呵,不说我了,你呢?” “明知故问。”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话落,兄弟俩四目相对,同时叹了一口气…… “父皇,小姨父,你们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吗?”叶尘问。 “哪有不开心?”南宫珩揉搓着叶尘的小脸,面上带着戏谑的笑,“宝宝,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叶尘想了想说:“我希望,皇祖母身体健康,越来越年轻,希望父皇和母后给我生一个妹妹,希望小姨和小姨父越来越美丽,希望小舅的武功越来越高强!” 明氏笑得合不拢嘴,抱着叶尘,轻抚着他的小脑袋说:“尘儿可真乖。” 百里夙给了一个叶缨一个眼神:儿子的愿望,怎么办? 叶缨视而不见。 在宫里吃了饭,南宫珩和叶翎叶旌就出宫回府去了。 临走前,叶翎在叶缨耳边小声说:“姐,睡了他!” 在叶缨要打叶翎之前,叶翎搂着叶旌的肩膀溜之大吉。 回到宁王府,叶旌见冰月正在砍竹子,因方元说年夜饭有一道菜是竹筒糯米鸡。叶旌跑过去帮忙。 南宫珩看叶翎在笑,就问她:“小叶子,你最后跟你姐说了什么?” 叶翎就把她对叶缨说的话告诉了南宫珩,南宫珩笑过之后,拉着叶翎的手,目光灼灼地问:“小叶子,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睡了我?” 叶翎淡定点头:“当然了!” 南宫珩又是高兴又是忧伤。他也好想好想立刻马上睡了叶翎啊!可惜,他不能……不是因为不行,只是因为不能,想哭…… 宁王府的年夜饭,方元掌勺,全家一起包饺子。 谁能想得到,一直在秀恩爱,眉来眼去的,竟然不是南宫珩和叶翎这对新婚小夫妻,而是秦徵和如意这对新婚老夫妻。 不过,是真的甜。 如意和冰月最近越发觉得,过去那些年像是白活了。如今的快乐幸福,是以往根本想都想不到的。 尤其是如意,过去二十多年的清苦孤独,更衬得如今的日子美好甜蜜。 夜幕降临,全家人围坐,秦徵举杯,乐呵呵地说:“感谢孩子们给我一个家,感谢如意来到我身边!干一杯,以后都要越来越好!” 大家举杯,脸上都带着愉悦的笑。 今日的酒是前几天百里夙才派人送来的上好的贡酒。 大过年的,南宫珩本以为秦徵今日会多喝点儿,谁知道曾经嗜酒如命的秦徵竟然说,他要戒酒一年! “我这杯子里是温水。”秦徵笑着说。 南宫珩举着酒杯在秦筝面前晃了晃,酒香诱人,秦徵面不改色:“不用引诱我,没用。” 冰月笑着说:“我知道!娘也是素来爱酒的,但因为怀了宝宝不能喝,所以爹说陪着娘戒酒!” 不知不觉,又被秀了一脸,南宫珩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转头亲了叶翎一下。 方元捂住叶旌的眼睛:“哎呀呀!阿珩,你这教坏小孩子!” 叶旌拉开方元的手,挺了挺小胸脯说:“我才不是小孩子!过了明日,我就十三了!” 南宫珩揉乱了叶旌的头发:“宝宝不在,你就是最小的!” 团团圆圆,其乐融融,大家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宫里,一家四口吃了团圆饭,明氏拉着叶尘去睡了,百里夙和叶缨在清宁宫中守岁。 “阿缨,要不要出去走走?”百里夙问叶缨。 叶缨正觉得有些无聊,有点尴尬,闻言微微点头,站了起来。 百里夙拿了叶缨的披风给她,又给她手中塞了一个精致的手炉,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清宁宫,百里夙驻足等着,跟叶缨并肩往前走。 宫中各处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此时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不远处巡逻侍卫走过的脚步声。 百里夙默默地拉住了叶缨的手,叶缨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就听百里夙说:“我手冷。” 叶缨还没动,已经变成了十指相扣,她微微蹙眉,很不习惯这个姿势。 百里夙握得紧紧的:“阿缨,没人看见,就让我拉一下。” 叶缨最终也没有挣开,在这个过程中,百里夙倒是借机离她更近了,两人走路,衣服都贴在一起。 百里夙轻笑,就听叶缨问:“你还记得自己原来什么样子吗?” “记得,因为当初没有你,我生无可恋,所以才会那样。”百里夙说。这是实话。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点傻?”叶缨瞥了百里夙一眼。 百里夙轻咳两声,唇角微勾:“那……傻得可爱吗?” “傻得欠揍。”叶缨轻哼了一声。 “怪不得你天天打我……”百里夙嘀咕了一句。不过不打算改,在自家媳妇儿面前,为何要压抑自己?为何要装正经? 百里夙牵着叶缨,两人慢慢地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进了御花园。 积雪未融,两人沿着小径,往湖边走。 过了一个转角,面前豁然开朗,叶缨愣了一下,停下脚步。 她看到了百里夙专门给叶尘做的大雪人,距离雪人不远的地方,有个亭子,顶部积雪洁白,亭中四角挂着灯笼和纱账。 从她所在的位置,通往亭子的路上,用灯笼围了一条小路。 周遭的一切,美丽安静。 “是你准备的?”叶缨问百里夙。 百里夙微笑,牵着叶缨往前走。 进了亭子,叶缨才看到,亭中石桌旁,相对放了两张琴案,凤音琴和龙吟琴,放在上面。 百里夙按着叶缨,在凤音琴后落座,他坐在对面,笑着说:“这是小妹说要还给我们的。阿缨,我少年时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就是因为这两把琴。那时我就知道,在遥远的南楚,有一个叫叶缨的姑娘,被人称为琴仙,她的凤音琴,跟我的龙吟琴是一对。” 叶缨看着面前的凤音琴,心中一时有些怅惘。这把琴陪伴了她很久,可当年出事之后,她再也没有碰过了。 “我给你弹一首曲子吧。”百里夙说。 琴声响起,叶缨神色微怔。这首曲子,是她自己作的,也是她曾经最爱的,弹过无数次,想必是叶翎告诉百里夙的。 曾经有三年的时间,叶缨的手连孩子都抱不起,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更别说弹琴。如今,她把双手轻轻放在琴弦上,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百里夙心中微叹,弹完一遍,又一遍。 此曲名叫竹林暮雨。是叶缨少年时,跟随叶晟和宁臻外出游玩,途径一翠竹林海,傍晚时分,遭遇了一场风雨。叶晟抱着她,牵着宁臻,在雨中奔跑,那个画面,深深地镌刻在她脑海中。后来,他们躲在一个树洞里面,衣服都湿了,却在笑…… 叶缨微微闭上眼睛,琴声之中,叶晟爽朗的笑声,雨打竹林的清脆,宁臻美丽温柔的面庞,空气中清新的竹叶香,仿佛萦绕在耳边,浮现在眼前。 叶缨的手,轻抚琴弦,龙吟琴的低沉中,加入了凤音琴的清越,交织相融。 一曲合奏终了,百里夙微笑抬头,看向叶缨,就见叶缨面颊上,无声滑落两行泪。 百里夙皱眉:“阿缨,你怎么了?” 叶缨摇头:“没事,我……突然想起我爹娘了。” 百里夙心中倏然刺痛了一下。当年叶晟和宁臻先后离世,叶缨那个时候才十三岁。在阴险无良的叔伯手下,带着弟弟妹妹过活。 她当时定然想着,快快长大,长大了就好了吧。 结果,十五岁及笄那年,她被人夺去清白,断了双手十指指骨。夺她清白之人,就是百里夙。 百里夙从来都不敢说,他跟叶缨之间,是缘分。因为当年那件事,他是得利者,却把叶缨害得太惨太惨了。 叶缨这些年偶尔会想起叶晟和宁臻,但第一次,真的在怀念过去。 她不是个爱回头看的人,但这未尝不是一种逃避。因为她只能告诉自己,往前走,不要回头,没有爹娘了,没有人可以依靠了,过去的好的坏的都过去了,要一直一直,往前走…… 到此刻,再弹起承载着过去的这首曲子,叶缨心中被她默默封锁起来的某个地方,开了个口子,继而,决堤,释放。 叶缨舒了一口气,抬头,就见百里夙不知何时到了她跟前。 在叶缨反应过来之前,百里夙伸手把她拉起来,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阿缨,给我一个机会,接受我。”百里夙声音低沉地说。 “我已经嫁给你了。”叶缨没有推开百里夙。 百里夙放开叶缨,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我想要你,想要你做我的女人,想得快要发疯了。” 叶缨突然想起,今日叶翎临走时,在她耳边开玩笑地说,让她睡了百里夙…… 叶缨从百里夙眼中,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倒影,她没有怀疑过,百里夙是真的爱她。只是她对百里夙,始终都觉得,隔着一层什么。 刚刚的那首曲子,她流下的眼泪,此刻的拥抱过后,似乎,那层看不见摸不着,却总让她觉得不舒服的隔膜,碎裂消失了。 百里夙很烦,叶缨到现在都觉得他很烦。 她喜欢这个男人吗?叶缨问自己。 尊贵无上的身份,俊美无俦的容颜,痴情专一,独宠她一人,这些,都不是她喜欢百里夙的理由。 叶缨在想,非要找一个喜欢百里夙的理由,应该就是,他很烦。 他是唯一一个,总是能影响到叶缨情绪的男人。叶缨在他面前,不冷静,失态,怒骂,甚至是揍他,就是这些,一点一滴,慢慢地改变着她冰封的心。 都说好女怕缠郎。有些转变,早已经开始了,当叶缨觉得百里夙好烦,却选择跟他成亲,默许他躺在她身旁,就已经注定,躲不过的。 百里夙心中紧张又期待。尊重归尊重,但真的爱一个人,心中最渴望的,是拥有。 叶缨推开百里夙,说了一句:“改日吧。”话落就往亭子外面走。 百里夙神色一僵,还是不行吗? 不过,百里夙很快反应过来,叶缨刚刚说什么?改日?改日的意思是……只是今日不行? “为什么?”百里夙追了上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你说为什么?”叶缨给了他一个白眼。 百里夙眨了眨眼睛:“你你……你小日子来了?” 叶缨没说话,百里夙眉开眼笑,上前去,大手揽住叶缨纤细的腰肢:“冷不冷?我抱你走吧?” “再乱摸剁手!” “改日,改日,哈哈!” 200.楚明泽的林姑娘(二更) 西漠城。 小院安静如斯。 完颜幽知道,暗处有楚明泽的属下,但没事不会出现。 除夕一早,完颜幽起来,出门,就见门外放了一口不大不小的箱子。 箱子没上锁,完颜幽打开,里面都是衣服,下面的应该是给她的,上面的是给孩子的。孩子的衣服料子很柔软,红彤彤的喜庆又可爱,还有一个金锁和一对金镯子。 完颜幽把箱子拿到屋里去,看孩子睁开眼,她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穿上新衣服。漂亮的小姑娘肌肤如雪,比年画上的小仙童都好看,完颜幽在孩子额头亲了一下,笑着说:“月儿,新年好。” 完颜幽来到西漠城的时候,本身就两身可以换洗的衣服,杀掉木苍之后,全身染了血,只剩了一身衣裳,和楚明泽的属下给她的一套男式的夜行衣。 这会儿她从箱子里拿出那套新衣服,是黑色的劲装,没有任何花纹,她换上,把头发束起来,莫名觉得很喜欢。 虽然知道这些未必楚明泽亲自准备的,但完颜幽心中还是涌出了一丝暖意。 把枕头放在床边,防止孩子滚落下去,完颜幽去做饭。照旧做了两个人的,但早饭做好了,没见到楚明泽,去敲他的房门,也没人应。 “主子不在。”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他今日回来吗?”完颜幽问。 “不知。” 完颜幽回房,抱着孩子,一个人吃了早饭,把碗碟收拾了之后,把她和孩子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今日是除夕,完颜幽不知道楚明泽去了哪儿,也不知道他何时归来,但傍晚时,还是用现有的食材,炒了四个菜,炖了一个排骨汤。 夜幕降临,完颜幽给虞天送去饭菜,喂她吃了。虞天似乎认命了,不再辱骂完颜幽,却也不看她,每日完颜幽过去送饭,她低着头只管吃。 完颜幽喂过虞天,回厨房,把饭菜都盛出来,摆上桌,孩子却又睡着了。 窗外寒风呼啸,房中一灯如豆。 完颜幽坐在桌旁静静地等着,等到了饭菜的热气全都散去,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 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完颜幽拿起勺子去盛汤,排骨汤上面凝结了一层白色的猪油,不加热的话,没法儿喝了。 完颜幽吃了两口冰凉的菜,没有胃口,就放下了筷子。去打了热水来,洗漱过后,靠坐在床上,看楚明泽给她的武功秘籍。 西凉城外,西漠河流经的地方,有一个僻静的小村庄,叫做林家村,村子里半数以上的人都姓林。 虽然是年关,但天黑之后,家家户户都锁上了门,村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 楚明泽提着一个篮子,飞身进了林家村,轻车熟路地到了村东半山腰的一个小院。 院门关着,楚明泽越过院墙,落在院子里。院中的一畦菜地,被积雪覆盖,菜地旁边有口井,井边有棵古松。 房中亮着灯,新糊的窗纸上面贴着精巧的福字,门框贴着红彤彤的对联。 昏黄的光透出来,楚明泽不觉放慢了脚步。 到门口,就听房中传出一道甜美的女声:“阿泽?” 楚明泽推开门,房中一切都很简朴,一个素衣女子从桌边站了起来,看到他,面上带了笑。 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身量不高,皮肤很白,面庞清瘦,容貌并不出色,而一缕厚厚的刘海,完全遮住了她的左眼,看起来有些怪异。右眼是正常的,看着楚明泽的眼神,带着柔柔的笑意。 桌上放了四菜一汤。都是简单的菜蔬,汤是排骨汤,还冒着热气。两副碗筷,都摆好了,女子还没动筷子,显然是在等人,等的就是楚明泽。 “秀清,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楚明泽提着篮子,走到女子面前。 林秀清看着楚明泽掀开篮子上面盖着的红布,下面是个毛茸茸的雪团子,她眸光惊喜,俯身抱在怀中:“真可爱,这是雪貂吗?我只听说过,还是头回见。” 是雪貂,楚明泽今日在山里抓来的。 他神色不似平日那么冷漠,眼眸也不似往常那么阴郁,看着林秀清抱着雪貂十分喜爱的样子,微微笑了笑说:“先吃饭吧,我饿了。” “阿泽你先吃,我想跟小雪玩一会儿。”林秀清给雪貂起了个名字叫小雪。 楚明泽拿起勺子,盛了两碗汤,一碗放在林秀清面前,一碗自己端起来,拿勺子尝了一口,微微点头说:“味道很好。” “平素我都不吃肉,今日是专门给你做的,多吃点儿。”林秀清笑着说。 楚明泽喝了半碗汤,开始吃菜。 等楚明泽吃得半饱,林秀清才依依不舍地把雪貂放下,去洗了手,回来吃饭。 吃过饭,楚明泽帮着林秀清收拾了碗筷后,两人坐在窗边守岁。 林秀清怀中抱着雪貂,笑着说:“阿泽,谢谢你,每年这个时候都来陪我。我挺好的,不必惦念。” “秀清,是我害你没了爹娘,少了一只眼睛,我说过,会补偿你的。”楚明泽看着林秀清说。 十几年前,楚明泽在苏湮手中,曾有一次逃脱。 他拼了命地跑,翻过一座山,躲到了林秀清的家中。 林秀清那个时候才六岁,她的爹娘都是心善之人,听楚明泽说他被人追杀,便把他藏了起来。 那日,楚明泽躲在衣柜里面,眼睁睁地苏湮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出手就杀死了林秀清的父母。 而后,楚明泽被苏湮从衣柜中拎出去,苏湮听到动静,又从床底下拖出了林秀清。 楚明泽求苏湮放过林秀清,当时苏湮脸上不怀好意的笑,楚明泽到现在都一清二楚。 苏湮把林秀清抓过来,伸出两根手指,生生地挖掉了她的左眼…… 而后,苏湮冷笑着对楚明泽说,这就是忤逆他的代价,让他好好记住。 楚明泽被苏湮抓回去的时候,就看着林秀清晕死在地上,满脸都是血。 后来没多久,苏湮被南宫珩和云尧杀死,楚明泽逃出魔爪,被楚南沣接回了千叶城。 楚明泽再次见到林秀清的时候,已是五年后。林家父母早已入土为安,林秀清没了一只眼睛,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被村里人欺负。 当时楚明泽要带她走,却被她拒绝了。林秀清说,她的爹娘当年救楚明泽,不是为了任何东西,让他不必牵挂。 林秀清成了楚明泽这么多年,最大的梦魇,也是他心中最大的执念。那就是,还她一双完好的眼睛。 此时,再次听到楚明泽说要补偿她,林秀清垂眸浅笑:“阿泽,我说过多少次了,不用的,真的不用。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也受了好多的苦。你还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楚明泽没说话。 他并不需要转生蛊,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他这几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秀清。宿主他已经找好了,药材齐全,如何养蛊他很清楚,如今只缺百里夙的血。 但关于转生蛊的事,楚明泽并没有告诉过林秀清,他打算等成功之后再对她说出实情,怕她现在没办法接受。 “阿泽,你最近忙吗?”林秀清问。 楚明泽摇头:“不忙。” “上元节夜里,京城有花灯会。小时候我爹娘曾带我去看过一回,好多年了,我都忘了是什么样子了。”林秀清神色有些向往,“若是你上元节有空的话,能不能陪我去看花灯?” “好。”楚明泽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阿泽,你爹不在了,你娘有没有提过你的亲事呀?”林秀清笑着问,“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定下来了。” 楚明泽皱眉,沉默了片刻之后说:“我说过,若我娶妻,那个人,一定是你。” 这么多年,楚明泽每次遇到挫折,心烦郁结时,都会来到这个小村子,在林秀清这里住两日。有时候走很远的路,只是过来看她一眼。 楚明泽不在乎林秀清的容貌和身份,他只是觉得,跟她在一起,会让他很安心。 林秀清神色微赧:“阿泽,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配不上你。” “我认为配得上就好,不必管别人怎么看。”楚明泽说,“你只需等着,我会安排好一切。但若是你不愿意嫁给我,我不会勉强。” “我……”林秀清低着头说,“阿泽,我没有不愿意。” 楚明泽伸手拨开林秀清厚厚的刘海,林秀清神色有些不自然,想抬手去挡,手却被楚明泽握住了。 林秀清的左眼,没有眼珠子,空洞洞的,看起来有些吓人。楚明泽伸手轻抚着她的眼眶,叹了一口气说:“会好的,相信我。” 林秀清轻轻颔首,没有说话,被楚明泽拥入了怀中。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听着窗外的风声。 天亮之前,楚明泽离开了林家村,回西漠城去。几年的筹谋,事情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不能功亏一篑。回来时,他身上穿的,是林秀清给他做的衣服,腰间挂了一个新的荷包,上面绣了一个“泽”字。 完颜幽睁开眼,就见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给孩子喂了奶,下床去,把桌上放着几乎没有动的饭菜,拿到厨房去。 等完颜幽把饭菜热好,又去给虞天喂了饭,照旧端着饭菜进屋,就见楚明泽不知何时回来了,这会儿抱着孩子坐在桌边。 “主子。”完颜幽垂眸,叫了一声,把饭菜放下,又回厨房去多拿了一副碗筷,给楚明泽盛汤。 楚明泽看了一眼完颜幽放在他面前的排骨汤,并没有动,只神色淡漠地对完颜幽说:“药材都取来了,你今夜去西凉城送给叶翎。” “是,主子。”完颜幽点头。 爆竹声中一岁除。 大年初一,皇宫里,百里夙牵着叶缨出现在明氏和叶尘面前,明氏看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神色惊喜:“你们这是……”难道昨夜已经圆房了? “母后,拉个手而已。”叶缨说着甩开百里夙,上前给明氏拜年。 明氏笑着拿出了给叶缨精心准备的礼物,是一颗价值连城的深海夜明珠。 “拿去玩儿吧。”明氏对叶缨说。 “我的呢?”百里夙问。 “你还要什么礼物?”明氏拉着叶缨坐下,也不管百里夙。 叶尘给明氏拜过年,身上穿着明氏亲手做的小锦袍,很漂亮。 “你打算怎么玩儿这个?”百里夙在叶缨身旁坐下,随口问了一句。 叶缨把夜明珠收起来,神色平静地说:“哪天看你不顺眼,让你头顶着这颗珠子罚站,珠子掉下来就掌嘴,你觉得如何?” 百里夙刚入口的茶差点呛住,就见明氏和叶尘祖孙俩都笑得乐不可支,完全没有同情他的意思。 百里夙眨了眨眼睛,猛然凑近叶缨,在她耳边轻声说:“只要你开心,怎么都行,别忘了,改日我们……” 叶缨脸色飘来一朵红云,拿筷子夹起一个豆包,塞到了百里夙嘴里。 百里夙拿下来,咬了一口,点头说:“真甜。” 叶缨表示,这个男人还没开荤就敢调戏她,回去晚上等着瞧! 吃过早饭,百里夙和叶缨牵着叶尘到宁王府去拜年。 叶尘收获了好多礼物,他还给叶翎和叶旌以及南宫珩准备了礼物,各送香吻一枚。 南宫珩看着百里夙春风得意的样子,小声问叶翎:“小叶子,那个人渣,不会已经得手了吧?” 叶翎想了想说:“应该还没有,但快了吧。”百里夙暗戳戳地背着叶缨,向叶翎和叶旌打听了很多叶缨以前的事情,专门跟叶翎学了叶缨最喜欢的曲子。 龙吟琴和凤音琴是叶翎主动还给百里夙的,她觉得百里夙和叶缨拿着更合适。看来这两个人进展顺利,暧昧升级,即将步入少儿不宜的阶段,可喜可贺。 南宫珩表示,羡慕嫉妒恨。尤其是百里夙总朝着他投来得意又同情的目光,让他觉得,手真的好痒啊…… 下晌,叶翎再次收到了楚明泽的邀约,今夜子时,西漠河畔。 到了时间,叶翎在秦徵的陪同下,抵达老地方,再次见到了完颜幽。 “宁王,这是主子给你们的诚意。”完颜幽话落,她身旁的一个黑衣人,将一个包袱扔给了叶翎,同时扔过来的,还有当初楚明泽拿走叶翎的天邪剑。 叶翎接住天邪剑,没有打开那包袱,只凑近闻了闻,笑意加深:“楚公子真是太客气了,既然他这么有诚意,那我就笑纳了。我这里也有一点礼物,请你带回去。” 叶翎话落,秦徵扔了一个包袱过去。 完颜幽接住,没有打开,触手是软的,里面像是衣物。 双方回头,各自离开。 叶翎回到宁王府,发现楚明泽在她列举的十种药材里,完美避开他们最需要的三种,送了她另外七种。意料之中。 “这说明,那老妖婆很可能还没死,楚明泽知道断情蛊的解药。”叶翎说。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而完颜幽回到西漠城,见到楚明泽时,把那个包袱交给他。 楚明泽打开,完颜幽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住了,因为是一套小孩子的衣服,明显是给她的女儿准备的。 “主子,属下没有跟叶翎过多交谈。”完颜幽神色有些不安,怕楚明泽以为她跟叶翎有关系。 楚明泽神色淡漠:“她是在提醒我,不要伤害无辜,可以做个好人。” 完颜幽神色微怔,就听楚明泽接着说:“上元节夜,最后一次交易,依旧你去。” “主子,属下武功很弱,怕把事情搞砸了。万一叶翎到最后关头,耍什么花样的话……”完颜幽垂眸说。 “她不会。”楚明泽说。 “那主子到时候会在这里陪着月儿吗?”完颜幽问。 楚明泽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我带她去看花灯。” 201.逍遥快活的百里人渣(一更) 正月初二。 南宫珩和叶翎再次进宫,没见到叶尘,因为明氏带着叶尘一起到明丞相府去了。 南宫珩和叶翎都明显感觉到,百里夙今日有点兴奋。 “百里人渣,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很像二傻子?”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 百里夙嘿嘿一笑:“妹夫,你不懂!”改日就是今日,今夜他就可以…… “姐,你打算今夜睡了他?”叶翎故作小声,其实都能听得见。 叶缨伸手拧了一下叶翎的耳朵:“你跟南宫珩在一块儿时间长了,真是越来越没正形!” “我姐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就是默认我说得对,并且疑似恼羞成怒,我懂。”叶翎一本正经地说。 百里夙被逗乐了,连连点头,笑得颇有几分荡漾。叶缨真的没有否认,今夜洞房花烛! 叶缨瞪了叶翎一眼,转移话题:“你们俩到底来做什么的?” 叶翎正色:“我们今日来,是跟你们商量一下,关于给姐夫放血的事。” 百里夙愣了一下:“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只要你们觉得行,随时可以过来找我。妹夫的身体最重要,我不过放点血而已,小意思。” “想跟你们商量的,就是这个行不行的问题。”叶翎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你们都清楚。姐夫放点血,对他没甚影响,但只要一个转生蛊做成功,并且用在一个人身上,就代表着,必然会有另外一个人丧命。” 百里夙皱眉,跟叶缨对视了一眼,神色都凝重起来。 这倒真的是个问题。 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将蛊种之血交给楚明泽,楚明泽用转生蛊,必然要杀死一个人,等于就是他们间接杀死的。 被楚明泽选中的人是谁,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楚明泽在年前第一次给叶翎送烧饼的时候,送去的信里面,专门写道,他选中的宿主是个奸恶之人,不会违背南宫珩和叶翎做人的原则。 这只能说明,楚明泽真的很了解南宫珩和叶翎的性格,把他们可能会有的顾虑都提前说了。 但,全是楚明泽一面之词,且无法验证真假。 万一,楚明泽打算杀死的,是个无辜好人呢? 叶翎和南宫珩并不认为楚明泽现在已经学会了如何制作不受限制的转生蛊,因为那老妖婆先前都没有成功。而南宫珩和叶翎其实一直认为,不受限制的转生蛊根本不可能存在。 而同生转生蛊的限制那样严格,时间差一点都不行。天下之大,想要找个同性别,同时出生的宿主,其实很难,能找到一个时间上匹配的就不错了,根本没得挑,更别说附加其他的条件。 如虞澍姐弟,本事那么大,给自己准备的宿主,也都是身体样貌十分普通的人。他们倒是想找个高手,根本没可能。 而楚明泽自称他找到的转生蛊宿主是个奸恶之人。“奸恶”这一点,就是同生的另外附加条件。会这么巧吗?正好被他找到的就是个奸恶之人?这种可能性倒不是没有,但不大。 南宫珩和叶翎对转生蛊这种东西,没有好感,但这并不必然是恶的。让好人重生,恶人死去,他们可以接受。可问题在于,一旦把百里夙的血交出去,后面的事,他们将全然无法得知,更加无法掌控。 叶缨凝眸:“你们先前说过,认为楚明泽的转生蛊不是给自己用的,那他筹谋多年,所为的定然是一个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人。” “是啊,以楚明泽的性格,若我们要求知道那人是谁,以及宿主是谁,我认为,他不可能同意。”百里夙摇头说,“就连他自己,都从未跟我们有过正面交锋,防备心极重,谨慎到了极点。他不会让他在乎的那个人,直接暴露在我们面前。” 叶翎微叹:“目前为止,跟楚明泽的交易,进行顺利,但其实真正的交易并未开始。前面那些,只是双方在试探。当下我们要决定的是,在无法保证楚明泽选中的宿主是恶是善,是真的该死还是无辜之人的情况下,我们能把姐夫的血,就这么交给他吗?” 叶缨蹙眉:“既然你们来找我们商量,看来你们已经做了决定。” 南宫珩轻笑:“是啊,直接交易,有可能我会间接害死一个无辜的人。这种事,不能做。” 如秦徵所言,做人最重要的是问心无愧。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跟楚明泽继续谈判。”叶翎说,“让他把转生蛊用在谁身上,谁会因此死去,都告诉我们。但这样做,有可能导致楚明泽放弃交易,直接对姐夫下手。” 叶缨看着叶翎说:“这个,才是你们真正要跟我们说的事情。” “是,这件事跟我们都有直接的关系。”叶翎说。 百里夙笑了:“小妹,还是跟以前一样,都听你们的。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护着我,有些事,我可以面对,我会小心的。退一步讲,若是我抵挡不住,被人放了血,后面的事,倒也算不得我们的责任。” “你怎么不想想,万一人家打算直接把你直接抓走,慢慢放血呢?”叶缨看着百里夙问。 百里夙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勾:“所以,阿缨你要保护我。” 南宫珩无语望天:“小叶子,百里人渣现在真的跟二傻子一样!” 叶翎感叹:“犹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姐夫的时候,他那张脸冷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打死他。现在,他这个样子,让人更想打死他!阿珩,咱们走,别打扰他们做快活之事。” 南宫珩和叶翎说走就走,眨眼功夫没影儿了。 叶缨扶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抬头,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百里夙目光热切:“阿缨,反正现在没事做,我们不如……” 叶缨抬手,把百里夙的脑袋拍到了一边儿去:“滚!” 大白天的发什么情?那眼神像是要立刻把她拆吃入腹一样,若是由着他为所欲为,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那晚上,说好了今夜!不能再改了!”百里夙话落,为了避免叶缨反对,直接跑了。洞房花烛,他决定把新房重新装饰一下,要有仪式感。 明氏和叶尘在明丞相府吃过午饭就回来了。叶尘困了在睡觉,明氏过来清宁宫找叶缨时,哑奴正在指点她的武功。 明氏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叶缨收剑,落在明氏面前。 明氏拿出一块帕子给叶缨擦了一下额头细密的汗珠,笑着说:“怎么没让夙儿陪你练?” “谢谢母后。他有事在忙。”叶缨微笑。 婆媳俩进了房间,宫女上了茶之后就退下了。 明氏笑着问叶缨:“最近你跟夙儿,怎么样呀?” 叶缨点头:“挺好的。” “我看他这几天心情好得很,想必都是因为你。母后看到你们俩越来越融洽,就放心了。”明氏拉着叶缨的手说,“当初夙儿要娶你,我就说,一切都是他的错,若是你不愿意,让他不要放弃,但不能心急,更不能强迫你接受他。母后本来想着,就算要等个十年八年的,那也等。没想到,你们处得还挺好。” “母后放心,我会对他好的。”叶缨对明氏说。 明氏闻言,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你要多多给他一点表现的机会,不然夙儿总是想对你好,可惜你不需要。母后今儿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你很厉害,这是没错,但夫妻之间呢,不必非要争个高下。你有时候就是太好强了,在夙儿面前,不必如此的。母后倒是盼着你能对夙儿撒个娇,有些时候,可以放心依赖他,不要让自己那么辛苦。” 对于百里夙和叶缨的关系,明氏一直都是向着叶缨的,从来不插手,不多嘴。如今是确定叶缨接受了百里夙,所以才跟她讲这些心里话。 叶缨心中微暖。她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叶翎固然是她最信任的人,但叶缨对叶翎更多的是保护欲,却没有依赖感。明氏说这番话,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叶缨过得轻松一点。 “谢谢母后,我记住了。”叶缨点头。 “那你们……”明氏小声问,“打算什么时候圆房啊?” 被长辈问这种问题,饶是冷静如叶缨,还是感觉有一点羞赧,垂眸说:“今夜吧。”事已至此,没什么好再犹豫的。 明氏眼睛微亮,笑着合不拢嘴:“好好好。那母后明日给你炖点汤补补身子。” 叶缨嘴角微抽:“谢谢母后。” 白天百里夙离开后,叶缨就没再见他出现,晚饭都是自己吃的。 吃过晚饭,叶缨正在沐浴,就听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阿缨,我能进来吗?”百里夙问。 “不能。”叶缨蹙眉。 外面没有声音,意识到百里夙就站在那里没走,想到今夜的事,叶缨突然感觉有点紧张起来。 虽然说两人连孩子都生了,但在孩子三岁之前,两人都不认识。当初的事,是在无意识状态下发生的,也没有任何记忆。 虽然已经同床数月,但迄今为止最亲密的事不过是牵手拥抱,而且也没几回。 百里夙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叶缨沐浴完,穿好衣服,披着长长的头发,见到百里夙的时候,他穿着成亲那日的喜袍,手中捧着一身大红的嫁衣。不过不是叶缨吐槽过的那身繁复沉重的嫁衣,是他后来让人又重新做的一身,只是叶缨不知道。 “有必要吗?”叶缨愣了一下。 百里夙微笑:“有,我出去,你换衣服。换好了叫我。” 百里夙把嫁衣放下,转身出去了。 叶缨默默地穿上那身嫁衣,行走之间,裙裾飞扬,她直觉这定是叶翎设计的,很合身,轻盈飘逸,她很喜欢。 头发擦干,梳好,也没有再束起来。 门开了,背对着门站着的百里夙转身,眸光惊艳不已。当初成亲时,叶缨的心境与如今大不相同。此时,她墨发如瀑,才沐浴过的面颊上透着淡淡的红晕,不施粉黛,清丽无双,多了几分曾经没有的温柔。百里夙无法挪开视线,上前来,握住叶缨的手,十指相扣,拉着她往外走。 叶缨本想问,要去哪里,但话到嘴边,决定不问了。管他去哪儿,总不可能带她到荒郊野地去做那种事……额,她在想些什么鬼…… 叶缨正有些走神的时候,腰间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手,百里夙揽着她,飞身而起,两道紧紧贴在一起的红影,从夜色之下的皇宫中,翩然而过。 不多时,百里夙牵着叶缨,进了他原本住的寝宫,里面重新装饰过,喜气洋洋,一瞬间,让叶缨有种感觉,仿佛今日才是真正跟百里夙成亲的日子。 百里夙拉着叶缨,进了寝宫,直奔龙床。 说好的改日就是今日,两人从清宁宫过来,一句话没说,直奔主题去了。 被百里夙推倒在床上的时候,叶缨下意识地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神色认真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会吗?” 百里夙神色一僵,感觉男人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质疑,不能忍! 拉开叶缨的手,百里夙扬手,就把叶缨才穿上没多久的嫁衣给撕了,俯身,吻上叶缨,无师自通地加深,大手一挥,床幔垂下,隔绝了无限春光……(此处省略可能会被屏蔽的一万字哈哈) 后来,叶缨有次想起这日的事,问百里夙,既然那么急,何必又专门换了嫁衣。百里夙说,他成亲那日,就想撕碎叶缨的嫁衣,把她吃了,终于如愿了,感觉好极了…… 翌日,明氏专门给百里夙和叶缨炖了补汤,跟叶尘一起,等着他们过来吃早饭。 左等右等不见人,叶尘皱了皱小眉头:“父皇和母后怎么还不来?睡过头了吗?” 明氏笑意加深:“乖,不管他们,咱们先吃。” “说不定父皇和母后昨夜打架累着了,以前他们经常打架的。”叶尘想了想说。 明氏忍俊不禁:“嗯,兴许是的。” 叶尘再次见到百里夙和叶缨时,见百里夙神清气爽,叶缨精神不振,有些惊讶:“昨夜父皇和母后打架,母后输了?”这倒是头一回。 叶缨嘴角微抽,伸手默默地拧住百里夙的腰,三百六十度旋转。禁欲太久的老男人,根本就是个禽兽!可恨她在床上,完全占不到上风。 百里夙笑得春风得意:“你母后赢了,最后我被她压着连连求饶呢。” 百里夙话落,叶缨脸色一红,抬脚把他踹飞了出去!在孩子面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事实是反过来的……想想就觉得好丢脸! “母后,你的脸好红呀?是发烧了吗?”叶尘再问。 叶缨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没有,你许久没有跟母后一起睡了,今夜来清宁宫住吧。” “好啊!”叶尘笑嘻嘻地点头,“我要跟父皇和母后一起睡,我睡中间。” 百里夙跑回来,轻咳了两声,严肃认真地说:“不行!儿子,你都五岁了,是个男子汉了,怎么还能跟你娘一起睡?绝对不可以!”开玩笑,他才刚刚开荤,就等着今夜接着度春宵,逍遥快活乐翻天,怎么能被儿子给搅合了? 叶尘皱了皱小眉头:“父皇,你好凶呀!” 百里夙温和地笑起来:“儿子,来来来,父皇跟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话落抱起叶尘没影儿了。 过了一会儿,百里夙一个人回来,伸手揽住叶缨说:“儿子说,让我们努力,早日给他生个妹妹,他不会来打扰的。” “把你的爪子拿开!”叶缨凉凉地说。 “听尘儿说,母后炖了补汤,我去端过来,你多喝点儿,好好补补。”百里夙话落,在叶缨揍他之前,跑了。 叶缨揉了揉酸疼的腰肢,决定再去睡一觉,累死了,人渣,混蛋,早晚她要压回来…… 202.你会魂飞魄散(二更) 西凉城,宁王府。 南宫珩一想到如今百里夙过的什么日子,再看看自己过的什么日子,简直是一把辛酸泪。想当初,他们难兄难弟在一块儿,百里夙除了比他多个儿子之外,毫无优势。他跟叶翎的感情进展顺利,反倒是百里夙始终没有攻破叶缨的心房。 结果,当初本来该他和叶翎先成亲,最后由于某些原因,百里夙先把叶缨给娶了。 虽然南宫珩成亲得晚,但他跟叶翎成亲时,浓情蜜意,那会儿百里夙还天天挨叶缨揍呢。 谁知道,如今百里夙开荤,逍遥快活,春风得意,南宫珩却还是个清清白白的童男子…… “小叶子,我一点都不想要这清白之身,好希望你早点把我糟蹋了。”南宫珩幽幽地说。 叶翎唇角微勾:“等着。” 就坐在旁边喝茶的风不易一口茶喷到了南宫珩脸上,南宫珩神色一僵,拍案而起:“小风风,你皮痒了?” 风不易动作优雅地拿帕子擦了擦嘴,无语地说:“我又不是死人,你们俩说话能不能正经一点儿?” 南宫珩擦过脸,默默地把帕子扔到了风不易的脸上…… 风不易一脸嫌弃地把那块帕子扔到地上:“阿珩你恶不恶心?” “小风风,你还有脸说?是谁做的好事?”南宫珩目光不善,双手交叠,骨头咔咔响。 风不易摇头叹气:“看你这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真是的!” 南宫珩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脸,转头问叶翎:“小叶子,我看起来欲求不满?” 叶翎很淡定地说:“没有,小风风才欲求不满。” 风不易嘴角一抽:“混蛋!俩混蛋!我来找你们说正事的,接下来到底怎么办?” “小风风你急什么,我们跟楚明泽没有约定下一次交易的时间地点,他很快就会再次出现的。”叶翎说,“到时候,就是真正的谈判了。若他不接受我们的条件,只能选择强抢百里夙的血。虽然我承认他很聪明,但这件事,我可以保证,他不可能得逞。” “楚明泽一直以来都没有跟我们正面对上过,以他的性格,但凡有别的可能,就不会选择硬碰硬。因为那是非常不明智的。迄今为止,没看出楚明泽暗中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势力,若是不通过我们,他有办法得到百里夙的血,也不必跟我们在这里耗时间。我们在明他在暗,继续下去,拖得时间越长,他暴露的底牌就越多。”南宫珩说,“所以,我认为,他接受谈判的可能,五成以上。” “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人,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听得我头疼。”风不易摆摆手,站了起来,“总之你们心里要有数。楚明泽很危险,小叶你记得保护好阿珩。走了!” 风不易还没出门,就听身后传来叶翎的声音:“阿珩,小风风竟然要求我保护好你?他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想跟我抢?” 南宫珩煞有介事地点头:“肯定是!我一直都觉得他看我眼神不太对!” 风不易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回头,狠狠地瞪了南宫珩和叶翎一眼,没好气地说:“滚滚滚!” “小叶子,你看小风风恼羞成怒的样子,这里是我们家。”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 风不易扶额,加快脚步走了。再多留一会儿,他能被这俩混蛋给气死! 过了两天,再次见到百里夙和叶缨的时候,叶翎欣赏了一下他们的脸色,微微点头说:“看来你们过得很滋润,很和谐。” 百里夙那嘚瑟的样子,真是欠揍!叶翎觉得叶缨的皮肤都更好了,夫妻生活和谐,更加健康美丽,不错不错,叶翎觉得很欣慰,她家姐姐终于不再是曾经那个清心寡欲的带发尼姑了。 南宫珩看着百里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结果百里夙拍了拍南宫珩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眸中笑意无法掩饰:“兄弟,对不住了啊!” 生娃,成亲,开荤,百里夙全都超越南宫珩,如今完全是人生巅峰,想想他兄弟和妹夫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真心同情。 南宫珩神情戏谑地打量了一下百里夙:“姐夫,看你这身子骨,有点虚啊,要不要我给你来点好药?” 百里夙闻言就笑了:“妹夫,你的好药,自己留着吧!哈哈!”话落在南宫珩打过来之前,麻利地躲到了叶缨身后去。 叶缨无语,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都别闹了!” 百里夙连忙拉住叶缨的手,轻轻揉了揉:“阿缨,你想拍桌子,我可以代劳,别把手拍疼了。” 叶缨一脚踢开百里夙:“一个个的,都给我正经点儿!” 真是醉了!一开始就南宫珩一个不正经的,结果叶翎被带的越来越没正形。百里夙现在的样子,叶缨觉得他就是受了南宫珩很大的影响! 百里夙正襟危坐,看着南宫珩和叶翎说:“坐好了,你们姐姐要说话。” 叶翎啧啧感叹:“姐姐真是训夫有方,佩服。” “小妹!”叶缨瞪了叶翎一眼。 叶翎面色一正:“姐,有话请讲。” “我跟百里夙是夫妻,做点该做之事,你们激动什么?”叶缨轻哼了一声,“有本事你们也做!不然就闭嘴!” 百里夙扑哧一声笑了:“阿缨说得对!” 南宫珩和叶翎受到了来自叶缨的一万点暴击…… 说正事,不过还是楚明泽的事。叶翎说再等等,若楚明泽再有消息送来,会第一时间通知叶缨和百里夙。 “姐,你现在度蜜月去,保护好姐夫,别的事情,我们有分寸。”叶翎正色。 度蜜月?百里夙思忖着这三个字,觉得很贴切,就是他现在的生活状态,春宵苦短,销魂极乐,难以言喻。 百里夙和叶缨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回去的马车里,百里夙握着叶缨的手,笑容满面地说:“咱们回去,做夫妻该做的事。” 叶缨甩开百里夙,凉凉地说:“纵欲伤身,今日准你休息,不用伺候了。” 百里夙笑了:“阿缨,你真可爱。放心,我身体很好,不用休息,一定好好伺候。” 百里夙发现,叶缨只是话不多,并不是不幽默。现在可真的越来越可爱了,不过最可爱的时候还是……嘿嘿,不可说…… 过了正月初五后,西凉城大街上的店铺陆续开张了,包括那家卖烧饼的铺子。 于是这日,叶翎和南宫珩再次收到了楚明泽送来的烧饼,拿到手还是热的。 楚明泽送来的信中,定下了再次相会的日子,就在今夜子时。不过其中并没有提任何关于最终交易的要求,彼此都清楚,还不到最终交易的时候。 叶翎拿起一块烧饼,咬了一口:“老样子。” 是夜,叶翎到西漠河畔,再次见到了完颜幽。意料之中。 完颜幽空着手来。也在意料之中。 “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叶翎笑着问。如上次一样,跟完颜幽寒暄。 “跟你没关系!”完颜幽眸光冰寒,并没有回答叶翎的问题。 叶翎不气不恼:“衣服还合身吧?小姑娘定是个美人坯子,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希望能有机会。” “东西呢?”完颜幽冷声问。 叶翎拿出给楚明泽的信,递给完颜幽:“辛苦。” 完颜幽收了信,转身就走。 叶翎不止一次示好,完颜幽无动于衷。看来,她是真心追随楚明泽了。各人走各路,叶翎只是希望,那个无辜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完颜幽回到西漠城,她的房中亮着灯。 推开虚掩的房门,就看孩子在楚明泽怀中睡熟了,楚明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一本书。 见完颜幽进门,就把书放下,把孩子小心地放在了床上。 “主子,这是叶翎给的信。”完颜幽恭敬地把信递给楚明泽。 楚明泽接过去,打开,看完之后,面色微沉,慢慢地把信合了起来。 完颜幽在想,是不是事情发生了变化时,就听楚明泽薄唇轻启,看着她神色淡漠地说:“转生蛊的事,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如今叶翎和南宫珩要求确认我养蛊是给谁用,找的宿主是何人。” 完颜幽蹙眉,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何?先前不是已经说好的吗?” “先前只是试探。因为他们自诩正义,不想为了自己的利益,间接害死无辜之人。”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 完颜幽沉默。她并不知道楚明泽养蛊打算给谁用,也不知道他选的宿主是谁,只是感觉,楚明泽对叶翎的信,不意外,却也有几分不悦。 “完颜幽,我说过,让你做死士,你答应了。”楚明泽看着完颜幽说。 完颜幽点头:“是。” “你可知道,死士应该做什么?”楚明泽问。 完颜幽默默地跪了下来,低着头说:“一切听主子吩咐。” “死士,就是你的命,是我的。我需要时,你要心甘情愿地献出来。”楚明泽神色冷漠,“你应该很清楚,你对我来说,没有价值,我可以轻松捏死你。我留着你,是为了一个你并不知道的原因。” 完颜幽心中一沉:“请主子示下。” “我有一心爱之人,身体残疾,需转生蛊来活得新生。你,就是我为她选中的宿主。原本并不是你,前些日子,我才查清楚你的生辰八字,你比我原来寻到的人,更合适。”楚明泽看着完颜幽,缓缓地说。 完颜幽脸色一白:“我……” “完颜幽,我对叶翎说,我找的宿主是奸恶之人。但他们果然没有轻易相信,你并非奸恶之人,但若你心甘情愿,南宫珩和叶翎想必不会多说什么。”楚明泽看着完颜幽说,“我只问一次,你,愿意吗?” 完颜幽瞬间全身无力,跌坐在地上,抬头,喃喃地问:“我……我会怎么样?” “你的身体还活着,但你会魂飞魄散。”楚明泽冷漠如斯。 “若……若我不愿意呢……”完颜幽声音都在颤抖。本以为,遇见楚明泽,她可以获得新生。没想到,她对楚明泽的价值,是让他的心爱之人,获得新生。 楚明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完颜幽。 完颜幽感觉,全身的血液,在此刻都凝固了,好冷…… 完颜幽一直以为,楚明泽是个好人。可她此刻突然想起,那日楚明泽对她说,他从来不会将一个人固化为敌人或朋友,只看利益。而她,对楚明泽来说,只是一具有价值的躯壳。 楚明泽有多嫌弃完颜幽的愚蠢和弱小,完颜幽心里一清二楚。原来,他也有心爱的女人,想必,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在意,都给了那个女人吧?对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冷漠,冷血,无情,利益至上……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完颜幽苦笑:“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完颜幽,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在威胁你,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接受这件事。”楚明泽看着完颜幽说,“我不会伤害你的女儿。我认为,你死了,对月儿来说是好事。到时候,我将会成为她的父亲,我的女人,将会成为她的母亲,用的是你的身体,月儿将会得到一个完整美满的家。你除了生她之外,什么都给不了她,你没有能力保护她,她在我们身边,才能平安无忧。你可以拒绝,我让你带着月儿离开,你以为,你们到外面,能活几天?最后,你的下场,一定是被男人折磨致死,而月儿,大抵会因为天生美貌,被卖到勾栏院去,将来做个名动一方的花魁。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完颜幽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住地摇头:“不……不是……” “我不是菩萨,我只可能留着月儿,或者,让你们母女离开,自生自灭。这就是你所有的选择。你说过,为了孩子,可以付出生命。我希望,你说到做到。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清楚。”楚明泽话落,起身往外走。 听到关门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完颜幽心如死灰…… 203.你会有兴趣吗(一更) 炭盆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碳,屋子里并不冷。 楚明泽走后,完颜幽一直呆呆地跌坐在地上,浑身发寒,如坠冰窟。 小时候,她以为,她会被那些嫉妒她美貌的公主姐妹杀死。 长大后,她以为,她会被那些禽兽不如的父兄逼死。 后来,嫁了人,她以为,楚明寅容不下她的孩子,早晚,她也没有活路。 再后来,跟了木苍,落入虞天魔爪,很多很多次,她以为,那老毒妇一个不高兴,就会捏死她。 最后一次见到木苍,她以为,那一夜,活不下去了,结果,她在枕头下面,摸到了楚明泽藏在那里的尖刀…… 从小到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活到现在,直到木苍死后,楚明泽点醒,完颜幽才知道,她悲剧的根源是什么。 最近完颜幽总是默默地告诉自己,楚明泽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要珍惜,等腰伤好了,努力修炼,拼命练功,她要做一个真正的高手,不再软弱,不再怯懦!她是一个母亲,她要拼尽全力,护着自己的孩子,让她一世安乐无忧! 可所有的希望,就在刚刚,悉数破灭殆尽。 亲手救她出深渊的楚明泽,冷漠而残忍地告诉她,她应该去死,因为,弱者根本不配活着。 勇气,信念,憧憬,坚定,完颜幽好不容易才拥有的这些,尚未真的落到实处,便统统土崩瓦解,崩溃如梦幻泡影…… 完颜幽眼眸里的光,一寸一寸,一点一点,黯淡消失。 孩子的嘤咛,唤回了她的神智,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又跌坐回去,再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到床边,坐下,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在怀中,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了孩子娇嫩的小脸上,她伸手去擦,却总也擦不干。 完颜幽拉开衣襟,给孩子喂奶。到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她还是活着的。 一想到,要魂飞魄散,永远离开她的孩子,完颜幽只觉心如刀割,痛得无法呼吸。 一整夜,完颜幽抱着孩子没有松手,有些事想清楚,似乎也没那么难,因为楚明泽已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天亮了,敲门声响起,随之响起楚明泽的声音:“完颜幽。” 隔了一会儿,完颜幽的声音才传出来,轻飘飘的:“主子,请进。” 楚明泽进来,就见完颜幽坐在床边,孩子在她怀中安睡,她甚至忘记去整理自己的衣服,胸前春光若隐若现。 楚明泽看到了,视若无睹,站在门口,神色淡漠:“你考虑得如何?” 完颜幽看了楚明泽一眼,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下,站起来,只觉头重脚轻,身子一晃,扑倒在了地上。 她慢慢地爬起来,跪伏在楚明泽面前,垂着头说:“我……愿意!” 楚明泽对完颜幽的选择毫无意外之色,低头看着,如恩赐一般告诉她:“不是让你今日或明日就去死,得到百里夙的血,养蛊还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孩子。” “谢主子恩典。”完颜幽喃喃地说。 还能怎么样呢?完颜幽想了一夜,觉得楚明泽说的有道理。她这么弱,活着有什么意义?对孩子有什么好处?她发誓不再依靠男人,她没有资格要求楚明泽再给她别的选择,再给她活下去的机会,她已经欠楚明泽很多很多了,她的命,孩子的命,都是楚明泽护着,才能有今日。 等她死了,她的孩子,将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会平安快乐地长大。只是,她的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呢…… “三日后,我会带你去见叶翎。希望你整理好情绪,我不想再看到你的眼泪。”楚明泽冷声说。 “是,主子。”完颜幽点头。 西凉城宁王府。 叶翎再次收到了楚明泽送来的烧饼,老规矩,今夜子时,西漠河畔。 “有种预感,这回正主该出现了。”叶翎啃着烧饼说,“正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要问他。” 冰雪未融,春寒沁骨。 老样子,叶翎在秦徵的陪同之下出现在西漠河畔。 等候片刻,就见两人飞身而来。其中一人,是最近见过数次的完颜幽,另外一个,如叶翎所料,正主终于现身。 楚明泽披着一个宽大的墨色斗篷,完颜幽亦是同样打扮,并没有遮脸。 夜色幽暗,两岸相隔,楚明泽的脸在阴影中,叶翎看不清楚。但给她的感觉,一如初见,阴郁深沉。 两方同时飞身上了冰面,楚明泽提着完颜幽的胳膊,完颜幽垂着头,不曾看叶翎一眼。 其实,先前几次碰面,完颜幽不是感觉不到,叶翎在示好。但她跟叶翎,从无任何直接的交集,她找不出任何叶翎会帮她的理由。在楚明泽和叶翎之间,完颜幽选择的是楚明泽,没有犹豫。 相距剩下五米时,叶翎和楚明泽同时驻足。 “楚世子,好久不见。”叶翎语带笑意。 “宁王,事到如今,废话不言。你有什么条件,今日请全部提出来,我们都不要再耽搁彼此的时间。”楚明泽声音低沉。 “楚公子爽快。”叶翎微微点头,“上次我们提的事情,楚公子有决定了吗?那件事,若无法验证,接下来的事,没法继续谈。” “宁王,我的转生蛊给谁用,对你们来说,没有任何干系。那是我的人,我认为,不必介绍给宁王认识,想来宁王可以理解。”楚明泽看着叶翎,眸光阴沉。 叶翎轻笑:“当然可以理解。楚公子这么多年,殚精极虑地筹谋算计,只为那一人。想必那人对楚公子来说,是放在心尖上的世间唯一。楚公子不愿那人暴露在我们面前,是为保护她,人之常情。不过……” 楚明泽眼眸微眯,就听叶翎接着说:“我只是很好奇而已。想必是个姑娘吧?我一直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楚公子如此付出?楚公子不带人过来,可以。但多少给我一点信息,因为,以你的性格,我其实无法理解这种事会发生在你身上。” 一个残疾或重病,无法医治,需要换一具身体重生的女人?楚明泽深爱着这样一个女人,为什么?叶翎觉得,定有她不知道也无法想象的原因。 楚明泽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她救过我的性命,是我害她残疾。” 叶翎挑眉,莫名觉得,楚明泽所言,有真实的成分。反正他就算说实话,叶翎也不可能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那……”叶翎不再问楚明泽的心上人,目光落在了楚明泽身旁的完颜幽身上,微微一笑,“楚公子,你可别告诉我,你选中的宿主,就是这位?” “怎么?宁王很意外吗?”楚明泽反问。 “我当然很意外。”叶翎神色淡淡地看着完颜幽,“我一直以为,楚公子留着完颜幽的性命,护着她,是为了方便对付那个老毒妇。完颜幽现在会出现在楚公子身边,可不是楚公子主动找来的。转生蛊的条件有多苛刻,你我都清楚。怎么,就这么巧呢?” “是很巧。因为我原本找的人,不是她。”楚明泽神色淡漠地说,“宁王应该知道,想要找个合适的宿主,挨家挨户地查,一辈子都未必能找到,运气很重要。如宁王所言,我一开始留着完颜幽的性命,是为了对付我的主子。后来偶然得知她的生辰八字,才做了现在的决定。” “姑且相信楚公子所言的巧合是事实。不过,楚公子先前在信中说,你选中的宿主是奸恶之人,请问完颜幽一个弱女子,奸恶在何处?”叶翎看着楚明泽问。 “原本希望事情简单一点,不过宁王和夜王都坚持原则,要先验证过,我承认,那封信中,有不实之言。但这并不影响你们的原则,和我们的交易。”楚明泽神色冷漠,“完颜幽,告诉宁王。” 完颜幽闻言,缓缓地抬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叶翎说:“我是心甘情愿的。” “完颜幽,若是他逼你,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救你,还有你的孩子。”叶翎看着完颜幽说。 完颜幽摇头:“主子没有逼我,虽然我舍不得孩子,但我考虑清楚了,我没有资格和能力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我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躯壳,成全主子,也给我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叶翎试图从完颜幽眼中看到她的慌乱、犹疑、恐惧,可是没有,一点儿都没有。她眸光平静坦然,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和释然。所谓的心甘情愿,竟然是真的! 一个人愿意为了另外一个人去死,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不可能的。但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完颜幽生下孩子,她的丈夫木苍死了,她选择追随楚明泽,如今,又自愿献身。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翎看着完颜幽,问了一句:“我想知道,木苍是怎么死的?” 完颜幽面上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是我杀的,因为他该死。” “你爱上楚明泽了?”叶翎再问。 完颜幽神色微怔,继而摇头:“请宁王不要无端猜测。” “你说,你没有能力给你的孩子一个好的未来,这或许是事实。但活着才能谈未来,等你死了,魂飞魄散,你如何保证,你的孩子离开你,未来会如何?”叶翎问。 完颜幽目光不闪不避,看着叶翎说:“人总要相信点什么。我相信我的主子,放心将孩子托付给他。这是我的选择,没有人逼我,也没有被人控制。宁王,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叶翎心中微叹,看向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楚公子给人洗脑的功力,我很佩服。” “宁王,她决定自己的生死,跟你们没有关系。我想,你对此,应该没什么异议了吧?”楚明泽看着叶翎说。 “可我怎么知道,这真的是你找来的宿主?”叶翎反问。 楚明泽垂眸,冷笑:“宁王,如果你这样说的话,我们的交易,永远都会有无穷无尽的新问题。就算我今日带了我的女人过来,你依旧会怀疑是不是找人冒充的。不是完颜幽,是别人作为宿主被带过来,你还是会怀疑。就算我向你证明,完颜幽跟我的女人的确是同生,你依旧有怀疑的理由,除非我让你亲眼看着同时杀掉她们两人,或许你才信。但你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我相信你的眼力,完颜幽到底是真是假,你应该能看出来。否则,你以为,我为何留她到现在?还养着她的孩子?我从来不做多余的事,这一点,你很清楚!” “事关人命,再谨慎也不为过。但论谨慎,我自认为,不如楚公子。”叶翎说。 “宁王,你的要求,我一一满足,请你不要再得寸进尺。否则,结果不会是你想看到的。”楚明泽冷声说。 叶翎闻言笑了:“你说得对。不过这件事,我还需要回去跟我男人商议一下,想必你可以理解。另外还有一件事,想请楚公子帮个忙。” “何事?”楚明泽冷声问。 “虞澍还活着,我想他的阿姐在你手里,应该也活着,咱们的目的差不多。虞澍交代了断情蛊的方子以及解药的配方,这两样东西,请楚公子回去问问你的主子,给我一个答复。如何?”叶翎问。 虞澍给的东西,叶翎和南宫珩都不敢全信,但无法验证。通过楚明泽,看看那个老毒妇给的断情蛊的方子,跟虞澍给的,是否完全一致,是个验证真假的方法。因为他们姐弟此时无法见面统一口径,若写得东西一样,就说明是真的。 “可以。”楚明泽点头,“这样东西,到最后交易时,我会跟药材,一起交给你。” 叶翎明白楚明泽的意思,若是接下来交易崩了,叶翎想要的东西,一样都得不到。到那时,宋清羽和云尧的事情,会传得天下皆知,南宫珩的断情蛊随时有被人诱发的可能,而百里夙,也不会有现在的安宁。 事实上,双方手里的筹码都不少,一直在暗暗博弈,目前因为主观意愿,达到了暂时的平衡。一旦平衡破坏,后果很严重。 “那,若我们做了决定,如何告知楚公子?”叶翎问。 “上元节夜,在此交易,我相信,宁王会做出明智的选择。”楚明泽话落,提着完颜幽飞身离开。 没有下次的谈判,下次再见,就是定局。 南宫珩出现在叶翎身旁,伸手揽住她。他就在附近,刚刚的交谈都听到了。 “小叶子,我们要什么,楚明泽就给什么,滴水不漏。完颜幽这个宿主,有可能是假的。”南宫珩说。 “但也有可能是真的,完颜幽的眼神告诉我,她真的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叶翎蹙眉,“事到如今,我们似乎只能赌一把。想从楚明泽这里得到验证,太难了,他给我们看到的,都是我们想看到的东西。今日他的态度表明,若我们再执着于验证宿主是谁,不会有结果,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小叶,那你打算怎么做?”秦徵皱眉问。这算计来算计去的,他听叶翎和楚明泽对话,都觉得莫名紧张,脑子有点不够用。 “我打算,相信他。”叶翎若有所思,“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再耽搁下去,对我们只会越来越不利。只要阿珩的蛊毒解了,我们做任何事,都可以放开手脚。” “可以给他假的血。”秦徵说,“反正他要做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养那邪物,得三个月之后才能发现血是假的。” “不。”叶翎摇头,“在没有证据证明他有违背交易的行为的情况下,我们不能故意骗他。否则以他的性格,只要不死,一旦反扑报复,麻烦将会无穷无尽。就给他百里夙的血,让事情继续下去。之后,我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来查清楚他的事,有机会改变最终的结果。” 南宫珩叹了一口气:“只能如此了。若真是完颜幽,她真的心甘情愿去死,那我们真的管不着。但如果楚明泽是推她出来,在遮掩另外一个人,我们查清楚之后,阻止他。” “我看行!”秦徵点头,“就这么办吧!不能再拖了!” 另外一边,完颜幽跟着楚明泽回到西漠城,进门时,她突然转头,看向楚明泽,笑了。 夜色之下,完颜幽面庞美艳无双,笑得媚色横生,声音轻轻柔柔的,问了楚明泽一个问题:“主子,反正我再过三个月就要死了,这件事,我没话好讲。只是有个问题,请你回答我。你不是说,对我的身体没兴趣吗?等我变成她,你会有兴趣吗?” 204.美丽的眼睛(二更) “她是她,你是你,你永远也不会变成她。”楚明泽神色淡漠。 完颜幽面上浮现一抹轻嘲:“真想看看,主子的心上人是谁。在主子眼里,她是天上洁白无瑕的云,我就是地上的污泥,我懂。不过,若主子真爱她,为何执着于要让她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个,我倒是不懂。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多谢主子给我多三个月活命的时间,我会好好珍惜。” 完颜幽话落,进门,关上门,隔绝了楚明泽的视线。 楚明泽面色微沉,飞身离开。 西凉城宁王府。 苏棠睡着了,被叶翎踢了一下,醒过来。 “你又想干什么?”苏棠冷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坐了起来。 叶翎坐在不远处,看着苏棠说:“据我所知,你跟楚明泽,小时候就认识。楚明泽曾经落入苏湮手中这件事,我们还是从你口中得知的。当时你还说,楚明泽眼角的伤疤,就是他从苏湮手中第一次逃跑时留下的。你现在还能想起当年之事吗?” 苏棠冷笑:“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么久远的事,谁能记得清楚?” “苏棠,我随时可以捏死你,这件事,你知道的吧?”叶翎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棠。 苏棠神色一僵:“老子知道!我最近一直在想,当初若不是招惹了你这个魔星,我现在根本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没办法,是你先招惹我的。回答我的问题。楚明泽当年逃跑的事,你知道多少?”叶翎问。 苏湮皱了皱眉头说:“他跑了,我又没跟着跑,我能知道什么?” “譬如,有没有一个姑娘,救过她?”叶翎问。 苏棠愣了一下,眼眸微眯:“说起这件事,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年苏湮把楚明泽抓回来之后,好生折磨,我有一次在门外,隐隐约约听见一句,你再跑,我就把那个丫头剩下的那只眼睛也挖了!煮了给你吃!谁帮你我杀谁!” 把那个丫头剩下那只眼睛也挖了……叶翎心中一动。有些残疾是可以医治的,重病也是可以治愈的。以虞澍的医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 但楚明泽从一开始,目标就是转生蛊,要给他的心上人换一个健全的身体。貌似只有一种可能性,残缺的身体部位无法复原,譬如,被挖掉了一只眼睛。 “我提醒你,楚明泽那个小子,阴险着呢!”苏棠对叶翎说。他现在习惯了,反正南宫珩和叶翎没杀他,只是关着他,不缺吃不少喝的,走不了,就熬日子。 叶翎摇头:“少说废话。还有一件事,楚明泽会加入安乐楼,是不是你拉拢的?” “是啊!”苏棠点头,“我们有相同的经历,我去找他入伙,跟他说了可以得到的好处,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那是什么时候?”叶翎问。 “他那年,好像是十三岁。”苏棠说。 叶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起身离开。 苏棠在后面吆喝:“让人给我弄点酒!” “睡觉吧,梦里要啥啥都有。”叶翎冲着后面潇洒摆摆手。 苏棠气得骂人:“老子早晚要你好看!” 叶翎回房,南宫珩已经沐浴过,正侧卧在床上看书。 “小叶子,趁我洗澡你跑哪儿去了?”南宫珩见叶翎回来,合上书,放在床边。 叶翎上前来,坐下,伸手摸了一下南宫珩弧线优美的下巴:“真好看。” 南宫珩一本正经地问:“想吃吗?” 叶翎轻笑,凑过来,轻轻啃了一下南宫珩的下巴,摇头:“硌牙。” 南宫珩抱着叶翎滚在床上,叶翎连忙推开他:“克制克制,辛苦辛苦。” 南宫珩泄气,默默地放开,郁闷地躺在一旁,中间还隔了一个叶尘的距离。 “我刚刚找苏棠问了一点事。看来今夜楚明泽所言,是真的。他小时候从苏湮手中逃跑,碰上了一个姑娘,疑似是那个姑娘救他,结果被苏湮挖掉了一只眼睛。”叶翎说,“他十三岁因为转生蛊加入安乐楼,就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个姑娘。” “那他这是为了报恩,为了赎罪,还是因为爱那个女人?”南宫珩皱眉。 叶翎摇头:“谁知道呢,或许都有。按照原计划,上元节之夜交易。” “苏湮原来的家,就在西漠城。楚明泽逃跑之后很快就被抓回来,应该没跑远,我派人在周边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南宫珩说。 他们在明,楚明泽在暗,了解楚明泽更多,才能在接下来的交手之中,有更多的主动权。 两日后,南宫珩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真的查到了。 “西凉城外,林家村,十四年前,林源郑月娥夫妇惨死,留下一女林秀清,被人挖掉左眼。”叶翎蹙眉,“跟苏棠所说的,楚明泽当年逃跑的时间,是完全对上的。看来,是这家人因为他,遭受了无妄之灾。” “林秀清现在在何处?”南宫珩问。 负责前去调查此事的玉衡恭敬地说:“林秀清这些年独自一人生活在林家村,并未离开过。但奇怪的是,她前日还在,昨日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了一眼,叶翎轻叹:“应该是被楚明泽接走了。” “主子,这是属下根据林家村人的描述,作的林秀清的画像。”玉衡递过来一个卷轴。 “阿珩,你这个属下很给力。”叶翎夸了一句。 南宫珩得意:“那是!不过小叶子你说得不对,我的就是你的。” 他属下七星统领的一个小队,以七星宿为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个个都是高手,玉衡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心思缜密。 “嗯,我这个属下很给力。”叶翎微笑点头,打开玉衡递过来的画像,一个身形纤瘦,面容普通的年轻女子跃然纸上,此女左眼被厚厚的刘海遮盖,因为缺了一只眼睛。 叶翎和南宫珩看过画像,收了起来。再查,就查到楚明泽头上了。他们都怀疑,楚明泽就在西漠城。不过既然是交易,不管双方暗中做了什么,表面上,依旧是和平的。 “林秀清的生辰八字,能查到吗?”南宫珩问。 玉衡摇头:“林秀清的父母都不是林家村本土的人,他们带着林秀清到林家村去的时候,林秀清已经三四岁了。林氏夫妇多年前死去,林秀清的生辰八字,无从查起。” “看来楚明泽早就料到我们能找到林秀清头上,所以先一步把人接走了。这是在证明,他那夜没有说谎。但他很确信我们查不到林秀清的生辰八字。”叶翎说,“暂时就这样吧。” 西漠城。 完颜幽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见到了楚明泽心里的女人。 说实话,完颜幽很意外。因为林秀清跟她想象中的样子差距甚远。不过完颜幽想想,楚明泽对她毫无兴趣,却喜欢一个容貌平平的女子,的确跟一般男人不同,不注重外表。 林秀清看到完颜幽的时候,都愣住了。 “阿泽,她是……”林秀清看着完颜幽,还有她怀中抱的孩子,眼眸微微暗了一下。 “她是我的属下,我跟她没有别的关系。”楚明泽开口解释。 “阿泽,我当然相信你。这个姐姐,真的美啊!”林秀清看着完颜幽,笑意温柔地夸了一句。 “参见夫人。”完颜幽抱着孩子,屈膝行礼,直接管林秀清叫夫人。 林秀清面色微红:“不要这样叫我,我跟阿泽还没有成亲呢。” 楚明泽握住林秀清的手:“今年成亲。” 完颜幽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楚明泽,他对林秀清说话的语气很温和,眸中的阴郁也散去了。 完颜幽自嘲,天赐美貌又如何?一个渣男死了,又来一个。她倒是羡慕林秀清,虽然她相貌平平,还有残疾,但有男人真心爱她,对她好。这是完颜幽想要的,却从来没有得到过。 “姐姐,我能抱抱你的孩子吗?”林秀琴看着完颜幽问。 完颜幽犹豫了一下。但转念就想到,等她魂飞魄散,林秀清占据了她的身体,到时候,她就是孩子的母亲…… 完颜幽默默地把孩子递了过来,林秀清看着孩子十分喜欢的样子:“真漂亮!” “喜欢吗?”楚明泽问。 林秀清连连点头:“喜欢!” “好。”楚明泽微微笑了笑。 完颜幽确定,她看到楚明泽笑了,有种白日见鬼的感觉…… 楚明泽没有多说什么,安排林秀清住下,避着林秀清,告诫完颜幽,转生蛊的事情,一个字都不准提! 当夜,楚明泽和林秀清吃着完颜幽做的饭菜,林秀清神色有些黯然:“阿泽,有句话,我说了,你别生气。” “嗯。”楚明泽点头。 “我觉得,你跟碧落姐姐才般配,我……”林秀清苦笑,“我这个样子,真的配不上你。你若是因为对我歉疚的话,只要你能心安,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我。” 楚明泽放下筷子,握住了林秀清的手,皱眉说:“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我吗?” 林秀清看了楚明泽一眼,脸色羞红,低着头说:“你这么好……” “你觉得完颜幽长得美吗?”楚明泽问。 林秀清点头:“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在我心里,你比她美。”楚明泽看着林秀清说。 过来送汤的完颜幽,到门口,就听到了楚明泽的话。她脚步一滞,自嘲一笑,过了片刻后,抬手敲门。 “谢谢姐姐,你做的饭菜都很好吃。”林秀清跟完颜幽道谢。 “夫人叫我碧落就好。”完颜幽垂眸恭顺,话落低着头出去了。 林秀清很喜欢完颜幽的女儿,第二天一早起来,给孩子炖了香香软软的鸡蛋羹。 但孩子还没两个月大,吃不了这个,林秀清觉得有些抱歉:“对不起碧落姐姐,我不懂。” “多谢夫人。”完颜幽恭声说。 “我吃。”楚明泽端过去,把那碗鸡蛋羹给吃了,林秀清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温柔可人的光。 转眼到了上元节之夜。 楚明泽答应林秀清,带她去京城开花灯。 楚明泽易容过,给林秀清脸上戴了一张面具,披了厚厚的披风,戴上兜帽,若非离得很近,根本看不出她的眼睛有问题。 楚明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林秀清往外走。 林秀清回头,见完颜幽还在廊下站着,就叫她:“碧落姐姐,快点呀!” 完颜幽没说话,就听到楚明泽的声音:“她不喜欢热闹。” “那我们把孩子带走,碧落姐姐会不会不高兴?”林秀清蹙眉。 “不会,她得了绝症,命不久矣,已经说好把孩子托付给我们。”楚明泽说。 “啊?”林秀清神色惊愕,再次回头,看着完颜幽的眼神满是同情,对楚明泽说,“阿泽,我很喜欢月儿,若是碧落姐姐走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是我们。”楚明泽扶着林秀清上马车,把孩子递过去,林秀清小心地抱着孩子,一脸喜爱,“月儿可真好看!” 完颜幽静静地站在廊下,冷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看着马车离去,仿佛能听到楚明泽和林秀清亲密的话语。 “得了绝症,命不久矣”的完颜幽,默默地到厨房去,洗林秀清换下来的衣服。热闹温馨都是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连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都被人抱走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 西凉城中热闹非凡,美不胜收。 刚吃过晚饭,冰月就跟着方元跑出去玩儿了。 秦徵为了满足如意想去看花灯的愿望,早早地在一家茶楼临街最好的位置定了个包间,吃过饭就陪着过去了。 楚明泽抱着孩子,牵着林秀清,看起来就是正常的一家三口。 看过花灯,楚明泽带着林秀清和孩子回到西漠城。 完颜幽给孩子喂过奶,按照楚明泽的吩咐,把孩子交给了林秀清。 “秀清,我和碧落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带着孩子休息。”楚明泽语气温和。 “阿泽你去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林秀清神色关切,目送楚明泽和完颜幽离开。 房中点着灯,孩子吃过奶,睡着了,皮肤玉雪晶莹,眼睛闭着,睫毛天生卷翘,看起来可爱极了。 林秀清坐在床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孩子左眼周围,轻轻打着圈儿。一圈又一圈,微不可闻的呢喃声响起:“这么美的眼睛,真想挖下来……” 205.交易成功,回东晋(一更) 西凉城,上元节夜。 为了避免引起骚动,百里夙和叶缨带着叶尘,一家三口都戴上面具,出宫去看花灯会。原本叶缨想让明氏一起去,但她笑说人太多,怕挤着,下次吧。 叶尘走在中间,百里夙和叶缨一人牵着他一只小手,跟街上其他的一家三口看起来没有什么分别。 走着走着,百里夙把叶尘举起来,学着平民百姓家的父亲那样,让叶尘骑在他脖子上,然后他开心地牵住了叶缨的手,一本正经地说:“这样儿子视野好一点。” “想牵我的手就直说。”叶缨给了百里夙一个白眼。 “想。”百里夙唇角微勾。 “我想骑在你脖子上,行吗?”叶缨问。 百里夙点头:“行啊!儿子,下来,换你娘!” 看百里夙真要把叶尘给抱下来,叶缨拽了他一下:“正经点儿!”开个玩笑还当真了? 百里夙嘿嘿一笑,低头,在叶缨耳边说:“今夜回去,你想怎么骑就……” 叶缨脸色一红,狠狠地拧了一下百里夙的腰:“闭嘴!”这男人开了荤就变流氓,整天精力十足,越来越不正经。 百里夙神情愉悦,对自己媳妇儿,正经什么? 百里夙给叶缨买了一盏小老虎的花灯,说她就是家里的王。 叶缨提着花灯,觉得手痒,好想修理百里夙。 一家三口玩了很久才回宫,把叶尘送到明氏那里去,时辰已经不早了。 “阿缨,你先睡,我等会儿就回来了。”百里夙换了一身衣服,对叶缨说。 “我跟你一起去。”叶缨神色平静地说。 百里夙愣了一下:“不是说好的吗,你留下,我跟着小妹和妹夫一起去,很快就回来了。” “你不给我暖被窝,我怎么睡?”叶缨凉凉地问。 百里夙笑了,握住叶缨的手,低头偷了个香:“娘子说得对,一起去,回来一起睡,走吧。” 两人离开皇宫,去了宁王府。 叶翎和南宫珩正在等百里夙,见到叶缨也来了,叶翎忍不住调侃道:“姐,你们也太如胶似漆了吧?” 叶缨懒得理会,百里夙很嘚瑟地说了四个字:“天经地义。” 南宫珩拉着叶翎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这回就不让秦徵去了,南宫珩和叶翎,百里夙和叶缨四个人一起去,南宫珩手中拿了个玉瓶,空的。 临近子时,西凉城大街上恢复了宁静,被遗忘在树上的花灯,散发出柔柔的光。 从西漠城过来看花灯的人都回去了。西漠河畔,冰雪初融,空气中透着沁骨的寒意。 南宫珩和叶翎到河边,就见河对岸站了两个人。与上次相同,楚明泽和完颜幽。 叶翎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楚明泽提着完颜幽的手臂,飞身越过西漠河,来到了对岸,不过距离南宫珩和叶翎所在的地方,仍有五六米的距离。 “楚公子,很准时。”叶翎微笑。 “宁王,夜王。”楚明泽微微点头。 “事到如今,废话不多言,先验货,再交易。”叶翎说。 “好。”楚明泽看了完颜幽一眼,完颜幽抱着手中的包袱,朝着叶翎走过来。 到近前,将包袱递过来,南宫珩接住,打开,查看了一下。里面除了他们最需要的三种药材之外,还有两张纸,跟楚明泽先前送给他们的信,笔迹相同。 这是叶翎上次提的,断情蛊的方子和解药。 南宫珩拿出一颗夜明珠照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眸光微凝,竟然跟虞澍给的不一样!配方相同,但解药中,楚明泽给的方子里,第一项,需要血亲之人的血作为解蛊的引子,虞澍并未提过这一点。 叶翎偏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没问题。”南宫珩说。血亲之人的血,回去找南宫御就是。 “夜王,到你们了。”楚明泽的视线,落在了南宫珩带来的那个玉瓶上。 “百里姐夫,出来吧。”南宫珩开口。 楚明泽眼眸微眯,就见叶缨和百里夙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叶翎微笑:“楚公子,先前给你提了不少要求,今夜,我也会给你足够的诚意。姐,证明姐夫身份。” 叶缨蹙眉:“小妹你说什么?” 叶翎回头:“证明一下,他真的是我姐夫,不是替身,不要让楚公子怀疑。” 百里夙还在想这个要怎么证明的时候,叶缨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拽着他低头,在他薄唇上亲了一口,又很快放开。 百里夙抿了一下嘴唇,意犹未尽。媳妇儿突然主动一下,简直甜死了。好霸道,好喜欢! 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宁王的诚意,我看到了,很好。” 若直接给他一瓶血,他会怀疑是假的,所以叶翎带来了百里夙。 但以楚明泽的谨慎,他在看到百里夙亲自现身的第一眼,第一个念头是,可能是替身。于是,叶翎又让叶缨验明了百里夙的正身,给楚明泽看。 当然,叶缨也有是替身的可能。 不过跟上次一样,楚明泽带来的宿主完颜幽,被叶翎质疑不断,楚明泽给了解释。如今,楚明泽的怀疑,叶翎也给了解释。 有来有往,彼此彼此。上次叶翎没有不依不饶,这次楚明泽也知道见好就收。 他想看什么,叶翎给什么。叶翎是在用他的方式跟他交易。从直觉上,楚明泽相信,叶翎这次没有骗他。否则不必多此一举,而且看叶缨的反应,她和百里夙,就是本人。 叶翎唇角微勾,看向楚明泽:“楚公子,给你最新鲜的蛊种之血。” 叶翎话落,叶缨手中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小刀,撸起百里夙的袖子,手起刀落,割了他的手腕! 玉瓶在下面接着,鲜血如线,流入了玉瓶之中。 这玉瓶是“定制”的,根据虞澍所言,养一枚转生蛊需要多少血,给楚明泽装满,不多不少。 玉瓶之中已经放了防止凝血的药,即将装满的时候,叶缨把玉瓶递给南宫珩,南宫珩盖上塞子。 叶缨拿出一块帕子,按住百里夙的伤口,片刻后,血止住,她取下帕子,拿出一瓶药粉,洒在了上面。 百里夙眸光湛湛,最近越发觉得,叶缨对他其实特别好,只是有点高冷傲娇,不喜欢说而已。 “娘子,谢谢,一点儿都不疼。”百里夙对叶缨说。 叶缨把伤口包好,推开挨着她的百里夙:“闭嘴!” 楚明泽从头到尾都看在眼中,对于叶翎给的诚意很满意。 完颜幽拿到了叶翎递过来的玉瓶,手中多了一串珠子,带着暖意。 叶翎微笑:“前几天收拾东西,发现的物件,我们家没有小姑娘,送给你的女儿,拿着玩儿吧。” 完颜幽蹙眉:“谢宁王,但不必了。” 叶翎摇头,没有接回来:“你的主子看着呢,若他不愿意你收,你就扔了,若他同意,就收着吧。” 完颜幽握着那串紫玉珠子,转身离开,到楚明泽面前,把玉瓶和珠子一起交给他。 楚明泽接过玉瓶,看着那串珠子说:“既然是宁王的心意,收下吧,回去给月儿。” “是。”完颜幽轻轻颔首。 “宁王,这次合作很愉快,后会有期。”楚明泽话落,提着完颜幽,飞身越过西漠河,眨眼功夫落在了对岸,再次飞身而起,朝着西漠城而去。 叶翎看着楚明泽的背影,眼眸微眯:“完颜幽说,她甘心献身,把女儿托付给楚明泽。希望那个孩子,好好的吧。” 进西凉城后,百里夙和叶缨没再去宁王府,径直回宫去了。 叶翎和南宫珩回到宁王府,把东西放下,去找虞澍。 虞澍只剩了一只手,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被南宫珩踢醒的时候,神色一惊。 “虞老贱,你找死是不是?”南宫珩抬脚就踩在了虞澍的脸上。 “我……”虞澍脸色难看,“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给我的断情蛊配方和解药,都是假的。”南宫珩冷哼了一声说。 “不是假的,是真的!”虞澍大声说。 “楚明泽跟我们做了个交易,提供了你阿姐给的方子,跟你写的,出入很大,你怎么解释?”南宫珩冷声问。 “她给的才是假的!我写的是真的!”虞澍瞪大眼睛说,“我发誓!” “可如今,我们倒是没法验证,你们姐弟俩,到底谁作假,或许,都有问题也说不定。”南宫珩冷笑,“不过,药材都按你写的方子找齐了,我打算,到时候做出来,先给你用。你意下如何?反正有诱发蛊毒的药,正好看看你会是什么反应,然后再用你给的解药。” 虞澍神色一僵:“我……有件事……我忘了,刚刚才想起来……” 南宫珩眼眸微缩:“虞老贱,你这是承认,先前你在糊弄我?” “我……我没有……真的是忘了!”虞澍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当时他写方子的时候,故意留了一手。断情蛊的解药,若是没有血亲的血作为引子,跟毒药无异!到时候南宫珩出了事,就只能来求他救命! 因为虞澍不甘心就这样在南宫珩和叶翎手中煎熬着等死,他必须要给自己搏一个机会!虞澍不是很担心南宫珩和叶翎会先找人验证,因为那些药材太罕见了,他们能找到就不错了,哪敢浪费? 可没想到,南宫珩和叶翎竟然想办法从楚明泽手中拿到了蛊方和解药方子,并且打算用他来试毒。他可不敢,到时候出了问题,绝对生不如死! “你倒是说说,你忘了什么?你阿姐给的方子,就在我手里。你好好想,好好说,再敢耍心眼,我让你现在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南宫珩冷声说。 “就……解药少了药引子……”虞澍低声说。 南宫珩冷声问:“什么药引子?” “血……血亲之血……”虞澍说,“你娘死了,找你父皇取血做药引,别人都不行。别的,方子全是真的,只是缺了这个!”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了一眼,叶翎微微点头,南宫珩一脚踢开虞澍,拉着叶翎走了。 “看来,这就是真的了。”南宫珩说。 叶翎微笑:“楚明泽得了姐夫的血,虞澍姐弟都落难,暂时不会有人再找姐夫的麻烦。咱们准备一下,过两日就回东晋去吧。带上虞澍。等断情蛊解了,你就自由了。” 南宫珩神情愉悦:“我很期待。” 西漠城。 楚明泽和完颜幽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完颜幽想把孩子抱回去,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秀清和孩子都睡了,明早再说吧。” 结果楚明泽话落,就听到林秀清房中传出孩子的哭声。 完颜幽蹙眉,快步走了过去。 “夫人,我可以进来吗?”完颜幽到门口,敲了敲门。 “碧落姐姐,快进来吧。”林秀清的声音传出来,完颜幽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 孩子饿了,要吃奶。林秀清有些无措,见到完颜幽,松了一口气:“碧落姐姐你可回来了,月儿饿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完颜幽上前去,把孩子抱起来,正要走,林秀清笑着说:“就在这儿喂吧,外面冷,别让孩子出去再沾了寒气。” 完颜幽感觉有些不自在,但听着林秀清的话,也没毛病。刚刚起风了,外面是很冷。 完颜幽解开衣服,孩子吃上奶,就不哭了。 感觉林秀清在看她,完颜幽有些尴尬。 “姐姐,都是女人,不用害羞的。”林秀清笑着说,“我真羡慕你,长得这么美,还生了这么漂亮的孩子。” “夫人在主子眼里,才是最美的。”完颜幽低着头说。 “阿泽只是不嫌弃我。”林秀清笑了笑,“但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只要真心相爱,就没有谁配不上谁。”完颜幽脱口而出,话落又觉得自己多嘴了。 “谢谢姐姐安慰我。”林秀清笑意温柔,“阿泽也总是说,让我不要自卑,他不介意的,可我一想到,若我嫁给他,他会被人笑话,我就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完颜幽突然意识到,楚明泽坚持要给林秀清换一个完好的身体,不是楚明泽嫌弃林秀清,而是因为林秀清嫌弃自己,因为残疾而自卑,楚明泽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林秀清重获新生,得到自信。 如此深情,完颜幽一时都被感动了,也难免有些羡慕。不过想到自己当下的处境,完颜幽觉得,不用羡慕,她这辈子就这样了。 孩子吃饱,又睡着了。林秀清再次说,怕孩子冻着,不让孩子出去,完颜幽只能不舍地放下孩子,自己默默地出去了。 到门外,回身关上门,转身,冷风吹来,完颜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鼻子微微有些泛酸,突然有种孩子已经被人抢走的感觉…… 次日一早,楚明泽通知完颜幽,他们要离开此地。 完颜幽也没问接下来要去往何处,楚明泽昨夜得到蛊种之血,药材齐全,已经把转生蛊养上了。三个月之后,就是完颜幽的死期,一天不差。 出发时,林秀清问楚明泽,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楚明泽神色温和:“去东晋。” 林秀清不解:“为什么?” “带你去见见我娘。”楚明泽说。 林秀清面色微赧,下意识地抬头,摸了一下左眼厚厚的刘海,神色有些无措:“我……” “放心,有我在。”楚明泽扶着林秀清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了进去。 完颜幽带着孩子,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孩子手腕上面戴着一串紫玉珠子,是叶翎送的。 他们全都易容乔装过,出城之后,就走了水路,一路往东而去。 宁王府中,大家得知南宫珩和叶翎跟楚明泽的交易很顺利,已经得到了解药的方子和所需的药材,解蛊指日可待,都很高兴。 不过得知南宫珩和叶翎要回东晋去,倒是有个问题。 如意怀孕了,秦徵不想让她长途跋涉,如今天气还没转暖,出了门,条件必然比不得家里,而且本身如意年纪不算小了,秦徵因为要当爹很高兴,也一直都很紧张。 但冰月很想跟着南宫珩和叶翎到东晋去玩儿。风不易是肯定要跟着过去的,他自认为是南宫珩的大夫。 最后定下来的是南宫珩和叶翎,风不易,冰月,再带上虞澍一起去东晋。 方元去过东晋,他倒不太喜欢到处跑,主动说要留下来照顾秦徵和如意。叶旌搬到宫里去,跟着大姐住。 后日出发,这天夜里睡觉的时候,南宫珩抱着叶翎,突然笑了。 “阿珩,你乐什么呢?”叶翎问。 南宫珩唇角微勾:“小叶子,老南一直盼着咱们回去呢。咱们这回回去,是给他放血的,不如假扮刺客,吓吓他!” 叶翎眨了眨眼睛:“我看行。” 远在东晋的南宫御,刚躺下,打了个喷嚏,嘀咕了一句:“小七那个混蛋小子,回来必须得好好揍一顿!” 206.今夜入洞房(二更) 西夏国皇宫。 南宫珩和叶翎明日就要离开,专门来宫中跟百里夙和叶缨告别。 “小姨父,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叶尘依依不舍地问南宫珩。 南宫珩抱着叶尘,笑着说:“要不,带你一起走?” “可是,父皇和母后还有皇祖母都在家,我也不想跟他们分开。”叶尘有些闷闷不乐,“为什么要走呢?” 南宫珩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宝宝,我们过些天就回来了。我也要回去看看我家老爹,不然他总是念叨我!” “这样啊?我也想南宫爷爷了!小姨父见到他,要帮我向他问好哦!”叶尘还记得抱过他,带他逛东晋皇宫的南宫御。 “等下次回来,我们就能给你生妹妹了!”南宫珩很开心地说。 “真的吗?”叶尘眼睛一亮。 百里夙轻咳:“妹夫,不要有太大压力,这件事,我们就能做。” “姐夫,不要说大话,你行不行啊?”南宫珩现在翻身有望,想起百里夙之前在他面前嘚瑟显摆,如今也不客气地怼起了百里夙。 百里夙嘴角微抽:“妹夫,你现在还不行,话不要说得太满!” 叶缨一听这俩人又开始胡言乱语,蹙眉拍桌子:“都闭嘴!” “娘好凶呀!”叶尘笑嘻嘻地在南宫珩耳边说。 叶翎倏然想起,她第一次在胧月庵见到叶尘的时候,叶尘正在被叶缨罚站,面树思过,那个时候他才三岁,偷偷跟叶翎说,他的娘好凶。 如今一眨眼,叶尘已经五岁多了。从孩子身上,最能看出时间过得有多快。 叶缨和叶翎姐妹一起下厨,叶翎惊奇地发现,叶缨这个黑暗料理小能手,厨艺竟然有了点长进!虽然不多,但至少没那么黑暗了。 一问,原来是明氏教的,怪不得。好的婆媳关系跟母女也没有多大分别。 吃了一顿饭,南宫珩和叶翎出宫,叶尘再三说,让他们早点回来,南宫珩满口应下。 回到宁王府,在大门口碰见了冰月,她手里提了个纸袋子,又去买烧饼了。 “妹妹,师兄,你们回来啦!”冰月笑着提起手中的烧饼,“明日出发,我去买点当干粮!若是在野外露宿,烤一烤也很好吃!” 叶翎点头:“不错。” 冰月原本就是个开朗性子,喜欢漂亮衣服,喜欢吃好吃的,喜欢看美丽的风景,还曾女扮男装去过西凉城的青楼听曲子,是个乐观外向,很懂得享受生活的姑娘。虽然很聪明,但她个性简单,容易满足,叶翎觉得她注定是个快乐的人。 南宫珩接过烧饼,冰月挽着叶翎的手臂进了宁王府,问叶翎需不需要带口锅上路。 叶翎笑着说:“带着吧,姐姐想带的东西都带上,万一能用上呢。” 冰月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话落提着裙子跑去找方元,说要看看方元给他们准备的吃食怎么样了。 入夜时分,秦徵和如意过来找南宫珩和叶翎。 “阿珩,小叶,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秦徵笑着问。 南宫珩唇角微勾:“秦老大是不是希望我们在师母生产之前回来?” 秦徵点头:“是啊,有你们在,我会安心一点。” 叶翎微笑:“义父放心吧,用不了那么久的,等阿珩的蛊毒解了,我们就回来了,没打算在东晋长住。” “那就好。”秦徵听了很高兴。 如意看着叶翎说:“小叶,冰月涉世未深,不懂人心险恶,这一路上,你们姐妹要互相关照。若你有什么事,尽管让她去做。若她贪玩,你可要管着她。” 叶翎笑着说:“怎么会呢?姐姐做事很有分寸的,义母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总之一句话,事情办完早点回来!”秦徵说。 “倒也不必太着急,最主要的是,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多多保重。”如意柔声说。 秦徵和如意走后,南宫珩和叶翎查看了一下行李。关键的药材都让属下暗中带着,先送回晋阳城夜王府去。此外,还有虞澍以及苏棠,都让人暗中带去东晋,直接带着一起走太麻烦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吃过饭,一行人就出发了。 百里夙带着叶旌叶尘又专门过来送他们,交给叶翎一封信:“你姐给你的。” “姐夫,好好照顾我姐。小弟,宝宝,我会想你们的!”叶翎接过信,没有立刻打开看。 “美丽的二姐,保重。”叶旌挥了挥手。 “小姨,小姨父,小风儿叔叔,冰月姑姑,你们要早点回来哦!我在家里等你们!”叶尘挥舞着小手说。 风不易摘了手上的戒指给叶尘戴上,是可以调节大小的,说让叶尘不要摘掉。 “谢谢小风儿叔叔!”叶尘举着小手,戒指上面墨色的宝石熠熠发光,他很喜欢。 风不易坐车,其他人都骑了马。 叶翎离开西凉城后,打开叶缨给的信,信中只有一句话:“给我好好回来!” 叶翎轻笑,把信收了起来,是她家大姐的语气,霸气! 一路上,风不易该吃吃该睡睡,没事别找他。冰月是游山玩水看风景的心态。 南宫珩和叶翎在赶路,都希望早点把南宫珩身上的麻烦给除掉。 如今正在某个地方隐居的宋清羽一家的情况,南宫珩和叶翎一直都是知道的。他们在那个隐秘的山谷之中过得很好,老人家种种菜,养养鸡,做做木工活。宋清羽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 从西夏去东晋,若想中途去看宋清羽,需要绕一段路。南宫珩和叶翎商议过后决定,等从东晋回来的时候,再过去看望他们,去的时候就不绕远了。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遭遇任何麻烦,临近晋阳城的时候,已是二月中旬。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上元节夜跟楚明泽的交易完成之后,南宫珩和叶翎就派人到西漠城去查探楚明泽的行踪。 两日后接到消息,查到了疑似楚明泽原本的住处,有两个相邻的小宅子,如今都已没有活人,其中一个宅子里,有一具腐烂的尸体,根据身形特征判断,应该是被完颜幽杀死的木苍。 之所以那个时候才着手调查,是因为交易完成之前,若是贸然找楚明泽的麻烦,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楚明泽本身也清楚这一点。 叶翎知道为何多次交易,都有完颜幽在场,甚至一开始的几次,是完颜幽出面的。原因是楚明泽算准了叶翎不会动完颜幽,尤其是完颜幽的孩子还在他手中的情况下。 不过对于完颜幽是不是林秀清的转生宿主,这件事南宫珩和叶翎心中依旧存疑。 从上元节夜开始算起,到转生蛊养成,最快也需要到四月十五那日。南宫珩和叶翎没有放弃追踪楚明泽的行迹,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南宫珩的断情蛊解了,接下来他就可以放开手脚,跟叶翎一起,调查楚明泽。否则楚明泽有虞澍的阿姐在手,随时可以诱发南宫珩的蛊毒,防不住。 这并不违背当初的交易。 因为南宫珩和叶翎的目的,只是想确定楚明泽给林秀清选的宿主到底是谁。如果是“心甘情愿”的完颜幽,那他们无话可说。如果不是完颜幽,那就很可能是个无辜之人,楚明泽拉完颜幽出来遮掩。到时候,南宫珩和叶翎不会坐视不理。 在这种情况下,违背交易的,是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欺骗他们的楚明泽。 这也是南宫珩和叶翎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回晋阳城的原因,有些时间,不能耽搁。 南宫珩和叶翎在入夜时分,暗中进入晋阳城,带着冰月回到夜王府。 风不易的马车进夜王府,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药材和虞澍苏棠,都已经先一步抵达夜王府中。 安排风不易和冰月住下,简单吃了点东西,南宫珩和叶翎换上夜行衣,戴上面具,在幽深夜色中,离开夜王府,潜入皇宫。 夜已深。 南宫御在睡梦之中,突然惊醒,就看到眼前有一把明晃晃的刀。 南宫御神色一惊,看到持刀的刺客,战战兢兢地问:“你……你是什么人?” 南宫珩伪装了声音,低沉沙哑地说:“索命之人。” “为……为什么……”南宫御脸色发白,眼眸慌乱。 “听说,用皇帝的龙血做花肥,能浇灌出这世间最美丽的花。”南宫珩冷笑。 南宫御闻言,脸色难看地说:“这位大侠,我……我能提一个条件吗?” “都要死了,你还要提什么条件?说来听听。”南宫珩有点好奇。 “我……请转告我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儿子小七,让他……让他赶紧给我生个孙子……”南宫御声音颤抖。 南宫珩晃了晃手中的刀:“老南,你戏不错啊!” 南宫御瞬间收起脸上故意伪装的惊惧,抬脚朝着南宫珩踢了过去:“小七你这个混蛋,老子还能认不出你?开玩笑!” 南宫珩摘了面具,似笑非笑地说:“老南,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南宫御一把推开南宫珩,笑着看向叶翎:“小叶啊,你可回来了!你回来就回来,带这臭小子做什么?来来来,父皇给你拿新年礼物啊!” 南宫珩幽幽地问:“老南!我的礼物呢?” “有人在说话?”南宫御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南宫珩,笑着打开他给叶翎准备的礼物,是一盒子的深海珍珠,温润亮泽。 “听说这东西磨成粉,养颜的。扔着玩儿也好。”南宫御笑着说。 叶翎笑了:“谢谢父皇。”果然是财大气粗,为了对得起这份礼物,叶翎决定,回头有空了,跟南宫珩一起做个珍珠粉面膜,养养颜。 “你们俩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南宫御笑着问。 南宫珩摇头:“这件事,过后再说。老南,把手伸出来。” “你要干什么?”南宫御目光警惕。 “讨要我的新年礼物。”南宫珩转了转手中的尖刀。 “小七,你什么意思?”南宫御不解。 “老南,你不是想抱孙子吗?来,出点血。”南宫珩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放在桌上,一手抓住南宫御的手,一手握着刀逼近。 南宫御心中一动,眼睛一亮:“我的血,可以给你解毒?”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南宫珩点头。 “要多少?”南宫御撸起袖子,“早知道给你咬两口就好了!” “倒也没这么简单。”南宫珩笑说着,手起刀落,割破南宫御的手指,挤了几滴血到玉瓶中。 “这么少,够吗?”南宫御问。 南宫珩点头:“做药引子而已,够了。不过老南,有个问题,我得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极其重要。” “你说。”南宫御拿帕子擦了一下手,连伤口都看不见了。 南宫珩轻咳两声,看着南宫御正色道:“老南,我是你亲生儿子吗?” 南宫御愣了一下,抬手就抽了一下南宫珩的后脑勺:“小七你皮痒了?问的什么鬼问题?你当然是我亲儿子!这还能有假?” “那我就放心了。”南宫珩点头。他的生母是个神秘人,当年的事很多都查不到了,只能问南宫御。南宫御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面搞不清楚。 又跟南宫御聊了几句,南宫珩和叶翎就带着他的血出宫了。 万事俱备。 回到夜王府,南宫珩和叶翎没有困意,连夜制作断情蛊的解药。已经验证过方子是真的,等解药配好,给南宫珩服下,困扰他很多年的邪物,就可以从他的体内清除出去了。 天亮了。 南宫珩和叶翎一夜未眠,精神尚可。 看着面前的三颗药丸,南宫珩抱住叶翎,微微舒了一口气:“终于。” 叶翎轻笑,亲了南宫珩一口:“恭喜恭喜,同喜同喜。” 南宫珩笑声愉悦,好日子来了! 风不易查看过,按照虞澍姐弟的方子来说,南宫珩和叶翎配的解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什么时候用?”风不易问。 “这有什么好等的?就现在!”南宫珩已经迫不及待了。 颇费了些精力找到的药材,制作的解药,其实服下去,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叶翎看着南宫珩服药,心突然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中默语,千万千万,不要出任何意外。 “我没有感觉。”南宫珩把解药吃下去之后,一脸无辜地说,“是不是那断情蛊已经被杀死了?” 风不易看了看南宫珩如常的面色,微微点头说:“应该是。阿珩,恭喜。” 南宫珩嘿嘿一笑:“小叶子,什么都不说了,今夜入洞房!” 话音未落,南宫珩一口血喷了出来,气息暴涨,双眸倏然染上了妖红的血色…… 207.发作,原因(一更) 晋阳城夜王府。 冰月清早起床,想着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南宫珩的蛊毒就能解了,这可是件大喜事。她下厨做了早饭,端着过来找南宫珩和叶翎。 刚进院门,就听一声惨叫,抬头就见风不易的身体撞开房门,飞了出来! 冰月神色一变,托盘离手,飞到了旁边的石桌上,而她飞身而起,抓住风不易,带着他稳稳地落在地上。 “小风,怎么了?”冰月看着风不易脸色煞白,嘴角溢血,神色惊恐的样子,突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话音刚落,风不易还没开口,冰月就听一声巨响,飞沙走石,面前的房屋轰然倒塌! 冰月提着风不易后退,就见两道人影速度极快地从倒塌的房中飞身而上,正在激烈交手,赫然就是南宫珩和叶翎!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 发现不对劲,风不易下意识地抓住了南宫珩的手,想给他把脉。 结果就是,南宫珩一掌把风不易打飞了出去! 风不易根本不会武功,若不是当时叶翎给他挡去了大半的掌力,他现在已经被南宫珩打死了! 冰月扶着风不易,仰头看着南宫珩和叶翎,神情焦急:“坏了!我怎么看着师兄的功力还在涨!他怎么回事?” “疯了……疯了……”风不易声音虚弱,“以往他每次断情蛊发作的时候,都会实力暴涨。这一次,解药出了问题,再也控制不住了……我一直怀疑他体内像是封印着什么东西,现在我知道了,是内力!他跟叶翎一样,都有别人强行给的内力!现在,完全控制不住了!” 而叶翎强行用过一次虞天给的内力,后果如何,他们都知道。可叶翎因为修炼起步太晚,虽然天赋悟性和勤奋一样都不缺,但她本身的实力,尚且不如正常情况下的南宫珩,更别说如今疯了的南宫珩! 冰月眼见着南宫珩又一掌打中了叶翎,面色一沉:“小风,你躲远一点儿!我去帮妹妹!” 冰月话落,放开风不易,飞身而起,加入了战局! 风不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吼了一声:“开阳!把人全都叫过来!” 南宫珩的属下,七星八卦如今都在南宋,只有七星手下的七个人是高手,八卦手下的人各有所长,但武功都很一般。但从西夏国回来的时候,南宫珩留了四个属下在那边,两个在宁王府看门,还有两个留给了百里夙,方便传递消息,如今夜王府里,总共就三个属下。 听到这边的动静,开阳三人冲上来,风不易冷声说:“去一个人,把蒙璈叫过来!快!” 原本一直保护风不易的金姓老者,在神医门灭亡,风不易跟着南宫珩住到西凉城宁王府之后,就离开了,说有些事要处理。 冰月武功不弱,但南宫珩此时实在是太强了! 叶翎不敢再像上次那样,贸然用上不属于她的内力,因为后果太严重了,她无法保证在她倒下之前制服南宫珩,一旦她倒下,南宫珩依旧处于失控状态,事情就无法收拾了!先尽力,实在不行,那是没得选择的选择! 开阳离开,用最快的速度去找蒙璈过来,冰月和新加入的两个属下,给了叶翎片刻喘息的机会。她一开始为了救风不易,被南宫珩打中一掌,现在从腰间荷包里摸了一把疗伤的药丸扔进口中,感觉翻涌的血气稍稍平复了一点。 不过就这片刻功夫,新加入的两个属下都已经被南宫珩打了出去,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叶翎再次加入战局,眼见着南宫珩的样子跟走火入魔有点像,这个时候用迷药是大忌,因为他晕过去之后,身体更加无法掌控。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武力制服他,让他泄功! 冰月被打中一掌,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晃了晃,又冲了上去,帮叶翎牵制南宫珩! 开阳带着蒙璈过来,蒙璈面色冷肃,速度极快地冲了上来! 南宫珩又一掌打中冰月,冰月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蒙璈正好到了跟前,伸手抱住冰月,四目相对,他面无表情地把冰月往地上一扔,飞身冲向南宫珩! 南宫珩此时双眸都已经变成了赤红色,完全失去了神智!打了这么久,气息丝毫没有弱下去! 蒙璈的武功是南宫珩教的,实力比正常的南宫珩还差一截。 叶翎示意蒙璈,将南宫珩引到后花园去。两人围攻,边打边退,转移战场。 都没有用上武器,因为那样太危险了。开阳没有再不自量力地冲上去,他把受伤的风不易和冰月,还有两个兄弟全都带得远远的,取了风不易的药箱过来,给他们服用了疗伤的药。 太阳升起来了,后花园有一片湖,碧波荡漾。 蒙璈吸引南宫珩的火力,叶翎纵身跃入湖中,消失不见。 南宫珩赤红的眸子看了一眼下方平静的湖面,收回视线,再次朝着蒙璈打了过去! 片刻之后,湖水翻腾如沸,激起数米高的巨浪,朝着南宫珩拍打过来! 南宫珩挥掌打向巨浪,叶翎从水中跃出,速度如箭,双眸也染上了血色,气息暴涨!因为经过先前的交手,叶翎很确定,她不爆发的话,今日是不可能制服南宫珩的!虽然有极大的风险,但没得选择! 蒙璈神色一惊,急急退避回到岸上!就见南宫珩和叶翎在湖面再次交手,巨浪翻涌,水声阵阵,湖边的竹林被波及,翠竹齐刷刷地倒了下去!眨眼功夫,水面都降低了几分! 蒙璈看着面前的战局,只有一个感觉:都疯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南宫珩被叶翎全力一掌打中胸口,吐血不止,叶翎再追一掌,将他重重地拍入了湖中! 叶翎嘴角溢血,全身筋脉再次裂开,衣服上都渗出血迹来。 她死死地盯着湖面,不见南宫珩再次飞出来,一头扎了进去! 片刻后,叶翎拽着南宫珩,游到湖边,南宫珩已人事不省。 蒙璈连忙上前去把两个人拉起来,叶翎倒在岸上,大口大口地吐血,晕死过去…… “风不易!风不易!”蒙璈背着叶翎,抱着南宫珩,飞身冲了过来。 风不易看了一眼南宫珩,给他把脉,立刻松开,冷声说:“把他先扔一边儿去!” 把叶翎放平在地上,她的嘴角依旧在不停地溢血,风不易拿了金针,眸光凝重,手起针落! 整个夜王府,一片狼藉。所有的房子,都被毁得干干净净。花园中的竹林,各处的树木,都没有幸免。 风不易拔了叶翎身上的金针,他自己满头冷汗,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又给叶翎把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不是叶翎第一次爆发,否则风不易根本救不了她,得有高手给她泄功。上次重伤后,叶翎好好修养了三个月,筋脉拓宽,实力增进,这一次情况比上次好一些。 至于南宫珩…… 风不易确定他脉象平稳,呼吸正常,但等他醒来,是不是正常的,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冰月脸色苍白,抱着叶翎问:“现在怎么办?” 原本夜王府是房子少清净,如今一下子毁光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南宫珩和叶翎都昏迷着。 “主子在宫里有地方。”开阳是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 风不易看了一眼南宫珩,拧眉说:“不能进宫。” 南宫珩蛊毒发作,疑似是因为南宫御的血不对。但南宫御坚信他是南宫珩的亲生父亲,如今这样的结果,接下来的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去我那儿吧。”蒙璈皱眉说。 蒙璈出身将门,但他自己当上将军之后,就从蒙大将军府搬出来单住了,风不易知道。 “也好。开阳,把虞澍和苏棠都带上,把东西收拾了,拿过去。”风不易说。 “是。”开阳点头。 “你们先走,我去收拾一下我的药材,等会儿过去。”风不易艰难地站了起来。 蒙璈背起南宫珩,冰月抱着叶翎,跟在后面。 “对了,蒙璈你找个铁链,把阿珩锁起来,我怕他醒了再发疯。”风不易说。 蒙璈点头,飞身离开,冰月紧随其后,一起走了。 蒙璈的家距离夜王府不远,地方不大,简洁大气。 刚进门,冰月就听到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小璈回来了?” 下一刻,一个身着素衣,不施粉黛的年轻女子从房中走了出来。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五官秀雅,第一眼看虽不是美人,却让人觉得很舒服,越看越耐看。只见她眉目温软,笑意轻柔,让人如沐春风。 这是蒙璈的亲姐姐,蒙婧。 蒙婧看到蒙璈脸色不对,还带了南宫珩回来,神色微变:“快进来!” 把南宫珩和叶翎分别放在两个房间里,蒙璈给南宫珩换了一身他的衣服,那边蒙婧拿了自己的两身衣服过来给冰月。 “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蒙婧问。 “我叫秦冰月,南宫珩是我师兄,叶翎是我义妹。”冰月说。 “我叫蒙婧,是蒙璈的姐姐。”蒙婧说,“秦小姐和夜王妃都换下衣服吧,秦小姐先休息一下,我去煮点姜汤。”叶翎浑身湿透,冰月身上也湿了一半儿,还染了血,脸色很差。 冰月听说过蒙璈,不过这是第一次见。在夜王府的时候,还在想蒙璈到底是谁,没想到就是叶翎曾经跟她讲过的南宫珩的小弟。蒙璈比冰月大半岁,冰月看着蒙婧,神色感激:“谢谢蒙姐姐。” “不用客气,不是外人。”蒙婧浅笑摇头,话落出去了。 冰月先给叶翎换上了干净衣服,拉着她的手,搓了搓,看着她面无血色的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等冰月换好衣服,就听有人在敲门。 冰月过去打开门,是蒙璈。 蒙璈递过来一壶热水,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冰月皱了皱眉:“这么冷酷……” 冰月倒了一杯热水,拿小勺喂叶翎喝了些,然后自己喝了半杯,感觉稍稍舒服了一点。 开阳把风不易送过来,其他两个留在夜王府收拾,没有过来。 蒙璈没有把南宫珩用铁链锁起来,风不易干脆给他喂了一颗封住内力的药,防止他醒来再发疯。 至于叶翎,风不易说,没有性命之危,应该很快就醒了,但这伤得休养一段时间。 中午蒙婧做了家常饭菜,南宫珩和叶翎都昏迷着,其他人坐在一起吃。 “蒙姐姐这个面做得真好吃!”冰月夸了一句。 蒙婧微笑:“秦小姐喜欢就好。” “叫我冰月就好了,蒙姐姐说的,不是外人。”冰月笑着说。 “好,冰月。”蒙婧点头。 蒙璈皱眉:“秦小姐,人都出事了,你这么高兴是什么意思?” 冰月愣了一下:“师兄和妹妹都活着,难道我应该茶不思饭不想哭给你看,你觉得才对吗?” 蒙璈冷哼了一声,放下筷子出去了。 蒙婧摇头:“冰月你别跟他计较,我家这个弟弟就是性子怪。他跟夜王情同兄弟,出了这样的事,心情不好吧。” “我不会跟他计较的。”冰月微笑,“蒙姐姐,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不用,你去看着夜王妃就好,她或许很快就醒了。”蒙婧笑着说。 冰月打了热水,给叶翎擦了脸和手,刚放下帕子,就见叶翎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妹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冰月握住叶翎的手问。 “他呢?”叶翎神色虚弱。 “师兄在隔壁,还没醒。小风说他脉象平稳。”冰月说。 叶翎闭上眼睛,微微叹了一口气,唇角带着一抹苦笑:“气死我了……” 冰月还以为叶翎要感叹什么,说些“没事就好”的话。听到叶翎的话,冰月摇头失笑:“妹妹,人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我知道,可阿珩也太惨了……”叶翎轻叹,“这里是哪里?” “是蒙璈家,妹妹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点粥吧?”冰月问。 “吃不下,把虞澍给我带过来。”叶翎说着,想坐起来。 冰月连忙扶着叶翎,给她背后放了一个枕头,然后倒了一杯温水,看她喝了,就去找虞澍了。 虞澍和苏棠都被关在蒙璈家的柴房里,冰月拎着虞澍过来。迎面碰上蒙璈,冰月神色淡淡地叫了一声:“蒙公子。” 蒙璈面无表情地飘了过去。 “没礼貌。”冰月吐槽了一句,带着虞澍进了叶翎的房间。 “虞老贱,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给的断情蛊的解药方子,是真的吗?”叶翎看着虞澍的眼神冷到了极点。 虞澍原本在夜王府,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会儿倒是很平静,点头说:“千真万确,方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如果南宫珩解蛊失败,只有一种可能,药引子不对,南宫御根本不是他亲爹。我若是骗你们,现在应该等你们求我救他。如今这样的结果,我也没料到。” “药引子不对,会怎样?”叶翎问。 虞澍冷笑:“你现在看到了?解药本身的药性十分刚猛,药引子错了,不仅解不了蛊,还会让他蛊毒彻底发作。不用看我,我也没办法,原来还能压制,现在没戏,除非找到他真正的血亲,做出对的解药,否则,他就一直是个断情绝爱的人。至于你,等他醒了,当然认识你,但你们还想好好做夫妻,不可能。” 叶翎瞬间头疼,摆摆手说:“把这个老贱人弄走。” 娘是亲的,结果亲手给南宫珩下了断情蛊。爹对他是真的好,竟然,不是亲生的…… 南宫珩太惨了。 一想到昨夜南宫御那么自信地说,南宫珩当然是他儿子,叶翎觉得,南宫御也太惨了。接下来,他们父子,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此时南宫御微服出宫,到了夜王府门口,因为他着急想看看南宫珩的蛊毒解了没有。这件事也困扰他很多年了。 玉衡恭敬地行礼:“参见皇上。” “小七和小叶呢?”南宫御脸上带着愉悦的笑,走了进来。 “王爷和王妃去了蒙将军家。”玉衡说。 南宫御愣了一下:“蒙璈家?去那儿干什么?你们这府里……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面前一片狼藉,让南宫御想起曾经南宫珩蛊毒发作的情景。可昨夜南宫珩明明说,取了他的血做药引子,就能把蛊毒给解了,还问,他们是不是亲父子…… 南宫御心中一沉,脸色倏然难看起来…… 208.老南的选择(二更)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静静地停在蒙府后巷。 良久之后,马车里传出南宫御的声音:“回宫。” 马车缓缓启动离开,车帘微微晃动了一下,没有掀开。 进宫后,南宫御面色沉沉地往寝宫走,半路迎面碰上了八公主南宫雯。 “父皇!”南宫雯提着裙子跑过来,笑着问,“我听说七哥七嫂回来了,是真的吗?我正要出宫找他们呢!” 南宫御脱口而出:“不准去!” 南宫雯吓了一跳:“父皇你这是……怎么了?七哥又惹父皇生气了?” “总之不准去!”南宫御话落,黑着脸,甩袖离开。 留下南宫雯一头雾水,觉得莫名其妙。可南宫御发话了,南宫雯也不敢偷跑出去,就去皇后宫里找年氏了。 “母后,父皇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南宫雯对年氏说。 年氏愣了一下:“生气?” “是啊,我头一回见父皇脸色那么差。”南宫雯蹙眉。 年氏摇头:“既然你父皇没说,不要胡乱猜测。” “那好吧。可是我想出宫去看七哥七嫂,父皇跟我说了两遍不准去。”南宫雯说。 “你父皇发话,你就别出去乱跑了。”年氏神色淡淡地说。 “母后,你是不是不喜欢七哥啊?”南宫雯小心翼翼地问。每次在年氏面前提起南宫珩,就没见她高兴过。 “没有的事。有空去看看你大嫂,她怀着身孕,最近胃口不好。”年氏说,完全不想提起南宫珩的样子。 南宫雯眨了眨眼睛,也没再问。 南宫御回到寝宫,坐下,一眼就看到了旁边的一个柜子。柜子里面摆着的,都是南宫珩从小到大送给他的礼物,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全是南宫珩亲手做的,每每搞得南宫御哭笑不得,想要揍他,又舍不得…… 包括南宫御每次出宫乘坐的专属马车,也是南宫珩亲手做的,里面有机关,可攻可守。 南宫御闭上眼睛,想起南宫珩刚出生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那个漂亮的孩子,欣喜的心情。南宫珩不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但绝对是他长得最好看的儿子,可,却不是他亲生的吗…… 当年那个假冒玉家小姐,入宫当贵妃的女人,长得什么样子,在南宫御脑海中都有些模糊了。因为南宫御最讨厌欺骗,被他宠爱的贵妃不仅是个毒害亲子的疯子,竟然还是个冒牌货。南宫御想不出那个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有一种解释,她就是个疯子! 可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面,南宫御从来没有怀疑过,南宫珩不是他的种。 因为南宫珩的生母毒害他,所以南宫御对他一直都是偏疼的,清除那个女人留下的所有痕迹,安排南宫珩成了嫡出皇子,把他养在年氏膝下。 便是南宫珩十岁那年,第一次毒发,险些杀了南宫御,当时很多人劝谏,说南宫珩邪祟附体,是妖物转世,让南宫御处死他,但南宫御坚持留着这个孩子在身边。 回想过去,南宫御问自己,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南宫珩?原因似乎很简单,因为这个孩子,不像皇家人。他从小就干净纯粹,乐观开朗,不论何时,总是在笑,他的快乐感染了南宫御,每次见到他,都让南宫御觉得可以暂时忘记烦恼,忘记疲惫,忘记权力的勾心斗角,简单,轻松。 想到这里,南宫御苦笑连连:“不像皇家人……因为,他不是皇家人……” 养了多年,宠爱多年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南宫御一直都觉得,南宫珩是他生活里的一道光,没曾想,这道光,竟然是绿色的…… 最扎心的,莫过于此。 蒙府。 玉衡前来禀报,说南宫御去过夜王府,得知南宫珩毒发,刚进门就走了,脸色不太好。 叶翎微叹,南宫御怕是意识到南宫珩不是他亲生儿子了。这种事,搁谁身上,脸色能好? “妹妹,现在怎么办?晋皇会不会想要杀了师兄啊?”冰月蹙眉。皇嗣血脉出了问题,这可不是小事。 叶翎微微摇头:“希望不会吧。” 没有人能体会南宫御如今的心情,不管他怎么做,叶翎都接受。 虽然南宫珩是完全无辜的,也不是他欺骗了南宫御。但摊上这种事,南宫御也不可能自认倒霉,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可是一国皇帝,而东晋皇室素来行事霸道,不是善茬。南宫御对南宫珩的和气疼爱,建立在南宫珩是他儿子的基础上。 “咱们,是不是做好跑路的准备?”冰月小声问。万一南宫御恼羞成怒,要对他们动手,如今南宫珩和叶翎都倒下了,很难应付。 叶翎微叹:“先留下吧。现在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了。就算父皇……他真的要杀我们,也认了,至少见个面,说清楚再走。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说跑就跑了,只会让他更寒心。” 潜意识里,叶翎倾向于认为,南宫御和南宫珩是有脱离了血缘的真感情的。如今端看南宫御怎么选择。如果他还肯认南宫珩这个儿子,那什么都不说了,以后南宫珩和叶翎一定把他当亲爹。若是他不肯再认,至少,让南宫珩给他磕个头吧。 冰月一时有些鼻酸:“唉!都怪那个女人,她就是个疯子!生了师兄,却也害惨了师兄!有些人不配做母亲!” 叶翎苦笑,偏偏这个时候,南宫珩的断情蛊还发作了,如果他醒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鬼样子。若南宫御顾念旧情,还想要南宫珩这个儿子,可南宫珩因为断情蛊,对南宫御很冷漠的话…… 叶翎只能说,老天爷对南宫珩太残忍了,作孽啊! 入夜时分,南宫珩尚未苏醒,宫里也没有来人。 叶翎身体虚弱,暂时不能下床。冰月帮着蒙婧做了晚饭,蒙婧夸她厨艺好,两人处得很融洽。 冰月把饭送过来,坚持要喂叶翎吃,叶翎也没吃多少,就没有胃口了。 等冰月吃完饭再过来,叶翎说,她想去看看南宫珩。 冰月直接把叶翎打横抱了起来,送她到隔壁去。 南宫珩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如常,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了。 冰月把南宫珩挪到里面去,直接把叶翎放在床上躺着,对叶翎说:“妹妹,你跟师兄说说话吧,我先出去,等会儿叫我。” “嗯。”叶翎点头。 冰月出去,把门关好,也没走,就靠在门口,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见蒙璈端着水过来,要进门,冰月伸手拦住了他:“蒙公子,我妹妹在里面,你还是过后再进去吧。” 蒙璈皱眉,看了冰月一眼,转身走了。 冰月看着蒙璈高大的背影,轻哼了一声:“一脸欠揍样儿……” 房间里,叶翎握着南宫珩微凉的手,十指相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想给你脑门儿贴个纸钱,再揭掉,解除封印,就好了。”叶翎看着南宫珩,开了个玩笑。 可惜,南宫珩听不见。 叶翎幽幽地说:“若是能这么简单就好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成亲那夜,先把你睡了,反正结果也一样。” 如果南宫珩此时醒着,正常的话,听到叶翎的话,肯定心花怒放。 “你亲娘死了,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亲爹更是不知是谁,不知死活。接下来,可怎么办。等你醒了,若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我,我应该不至于会伤心,但会很想打死你。”叶翎说着,微叹一声,“罢了,反正已经跟你了,你这么美,我还没把你睡了,不舍得抛弃你。” 叶翎说了会儿话,感觉有些累,困得睡着了,也忘了冰月还在外面等着。 夏夜风起,微微带着凉意。 冰月怀疑叶翎在南宫珩房里睡着了,但想着叶翎还得喝药,就把门推开进去了。 走到床边,见叶翎和南宫珩交握的手,冰月摇头叹气,轻轻把他们的手分开。 叶翎醒了,冰月把她抱起来:“妹妹,还是回去睡吧,得再喝一次药。” 不敢让他们睡在一块儿,其实也怕南宫珩突然醒了伤到叶翎,叶翎现在抵抗力为零。 冰月抱着叶翎出去,先把叶翎送回房间,又回来关门,见房门已经关上了,感觉有些奇怪。 “小风?”冰月敲了一下门,没人应。 怕有人闯进来,冰月推开门,就见蒙璈盘膝坐在南宫珩床边,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冰月皱了皱眉:“蒙公子,你在里面,怎么不吱声?” “你叫的不是我。”蒙璈话落,又闭上了眼睛。 冰月无语,把门又关上回去了。 喂叶翎喝了药,冰月洗漱过后,就睡在了旁边的软塌上。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叶翎睁眼就问了一句:“阿珩醒了吗?” 冰月起身:“我去瞧瞧。” 冰月走到南宫珩的房门口,敲了敲门:“蒙公子,请问我师兄醒了吗?” “没有。”里面传出蒙璈的声音。 “谢谢,我知道了。”冰月转身回去,告诉叶翎。 天气阴沉,半晌的时候,下起了雨。 风不易过来给叶翎施针,叶翎问南宫珩的情况,风不易说:“看脉象,他好得很,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我又问过虞澍,断情蛊发作,倒也不会一直发疯,他当时应该是体内封印的内力释放出来了,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被你打回去了。断情绝爱,正常情况下,不过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很冷漠,没有感情罢了。” “也就是说,我说一句我爱他,他会给我一个有多远滚多远的眼神?”叶翎唇角微勾。 “大概差不多。”风不易点头,“不过具体如何,得等他醒了才知道。” “有点意思,有点心酸,有点想打人。”叶翎幽幽地说。 风不易看了叶翎一眼:“你比我预想的要乐观很多。不过我得提醒你,为了保证阿珩苏醒过来之后,不至于跑了或者揍你,你必须尽快好起来,这样你们俩打架的时候,是你打他。” 叶翎扶额:“这么搞笑,我都想哭了……” “你才不会哭。本来我还挺难过的,但是看你这样子,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人还活着,总会有办法。”风不易看着叶翎说。其实南宫珩断情蛊发作,最难过的应该是叶翎,不过叶翎的反应,比风不易预想中的好太多。 想想,这就是她的性格,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伤心难过眼泪都是没有意义浪费时间。既然南宫珩没错,而且是最大的受害者,叶翎当然不可能怪他,只会更加心疼他而已。 风不易收拾好药箱就出去了,叶翎闭着眼睛躺着,想着的确得尽快好起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冰月推门进来:“妹妹,东晋皇上来了!” 叶翎睁眼,愣了一下,南宫御来了?是来看南宫珩的,还是有别的目的? 冰月话落,蒙璈已经恭敬地请南宫御进了门。 南宫御神色严肃,因为一夜无眠,眼底有些青黑。 叶翎听着,蒙璈带着南宫御进了隔壁南宫珩的房间,脚步声似乎只有两个人。 南宫御站在床边,看着南宫珩人事不省的样子,眼眸微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蒙璈:“小叶呢?” “昨日夜王殿下毒发,王妃为了制服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在隔壁,末将去请她过来吗?”蒙璈问。 南宫御摇头:“不必,朕过去看看。”话落,又深深地看了南宫珩一眼,转身出去了。 “王妃,皇上来了。”蒙璈敲门。 叶翎示意冰月过去开门。 门开了,冰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南宫御,就听叶翎说:“姐姐,蒙将军,你们先出去吧。” 冰月有点不放心,但还是听叶翎的,出去之后,从外面把门关上了,然后她跟蒙璈站在门外,一人一边,对视一眼,同时收回视线,谁也不理谁。 南宫御看着叶翎苍白如纸的脸色,再次叹气,走了过来,在桌边坐下。 “父皇。”叶翎叫了一声,看南宫御的脸色。 南宫御神色严肃地问叶翎:“小叶我问你,小七为何会毒发?是解药有什么问题?” 叶翎实话实说:“解药本身没有问题,是药引子有问题。父皇,我很抱歉,但我不能骗您。” 听到了确切的答复,南宫御苦笑:“我本来希望,昨日我的猜测都是误会,看来不是。” “父皇,你生气愤怒是天经地义的,你要打要骂,我们都没二话,你如果再也不想看到他,我今日就带他离开。”叶翎神色认真地对南宫御说。 南宫御闻言,却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南宫御皱眉,看着叶翎说:“离开?你们还想去哪儿啊?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你们不该留下孝敬我吗?还想走?我看你们是想气死我!” 叶翎愣了一下:“父皇的意思是……还愿意认他这个儿子?” “我一手养大的儿子,为什么不认?又不是他的错!”南宫御拧眉说,“是,发现他不是我亲生儿子,很难受!但我想了一整夜,亲生不亲生的又如何?我就是喜欢这小子!就想看见他!还有你!好好一漂亮丫头,看看他把你祸害成什么鬼样子了,你就不要他了?” “那不能,我们是有感情的。”叶翎弱弱地说。 “老子跟他也是有感情的!”南宫御拍了一下桌子。 “父皇说得对,父皇都对。”叶翎唇角微勾。 “他若是醒了,是不是会变得很混蛋?”南宫御问。 “嗯,应该是。”叶翎点头。 “那得赶紧想办法,把那鬼东西给他解了。”南宫御拧眉说。 “可他亲娘死了,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他亲爹。”叶翎神色无奈。 南宫御瞪了叶翎一眼:“非要爹才行吗?管他亲爹是什么阿猫阿狗,他亲生儿子的血不行吗?” 叶翎愣了一下,有点懵:“啊?他有儿子?我怎么不知道?” “你赶紧的,给他生一个,不就有了?”南宫御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叶翎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话落又蹙眉,“可他醒了,应该不会愿意碰我。” 南宫御看着叶翎,意味深长地笑了:“这有什么难的?他不主动,就给他弄点药!我们家小七长这么美,小叶你别犹豫,睡了他!赶紧弄个儿子出来!” 209.美男待宠幸(一更) 站在门外的冰月和蒙璈,都听到了房中南宫御和叶翎的对话。 冰月神色一喜“是啊!让妹妹给师兄生个孩子不就好了!” 冰月一时激动,笑容满面地看着蒙璈说的,结果蒙璈并没有回应,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目视前方。 冰月对着蒙璈挥舞了一下拳头,被蒙璈看了个正着。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冰月不管蒙璈,想到问题可以解决了,心情很不错。 “小叶,辛苦你了。”南宫御起身,看着叶翎苍白的脸色,叹了一口气说。 叶翎笑了笑“还好。” “你们要不要搬到宫里去住?”南宫御问。 “暂时不去了吧,他情况不稳定,住在这边方便一些。”叶翎说。 “也好。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南宫御说,“那件事,不必再提。” 南宫珩不是南宫御亲生儿子这件事,南宫御决定放下了。 “我明白,多谢父皇。等我好一点,给父皇做好吃的。”叶翎笑着说。 南宫御呵呵一笑“那敢情好,不过我还是最想吃小七亲手给我做的素面啊!记着啊,孙子,赶紧的!” “咳咳,等我身体养好一点再说。”叶翎面色微赧。事情发展到需要她强上南宫珩的地步,真是……有点小尴尬…… 南宫御出门的时候,面上带着笑。 冰月提起的心放下了,南宫御还问了一句她是谁。 “晋皇陛下,我叫秦冰月,是您儿子的师妹,叶翎是我义妹。”冰月微笑。 “哦,我知道,辛苦了,好好照顾小叶,改日去宫里玩儿。”南宫御笑得和气。年前南宫珩给南宫御写的信里面,提到过秦徵和如意的事情,南宫御知道冰月这个人。 “晋皇陛下慢走。”冰月觉得这个皇帝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蒙璈去送南宫御,冰月脚步轻快地进了房间。 “妹妹,真没想到晋皇人这么好!”冰月感叹。 叶翎微笑“感情的事,都是双方的。他们父子过去那些年,共同经历了很多,中间不掺杂任何利益算计,如今也不会因为血缘就抹杀掉一切。不过我很感激父皇,如果阿珩失去这个父亲,对他来说,真的太残忍了。” “是啊,师兄好可怜。”冰月说,话落眨了眨眼睛,小声说,“妹妹,你真的要……那个……师兄吗?” 叶翎很淡定地说“让我先补补身子再说。” 冰月扑哧一声笑了“对对对,妹妹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我得给你好好补补,养好了再说别的。不过……” “不过什么?”叶翎问,冰月眼睛带着一丝戏谑。 冰月笑着说“不过想到你跟师兄从认识到现在的事情,真的是跌宕起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话本子都写不出来的离奇精彩。本来其实我替你们觉得心酸的,可妹妹你自己这么想得开,我倒是觉得,好事多磨罢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翎唇角微勾“姐姐,我饿了,我想吃肉。” 难得见叶翎撒娇,冰月笑着点头“好好好,吃肉,我去给你做瘦肉粥。” 冰月出去,叶翎躺下继续睡觉,临睡前,就一个念头,睡了他,生娃娃…… 南宫御回宫后,安排人送了一车补品补药过来蒙家,都是给叶翎补身子的。什么人参雪莲灵芝燕窝,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叶翎喝着冰月给她炖的极品血燕,心中默默地想,老南会想到那个“鬼点子”,应该是因为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让叶翎和南宫珩给他生孙子,肯定是! “妹妹,晋皇可真好!”冰月又夸了南宫御一句。 叶翎幽幽地说“姐姐,我压力山大,觉得明天就生出个儿子,才对得起父皇。” 冰月乐不可支“妹妹你真逗!不过小风说了,你这回的伤没上回那么严重,好好养一养,十天半月的就好了。” 南宫珩昏迷了整整三日。 这三天里,蒙璈一直守着他,夜里就在他床边地上打坐,防止他出什么问题。 风不易也没给南宫珩用什么药,因为从脉象上看,一点事都没有。据虞澍所言,蛊毒这种玩意儿,是溶于骨血的,寻常的把脉根本把不出来。 南宫珩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风不易在身边。 “阿珩!”风不易神色一喜,又冲着隔壁叫了一声,“小叶,阿珩醒了!” 叶翎正在睡觉,突然惊醒,冰月连忙扶着她下床,背着她跑过来了。 一进门,就见南宫珩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风不易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阿珩?”叶翎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南宫珩闻声,默默地转头,看向叶翎。 叶翎无法形容这个眼神,如一汪结了冰的深潭,静寂无波,毫无感情。他容貌生得极美,如今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但南宫珩没有失忆,他记得一切,只是一切回忆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断情蛊,断情绝爱,心如坚冰。 “妹妹你还好吗?”冰月都被南宫珩冷漠到极点的眼神给吓到了。她认识的南宫珩,是热情的,温暖的,开朗爱笑的,第一次看到南宫珩这个样子。 跟不苟言笑的蒙璈比起来,南宫珩现在比他冷酷一百倍。 “我没事,姐姐放我坐下吧。”叶翎说。早有心理准备,此刻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叶翎已经调整好心情,更多的只是心疼南宫珩,要经历这些。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南宫珩,真正的南宫珩在她心里。 冰月小心地把叶翎放下,让她坐在桌边,距离南宫珩还有三米远的距离。 “阿珩?”风不易又叫了南宫珩一声。 南宫珩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风不易皱眉“你还认得我吗?” 南宫珩垂眸不语,周身带着任何人都不要靠近的冰冷气息。 “阿珩,你说话啊?”风不易急了,下意识地探手,想要碰一下南宫珩。 “小风!”冰月神色一变,南宫珩已经抓住了风不易伸过去的手,狠狠一拧! 惨叫声响起,冰月冲过去,解救了风不易,就看风不易的左手手腕不正常地垂着,被南宫珩拧断了! 风不易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疼得快要晕过去了。 “不要碰我。”南宫珩眉头微蹙,语气冰寒,开口说了四个字。 叶翎微叹“姐姐,去把小风风的药箱取过来。” 冰月让风不易坐在叶翎旁边,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蒙蒙!”叶翎叫了一声。 蒙璈很快出现在房门口。 “进来,看着他。”叶翎说。 叶翎话落,南宫珩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蒙璈进门,拦住了他的去路。 南宫珩眸光冰寒,伸手朝着蒙璈打去,却发现他的内力发不出来了! “你对我下毒?”南宫珩目光犹如实质,看向了风不易。 风不易脸色苍白地说“老子现在想毒死你这个混蛋!蒙璈,把他绑起来!他知道那毒怎么解,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风不易话落,蒙璈按住了南宫珩的肩膀,拧住他的双手到背后。 南宫珩挣扎,但他此时用不上内力,不是蒙璈的对手。 叶翎看了一眼,无奈地笑笑“阿珩,乖一点,不然揍你哦!” 南宫珩死死地盯着叶翎“放开我!” 叶翎摇头“就不放!别跟我玩儿冷酷,我有办法治你!” 蒙璈拿了绳子,把南宫珩的手脚都绑了,扔在床上。 南宫珩依旧冷冷地看着叶翎,叶翎对此很淡定,还开始跟风不易讨论“断情蛊发作,那他现在在想什么?他会想要什么?” “鬼知道。”风不易被拧断了手腕,现在已经没法正常思考了。 冰月去而复返,把药箱打开,叶翎开始给风不易疗伤。 风不易疼得快要晕死过去了,咬牙切齿地说“等他好了,我要把他的手也拧断,让他体会一下是什么感觉!” “我不反对。”叶翎很随意地说,她还在思考南宫珩现在的状态。 把风不易的手上了药,包好,接下来两三个月都不能乱动。 叶翎看着风不易的手,若有所思“他现在不想说话,不愿意任何人碰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冰月叹了一口气“也可能没想什么,只是抗拒一切。” “我在想,他那个亲娘,给他下了断情蛊,目的是什么?那个女人,十有是自己受了情伤,才做出这种疯狂之事。让我猜的话,我想,她被阿珩的亲爹伤了心,或许是因为男人花心多情,她报复不了那个男人,报复在了阿珩身上,要让他断情绝爱?”叶翎缓缓地说。 “那她为什么要带着别人的孩子冒名顶替嫁给晋皇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冰月提出疑问。 “这也是个关键问题。她不可能喜欢父皇,也不可能贪慕荣华富贵,所以,唯一的可能,似乎是想让她的儿子,一出生就是个皇子?”叶翎蹙眉,“一个断情绝爱的皇子,会做什么?” 冰月摇头不解,就听叶翎一字一句地说“会得到权势,成为天下之主。” 虽然并不绝对,但往往重情重义的人,在皇室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走不远,大抵都会成为斗争的牺牲品。斩断情丝,六亲不认,这就是很多掌权者,尤其是能走到最后的掌权者,最显著的特征。 “他现在不会被感情所影响,这种状态下,他不愿意被任何人掌控和压制,那么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让自己,成为唯一的,至高无上的王。”叶翎眸中暗光闪烁,“在这个过程中,谁挡路就杀谁。这就是断情蛊跟一个皇子,结合到一起的结果。或许就是那个女人的目的。” 冰月目瞪口呆“她……她是一个母亲,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啊!” “她是个疯子。”叶翎只能这么说。 冰月又看了一眼眼眸冰寒的南宫珩,感觉他此时就像一头潜伏在冰下的巨兽,一旦放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幸好,风不易提前把他的内力给封住了,他们现在只要控制住他,不让他脱离掌控,倒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冰月扶着风不易去休息,蒙璈站在床边,皱眉看着南宫珩。 叶翎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因为一开始打算过要先试验断情蛊和解药是不是真的,所以解药所需要的药材,还剩一份,倒不需要再找。只缺血亲之血。 但就算叶翎今日把南宫珩睡了,成功受孕,接下来至少也需要十个月的时间,才能取到药引子。 十个月,不能让他跟外人接触,因为他现在神智是正常的,一旦找到机会,一定会脱离掌控,后果很严重。 那接下来十个月,一直关着他,除了让他陪睡,什么都不准做,直到怀上为止……想到这里,叶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叶翎让蒙璈找了玄铁锁链过来,把南宫珩的手脚都锁上。 “小叶子,不要这样对我。”南宫珩垂眸,声音低沉,“我们是夫妻,我不会离开你的。” 叶翎神色微怔,下一刻,伸手拧了一下南宫珩的耳朵,拍了拍他的脸“想骗我放了你?不可能!” 南宫珩此时智力是正常的,这不过是他想脱离掌控的一种手段罢了。不过叶翎表示,她可不是心软之人,南宫珩想跑,没门儿! “你到底想要什么?”南宫珩看着叶翎,冷冷地说。 叶翎笑了,伸手轻抚着南宫珩妖孽般的俊脸“我想要你啊!” 南宫珩眸光冰寒“放开我,我可以给你!” 叶翎扶额“我家阿珩不是你这个鬼样子,真的好想打死你。” 让蒙璈看着南宫珩,叶翎回房去了。冷静下来,觉得也不用想太多,等她身体好了,做点夫妻该做的事,怀上孩子,把原来的南宫珩找回来。等南宫珩解了蛊,恢复正常,不仅可以开荤,而且还有了孩子,皆大欢喜。就这么办! 是夜,南宫珩躺在床上,蒙璈盘膝坐在床边地上,突然听到南宫珩叫他“蒙蒙”。 蒙璈皱眉,起身,看着南宫珩“怎么了?” “我救过你的命,教你武功,帮过你那么多,你不该这样对我。”南宫珩看着蒙璈说,“放了我。” 蒙璈沉默了片刻之后说“你是救过我,教我武功,帮了我很多,所以……我不能放了你。”话落,蒙璈又坐回原来的位置,闭眼假寐。 真正的南宫珩,不可能对蒙璈说这些,因为他们是兄弟。蒙璈知道南宫珩的心智被那邪物给影响了,他要帮着叶翎,把原来的南宫珩找回来。 次日,南宫御又来了蒙府。 见到南宫珩的时候,南宫珩对他跪下,磕了个头“父皇,对不起。” 南宫御鼻子一酸“小七,你没事了?” “我很希望自己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南宫珩低着头说。 南宫御叹气,起身过来扶着南宫珩“小七,你不用抱歉,这不是你的错。没事的,都过去了。” 南宫珩被扶起,下一刻,铁链声响,他的手扣住了南宫御的脉门! 南宫御神色大变“小七,你干什么?” 南宫珩看着进门的叶翎,冷冷地说“放了我!否则我就杀了他!” 南宫御狠狠拧眉,叶翎面色平静,伸手一挥! 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南宫御和南宫珩一起栽倒在了地上。 蒙璈上前去,把南宫御给扶起来,给他闻了解药。 南宫御睁开眼,唉声叹气“小七这个混蛋!气死我了!真想揍他!” 蒙璈把南宫珩拖到床上去,叶翎摇头笑笑“父皇你现在见识到了,他心智被那破虫子给控制了,就想跑,不择手段。” “小叶你可千万看好他,别让他跑出去做了什么恶,不然没法收场了。”南宫御神色严肃。 叶翎点头“父皇放心,我会的。” “你的身体如何了?”南宫御一脸关切。 叶翎看了一眼南宫珩说“过几天,我们就圆房。” 南宫御点头“好,尽快吧,他这样子,我看了也难受,赶紧让他好起来。” 南宫御话落就走了,是夜,南宫珩苏醒的时候,叶翎就在他身旁坐着。 四目相对,叶翎伸手揉着南宫珩的脸“你现在的样子,真傻,一点儿都不可爱,赶紧把我的阿珩还给我。” 南宫珩对着叶翎怒目而视,叶翎拍了拍他的脸“再瞪我,再瞪我就把你吃掉!” “你这个女人!不用白费力气了,我不会爱上你的!”南宫珩冷冷地说。 叶翎若有所思“我倒是真想试试,看我能不能战胜那只破虫子。”话落,叶翎低头,吻住了南宫珩。 南宫珩没有推开叶翎,反而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可叶翎只感觉到了掠夺,原始的,没有一点温柔情意。 “放开我,你不就是想要我的身体吗?我给你!”南宫珩看着叶翎,冷笑。 叶翎看着南宫珩,摇头“傻乎乎的。等你清醒的时候,想起如今的事,会不会被自己气死?” 回应叶翎的,是南宫珩冷漠如斯的眼神。 十日之后,叶翎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第二次爆发,又助她突破了一层,实力跃升。 这一夜,叶翎带着南宫珩回到了皇宫。 他们成亲时,原本应该在七夜宫中度过洞房花烛夜,可惜当时,浓情蜜意,却不敢迈出那一步。如今,快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补上洞房花烛,只是,有点特别。 七夜宫中还是他们成亲那日的样子,那天他们离开后,这是头一回回来。 南宫珩被叶翎盯着沐浴过后,身上被强行穿上了成亲那日的大红喜袍,双手被绳子绑在了床两边,他试图挣脱,但越挣扎越紧。 叶翎进门,看到的就是绝色美男洗白白等待宠幸的画面,美极了。 美男眸中满是怒意,让叶翎突然有种她是一个女土匪头子,强抢了良家小白脸回来度的感觉…… 叶翎才刚沐浴过,穿着一身飘逸的红裙,披着长长的头发,朝着南宫珩走来,步步生莲,媚色无双。 “想来也不用下药,不过在你体内那邪门玩意儿解掉之前,只能我在上。”叶翎轻笑,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离开蒙家之前,风不易塞给叶翎一瓶药,不过叶翎并不打算用。南宫珩现在已经是失控状态了,再用了助兴的药,叶翎觉得自己应该会很惨。 南宫珩看着叶翎脱去外衣,身上只剩了一件单薄的纱裙,喉结滚动,眸光倏然幽深起来“放开我!” 叶翎伸手,慢条斯理地解开南宫珩的腰带“放开你是不可能的,虽然我知道你有有本能,不过怕你失控,我可受不了。在我怀孕之前,你需要做的,就是每天夜里好好伺候我。” 床幔垂下,隔绝无限春光…… 。 210.安静生活,你不是那个人(二更) 叶翎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南宫珩闭着眼睛,双手依旧被绑在两侧。 一地散乱的红衣,空气中飘散着暧昧的气息。 “阿珩。”叶翎叫了南宫珩一声,南宫珩睫毛微颤,并没有睁开眼睛。 叶翎见南宫珩的双手都被绳子勒出了深深的红痕,微叹一声,把绳子解开。反正现在南宫珩不能用内力,她的实力又提升了,南宫珩想从她身边跑掉是不可能的。 结果,就在南宫珩双手得到自由的瞬间,叶翎感觉天旋地转,已经被南宫珩压在了身下。 “阿珩……”叶翎美眸错愕,看到南宫珩的眼神,除了没有被满足的欲望之外,没别的。 叶翎没有反抗,反正是自己男人,在下面还是轻松一点…… 过了午时,叶翎慢慢地从七夜宫中走了出来,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刚开荤的男人实在是太恐怖了。尤其是后来南宫珩把她扑倒之后,完全不知餍足。幸亏她身体还不错。 南宫珩就跟在叶翎身后,面色极好,只冷着一张脸,静静地看着叶翎的背影。 叶翎左手手腕和南宫珩右手手腕上,绑了一根金色的带子,这带子是割不断的,叶翎用了特殊的手法,南宫珩那边根本没有绳结,解不开,除非他把自己的手给剁了,否则就只能跟叶翎一直连在一起。她去哪儿,他去哪儿。 叶翎拽了一下左手:“阿珩,快点儿!” 南宫珩被拉着到了叶翎身旁,叶翎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南宫珩甩开,叶翎再抓住。 如此好几次之后,南宫珩皱着眉头,任由叶翎拉着他的手,往皇宫外走去。 这样倒是完全看不到两人手上绑着的带子,看背影分明是恩爱夫妻,看正面,南宫珩的脸色太冷了。 “阿珩,乖一点,不然揍你哦。”叶翎轻笑。她没打算接下来到南宫珩蛊毒解除之前冷落他,把他关起来。叶翎想看看,那个断情蛊,到底能有多绝对,她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战胜那只破虫子。 两人步行出了皇宫,叶翎拉着南宫珩,朝着晋阳城大街上走去。 最后,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口,叶翎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拉着南宫珩走进去:“快饿死了,吃饭去!” 酒楼的小二见到他们,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参见夜王殿下,夜王妃娘娘,楼上请!”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酒楼里面没有什么人,叶翎拉着南宫珩进了一个临街的雅间,推开窗户,挨着坐下,笑着问南宫珩:“这家的招牌菜你应该知道,你来点吧?” 小二恭敬地说:“夜王殿下以前可是咱们这里的常客,每次都坐这个雅间。” 见南宫珩冷着脸不说话,叶翎笑了笑,对小二说:“那把他先前每次过来点的菜上一遍吧。” “哎!马上来!”小二话落就出去了。 叶翎看着南宫珩冷若冰霜的侧脸,松开握着他的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 南宫珩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放下,还是不说话。 叶翎觉得,还好吧。至少不会发疯,似乎也没有很排斥她,只是不说话不笑而已,没关系。 小二上了菜来,两人静静地吃饭,几乎同时放下了筷子。 结了账,叶翎又牵住了南宫珩的手,带着他穿过晋阳城大街,回蒙府去。 风不易的手被一根白绫挂在脖子上吊着,见到南宫珩和叶翎出现,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脸色,看来昨夜一切顺利。 “妹妹,你还好吗?”冰月迎上来,神色关切。 叶翎笑了笑:“我很好啊。”终于睡到了她家美男,第一次感受不太美好,后面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师兄?”冰月叫了南宫珩一声。 南宫珩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看着南宫珩和叶翎握在一起的手,冰月叹了一口气,又笑起来:“妹妹,你们吃过饭了吗?” “刚在外面酒楼吃的。”叶翎说。 “我一早给你炖的补汤,要不要再喝一点?”冰月问。 “可以再喝点儿。”叶翎点头。 风不易皱着眉头走过来,站在南宫珩面前,叫了一声:“阿珩。” 南宫珩看了他一眼,依旧沉默。 风不易脸色怪怪的:“小叶,你有没有发现,他今天有什么不同?” 叶翎愣了一下:“不同?什么不同?” “昨日他刚醒来的时候,有点躁郁,今天安静很多。他跟你说过话吗?”风不易问。 叶翎摇头:“没有,但我确定他会说话。”在床上发出的声音就不提了…… “我怎么觉得,你们圆房之后,他跟昨天不太一样?”风不易若有所思。 “难道圆房之后,他破了身,断情蛊才彻底发作?”叶翎蹙眉。 “有可能。看他今日比昨日更冷了,连话都不愿意说了。”风不易摇头,“不过也好吧,省得说出什么气人的混蛋话。” 叶翎又看了看南宫珩,晃了晃他的手,拉着他进房间去。她其实觉得南宫珩现在有点自闭的倾向,不过既然是中了蛊毒,可以解,如今只是时间问题。 蒙家只蒙婧和蒙璈姐弟俩,地方不大,叶翎回来拿了行李,决定在她怀上身孕之前,都住在宫里,这样也有人伺候,省得叨扰蒙婧。蒙璈也有公事要处理,不可能天天盯着南宫珩。受伤的风不易留在蒙家养伤,冰月也先在蒙家住一段时间。 南宫珩的属下正在夜王府重建房子,等房子建好了,就都可以搬回去了。 叶翎写了一封信给叶缨和百里夙,让开阳安排人送去西夏国。原来说的,蛊毒解了之后他们很快就回去,如今倒也不是走不了,只是叶翎现在没有心情去别的地方,只想早日怀上孩子,把原来的南宫珩找回来。 此外,一直在调查的,楚明泽和他家人的行踪,叶翎吩咐继续查,有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回宫再见到南宫御的时候,他看着南宫珩冷漠的样子,连连叹气:“小叶,真是辛苦你了。” “没事,他比昨天好多了。”叶翎微笑。风不易说过之后,她也发现,南宫珩昨日还想跑,有些躁郁,今日很安静。叶翎明明离他很近,却觉得他自成一个世界,孤单寂寥,拒绝与人交流。 叶翎昨日还在想,断情蛊发作之后,南宫珩或许会不择手段地追逐权势。但今日她觉得,她可能想错了。不知道别的中了断情蛊的人会怎么样,南宫珩今日真的很像是自闭了,没有要跑,对身体接触依旧很排斥,除了在床上…… 虽然感觉南宫珩不会跑,但叶翎还是一直拉着他没有放开。她先前说了,等好起来要给南宫御做好吃的,正好白天也没什么事,就带着南宫珩去了御膳房。 绑着两人的金色带子只有一米长,叶翎做饭,南宫珩只能像影子一样,跟着她在厨房里转来转去。 第一道菜出锅,叶翎用手捏起一块肉,递到了南宫珩嘴边,笑着说:“阿珩,尝尝好不好吃?” 南宫珩张嘴,吃掉那块肉,叶翎又问他好不好说,他依旧不说话。 叶翎做了四菜一汤,还专门做了一锅南宫御想吃的素面,装起来,提着食盒到御书房去。 食盒打开,南宫御就笑了:“好香,今儿我有口福了!” 这会儿太阳都快落山了,御书房里点着灯,南宫御和南宫珩叶翎三个人坐在一起吃晚饭。 南宫御尝了叶翎给他做的面,笑着说:“跟阿珩做的味道一样。” “他做的是我教的。”叶翎微笑。 南宫珩默默地吃饭,动作依旧优雅,只安安静静的,仿佛叶翎和南宫御不存在一样。 吃过饭,南宫御让下人收拾,看着叶翎牵着南宫珩离开的背影,他微微摇头,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是夜,叶翎没有再把南宫珩绑起来,南宫珩对她是有欲望的,不懂得克制,叶翎也就随他去了。 次日,叶翎带着南宫珩到藏书阁去,两人在藏书阁顶楼并肩坐着,南宫珩静静地看着下方,叶翎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他曾经在这里住过的那几年。 叶翎递了一本书给南宫珩,南宫珩拿在手中,默默地翻开。其实是他曾看过的书,但他还是从第一页开始,静静地往后翻着看。 暖暖的阳光照进来,叶翎有些疲惫,靠着南宫珩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南宫珩依旧低着头,在安静地看书,一本书已经快被他看完了。 于是,接下来,叶翎每天白天带着南宫珩到藏书阁去看书,有时候做了饭菜带过去,在里面待一整天,快天黑的时候才出来,回七夜宫去。 到了夜里,叶翎就任由南宫珩索取无度,过上了别样的新婚生活。 自从那天开始,南宫珩始终不说话,叶翎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很多,时间似乎也慢了下来,一开始的担忧,深藏心底的不安,也渐渐消散了。 蒙府。 已经五天没有见到南宫珩和叶翎了,冰月决定进宫去看看他们。叶翎给了她一块令牌,南宫御也说过,欢迎她到宫里去玩儿。 于是这天,冰月做了几道她的拿手好菜,还跟蒙婧一起包了饺子,装起来,出了蒙府,骑马往皇宫去。 路过西凉城大街,冰月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提着食盒,因为街上人来人往,走得并不快。 突然,冰月视线落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高大清瘦的背影上,感觉莫名有些熟悉,再看的时候,人却已经不见了。 冰月若有所思,突然想起这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刚刚那个背影,很像她曾经在半月岛救过的那个男人。 冰月扫视一圈儿,没再看到那个背影,觉得兴许是自己看错了,背影相似的很多,也没多想,骑着马继续往皇宫的方向走了。 冰月走过之后,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走出了一个面容普通的布衣男子,看着冰月的背影,和她来的方向,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冰月到皇宫门口,亮了令牌,很快就被放行了。 她被侍卫带着去了七夜宫,发现南宫珩和叶翎不在,七夜宫的宫女说,夜王和王妃在藏书阁。 冰月就提着食盒找去了皇宫的藏书阁。 进了藏书阁,一层一层往上走,到第七层,才看到了南宫珩和叶翎。 他们肩并肩靠坐在一起,各自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看,安静得只能听到翻书的声音,让冰月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觉得自己不应该来打扰他们。 冰月一直担心南宫珩蛊毒发作之后,他的冷漠会让叶翎伤心难过,影响到他们原本好好的关系,但现在才意识到,根本不会。南宫珩只是暂时忘了曾经相爱的感觉,但叶翎没有忘。情况变了,她找到了让他们都可以接收的相处方式。 “姐姐。”叶翎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冰月来了,微微一笑,“正好饿了,你就来送饭了。” “这个地方挺好的。”冰月提着食盒过来,透过窗外,看了一眼下方,整个皇宫尽收眼底。 “姐姐若是没事做,等会儿可以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书,拿走看完再还回来就好。”叶翎笑着说。 “那太好了!你们不在,我正觉得无聊呢,等会儿可要好好挑几本书带回去。”冰月拿了她做的饭菜出来,三人就在藏书阁里面吃了。 冰月小声问叶翎:“师兄还是不说话吗?” 叶翎摇头:“没事。” 冰月心中微叹,收拾了碗碟,下楼去了。 取了几本书,冰月拿着出宫去,回到蒙家,在大门口碰上了从军营回来的蒙璈。 “蒙公子。”冰月打了招呼就要走。 “他们在宫里还好吗?”蒙璈问了一句。 “挺好的。”冰月话落,牵着马进了府,并不想多说。看起来叶翎似乎挺好的,但她却总觉得有点心酸。 是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进了夜王府。 进了后花园,趁着月色,看到了大片倒地的竹林,拦腰断裂的树木。 远远地就看到夜王府里面有工匠正在连夜盖房子,黑影看了片刻之后,又默默地离开了。 距离晋阳城最近的锦夜城中,万籁俱寂。 城西的一座小宅子里,完颜幽正在院中练剑,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虽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她决定在人生最后的这三个月时间里,抓住一切机会,提升自己的实力,不管有没有意义。 一根树枝飞来,打在了完颜幽的剑上,她虎口顿时一麻!连忙收剑,躬身行礼:“主子!” “月儿睡了?”楚明泽摘掉面具,面具后的容貌也是易容出来的,很普通。 “是。”完颜幽垂眸。 “南宫珩解蛊失败了。”楚明泽神色莫名。 完颜幽愣了一下:“难道虞天给的蛊方有问题?” 楚明泽摇头:“蛊方没问题,我猜,应该是药引子有问题。南宫御不是南宫珩的亲爹。” 完颜幽神色惊讶,就听楚明泽接着说:“夜王府已经被南宫珩给毁了,或许南宫御还不知道真相,叶翎和南宫珩住在宫里,不知情况如何。” “主子为何关注他们的动向?”完颜幽不解。 “当初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来东晋。南宫珩解蛊失败,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他们现在应该无暇顾及我们这边。”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 完颜幽蹙眉:“属下还是不明白。”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楚明泽说,“晋阳城中,有一个我要的人。” 完颜幽愣住了,楚明泽不是喜欢林秀清吗?还专门把林秀清送去了他的家人所在的地方,完颜幽不明白楚明泽为何要来锦夜城?他要的人,是什么意思? 楚明泽神色淡漠地看了完颜幽一眼:“你并不是我给秀清选中的宿主,那人在晋阳城中。” 完颜幽的脸色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愣愣地看着楚明泽:“你……你说什么?” “之前利用你,只是为了骗过叶翎罢了。没有跟你说真相,是因为你相信了,你真的心甘情愿,叶翎才会相信。”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接着练功,你不会死,等事成之后,你负责保护秀清。” 楚明泽话落抬脚离开,完颜幽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跌坐在地上,神色怔然,又哭又笑…… 211.冰月怒怼桃树精(一更) 夜王府的房子那日被南宫珩毁光,如今半个月过去,已经重建好了,多建了两个客院。 暂住在蒙府的风不易和冰月,打算搬回夜王府去住。虽然叶翎和南宫珩还在宫里,但他们觉得不好再继续叨扰蒙婧。 蒙婧得知冰月要走,出言挽留。 “冰月,夜王妃还在宫里,你回夜王府去也没什么事,不如留下,我们还能做个伴儿。”蒙婧很喜欢冰月这个姑娘,觉得她开朗大方。 两人这半月经常一起下厨,冰月还跟着蒙婧学做女红,说要给她未出生的弟弟妹妹做小衣裳。 蒙璈的父亲蒙峻本是东晋执掌兵权的大将军,蒙家是百年将门,威名赫赫。 蒙婧和蒙璈姐弟是蒙峻的原配夫人岳氏所出,岳氏的庶妹与姐夫勾搭到一起,蒙峻宠妾灭妻,最终岳氏被活活气死,留下年幼的一双儿女,在蒙家艰难度日。 蒙峻前几年受了一次重伤之后,无法再上战场。因为南宫珩的举荐,蒙璈当上了大将军,之后没多久就带着蒙婧出府单住了。 姐弟俩跟蒙大将军府平日里没有来往,小家很简单,只两个粗使下人,蒙璈几乎天天都去军营,蒙婧就一个人在家。 这会儿冰月见蒙婧真心挽留,笑着挽住蒙婧的胳膊说:“蒙姐姐,我这回来东晋,答应了爹娘要好好照顾妹妹的。夜王府那边收拾好了,妹妹和师兄说不定过几日就会出宫回来住。我也不舍得蒙姐姐,若是得空,我会经常过来找蒙姐姐玩的。上回说好的,蒙姐姐还要带我出城去清林寺呢,过两日咱们就去。” 蒙婧笑意温婉:“那好,我等你来。”话落蒙婧又加了一句,“我家弟弟不苟言笑,其实人不错的,脾气也不差,你可别跟他计较。” 冰月愣了一下,蒙璈是主她是客,客随主便,她打扰了蒙家姐弟,哪会跟蒙璈计较?虽然她真的觉得蒙璈脾气太怪,没法沟通…… 冰月笑着摇头:“蒙姐姐言重了,蒙公子挺好的。”客气话必须得说。 蒙婧笑着握了握冰月的手:“那我就放心了。” 这会儿蒙璈不在家,蒙婧见冰月坚持要走,没再勉强,亲自把他们送出了大门外。 开阳赶着马车在外面等候,冰月先扶着受伤的风不易上车,自己上车之后,对蒙婧笑着挥手:“蒙姐姐快回去吧!我过两日就来找你玩儿!” 蒙婧微笑挥手,目送马车离开,才转身回府。 入夜时分,蒙璈回到家,才知道冰月和风不易走了。 家里又剩了姐弟两个,温馨宁静,却也难免冷清了些。 “小璈,你觉得冰月怎么样?”吃饭的时候,蒙婧笑着问蒙璈。 蒙璈皱眉:“什么怎么样?” 蒙婧笑意温柔:“小璈,你年纪不小,该成亲了。我看冰月就很好,长得漂亮,武功高强,还做得一手好菜,一点儿也不娇气,性格可真好。你觉得呢?” 蒙璈摇头:“我没感觉。” 蒙婧蹙眉:“小璈,你不能再这样。冰月都说你挺好的。人家不嫌弃你整天冷着一张脸,多好的姑娘呀,你怎么会没感觉呢?” 蒙璈拧眉:“秦冰月说我挺好的?” “是啊,冰月今日亲口跟我说的。”蒙婧点头。 蒙璈微微摇头:“她肯定不是这样想的。”蒙璈能感觉到冰月有点嫌弃他,虽然表面客气。 蒙婧无奈:“错过了,可没这么好的姑娘了!” “姐,你还没成亲,我不会考虑这种事的。”蒙璈放下筷子,看着蒙婧说。 蒙婧皱眉:“说你的事,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姐,杜仲已经死了整整两年了,我给你说的亲,你总也不答应。”蒙璈看着蒙婧说。 蒙婧闻言,神色微怔,摇头苦笑:“这跟杜仲没什么关系。” 蒙婧原来有个未婚夫,也是个将门子弟,名字叫杜仲,比蒙婧大三岁。因蒙婧的母亲岳氏和杜仲的母亲杜夫人是手帕交,自小定的娃娃亲,也算是青梅竹马。虽然岳氏早死,但杜家也没悔婚。 原本前年杜仲和蒙婧该完婚的,谁知成亲前夕,杜仲突然得急病死了。 后来晋阳城就有传言说,蒙婧克夫。 蒙璈对此很生气。偶听得国公府的公子说蒙婧闲话,蒙璈差点把人家给打死。 蒙大将军府的某些人,本想插手蒙婧和蒙璈的亲事,结果蒙璈回去一趟,打了好多人,两边算是再不来往了。 蒙璈这两年在军中给蒙婧物色了好几个年轻的将军,但蒙婧都回绝了,亲事就这么耽误下来。 “姐,你到底怎么想的?”蒙璈看着蒙婧问。 蒙婧微叹:“娘过世之后,我们两个在蒙家相依为命,我跟杜仲,其实并不熟悉,原想按照娘安排的亲事,到年纪就嫁过去,谁知他得病没了。自那以后,我没再想过要嫁人,只盼着你能娶个好姑娘,成个家。” 长姐如母。蒙婧和蒙璈姐弟自小在蒙大将军府受了许多苦,自从他们的母亲过世,蒙婧就把蒙璈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当年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对母亲如何薄情冷血,对蒙婧产生了很深的影响,导致她在终身大事上面,态度是宁可不成亲,自己过一辈子,也不要把一生轻易托付出去。 蒙璈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长幼有序,姐姐不嫁人,我不成亲。若是姐姐觉得秦冰月好,那等姐姐找到好归宿,我可以追求她。” 蒙婧哭笑不得;“小璈你说什么呢?你以为人家冰月那么好的姑娘没有人追求吗?会一直等着你?” “错过就是没缘分。反正她应该也不会喜欢我。”蒙璈想起冰月总是带着笑的样子,皱了皱眉。有什么好高兴的?不懂。 姐弟俩的谈话告一段落,蒙婧还是打算有机会定要撮合蒙璈和冰月,她就觉得他们俩特别合适,蒙璈这冷淡性子,就得找个冰月那样开朗的,能制得住他。 皇宫里,叶翎和南宫珩日日白天到藏书阁去看书,夜夜度春宵。南宫珩始终不说话,每天被叶翎牵着,出门,回来,对其他人连眼神都没有。 得知夜王府里已经收拾好了,叶翎暂时也没带南宫珩回去,因为他们需要宫里的藏书阁来打发时间,不然白天对着一个自闭的男人,叶翎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天夜里,叶翎沐浴过后,发现小日子来了,心中不由有些微失望,半个月的“努力”,并没有怀上。 回房间,南宫珩正靠坐在床上看书,侧颜如玉,安静得仿佛随时都可能从叶翎面前消失。 叶翎在床边坐下,拿走了南宫珩的书:“阿珩,该睡了。” 把书合上,放在床边,一只大手揽住叶翎纤细的腰肢,把她带到了床上去。 再次被南宫珩压在身下,看着他轻车熟路地扯着她的衣服,叶翎神色无奈地推开他:“今日不行。” 南宫珩不管,拉开叶翎的手,继而扯开了叶翎的衣襟,眸中满是欲色。 叶翎没办法,只能用别的方式帮南宫珩纾解。 最后南宫珩睡着了,叶翎没了困意,静静地看着躺在身旁熟睡的男人。这个时候的南宫珩闭着眼睛,褪去了白日的冷漠,经常让叶翎觉得,还是从前的他。 叶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等过几天,继续努力,做运动,生娃娃,越快越好。 西夏国,皇宫。 这日叶缨拿到了叶翎从东晋送来的信。 打开看了一眼,叶缨面色就沉了下去。 坐在旁边的百里夙微微蹙眉:“怎么了?妹夫解毒不顺利吗?” 叶缨把信看完,冷着脸递给百里夙。 百里夙拿过去,脸色也变了:“这……南宫不是晋皇的儿子?断情蛊发作,小妹要跟他生个孩子来解蛊?怎么会这样?” 叶缨沉默不语,周身气压很低。 百里夙看完信,收起来,握住叶缨的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阿缨,我知道你心疼小妹,替她觉得委屈,但碰上这种事,谁也没有预料到。南宫……唉,我本来觉得自己够惨了,没想到他比我惨得多。” 至少从小到大,百里夙都是有爹疼有娘爱,即便是在等死的那些年,百里复和明氏都没有放弃他,一直让他当着西夏国的太子,总对他说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南宫珩……亲娘他没见过,身上却带着亲娘留给他的毒物。对他那么好的父皇,竟然不是他亲爹。得亏南宫御是真疼南宫珩,得知真相也没有选择跟他决裂,否则,南宫珩比现在更惨。 叶缨想到叶翎如今的处境,眼圈儿一下子红了:“若是日后南宫珩敢负了小妹,我定把他碎尸万段!” 百里夙点头:“对,到时候我帮你!”话落搂住叶缨的肩膀,微叹一声说,“不过我相信南宫不会的,事情变成如今这样,也是没有办法,你别太担心了,小妹在信里还跟我们开玩笑呢,想来她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没有……” “也没有什么?小妹心大,活该受委屈吗?”叶缨反问。 百里夙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说到底,这是小妹和南宫的事,她已经做了决定,你也不会真的反对,或者责怪南宫。我知道你只是心里不好受,若是有气,可以冲着我撒,要不你揍我一顿?说不定能感觉舒服点儿。” “滚!”叶缨推开百里夙。 百里夙笑了笑,抱得更紧了。滚是不可能滚的,不过想想南宫珩,百里夙真的为他鞠了一把辛酸泪。 当时南宫珩和叶翎离开西凉城前,百里夙还调侃他,说毒还没解,话不要说得太满。谁知道,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 叶缨写了一封信,让送信来的人带回去给叶翎。 百里夙看了,叶缨在信中语气平静,甚至还跟叶翎开玩笑,说给叶尘生妹妹的事情,她们姐妹比一比,看谁抢了先。 百里夙知道,叶缨并不开心,但她更不想再给叶翎带去任何负面的情绪。希望叶翎能够如愿,尽快怀上身孕,南宫珩好起来之后,以后越来越好吧。 晋阳城。 冰月和风不易回到夜王府三日后,见叶翎没打算回来住,这日冰月就骑马出门去蒙家找蒙婧。先前说好的,蒙婧要带冰月去晋阳城郊的清林寺游玩儿。 这日蒙璈休息,在家里。蒙婧见冰月来了,很是高兴。 “蒙姐姐,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去清林寺吧。在路上听人说清林寺的桃花开了,很美呢!”冰月笑着说。 “好,我也正等你来呢。”蒙婧微笑,“冰月你先坐着喝杯茶,我去叫小璈,他今日无事,让他护送我们过去。” “不用。”冰月脱口而出,“我保护蒙姐姐!” 蒙婧笑意加深:“知道冰月你很厉害,不过小璈在家也没事,叫上他一起吧。” 冰月其实觉得蒙璈同去会扫兴,不过见蒙婧坚持要带着弟弟,就笑着点了点头。 蒙璈在书房,听到敲门声,起身过来,开门,见是蒙婧。 “小璈,快换身衣服,我跟冰月要去清林寺,你送我们去。”蒙婧笑着说。 “好。”蒙璈点头,去换衣服了。蒙婧武功不高,蒙璈素来不让她一个人出门,对于冰月的实力,蒙璈并不了解。 于是,最后出发的时候,蒙婧和冰月坐马车,蒙璈骑马在旁边护送。 一路往城郊走,不时听到马车里传出冰月的笑声,蒙璈微微皱眉,有什么好笑的…… 清林寺在城郊的青云山上,在山下下马车,蒙婧和冰月挽着手拾级而上,蒙璈默默地跟在后面。 到了清林寺,先去前殿拜了拜,就去后山桃林看桃花。 桃花盛放,粉红如云,美不胜收。 突然听到前面有琴声,冰月拉着蒙婧跑过去,就见一个少女正端坐桃花树下,一身粉衣,五官精致秀美,仿佛与桃林融为一体。 周围围了一群公子小姐,正在欣赏琴艺。其中几位公子,面色陶醉,分明是在欣赏美人。 冰月站在外围听了一会儿,觉得这琴艺平平,比起叶缨和叶翎都差远了,而且故意选在这种地方,未免有哗众取宠之嫌,瞬时觉得兴致缺缺,就问蒙婧:“蒙姐姐,你还想听琴吗?” 蒙婧神色淡淡,摇头笑笑:“走吧。” 正要转身时,抚琴的粉衣少女却突然看到了蒙婧,开口叫了一声:“大姐!” 冰月愣了一下,就见蒙婧面色有几分不悦,那粉衣少女已经起身提着裙子跑了过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大姐,我们都好久没见了,你总也不回家,爹爹和娘都很惦记你和哥哥呢!”粉衣少女上来就拉住了蒙婧的胳膊。 这是蒙婧和蒙璈同父异母的妹妹蒙雅,晋阳城里有名的美女加才女。 而作为蒙大将军府嫡出大小姐,蒙婧名声并不好,貌丑无盐,性格冷僻,胸无点墨,跟蒙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来,因为杜仲的死,蒙婧又多了个名声,克夫。 蒙婧显然很厌恶蒙雅的触碰,离开推开了她。 旁边的公子小姐看着蒙婧的眼神都有些轻蔑,其中一个华服小姐拉住了蒙雅,阴阳怪气地说:“小雅,你懂礼数,懂孝道,有些人可是不懂。以后要离晦气的人远一点,沾惹上可不好了。” 蒙雅面色有些委屈:“赵姐姐,你不要这样说我大姐,她不是晦气之人,也没有不孝,只是……只是生了我娘的气……” “跟长辈置气,这不是不孝是什么?”赵小姐义正言辞地说。 蒙婧不想理会这些人,因为这种事,这些年,发生过很多次。蒙雅永远都喜欢在她们一起出现的场合,不遗余力地让蒙婧来衬托她,她的好名声就是踩着蒙婧上去的。 蒙婧只觉得很无聊,抬脚就要走,结果就听冰月看着蒙雅问了一句:“不知这位是?” 蒙雅早就注意到冰月了。冰月容貌清丽,气质清雅,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 “我叫蒙雅,是蒙大将军府的三小姐。这位姐姐是?”蒙雅看着冰月,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来。 “你又不知我年纪,为何张口就叫我姐姐?是在讽刺我长得老气吗?”冰月似笑非笑地问。 蒙雅神色一僵:“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那说话请注意一点儿。不过据我所知,蒙大将军的原配夫人只生了一儿一女,你这位三小姐,是几夫人所出?倒是没听说过。”冰月笑着问。 蒙雅脸色难看起来。她最听不得的,就是有人拿她的身份说事,她娘是妾室扶正的继室。从身份来讲,她比蒙婧这个正经嫡出的大小姐可要矮一头。这也是她素来极其讨厌蒙婧的原因。 “你是什么人?蒙家的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赵小姐为蒙雅打抱不平。 “你也姓蒙?若你不姓蒙的话,那今日蒙家的事,可是你先指手画脚的。这位姑娘,做人不能双重标准啊。”冰月微笑。 赵小姐被怼得哑口无言。 冰月看着蒙雅眼圈红红的样子,轻笑了一声:“这位蒙三小姐,你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打你了呢?虽然我想这么做,但并没有做不是么?蒙姐姐不想理你,自有她不想理你的道理,请你反省一下自己好吗?非要在外人面前装委屈,当众说蒙姐姐不回家看望长辈?请问你这是说给谁听呢?” 冰月这辈子最厌恶的女人就是差点毁了如意一辈子的如烟。如今看到蒙雅这哭哭啼啼娇娇柔柔两面三刀的样子,不禁让冰月想起如烟来,生理性反感。 “你!你到底是谁?”赵小姐看着冰月的眼神十分不善。 “我姓秦,是夜王的师妹,夜王妃是我义妹,蒙婧是我认的姐姐。怎么?想比身份?那多没意思,不如咱们比试一下武功?我保证点到即止,敢不敢?”冰月冷笑。 “秦小姐,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针对我?”蒙雅抹着眼泪说,“我不过是许久没有见到大姐,一时心喜,说了两句话而已。便是有什么不妥,也是无心的……” “无心的?那你委屈什么?觉得自己哭起来很好看是不是?”冰月冷笑,“跟你不一样,我刚刚说你的,都是有心的。我说了我认,你不服就来辩,没话说就憋着!我最烦你这种什么事都没有就开始哭哭啼啼装可怜的人了。如果我听说的事情没错的话,你出生的时候,你娘还是个妾室,你本是个庶女。你娘扶正了,也不是正经的嫡妻,认清你的身份!以后再敢骚扰蒙姐姐,背地里说她坏话,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冰月话落,拉着蒙婧就走,留下蒙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哭都哭不出来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当众这样羞辱她,可偏偏冰月说的都是事实,她无法辩驳…… 冰月走出两步,又回头,看着蒙雅,唇角微勾:“对了,有句话,一开始就想说,差点忘了。穿得一身粉跑来佛门清净之地抚琴,哗众取宠,你以为你是桃花仙子吗?充其量就是个桃树精,大家闺秀可不这样。好心提醒,不用谢!” 蒙雅气得快要晕过去了,冰月拉着蒙婧扬长而去。 “蒙姐姐,你不会怪我多事吧?”冰月问蒙婧。 蒙婧微微笑了笑:“怎么会呢,你是帮我出气呢,我应该谢谢你。” “蒙姐姐心善,大家风范,不想跟那些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我可不管。我这辈子最讨厌就是你那个庶妹那种类型的女人。”冰月握了握拳头,“刚刚真想打人!” 方才的闹剧,蒙璈就在不远处站着,尽收眼底。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蒙雅,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冰月的背影上,心中默语:“嘴可真毒。”唇角浮现出一个清浅的弧度,很快消失不见,追着蒙婧和冰月走了。 蒙璈走后,一对面容普通,夫妻模样的男女出现在桃林中。 “主子说的,是哪个人?”完颜幽低声问。 楚明泽看着蒙婧和冰月离开的方向,神色淡淡地说:“蒙家大小姐。” 完颜幽皱眉:“她……并非奸恶之人。” “重要么?”楚明泽反问。 完颜幽垂眸,不再言语。 “继续盯着,要让她消失的时候,叶翎不会联想到我身上来。正好,可以利用一下那位蒙家三小姐。”楚明泽眼眸微眯。 212.叶翎有喜,蒙婧失踪(二更) 锦夜城。 入夜时分,完颜幽和楚明泽从晋阳城归来。 看到楚明泽要进房间,完颜幽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叫了一声:“主子。” 楚明泽转头,神色淡漠:“怎么?” “为何非要是蒙家大小姐?”完颜幽看着楚明泽问。 楚明泽冷冷地说:“因为她跟秀清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人,这么简单的原因,还需要我跟你解释吗?” 完颜幽蹙眉:“可她……是无辜的。” “完颜幽,你是在教我怎么做吗?”楚明泽冷声问。 完颜幽摇头:“不敢。只是……若主子的计划成功,夫人占据了蒙家大小姐的身体,夫人那么善良,她如何能接受用害死一个无辜之人做代价换来的重生?属下以为,既然主子是为了夫人好,应该先跟夫人商议过。” “完颜幽,你不会忘记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吧?”楚明泽看着完颜幽的眼神很冷。 完颜幽垂头,跪了下来:“不敢忘,属下的命,是主子给的。” “我就问你一件事,若你跟蒙婧都可以作秀清的宿主,你愿意那个人是你自己,跟月儿天人永隔,去救蒙婧吗?”楚明泽冷声问。 完颜幽脸色难看,跪在地上没有言语。 “她无辜?你不无辜?谁对你好过?想在人世间生存,就要抛弃不必要的同情!记住,你的命是我给的,不是让你活着去做菩萨的!想清楚死士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再敢忤逆我的意思,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楚明泽冷哼了一声说。 “请主子恕罪,是属下多嘴。”完颜幽垂着头低声说。 听到关门的声音,完颜幽缓缓抬头,看了一眼楚明泽的房门,神色怔怔。她以为楚明泽是个好人,是她太天真了。楚明泽这个人心里没有善恶,只有自己的好恶。 完颜幽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回了房间。 孩子正在熟睡,算算日子,已经过了百天了。完颜幽把孩子抱起来,静静地坐在床边,突然有些迷茫。 一开始,因为楚明泽的保护和相救,她和孩子得以活着,她坚信楚明泽是个好人,奉楚明泽为主,言明愿意做他的死士。 但没多久,楚明泽就说,让她去死,说这样对孩子更好。 完颜幽接受了,她开始数着日子等待死亡的降临,可不久之前,楚明泽突然又告诉她,是假的,骗她是为了骗叶翎。 完颜幽“死里逃生”,不必跟孩子分开,她对楚明泽更加感激。 可现在,完颜幽问自己,若是楚明泽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要伤害无辜之人,她要做那个帮凶吗? 完颜幽不想,真的不想。她自己本就是个无辜之人,从小到大却受尽苦楚,被很多人伤害过。她最不愿的,就是变成一个她曾经最讨厌的人,那样会让她觉得,过去她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该,因为她跟那些加害者,本质上是一样的。 有选择的余地吗?完颜幽问自己。 答案似乎都不需要思考,没有。楚明泽要做的事,她阻止不了,她想要带着孩子脱离楚明泽,绝无可能。假如成功了,那么离开的一定是她的尸体。 经历过先前的绝望煎熬,完颜幽如今愈发珍惜跟孩子在一起的每一刻。她想起叶翎说过的话,若她死了,她如何保证楚明泽会善待她的孩子?当时她相信楚明泽,但如今发现,她根本就不了解楚明泽。 完颜幽苦笑,她自己活下去都这么艰难,哪还有资格去同情别人? 三月十五。 距离南宫珩和叶翎离开西凉城,已过去近两月。 距离南宫珩和叶翎圆房,已过去一个月出头。 距离楚明泽的转生蛊养成,仅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风不易被南宫珩掰断的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一段时间之内要注意不能提重物。 这日风不易和冰月一起到东晋皇宫去,看望南宫珩和叶翎。 是白天,冰月一进宫,很自信地说,南宫珩和叶翎一定在藏书阁,于是两人就径直去了藏书阁。 结果爬上顶楼,发现没有人。 离开藏书阁,到七夜宫中,还没进门就被拦住了。 两人半个月之前来过,所以宫女认得他们。 “风公子,秦小姐,现在夜王殿下和王妃娘娘不方便见客。”宫女说。 风不易皱眉:“大白天的,有什么不方便的?” 宫女欲言又止,冰月笑了笑说:“那我们到御花园去转一转,过会儿再来。”这是南宫御给他们的特权,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 冰月拉着风不易离开,风不易还是一脸不解:“那俩人干什么呢?” 冰月轻咳了两声:“小风,师兄和妹妹是夫妻,都说了不方便见客,还能是干什么?” 风不易神色怪异:“大白天的,真是……” 两人到御花园走了一圈,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见到叶翎的时候,她面色红润,眉宇之间还带着一抹难掩的媚色。南宫珩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衣,坐在不远处,手中捧着一本书,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抬头。 原先叶翎用来绑着南宫珩的金色带子,如今只出门的时候用。 叶翎最近给南宫珩找了许多他以前没看过的书来,他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其他时间都在静静地看书,自成一个世界。 “手。”风不易对着叶翎,说了一个字。 叶翎伸手过来,风不易给她把脉,微微皱眉。 “没关系,孩子的事也要看天意。”叶翎着急给南宫珩解毒,但也知道,这种事不是急能解决问题的。当然,他们都很努力,不过多少还是要看缘分。 风不易又让叶翎换了一只手,若有所思:“像是滑脉。” 叶翎愣住,冰月神色一喜:“真的?那太好了!” 看叶翎怔怔的,风不易放开她,坐了下来:“恭喜,你有孕了。” 叶翎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了小腹上,唇角缓缓地翘了起来。一时间,觉得惊喜又神奇。两辈子,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她心中有点激动,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南宫珩。 南宫珩却像是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依旧安静地看着手中的书。 叶翎起身走过去,拿开南宫珩的书,拉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眼眸晶亮:“阿珩,我们要有孩子了!” 南宫珩把手抽了回去,又拿起了旁边的书,打开,精准地翻到了原先看的那一页,低头,接着看。 冰月蹙眉,走过去,搂住了叶翎:“妹妹别伤心,师兄现在不正常。” 叶翎抬手,敲了一下南宫珩的脑门儿:“算了,你这个傻子。” 叶翎最近确定,南宫珩的很多记忆都像是封存了一样,身体的本能都在,但情感神经似乎被掐断了,不是行尸走肉,像是把心门关上了,无法接收到别人传递过去的情感,也不会做出什么反应,只沉浸在自己安静的世界中。 风不易摇头叹气:“小叶,辛苦了,说实话,我真的想帮你打死他。” 叶翎微笑,回来坐下,脚步都下意识地放慢了些:“我有喜了,这是喜事,大喜事,都高兴点儿。” 风不易扯了扯嘴角,有点笑不出来。虽然叶翎很乐观,但周围的人都替她觉得心酸。 风不易觉得,等南宫珩清醒过来,对这一段还有记忆的话,他可能会疯掉。被他捧在手心的姑娘,日日面对着这样一个他,圆房是叶翎主动的,怀孕这样的喜事,南宫珩也无法跟叶翎分享这份喜悦。 风不易不信,叶翎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妹妹,回夜王府去吧,接下来留你们俩在宫里,我不放心。”冰月对叶翎说,“回去我可以照顾你。” “还有我。作为孩子的干爹,我要每天确定他是健康的。”风不易开口说。 “好,回去。”叶翎微笑点头。 冰月在帮叶翎收拾东西,她去跟南宫御告别。 南宫御得知叶翎有喜了,高兴地笑了起来:“好好好!太好了!等孩子生下来,小七也没事了。小叶,真是辛苦你了!” “喜事,有什么辛苦的。”叶翎笑着说。 南宫御得知叶翎要出宫回夜王府去住,一开始不乐意,说宫里有人照顾。不过叶翎坚持,南宫御最后就同意了。 于是,叶翎带着南宫珩,回到了夜王府。 经过先前的重建,夜王府除了多出来两个客院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恢复如初。 主院里一切都是老样子,不过如今叶翎面临一个问题,怀孕了,有些事不能做,如果继续跟南宫珩同床的话,她可管不住南宫珩,总不能把他绑起来。 叶翎还在想要怎么办的时候,风不易倒了一杯茶,放在了南宫珩面前。 南宫珩拿起来喝了两口,风不易对叶翎说:“妥了。” 叶翎意识到风不易在茶水里给南宫珩下了某种药,笑着摇头:“行吧,暂时只能如此了。” 叶翎不想跟南宫珩分开住,一方面是为了看着他,一方面是为了陪着他,也让他陪着自己。尤其是得知有了身孕之后,叶翎不管南宫珩有没有感觉,她都希望他们一起,看着孩子慢慢地在她肚子里长大。 是夜,上床躺下,叶翎轻轻依偎在南宫珩怀中,抱着他,轻笑了一声:“其实,我还是有点生气的,气你这么大的喜事都没有反应。不过,欢喜大过生气。虽然这个孩子来得急了些,也有目的性,但这就是我们先前一直期待的,我们会成为很好的父母。” 如风不易所想,叶翎当然不可能不在意,因为有期待,就会有失望。不过叶翎正在慢慢习惯这样的南宫珩,她甚至觉得,这就是南宫珩骨子里的另外一面。 他从出生到现在,遭受了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尤其是曾经被关在皇宫藏书阁的四年时光,无尽的孤独和寂寥。 他是熬过来了,依旧开朗爱笑,温暖善良,但那一段的经历,必然也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在最向往自由的少年时,体会了无尽的孤寂,那份孤寂被他深藏在心底,如今,像是释放出来了。 叶翎这两日常常忘记断情蛊这件事,她只是觉得,南宫珩像是回到了少年时,躲在幽暗安静的角落里,那个世界,光照不到,他一个人在里面,等着有人把他拉出来。 叶翎正在努力,她想把曾经那个孤寂的少年,如今这个自闭的男人,拉到阳光下,跟她站在一起,然后,继续前行。 或许不会有结果,但叶翎不会放弃。 刚成亲时,两人在夜王府里一起砍竹子做的竹排,如今还在。 春日阳光明媚,开阳把竹排放到了湖里,叶翎拉着南宫珩走上去,她躺下,南宫珩也随着躺下,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叶尘的距离。 叶翎靠过去,抱着南宫珩的胳膊,微微眯着眼睛,任由竹排在湖面随风飘荡。 冰月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脸上忍不住带了笑意,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美极了。她已经给西凉城写了信,告诉那边的亲友叶翎有孕的喜讯。 晚些时候,叶翎找了开阳过来。 “还是没有楚明泽的任何线索吗?”叶翎问。 开阳摇头:“属下无能,没有查到楚明泽的行踪。” 叶翎微叹:“他素来谨慎到了变态的地步,以他伪装隐匿的功力,便是跟我们擦肩而过,怕是也很难发现。但不出意外的话,下月十五左右,他的转生蛊就要养成了。若在那之前还是没有线索,有些事,无法挽回。” 这是叶翎一直都没有忽略的事情,很重要。当初为了打破僵局,只能选择交易,谁知南宫珩并没能顺利解蛊。原本的计划是,等南宫珩的蛊毒解了,他们就全力去追查楚明泽的行踪。可计划跟不上变化,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月,南宫珩蛊毒未解,叶翎怀了身孕,楚明泽消失了。 入夜时分,急促的马蹄声在夜王府大门口响起,开阳开门,就见蒙璈策马冲了进来。 叶翎和南宫珩正在吃饭,冰月和风不易都在座。 听到外面有动静,下一刻,蒙璈大力推开了门,扫视一圈,眉头紧锁:“我姐呢?” 冰月愣了一下:“今日蒙姐姐没有来过啊。” 蒙璈猛然握住了拳头,叶翎神色微变:“怎么回事?” “我今日不在府中,回来的时候,下人说我姐出府,说要来给秦冰月送她亲手炖的汤,但现在人和马车都不见了!”蒙璈脸色铁青。 213.蒙婧失踪始末(一更) 蒙婧是巳时中出的门。 昨日听蒙璈说叶翎和南宫珩从宫里回来了,叶翎还怀了身孕,蒙婧想来看看叶翎和冰月,一早炖了最拿手的汤,带着出门,来夜王府。 往日蒙璈都不让蒙婧一个人出门,今早蒙婧提起来,但蒙璈今日要练兵,不能陪她,想着蒙府和夜王府离得不远,交代了蒙婧不要到别处去,早点回家。 蒙璈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回来得比往日晚,到家天都黑了,听下人说蒙婧还没回来,当即觉得不对劲,连忙往夜王府来了。 冰月神色一变:“怎么会这样?赶紧去找啊!妹妹,你跟师兄和小风在家,我跟蒙公子出去找蒙姐姐!” 叶翎点头:“蒙蒙你别着急,先去报官,到城门口去查一下蒙姐姐的马车今日有没有出过城。若是没有出城,定还在晋阳城中,跟父皇打声招呼,调兵过来,全城搜查。若是出城了,就去追。” 蒙璈闻言,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冰月追着蒙璈跑了出去。 到大门外,两人骑在马上,冰月对蒙璈说:“你先去城门口,我在附近仔细找找!等会儿我去寻你!” 蒙璈看了冰月一眼,快马加鞭离开了。 蒙婧坐的马车挂着蒙府的牌子,守城兵十分肯定地说,今日没有见到蒙府的马车出城。 于是蒙璈立刻回来,先去报官,然后递了牌子进宫,请示南宫御。 得了南宫御准允之后,蒙璈让他的随从拿着令牌到护城军大营中调兵来,带着兵,开始全城搜查。 冰月找到蒙璈的时候,他面沉如水,带着一队人马,正要进蒙大将军府。 “蒙公子!”冰月在蒙璈身旁下马,对他摇头,眉头紧蹙,“那条路上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有很多马车经过,也追踪不到车辙印。” 蒙璈没说话,见蒙大将军府开了大门,管家拦路,上前一脚,就把管家踢开,带着人大步走了进去,冰月也跟着进去了。 蒙峻跟他的夫人小岳氏正在用晚饭,他们的一双儿女陪在身旁。蒙雅是三小姐,她还有个同母弟弟蒙豪,一家四口气氛温馨融洽。 突然听外面有下人高声喊:“大公子来了!” 蒙峻手中的筷子一下子掉在了桌上,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因为重伤,导致他一条腿废了,如今要坐着轮椅过活。 蒙雅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茶杯,茶水弄湿了衣服,她拿着帕子,低头去擦。 “大公子止步,请容老奴禀报一声!” “大公子……” 蒙璈抬脚踹开门,一个碟子朝着他砸了过来! 冰月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那个即将砸到蒙璈身上的碟子,原路砸了回去! 蒙峻推着轮椅躲开,碟子摔在桌子上,小岳氏惊呼了一声,慌忙拉着蒙雅往旁边躲。 “你!你这个孽障!又发什么疯?”蒙峻面色铁青,怒指蒙璈。 蒙璈看着他们,冷冷地问:“我姐呢?” 小岳氏蹙眉:“小璈,自从你带着婧儿离开家,她可是再没回来过。怎么?婧儿出什么事了?” “最好跟你们没关系,否则,你们谁都别想活!”蒙璈眸光冰寒。 “婧儿是你带走的!她出事你还不到别处去找?对自家人耍什么横?”蒙峻厉声说。 蒙璈上前去,掀了蒙峻面前的桌子,伸手就把蒙雅从小岳氏身旁拽了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冷声问:“说,是不是你做的?” 蒙雅神色惊恐:“二……二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蒙豪见状,神色一怒,从旁边墙上拔下一把剑,就朝着蒙璈刺了过去! 冰月挥剑去挡,不过两三招之后,就把蒙豪踹了出去! “蒙璈,你这个疯子!放开我妹妹!”蒙豪跌落在门外,摔得鼻青脸肿,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剑,又冲了进来。 然后,再次被冰月打飞出去。冰月神色轻蔑地看着蒙豪:“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别过来丢人现眼了!” 蒙峻气得浑身颤抖:“孽障!你还不快放开雅儿!你真是疯了!疯了!” 蒙璈并没有放开蒙雅,蒙雅被蒙璈提着,双脚离地,脸色煞白,声音颤抖:“二哥……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大姐的事啊……” “蒙雅,你今日出过门吗?都做了什么?老实交代!”冰月也觉得蒙雅的嫌疑最大。蒙婧跟人无冤无仇,平日里很少出门,唯独这个蒙雅,一直把蒙婧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每次碰面都要踩蒙婧一脚。 不久之前,在城郊的清林寺桃花林中,冰月因为蒙婧跟蒙雅起了冲突。现在想来,以蒙雅的性子,有可能恼羞成怒,背地里下黑手。 想到这里,冰月一时有些后悔,有些愧疚。若真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导致蒙雅对蒙婧出手,她也有责任,当时不该那么冲动的…… “我今日……没有……没有出过门……家里人都可以作证!”蒙雅脸色青白,说话都有些艰难了。 正在这时,四散在蒙府各处搜查的人,有一个脚步匆匆前来禀报:“将军,在蒙府后园的枯井中发现一具女尸!” 冰月脸色一白,立刻转头冲了出去! 蒙璈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禀报的人接着说:“不是大小姐!看衣服,是个丫鬟!才死没多久!” 冰月脚步一滞,但还是朝着蒙府后花园冲了过去。 虽然确定不是蒙婧,但今日蒙婧出事,偏偏蒙府里面死了个丫鬟,未免也太巧了! 看到蒙雅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慌乱,蒙璈眸光冷凝,掐着她的后颈,拖着她大步往外走! 小岳氏神色慌乱:“相公……相公这可咋办啊!小璈像是疯了一样!” “推我过去!”蒙峻气恨地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自从他受伤,蒙璈被南宫珩推着取代了他的位置,就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蒙璈一年到头都不一定回来一回,只要回来,一定没好事! 小岳氏脸色难看地推着蒙峻出门,蒙豪也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一起往后花园跑。 他们并没听说府里少了丫鬟,后花园枯井里面的女尸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 冰月先到了后花园,蒙璈提着蒙雅,随后赶到。 负责搜查的士兵已经把尸体从枯井里面弄出来了,就摆在旁边。 士兵提着灯笼,照得周围亮堂堂的。尸体的脸惨白渗人,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人的红痕,是被人活活勒死,而后投入井中的。 冰月俯身,仔细看那死去丫鬟的容貌,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她心中一动,冷声说:“肯定是蒙雅的丫鬟!那日在桃花林中,我见到过她!” 蒙璈甩手,把蒙雅扔到了尸体身上! 蒙雅的头,正好撞到了尸体的脸,她连声尖叫,浑身颤抖不止,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躲。 蒙璈也见过这个丫鬟,她叫双喜,是从小伺候蒙雅的贴身大丫鬟。当初仗着蒙雅得宠,没少为难蒙婧。 “说,她怎么死的?”蒙璈冷声问。 蒙雅连连摇头,神色惊惶:“不……我不知道……不知道……” “她是你的贴身大丫鬟,你说你不知道?”蒙璈把蒙雅拽过来,逼她看着双喜,冷声说,“我再问你一次,她是怎么死的?” 蒙雅看到双喜脖子上面的勒痕,语无伦次地说:“被……被人勒死的……不是我……我不知道……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小岳氏推着蒙峻,和蒙豪一起赶到,看到双喜的尸体,一个个神色惊骇,难以置信。 看院子的老奴声称,傍晚时分,最后一次看见双喜,是她跟着蒙雅到花园去,没见她们离开。 冰月拔剑,架在了蒙雅脖子上,冷声说:“你为何杀了你的大丫鬟?说!” “我没有……没有……”蒙雅摇头不止,一身狼狈,泪流满面,“我真的没有……没有杀她啊!” “你跟她一起进了花园,只有你出去了,你说你没有杀她?”冰月的剑又朝着蒙雅的脖子靠近了一点 “是……是我带着双喜,来花园采花回去插瓶……那花只落日后才开!我……我先走了,让她留下……接着采花……我要……用来沐浴……”蒙雅脸色煞白地说。 “是啊!雅儿傍晚采的花,插了瓶,我们都看见了!”小岳氏连忙说,“谁知道这双喜是不是在花园乱跑,失足跌到井里去的?雅儿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可能杀人?府里谁不知道,雅儿平素跟双喜亲得像姐妹一样?” 冰月冷冷地看了小岳氏一眼:“脑残就闭嘴!她分明是被人勒死之后投入井中,怎么可能是自己失足跌进去的!这口井这么偏!” 小岳氏也是一时情急,想帮女儿解释,不过她的脑子都用来伺候蒙峻了,确实不太聪明。 冰月把蒙雅从地上拽起来:“说,是不是你杀了她?是为了灭口吗?否则她平白无故为何今天死了?” 蒙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不是我……真的不是……” 很快,看后门的交代,说今日巳时双喜出过门,过了午时才回来,来回都是一个人走的后门。 蒙璈看着蒙雅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杀意:“说!你让双喜出去做什么?” “我……我……”蒙雅的眼神有明显的躲闪,“我想吃天福楼的点心……让她出去买……” “买点心为何不走偏门,非要躲躲闪闪走后门?”冰月冷声问。 “我……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蒙雅嚎啕大哭,“爹……娘……救我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但蒙雅的神色和语气,表明她到这会儿,是真的慌了,怕了。她跟双喜主仆两个今日一定做了什么事,而且很可能跟蒙婧有关系。 蒙璈夺过冰月手中的剑,举起落下,在蒙雅脸上画了个叉!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蒙雅的脸流血不止,她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蒙峻高声喊:“来人啊!来人!”但此时蒙大将军府已经被蒙璈带来的人控制了,他再喊也没有人出现。 小岳氏哭得都快晕过去了:“小璈……不是雅儿……跟她没关系……没关系啊……你别动她……” 蒙豪再次冲过来,又被冰月踹了回去,一头撞在了一块石头上,晕了过去。 “贱人,你到底做了什么?”蒙璈说着,剑尖抵在了蒙雅心口! “再不交代,过一刻我就砍你一只手!”冰月踩住了蒙雅的手,狠狠碾压。 蒙雅惨叫连连,依旧嘴硬:“我没有……我不知道……双喜不是我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以为,把她灭口了,就查不到你头上来?”冰月冷声说,“没有证据,我们不能杀你,但有无数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变成这世上最丑的丑八怪,看你还怎么出去勾引男人!皇上也不会为你做主!” “不要……不要……饶了我吧……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不是我杀的双喜……不是……”蒙雅依旧坚称,一切跟她没关系。 冰月冷声说:“双喜已死,看来她是不会交代的,她倒是清醒,知道自己交代了只会死得更惨,所以咬死不说。” “我姐呢?”蒙璈眼睛都红了,手起剑落,连腕削掉了蒙雅的一只手! “啊!!!”蒙雅疼得双眼翻白,晕死过去。 冰月俯身,又把她弄醒,她在地上不停地蠕动,凄惨狼狈,就是死都不说让双喜出门做了什么。 正在这时,在晋阳城中各处搜查的士兵前来禀报,说发现了蒙府的马车。 蒙璈拎起蒙雅,大步离开,被小岳氏拦住了。 “小……小璈……既然你们都找到婧儿了,跟雅儿没关系……你放了她!” 小岳氏话音未落,被蒙璈一脚踢开,摔在了蒙峻的身上,撞倒了蒙峻的轮椅,夫妻俩又扑倒在地上。 “相公……怎么办啊?小璈那样子,是要把雅儿杀了啊!”小岳氏哭着说。 “我要进宫!我要找皇上主持公道!”蒙峻一脸怒色。 蒙璈出门骑马,一路拎着蒙雅,往发现马车的地方赶去。蒙雅脸上受伤,断了一只手,疼得死去活来。 冰月跟在后面,到城东,穿过一片树林,就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晋阳城中有条河,名字就叫做长河,因为这条河几乎穿过大半个东晋。晋阳城所在是长河中游,水流很急。 此时站在河岸边的士兵手中举着火把,岸上还有一辆从河里打捞上来的马车。 是蒙婧乘坐的那辆车,士兵禀报,马车被卡在了河中的两块石头中间,没有被冲走,但是马和人,疑似都被河水冲走了。 水会冲刷掉一切痕迹,没有人知道蒙婧到底经历了什么,此时身在何处。 蒙璈下令士兵沿着河往下游去找,他按着蒙雅的脑袋,把她按到了水中,在蒙雅即将被淹死的时候,把她拽出来!过了片刻,再按进去! 死亡的恐惧,窒息的折磨,让蒙雅彻底奔溃了。 第四次被蒙璈从水中拖出来的时候,蒙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呜呜咽咽地说:“我……我说……” “你到底对蒙姐姐做了什么?”冰月冷声说,恨不得掐死蒙雅。 “我……双喜拿了母亲的遗物……骗大姐……趁机用蒙汗药……出钱……雇人杀掉车夫……把马车弄到河里……大姐被水冲走……没有……没有证据……就跟我没关系……我……我不想这样的……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二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蒙雅哭得泣不成声。 “你这个贱人!”冰月恨不得立刻把蒙雅给弄死!阴毒无耻的贱人!她自己出身不好,竟然就要杀掉比她出身好的蒙婧!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二哥你饶了我吧……是双喜……是双喜说的……杀了大姐……就没有人再提我的身份了……都是她跟我说的……我错了……”蒙雅被死亡的恐惧笼罩,苦苦哀求蒙璈饶命。 “你们主仆两人的奸计,事成之后你还杀了她灭口!蒙雅你等着,若是找不到蒙姐姐,我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冰月狠狠一脚踹在了蒙雅心口。 蒙璈挥剑,斩断了蒙雅的四肢!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蒙雅再次晕死过去! 蒙璈翻身上马,顺着河流狂奔离开。 冰月没有追过去,因为已经有很多人去找了。 冰月眸中闪过一丝自责,总觉得是因为数日前在清林寺桃林中,她跟蒙雅的争执,导致蒙雅对蒙婧起了杀心。若真是这样,蒙婧出了什么事的话,她无法原谅自己…… 冰月看着湍急的河流,眼圈儿泛了红,提着晕死过去的蒙雅,翻身上马,往夜王府的方向走。 长河边再次恢复了平静,只余河水的哗哗声越发清晰。那辆破损的马车,还在河边扔着。 河对岸的树林之中,楚明泽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假寐。 昏迷不醒的蒙婧,就躺在不远处。完颜幽跪在蒙婧身旁,拿帕子擦去了蒙婧脸上沾上的泥土。 听着对岸没了动静,楚明泽睁开眼睛。 “一切顺利。”楚明泽缓缓地站了起来,低头看了蒙婧一眼,“带上她,走吧。” “主子……”完颜幽忍不住抬头,看着楚明泽,神色哀求,“一定有别的跟夫人同生的女子,主子可以再找找,一定要害死一个无辜的人吗?” “完颜幽,我不想再听你说废话!”楚明泽冷声说,“别忘了,这几日是你假扮蒙雅的丫鬟,怂恿她杀人,你的手已经不干净了!不要再假惺惺地说谁无辜!” 完颜幽神色痛苦:“你……是你拿月儿的性命逼我……” “所以,你也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女儿,可以害别人。”楚明泽冷哼了一声,“你跟我,没什么不同!带上她,走!若是你敢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完颜幽低着头,默默地把蒙婧背在背上,跟着楚明泽离开了树林。 冰月回到夜王府的时候,南宫珩已经睡了。 风不易和叶翎正在下棋,在等蒙婧的消息。府里的三个属下也都跟着蒙璈去找人了,暂时还没回来。 “妹妹……”冰月进门,看到叶翎,鼻子一酸,眼泪下来了。 叶翎心中一沉:“怎么样了?” 冰月就把蒙雅跟她的丫鬟联合起来害蒙婧,导致蒙婧坠河失踪的事情,跟叶翎说了。 “是我的错……前几日我在清林寺,看不过蒙雅欺负蒙姐姐,多嘴骂了蒙雅几句,她恼羞成怒,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冰月自责不已。 叶翎摇头:“不是你的错,蒙家姐妹的矛盾是天然存在,日积月累的。若真是蒙雅做的,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 “就是她做的,她已经承认了!”冰月提起蒙雅,咬牙切齿。 叶翎蹙眉:“但听姐姐说的,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蒙璈给蒙姐姐安排的车夫是会武功的,怎么会悄无声息地被一个丫鬟找来的人给处理掉。而且,蒙雅就算要杀人灭口,至于这么着急吗?虽然死一个丫鬟没人会在意,但双喜死的这么快这么巧,只会让蒙璈更加怀疑蒙雅,她没这么蠢吧。而且那是她的丫鬟,就算她要灭口,聪明的做法,是等事情平息之后,再找个由头,让双喜犯大错,然后名正言顺地弄死她。突然把人勒死扔到自家花园的井里,这种行为,太奇怪了。” 冰月神色一凝:“妹妹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定然有蹊跷。”叶翎眼眸微眯,“蒙雅呢?有些事,我要问问她。” 蒙雅被冰月扔在门外,冰月去把她拖了进来。 看到蒙雅的惨状,叶翎知道是蒙璈做的。 “把她弄醒。” 叶翎话落,冰月把蒙雅弄醒,她睁开眼睛,身体的疼痛让她惨叫不止。 “蒙雅,我就问你一件事,双喜是你杀的吗?”叶翎看着蒙雅冷声问。 蒙雅不住地摇头:“不……不是……不是我杀的!” “妹妹,她的话能信吗?”冰月皱眉。 “她都交代了她谋害蒙姐姐的事,为何要在一个丫鬟的事情上面说谎。所以,双喜一定不是她杀的,这件事,还有第三方参与,甚至是主导!但从头到尾,都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现身过!”叶翎眸光微暗。 “为什么?”冰月拧眉,无法理解,“除了蒙雅之外,蒙姐姐跟人无冤无仇,为何有人要处心积虑地害她?” “若真是要害她,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现在我们已经见到尸体了!选择河水把人冲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不是意外,是某人安排的!不出意外,蒙璈是找不到蒙姐姐的。”叶翎猛然握住了拳头,“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被水冲走!蒙姐姐今年是十九岁对吗?楚明泽!” 冰月神色一惊:“楚明泽?妹妹你是说,蒙姐姐是楚明泽那个贱人给林秀清选中的宿主?” “这种暗中作祟,行事缜密,借刀杀人的行径,除了楚明泽,我没见过别人!他利用蒙家姐妹的矛盾,抓住双喜,安排他的属下替代双喜潜伏到蒙雅身边,很容易就可以怂恿蒙雅做出某些事情来!看似是蒙雅的主意,其实她根本就是个傀儡!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一个丫鬟找来的人就能拿下蒙璈安排的车夫,因为动手的人,很可能就是楚明泽本人!就算是蒙璈在蒙姐姐身边,都挡不住他!”叶翎冷声说。 “那……”冰月面色一白,“就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的转生蛊就要养成了,以他隐匿的功力,我们怎么找他?蒙姐姐……” 214.救人,完颜幽的打算(二更) 夜王府,夜已深。 蒙雅脸上被蒙璈用剑画了个血淋淋的叉,四肢都被斩断,浑身是血,剧烈的疼痛让她在地上蠕动挣扎,惨叫不止。 “害蒙姐姐的事,一开始是你的主意,还是双喜的主意?”叶翎看着蒙雅冷声问。 蒙雅声音颤抖:“是……是双喜……说……神不知鬼……不觉……大姐死了……我……我就是蒙家唯一的……嫡出小姐……” “她说她雇的人,可以杀掉蒙婧的车夫,她雇的是谁?”叶翎冷声问。 蒙雅摇头:“不……不知道……双喜的哥哥……在赌坊里面当……打手……我以为是……是她哥哥找的人……只要用钱打发就是……” “你想杀蒙婧,只是因为嫉妒她的身份吗?”叶翎问。 蒙雅哭得泪流满面:“我恨……我恨她!因为她的存在……好多人眼中,我就是个妾生女……杜仲……杜仲喜欢的明明是我……他想退亲……娶我……可他娘不同意……他娘说我上不得台面……明明我跟杜仲两情相悦……最后杜仲还被大姐克死了……我恨她!恨死她了!” 杜仲?叶翎曾经听南宫珩提起过,蒙婧的未婚夫,国公府世子,也是将门子弟,在跟蒙婧成亲前夕,突然得急病过世了。因此蒙婧还得了个克夫的名声。 叶翎当然不认为是蒙婧克夫,现在看来,有很大的可能,是楚明泽暗中除掉了蒙婧的未婚夫杜仲,因为蒙婧是他给自己的心上人林秀清选择的宿主,当然希望蒙婧一直是冰清玉洁的。 听蒙雅所言,那杜仲倒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明明跟蒙婧是未婚夫妻,背地里却跟蒙婧的妹妹蒙雅勾搭到一起,甚至曾经萌生过要退亲的念头。若是杜仲没死,真跟蒙婧成了亲,有可能就是第二个渣男蒙峻。只是这件事,怕是蒙婧和蒙璈到如今都不知道,因为杜仲已经死了。 看起来,蒙雅对杜仲倒是有几分感情,从身份来讲,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应该很吸引蒙雅。但因为杜夫人看不上她,因为杜仲的死,这些她全都怪到了蒙婧的头上。对蒙婧的怨恨,比叶翎以为的还要更深。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大丫鬟双喜,这两日可有什么异样?”叶翎看着蒙雅冷声问。 “双喜……双喜……”蒙雅喃喃地说,“她……她昨日竟然忘了……我不能吃羊肉……拿错了我的饭菜……我……我把她骂了一顿……” 冰月面色一沉:“看来妹妹猜对了!真正的双喜,不可能犯这种错误!怂恿蒙雅害蒙姐姐的双喜,是有人假冒的!真正的双喜被人抓了,今日事成之后杀死扔进了井里,这样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蒙雅,双喜也不会开口说话!” “你……你在说什么……”蒙雅呆呆地看着冰月,怀疑自己的耳朵。 冰月看着蒙雅的眼神冷到了极点:“不过,你这个贱人一点都不无辜!你等着,若是蒙姐姐出事,就让你给她陪葬!” 叶翎面色沉沉,突然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风不易连忙说:“冰月,把这个脏东西扔出去!小叶现在闻不得这个!” 蒙雅身上满是血腥气,叶翎突然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冰月连忙提起蒙雅,把她扔到了院子外面去,她想跑也没有腿了。 风不易把窗户打开,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叶翎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说:“我没事,只是……” 叶翎苦笑:“当初最担心的事情,如今成了真,而且楚明泽要害的,不仅是无辜的人,还是我们自己的人。果然,任何一点错误,都可能报应到自己身上。” 风不易蹙眉,沉默片刻之后说:“小叶,事情不是这么论的。当初跟楚明泽的交易,我们的主要目的固然是为了得到解药救阿珩,但其实那也是当时唯一的选择。楚明泽狡诈多端,谨慎到了极点,我们若是想要抓住他,可能性微乎其微。假如不交易,结果就是,他不仅会想方设法去害百里夙,防不胜防,而且蒙姐姐也避免不了被他抓走。因为今日之前,我们没有任何人知道楚明泽为林秀清选中的宿主是谁,蒙璈也根本防不住他。虽然不想这样说,但蒙姐姐被楚明泽盯上,少说也有两三年的时间了,不管楚明泽是否从我们手中得到了百里夙的血,他都一定会害蒙姐姐的。” 叶翎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我知道,不过因为我们跟楚明泽的交易,导致现在蒙姐姐的命,很可能就剩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想要救她,去哪里找……” “事实上,如果楚明泽抢到了百里夙的血,等蒙姐姐出事的时候,我们连救她的一个月时间都不会有。我很怀疑,原本楚明泽打算让林秀清转生成功后,继续用蒙姐姐的身份,所以才一直没有抓走蒙姐姐。到时候,他杀掉一个合适的贵公子,取而代之,他们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成亲。我怀疑是因为你跟蒙家最近来往太多,让楚明泽有了顾虑,怕露馅,所以选择把人抓走,放弃这个身份。否则,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应该是蛊成时,直接杀人,不会给我们任何喘息的时间!”风不易冷声说。 叶翎微叹:“道理我都懂,可如今的问题是救人。若是蒙姐姐真的出了事,蒙璈会疯掉,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没有当初的交易,或许也挡不住楚明泽对蒙婧下手。但就是因为当初的交易,间接导致蒙婧现在有性命之危。 “妹妹,蒙姐姐不会出事的,她那么好的人……”冰月眼圈儿红红的。 叶翎站了起来:“我要进宫一趟。” “我陪你去。”冰月连忙起身扶住了她。 叶翎对风不易说:“如果蒙璈回来了,先不要跟他说太多,等我回来,会跟他解释的。” 风不易皱眉:“你小心着自己的身体。” “没事。”叶翎话落已经出了门。 冰月陪着叶翎进宫,南宫御已经睡下了,还以为是南宫珩出了什么事。 叶翎说南宫珩没事,她只是希望南宫御下旨,发一道通缉令。叶翎当场画了楚明泽和完颜幽以及林秀清的画像,全国范围内通缉这三个人,提供线索者,将会得到重金奖赏。 楚明泽和完颜幽好躲,但林秀清特征明显,并不好躲。叶翎没有亲眼见过林秀清,但玉衡曾根据林家村村民的描述,画过林秀清的画像。她最大的特征就是没有左眼,这一点无法易容遮掩。 当夜,圣旨颁下,通缉令发了出去,接下来东晋各个城池将会严密盘查出入的人。 其实叶翎知道,以楚明泽的本事,这种手段,能找到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叶翎也要尽全力,把该做的都做了。人命关天。 叶翎和冰月出宫回到夜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刚进家门,突然下起了大雨。带兵沿河找人的蒙璈尚未归来。 冰月让叶翎先去休息,她看着滂沱大雨,到厨房去,煮了一锅姜汤,想着蒙璈回来可以喝一点。她是姓秦之后才有了兄长和妹妹,她只想象一下,若是有人要害方元或者叶翎,她真的无法接受。更何况,蒙婧和蒙璈姐弟俩是从小相依为命的感情。 叶翎没有睡觉,她身体很累,但一闭上眼睛,想起如今落入险境的蒙婧,就觉得心神不宁。 快天亮的时候,蒙璈回来了。 一身狼狈,双目赤红,脸色惨白,脚步虚浮,一进门,踉跄了一下,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冰月也一夜未眠,就守着一锅姜汤到天明。 “找到了车夫的尸体……在河里……”蒙璈喃喃地说,“没有找到我姐……”话落,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他一瞬间感觉呼吸都停滞了。 南宫珩跟叶翎说起过蒙璈的事,很多东西都是一语带过。 蒙璈在结识南宫珩,开始跟着南宫珩练武之前,他在蒙家,过得很艰难。自从岳氏过世,蒙婧和蒙璈姐弟俩住在蒙家最偏僻冷清的院子里,蒙家没有人在乎他们,蒙峻娇妻爱儿,根本不理会蒙婧和蒙璈姐弟的死活。 蒙璈不会忘记,他六岁那年,有一次染上风寒,发起了高烧。那天下着大雪,蒙婧就跪在雪地里,求小岳氏帮忙请大夫。小岳氏故意为难蒙婧,让她生生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是前几年,南宫珩请了风不易给蒙婧医治,她的腿才真的恢复。 很多很多事。对蒙璈来说,蒙婧既是姐姐,也是母亲。若是蒙婧出了事,他无法原谅自己,他明明说过,要保护蒙婧的。 叶翎叹了一口气,对蒙璈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很确定蒙姐姐现在是活着的,只是被人抓走了。” 蒙璈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你说什么?谁抓了我姐?” 对于转生蛊,以及南宫珩和叶翎在西凉城跟楚明泽的交易,蒙璈都是事先知情的。 等听到叶翎说,真正的幕后主使是楚明泽,蒙婧是楚明泽给他的女儿选中的转生宿主的时候,蒙璈面沉如墨,眸中怒火升腾:“楚明泽!那个贱人!我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蒙蒙,我很抱歉,有些事……”叶翎叹了一口气说。 “跟你没关系!”蒙璈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他是我的兄弟,如果当初我在你的立场,为了救他,我也会那么做!” 蒙璈是在说南宫珩。 蒙璈在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蒙婧,另外一个就是南宫珩。蒙婧是蒙璈的精神支柱,而南宫珩给了蒙璈强大起来的机会,不啻于让他得到了重生。 如果不是那些年南宫珩无数次偷偷潜入蒙大将军府,教蒙璈武功,给了蒙璈很多钱,让他和蒙婧过上了好日子,蒙璈无法想象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或许早就被小岳氏养废了,甚至是死了,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更别说保护他的姐姐。 是非蒙璈很清楚,是楚明泽早就盯上了蒙婧,百里夙是受害者,南宫珩是受害者,蒙婧也是,而叶翎一直在保护他们。楚明泽跟虞澍姐弟,从本质上来讲,都是一样的。没有当初的交易,也阻止不了楚明泽。 “我已经请父皇下了圣旨,全国通缉楚明泽完颜幽和林秀清,虽然希望不大。但至少,我们还有二十天的时间。昨日楚明泽一定来过晋阳城,林秀清不会武功,楚明泽身边还带着完颜幽的孩子,他不会走太远。接下来希望你冷静一点,以晋阳城为中心,带兵往周围去搜查。”叶翎对蒙璈说。 蒙璈神色一凝,立刻站了起来:“好!我这就去!” “这件事我已经跟父皇说过了,你不必再请示。让开阳跟着你,有任何消息,随时联络,我会再想别的办法。”叶翎说。 蒙璈点头,得知蒙婧还活着,原本绝望的精神恢复了些,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冰月端着姜汤过来,迎面碰上蒙璈,蒙璈却像是没有看到她,大步如风地走了。 “妹妹,那样找,会有用吗?”冰月神色担忧。现在找人需要的是人多,她虽然很想亲自去,但知道自己帮不上多大的忙,应该做的是留下照顾叶翎。 “一切可以做的事情,都要做。”叶翎面色凝重,“我会再想别的办法。二十天,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蒙璈带兵赶到锦夜城,全城搜查的时候,楚明泽早已带着人离开了。 晋阳城北边儿,有一片连绵的山脉。 蒙婧苏醒过来的时候,就在一座隐秘的山谷之中。她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完颜幽。 “你是何人?”蒙婧眼神戒备。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心中一沉。她最后的记忆,是双喜拿着她母亲的一件旧物,想要上她的马车,但被她言辞拒绝了,然后,她就昏迷了过去…… “我叫碧落。蒙小姐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和水来。”完颜幽不敢看蒙婧的眼睛。这几日,她内心很煎熬,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当楚明泽的帮凶,让她很难受,可无力改变。 完颜幽出门,就听旁边院子里传来笑声。她看了一眼,是林秀清和楚明泽最小的妹妹楚灵玉正在一起玩儿,她的孩子就在林秀清身旁的摇篮里放着。 完颜幽眸光一黯,视线落在林秀清遮起的左眼上面,神色一变再变,回头看了一眼蒙婧所在的房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完颜幽拿了吃的给蒙婧,蒙婧已经冷静下来了,也没有拒绝,喝了水,吃了东西之后,还对完颜幽说了一句:“谢谢碧落姑娘。” 完颜幽越发觉得自己的行为太无耻了,她不敢多说什么,快步走了出去。 楚明泽一早出谷,不知去了哪里。 完颜幽去给孩子喂奶,林秀清笑意温柔地坐在一旁。 孩子吃饱了,完颜幽把衣服系好,看孩子睡着了,把她轻轻地放在了旁边的摇篮里。 “碧落姐姐,你跟阿泽之前去做什么了?他也不跟我讲。”林秀清笑着问完颜幽。 完颜幽看着林秀清单纯的样子,眼眸微微闪了一下,垂头说:“有些事,主子说,不能让夫人知道。” 林秀清蹙眉:“为何?是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跟我有关系吗?” 完颜幽看了一眼旁边的孩子,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看着林秀清说:“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告诉夫人。希望夫人听了,好好劝劝主子。” 完颜幽实在不忍心看着蒙婧就这么被害死,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把真相告诉林秀清。林秀清单纯善良,肯定不赞成楚明泽的做法,让林秀清来解救蒙婧,如果到时候楚明泽要对她不利,想必林秀清会阻止的,至少,林秀清会保护她的孩子。 于是,完颜幽开口,跟林秀清讲了转生蛊的事,并且告诉林秀清,楚明泽要害死一个无辜的女子,让她得到一具新的完好的身体。 林秀清神色惊骇,不可置信地看着完颜幽。 完颜幽叹了一口气说:“夫人,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请夫人劝劝主子吧,我想夫人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完颜幽话落,见林秀清不说话,突然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完颜幽神色一变,转头,就看到楚明泽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目光阴鸷地看着她。 而林秀清神色不安地跑过去,抱住了楚明泽:“阿泽,我听不懂碧落姐姐在胡言乱语什么?她竟然说你要害死一个无辜之人,给我换一具身体?太可笑了!阿泽,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不知道她为何编造那样离奇的话来污蔑你,到底是何居心……” 完颜幽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秀清,她明明把话说得很清楚,林秀清竟然装傻! 215.苏棠的蝴蝶(一更) “阿泽……”林秀清神色不安地抱着楚明泽的胳膊,“我不知道碧落姐姐是怎么了,她……她不会是得癔症了吧?她说的那些话,太骇人了,我不信……” “嗯。”楚明泽神色淡漠,“秀清,你先出去,有些事,我要跟碧落谈谈。” “阿泽,你跟碧落姐姐好好说,她兴许只是因为得病,心里难受,所以才会那样的。”林秀清神色认真地对楚明泽说。 “好。”楚明泽点头。 林秀清蹙眉看了完颜幽一眼,放开楚明泽,转身出去了。 听到身后的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林秀清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完颜幽所言,她知道是真的,而且,她很高兴。 换一具完好无损的身体……林秀清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遮着左眼的头发,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很快消失不见。 房间里,完颜幽低着头,跪在楚明泽面前,脸色煞白。 楚明泽犹如实质的幽寒目光,让完颜幽心中狂跳不止,感觉到了死亡逼近的气息。她没有忘记,从一开始,见到林秀清之前,楚明泽就严厉告诫过她,绝对不能把转生蛊的事情告诉林秀清。 但这也是完颜幽选择告诉林秀清的主要原因。因为她以为,林秀清一定不会接受这样的事,如此蒙婧还有得救的可能。 可刚刚看到林秀清在楚明泽面前装傻的样子,完颜幽突然明白了,林秀清不过是个虚伪无耻的女人!她又不是智障,怎么可能听不懂那些话的意思?! 而且,林秀清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不排斥用转生蛊,抢夺别人的身体!甚至这就是她想要的! “完颜幽,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当我在开玩笑吗?”楚明泽冷声问。 “主子……我错了,是我一时冲动,请主子责罚!”多陪伴孩子一天,完颜幽就想多活一天,再多一天,她不想死。 尤其是刚刚看清林秀清的真面具之后,完颜幽如何能够放心离开,把她的女儿托付给那样一个虚伪阴毒的女人?她要活着! 楚明泽伸手,扼住完颜幽的脖颈,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完颜幽很快就感觉呼吸艰难,脸色涨红,瞪大眼睛,神色哀求地看着楚明泽:“主子……饶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饶命?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的,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楚明泽猛然收紧自己的手。 完颜幽双脚离地,挣扎晃动,双眼翻白,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头一次感觉,距离死亡那么近…… 就在完颜幽咽气之前,楚明泽突然松手,完颜幽重重地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主子……林秀清……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你被她骗了……”完颜幽艰难地抬头,看着楚明泽,声音低哑地说。 话一出口,完颜幽就后悔了,因为她觉得,楚明泽是不可能相信她的,说了只会让她现在的处境更加不利。 结果,完颜幽看着楚明泽,就看到楚明泽唇角的冷笑一闪而逝。 完颜幽脑中如同炸开一道惊雷,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楚明泽根本就知道林秀清的真面目!以楚明泽的心智,林秀清怎么可能骗得过他?不管楚明泽是不在意,还是有别的目的,总之,他知道!他一定知道! 完颜幽此刻异常清醒,看着楚明泽的眼神满是惊恐。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下一刻,楚明泽俯身,把完颜幽从地上拉起来,伸手轻抚了一下完颜幽脖子上被他掐出的深深红痕。 完颜幽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只觉毛骨悚然!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不过那种愚蠢的事,不要再做了,知道吗?”楚明泽看着完颜幽,声音轻飘飘的。 死而复生的感觉,让完颜幽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呆愣愣地点头。 楚明泽转身要走,完颜幽猛然抬头,脱口而出,问了一句:“为什么?” 楚明泽停下脚步,缓缓转头:“什么?” “为什么不杀我?”完颜幽无法理解。她不认为她对楚明泽这种人有什么价值。她现在怀疑,楚明泽对林秀清都不是真心的,只是在做戏,另有所图。那么楚明泽对她,又在图谋什么? “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若你不想死,以后不要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看好蒙婧,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楚明泽话落,大步离开。 完颜幽看着楚明泽高大的背影,伸手摸着自己脖颈上面的红痕,深吸了一口气,但内心并没有平静下来…… 再见到蒙婧的时候,她问完颜幽,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完颜幽回答了蒙婧的问题,等听到蒙婧问,抓她来做什么的时候,完颜幽垂眸说:“蒙小姐,对不起,但知道再多,也无济于事了。不要试图逃走,你会受伤的。” “碧落姑娘,我是不是要死了?”蒙婧看着完颜幽,柔声问。 完颜幽愣了一下,沉默不语。 蒙婧心中一沉,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但完颜幽的表现,已经表明,抓她之人,要的就是她的命。 “我……”蒙婧倒是愈发平静了,“能不能请你帮我找来文房四宝?我想,给我弟弟留一封信。如果我死后,碧落姑娘见到他,可以帮我转交吗?” 完颜幽看着蒙婧,不明白她为何没有恐惧,但还是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好。” 完颜幽找来了文房四宝,蒙婧提笔,写了一封信,不长,一张纸都没用完。她把信纸折起来,塞进信封里面,也没有封口,直接递给了完颜幽:“就交给碧落姑娘保管吧。谢谢你。” 完颜幽接过信,眼底闪过一丝愧疚,蒙婧看到了。 但蒙婧知道,完颜幽定然不是做主的人。至于做主的人是谁,到底抓她做什么,蒙婧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蒙婧不怕死。 从小到大,蒙婧虽然作为蒙家嫡出大小姐,但因薄情冷血的父亲,阴险无耻的继母,受尽苦楚,与弟弟蒙璈相依为命。 蒙璈带着蒙婧离开蒙家的这几年,是蒙婧这辈子过得最轻松的时光。 蒙婧舍不得蒙璈。但过往的经历让她学会了一件事,对恶人低头求饶,表现出自己的恐惧,不仅不会让事情好转,只会让恶人得到快感。 那些年,她唯独求小岳氏的一次,是蒙璈发高烧,病得快死了。其他时候,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蒙璈,即便粗茶淡饭,也从不曾向蒙峻和小岳氏低头,哀求他们的施舍,因为她知道,那就是小岳氏想要的。 可以吃苦,可以受罪,甚至可以死,但她不会丢掉自己的尊严。 也是因为蒙婧知道,便是她走了,蒙璈身边还有南宫珩,有叶翎,他在这世上不是孤单一个人。 完颜幽拿着蒙婧的信,出门,就见楚明泽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她。 完颜幽下意识地把信背到了身后去,楚明泽伸手:“拿来。” 脖颈上面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完颜幽低着头,把那封信交给了楚明泽。 楚明泽打开看,寥寥数语。蒙婧只说,希望蒙璈不要因为她的死伤心难过,要连带着她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娶个喜欢的姑娘,跟南宫珩学学,多笑笑,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 楚明泽把信原样装起来,还给完颜幽:“拿着吧。” 距离四月十五,还有十八天。 晋阳城大街上,很多百姓都在围观皇榜上面张贴的通缉令。 叶翎亲手作的画像。楚明泽和完颜幽的画像都十分逼真,连楚明泽眼角的伤疤都画出来了。下方还写了他们的身份,一个是原南楚皇嗣,一个是原北胡公主,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一起的,让人疑惑不解。 而旁边贴着的第三幅林秀清的画像,看起来简单些,跟完颜幽的画像一美一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特征突出,头发遮住左眼。 “提供有用线索者,赏白银万两!”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很快,悬赏通缉令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叶翎是前夜在宫中作的画像,交给南宫御,让人再去临摹。当时冰月虽然陪着她进宫,但那会儿帮她去七夜宫中取点东西,并没有看到楚明泽的画像。 这天冰月骑马出府,上街去买点东西,路过皇榜的时候,无意中偏头看了一眼,神色一震!立刻调转马头回了夜王府去。 “妹妹!”冰月快步进门,叶翎放下手中的笔,旁边南宫珩还在安静地看书。 见冰月脸色不好,叶翎蹙眉问:“出什么事了?” “我……那个楚明泽!”冰月脸色难看,“我认识他!” 叶翎愣了一下:“姐姐怎么会认识他呢?” “当初我和娘住在半月岛,有一次我乘船出海,捡回去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左眼角有一道伤疤!”冰月握着拳头说,“我们把他救活了,他说他叫东方明!刚刚我看到楚明泽的画像,就是他!” “还有这一出?”叶翎有些意外。 “都怪我!早知道他是个贱人,就该把他大卸八块扔海里喂鱼!我救了他,他现在又来害蒙姐姐!”冰月神色自责不已。 叶翎摇头:“你当时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万一是个好人,见死不救也不好,他最擅长的就是伪装骗人。不必自责,就算你不救他,他命那么大,也未必没有别的办法活下去。现在只需要考虑怎么把蒙姐姐救出来,别的不要多想。” “可是,每过几天,就少一天的希望,我这两日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蒙姐姐在对我笑。”冰月握拳砸了一下桌子,“可恶,下回再碰上楚明泽那个贱人,我定让他把命还回来!” 叶翎若有所思:“那次的事,我知道。楚明泽是被我们的人从永生岛打入海中的,本来也没想过他会那么轻易就死去。永生岛……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或许可以帮我们找人。” “谁?”冰月连忙问。 “苏棠。”叶翎缓缓地说。 冰月愣了一下:“苏棠?他原来不是跟楚明泽是一路的吗?一旦脱离掌控,他跑了怎么办?” 叶翎摇头:“他跟楚明泽表面是一路的,但其实并不是,各自有各自的利益。他们自小相识,楚明泽加入安乐楼还是他牵的线,他对楚明泽的了解,比我们任何人都多。而且,楚明泽一直以为,苏棠早就死在我们手中,并不知道他还活着,这对他来说,就是个变数。姐姐帮我把他带过来,我要跟他聊聊。” 冰月闻言,立刻起身去找苏棠了。 苏棠自从被南宫珩和叶翎擒住,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南宫珩和叶翎一直也没杀他,走哪带哪,因为觉得他还有价值,迟早会用上。 冰月把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的苏棠拎过来,扔在了叶翎面前。苏棠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依旧可怖。 “又有何贵干?”苏棠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叶翎。 叶翎微笑:“好事。我打算放你走。” 苏棠神色微变,继而冷笑起来:“你觉得我会信吗?” “当然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你效忠于我。”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苏棠冷哼了一声:“让我给你当奴才?做梦!” 叶翎面色平静:“现在有个任务需要你完成,等你完成这个任务,我会给你效忠我的机会。” 苏棠嗤笑:“你当老子犯贱吗?帮你做事,求着给你当奴才?” “苏棠,你给人当奴才当久了,不知道怎么当人了是吗?我说让你效忠我,做属下,我们的属下,不是奴才。”叶翎看着苏棠神色淡淡地说,“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哪里看出是好事?”苏棠反问。 叶翎接着说:“第一,若你依旧厌弃现在的身体,事成之后,只要你能找到一个同生之人,并且那人本身就有该死的理由,我可以送你一枚转生蛊。你应该知道,如今虞澍姐弟分别是楚明泽和我的俘虏,但楚明泽手中没有蛊种之血,我这边,只要想做,随时都可以做。” 苏棠的神色这才有了真正的变化,他的脊背也缓缓地挺直了,眼眸猛然一缩,死死地盯着叶翎,像是在考虑叶翎所言的可信度。 “假如你不再厌弃现在的身体,想要做个正常人,你身上的伤疤,我可以帮你除去。不止风不易,我和南宫珩的医术,都能做到。” 叶翎话落,就听到苏棠轻哼了一声。显然,他想要的是前者。 “如果你要逃跑的话,当然也可以。不过等你下次再落入我们手中,就是你的死期。”叶翎看着苏棠说。 苏棠神色一变再变,就听叶翎轻笑了一声:“其实,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当初你效忠那老毒妇,为的就是转生蛊。她可是真把你当奴才,呼来喝去,颐指气使,不把你当人看。你都能对她忠心耿耿,奔波劳碌,最终她什么也没给你。如今,你想要的东西,我有,我对你够客气了,你竟然不愿意?你是在告诉我,你就是犯贱,非要找个虐你,把你不当人看的主子才乐意吗?” 苏棠神色一僵,对着叶翎怒目而视。 叶翎慢条斯理地说:“别傻了,我给你指条明路,给你台阶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现在不是在求你。听好了,我数三声,告诉我你的决定。过时不候。” 苏棠垂眸,就听叶翎倒数起来:“三,二,……” “好!”苏棠猛然抬头,看着叶翎说,“你要让我做什么?” 叶翎微笑:“看来你还没有傻到底。姐姐,把他身上的铁链摘了吧。” 冰月去取了钥匙过来,把苏棠手脚上面绑着的铁链都给除掉了。 苏棠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这种感觉,好久都没有了。 “帮我找个人。”叶翎看着苏棠说,“蒙璈的姐姐蒙婧,被楚明泽抓了,要给他的心上人当宿主。算上今天,楚明泽的转生蛊还有十八日就能养成。这是给你的时间。” “就这个?”苏棠皱眉。 “怎么?对你来说太容易了?”叶翎反问。 苏棠瞪了叶翎一眼:“信息太少了!我又不认识蒙婧!” “我当然会把现有的信息跟你分享。”叶翎说,“你会得到蒙婧的画像。此外,楚明泽跟北胡公主完颜幽在一起,还带着完颜幽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楚明泽的心上人名叫林秀清,没有左眼,一直用头发遮着。数日前,楚明泽曾来过晋阳城。你应该能算出来,以他的速度,这几天他带着那些人能走到什么范围。蒙璈带着兵以晋阳城为中心,正在各个城池中搜查,那些地方你不必去找,你需要找的,是深山老林,隐秘之所。因为他现在一定会躲在一个很秘密的安全之地,等待转生蛊养成。” 苏棠闻言,点头:“找人这件事,我接了。把我的毒解了,把该给我的画像给我,不要耽误时间!等我把人找回来,你答应的事情,若是食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翎有句话,说到了苏棠心底。当初老毒妇对他那么坏,他还效忠她。现在叶翎对他还挺客气的,又有他需要的东西,有什么好犹豫的?犯贱吗? “成交。”叶翎点头。 苏棠的毒解了,除了少了一颗牙之外,跟原来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因为这一年多吃饱了就睡,他没有原来那么瘦,身体还好了不少。 拿到蒙婧和林秀清的画像,苏棠问叶翎借了一把刀,又拿了叶翎给的一些辅助的药物和毒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夜王府。 “妹妹,这人可靠吗?”冰月问。 叶翎摇头:“不需要他可靠,只要他有所图。苏棠的综合实力很强,当初有些自负,被我和阿珩联手骗了,才会落入我们手中。楚明泽的秘密,有些苏棠知道,我们不会知道,但他又不会主动说出来。不能养着他吃白饭。” “他会是楚明泽的对手吗?万一他找到楚明泽,却救不了人呢?要不要安排人跟着他?”冰月问。 叶翎摇头笑笑:“论心机,苏棠并不是楚明泽的对手,不过他实力很强,如果脑子清醒一点儿的话,想做什么还是能做成的。不能派人跟着他,因为苏棠不可控,我可以承担让他逃跑的结果,但不能让我们的人落入他手中。放走他,对我们当下没有损失,对救蒙姐姐,可以多一分希望。” 冰月点头:“妹妹考虑得很周到。希望用上这个人,能有蒙姐姐的消息。” 苏棠离开夜王府后,径直出了晋阳城,到了城外一片密林之中,停下了脚步。 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左肩,苏棠偏头,就看到他左肩上面的彩色蝴蝶胎记,暗淡变色,如今只余下淡淡的赤色。 这说明,安乐楼里他原本的属下,死得就剩了一个代号为赤焰的楚明泽。 苏棠是安乐楼的楼主,楚明泽是安乐楼的护法,虽然两人分别掌管一半的属下,但说到底,楼主的地位,是比护法高的。 叶翎见过苏棠身上的蝴蝶胎记,但苏棠没有告诉她,这枚胎记,其实是蛊毒。这种蛊,是以心头血所养,血肉为饲,用来寻踪的。安乐楼其他人的蝴蝶胎记,都只是被标记。 如此,苏棠这个楼主,可以很轻易地找到安乐楼其他的人。因为虞天曾经最信任的人就是苏棠,没有之一,楚明泽都没有这个特权。因这种蛊毒,对身体有害,且一旦种下就终身无法除掉,所以虞天没有用在自己身上。 苏棠拿刀,割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几滴血在左肩的蝴蝶胎记上面。 蝴蝶胎记颜色渐渐变深,像是活了一样,下方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苏棠把衣服整理好,飞身上了一棵高高的大树,眸光微眯,看向了晋阳城东部那片连绵的山脉,无声冷笑:师弟,我来了…… 216.苏棠的选择,完颜幽的诅咒(二更) r/> 四月初一。距离楚明泽的转生蛊养成,仅剩十五天。r/> r/> 蒙璈带着兵,不分昼夜,不眠不休,一直在疯狂地寻找,不断扩大搜索范围,但始终一无所获。r/> r/> 叶翎知道,楚明泽身边有妇人有孩子,以他谨慎的性格,大抵不会藏身在蒙璈所能找到的地方。但她并没有阻止蒙璈去找,因为他这个时候没法冷静,没法在家中等待,必须尽自己的全力,做点事,否则真会疯掉。r/> r/> 叶翎没有亲自出去找人,主要原因是她现在怀着身孕,不能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再加上南宫珩如今的状态,她也不能离开他身边。r/> r/> 冰月在夜王府照顾叶翎,每天都会收到开阳传回来的消息,几乎都一样,又搜查了哪几座城池,什么都没有找到,蒙璈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诸如此类。r/> r/> 通缉令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散播开了,用不了多久,全天下都会知道,东晋皇室在通缉原南楚的平王世子,和原北胡的公主,以及一个缺了一只眼睛的丑女。原因不明。r/> r/> 晋阳城东部隐秘山谷中。r/> r/> 已至初夏,山谷中依旧沁凉如水。r/> r/> 这日一早落了雨,蒙婧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想起小时候每次下雨,蒙璈都想到外面去玩儿,但她总是管着他,不让去,因为若是淋了雨染上风寒,会很麻烦。r/> r/> 后来,他们姐弟离开了那个承载着他们灰暗童年的家,终于得到自由了,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了,但蒙璈却早已不会笑了,因为在他最单纯天真的年纪,就看到了人心冷暖。r/> r/> 完颜幽撑着伞,走到廊下,把伞收起,靠着墙,进了门,将手中提着的一壶热茶放下,给蒙婧倒了一杯。r/> r/> “蒙小姐,喝点茶吧。”完颜幽把冒着热气的茶水递过去。r/> r/> 蒙婧微笑接住“谢谢碧落姑娘。”r/> r/> 一时无言。蒙婧喝完了一杯茶,完颜幽就静静地站在旁边,跟她一起看着外面的雨。r/> r/> 昨日楚明泽出门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昨夜林秀清坚持要孩子在她那里睡,但完颜幽坚决不同意,最后强行把她的孩子带走了。r/> r/> 自从认清林秀清的真面目之后,完颜幽就避免林秀清跟她的孩子接触,因为她觉得林秀清是不可能真的喜欢她的孩子的。r/> r/> 不过完颜幽在想,等楚明泽回来,林秀清很可能会装可怜告她的状。到时候,楚明泽大抵是不会站在她这边的……r/> r/> 完颜幽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就见院门口有道黑影一闪而过,看身形,是楚明泽回来了。r/> r/> “蒙小姐,我晚点过来给你送饭,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讲。”完颜幽话落就出了门,撑着伞,脚步匆匆地离开了。r/> r/> 蒙婧住的是单独的一个小院子,她在这里苏醒过来之后,除了完颜幽之外,没有见过其他的人。天气晴好的时候,她隐隐约约能听到不远处有孩子的声音,但并没有再跟完颜幽打听什么。她甚至不知道完颜幽的身份,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做碧落。r/> r/> 完颜幽一进院子,就见楚明泽摘了身上的斗篷,进了林秀清的房间。r/> r/> 完颜幽眸光微黯,也不敢去偷听,默默地回了她的房间,抱着孩子,听着隔壁的动静。r/> r/> “阿泽,我……”林秀清一见楚明泽,脸色不太好,欲言又止。r/> r/> “怎么了?”楚明泽声音温和。r/> r/> “我不知道碧落姐姐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她现在都不让我碰月儿,仿佛我是洪水猛兽一样。但你知道的,我好喜欢月儿,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的。我不知道碧落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会不会……”林秀清蹙眉叹气。r/> r/> “会不会什么?”楚明泽问。r/> r/> 林秀清看着楚明泽微叹“碧落姐姐是不是喜欢你呀?她对我的敌意,越来越明显了。其实我原本就觉得,碧落姐姐那样的绝色大美人才配得上阿泽。可她……她毕竟嫁过人,还有别人的孩子,我又觉得阿泽值得更好的……我不知道,我的心里好乱……”r/> r/> 楚明泽摇头“没有的事,她只是一个下人,不必跟她一般见识。月儿是她的亲生女儿,现在还小,需要她照顾喂养。随她去吧,秀清喜欢孩子,等过些日子,咱们成亲,你给我生一个不就好了?”r/> r/> 林秀清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嗔了楚明泽一眼“阿泽你说什么呢?”r/> r/> “都见过我家里人了,接下来什么都不必担心,我会办妥。”楚明泽握着林秀清的手说。r/> r/> 林秀清点头,看着楚明泽问“阿泽,我们成了亲,也会一直住在这里吗?”r/> r/> “怎么?秀清不喜欢这个地方?”楚明泽反问。r/> r/> 林秀清摇头“阿泽你知道的,我就喜欢安静的地方,这里很不错的。只是山中常年有雾,湿气太重,对伯母身体不好。我一直都记得,你曾说过,你的家乡千叶城四季如春,繁花似锦,我还没有去过,我好想去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r/> r/> 楚明泽微笑“秀清与我真是心有灵犀。只是最近在这边有些事情要做,等那件事成了,约莫再过半个月,我们就离开到南边儿去。”r/> r/> “真的吗?太好了!”林秀清高兴地拉住了楚明泽的手,又羞红着脸放开。她高兴的是,她知道楚明泽口中的“那件事”跟她有关,甚至知道,不远处的小院里住着一个女子,是东晋蒙大将军的嫡出大小姐,完颜幽跟她说的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半个月之后,她将会舍弃这具丑陋残缺的身体,获得新生!r/> r/> 隔壁房间里,完颜幽听不到楚明泽和林秀清在说什么,但听到了脚步声和开门声。r/> r/> 很快,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楚明泽抬手叩了两下门,没等完颜幽说话,就推门进来了。r/> r/> 孩子醒着,在完颜幽怀中,看着楚明泽,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玉雪可爱。r/> r/> 楚明泽过来,把孩子抱走,在旁边坐着,看着完颜幽神色淡漠地问“你又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r/> r/> 完颜幽垂眸“我不知道主子想做什么,主子也不会告诉我,林姑娘怎么样,也轮不到我来评价。但是我的孩子,我要自己带,这是我的底线!”r/> r/> 楚明泽闻言,冷笑“不错,还算有点骨气。”r/> r/> 完颜幽很意外。因为她本以为楚明泽一定会生气,责骂她,没想到,楚明泽并没有,更没有坚持要让林秀清跟完颜幽的孩子继续接触。r/> r/> “你做人很失败,努力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吧。”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r/> r/> “是,主子。”完颜幽点头。她其实有些迷茫,对于楚明泽这个人,更是完全捉摸不透。r/> r/> “叶翎已经知道是我们把蒙婧抓走的了。”楚明泽开口说。r/> r/> 完颜幽神色一变“她怎么会知道?主子不是设计让蒙雅当替罪羊吗?”r/> r/> “叶翎心智如妖,不是你这等蠢笨之人,当然会发现其中的破绽,因为骗局,不可能真的做到天衣无缝。”楚明泽说。r/> r/> 完颜幽听楚明泽说她愚蠢,不是一回两回三四回了,早就习惯了,但依旧为叶翎的心智所震惊。r/> r/> “我去了一趟晋阳城,你我和秀清的画像,都在皇榜上贴着。”楚明泽轻哼了一声,“叶翎做得可够绝的,她是在告诉我,从此以后,天下再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r/> r/> “她……她本是南楚之人,如今的南宋皇帝跟她是一路的,西夏皇帝是她姐夫,东晋皇帝是她公爹,她有这个底气。若是蒙婧真被我们害死了,以后,天下之大,哪里有我们的藏身之处?”完颜幽叹了一口气。r/> r/> “怎么?已经走到这一步,你是在劝我回头,把蒙婧还回去吗?你以为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只有一直往前,越来越强大,才是最安全的。这个道理,你最好记住。”楚明泽冷声说,“还有,我不想再听到你明里暗里为蒙婧求情。这件事,无可更改。”r/> r/> 完颜幽垂眸,沉默不语。r/> r/> “半个月的时间,只要过去,很多事,都会变得明朗。”楚明泽说了一句让完颜幽似懂非懂的话。r/> r/> 是夜,大雨滂沱。r/> r/> 苏棠盘膝坐在半山腰一个黑魆魆的山洞口,眯着眼睛,视线穿过雨幕,看着下方山谷中的房屋。r/> r/> 他本来是直接往这边来的,但中途“蝴蝶”提醒他,楚明泽在移动。r/> r/> 来回绕了一圈,最后,苏棠还是来到了这个地方。他想,这是楚明泽的风格,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像乌龟一样躲起来。如今转生蛊养成在即,楚明泽这个时候是不会出去的,避免露出马脚。r/> r/> 苏棠看着下方山谷中的灯光都熄灭之后,缓缓地站了起来。r/> r/> 曾经的安乐楼不是杀手组织,杀人只是其中一部分任务会涉及到的,安乐楼的宗旨,是满足雇主的一切要求。r/> r/> 如今,叶翎就是苏棠的雇主,而苏棠这次的任务,不是抓了或者杀了楚明泽,而是救蒙婧。r/> r/> 楚明泽的行事作风中,有一点,不做多余的事。这也是安乐楼的行事做派,目标至上。r/> r/> 苏棠披上斗篷,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墨眸,在大雨中,飞身而下。r/> r/> 很快,苏棠经过判断,料定那个阴暗处的小院是蒙婧的住处,因为以楚明泽的性格,应该不会让蒙婧跟他的家人有接触。r/> r/> 雨声本身就是极好的掩护,苏棠推开蒙婧的窗户,一跃而入。r/> r/> 听着风声雨声毫无困意的蒙婧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戒备地看着眨眼功夫到了不远处的男人。r/> r/> “跟我走。”r/> r/> 蒙婧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棠,因为她听到的,分明是南宫珩的声音!看身形,跟南宫珩也很像!r/> r/> 蒙婧不知道这是不是南宫珩,但她没有问,因为留下是在等死,走了或许就有希望。r/> r/> 于是,蒙婧立刻下床,穿好鞋子,拿过旁边的外衣套上,走到苏棠身边。r/> r/> 苏棠提着蒙婧,从窗户飞身而出,就见院子里站了一个人,没有打伞,没有斗篷,就站在大雨中。r/> r/> 是楚明泽。r/> r/> 看着苏棠,楚明泽眼眸猛地一缩,拔剑冷声问“你是何人?”r/> r/> “楚贱人,老子没去杀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苏棠冷笑,依旧是南宫珩的声音。他在模仿声音这方面天赋异禀,几乎没有任何破绽。r/> r/> “南宫珩?”楚明泽神色一变,很快摇头,“不可能!南宫珩毒发了,他找不到亲生爹娘,就算让叶翎给他生个儿子来弄药引子,也还需要十个月,所以最近的事情他都没有现身,你是假的!”r/> r/> 苏棠正在想,他是不是用蒙璈的声音,下一刻,就听楚明泽看着他叫了一声“师兄?是你吧?”r/> r/> 楚明泽根本不认为叶翎能找到这里来,至少不会这么快。能这么精准地找到他的人,除了身上带有寻踪“蝴蝶”的苏棠之外,他想不到第二个人!而苏棠最擅长的,就是声音伪装!r/> r/> 如叶翎所言,楚明泽很意外。苏棠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变数。因为楚明泽真的以为,苏棠早就死了,他没想到,叶翎竟然一直留着苏棠,还得到了苏棠的效忠吗……r/> r/> 苏棠不想跟楚明泽废话,提着蒙婧就要飞身离开。r/> r/> 楚明泽一声令下,一群黑衣死士从天而降,拦住了苏棠的去路。r/> r/> 苏棠的实力不在楚明泽之下,但师兄弟二人,如今单打独斗,最多战成个平手。苏棠还带着蒙婧,而楚明泽那边有帮手,苏棠劣势。r/> r/> 不过,苏棠目标明确,继续往外冲。r/> r/> 楚明泽一时没有动手,看着苏棠跟他的死士交手,不过片刻功夫,死士就死了好几个。r/> r/> “师兄,我们谈谈吧!我想,你选择效忠叶翎,是因为她用事成之后给你提供转生蛊作为条件,对吗?”楚明泽开口说,“她是不是还有附加条件,你找的宿主,必须是本就该死之人?”r/> r/> “少在那里卖弄!”苏棠的声音变成了跟楚明泽一样。r/> r/> 楚明泽却笑了“师兄,如果我把即将养成的这枚转生蛊送给你,接下来,你将不会受到任何限制,更不必再跟叶翎为伍。你不是她的对手,她早晚会利用完你之后,送你上路的!况且,她现在答应的转生蛊,最后会不会兑现,不一定!你能不能找到一个同生且奸恶的人,更不一定。为何要受制于叶翎?我们师兄弟一场,你给我个面子,我给你想要的东西,从此你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这样不是更好吗?”r/> r/> 苏棠手中的刀,顿了一下。r/> r/> “都退下,不得无礼!”楚明泽挥退了死士,站在雨中,看着苏棠说,“师兄,我这里有热茶,好久不见,我们好好聊聊。”r/> r/> “你当真舍得把快养成的转生蛊送给我?”苏棠眼眸微缩,看着楚明泽冷声问。r/> r/> 楚明泽点头“只要再得到蛊种之血,我有足够的药材,可以做新的,但这宿主一旦丢了,我再想得到,就太难了。正好,叶翎以为师兄在帮她做事,这段时间我可以派人去西夏国找百里夙,叶翎防不住。师兄,当初是你带我加入安乐楼的,我们有同样的目的。你跟我合作,会更快得到你想要的东西!”r/> r/> “不要信他!他在骗你!”蒙婧开口对苏棠说。虽然她不知道楚明泽的师兄是谁,但听这二人对话,苏棠本是奉叶翎的命令过来的。r/> r/> 苏棠却像是没有听到蒙婧的话,只死死地盯着楚明泽“你可知道,骗我的下场?”r/> r/> 楚明泽点头“当然!师兄,放开那个女人,随我过来,喝杯热茶,咱们慢慢聊。”r/> r/> “不要去!不能信他!”蒙婧拽着苏棠的胳膊说。r/> r/> 苏棠却一把将蒙婧推到了廊下,蒙婧差点撞到墙上去,就看着苏棠朝着楚明泽走了过去。r/> r/> 大雨倾盆。r/> r/> 楚明泽微微一笑,眯眼看着朝着他走过来的苏棠,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苏棠这个人,跟楚明泽一样,没有善恶,对转生蛊的执念比楚明泽更深更重,如今,楚明泽给了他得到即将养成的转生蛊的机会,并且让他可以不再受制于叶翎,他怎么会拒绝呢?叶翎放了苏棠出来,根本就是一招坏棋,因为苏棠是不可能被她掌控的!r/> r/> 眨眼的功夫,苏棠已经走到了楚明泽身旁。r/> r/> 楚明泽做了个请的姿势“师兄,这边请。”r/> r/> 下一刻,苏棠冷笑,猛然抬手,他手中的刀,砍向了楚明泽的脖子!r/> r/> 楚明泽在看到苏棠眼神变化的时候,意识到不对劲,立刻闪躲,被苏棠砍中了左肩,血流如注!r/> r/> “来人!”楚明泽神色大变,苏棠竟然没有中计!r/> r/> 就听苏棠冷笑“师弟,你倒是了解我,但老子也很了解你啊!跟你这个阴险的毒蛇比起来,老子觉得跟着叶翎那个鬼丫头混,说不定能活得长一点儿!至少,她是个人!”r/> r/> 说话间,苏棠和楚明泽已经在大雨中过了几十招!r/> r/> 楚明泽一开始被苏棠偷袭,受了重伤,很快不敌。r/> r/> 苏棠转头,就见楚明泽的死士抓住了蒙婧。r/> r/> 苏棠冷哼了一声,飞身过去,伸手捏死两个死士,再次将蒙婧提在了手中。他没有忘记他来此的目的,楚明泽狡诈多端,手里还有那个老毒妇,再多留,可能就走不了了!r/> r/> 想到这里,苏棠提着蒙婧用最快的速度飞身离开,追来的死士他根本没有放在眼中,而受伤的楚明泽,也不敢再贸然追击。r/> r/> 楚明泽站在大雨中,伸手捂着左肩的血洞,眼眸阴鸷到了极点“可恶!”r/> r/> 都在算计,但人心最难测。r/> r/> 楚明泽是了解苏棠,但他了解的,是认识叶翎之前的苏棠。碰上叶翎之后,苏棠的人生来了个翻天覆地急转弯。r/> r/> 有时候,有些事,有些人,无关信任,就是直觉。很简单,苏棠又不傻,会看不出楚明泽在算计他。自小相识,有很多共同的经历,楚明泽了解苏棠,难道苏棠不知道楚明泽是个什么货色吗?楚明泽唯一没算到的,是苏棠会在叶翎和他之间,选了叶翎!r/> r/> 但对苏棠来说,这不是什么两难的选择。叶翎坦坦荡荡,所有的后果从一开始都跟苏棠说得清楚明白,没有派人监视苏棠,虽然有反悔的可能,但苏棠直觉,叶翎不是那种人!r/> r/> 完颜幽听到这边有打斗声,穿好衣服,撑着伞跑过来,就见楚明泽浑身是血,站在雨中。蒙婧的房门开着,显然,人被救走了。r/> r/> 完颜幽心中一喜,紧绷的心弦松开了,定了定神,上前扶住楚明泽“主子,你没事吧?”r/> r/> “滚开!”楚明泽大力推开完颜幽。r/> r/> 完颜幽跌坐在雨水中,慢慢地爬起来,已经不见了楚明泽的身影。r/> r/> 完颜幽走近蒙婧的房间,空无一人。她突然有点想笑,林秀清那个贱人,活该一直丑下去!老天是有眼的!r/> r/> r/> 217.放他走,否则我立刻自刎(一更) 晋阳城东部,无名山谷中,夜色深重,大雨倾盆。 被砍去双手双脚的虞天,正蜷缩在角落里睡觉,枯草一般的头发杂乱地遮住苍老瘪瘦的脸。 门突然被人撞开,凉风吹着冷雨飘了进来。 虞天睁开眼睛,就被楚明泽从地上拽起来,扼住了脖颈! “说,我肩上那只蝴蝶,怎么才能去掉?”楚明泽看着虞天厉声问! 叶翎安排的“变数”,毁掉了楚明泽的计划。而楚明泽当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不是怎么把蒙婧抓回来,而是怎么摆脱苏棠的追踪!否则,他就算第一时间离开这里,也无处躲无处藏!到哪儿都会很快被苏棠找到! 可恶!楚明泽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都过了这么久,苏棠竟然还活着!他不明白南宫珩和叶翎为什么会留着苏棠那个神经病! 虞天看着楚明泽狼狈的样子,阴测测地笑了起来:“那东西,去不掉的。” 楚明泽眸光一寒,猛然收紧自己的手,虞天双目凸出,神色惊恐地看着他。 在虞天快断气的时候,楚明泽猛然松开,将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用脚踩着她的心口,声音冰寒:“我再问你一次,能不能去掉?” 虞天剧烈咳嗽,还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去不掉……就算你把那块皮肉剜了……把你左臂砍了……也没用……没用!那东西,是溶入你骨血之中的,除非你死了……否则就要带着它……一辈子……哈哈哈哈!” 楚明泽的脸色倏然阴沉至极!到这个时候,虞天不可能帮着叶翎和苏棠,没有欺骗他的理由!难道,他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苏棠了吗? “是不是苏棠……是不是他还活着?”虞天冷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贱种,没那么容易死的……不过我的一切都是他出卖的……我给你指条明路,把苏棠杀了!把他杀了,你就可以摆脱追踪!还有一个办法,你换个身体啊!你不是有转生蛊吗?” 楚明泽眸光一缩,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不过出现了一个苏棠,现在远远不到最后关头!但这个地方,不能留了!苏棠一走,怕是叶翎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楚明泽出门,正好见到完颜幽从隔壁过来,冷冷地说:“过来!” 完颜幽低着头,跟着楚明泽进了他的房间。 楚明泽的伤口尚未处理,苏棠那一刀,直接砍断了他的左肩骨头,流了好多血,此时面色苍白如纸。 “给我疗伤!”楚明泽厉声说。 “是,主子。”完颜幽打了清水,取伤药过来,就见楚明泽已经脱去满是血的上衣,扔在了地上。 完颜幽看到楚明泽背部有鞭子留下的痕迹,已不太明显,是旧伤,但依旧能看出来,很多。 完颜幽并不知道楚明泽经历过什么,也没多想,上前去,给楚明泽处理左肩的伤口。 伤口处理好之后,包了起来,但接下来一段时间,楚明泽的左肩左臂不能动,否则很容易留下永久的损伤。 楚明泽就当完颜幽不存在,他把身上湿了的衣服鞋袜全都脱掉,去衣柜里面拿干净的衣服。 完颜幽看了一眼楚明泽赤裸的背影,神色一僵,低着头,准备退出去,就听到楚明泽的声音:“过来,帮我把衣服穿好!” 楚明泽还有事情要做,时间紧急,他左手不敢动,一只手穿衣服,有些费力。 完颜幽站着不动,楚明泽厉声说:“过来!” 完颜幽低着头过去,帮楚明泽把衣服穿好,默默地告诉自己,又不是没有见过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系好腰带,楚明泽在床边坐下,冷冷地说:“鞋袜!” 完颜幽默默地在地上跪下,拿过旁边干净的鞋袜,给楚明泽穿上。 刚穿好,楚明泽一脚就踢在了她肩上。完颜幽向后跌坐在地上,就听到楚明泽冷声说:“蒙婧被救走了,你现在满意了?起来,去收拾东西,今夜离开这里!” 完颜幽强忍着泪水,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孩子依旧睡得香甜。完颜幽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楚明泽羞辱她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活着,跟孩子在一起,别的都不重要。 当初楚明泽安排从千叶城逃生的,除了他的亲娘和妹妹之外,还有楚南沣的一个小妾和小妾生的一双儿女。 不过如今在这个地方的,只有楚明泽的母亲东方氏和他的妹妹楚灵玉。 大半夜的,下着大雨,楚明泽突然说要走,大家都慌乱起来。 尤其是林秀清。 她听到了隔壁有打斗的声音,还听到了楚明泽对完颜幽说话的声音,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出事了,而且跟她有直接的关系! “阿泽,你这是怎么了?”林秀清出门,看到楚明泽苍白的脸色,神色焦急地拉住了楚明泽的左臂。 楚明泽的伤口被扯动,倒吸一口凉气,拧眉说:“秀清,你动到我的伤口了,先放开,我没事。” 林秀清连忙放开,神色不安:“阿泽,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赶紧把行李收拾了,我送你们到别的地方去。”楚明泽说。 林秀清有心想问发生了什么,但没问,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大雨没有停息的趋势,楚明泽回房,打开上了锁的柜子,把里面的罐子小心翼翼地抱出来,用布包了几层,放在一个装满衣服的箱子里。 这里面是再过半月将会养成的转生蛊,很重要。 “大哥……”楚灵玉站在廊下,看到楚明泽,睡眼惺忪地问,“为什么要走呀?下好大的雨呢!” “我们找个不下雨的地方住。”楚明泽面无表情地说。只要等到去追苏棠的死士回来,他们就出发,连夜离开。一路往东出海,走得远远的,就算苏棠能追踪到他所在的方向,在海上也找不到人,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先保证安全,再从长计议。 天快亮了。 雨终于小了。 楚明泽站在廊下,女人孩子都已经上了马车,准备出发。 远远地看到有人出现在视线中,楚明泽心中一沉。他养的死士,昨夜被苏棠杀了一半儿!可恶! 等人靠近,楚明泽眸光一凝! 为首之人,身形高大,披着蓑衣,手中提着一个人。 楚明泽看清那人的身形,神色大喜,快走几步,叫了一声:“师父!” 零星雨点已经快停了,披着蓑衣的老者落在不远处,将手中的人往楚明泽面前一推! 溅起的泥水弄脏了楚明泽的衣服,但楚明泽不在意,因为被扔在他面前的人,是苏棠! 苏棠的双臂都以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双眸紧闭,昏迷不醒。 而跟着老者归来的死士,其中一个,手中提着的人,赫然就是蒙婧! 完颜幽本来抱着孩子在马车里,听到动静,掀开车帘,看到蒙婧又被抓回来了,心中一沉! 楚明泽单膝跪下:“徒儿参见师父!” 老者瘦高,竹竿身材,八字胡,手中拿着一把拂尘。从雨中来,但拂尘依旧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一点雨水。 “起来吧。为师出关,前来寻你,没想到正好撞见这两人,就帮你抓回来了。”老者声音沙哑低沉。 “多谢师父!”楚明泽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位当然不是苏湮,因为当年的苏湮被南宫珩和云尧联手杀死了。而楚明泽从苏湮那里脱身,回到千叶城的时候,才十岁。 楚明泽被苏棠邀请,加入安乐楼,是他十三岁那年的事情。 这中间,他又拜了另外一个师父,且是他唯一真正的师父,就是这个八字胡,名字叫做元烁。 楚明泽在从西夏国前往东晋的路上,曾去元烁闭关的地方找过他,希望他出山帮忙。但元烁那时尚未出关,楚明泽就留了消息。 元烁出关后,找到这边来,正好撞见了被楚明泽的死士追击的苏棠和蒙婧。 苏棠不是元烁的对手,再加上那些死士,昨夜的大雨导致叶翎给他的毒药都没法使用,最终被擒住带了回来。 林秀清将她所乘坐的马车掀开一条缝,往外看,第一眼就看到了被打晕的蒙婧。 林秀清知道蒙婧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目的,只是看清蒙婧的脸,林秀清稍微有些不满意。她喜欢的是完颜幽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相比之下,蒙婧的容貌逊色很多。 不过完颜幽跟林秀清说过同生转生蛊的事,林秀清知道,这也没有办法挑剔。蒙婧的样貌和身材,她勉强可以接受。 楚明泽请元烁进房间,吩咐完颜幽伺候其他人下马车,一切照常,不走了。 这个地方是楚明泽早就准备的藏身之处,他要走,唯一的原因是被苏棠发现,而且苏棠跑了。如今苏棠被抓了回来,自然就没有必要再离开。 完颜幽下了马车,低着头,先把孩子送回房间去,然后去伺候楚明泽的母亲和妹妹,以及林秀清,回去安顿下来。把虞天也拖回了柴房里面。 看着被死士扔在廊下的蒙婧和苏棠,完颜幽心中深叹,先把蒙婧背了起来,送回她原来住的那个小院。 完颜幽本来打算把苏棠也弄过去的时候,听到房中传出楚明泽的声音:“不用管他!快去做饭!” “是,主子。”完颜幽点头,到厨房去了。 雨后初晴,楚明泽和元烁飞身上山,师徒俩站在半山腰一处平台上,看着下方。 “转生蛊的事情,如何了?”元烁问。 “虞天,虞澍的姐姐,蛊术高手,就在下面。”楚明泽说,“我手中有足够的制作转生蛊的药材,只是蛊种之血,不好得。先前跟南宫珩和叶翎交易,得了一份,再过十四天,就养成了。” “那个姓林的丫头,怎么样了?”元烁问。 “一切顺利,这枚转生蛊给她用了之后,她对徒儿的恨消了,师父想要的东西,她到时候一定会主动给的。”楚明泽恭声说。 元烁冷笑:“阿泽,你为了哄骗林秀清,可是花了好多年的功夫,此等耐心,为师很佩服。” 楚明泽神色淡漠:“并不需要做什么。只是每年去看她一两次,假装看不到她对我的恨,和她低劣可笑的伪装,配合她,让她以为,我真的对她死心塌地而已。很简单。等她转生成功,必然会真的爱上我,对我死心塌地,因为她恨我的原因不存在了。” “说起来简单,让你对着那样一个丑陋的女人,假装喜欢,谈情说爱,也是难为你了。”元烁微叹。 “当年林氏覆灭,怎么都找不到那张藏宝图,定是被林源带走了。没想到他们一家三口藏在那个小村子里,正好被你撞上了。那个东西在何处,林秀清一定知道。但为师派人对她威逼利诱,都毫无用处,便是威胁她的性命,她都咬死不肯说!只能让你出手。不过林秀清最恨的人就是你,你对她的愧疚,却又让她对你没有防备。但她不会轻易把藏宝图交出来,一个不小心容易弄巧成拙,难为你为了骗她,做了这么多。” “并不为难。小时候亲眼看着她被苏湮挖掉眼睛,我做了好几年的噩梦。还给她一个健全的身体,我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对她动手。”楚明泽冷漠地说,“而且,她的存在,对我是种掩护。到如今,叶翎都以为,我做转生蛊只是为了林秀清,不是为了自己。林秀清正好让我试试,转生蛊的风险有多大,若是成功了,接下来我给自己用,以及送给师父的,就会更加放心,再无顾虑。” “哈哈哈哈!徒儿还是老样子,步步都是算准的!”元烁点头。 “我第一次的蛊种之血,费了好一番折腾跟叶翎交易才得到。百里夙那边,她对我不会再有什么防备。下次取血,就劳烦师父出马了。”楚明泽看着元烁说。 元烁点头:“好。为师在你这里等上半月,看你这边的第一枚转生蛊成功之后,就去帮你取新的蛊种之血!” 楚明泽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到时候,我将会悄无声息地变成另外一个人,叶翎和南宫珩再也不可能找得到我。” “没错!”元烁点头,“阿泽你这么聪明,步步谨慎,万事俱备,一定会成功!为师定全力助你!” “多谢师父。”楚明泽躬身行礼,“现在,有一件事要做。” 楚明泽话落,眸光阴鸷地看向了下方。 师徒两人飞身回来,完颜幽已经做好了饭菜。 楚明泽先招待着元烁用饭,完颜幽给其他人都送了饭之后,盛了饭菜过来给蒙婧送。 出去之前,看了一眼依旧被扔在地上泥水中的苏棠,眼眸微暗。 完颜幽过来的时候,蒙婧已经苏醒。 “碧落姑娘,”蒙婧苦笑,“又见面了。” “蒙小姐,对不起。”完颜幽低着头摆饭,悄悄地看了一眼外面,确定没有人,小声说蒙婧说,“昨夜来救蒙小姐的那个人,怕是有危险!主子看着他的眼神,定是要把他杀了的!” 蒙婧神色一变:“他也被抓回来了?” 当时元烁突然拦路,蒙婧说让苏棠先走,再回来救她,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死,结果苏棠没听她的,非要跟元烁打,还把蒙婧打晕了扔到一边。 蒙婧以为,苏棠实力那么高强,最后就算打不过,至少可以逃跑,没想到,他也被抓了! 因为苏棠不认识元烁,当时没把元烁放在眼中,而他的任务目标就是救走蒙婧,当然不可能自己跑。 结果便是如今这样。 蒙婧其实依旧不知道苏棠是谁,她只知道一件事,苏棠是被叶翎派来救她的,所以他不能死! 完颜幽离开,蒙婧看着桌上的饭菜,毫无食欲,起身走了出来。 隔壁院子里,楚明泽狠狠一脚,踢在了苏棠心口! 苏棠一口血喷出来,人也醒了。 楚明泽蹲下来,看着苏棠,冷笑:“师兄,没想到吧?这么快,又见面了!” 苏棠眯着眼睛,看着楚明泽,猛然啐出一口带着血水的吐沫,不偏不倚地吐到了楚明泽的脸上! 楚明泽面色阴沉,抹了一下自己的脸:“苏棠,废话不言,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你敢杀我?叶翎不会放过你的!”苏棠看着楚明泽厉声说。 “苏棠,你真傻。你以为叶翎真的在乎你吗?可笑!”楚明泽话落,捡起旁边苏棠的刀,对着苏棠的脖子,高高扬起,“师兄,反正你那么讨厌自己,我送你上路,不用谢!” “住手!”蒙婧出现在不远处,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面色冷肃,“你敢杀他,我就自杀!” 楚明泽手中的刀顿了一下,看着蒙婧,眼眸微眯:“蒙大小姐,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夜王妃的人,就是我的朋友!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杀我,或许必须要等一个时机。放他走,否则,我立刻自刎!”蒙婧冷声说着,手中的匕首已经刺破了自己的脖子,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218.口味真重,有多深情(二更) 房间里,林秀清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听到了蒙婧的话,神色有些不安。蒙婧不能出事!否则很难再找到一个跟她同生之人了!她的年纪在女子之中已经不算小了,跟她同年的大部分都成亲了,想要找个冰清玉洁的,长得不差的,太难了! 林秀清一直以来在楚明泽面前的人设都是善良单纯乖乖女,她已经知道转生蛊的事情,但在重生之前,她绝对不能让楚明泽知道她知道! 林秀清自以为她成功地骗过了楚明泽,得到了楚明泽的愧疚和深爱。 而林秀清自己,对楚明泽是又恨又爱。她恨的是,当年楚明泽害她失去双亲,失去一只眼睛。但楚明泽又是她父母死后对她最好的男人,这么多年,默默地守着她,甚至,为了她能够得到一具健全的身体,楚明泽费了这么多的心力,林秀清心中感动。 楚明泽的强大,优秀,深情,都让林秀清心动,只是那丝因为身体残缺的自卑和怨恨,让她对楚明泽,依旧有一份戒心。 所以,如楚明泽所料,林秀清已经决定,只要她能成功转生,就放下对往事的介怀,不再怨恨楚明泽,好好跟他在一起,把她的一切都托付给这个男人,因为他值得! 最后关头,林秀清不想破坏自己在楚明泽心中的形象。她只能在心中祈祷,蒙婧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外面,苏棠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蒙婧,神色有些惊愕。 其实,苏棠刚刚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因为他左肩上的那枚“蝴蝶”,对楚明泽来说威胁太大,楚明泽不会让他活着,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想到,蒙婧会突然跑过来救他。 苏棠很意外,蒙婧口中所言,“他是夜王妃的人,就是我的朋友”,这句话,给了苏棠很大的震撼。 从小到大,从他有记忆开始,没有人真的对他好过。如今,他只知道蒙婧的名字和身份,昨夜才与她第一次相见,而他做了易容,蒙婧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竟然就来救他! 苏棠看到了蒙婧视死如归的眼神,看到了蒙婧白皙如玉的脖子上,流出的艳红的血,这些,让他心神俱震,一时无法理解! “放了他!”蒙婧看着楚明泽冷声说。 楚明泽也看到了蒙婧的眼神,他很意外,一个人愿意为了另外一个人去死,原因竟然只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叶翎? 高高举起的刀,楚明泽缓缓放下,扔在一边,神色淡淡地把受伤的苏棠从地上拉了起来,垂眸,给苏棠整理衣服,开口说:“蒙大小姐现在不能死,既然她执意要救师兄,那这次,我只能放过师兄了。我们兄弟,改日再会。师兄,你走吧。” 蒙婧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脖子有些疼。 房间里,完颜幽贴着门,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在想,只要苏棠成功逃走,就能找人过来救蒙婧了。虽然蒙婧对转生蛊一无所知,但她对死亡的坦然和勇气,让完颜幽深深佩服。 结果,下一刻,苏棠开口,冷笑连连:“老子不走!” 蒙婧蹙眉:“不管你是谁,你快走吧!我逃不掉,不想再害了你的性命!” 楚明泽看着苏棠,眼眸微眯:“师兄,别犯傻了,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若是不要,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棠看着楚明泽,突然狂笑起来,笑着笑着,捂着胸口咳嗽,又是一口血,吐到了楚明泽的脸上! “楚明贱,你当老子是傻子吗?”苏棠看着楚明泽冷哼了一声,“你前脚放老子走,后脚就会派人拦截,把我暗杀掉,反正到时候蒙婧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成功脱身,还是死在荒郊野外喂了狼!我说得对吗?” 蒙婧心中一沉! 房间里的完颜幽,叹了一口气。她想,苏棠猜的,应该一点儿都没错,这就是楚明泽会做的事。 楚明泽闻言,冷笑:“师兄,好久不见,你比以前聪明了一点儿。我师父就在暗处等候,你一走,我就会让他把你杀掉。因为你对我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我是不可能放你活着离开的!” 楚明泽本想将计就计,先应付蒙婧,让元烁暗中除掉苏棠,没想到被苏棠识破了。 “师弟,好久不见,你比以前更贱了!”苏棠也在冷笑。 蒙婧不知道转生蛊,不知道蝴蝶胎记,只是一心想救苏棠。但苏棠自己又不傻,楚明泽是绝对绝对,不可能放他活着离开的。 “这一点,不敢跟师兄比。”楚明泽唇角微勾,看向了蒙婧,“蒙小姐,他不肯走,那就怪不得我了。” 蒙婧眸光一凝:“我要他跟我在一起,确定他一直是活着的!” 楚明泽挑眉:“蒙小姐比我预想的,聪明很多。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在想,只要他脱离你的视线,就把他大卸八块?” 蒙婧面色沉沉:“你要杀我,我认了。你不肯真的放他走,我也认了。但在我死之前,他必须活着,让我亲眼看着他活着!一旦他脱离我的视线,你敢轻举妄动,我就自我了断!” 苏棠看着蒙婧的眼神有些怪异,楚明泽凑近,在苏棠耳边说:“真羡慕师兄,竟然有姑娘愿意为了你而死。不过,这个姑娘,过不了多久,将会变成我的女人。” “你这个贱人!”苏棠对着楚明泽破口大骂,“老子诅咒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想要的都得不到!” “呵呵,”楚明泽冷笑,没有理会苏棠,看向了蒙婧,“蒙大小姐胆色过人,佩服。暂时我不会杀你,也不会伤你,如你所愿,他是你的了!” 楚明泽话落,将苏棠朝着蒙婧推了过去。 苏棠慢慢地走到蒙婧身后,楚明泽看着他们,神色淡淡地说:“最后剩下的一点时间,好好珍惜。” 蒙婧拽着苏棠的胳膊往外走,楚明泽轻哼了一声:“必然要死,毫无意义。” 房间里,完颜幽苦笑。她也越发觉得,自己脑子真的很蠢笨,有些事,想不到那么多。事情变成如今这样,对楚明泽来说,不过虚惊一场,什么都不会改变。 一想到十几天之后,蒙婧死去,林秀清将会得到蒙婧的身体,完颜幽就觉得无法接受。看了一眼旁边床上的孩子,完颜幽叹气,不接受,她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苏棠被蒙婧拽着,回到了那个小院子,进房间,关好门。 “你没事吧?”蒙婧问苏棠,神色有些抱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苏棠静静地看着蒙婧,没说话。没有人对他好过,他还在为刚刚蒙婧的举动而震惊,如今蒙婧眼中的关切,也让苏棠觉得无所适从。 事实就是,如果不是蒙婧刚刚挺身而出,苏棠现在已经是楚明泽的刀下亡魂了,他自己最清楚,没有别的可能。 “我不是好人。”苏棠开口,声音低沉。 蒙婧闻言,愣了一下,微微一笑:“说自己是好人的,常常是恶人。说自己不是好人的,也未必真不是。公子,不论如何,你能来救我,我很感激。” “我也不是你以为的叶翎的朋友,我们先前是仇人,如今我们之间只有交易。”苏棠看着蒙婧说。 蒙婧摇头:“不是所有人,都有跟小叶交易的机会。你是因为来救我才落难的,我没有能力帮你离开这里,只是希望尽力让你多活一段日子,活着就会有希望。如果之后有机会,你记得自己逃走,不要再管我了。” “你不怕死吗?”苏棠看着蒙婧问。 “尽人事,听天命吧。”蒙婧眸光平静。 苏棠视线下移,看到蒙婧脖子上的血,眼眸微黯:“把你的伤处理一下。” “没事,小伤。”蒙婧说,“你知不知道,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认识你弟弟,不过他似乎在到处找你。”苏棠说。 蒙婧叹气:“说来可笑,我只知道自己快死了,却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到底是为什么?公子,你能告诉我吗?” “我叫苏棠。”苏棠说。 “苏公子。”蒙婧点头。 蒙婧在处理她脖子上的伤口,苏棠开始跟她讲,转生蛊的事,楚明泽的身份和打算,以及,蒙婧现在还剩下的时间。 蒙婧完全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觉得太离奇了,超出了她的想象,但她又知道,苏棠没有在骗她,是真的。 “是因为叶翎和南宫珩把百里夙的血给了苏棠,来换取南宫珩的解药,才导致你现在只剩下十几天可活,你不恨他们吗?”苏棠看着蒙婧问。 蒙婧摇头微叹:“为何要恨他们?明明是楚明泽的错。南宫和小叶都是最好的人,是我的朋友和亲人,他们那样做,有那样做的道理。楚明泽盯上我,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一劫我躲不过。如今,小叶不是请你来救我吗?” 苏棠沉默。 他知道蒙婧不久之前会跑过去以死相逼,让楚明泽放过他,只是因为,蒙婧以为他是叶翎的人。苏棠认为自己不是,他跟叶翎之间只有交易。 但此时此刻,看着蒙婧,苏棠一时竟有些迷茫,无法理解,蒙婧和叶翎这些人之间的感情是怎么发生的?为何蒙婧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依旧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如今的处境,的确跟叶翎当初与楚明泽的交易有直接的关系,她为何不迁怒于叶翎?人跟人之间,真的有可以超越生死的信任吗? “十四天,你认为,我们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苏棠问蒙婧。 蒙婧摇头:“好好过,不要放弃希望。” “废话!”苏棠轻哼了一声。 当日,苏棠被楚明泽强行下了压制内力的毒药。 晚上,蒙婧睡床,苏棠就躺在旁边的地上。 数着日子等死的感觉,让苏棠开始怀念,曾经在叶翎和南宫珩手中当俘虏的感觉了。他突然觉得,那个时候,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念想,看不到未来的日子,其实是他这辈子最轻松的日子,即便被铁链束缚着,他也觉得自己的心是自由的,没有压力的。 “该死的!”苏棠突然骂了一句。 蒙婧蹙眉:“苏公子,怎么了?” “如果这回还活着,老子以后真跟叶翎混了!”苏棠说着这样的话,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怒气,没来由的。他就是突然有点生气,说好的交易,叶翎竟然都不派个人来监视他?一点诚意都没有!他要是跑了怎么办?还是叶翎想过,他跑了就跑了?一想到这里,苏棠更生气了! 蒙婧闻言,愣了一下,继而轻笑起来:“苏公子,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你经历过什么,但我可以跟你说,如果还活着,你跟着小叶混,一定是你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一个选择。” “呵呵,自从我遇见她,就没好事!”苏棠又想起头回见到叶翎的情景了。 “真的吗?有时候,很多事都是福祸相依的。”蒙婧语带笑意。 苏棠拧眉。福祸相依?遇见叶翎之后,他就彻底栽了,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安乐楼,看似失去了一切。 但如今他在想,他真的失去什么了吗?他原来就没有自由!安乐楼不是他的,他只是虞天那个毒妇的傀儡!失去一切更是无稽之谈,因为他原来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把他当狗的主子,他为她卖命奔波,图一个未知的未来。 叶翎和南宫珩囚禁了苏棠,但那段时间,苏棠不必再满天下奔波,去做那些五花八门的任务,好吃好喝,睡眠充足,没有挨饿受冻。叶翎第一次跟他谈交易,虽然很霸道,但给的都是他想要的,条件只是让他救个人。若不是楚明泽运气好,昨夜正好元烁出现,苏棠已经成功了! 两相对比,苏棠突然觉得,蒙婧所言的“福祸相依”,真的不假!虞天和叶翎,让苏棠选,他选谁?这根本不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除非他脑袋被驴踢了! 想到这里,苏棠突然觉得,脑子里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可再想想如今的处境,苏棠无语望天…… 四月初五,距离转生蛊养成,剩下十日。 完颜幽过来送饭,跟蒙婧小声说了两句话。 完颜幽走后,蒙婧跟苏棠聊了几句,然后苏棠摔了一个碟子,用尖利的碎瓷片,抵着蒙婧的脖子,押着她到了隔壁的院子。 “楚明贱,把老子的毒解了,放我走,否则我现在就把你选中的宿主给毁掉!”苏棠冷声说。 房间里传出楚明泽淡漠的声音:“师兄请便。” 苏棠怒骂:“去他娘的!这招没用!走!” 次日,昨日重演,苏棠又押着蒙婧过来。楚明泽觉得,将死之人的无聊挣扎罢了。 然后,第二天,接着来。 林秀清天天听着外面的动静,但始终在房间里装聋作哑,什么也不参与,只等四月十五那日到来,她将会获得新生。 四月初九,苏棠第五次押着蒙婧过来,对楚明泽叫嚣,倒数三声,楚明泽不出现,他就毁了蒙婧的脸。 楚明泽在房中摆弄一堆药材,连头都没抬,神色不耐:“请便!”苏棠就是个神经病! 但楚明泽先入为主地认为苏棠神经病,无聊,没逻辑,疯了的时候,他没有注意,苏棠和蒙婧连着五次过来,所站的地方都不一样。 这一次,完颜幽悄悄告诉他们,元烁出谷了,因为她早上去送饭,元烁房中无人。而苏棠和蒙婧,直接站在了林秀清的房间门口。 很简单,“狼来了”的逻辑。到第五次,楚明泽根本懒得理会。 而就在楚明泽的声音尚未落下的时候,苏棠放开蒙婧,用最快的速度破门而入,抓住了躲在门口偷听的林秀清,手中的碎瓷,抵住了林秀清的脖子! 楚明泽意识到不对劲,冲出来的时候,就见苏棠押着林秀清,站在不远处,蒙婧在苏棠身后,与他背对背,手中拿着两片碎瓷,眼神戒备。 苏棠伸手拨开林秀清遮住左眼的头发,认真欣赏了一下林秀清的容貌,看着楚明泽,啧啧感叹:“楚明贱,这么个丑得惨绝人寰的东西,你当个宝贝,你口味可真重啊!来,让老子看看你有多深情!先跪下给老子磕个头,否则,我就剜了她另外一只眼睛!” 219.一个神经病,一个不要命(一更) 林秀清脸色煞白,眸光恐惧:“阿泽!”她因为苏棠的羞辱,心底此时又生出了深深的恨!这份恨意,是对楚明泽的! 楚明泽眸光阴沉地看着苏棠:“师兄,放开她!这样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楚明泽话落刚落,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苏棠手中的碎瓷,在林秀清的右侧脸上,狠狠地划了一道!血流不止!她原本仅剩的还能看的半张脸,也毁了! 房间里,楚灵玉神色慌乱地依偎在东方氏怀中,东方氏一手抱着楚灵玉,一手拨弄着一串念珠,闭着眼睛,呢喃吟诵佛经。 完颜幽没有出去。她捂着孩子的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祈祷,希望苏棠和蒙婧可以逃出去。 “阿泽……救我!救我啊!”林秀清痛哭不止,一想到自己的右脸也被毁容了,她心中一下子就崩溃了。 “阿泽?”苏棠冷笑,“林姑娘,你哭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楚明泽过几天就要给你换个完好的身子,所以,这不算什么,别装傻,也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楚明泽到底有多在乎你。他若真在乎你,不会看你受苦还无动于衷的。楚明贱,给我解药,否则……” 苏棠说着,又是一下,林秀清疼得全身颤抖,满脸都是血。 “住手!我给你解药!”楚明泽话落,就要转身回房。 苏棠冷声说:“换个人去取,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你的手,从荷包上给我挪开,再敢碰一下,我就弄死她!你如果想试试,是你用毒快,还是我的手快,尽快试!反正再过几天,蒙婧要死,她一死,我也没活路,老子跟你赌命,看你敢不敢!哈哈哈哈!” 苏棠话落,手中的碎瓷,又在林秀清脸上划了一下,然后来了一句:“不好意思,一时激动,手抖了!师弟,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也没什么耐心!好久没杀人了,我可不保证下次手抖,会不会弄死她!快点儿!” “完颜幽!”楚明泽紧握着拳头,厉声喊。 完颜幽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把孩子放在摇篮里,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走了出来:“主子。” “去我房间,药箱里,有个红封口的瓶子!拿出来!”楚明泽冷声说。 “是。”完颜幽低着头,正要进门,就听蒙婧说:“把他房间里所有能找到的药,全都拿出来!” 楚明泽眸光一沉:“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老子就喜欢得寸进尺!”苏棠冷笑着,咔嚓一声,拧断了林秀清的一只手! 林秀清这些年被楚明泽保护得很好,哪里受过这种苦楚?当即疼得惨叫连连,冷汗直冒,快要晕死过去了。 楚明泽面沉如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苏棠就是在跟他赌命,他输不起! 完颜幽进了楚明泽的房间,轻手轻脚,她看到了那个养转生蛊的罐子,却不敢动,因为那是蒙婧的催命符,也是暂时保命符。若是转生蛊现在毁了,楚明泽恼羞成怒,谁都走不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况且,完颜幽还要考虑自己和女儿的安危。 完颜幽拿着楚明泽的药箱出来,苏棠冷声说:“去,把楚明贱的荷包摘了,跟药箱一起,拿过来!” “主子……”完颜幽低声请示。 “给他们!”楚明泽冷冷地说。 完颜幽解下楚明泽的荷包,拿着药箱过去,交给蒙婧。蒙婧打开,却不知道哪个是解药。 作为曾经虞天的第一属下,苏棠对毒术,懂得也不少。而这种压制内力的毒药,以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苏棠用过,知道解药什么样。 苏棠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楚明泽,听了他的描述,蒙婧很快找到了正确的解药,倒出一颗。 “苏公子,张嘴。”蒙婧开口。 苏棠张嘴,蒙婧把解药给他投喂进去。苏棠冷笑:“就是这个味儿!” 话落,苏棠一手掐着林秀清的后颈,一手提起蒙婧,飞身而起:“楚明贱,站在原地别动,否则,我把这个林贱人的脑袋拧下来!” 苏棠话音未落,身后袭来一道刚猛的掌风,将他们三人全都狠狠地拍在了地上! 完颜幽神色大变,元烁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 蒙婧神色焦急:“苏棠,你快走!”而她自己,扑过去,狠狠地掐住了林秀清的脖子! 楚明泽冲过来,挥掌朝着苏棠打了过去! 元烁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拔剑也朝着苏棠攻了过来! 蒙婧脸色煞白,一手扼住林秀清的脖颈,一手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瓷,抵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地爬起来,高声说:“你们!全都给我住手!否则,我跟她一起死!” 蒙婧不能把林秀清给杀了,因为这是暂时的保命符。一旦林秀清死了,蒙婧和苏棠都要给她陪葬,再也没有活着的可能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蒙婧跟苏棠说好的,若是失败,让苏棠自己跑!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楚明泽看到蒙婧视死如归的样子,知道她真的有可能跟林秀清同归于尽,脸色铁青,收了手:“师父,住手!” 楚明泽和元烁同时停下对苏棠的攻击,再打下去,用不了片刻功夫,苏棠就会死,因为元烁的实力,实在是太强横了! 苏棠双目赤红,眸中满是怒火,一口血又喷了出来,死死地盯着蒙婧。蒙婧手中紧紧握着的碎瓷,导致她自己的手全都是血,但她眸中的坚定,让人震惊! 蒙婧冷声说:“姓楚的,把你的人全都叫出来!我知道你现在还有多少死士,别耍花样,少一个都不行!反正我是注定要死的,在我死之前,一定拉着你的女人垫背!” 林秀清满脸是血,手不正常地扭曲着,瞪大眼睛,呼吸困难,看着楚明泽:“阿泽……救……救我啊……” 楚明泽拳头猛然收紧,又放开。有句老话,横的怕不要命的。而从一开始被抓过来到现在,蒙婧都在给楚明泽传达一个信息,她根本不怕死! 楚明泽精于算计,但他不敢跟蒙婧赌命,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输!他不爱林秀清,不在乎林秀清的死活,但他在乎的是,他这么多年精心算计的,想要从林秀清手中得到的那张藏宝图!绝对绝对,不能功亏一篑!所以,林秀清不能死! 楚明泽素来谨慎,但他没有选择把蒙婧弄成活死人,也没有让蒙婧昏迷着不能动,而是让蒙婧还有自由活动的机会,是有原因的。 因为楚明泽第一次做转生蛊,虽然他认为成功的可能在九成以上,但毕竟还有一成的可能会失败,假如失败了,蒙婧必须活着,活得好好的,还能作为楚明泽接下来跟叶翎交锋时重要的筹码来用。 而他们躲在这个地方,没有下人,完颜幽伺候所有人吃饭洗衣。若是让蒙婧昏迷着,必须有人一直伺候着她,不太现实。 在苏棠出现之前,楚明泽很自信,叶翎不可能找来这里!而苏棠对楚明泽来说,就是个超出预计的变数! 抓住苏棠之后,这个变数也不存在了,又加上元烁的到来,成功在即,楚明泽不认为还能再出任何意外。 原本,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但他抓的两个人,一个神经病,一个不要命,而人心,最难控。 “楚明泽!叫人!”蒙婧冷声说。手上的血越流越多,但她越发清醒。 楚明泽一声令下,潜伏在各处的死士,纷纷现身,站在了他身后。 这些死士,那夜前去追杀过苏棠和蒙婧,蒙婧知道应该有多少人。 上一次,很多情况蒙婧不了解,她以死相逼,苏棠却不敢走,因为他根本走不了。 这一次,蒙婧要把楚明泽的后路给断了!给苏棠搏一条生路! “你们统统站到我对面去!”蒙婧冷声说。 元烁一脸的怒意,没有动,蒙婧冷笑,手中的碎瓷在林秀清脖子上面划了一道! 林秀清惨叫,蒙婧越发平静:“快点儿!否则,我跟她一起死!” “师父!”楚明泽叫了元烁一声。 元烁面色阴沉,朝着苏棠身边走去,蒙婧冷声说:“别耍花样!敢轻举妄动,结果会是我们三个一起死!有种就跟我赌!” 蒙婧在提醒元烁,他敢再对苏棠做什么,大不了他们三个同归于尽!反正蒙婧和苏棠本来也没有活路! “师父!”楚明泽又拔高声音叫了一声,他看到了元烁指尖闪烁的毒针。 但他们真的不敢赌,因为这是蒙婧和苏棠唯一的活路,一旦有一点变数,他们一定会拉着林秀清一起死!主动权,全都在蒙婧手中! 楚明泽先前说,他小看蒙婧了,但到此刻,才真的意识到,这个从一开始就不怕死的将门女,实力不高,但论心性,也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接收到楚明泽的示意,元烁指尖的毒针收了回去,越过苏棠,大步走到了楚明泽身后。 楚明泽就站在蒙婧对面,距离三米远,他的师父,他的死士,以及完颜幽,全都在他身后。房间里,只剩下楚明泽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以及完颜幽的女儿。 其实蒙婧原本想过,这次让完颜幽母女跟着苏棠一起走,但苏棠拒绝了。 第一,苏棠目标明确,他是来救蒙婧的,不可能管完颜幽母女死活。第二,时间紧急,假如事情最终变成了他只能一个人逃走,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晋阳城去通知叶翎,再去追楚明泽,带着完颜幽母女,会大大地拖慢他的速度,最后有很大的可能因为时间来不及,害死蒙婧。 “苏棠,走!”蒙婧看着苏棠,目光平静,“转告我弟弟,如果我死了,让他好好活着!” 苏棠眸光幽深地看了蒙婧一眼,一句话都没说,飞身而起,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谷外冲去! 太阳升起来了。 谷中浓雾散去,蒙婧一手掐着林秀清的脖子,一手握着一片碎瓷,保持那个姿势不动,也不再说话。指间的血流下来,染红了她的衣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苏棠离开一刻钟之后,楚明泽冷声说:“够了吧?蒙大小姐!” “不够。”蒙婧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给我等着。” 楚明泽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这么挫败了!根源在于,叶翎出乎他意料地一直留着苏棠的性命,在人命关天这么大的事情上面,叶翎竟然选择用上了苏棠这个神经病!楚明泽对此根本毫无防备! 而楚明泽太低估蒙婧了。 蒙婧自己一个人,她可以认命等死,但又来了苏棠,她不想因为自己,害死苏棠,所以会拼尽全力,至少要让苏棠活着离开! 那些年,南宫珩每次偷偷溜去蒙家,教蒙璈武功的时候,都会给蒙婧带几本书过去。 蒙婧这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每天躲在家里绣花的,她性子温柔却坚韧,懂的东西并不少,对人心险恶,更是从小就见识多了! 因为在南宫珩出现之前,没有人保护她和她的弟弟,她那些年带着蒙璈,小小年纪就开始跟小岳氏斗,跟蒙雅斗,跟她那个人渣父亲斗,最终能全身而退地离开蒙家,并不是运气好,是她足够谨慎,步步小心! 神经病和不要命的组合,带来的结果,就是这样。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林秀清早已晕死过去,蒙婧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双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对峙之势。 楚明泽那边,一群武功高强的男人。蒙婧这边,一个随时可能倒下的弱女子。 “蒙大小姐,你想拖延时间,也够了吧?”楚明泽再次开口,眼眸阴鸷,看着蒙婧冷声问。 “不够,继续!”蒙婧声音虚弱了很多。苏棠此时肯定安全了,但蒙婧知道,接下来楚明泽一定会带着这里所有的人,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地方。 距离转生蛊养成,只剩下五天时间,这个地方距离晋阳城,以苏棠的速度,也要一日一夜才能赶回去。 而苏棠回去通知叶翎之后,利用他肩上的“蝴蝶”,虽然依旧可以找得到楚明泽所在,但如果楚明泽跑远了,在有限的时间之内追不上,蒙婧还是要死。 蒙婧要尽可能地拖慢楚明泽的脚步,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活命,也希望这次,叶翎能够通过她,解决楚明泽这个心腹大患!但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元烁那一掌,她也受了不轻的伤。 太阳东升,西落。 瑰丽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蒙婧就保持那个姿势,生生撑了四个时辰! 看着蒙婧身子晃了晃,终于晕倒在地,楚明泽冲过去,抱住了林秀清,面色扭曲,厉声说:“收拾东西,准备走!” 220.凭你长得丑?凭你心眼毒?(二更) 四月十二。 距离楚明泽的转生蛊养成,仅剩下三日。 叶翎肚子里的孩子,刚满一个月。 南宫珩依旧是自闭沉默的样子,每日吃饭睡觉看书,自成一个世界。 昨夜叶翎失眠了,一想到蒙婧如今的处境,和剩下的时间,满脑子都是蒙婧温柔微笑的样子,根本睡不着,到快天亮时,才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雨声。 叶翎坐起来,见南宫珩已经起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背影寂寥。 “阿珩。”叶翎叫了一声。 南宫珩没有反应。 叶翎眸光微黯,叹了一声,起身下床,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南宫珩。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南宫珩并不排斥叶翎跟他的身体接触,像是习惯了,虽然除了在床上之外,他不会给出什么回应。 “我……”叶翎轻声说,“我有点累。原本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十个月快快过去,生下孩子,你就回来了。可是蒙姐姐的事……我好希望过得慢一点,给我们多一点的时间。” 叶翎话落,门外传来冰月的声音:“妹妹,起了吗?” 叶翎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南宫珩的额头,微微舒了一口气:“姐姐,进来吧。” 冰月送了热水过来,叶翎和南宫珩洗漱过后,她把温着的早饭拿过来了。 “妹妹,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必须要按时吃饭,多吃一点。我看你最近又瘦了好多,等回去,爹娘肯定该念叨我没有照顾好你了。”冰月把盛好的汤放在叶翎面前,叶翎先推给了南宫珩。她没什么胃口。 冰月微叹一声:“妹妹,你昨夜是不是又没睡好?” 叶翎摇头:“还好。” 其实冰月才是瘦了好多,她这两日都不敢提蒙婧,一提起眼泪就下来了,却又不想给叶翎压力,背地里偷偷哭了好几回。这种算着时间,眼睁睁地等待亲人离开的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 吃过饭,冰月正在收拾碗碟,有人破门而入,带进一阵冷风! 冰月眼神戒备地看过去,看清来人的样子,神色一变:“苏棠?” 叶翎眸光微凝。 只见苏棠一身狼狈,衣服上面还有血迹,全身湿透,双眸赤红,一进门,就死死地盯着叶翎。 “怎么样了?”叶翎蹙眉问。她本来猜测,苏棠很有可能是被楚明泽给拿下了,生死不知,没想到苏棠回来了。 “蒙婧!救蒙婧!我知道她在哪儿!”苏棠说着,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路从东边的山谷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来,苏棠没有停顿,没有合眼,滴水不沾,现在疲惫至极。 冰月听到苏棠的话,神色一喜:“真的?你找到蒙姐姐了?” “姐姐,去找蒙璈,让他立刻过来。”叶翎神色一凝。 “哎!我马上就去!”冰月话落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叶翎倒了一杯温水,走过去,递给苏棠。 苏棠靠着墙,接过去,一饮而尽。 “你怎么找到蒙婧的?”叶翎问。 “我身上的蝴蝶,不管楚明泽在哪儿,老子都能找到他!”苏棠说,“别浪费时间了,快去!” “你先喘口气,把事情跟我讲一下。”叶翎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手头的人都派出去了,她自己怀着身孕,不能贸然出手,南宫珩又是那种状态。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棠见桌上还有没吃完的包子,端过来,抱着盘子,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跟叶翎说他是怎么找到楚明泽的,这中间都发生了什么。 总共才过去半个月,叶翎听完之后,面色一正:“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接下来还需要劳烦你帮忙找人。现在这个时候,楚明泽肯定已经带着人跑了。” “你不跟老子去吗?她是不是你朋友?枉她把你当那么重要的人!看你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苏棠啃着肉包子,对着叶翎就是一通吼。 叶翎给了苏棠一个白眼:“赶紧吃饱了干活儿!给你的任务都没完成,吆喝个鬼啊!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是神经病!”苏棠瞪着叶翎说,“你为什么没怀疑我全都是在骗你?在帮楚明泽引诱你们进入陷阱?你的警惕心也太低了吧?我说什么你都信?” 叶翎无语:“因为你是神经病,行了吧?脑子进水了!赶紧吃饱了去给我把人救回来!” “你真把老子当你奴才了?”苏棠怒吼。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叶翎就来气。一想到现在蒙婧身处险境,叶翎在这儿过得安宁平静,更是来气! “苏棠,说你神经病你还来劲了是吧?有种把我的肉包子放下!现在从这里滚出去!到街上要饭去吧!”叶翎看见苏棠也来气,这神经,病得越来越重了。 “我就吃!我就吃!小气鬼!”苏棠说着,使劲往嘴里塞,结果给噎着了。 叶翎在旁边神色平静地看着他,让苏棠觉得好没面子,起身提起茶壶就往嘴里灌,弄得身上地上都是水。 吃了点东西,苏棠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大吼了一声:“人呢?赶紧给我安排人啊!你还救不救人了?” 苏棠话落,一个黑影飞身而来,浑身湿透,胡子拉碴,面庞消瘦,眸光急切。 是蒙璈。他如今的样子,跟曾经那个总是一身紫衣,冷酷英俊的将军判若两人,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一直在到处疯狂地找蒙婧。 前两日,叶翎传信,要求蒙璈必须回来。因为“时限”将至,叶翎知道,蒙璈那种找人方法,不会有用了,假如真的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好消息的话,叶翎希望,蒙璈跟他们在一起,不要失控。 所以,冰月去找,正好撞见蒙璈回来,她就说了一句,有消息了,蒙璈就疯也似的冲了过来! “我姐呢?”蒙璈进门,就看着叶翎问。 冰月随后回来,也没打伞,身上都被雨淋湿了,但之前一直紧锁的眉宇舒展开来,只有一个念头,救蒙婧! 叶翎看着蒙璈和冰月,神色一正:“你们知道我和阿珩的情况,抱歉这次我们不能去。苏棠可以找到楚明泽所在,你们跟着他走,只剩下三日时间。记住,小心为上,不要冲动,先自保,才能真的把人救回来!” “他可信吗?”蒙璈突然转头,看向苏棠,目光如炬。 苏棠冷哼了一声:“你猜老子可不可信?” “蒙蒙,苏棠现在是自己人,我希望,你们之间可以多一点信任。”叶翎对蒙璈说。 蒙璈对苏棠的怀疑是很正常的,因为苏棠曾经是什么货色,蒙璈很清楚。论关系,苏棠是被叶翎和南宫珩抓来的人,而他跟楚明泽才是自小相识,交情不浅的师兄弟。难保苏棠不是楚明泽那边的。 听了叶翎的话,苏棠阴阳怪气地说:“鬼丫头,你可听好了!老子的任务是救蒙婧,别人的死活,跟老子没关系!包括这俩!” 叶翎点头:“我知道。苏棠,你只需要专注于救蒙姐姐这一件事,不要分心,蒙璈和冰月姐姐都是去辅助你的。你做主。”话落又对蒙璈和冰月说,“论江湖经验和对楚明泽的了解,你们都远不如苏棠。出去之后,请务必相信他,通力合作。尤其切记,任何时候,你们都是一边的,楚明泽很可能会耍阴招,譬如离间你们和苏棠的关系,千万不要中计!楚明泽想让你们做什么,就不要做什么!记住!” 苏棠闻言,表示满意:“鬼丫头你还算有脑子!这还差不多!愣着干什么?走啊!” 叶翎把天邪剑和鬼赤剑分别交给了冰月和蒙璈,然后扔给冰月一个布袋子,冰月接过去,挂在了身上。那里面是叶翎这些日子与风不易一起准备的毒药,就是为了等待用上的时机。冰月全程旁观,知道怎么用。 “你们带着开阳先走,我会命玉衡再带几个高手,追上去。”叶翎说。 “走了!”苏棠话落就往外冲,蒙璈和冰月都追了上去。 “苏棠,辛苦,谢谢。” 临出门时,听到身后传来叶翎的话,苏棠冷哼了一声,冲进大雨之中。他从回来到现在,不过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吃了五个肉包子,喝了一壶茶水,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没有换衣服,什么都没管,就走了。 其实,苏棠在回来的路上,想过叶翎有可能会不信他。他当时就在想,如果叶翎敢不信,他就不干了!结果没想到,叶翎从头到尾,对他没有丝毫的不信任,甚至对他两次道“辛苦”,一次说“谢谢”,这让他心里舒服了很多,甚至,有些意外。 当然了,叶翎骂了苏棠三回“神经病”,说他“脑子进水”,让他“滚去上街要饭”,这些让苏棠觉得正常,跟叶翎对骂的感觉,有点爽。 苏棠带着蒙璈和冰月离开,开阳跟着走了。 叶翎写了一封信,让玉衡带着进宫去找南宫御。 南宫御看过之后,安排了两个老头,跟着玉衡出宫来见叶翎。 是皇宫里的“长老”,负责保护皇室安危的,都是绝顶高手之列。若是叶翎没怀孕,南宫珩没毒发,她本不会对南宫御提这种要求,但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了。听苏棠所言,楚明泽有个极厉害的师父,必须有人制衡元烁。 叶翎让玉衡带足了干粮,并对那两位长老说,事成之后,定有重谢,就让他们出发,追赶苏棠去了。到时候开阳会在沿途给玉衡留下信号。 大雨滂沱,南宫珩安静地看书,叶翎坐在窗边,微微叹了一口气,就见风不易撑着伞出现在视线中。 把伞放在廊下,风不易进门,先看了一眼南宫珩,微微摇头,然后对叶翎说:“人都走了,还剩三天,你觉得希望有多大?” 叶翎神色淡淡地说:“我觉得,有十成。” “为何?你对苏棠这么有信心?其实我还是认为,你用他这件事,有些冒险。万一真是他和楚明泽设下的陷阱,你就没想过,不仅蒙婧救不回来,蒙璈和冰月也都会出事吗?”风不易有些意外。 叶翎摇头:“苏棠不会跟楚明泽走到一起的,因为他只是神经病,不是脑残。他曾经是安乐楼的楼主,楚明泽是护法,他们肩上都有一枚蝴蝶纹身,只有苏棠的是彩色的。不管楚明泽在哪里,苏棠都能找到他。这一点,对楚明泽来说,就是莫大的威胁,苏棠自己也清楚。他们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原本,我很不安,但是听了苏棠说的他怎么逃出来的,我有了更多的信心。蒙姐姐比我们以为的要坚强勇敢很多,我相信,她会活着回来的。” 风不易叹气:“希望吧。” 却说苏棠,出了晋阳城之后,就再次利用肩膀上的“蝴蝶”,锁定了楚明泽所在的方向,是往东的,已经偏离了原来所在的那座山谷。 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次日,玉衡带着两个老者,跟他们汇合,继续往东。 四月十四。 明晚,就是楚明泽的转生蛊养成之日。 这日傍晚时分,苏棠带着蒙璈和冰月,终于追上了楚明泽。 楚明泽就盘膝坐在悬崖边上,高高的悬崖下方,惊涛骇浪。 楚明泽身旁的树上,吊着一个人,被墨色斗篷所罩。绳子断裂,那人就会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师兄,又见面了。”听到脚步声,楚明泽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苏棠的眼神,幽寒如冰,“你会再回来救她,我很意外。” 楚明泽在暗示,吊在他身旁树上的人,就是蒙婧。 蒙璈眸光一缩:“楚明泽,你找死!” “蒙璈,你来了。”楚明泽的语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一样。话落,视线微转,看向了蒙璈身旁的冰月,“冰月姑娘,好久不见。多谢你先前的救命之恩,否则,我早就死了。” “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道你是谁,我定把你大卸八块,扔去喂鱼!”冰月冷声说。她怎么听不出楚明泽是在故意挑拨离间?苏棠和蒙璈都是头一回听说冰月救过楚明泽这件事。 不过,如此低劣的伎俩,对苏棠和蒙璈并没有什么影响。 楚明泽轻笑:“冰月,我说过,我欠你的救命之恩,一定会还的。” “有种你现在自刎,把命还给我,否则你就是个乌龟儿子王八蛋!”冰月怒骂。 楚明泽摇头失笑:“果然是跟叶翎混久了,原先温柔有礼的姑娘,现在多了几分彪悍。不过,我想,你现在最想要的,不是我的命,是你的蒙姐姐的命。我说得对吗?” 楚明泽话落,不等冰月回答,再次开口:“师兄,很遗憾,上次你逃走之后,蒙婧失手把秀清给杀死了。我留着蒙婧没有用,打算还给蒙璈和冰月,对我先前的冒犯,深表歉意,也算是给我的救命恩人冰月姑娘一个面子。” 楚明泽话落,伸手一扯,树上女子身上的斗篷掉落,看容貌,赫然就是蒙婧! 蒙璈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紧握着拳头,死死地盯着蒙婧。 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蒙婧杀死了我心爱的女人,我可以放她一条生路,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棠脱口而出。 楚明泽看着苏棠,神色淡漠:“师兄怎么问这种傻问题?想要蒙婧,自然是拿另外一个人来换。一命换一命,很公平。我想要谁的命,师兄心里应该清楚吧?” 苏棠眸光猛然一缩,下一刻,楚明泽看向蒙璈和冰月,冷冷地说:“你们应该知道苏棠对我的威胁,事到如今,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一笔勾销,我也不想再跟你们交恶!所以,蒙婧可以还给你们,但苏棠必须死!蒙璈,杀了苏棠,就能救你姐姐!很简单!” 苏棠闻言,破口大骂:“楚明泽!你这个贱人!” 下一刻,蒙璈拔剑,架在了苏棠的脖子上。 “你!”苏棠瞪大眼睛看着蒙璈,“你脑袋被驴踢了?看不出来这是离间计吗?” 楚明泽冷冷地说:“这不是离间计。师兄,当初蒙大小姐为了救你,可是舍了命的。如今,你也该还她!蒙璈,苏棠跟你们从来也不是一路人,叶翎只不过是利用他罢了!这一点,你们应该都清楚!动手!杀了他,我就把你姐姐还给你!否则,我就让蒙婧坠落悬崖,粉身碎骨!” 下一刻,蒙璈分心去看蒙婧的一瞬间,苏棠挥掌打出,转身欲逃! 冰月拔出天邪剑,挡住了苏棠的去路! 蒙璈和冰月围攻苏棠,蒙璈杀意浓厚,冰月眸光冷寒。 楚明泽就站在悬崖边上,静静地欣赏。苏棠虽然实力在蒙璈和冰月之上,但被两人围攻,还是落了下风,尤其那两人手中拿着神兵利器。 不过一刻钟之后,蒙璈和冰月同时出掌,重重地将苏棠朝着悬崖边打了过去! 苏棠吐血不止,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而后,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树上吊着的女子,拉着她,一起坠入悬崖! 楚明泽神色一变,下一刻,蒙璈和冰月没有丝毫停顿,联手朝着楚明泽攻了过来! 天邪鬼赤,剑光幽寒! 楚明泽眸光一缩,刚刚苏棠和蒙璈冰月是在演戏!只为骗他,从而救人!拖延时间的功夫,下方肯定有人接应!可恶! 元烁原本在暗中盯着,也被骗过去了,直到看到苏棠把树上的女子带走,才知道中了计! 元烁现身,加入战局,蒙璈和冰月很快就知道不敌,不再恋战,边打边退。叶翎从皇宫请来的两位长老现身,也加入了战局,双方一时打得难舍难分。 却说玉衡,在苏棠他们走到悬崖之前,他已经看过周围的地势,怀疑是个陷阱,所以他和开阳两个人,直接藏在了悬崖下方,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上方传来的声音,开阳和玉衡立刻凝神做好了准备,在苏棠抱着人坠落下来的时候,两人飞身迎上去,托住了苏棠,经过缓冲,顺利地落在了悬崖下的巨石上。 苏棠一口血喷了出来,怒骂一句:“蒙璈那个小子,下手这么狠,回头要他好看!”话落,苏棠看着怀中女子,探了一下鼻息,然后拿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了女子的脸。 “是蒙小姐!太好了!”开阳神色一喜。 话音未落,苏棠冷着脸,把怀中的女人往地上一扔:“可恶,是个冒牌货!楚明泽那个贱人!果然是贱性不改!” 开阳和玉衡神色都变了,玉衡皱眉:“苏公子,这真是假的?” “老子天天易容,离得这么近,还看不出真假吗?”苏棠声音之中满是怒意,“这个局,楚明贱就是为了除掉老子!看来他那个独眼龙的女人根本就没死,所以蒙婧也活着!” 苏棠话落,看向了面前夜色之下幽暗的大海:“人定是在海上。走!上去看看情况!” “那她……”开阳看着被苏棠扔在石头上的女子,询问苏棠,这个怎么办? 苏棠低头,冷冷地看了一眼:“不出意外,这是完颜幽!楚明泽的人,不杀她就不错了,管她死活!走!” 苏棠飞身离开,开阳和玉衡跟了上去,只留下完颜幽,躺在冰冷的石头上,昏迷不醒。 海中的一艘船上,蒙婧怀中抱着完颜幽的女儿,听着外面的风浪声,神色有些不安。苏棠再回来救她,蒙璈一定会来的,说不定已经到了不远的地方,蒙婧有些担心,他们会落入楚明泽的陷阱。 脚步声响起,蒙婧抬头,就见林秀清走了进来,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怨毒。 “把孩子给我!”林秀清冷声说。 蒙婧抱着孩子,起身走过去,一巴掌把林秀清扇了出去! “林秀清,你凭什么以为楚明泽是真的喜欢你?凭你长得丑?凭你心眼毒?”蒙婧看着林秀清冷声说,“回去好好想想,你身上有什么,是楚明泽真正图谋的吧!” 林秀清神色一震,脑中如同炸开一道惊雷!整个人都傻了! 221.这怎么可能?(一更) 夜色深重,涛声隆隆。 楚明泽设局,意欲除掉苏棠,但结果是,蒙璈和冰月并未中计,他们跟苏棠之间,竟然真的有信任和默契! 这在楚明泽意料之外。自从苏棠出现,楚明泽的计划,一步一步被打乱。 既然此局已败,蒙璈和冰月还有高手相助,楚明泽不想再纠缠,在元烁的掩护之下,边打边退。 元烁实力极强,在东晋皇宫那两位长老之上,但四对二,不敢恋战。 当苏棠带着开阳和玉衡回到悬崖上的时候,正好看到元烁拉着楚明泽,纵身跃下。 这当然不可能是自杀。以楚明泽的性格,这里是他选择的地方,下面肯定留了退路。再去追,也无用了。 蒙璈看着悬崖下方的惊涛骇浪,听到脚步声,回头,神色大变:“苏棠,我姐呢?” “死了。”苏棠面无表情地说。 蒙璈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挥剑朝着苏棠打了过来,开阳和玉衡连忙去拦,玉衡开口说:“蒙公子别误会,苏公子开玩笑的!掉下去那个,根本不是蒙小姐!” 蒙璈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看着苏棠怒吼:“你神经病啊!” 苏棠冷哼了一声:“小子,对我下手那么狠,老子回头再找你算账!” 冰月皱眉摇头:“别吵了!现在怎么办?这一局楚明泽就是冲着苏棠来的,想先把苏棠杀了,接下来不管他们去哪儿,我们都很难找到。是他的性格。看来林秀清和蒙姐姐都活着,肯定在……” “除了在海上,还能在哪里?你们两个,赶紧找船去啊!”苏棠冲着开阳和玉衡大声吼。 “是!”开阳和玉衡倒也不在意,立刻飞身离开,去寻找出海的船只了。 两位老者奉命办事,一路沉默寡言。叶翎交代,让他们听苏棠的。 在开阳和玉衡去找船的时候,苏棠吞了几颗疗伤的药,盘膝坐在悬崖边上调息。先前为了演戏骗过楚明泽,把树上的人救走,苏棠被蒙璈和冰月打得有点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冰月见蒙璈静静地站在悬崖边上,抬脚走过去:“蒙璈,先休息一下吧,养精蓄锐,找到船,我们就去追楚明泽。” 蒙璈沉默不语,冰月也没再说话,靠在一块石头边假寐。一路赶过来,都没有合眼,如今只剩下一天的时间,她压力也很大,心一直紧绷着。 悬崖下方,元烁和楚明泽平安落地,就看到了躺在巨石上面的完颜幽。 见楚明泽把完颜幽给提了起来,元烁皱眉:“徒儿,为师不懂,你留着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用?” 楚明泽面色阴沉:“有用。到时候师父会明白的。” “没能把苏棠除掉,接下来,就算在海上,也会被他们一直追着。”元烁拧眉,“你躲到哪里,都没有用!” “师父,等明晚转生蛊成功之后,我吸引叶翎的注意,师父去取百里夙的血,新的转生蛊养成之后,我舍弃现在的身体,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苏棠是可以找到我,但想抓到我,不可能!我不介意,带着他们好好玩玩儿!”楚明泽冷声说。 “唉,只能如此了。快走吧!明晚转生蛊成功之后,你记着,先从林秀清那里,把藏宝图骗过来!筹谋这么久,不能再拖下去了!”元烁对楚明泽说。 “师父放心,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结果。”楚明泽点头。 片刻之后,一艘小船随波而来,楚明泽带着昏迷不醒的完颜幽,跟元烁一起,飞身上船,速度极快地离开,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边蒙璈就在悬崖边上站了一夜,一直到天色将明的时分,开阳才终于出现。 “苏公子,船找到了。”开阳恭敬地说。 苏棠睁开眼,站了起来,一脸怒意:“让你们找个船,竟然用了这么长时间!废物!” 开阳神色有些无奈:“苏公子,楚明泽早有防备,岸上的渔船都被他给毁光了,我们到最近的村落去找船,再拉到海边去,花了些时间。” “苏棠,你冷静一点儿!我们快走吧!”冰月站了起来。 苏棠本就是个脾气怪异之人,尤其是这次出来之后,时刻处在暴躁边缘。 不过救人要紧,叶翎发话让苏棠做主,也没人跟他计较这个。 开阳带路,一行人离开悬崖,赶到海边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初夏季节,这日一早天气阴霾,乌云密布,看着像是要下雨。 海上风浪很大,两艘小船正在岸边起起伏伏。 玉衡见他们过来,拱手说:“苏公子,小船便于搬运,速度快些,属下拉来了两艘,方便行事。” “蒙璈,玉衡,那个老头,跟着我!”苏棠话落,纵身一跃,上了船,也不等人,用内力驾船就走。 蒙璈玉衡以及苏棠指的那个老者,连忙飞身追过去。冰月带着开阳和另外一个老者,上了另外一艘船跟上。 让武功最高强的两个老者来驾船,苏棠再次用肩上的蝴蝶锁定了楚明泽所在的方向,在大海上全力追赶。 而这个时候,元烁和楚明泽师徒,才刚刚到了蒙婧所在的那条船旁边。 船上除了蒙婧和林秀清以及完颜幽的孩子和虞天之外,都是楚明泽的死士。楚明泽的母亲和妹妹,在离开那座山谷之后,就被他送往另外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了。 上船,死士禀报,在楚明泽离开期间,没有任何异常。 船并不大,蒙婧抱着孩子,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楚明泽把完颜幽扔到了蒙婧身边。 完颜幽脸上的易容已经被楚明泽去掉了,露出了真容。面色青白,是被冻的,脸上还有一处擦伤,是苏棠把她扔下的时候磕到的。 “蒙大小姐,你弟弟来救你了!不过,今夜之前,你猜他能追上我们吗?”楚明泽冷笑。 蒙婧垂眸,面不改色,沉默不言,像是没听到楚明泽的叫嚣。 楚明泽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蒙婧把孩子放在旁边,伸手探了一下完颜幽的鼻息,微微松了一口气,掐她的人中。 完颜幽幽幽醒转,看到蒙婧的时候,瞪大眼睛,问了一句:“孩子呢?” 蒙婧把孩子给完颜幽,孩子是醒着的,蒙婧才喂她喝了一点热水,完颜幽下意识地解开衣裳,给孩子喂奶。 蒙婧在旁边看着,心中微叹。 一时无言,等孩子吃饱,见完颜幽无力,蒙婧又把孩子抱过来,完颜幽神色虚弱地说:“我只知道,他把我易容成了你的样子,后来做了什么,完全不知道。” “没事,你先喝点水,换身衣裳吧。”蒙婧对完颜幽说。完颜幽的衣服都湿透了。 蒙婧很感激完颜幽。 当初若不是完颜幽提供的情报,苏棠也无法逃走。 但事后,楚明泽猜到了是完颜幽给蒙婧和苏棠通风报信,否则他们不会偏偏选了元烁不在的那会儿动手。 于是,完颜幽脖子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掐痕。不过,楚明泽还是没有杀了她,也没有阻止她跟蒙婧的交流,甚至默许了蒙婧帮完颜幽带孩子,只是不允许她们再跟林秀清有接触。 船行往东,周围有四艘小船随护。 楚明泽换了身衣服,再次见到林秀清的时候,她静静地坐在阴影中,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左眼,但右脸上深深的疤痕,却是遮不住的,整张脸,看起来丑陋可怖。 “秀清。”楚明泽语气温和。 林秀清没有言语。 楚明泽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走过去,握住了林秀清微凉的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阿泽,你一直都在骗我。”林秀清缓缓地抬头,看向了楚明泽。 楚明泽眉头一蹙,心中微沉:“秀清,你在说什么?” “碧落姐姐第一次跟我说转生蛊的时候,我根本不信。后来,又有人说,我还是不信。可你跟我解释一下,姓蒙的小姐是怎么回事?”林秀清看着楚明泽说,“你真的要用那种邪物,把我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楚明泽摇头:“秀清,我说了,有些事,你不必管。” “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林秀清看着楚明泽问。 楚明泽垂眸,沉默片刻之后,点了点头:“是。秀清你不乐意的话,那就算了,我只是想要补偿你。” 林秀清闻言,抱着楚明泽的胳膊,把头靠在了楚明泽的肩膀上,缓缓地说:“我怎么会不乐意呢?阿泽,对不起啊,这些年,我也骗了你。” 楚明泽轻抚林秀清的长发:“没关系,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对你的心,都不会改变。” 林秀清面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是啊,你想要我手中那张藏宝图的心,当然不会改变。” 楚明泽眸光一缩:“秀清……” “阿泽,别紧张。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跟你的。但我知道,我这副尊荣,你怎么会真的喜欢我呢?我不介意你别有居心,因为自从我爹娘过世,你就是我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和依靠,你对我的好,不管真心假意,都是好。”林秀清幽幽地说,“只是有一件事,现在想来,我很后悔。” 楚明泽问:“什么事?” 林秀清用仅剩的右眼看着楚明泽:“我只后悔,我们没有早一点坦诚相见。” 楚明泽看着变了个样子的林秀清,缓缓地笑了,轻抚林秀清的脸:“秀清,我喜欢真正的你。跟我很像。” 林秀清也笑了:“我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不必再对你伪装什么。阿泽,我现在的样子,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自己也接受不了。只要我转生成功,变成蒙婧,我就把藏宝图交给你,我们成亲,一起联手,做大事。你说呢?” 楚明泽抱着林秀清,眸光湛湛:“这就是我想要的。秀清,只要过了今夜,你将会获得新生,也是我们两人的新生!” “阿泽,你可以……吻我一下吗?”林秀清看着楚明泽,目光痴痴。 楚明泽低头,吻上了林秀清的唇。林秀清勾着楚明泽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作罢,两人分开,相视一笑,倒像是突然有了真正的默契。 楚明泽离开,面色倏然沉了下去,拿出一块帕子,狠狠地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觉得有些反胃。 楚明泽一直在陪着林秀清做戏,但他其实并不是太担心林秀清知道真相,因为林秀清本性如何,楚明泽很清楚。知道真相之后,林秀清只会假装不知道。 只是如今,林秀清不仅知道了转生蛊的真相,还知道了楚明泽一直在图谋她手中的藏宝图这件事。 但,楚明泽也不太担心。因为林秀清不会跟他翻脸的,她在想什么,楚明泽很了解。不同于楚明泽一心只为了藏宝图,林秀清对楚明泽,是真的有感情的,而她也真的热切盼望着,依靠楚明泽获得重生。 不过楚明泽对林秀清,一如既往,冷漠甚至是厌恶,只有利用。林秀清露出了真面目,楚明泽不过是配合她,接着演另外一出戏码。 看着楚明泽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林秀清坐在阴影里,缓缓地笑了起来。说开了倒是更好,楚明泽不是好人,她也不是。等她转生成功,靠着藏宝图,她想让楚明泽做什么,楚明泽都会答应的。 林秀清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刚刚被楚明泽吻过的地方,说实话,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她不想否认,经过这么多年,她是真的爱上了楚明泽。楚明泽说,他们很像,林秀清觉得就是这样。他在算计她,她也在算计他,他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想到这里,林秀清有些迫不及待,渴望尽快得到一具完整的美丽的身体,跟楚明泽双宿双栖! 过了午时,风浪骤急,海上下起了大雨,船开始剧烈颠簸。 完颜幽晕船,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 楚明泽过来,给了她一颗药,完颜幽吃下去,感觉好多了。 “谢谢主子。”完颜幽低声说。 “好好陪着蒙婧,她的时间不多了。”楚明泽神色淡漠地说。 “是。”完颜幽不解,她觉得楚明泽允许她跟蒙婧接触,定然有目的,但她想不到是为了什么。毕竟,在楚明泽的计划中,今夜,就是蒙婧的死期。 苏棠这边,全力追赶,可从早上追到了天黑,都还没有追上。 雨势渐大,蒙璈就直挺挺地站在船头,看着前方,像是一尊雕塑。 苏棠破口大骂:“快点儿啊!老不死的,你是乌龟吗?”这种明明知道敌人就在前面,死活追不上的感觉太难受了! 苏棠跟老者一起在驾船,速度再快,船就要翻了。 老者皱眉,也没理会苏棠,船在风浪之中急速前进,已经把后面的船甩开了。 “子时之前,必须追上!否则老子把你们全都杀了!”苏棠的怒吼声,淹没在了风声浪声雨声之中。 后面,开阳跟着玉衡偶尔发出的讯号,也在尽力追赶前面的船。 临近子时。 完颜幽抱着孩子,跟蒙婧靠在一起,船在颠簸,而她们都没有困意。 “我托你转交的信,还在吗?”蒙婧问完颜幽。 完颜幽微微点头:“在。” “如果我死了,有机会的话,请把那封信交给我弟弟。”蒙婧神色平静。 完颜幽眼圈儿一红:“还有……还有时间,不要说这样的话。” “其实,我已经连累你了。多谢你一直在帮我,照顾我。”蒙婧微叹一声,“楚明泽对你和孩子有救命之恩,但他定是另有所图的。若是有机会摆脱,请你一定带着孩子离开他。” “嗯……”完颜幽何尝不知道蒙婧所言是真的,可惜,她如今依旧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三个月前,上元节夜,子时中,楚明泽养上的转生蛊。 如今,再过一刻钟,就该成了。 楚明泽和元烁静静地看着面前桌上密封的小罐子,小罐子旁边,放了一个精致的沙漏,流沙如线,只剩一点。 到此时,他们的眸中都带上了一份热切。这种逆天宝物,一旦成功,就代表日后的很多事,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林秀清就坐在楚明泽身旁,死死地盯着那个小罐子。 林秀清身边地上,躺着被楚明泽下了迷药的蒙婧。此举是为了防止蒙婧在最后关头选择自杀。 完颜幽抱着孩子,蜷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只觉悲从心来。 时间似乎慢了下来,就在沙漏中的流沙即将流光之时,楚明泽猛然站了起来。 正在此时,苏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楚明贱!!!你敢动蒙婧,老子剁了你!!!” 楚明泽面色一沉,冷声说:“全力挡住苏棠!” 话落,沙漏中的沙子流光了,楚明泽唇角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伸手,开始打开那个小罐子。 元烁和林秀清,都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 外面很快响起了打斗声,楚明泽却像是没听到,一心只管眼前的东西。 小罐子开启,楚明泽定睛一看,脸上的笑容僵硬消失!因为里面只有一坛血水,什么蛊什么虫,连个影子都不见! 楚明泽的脸色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阴鸷扭曲:“这怎么可能?!” ------题外话------ 【有奖问答】这怎么可能?所以,为什么楚明泽养的蛊失败了呢? 请在评论区写下你的答案,不论对错,统统有奖。每个评论回答的读者奖励66潇湘币,欢迎参加~么么哒呦(^▽^) 222.死之前的心愿(二更) 瞬间,安静得可怕。 元烁眸中怒火升腾:“蠢货,你被叶翎给骗了!她给你的百里夙的血,一定有问题!” 上一刻有多激动,多期盼,多欢喜,此时此刻,林秀清就有多失望,多崩溃!转生蛊竟然失败了! 楚明泽面色扭曲,大步离开,很快回来,手中提着虞天,按着她的脖子,让她去看那个小罐子,厉声问:“我明明是照你当初的做法,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虞天的脸都被楚明泽压到了那个小罐子上面,她声音低沉地说:“还能是为什么?血有问题!从叶翎那个鬼丫头手中接过来的血,你都敢信?真是可笑!” 楚明泽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夜,在西漠河畔,叶翎亲自带着百里夙过来,叶缨亲手取了百里夙的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最后交到了他的手中! 到底会是什么问题?那个根本不是百里夙?是替身?就连当时他看到的叶缨都是叶翎专门安排的替身?不,若是替身,演戏演得也太逼真了吧?他不信! 那么,会是哪里出了问题?血是他亲眼看着取的,叶翎亲手交给完颜幽,完颜幽送到他手中的!装在一个玉瓶里,那玉瓶价值不菲…… 玉瓶?楚明泽眸光一沉,会不会百里夙的血是真的,但叶翎在那个瓶子里面,动了手脚?!导致这血根本不能用了! 总之,要么根本不是百里夙的血,要么是百里夙的血,但被叶翎动了手脚!楚明泽想不到别的可能! “可恶……可恶……可恶!”楚明泽气得声音都变了调。精心筹谋的交易,三个月的等待,数次奔波,算计,受伤,逃到了这里,结果,竟然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错的!他从头到尾,都被叶翎耍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初你就应该直接把百里夙给抓了,一了百了,后面的事情都不会有问题!非要自作聪明,跟叶翎交易,说什么这样可以让她认为你只是为了林秀清,过后不会再对你有警惕!如今怎么样?你们骗来骗去,到头来,事情全都毁了!”元烁脸色铁青。 原本楚明泽的安排,元烁是完全赞成的,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林秀清神色失望至极:“阿泽,现在怎么办?”本来她就无法接受自己残缺的身体,如今有了希望之后,希望又眼睁睁地破灭,她更加难以接受。 楚明泽甩手,虞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痛呼出声。 闭上眼睛,楚明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次的失误而已,不能慌,不能乱…… 风声,雨声,海浪声,打斗声,还有苏棠的叫骂声,在耳畔越来越清晰。楚明泽猛然睁开眼睛,拳头握了又松,眸光阴鸷:“下次,百里夙的血,我亲自去取!事已至此,谁也不准再说什么废话!当务之急,唯独一件事!” 林秀清被楚明泽身上的杀意吓到了,脸色难看,嗫嚅着嘴唇,没有说话。 元烁拧眉,轻哼了一声:“什么事?” “杀了苏棠!他必须死!否则,接下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疲于逃命!”楚明泽厉声说。 一次失败,还能重来。但只要苏棠活着,并且站在叶翎那边,楚明泽就再也无处躲无处藏!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对方也是有备而来,你想杀他,并不容易。”元烁冷声说。 楚明泽视线一转,落在了地上的蒙婧身上,眸光冰寒,大步走过去,把蒙婧从地上提了起来,冷冷地说:“有她在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林秀清以为楚明泽要拿蒙婧去换苏棠,神色一急:“阿泽,若是把她交出去,那我怎么办?” 楚明泽很想捏死林秀清这个蠢货,不过并没有发火,只冷声说:“放心,我不会把她交出去的!” 话落,楚明泽提着蒙婧,大步走了出去。 元烁冷冷地看了林秀清一眼:“躲好了!”也跟着出去了。 四艘小船上面的死士,都已经被苏棠一行给杀了。 苏棠的船距离楚明泽的船,仅剩下三米远,这边船上楚明泽安排了弓箭手,已经放了好几拨箭矢,但很快就挡不住了。 “楚明贱!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有种给老子出来!”苏棠暴怒高喊。 大雨倾盆,就像苏棠第一次去救蒙婧的那个夜晚。 楚明泽提着昏迷不醒的蒙婧,出现在船尾,厉声喊:“全都给我住手!” 苏棠眼眸微缩,夜色幽暗,他只能依稀看到楚明泽手中提了一个人,却看不清容貌。 但蒙璈看了一眼,神色大变,他知道,那是他的姐姐! 两方都停了手,楚明泽高声说:“苏棠!蒙璈!你们给我听好了!想要蒙婧活着,让苏棠给我过来!” 苏棠冷笑:“楚明贱,你当老子是傻的吗?又拿一个冒牌货过来,就想骗老子过去送死!做梦!” 苏棠话落,下一刻,楚明泽手中多了一把尖刀,在夜色之中,闪烁着幽寒的光芒。 “想确认她是不是蒙婧?很容易!我证明给你看!”楚明泽话落,一刀划在了蒙婧的脸上! 蒙璈握着拳头,双目赤红,喃喃地说:“是姐姐,是她……真的是她……” 蒙婧疼得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听到楚明泽在她耳边说:“蒙婧,你好好看看,你弟弟就在那边,姐弟重逢,跟他打声招呼吧!” “姐!”蒙璈高声喊。 蒙婧神色大变,意识到当下的局面,是楚明泽要拿她威胁苏棠和蒙璈!她咬紧牙关,不肯开口,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楚明泽冷笑:“蒙大小姐!果然是不怕死的蒙大小姐!为了你弟弟不被威胁,竟然都不肯开口跟他相认?我真是佩服!” 苏棠闻言,神色一变,真是蒙婧! “楚明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冰月厉声问。 楚明泽冷笑:“我已经说了,我要我的好师兄,过来跟我团聚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应该很清楚才是!当然,我不会杀了蒙婧,因为她对我有用,这一点,你们也清楚!但是……” 楚明泽手中的刀,在蒙婧脸上比划着,冷笑连连:“毕竟,如今她还没有变成我的女人,所以,我不介意在她脸上画几朵花,反正事后,也能恢复如初。至于疼不疼,我想,蒙大小姐连死都不怕,当然不怕疼,只是为了给你们欣赏一下而已!你们若是想看,那咱们就慢慢玩儿!” 楚明泽话落,又是一刀下去! 苏棠破口大骂:“你这个王八!你这个贱种!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给老子住手!” “师兄,这就急了?才刚刚开始呢!不过,我本以为,这只是你跟叶翎的一桩交易,现在看来,师兄像是对蒙大小姐不一般呢!也对,我亲眼看着,你们两个同生共死的画面,我都被感动了!怕是师兄这辈子第一次碰到对你这么好的女人吧?说实话,若不是事情凑巧,我真想成全师兄!可惜,就是这么巧!”楚明泽冷声说,“蒙大小姐为了你,到现在都不吭一声,真是感天动地!师兄,该你有所表示了!” 楚明泽话落,扯了自己一片衣服,塞到了蒙婧的口中,冷声说:“这是为了她好,我很怀疑,她会为了不让师兄为她死,选择咬舌自尽!” 蒙璈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有一个瞬间,他很想求苏棠,求苏棠救救蒙婧,可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若是他这样做了,便是蒙婧活着,也不会原谅他。因为蒙婧从小就教导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别人…… 苏棠不是好人,蒙璈知道,但过往苏棠并没有做过伤害蒙家姐弟的事,不管是不是因为交易。此时此刻,苏棠依旧站在这里,依靠他才能找到蒙婧,就这一件事,他就是蒙家姐弟的恩人,蒙璈说不出,让苏棠为了蒙婧去死这种话。 冰月高声说:“楚明泽!你不就是想给林秀清找一个宿主吗?你手中有那个老毒妇,她可以做出不受限制的转生蛊!我替蒙姐姐!” 楚明泽挑眉:“冰月姑娘,我很佩服你们姐妹的感情,不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该死的!”冰月急得眼泪都下来了,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巴掌,“当时我就是眼瞎手贱,救了这个狗东西!” “师兄,我数三声,告诉我,你的决定。”楚明泽的刀,在蒙婧脸上游走。 蒙婧瞪大眼睛,泪流满面,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三。” 雨水打在苏棠的脸上,他一身狼狈地站在船头,死死地盯着楚明泽手中那道纤细的身影。 “二!” 苏棠猛然闭上了眼睛。 楚明泽口中的“一”尚未出口,苏棠睁开眼,冷声说:“好!我换她!楚明泽,你把她放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棠这几日一直处在暴躁边缘,他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直到此刻,看着蒙婧在楚明泽手中受到伤害,他心中的痛苦,太陌生了,陌生得让他无法理解! 奇怪的是,明明开始就是他和叶翎的一场交易,但他在认识蒙婧之后,第二次为了救蒙婧奔波的时候,脑中却再也没有想起自己想要的转生蛊了,只有一个念头,救蒙婧,救那个不要命的女人! 便是到了此刻,苏棠依旧满心的愤怒,愤怒地想要撕了楚明泽,愤怒得想要打蒙婧一顿,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她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在乎他这样一个混蛋的生死? 话一出口,苏棠没有觉得后悔,甚至到了此刻,他这辈子才第一次觉得,他是个有尊严的,堂堂正正的人!他是个人! 谁知,楚明泽闻言,却笑了起来:“师兄,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要换人了?我没打算放了蒙婧,不过看来师兄还真是在乎她呢!我只是想让师兄过来,让你们团聚而已。你若不答应,也可以,我不杀她,我在她身上,每一处地方,都划一刀,让你们好好欣赏,也请放心,事后我会给她治好的!哈哈哈哈!” “你这个狗杂种!”苏棠气得面色扭曲,“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楚明泽话落,又是一刀,划在了蒙婧的脸上,“我很有耐心,咱们慢慢玩儿,你们慢慢看!不用跟我讨价还价!今夜,我就是要苏棠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楚明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在跟苏棠赌感情这件事。 事实是,楚明泽不可能放了蒙婧,苏棠过来就是送死,也救不了蒙婧。但人心肉长,感情的存在,就是会让人做不理智的事! 楚明泽原本的打算,其实是逼蒙璈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为了蒙婧,杀掉苏棠。但是如今,他发现不需要,苏棠自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人了! “师兄,三刀了,你猜蒙小姐现在疼不疼?”楚明泽冷笑,“到天亮之前,我在她身上能划出三百刀来,保证让她活着!等太阳出来了,你们可以看得更清晰一点!是不是很有趣?另外,提醒你们一点,我给秀清找的宿主,可不止她一个,她只是最优选择,但不是唯一的。若你们敢轻举妄动,后果,自己想清楚!还有,你们可以跑,但我说出口的话,一定做到!你们若是离开,三百刀,一刀不少,我跟蒙大小姐慢慢玩儿!师兄,你听好了,我接着数,每数三声,你不过来,我就在她身上多划一刀!” “三……” “好!”苏棠扔了自己手中的刀,看着楚明泽厉声说,“老子过去!你特么给我住手!再敢碰她一下,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楚明泽冷笑:“师兄,你真是变了,不过变得好!我很佩服!把你的衣服脱掉,我要保证,你身上没有带什么毒物!” 楚明泽没有让蒙璈杀掉苏棠,是因为这样他无法保证苏棠真的死了。所以,他要看着苏棠活着过来,然后,亲自动手,确定他死透,才能放心! 苏棠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易容除去,露出了他本来满是伤疤的真容。脱掉外衣,最后只剩了一条单薄的裤子,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他的神色突然平静了下来:“楚明泽,你满意了吗?” 楚明泽微微点头:“师兄请!” “苏棠……”冰月泪流满面,这一去,就是送死的。 苏棠像是没听见,从船上飞身而起,朝着楚明泽的船而来。 “师父!”楚明泽开口。 元烁拔剑,冷笑,已经在等着了。 苏棠落在楚明泽的船上,膝盖一弯,对着楚明泽跪了下来:“师弟,废话不言,事到如今,我知道我要死了,死之前,我只有一个心愿,求师弟成全!” “哦?师兄有什么心愿,请讲。”楚明泽有些好奇。 苏棠猛然抬头,看着蒙婧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上的这个女人,但临死之前,我想亲她一下,尝尝女人的滋味儿,也不算白死了!” 楚明泽愣了一下,继而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师兄,其实原本,我一直都很看不起你,你骨子里懦弱,自卑,自轻自贱,行事怪异,随心所欲,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但是你今日做的事,我必须跟你道一声佩服!不能怪我,谁让你身上带着那鬼东西,对我威胁太大了,我没得选择!” “说什么废话?老子要亲她一口,之后随便你,行不行一句话?”苏棠怒吼。 “还是习惯师兄这样说话。看在我们师兄弟一场,师兄的心愿,我可以满足。”楚明泽说着,把手中的蒙婧朝着苏棠推了过来! 蒙婧满脸都是血,泪眼朦胧地看着苏棠,不住地摇头。 苏棠赤裸的身上满是疤痕,没有一处好皮,他起身,拽着蒙婧站了起来,伸手,拿掉蒙婧嘴里的布,低头狠狠地亲了上去! 下一刻,苏棠猛然抱起蒙婧,飞身离开! 元烁冷哼了一声,在苏棠的身体离开船舷的时候,一剑刺入了他的后心! 但苏棠速度不减,楚明泽面色一沉,飞身拦截! 对面船上的蒙璈和冰月全都冲了过来。 苏棠速度极快,楚明泽眼眸阴鸷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声令下:“放箭!” 船上的八个死士放箭,同时瞄准了楚明泽的后心!他把蒙婧抱在自己身前,挡得严严实实!可他自己,连遮挡的衣服都没有了…… 两艘船,不过三米远。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利箭入肉,苏棠用尽全力,将蒙婧推出去!蒙婧被蒙璈接住的时候,苏棠的身体,直直下坠,落入海中! ------题外话------ 上一章的问题,答案还没到揭晓的时候,嘿嘿(^▽^) 223.苏棠在哪(一更) 楚明泽面色扭曲,厉声说:“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能容忍苏棠有活着的可能,必须亲眼确认他死了! 对面船上,蒙璈抱着蒙婧落下,蒙婧哭得泣不成声:“苏棠……” 冰月冷喝:“开阳!” 在楚明泽这边的四个死士纵身跳入海中,朝着苏棠落水的地方游过去的时候,开阳和玉衡同时也跳进了水里。 “姐……”蒙璈看着蒙婧满脸的血,被雨水冲着,不断流出,心痛不已。 “找到他,找到他……”蒙婧死死地抓住蒙璈,看着他泪眼朦胧地说。 冰月目光冰寒地看着对面船上的楚明泽,一时间,都没有动。 因为一旦再动手,在海上,谁都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可恶!你为什么要答应苏棠那个贱人提的要求?”元烁怒火中烧,再次出言,迁怒楚明泽。 楚明泽像是没有听见,眼眸阴鸷地看了一眼蒙婧和蒙璈姐弟,猛然转身,回了船舱。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完颜幽一直抱着孩子,蜷缩在角落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心惊肉跳。 船随着风浪颠簸,孩子睡得并不安稳,完颜幽感觉自己又开始晕船了,反胃想吐,难受至极。她听不出外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蒙婧有没有得救,苏棠怎么样了。 正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来,完颜幽抬头,就看到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不远处,她神色一惊,抱紧了手中的孩子,往后缩了一下。 楚明泽大步走过来,伸手就去抢完颜幽手中的孩子! 完颜幽死死地抱着不松手,孩子醒了,哭了起来。楚明泽一巴掌把完颜幽打到一边去,抢走孩子,单手抱着,转身就走!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完颜幽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哭喊着追楚明泽。 楚明泽回头,一脚把完颜幽踹了回去! 完颜幽脑袋撞在桌上,晕死过去,楚明泽顺手抓过一件衣服,盖住了孩子的身体,回到了船尾,原来的地方。 孩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啼哭,在夜色之中清晰至极,让人听了心都揪了起来! 蒙婧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楚明泽这边,就看到楚明泽高高举起了一个东西,伸到了船舷外面,冷声说:“蒙婧!给我回来!不然,我就把完颜幽的女儿扔到海里去!” “不要!”蒙婧脸色煞白,一瞬间感觉呼吸都停滞了,“不要!小璈,你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蒙璈神色痛苦地摇头,冰月眸光冷凝,手中拿着一块帕子,走过来,捂住了蒙婧的口鼻! 蒙婧猛然瞪大眼睛,昏迷了过去。 楚明泽眼眸一缩,冰月看着他冷声说:“楚明泽,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别再玩儿这种恶心的把戏了!” 这就是楚明泽留着完颜幽,允许蒙婧跟完颜幽母女接触的原因之一。 因为人一旦有了交集,有了感情,关键时刻,完颜幽母女,也可以作为威胁叶翎那边的人质!刚刚蒙婧的表现,已经说明,楚明泽的算计,是有用的! 但这跟抓着蒙婧威胁苏棠和蒙璈又不一样。 真正在乎的人,就会关心则乱,感情胜过理智。这是苏棠刚刚为了蒙婧拼命的原因。 但就算今夜苏棠没有出现,楚明泽利用蒙婧,依旧可以挟制蒙璈和冰月,甚至可以要求他们把苏棠交出来,都有成功的可能。 不过这个孩子,说到底,是楚明泽这边的人。这孩子只跟蒙婧有交集,楚明泽可以用孩子威胁蒙婧,但蒙婧被冰月弄昏迷之后,楚明泽接下来想用孩子威胁蒙璈和冰月,只能赌的,是他们的良知。 蒙璈和冰月当然是有良知的,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坠入海中丧生。 但楚明泽若是拿良知做赌局,他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对面的冰月放倒蒙婧的时候,也在赌楚明泽不会真的伤害这个孩子。她赌的不是楚明泽的良知,因为她认为楚明泽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她赌的,是楚明泽的利益。 楚明泽带出这个孩子,只为威胁蒙婧,无效之后,他留着这个孩子,日后才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海浪翻涌,大雨倾盆。 楚明泽目光冷厉地看着冰月,把孩子抱了回来,拉开自己的衣服,给孩子挡着雨。 这一局,冰月的举动,导致楚明泽又输了。他的确不会跟蒙璈和冰月赌良知这种东西,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打算伤害这个孩子。 到如今,他只能选择放弃,毕竟蒙婧还活着,他的转生蛊失败了,再取到百里夙的血,重新去养转生蛊,至少还需要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可以再想办法去抓蒙婧。不能在冲动之下做任何不理智的事情。 跳入海中寻找苏棠的两方人,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依旧一无所获,在这过程中,只为找人,都没有做多余的事情。 但茫茫大海,风大,雨急,浪高,掉进去一个人,想要找回来,如果在最开始的这段时间找不到的话,后面,是不可能找得到了。 海水冰冷,眼见着开阳和玉衡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冰月高声喊:“回来!”不能再把他们都搭进去。 开阳和玉衡游到船边,被两个老者拉了上来,跌倒在船上,面色青紫,冻得发抖,再过一会儿,他们也会被海浪卷走了。 那边,楚明泽的死士,下去的四个,最终只回来了两个,另外两个不见了踪影,必然凶多吉少了。 至于苏棠,他中了元烁的一剑,后背又被插入了三支箭,坠入海中,现在是死,还是活,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再打,若是拼到鱼死网破,毁了船,最后的可能是同归于尽。 楚明泽抱着孩子,转身离开船尾,冷声说:“走!” 这边,冰月看着幽暗的海面,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前辈,我们也走吧。” 两方的船只,朝着相反的方向,越离越远。 而沉入海中的苏棠,到底漂到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楚明泽抱着孩子,回到船舱,完颜幽倒在地上,头被磕破了,正在流血。 楚明泽走过去,把完颜幽弄醒。完颜幽看到孩子,疯了一样夺了回去,紧紧抱在怀中,痛哭不止。 楚明泽冷冷地说:“我不会伤害月儿的。不过我要恭喜你,你的朋友蒙婧得救了,你满意了吧?” 完颜幽看着楚明泽,愤怒地质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是知道的。”楚明泽站起身,低头看着完颜幽说,“我本来想改变你,后来发现,倒也不必。你就做我身边那个善良的好人吧,安分一点,我不会动你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完颜幽简直要疯了。 楚明泽没有回答完颜幽的问题,转身出去了。他留着完颜幽的目的,就是因为完颜幽不是坏人,从一开始,叶翎对完颜幽就有一分同情。而如今,完颜幽跟蒙婧有了真正的交集,她帮过蒙婧,这份恩情,是真真切切的,蒙婧告知叶翎之后,叶翎当然会记着,这是他们欠完颜幽的。 楚明泽想要的,完颜幽身上的东西,就是她的善良,她真正的感情。就像当初,他欺骗完颜幽,让完颜幽心甘情愿地以为自己是林秀清的宿主,从而利用她去骗叶翎一样。 完颜幽的所作所为,都是真心的。而这份真心,叶翎不想要,也必须欠着!等到了下一次,若楚明泽有危险,他就可以拿完颜幽母女来为自己挡刀挡剑!任何需要的时候,完颜幽母女都可以作为他手中威胁叶翎的人质! 这就是完颜幽的价值,比楚明泽养一百个死士都有用! 若不是今夜冰月当机立断,给蒙婧下了迷药,楚明泽认为,利用孩子,苏棠拼死救回去的蒙婧,他可以轻易地再抓回来。因为这就是那些人在乎的感情!也是对付那些人,最有用的“武器”! 船在海上颠簸前行,楚明泽看着面前的小罐子,血水在里面摇晃起伏,他眸中再次升腾的怒意,也染上了一抹血色。 楚明泽在反思过去这段时间的失败。好像,自从他选择跟叶翎做交易之后,很多事情看似顺利,最后却都会功亏一篑。 苏棠这个变数,是导致楚明泽失去蒙婧这个宿主的原因。 楚明泽喜欢算对手的招数,甚至走一步算十步。但他没有算到,南宫珩和叶翎一直留着苏棠这件事。 因为时间太长了,一年多,都没有任何苏棠活着的蛛丝马迹,这说明南宫珩和叶翎根本没有用过苏棠,白白养了他一年多! 这不符合楚明泽对南宫珩和叶翎行为方式的预期。就算他们不杀无辜之人,苏棠可一点儿都不无辜。 而之前南宫珩和叶翎有过不止一次需要寻找楚明泽所在的经历,却始终都没有用过苏棠。这也是楚明泽坚信苏棠已死的主要原因。 可现在想来,事实竟然是,叶翎和南宫珩根本不知道苏棠肩上那只蝴蝶可以找到楚明泽,先前一直留着他,直到这次才用上! 这一招,几乎毁了楚明泽的满盘棋!因为苏棠,真的是个不可控的神经病。他最近出现的两次,每一次,都在不断刷新楚明泽对他固有的,所有的认知!他的行为,完全不可预估! 就连事后,到现在,楚明泽依旧觉得,苏棠竟然会为了蒙婧,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件事,不可思议。因为他与苏棠从小认识,苏棠经历过什么肮脏灰暗的人生,导致他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楚明泽最清楚! 苏棠曾经很多年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要拿到转生蛊,换一具干净的身体,换一个干净的身份,重新来过。因为他自轻自贱,自卑至极,根本接受不了自己,又极度贪生怕死,活着痛苦,也不愿死去!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认识蒙婧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原来的一切,他心中那疯狂的执念,竟然就那样,被摧毁了! 楚明泽无法理解。 这也是他算不到苏棠会做什么的原因,因为在亲眼看到苏棠的行为之前,楚明泽坚信,那是不可能的。他自认为对人心有足够的掌控能力,过往他在这方面一直都是成功的,但这次,败给了苏棠。 楚明泽闭上眼睛,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阿泽,你还好吗?”林秀清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楚明泽睁开眼睛,看着林秀清:“怎么不去休息?” 林秀清叹气:“我睡不着。转生蛊失败了,蒙婧被救走了,我的事……是不是没有希望了?” 楚明泽摇头:“转生蛊可以重新养,蒙婧还活着,就能再把她抓回来。” “我相信阿泽的能力,只是……”林秀清苦笑,走到楚明泽身后,给他按摩。 “只是什么?”楚明泽问。 “只是原先不知道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又是这样的结果,有些失望。”林秀清微叹。 楚明泽眸底闪过一道寒光,开口说:“秀清你放心。虽然这次我的人手折损了很多,转生蛊失败了,蒙婧被救走了,但再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尽力,给你想要的一切!” 林秀清的手一顿:“一年?养转生蛊,不是只需要三个月吗?” 楚明泽叹了一口气说:“养蛊是只需要等三个月,但想取到百里夙的血不容易,而且……养蛊所需要的一种药材不够了,那种药材很难找,但我手头现在没几个人可以用了,养死士需要时间,需要大量的钱,怕是要从长计议。不要着急,一年不行就两年,不管需要多久,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我发誓!” 林秀清的脸色崩了,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又眼睁睁地破灭,现在她是一天都不想等,竟然要让她再等一年,两年,不管多久?她如何能接受? 一瞬间的念头,林秀清在想,是不是应该把藏宝图给楚明泽,他利用那处宝藏,有足够的钱财,甚至里面可能就有他们需要的药材! 不行!林秀清转念又告诉自己,不能轻易把藏宝图交出去,万一楚明泽负了她,她就没有倚仗了! “阿泽,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了。”林秀清一时觉得有些矛盾挣扎,低着头走了。 楚明泽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微眯。他知道林秀清在想什么,或许他可以试试,不用给林秀清转生蛊,就把藏宝图拿到手…… 雨已经停了,冰月给蒙婧处理了脸上的伤口,上了药,快天亮的时候,才让蒙婧醒了过来。 “找到了吗?找到苏棠了吗?”蒙婧眼睛红红地抓着冰月的手问。 冰月摇头:“蒙姐姐,对不起,等上了岸,我们去请些渔民,帮忙一起找吧,我们就这几个人,夜里那么黑,海水太冷,根本没法找。” 蒙婧瞬间泪流满面:“孩子呢?孩子呢?” 冰月微叹:“蒙姐姐放心,楚明泽没有把孩子扔下去,他就只是为了吓唬你而已。孩子又被他抱回去了,应该是没事的。” 蒙婧想到苏棠,在冰月怀中泣不成声,若是苏棠死了,她怎么面对以后的人生? 雨停了之后,风浪平息了很多,船行速度比去时快,天亮时分,看到了海岸。 所有人都是一身狼狈,船靠岸之后,蒙璈抱着蒙婧,飞身上了岸,冰月跟着上去了。 开阳和玉衡把两艘船拉上岸去,开阳突然感觉不对劲,好像船底有什么东西绊住了。 他大步走过去查看,神色一惊:“苏公子!” 只见苏棠面色青紫,一只手被船底的铁钩穿透,从一开始,他就在船底挂着! 开阳连忙去拉还在水里的苏棠,他的手已经跟那铁钩连为一体,费了点功夫,才没有把他的骨头弄断,把手弄了下来。。 开阳抱着苏棠上岸,把他平放在地上,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按压他的胸口。 其他人都围了过来,冰月扶着蒙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原来没把他弄丢!” 苏棠吐出了几口水,并没有醒过来,背上还插着一支箭。 冰月拿了叶翎给的疗伤药物过去,掰开苏棠的嘴往里塞。 然后把他身子翻过来,给他处理背后的伤口。幸运的是,虽然他身上被戳了四个血洞,但都没有伤到心脉。 太阳升起来了,所有人神色疲惫地坐在岸边沙滩上,不想动。过去的两天,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 蒙璈看了一眼,苏棠昏迷不醒,靠在蒙婧身上,蒙婧眼圈儿红红的,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 开阳和玉衡去找马车,还没回来。蒙璈皱眉,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苏棠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蒙婧神色一喜:“你醒了?” 苏棠感觉脸上有点湿,是蒙婧的眼泪。他有气无力地说:“你这个可恶的女人,差点害死老子……亲我一口,不然我就去跳海……” ------题外话------ 咳咳,上一章的问题,答案还没到揭晓的时候,不过我只能说,大家基本都猜错了O(∩_∩)O哈哈~ 224.交易,还要继续吗?(二更) “秦冰月!”蒙璈睁眼。 冰月愣了一下:“啊?” “我姐的伤口该换药了。”蒙璈说着站了起来。 冰月眨了眨眼睛:“哦。” 蒙璈大步走到蒙婧和苏棠身边,俯身,把苏棠打横抱了起来:“苏公子,这里晒,我给你换个地方。” “你……”苏棠看着蒙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不晒!你给我放下!” “好。”蒙璈点头,大步往远处走,把苏棠放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的阴影里,蒙婧看不到的地方。 蒙婧跟着过来了,还没看见苏棠,就被蒙璈拉住了:“姐,去让秦冰月给你换药。” “不是才上的药吗?苏公子放在那里,会不会太凉了?他都没有衣服穿。”蒙婧蹙眉说。 蒙婧话落,趴在阴影里的苏棠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老子要冻死了!” “姐,你脸上包的布打湿了一点,去重新换药。反正带来的药很多,用不完。”蒙璈说着,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我的衣服给他穿。秦冰月!” “哎!蒙姐姐,快过来!”冰月连忙应声。 “好吧。”蒙婧点头,正要走。 就听苏棠在石头后面说:“让蒙婧过来!” 苏棠话音未落,蒙璈手中的衣服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蒙婧蹙眉:“小璈,要不我还是……” 蒙璈摇头:“姐,我来照顾他,放心。” 话落,蒙璈俯身去给苏棠穿衣服,在苏棠耳边低声说:“你救了我姐姐,我很感激,不过请不要忘了,你只是在跟叶翎做一桩交易。不准打我姐的主意,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蒙璈这几年一直有为蒙婧的婚事考虑,前前后后也给蒙婧物色了好几个军中的青年才俊,哪个不是家世清白人品好样貌佳?这三方面,苏棠一点儿不沾,而且还是个脾气怪异的神经病! 让苏棠当姐夫?蒙璈只想跟他说一句,有多远滚多远,绝对没可能! 看在苏棠救了蒙婧的份儿上,蒙璈就不计较他一醒来就调戏蒙婧的事情了,但再有下回,他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我就打!我就打!臭小子,我就要……”苏棠话音未落,蒙璈撕了一片衣服塞进了他嘴里。 苏棠瞪大眼睛看着蒙璈,呜呜咽咽:混蛋!你给我拿开! 蒙婧听到这边动静怪怪的,就问了一句:“小璈,没事吧?” 蒙璈神色平静,声音拔高:“苏公子,你受了重伤,我知道很疼,但请你忍一忍。你现在需要多休息,情绪不能激动,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蒙璈不理会苏棠的怒目而视,把他的外衣给苏棠穿好,把苏棠放下,神色淡淡地说:“好,我会转告我姐的。” 苏棠不可置信地看着蒙璈,转告什么?他什么都没说!这个混蛋!他要见蒙婧,他要让蒙婧照顾他! “苏公子好好休息,等马车来了,我带你回晋阳城去。到时候,我会跟夜王妃说,你们的交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答应你的条件,不会食言的。”蒙璈说着,站了起来。 蒙婧微微蹙眉,往这边看了一眼。 冰月已经给蒙婧又重新换了药,把她的脸包起来。三道伤口都不深,等回去让风不易或叶翎帮忙再好好医治,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蒙璈走回来,在蒙婧身旁坐下。 “小璈,他没事吧?”蒙婧问。 蒙璈摇头:“没事,都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现在需要多休息。他让我转告姐姐一件事。” 石头后面的苏棠竖耳听着,蒙璈对蒙婧说:“当时他为了救姐姐,没有别的办法,无奈之下对姐姐做了非礼之事,希望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苏棠一听,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想要爬起来出去,结果发现,蒙璈给他穿衣服的时候,竟然把他的双脚绑在了石头上!他的嘴里被塞着布,发不出声音来! 蒙婧闻言,微微点头:“嗯,我明白的,没关系。” 我有关系!苏棠很想把蒙璈给撕了!他没有说那样的话,蒙璈竟然胡编乱造! 冰月看了一眼那块大石头,把苏棠挡得严严实实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苏棠刚醒来,对蒙婧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冰月觉得是轻浮了些,蒙璈还在旁边儿呢,苏棠分明是找打! 蒙璈能忍着没打苏棠,已经是看在苏棠为了救蒙婧拼命的份儿上了。不过苏棠再拼命,蒙璈也不会同意让蒙婧跟他有别的关系的。且不说苏棠过往劣迹斑斑,只说这回的事,还牵扯到苏棠跟叶翎的交易。 当初苏棠从楚明泽那里逃走,回去找叶翎,叶翎安排苏棠带着蒙璈和冰月一起去找人的时候,苏棠自己亲口说,他的任务是救蒙婧,别的什么都不管。 虽然冰月认为苏棠很可能喜欢上蒙婧了,但这中间有些事,怕是很难分清楚。 开阳和玉衡赶来了两辆马车,跑了挺远的路才买到的。还另外带回来两匹马,干粮和水。回去的路上有病号,不能走太快。 “秦冰月,你带我姐坐开阳那辆车。”蒙璈说。 “蒙姐姐,我们走吧。上车吃点东西,你好好休息一下。”冰月说着,俯身就把蒙婧打横抱了起来。 蒙婧哭笑不得:“冰月,你放我下去,我只是伤了脸而已,自己能走。” “蒙姐姐这回受苦了,接下来我伺候你!”冰月笑着说。 “小璈,别忘了苏公子!”蒙婧提醒蒙璈。 蒙璈点头:“姐你先上车,我会照顾他的。” 蒙婧想看一眼苏棠怎么样了,结果蒙璈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儿都看不着,下一刻,她就被冰月放进了马车里。 蒙璈看着蒙婧和冰月上了车,才转身,把苏棠给抱起来,送进了另外一辆马车里,他跟着进去了。 开阳和玉衡把岸边他们留下的痕迹都清理了,把船毁掉,两人赶车,东晋皇宫里的两位长老骑了马,一起往晋阳城的方向走。 蒙璈坐在马车里,拿了水壶,拔开塞子,把苏棠嘴里的布取出来,苏棠怒骂:“你这个混……” 下一个字还没出口,蒙璈举着水壶往他嘴里灌水,差点没把他给呛死! 苏棠好不容易缓过来气,正想说话,蒙璈拿了干粮过来,喂他吃。 “我不……”苏棠快要气死了。 “不,你必须吃,不吃饭怎么养伤。”蒙璈面无表情地说。 苏棠被塞了一堆吃的,好不容易咽下去,正想大吼一声“蒙婧”,蒙璈拿了块帕子,糊到了苏棠的脸上! 帕子揭下来的时候,苏棠已经闭着眼睛昏迷过去了。 中途短暂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蒙婧和冰月过来看苏棠的情况,就见他昏迷着,脸色煞白。 “他不是醒了吗?这是怎么了?”蒙婧神色担忧。 蒙璈摇头说:“姐,没事。他情绪不稳定,我怕他乱动,大喊大叫,再扯动伤口,所以给他用了迷药。他现在需要安安静静,好好养伤。而且,楚明泽不知道他如今是死是活,在见到夜王妃之前,最好不要让他出现在外面,被其他人看到。” 蒙婧闻言,点了点头:“小璈你说得有道理。” “所以,接下来我会照顾他,但是你们就假装没有他这个人存在。”蒙璈对蒙婧说。 “那好吧,小璈你可好好照顾着,他伤得很重,千万别再出了什么问题。”蒙婧叮嘱。 “放心。”蒙璈点头。 冰月其实有点想笑,蒙璈想要阻止蒙婧和苏棠来往,实在太明显了,还编了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的理由。 不过冰月看着,蒙婧倒是没多想。她对苏棠的担忧和关心是真的,不过仅仅是出自苏棠是她的恩人,救了她的命,还是有别的原因,这个,还真没看出来。 如今的情况就是,苏棠是否有意,不一定,因为原本这就是个叶翎交给他的任务,他别有目的。蒙婧是否有情,也没迹象,因为她本来就是这么善良的人。 冰月觉得,暂时这样挺好的。冲动是魔鬼,苏棠现在的确需要冷静。一切等见到叶翎之后再说吧。 于是,一路上,蒙婧听蒙璈的,都没有再见过苏棠,而苏棠除了吃喝拉撒的时候都昏迷着,蒙璈断绝了他跟蒙婧接触的一切可能。 晋阳城。 四月十五那夜,叶翎一整夜没有合眼。 晋阳城也下着大雨,南宫珩睡着了,她心中觉得有些闷闷的,就坐在窗边,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叶翎回头,就见南宫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四月十六。 雨停了,叶翎牵着南宫珩,在傍晚时分,去了一趟城外的清林寺。 叶翎跪在佛祖面前虔诚叩拜,南宫珩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微微仰头,看着高大的佛像。 四月十七。 叶翎早饭时,第一次体会到了孕吐的感觉。 刚刚喝下去的粥,全都吐了出来。试图再吃点别的,吃什么吐什么。 风不易给叶翎把脉,说她最近压力太大了,让她放轻松一点,给她吃了一颗桂花糖丸。时倒是好了,不过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又觉得恶心想吐。 最后叶翎自己下厨,做了一碗一点油星儿都不见的清汤面,多少吃下去了些。 四月二十。 风不易这天一见叶翎,就皱眉说:“你怎么越来越瘦了?” 叶翎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尖下巴都出来了。不过没办法,这几天吃进去的东西几乎都吐出来了。也算正常,想着过段时间就好了。 从四月十五之后,他们见面,没有提起蒙婧,没有提起苏棠,没有提起楚明泽。 风不易不敢再给叶翎增添压力,叶翎只是不想说,有些事,说太多,没有意义了,她现在只能安静地等待一个结果,不论是如何,只要人活着,一切就都还好。 翌日,两辆马车进了晋阳城,径直往夜王府来了。 “妹妹!” 听到冰月的声音,叶翎神色一喜,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你看这是谁?”冰月拉着蒙婧出现在叶翎面前。 叶翎快步走过去,抱住了蒙婧:“蒙姐姐,对不起!” “小叶,我才要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蒙婧微叹。 冰月笑着说:“人没事就好啦,过去就不说了。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妹妹,蒙姐姐的脸被楚明泽那个贱人给伤了,你可要给她治好,恢复如初。” 叶翎点头,眸中满是喜意:“好,当然没问题。” 话落,叶翎看向她们身后:“蒙蒙和苏棠呢?都没事吧?” “苏棠为了救我,受了重伤。”蒙婧对叶翎说,“我的脸不要紧的,他的伤更重。” 冰月微笑:“蒙璈没过来,直接把苏棠送去小风那儿了。没伤到要害,妹妹不用担心。” “都没事吧?”叶翎又问了一句。 冰月点头:“都好好的,开阳和玉衡还有两位前辈,都没事。本来要请两位前辈过来见你的,但他们坚持要回宫复命,就没有勉强。” 叶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人都回来了就好。两位前辈那边,回头我会再亲自去道谢的。你们快进来,我给蒙姐姐看看伤,姐姐你跟我讲讲,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叶翎拉着蒙婧进门,南宫珩在隔间书房里看书,叶翎把隔间的门关上,让蒙婧坐着,揭开她脸上包着的布,查看伤口。 伤已经过了几日,中间冰月一直照顾着,本来也不深,愈合得不错,接下来只需要小心些,把疤痕祛除就好了。 冰月跟叶翎讲,他们去救人中间遭遇的事情,有些冰月不知道的事,蒙婧做了补充。 叶翎听完,面色微沉:“楚明泽太贱了!不过我没想到,苏棠为了救蒙姐姐,那么拼。完颜幽母女……唉,暂时只能如此,欠她的,日后有机会,我会想办法还给她的。” “妹妹,那楚明泽的转生蛊,应该是已经成了吧?我很怀疑,他接下来为了他的那个女人,还是不会放过蒙姐姐的。”冰月皱眉说。 叶翎若有所思:“当时给他的我姐夫的血,我没有做任何手脚,因为那老毒妇在他手里,怕被看出破绽。若他那边没出什么意外的话,转生蛊应该是成了的。这次真的好险,幸好蒙姐姐平安回来了。正好,这段时间我又安排人在夜王府里盖了新房子,接下来蒙姐姐和蒙蒙,就跟我们住在一起吧。” “是啊,蒙姐姐,你就留下吧!这样方便我们互相有个照应!”冰月拉着蒙婧的手说。 蒙婧原是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但是思考过后,她若是执意还回原来的家里住,蒙璈也不能天天守着她,再出事,只会给叶翎添更大的麻烦。所以,应该接受叶翎的安排,才是最妥当的。 想到这里,蒙婧点头说:“好,一切都听小叶的。小叶怀了身孕,以后我住在这边,也方便照顾你。” “那我就先谢谢蒙姐姐了。”叶翎微笑。蒙婧是付出型的性格,什么都不让她做,她倒也不会高兴。 “还有我呢,妹妹,叶姐姐不在你身边,以后我和蒙姐姐照顾你!”冰月笑着说。 叶翎唇角翘了起来:“我可真有福气。当妹妹的感觉好极了。” 三人相视而笑,一场风波平息之后,不管是风波中心的蒙婧,还是叶翎和冰月,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蒙姐姐也不用回去,我已经安排人把蒙家那边蒙姐姐原来用的东西都搬过来了,那边的下人如今就在府里,希望蒙姐姐不要怪我自作主张。”叶翎笑着说。 “怎么会呢?我原就觉得跟小璈住在那个家,太冷清了,他整日里都闷着不爱说话。这样倒是好了。”蒙婧点头。 “哎呀别客套了!妹妹,我跟蒙姐姐一身狼狈的,先去收拾一下,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过来找你说话。”冰月说着,拉着蒙婧站了起来。 “嗯,我去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叶翎说。 “小叶你怀着身孕呢,等会儿我……” 蒙婧话还没说完,叶翎笑着摇头:“我现在需要适当的运动,才对身体好。蒙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你们快去吧。” 冰月和蒙婧走了,叶翎看着她们的背影,多日以来的担忧终于消散,打开隔间书房的门,冲着南宫珩笑着说:“阿珩,没事了!” 南宫珩闻声抬头。 叶翎走过去,抱住南宫珩,亲了他一口,放开就走,脚步轻快地出门,到厨房做饭去了。 南宫珩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看向门口,已经没了叶翎的身影。 为了庆祝蒙婧平安归来,叶翎决定,今日要包饺子吃。不过因为她最近不能吃肉,也不能闻到肉味儿,家里的人都配合她吃素,如今食材不够,她写了个单子,让人先去准备着,她打算去看看苏棠。 叶翎到风不易的小院,院子里被风不易开了一片地,刚种上的药材,才发了新芽。 蒙璈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苏棠还昏迷着,风不易正在给他处理背部的伤口,见叶翎进来,抬头对她说了仨字:“死不了。” 叶翎听冰月讲述的苏棠救蒙婧的过程,其实也是有些意外的。因为苏棠太拼了,不管他做了多少准备,当时都有可能会没命。但叶翎认识的苏棠,他厌恶自己,却又很怕死。这次的事,跟他以往的行事作风,有些不同。 风不易把苏棠的伤又好好处理了一番,颇费了些功夫。虽然当时冰月他们带的伤药都很好,而且是足够的,但苏棠受伤之后在海水中被冲刷了一整夜,现在伤口有些感染了,必须得用其他的药。 叶翎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风不易把苏棠的伤处理好之后,转头问叶翎:“这个人,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叶翎摇头:“这并不取决于我,看他接下来想要什么。让他醒过来吧,我有话想问他。” 当时蒙婧在,冰月并没有瞒着叶翎,苏棠为了救蒙婧,曾经亲过她这件事。 不过蒙婧当时解释说,苏棠只是为了救人,权宜之计,已经请蒙璈转告过他的话。蒙婧说这件事不必再提。 叶翎对于前者,有些好奇苏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对于后者,她很怀疑是蒙璈杜撰的。 这件事,她需要问问苏棠,到底几个意思?是因为患难见真情,看上蒙婧了?还是一心只为完成救人任务,拼了命的,只求得到转生蛊? 如果是后者,事情倒也简单,叶翎答应过的事情,不会反悔。 如果是前者,叶翎需要看看蒙婧是怎么想的,反正蒙璈不同意已经很明显了。如果蒙婧对苏棠没有那种意思,叶翎不会让他接近蒙婧的,避免再惹出新的麻烦。 苏棠是被蒙璈下的迷药,风不易给他解了,他幽幽醒转,就见叶翎坐在旁边,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鬼丫头,老子没死,意不意外?”苏棠看着叶翎,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叶翎点头:“不仅意外,而且失望。” 苏棠瞪着叶翎说:“老子帮你救人,差点把命搭进去,你什么态度?” “帮我救人?”叶翎轻笑,“好,我认,很感激你这次的努力。我现在就是想问你,我们的交易,还要继续吗?” 蒙婧洗过澡,换了衣服,去叶翎那儿,没见人,就找来这边,想着看看苏棠怎么样了。正好走到门口,听到叶翎的问题,蒙婧蹙眉,停下了脚步。 苏棠闻言,冷哼了一声:“鬼丫头你什么意思?老子拼了命的帮你救人,为了什么你很清楚!你要是敢不认账,老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翎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这么说,你还是执意要转生蛊?” “废话!赶紧给我准备着!”苏棠没好气地说。 蒙婧微微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叶翎站了起来,对苏棠说:“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但我本就是有条件的。等你找到一个跟你同生之人,并且我要确定是个该死之人,我会把转生蛊给你。若你找不到那样的人,交易作废。” 苏棠冷哼了一声:“这有何难?你当老子那些年白过的?可能当宿主的人,老子早就找到了,不止一个!你赶紧的,把转生蛊给我养上,还得三个月才能成,时间太长了!还想让我等多久?” “好,我回去就给我姐夫写信,让他放点血送过来。你好好养伤。”叶翎点头。既然是交易,那该是什么是什么,不必说别的。 叶翎话落就离开了,风不易看着苏棠,凉凉地说:“不想死的话,好好趴着,别乱动!”话落也走了。 苏棠趴在床上,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蒙婧怎么还不来看我?可恶的女人!”话落,想起蒙璈,苏棠轻哼了一声,“那个臭小子!等我换个身体,就当他姐夫去!” 225.一个女人而已(一更) 晋阳城,夜王府。 食材备好了,叶翎和蒙婧冰月一起包饺子。 本来说是叶翎做,但两个当姐的坚持不让她动手,就让她在旁边坐着休息。蒙婧还端了一盘点心过来让叶翎拿着吃,怕她饿了。 冰月笑着问:“妹妹,我见你方才从小风那儿回来的,你去看苏棠了?他怎么样?没事吧?” 叶翎摇头:“没事,一睁开眼就有力气跟我吵架,好得很。” “那……”冰月看了一眼蒙婧,对着叶翎眨了眨眼,暗示意味浓厚。 叶翎微笑:“没别的。我跟苏棠的交易,他已经完成任务,我答应他的条件,会兑现的。等吃过饭,我就写信给我姐和姐夫,先跟他们道个平安,告知蒙姐姐得救的好消息,然后让我姐夫放点血派人送过来。” 叶缨和叶翎姐妹之间一直书信来往不断,蒙婧被抓走的事情,叶翎也没有刻意瞒着。 “你真要给苏棠养转生蛊?”冰月蹙眉,“那种邪门之物,我总觉得很不好。” “主要看怎么用吧。他若是找个该死的人当宿主,倒也没什么不行的。”叶翎说。 “可万一失败了呢?人不就死了?”冰月摇头,“怎么想的?好好活着不行吗,非要去冒那种风险?” 叶翎轻笑:“有成功的先例,只要谨慎一些,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好好活着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对有些人,很难。每个人经历不同,不伤害无辜之人的前提下,我会尊重苏棠的选择。”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啊?”冰月好奇地问叶翎,“那天刚上岸,他全身的伤疤,密密麻麻的,没一处好皮,脸上也都是,完全看不出原本长什么样子了,都是被人打的吗?” “有些是别人打的,有些是他自己打的。人生在世,各有各的不易,但苏棠的过去,可以称得上凄惨。”叶翎说。 “妹妹跟我们讲讲苏棠的事吧,至少在他离开之前,我们算是自己人,我们都对他没什么了解,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蒙姐姐是不是也想知道?”冰月问蒙婧。 蒙婧轻轻颔首,没有说话,手中包饺子的动作不停,一个个精致的饺子被码在旁边的竹帘上。 “说起苏棠的过往,跟阿珩,云尧,清羽,楚明泽,全都有关系。”叶翎开口说,“现在想想,他们几个,童年都有过直接或间接的交集。” 苏棠和楚明泽两人,曾是十几年前那个变态武林盟主苏湮的受害者。南宫珩和云尧,以及宋清羽,都险些成为受害者。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五个人,也算是自小的“缘分”了。 很多事,叶翎也是听南宫珩说的,而南宫珩对苏棠到底经历过什么,也根本不清楚。 叶翎从南宫珩和云尧八岁那年被抓开始讲,后来的事,其实也不过三言两语就完了。因为再详细的,只有苏棠自己才知道。楚明泽也许会知道一点。 简而言之,苏棠是苏湮的养子,是最早的受害者,也是时间最长的受害者,在他人生性格养成的少年时期,一直生活在一个暗无天日的魔窟里。 相对而言,虽然楚明泽也遭过毒手,但他跟着苏湮的时间比苏棠短得多。再加上楚明泽的身份是皇族世子,苏湮正经的徒弟,苏湮对他不敢太过分,对苏棠,则全无顾虑。 苏湮死后,楚明泽回到了千叶城,他拜苏湮为师本就是隐秘,之后更是无人知晓,他依旧可以当他的平王世子,亲人都在身边,有个家。 而苏棠,刚出魔窟,又进了鬼窝,被虞天那个老毒妇盯上,成为了虞天的第一个奴隶,被驱使多年,替她掌管安乐楼。转生蛊这个执念,不仅仅是苏棠自己的,也是虞天那些人给苏棠洗脑,用来掌控他的手段。 安乐楼替人消灾解忧,但楼主苏棠,却是一生都没有得到过安乐,始终灾祸不断的人。 十几年后的今日,当年的五个少年…… 楚明泽在暗中筹谋他的大事,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实力和心机,一点儿都不缺,看不出当年之事在他身上留下的阴影。 南宫珩在蛊毒发作之前,原是幸福美满的。便是如今,他依旧有个家,身边有叶翎,有朋友。即便他的父皇不是他的亲爹,父子关系也没有改变。 当年因为抓错人,宋清羽逃过一劫。但如今,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宋清羽终究没有躲过命中的第二道劫数,已经魂飞魄散,而造化弄人,当年替宋清羽挡灾的云尧,重生在了宋清羽身上。 看似最惨的是宋清羽,因为他死了。 但有时候,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会有痛苦。如同当年南宫珩和云尧在苏湮的地牢之中见到的那些尸骨一样,随着死亡,人生终结。 而苏棠是五人中,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没人疼没人爱,没有一天好日子,也始终没有从苏湮给他留下的阴影之中走出来的人。 “人想要活下去,是需要有希望和寄托的。”叶翎微叹,“便是无欲无求,享受淡泊,得过且过,这也是某些人追求的一种生活状态。但对于苏棠来说,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的希望和寄托,他从苏湮手中到虞天手中,能活到如今,唯一的念想,其实就是我们认为的邪物转生蛊。” 叶翎话落,蒙婧和冰月都沉默了。 蒙婧从小到大也受了很多苦,但至少她有蒙璈。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想想蒙璈,她就有了新的勇气。 冰月是个孤女,但从小被如意收养,那些年如意心苦,冰月却是被如意好好保护,认真教养长大的。她们母女,是彼此的希望和依靠。 苏棠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厌恶至极,所以他从很多年前开始,因为一个“希望”,可以换一具新的身体,获得重生,他走到了现在。 蒙璈和冰月听完苏棠的经历,觉得他没有自杀,没有疯掉,没有变成一个杀人狂魔,没有成为第二个苏湮,已经是很好了,还能苛责他怎么样呢?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邪恶往往超出正常人的想象。 冰月叹了一口气说:“真没想到……可,他变成另外一个人,真的能放下一切,能获得新生,接受自己吗?” 叶翎摇头:“关键就在于,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他根本没想过,想了也想不到的。这只是他的一个念想,也是一个幻想。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想要通过某种方式来改变,能不能改变不知道,但就是想走出那一步,就是想做那件事,不然就活不下去了。我想,他就是这种状态。” 蒙璈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痛色。 冰月不着痕迹地看了蒙婧一眼,又问叶翎:“假如,苏棠有了别的希望,譬如有了在乎的人,他会不会不再有换个身体的执念?这个不仅是邪门歪道,而且真的很危险,万一失手,命就没了!” 叶翎知道冰月在暗示什么,她微微摇头说:“我希望这样的事情可以发生,但他的执念不是一朝一夕的,是从小到现在,过往的一切积累到一起的,想要放下,谈何容易?” 苏棠活着,对楚明泽来说是个变数,因为原本他是该死的。他活着还有价值,固然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叶翎其实能隐隐感觉到,南宫珩对苏棠有一份悲悯在,即便他对苏棠并不客气,他们也不是朋友。 时至今日,叶翎并不后悔留着苏棠,因为他的确有价值,他提供的信息帮忙找到了林秀清,他肩膀上的蝴蝶找到了楚明泽,他拼命救回了蒙婧。这些事,换个人都做不到。日后还需要依靠苏棠,来寻找楚明泽的踪迹,也是无可替代的。 所以,私心里,叶翎希望苏棠真的可以改邪归正,希望他可以放弃转生蛊。不是因为转生蛊怎么样,而是他的“病”不在身体,是心魔。只有他能接受现在的自己,才能真正“活”起来,“活”下去,不再是个行尸走肉。 否则,就算用了转生蛊,他也未必能真的获得新生。 蒙婧始终沉默不语。 饺子包好了,水还没开。 因为叶翎不能吃肉,所以做了两种馅儿的,一荤一素。 “妹妹,我再做几个菜吧,你闻不了油烟味儿,先回房去。等饺子好了,给你端过去。”蒙婧微笑着对叶翎说。 “那好,我就做个好吃懒做的妹子吧,辛苦各位姐。”叶翎半开玩笑地说着,起身出去了。 回到房间,南宫珩还在书房里,叶翎走过去,抽掉南宫珩手中的书,搂着南宫珩的脖子,坐在了他怀中。 “阿珩,蒙姐姐他们都平安回来了,我今天很开心。”叶翎笑着说。 南宫珩低头,吻上了叶翎。 叶翎猛然瞪大眼睛,继而神色大喜,这是南宫珩在床上之外的地方,第一次主动跟她的亲密接触!难道他好了? 一吻缠绵,叶翎快要呼吸不过来,才把南宫珩推开,连忙去看南宫珩的眼神,结果,南宫珩神色一如之前,伸手从面前书桌上,又拿起了刚刚没看完的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叶翎简直是哭笑不得,伸手把南宫珩的俊脸揉搓成了奇奇怪怪的形状,瞪了他一眼说:“只是喜欢亲嘴是不是?” 没有得到回应,叶翎倒也不生气,自己男人,亲密一下,挺好的,其实她一直盼着南宫珩能主动做出一点反应,这样是好事。 有了个开始,接下来当然会越来越好的。 想到这里,叶翎又高兴起来,主动送上香吻,奖励南宫珩今日表现不错。 幸亏风不易早就给南宫珩下了某种药,不然叶翎觉得自己有点“危险”。 总体来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蒙璈把苏棠送到风不易那儿之后,就离开了。等蒙婧和冰月把饭菜都做好了,也不见蒙璈回来。 “小璈许是有什么事要处理,不等他,你们先吃。”蒙婧微笑。 南宫珩和叶翎,风不易和冰月都在,蒙婧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我去给苏公子送饭,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一路回来,我也没有机会跟他道谢。” “蒙姐姐去吧,早点回来。”叶翎点头。 蒙婧提着食盒出了主院,到风不易的院子,推开门,就见苏棠趴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上身没有穿衣服,背上缠着很多圈的白布。 蒙婧把饭菜放在桌上,走近,轻声唤了一句:“苏公子?” 苏棠闭着眼睛,没反应。 蒙婧想着,那还是把饭菜拿回去,放火上温着,等苏棠醒了再吃吧。 结果蒙婧刚刚转身,就听到苏棠的声音:“你想去哪儿啊?” 蒙婧回头:“苏公子,你醒了?” 苏棠瞪着蒙婧,没来由的感觉好生气:“老子救了你的命,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一路上连个人影都不见,任由你弟弟虐待我,你都不管!” 蒙婧愣了一下:“小璈虐待你?没有吧?” “怎么没有?有!天天都有!”苏棠冷哼了一声说。 “若是小璈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我跟苏公子道歉,希望苏公子不要放在心上。”蒙婧看着苏棠,神色抱歉地说。 “我懒得理他!最大的问题是你知不知道?我救了你,竟然不亲自伺候我?”苏棠瞪着蒙婧说。 “是我们照顾不周。”蒙婧点头。 “不是你们!就是你!你必须亲自照顾我,别的谁都不行!”苏棠说。 蒙婧蹙眉:“苏公子,救命之恩,我认,但男女授受不亲,有些事,不方便,请苏公子谅解。” 苏棠闻言,瞬间怒了:“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刚刚说什么?你对我说男女授受不亲?老子都亲过你了,你不跟我亲,还想跟哪个臭男人亲?!” 蒙婧目瞪口呆,脸刷一下子就红了:“你……你说什么呢?当时你是为了救我,都跟我解释过了,我理解的,也很感激你。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气死我了!”苏棠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对着蒙婧怒目而视,“我没跟你解释!是你那个混蛋弟弟骗你的!” 蒙婧蹙眉:“苏公子,你去救我是跟小叶之间的交易,我知道你是为了转生蛊,但依旧很感激你为了救我做的一切。那件非礼之事,请不要再提起了。” 蒙婧话落,苏棠目光倏然阴沉:“你也看不起我?” 蒙婧摇头:“苏公子,我没有看不起你,这不是一回事。是你说的,交易就是交易,要求小叶兑现承诺。我不明白,你为何又对我说那样的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棠目光幽深地看着蒙婧:“我想要转生蛊,也想要你!” 蒙婧神色微怔,继而摇头,神色淡淡地说:“苏公子,话已至此,我就直言了。如果你要转生蛊,那么你救我的事情,就只是你跟小叶的交易,你完成她给的任务,她给你承诺的东西。请不要提什么救命之恩了,我不欠你什么。” 苏棠闻言,怒意更盛:“你是说,你不想跟我有任何关系?即便我喜欢你,想要你,你也不会理会?” 蒙婧微叹:“苏公子,坦白讲,我们刚认识便一起经历了生死,那一夜,你拼了命救我,我很感动。我没有喜欢别的男人,若你喜欢我,我想,我们或许可以试试在一起。选择权在你。” “我都说了,我要你!”苏棠看着蒙婧,毫不犹豫地说。 “但我和转生蛊,你只能选一个。”蒙婧看着苏棠,眸光平静。 苏棠狠狠拧眉:“为什么?” “因为假如我喜欢你,我喜欢的,只会是现在的你,不是用那破虫子变成另外的一个人。”蒙婧说。 苏棠看着蒙婧的眼睛,却突然低了头,沉默下去,片刻之后说:“蒙婧,我很脏,很丑,配不上你。你弟弟看不上我,很正常。” 蒙婧面色微沉:“他不是我。” 苏棠抬头,突然笑了起来,使劲儿揉了揉自己满是疤痕的脸,语气之中带了一丝戏谑:“你看,我笑起来是不是比哭还难看?罢了罢了,老子救了你,你不认就算了!你非让老子选,老子当然选转生蛊!不然你以为会选你啊?等老子换个好看的身体,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你长得又不好看,现在还毁容了!” 蒙婧心中微叹:“苏公子,饭菜在这里,请趁热吃。”话落转身离开。 苏棠看着蒙婧的背影,猛然站了起来,背后的伤口裂开,血殷红了白色的布,他也毫无所觉,只死死地盯着蒙婧,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中。 苏棠走过来,从食盒里面端出饺子,热腾腾的,吃了一个,是他从来没吃过的美味。 “一个女人而已……”苏棠轻哼了一声,把饺子往嘴里塞,却感觉,这饺子,越吃越苦…… ------题外话------ 抱歉,年底实在是太忙了,过了这个月会好很多,游游尽量下个月把更新时间固定下来,希望大家见谅,爱你们!(^▽^) 226.你要不要当我姐夫(二更) 蒙婧离开风不易的院子,正要回主院,见蒙璈回来了,没收拾,没换衣服,面色冷肃。 “小璈,你方才去哪儿了?”蒙婧走过去问。 “姐,你的伤给他们看过了吗?”蒙璈问。 蒙婧点头:“小叶给我看过了,说没事,过些天就能恢复了。今日团圆,包了饺子。笑笑居是给你住的,就在那边,你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快过来吃饭。” 蒙璈皱眉:“什么笑笑居?”听起来很搞笑…… “是小叶在府里给你准备的院子,我去看过,挺好的,原先家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这名字也好,听着就有趣,最适合你了。”蒙婧笑着说。 蒙璈无语,默默地转身走了。 很快,蒙璈找到了自己在夜王府的院子,门外墙上挂着牌子,“笑笑居”三个字,字体……怎么说呢,很奇特,有点圆,有点歪,仿佛字本身就带着笑意,蒙璈猜测,应该是叶翎亲笔刻的。 蒙婧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饭了。 蒙婧落座,微笑:“小璈回来了,马上过来。” “他去哪儿了?”冰月随口问了一句。 蒙婧摇头:“倒是没说,稍后问问他。” “苏棠怎么样?”冰月又问。 “他在养伤,需要好好休息,我也不好多打扰。”蒙婧神色平静。 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叶翎觉得,方才蒙婧去见苏棠,肯定发生了什么。不过蒙婧不想说,叶翎也不问。她当然是偏向蒙婧的,客观来说,如今的苏棠是真的配不上蒙婧,方方面面。不过叶翎相信蒙婧有能力处理好她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蒙璈过来,换上了一身紫色的锦袍,洗过脸,但这些日子一直没刮的胡子,还有迅速消瘦的面庞,让他的气质跟原来有很大不同,成熟了不少,多了几分沧桑。 “小璈,快来,坐这儿。”蒙婧专门留着她和冰月之间的位置。 蒙璈落座,先看了一眼正在默默吃饭的南宫珩,问叶翎:“他好些了吗?” 叶翎笑笑:“我觉得好点了,不过不明显。不用担心,他这如今只是时间的问题。” 饭吃得差不多,叶翎问蒙璈回来之后又出府去哪儿了。 蒙璈神色淡淡地说:“去了一趟蒙大将军府。” 蒙婧蹙眉:“你去那里做什么?” “算账。”蒙璈言简意赅。 楚明泽现在是蒙璈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一时解决不了,暂且不提。蒙璈没有忘记,当初蒙雅虽然是被利用,但她可是真对蒙婧动了杀心的,一点儿都不无辜。 那一夜,蒙璈重伤蒙雅后,沿河去找人,冰月把蒙雅带来了夜王府。 叶翎问了蒙雅一些事之后,猜到是楚明泽做的,后来还用上了苏棠去找人。 至于蒙雅,蒙峻找来的时候,叶翎就让人把她扔出去了。 蒙峻原本已去面圣告状,说蒙璈目无尊长,残害弟妹,南宫御只说,这是蒙峻的家事。 蒙峻和小岳氏看着蒙雅被蒙璈生生毁容,砍成了残废,都是气怒不已,小岳氏哭得都快厥过去了。 本来蒙峻还想带着蒙雅去找南宫御主持公道,谁知道蒙雅主动交代她做了什么事。 这下,蒙峻和小岳氏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蒙雅害蒙婧,他们理亏,若是再闹腾下去,整个蒙家都要遭殃。因为蒙璈靠着南宫珩,早已经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人了。 蒙峻和小岳氏其实都希望蒙婧能被蒙璈平安找回来,否则,他们知道蒙璈一定会疯。 如今蒙璈是把蒙婧平安找回来了,但对于蒙大将军府的人,他也没有一分客气。把苏棠扔给风不易之后,蒙璈就去了蒙大将军府找蒙雅。 蒙璈用刀抵着蒙雅的脖子,就问了蒙峻和小岳氏以及蒙豪一句话:“子不教,父母之过。今日,我要杀她,但她可以不死,只要你们任何一个,愿意代你们这个宝贝女儿受死!蒙豪,你若愿意替她,也可以!” 原本相亲相爱的一家四口,到那个时候,只听蒙雅哭嚎哀求,蒙峻破口大骂,小岳氏磕头苦求,而蒙豪只会说些“她也是你妹妹”这样的废话。 当然,不可能有人愿意代替蒙雅去死的,因为谁都不想死。 最后,蒙璈的刀,扬起,落下,蒙雅死状可怖。而当时,蒙峻和小岳氏以及蒙豪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 小岳氏受了刺激,当场晕死过去。 蒙璈对蒙峻说:“这就是你想要的夫人,你喜欢的儿女。你已不再是东晋的大将军,我倒要看看,你的这位夫人,还能伺候你多久!你给不了蒙豪什么,我倒要看看,你的这个儿子,还能对你有多孝敬!你所谓的情比金坚,你想要的父慈子孝,如今,我帮你清除了一切利益杂质,你慢慢享受!” 蒙璈话落,扬长而去。 蒙大将军府,阴云密布。 这就是蒙璈离开期间做的事。 叶翎觉得挺好,蒙雅要杀蒙婧,不能因为蒙婧命大回来了,蒙雅就无罪了。 吃了一顿团圆饭,冰月说蒙婧受苦了,还受着伤,让她去休息,不肯让她帮忙收拾,蒙婧拗不过她,就跟蒙璈一起出去了。 “小璈,你今日还有别的事吗?”出了主院,蒙婧问蒙璈。 蒙璈摇头:“无事,明日再去军中。” “那陪我到花园去走走吧。”蒙婧说。 “嗯。”蒙璈点头。 姐弟俩漫步在夜王府后花园的湖边,蒙婧问蒙璈:“你知道苏公子的过往吗?” “知道。”蒙璈说。跟南宫珩有关,他早就知道。 蒙婧微微叹气:“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多言了。那次,你不该骗我的。” 蒙璈知道蒙婧在说什么,他神色淡淡地说:“姐,他不是好人,对你心怀不轨,我只是想保护你。” “骗人终究是不对的,你在想什么,可以跟我直说。”蒙婧对蒙璈说。 “我的错,没有下次。”蒙璈在蒙婧面前,素来很听话。 “还有,苏公子以前不是好人,但他做的很多事,都是被人强迫的。以后,他未必不会改变。你不要对他有成见。”蒙婧对蒙璈说,“他本就自卑敏感,你的行为,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蒙璈皱眉,驻足:“姐,你不会是因为他救你一次,就看上他了吧?他会去救你,是夜王妃给他的任务,他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转生蛊。” “我知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听小叶说了他的过往之后,很同情他。不论怎么说,如果没有他,我现在怕是已经死了。他是我的恩人,这一点不会改变。所以,我希望你能亲自去跟他道歉。”蒙婧神色郑重地说。 蒙璈摇头:“姐,骗人是我不对,但他调戏你在先,我不道歉。” 蒙婧叹气:“小璈,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对我是没有一点坏心的,也没有真的对我怎么样。过去伤害他的人太多了,固然跟我们没关系,但如今,就住在一个屋檐下,至少我以为,我们可以做朋友。我不希望,就连这个家里的人,都不能给予他尊重。我说的,就是你。” “姐,他根本就是个……”蒙璈对苏棠是有成见,尤其是在他发现苏棠对蒙婧动了心思之后,他不同意!坚决不同意!这件事没得商量! “小璈!”蒙婧皱眉。 蒙璈到嘴边的“神经病”收了回去,点了点头说:“好,我去道歉。” “不要敷衍,真诚一些。”蒙婧叮嘱。 蒙璈觉得,太难了。一想起那天苏棠在海岸边醒来,对蒙婧说的轻浮话语,蒙璈看见他,就想打死他! 不过只要苏棠以后不再骚扰蒙婧,蒙璈可以把他当做恩人,真诚相待。 蒙璈来的时候,风不易还没回来,苏棠已经把蒙婧送过来的饭菜全都吃光了,又趴回了床上去。他的伤口裂开了,后背上缠着的白布又开了几朵血花。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开门的声音,苏棠立刻抬头去看! 见是蒙璈,苏棠又趴了回去,闭上眼睛,懒得理他! 蒙璈走到床边,看着苏棠背上的血迹:“伤还没好,你能不能不要乱动?” “关你屁事!滚!”苏棠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骂了一句。 蒙璈皱眉,告诉自己要冷静,别忘了来做什么的。 “苏棠,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假传你的话骗我姐。”蒙璈看着苏棠说。 苏棠抬头,拧眉看着蒙璈:“你吃错药了?”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也要再次感谢你,救了我姐姐。”蒙璈面无表情地说。 苏棠坐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蒙璈:“道歉?道谢?你姐让你来的吧?” “是。”蒙璈点头。 “一点儿诚意都没有,我才不信你是真心的,你根本就看不起我!”苏棠冷哼了一声,“你姐也真有意思,跟我玩儿这个,觉得自己很有礼数是吧?” “苏棠,你能不能正常一点?”蒙璈皱眉。 苏棠靠着床,冷笑:“正常一点?好啊!既然你们姐弟这么有诚意,轮番道歉道谢的,想跟我撇清关系,可以啊!你现在跪下,给我磕个头,我就信了你们的诚意!” 苏棠话落,蒙璈挺直脊背,在他面前跪了下来:“谢谢你,救了我姐姐的性命。” 苏棠神色一僵,没想到一向冷酷到底,十分傲气的蒙璈,竟然真因为他一句话就给他跪下了! “有病!滚!别打扰老子休息!”苏棠忘了自己的伤口在背上,猛然躺下,背对着蒙璈,又撞到了伤口。 蒙璈缓缓地站了起来,沉默片刻之后,看着苏棠说:“不管你信不信,这个府里的人,没有一个会因为你过去的遭遇而看轻你,最不可能这样做的,就是我姐姐。她说,不论你过去是不是好人,你未来未必不会做个好人,她希望可以跟你做朋友,真心希望你好。” 苏棠猛然转头,瞪着蒙璈说:“如果我想要你姐姐,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蒙璈不假思索地说。 苏棠冷笑:“还说你不是看不起我?装什么装?” “苏棠,她是我姐姐,我希望她嫁给一个身家清白实力好人品佳对她好的男人,这点要求过分吗?”蒙璈反问。 苏棠听着蒙璈的话,却只觉得刺耳,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但是,”蒙璈接着说,“我的想法是我的事,我姐姐有她自己想要的,这是她的终身大事,最终还是取决于她自己。虽然,我仍旧会坚持我对姐夫的标准。我跟你说实话,我绝对不同意你跟我姐姐在一起。但事实是,我姐姐并不讨厌你,甚至会在乎你的感受。我姐姐从没有看轻过你,是你自己看轻自己。” 苏棠脸色难看:“你也对我说教!你以为你是谁?” “我对你来说谁都不是,我只是听我姐姐的话,来跟你道歉,说几句心里话而已。”蒙璈说,“不过我的心里话还有一句,以后的路怎么走,选择权只在于你。但是,想当我姐夫,在我这里,你是白日做梦!我真心希望你好好做人,只要你离我姐远一点,我们就是朋友!” 苏棠瞬间暴怒,抓起枕头就朝着蒙璈砸了过去:“你有种过来,老子弄死你!” “苏恩人,好好养伤,不要激动。我去请小风来给你换药。”蒙璈抓住枕头,扔回去,转身离开。 道歉归道歉,真诚不掺假。不过既然要真诚,蒙璈也要真诚地跟苏棠说一句,想当他姐夫,没门儿,窗户都没有! 苏棠看着蒙璈的背影,气得不行!当时脑海中就一个念头,这臭小子,报复他的最好办法,就是睡了他姐姐,当上他姐夫,一辈子压他一头,气死他! 想到这里,苏棠又突然泄了气。蒙婧说,她和转生蛊,只能选一个。 苏棠握着拳头,一下一下地往自己脑门儿上捶:“我就想都要……都要……蒙婧你这个可恶的女人!可恶!” 蒙璈到主院去找风不易,发现府里来了客人。 也不算客人,自己人,只是来得太突然。 “蒙蒙。”宋清羽看到蒙璈,微微一笑,端的是俊美无俦,风华无双。 “你怎么来了?”蒙璈皱眉。 “我练功遇到了瓶颈,一直过不去,想来找阿珩打一架,顺便出来走走。”宋清羽是易容来的,刚刚才把易容卸去。 隐居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几个长辈,宋清羽自己出来,倒是无妨的,那个地方极其隐蔽,不被人发现就好。 其实是因为先前南宫珩派人跟宋清羽说了,等到东晋,他的断情蛊解了,就跟叶翎回西凉城,到时会顺路去看望他们。谁知道,迟迟不见南宫珩和叶翎出现,那边的属下也不知道东晋这边的情况,宋清羽有些担心南宫珩解蛊出了问题,就一个人来了。 刚刚宋清羽跟叶翎聊过,已经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他对南宫珩一直都有些愧疚,觉得南宫珩做了很多,他一直是在被保护。看到如今南宫珩的样子,心中并不好受。 “改日我陪你练。”蒙璈对宋清羽说。南宫珩和叶翎如今都不适合动手。 “好,我暂时会留下。”宋清羽点头。家人如今一切安好,也有人保护,他刚刚获悉这边的情况之后,决定留下帮叶翎,至少在叶翎生产之前,他可以保护他们。 “伯母没说让你早点回去吗?”叶翎笑问。有朋自远方来,开心。 宋清羽半开玩笑地说:“两个娘都赞成我出来走走,说让我找个媳妇儿再回去,不用着急。” “嗯,我这儿有个不错的姐姐,清羽你要不要我给牵个线?”叶翎笑问。 蒙璈立刻接了一句:“秦冰月太凶了,不好。云……宋清羽,你要不要当我姐夫?” 227.搞事情(一更) 冰月提着茶壶进门,蹙眉看向蒙璈:“刚刚好像听到谁在说我坏话?” 蒙璈面无表情:“你听错了,想多了,没有的事。” 冰月视线一转,看到了不远处的宋清羽,眸光惊艳,一时间惊为天人:“这位公子是?” 蒙璈看到冰月的目光,瞬间脸就有点黑了。 宋清羽起身,拱手,眉眼含笑:“想必是冰月小姐?” “我是。”冰月微笑点头,“这位是,传说中的宋美人?” 宋清羽轻轻颔首:“过奖了。” “不过奖。”冰月提着茶壶走过去,给宋清羽倒茶,笑着说,“见到南宫师兄的时候,我就说,他的容貌世间无人能及,妹妹说有一个能与师兄媲美,今日见到真人了,果然名不虚传。我刚沏的茶,宋公子尝尝。” 宋清羽浅笑:“谢谢冰月姑娘。叫我名字就好,不必见外。” “清羽,你的名字听起来也真美!你叫我冰月就好了!”冰月笑着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冰月喜欢美景美食,也喜欢美人,觉得赏心悦目。 “好,冰月。”宋清羽微笑点头。觉得叶翎身边的人都很好,这个冰月姑娘一看就是开朗爱笑的性格。 “你是从南宋来的吗?听说你隐居的地方很美,本来等回去要过去瞧瞧的,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你是过来看看还是要长住?长住的话跟小风住在一起吧?我等会儿去帮你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冰月落座,又倒了一杯茶给南宫珩,然后就跟宋清羽聊了起来。 叶翎怀了身孕之后,冰月很自觉地开始管家里的事,想着南宫珩最好的朋友来了,要好好招待。 宋清羽微笑:“要住一段时间,劳烦冰月了。”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冰月摇头,“对了,你吃过饭吗?中午包的饺子还剩了些,你如果饿的话,我现在去煮了给你吃。” “这……”宋清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确是有点饿了,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现成的,我这就去,你稍等。”冰月话落就起身,脚步轻快地出门去了。 “蒙蒙,你怎么不坐?”宋清羽笑着问蒙璈。 蒙璈皱眉:“你喜欢秦冰月?” 宋清羽笑意加深:“才刚认识,还需要多了解。不过,冰月进来前,蒙蒙你说冰月很凶?这是何意?我看她明明温柔又开朗。” 蒙璈突然觉得有些烦躁,看着宋清羽说:“我姐姐比她好得多,我觉得你们很合适。” 宋清羽挑眉:“蒙小姐,我尚未见过。”话落问叶翎,“小叶,你方才说要介绍一个姐姐给我,是冰月?还是蒙小姐?” “我说的是冰月姐姐。”叶翎笑说,“入得厅堂,下得厨房,人美心善,开朗乐观,伯母定会喜欢的。” 宋清羽跟叶翎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我还有事,先走了。”蒙璈皱眉,转身出去了。 宋清羽和叶翎早就看出来蒙璈对冰月不一般,但是显然,蒙璈自己还在别扭着。 “清羽,不管是冰月姐姐还是蒙姐姐,你若是喜欢,尽管追求,不必管别的。”叶翎对宋清羽神色认真地说。 宋清羽笑了笑:“我会看着办的。” 中午冰月和蒙婧包的饺子,正好剩了一碗,冰月下锅煮好,端了过来。 半路碰上蒙璈,冰月对蒙璈微笑点头致意,接着往前走。 蒙璈长腿一跨,挡在了冰月面前。 冰月吓了一跳,手中捧着的碗差点摔了,后退两步,蹙眉问:“有话就说,我能听见,不要挡我的路。” “秦冰月,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肤浅?”蒙璈看着冰月冷声说。 冰月感觉莫名其妙:“你吃错药了吧?” 虽然冰月觉得蒙璈脾气怪异不好相处,但从认识到现在,她自认为对蒙璈十分客气,不曾有无礼之举。蒙璈背地里说她凶,她都听见了,蒙璈不承认,就算了,这货现在竟然又说她肤浅?有病吧! “就因为宋清羽长得好看,你那么热络。”蒙璈轻哼了一声。 冰月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标准的假笑,看着蒙璈说:“蒙公子,清羽就是长得好看,你若是嫉妒,我可以理解。我就要对清羽热络,跟你有关系吗?没有的话,请让开,谢谢!清羽饿了,我希望他可以吃到热饺子。” 蒙璈看着冰月,心中来气。就是这种笑!太假了!冰月对别人都没有这样,只对他这样!她刚刚对着宋清羽,笑成了一朵花! 冰月看着蒙璈黑着脸看着她,无语至极,绕开蒙璈,快步往前走,心中在想,她对蒙璈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下次再没事找事,她绝不客气! 蒙璈看着冰月的背影,不爽至极,大步离开了。 不过,蒙璈觉得宋清羽适合当他姐夫,这件事,他是认真的。 本来想跟蒙婧提一下,不过蒙璈转念一想,这种事,总要男人主动才好,他回头再找宋清羽好好聊聊,也跟叶翎说一声,让叶翎帮忙撮合。 于是,蒙璈没跟蒙婧说,又不想回主院看宋清羽和冰月相谈甚欢的样子,也不想回那个名字搞笑的“笑笑居”,就又去找苏棠了。 进了风不易的院子,蒙璈才想起来,他忘了一件事。当时他来给苏棠道歉,发现苏棠伤口裂开了,要去找风不易过来给他医治。 结果一见宋清羽,蒙璈忘了这件事。风不易这会儿还在主院南宫珩的书房里捣鼓药材,一直没回来。 蒙璈进门,就见苏棠睁着眼睛,身子横着趴在床上,上半身悬空,姿势怪异,不知道在干什么。 听到动静,苏棠抬头,冷冷地看了蒙璈一眼,又垂了头去。 “我稍后去找风不易过来给你换药。”蒙璈对苏棠说,“现在是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苏棠没好气地说。 “宋清羽来了。”蒙璈对苏棠说。 “谁?”苏棠拧眉。 “南宋皇帝,宋清羽,宋美人,你知道的,他其实是云尧。”蒙璈说。 “他来了关我屁事?”苏棠冷哼了一声。 “我是想跟你说,我觉得他很适合做我的姐夫。我姐姐的终身大事,请你不必费心了。”蒙璈看着苏棠说。 苏棠不可置信地看着蒙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听到了。就这样。”蒙璈话落,转身就走。 苏棠瞬间怒火中烧,想要起来抓住蒙璈:“你这个……” 结果,因为他本来上半身悬空在外面,身体虚弱,一时失去平衡,翻转一百八十度,从床上,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去,背朝下。 不过片刻功夫,地上流开了一滩血,他脸色煞白,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该死的……该死的……云尧!宋清羽!长得好看了不起啊!”苏棠简直要气死了。 让自卑的苏棠,跟美名远扬的宋清羽相比较,苏棠受到的刺激和打击,是加倍加倍再加倍的! 一想到蒙婧跟宋清羽站在一起的画面,苏棠就觉得刺眼!难受!想杀人! 蒙璈这回没忘,真去主院找了风不易,说苏棠伤口裂开了。 风不易正在忙,头都没抬,说了一句:“让他等着!” 叶翎牵着南宫珩到花园散步去了,宋清羽和冰月正在聊天,冰月对于宋清羽一家隐居的地方很好奇。 蒙璈从旁边默默地飘过,刚出了门,又回来,坐下,自己倒茶,静静地喝。 等风不易终于忙完,回到他的院子,去看苏棠的时候,苏棠已经失血过多,晕死过去了。 “这个神经病!”风不易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他颇费了些功夫,把苏棠的伤口处理好包起来,结果苏棠自己不安分,瞎折腾,弄得身上床上地上都是血! 风不易费力把苏棠弄回了床上去,重新给他上药包扎,一边做,一边骂了无数个“神经病”。 后花园里,叶翎拉着南宫珩,在湖边慢慢地走。 太阳快要落山了,瑰丽的晚霞给湖面披上了一层红色的纱衣,不远处的竹林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阿珩,蒙蒙明明喜欢冰月姐姐,自己都不知道,真傻,你说我要不要提醒他?” “算了,不提醒,让他自己慢慢醒悟吧,若是错过了,也是活该,谁让他整天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装什么冷酷!” “我总觉得,苏棠对蒙姐姐是不同的。可他又一门心思惦记着那破虫子。倒不如撮合一下蒙姐姐和清羽好了,你觉得他们般配吗?” “其实冰月姐姐跟清羽坐在一起,看起来也是女才郎貌的,很养眼。” “不行,也不能这样想。清羽长成那样,人又温柔,不管配谁,看起来都是极好的。倒也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 “差点忘了,清羽喜欢过我呢,不过……头回给我送花,还没送到,就看到你了,然后,他就选了你……要说的话,你们俩在一块儿,才是最悦目的。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第三者……” 南宫珩只静静地走着,叶翎也不知道她说的话他听没听进去。 至于苏棠和蒙婧,蒙璈和冰月,以及刚刚到来的宋清羽,接下来怎么发展,叶翎觉得,顺其自然吧!她家老公自闭了,现在不想看人秀恩爱,就让他们别扭着慢慢玩儿,她决定,谁也不撮合! 又走了一会儿,叶翎看了一眼湖面,晃了晃南宫珩的手,神色认真地看着他问:“如果我掉水里,你会跳下去救我吗?” 南宫珩微微仰头,看着天边瑰丽绚烂的晚霞。 叶翎没心情生气南宫珩不理她,只觉得她家男人的侧脸也太好看了吧! 叶翎微微踮脚,在南宫珩侧脸上亲了一下。 下一刻,南宫珩大手揽住叶翎的腰,低头吻了下来。 残阳如血,晚霞如画。 两人在湖边静静地相拥亲吻,过来找他们的宋清羽,在不远处驻足,微微叹了一口气,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南宫御,风不易,冰月,蒙璈,以及远在西凉城的百里夙和叶缨,还有宋清羽,得知南宫珩的状况,都觉得叶翎会很辛苦,受了委屈,尤其她还怀着身孕。 不过此刻,宋清羽觉得,担心是多余的。叶翎是他见过的活得最通透的女子,她知道怎么调节自己的心情,以及与南宫珩之间的相处模式。 而事实就是,其他人对南宫珩来说,真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但他对叶翎,终究是不同的。 晚饭还是蒙婧和冰月下厨做的。今天是个好日子,蒙婧平安归来,宋清羽也来了,所以晚饭比午饭还要丰盛些。 蒙璈进门的时候,正好见冰月盛好一碗汤,放在了宋清羽面前:“清羽你尝尝,这是我大哥教我做的,他最拿手的汤。” 蒙璈心中的不爽又冒出来了,但他没有注意,其实冰月是先给叶翎和南宫珩盛了,又给蒙婧盛了,风不易已经喝上了,最后才给宋清羽盛的。 蒙婧和宋清羽已经打过招呼了,不过两人性格有点像,不熟悉的情况下,也没过多的交谈。蒙婧只是在心中感叹,叶翎和南宫珩的朋友都如此优秀。 蒙璈落座,冰月又盛了一碗汤。 蒙璈以为是他的,结果冰月端过去自己喝,根本没有要管他的意思。 “苏公子的饭菜……”蒙婧想起还得给苏棠送饭去。 风不易摇头:“蒙姐姐不用管他!那个神经病,受伤了也不安生,一个人瞎折腾,弄得伤更重了。我给他吃了安神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风不易不知道,苏棠不是一个人瞎折腾,是蒙家姐弟去了几趟,他受了刺激,安生不了…… 宋清羽尝了冰月做的汤之后,点头说:“很是美味,冰月你能不能写个方子给我,我带回去给我娘,她平素最爱钻研厨艺。” 冰月笑着说:“写什么方子?下次我跟你一起回去,到时候做给伯母吃,我还要跟伯母学学呢,妹妹说伯母做的金丝饼特别好吃。” 宋清羽笑意温柔:“好啊!” 蒙璈一用力,手中的筷子断了。 蒙婧心中微叹,她家这个傻弟弟,冰月这么好的姑娘都不知道赶紧下手,现在宋清羽来了,蒙婧觉得蒙璈有点悬。 不过蒙婧倒也没打算插手,若冰月真喜欢宋清羽的话,她也觉得挺般配的,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吃过饭,冰月带着宋清羽去看给他收拾出来的房间,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颇有种一见如故之感。 入夜时分,宋清羽又过来,拿了一封信给叶翎。是薛氏给叶翎写的信,在包袱里面,宋清羽刚来时忘记了。 “你真要给百里写信,让他派人送血过来吗?”宋清羽问叶翎。 叶翎点头:“不只是苏棠的事,我自己也想试试,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对于蛊毒,还只是理论,实际的需要试过才知道。” “也好。”宋清羽表示认同,“等苏棠好一点,是不是利用他,继续找楚明泽的踪迹?” 叶翎微叹:“当然,如今要把苏棠藏起来,暂时不能让楚明泽知道他还活着,这样对我们来说,会占得一点先机。” “你做主。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我去做。”宋清羽说。 “接下来的事,再商量吧。清羽,蒙姐姐,冰月姐姐,你觉得如何?”叶翎随口问了一句。 “都很好。”宋清羽点头。 “那就是没什么特别的了。”叶翎笑着说。 “这种事,随缘吧。”宋清羽面色平静。 “蒙蒙对你,有点敌意哦。”叶翎说。 宋清羽点头:“我知道。还听说,苏棠跟蒙婧之间有点不寻常。所以我打算,明日邀请冰月陪我去清林寺游玩。后日找蒙婧对弈。” 叶翎眉梢微挑:“搞事情。” 宋清羽轻笑:“冰月很好,若是蒙蒙再没有任何行动的话,他就孤独终老吧。至于苏棠,他不是自卑么?我觉得我挺适合给他点刺激的,以毒攻毒。毕竟接下来只要楚明泽不死,苏棠就得一直留着,在你们身边,现在的他,太不稳定了。若他能够因为蒙婧,洗心革面的话,对我们也是好事。所以,我打算告诉他,我要追求蒙婧。” 叶翎轻咳:“有点太毒了,不过,我看行。” 228.好般配啊!(二更) 叶翎在灯下写好给百里夙和叶缨的信,让开阳安排人送出去。 如今已经四月下旬,一眨眼,他们离开西凉城三个月了。 翌日,蒙璈大清早就出府去了军营,傍晚时分才回来。 晚饭时,冰月笑着对叶翎说:“妹妹,清林寺的素斋蛮好吃的,下回咱们再一起去。” 宋清羽微笑:“是啊,我跟冰月在那边吃过素斋,本想带些回来,但怕凉了再热口味不佳,就没有带。” 蒙璈的手一顿,又一双筷子被折断了。 “清林寺的桃花是不是都谢了?”叶翎问。 冰月摇头:“还有两株碧桃,开得晚,现在正好看呢!好多小姐在那边游玩观赏。这得亏是清羽做了易容,遮掩相貌,否则,怕是没人看桃花,都只顾看美人了!” 宋清羽轻笑:“冰月,你就别打趣我了。” “真心话。”冰月笑容灿烂。 蒙璈换了一双新的筷子,面无表情地说了三个字:“食不言。” 蒙婧心中微叹,蒙璈的情绪变化,越来越明显了。蒙婧能感觉到,他对冰月不是无动于衷,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讨姑娘欢心,反而十分擅长怎么惹姑娘生气…… 吃过饭,冰月在收拾,宋清羽出了主院,蒙璈追上来:“喝酒吗?” “好。”宋清羽点头。 两人去了后花园,进了竹林,蒙璈手中多了一把铁锹。 南宫珩跟曾经的百里夙一样,也会自己酿酒。百里夙酿的酒叫做寒竹酒,南宫珩酿的叫做青竹酒。 不过如今竹林里埋的,已经是三年多之前南宫珩酿的酒了。 蒙璈找到了地方,挖出一坛酒来,跟宋清羽一起,走到湖边,席地而坐。 月光皎洁,银辉遍地,波光粼粼。 蒙璈大力扯开酒封,一股淡淡的青竹香气萦绕在鼻尖。 没有杯子,没有碗,蒙璈举起酒坛,灌了几口,递给宋清羽。 宋清羽喝了几口,放下,神色有些怅惘:“好几年没喝过阿珩酿的酒了。” 曾经,南宫珩和蒙璈一起喝过酒,就在这里。 曾经,南宫珩和云尧一起喝过酒,在很多地方。 但蒙璈和宋清羽,虽然早就知道彼此,但原先并不算认识,没见过两回。他们的关系,源自于他们都是南宫珩的好友和兄弟,所以不熟悉,但也完全不陌生。 “你喜欢秦冰月?”蒙璈身体后仰,躺在地上,问宋清羽。 宋清羽轻笑一声,也躺了下去,反问:“你喜欢冰月?” 蒙璈轻哼一声:“怎么可能?” “那,我如果要追求她的话,你没意见吧?”宋清羽笑问。 “你认真的?”蒙璈皱眉。 “我看着像是在开玩笑吗?”宋清羽微微摇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我也不小了,我两个娘,还有爹,天天盼着抱孙子,盼了好久了。我觉得冰月挺好的,你说呢?” “没感觉。”蒙璈面无表情地说。 宋清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那我就放心了。” 蒙璈突然起身:“你自己喝吧,我明日还有事,先回去了!” 宋清羽看着蒙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抱起旁边的酒坛,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蒙璈回到笑笑居,见蒙婧正在等他。 “姐,你怎么还不去睡?”蒙璈问。 “小璈,你跟清羽没闹什么矛盾吧?”蒙婧问蒙璈。 蒙璈摇头:“没有,只是一起喝了点酒,聊了两句。” “没有就好。”蒙婧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蒙璈说,“小璈,姐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你对冰月,到底是什么心思?” “我不喜欢她。”蒙璈脱口而出。 蒙婧摇头:“小璈,自从清羽来了,你变得越来越不冷静了。看到冰月和清羽在一起,你真的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吗?” 蒙璈沉默,皱眉:“她总是没事傻笑,偏偏每次对我,笑得又很假。” 蒙婧哭笑不得:“什么没事傻笑?冰月爱笑,多好的性格啊!你自己整日板着一张脸,才是有问题的,还说人家!若你觉得冰月对你笑得不真心,你就没反思过,这是因为什么吗?你总是对她冷冰冰的,凭什么让人家对你热络?别说在家里,先前在外面,你总也对冰月呼来喝去的,好像人家就该听你的,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你就没想过,你为何对别人都算客气,只对冰月,总像是她欠了你钱一样吗?你们到现在都没打起来,那是因为冰月脾气好,性格好,正事为重,懂礼数顾大局,不想跟你计较,你还有理了?人家对你笑,你不乐意,你想怎么着?真想让冰月跟你打架吗?” 蒙璈神色有些烦躁:“总之,我就是觉得看见她就有点烦!” 蒙璈搞不懂冰月每天有什么好乐呵的,冰月对他笑,他觉得假,不对他笑,他更烦! 蒙婧笑着摇头:“小璈,你素来聪明,怎么碰上感情的事,像个傻子一样?你真觉得冰月烦?那是不想再看见她的那种烦?还是看见她对别人笑,你觉得不高兴?只想让她对你笑?” 蒙璈拧眉:“姐,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小璈,你就从来没想过,让冰月嫁给你,天天对你笑得像花儿一样?难道那样不好吗?你想找个天天哭哭啼啼的姑娘?”蒙婧问。 蒙璈神色一震,沉默下来。 “小璈,姐也不再多说什么。这是你的事,希望你早点想清楚,不然后悔都来不及了。你若喜欢冰月,不能再犹豫了,冰月那么好的性格,真正性格有问题的是你,需要改正的也是你,别以为人家会一直等着你。清羽那么优秀,若是等冰月真的跟他在一起,你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就晚了。”蒙婧语重心长地说。 蒙璈依旧沉默,没有表态。 “我回去了,这件事,你好好想想,也早点休息。”蒙婧话落起身走了。 蒙璈一个人静静地坐了好久,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冰月的情景。 当时,就在夜王府,冰月被南宫珩打飞,有些狼狈,即将摔出去的时候,正好撞到了蒙璈身上。蒙璈下意识地抱住了她,四目相对,脑海中就一个念头:哪里来的女人?眼睛瞪那么大!然后,蒙璈就把冰月扔到了地上去…… 后来的印象,冰月都是笑着的。她好像对所有事物都很有兴趣,跟蒙婧一起做饭,都能很开心,去清林寺的路上,看到一只没见过的小鸟,都要盯着看好大一会儿才肯走。 说她性格好,但她也有带刺的一面。蒙璈没有忘记,那日在清林寺,冰月怼蒙雅的事。不带一个脏字儿,就把蒙雅给骂得差点吐血。 蒙璈也见过冰月哭,是因为蒙婧被抓的时候。蒙璈印象深刻的是,四月十五那夜,海上风大雨急,楚明泽押着蒙婧,威胁他们,冰月竟然说出,她可以代替蒙婧做宿主,把蒙婧换回来这种话。 现在想想,蒙璈知道,冰月是真心的。那一夜,为了蒙婧,愿意豁出命去的,不止苏棠,不止蒙璈,还有冰月。她的身上,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侠义之气。 蒙璈认识的冰月,又不止一面。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似乎,府里的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叶翎对她,跟对叶缨这个亲姐姐也没差。蒙婧更是把冰月当亲妹妹的。风不易脾气并不好,但在冰月面前,像个乖巧的弟弟。就连开阳和玉衡他们,也对冰月十分信服。 唯独蒙璈,看冰月不顺眼。蒙璈在想,真像蒙婧所言,是他的问题吗?那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冰月对他,从头到尾,真的没有任何无礼的举动,反之,她在其他人面前都很随意,谈笑风生,只对蒙璈很客气。仿佛,在冰月的圈子里,就蒙璈一个外人,其他的包括昨日才初次见面的宋清羽,都是家人,今日就一起出去游玩了。 想到这里,蒙璈又烦躁起来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蒙璈就策马去了军营,还带走了一个包袱,出府时,让开阳转告蒙婧,他要在城外大营中住几日。 蒙璈决定好好冷静一下,让被秦冰月搅乱的心湖平静下来,想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下来怎么做。 当天,军营中的将士们都叫苦不迭,因为蒙璈练兵突如其来发了狠,像是有人欠了他一百万辆银子不还一样,脸很臭,手段严厉。 蒙璈自己也全程跟着将士们一起练,一天下来,精疲力尽。 他把军营里的床铺好,躺上去,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宋清羽和冰月在一起的画面,当即觉得躺着难受,坐起难受,站着难受!总之做什么都烦,什么都不做也很烦! 于是,夜色之中,蒙璈骑马又狂奔回了晋阳城。 进门,见到开阳,蒙璈驻足问了一句:“今日秦小姐做了什么?” 开阳恭敬回答:“今日秦小姐出府逛街,买了许多东西,宋公子随行保护。” 蒙璈面色一沉,大步朝着府里走。 进主院,就听房中传出欢声笑语,仿佛只要冰月在,气氛总是活泼热闹的,绝对不会冷场。 蒙璈走到门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皱眉闻了闻,出了一身汗,没换衣裳。 于是,蒙璈又转身大步离开了。 宋清羽听到动静,过来开了门,只见一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宋清羽唇角微勾,蒙璈按捺不住了?很好,再给他加点“火”…… 等蒙璈回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再过来,这边都吃完饭了。 蒙婧见到蒙璈,有些惊讶:“小璈你不是说今夜不回来了吗?” “不放心家里,就回来了。”蒙璈说。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蒙婧连忙往厨房去了。 冰月起身追出去:“蒙姐姐,我去帮你吧!” 蒙璈面色稍霁,突然觉得不累了,坐着喝茶等吃饭。 宋清羽和风不易吃过饭都回去了,叶翎和南宫珩在隔间书房里。 坐了一会儿,蒙璈想起一件事来,起身过来找叶翎。 隔间的门也没关,蒙璈一只脚踏进去,就见叶翎坐在南宫珩怀中,两人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蒙璈神色一僵,立刻转身回来,走出两步,又回头把隔间的门关上,皱了皱眉,回到桌旁坐着。但他刚冷静下来,再想起冰月的时候,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想到了某些不该想的画面…… 蒙璈甩甩头,喝了一杯快要凉掉的茶水,又等了一会儿,蒙婧端着饭菜过来了。是专门给他做的一大碗面,有肉有蛋有青菜,热腾腾香喷喷的。 蒙璈拿起筷子,咬了一口荷包蛋,竟然是溏心的,味道很好。 “这个是冰月做的,我跟她学,总是容易煮老了。”蒙婧笑着说。 蒙璈闻言,一口吃掉了荷包蛋,点点头说:“还行。” “今夜月色好,冰月和清羽到后花园散步去了。”蒙婧看着蒙璈,就见蒙璈咔嚓一声,折断了手中的筷子。 这是宋清羽出现的第三天,也是蒙璈折断的第三双筷子。一天一双,稳定发挥。 蒙婧微叹:“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这傻小子,就知道生闷气,正事一点儿不干,太愁人了! 蒙璈三下五除二,把一大碗面吃完,站了起来:“姐,我累了,回去睡。”话落就没影了。 蒙婧猜着,蒙璈可能也去后花园赏“月”了,她希望是这样。 后花园里面,宋清羽和冰月正在月下漫步。 冰月在听宋清羽讲述,他和南宫珩八岁那年流浪的故事。其中很多细节,叶翎都不知道,颇为有趣。 走着走着,面前突然出现“一堵墙”,冰月抬头见到蒙璈,愣了一下。 “好巧。”蒙璈看着冰月说。 “蒙公子,路这么宽,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挡路呢?”冰月蹙眉。 蒙璈面色一僵,宋清羽微笑:“蒙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们?” 蒙璈点头,看着冰月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蒙公子请讲。”冰月微微点头,觉得蒙璈越来越莫名其妙。 “你跟我过来。”蒙璈说着朝旁边走。 “是你有话要讲,为什么我要过去?我跟清羽还有事,你要么现在说,要么请让开。”冰月已经懒得对蒙璈保持微笑了。 “秦冰月!”蒙璈又回来,感觉好生气。 “蒙璈!”冰月反击。 “你长得还不如清羽好看,不要肖想他!”蒙璈看着冰月说。 冰月简直是醉了,瞪着蒙璈说:“你神经病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肖想宋清羽了?他们是朋友! “我姐想让你当她弟妹,你意下如何?”蒙璈张口表白,独树一帜,说是蒙婧的意思。 冰月无语地看着蒙璈:“有病赶紧去吃药!” “你不喜欢我?”蒙璈皱眉。 冰月立刻点头,认真郑重:“当然!我当然不喜欢你!我吃饱了撑的吗?为什么要喜欢你这个脑子进水的大冰块儿?你还说我长得不好看,你自己照照镜子,跟清羽比,你就是个丑八怪!” 蒙璈目光幽深地看着冰月,突然伸手过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下一刻,冰月目瞪口呆地看着蒙璈揽住了宋清羽的腰,把宋清羽带到了他身边去! “秦冰月,清羽不会喜欢你的,因为他喜欢男人,难道你没听说过?不要自作多情!你不喜欢我,巧了,我也没喜欢你,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俩在一起而已!”蒙璈话落,搂着宋清羽,扬长而去。 冰月看着他们的背影,眨了眨眼,感叹了一句:“好般配啊……” “蒙蒙,跟我解释一下,你这是做什么呢?”宋清羽努力憋着笑。 “是兄弟,你就再找一个,她是我的!”蒙璈皱眉说。 宋清羽默默地看了一眼蒙璈还放在他腰间的大手,感觉怪怪的:“蒙蒙,这就是你拆散我们的方式?” “管用就行!”蒙璈当时灵机一动。 “第一,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第二,是很管用,但冰月现在以为你是个断袖。第三,阿珩曾说你有点缺心眼儿,我今夜真是见识到了。”宋清羽幽幽地说。 229.喷涌的快乐源泉(一更) 晋阳城东部一个小渔村里。 楚明泽一身布衣,坐在院中,手中端着一个粗瓷碗,里面是茶水。 林秀清出门,看着楚明泽的背影,眸光微暗。厚厚的刘海遮住左眼,鼻子以下的部位蒙着一张面纱,整张脸上,只露了右眼,因为其他地方都不能看了。 “阿泽。”林秀清语气轻柔,唤了一声,款步走过来,在楚明泽身旁坐下,“我们在这里,也住了几日了,为何不离开呢?” 先前成功在即,希望破灭,让林秀清很崩溃。如今她这副尊荣,不能见人,天天夜不能寐,做梦都盼着睁眼就能换一具完好无损的身体。 林秀清原先觉得蒙婧长得不够美,但此刻,她就一个念头,变成蒙婧的样子! 可他们在四月十六日夜就上了岸,到现在,一直待在这个偏僻的小渔村里不走,楚明泽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秀清很着急,希望早日找齐药材,取到蛊种之血,抓回蒙婧!三件事,都很重要,但楚明泽似乎把所有的事情都搁置了! 楚明泽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林秀清说:“秀清,不要着急,留下是因为还有麻烦没有解决。” “是苏棠吗?可大海茫茫,他怕是早就葬身鱼腹,你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很可能是白费力气。”林秀清知道楚明泽花钱雇佣了很多渔民去海上寻找苏棠,但迄今为止没有任何收获。 楚明泽眼眸微眯:“我总觉得,苏棠不会这么轻易死掉。” “可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林秀清神色有些不耐。 楚明泽摇头:“在海上找,只是一种手段。我还派了人,到晋阳城去调查。叶翎应该不会不管苏棠死活,有可能,苏棠已经被她的人救走了。” “但你也说过,夜王府不是轻易能闯的,就算苏棠在夜王府,你派去的人能查到吗?”林秀清问。 “应该不能。”楚明泽再次摇头,“所以,这也是我们留在此地,暂时不能离开的原因。” 林秀清蹙眉:“我不懂。” “如果苏棠已经回到叶翎身边,还活着,那么叶翎定然会利用他来找我报仇的。这种情况下,我去哪里都不安全。此地临海,若真被叶翎发现,我们就乘船离开,可躲避追杀。如此也可以验证,苏棠真的活着。”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 “可……就这么一直等下去?等着叶翎找过来?万一苏棠早已葬身大海,根本不会有人找过来,我们要等到何时?”林秀清垂眸问。 “为了稳妥起见,先等上三个月再说吧。”楚明泽说。 林秀清一听就急了:“那我的事,就搁置了吗?” 楚明泽摇头:“当然不会。秀清你放心,你的事,是最重要的,我已经请了师父去帮忙寻找缺少的那一味药材了。” “那蛊种之血和宿主蒙婧呢?”林秀清问。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的计划是,先找齐药材,再进行下一步。正好利用这段时间,确定苏棠是死是活。这对我,对我们都极为关键,若苏棠还活着,我接下来会麻烦不断,什么事都难做成的!”楚明泽叹了一口气。 林秀清心中气恼。楚明泽的意思是,先找药材,找不到药材,就不会去取百里夙的血,也不会去抓蒙婧,至少要在这个地方再待三个月。 关键是,楚明泽一开始就说了,那种药材极其罕见,他已经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再这样下去,林秀清觉得等转生蛊真的成功,都不知道要过多久!她等不起,也一刻都不想多等了! “秀清,请你体谅我一下,趁着这段时间,我也要重新招揽些属下,不然离开此地也是寸步难行。先前那次,功亏一篑,几乎毁了我几年的筹谋。这一次,再谨慎都不为过。”楚明泽看着林秀清神色郑重地说,“不过可惜,当初平王府的财宝都被查封收缴,那些年我在安乐楼积累的财富,都经由苏棠,落到了叶翎手中。如今……唉!从长计议吧!” 其实,楚明泽手里根本不缺钱,也不缺人,最不缺的就是药材。元烁是去了西夏国,目的是取百里夙的血,不是去找药材。 楚明泽骗林秀清,只是为了早点得到藏宝图。因为他不想再跟林秀清耗下去了,这会耽误他真正的大事。 原先那些年,楚明泽之所以对林秀清那么有耐心,是因为他从虞天那里,一直都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他有大把的时间应付林秀清。但如今,万事具备,只欠蛊种之血,他想早日拿到藏宝图。 林秀清沉默片刻之后,看着楚明泽说:“阿泽,你不会就是为了骗我,早点拿到藏宝图吧?” 楚明泽闻言,苦笑:“秀清,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不会忘了吧?我承认,我想要藏宝图,但真正想要的,却也不是我,是我师父,也是他告诉我,你有藏宝图的。我这些年照顾你,保护你,做了这么多,想要帮你换一具新的身体,因为这是我欠你的。你是我当年的梦魇,多年的执念,我放不下,解脱不了。” 林秀清闻言,握住了楚明泽的手:“阿泽,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没关系。秀清你现在不必把藏宝图拿出来,你放心,不管需要多久,不管要费多少心血,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楚明泽看着林秀清神色郑重地说。 “嗯。”林秀清轻轻颔首,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犹豫,一丝动摇。 林秀清迫不及待想要获得新生,但藏宝图的事,她不敢轻易妥协。 林秀清起身回房,楚明泽看着她的背影,眸光阴冷。他知道林秀清已经动摇了,接下来,就看林秀清能够熬到几时! 楚明泽留在这里,不是为了林秀清,如他所言,是为了验证苏棠是死是活。 先前跟叶翎的交易,宣告彻底失败。楚明泽认为是叶翎骗他,给他假的蛊种之血。但他自己骗叶翎在先,让叶翎误认为完颜幽是宿主。 只能说,彼此彼此。楚明泽固然愤怒,但不会因此乱了阵脚,为了报复而报复,所有宣泄情绪的事情,都是无意义的,到时候只会得不偿失。他始终都记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如今楚明泽打定主意,接下来继续养转生蛊,但不会让林秀清知道。 当日,楚明泽的属下禀报,无法确认当初蒙璈一行回晋阳城,队伍之中有没有带着苏棠。夜王府里的人极少出门,他们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楚明泽没有再派人去晋阳城,只静静地等着元烁从西凉城带回好消息。 若是苏棠活着,楚明泽知道,他再想杀掉苏棠很难,因为苏棠现在是叶翎的人,而躲避不是长久之计,甚至会毁掉他的一切。 所以,利用转生蛊,换一具身体,换一个身份,不仅可以彻底摆脱苏棠的追踪,还可以彻底隐入暗中。 这就是楚明泽下一个要完成的目标。其他事,都要往后推。 晋阳城,夜王府。 昨夜花园里上演了一出好戏。 一大早,蒙璈又到军营去了。虽然回头想想,昨天晚上的行为有点傻,但他觉得,冰月应该不会再往宋清羽身边凑了。 冰月来找叶翎,十分严肃认真地问道:“妹妹,清羽真的是断袖吗?” 叶翎眉梢微挑,缓缓地笑了:“谁跟姐姐说的?” “蒙璈说的,而且他说,他也是断袖,他喜欢清羽!”过了一夜,想起昨夜蒙璈搂着宋清羽的腰,站在她面前那一幕,冰月依旧觉得十分惊奇。 叶翎闻言,入口的茶差点呛到,轻咳了两声说:“蒙蒙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不仅说了,还做了。他当着我的面,跟清羽搂搂抱抱的,说让我不要肖想清羽,然后他俩撇下我走了。”冰月把昨夜蒙璈做的事,跟叶翎讲了一遍。 叶翎乐不可支:“这么劲爆的吗?” 冰月点头:“是啊是啊!当时我都被吓到了!我就说最近蒙璈怪怪的,一看见我跟清羽在一起,他就黑着脸,一天掰断一双筷子。那天清羽才来,他就跟清羽说我的坏话!我本来以为是他脑子进水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他心里有人!那个人,就是清羽美人儿!” 叶翎笑而不语,就听冰月接着说:“我不歧视有特殊癖好的人,说实话,我觉得他们俩好般配!一个冷酷,一个温柔,一个霸道不讲理,一个平和好脾气,一个有点帅,一个美极了。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叶翎笑意加深,冰月越说越激动:“真的觉得他们好般配啊!从身份来说,他们都是师兄的兄弟,因为师兄牵线,早就认识。两人都出身将门,都曾上过战场,有勇有谋,功勋赫赫。如今,一个依旧是东晋执掌兵权的大将军,另外一个,为了不再被人束缚压制,可以自由地追求想要的一切,所以谋权篡位,当上了南宋的皇帝,并且昭告天下,他喜欢的是男人!被世人非议都在所不惜!哇,我知道了!清羽当初做出那样惊世骇俗的举动,不会就是为了扫清障碍,好跟蒙璈双宿双栖吧?!” “怪不得蒙璈总是很冷酷,看我不顺眼,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他们俩先前是不是闹别扭了?清羽昨日故意找我出去玩儿,就是为了刺激蒙璈对不对?蒙璈果然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我就跟清羽一起散个步而已,你都不知道昨夜蒙璈看着我的眼神,好凶!像是要把我给撕了!分明就是把我当成了情敌!” “蒙璈张口就说我太丑,配不上清羽。他明明一直都最烦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当着清羽的面说,蒙姐姐想让我做弟妹,问我意下如何?突然说这种话,不是有病吗?他分明是想反击清羽跟我走得近,所以利用我来刺激清羽。但是清羽一笑,他就投降,好霸道地直接伸手就把清羽抱到了他身边去,搂着走了!当时他们俩都当我不存在一样,不过我都被感动了!除了妹妹你跟师兄之外,清羽和蒙璈这一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特别,最般配,而且是最最勇敢的一对儿!尤其是蒙璈,你都不知道,他把清羽抱过去,搂在怀里的那一下,让我突然觉得,他真的好帅!清羽当时就靠在蒙璈身上,好温柔,好美丽!哎呀不行了,我觉得他们就该立刻成亲!” 冰月一时激动,说了好多话,接过叶翎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两口放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叶翎问:“妹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是一对儿?” 叶翎摇头:“这我倒是不知道的。” “肯定是因为他们都经历过挣扎犹豫,连身边的人都不敢告诉,但最终,还是冲破世俗偏见,坚定地站在了一起!清羽不是说,这次是来找媳妇儿的吗?他分明就是来找蒙璈,要蒙璈给他一个答复的!蒙璈一开始还没想通,生了几天闷气,见我跟清羽走得近,还一起出去玩儿,一起散步聊天,实在忍无可忍,终于真情流露!”冰月拊掌赞叹,“我猜就是这样!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啊!” 叶翎努力憋着笑,点头:“我觉得,姐姐说得对。” “不管外人怎么想,我觉得,作为家人,我们应该支持他们。妹妹你说呢?”冰月神色认真地问。 叶翎一本正经地说:“有情人,当然要支持的。” “那蒙姐姐能同意吗?”冰月蹙眉,转念又说,“蒙姐姐是个很通透的人,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反对。有生之年,好想看到两个美男成亲,画面一定美极了!” 叶翎扑哧一声笑了:“是啊,我也想。其实我原先一直觉得清羽跟我家阿珩很般配。” 腐眼看人基。叶翎觉得冰月若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肯定是个资深腐女,这会儿一副磕cp上头的样子。 冰月嘴角微抽:“那不能,师兄是正常的,只喜欢你!不过清羽和蒙璈也不是不正常,就是很特别!” “嗯,很特别。”叶翎表示认同。清羽特别美,蒙璈特别特别特别缺心眼儿…… 不过叶翎不打算帮他们澄清。 蒙璈凭借低到地底的情商,实力提供了一个正在喷涌的快乐源泉,叶翎看戏看得贼开心,不能破坏气氛。至于蒙璈自己挖的坑,自己慢慢玩儿,叶翎很期待接下来他怎么向冰月证明,他是直的。 自从那天苏棠刚回来,瞎折腾把伤口弄裂,害得风不易又费了好大功夫给他重新包扎。之后风不易一直给他下安神药,让他处于昏睡状态,省得他犯神经。 于是,原本打算邀请蒙婧一起下棋,去找苏棠好好聊聊的宋清羽,暂时也没机会。 而蒙璈本来想这天回府就找冰月聊聊,谁知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南宫御命他带兵到外地去办一趟差事。 冰月再见到宋清羽的时候,没有刻意提起那件事,怕宋清羽觉得不好意思,自认为算是心照不宣了。 而宋清羽什么都没解释。断袖这件事,是他自己当初亲口说的,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至于冰月有没有误会蒙璈,宋清羽觉得,蒙璈这个缺心眼儿,自己脑抽,自己解释去吧! 已是五月初,叶翎肚子里的孩子两个月了。 自从那夜,蒙璈对宋清羽“表白之后”,他奉命外出办差,如今过去了好几天。 这日入夜时分,蒙璈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府中。 正在吃晚饭,见蒙璈归来,冰月眼睛一亮!连忙给蒙璈添了一副碗筷,还亲手给他盛了汤。 冰月态度转变,蒙璈的心情瞬间就变好了。这几日在外面,他回忆了与冰月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觉得这个爱笑的姑娘还是蛮可爱的,娶回来当媳妇儿,好像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吃过饭,其他人都走了,蒙璈留到最后,对冰月说:“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冰月放下手中的东西,点头,爽快应下:“好啊!” 两人去了后花园,到湖边,冰月笑着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没有别人!” “那天夜里我说了些无礼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蒙璈张口,跟冰月道歉。 冰月连连摆手:“当然不介意!没关系的!” 蒙璈心中松了一口气,看着冰月说:“我想成亲。” 冰月眨了眨眼睛,高兴地跳了起来:“真的吗?” 蒙璈心想,秦冰月果然早就喜欢他,一听说要成亲,这么高兴。 蒙璈看着冰月笑得像朵花儿一样,他心中也不由生出了欢喜,郑重点头:“当然是真的。” “太好了!兄弟,你真是太勇敢了!”冰月笑容满面,握拳撞了一下蒙璈的肩膀说,“我绝对支持你!你跟清羽成亲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帮你们办!” 蒙璈的脸色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你说什么?” 230.蒙蒙表白(二更) “蒙璈,你放心,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肯定是支持你和清羽的!我是说,你们成亲的事情,全都包在我身上,我帮你们办!”冰月笑容满面地说。一想到两个美男拜堂成亲的画面,突然有点小激动,好期待! 蒙璈黑了脸,看着冰月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冰月注意到蒙璈脸色不好看,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担心蒙姐姐会反对啊?我可以帮你去跟蒙姐姐说!” 蒙璈沉着脸说:“我姐当然会反对!我说要成亲,是想娶你!” 冰月目瞪口呆:“我?” 蒙璈重重地点头:“你!就是你!” 下一刻,只听噗通一声,冰月飞起一脚,就把毫无防备的蒙璈给踹到了旁边的湖里! 蒙璈狼狈地在湖中挣扎了两下,冒了头出来,又气又恼地瞪着冰月:“你这个女人!你想干什么?” 月光皎洁,冰月看着湖里的蒙璈,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怒指:“亏我还跟妹妹说,佩服你冲破世俗的勇气,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渣!清羽为了你,昭告天下,说他袖子断了,被人非议!他那么美,那么好,你怎么可以这样?就因为担心蒙姐姐不同意,你想跟我假成亲是吧?你考虑过清羽的感受吗?你对得起蒙姐姐的信任吗?你把我当什么了?气死我了!” 冰月说着,捡起岸上的一块石头,举起来,瞪着水里的蒙璈问:“说,你要跟谁成亲?” “你!”蒙璈怒吼。这个脑子进水的女人,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冰月手中的石头,朝着蒙璈砸了过去! 蒙璈躲开,石头落水,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冰月冷哼了一声说:“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你根本一点勇气都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当都没有,我要劝清羽离你远一点,因为你不配!” 冰月话落,怒气冲冲地走了。 蒙璈从水里爬上来,浑身湿透,一身狼狈,倒在了地上,无语望天,简直欲哭无泪…… 冰月回去,越想越气,就跑来主院找叶翎。 叶翎和南宫珩还没睡,见冰月面带怒色,叶翎有些好奇:“姐姐,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冰月脾气很好,叶翎还是头回见她这么生气。 “还能有谁?蒙璈那个人渣!”冰月坐下,冷哼了一声说。 “人渣?”叶翎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看来,又有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她愿闻其详。 “他跟清羽是一对,结果他竟然说要娶我?!不就是好面子,怕外人说闲话吗?懦弱,不负责任,人品败坏!”冰月把桌子拍得乓乓响。 叶翎乐不可支:“蒙蒙说要娶你?真的呀?” “方才说的,我一听就火了!那天夜里他搂着清羽从我面前离开,才过了几天,竟然又动摇了,还想娶个女人来遮掩!他明明不喜欢女人,尤其讨厌我!但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总之,他就是个脑子进水的渣男!”冰月义愤填膺。 见叶翎笑容愉悦,冰月扁嘴:“妹妹你还笑!我知道这件事很搞笑,但它就这么发生了!我现在是真心觉得,蒙璈根本配不上清羽!妹妹,咱们一起找清羽说说,让他不要再理会蒙璈了!” 叶翎笑着点头:“姐姐说得对。” “你还笑!”冰月捏了一下叶翎的脸,“真是的,以前我只是觉得蒙璈脾气怪异不好相处,到现在才发现,他根本就是脑子有病!娶我做遮掩?真亏他能想得出来!这是我爹娘不在,若是在的话,我让我爹狠狠揍他!” 看到冰月挥舞着拳头,一副很想把蒙璈打趴下的样子,叶翎唇角微勾:“以后会有机会的。” 若是蒙璈真成了秦徵的女婿,距离挨揍的快活日子还会远吗? 冰月走了,叶翎拉着南宫珩上床休息,靠在南宫珩怀中,提起蒙璈和冰月的事,越想越觉得好有趣。 “真逗!反正我是不会帮蒙蒙的,让他自求多福吧!”叶翎抱着南宫珩的胳膊说。 这边冰月找了叶翎控诉蒙璈,那边蒙璈去找了蒙婧,因为他有点迷茫。 “姐,我发现,我喜欢上秦冰月了。”蒙璈对蒙婧说。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蒙璈到现在都说不上来。只是他看见冰月对他假笑,他很生气,看见冰月对别的男人笑,他更生气,看见冰月跟宋清羽谈笑风生,他简直想打人! 蒙璈一开始觉得冰月奇怪,因为她总是很开心的样子,笑得阳光灿烂,蒙璈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当冰月不笑的时候,蒙璈又觉得怎么都不对。 冰月的开朗,是蒙璈没有的。其实她的性格,某个角度来说,像南宫珩。而南宫珩事实上是蒙璈的偶像,是他感恩敬重的兄长,是他最重要的挚友。蒙璈自己虽然冷酷,沉默寡言,但他骨子里是喜欢南宫珩和冰月那种性格的,虽然因为过往的经历,他不会变成那种人。 但蒙璈在感情这方面,就是一张白纸,而且有点傻愣愣的。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欺负她,像小孩子懵懂的爱恋。 宋清羽的到来,让蒙璈烦躁,给了他危机感,也让他慢慢意识到,他想要的是什么。 离开这几日,蒙璈设想过,冰月嫁给别的男人,笑靥如花,视线再也不会落在他身上的情景,当时只有一个感觉,不行!不可以!不可能! 因为冰月对他总是客气,蒙璈生气,正是因为在乎,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那份在意,早就在心中萌芽了。 除了蒙婧和南宫珩之外,蒙璈何曾在意过别人的情绪?更别说被一个人轻易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但冰月做到了! 蒙璈以前没想过成亲的事,但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想把冰月给娶了,绝对不能让她跟别人在一起,他想要得到冰月的笑颜,霸占一辈子! 可惜,事情不太顺利。前几天他挖了一个坑,今夜把自己埋了进去,冰月还往上面踩了一脚…… 这边蒙璈对蒙婧坦白他的心意,话一出口,电光火石之间,想了很多。 蒙婧闻言,神色大喜:“真的?” 蒙婧极喜欢冰月,从初见到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脸上总是带着明媚的笑,让人看到心情就不由自主好起来。而冰月是真的很优秀,蒙婧从一开始就惦记着,若是冰月能当她弟妹,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因为蒙璈不开窍,导致耽误到了现在。蒙婧最近都觉得可能没戏了,因为宋清羽实在是太出色了,蒙璈还是傻乎乎的不干正事,就知道生闷气,能有什么用? 谁知道,蒙璈这就想明白了!还有机会! “小璈,我早就看出来,你对冰月不一般,就你不知道。”蒙婧笑着说。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蒙婧很了解蒙璈,蒙璈在冰月面前,一直都有特别的一面,只是他自己太迟钝。 “可她好像并不喜欢我。”蒙璈皱眉。 蒙婧正色:“你怎么知道冰月不喜欢你?你得跟她表白,让她知道你的心意,不要胡乱猜测。” “我表白了,我说我要成亲,我要娶她,然后,她很生气,把我踹到了水里。”蒙璈眸光一黯。 蒙婧看着蒙璈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蹙眉问:“怎么回事?冰月不是这种人啊?” 蒙璈神色有些尴尬:“是……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快跟我说说,我给你支招。”蒙婧问。 蒙璈硬着头皮,把那天夜里,他跟冰月和宋清羽三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跟蒙婧讲了。 蒙婧听完,简直哭笑不得,很想揍蒙璈一顿:“你这傻小子!你办的这是什么事儿啊!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你看见清羽和冰月在一块不高兴,那你应该把冰月抱过来,你抱清羽做什么?你当时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是……也没多想……”蒙璈皱眉说。 “这能怪冰月误会你吗?是你做了傻事,是你的言语和行为让冰月以为你是个断袖,你喜欢清羽,你们俩是一对!你什么都不解释,又跑去说想娶冰月,真是的!冰月没有揍你一顿已经算给你面子了!”蒙婧越说越觉得这个弟弟简直是太二了! “她把我踹到了湖里去。”蒙璈说。 “那是你活该!”蒙婧点了一下蒙璈的额头。 “现在怎么办?她很生气,坚信我跟宋清羽是一对。而且,她一开始还很高兴地说要给我们办亲事,这是不是说明,她根本一点儿都不喜欢我?”蒙璈说着,又拧了眉。想起当时冰月好像很期待给他和宋清羽办亲事的样子,也是醉了。 “若冰月不喜欢你,那也实属正常。”蒙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蒙璈,“你自己想想,你都做了什么?整天对冰月黑着脸,呼来喝去,一点儿也不客气,还当着她的面跟清羽搂搂抱抱的!哪个姑娘能喜欢你?” 蒙璈脸色不好看:“那怎么办?” 蒙婧神色无奈:“你现在知道着急了?听姐的,明日呢,你去找冰月,先道歉,然后解释,你跟清羽没什么,再告诉她,你喜欢的是她。” “她若是拒绝我怎么办?”蒙璈觉得好苦恼,“那我是不是就没希望了?” 蒙婧摇头失笑:“你啊,平素正事上面挺聪明的,怎么碰上感情的事,这么傻呢?你喜欢冰月,冰月若是没喜欢上你,那你就好好表现,努力对她好,追求她,请她给你一个机会。懂了吗?” 蒙璈神色一正:“懂了!”话落又有些疑惑,问蒙婧,“如果她一见我就生气,就想打我,那我怎么表现?” “若是她揍你就觉得开心的话,你就让她打!”蒙婧瞪了蒙璈一眼。 翌日,蒙璈起床,刮了胡子,玉冠束发,穿上蒙婧给他做的新衣服,打扮得很精神,找冰月去了。 一见面,蒙璈正色拱手作揖:“秦冰月,我是来……” “道歉”二字还没说出口,冰月目不斜视,走了,把蒙璈当空气。 蒙璈飞身而起,落在冰月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第三次了!”冰月冷着脸说,“你再挡我的路,别怪我不客气!” “冰月,我是来跟你道歉的。”蒙璈看着冰月说。 “冰月是你叫的?我们不熟,谢谢。道歉?你是该道歉,人渣!”冰月想要绕开蒙璈。 蒙璈脚步一转,冰月走,他也走,总是就是要挡路。 “姓蒙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冰月强忍着想要打架的冲动,看着蒙璈,眸光不善。 蒙璈看着冰月愠怒的小脸,突然发现,这姑娘长得好好看,越看越好看,生气也好看,不过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我是想跟你解释一下,那天晚上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蒙璈对冰月说。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需要你解释。”冰月冷声说。 “我不是断袖。”蒙璈皱眉。 “你那夜说你是,还对清羽搂搂抱抱,现在又说你不是。你猜我信吗?”冰月冷冷地说。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断袖,宋清羽也不是!那天夜里,我只是……”蒙璈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只是什么?”冰月问。 “我只是一时冲动。”蒙璈说。 冰月无语:“你的解释就是,你一时冲动,对清羽搂搂抱抱?袖子因为冲动断了一下,现在你又缝好了?这种事情,还能这么玩儿呢?没看出来你倒是挺收放自如,随心所欲的!” 蒙璈拧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当时只是不想让你跟清羽在一起,所以出此下策,都不是真的!” “你是说,你那天夜里,当着我的面,故意骗我说清羽是断袖,又表现出你也是断袖,全都是假的,目的只是想拆散我们?”冰月看着蒙璈,眼眸微眯。 蒙璈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做。其实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冰月神色怪怪的:“蒙璈,你喜欢我,看到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于是,你选择跟我抢男人?” 蒙璈拧眉:“都是误会。” 冰月看着蒙璈,面无表情地说:“不管你喜欢我是真是假,多谢抬爱,不过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我找男人的第一个要求是,脑子不能有病。请让让,谢谢!” 231.差点被掐死的蒙蒙,想当哥哥的叶尘(一更) “妹妹,我可以打死蒙璈吗?” 冰月一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句。 叶翎饶有兴趣地问:“又怎么了这是?” “他竟然说他喜欢的是我,想要娶我,认真的。说那天晚上他抱走清羽,是为了拆散我们。”冰月面无表情地说。 叶翎唇角微勾:“所以,姐姐信吗?” “这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他办的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冰月反问。 叶翎摇头:“不是。” “就是!他脑子绝对有病!”冰月拍了一下桌子。 “所以,他表白,姐姐把他拒绝了?”叶翎笑问。 “当然拒绝,不拒绝被他传染了怎么办?”冰月毫不犹豫地说,“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妹妹你觉得他是在骗我,还是真的看上我了?” “我觉得……”叶翎轻笑,“蒙蒙会犯傻,但是不会故意骗人。” “啊?这么说,他真的看上我了?”冰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真是见鬼了。” “若是真的,姐姐打算怎么办?”叶翎笑问。 冰月正色道:“他看上我什么了?我立刻改!” 蒙璈想来找叶翎,请叶翎帮他跟冰月解释一下,走到门口,正好听到冰月的话,脚步一滞,拳头握了又松,转身默默地飘走了。 蒙璈去找蒙婧“汇报”表白再次失败,希望蒙婧帮他跟冰月说说。 结果蒙婧叹了一口气说:“你自己做错事,必须自己承担。虽然你是我弟弟,但这件事,我是向着冰月的。人家不答应你很正常,你表现太差了。不过不要气馁,你接下来就一件事,好好表现,努力追求,还有希望。” 蒙璈不敢再贸然往冰月身边凑,怕惹得冰月更生气,于是,他决定去请教一下府里唯一一个抱得美人归的男人,他的兄弟南宫珩。 南宫珩今日没有看书,在后花园竹林边坐着,面前放着的是叶翎专门给他准备的画板,手中拿着一支叶翎精心为他制作的炭笔,神情专注,正在画画。 旁边有个躺椅,叶翎躺在上面,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从看书变成画画,起因很简单,没书看了。 东晋皇宫藏书阁里面的书,在南宫珩十岁到十四岁之间,四年时间,他全都看完了,有些看了不止一遍。 自从他这回毒发,叶翎为了让他安静下来有事做,又让人找来了许多新的书。 如今,也看完了,其中包括最后找来的几本狗血话本子。 叶翎想想,距离她生娃,还得八个月,南宫珩如果一直都是这种状态的话,这么长的时间,哪有那么多新书给他看?必须得找点别的事情让他做,这样也有助于调节他的状态。 于是,叶翎支起画板,握着南宫珩的手,画了几笔之后,南宫珩就无师自通地开始对着面前的竹林画起了工笔画。 叶翎前世见过的自闭症人,其中不乏天才,或绘画或音乐。 南宫珩在音律方面的造诣本来已经登峰造极了,叶翎打算让他拓展一下新领域。 听到脚步声,叶翎睁开眼,就见蒙璈来了,看着心情不太美妙的样子。 “蒙蒙,这是怎么了?”叶翎明知故问。 蒙璈皱眉:“我想知道,怎么才能讨秦冰月欢心?” 叶翎一本正经地说:“讨女孩子欢心的事,我倒是不懂。你可以问问我家阿珩,他很会。” 叶翎话落,拿了张帕子盖在脸上,接着睡觉。 蒙璈嘴角微抽,南宫珩是很会,可惜,他现在不说话。 蒙璈就站在南宫珩身旁,看着他笔下的竹子,顺着南宫珩的视线,看了看面前的竹林,有些惊讶,因为南宫珩画出来的,跟目之所见的竹林别无二致。蒙璈头回见到这种画风的作品。 “阿珩。”蒙璈叫了一声。 南宫珩没理他。 蒙璈就在旁边席地而坐,幽幽地说:“没事,我就想跟你聊聊。”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她对我好一点点,我就觉得很高兴。现在看见她,越看越好看。我很后悔,当初在这里,头回见到她,我抱着她的时候,不应该把她扔在地上的。” 叶翎唇角微微翘了起来,论一个直男的自我反省。 “她是不是喜欢温柔的?像宋清羽那样?可我……我变不成那样。” “阿珩,你当初死缠烂打的时候,被打过吗?” 叶翎闭着眼睛替南宫珩做了回答:“当然有。” 蒙璈叹了一口气:“头回表白,我说想娶她,她把我踹到了水里。” “嗯……我家鬼兄头一回跟我表白,我把他踹到了雪堆里,头朝下。”叶翎想起当初的事,心情愉悦。 蒙璈眨了眨眼睛:“这样看来,我也没有很惨。”听了叶翎讲的南宫珩当初表白的遭遇,蒙璈突然觉得心理平衡了。 再想想南宫珩成功娶到叶翎,走上人生巅峰,蒙璈觉得,表白都被拒绝过,后来南宫珩还不是成功了?所以,他一定要有希望! 如此,蒙璈心情好多了,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拍了拍南宫珩的肩膀说:“兄弟,谢谢。” 南宫珩正在专注作画,冷不丁被蒙璈拍了两下,手一顿,炭笔断了!宣纸被戳破了一个洞!好好的一幅画,才完成一半儿,就这么毁了! 蒙璈意识到闯祸,连忙收手,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南宫珩面色倏然染上了寒意,伸手如电,掐住了蒙璈的脖子!猛然收紧! 虽然内力被压制,但南宫珩本身的力气可不小,蒙璈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呼吸困难,从南宫珩眼中,看到了赤裸裸的杀意! “救……”蒙璈连完整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旁边躺着的叶翎察觉不对劲,抬头看了一眼,神色一惊,连忙起身,去拉南宫珩的手。 结果发现,根本拉不动。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眼看着蒙璈随时可能会被南宫珩掐断脖子,叶翎扑过去,勾住南宫珩的脖子,强迫他低头,踮脚亲了上去! 南宫珩手一松,蒙璈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重重地咳嗽起来,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看着相拥亲吻的南宫珩和叶翎,蒙璈脸色难看,眸光凝重起来。 一开始,南宫珩蛊毒发作,整个人都处于疯狂嗜杀的状态,跟叶翎圆房之后,他突然安静下来,自闭了。至少比最开始好一些。 最近,他们都觉得南宫珩日渐好转,虽然他除了叶翎之外,谁都不会理会,但是方才,蒙璈看到南宫珩眸中的杀意,意识到,他们太乐观了。 断情蛊在南宫珩体内,他现在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仿佛自成一个世界。而他的世界是有壁垒的,他也不是没有别的情绪,一旦触碰到那个点,他会变成什么样,刚刚蒙璈见识到了。 “阿珩,没事,别生气,我们重新画好不好?”叶翎抱着南宫珩,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放开他,拉着他的手,给画板上面换了一张新的纸,又把备用的笔放在他手中。 “好了,画吧,画好了裱起来,挂在我们的房间里。”叶翎笑着说。 南宫珩又开始画竹子,再次沉浸其中。叶翎对着蒙璈摇摇头,蒙璈起身,默默地走了。 叶翎再次躺下,微微叹了一口气,轻抚了一下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心中默语,孩子快快长大吧,放点血给他(她)爹,不然这日子过得,要么太平静,平静打破就很“刺激”…… 蒙璈离开花园,想去找宋清羽,聊聊南宫珩的事,半路碰上了冰月。 蒙璈正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像冰月以前见他那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来:“冰月。” 冰月面无表情。 两人的相处模式,倒是突然反过来了。曾经一直是蒙璈高冷沉默,冰月出于礼貌,笑着跟蒙璈打招呼。 冰月手中端着茶壶茶杯,要去花园给叶翎和南宫珩送水,正准备绕过蒙璈,无意中看了一眼,蹙眉停下了脚步,神色莫名:“你的脖子怎么回事?我拒绝你,你上吊了?” 蒙璈的脖子被南宫珩掐出了一道很深的红痕,看起来很明显。 听到冰月的话,蒙璈没忍住,笑了一下,又连忙收住,正色道:“不是,是阿珩掐的。” 冰月神色一变:“师兄怎么了?他没事吧?” 蒙璈感觉有点心酸。南宫珩掐他,差点把他掐死了,伤在他身上,冰月关心的是南宫珩有没有事……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动自己的情绪,蒙璈如今正在慢慢体会恋爱的酸甜苦辣,迄今为止,没甜上,有点酸,有点苦。 “他没事。”蒙璈摇头。 “师兄好好的,为什么会掐你?”冰月皱眉。 蒙璈有些尴尬地说:“他在画画,我拍了他的肩膀,把他快画好的画给毁了,他就生气了。” 冰月一听,瞪了蒙璈一眼:“师兄都那样了,你能不能小心一点,不要碰他?除了妹妹,他谁都不让碰的,你不知道吗?” 蒙璈低头认错:“当时没注意,下次不会了。” “真是的!”冰月话落,端着茶水就走。 “哎!我……”蒙璈看着冰月的背影,脱口而出,“你那儿有药吗?” 冰月没回头:“我那儿没有治脑子的药!” 蒙璈嘴角微抽:“我是说,脖子。” “找小风去,问我干什么?”冰月没好气地说,话落扬长而去。 蒙璈默默地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他真的不知道,见到冰月该说什么。在认识冰月之前,他从来也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做出那么缺心眼儿的事。 冰月走近,就见南宫珩正在作画,叶翎在旁边假寐,静谧温馨。 冰月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叶翎,小声问:“我方才见到蒙璈了,师兄没事吧?” “没事,他挺好的。就是你们都小心些,不要碰他。”叶翎摇头。 冰月看了一眼南宫珩画的画,神色惊奇:“好像!” “是,我家男人是个天才。”叶翎笑得得意。她决定,趁着这段时间,让南宫珩专注于发展其他方面的才华也不错。她是个异世来客,脑子里有很多东西,决定挑些南宫珩可能感兴趣的,教给他。 “师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冰月神色认真地说。 蒙璈和冰月的感情没有什么进展,蒙璈傻乎乎的,原来就不喜欢说话,如今见到冰月,容易脑抽,说出点傻里傻气的话来,还不如不说,保持高冷。 叶翎觉得,慢慢来吧。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他们总共也才认识没多久,前面相处很不融洽,性格方面还需要好好磨合。 叶翎相信,如果没有第三个人插入他们中间,蒙璈和冰月走到一起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有个词,叫做日久生情。他们需要一点契机,一些特别的事,打破如今的僵局,才能迈进下一个阶段。不着急。 而此时,叶翎给叶缨的信,已经送到了叶缨手中。 上一封信,叶缨得知蒙婧被抓,心也一直提着。主要是怕叶翎压力太大,想得太多,会因为蒙婧遭难而自责。毕竟转生蛊的事情,跟他们确实有关系。 所以叶缨盼着蒙婧能平安归来,不然事情会变得更麻烦。收到信,得到确切的消息,叶缨松了一口气。 百里夙凑了过来:“怎么样了?人是不是救回来了?” 叶缨把手中的信,连带着百里夙的脑袋,一起拍到了一边去:“你自己看看,我去找把刀。” “找刀干什么?”百里夙不解,开始看信。 蒙婧得救,叶翎打算养转生蛊?百里夙看到最后,抬头,就见叶缨手中拿着一把匕首过来了。 百里夙扔下信,双手抱胸:“你要干什么?” 叶缨蹙眉:“赶紧的,把袖子给我撸起来!” “我怕疼。”百里夙对着叶缨眨了眨眼睛。 叶缨无语:“快点儿!不然晚上打地铺!” 最近越来越皮的百里夙,和每次都用不让上床来制服他的叶缨,夫妻俩如今相处,叶缨越来越霸道,百里夙倒是爱上撒娇卖乖了。 “阿缨,我的血这么重要,这么宝贵,既然是蛊种,你说给妹夫喝点,他会不会就好了?”百里夙问。 “你这是转生蛊的蛊种,他中的是断情蛊,想什么呢?”叶缨给了百里夙一个白眼。 百里夙默默地闭嘴。家有悍妻,他被怼得很舒服。 这边叶缨取了一瓶百里夙的血,准备好,然后开始给叶翎写信。 那边哑奴正在教叶旌和叶尘练武。 叶旌虽然年纪不大,但练功十分勤奋,如今实力不弱。他手持一根树枝,一整套剑法练下来,如行云流水,已然有了几分乃父之风。 叶尘五岁多,才刚刚开始练,哑奴教得很有耐心。 这会儿叶尘手里也拿着一根小树枝,哑奴放慢了动作,让叶尘跟在后面学。 “啊!”一个转身,叶尘没站稳,扑倒在了地上,他的手在地上擦了一下,感觉好疼。 哑奴神色紧张,连忙跑过来,把叶尘从地上抱起来。 旁边的叶旌也飞身过来了:“尘儿没事吧?” 叶尘举起小手,正想说他的手好像流血了,有点疼,就看他手上好好的,根本没有一点破皮,也不疼了。 叶尘小脸懵懵的:“诶?”刚刚都是他的错觉吗?他揉了揉小手,真的不疼了,只是沾了一点土,有点脏。 叶旌拉着叶尘的小手,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问他:“疼吗?” 叶尘摇头:“不疼。” 哑奴对着叶尘竖起大拇指:宝宝真勇敢! 叶尘想着应该是错觉,很快抛到脑后,下去开心地接着练剑了。因为叶缨告诉他,他家小姨和小姨父很快就要给他生妹妹了!也可能是弟弟,弟弟也喜欢!他要当个厉害的大哥哥!保护弟弟妹妹! 叶尘刚刚摔倒的地上,有颗小石子,上面一点微不可见的血迹,很快干涸变色,谁也没有注意到。 232.丢失的血,神经病和小白脸(二更) “父皇!母后!”叶尘一身墨色小劲装,飞跑着进了清宁宫。叶旌笑容满面地跟在后面,已是身姿挺拔的如玉少年。 百里夙伸手,把叶尘抱了起来,笑着问:“剑术学会了吗?” 叶尘笑嘻嘻地说:“学会了!哑爷爷教的我都会了!” “儿子真厉害!”百里夙点头,“等有了弟弟妹妹,你就可以带他们去闯荡江湖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小姨会给我生弟弟还是妹妹呢?”叶尘很关心这个问题。 “再过一个多月就知道了。”百里夙说。 “好希望又有弟弟,又有妹妹呀!”叶尘笑着说。 百里夙唇角微勾:“简单!若你小姨给你生了妹妹,就让你娘给你生弟弟,若你小姨给你生了弟弟呢,就让你娘给你生妹妹!” 叶尘眼睛亮晶晶的:“好哎!” 旁边叶缨停笔,把给叶翎写好的信折起来,装进信封里,神色淡淡地说:“百里夙,想生你自己生。” 叶缨已经接受了百里夙,除开她隔三差五会把百里夙踹下床之外,夫妻生活很和谐。但她其实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再生孩子。原因倒也简单,觉得他们身上还是有很多麻烦没有解决。 事实上,叶缨对于叶翎这次怀孕,有欢喜期待,更多的是心疼。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是为了什么。 若非如今上有老下有小,有了自己的小家,叶缨一定会选择到东晋去,陪在叶翎身边,照顾她,保护她。 即便暂时不能在一起生活,但叶缨希望,只要叶翎有需要,她可以随时准备好,护着她的妹妹。至于孩子的事,大可不必着急要,她和百里夙已经有了个可爱的儿子,叶翎肚子里的孩子,跟他们的孩子没差的。 又被叶缨怼回来的百里夙,也不生气,笑着点头:“好,我努力。”他知道叶缨在想什么,理解并支持,方才只是开玩笑。再说,等了好久才开荤,如今夜夜温柔乡,逍遥快活赛神仙,二人世界简直不要太爽,若是叶缨真怀孕,他又得当好长时间的和尚,不好不好。生孩子的事,还是交给南宫珩和叶翎吧,反正都一样。 “父皇,你也可以生孩子?”叶尘表示很惊奇。 “你父皇可以上天。”叶缨如今的爱好之一就是吐槽百里夙。 叶尘笑得很灿烂:“我也可以!哑爷爷教我的轻功,我都会了!” “继续努力。尘儿过来。”叶缨对叶尘招手。 叶尘从百里夙身上下去,跑到叶缨身边,叶缨抱起他,面前放着文房四宝。 “你也给你小姨和小姨父写封信吧。”叶缨说。 叶尘很开心:“好呀!我好想好想他们的!” 叶尘已经启蒙了,他读书的事,除了有太傅之外,百里夙也精心教导,亲力亲为。 叶尘执笔,有模有样。虽然笔力很稚嫩,但他小脸认真,一笔一划写得很端正。 叶尘的信不长,问候南宫珩和叶翎,表达对他们的思念,汇报他读书练武的成果,以及对叶翎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的万分期待。 信的最后,叶尘写道:“小姨,小姨父,你们要快快带着弟弟妹妹回家来哦!” “好啦!”叶尘放下笔,把信纸折起来,装在一个单独的信封里,又在信封上面认认真真地写上“美丽的小姨亲启”。 “这个是什么?酒吗?”叶尘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玉瓶,有些好奇地问。 “不是酒,是药。”叶缨说。 “哦。”叶尘很快转移了注意力,说让叶缨等一等,先不要送信,等他回来。 叶尘话落,就飞跑着出去了。百里夙和叶缨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叶旌跟着去了。 叶尘平素都跟明氏住在慈安宫里,他回去一趟,让叶旌帮他抱过来一个小箱子。 “这是什么?”百里夙好奇,想打开看看,叶尘还不让。 叶尘笑着说:“这是我给弟弟妹妹的礼物!母后可以让人帮忙送到小姨那里吗?” 叶缨点头:“当然可以。” “大姐,我想去看看二姐,行吗?”叶旌问叶缨。 叶旌年底就十四岁了,很多事叶缨也没有瞒着他。他一直很牵挂远在东晋的叶翎。 叶缨想了想,摇头:“暂时别去了。你到那儿,你二姐还要分心照顾你。” 叶旌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好。”他知道,是因为他年纪小,实力不足,还无法真正独立,所以不能随心所欲。 百里夙揉了揉叶旌的脑袋,笑着说:“他们过些日子就回来了,你也给你二姐写封信吧。” 于是,叶旌也写了一封信,开头是“美丽的二姐”,认认真真地写了三页纸。 叶翎让人送过来的信里面,有一封是给秦徵和如意的,叶缨让百里夙亲自送到了西凉城宁王府去。 秦徵和如意写了回信,百里夙带回来,把几封信放在一起,跟叶尘的礼物,还有那个很重要的玉瓶,是夜安排人带着离开,送往晋阳城。 负责送信的是百里夙的两个暗卫,擅长隐匿和轻功,速度快。 夜阑人静。 百里夙沐浴过后,靠坐在床上,叶缨坐在桌边看书。 “阿缨,不早了。”百里夙开口说。 “你困了就先睡。”叶缨在看一本才从西夏皇宫藏书阁里面找到的医书古籍。 百里夙当然不可能先睡,因为他想跟叶缨一起睡。不过这个时候的叶缨很专注,是不可以打扰的,否则后果很严重。 等叶缨又看了几页,合上书,起身走到床边,就见百里夙躺在里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叶缨把鞋袜和外衣脱掉,上床,放下床幔,还没躺下,腰间就多了一只大手。 “拿开!”叶缨蹙眉。 “阿缨,我帮你找医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宝贝。”百里夙煞有介事地说。 “什么?”叶缨下意识地问。 百里夙从枕头下摸出一本精装典藏春宫秘戏图:“我已经研究过了,这就跟你探讨探讨。” “百里……你给我……唔……” …… 春色旖旎,长夜漫漫。 另外一边,负责往东晋去送信的两个暗卫,还没出宫,就被人盯上了。 是楚明泽的师父元烁。 当初蒙璈救了蒙婧回去,后脚楚明泽一行就上岸,躲到了小渔村里去,两日后,楚明泽的师父元烁离开,暗中赶来了西凉城。 元烁比叶翎给叶缨写的信,还要早两日到达西凉城。而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取到真正的百里夙的血。 临行前,元烁和楚明泽师徒曾起了争执,争执的点在于,怎么对待百里夙这个蛊种宿主。 元烁的意思是,直接把百里夙掳走,以后用着方便。 但楚明泽说,不确定苏棠是死是活,暂时不能打草惊蛇。一旦掳走百里夙,彻底惹怒叶翎,而她手中还有苏棠的情况下,接下来,就算楚明泽要养蛊转生,能不能躲过三个月,都不一定。目的是取血,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 楚明泽的行事原则,能躲则躲,能藏则藏,越低调,暴露的底牌就越少,躲在暗处的人,可以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最终,元烁被楚明泽说服了。 但来了西凉城之后,元烁暗中潜入西夏国皇宫很容易,但他很快就发现,百里夙身边有绝顶高手保护,而且日日夜夜都跟叶缨在一起。他想要暗中取血,不惊动任何人,很难。 就在元烁不知从何处下手的时候,发现了百里夙和叶缨派去东晋送信的暗卫,默默地跟踪。以他的实力,两个暗卫根本发现不了。 出了西凉城,过了西漠河,两个暗卫一路疾行,穿过西漠城,继续往东。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两个暗卫进了一片树林,但再也没能走出去。 他们甚至没有看到是谁对他们出手,也没有体会到多少痛苦,就死在了元烁手下。 元烁脚边放着两个包袱,其中一个里面装着叶尘送给未来弟弟妹妹的礼物,另外一个,装着百里夙的血和几封给叶翎的书信。 元烁打开包袱,看到那个玉瓶,眸光微闪,把那几封信都拆开,看到叶缨给叶翎写的信,元烁确定,那玉瓶之中,就是他想要的东西,百里夙的血! 而且,元烁从信中,还得到了一个楚明泽想要知道的事情,苏棠还活着!这蛊种之血,是叶翎要的,说要给苏棠养转生蛊! 元烁冷笑连连,把信又重新装好,颇有种“天助我也”的感觉! 打开另外一个包袱,叶尘的小箱子里面,装的是满满一箱子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夜明珠,价值不可估量,十分漂亮。 元烁往百里夙的两个暗卫身上倒了化尸水,看着他们的尸体消失在眼前,然后把所有的东西背在背上,戴上斗笠,飞身往东而行。 五月底。 叶翎怀孕快三个月了,经历了一段时间吃什么吐什么,如今她胃口渐渐好转,而且口味变得奇怪起来。 这天牵着南宫珩在后花园散步,看到翠绿的竹叶,叶翎不知为何,就是特别想尝尝,于是,她折了一根嫩竹子,拉着南宫珩坐在湖边,当真吃了一片竹叶。 并不好吃,很干,也苦,但叶翎莫名觉得蛮清新,不过她知道这东西性寒凉,孕妇禁忌,所以只是尝了尝。 叶翎扯了一片竹叶,喂到南宫珩嘴边,南宫珩张嘴吃了,皱眉,也没吐出来。 于是,冰月来的时候,就见南宫珩和叶翎夫妻俩并肩坐在湖边,叶翎正在喂南宫珩吃竹叶,一片,一片,又一片…… 冰月嘴角微抽:“妹妹,是蒙姐姐做的菜不好吃,还是我炖的汤难入口?你竟然让师兄吃竹子!” 叶翎微笑:“蛮好吃的,其实是我肚子里的宝宝想吃,但我又不能多吃,就让宝宝他爹多吃点儿。姐姐你要不要尝尝?” 冰月一脸拒绝:“妹妹你开心就好,我还是算了。” “有事?”叶翎问。 “小风说苏棠的伤差不多好了,但在犹豫,是不是让他清醒过来。怕他闹腾。”冰月对叶翎说。 叶翎挑眉:“我都快把他给忘了。一直让他昏睡着也不好,让小风风把他放了吧。他也闹腾不起来。” “我总觉得,他跟蒙姐姐的事,还没完。”冰月说。 叶翎轻笑:“这个,就随缘吧。” 这些日子,苏棠一直靠着风不易喂他吃的药才没有饿死,昏昏沉沉,偶尔感觉快要清醒的时候,风不易就再给他下药,让他接着昏睡。转眼过去了一个多月,他背上的伤已经基本都好了。 终于彻底清醒过来,苏棠从床上坐起来,感觉浑身无力,瞪着风不易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给撕了! “别用那种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给你疗伤,不用谢,现在你可以滚了。”风不易轻哼了一声说。 苏棠试着运功,却发现丹田像是被封印了:“你给我下毒?” “想要解药,去找小叶。”风不易懒得理会苏棠,话落就走。 苏棠下床,慢慢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喝光之后,坐着缓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想起他最后清醒的时候,发生的事。 那天,他才刚回到夜王府,蒙婧说,转生蛊和她,只能选一个。蒙璈说,相当他姐夫,是白日做梦。然后……然后蒙璈又说,宋清羽来了!打算撮合他跟蒙婧! 苏棠瞬间清醒无比,心中怒火再起,他亲过蒙婧,蒙婧就是他的女人,不能跟别人!宋清羽也不行! 想到这里,苏棠抓起旁边的外衣穿上,出了门。 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往外走,也不知道蒙婧住在哪里,走着走着,感觉头重脚轻,额头冒虚汗。 过了一个转角,苏棠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蒙婧! 苏棠叫了一声:“蒙婧……”话落,就见蒙婧回头,她身旁的宋清羽也同时回头看了过来,对着苏棠微微一笑。 这一笑,美丽至极,如妖似仙,而苏棠身体虚弱,支撑不住,踉跄两步,扑倒在了宋清羽和蒙婧脚下,那叫一个狼狈! 一瞬间,苏棠简直要疯了!这辈子都没感觉这么丢脸过! “苏公子,你没事吧?”蒙婧连忙俯身去拉苏棠。 苏棠被蒙婧扶起来,有气无力地靠在蒙婧身上,目光不善地看着宋清羽,张口就来了一句:“我亲过蒙婧!” 蒙婧脸色刷一下就红了:“苏公子,你说什么呢!” 宋清羽眨了眨眼睛,笑意温柔:“这件事,我有所耳闻,是有原因的,我知道,并且可以理解。” “管他什么原因!总之我亲过她!她就是我的女人,你离她远一点!”苏棠瞪着宋清羽说。 宋清羽挑眉:“哦?蒙小姐,是这样吗?” 蒙婧有些羞恼:“不是这样,清羽你不要误会。” 苏棠一听,瞬间恼了:“你说什么?让他不要误会什么?你叫他什么?你当真看上这个小白脸儿了?你跟我说清楚!” “苏棠,你不要胡言乱语行不行?”蒙婧把苏棠推开,苏棠像是没骨头,又朝着蒙婧倒过来,蒙婧又不能让他摔在地上,只能伸手扶着他。 “我怎么胡言乱语了?我就是亲过你,那个小白脸要是不信,我现在再亲一下给他看看!”苏棠说着,就朝着蒙婧凑过来,想要一亲芳泽。 蒙婧这下是真的生气了,扬手就给了苏棠一巴掌,把苏棠拍到了地上去,冷着脸说:“苏公子,请你放尊重点儿!你不是选了转生蛊吗?你去亲你的破虫子去吧!清羽我们走!” 233.苏棠,必须死(一更) 苏棠躺在地上,阳光刺眼,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就见叶翎站在他身旁,抬脚又踢了他一下。 “鬼丫头……”苏棠看着叶翎,幽幽地叫了一声。 “你喜欢睡地上?”叶翎居高临下,饶有兴味地看着苏棠,“很有创意。” 苏棠瞪着叶翎:“还不快扶老子起来!还有,把老子的毒解了,老子要跟那个小白脸决一死战!” “小白脸?你是说……清羽?”叶翎轻笑。 “还能是谁?”苏棠没好气地说,“竟然敢跟我抢女人!活得不耐烦了他!” 叶翎默默地后退了两步,看着苏棠说:“你这么能耐,自己爬起来。还有,你既然选了转生蛊,那就不要再肖想蒙姐姐。” “为什么?凭什么?”苏棠从地上坐起来,感觉好生气,“我用转生蛊,和让蒙婧跟我,这两件事,有什么冲突?” 叶翎神色淡淡地说:“当然有。你连现在的自己都接受不了,换个身体依旧是个神经病,配不上蒙姐姐。” “难道我现在这副鬼样子,配得上她?”苏棠目光倏然阴沉。 “你最大的问题不是你的身体,不是你的样貌,是你这儿有病。”叶翎指了指苏棠的脑子,“想要治这个病,第一件事,你必须接受自己,好好过日子。” “我就想换个身体!就是想换!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坏处吗?真不懂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矫情死了!”苏棠冷声说,“那个云尧,还不是凭借着转生蛊变成宋清羽的?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叶翎摇头微叹:“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当然,这也不是我的事。我想,有些话,蒙姐姐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还要转生蛊吗?” 苏棠面色阴晴不定,沉默了片刻之后,看着叶翎冷哼了一声:“难道现在你还没有开始给我养蛊?你还在等什么?” “我明白了。”叶翎微微点头,“蛊种之血,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近日能到。到时候,如你所愿。但是你如果骚扰蒙姐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蒙璈会杀了你,我不会阻止。压制你内力的毒,是为了让我们双方可以有一点信任,暂时不会给你解。你好自为之。” 叶翎话落,转身离开。 苏棠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地面,眸光幽冷。 蒙婧倒也没有跟宋清羽一起做什么,苏棠看见他们在一块儿,是他们偶然碰上,聊了几句。 虽然苏棠看见蒙婧和宋清羽在一起就没了理智,但在他心里,终究还是对转生蛊的执念占了上风。 苏棠打定主意,不跟蒙婧商量了,没什么好说的!他就是想要蒙婧,等三个月之后,他获得重生,就把蒙婧给睡了!在这之前,他会盯着宋清羽,宋清羽想娶蒙婧,是绝对不可能的! 过了两日,苏棠又过来找叶翎。 “鬼丫头!血呢?怎么还没到?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苏棠开启日常暴躁模式,一进门就冲着叶翎怒吼。 叶翎正在装裱南宫珩数日前画的竹子,闻声连头都没抬:“爱信不信。” “你什么态度?”苏棠更生气了。 “这里是我家,我说了会给你的东西,不会食言,你若是不信,门在你身后,慢走不送。”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苏棠握拳,砸了一下门:“那你说,到底还要等多久?” “近日。”叶翎给了两个字。 “再给你两天!若是百里夙的血还没送过来,到时候……”苏棠也不知道他到时候能干什么,于是更生气,哼哼唧唧地走了。 听到房门被苏棠重重地摔上,叶翎抬头,微微蹙眉。算着时间,回信该到了。就算百里夙和叶缨拒绝了叶翎要血的要求,那也会告知叶翎一声。况且叶翎觉得,她家姐姐姐夫,是不会拒绝她任何要求的。 难道……百里夙出了什么事?叶翎蹙眉。 送信的人出事,百里夙出事,送回信的人出事。都有可能。 叶翎决定再等两日,若是还没有消息,就安排人过去瞧瞧。 晋阳城东部小渔村。 一个多月过去了,楚明泽看起来,什么都没做。 完颜幽每日除了照顾孩子,做饭洗衣之外,其他时间几乎都在修炼。前段时间蒙婧的事情,更是让完颜幽意识到,当初楚明泽说的都是对的。她的悲剧,根源就在于她太弱了,没有别的。 完颜幽一开始给她的女儿取名叫做楚傲月,当时是把楚明泽当成了她们母女的救命恩人。 如今,完颜幽也算多少见识到了楚明泽的真面目,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弱者不配活着”这句话的意思。 因此,完颜幽想要变强,因为她知道,只有变强,才有带着孩子,脱离楚明泽的可能。依靠其他人,终究是梦幻泡影。 这会儿孩子醒着,完颜幽拿了一枚楚明泽从海边捡回来的彩色贝壳,在孩子眼前晃了晃,孩子高兴地挥舞着小手,咯咯直笑。 “师父!” 突然听到院中传来林秀清惊喜的声音,完颜幽蹙眉,元烁回来了? 门半开着,完颜幽往外看,就见瘦竹竿身材的元烁背着一个包袱,站在院子里,风尘仆仆的。 林秀清依旧是老样子,脸上蒙着面纱,站在元烁对面,两人正在交谈。从完颜幽的位置,可以看到他们的侧脸。 “师父,那种药材,找到了吗?”林秀清声音急切。 元烁面色不虞:“老夫辛苦出去奔波,回来都不知道给老夫倒杯水?” 林秀清立刻回头,唤了一声:“碧落!” 完颜幽放下手中的贝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没听见师父回来了?快去给师父倒茶!”林秀清俨然把完颜幽当成了丫鬟来使唤。 一开始,林秀清在楚明泽面前伪装白莲花,对完颜幽很客气。但当林秀清跟楚明泽之间“坦诚相待”之后,林秀清对完颜幽,就再无一丝客气,整日颐指气使。 这可以让林秀清感觉到一点爽快。完颜幽是出身皇室的金枝玉叶,再高贵再美丽又如何?还不是得给她端茶倒水,做饭洗衣? 完颜幽喏喏地应了一声,去给元烁倒了一杯热茶端过来。 元烁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这会儿功夫,楚明泽回来了。 “师父,药材找到了吗?”楚明泽问元烁。 师徒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元烁冷哼了一声说:“哪那么容易!你说的那个地方,为师去了,还真有线索,但那种药材,被叶翎和南宫珩的人捷足先登取走了!” 林秀清眸光一黯:“那师父背的这是什么?” “路上抢了点宝贝,顺手带回来。”元烁说着,从包袱里摸出一颗圆润的夜明珠来,“这玩意儿很值钱!” 林秀清难掩失望之色。 楚明泽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再让人去查。辛苦师父。秀清,不要灰心,一定能找到的。” “嗯,我先回房了。”林秀清话落,低着头回了房间。 楚明泽见完颜幽还站在一旁,开口吩咐:“去给师父准备些吃食。” “是,主子。”完颜幽颔首,进了小厨房。 元烁和楚明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起进了楚明泽在角落里的房间。 关好门,元烁落座,把手中的包袱放在了桌上。 “师父,如何?”楚明泽问元烁。 元烁没说话,用眼神示意楚明泽打开包袱自己看。 楚明泽把包袱解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玉瓶,眼眸一缩。 当初楚明泽跟叶翎交易,叶翎给他的蛊种之血,就是用一模一样的玉瓶装的! “师父,这瓶子是哪儿来的?”楚明泽直觉事情不太对,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元烁冷笑:“这个,是叶缨和百里夙自己取了血装进去的!” 楚明泽面色微沉:“师父跟他们碰面了?难道师父抓了他们的儿子作为威胁?” 元烁摇头:“为师答应过你,不会打草惊蛇,没做那种事。” 其实元烁试图接近叶尘,想过楚明泽刚刚说的那种办法,但那日秦徵和哑奴都在叶尘身旁。这两个人,哪一个,实力都不比元烁弱,元烁不敢贸然动手。 “那这是怎么回事?”楚明泽猜不到,难道是元烁专门偷来的这个玉瓶? “瞧瞧这个,你就知道了!”元烁说着,从包袱里面拿出一封信,扔给了楚明泽。 楚明泽接住,打开发现是叶缨写给叶翎的信。 看到信中内容,楚明泽眸光微凝! 苏棠竟然真的活着!而且就在夜王府! 接着往下,楚明泽很快看完了那封信,得到了几个关键的信息。 “师父半路拦截了叶缨让人送去给叶翎的蛊种之血!”楚明泽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元烁笑得颇有几分得意:“不费吹灰之力!” “师父高招!”楚明泽唇角微微翘了起来,“这次的血,不可能是假的!而且,如我所料,南宫御不是南宫珩的亲爹,南宫珩解蛊失败之后,叶翎选择怀上了他的孩子,来取血亲之血!” 后面这件事,楚明泽早就猜到了。 因为在南宫珩蛊毒发作之后,楚明泽有段时间就在晋阳城蓄谋抓蒙婧,他亲眼看到了南宫珩把夜王府里毁成了什么样子,而且猜到了唯一可能的原因,南宫御的血不对。 楚明泽认为叶翎想救南宫珩,唯一的办法就是怀上南宫珩的孩子,因为南宫珩的生母早就死了,生父不详。 先前救蒙婧那次,南宫珩没出现就罢了,叶翎也没出现,这本身就说明,叶翎如今身体有问题,不能出门。除了怀孕,楚明泽想不到别的可能。 包袱里面还有几封信。 一封是秦徵给叶翎的,多是些关心之语。 一封是叶旌写的,汇报了他修炼的进度。 最后一封,信封上面的字很稚嫩,写着“美丽的小姨亲启”。 楚明泽眉梢微挑,打开那封信,一看就是孩子写的,不只笔迹,还有语气用词。 叶尘在信中说,他给叶翎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准备了礼物。 楚明泽放下信,打开旁边的盒子,里面的夜明珠光泽温润美丽,一颗就价值不菲,更别说这足足有二三十颗。皇室果然宝贝多,叶尘这个小太子随手送出的礼物,价值连城。 楚明泽把那几封信都收好放起来,留着还有用。 “赶紧开始养蛊,这次必须要成功!”元烁看着楚明泽说。 楚明泽微微点头:“应该不会再有问题。” “林秀清那边的藏宝图,还是没有得手?”元烁问楚明泽。 楚明泽摇头:“那是她的命根子,轻易不会交出来的。一个不小心撕破脸,就很容易弄巧成拙。” 元烁沉了脸:“还要再等到什么时候?你就是做得还不够!把她睡了,她真正成了你的女人,就会对你死心塌地!女人都那样!你现在跟她玩儿发乎情止乎礼,她对你始终都会有戒心!” 楚明泽神色一僵:“这件事,不妥。” “有什么不妥?你嫌弃她长得太丑?下不去手?”元烁轻哼了一声,“别看脸,吹了灯,还不都一样!你年轻气盛的,这种事有何难?实在不行,你就想象她是完颜幽!” 楚明泽摇头:“真的不行。”他跟林秀清搂搂抱抱,都让他觉得反感至极,更别说做那种事。完颜幽现在不只是少了一只眼睛,脸上其他地方也被毁容了,奇丑无比! “算了,先不提她,你赶紧把转生蛊养上!小心点儿,不准再出任何岔子!不然又要浪费三个月的时间!”元烁话落就出去了。 楚明泽拎了虞天过来,让她在旁边看着。楚明泽一步一步,按照记忆中的做法,用元烁带回来的血,重新养上了转生蛊。 虞天很肯定地说:“只要血是对的,就没有任何问题!” “当年你试过多少次?每次都是虞澍去取的百里夙的血吗?”楚明泽问虞天。 “当年……”虞天面上浮现出阴测测的笑来,“其实,就试了一次。” “什么意思?”楚明泽皱眉。 虞天声音低沉沙哑:“蛊种成了之后,虞澍几乎放干了百里夙的血,送去永生岛给我。因为虞澍那个蠢货不想抓走百里夙,把他囚禁起来,还想好好经营自己的名声。之后再无缘无故去找百里夙取血,一定会引起怀疑,干脆一次取了足够的。” 虞天喘口气,接着说:“但是你应该知道,养蛊需要的噬心草,太难找了,当初就缺那个。那几年,取来的蛊种之血都没有用完,因为药材不够试验那么多次。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是云尧和宋清羽那对,但宋清羽又当了一年多的活死人。那时我还没做出引蛊香,没有办法验证他到底是谁。不过最终,还是成功了!” 楚明泽眼眸微缩:“你和虞澍用的转生蛊,不是你养的,是你们本来就有的现成的?只是你们不知道怎么做,所以需要用蛊种来做试验?” 虞天点头:“没错!那两枚转生蛊,在我们体内,已经很多年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本来不想真的用上!最后,全都是被叶翎那个贱人给逼得!若是我没有换身体,事情绝对不至于如此!” 虞天一想到她原本一身傲人的功力,全都被叶翎骗走了,就气得想吐血! 楚明泽看着那个小罐子,唇角微勾,这一次,一定万无一失! 晚饭后,楚明泽拿着那盒夜明珠,进了完颜幽的房间。 盒子打开,满室华光。 “这些给月儿玩吧。”楚明泽把夜明珠放下。 完颜幽蹙眉:“主子,这太贵重了,月儿还小,玩不了这个。” “我送给她的礼物,不是给你的。”楚明泽话落,转身走了。 完颜幽拿起一颗夜明珠,放在孩子小手里面,孩子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拳头,很开心的样子。 夜半时分,楚明泽站在海边的悬崖上,看着晋阳城的方向,眸光冰寒。苏棠,必须死! 234.苏棠发神经,楚明泽献身(二更) 晋阳城,夜王府。 苏棠黑着脸,大步走进主院,踹开了叶翎的房门。 “鬼丫头!血呢?”苏棠瞪着叶翎问。 又是两天过去,百里夙的血依旧没有送到。苏棠很着急,一天都不想多等。 叶翎蹙眉:“不出意外的话,是该到了。” “废什么话?你跟我演戏呢?”苏棠冷声说。 “给我坐下!别太看得起自己,我之前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了你,何必跟你浪费这个时间?”叶翎给了苏棠一个白眼。 苏棠气哼哼地坐下:“鬼丫头,我上回跟你说了,这回要是还没有,我就……” “你就怎么着?”叶翎问。 “若是今日还不到,算你毁约!我不仅要转生蛊,你还要把蒙婧嫁给我!”苏棠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有病!我又不是蒙姐姐的娘,我凭什么把她嫁给你?”叶翎无语。 “那你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苏棠一脸怒色。 “可能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今日就派个人到西凉城去看看。”叶翎说。 “一来一回又得一个月!”苏棠真怒了,“是不是你在搞鬼?” “我觉得,现在掐死你,我会省事很多。”叶翎轻哼了一声说。 “怎么可能?你需要靠我,才能找到楚明泽,所以你是不敢动我的!”苏棠冷笑,话落眸光倏然阴沉下去,死死地盯着叶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的!因为你要靠我现在的身体去追踪楚明泽,所以你不可能真的给我养转生蛊!你根本就是在糊弄我!” 苏棠说着,伸手朝着叶翎打了过来:“老子忍你很久了!我帮你救人,命都差点没了,你竟然这样对我?” 下一刻,叶翎坐在原位没有动,宋清羽如鬼魅般出现,挡在叶翎身前,挥掌就把苏棠打飞了出去! 苏棠被叶翎下了压制内力的毒药,对上宋清羽,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觉才刚养好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小叶,你没事吧?”宋清羽皱眉,看着叶翎问。 “没事。”叶翎话落起身,出门站在廊下,看着苏棠从地上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她的目光,怒火迸发,甚至带着一丝杀意。 “姓叶的!老子真是脑子进水了,竟然会相信你!这辈子把老子坑得最惨的人就是你!还说什么给我下毒,是为了给我们双方一点信任!亏得老子本来还想跟你混,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个言而无信,阴险狡诈,自私虚伪的贱人!”苏棠对着叶翎,破口大骂。 苏棠话落未落,宋清羽面色一寒,飞身过来,拽着苏棠的衣领,把他拉起来,狠狠地抽了他几个巴掌,再重重地摔回地上去! 苏棠嘴角溢血,面色却越发癫狂,看着叶翎冷笑连连:“怎么?被我揭穿你的假面,恼羞成怒了?有种把我的毒解了,我们决一死战!” 叶翎面色平静地看着苏棠:“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恼羞成怒了?” “装!你接着装!你以为老子活该被你利用是吧?利用完一回,老子命大没死成,你接着利用!你答应老子的事,根本就没做对不对?还装模作样地说百里夙的血应该到了?你骗鬼呢!”苏棠冷声说。 叶翎神色淡淡:“其实,不是你刚刚自己说,我都忘了,若你换了身体,就没办法再找到楚明泽了。谢谢你提醒我这件重要的事,所以我现在决定,我们的交易取消,你想要的转生蛊没有了,我会给你吃逍遥丸,一颗失忆,两颗痴傻,三颗活死人。你想要几颗?” 苏棠闻言,双目凸出,瞪着叶翎:“你敢!” “是你先完成了我给你的任务,然后现在你又不打算继续跟我的交易,选择怀疑我,甚至想杀我?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可以试试!清羽,去找把钳子过来!我先把他的舌头拔了,太聒噪了!”叶翎冷声说。 “好。”宋清羽话落不见了人影。 “姓叶的,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苏棠眸光冰寒地看着叶翎。 “我的真面目?我有很多面,不过你没机会知道了。”叶翎面无表情,“我觉得,神经病和痴傻更般配,所以打算送你两颗逍遥丸。到时候,我照旧可以利用你寻找楚明泽,而你会忘记一切,变成一个真正的脑残傻缺,我给口饭养着你,跟养一条狗一样,带路帮我找人。放心,到时候你不会有痛苦,每天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可以过上猪一样幸福的生活!不用谢!” “你……你!你这个恶毒无耻的女人!”苏棠瞪大眼睛看着叶翎。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会让你看看,我有多恶毒!”叶翎冷笑,伸手,去而复返的宋清羽,把钳子放在了她手中,她手握铁钳,一步一步,朝着苏棠走了过来。 苏棠想要跑,结果刚爬起来,踉跄两步,又摔了下去! “你跑啊!接着跑!今日若你能跑出夜王府的大门,你就不姓苏!”叶翎冷声说。 “蒙婧!你给我过来!有人要杀你的救命恩人!”苏棠高声怒吼,“蒙婧!” 下一刻,蒙婧沉着脸,站在院门口,看着苏棠。她已经来了有一会儿,苏棠骂叶翎的话,她都听见了。 苏棠见到蒙婧,爬起来朝着她跑了过去:“叶翎要杀我!” 蒙婧蹙眉,看着到了跟前的苏棠,抬脚,就把他又踢了回去!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苏棠瞪着蒙婧说。 蒙婧看着苏棠,眼神很冷:“你以为就你聪明是吗?你以为就你能耐?就你命大?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叶才是你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抓了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吗?早就被你那个阴毒的主子给弄死了!你以为小叶想不到让你用了转生蛊,就无法再利用你寻找楚明泽吗?如果她只是想利用你,你现在不可能清醒地出现在这里,在夜王府里随意走动,大吼大叫,还敢骂她!小叶骗你?你配吗?她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手段,让你完全变成她的奴隶!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果只能这么疯狂又痛苦地活着,内心无法安宁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去死!” 蒙婧话落,冷着脸,甩袖离开。 苏棠面色僵硬,身体僵硬,倒在地上,终于安静下来了。 叶翎扔了手中的钳子,转身回房。 她对苏棠突然发疯,并不是多意外。苏棠是个神经病,最早这是南宫珩跟叶翎说的。南宫珩不是在调侃开玩笑,因为这是事实。 过往的经历,让苏棠无法面对现实,一旦受了刺激,就容易发疯,变得歇斯底里,脑子混乱。 而苏棠跟叶翎之间,先前的合作不过是权衡利弊,根本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一点怀疑的苗头起来,很快就在苏棠脑海中烧起了熊熊烈火。 叶翎不想去拯救谁,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耐。她跟苏棠之间是交易,她依约履行,只是如今似乎出了问题。 宋清羽捡起叶翎扔下的钳子,走到苏棠身旁,将钳子砸到他身上,看着他冷声说:“你该庆幸,现在阿珩不会理你,若是平常时候,你敢那样辱骂小叶,阿珩一定会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拔下来,把你的舌头也拔下来!” 南宫珩真的拔过苏棠的牙。 苏棠闻言,突然感觉满口牙齿都开始隐隐作痛,刚刚蒙婧的脸色和话语浮现在他脑海中,蒙婧眸中的失望,排斥,让他心中好闷,一瞬间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宋清羽转身又去找叶翎,苏棠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手中握着一把钳子,跌跌撞撞地走了。 宋清羽进门,就见玉衡站在叶翎面前。 “速速给天枢传信,看西凉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的信我姐有没有收到?”叶翎面色微凝,“罢了,你亲自去走一趟!” “是,夫人。”玉衡恭敬应下,转身离开。 “你觉得中间出了问题?”宋清羽问。 叶翎点头:“比我预计的,已经晚了几天了,不应该。” “先不要胡思乱想。秦老前辈和哑叔都在,你姐姐姐夫不会出什么事的。”宋清羽说。 叶翎微微摇头,若有所思:“未必是他们出事,但这中间,一定有事。” “苏棠……我建议,不要对他太宽容。我跟阿珩与苏棠,都是自小相识的,他的性格,这么多年并没有改变,甚至变得更加不稳定。”宋清羽叹了一口气说,“蒙璈坚决反对苏棠跟蒙婧之间有别的关系,我觉得,蒙璈是对的。” “关于这件事,蒙姐姐心里有数,苏棠在她那儿,讨不到什么便宜。”叶翎说,“但有一件事很奇怪,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楚明泽的转生蛊既然早就成功了,他未必知道苏棠活着,为何不再来抓蒙姐姐?” “我听冰月说,当时楚明泽声称,他给林秀清找的宿主,不止蒙婧一个,还有别的选择。”宋清羽说。 叶翎摇头:“不可能。同生之人又不是大白菜,能找到一个就不错了。以楚明泽的性格,但凡他有别的选择,只要身体健全,便是出身容貌都不如蒙姐姐,他都不会选择来抓蒙姐姐的,因为他的原则是,付出最小的代价来达到目的,并且一直在避免跟我们正面交锋。那种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让林秀清知道有不止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此,他不必招惹我们,就能达到目的。” 宋清羽蹙眉:“你是说,蒙婧是楚明泽给林秀清找到的唯一宿主?无可替代?” “定然是这样。楚明泽一定对林秀清有所图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给林秀清换一具完好的身体,应该只是楚明泽达到真正目的的手段。但他为何迟迟不动手?” “要不要利用苏棠,找找楚明泽在何处?”宋清羽问。 “这件事……”叶翎有些犹豫,“说实话,我跟阿珩现在都不方便出门,楚明泽狡诈多端,我无法放心让你们去对付他。因为他是我迄今为止碰到的心机最深的人。不是不信任你们的能力,只是我承担不起你们出事的后果。而且,以楚明泽的性格,他在没有见到苏棠的尸体之前,不会掉以轻心。假如他躲在某个固定的地方,我想,那里一定布下了必杀的陷阱,就等着苏棠找过去!他也一定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有道理。”宋清羽点头,“谨慎些总是好的,你们俩现在的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你的,以不变应万变。” “先看看我姐夫的血为什么没有送过来再说。”叶翎微叹。上回蒙婧出事,就给了她很大的压力。她怀着身孕,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但更不愿意让她的朋友替她去冒险。 次日,苏棠又来找叶翎。 “怎么,想拔牙,还是想拔舌头?”叶翎冷声问。 苏棠垂头丧气:“昨天是我一时冲动,我跟你道歉。” “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叶翎轻哼了一声。 “鬼丫头,你真让你姐夫派人送血过来了?” “你猜。” “为什么还没到?” “我也想知道。” “那我现在也没事做,我能不能把蒙婧给娶了?” “你可以选择自杀,或者被蒙璈活活打死。” …… 苏棠再次叹气:“好烦啊!不过你为什么不利用我找楚明泽?” “你想找他?你去,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收回之前说你脑残的话。”叶翎冷声说。 苏棠拧眉:“那个楚明贱,太贱了!我如果斗不过他,一定是因为我没有他那么贱!” “这句话,挺有道理。”叶翎说,“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可以给你找件事情做。” “什么事?”苏棠立刻问。 一个时辰之后,苏棠挥舞着锄头,一边刨地,一边骂叶翎有病。 因为叶翎给他找的事情,是让他把府里后花园的一片空地开垦出来,叶翎说要种菜。苏棠当然不乐意做这种事,于是叶翎说,不干活,没饭吃,吊树上暴晒,问他要不要…… 发了一次神经之后,被叶翎逼成了种地汉子的苏棠,过上了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日子。 晋阳城东部的小渔村里。 元烁回来三天了。 “什么时候去杀苏棠?”元烁问楚明泽。 楚明泽摇头:“我想过了,不去,等他来。既然叶翎留着他,肯定会利用他来找我。我安排好退路,布下陷阱,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那就这么等着?”元烁皱眉。 “师父上次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楚明泽突然转移话题。 “什么?”元烁愣了一下。 “林秀清的事。”楚明泽说。 元烁意味深长地笑了:“徒儿,你打算献身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吧?再怎么说,她是个雏,吹了灯,别想她的脸。等她成了你的女人,有些事,就容易多了!” 楚明泽点头:“师父说得有道理。” 是夜,楚明泽敲门,进了林秀清的房间。 林秀清脸上依旧蒙着面纱,闻到楚明泽身上的酒气,她蹙眉问楚明泽这么晚有什么事? “秀清……”楚明泽伸手,就抱住了林秀清。 “阿泽,你这是怎么了?”林秀清不解。 “没事……”楚明泽苦笑,“不过就是被师父骂了,说我无能,什么事都做不成。我心情不好,你陪陪我……” 林秀清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楚明泽,她扶着楚明泽坐下,站在楚明泽身后,给他按摩:“阿泽,没事的,我知道你这一路走来,也很不容易。” 下一刻,楚明泽伸手一拉,林秀清惊呼一声,坐到了他怀中。 楚明泽扯掉林秀清的面纱,低头就吻了下来。 片刻后,楚明泽打横抱着林秀清,朝着床边走去。林秀清面色羞红,心跳加速,没有抗拒。她一直以来对楚明泽的戒心,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觉得,楚明泽说喜欢她,但不曾有过真正亲密的举动,让她总觉得,楚明泽可能是嫌弃她的。没想到…… 翌日天明。 林秀清睁开眼,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的缠绵,心中不由甜蜜起来。 楚明泽的房间里,他神色淡漠,面前有个人,单膝跪地。看容貌,赫然与楚明泽完全相同,就连左眼角的伤疤都一模一样。 这是楚明泽给自己准备的替身,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用,给他的任务是睡了林秀清。 “辛苦了。”楚明泽开口说,“接下来,你继续伺候林秀清,直到她把藏宝图交出来为止。” “是,主子。”替身恭敬回答。 235.感情骗子喜当爹(一更) 完颜幽就住在林秀清隔壁,隔音不好。最近几日,每天夜里完颜幽都能听见隔壁传来的不可描述的声音。 犹记得当初完颜幽衣不蔽体,楚明泽目不斜视,声称对她的身体毫无兴趣。如今,楚明泽上了林秀清的床。 对此,完颜幽只有一个想法,楚明泽口味真独特。 说什么楚明泽和林秀清是真爱,当然是个笑话。这一点完颜幽早就知道。楚明泽另有所图,因此一直在骗林秀清的感情,如今为了自己的目的,那种事都做,毫无底线。 这让完颜幽越发警惕。她现在丝毫不怀疑,日后若楚明泽有需要,不止她,还有她的女儿,都可能会成为楚明泽手中的棋子。 盛夏季节,海边多雨。 孩子还在睡,完颜幽小心下床,穿好衣服,推开门,快步出去又关上,省得风进去。 正巧,隔壁的门也同时开了,“楚明泽”系着扣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完颜幽垂眸,“楚明泽”沉默,回了他的房间。 完颜幽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饭,不多时再次听到开门的声音,往外看了一眼,见楚明泽换了一身衣裳,撑着伞,出门去了。 半晌的时候楚明泽才回来,拎了两只鸡,说让完颜幽炖了。 杀鸡这种事,完颜幽如今已经做得很娴熟了。不像头一回,她举着刀,半天不敢落下去,最后溅了一身血。 中午时,林秀清喝上了专门给她炖的鸡汤。 “秀清,多吃点儿。”楚明泽给林秀清夹菜。 吃饭时,不能戴面纱。经过几天“爱情”的“滋润”,林秀清的那张脸,依旧很是丑陋。不过她仅剩的右眼,看着楚明泽的眼神,像是能滴出水儿来,毫不掩饰的甜蜜眷恋。 站在一旁伺候的完颜幽看在眼中,心中轻嗤。类似的事情,她其实经历过。当初成了楚明寅的女人之后,她的心态也有一些变化,会有种就此认定这个男人的感觉。后来跟了木苍之后,她以为是真爱,更有种从此到白头的甜蜜幸福感。终究,现实给了她一巴掌,又一巴掌。 至于林秀清,以丑陋的容貌,平庸的身材,突然得到楚明泽的“宠幸”。完颜幽在想,这个蠢女人,这下真以为自己遇到真爱了吧?可笑! 林秀清喝了一碗鸡汤,楚明泽又亲手给她盛了一碗,说让她补补身子。 林秀清面庞羞赧,红着脸说:“阿泽,我都吃不下了。” “慢慢吃。”楚明泽面色温和,“吃过饭,我们出去走走。” “好。”林秀清点头。 饭后,雨尚未停下,楚明泽一手牵着林秀清,一手撑着伞,带她出去了。 看背影,倒真像是甜蜜一对。 完颜幽收拾碗碟,拿到厨房去,就坐在厨房里,吃剩下的已经凉掉的饭菜,但她的面色和心情,都越发平静了。 楚明泽脱了自己的外衣,放在海边一块石头上,和林秀清一起坐下,一手揽着她,一手撑着伞,看着雨中的大海。 林秀清抱着楚明泽的胳膊,依偎在他身旁,柔声说:“阿泽,谢谢你不嫌弃我。” 楚明泽微叹:“秀清,这么多年了,你还说这样的话,是我做得不够。以前,我打定主意要给你换一个完好的身子,所以不想走到这一步,因为我希望,有朝一日,光明正大地娶你,然后再做夫妻。但是如今……” 林秀清蹙眉:“阿泽,你……你是放弃给我养转生蛊了吗?” 楚明泽摇头:“当然不是。师父和我手下的人都派出去了,继续寻找那种药材。只是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帮你达成心愿。藏宝图是你的心结,但你也知道,那是我师父想要的东西,否则他不会听我的驱使,到处奔波。那一夜,我喝醉了,有点冲动,但我不后悔。如果这能给你一点安全感,让你不再怀疑我对你的心,那就是我早该做的事情。” “阿泽,我没有怀疑过你,只是……”林秀清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是不放心你师父。若他得到了藏宝图,会不会对我们不利?你能不能想办法,摆脱你师父?我总觉得,他对你的威胁大于帮助。” 楚明泽面色微凝:“秀清你也看出来了。我原不想说太多,让你担心,但这件事,其实我早就想过。不过如今,我缺人手,在元烁帮我找齐转生蛊所需要的东西之前,暂时留着他有用。一旦蛊成了,就是我彻底摆脱他的时候!” 林秀清点头:“阿泽你心里有数就好。” “秀清,给我生个孩子吧!”楚明泽握着林秀清的手说。 林秀清神色惊愕,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明泽:“阿泽,你……说什么?” 楚明泽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秀清:“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林秀清面色一红,继而有些不安:“我……可我的身子不是……” “秀清!”楚明泽握紧林秀清的手,看着她神色认真地说,“这件事,我认真考虑过。转生蛊的事,我是一定会做到的,不管需要多长时间。在这之前,我们既然已经做了夫妻,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我和现在的你的孩子。” “为……为什么?”林秀清看着楚明泽问。 “因为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孩子。秀清,你知道的,我喜欢孩子,不然不会留着月儿。但月儿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还有一个原因……”楚明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爹娘当年为了保护我,惨死的样子。所以,我希望能有个真正的林家血脉的孩子,这对他们在天之灵,也是个安慰吧。” 林秀清闻言,眼圈儿一红,眸中水光朦胧,扑到了楚明泽怀中:“阿泽,对不起……” “傻姑娘,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我亏欠你很多。”楚明泽轻轻拍着林秀清的背,在林秀清看不到的时候,眼底只有无尽的冷漠。 “阿泽,当年的事,我是怪你的,但这么多年,你一直照顾我,保护我,也从未嫌弃过我,我真的喜欢你,想跟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但我自卑怯懦,你对我越好,我越是不安,总担心这不是真的。”林秀清靠在楚明泽怀中说,“但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这么好……” “秀清……”楚明泽看着林秀清,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留海遮住的左眼,眸光深情,“你是我从小到大的执念,此生唯一的执念,我就是想弥补你,想对你好。” 楚明泽出身皇族,虽然气质有些阴郁,但容貌俊逸不俗。而他这么多年的筹谋,林秀清对他是有真感情的。只是原来还有一点戒心,不敢相信楚明泽对她是真心。 但是如今,此情此景,林秀清心中的防线,崩溃无形,她满心满眼只有这个“深爱”她的男人。楚明泽与她做了夫妻,他还说,想让她给他生一个孩子,说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 行动和言语,让林秀清再也无法怀疑楚明泽的真心,她觉得甜蜜又幸福。一个残疾毁容的自卑女人,在楚明泽如此高密度的情感攻势之下,仅剩的理智也没了。 “阿泽,”林秀清痴痴地看着楚明泽,眸中满是情意,“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嗯?秀清你说。”楚明泽微笑点头。 “我……”林秀清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面色带着几分娇羞,“我也想生一个我们的孩子,最好是儿子,像你。等我怀上孩子,就把藏宝图交给你,我们找到宝藏之后,就可以招揽更多的高手为我们所用,你可以早点摆脱元烁对你的控制。这样好不好?” 楚明泽神色微怔:“秀清,你……你真的愿意这样做?” 林秀清点头:“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什么都愿意。” 楚明泽长叹一声,再次将林秀清拥入怀中:“秀清,谢谢你为我考虑。” “阿泽,我当然要为你考虑,因为我们是夫妻啊。”林秀清柔声说,“我的藏宝图,只可能交给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不想让它落入你师父手中,到时候,我们更没有活路了。如今转生蛊还没成,你师父不会想到,我会把藏宝图交给你。接下来你秘密行事,找到宝藏之后,招揽高手,伺机除掉你师父。我们想要做的事情,就不会那么难了。” “秀清言之有理,考虑得很周到。”楚明泽点头。 林秀清素来有几分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如今楚明泽夸她,她心中得意,越发觉得自己的计划很高明。 林秀清决定了,等她怀上楚明泽的孩子,他们之间就有了真正的无法割舍的牵绊,到时候她就把藏宝图给楚明泽。等拿到宝藏,她和楚明泽携手,未来想做什么,都可以实现! 是夜,“楚明泽”和林秀清继续为了造人而努力。 元烁不在,“楚明泽”和林秀清过上了甜蜜的夫妻生活。夜夜春宵,白日里楚明泽对林秀清关怀体贴,无微不至。 完颜幽在旁边冷眼看着,林秀清俨然已经对楚明泽死心塌地。但她有种直觉,林秀清或许活不了多久了…… 晋阳城,夜王府。 苏棠花了三天时间,给叶翎开辟了一块菜地。每天他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地干农活儿,叶翎派开阳在旁边监工,若是偷懒,不仅没饭吃,还会把他吊树上暴晒。 苏棠中间数次扔了锄头,气恼地撂挑子,然而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他一边干活,一边骂叶翎,骂南宫珩,骂宋清羽,骂蒙璈,时不时地吆喝着让蒙婧过来给他送水,然而蒙婧并没有再理会过他。 菜地开垦好了,接下来是播种。 叶翎躺在湖边的躺椅上,头顶撑着一把遮阳的大伞,旁边是正在安静专注描绘湖中风光的南宫珩。 苏棠在不远处的菜地里弯腰种菜,一身的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 终于把种子都种上,苏棠又一趟一趟去浇水,全都做完之后,脸晒得又红又黑,扔了水桶,冲过来,提起叶翎面前的茶壶,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一壶茶。 “你满意了吧?”苏棠扔了茶壶,瞪着叶翎问。 叶翎微笑:“还行。接下来不让你晒太阳了。为了奖励你的辛苦,也为了我自己练练医术,我打算处理一下你脸上的伤疤。” 苏棠拧眉,眸光一缩:“你还是不想给我转生蛊!以为把我脸上的疤去了,就可以不用兑现之前的承诺了吗?你休想!你做梦!不可能!我诅咒你跟南宫珩的孩子长得丑!” 叶翎闻言,不仅不恼,反而笑了:“我跟阿珩的孩子长得丑?苏棠你真逗!少废话,我不是跟你商量的。我姐夫的血为什么没送来,已让人去查了,不过需要时间,况且就算现在开始养蛊,也得等三个月才可以。你不是嫉妒清羽长得好看吗?你凭什么嫉妒他?凭你现在这一脸的伤疤?别搞笑了!” 苏棠面色扭曲,眸光闪烁,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满是疤痕的脸。 沉默片刻之后,苏棠冷哼了一声:“老子本来的样貌,不比宋清羽那个小白脸差!老子嫉妒他?开玩笑!” “是么?既然如此,你怕什么?”叶翎反问。 “老子怕个鬼!”苏棠怒目而视。 “那就这么定了!”叶翎点头,“不能练功,闲得无聊,在你脸上练练我的医术吧!” “你若是失败了怎么办?”苏棠问。 叶翎似笑非笑地说:“就你这张脸,也不可能更难看了。不过,你这是盼着我成功吗?” “等老子恢复容貌,就去把蒙婧给睡了!”苏棠冷笑。 下一刻,走到附近的蒙璈飞身而来,一脚把苏棠踹到了湖里去。在苏棠爬上来的时候,再次踹进去! 无力反抗,只能被叶翎摆布的苏棠,次日成了叶翎的“小白鼠”。叶翎开始给苏棠医治那张毁容的脸。 风不易判定,难度很大,因为那些伤都好多年了。不过难度越大,叶翎越有兴趣。她倒是真想看看,苏湮不舍得杀掉的苏棠,到底长什么样子。 玉衡日夜兼程,赶到西凉城的时候,已是六月中旬。 见到叶缨和百里夙,说明来意,双方都知道,出事了。 不过无法确定,那两个暗卫到底遭遇了什么,是意外,还是被有心人盯上。百里夙第一时间派人去查。 与此同时,百里夙再次取了自己的血交给玉衡,叶缨、秦徵、叶旌和叶尘,重新写了信给叶翎。 叶尘得知他精心给弟弟妹妹准备的礼物丢了,有点不开心。虽然皇室宝贝多,但那样一盒夜明珠,也不是随随便便还能再有的。 叶尘打算再给弟弟妹妹准备新的礼物,不过玉衡需要尽快回去复命,没有再等。 百里夙对叶尘说,等他礼物准备好了,再派人送过去。 玉衡带着百里夙的血和几封信,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中途路过西漠城外的树林,但早已看不到任何痕迹。 转眼到了六月底。 苏棠的脸已经被包起来一个月了。 每隔三天,叶翎给他换一次药,不能见阳光,所以他只能在屋子里闷着不敢出去。 虽然苏棠原来没想过要恢复容貌这件事,如今算是被叶翎强迫的,没办法。但当这件事有了一个开头,而他心中还惦记着蒙婧,又十分不爽宋清羽这个美男子的情况下,有些观念的转变,也是必然会发生的。 即便每次换药,苏棠都要跟叶翎吵架互怼,口口声声都很是不爽的样子,但他没有乱动,听叶翎的话不出门,没有故意使坏,这本就说明,他潜意识里想要变好。 而苏棠一个月之前在夜王府后花园湖边开出来的菜地,种下的菜种子,已经发芽,长出了翠绿的小苗。蒙婧每天会去浇水。 苏棠曾在一天下雨没太阳的时候,撑着伞专门跑过去看,看到地里青翠的植物,当时就乐了:“老子会种地,哈哈!” 风平浪静,楚明泽没有再出现过。 这天深夜,玉衡归来。百里夙早就派出来的两个暗卫,可以确定,凶多吉少了。 叶翎拿到了百里夙的血,以及几封信。而她在思考,消失的两个暗卫,到底遭遇了什么,是谁下的手…… 晋阳城东部海边小渔村里面。 林秀清和“楚明泽”做了一个月的夫妻,“浓情蜜意”,这日楚明泽给林秀清把脉后,神色惊喜:“秀清,我要当爹了!” “真的?”林秀清喜不自胜,“阿泽,我们有孩子了!若是儿子,给他起什么名字呢?” “就叫……无忧吧。”楚明泽微笑。 “这个名字真好。”林秀清和楚明泽“甜蜜”相拥。 完颜幽提着茶壶出现在门口,林秀清背对着她,楚明泽微微抬头,看向完颜幽。完颜幽从他眼中,看到的只有冷漠和厌恶,似乎,还有一丝杀意…… 236.你去,杀了她(二更) 林秀清怀孕了。 楚明泽再次出门,大半天之后回来,带回许多补品,还有两条鲜鱼,让完颜幽给林秀清做些好吃的。 还没到饭点儿,完颜幽先炖好了一锅鱼汤,盛了一碗送过去给林秀清。 林秀清的喜色不加掩饰,不过在见到完颜幽的时候,完颜幽那张美丽的脸,又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完颜幽把汤盅和勺子放在林秀清面前:“这是主子专门让给夫人炖的鱼汤,趁热喝。” 林秀清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舀起一勺,往旁边一扬! 勺子里的鱼汤被泼到了完颜幽的脸上,完颜幽躲闪不及,弄得很是狼狈,后退了两步,低着头,不知道林秀清又想怎么样。 “阿泽专门给我带回来的鱼,被你做得这么腥,好好的东西都给糟蹋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林秀清阴阳怪气地说。 “夫人,我没有。”完颜幽垂着头说。 “你没有?”林秀清起身,走到完颜幽面前,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想勾引阿泽,想让阿泽上你的床,为此还利用你的女儿,骗阿泽到你房间里去。” 完颜幽面色一沉:“夫人,没有这样的事!” “我知道阿泽没有碰过你,你是不是很失望?你长得再好看,出身再尊贵,阿泽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只是个丫鬟,是个下人!阿泽喜欢孩子,所以想留着你的女儿,才会留着你。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你不屑一顾吗?”林秀清看着完颜幽冷声问。 完颜幽沉默不语。 林秀清轻抚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笑得得意:“因为他爱的是我,他心里的人只有我一个,你长得再美也没用。阿泽想要的,是我给他生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不是你跟野男人的杂种!” 完颜幽眸低闪过一丝怒意,她被羞辱无所谓,但她不能容忍有人羞辱她的女儿! “不过呢,月儿长得倒是真好看。”林秀清娇笑,“我想我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儿子,到时候,就让你的女儿,给我的儿子当丫鬟,就像你现在伺候我一样。不过,你那下贱的女儿,是不配给我和阿泽的儿子当夫人的,但若是无忧喜欢,让她当个通房丫头,倒是无妨的。哦对了,无忧是阿泽给我们的儿子取的名字,楚无忧,好听吧?” 完颜幽强忍着怒意,垂着头,不言语。 林秀清伸手,捏住了完颜幽的下巴,强迫完颜幽抬头,看着完颜幽被弄脏之后依旧美艳无双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怨毒,扬手,狠狠地抽了完颜幽一巴掌! 林秀清比完颜幽矮一头,这一下,打得她自己手都疼了,而她指甲很长,在完颜幽脸上留下了三个明晃晃的血印子。 “给我跪下!”林秀清冷声说。 完颜幽膝盖一弯,跪了下来。 林秀清俯身,两根手指在完颜幽左眼周围绕着画圈,冷笑:“我突然有个想法,留你一只眼睛,就够用了。” 完颜幽感觉毛骨悚然,林秀清根本就是个心里扭曲的疯子! 下一刻,林秀清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鱼汤,从完颜幽头顶,浇了下去。 完颜幽紧握着拳头,跪在地上,告诉自己,为了孩子,为了活命,必须忍住! 林秀清后退两步,欣赏着完颜幽此时狼狈的样子,觉得顺眼多了。 “你们在做什么?”楚明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秀清神色一僵,转身,面上带着一丝委屈,看着楚明泽说:“阿泽,刚刚碧落姐姐她……” “她怎么了?”楚明泽走上前来,拉住了林秀清的手,语气温和。 林秀清靠在楚明泽身上,神色气恼地看着完颜幽说:“她方才竟然诅咒我们的孩子!” 完颜幽连辩解的心情都没有了,静静地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她说什么了?”楚明泽问。 “她说……”林秀清蹙眉,“那样恶毒的话,我不想说出来。” 楚明泽面色微沉,放开林秀清,走到完颜幽面前,俯身捏住她的肩膀,把她拽起来,扬手,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我跟你说过,秀清是主子,你是奴婢!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林秀清站在楚明泽身后,给了完颜幽一个得意的眼神,对楚明泽无条件维护她的举动,十分满意。 “阿泽,碧落姐姐的眼睛很好看,我很喜欢。”林秀清挽住了楚明泽的手。 楚明泽皱眉:“秀清你想怎么样?” “不如……”林秀清看着完颜幽,柔声说,“挖了她的左眼。不然我每次看到她,心里都觉得很难受。” 楚明泽面色微沉:“秀清,你当年的遭遇,一直都是我的梦魇,如果你不想再看见她,我可以杀了她,但我不会挖任何人的眼睛!” 林秀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晃了晃楚明泽的胳膊说:“阿泽,我知道的,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我现在怀着孩子,就算为了孩子积福,也不会伤害碧落姐姐的。” “秀清,若她再惹你生气,告诉我,我帮你出气,但你不要动怒,也不要动手,别伤了孩子,你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楚明泽神色关切地看着林秀清。 林秀清心中甜蜜:“嗯,我知道。” “还不快滚?”楚明泽转头,看着完颜幽冷声说。 完颜幽捂着脸,低头默默地出去了。 回到房间,关上门,完颜幽仰起头,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这没什么。完颜幽告诉自己,只要活着,早晚有一天,她可以带着孩子,得到自由。她要更加努力修炼,提升实力,绝不能懈怠! 林秀清怀孕之后,过了好几日,楚明泽始终没有提过藏宝图的事,只对她体贴呵护。 林秀清觉得她没有看错人,楚明泽是真的爱她,不嫌弃她貌丑,为了他们的孩子而欢喜。 于是,这天夜里上了床,林秀清靠在楚明泽怀中,柔声说:“阿泽,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嗯?什么事?”楚明泽温声问,“对了,这边冬季寒冷,我今日在想,准备一下,我们过两日就回南边吧。你不是一直想去我的家乡吗?我娘和玉儿现在就在千叶城附近住,我们过去,娘知道你怀了身孕,定会很高兴的,到时候互相能有个照应。你说好不好?” 林秀清轻笑:“好,阿泽去哪儿,我去哪儿。不过,我先前说的,要把藏宝图给阿泽,阿泽是不是都忘了?” 楚明泽愣了一下,摇头笑笑:“最近只想着孩子的事情,一时忘了这个。” “阿泽,那是前朝皇室的藏宝图,我爹说,先祖是前朝重臣,传下来的这宝贝。宝藏的数量无法估计,定然是十分惊人的。如今天下三分,任何一国皇室的财富都无法与之相比。得到这处宝藏,便是招兵买马,造反建国,都可以实现。”林秀清对楚明泽柔声说。 “原来秀清也是皇族后裔,怪不得会有那样的宝物。”楚明泽说。 林秀清摇头:“我只能算是前朝贵族后裔,不过我爹说,先祖娶过皇室公主的。那藏宝图很特殊,小时候是我的玩具呢。” “哦?”楚明泽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阿泽你肯定想不到,那藏宝图,藏在一个花瓶里。”林秀清对楚明泽说,“其实那个花瓶,阿泽你应该是见过的。” 楚明泽眼眸微眯,当初他从苏湮那里逃跑,跑到了林家村,林源把他藏在柜子里,当时,柜子里就有个花瓶,他还觉得奇怪,谁家把花瓶放在柜子里…… 但柜子里很黑,那花瓶到底什么样子,楚明泽想不起来了。 “我爹虽然得到了先祖传下来的宝贝,但他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小时候他拿着那个花瓶给我玩儿,宝藏的事情,都是当做故事讲给我听的。”林秀清说,“若不是后来我爹娘死后,有人前去找我寻藏宝图,我本以为,是我爹在说大话编故事。” “是我害了你爹娘。”楚明泽微叹,“他们真的都是太善良的人。” “是啊。不过要我说,我爹坐拥宝藏,选择藏起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我们林家注定不是一般人,否则怎么会拥有那样宝贝呢?现在想想,阿泽你那天出现在我家,或许是命中注定,我们的缘分吧。你本就是皇族后裔,是命运不公,你如此惊才,却被埋没陷害。宝藏与你有缘分,我们相遇,注定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林秀清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话里话外,都突然有了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仿佛那宝藏本就是属于林家,属于她的。 “我原是不信命的,但是遇见秀清,我真的信了。这么多年,我遇见过很多女人,包括完颜幽和秦冰月,但我总觉得,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得到内心安宁。”楚明泽喟叹一声,抱着林秀清说。 林秀清眸光痴痴地看着楚明泽:“阿泽,你派人去找藏宝图吧。那个花瓶,被我埋在我家院子里的那棵松树下面。找到它,就能找到前朝宝藏。” “花瓶?藏宝图是在花瓶内侧吗?”楚明泽皱眉问。 “是,我爹说的。我往里面看过,是有东西,但不打碎的话,是看不完整的。”林秀清说。 “好。”楚明泽点头,“我明日就安排人过去取。” “不要等明日,今夜就派人去吧。”林秀清把她最大的秘密说出来之后,倒是比楚明泽还要着急,“早日取到,我们就多一分安心。” “那秀清你先睡,我去安排。”楚明泽轻轻揽着林秀清,让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才穿上鞋袜下了床,端的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 林秀清侧身,看着楚明泽的背影,幻想着取到宝藏,转生蛊成功,她和楚明泽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她换了一具完美无缺的身体,然后,坐拥巨大的财富,得到无上权势的未来,不由期待不已。 楚明泽出门,回身关门的时候,对着林秀清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林秀清也忍不住笑,但脸上的伤疤看起来更加明显丑陋了。 门关上了,林秀清看不到楚明泽,收回视线,轻抚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 门外的楚明泽,面色倏然阴沉下去,抬脚回了自己的房间。 “师父,成了。”楚明泽进门,压低声音说。 坐在桌边独酌的干瘦老者,不是元烁又是谁? 其实元烁这些日子根本就没有离开,只是林秀清不知道罢了。 元烁闻言,唇角微勾:“好,很好,好极了!我就知道,徒儿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楚明泽对元烁说:“藏宝图在一个花瓶中,埋在林家村林秀清家院中的松树下。我这就派人去取回来。” 元烁摇头站了起来:“不,这么重要的东西,为师亲自走一趟,不能有任何闪失。” “也好。”楚明泽点头。 “那个丑八怪,难为你陪她做了这么久的戏,既然知道藏宝图在何处,就把她做了吧!”元烁对楚明泽说。 楚明泽点头:“是。” 很快,元烁悄无声息地离开,楚明泽静静地坐在桌边,没有再回林秀清的房间。 一早林秀清醒来,发现身旁没有人,被子枕头都是凉的,显然楚明泽昨夜走后就没有再回来。 林秀清蹙眉,唤了一声:“碧落!” 往日里随叫随到的完颜幽,也没有任何回应。 林秀清面色微沉,冷哼了一声,她还是看完颜幽很不爽,想让完颜幽变得跟她一样,只有一只眼睛。楚明泽既然受不了剜眼睛这种事,那她今日让完颜幽准备了针线来,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然后,“无意中”戳瞎完颜幽的眼睛,楚明泽想必也不会管的。 林秀清想着,坐起来,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完颜幽听到了林秀清叫她,但她没有应声,因为楚明泽此时就坐在她的房间里,抱着孩子,正拿着夜明珠逗孩子玩儿,说出口的话,却让完颜幽觉得浑身发寒。 因为楚明泽轻飘飘地说:“你去,把林秀清杀了。” 纵然完颜幽早就知道楚明泽一直在欺骗林秀清,他对林秀清的好都是假的,是有目的的。但完颜幽以为,林秀清此时怀着楚明泽的孩子,楚明泽至少会对孩子多一分怜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狠!昨日还浓情蜜意,为了林秀清,掌掴完颜幽,一夜过去,完颜幽脸上的血印子都还在,但楚明泽对林秀清彻底变了脸。 完颜幽知道,怕是昨夜,楚明泽在林秀清身上的图谋已经达成了,林秀清对他,没有任何价值了。 见完颜幽低头站着不动,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怎么?她昨日那样羞辱你,想挖了你一只眼睛,一直以来都找机会作践你,还差点伤了月儿,你对她,竟有恻隐之心吗?” 完颜幽沉声说:“没有。”数日前,完颜幽一个没注意,孩子到了林秀清手中。完颜幽眼睁睁地看着林秀清把孩子摔到了地上去,又故作无辜地说,她不是故意的。得亏孩子当时包得厚,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在犹豫什么?”楚明泽轻哼了一声,“若你现在只敢杀鸡,不敢杀人的话,最终死的一定是你。胆子不够大,下手不够狠,是活不下去的。” “她怀着身孕,是主子的孩子。”完颜幽低着头说。 楚明泽冷笑:“在你眼里,我口味那么重吗?你真以为我会碰她?” 完颜幽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明泽:“你……你什么意思?” “替身罢了,我就是瞎了眼,也不可能真的看上她。”楚明泽冷哼了一声,“去,杀了她。” “主子为何不亲自动手?”完颜幽问。 楚明泽对着怀中的孩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夜明珠,声音温和:“月儿这么可爱,我为何还要再去看那个丑女人?你去,就当练练手,好好体会一下杀人的感觉,对你有好处。” 完颜幽低头出门,进了林秀清的房间。 林秀清看到完颜幽,面色阴沉:“你聋了?叫你听不见?” 完颜幽面无表情,大步朝着林秀清走过去。 林秀清被完颜幽的眼神吓到了,跌坐在床上,大喊了一声:“阿泽!” 完颜幽伸手,扼住了林秀清的脖子,猛然收紧,在她耳边幽幽地说:“不用叫了,你肚子里的种不是楚明泽的,是他安排了一个替身。我跟你说过,他不可能看得上你,你真傻!在你相信他的时候,就注定会不得好死!” 237.林秀清的底牌;干爹F4 林秀清面色扭曲涨红,眼眸凸出,死死地盯着完颜幽! “我……藏宝图……两个……”林秀清艰难地说。 完颜幽眸光一缩,手松了一下,神色变幻不定,放开林秀清,猛然转身出去了。 “主子,她还有话要说。”完颜幽见楚明泽,垂首恭敬地说。 楚明泽面色微沉,起身,把孩子交给完颜幽,大步走了出去。 完颜幽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她不喜欢杀人,虽然她杀过人。她对林秀清没有恻隐之心,但她觉得,林秀清这个心理变态的女人,似乎还有什么招数对付楚明泽。如今已彻底撕破脸,完颜幽认为,林秀清活着,跟楚明泽互相算计,未必是坏事。 林秀清就坐在床边,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这么多年用来遮住左眼的刘海,被她拨到了耳后,脸上的面纱也掉了,整张脸看起来诡异可怖,她的眼神,更是阴鸷渗人。 见楚明泽进门,林秀清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但她却在笑,笑声越来越大,笑得泪流满面,癫狂颤抖,猛然伸手,怒指楚明泽。 “你这个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小人!”林秀清厉声斥责。 楚明泽就站在门口,看着林秀清冷冷地说:“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话,那你可以上路了。” 林秀清闻言,又笑了:“楚明泽,你当真以为,找到那个花瓶,就能找到真正的,完整的藏宝图了?” 楚明泽眸光一缩:“你什么意思?” 林秀清起身,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楚明泽走了过来,痴痴地看着他:“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爱你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么多年,都是假的吗?就为了藏宝图?那你还真是很辛苦呢!要你对着我这张脸,搂搂抱抱,关怀体贴,甚至跟我同床共枕。你当时心里在想什么?想着得到藏宝图,就杀了我?你定是这么想的,因为,你就是这么做的!” “别说废话!”楚明泽冷声说。 “我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林秀清走到楚明泽面前,身子贴在楚明泽身上,仰头,痴痴地看着他,伸手,轻抚他的脸,柔声说,“你说,我是你此生的执念。你说,要跟我一生一世,要跟我生儿育女,却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阿泽,你嫌弃我长得丑,可我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我们不是说好的,用转生蛊,我变成蒙婧的样子,不就好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我真的爱你啊!” 楚明泽猛然伸手一推,林秀清往后跌倒,摔在了地上! “林秀清,你清醒一点,就算你左眼没有被挖掉,就算你没有被毁容,你依旧是个丑陋的女人。”楚明泽看着林秀清,声音冷漠而残忍。 林秀清神色一僵,看着楚明泽的眼神,染上了几分怨毒之色:“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 “当然。我眼睛不瞎,你容貌丑陋,出身低微,性格扭曲,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想吐!若不是为了藏宝图,我不会跟你耗费这么长的时间!”楚明泽冷声说。 “是你害我!原本我有爹娘,有家,全都是被你毁掉的!”林秀清厉声说。 “你爹娘是苏湮杀的,不是我杀的,你的眼睛是苏湮挖掉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昨夜不还说,这是命中注定我们的缘分吗?这只是命中注定我跟藏宝图的缘分,至于你,应该到地下去,孝敬你的爹娘!”楚明泽冷冷地说。 字字锥心!天堂到地狱的距离,不过一夜之间。昨日浓情蜜意,林秀清心中欢喜,如今撕碎假面,林秀清的心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因为在楚明泽和林秀清之间,楚明泽始终目标明确,一心只为藏宝图。但林秀清,是早就动了真情的,只是原本还有戒心。如今戒心没了,身心交付,换来的结果就是,万劫不复! 昨日有多爱,今日就有多恨! 林秀清泪眼朦胧地看着楚明泽,又哭又笑:“你没有心……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 楚明泽神色冷漠如斯:“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林秀清直视楚明泽的眼睛,流着泪,面上却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来:“那花瓶,原是有一对的。” 楚明泽面色冷沉:“说清楚!” “藏宝图一分为二,藏在两个花瓶里。”林秀清喃喃地说,“但我家松树下,只埋了一个,你想知道,另外一个在何处吗?” 楚明泽沉默,就听林秀清幽幽地说:“另外一个,我把它打碎了,碎片扔到了西漠河里,早就随水冲走了。花瓶碎了,但藏宝图,在我脑子里。这世间,唯有我知道!你可以杀了我,我死了,你再也不可能找到宝藏,任何人都找不到!” 楚明泽眸光冰寒地看着林秀清,没有说话。 林秀清在地上挪动着,到楚明泽身旁,伸手,抱住了楚明泽的腿,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轻飘飘地说:“阿泽啊阿泽,你陪我做戏,做了这么多年,为何不再多忍忍?我原想着,等你派人取回那个花瓶来,拿到半张藏宝图,我就把剩下半张,画出来给你,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啊!可你为何这么心急,一天都不愿多等?跟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难熬吗?” “林秀清,把那半张藏宝图交出来,否则我让你不得好死!”楚明泽冷声说。 林秀清抱着楚明泽的腿,闭眼笑了起来:“阿泽,你怎么说这种傻话呢?我把最后的倚仗交出去,还能有命在吗?你可以对我用刑,便是你一刀一刀把我的肉割下来,我也不会把藏宝图给你的,因为我想活着。拜你所赐,我从小没了爹娘,有人去找我要藏宝图,不是没有对我威逼利诱过。我知道,那个东西,只有藏在我脑子里才是最安全的,所以,我才故意摔了一个花瓶。你觉得我很蠢?是啊,我这辈子最蠢的事情,就是爱上你。但为了活命,我也很小心的。” “你想要什么?”楚明泽低头,看着林秀清冷声问。 林秀清睁开眼睛,仰头看着楚明泽:“我想要你啊!阿泽,你不想碰我对不对?你甚至安排了你的替身跟我做那种事!可怎么办呢?便是你如此对我,我还是爱你,好爱你!我不要别的,你现在跟我做了夫妻,我就把藏宝图给你,你说好不好?” 林秀清话落,楚明泽一脚踢在了她的脸上,把她踹了出去:“恶心!” 林秀清趴在地上,依旧仰头,死死地盯着楚明泽,笑得癫狂:“我就是要恶心你!不愿意?就别想得到宝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我恶心?曾经你雌伏在苏湮身子下边儿,当他的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现在还记得吗?痛快吗?你以为你自己不恶心吗?” “我再问你一次,你要什么?”楚明泽看着林秀清厉声问。 “真是狠心呢!”林秀清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空洞的左眼,手一顿,冷笑起来,“既然你无情,那咱们就只能谈交易了。你可以对我用刑,但我不怕。你想得到藏宝图,很简单,转生蛊和蒙婧!等我变成蒙婧之后,藏宝图共享,一起找到宝藏,平分!” 林秀清话落,楚明泽转身甩袖离开。 林秀清趴在地上,笑着笑着,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隔壁的完颜幽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刚刚听到的话,让她再次发现,这世上最难测的,其实是人心。林秀清可怜吗?她当然可怜。但她也太可恨,欺软怕硬,得势便猖狂,心理扭曲恶毒。 完颜幽并不同情林秀清,在林秀清和楚明泽之间,到底谁会是最后的赢家?完颜幽觉得,大抵不会是林秀清。最后的底牌彻底暴露,但楚明泽会按照林秀清的要求,满足她的条件吗?叶翎已经有了防备,楚明泽再想抓到蒙婧,可能性微乎其微。 完颜幽再出门的时候,见楚明泽的房门关着,院子里静悄悄的,林秀清的哭声越发清晰和诡异。 接下来,楚明泽没有再去见过林秀清,林秀清像是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又哭又笑。 而楚明泽外出,不知去了何处。 晋阳城,夜王府。 风不易把养转生蛊的小罐子密封好,放在角落里的阴凉处,回来坐在叶翎对面。 “三个月见分晓。”风不易说。他跟叶翎一样,对蛊术很有兴趣。不过因为叶翎怀着身孕,这次都是风不易动手做的。 宋清羽放下手中的茶杯:“但百里派来的那两个暗卫,会是遭了谁的毒手?” “要说的话,最大的嫌疑,就是楚明泽。”叶翎若有所思,“我在想,他一直没有来抓蒙姐姐,到底是放弃了,还是先前养的蛊失败了?” “为何会失败?”风不易不解,“给他的血没有问题,他手中也有正确的蛊方。” “失败可能的原因很多,或许他们一路颠簸,罐子摔了破了,或许是药材出了什么问题。”宋清羽说。 “我能想到的,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先前养的蛊失败了,所以需要重新养,暂时没来抓蒙姐姐,但又派了人去取我姐夫的血,正好撞上了我姐给我送东西,送的还是他们想要的,就截胡了。”叶翎说。 “最可恶的是,宝宝送来的礼物也被抢走了!”风不易提起这个,很是气愤,看着叶翎说,“你,把手伸出来!” 叶翎愣了一下:“你干嘛?” “快点儿!”风不易拍了一下桌子。 叶翎把手伸过去,风不易给她把脉。 宋清羽突然想到什么,笑而不语。 冰月进门,眼睛一亮,跑了过来:“妹妹,我刚刚才想到,你肚子里的宝宝四个月了!能看出是儿子还是女儿了!小风,怎么样?” 风不易放开叶翎,老神在在地说:“你们猜一下。” “我猜,是女儿。”宋清羽微笑,叶缨有了个儿子,跟叶翎的儿子没差的,若是再有个小姑娘,就完美了。 “我猜,是儿子!”冰月说。因为叶翎最近很喜欢吃酸的。 叶翎眼睛亮晶晶的:“难道是俩?” 风不易翻了个白眼:“一个两个你自己不知道啊!” 叶翎轻咳:“我知道,不过想想若是双胎的话,这不是省事儿吗?生一次顶两次。” 冰月哭笑不得:“妹妹你真逗!小风快别卖关子了,说啊,我跟清羽谁猜对了?” 风不易没有回答冰月的问题,看着叶翎问:“小叶你说,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我觉得都好。”叶翎想了想说,“不过我们答应了宝宝,给他生妹妹的。” “虽然宝宝送来的礼物丢了,但如他所愿,是个妹妹。”风不易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我要当干爹!哈哈!” 宋清羽唇角微勾:“我也要。” 叶翎神色一喜,起身到隔间书房去,跟南宫珩分享这个好消息。 “阿珩,我们要有女儿了!”叶翎抱着南宫珩说。 南宫珩放下手中的画笔,低头亲吻叶翎,叶翎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心中欢喜不已。 蒙婧和蒙璈姐弟得知,都十分高兴,蒙璈当时也来了一句:“说好的,我当干爹。” 次日,叶翎再次去给苏棠换药,笑着问苏棠:“你猜我肚子里是儿是女?” 苏棠看了一眼叶翎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哼了一声说:“肯定又是个鬼丫头!” 叶翎笑了:“你猜对了。” “老子要当小鬼丫头的干爹!”苏棠眨了眨眼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说出口之后,嘿嘿一笑,“到时候我要教她怎么骗人!哈哈哈哈!” 叶翎摇头笑笑,拆了苏棠头上的白布。苏棠脸上的伤疤已经很浅了,能看出他原本的容貌。因为最近捂了很久,他脸上的皮肤白了好几个度。 叶翎对楚明泽的第一印象,是他眼神很阴郁,但神奇的是,苏棠经历过那么多苦难,他这个神经病的眼睛竟然又黑又亮,让叶翎想起了叶尘的小伙伴小鹿点点。 之前苏棠几乎一直都易容示人,不易容的时候,脸上的疤痕太明显,让人很难注意到他的五官到底什么样的,一开口说话,就是发神经。 最近被叶翎压迫着,苏棠这么多年头一次过了一段自愿安静的日子。当他不说话,不看人,没有情绪的时候,那双眸子,真的很漂亮。 叶翎一边给苏棠换药,一边吐槽他:“你还说清羽是小白脸,你才是纯正的小白脸!” 苏棠的五官都生得很漂亮,皮相骨相都极好,只看容貌,竟是个精致的娃娃脸,可以想象他小时候很可爱,也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若是好好长大,定是雪肌玉骨,魅惑众生的。他声称真容不比宋清羽差,倒也不假。南宫珩和宋清羽以及苏棠,再加上百里夙,蒙璈,风不易,都是美男子,但比较之下,不是谁更美的问题,气质都差别很大。 用叶翎前世的“术语”来讲,苏棠的容貌,就是极品小受相…… 这会儿听到叶翎的话,苏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再敢说我是小白脸,我就杀了你!不,我等小鬼丫头生出来之后,把她抢走,再杀了你!” 叶翎嘴角微抽:“行吧,谢谢你,还挺疼我闺女。我的错,不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忌讳,苏棠显然是听不得别人说他小白脸,刚刚眼里的愤怒是真真切切的,应该跟他过去的经历有关系。 叶翎只是开玩笑,毕竟苏棠自己也这样说过宋清羽。不过苏棠说要杀她的时候,竟然还惦记着她肚子里的女儿,让叶翎有点想笑。这个神经病,有时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想当我闺女干爹,不是不行,不过你是干爹四号。”叶翎微笑。 苏棠表示不满:“凭什么我排第四?” “凭你长得美,凭你神经病。”叶翎幽幽地说,“闭嘴!别乱动!” 238.花瓶在叶翎家(二更) “小叶,来,趁热把这碗燕窝吃了。你晚饭都没有吃多少。”蒙婧把一碗冒着热气的燕窝放在叶翎面前,笑意温柔。她脸上的伤疤早已经完全好了。 “妹妹,尝尝我做的点心!不甜,小风说很好吃!”冰月把一盘点心放在叶翎面前。 叶翎其实一点儿都不饿,但不想拂了蒙婧和冰月的好意,就把燕窝喝了,又吃了两块点心。 蒙婧和冰月离开,叶翎起身到书房去,见南宫珩还在认真画画,画了一天了。 书房的墙上挂着的都是南宫珩这些日子的画作,竹林,湖泊,皇宫的藏书阁,七夜宫,落日,风景各异,但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很是传神。 宋清羽说,这些画若是拿出去卖,定会有人重金购买,珍重收藏。 “阿珩。”叶翎走到南宫珩身旁,看向画板,神色微怔。 因为南宫珩这次画了人,是他第一次画人物,画的正是叶翎。 是睡颜。叶翎面容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护着小腹。 叶翎突然有些感动,南宫珩放下笔的时候,她坐在南宫珩腿上,靠在他胸口,轻声说:“你一直都看着我的吧……” 叶翎把南宫珩的大手,贴在她的小腹上,笑语嫣然:“这里面是我们的女儿,你不是说,要给宝宝生妹妹吗?还幼稚地跟百里夙争,怕落后了。阿珩,你赢了。” 南宫珩的手,在叶翎的小腹上轻抚了一下。 叶翎想了想说:“我们的女儿,取个什么名字呢?她还没出生,就有四个干爹了,也是蛮神奇的。等她生下来,你就好了,到时候你给她取名字吧。” 翌日,叶翎牵着南宫珩进宫去,见到南宫御的时候,跟他说是孙女。 南宫御喜出望外:“真的?我就想要个孙女!一定是最可爱最漂亮的!” 南宫珩排行第七,前面有几个兄长,包括太子南宫烈在内,已经给南宫御生了三个孙子了,迄今为止还没有孙女。 叶翎说要给南宫御做几个菜,但南宫御不让她动手,说她怀着身孕,只好好休息就好了。 “父皇,这是送您的礼物。”叶翎把带来的卷轴打开,给南宫御看。 南宫御发现是一副风景画,跟他以前见过的画风差异很大,独特而美丽,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小叶画的?真像!”南宫御乐呵呵地接过去,仔细欣赏。 “是阿珩画的。”叶翎拉着南宫珩的手晃了晃。 南宫御神色有些惊奇:“小七还有这等才华?真乃天才!” “那是!”叶翎唇角微勾。 “不错,笔触细腻写实,又不乏生动意象,我很喜欢,就挂在寝宫吧!”南宫御笑着看向了南宫珩,“阿珩最近如何?好点了没有?” “挺好的。”叶翎微笑,“已经四个月了,过了今年,一切都好了。” 南宫御点头:“小叶,辛苦你了。等阿珩好了,父皇替你揍他!” “不用父皇代劳,让他自己揍自己。”叶翎一本正经地说。 南宫御十分认同地点头:“就是!” 回府之后,叶翎又给叶缨写信,告诉她是女儿。专门给叶尘写了一封信,通知他妹妹来了。 七月中旬。 西夏国西漠城外林家村。 入夜时分,一个瘦高的身影飞身落在半山腰的一个小院中,是楚明泽的师父元烁。 这里是林秀清住了很多年的家,在林秀清走后,房子倒了,房中所有的家具物件都被人偷走了,包括院中原本种着的那棵古松,也被人给刨了,地上只留下一个深坑。 元烁站在树坑旁,面色有瞬间的扭曲,跳了下去,拔剑开始挖。 挖了一个时辰,树坑又大了几圈,几乎整个院子里都成了坑,又深了两米,结果也没有发现一点花瓶的影子。 元烁飞身出来,面色铁青,到破败的房子里去找。找了几遍,什么东西都没有。 想必林秀清也没想过,她失踪之后,她的家会被人破坏,就连那棵树也被人刨了,她埋在树下的花瓶,自然也就没了。 元烁当然不可能就此离开。他暗中在林家村走了一圈,到了里正家。 里正说是村里一个好吃懒做的无赖把那棵松树刨走卖掉了,至于什么花瓶,他不知道。 元烁找到里正说的那个无赖的时候,他正在西漠城中的妓院里呼呼大睡。 突然感觉凉飕飕的,无赖睁开眼睛,吓得一个激灵!因为他正被人提着在天上飞!下面是黑魆魆的树林! 下一刻,无赖惨叫一声,被扔到了地上去,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 “林秀清家里的松树,是不是你刨的?”元烁抬脚踩在无赖背上,厉声问。 “小……小人没有……”无赖张口否认。 林家村里的人都知道林秀清有个来头不小的“亲戚”护着她,所以过去几年没人敢欺负她。但先前林秀清突然失踪,过了几个月都没有回来,村里的人都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于是她家里的东西就被人瓜分抢掠,这无赖看上了院子里的那棵老松,觉得刨了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元烁挥剑斩断了无赖的左手五指! “我再问你一次,那棵松树,是不是被你刨了?”元烁冷声问。 “是……是……是我……”无赖疼得快要晕死过去了。 “松树下面埋着的东西呢?”元烁再问。 无赖身子一颤:“什……什么东西?” “装傻?找死!”元烁再次挥剑。 无赖哭喊着大声说:“我说!我说……一个花瓶!就是一个古董花瓶!看着很值钱!我拿去古玩铺子给卖了!” “哪个古玩铺子?卖给谁了?”元烁厉声问。 “京……京城的聚宝楼!掌柜姓冯!我就是卖给他的,他给我出了……一千两!”无赖哭着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大爷,饶了我吧……” 无赖的哭声戛然而止,一颗脑袋咕噜噜地滚到了一边去。 元烁收剑转身,幽寒的目光看向了西凉城的方向。 七月中旬,秋高气爽。 西凉城,宁王府。 秦徵搂着如意在竹林中漫步。如意怀孕已经八个半月了,肚子高高隆起,但四肢依旧纤细,眉目温婉,看起来倒是比刚来西凉城的时候,更加年轻美丽了。 秦徵白发如雪,目光每次落在如意的肚子上,都忍不住地笑。 早在如意怀孕四个月的时候,他们到皇宫去看叶尘,叶缨就请了太医给如意把脉,说是个儿子。 秦徵高兴得不得了,夫妻俩已经设想过很多孩子出生之后要做的事情了。 “爹!娘!吃饭啦!” 不远处传来方元响亮的声音。 如意微笑:“不知道阿元今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我觉得我最近都胖了。” “哪儿胖了,看你这细胳膊细腿儿,就得多吃点儿!”秦徵乐呵呵地说。 “若是小叶他们都在家就好了。”如意说,“怕是我生产,冰月和小叶也都回不来。” “没事儿。叶缨都安排好了,到时候让太医过来候着,最有经验的宫嬷嬷来接生。”秦徵说,“等儿子出生,你出了月子,咱们就到东晋找他们去!” “好。”如意温柔浅笑,“过了年,小叶也该生了。” “是啊!唯独有件事很可惜!”秦徵神色有些遗憾。 “哦?什么事可惜?”如意好奇。 “咱们家儿子,跟小叶的女儿差辈儿了,不然定个娃娃亲多好!”秦徵哈哈笑。 如意哭笑不得:“胡说八道。” “不过咱们儿子一出生就当叔叔了!很厉害!嘿嘿!”秦徵一脸得意。 夫妻俩说说笑笑,慢慢地走出竹林,回到他们的院子,方元已经把饭菜都摆好了。 窗台上放着一个古朴的白瓷花瓶,图案是一树红梅,简洁雅致。 如意素来喜欢梅花,上个月秦徵带她出去散心,逛了一家古玩店,当时看到这个花瓶,她一眼就相中了。 古玩店的掌柜说这是前朝的古董,张口就要五千两银子。 秦徵见如意喜欢,不管真假,没细看,也没还价,直接买下抱回来了。 这边其乐融融,一个戴着斗笠的瘦高身影,从宁王府门外走过,脚步未停。 一直走到了旁边的巷子里,元烁才停下脚步,摘了斗笠,脸色铁青。 他昨夜到西凉城,去了那家叫做聚宝楼的古玩铺子,找到了那个姓冯的掌柜。冯掌柜交代,是宁王的义父买走了元烁所说的那个花瓶。因为秦徵标志性的白头发,所以西凉城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 楚明泽一直想要避开跟叶翎交锋,原因就是以叶翎为代表的这帮人,实在是太棘手!楚明泽迄今为止,没有落着什么好,反倒是被坏了不少事! 元烁兴冲冲跑去林家村找藏宝图,谁知道那花瓶被个不识货的无赖给卖了,又被转手第二次,竟然进了宁王府! 而宁王叶翎的师父是谁,元烁很清楚!因为他数年前就跟秦徵交过手,输了! 南宫珩曾提过的天下武器排行榜,秦徵的那把破菜刀排名榜首,是因为他曾经大败鬼赤剑原本的主人,一个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那把破菜刀也一战成名! 虽然秦徵一直在逍遥谷隐居,但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并不少。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当今江湖中第一高手。 最棘手的是,元烁现在不清楚,秦徵只是把那个花瓶买回去当摆设,还是发现了花瓶中的秘密。若是前者倒还好,若是后者,那花瓶怕是已经不存在了,而藏宝图已经落入了秦徵手中,等于落入叶翎手中! 想到这里,元烁气得差点吐血。为了这个藏宝图,他和楚明泽筹谋多年,跟林秀清那个贱人演了多年的戏,终于即将得手的时候,竟然出了这种岔子! 元烁想过,是不是抓个人,譬如方元,来威胁秦徵把花瓶或藏宝图交给他。但这样做,必然会打草惊蛇!因为原本叶翎和秦徵这帮人是不知道前朝宝藏,也不知道什么藏宝图的,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一定会搞鬼!到时候交出来的花瓶是真是假?藏宝图是真是假?元烁根本无法验证! 所以,思来想去,唯一稳妥的办法,是潜入宁王府,偷偷找到那个花瓶,假如那个花瓶还存在的话。 可元烁又听楚明泽说过,南宫珩是个机关术高手。晋阳城的夜王府中就有多处机关,很可能西凉城的宁王府也一样。 就算能潜入进去,到时候,万一跟秦徵正面对上的话,元烁没有把握全身而退,况且他根本不知道宁王府里什么布局,到底有多少高手!这座宁王府,曾经是百里夙当太子的时候的住处,从来都十分神秘,几乎没有外人进去过! 这一日,元烁默默地绕着宁王府,走了好几圈,到最后也没想到一个稳妥的办法,最终只能不甘心地暂时离开,打算跟楚明泽商议过后,再来决定怎么做。 与此同时,晋阳城东部的小鱼村里,楚明泽已经数日没有现身。 林秀清安静下来了,完颜幽送过来的饭菜,她照样吃,看着完颜幽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恶毒阴冷。 这天,完颜幽再次送饭来,林秀清冷声问:“楚明泽去哪儿了?” 完颜幽摇头:“不知,主子只交代,在他回来之前,看好你。” 林秀清冷哼了一声:“滚!” 是夜,林秀清在睡梦中惊醒,她的嘴被人捂住,耳边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别出声。” “你是谁?”林秀清眼神戒备,来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她一时无法确定。 房间角落里点了灯,男人摘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对林秀清来说很陌生的年轻面庞,只他左眼角的伤疤,跟楚明泽一模一样! 视线下移,男人目光幽深地看着林秀清的小腹,压低声音说:“我是你孩子的父亲!” 林秀清不可置信看着男人:“你……你是楚明泽的替身?” 男人冷哼了一声:“我叫司徒禛,不是谁的替身!” “你……你想干什么……”林秀清神色不安,下意识地后缩。 自称司徒禛的男人,看着林秀清冷声说:“被楚明泽奴役的日子,我受够了!废话不言,我们合作!楚明泽亲自去取你说的那个花瓶了,约莫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你应该很清楚,不管到任何时候,你只要还在楚明泽手中,一旦交出藏宝图,就必死无疑!” 林秀清神色一僵!她当然很清楚!就算楚明泽真的给她养蛊,让她重生,她也难逃一死! “跟我合作,把我的孩子生下来,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司徒禛冷声说。 林秀清神色变幻不定;“你……你只是想要孩子吗?” “我不止要孩子,还要你手中的藏宝图!”司徒禛冷冷地说,“只要得到藏宝图,我们找到宝藏,就可以招揽高手,再也不必惧怕楚明泽!” 林秀清摇头:“没用的,我只有半张藏宝图。” 司徒禛冷笑:“等楚明泽把那个花瓶取回来,另外半张藏宝图,不就有了?他很信任我,很多事都交给我去做,到时候,他甚至会主动把那半张藏宝图给我,让我去找图中的地点。” 林秀清神色一变:“你……你是说……” “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其实楚明泽根本不缺转生蛊的药材,元烁早已取回了百里夙的血,楚明泽新的转生蛊,已经养了一个多月了,但没打算给你用,先前都是在骗你。隔壁的完颜幽,也早就想摆脱楚明泽了,可以跟我们合作。到时候,一旦我得到他取回的半张藏宝图,就让完颜幽在食物里面下药,然后,我们一起走!去找宝藏!”司徒禛眸光中闪过一丝热切。 林秀清神色一变再变:“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得手之后不会杀我?” 司徒禛伸手,轻抚了一下林秀清的小腹:“这里有我的种,我为何要杀了你?等你给我生了儿子,假如你不想跟我,你想走,我不拦着,到时候你还可以得到楚明泽养成的转生蛊,坐拥无数财富。到那时,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招揽高手,帮你去抓蒙婧!权力,财富,握到自己手中的,才是真的!” 林秀清神色一震,司徒禛冷笑,捏住林秀清的下巴,在她耳边说:“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也是我唯一的出路,你没得选!到时候,我会再来找你的!” 司徒禛话落就不见了人影,林秀清呆呆地坐在床上,眸中又生出了希望的光芒。 “司徒禛”回到楚明泽的房间,拿了一块帕子,慢慢地擦脸,很快,易容除掉,露出真容,赫然正是楚明泽。 楚明泽的替身是用来假扮他的,而他今夜,第一次假扮他的替身。 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对付林秀清的手段。如今的林秀清,绝对不可能把藏宝图交给楚明泽,所以,楚明泽不会再以真正的身份出现在林秀清面前,干脆给了林秀清一条“出路”。她没得选,只能按照楚明泽的计划,跳入陷阱! 楚明泽唇角的冷笑一闪而逝,现在,只等元烁带着那个花瓶回来,得到完整的藏宝图,指日可待! 眨眼到了七月底。 元烁归来。 楚明泽连忙问:“师父,花瓶呢?” 元烁面色铁青:“在叶翎家!” 239.楚明泽吐血;苏棠卖笑(一更) 晋阳城东部,小渔村,秋夜风凉。 一灯如豆,照着楚明泽瞬间扭曲的脸,忽明忽暗。 “什么?怎么会?为什么?” 楚明泽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他这么低调地寻找藏宝图多年,费尽心机,终于从林秀清口中得知那个花瓶的下落,怎么就到了叶翎家? 元烁冷哼一声,坐下,握拳,气恨地砸了一下桌子:“不为什么,就是巧合!” 元烁把事情的经过跟楚明泽说了,其实特别简单,纯属巧合。 楚明泽听完,都快吐血了:“可恶……可恶……可恶!” 怄死了!他为了那个花瓶,跟林秀清那个贱人虚情假意演了这么多年的戏,甚至在林秀清怀孕之后,楚明泽为了攻破她最后的心理防线,亲自跟她同床共枕多日,甜言蜜语说得他自己恶心想吐! 结果最后,那个藏有藏宝图的花瓶,被秦徵带着媳妇儿闲来无事逛街,花五千两银子买回去了! 若真是叶翎知道藏宝图的事,处心积虑跟楚明泽抢,两人经过一番较量,最终楚明泽输了,他都不会觉得这么难受! 就像是楚明泽辛辛苦苦,花了无数的时间和精力,终于找到的一个宝贝,正准备拿到手里的时候,那宝贝长腿飞到了叶翎怀里!气煞人也! 元烁冷哼了一声说:“本想到宁王府去探探,但你先前总说,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为师最终就没去!宁王府里什么情况,有多少高手,都不清楚,秦徵的实力又太过强横!现在也没办法确定,那花瓶里面的秘密,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可恶!” 楚明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握着的拳头依旧没有松开,因为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坑了! “师父做得对!万一他们原来只当是个花瓶,我们贸然动手,反而让他们发现了藏宝图,到时候,我们再想得手,就几乎不可能了!”楚明泽冷声说。 “就是如此!老夫白跑一趟!想着回来跟你商议,看接下来如何行事!”元烁心中也十分怄气,“都怪林秀清那个贱人!脑子进水了,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那个村子里,她以为她走了也没人动吗?” “她一直都很蠢,唯独在求生这件事上面,还算有点脑子。”楚明泽面色沉沉。 元烁神色一变:“什么意思?那个贱人还活着?” “是还活着。就算叶翎发现了那个花瓶里的藏宝图,也找不到宝藏在何处,那里面只有一半的藏宝图。这是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了!”楚明泽冷冷地说,“因为,本来藏宝图一分为二,藏在了两个花瓶里!” 元烁神色一凝:“另外一个呢?” “花瓶被林秀清摔了,扔进了西漠河,藏宝图在她脑子里。”楚明泽眸光阴沉。 元烁一听,眸中怒火升腾,一下子捏碎了手中的茶杯:“那个贱人!竟然还跟我们玩儿这个!” “这大概是她为了活着,做的最聪明的事情了。她竟然说,剩下那半张,原本是打算过些日子,给我惊喜的。可惜,我们下手太早了!”楚明泽冷声说。 楚明泽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但他之所以那么快对林秀清下毒手,是因为他不想再跟林秀清演戏,跟她做夫妻。每天对着林秀清那张丑陋可怖的脸,楚明泽连饭都差点吃不下去。 而楚明泽很确信林秀清已经对他死心塌地,但他也实在没想到,藏宝图竟然一分为二,没有在一起,而林秀清,竟然期待着给他一个大惊喜! 好吧,的确很“惊喜”,而且“惊喜”不断!快把楚明泽给气吐血了! “那现在怎么办?那贱人怕是再也不肯说出来了!”元烁也快被气死了。 “师父不必担心,林秀清这边,问题不大,我已经找到办法,最近就能拿到她手里的半张藏宝图。”楚明泽面色沉沉,“但是……” “拿到也没用!另外半张在西凉城的宁王府!那才是最麻烦的!”元烁冷声说。 楚明泽深吸一口气:“让我再想想,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不能功亏一篑。” “实在不行,就……”元烁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神色有些不耐地说,“你赶紧先把林秀清这边给解决了!为师再也不想看见那个贱人了!” 楚明泽意识到元烁有事情瞒着他,元烁没说,他也没有追问。就像他现在都不知道,元烁为何会知道林源和林秀清是前朝贵族后裔,并且手中有藏宝图。 元烁的身份和来历,并没有跟楚明泽解释过,楚明泽怀疑他也跟前朝皇室有什么关系,只是无法确定。 师徒俩说白了,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楚明泽对任何人都有戒心,当然包括元烁。不过如今,想要的东西都没有结果,楚明泽自然是会继续敬着元烁的。 “师父放心,我会尽快把林秀清处理掉的。”楚明泽眸底闪过一丝杀意。 楚明泽的房间在小院最角落的位置,所以师徒谈话,不担心被林秀清听见。 这会儿已是七月底。 楚明泽转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小罐子,转生蛊已经养了快两个月了,到九月初,就该成了。 这枚转生蛊,楚明泽是打算给自己用的。只要成功了,第一,他摆脱如今的身体,就可以彻底摆脱苏棠的追踪。第二,他换个全新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觉,就算他跟叶翎面对面走过,叶翎都不知道他是谁,到时候,他可以得到现在没有的自由,很多事都会变得更加容易。 不过,楚明泽原本打算给林秀清养一枚转生蛊,目的之一就是先做个试验,确定成功了,再给自己用。 如今林秀清在楚明泽这里已经是个死人了,而蒙婧又抓不回来,楚明泽近日在犹豫,这枚转生蛊养成之后,是不是先找一对同生之人,做个试验,成功后再养新的给自己用,不然有把自己弄死的风险。 可这又会产生新的问题。 到时候,他还要想方设法再去取百里夙的蛊种之血。下次,怕是不可能再有这一次的好运气了。 总之,楚明泽发现,他接下来要做的所有的事情,都绕不开叶翎和南宫珩。那对夫妻,就是挡在他面前的两座大山,而且还是会移动的,每次他以为他翻越过去了,结果,他们还在前面…… 转生蛊的事,花瓶的事,楚明泽尚未想清楚,无法做决定。 但林秀清,该死了。 翌日清晨,林秀清起床,就听完颜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主子。” 林秀清眸光一缩,楚明泽回来了! “这是我从西夏国给月儿买的新衣服。”楚明泽把一个包袱交给完颜幽。 完颜幽垂眸接过去:“多谢主子。” 房间里,林秀清的心提了起来。楚明泽从西夏国回来,看来那个花瓶已经被他得手了! 下一刻,楚明泽推开门,进了林秀清的房间,神色冷漠地看向她:“你考虑清楚了吗?” 林秀清死死地盯着楚明泽,这个她爱过,却被欺骗的男人,目光怨毒:“考虑什么?我的条件,已经提过了!转生蛊和蒙婧!做不到,一切免谈!” 楚明泽眼眸阴鸷:“好,你等着!” 林秀清心中咯噔一下,从楚明泽眼底看到了杀意!她脸色一白,一时惊惧不已。虽然她自认为有藏宝图在手,楚明泽不可能杀她,但她同时也知道,楚明泽的心机有多深!那个虞天懂得蛊术,万一楚明泽找到了别的办法,譬如控制她的心智…… 林秀清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摆脱楚明泽!因为刚刚楚明泽看她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晚些时候,完颜幽过来送饭,林秀清问她:“楚明泽呢?” 完颜幽神色淡漠地说:“他又出去了,不知去了何处。” 林秀清心中微微一松,但也无法放下心来,总感觉下次再见楚明泽,她就该倒霉了。 林秀清想起司徒禛说的,跟完颜幽合作的事,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认识一个姓司徒的人吗?” 完颜幽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慎言!” 林秀清眼睛瞪大,看着完颜幽。完颜幽的意思是,她已经跟司徒禛谈好合作了! 很快,完颜幽离开,林秀清食不知味,一时期盼起司徒禛尽快来找她,因为这真是她如今唯一的出路了。 她当然也无法信任司徒禛,但相对来说,司徒禛比楚明泽更可靠一点,毕竟……林秀清低头,轻抚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她肚子里怀着司徒禛的骨肉,他们可是做过夫妻的。 完颜幽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见楚明泽正在喂孩子吃蛋羹。 楚明泽根本就没有离开,但他算到了林秀清会问完颜幽的问题,并且提前交代过完颜幽该怎么回答。 完颜幽并不认识什么姓司徒的人,她知道,这是楚明泽在设局欺骗林秀清。 但到了这种时候,完颜幽不了解个中内情,也不敢从中作梗,一怕惹火烧身,二来,贸然坏了楚明泽的事,对她不一定有什么好处。 是夜,林秀清没有合眼,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 到了后半夜,后窗轻轻晃动了一下,林秀清立刻坐了起来,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房中。 林秀清神色一喜:“你来了!” 假扮司徒禛的楚明泽,看到林秀清的表现,很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的。 楚明泽快步走近,握住林秀清的手,压低声音,快速地说:“我看到那个花瓶了!楚明泽又外出了,但附近还有不少他的人。明日动手!” 林秀清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花瓶什么样子的?” 楚明泽低声说:“细颈,上面似乎是梅花。” 林秀清点头:“没错,就是那个!我需要做什么?” 楚明泽摇头:“你什么都不必做,我都安排好了!” “为何不趁楚明泽在的时候,给他下毒?这样我们走得了吗?”林秀清问。 楚明泽眼底闪过一道暗光:“他那个人心机太深,一直在跟着那个老毒妇学毒术,想要得手不容易。到时候,咱们走水路!放心!” 楚明泽话落,没有再给林秀清说话的机会,放开林秀清的手,快速离开了。 林秀清静静地坐在床上,神色变幻不定,拳头握了又松。她知道,这个“司徒禛”也不能全然信任,但没有别的出路了。 翌日,小院中很安静。 林秀清再次吃了完颜幽送过来的饭菜之后,就倒在了桌上,昏迷不醒。 等林秀清醒来时,身子摇摇晃晃,意识到是在船上,还能听到风浪的声音。 “你醒了。” “司徒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秀清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垫子上,身上盖着被子,没有别的不适。 “为何要给我下药?”林秀清神色不悦地坐了起来。 “为了行事方便,见谅。”假扮司徒禛的楚明泽说。 “我们现在去何处?”林秀清蹙眉问。 “接下来去何处,要看藏宝图给我们指向哪里。”楚明泽说,“最稳妥的,是尽快找到宝藏,招揽高手,将不必再惧怕任何人!” “先把那个花瓶拿来给我看看。”林秀清说。 “已经打碎了。”楚明泽说着,拿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纸。 林秀清伸手去拿,楚明泽却避开了。 “你什么意思?”林秀清冷声说。 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如今,藏宝图我们各执一半,接下来合作寻宝。等你先把那半块藏宝图交出来,我们交换。不要怪我,若是我把这个交给你,你得到了完整的藏宝信息,却拿来威胁我的话……” “若你得到完整的,翻脸不认人呢?”林秀清冷声说。 “这个,给你的。”楚明泽拿了一个密封的小罐子,放在林秀清面前,“楚明泽已经养了快两月的转生蛊。虞天那个老毒妇如今也在我们手中,如果你想要,可以让她日后跟着你。我们再这样猜忌来猜忌去,谁都得不到好处。耽误时间太长,楚明泽找到我们,都得死!” 林秀清伸手,抱住那个冰凉的小罐子,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等转生蛊成了,她得到了巨大的财富,招揽无数高手任她驱使,抓来蒙婧,她就可以获得新生! 楚明泽拿了文房四宝,放在林秀清面前,举起右手,神色认真地说:“司徒禛对天发誓,若食言害你,必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林秀清神色微怔,看着楚明泽,犹豫了片刻之后,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罐子,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好!” “给你一些时间,稍后我再来。”楚明泽话落起身离开。 林秀清看着他的背影,这个“司徒禛”的身形,真的跟楚明泽一模一样…… 林秀清眸光微微一凝,开口问了一句:“完颜幽跟她的女儿,也在船上吧?” “嗯。她只想要自由,等上了岸,就让她们离开。”楚明泽说。 林秀清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低头拿起了笔。 约莫一刻钟之后,林秀清走出船舱。 是白天,阳光和煦,风平浪静,船正在往南走。 林秀清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循声找过去,就见完颜幽的女儿躺在一个摇篮里,小手攥着一颗夜明珠,正在咯咯笑。 完颜幽在准备吃的,没在孩子身边。 林秀清走到摇篮边,目光阴冷。 “你怎么在这里?”楚明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林秀清眼底闪过一道寒光,俯身,把完颜幽的孩子抱了起来,楚明泽已经到了跟前。 林秀清转身,看着楚明泽笑了:“阿禛,楚明泽对这孩子可真好。” 楚明泽心中微沉,直觉林秀清是想伤害孩子,正在想要怎么应付。 结果下一刻,林秀清把孩子凑到了楚明泽面前。 楚明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他时常抱孩子,孩子对他的气息很熟悉,对他笑着,伸着小手让他抱。 林秀清面色倏然阴沉下去,伸手,掐住了孩子的脖子,冷笑:“这孩子真好看,可我看见她就难受,就想挖了她的眼睛!她也从来不喜欢给我抱,没想到,她还挺粘你的。这不会是你的种吧?楚,明,泽!” 楚明泽前夜对元烁说,林秀清很蠢,但唯独在求生这件事上面,还有些脑子。 事实证明,楚明泽的判断一点儿没错。 藏宝图是林秀清活命的唯一倚仗,她差点就相信了“司徒禛”,但到最后关头,她又觉得,事情未免太过顺利了,楚明泽的替身,真的会背叛他?真的有这样的本事?抑或,这只是楚明泽给她设的局? 而林秀清选择的验证方法是完颜幽的女儿,一个懵懂的孩子,表现出的一切,都是真的。 楚明泽面色一沉,冷眼看着林秀清:“你在说什么?” “阿泽,别装了,我知道是你。”林秀清冷笑连连,“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我是蠢,但我不想死!现在,我就杀了这个小贱种,这是你欺骗我的代价!” 林秀清话落,猛然收紧了自己的手。 而这,就是她验证“司徒禛”就是楚明泽假扮的手段!若“司徒禛”冷眼旁观,任由这个孩子死去,林秀清可以信他。但他要是救孩子,就表明,他就是楚明泽! 下一刻,一道剑光闪过,林秀清的右手被楚明泽生生砍断,孩子落入了楚明泽怀中。 林秀清惨叫不止,跌倒在地上,看着楚明泽癫狂地笑了起来:“有种你就杀了我啊!哈哈哈哈!想要藏宝图,你做梦!” 孩子受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楚明泽丢了“花瓶”之后,另外半张藏宝图即将得手,再次功亏一篑! “转生蛊养成之前,我要见到蒙婧,不然,我就自杀!”林秀清看着楚明泽,面色扭曲,“我现在只能跟你赌这条命,再敢骗我,你可以试试!” 楚明泽气得双目赤红,怒吼了一声:“掉头回去!” 晋阳城。 秋高气爽,苏棠的脸,终于完全好了。 后花园里,苏棠种的菜,一片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蒙婧提着一个洒水壶,正在给菜地浇水,突然感觉面前闪过一道黑影。 蒙婧转头就看,就见湖边的一棵大树旁,一个红衣男子一手撑着树,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微风吹来,衣袂飘飘,美人侧颜如玉,明媚忧伤。 “你是何人?”蒙婧看着红衣男人问了一句。这张脸很陌生。 红衣男人转头,换了个姿势,慵懒地斜靠在大树上,抬手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面庞白皙无暇,看起来年轻又俊俏,一张精致的娃娃脸,颇有少年感。 四目相对,蒙婧愣了一下,这眼睛像是……苏棠? 苏棠对着蒙婧,露出一个自认为风流倜傥的邪魅笑容来:“我是亲过你的男人,简称,你的男人。婧儿,我美吗?” 240.小弟弟,独领风骚(二更) 阳光暖暖的,微风柔柔的。 不远处的红衣苏棠,那矫揉造作的风骚姿势,说出口的话,让蒙婧觉得,眼睛辣辣的…… 蒙婧实在是没办法把苏棠这张精致甚至带了几分可爱的娃娃脸,跟他的性格匹配到一起,怎么看都是满满的违和感,好生不习惯。 蒙婧愣怔的功夫,一道红影飘来,眨眼的功夫到了跟前。 苏棠比蒙婧高了一头不止,他伸手,轻抚蒙婧的长发,笑容荡漾:“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下一刻,蒙婧回神,下意识地抬手,把手中的洒水壶,冲着苏棠的脑袋浇了下去! 苏棠精心打扮得美美的过来找蒙婧,刚刚还想亲热一下,结果被当头浇水,一身狼狈。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在干什么?”苏棠好气,瞪着蒙婧。 蒙婧默默地后退了几步,轻咳两声说:“请你不要突然离我那么近。” 苏棠眨了眨眼睛,看着蒙婧嘿嘿一笑:“我明白了!那我慢慢的!” 下一刻,苏棠慢慢地朝着蒙婧走过来,像是很喜欢身上的新衣裳,走得那叫一个摇曳生姿。 “这次不突然了吧?”苏棠到蒙婧跟前,“婧儿,叫声苏哥哥来听听。” 蒙婧一脸拒绝,把水壶挡在身前,蹙眉说:“苏公子,请你正常一点儿行吗?” “嗯,好的。”苏棠轻咳两声,正了正神色,看着蒙婧一本正经地问,“天气这么好,请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蒙婧无语至极,一道黑影闪过,苏棠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抛物线,重重地坠入了湖中! 蒙璈黑着脸,收脚,冷哼了一声:“神经病!” 蒙婧看着苏棠在水里扑腾,这下真的成了落汤鸡,不由哭笑不得。这个男人的性格真的是,难以形容。 “姐,以后离他远一点儿!他再骚扰你,就跟我说!我打不死他!”蒙璈轻哼了一声说。 蒙婧摇头笑笑:“小璈,他没有恶意的,只是喜欢闹腾,你不要对他有敌意。” “他对姐姐是没有恶意,只有非分之想,但这件事,我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蒙璈话落,飞身越过湖面,足尖一点,把正准备爬出来的苏棠又给踩回了水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姓蒙的你有种别跑!老子要杀了你!剁了你!”苏棠再次冒头,看着蒙璈的背影,一通怒吼。 蒙璈没理他,眨眼功夫不见人了。 苏棠回头,见蒙婧站在岸边笑,双臂一拍,激起一阵水花:“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还笑?还笑?你再笑?再笑我就把你睡了!” 蒙婧脸色一红,扭头走了,这神经病! 叶翎正在看冰月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裳,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门被人踹开,一个一身湿漉漉的红衣,像是被人摧残过的男人冲了进来,不是苏棠又是谁? “苏棠?”冰月第一次见到苏棠的真容,很是惊奇,“你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啊!” 苏棠瞬间觉得心情好了点,又嘚瑟起来:“那是!” “你这是没事跑去花园跳湖了?”叶翎看着苏棠,似笑非笑地问。 苏棠走过来,坐下,拍了一下桌子,气哼哼地说:“鬼丫头,你要给我主持公道!姓蒙的那个混蛋欺负我!” 冰月忍俊不禁:“你是说蒙姐姐吗?” “你才是混蛋,蒙婧不是!”苏棠瞪了冰月一眼。 冰月轻咳,行吧,开个玩笑,这货竟然炸毛了。不对,是他一直处于炸毛状态。 “蒙蒙怎么着你了?”叶翎问。 “他把我踢到了湖里,还往我头上踩了一脚!”苏棠一脸怒色。 不过苏棠的真容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可爱,生气的时候,威慑力也没几分。 “你做了什么?又去非礼蒙姐姐了?”叶翎问。 “什么非礼?我跟蒙婧都亲过嘴了,她是我的女人,我是她的男人!”苏棠大声说。 冰月噗嗤一声笑了:“苏棠,这件事,蒙姐姐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我刚才还跟她说了!她也没反驳!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都被迷住了!所以我决定了,今夜入洞房!”苏棠很自信地说。 苏棠话落,叶翎拿起面前的茶杯,泼了他一脸:“脸好了,脑子的病更重了!蒙蒙只是把你踹到湖里去,都是轻的。” 苏棠瞪叶翎:“鬼丫头,别以为你怀着小鬼丫头,我就不敢打你!” “苏神经,你想打可以试试,我用一根手指就能弄死你,信不信?”叶翎轻哼了一声。 “那是因为你卑鄙无耻,给我下毒!有种你把我的毒解了!我一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看在小鬼丫头的面子上,不打你的肚子!”苏棠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叶翎冷笑:“想解毒?没门儿,窗户都没有!不准骚扰蒙姐姐,不然我把你的脸毁了!” “什么骚扰?我这么好看,她肯定喜欢!”苏棠对此迷之自信。 “那……”叶翎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棠说,“有个问题,我想问你,既然你对你现在这张脸,这么自信,你还想要转生蛊吗?” 苏棠闻言,神色一僵,沉默下来,周身的气息也变了。 “苏棠,如果你还要转生蛊的话,可以,我正在给你养。不过,你不能再骚扰蒙姐姐,你现在跟她洞房?开什么玩笑!过俩月你又换了个身子,难道让蒙姐姐换男人?你觉得这事儿合适吗?”叶翎看着苏棠问。 苏棠的眉头拧了起来,就听叶翎接着说:“你自称找到了不止一个跟你同生之人,姑且信你,但我觉得,撑死了两个。那我问你,你找的宿主,比你现在好看吗?若是没有,你图什么?你现在口口声声说你这么美,蒙姐姐肯定喜欢。那么假设蒙姐姐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过俩月,你变了样,对她来说算什么?说真的,我不认为你找到的宿主容貌能比得上你。” 苏棠眸光倏然阴郁起来,叶翎仿佛没看见,接着说:“容貌只是一方面。还有武功。你应该最清楚,弱者不配活着的道理。你现在让我给你解毒,有意思吗?过俩月你抛弃现在的身体,也就抛弃你修炼多年的一身傲人武功。你的宿主也是高手吗?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还有一点,你比阿珩和清羽大八岁,你是长得很幼稚,但你不小了!你的宿主跟你同龄,这个年纪的正常男人,应该都成亲了吧?那就有过女人,甚至有孩子,你确定要换那样的身体,还想换了之后娶蒙姐姐?你觉得合适吗?” 冰月神色认真地说:“反正若我是蒙姐姐,是绝对不可能接受那样一个人的。” 叶翎看着苏棠,神色淡淡地说:“我不是泼你冷水,看不起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用转生蛊的后果,就是变得比现在丑,比现在弱,还很可能会有一个甚至多个睡过的女人。你觉得你现在配不上蒙姐姐,所以非要把自己搞成那样?你是猪吗?” 苏棠神色一僵,猛然起身,大步离开。 冰月对着叶翎竖起大拇指:“妹妹你说得太好了!蛊惑人心的一把好手!” 叶翎唇角微勾:“都是大实话。” 冰月笑了:“对对对,大实话!不过苏棠受的刺激,可不小啊!” 叶翎看了一眼门口,已经没有那道红影了。她微叹一声说:“他这么多年一直在逃避,习惯了逃避之后,剩下的只有自我否定。但没有人喜欢丑陋,他也一样。他恢复了原本的容貌,今日有点得意忘形,潜意识里还是心向美好的,那身红衣是我专门给他准备的。他如今心里有了蒙姐姐,所以照镜子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不会是当年欺辱他的苏湮,而是蒙姐姐会不会喜欢。只是执念太深,他想迈出那一步,来逃避现实,却也没想过后果会如何。事实就是,珍惜当下,才会真的变好,去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会有好结果的。” “是啊!”冰月眸中满是认同,“妹妹如此苦心,希望他能想通吧。” 叶翎摇头:“我没什么苦心,不过跟他说几句废话罢了。他能不能想明白,终究还是要看蒙姐姐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那要是苏棠想明白了,蒙姐姐并不喜欢他,这怎么办?”冰月问。 “若是真的在乎,他会努力,让自己变成蒙姐姐喜欢的样子。”叶翎轻笑。 冰月点头:“有道理!” “姐姐你呢?蒙蒙最近天天从军营回来,给你送一束花,感动了吗?”叶翎打趣冰月。 冰月嘴角微抽:“那个脑子有病的,昨天给我采了一把野菊花!真想塞他嘴里,让他吃下去!” “塞了吗?”叶翎笑问。 “没有,那野菊花倒是不错的,在我院子里晒着呢,晒干了泡茶喝。”冰月说。 叶翎忍俊不禁:“很实惠。” “妹妹你别误会,我跟蒙冰冰没关系!”冰月一本正经地说。 “蒙冰冰?什么鬼?”叶翎好奇地问。 “冰冰是我给他起的外号,谁让他整天装冷酷,跟个大冰块似的。”冰月说。 “姐姐,你没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吧?他是蒙冰冰,你是秦冰冰,听起来很般配。”叶翎笑着说。 冰月摇头:“妹妹你不要胡说,鬼才要跟他般配!我看见他就来气!” 叶翎笑而不语。 夜深人静的时分,一道黑影,飘进了蒙婧的院子。 敲门声响起,蒙婧蹙眉起身:“谁?” “我。”门外传来苏棠的声音。 蒙婧微叹:“这么晚了,有话明日再说吧。” “你不开门,我就脱光衣服,冻死在外面算了。” 蒙婧听到苏棠无赖的话语,神色无奈:“随你。” “我把外衣脱了。好冷啊!” “你再不开门,我脱裤子了啊!” “冻死我算了,反正我没人疼没人爱,等我冻死了,你就把我扔到海里去喂鱼。鱼吃人肉吗?要是不吃的话,还是把我扔到山里喂狼吧,喂饱一个,也算功德一件,下辈子投胎转世,我要做个狼,饿了就下山叼个人回去,哪天把你叼回去吃掉……” …… 蒙婧听着苏棠在门外胡言乱语,简直是醉了,躺下去睡不着,只得起来,穿好外衣,下床走过去。 “苏棠,你回去吧,真的很晚了,有话明天说。”蒙婧站在门内说。 “好冷啊,好冷啊,真的真的好冷啊!被冻死的话会不会很丑?我试试,到时候你看看就知道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月光皎洁,蒙婧往外看了一眼,脸色一僵,因为苏棠真把衣服脱了,身上就剩了一条单薄的亵裤。 “你……赶快把衣服穿上!”蒙婧背过身去,有些羞恼地说。 “外面冷,进去穿。”苏棠捡起地上的衣服就挤了进来,把门关上,扔了衣服,伸手就把蒙婧压在了他和门中间。 房间里没有点灯,近得蒙婧能够听到苏棠的呼吸声,她感觉自己脸烧得厉害,又羞又气:“你要干什么?” “你……”苏棠看着蒙婧的脸,鼻翼间闻到了淡淡的幽香,喉结滚动,声音低沉,“我主动送上门,衣服都脱了,你把我睡了吧,若是喜欢的话,我就不要那破虫子了。” 苏棠内心很矛盾,所以打算,对蒙婧以身相许,等他成了蒙婧的男人,就听蒙婧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蒙婧沉默,片刻之后说:“对不起,你长得太幼稚了,我不喜欢小弟弟。” 苏棠瞬间怒了:“可恶的女人!你竟然说我是小弟弟!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不知道我有多……” 苏棠话没说完,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蒙婧收起手中的银针,叹了一口气说:“小风专门送给我防身的,说让我随身带着,看见你就扎一针,挺好用的。” 苏棠张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蒙婧俯身,看着苏棠摇头:“我现在要叫小璈过来,他能把你打死。” 翌日,苏棠醒来的时候,已经回了他的房间,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他简直要被气死,那个可恶的女人!竟然说他是小弟弟! 蒙婧这会儿在叶翎那里,跟叶翎说起苏棠半夜发神经的行径,叶翎乐不可支。 轻抚了一下小腹,叶翎笑着说:“孩子四个干爹,一个绝美,一个傲娇,一个冷酷,还有一个……” “怎么?”蒙婧下意识地问。 叶翎唇角微勾:“独领风骚。” 241.长夜漫漫,你不想对我做点什么吗(一更) 风骚的苏棠夜闯香闺,脱衣耍流氓的事情,被蒙璈知道了。 于是,苏棠又被打了。 容貌才刚刚恢复,又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双熊猫眼看起来十分滑稽。 蒙璈扬言,苏棠若是再敢骚扰蒙婧,就剁了他! 苏棠一身怨气,跑来找叶翎。 “鬼丫头,我问你,昨夜的事,是不是你出卖我?”苏棠瞪着叶翎问。 叶翎一脸无辜地摇头:“怎么可能?我不是那种人。” “那是怎么回事?”苏棠气恼地拍了一下桌子,“难道蒙婧那个可恶的女人,把我们的事情跟她弟弟告状?” 叶翎唇角微勾:“蒙姐姐只是觉得你的行为不合适,但谈不上告状。你怎么不问问,是谁把你送回去的?” “不是蒙婧吗?”苏棠愣了一下。 “你想得美。”叶翎摇头,“昨夜是蒙蒙把你从蒙姐姐那里弄回去的,当时你穿的什么衣服,自己知道吧?还需要别人告状?” 苏棠只穿一条亵裤倒在蒙婧的房中,蒙婧怕自己送苏棠回去,等苏棠醒了再说什么蒙婧摸过他的身体要负责之类的鬼话,就到隔壁笑笑居,叫来了蒙璈。 当时,蒙璈一看苏棠的样子,就想剁了他,不过被蒙婧拦住了。 蒙婧说,苏棠只是喜欢胡闹,没对她怎么样,让蒙璈把他背回去。 背是不可能背的,抱也不可能抱。蒙璈把苏棠从地上拖着,扔回了他的房间去。 苏棠轻哼了一声:“怪不得我一身的土!那个臭小子有病吗?当时怎么不打,非要等我醒了才打!疼死老子了!嘶……” 苏棠一激动,扯动了脸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的。 叶翎笑着说:“打人当然是清醒的时候才最爽,还能听见惨叫声。蒙蒙是要给你一个教训,等你醒了再打,光明正大。” 苏棠气鼓鼓地说:“鬼丫头,你赶紧把老子的毒解了!老子是他姐夫,他是弟弟,三天两头打老子,没大没小,简直欠揍!等我武功恢复,一定狠狠地揍他!” 叶翎给了苏棠一个白眼:“苏神经,谁承认你是蒙蒙的姐夫了?别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好吗?昨天我问你,还要不要转生蛊,跟你讲了那么多,结果你翻脸走了!我说没说过让你离蒙姐姐远一点儿?听不懂是吗?” 苏棠一听叶翎又提起转生蛊,当即烦躁不已:“我一说蒙婧,你就说转生蛊!这分明就不是一码事!为什么非要逼我选?” “我昨天费了那么多口舌,你耳朵聋了?这就是一码事。”叶翎看着苏棠说。 苏棠眼神变幻不定:“我……所以我昨夜才去找蒙婧,她把我睡了,要是喜欢,我就不要那破虫子了!” 叶翎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别人怎么说转生蛊是破虫子都不重要,苏棠头一回这么说,而且,这是他头一次表态,不要转生蛊。即便是有前提的,但一旦这个念头起了之后,结果如何,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苏棠,你想好了?”叶翎问。 苏棠冷哼了一声,眸中满是恼色:“就要她先把我睡了,她要不愿意,那我还是选转生蛊!” 叶翎看着苏棠,心中一动,突然有些理解苏棠到底在做什么了。 苏棠对转生蛊的执念,是因为他接受不了自己曾经被苏湮玷污过的身体,让他自我否定,自我厌恶。 如今,苏棠心里有了蒙婧,他迫切地盼望着得到认可,蒙婧能够回应他。虽然他采取的方式真的奇葩且抽风,但他神经病的行为举止之下,未尝不是在掩盖他惶恐不安的心,他害怕被拒绝。 叶翎对苏棠的容忍和接纳,以及这个夜王府里的人,给苏棠的善意,他其实都知道,这给了他一点基本的信心。但终究,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他把希望,都放在了蒙婧的身上。 叶翎昨日说的都是实话,苏棠不是不知道,他也不是真的喜欢变成另外一个人,他只是需要一个原因,一个决心,让他接受现在的自己。而他自己凭空是想不通的,关键在于,他喜欢的女人能接受他,尤其是接受他自认为不干净的身体。 他口口声声说让蒙婧睡了他,他真正想说的其实是:“你真的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苏棠不懂情爱,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套路招数全都不会,甚至情商极低,跟蒙璈有一拼,日常炸毛,时不时发神经。但他心底,事实上已经放弃转生蛊了,因为那真的是个下下策,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但需要蒙婧给他勇气,跟过去的自己告别的勇气。 叶翎心中微叹,看着苏棠说:“我知道你喜欢蒙姐姐,不过你大半夜上门求睡的行为,也太傻缺了。蒙姐姐并不排斥你,慢慢来行不行?” 苏棠拧眉:“她昨夜亲口跟我说,我长得太幼稚,她不喜欢小弟弟!可恶,老子哪里幼稚了?” 叶翎轻笑:“你的行为比你的长相更幼稚。” 苏棠又拍了一下桌子:“说老子幼稚?说老子是小弟弟?好啊!老子就管她叫姐姐,让她照顾,我看她整天给你们当姐姐当得可高兴了!小弟弟怎么了?老子这是长得年轻美丽!对呀!她这是夸我年轻呢!” 叶翎扶额,这神经病,脑回路太奇怪了。 “我去找她,给我上药!”苏棠话落,风风火火地走了。 叶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苏棠可能找到了“对付”蒙婧的好办法,示弱卖惨。蒙婧心善,对苏棠一直都很是同情,对他抽风的行为也只是置之一笑,觉得他在闹腾,没有真的生过苏棠的气,而且叶翎总觉得,因为曾经同生共死的经历,苏棠对蒙婧来说,本就是特别的。 当初蒙婧能对苏棠说出,选她还是选转生蛊这种话,其实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苏棠顶着一张被蒙璈打出来的猪头脸,出现在蒙婧面前。 蒙婧哭笑不得:“以后可别像昨夜那样了,不然小璈还是会打你。” “姐姐……”苏棠开口,看着蒙婧叫了一声,声音那叫一个委屈。 蒙婧愣了一下:“你比我大,不要这样叫我。” “昨夜你说我像小弟弟的,我就要这样叫你!”苏棠瞪着蒙璈,猛然拔高声音,话落轻咳两声说,“不管了,我就要管你叫姐姐,他们都有姐姐,就我没有,我也要!” 蒙婧摇头失笑:“好,随你。” “姐姐,看小璈把我打的,你给我上药。”苏棠把一瓶药放在了蒙婧面前。 “这个你自己就可以……”蒙婧蹙眉。 苏棠神情低落,起身就走:“是我自作多情,叫了你姐姐,你也不会真的把我当弟弟的……” 蒙婧摇头叹气:“回来!” 苏棠转头跑了回来,一张猪头脸往蒙婧跟前凑,眼睛贼亮:“姐姐,你心疼我!” 四目相对,蒙婧面色微赧,推开苏棠:“好好坐着,不要乱动。” 苏棠立刻端端正正地做好,双手放在膝盖上:“姐姐,来吧,我不怕疼。” 药是苏棠从风不易那里顺来的,蒙婧净了手,神色认真地给苏棠脸上抹药。她的手指轻轻柔柔地在苏棠脸上游走,苏棠没有心猿意马,只是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这种感觉,这辈子都是头一回,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耐心地对待他。 上药上了一半,苏棠伸手,抱住了蒙婧。 蒙婧面色一僵,挣了一下:“你快放开!” 苏棠脑袋靠在蒙婧身上,抱得死紧:“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不知为何,蒙婧从苏棠低沉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脆弱,还有几分依恋。她心中微叹,任由苏棠抱着她,保持那个姿势不动。 一刻钟过去,苏棠还是不动,蒙婧柔声说:“药还没上完呢。” “不要了,上完你就不让我抱了。你就答应抱一下,我不松开,就没完。”苏棠很无赖地说。 蒙婧看着苏棠的脑袋,伸手揉了揉:“好了,别闹了。” “姐姐。”苏棠再次管蒙婧叫姐姐,突然觉得这两个字好好听,莫名有种他们已经是一家人的感觉,有种日后他可以随便闹,蒙婧都会宠着他的感觉,好极了。 “小……棠?”蒙婧叫苏棠,话落自己笑了,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甜。 “姐姐,我饿了。” “你放开,上完药,我给你做好吃的。” “不放,抱着舒服,我宁愿饿着。” 蒙婧眨了眨眼,突然偏头,冲着门口叫了一声:“小璈。” 苏棠瞬间放开蒙婧,跳出了三米远,抱着床柱子,眼神戒备地看着门口,结果发现门关着,哪里有蒙璈的影子? “你骗我?”苏棠冲着蒙婧怒吼。 蒙璈板脸:“给我过来!坐好!” 苏棠瞬间没脾气,乖乖地走过来,坐好。他脸上的药好些都蹭到了蒙婧身上去,还得重新上。 过程中苏棠几次想伸手再过来抱蒙婧,但蒙婧指间的银针冒了头,苏棠有心没胆,可不想再被蒙婧放倒,让蒙璈把他拖回去,再打一顿。 上过药之后,也快到晌午了。 蒙婧去做饭,苏棠亦步亦趋地跟着。 蒙婧做饭的时候,苏棠就坐在厨房低矮的小凳上,手中拿着烧火棍,歪头看着蒙婧,难得很安静。 这种体验,对苏棠来说是头一遭。有个女人在给他做好吃的,她长得很好看,没事的时候很温柔,有事的时候很坚强很霸气,一举一动都好优雅,关键是,她真的不烦他,还因为他脸红了! 想到这里,苏棠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蒙婧回头,举着菜刀,叫苏棠:“这骨头太硬了,你帮我剁一下。” “好啊!”苏棠开心地凑了过去,却没有接蒙婧递过来的菜刀,而是站在蒙婧身后,握住了蒙婧握着菜刀的手,抬起,重重地剁下! 然后,苏棠从背后搂住了蒙婧不盈一握的腰肢,深吸了一口气说:“姐姐,你好香啊!” 蒙婧脸色爆红,感觉苏棠整个身子都跟她贴在了一起。苏棠比蒙婧高不少,偏头,亲了一下蒙婧的侧脸,眸光幽深,在蒙婧耳边说:“姐姐,你可以喜欢我吗?” 灶膛里火势熊熊,厨房中突然升温,蒙婧推不开苏棠,被他翻转身子,压在了案板上,菜刀应声落地。 “上一次,都没尝到什么滋味儿……”苏棠说着,朝着蒙婧吻了下去。 下一刻,蒙婧回神,膝盖猛然弓起! 苏棠倒吸冷气,后退了好几步,看着蒙婧气恼地说:“你谋杀亲夫啊!” 蒙婧捡起地上的菜刀,脸色红红地瞪着苏棠:“大白天的你要干什么?” 苏棠眼睛一亮:“那我晚上去你床上睡?” 话落,不想听蒙婧反驳的话,苏棠转身没影儿了。 蒙婧羞恼地扔了菜刀,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烫。那个神经病,怎么天天想着占她便宜! 中午吃饭的时候,蒙璈不在家,蒙婧做的菜,全都被苏棠换到了他面前去,为此差点跟风不易打起来。 别人在的时候,苏棠表现正常,吃过饭就跑。 “蒙姐姐,他怎么了?”叶翎问。 蒙婧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不知道。” 是夜,蒙婧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结果苏棠撬开窗户进来了。 “你能不能对我放尊重一点儿?”蒙婧有点生气。 苏棠皱了皱眉:“当然不能。我想让你睡了我,不能尊重,要主动!” 苏棠话落,又开始脱衣服,边脱边往床边走,口中说着让蒙婧简直想打死他的风骚话:“小弟弟一个人睡觉冷,想要姐姐疼。” “你再过来,我叫人了!”蒙婧面色微沉。 风不易的消肿药,效果奇好,这会儿苏棠脸上的伤都已经没了,面庞白皙,五官精致,目光灼灼地看着蒙婧:“姐姐,长夜漫漫,你不想对我做点什么吗?” ------题外话------ 2019年最忙的一天,更新晚了,见谅,晚点还有二更,可以明天看,爱你们(^▽^) 242.苏棠爽歪歪,蒙璈气疯了(二更) 角落里烛光摇曳,蒙婧就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苏棠到了跟前,浑身上下,再次只剩了一条单薄的亵裤。 苏棠的脸是好了,但他满身的伤疤,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苏棠凑过来,逼近,即将一亲芳泽的时候,见蒙婧还是不躲不闪,就睁着眼睛看着他,苏棠皱眉,又退了回去。 “我以为你会把我踹飞。”苏棠看着蒙婧,神色有些怪怪的,“你这是想让我亲你?还是觉得无所谓?” 蒙婧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苏棠,从她脸上,看不出喜怒。 苏棠却没来由地有点慌:“我……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小棠。”蒙婧伸手,握住了苏棠微凉的大手。 苏棠神色一震,像是得到了鼓励,看着蒙婧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很乖地叫了一声:“姐姐!” “我们聊聊吧。”蒙婧对苏棠说。 苏棠见蒙婧没生气,瞬间又开启抽风模式,把一张俊俏的脸凑过来,嘿嘿一笑:“这么晚了,还是早点睡觉吧!我好冷啊!” 苏棠话落,三下五除二脱去鞋袜,钻进了蒙婧的被窝里,喟叹一声:“真暖和!”大手默默地穿过蒙婧的背,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觉得软软的,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目光不受控制地下移,看向了蒙婧胸前。 蒙婧睡觉,只穿了里衣,这会儿一番折腾,领口微敞,春光若隐若现。苏棠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凑近,越来越近…… 蒙婧低头,面色羞恼,一巴掌把苏棠拍到了一边儿去:“看什么呢?” “好好看……”苏棠抬头,傻笑,流下两行鼻血。 蒙婧从枕边拿了一块帕子,扔到苏棠脸上,哭笑不得:“傻死了!快擦擦!”话落想要去拿床边的外衣穿上,但苏棠在外侧,她必须越过苏棠,身子刚刚往外一倾,苏棠顺势就把她给抱了个满怀,大手不偏不倚地放在了他刚刚迷恋的位置…… 下一刻,天旋地转,苏棠把蒙婧压在了身下,一手禁锢着她的腰,一手已经探进了衣服中,炽热的吻落了下来。 “苏……你……”蒙婧使劲推着苏棠,对于当下的情况简直要晕了。 因为苏棠的过往,因为蒙婧和苏棠之间发生过的事,所以蒙婧心中对他的胡闹是有几分纵容的。至于感情的事,蒙婧对苏棠当然不是无动于衷,苏棠当初选择转生蛊,她有些失望。最近苏棠脸好了,在她面前上蹿下跳,她其实觉得挺好玩儿的,看着他闹腾得像个孩子,很是可爱。 苏棠对蒙婧的欲望,赤裸裸地不加掩饰,大白天地就要亲热,蒙婧骨子里的矜持和礼数让她无法接受,但她并不是排斥苏棠,只是觉得有些事还不到时候。 蒙婧想慢慢来,好好开导苏棠,让他彻底放弃转生蛊那种危险的邪物,好好过日子。至于他们的关系,蒙婧从一开始,让苏棠在她和转生蛊之间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了。矜持不假,但她对感情的事,并不矫情。 这几日苏棠的心态有变化,蒙婧都看在眼里,也是她希望的。她心底也希望,他们之间能有个好的结果。她没有把自己当成苏棠的救赎,因为某个时刻的动心,是早就发生,真真切切的。 苏棠无赖一样地说,他亲过蒙婧,蒙婧就是他的女人。 其实就是当初那一吻,蒙婧心中也认定了一些东西。 苏棠在等蒙婧回应,蒙婧也一直在默默地等待苏棠的选择。 若非如此,苏棠是不可能真的靠近蒙婧,还数次占便宜,都没有把蒙婧真的惹怒。 否则,苏棠现在不可能出现在蒙婧的床上,钻进了蒙婧的被窝。若蒙婧真的讨厌他,他连门都进不来。 只是……太快了! “不要拒绝我,便是过后你要杀了我,我今夜也要做你的男人!”苏棠眸中欲色蔓延,扬手撕了蒙婧的衣服。 他本来是想试探蒙婧到底是不是会接受他,可真的到了某个时刻,理智荡然无存,苏棠找不到要控制压抑的理由,只有一个念头,吃了她! “我弟弟会打死你的……” “死了也甘愿!”苏棠声音喑哑。 未来如何,此刻没人在意了,当下的欢愉,便是人生极乐…… 次日,吃早饭的时候,不见蒙婧,苏棠也没了影子。 风不易皱了皱眉说:“没听到那个神经病房里有动静。”苏棠跟他住在一个院子里。 叶翎蹙眉,蒙璈面色一沉,猛然握了拳头,大步离开。 冰月连忙提着裙子追了过去:“蒙冰冰,别冲动!” 风不易脸色怪异:“那个神经病,昨夜不会冒犯了蒙姐姐吧?” 叶翎摇头:“不知道。” “感觉要出事。”风不易说,“我也去瞧瞧,你赶紧吃饭,别饿着我干女儿。” 风不易说着,放下筷子,也追着走了。 南宫珩正在喝粥,叶翎很好奇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拉了一下南宫珩的袖子:“阿珩,等会儿再吃,咱们也去瞧瞧。” 南宫珩放下勺子,被叶翎拉着出门,就往蒙婧的院子里去了。 真出事了,因为蒙璈到这儿的时候,正好见到苏棠衣衫不整地从蒙婧房中出来,不用想就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蒙璈疯了!拔剑就朝着苏棠杀了过去! “哎小弟你听我解释!”苏棠连忙躲闪。 “去死吧!”蒙璈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剑刺中了苏棠的肩膀。 随后赶来的冰月见势不好,连忙冲上来:“蒙冰冰,你冷静一点儿,事情还没搞清楚!” “滚开!我要杀了这个贱人!谁敢拦我,别怪我不客气!”蒙璈面色阴沉,眸中杀意浓厚。 “苏棠,你赶紧跟他解释一下啊!”冰月冲着苏棠说。 苏棠捂着流血的肩膀,像是感觉不到疼,神情愉悦,看着蒙璈,嘿嘿一笑:“从今儿起,老子就是你姐夫了!哈哈哈哈!” 蒙璈气炸了:“找死!”话落,一把推开冰月,朝着苏棠的心口刺了过去! “小璈!” 苏棠身后的房门开了,蒙婧走了出来,衣衫齐整,眉宇之间透着几分慵懒的倦怠。 冰月看了一眼,瞪大眼睛,真的有事! “姐姐,小璈要杀我!”苏棠一溜烟儿躲到了蒙婧身后去,探出头来,一脸怕怕的样子,“姐姐,我是你的人了,你要保护我!” 蒙婧瞪了苏棠一眼:“给我正经一点儿!” “我不会!”苏棠嘿嘿笑,像是没骨头一样,贴在蒙婧身上,那叫一个亲密缠绵。 蒙璈面色铁青:“姐!” 蒙婧微叹,看向蒙璈,神色平静地说:“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蒙婧话落,冰月目瞪口呆,蒙姐姐豪放啊!她本以为是苏棠强迫了蒙婧,但看这样子,怎么像是反过来的! 风不易连连摇头,这么好的姐姐,怎么就被苏棠这个神经病给得手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牵着南宫珩进门的叶翎,眉梢一挑,虽然有了猜测,但还是觉得很意外。看苏棠那副得了恩宠之后嘚瑟得想上天的鬼样子,简直辣眼睛! 而蒙璈怒极,真要被气疯了:“姐!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根本就是个神经病!你跟他?图什么?” “图我长得好看,又很会暖床!”苏棠抢答。春宵一夜,回味无穷。什么转生蛊破虫子,见鬼去吧,他只想跟蒙婧困觉! 蒙璈一听苏棠这挑衅的话,气得脸都黑了:“姐,你让开!我可以不杀他,我要把他阉了!” “姐姐,我们家小弟好凶……”苏棠抱着蒙婧的胳膊晃了晃,毫无节操地开始撒娇。 叶翎扶额,如果她是蒙璈,她也会被气炸的。摊上这么一个姐夫,简直见鬼了! 蒙婧踹了苏棠一脚:“给我站好了!” 苏棠立刻站好,但还是挨着蒙婧不离开,一脸委屈:“他要阉了我,这怎么可以,我们昨夜都说了,要生娃娃,生好多娃娃……” 蒙婧脸色一红:“闭嘴!” 苏棠捂住自己的嘴,对着蒙婧眨了眨眼睛,一脸“你好凶但我好乖”的样子。 蒙婧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反正摊上这个男人了,还能打死不成? “小璈,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本该跟你商议一下,但……”蒙婧摇头,事情突然发展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她也没料到,不过事已至此,没什么可后悔的,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做都做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但我们是两情相悦,情难自禁!”苏棠再次抢答。 蒙婧一个眼神过来,苏棠闭嘴,嘿嘿笑,哎呀呀真的好开心,这种感觉简直爽死了! “姐,反正我是不会认他这个姐夫的!”蒙璈冷声说。他就是觉得苏棠配不上蒙婧,很想立刻砍死他! “你不认也得认,反正我就是你姐夫,不服来打我啊!”苏棠身上的嘚瑟之气呼呼呼往外冒。 “姐!”蒙璈好气。 蒙婧转身,就给了苏棠一巴掌:“让你闭嘴!不胡说八道能死?跟小璈道歉!” 苏棠瞬间蔫儿了:“道什么歉?” “你自己想!”蒙婧瞪了他一眼。 苏棠垂眸,沉默了片刻之后,膝盖一弯,对着蒙璈跪了下来,扬手,又抽了自己一巴掌:“蒙璈,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姐姐,我是个神经病,是个人渣,脑子进水,不是好人,昨夜的事,是我的错,都怪我太喜欢你姐姐了。” 蒙璈冷哼了一声,看着苏棠的眼神幽寒如冰:“曾经安乐楼的楼主,最擅长伪装和做戏,你以为我会信吗?花言巧语!” “你不信?”苏棠皱了皱眉,站起来,“不信就算了。最后一句话确实是花言巧语,事实上是,都怪你姐姐太美,我把持不住!就这样,反正我就要当你姐夫!怎么着吧?” 蒙婧扶额:“苏棠!” 苏棠回头,看着蒙婧,含情脉脉地说:“你昨晚都叫人家小糖糖的……” 叶翎简直是醉了。苏棠这个神经病,得了便宜之后,各种卖乖,简直让人想打死他!救活过来!再打死! 蒙婧给了苏棠一个滚一边儿去的眼神,看着蒙璈说:“小璈,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蒙璈猛然收剑,沉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姐姐,你去看着他,别让他出了什么事。”叶翎对冰月说。 冰月闻言,就提着裙子追蒙璈去了:“蒙冰冰,你走慢点儿,你要去哪儿啊?” 蒙婧看着蒙璈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蒙姐姐,哪天你想把他阉了,告诉我一声,我这里有很灵的药。”风不易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叶翎牵着南宫珩,慢慢地走了过来。 蒙婧看到叶翎,摇头失笑:“小叶,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蒙姐姐的勇气我很佩服。”叶翎微笑。 “什么勇气?”苏棠问,说着又粘到了蒙婧身上去。 “跟一个神经病在一起,需要很大的勇气。”叶翎给了苏棠一个白眼。 蒙婧看着叶翎,神色认真地问:“小叶,你会支持我吗?” 叶翎笑了:“当然。感情的事,没什么道理可言,只有自己才知道谁才是最适合的人。蒙蒙只是心疼蒙姐姐,怕你跟了苏棠,日后会很辛苦,毕竟他脑子时不时地进水,性情捉摸不定,一会儿疯疯癫癫,一会儿傻里傻气的。” 苏棠听到叶翎对他的评价,气得吹胡子瞪眼:“鬼丫头,你说谁呢?”话落看着蒙婧问,“媳妇儿,你说,她说得都不对!” 蒙婧微微一笑:“小叶说得都对。” 苏棠眸光一黯:“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原来,你只是馋我的身子……” 蒙婧很想拍死苏棠:“说人话!” 苏棠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鬼丫头,你说我坏话也没用,晚了!你的蒙姐姐,现在是我的人了!” “那……”叶翎莞尔一笑,“转生蛊的事,你怎么说?” 苏棠闻言沉默下来。 蒙婧脸上的笑意转淡,慢慢消失。 下一刻,一只大手稳稳地贴在了蒙婧腰间。 苏棠搂着蒙婧,看着叶翎,没好气地说:“以后谁再跟我提那破虫子,我跟谁急!要不是看在你肚子里的小鬼丫头的份儿上,现在我都得揍你!” 叶翎缓缓地笑了:“苏神经,恭喜你,重获新生。” 蒙婧心中轻松起来,看着苏棠肩上的伤,蹙眉说:“赶紧去处理一下。” “好疼啊……”苏棠黏在蒙婧身上,“好疼好疼怎么办?” 蒙婧觉得丢人,对着叶翎不好意思地笑笑,拽着苏棠进了房间。 叶翎还站在外面没走呢,就听里面传出苏棠的声音:“其实一点儿都不疼,我困了,咱们接着睡觉吧!” 243.今天我要嫁给你(一更) “蒙冰冰,你给我站住!” 蒙璈即将出府,被冰月飞身拦住。 蒙璈面色沉郁:“让开!” “是妹妹让我带你回去的!你今日不准出门!”冰月张开双臂,不让。 “秦冰月!我再说一次,让开!”蒙璈冷声说。 “蒙冰冰,我再说一次,不让!”冰月态度坚决。开玩笑,蒙璈现在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让他跑出去,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蒙璈冷哼了一声。 下一刻,冰月正在想是不是要打架,结果蒙璈飞身而起,越过她头顶,速度极快往外冲。 冰月当即就来气了:“小把戏,哪里跑?!” 蒙璈跑,冰月追。 蒙璈想甩掉冰月。 冰月不想被蒙璈甩掉。 于是蒙璈开始在京城里到处绕圈子狂奔。 于是冰月穷追不舍,步步紧跟,把轻功发挥到了极致。 跑啊跑,追啊追,绕了好几圈,又回到夜王府大门外的时候,蒙璈一头的汗。 “你这个女人!属兔子的吗?”蒙璈对冰月怒目而视。 冰月抬手,用袖子拭去额头的薄汗,轻哼了一声,看着蒙璈冷笑:“你跑,你接着跑啊!今天让你跑出我的视线,我就不姓秦!” 蒙璈看着冰月面庞微红,神色傲然的样子,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我若是离开你的视线,你跟我姓蒙吗?你敢吗?” 冰月被激了一下,脱口而出:“有何不敢?来啊!我怕你?” “好,这可是你说的!”蒙璈话落,没有往远处跑,而是突然逼近了冰月。 冰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蒙璈已经到了跟前,脚步一转,站在了她身后,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蒙冰冰你这个混蛋!干什么?有病吗?”冰月简直是醉了,脚往后踢,踢中了蒙璈的腿,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冰月伸手去掰蒙璈的手,却也掰不开,不由气恼:“再不放开剁了你!” “秦冰月,我已经离开你的视线了,从现在开始,你跟我姓。”蒙璈一本正经地说。 冰月幽幽地说:“好啊。” 下一刻,蒙璈放开了冰月。 冰月转身,蒙璈神色认真:“那我们挑个吉日成亲吧。” 话落未落,冰月面无表情地高抬腿,一脚踹在了蒙璈脸上:“滚!” 听到动静开了大门查看的开阳,正好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秦小姐这一脚太帅了! 冰月给了蒙璈一脚之后,飞身进了府,留下蒙璈一个人站在外面,歪着头,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蒙公子,蒙小姐喊你回家吃饭。”开阳见蒙璈站着不动,开口说了一句。 蒙璈猛然回神!被冰月追了半天,他都忘了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他姐跟苏棠那个神经病在一起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蒙璈一想到苏棠得意的嘴脸,心中再次怒火燃烧,冷着脸进了府!他跑什么?应该把苏棠赶出去才对! 还有,蒙婧跟苏棠做了夫妻,冰月现在都对他爱答不理!有天理吗?有人性吗?这个世界简直是疯了! 蒙婧已经把苏棠的伤口处理好了,他穿着一身红衣,坐在蒙婧身旁,挨得很近,他不给蒙婧夹菜盛汤,反而一直撒娇让蒙婧给他夹菜。 这些是苏棠从小到大都没有享受过的关爱,说实话,虽然他武功比蒙婧高太多,江湖经验也比蒙婧多得多,但不知为何,苏棠就是觉得,蒙婧给了他一份让他迷恋沉醉的安全感。 对,就是安全感!这让苏棠自卑不安的心,飘飘忽忽有了着落,除了在床上之外,其他时候,他不想彰显什么男子气概,他就想缠着蒙婧,赖着蒙婧,撒娇卖乖,被她宠爱,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姐姐,我受伤了,拿不动筷子,我要吃肉,你喂我。”苏棠像是没骨头,身子靠在蒙婧身上,“娇滴滴”地说。 风不易脸一黑:“姓苏的,不想吃饭滚出去!”辣眼睛,严重影响食欲! 叶翎只是觉得很逗,默默看戏,开心。 冰月回家之后没有过来,先去洗澡换衣服了,因为追蒙璈出了一身汗。 蒙璈直接过来了,一进门就见苏棠歪倒在蒙婧身上求投喂的画面。 很刺激。 蒙璈黑着脸走过来,伸手抓住苏棠的后颈,把他提了起来! “你干什么?姐姐救我啊!”苏棠挣扎。 然而话音未落,蒙璈已经拎着苏棠出了门,手一松,飞起一脚! 一抹红影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院子外面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以及惨叫声。 蒙婧跑出来的时候,蒙璈已经把苏棠踹飞了。 “小璈,你别这样。”蒙婧很无奈。 “姐,你选他当你丈夫,我做弟弟的,不能管。他可以当我姐夫,这就是代价!”蒙璈冷哼了一声,扭头看冰月不在厅里,皱了眉,大步走了。 蒙婧跑过去,就见苏棠面朝下趴在院子外面的地上,一动不动。 “苏棠,你没事吧?”蒙婧连忙过去查看苏棠的情况。 倒是没有伤,但他闭着眼睛,像是昏迷过去了。 蒙婧抱起苏棠的脑袋,下意识地去探他的鼻息,下一刻,苏棠的头一垂,不偏不倚地撞在了蒙婧胸口,闭着眼睛傻笑:“好软……” 蒙婧脸色爆红,又羞又恼,把苏棠往地上一扔,还踩了一脚:“你就是欠揍!” 苏棠身子一翻,仰躺在地上,看着蒙婧嗔怒的脸,嘿嘿笑:“你可以揍我,要不我给你找根鞭子?” 蒙婧瞪了苏棠一眼,转身走了。 “哎呦喂!好疼啊!” “姐姐!我起不来了……” “我的胳膊好像断了……我的腿也断了!媳妇儿救命啊!” …… 苏棠躺在地上连声叫唤,眼睁睁地看着蒙婧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都没回头。 苏棠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脸,追着蒙婧过去了:“媳妇儿,我一想你就好了!” 苏棠的行为,蒙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吃过饭,蒙婧留在叶翎那儿,苏棠想着回去洗个澡,刚出主院的门,一张大网从天降,把他罩住了。 片刻后,蒙璈看着蜷缩在网里挣扎的苏棠,面无表情地把他提了起来:“姐夫,以后我姐姐跟你,你得能保护他,所以,让我看看你的耐力!” “蒙璈你快把老子放开!蒙婧!姐姐!媳妇儿!救……” 苏棠话还没说话,蒙璈飞身而起,提着他往后花园去了。 蒙婧往外看了一眼,摇头失笑:“苏棠真是太聒噪了,妹妹你若是觉得烦,以后吃饭让他不要过来。” 叶翎笑了:“怎么会?有了他,家里热闹很多。” 不过看样子,苏棠想过蒙璈那一关,并不容易。蒙璈当然不会真的杀了苏棠或者阉了他,在蒙婧说出她跟苏棠做了夫妻这句话之后。 但好好的姐姐突然就被个神经病给吃了,蒙璈有怒气很合理很正常,总要他把这口气给出了,否则无法真正认可苏棠。 退一步讲,现在的苏棠,确实还是很不像样。遇见一个对他宽容疼惜的蒙婧,是他走运有福气,蒙婧的接纳,并不代表苏棠立地学好了。 类似的事情叶翎经历过,因为叶缨,当年她也曾经有过很多次想要砍死百里夙,剁碎喂狗的冲动。这种感觉,外人是不会懂的。 蒙璈把苏棠吊在了后花园一棵高高的树上,头朝下。 苏棠简直要疯了:“混蛋!快放老子下去!你找死啊!” 蒙璈站在下面看着苏棠,冷冷地说:“没杀你,已经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你脑子不正常,进水太多,我帮你排排水!” 蒙璈话落,转身就走。 苏棠大吼大叫,然而蒙婧听不见。 也没人告诉蒙婧苏棠现在在哪儿,她回房之后,没见苏棠在她那儿,松了一口气。苏棠太粘人,那种事又不知餍足,蒙婧真怕他又过来没完没了。 蒙婧把门窗关好,房间收拾了一下,感觉很疲乏,躺下就睡着了。 蒙璈再次见到冰月的时候,张口叫了一声:“蒙冰冰。” 冰月无语:“你有病啊!蒙冰冰是你的名字!” “你输了,跟我姓,蒙冰冰是你的名字。”蒙璈神色认真。 冰月走近,再次高抬腿,招呼了一下蒙璈另外半张脸,然后潇洒地扬长而去。 蒙璈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脸,拧眉看着冰月的背影,心中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他姐那么规矩的人,竟然接受了苏棠那个神经病!他哪里比不上苏棠吗?为什么冰月还是对他这么冷冰冰的? 冷冰冰,秦冰冰,蒙冰冰……蒙璈摇头,感觉脑子要结冰了。 到傍晚的时候,蒙婧才醒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她竟然一时有些不习惯,周身似乎还有苏棠的气息。 蒙婧收拾好,到主院去吃饭,蒙璈在,前两日外出办事的宋清羽也回来了,唯独不见苏棠。 “蒙婧,恭喜你。”宋清羽一见蒙婧,微笑道喜。 蒙璈皱眉看了宋清羽一眼:“恭什么喜?不会说话就闭嘴!” 宋婧蹙眉:“小璈,你怎么跟清羽说话的?” 宋清羽笑意加深:“无妨。” 蒙婧落座,问了一句:“苏棠呢?” “死了。”蒙璈接了一句。 冰月轻哼了一声:“想杀就去杀,别婆婆妈妈,在这儿怨气冲天,给谁看呢?” 蒙璈皱眉看着冰月:“你就是看我不顺眼?” 冰月爽快承认:“是,又如何?” “打一架,若我赢了,你跟我。敢不敢?”蒙璈看着冰月说。 冰月很想把面前的热汤泼到蒙璈脸上:“滚!” 一天之内,冰月让蒙璈滚了三回。 不过这会儿功夫,话题岔开,蒙婧还是不知道苏棠在哪里。 “你们先吃,我去叫他。”蒙婧话落起身。 “姐,不用去,他不在房里。”蒙璈说。 “那他在何处?”蒙婧不解。 “花园。”蒙璈。 “你做了什么?”蒙婧蹙眉,话落也不等蒙璈回答,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叶翎似笑非笑地说:“蒙蒙,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你看不出苏棠现在在走什么路线吗?卖惨博同情。你越是虐他,他越是有机会让蒙姐姐心疼他。不信你去瞧瞧,他等会儿肯定会扑到蒙姐姐怀里‘哭’。” 蒙璈神色一僵:“可恶!” “蒙蒙,不要小看你的神经病姐夫。你在他面前,太嫩了。”叶翎笑着说。 蒙璈握拳:“他在算计我姐!” “他们俩的事,你不懂。”叶翎摇头,“蒙姐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蒙蒙你可以没事打苏棠,不过后果应该是会把他们推得更近。” 蒙璈好气,可是又没办法。抬头见冰月跟宋清羽正相谈甚欢,他更气了。 后花园里,夜幕微垂,秋夜风凉。 蒙婧走近,连忙把苏棠放了下来,把网解开。 苏棠被倒吊着,面色涨红,闭着眼睛。 “苏棠,你没事吧?”蒙婧抱起苏棠的头,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 苏棠脑袋一歪,又埋进了蒙婧胸口,深吸一口气:“真香……” 下一刻,蒙婧把苏棠打横抱了起来。 苏棠闭着眼睛,搂着蒙婧的脖子,笑得那叫一个荡漾:“姐姐,你力气好大。”这个姿势他喜欢。 苏棠话音刚落,蒙婧抱着他,扔进了面前的湖里! 苏棠的身子沉下去,又浮上来,他挣扎着在湖里站起来,一身狼狈地看着面上的蒙婧,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撩着水冲蒙婧抛媚眼儿:“姐姐下来呀!一起玩儿!鸳鸯浴嘿嘿!我们可以在水里……” 蒙婧神色平静地看着苏棠说:“别闹了。成亲之前,不准再碰我。” 苏棠愣了一下:“成亲?什么时候?” 蒙婧没有回答,转身走了。 苏棠在水里,神色莫名地嘀咕:“成亲?她要娶我?那我就名正言顺了,有个家,天天睡媳妇儿,没事生娃娃?” 苏棠想着想着,兴奋起来,从水里爬出来,朝着蒙婧狂奔:“姐姐,今天我要嫁给你!” ------题外话------ 元旦快乐,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万事顺遂,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大过节的,评论有奖活动】 2020年1月1日,在评论区发表评论,每个读者可以领取一次66潇湘币的奖励,希望大家新年六六大顺,爱你们呦(^▽^) 244.逍遥快活赛神仙(二更) “鬼丫头,我要成亲!” 苏棠一身湿漉漉地跑进来时,叶翎和南宫珩都要睡了。 “立刻滚出去,否则我让蒙姐姐踹了你!”叶翎神色不悦。这神经病,一惊一乍的。 “反正我要成亲!明天!就明天!”苏棠话落就跑了。 叶翎很是无语,起身过去把房门关好。 躺下,叶翎如往日一样,拉过南宫珩的手,贴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 苏棠要去找蒙婧,结果在院门口,就被“门神”蒙璈给踹飞了。 “我跟你姐要成亲了!你反对也没用!” “你让让,我要跟她商议一下成亲的事。” “你让不让?你再不让开我就……蒙婧!媳妇儿!你弟弟又打我!” …… 蒙璈的脸比夜色还黑,杵在门口,就是不准进。 见苏棠不走,蒙璈直接盘膝坐上了蒙婧院中的石桌上,大有要坐一夜的趋势。。苏棠想过去,没路,没门儿,窗户都没有。 苏棠在外面喊蒙婧,初时深情款款,而后嘹亮高亢,最后喊到了喉咙沙哑,蒙婧也没出来。 “你给老子等着!”苏棠瞪着蒙璈,放了一句狠话,转身走了。 回到风不易的院子,苏棠进房间,也没点灯,到床边去,把湿漉漉的衣服脱掉,直接上床睡觉。 不过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带颜色的画面,他好馋蒙婧的身子,才开荤,又让他吃素?开什么玩笑!简直要疯! 苏棠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可恶的女人!害死老子了!”苏棠猛然坐起,抬手抽了自己两巴掌,感觉自己中毒了,中了一个叫蒙婧的女人的毒。 从衣柜中扯了一身衣服,胡乱穿上,苏棠快步往外走。 进蒙婧的院子,房中灯已经熄灭了。 但蒙璈依旧盘膝坐在院中石桌上,像是入定了一样,一动不动。 听到脚步声,蒙璈睁开眼睛,看着苏棠,冷哼了一声:“滚!” “就是不让你姐夫过去是吧?”苏棠有些气恼地问。 蒙璈懒得理他,又闭上了眼睛。 苏棠大步往前走,到蒙璈面前,也爬上了那张石桌,就跟蒙璈背对背坐着,没好气地说:“老子就不走!打死都不走!有种你也别走!” 蒙璈闭眼,不言语。 苏棠也闭上了眼睛,靠在蒙璈背上睡觉,面对着蒙婧的房门。 “滚!”蒙璈把苏棠推下去。 苏棠爬上来,接着把蒙璈当靠背。 蒙璈再推,苏棠再爬。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蒙璈懒得理会苏棠,闭着眼睛修炼。 苏棠靠着蒙璈的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对着蒙婧的房间,离得不远,苏棠想到蒙婧说要成亲,开开心心地进入了梦乡。 蒙璈看门,倒真把苏棠看住了,没让他进蒙婧的房间。但蒙璈自己,给苏棠当了一夜的人肉靠背。 半夜时候很冷,苏棠无意识地张开双手抱住了蒙璈的腰,还在他背上蹭了蹭,蒙璈想要拍死他,把他踹到了地上去。 结果苏棠又迷迷糊糊地爬回来,接着睡。 蒙璈不走,怕苏棠进屋。 苏棠不走,离蒙婧太远浑身难受。 晨曦微露,蒙婧睡了个好觉,起床出门,神色惊愕。 就见蒙璈坐着,苏棠靠着他正在呼呼大睡,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还流了口水,把蒙璈背上的衣服都弄湿了…… 画面太美,眼睛辣辣的。 蒙婧哭笑不得,走过来叫了一声:“小璈。” 蒙璈从修炼中醒来,身子一动,就把苏棠给撞飞了出去。 蒙婧下意识地去拉苏棠,苏棠眼睛眯着,没骨头一样又贴到了蒙婧身上,大手搂住蒙婧纤细的腰肢,脑袋在蒙婧脖子上蹭了蹭:“姐姐,我好想你啊……” 撒娇功力满点,蒙婧一时间觉得好笑又可爱,感觉到苏棠的脸冰凉凉的,蹙眉说:“晚上不要在外面睡,会染上风寒的。” “弟弟不让我进房间,我真的好可怜,冻死了冻死了……”苏棠接着撒娇,大手往蒙婧衣服里面探。 旁边的蒙璈黑着脸,想起叶翎昨夜说的话,苏棠一直在蒙婧跟前卖惨博同情,到现在还是! 蒙璈长臂一伸,就把苏棠拽了过来,像扔一块破布一样,甩出去! 蒙婧无奈:“小璈,别这样。” “姐!你看看他那样子!你怎么能忍受?”蒙璈无法理解。苏棠一见蒙婧就开始风骚发情,蒙璈实在是看不下去。 蒙婧摇头失笑:“他的性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扭转的。”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我无法理解!他一直在你面前故意卖惨装可怜,姐你真的看不出来吗?”蒙璈拧眉说。 蒙璈话音刚落,一道红影从旁边飘过,苏棠又跑回来,黏在蒙婧身上,看着蒙婧委委屈屈地说:“我没有,他污蔑我……” 蒙婧推开苏棠:“给我站好了!” 苏棠立刻站得笔直,然后暗戳戳地伸出一根手指,去勾蒙婧的小指,反正就是要亲密,要接触,要黏在一起! “我知道他在装可怜。”蒙婧打了一下苏棠的手,看着蒙璈神色平静地说。 苏棠皱了皱眉,她知道?那她为什么没有拆穿?还让他睡了? “但我喜欢他。”蒙婧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苏棠心中一震,继而就是狂喜,心中的激动兴奋让他好想仰天大笑。 蒙璈这下是真的遭受了暴击,拧眉看着蒙婧问:“姐,你喜欢他什么?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是宋清羽长得不好看还是性格不够好?他就在旁边,你非要看上这个神经病!”蒙璈好气啊! “我就喜欢神经病。”蒙婧蹙眉看着蒙璈说,“他是不是装的,我很清楚,你只当这是我们的情趣吧,不必为此不悦。” 苏棠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蒙婧,心中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 他的神经病不是装的,是他潜意识里在用怪异抽风的行为,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和自卑。所以他经常大吼大叫,行为让人摸不着头脑,因为他根本不想让人看出他真正的内心。 但此刻,苏棠发现,他早就被蒙婧看透了。 蒙璈沉默下来,看着苏棠又不安分地伸手,先是勾住了蒙婧的一根小指,然后拉住了蒙婧的手,十指相扣。 这一次,蒙婧没有甩开他,只静静地看着蒙璈。 “姐,对不起。”蒙璈垂眸,“如果这真是你想要的,我不会再反对,但我真的不喜欢他。” “都是男人,你要喜欢我,那岂不是出事了?”苏棠插嘴。 蒙璈冷冷地看了苏棠一眼,转身走了。 “姐姐……”苏棠目光灼灼地看着蒙婧,“你喜欢我!” “放开。”蒙婧蹙眉。 “不放!死都不放!”苏棠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我要去做饭,你给我放开!”蒙婧瞪了苏棠一眼。 “我帮你做啊!”苏棠拉着蒙婧的手晃了晃。 蒙婧甩开苏棠;“别捣乱,赶紧去洗脸。” “那不行,有件事你得答应我!”苏棠又贴了过来。 “说。”蒙婧说着往厨房走去。 “今夜我要跟你一起睡!”苏棠表示,这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不行。”蒙婧毫不犹豫地摇头。 “为何?” “我都说了,等成亲之后再同房!” “今日成亲!我嫁给你啊!” “今日不行,挑个吉日,你好好打扮一下,不然我不要。” “嘿嘿!好呀好呀!可今夜我还是要跟你一起睡,因为你喜欢我,为什么非要等成亲?我们都睡过了!” “因为……你睡觉流口水。” “……不可能!” “我亲眼看见的。” “那是因为昨夜你没有让我亲亲,让我吃nai,我饿了才会流口水的!今夜你让我……” “闭嘴!” “不!就不!啊对了,我去找鬼丫头,挑个好日子成亲!哈哈哈哈!” …… 蒙婧摸了一下发烫的脸,这男人,真是神经病,大白天的,什么荤话都说,好想拍死他! 苏棠一进主院,就碰上了宋清羽。 苏棠上下打量宋清羽,轻哼了一声:“什么美人?不过尔尔,蒙婧喜欢的是我,她亲口说的!”没什么,就是忍不住想显摆一下。 宋清羽微笑:“是么?我没听见。” “我警告你,别惦记我的女人!不然阉了你!”苏棠瞪了宋清羽一眼。 “我跟蒙婧是好朋友。”宋清羽说。 “我不准!你离她远一点儿!”苏棠宣示主权,话落故意从宋清羽身旁走过,踩了宋清羽一脚,带着得逞的笑,冲进了叶翎的房间。 宋清羽摇头,这神经病。蒙婧能看上苏棠,只能说,苏棠太走运了。 再次听苏棠急吼吼地说他要成亲,叶翎直接扔给他一本黄历,让他自己看。 苏棠翻着黄历,皱着眉头:“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吉日?这肯定不准,我看今日就是吉日!” “今日大凶,不宜嫁娶。”叶翎表示既然要挑日子,就必须信这个。 “就这个吧!九月初一!已经很晚了!”苏棠说。 “你的事,你自己决定。不过,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嫁给蒙姐姐?”叶翎神色玩味。 “怎么了?不行啊!谁规定必须女人嫁男人娶!我不管,我就要嫁给她!”苏棠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或者有损男子气概。蒙婧是他的安全感来源,他不想把蒙婧娶过来,就想自己扑过去,赖着她。 叶翎笑了:“这门亲事,我赞成,而且可以帮你们筹办成亲的事,但有一个小小的想法,你得答应。” “有话快说,我还要去帮蒙婧做饭呢!”苏棠拍桌子。 叶翎给了他一个白眼:“搞得跟你会做饭一样。我的想法是,既然你非说要嫁给蒙姐姐,那等你们成亲的时候,你穿嫁衣,让蒙姐姐穿喜袍,你觉得如何?是不是很有趣?” “鬼丫头,你就是想看我出丑!”苏棠没好气地说。 “成亲是喜事,怎么会出丑呢?我相信,你到时候会很美的。”叶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很是期待。 “我可不会为了取悦你答应这种事!”苏棠轻哼了一声,“我去问问我媳妇儿,她要想看我穿裙子,那我也不是不能穿!” 叶翎本来是跟苏棠开玩笑,以为苏棠听了会炸毛,没想到他竟然说,只要蒙婧喜欢,他穿裙子成亲都可以? 叶翎发现,她对苏棠和蒙婧的感情,还是看得浅了。 苏棠是蒙婧这辈子最大的叛逆,而蒙婧是苏棠此生最大的救赎和安稳。他们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当时叶翎不在,但只听冰月说的,就感觉惊心动魄。那次的事情,也是叶翎头一回觉得苏棠很帅。 叶翎不期然想起,她第一次遇见苏棠的情景。 那一次,苏棠本来是有任务的,若他真的冷血无情,当时的叶翎很难抵挡。但事实是,因为叶翎在冰天雪地给苏棠弹了一首曲子,一首名为“家”的曲子,让苏棠放弃了任务,放了叶翎一马,还“盛情邀请”叶翎加入安乐楼,当他的属下。 很多东西,其实早有征兆。如今,苏棠已经找到了他想到的“家”,就是蒙婧。 都以为苏棠放弃转生蛊会很难,事实上这个过程确实不容易,但当那一刻发生的时候,不过是一念之间吧。 苏棠又跑回蒙婧身边,抱着黄历,跟蒙婧说选了九月初一成亲。 “好。”蒙婧对此没有意见。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准备了。 蒙婧出身名门,规矩守礼,但这只是她的一面。她骨子里通透洒脱,如今已经彻底摆脱了家族的束缚,又跟叶翎和冰月这些性格自由的妹妹在一起相处久了,她对某些东西并没有执念,譬如很多姑娘期待的风风光光的婚礼。 这也是蒙婧那夜让苏棠上了她的床的原因,因为那件事只关乎他们两个,影响不到别人,发乎情,不必止乎礼,随心最好。 蒙婧坚持要成亲,这是她想给苏棠的礼物。仪式感有时候很重要,而蒙婧提出成亲这件事,本身就让苏棠欢喜,给了他更多的安全感。 蒙婧在做饭,苏棠围着她转,笑得荡漾:“姐姐,成亲那天,我穿嫁衣,你穿喜袍,我嫁给你,好不好?” 蒙婧愣了一下:“你说真的?” 苏棠点头。他觉得叶翎这个提议蛮有趣的,蒙婧肯定会喜欢! 果不其然,蒙婧笑了起来,揪住苏棠的衣领,踮脚亲了他一下:“我很期待。” “那我今夜可以跟你一起睡吗?”苏棠见取悦了蒙婧,立刻顺杆爬。 蒙婧面色微红:“我说不行你听吗?” 苏棠眼睛一亮:“不听不听!坚决不听!” 叶翎说要给蒙婧和苏棠筹备亲事,不会大办,只在府里拜堂成亲,冰月很积极地说交给她。得知苏棠要穿裙子,蒙婧穿喜袍,冰月乐不可支。 蒙璈得知这件事,轻哼了一声说:“果然是神经病。” 冰月鬼使神差地冲着蒙璈来了一句:“蒙冰冰,若你愿意穿裙子,我可以考虑嫁给你,要不要?” 蒙璈立刻摇头:“开什么玩笑?!不可能!你做梦!” “没意思的男人,滚吧!”冰月表示,她本就是开玩笑,不过蒙璈实在是太没情趣了,不想理他。 当天,苏棠直接把他的被褥衣服全都抱到了蒙婧的院子里,很嚣张地向蒙璈宣告,他跟蒙婧同居了!他夜夜当新郎,逍遥快活赛神仙,让蒙璈这个光棍儿哭去吧! 蒙璈接连遭受心里暴击,干脆跑到了军营去住,结果没两天又回来了,因为怕他不在,冰月看上了宋清羽。 晋阳城东部,小渔村。 楚明泽假扮司徒禛,想要从林秀清手中骗取半张藏宝图的计划失败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林秀清如今是破罐子破摔,楚明泽暴露了他欺骗林秀清的手段之后,林秀清的警惕性更高,接下来再想换别的手段骗她,成功的可能性为零。 这跟谁的智商更高没有关系,林秀清不是在跟楚明泽比谁更聪明,她全心只想一件事,活命,楚明泽因为藏宝图又不敢杀了她,而她却可以做到不要命地跟楚明泽耗着。 不要命,有时候就是无敌的。 “你正好想试试转生蛊到底能不能成功,不如按照原计划,把蒙婧抓过来,就给林秀清用转生蛊!她现在是丑到了极致,你对她做什么她都不在意了,但换了个完好的身体,她会很在意,必然会低头!”元烁神色不耐。 “万一失败了呢?林秀清死了,藏宝图就没了。”楚明泽面色沉沉地说。 “但不这样做,藏宝图就算存在,我们也永远得不到!”元烁冷声说,“别在跟我说什么不想跟叶翎正面交锋,就是因为你一直避着那群人,才导致我们的很多事都成不了!你别傻了!如今那个花瓶就在叶翎家里,你又不是没抓过蒙婧,你还想跟叶翎当朋友不成?趁着现在,她怀孕了,南宫珩蛊毒发作,就是他们那些人整体实力最弱的时候,必须抓住机会,该动手就动手!你的谨慎,有时候就是优柔寡断,会错失良机!” 楚明泽沉默,看着面前的小罐子,九月初,转生蛊就该成了,但很多事,都陷入了僵局,想要打破僵局,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杀苏棠,抓蒙婧!”楚明泽开口,冷声说了六个字。 245.苏棠买桌子,一去不复返 自从那次蒙婧被抓,得救归来,进了夜王府之后就再没有出去过。 主要是为了安全考虑,她自己本也习惯了深居简出的生活。作为大家的姐姐,她在府中照顾弟弟妹妹,就觉得很幸福。 如今,这份幸福里面加入了“酥糖”,日子更多了几分甜蜜和活力。 但苏棠被南宫珩和叶翎抓住到现在,都快两年了,除了中间救蒙婧的时候出过门,其他时候根本没有跟外人接触过。 如今逍遥快活,苏棠就想跟蒙婧一起出去玩儿。到大街上去走一走,让外人看看,蒙家大小姐名花有主了。他苏棠,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见光了! 这日晚饭的时候,苏棠对叶翎说:“鬼丫头!明天我要跟媳妇儿出去玩儿!不接受反驳!” 叶翎摇头:“不行!我们现在不清楚楚明泽是不是已经放弃抓蒙姐姐,不出意外的话,楚明泽的转生蛊再过半月就成了。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外出走动,姓楚的那个师父,实力很强,我不希望蒙姐姐再出任何意外。” 苏棠很不高兴:“你赶紧把我的毒解了,我可以保护我女人!” 蒙婧拉了苏棠一下:“来日方长,等我们成了亲,以后有的是机会外出。我还要照顾小叶,不想出门。一切都听小叶的。” 苏棠闻言,更加不高兴了:“鬼丫头,你把我的女人当丫鬟,让她给你做饭做衣裳,还没完了是吧?出个门都不行?你以为你是谁?” 蒙婧面色微沉:“苏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是一家人,小叶是担心我的安危,而且我真的不想出门!” 苏棠头一歪,倒在了蒙婧肩膀上,幽幽地说:“姐姐,你凶我……” 蒙婧扶额:“别闹!” 蒙璈拿起面前的茶杯,把冒着热气的茶水泼到了苏棠脸上,冷冷地说:“不想吃饭滚出去!这个家里轮不到你说话!” 四目相对,苏棠瞪着蒙璈,话却是对着叶翎说的:“鬼丫头,快给我解毒!我要打死他!” 苏棠话落,蒙婧沉了脸。 苏棠连忙说:“打残……啊不,跟我家弟弟切磋一下武功!” 许是因为最近南宫珩太安静,叶翎希望家里热闹些,所以对苏棠日常疯癫的言行不气不恼,反正苏棠也就是瞎叨叨,最后还是叶翎做主。 最终,苏棠第n次要求给他解毒无果,想出门被驳回,只能缠着蒙婧回去亲热了。 不过以苏棠的性格,他起了念头想出门,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打消的。 于是,第二天,苏棠又跑过来找叶翎。 “鬼丫头!你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我可以找到楚明贱在哪里,为什么不找过去把他宰了!他竟然想让林秀清那个丑八怪抢了我媳妇儿的身体,然后他睡我媳妇儿!!!气死老子了!不行!你赶紧把我的毒解了!我今天就去弄死他!”苏棠跟蒙婧在一起之后,再来看待楚明泽曾经想对蒙婧做的事,简直火冒三丈! 叶翎神色淡淡地轻抚了一下隆起的小腹:“我怀孕了,你让我去找姓楚的报仇?你认真的?” 苏棠拧眉:“小鬼丫头很重要,你不能去!但我能去啊!不把那个贱人弄死,老子都不能带着媳妇儿出去玩儿!” “苏棠,你现在去找楚明泽,他一定布下了陷阱等着你。你若是被抓了,必死无疑。”叶翎看着苏棠说。 “你看不起我?安乐楼,老子是楼主!他只是护法!”苏棠冷哼了一声。 “只能说明你比他年纪大。”叶翎说,“快成亲了,你能不能安分一点儿?” 苏棠摇头:“不能!我们可以不想出门,但不能出门算什么?躲他一辈子吗?开什么玩笑?” 叶翎把一杯茶放在了苏棠面前:“喝了它。” “我不渴!” “喝了,不然滚出去!” “你给我下毒?” “脑子是个好东西,你为什么不喜欢用?” “……解药!解药!鬼丫头,这里面是解药对不对?哈哈哈哈……嗝!” 苏棠把一杯凉掉的茶喝了,抬起袖子擦了擦嘴,嘿嘿一笑,伸手一拍,桌子裂开倒地。 力量重新回到手中的感觉,爽歪歪! 叶翎被吓了一跳,身体后仰,差点跌倒。 正好进门的蒙婧看着桌子倒地,茶具碎了一地,叶翎快步避开的样子,当时就恼了! “姐姐,我的武功恢复了!”苏棠看到蒙婧,眼睛一亮就要贴上来。 蒙婧伸手,拧住苏棠的耳朵,三百六十度旋转,没好气地说:“你吃饱了撑的吗?伤着小叶怎么办?” 苏棠疼得龇牙咧嘴:“怎么可能?那个鬼丫头胆子大得很!她肚子里的小鬼丫头肯定也是个胆大的!不会被吓到!” “你再胡说!快跟小叶道歉!”蒙婧瞪着苏棠说。 “姐姐……疼疼疼……放开……”苏棠感觉耳朵要掉了,“我道歉!” 蒙婧放开苏棠,苏棠回头,冲着叶翎来了一句:“我错了!”话落立刻转头对蒙婧说,“姐姐,我道过歉了!” 蒙婧摇头叹气,伸手把苏棠拍到一边儿,上前来,拉住了叶翎:“小叶,你没事吧!你若想揍他,我帮你打!” “你是我媳妇儿,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如果鬼丫头是男人,你是不是要嫁给她了?”苏棠不爽就抽风,抽起风来,连叶翎的醋都吃。 蒙婧回头,瞪着他说:“如果小叶是男人,我当然嫁给她!” 苏棠气鼓鼓的:“鬼丫头!你挺能耐啊!连我媳妇儿你都抢!可惜,你再怎么着也变不成男人!” 叶翎似笑非笑地说:“苏神经,别聒噪了,你不是想出门撒欢儿吗?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出去给我买张新桌子回来!不然……” “哈哈哈哈这可是你让我出门的!老子去也!”苏棠话落,嗨嗨地跑了。 蒙婧蹙眉:“小叶,楚明泽想抓我,但怕是更想杀他,让他出门不安全吧?” 叶翎微笑:“姐姐,他很厉害的,出去买个东西,不至于会出事。之前压制他的内力,是因为他情绪太不稳定,怕他闹出什么事来。” 蒙婧摇头叹气:“他如今也没有多少变化。” “怎么会呢?现在蒙姐姐已经把这个神经病降服了。他习惯性地发神经,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但在正事上,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叶翎说。 蒙婧无奈地笑笑:“有时候觉得他很脆弱,有时候又觉得他很欠揍。” “都是真的。”叶翎点头,“接下来若蒙姐姐想出门,让苏棠陪你去。其实我在想,若楚明泽还要抓蒙姐姐的话,躲着不是长久之计,去他的地盘很危险,先把他引出来最好。” “最近还是算了。等成了亲再说吧。”蒙婧对出门这件事,真的没有什么想法。 蒙婧陪着叶翎坐在窗边,等着苏棠买桌子回来。 一刻钟过去,不见人。 两刻钟过去,不见人。 蒙婧心中有些不安:“这么简单的事,他该回来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叶翎眸光微凝,苏棠没这么弱! “蒙姐姐别担心,我让开阳出去找找。”叶翎话落,就吩咐几个属下都出去找。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无所获,苏棠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妹妹,他不会是跑了吧?”冰月皱眉。 蒙婧面色一沉,沉默不语。 叶翎摇头:“不可能!” 风不易轻哼了一声:“早说了他是个神经病,让你们不要轻易相信他!” 若苏棠真是跑了,就代表他之前对蒙婧,全都是假的。 叶翎看了一眼蒙婧,蹙眉:“小风风,没有确切消息之前,不要胡乱猜测!我不相信他跑了,可能他出了什么事!毕竟,他也是楚明泽的目标之一!” 风不易皱眉不言语,宋清羽思索片刻之后说:“若苏棠跑了,以他隐匿的功夫,我们找不到他在何处。如果苏棠被楚明泽抓了,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寻找楚明泽!” “苏棠是出去买桌子的。按照后者的可能性来处理!”叶翎不容置疑地说。 蒙婧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绝对不相信苏棠就这么抛下她跑了,她不希望家里的人那样怀疑苏棠,不管他。 叶翎表态,她虽然总是跟苏棠互怼对骂,但她才是这个家里最开始就相信苏棠,给苏棠机会的人,也是她今日给苏棠解的毒。只是没想到就那一会儿功夫,竟然出了意外。 宋清羽叹了一口气:“小叶,楚明泽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有可能他放弃了蒙婧。若苏棠真落到他手里,楚明泽怕是不会再给他活命的机会。” 蒙婧脸色一白:“小叶,你能不能想办法,救救他?” “蒙姐姐别着急,我自然是要救他的。”叶翎说。 “怎么救?”风不易皱眉问,“都不知道人在哪儿!他整天抽风,时隔很久得到自由,刚刚我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说不定就是跑出去玩儿了还没回来!” 冰月摇头:“小风,我觉得不会,他昨日想出门,只是想跟蒙姐姐一起出去。” 叶翎沉默片刻之后说:“姐姐,你去把蒙蒙找回来,让他带兵去东部海边搜查一下。” “好,我这就去!”冰月话落转身就走。 宋清羽站了起来:“我暗中随她走一趟,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冰月和宋清羽找蒙璈去了,叶翎见蒙婧神色不安,拉着她的手坐下,冰凉的。 微叹一声,叶翎对蒙婧说:“蒙姐姐,对不起,或许今日我不该让他出门。” 蒙婧眼圈儿一红,摇头:“小叶你不要这样说,是他自己吵着闹着要出去的,一早还说你若是不答应,他就偷偷溜出去。你把他的毒解了,或许,他会更安全一点……” 叶翎握着蒙婧的手,没有再说话。现在情况不明,再多的安慰都是无意义的。 清早天气晴朗,临近午时,天色转暗,乌云密布,看着像是要下雨。 蒙婧神色怔怔地看着窗外。初见苏棠,就是一个雨夜。苏棠海上相救,也是一个雨夜。今日又要下雨,是不是预兆着,真的要出事…… 叶翎到书房,见南宫珩手中拿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刻刀,正在雕刻一块木头。已经初见雏形,是叶翎的样子。 周遭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跟他毫无干系。看书,绘画,雕刻,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叶翎让下人送了饭菜过来,她陪着南宫珩吃了一些。风不易回他自己院子去了,自认为帮不上什么忙。而蒙婧此时根本吃不下东西。 听到窗外的雨声,叶翎往外看了一眼,想着冰月和宋清羽去找蒙璈,差不多该回来了。 下一刻,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妹妹,出事了!”冰月头发被雨水打湿,神色焦急。 跟在后面的宋清羽,面色凝重:“小叶,蒙璈也失踪了!” 跑过来询问情况的蒙婧闻言,瞬间面无血色,身子晃了晃:“小璈不是……不是一早去军中了吗?怎么会失踪了?” “蒙姐姐,我们到军中去,所有人都说,蒙璈今日根本就没去!但我们早上都亲眼看着他出门的!”冰月脸色难看。 然后,宋清羽把他手中的东西给叶翎和蒙婧看:“这是回来的路上,在半路找到的。” 蒙婧一把夺了过去,眼泪夺眶而出:“这是小璈的玉佩!” 叶翎心中一沉,强迫自己要冷静。 蒙璈还没到军中,半路就出事了,当时苏棠还赖床不起,非要闹蒙婧。 所以,如今的情况,是蒙璈先被抓了之后,苏棠又突然失踪! 找到了蒙璈的玉佩,但并没有发现城中有苏棠留下的痕迹。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带人到东部海边去找!”宋清羽沉声说。 “我也去!”冰月追了出去。 蒙婧站起身:“我……” “蒙姐姐,让他们去吧。”叶翎面色还算平静,但心中也生出了深深的不安。若是楚明泽做的,以他的性格,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所以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抓走蒙璈,都没有必须杀掉蒙璈的理由。但是苏棠,从楚明泽的立场,是必须要杀的…… 深夜时分。 雨停了。 一道高大的黑影在夜色之中往东飞奔,口中骂骂咧咧:“楚明泽你这个杀千刀的贱胚子!竟然敢抓我女人的弟弟!还往夜王府送信,让我带我女人去换!撞上老子算你倒霉!老子这次定给你扒层皮!等老子把那个臭小子救回去,姐姐定会更疼我的!哈哈哈哈!” ------题外话------ 抱歉,这两天临时有点急事,更新时间晚了,过几天会固定更新时间并且多更的,谢谢支持! 246.师兄就是师兄 晋阳城东部,小渔村。 昨日下了一场雨,今日艳阳高照。 完颜幽送饭去给林秀清,林秀清照旧问起楚明泽去哪儿了。因为他已经两天没有出现过。 完颜幽神色淡淡地说:“主子去了晋阳城。” 这是楚明泽授意完颜幽说的。 林秀清闻言,神色一喜:“晋阳城?他定是去抓蒙婧了!” 完颜幽心中微沉,楚明泽真的要把蒙婧变成林秀清吗?林秀清不配! 但完颜幽默默告诉自己,蒙婧如今跟叶翎是一路的,身边高手众多,应该不会出事的吧。 完颜幽从林秀清房中出来,就见一片墨色的衣角消失在楚明泽的房间门口,他回来了! 到厨房去,盛了一份饭菜,完颜幽端着到楚明泽的房门口,开口:“主子,我来送饭。” “进来。”楚明泽的声音传出来,门开了。 完颜幽端着饭菜进门,就见楚明泽坐在桌边,面色如常,旁边地上放着一个麻袋,里面,明显是一个人…… 完颜幽眸光微暗,垂着头摆饭,就听楚明泽冷声说:“我把蒙婧抓回来了。” 完颜幽心中一沉:“主子真要用转生蛊把林秀清变成蒙婧吗?” “是又如何?”楚明泽目光幽深地看着完颜幽。 “请主子三思。若是蒙婧死了,叶翎一方定会跟主子不死不休的。”完颜幽说。 “所以,在你心里,我应该忌惮叶翎?”楚明泽问。 完颜幽的头垂得更低了:“属下只是觉得,不必走到这一步……” “你觉得?你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完颜幽,上一次,你暗中给蒙婧透露消息,坏了我的事。这一回,你若是再敢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我不会动月儿,也未必会杀你,但我会让你们母女,此生不复相见!”楚明泽冷声说。 完颜幽神色一僵。有时候,生离比死别更痛苦…… 从楚明泽房中出来,完颜幽神情苦涩,微微摇头,她是泥菩萨过江,哪里帮得了别人? 楚明泽俯身,打开那个麻袋,里面当然不是蒙婧,而是蒙璈。 楚明泽刚刚骗完颜幽,只是为了看看,她对蒙婧被抓会是什么反应。结果,完颜幽的紧张和失望,都写在了脸上。 楚明泽在晋阳城夜王府附近蹲守三日,只见蒙璈每日早出晚归,蒙婧没有出过门,苏棠也不见人影。 然后,昨日蒙璈照常出城去军营的路上,撞见了他的一个属下,浑身是血倒在了他面前。 蒙璈下马去查看情况,刚碰到那人,就中毒昏迷了。 那个属下,就是楚明泽假扮的。 安乐楼的作风,只要计划缜密,行事小心,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这就是楚明泽先前说出“杀苏棠,抓蒙婧”这六个字之后,想到的实现目标的方法。 上一次,楚明泽亲眼看着苏棠为了蒙婧,连命都不要了。如果蒙婧选择跟苏棠在一起,那么他们都绝对不会不管蒙璈的死活。蒙婧跟蒙璈,曾经可是相依为命的姐弟。 楚明泽抓到蒙璈之后就回来了,已经派了死士去夜王府送信。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犯上回的错误! “主子。”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出现在房间里,单膝跪地,“事情按照主子的吩咐办好了。” “嗯。”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找个跟蒙璈身形相仿的男人,易容成蒙璈的样子带过来。” “是。”黑衣人点头,话落不见了踪影。 林秀清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找楚明泽,一见他就问了一句:“蒙婧呢?” 楚明泽冷眼看着林秀清:“滚回去!你要的东西我会给你,但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林秀清面色一僵,继而冷笑:“又失败了?楚明泽,枉你自诩智谋无双,也不过尔尔!抓个女人,先前大费周章,得手之后又给她逃了!这一次,还是不行!” 林秀清话音刚落,楚明泽一掌把她打飞出去! 林秀清惨叫一声,撞在了院中石桌上,晕死过去。 完颜幽正在喂孩子,听着这边的对话,冷眼看着林秀清的样子,心中一动!楚明泽若是抓到了蒙婧,没必要瞒着林秀清,因为这就是林秀清想要的。完颜幽想起在楚明泽房中见到的那个麻袋,里面的人形,确不像是蒙婧,倒是像个男人! 完颜幽微微松了一口气,想来楚明泽故意欺骗,就是想试探她。 不过完颜幽转念一想,楚明泽去抓蒙婧,抓回来一个男人?会是谁? 林秀清晕倒在院中无人管,模样凄惨。 完颜幽再进楚明泽的房间去取楚明泽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已经不见了那个麻袋。因为楚明泽把蒙璈连着麻袋扔到了他的床上去,还放下了帐子。 元烁过来,看了一眼被楚明泽抓回来的人,表示满意:“你早该这么做了!接下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一次,必须杀掉苏棠,让林秀清变成蒙婧,到时候,我们就能得到林秀清脑中的半张藏宝图!” 楚明泽面色阴郁,看了一眼被他扔在床上的蒙璈,冷声说:“师父,这一次,我要用他,得到一张藏宝图!” 元烁神色微动:“你打算怎么做?” “找个替身过来,假扮蒙璈!利用替身,杀掉苏棠,抓住蒙婧!然后,再用真正的蒙璈跟叶翎交换那个花瓶!”楚明泽冷冷地说。 元烁闻言,拊掌大赞:“妙极了!徒儿果然聪明!一举多得!” 楚明泽沉着脸说:“既然注定是敌人,对付叶翎,我不会再客气!” “就该如此!”元烁点头。 蒙璈一直昏迷着,是夜,楚明泽的属下司徒禛去而复返,手中提了一个人,乍一看,分明就是蒙璈! 楚明泽不久之前假扮他的替身欺骗林秀清,他的替身的确名叫司徒禛,已经追随他多年,对他忠心耿耿,也是他最得力的属下。前日去抓蒙璈后,楚明泽就是派了司徒禛暗中去给夜王府送信。 “主子,这是找来的蒙璈替身。”司徒禛把手中昏迷不醒的人扔下,不止易容没有破绽,就连衣服,都跟蒙璈一模一样。 是司徒禛的做派,认真靠谱。 楚明泽表示满意:“好,把他留下,把蒙璈送去黑水崖洞,藏好了,不要让人发现,也不要让他出事。” “是,主子。”司徒禛恭敬地说。 黑水崖洞,楚明泽发现的一个秘密处所,就在海边悬崖上的山洞。 司徒禛很快把床上真正的蒙璈,跟他带过来的替身交换了,提着蒙璈离开小院,消失了踪影。 夜深人静的时分,楚明泽没有困意,静静地坐在桌边,跟元烁对弈。蒙璈的替身被扔在地上,依旧昏迷不醒。 “你觉得苏棠会带着蒙婧来吗?”元烁问。 楚明泽摇头:“不会。叶翎素来谨慎,明知只要我见到苏棠,就必然要取他性命,她会选择不让苏棠现身。她更不会让蒙婧来交换蒙璈,这不是她的作风。” 元烁皱眉:“那你的计划怎么办?” 楚明泽神色平静:“既然选择正面开战,不狠,不足以震慑叶翎!所以,我不管接下来来救蒙璈的人是谁,条件绝对不会变!从有人出现开始,人不对,耽误一天,我就剁蒙璈一根手指,送去给叶翎加菜!” 元烁闻言,缓缓地笑了:“这才是成大事的人!为师一定全力辅助你!” “多谢师父。”楚明泽点头。 师徒俩对弈一整夜,其实都在等待来救蒙璈的人。 一夜过去,没有人出现。 楚明泽觉得奇怪,算算时间,叶翎的人,该来了! 昨日被楚明泽暴力打晕的林秀清,被扔在房间里。 一早完颜幽去给林秀清送早饭,进门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看到林秀清身下暗红的血,完颜幽神色一惊! “主子,不好了!”完颜幽拔高声音,喊了一声。 楚明泽应声而至。 见林秀清面如金纸,楚明泽冲过去,探她的鼻息! 人还活着,但孩子被楚明泽打没了。因为失血过多,如今林秀清命都去了半条。 楚明泽给林秀清吃了两颗保命的药,让完颜幽好好照顾她,绝对不能让她死了。 半晌,林秀清醒过来,面色惨白,目光呆滞。 “我的孩子……”林秀清的手,贴在小腹上,两行眼泪从眼角滑落。 完颜幽愣了一下,在想林秀清竟然是想要那个孩子的吗? 下一刻,就听林秀清大笑起来:“那个杂种,终于没了!哈哈哈哈!天意!都是天意啊!” 完颜幽没有再理会林秀清癫狂的样子,转身出去了。想来也是,林秀清心心念念想要抢夺别人的身体,连自己现在这具身体都不想要,迫不及待转生,怎么可能会在乎肚子里的孩子? 楚明泽早已部署好了陷阱,只等救蒙璈的人出现。结果又是一天过去,没有任何动静。 入夜时分,楚明泽听到打斗声在不远处响起,非但没有慌乱,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楚明泽提起假的蒙璈出门,元烁暗中跟随。 完颜幽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再次不安起来。她这两日在猜测楚明泽抓回来的男人到底是谁,思来想去,最可能的,就是蒙婧的弟弟蒙璈。 现在是叶翎派人来救蒙璈了吗?这次,怕是不能善了了! 楚明泽提着假蒙璈,到了正在打斗的地方,第一眼,看到了一剑斩杀他的一个死士的冰月。 冰月面色冷肃,见楚明泽出现,看着他的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怒意:“你这个贱人!把蒙璈交出来!” “冰月姑娘,没想到,来的人是你。”楚明泽冷笑,视线落在了冰月身后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这位是?” “你爷爷!”宋清羽开口,刻意模仿苏棠的声音,但有明显的破绽。 楚明泽一听,就笑了:“我知道苏棠一定来了,不然你们找不到这里!弄了个假的来混淆我的视线?太低级了!让苏棠出来!否则,我就在蒙璈身上戳个血洞!” 楚明泽话落,手中的剑,已经抵住了“蒙璈”的胸口! 冰月神色一急:“住手!” 楚明泽冷哼了一声:“我数三声,若是苏棠不出来,我多数一声,就砍他一根手指!” 这边已成剑拔弩张之势。另外一边,完颜幽刚刚把孩子哄睡,听着院中静悄悄的,毫无困意。她不知道今夜来的是谁,也不知道楚明泽会做什么,她只是想等等看看。 突然,有人破窗而入,完颜幽眼神戒备,默默地护住了孩子。 来人身形高大,脸上戴着一张面具,看到完颜幽,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熟睡的孩子,嘀咕了一句:“走错了。”话落又从原路跑了…… 完颜幽感觉很怪异,下一刻,就听到隔壁有动静。 林秀清刚刚流产,身体极其虚弱,躺在床上昏睡,被人大力推醒过来。 看到床边的人,林秀清神色一惊:“你……你是谁?” 戴着面具的男人冷哼了一声:“长得这么丑,还敢肖想变成老子的女人!真是不要脸!叫醒你,就是想告诉你,你给我女人提鞋都不配!去死吧!” 林秀清猛然瞪大眼睛:“苏……苏棠?!” 男人冷笑,伸手把林秀清从床上拖了下来:“老子改主意了!上回那个贱人抓老子的女人!这回,老子陪他玩玩儿!” 是苏棠。 司徒禛奉命去给夜王府送信,苏棠风风火火地跑出门去买桌子,两个人正好撞上了。 楚明泽手下有不少死士,但司徒禛不是。这个替身,苏棠早就认识。 司徒禛武功不如苏棠,当时想跑被拦下,拿出那封信威胁苏棠。 结果是,苏棠徒手拧断了司徒禛的脖子,把他扔进了一口枯井之中。 再次出现在楚明泽面前的司徒禛,是苏棠假扮的。 安乐楼的常规操作。苏棠曾是楼主,比楚明泽大六岁,是他带楚明泽进安乐楼,易容,变声,这些都是苏棠教的楚明泽。 苏棠假扮一个他认识的,在楚明泽面前不需要露脸的司徒禛,轻而易举。 而楚明泽要求苏棠找来一个蒙璈的替身,把真正的蒙璈带走,当时苏棠很想大笑三声。 如今蒙璈在安全的地方,后面赶来的宋清羽和冰月已经跟苏棠碰过面,知道怎么回事。 今夜,宋清羽和冰月如楚明泽所料出现,而苏棠又来了这个地方,杀掉周围的死士,找上了林秀清。 完颜幽听着隔壁的动静消失,神色惊疑不定,抱着孩子坐在黑暗中。 “冰月姑娘,再不叫苏棠出来,我就……”楚明泽抓着假蒙璈的一只手,冷笑。 “呦!小贱贱师弟,这么想我呀?”怪异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苏棠提着林秀清,出现在冰月身旁,看着楚明泽瞬间变了的脸色,苏棠拔了冰月的剑,挥剑砍断了林秀清的一只手,朝着楚明泽扔过去。 “楚明贱,你的女人,长得可真美啊!哈哈哈哈!现在,立刻,给我跪下,学狗叫!不然,我就拧断她的脖子!” 247.没想到,我等你(一更) 世间事,但凡失败,总离不开三个字,“没想到”。 司徒禛是楚明泽的替身,也是楚明泽的心腹属下,本就是个高手。楚明泽交给他的任务只是暗中把信扔进夜王府,都不必露面,一闪而过的事。楚明泽没想过,他会失败。 楚明泽动手前已观察数日,不曾见苏棠出过门,那么他认为叶翎不允许苏棠出门,很合理,且是事实。但偏偏那日,叶翎让苏棠出门了,目的是为了买一张新桌子,原因是苏棠得意忘形拍坏了叶翎的桌子,如此巧合的事,楚明泽当然想不到。 更巧的是,司徒禛正好撞上了苏棠。楚明泽原本缜密的计划,就此被陡然扭转了方向。 方才楚明泽见到冰月的时候,认为苏棠就在附近,又没想到,苏棠会去抓了林秀清过来。准确来说,楚明泽想过,“家里”会被盯上,但他原本并不担心。 因为楚明泽早跟元烁说好的,叶翎那方一旦有人出现,他手中的人质足以掌控局面,让元烁看好“家”。有元烁和一众死士在,楚明泽并不认为会出任何问题。 但楚明泽没想到,他的师父元烁一时忘了他的交代,暗中跟着他,一起出来了。心还是好的,怕他这边出了什么岔子,却导致后方失守了。 楚明泽的那些死士,已经不是原来最得力的那一批,因为那批在先前都死得差不多了,如今这些武功能有多高?苏棠以一敌百都不是多大的问题,分分钟就给杀光了。 于是,苏棠听到楚明泽的“呼唤”现身,还给楚明泽带来了一点小小的“惊喜”,让楚明泽瞬间想要吐血。 林秀清可以死,但藏宝图不能“死”,所以,必须要救林秀清! 夜色深重,风寒月冷。 苏棠出现,张狂叫嚣,砍林秀清的手,扔在楚明泽面前,要求楚明泽跪下学狗叫。 楚明泽的面色有瞬间的扭曲,很快恢复如常,眼眸一缩,挥刀,砍掉了假蒙璈的一只手,朝着苏棠扔了过去,冷笑:“师兄,你这么着急过来救人,看来真是看上蒙婧了!那么我手里这位,就是你的弟弟!你敢杀林秀清,我就把蒙璈大卸八块!” 冰月低了头,看起来强忍着极大的怒意,无法面对这一切。 而苏棠看到楚明泽的举动,立刻变了脸色:“楚明贱,你再敢动他一下,老子弄死你!” 看到苏棠的反应,楚明泽冷哼了一声,手中的刀,放在了假蒙璈的另外一只手腕上,厉声说:“放了林秀清,否则,我再砍他一只手!到时候,他可就真成残废了!” 下一刻,楚明泽以为的是,苏棠一定会妥协,因为他们不可能看着蒙璈变成彻底的残废。 结果,惨叫声再次响起,来自苏棠手中的林秀清。 苏棠拿着剑,缓缓的,慢慢的,开始锯林秀清的另外一只手。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林秀清疼得死去活来,浑身颤抖,惨叫连连。 而这个时候,刚刚低着头的冰月,缓缓抬头,看向楚明泽。哪里是在强忍怒意?分明是在强忍笑意! 电光火石之间,楚明泽的脸色再次扭曲变形,因为他到此时才意识到,苏棠根本就知道,他手中的人质不是真正的蒙璈!刚刚就是在做戏! 苏棠怎么会知道的?楚明泽心中一沉!这件事,只有司徒禛和元烁知道,问题一定出在司徒禛那里! 就听苏棠再次开口,阴阳怪气地说:“事情按照主子的吩咐办好了。”分明就是司徒禛的声音,没有丝毫破绽! 楚明泽眼眸阴鸷!司徒禛去晋阳城,根本没有回来,回来的人竟然是苏棠假扮的!而他亲手把真正的蒙璈交给了苏棠,让他带走!苏棠找来的这个假蒙璈,本就是楚明泽的一个死士!楚明泽刚刚又自以为是地用假蒙璈威胁苏棠! 可恶!当下发生的一切,苏棠阴阳怪气的话语,嘲讽的眼神,就是对楚明泽最大的羞辱! 这对师兄弟自小相识,渊源不浅。但过去这些年,楚明泽只觉苏棠越来越疯癫,脑子病得越来越重,这固有的偏见印象,让他根本没有把苏棠放在眼里。 不是楚明泽不够谨慎,是苏棠的神经病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真正的内心,却同时做到了让人忽视他真正的实力,包括原本该对他了解颇深的楚明泽在内。 回忆如潮,涌入脑海。楚明泽并没有真的忘记,其实苏棠也是他成长到今日,事实上的师父之一!他的很多东西,是苏棠教的!过去这两年,苏棠被抓,甚至楚明泽一度认为苏棠已死,再出现时,苏棠去救蒙婧,也没在楚明泽手中讨到什么好处,那次更让楚明泽意外的是蒙婧的勇气和心智。 可楚明泽此时才想起,少年时,他跟随苏棠,曾经发自内心地认为,苏棠就是暗夜中的王者…… 因为苏棠不喜欢见光,不喜欢白天出来走动,他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执行任务,他通过高超的易容术变声术,假扮着形形色色的人,为了达成一个目标,他什么都做过。 安乐楼不是杀手组织,雇主的要求五花八门。苏棠厌恶自己的人生,却在暗夜时分,变成别的人,体会着别人的百态人生。据楚明泽所知,苏棠执行任务,从无失败,唯一一次失败,也是最后一次,就是碰上了叶翎。 而这一次,楚明泽自认为缜密的计划彻底失败,失败的原因是,他一直认为叶翎才是他的对手,根本没有把苏棠当做需要重视的敌人。 电光火石之间,楚明泽想了很多,冷静下来就知道,他输得不冤,因为这对苏棠来说,不过是个并不复杂的任务。 但是,楚明泽绝对不会甘心接受这样的结果。 “师兄高招,我很佩服。”楚明泽说着,扔了手中的假蒙璈。 苏棠冷笑,把林秀清的另外一只血淋淋的手,扔到了楚明泽的脸上! 楚明泽没有闪躲,被砸了一脸血,好不狼狈。 “给我跪下!”苏棠冷声说。 楚明泽膝盖一弯,跪在了苏棠面前:“求师兄放过秀清,你知道的,她的父母因我而死,我有愧于她,答应过,好好照顾她。” 苏棠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楚明贱,别搞笑了!你这种贱人,会在乎小时候想救你却没有成功的无用之人吗?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德性?这个贱女人身上,定然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对不对?” 楚明泽眼底闪过一道暗光,那个花瓶已经落到叶翎手中,绝对不能再让苏棠知道藏宝图的事!否则,他想做的事情,就彻底完了! “你还求我放了她?老子都没打算放过你!”苏棠冷声说着,手中的剑,刺入了林秀清左肩。 利剑入肉的声音,在夜色之中,听起来很渗人。 林秀清再次惨叫,声音沙哑,想要晕死过去,身体的疼痛却让她异常清醒。 “林秀清,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说,你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楚明泽想要的?不说,我就杀了你!”苏棠说着,又是一剑,刺入了林秀清右肩。 楚明泽跪在地上,垂着头,紧握着拳头,没有动。他的武功并不比苏棠更高,以苏棠的性子,真的有可能杀了林秀清,他绝对不敢轻举妄动。但林秀清为了活命,不会交出藏宝图,却一定会说出藏宝图这件事! 下一刻,林秀清声音颤抖着说:“我说……我说……我是前朝贵族后裔……前朝皇室的宝藏……藏宝图……在我手里……” 苏棠眸光微眯,前朝宝藏?藏宝图?他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倒是解释了楚明泽为何留了林秀清这么多年。 “楚明贱,你要宝藏干什么?想造反?当皇帝?”苏棠看着楚明泽冷声问。 楚明泽没有回答。 “说,藏宝图在哪里?”苏棠再问。 林秀清咬着牙,不肯再言语。她认为,苏棠知道她手里有藏宝图,一定会动心,只要她不说,就能活命。 楚明泽也是这么认为的,而楚明泽现在在等一个人,一个扭转局面的人。 “放了林秀清!”元烁饱含怒意的声音在楚明泽身后响起,而他手中押着完颜幽,完颜幽还抱着一个孩子。 往事重演。上一回在海上,楚明泽拿完颜幽的孩子威胁蒙婧,这一回,又来了。 楚明泽等的就是元烁。他知道元烁没有按照计划行事,但看到当下的局面之后,如果元烁脑子没有进水,应该知道怎么做。 苏棠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完颜幽,冷哼了一声:“开什么玩笑?拿你们自己的人来威胁我?楚明贱,你当老子是观世音菩萨?什么阿猫阿狗的命都在乎吗?” 楚明泽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苏棠神色平静地说:“师兄,我知道你不在乎,但你的女人,蒙婧她在乎。师兄上次英雄救美,命都不要了,想必蒙婧很感动,愿意以身相许吧?否则师兄这次也不会这么上心跑来救蒙璈。先要恭喜师兄抱得美人归,蒙大小姐是我也很佩服的一个好姑娘,请师兄千万好好珍惜。这位是谁,师兄知道,完颜幽,蒙大小姐的朋友,先前帮过你们的。当然,这孩子我不会杀,但如果今日师兄非要跟我再闹下去的话,这个女人,我倒是不必留着了。” 苏棠面色阴沉:“楚明贱,你果然是个贱人!你留着完颜幽,放任她接近蒙婧,就是为了今日吧?” 楚明泽点头:“没错,这一点,我承认。废话不言,完颜幽换林秀清,很简单。” “看来,你对藏宝图是非要不可啊!”苏棠幽幽地说,“可我女人不在这儿,我为什么要救一个跟我毫无干系的女人?你有种就把完颜幽杀了,反正等我回去,我女人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的确,你不说,冰月姑娘不说,蒙大小姐不会知道完颜幽死在你面前你都不救。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蒙大小姐知道这件事。她是个善良的人,你觉得她会无动于衷吗?还是你想让她知道,你还是原来的苏棠,冷血无情,一点儿都没变?” 苏棠回头,看向了冰月。他是真的懒得管完颜幽母女死活,但似乎蒙婧真的会在乎这件事。想让楚明泽死,不太可能,元烁的实力在他们之上,真打起来,会有点麻烦。 冰月点头,宋清羽压低声音,在苏棠耳边说了一句话:“换两个人。” 苏棠回头,看向楚明泽,叹了一口气说:“唉!也是没办法!我女人是菩萨心肠,我还真怕你这个贱人事后挑拨离间,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再说了,我也不想把这个恶心的丑八怪带回家里去,反正叶翎那个鬼丫头不缺钱,也不需要什么前朝宝藏,不像你这个阴沟里的老鼠,总想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对于苏棠的羞辱嘲讽,楚明泽始终面色如常,就听苏棠接着说:“别废话了,老子可以答应换人,但要换两个!用完颜幽和她的女儿,换林秀清!” 苏棠是真的不想管完颜幽母女,否则他去抓林秀清的时候,就可以把她们“处理”掉,弄到自己这边来。以他的性格,若是冰月和宋清羽不在,他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但冰月和宋清羽的存在,提醒苏棠要考虑蒙婧的想法。 苏棠估摸了一下,楚明泽计划失败了,但这对师徒的命今夜没有把握取到,那不如趁机把完颜幽母女弄过来,省得这种破事下次还会发生。 完颜幽眸中出现了一丝希望。这是她带着孩子,摆脱楚明泽的一个机会! 但楚明泽立刻表示了反对:“不可能!一个换一个!” “不要跟老子讨价还价!”苏棠冷声说,“给你三息时间考虑,不答应,老子杀了林秀清就跑,到时候,你还是会继续留着完颜幽母女!” 楚明泽脸色铁青,却也无力反驳,因为事实如此。 元烁怕苏棠发疯,真把林秀清给杀了,在楚明泽耳边冷声说:“你还犹豫什么?真不明白你为何留着这个女人和孩子!把这些累赘甩掉!” 楚明泽深深地看了一眼完颜幽怀中的孩子,拳头握了又松:“好,换人!” 楚明泽话落,元烁放开完颜幽,推了她一把。 与此同时,苏棠也把林秀清给扔下了。 完颜幽抱紧手中的孩子,朝着苏棠这边走。 林秀清一身是血,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往楚明泽这边跑。 在林秀清和完颜幽擦肩而过的时候,元烁和宋清羽同时飞身而起。 元烁抓住林秀清的同时,手中一排毒针朝着完颜幽的后心射了过去! 而宋清羽挥掌,打落了元烁的毒针,提着完颜幽,快速离开。 “走!”楚明泽眸光幽寒地看了苏棠一眼,跟着元烁一起,飞身远去。 苏棠看着他们的背影,并没有去追。双方人数相当,但对方的元烁武功最高,真打起来,最后一定是两败俱伤。 安乐楼的习惯,任务目标已达成,不要节外生枝。蒙璈安全了,楚明泽逃不出苏棠的追踪,下次再战。 完颜幽抱着孩子,神色不安地站在冰月身旁。 冰月听叶翎和蒙婧都说过完颜幽的事,微叹一声说:“你安全了,放心吧。” 完颜幽瞬间泪流满面,哽咽着说:“谢谢……谢谢你们……” “少废话!”苏棠冷冷地看了完颜幽一眼,“你若是敢帮楚明泽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老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完颜幽摇头,今夜的事情,对楚明泽来说都是个意外,楚明泽并没有对她说什么,说了也没用。她已认清楚明泽的真面目,如今只想摆脱他。 “走!”苏棠又看了一眼楚明泽离开的方向,眸低闪过一抹诡异的笑意。 楚明泽之前把他养的转生蛊以及虞天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去,这会儿丢了完颜幽母女,好在救回了林秀清,藏宝图还有希望,损失不算太大。 师徒俩带着林秀清,去了海边的黑水崖洞。 元烁扔下林秀清,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石壁:“可恶!苏棠到了你身边,你竟然都毫无所觉?” 楚明泽闻言,冷冷地说:“若是师父照原计划守着林秀清,也不会出这种事!” “你为什么不把林秀清提前送到这里来?”元烁怒喝。 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楚明泽自信,抓到蒙璈就万无一失。他把虞天放在这里,是让虞天指导他的两个属下在制毒。 师徒俩因为再次的失败,互相迁怒指责时,地上的林秀清,身子一颤,仅剩的右眼和没有眼珠子的左眼,鼻孔,耳朵,嘴里,都流出了黑血,她死死地盯着楚明泽,叫了一声:“阿……阿泽……” 楚明泽低头,神色大变,连忙俯身过去查看,就见林秀清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可林秀清的双手都被苏棠连腕切掉,楚明泽没有办法给她把脉,不知道她到底中了什么毒,但一定是苏棠下的,延迟发作的剧毒! 楚明泽连忙倒出一堆各种解药,塞到林秀清口中,大半都混着黑血被吐了出来。 “阿……泽……”林秀清努力地抬起血淋淋的手臂,想要触碰楚明泽。 楚明泽按住林秀清,神色急切地说:“把藏宝图给我!” 林秀清吐着血,看着楚明泽,喃喃地说了三个字:“我……等……你……”话落,头一歪,咽了气!死状可怖! 此时正在回晋阳城的苏棠,背着蒙璈,嗨嗨地往前飞奔:“老子说了要杀那个丑八怪,楚明贱你当老子跟你闹着玩儿呢!想要藏宝图?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哈哈哈哈!” ------题外话------ 还有二更,晚一点,谢谢支持(^▽^) 248.师徒,姐夫和小舅子(二更) 月黑风高,惊涛拍岸。 黑水崖洞中,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林秀清右眼凸出,七窍流血,死状渗人。 元烁面色铁青。 楚明泽静默不语。 多年的筹谋,毁于一旦。 楚明泽在林秀清身上花费的时间成本太大了。他连做了近十年的戏,原本成功在望,一下子,全废了。 这种极度失落,瞬间崩溃的心情,这辈子还是头一回。 即便楚明泽不曾对林秀清有过真情实感,但欺骗林秀清,是他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充分体现了他是个极其有耐力的人。可惜,耐力再好也没用,紧要关头一个不慎,十年的心血筹谋,悉数化为梦幻泡影。 师徒俩都不想说话,静静地坐着,与林秀清的尸体为伴,一直到天亮。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茫茫大海。 朝阳从海平面一跃而出,新的一天开始了,楚明泽却头一次感觉到了迷茫。闭上眼睛,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如苏棠所言,寻找前朝皇室的宝藏,当然不可能是因为缺钱花,因为爱财。师徒俩是为了他们的大事。这所谓的大事,自然就是欲望的顶端,得到权势,成为王者。 楚明泽从一开始目标就很明确。他本就是南楚正统皇室后裔,却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只能当个被流放的世子。从小的遭遇让他明白,实力和权势的重要性,弱者没有活着的资格。 为了这件事,楚明泽作为平王世子,那些年看着他的父亲楚南沣暗中密谋造反,没有插手,因为若楚南沣成功了,对他来说是好事。 为了这件事,楚明泽不惜让楚南沣亲自去试验转生蛊,若是成功,南楚就尽在掌握。 可惜,都失败了。 转生蛊,是楚明泽得到权势的一个途径。一旦成功,就可以利用这种东西,将三国的皇帝都变成自己的人,看似异想天开,但其实是可以实现的。这种逆天之物,一旦完全掌控,应用自如,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变得轻易而举。 前朝宝藏,是另外一个关键。无尽的财富可以培养起强大的势力,就这么简单。 楚明泽这些年对林秀清的耐心,是因为他同时在等待转生蛊的成功。在他的计划之中,转生蛊成功,给林秀清转生之后,藏宝图随即就能到手,而他接下来所有的计划,都可以全面铺展开来。谁阻挡他的路,他就用转生蛊给挡路之人换个芯子,一切麻烦,都会变得简单至极。届时,他将会成为无敌的王者,不需要打仗,就可以坐上天下之主的位置! 这,就是楚明泽的终极目的。 作为实现目标最关键的两部分,一是转生蛊,一是藏宝图。 如今一半藏宝图,随着林秀清的死亡彻底消失。另外一半,在西夏国西凉城的宁王府中。 而转生蛊,迄今为止,尚未成功过。就算这次养出了蛊,也需要试验是否可以转生成功,最理想的是一次成功,但之后,他又需要想方设法去取百里夙的血,再等上三个月,养出转生蛊,给自己用,彻底摆脱现在的身体和身份,以及苏棠和叶翎对他的追踪。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原先还不如。楚明泽内心满是挫败,他机关算尽,每每到了紧要关头,都功亏一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就是从叶翎毁灭平王府,他们夫妻又灭了安乐楼之后开始的。否则,原本楚明泽是有靠山,有势力的。不会如当下这样,躲躲藏藏,疲于奔波,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上。 “师父,对不起,这次是我计划不够缜密。”楚明泽开口,声音低沉,先跟元烁致歉。他已冷静下来,如今元烁对他很关键,不能再窝里斗。 元烁冷哼了一声,看着楚明泽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师父的意思是?”楚明泽垂眸问。 “我们在藏宝图上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不能就此放弃!这半块没了,另外半块一定要拿到!半块藏宝图兴许也能看出宝藏所在之地的重要线索!”元烁冷声说。 “徒儿也是这么想的。”楚明泽微微点头,“如今叶翎那帮人,很可能还不知道那个花瓶的事。若他们知道,苏棠就不会选择杀掉林秀清了。” “如此最好,想个办法,把那个花瓶拿回来!”元烁冷声说。 楚明泽沉默片刻后,叹了一口气说:“先前我屡次自作聪明,最后坏了事。接下来,都听师父的。” 元烁拧眉:“你骨子里太自负了!不然不至于会如此!” “是,我知道错了。”楚明泽垂头说。 “那个花瓶的事……”元烁眼眸微闪,“你不必管了,交给为师!” “好。我相信师父,一定有办法拿到的。”楚明泽说。 楚明泽突然示弱,交出决策权,是在算计元烁。 楚明泽没有忘记,上一次说起那个花瓶,元烁表现有些异样,似乎有什么底牌,并不想让他知道。元烁真正的来历,和他背后的势力,楚明泽也不清楚。 如今楚明泽遭受连番重创,元气大伤,接下来,他觉得该让元烁真正出点力了。 “转生蛊再过三日就该成了吧?”元烁说,“这一次,你要直接用,还是再找人试试?” 楚明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找人试试吧,徒儿不敢直接用,出一点差错,命就没了。” “林秀清已死,你拿谁来试?”元烁问。 “我早有准备,有个最合适的人选。”楚明泽说。 “再等三日,为师看看转生蛊怎么样,若是成了,为师就去西凉城取那个花瓶。”元烁说。 楚明泽听出了元烁语气中的自信,再次确认,元烁应该还有很厉害的底牌,只是之前不想让楚明泽知道,任何事都想利用楚明泽来达成目的,他自己后面的人藏得很深。 楚明泽把林秀清的尸体,扔进海中。他又回了一趟原来住的地方,收拾东西。 完颜幽的房间里,还有许多小孩子的衣服,都是楚明泽买回来的。地上滚落了几颗夜明珠,是元烁抢来的叶尘送给妹妹的礼物。 楚明泽在桌边坐下,身旁就是孩子的摇篮,他眼眸阴鸷,伸手轻轻推了一下。 摇篮微微晃动,里面的夜明珠来回滚动,楚明泽低声自语:“完颜幽,你欠我的,给我等着……” 晋阳城,夜王府。 蒙婧已连续几日没有合眼。蒙璈被抓,苏棠失踪,这两件事同时发生,让她很崩溃。 上一次蒙婧自己被抓走,她很坚强,即便在楚明泽手中等死的时候,都没有流过眼泪。 但这一次,她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因为蒙婧宁愿自己出事,也不希望她的弟弟和她的丈夫出事。她性格如此。 饶是心里难过担忧,蒙婧也只头一天乍闻蒙璈和苏棠出事的时候在叶翎面前哭过一回,后来都只背地里默默流泪,见到叶翎的时候,总是平静的,依旧日日为家里剩下的人做饭炖汤,细心地照料叶翎的生活。 叶翎没有说不让蒙婧做这些事,虽然从来也不是必须她来做的。这个时候,蒙婧找点事情做,对她自己的心情也是个纾解,不然闲着定会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 冰月和宋清羽离开去东部海边,已经三日过去,也没有任何消息。 家里安静下来,一开始很烦苏棠的风不易,昨日突然说了一句:“那个神经病不聒噪了,一时还有点不习惯。” 当时坐在旁边的蒙婧,眼圈儿微微泛了红。她知道苏棠毛病很多,问题很大,但还是坚定地跟了他。到这次分开,蒙婧才真正意识到,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比她原本以为的更加重要。只要苏棠能平安回来,蒙婧决定,便是他一辈子都没有改变,一直疯疯癫癫的,她都认了。 又是一天过去,到了入夜时分。 蒙婧精心做了几道菜,但只她和风不易,以及南宫珩和叶翎四个人吃。 原本在饭桌上,苏棠总是像没骨头一样黏在蒙婧身上,丝毫不管蒙璈的眼神能把他身上戳个洞。冰月总是活跃气氛的那个,有她在大家都会很开心。而蒙璈总是想要讨好冰月,每一次却都能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的方式,触到冰月的雷点。但蒙婧在旁边看着,倒是觉得蒙璈和冰月之间蛮有意思的,欢喜冤家一样,让冰月好好调教一下蒙璈这个木头最好。 思绪纷杂,一时间,蒙婧食不知味。 “小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风不易忍不住问。 叶翎摇头,把盛好的汤放在南宫珩面前:“不会出事,好好吃饭。”这几天,她一直在想那天发生的事,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如果她猜对了,非但不会出事,甚至结果会对他们有利。 叶翎没有多说,毕竟只是猜测,怕给了蒙婧希望,后面得到更大的失望。但就叶翎自己而言,一直以来,她没有小看苏棠。当初选择把苏棠放出去,就是因为在她看来,苏棠是用来对付楚明泽的一个变数。他是神经病,只疯,但不蠢。 当初那一次,叶翎和南宫珩能够抓住苏棠,主要的原因是苏棠没有把南宫珩当敌人,对南宫珩没有戒心,对他自认为是属下叶翎也没有戒心,又不知道这两个黑心的混到了一起去,结果被摆了一道。因为过去的一些事,叶翎甚至觉得,苏棠是把南宫珩当朋友的,南宫珩对苏棠也有一分悲悯之心。 所以,叶翎希望,这个变数,这一次,可以给她惊喜。 “蒙姐姐,吃点肉。”叶翎给蒙婧夹菜。短短几天,蒙婧瘦了一圈儿。 叶翎话落,就听门外传来苏棠阴阳怪气的声音:“我都失踪了,你们还有心情在家里吃肉?!气死老子了!” 蒙婧神色一震,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起身跑了出去。 月光皎洁,银辉遍地。 苏棠穿着强迫宋清羽跟他换来的一身墨衣,站在院子里,披着长长的头发,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忧伤地欣赏着月光,语气幽幽:“唉,我就不该回来,我就该跳海喂鱼,反正也没人惦记我。” 蒙婧跑过来,扑进了苏棠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苏棠瞬间乐开了花,心爱的女人投怀送抱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就在苏棠打算来个亲亲一解相思的时候,蒙婧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弟弟呢?” 苏棠放开蒙婧,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蒙璈死了!你不是说,我就是你的小弟弟吗?” 蒙婧一听,泪流满面:“小璈……” 苏棠又瞬间后悔,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胡乱地给蒙婧擦着眼泪,连忙说:“别哭了别哭了!蒙璈那个混蛋好好的,没死!你再敢哭我现在就去把他宰了!” “真的?”蒙婧泪眼朦胧地看着苏棠。 苏棠头一回从蒙婧眼中看到了对他的依赖,这种感觉,让他心里有点酸酸的。 “当然是真的!小白脸,把人带上来!” 苏棠话落,宋清羽面无表情地抱着蒙璈进了院子,把一直昏迷着的蒙璈往地上一放,宋清羽继续往前走,进了主院正厅,吃饭去了。 他们是一起回来的。之所以没有一起出场,因为苏棠这个神经病专门安排了出场顺序,说要给他的女人一个惊喜。首先他自己出场,先跟蒙婧团聚,不准其他人出现打扰他们。等他下令的时候,宋清羽才能把蒙璈带进来。 至于冰月和被他们带回来的完颜幽母女,此时还在院子外面“候场”…… 这次苏棠立了大功,宋清羽和冰月就随他抽风了。 蒙婧看着蒙璈,神色一喜:“小璈!” “你让开,我把他弄醒。”苏棠说着,拿出一个药瓶来。 蒙婧连忙往旁边让了让,苏棠俯身,倒出一颗药丸,捏住蒙璈的下巴,塞了进去。 其实蒙璈如今昏迷,不是楚明泽给他下的药效果一直持续到现在,是苏棠给他下的。迷药和解药都是冰月给的。 苏棠的目的很简单,救人要有仪式感,他要在蒙婧面前让蒙璈醒来,心服口服地管他叫姐夫,咩哈哈! 蒙璈服下解药,幽幽醒转,蒙婧喜极而泣:“小璈,没事了!” 蒙璈坐起来,眼神一时有些迷茫:“谁救的我?” 苏棠微微仰头,蒙婧拉住了他的手,对蒙璈说:“是苏棠把你救回来的。” 蒙璈看着苏棠皱眉不语,苏棠轻哼了一声说:“一家人,应该的!你不认我这个姐夫没关系,反正我是认你这个小弟的!”瞬间树立起一个高风亮节,宽容大度,任劳任怨的姐夫形象。 蒙璈垂眸:“谢谢。” “谢就不用了。我就问你一句,你现在觉得我配得上你姐吗?”苏棠看着蒙璈眼眸幽深地问,这件事,对他很重要。 蒙璈被蒙婧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苏棠问:“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苏棠闻言,瞬间火了:“你这个混蛋!老子为了救你,上刀山下火海……” 蒙婧哭笑不得,拽了苏棠一下:“好好说话!” 苏棠轻咳两声:“有点夸张哈?我重新说!你这个混蛋,老子为了救你,跟楚明泽那个贱人几番斗智斗勇,不能在家陪你姐睡觉,吃不好睡不好……” 蒙婧瞪了苏棠一眼:“正经点儿!”什么都能扯到一起睡觉上,也是醉了! 苏棠一本正经地说:“我这回说的绝对是大实话。你别打岔,让我说完。你这个混蛋,老子为了……算了算了不说了!反正老子就是要当你姐夫,怎么着吧?你说实话!我就让你说实话!说完了咱俩练练,今儿不把你给打服气了,老子不姓蒙!” 蒙婧扶额,好吧,苏棠还真打算“嫁”给她,把自己的姓都改了…… 蒙璈看着苏棠,面无表情地说:“说实话,姐夫你真的是个神经病。” 249.叶傲月,叶尘(一更) 蒙璈话落,转身往房间走去。 苏棠眨了眨眼睛,抱着蒙婧,嘿嘿一笑:“姐姐,你听见了没?他刚刚主动叫我姐夫,他认我了!” 感觉到苏棠的开心,蒙婧笑着点头。 “不过,明日我还是要找他练练,好好教教他,怎么对付楚明泽那个贱人,这个我很擅长!若他下次再被抓,让你担惊受怕可不行!”苏棠很嘚瑟地说。 “好。”蒙婧点头,往院门口看了一眼,“怎么不见冰月?” “管她呢!姐姐我想你了,好想好想!我困了,我们去睡觉!”苏棠话落,扛起蒙婧就跑。 正好进门的蒙璈回头就见苏棠用土匪抢姑娘的姿势把他姐姐带走了,当时脸又有点黑,微微摇头,叹气,姐大不由人,看上神经病,罢了罢了。 外面的动静,叶翎和风不易都听到了,第一个进门的宋清羽已跟叶翎讲了事情的经过。 见蒙璈归来,叶翎笑着说:“蒙蒙,你没死,可喜可贺。” 蒙璈嘴角微抽:“谢了。” “冰月呢?”叶翎问。 蒙璈皱眉:“我不知道。”作为当事人,他除了知道自己被楚明泽抓走之外,后面的事一无所知。 “妹妹,我在这儿呢!”冰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叶翎看过去,就见她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对叶翎来说并不陌生的人,完颜幽。 方才通过宋清羽的讲述,叶翎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并不意外。 “冰月……”蒙璈想让冰月给他解惑。 冰月却根本就没看蒙璈,抱着孩子到叶翎身旁去,笑着说:“妹妹你看,这个孩子长得好漂亮啊!” 虽然叶翎早知道完颜幽生了女儿,却是头一回见到。 算算时间,这个孩子都快满周岁了,长得很像完颜幽,粉雕玉琢,看着就让人喜欢。 不过叶翎现在不方便抱,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孩子秀挺的小鼻子,孩子咯咯笑起来,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说着叶翎听不懂的话。 叶翎转头看向完颜幽,完颜幽膝盖一弯,对着她跪了下来:“夜王妃,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叶翎摇头:“不必如此,起来坐吧。” 南宫珩放下筷子,起身回了书房。 宋清羽微笑起身:“小叶,你们聊,我去换身衣服。”他的干净衣服被苏棠给抢走了,现在身上的衣服让他很不舒服。 风不易也起身跟着宋清羽走了。 蒙璈皱眉,见冰月连眼神都欠奉,只顾着逗孩子,他又着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追着宋清羽去问。 剩下了叶翎和完颜幽以及冰月。 完颜幽这才落座,微微垂眸说:“谢谢你们,这回救了我和孩子。” “所以,原本楚明泽会伤害你们?”叶翎问。 完颜幽摇头又点头:“暂时没有,但我觉得,这是迟早的事。” “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叶翎看着完颜幽说。 完颜幽轻轻颔首:“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个问题,楚明泽为何一直留着你和你的女儿?”叶翎问。 客观来说,完颜幽实力不济,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对楚明泽来说,是累赘,不符合他从来不做多余之事的性格。 叶翎问这个问题,就是想知道,完颜幽跟随楚明泽的始末。 完颜幽明白,她略略沉吟了片刻,从她头一回跟楚明泽产生交集开始讲起。那个时候,虞天和虞澍姐弟还在一起,完颜幽挺着大肚子,是虞天的奴婢,因为秦忆如欺辱她,楚明泽现身相护,佯装他看上了完颜幽。 当时楚明泽的目的,是通过完颜幽,拿到转生蛊的蛊方。 因为虞家姐弟跟叶翎和南宫珩之间对立的关系,后来的很多事情,并不全在楚明泽掌控之中,却对他有利,虞天成了他的俘虏,他不再需要完颜幽去帮忙窥探蛊方。 完颜幽生产,木苍归来,因虞天挑拨,误会她与楚明泽有染,对她极尽羞辱,完颜幽怒杀木苍后,因感激楚明泽的救命之恩,奉他为主。 但之后的很多事,让完颜幽渐渐认清了楚明泽的真面目,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危险,想要摆脱,却没有机会。 这一次,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她就这样带着孩子脱离了楚明泽的掌控,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冰月听着完颜幽讲述她与木苍的事,不由唏嘘不已。前面一个楚明寅,后面一个木苍,接连遇人不淑,完颜幽的遭遇相当凄惨。 完颜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原来也不懂,楚明泽为何要留着我们母女。蒙婧出现后,我不忍心她被杀掉,曾暗中帮助过她,后来,楚明泽就拿我和我的孩子来威胁蒙婧,包括这次。” 叶翎若有所思:“当下他需要你们母女当人质,利用了你的善良。但在这之前,他应该算不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当初他留着你,或许是因为孩子,需要你给孩子喂奶,照顾孩子。至于孩子,他或许真的喜欢吧。” 完颜幽神色微怔,苦笑:“其实,我一直也觉得,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我的孩子。在孩子面前,他是不同的,会温和许多。每次外出,都会给孩子买新的衣服回来。但我不太懂,这孩子的生父是木苍,真的跟楚明泽没有关系,他那种做事不择手段的人……” 叶翎微微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不择手段并不等于十恶不赦。孩子天真纯净,或许让他有什么触动,在不影响他的正事的情况下,留着也属正常。若是他连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都要杀死的话,那就真是畜生了。” 听了完颜幽的讲述,叶翎偏向于认为,楚明泽对完颜幽或许有利用之心,但对这个孩子,似乎没什么不好的居心。这么小的孩子,对他只是累赘,没有助益。 不过,一件事说明不了一个人的人品。好人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做坏事,但坏人往往有很多面,偶尔做个好事,依旧是坏人,并不冲突。 搞清楚完颜幽的经历后,叶翎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完颜幽闻言,沉默下来。 便是完颜幽曾经帮过蒙婧一回,这一次,宋清羽和苏棠把完颜幽母女从楚明泽身边安全带走,算是报答过了。 叶翎喜欢完颜幽的孩子,对完颜幽的遭遇也十分同情,但日后的事,她想听听完颜幽的意愿。 完颜幽起身,又在叶翎面前跪了下来,垂着头说:“我实力很弱,孩子还小,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但若是我带着孩子到外面,怕是不会有安宁日子过的。” 冰月点头,的确如此。完颜幽长得一张祸水容颜,这样的女人,若是没有强大的势力护着,不会有好下场。她本是皇室金枝玉叶,流落民间,早晚会成为民间强者的禁脔。 便是完颜幽毁了自己的脸,可孩子呢?孩子天生是个美人胚子,等孩子渐渐长大,她能护得住吗? “夜王妃,我一直对你很敬佩,你是真正的强者,我恳求你,收留我的孩子。”完颜幽沉声说。 冰月蹙眉:“收留你的孩子?那你呢?” “我……”完颜幽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只要孩子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没关系。我实力低微,留下只会成为累赘,没有资格求夜王妃收留。” 不管楚明泽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完颜幽都不想让孩子再跟他沾上一点关系,将孩子托付给叶翎,是完颜幽能想到的孩子最好的归宿了。 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一身晦气,什么事都做不成。她曾有一段时间,想过要变强大,保护她的孩子,但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她清醒地意识到,孩子等不起。她给不了孩子安宁的生活,温暖的家,因为她自己都没有家。 完颜幽依旧想要变得强大起来,但她有自知之明,她再努力,也不可能超越叶翎这样的奇女子,更不可能拥有叶翎这样强大的背景。便是她个人变成一个高手,也不可能护着孩子一世安乐无忧,因为孩子长大要嫁人的,亡国公主的女儿,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早晚会出问题。 完颜幽也没想过再嫁人,所以她的孩子跟着她,不可能得到一个完整的家。但她想给她的孩子求一个家。至于她自己,若是也留下,对孩子没什么好处,她也没有这个脸面求叶翎庇护。 许是因为怀了身孕,即将成为母亲,叶翎能理解完颜幽的心情。 可怜天下父母心。叶翎知道,若是她现在说一句,让完颜幽自尽,她就收养这个孩子,完颜幽都不会犹豫。 不过,事情倒也不至于如此。 叶翎微叹一声说:“你起来吧。”又看了一眼冰月怀中可爱的孩子,叶翎说,“你的孩子,我可以留下。至于你,暂时留下吧,孩子这么小,我怀着身孕,也没有多少精力亲自照顾她。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孩子你给我了,日后你若想走,我不拦着,但你不能带着孩子走。” 完颜幽点头:“我知道,谢谢……谢谢你……” 叶翎的话,完颜幽只觉得高兴,因为这表明,叶翎真的要收养她的女儿了。完颜幽没觉得伤心难过,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头一回,发自内心地觉得真正的安心了。 “姐姐,你得空指点一下她练功。”叶翎对冰月说。 冰月点头:“好啊!” 完颜幽神色微喜:“谢谢秦小姐,我一定会努力练功的!” “希望你记住一点,这是为了你自己。”叶翎看着完颜幽说,“你如果不想一辈子依附别人生存的话,不想再遇见下一次楚明寅,下一个木苍的话,就对自己狠一点。” 完颜幽还有救,她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只是暂时没有这个能力,而她的这张脸对她来说又是个灾祸。若她一来,就哭哭啼啼的求叶翎收留庇护,打算赖上叶翎的话,叶翎顶多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她们安顿下来,不会管太多,毕竟谁也不欠谁的。 到目前为止,完颜幽经历苦难,但本心不改,实属可贵了。 “姐姐,你带她们去安顿一下。给孩子添置些衣服。”叶翎对冰月说。 冰月笑着点头:“好!”她对叶翎的安排很赞成。 叶翎伸手过去,孩子小手抓住了叶翎一根手指晃了晃。 “还没问,她叫什么名字?”叶翎问完颜幽。 完颜幽从地上站起来,叹了一口气说:“我给她取名叫做傲月,没有姓。” 叶翎轻笑;“你的姓不好,听着总觉不太吉利,既然你把孩子送我了,就让她姓叶吧。” “妹妹,为何不是姓南宫?”冰月问。 叶翎笑着说:“我肚子里这个姓南宫,小月儿就跟我姓。” 完颜幽连连点头:“好!” “叶傲月,很好听,跟我名字重了一个字呢。”冰月笑着说。 冰月带着完颜幽和孩子去安排她们的住处,叶翎起身到书房,见南宫珩正在写字。 纸上都是一些符号,是叶翎最近教南宫珩的英文子母。现在南宫珩屏蔽了外面的人和事,但处于一个学习能力极强的时候,能看的书都看完了,绘画,雕刻,都做到了极致,叶翎突发奇想,教南宫珩学一下英文。这是一种全新的语言,到时候可以成为他们夫妻之间专属的语言,想想也蛮有意思的。南宫珩学得很快,不过他不喜欢读,只喜欢写。 晚些时候,其他人得知叶翎收养了完颜幽的女儿,都不意外。 救人归来成功坐稳姐夫位置的苏棠,第二天就找了蒙璈打架。 结果毫无悬念,姐夫就是姐夫,小舅子被打得很挫败。 “以后姐夫罩着你,哈哈!”苏棠嘚瑟之气呼呼呼往外冒。 再过几日,就是原定的苏棠和蒙婧成亲的日子。虽然中间有点小风波,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这日再见宋清羽的时候,宋清羽说:“算算时间,楚明泽第二次养的转生蛊,该成了。但林秀清已死,楚明泽会用在谁身上?” 叶翎摇头:“不知道,希望他这次依旧失败。再过一个月,我养的转生蛊也该成了。” “还有藏宝图。林秀清一死,应该是不存在了。楚明泽想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宋清羽说。 叶翎点头:“找宝藏,自然是为了做大事。当初他试图让他爹取代楚皇,不过失败了。” “他暗中筹谋的事,说到底,是被你和阿珩给破坏了。你们就是他的克星,他做什么都绕不开。”宋清羽说。 “楚明泽那个人,我也算有点了解,他不会被情绪左右。所以我们一次一次坏了他的事,这一次你们杀了林秀清,导致他等了这么多年想要的藏宝图功亏一篑,他不会为了报复而报复,那样对他没好处。但他要做的事,是不会放弃的,只是被我们逼着,走的路越来越窄,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叶翎神色微凝。 此时,被叶翎提起的楚明泽,并没有离开,依旧在晋阳城东部海岸边的黑水崖洞之中。 而今夜,转生蛊就该成了。他要等蛊成之后,进行他下一步的计划,很关键。 元烁也没有离开,入夜时分,师徒俩在崖洞口席地而坐,喝着酒,听着下方惊涛拍岸。 崖洞中点了油灯,转生蛊的那个小罐子,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地上放着,再过两个时辰,就该成了。 虞天在崖洞深处,她失去了双手双脚,在口头指导楚明泽两个懂医毒的手下制毒。 时间似乎慢了很多,师徒俩一开始还在聊天,后来没话说,就各自靠着一边石壁假寐。 子时降至,两人都睁开眼睛,看向了那个小罐子。 楚明泽深吸一口气说:“我养蛊的方式没有任何不对,只要有蛊虫出现,就是成功了。”成功的转生蛊不必再密封,可以一直活着,直到用上。 元烁点头:“时间到了,开吧!” 楚明泽慢慢地打开罐子,元烁举着一盏油灯凑近,师徒俩瞪大眼睛往里看。 看来看去,看去看来,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仿佛昨日重演,小罐子里除了血水之外,什么都没有…… 筹谋多年,转生蛊和藏宝图是他们接下来一切事情继续的关键,结果,藏宝图“死”了,转生蛊又没“生”!等一个三月,三月过去又三月,一无所获! 师徒俩的面色都扭曲起来,楚明泽阴沉着脸,大步走进崖洞深处,把虞天提了过来,扔在地上,冷声说:“到底怎么回事?这一次让你看着做的,血一定是百里夙的,为什么还是不成?” 虞天咳嗽了几声,声音苍老:“让我瞧瞧。” 楚明泽把那个小罐子拿到了虞天面前,虞天凑近,闻了闻:“没错啊……就算出了差错,也会养出蛊虫来的,只是转生会失败。这不应该……不对……” “哪里不对?”元烁怒气冲天。 “血……血不对!”虞天猛然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血不对!” “什么血不对?上次是血不对,但这次,就是百里夙的血!”元烁厉声说。 楚明泽想过叶翎没打算给苏棠养蛊,用假血骗他,但那样没必要大费周章,而且叶缨在信里面写的内容表明就是真的! “上次的血也是百里夙的血,这次还是,是百里夙的血不对!”虞天神色一变再变。 “百里夙不是蛊种宿主吗?他的血为什么不对?”元烁厉声问。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当初蛊种是下在西夏皇后身上的,因为她怀着身孕,蛊种会选择最纯净的宿主,所以到了百里夙身上!只有这样,残缺的蛊种才可以得到温养!百里夙也有了孩子,蛊种定是到了那个孩子身上去!一定是的!”虞天双目凸出,声调都变了。 楚明泽眼眸阴鸷:“但是当初你用的就是百里夙的血!云尧和宋清羽那次,成功了!” “是他的血!因为那个时候,他才刚破了元阳之身,便是蛊种到了叶缨体内,百里夙的血一时半会儿还是可以用的!虞澍就是那个时候取的百里夙的血,一次取了很多,后来再没有取过!百里夙早已不是蛊种宿主,他的血,早就不能用了!蛊种选了他的孩子做新的宿主!那孩子的蛊种之血,会更加精纯!甚至,有可能会变成蛊王!”虞天尖声说。 楚明泽眼眸一缩!百里夙和叶缨的孩子,西夏国小太子,百里夜宸,原名叫叶尘的那个孩子! “你们去!抓了那个孩子来,他的血养蛊,一定可以成的,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若是蛊种在他体内变成了蛊王,他的血,可以解百蛊百毒!去抓他!一定要得到他!只要有他的血,有希望养成不受限制的转生蛊!”虞天激动得浑身颤抖,“我怎么早没有想到,是那个孩子!一定是他!” 楚明泽把虞天扔回了崖洞深处去,再出来,就见元烁站在崖洞口,看着下方的大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父,现在怎么做?那个孩子身边有个哑巴高手,实力强横,想要动他,比动百里夙更难。”楚明泽沉声说。 元烁冷哼了一声:“放心,为师有办法。为师去一趟西夏,把花瓶和那个孩子带回来。” 250.棠婧成亲,姐夫哥的礼物(二更) 秋月如霜,风起浪涌。 养转生蛊的小罐子倒在地上,里面的血水流到了楚明泽脚下。他微微垂头,问了一句:“不知师父有何良策?” 听元烁所言,对于取到西凉城宁王府的藏宝花瓶,以及抓到西夏国的太子叶尘,成竹在胸。 楚明泽不解,且很想知道,元烁到底藏了什么底牌。 元烁闻言,轻哼了一声,目光如炬:“怎么?你不相信为师?” 楚明泽摇头:“当然不是,徒儿只是好奇师父要用什么手段?” “事成之后,会让你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元烁摇头。 “徒儿多言了。”楚明泽没有再追问下去。只要事情能成,别的倒也不重要,过后再说。 “你还要留在这里吗?”元烁问楚明泽,“苏棠怕是很快就会再来杀你!他活着,你没有用转生蛊抛弃现在的身体,就会永无宁日!” 楚明泽微叹一声:“徒儿本以为这次的转生蛊可以成功,没想到……” “若是成了,你原本打算给谁用?”元烁问。 “最近的,东晋皇室的某个人。”楚明泽说,“不过失败了,徒儿打算回千叶城去。这里离晋阳城太近,师父不在,很危险。徒儿想过,对于苏棠的追踪,便让他找,接下来我会准备好必杀的陷阱,恭候他!” “你心里有数就好。”元烁说,“为师得手之后,会去千叶城寻你!” 元烁话落,纵身一跃,出了崖洞,拉住外面随风晃动的一根藤蔓,眨眼功夫,攀援上了悬崖,飞身离开。 楚明泽探头,往上面看了一眼,只见藤蔓颤动,已没了人影。 楚明泽俯身,捡起地上血水已经流光的那个罐子,扬手抛了出去! 罐子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长长的抛物线,坠入海中,消失不见。 楚明泽站在崖洞口,面对大海,冷风拂面,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叶翎,南宫珩,苏棠,百里夙,叶缨,叶尘……” 电光火石之间,楚明泽回忆了一下这两年的遭遇,似乎从他跟叶翎和南宫珩产生交集开始,所有原本顺利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走向了他意料之外的方向。 中途一度更加顺利,因为叶翎和南宫珩的行为毁灭了虞天和虞澍姐弟多年的筹谋,这帮助楚明泽更快得到转生蛊的蛊方,也让楚明泽一时有些松懈。 如今想来,在最终结果落定之前,那些顺利的,有利的,都是表象。明处的叶翎和南宫珩看似是棋子,却总不按常理出招,而且招招致命。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在被叶翎和南宫珩牵着鼻子往前走,自己却毫无所觉,甚至潜意识里沾沾自喜,认为利用了他们。 到头来,躲在暗处,一直自认为是执棋人的楚明泽,发现棋局已经脱离了掌控。 楚明泽睁眼,眸光冰寒,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论成败,为时尚早!只要他还活着,就没有输! 楚明泽转身,进崖洞深处,吩咐属下准备离开。 一刻钟之后,楚明泽带着他的属下和虞天,离开了黑水崖洞,连夜乘船南下,前去他熟悉的故乡千叶城。 晋阳城,秋高气爽,丹桂飘香。 完颜幽在夜王府住下来,接连几日,每日清早醒来,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孩子还在她怀中,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们。 夜王府对完颜幽来说,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府里人不多,主子们性格各异,没有人对她表现出特别的热情或冷漠,他们都喜欢小月儿,但一切都自然得像是她们母女原本就生活在这个家里面一样。 “幽幽,你起了吗?”冰月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完颜幽连忙过去开门,就见冰月背着手走了进来。 “小月儿,你看这是什么?”冰月亮出了藏在身后的东西,是个很可爱的布偶,弯弯的红色月牙,上面缝了小手,还有小脸,萌萌的。 小傲月眼睛亮晶晶地扑过来,伸手抱住,笑得很开心。 “谢谢秦小姐。”完颜幽很感激。 冰月抱着小傲月,笑着说:“都说了不要叫我秦小姐,叫我的名字就行了。你若是觉得不习惯,可以叫我师父,练功的事,妹妹交代过,我可不会对你客气的。” 完颜幽神色认真地点头:“嗯,师父。” “蒙姐姐明日要成亲,新房布置好了,我带小傲月过去在新床上滚一滚,说是能早得贵子的。”冰月笑说。 “也是她的福气。”完颜幽点头。 冰月抱着小傲月出门去蒙婧的院子,当真把她放在布置好的喜床上滚了滚。 带着小傲月回来,路上碰见了蒙璈。 “蒙冰冰,你让开!”冰月见蒙璈,还是没有好脸,一见他就来气。 蒙璈看着冰月怀里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扯了扯嘴角:“她叫傲月?” “都知道了还问?孩子不让你抱,你会把她冻着的。”冰月说。 蒙璈一本正经地说:“傲,月,听起来像咱们俩生的孩子。” “谁要跟你生孩子?”冰月踹了蒙璈一脚,绕过他走了。什么鬼?是在调戏她吗?整天说些乱七八糟的! 蒙璈皱眉看着冰月的背影,他说的是真心话,这小姑娘的名字,就是很像他和冰月俩人生的,冰月怎么又生气?她不是特别爱笑吗?为什么总是对他生气?女人太复杂了…… 即将成亲的苏棠很亢奋,虽然叶翎说了成亲前三日新人不要碰面,苏棠是不管的,夜里不能抱着蒙婧,那还有什么好睡的? 蒙璈都管不了了,其他人自然是随他们去了。 不过到了成亲前夜,苏棠还是不情不愿地被赶走了,因为叶翎说,若是这日他都跟蒙婧睡在一起,明日成亲洞房,真是一点儿惊喜都没有了。 这天一大早,冰月和完颜幽带着孩子去了蒙婧那儿,完颜幽看到蒙婧房间里挂着一件男式的喜袍,觉得有些奇怪。 过一会儿,蒙婧把那身喜袍穿上了,梳了个男式发型,赫然是个翩翩玉面公子了。 “好看吗?”蒙婧问冰月和完颜幽。 冰月拉着小傲月的手,竖起大拇指:“蒙姐姐最帅!” 蒙婧笑弯了腰。这样成亲,怕是前无古人,她不用穿累赘的嫁衣,戴厚重的凤冠,一身轻松,心情愉悦,很期待她的“新娘子”会是什么模样。 此时,“新娘子”苏棠在主院。他的嫁衣是叶翎设计,请皇宫御衣阁缝制的,绣娘们都很好奇哪个新娘长得这么魁梧。 这会儿苏棠穿着嫁衣从内室出来,叶翎扶额。好好的衣裳被他穿得歪歪扭扭不像样子。 “清羽,去帮他整整。”叶翎说。 宋清羽起身上前去,帮苏棠把一身红裙整理好,又坐了回来。 苏棠自己摸了摸,扯了扯:“这料子真不错。” “来,转个圈儿。”叶翎笑着说。 苏棠很开心地转了个圈儿,裙摆飞了起来,像花儿一样。 “好看哎!”苏棠嗨嗨地接着转圈儿,沉浸在自己裙摆飘飘的仙气中无法自拔。 叶翎看着苏棠的样子,嘴角微抽,问宋清羽:“清羽,你们男人骨子里是不是都很羡慕女人可以穿漂亮的裙子,很想尝试?” 宋清羽入口的茶差点喷出来,连连摇头:“不,反正我不想,苏棠……他是神经病,不是正常男人。” 苏棠连转十个圈儿,直接把自己给转晕了,差点摔倒。 “别玩儿了,过来,给你化妆!”叶翎叫苏棠。 苏棠跑过来坐在叶翎面前,做乖巧状,看着叶翎说:“我今天必须是最美的!” “放心,我给你画个最顶级的妆容。”叶翎饶有兴致地说。 苏棠的皮肤女人看了都羡慕,又白又细,脸小,五官精致。 叶翎精心给苏棠化好妆,苏棠自己拿铜镜一看,都愣住了。 旁边宋清羽点头说:“妖艳无双。” 苏棠反复欣赏着自己那张被叶翎画得妖媚绝艳的脸,感叹了一句:“我真是太美了!姐姐一定会疼我的!哈哈哈哈!” 叶翎又给苏棠梳头,戴上首饰,最后收拾好的时候,只看脖子以上,分明是个妖里妖气的小美人儿。 苏棠一个媚眼抛给了宋清羽,宋清羽感觉想吐血…… 又一个媚眼儿抛给了叶翎,叶翎轻咳两声说:“别浪了,矜持。”感觉这货如今过得逍遥快活,完全没了节操,若他是女人,定是个极品的妖妖贱货,不带贬义地说。 叶翎这会儿在想,作为曾经安乐楼的楼主,苏棠最擅长的可不就是角色扮演。如今这场婚礼,也是苏棠和蒙婧的大型秀恩爱秀情趣撒狗粮现场。 吉时快到了,叶翎正要给苏棠盖上红盖头,蒙璈进来了。 只见一抹红影扑过来,柔弱无骨地贴到了蒙璈身上,用甜得腻死人的声音叫了一声:“弟弟……” 蒙璈一个激灵,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大力推开苏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苏棠的样子,狠狠拧眉:“神经病!离我远一点儿!” 苏棠给了蒙璈一个白眼儿:“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老子才不想理你!老子今儿要嫁人了,你这个光棍儿才要离我远一点儿!”话落对着蒙璈抛了个媚眼儿,“奴家今日这么美,但名花有主,你可不要有非分之想哦!” 蒙璈捂着胸口,出去呕吐了。 苏棠见“调戏”蒙璈成功,身姿款款地坐下,很得意地说:“那个小子,一看就是个打光棍儿的料,一点儿情趣都不懂!” 叶翎拿起红盖头,扔到了苏棠脑袋上:“苏花花,别说话,破坏美感。” 喜堂设在前厅,吉时到了,开阳放了鞭炮,蒙婧看着宋清羽搀扶着“新娘子”出现,眸中满是笑意。 本来准备了红绸花,但被苏棠扔了,伸手就抓住了蒙婧。 玉衡做礼官,不拜高堂,只拜天地夫妻。 其他人在旁边看着这场别开生面的婚礼,脸上都带着笑。 叶翎握着南宫珩的手,笑说:“阿珩,下次成亲,我娶你啊!” 蒙璈默默地出现在冰月身旁,看着冰月笑靥如花,突然想起之前冰月说,如果他愿意穿裙子“嫁”给她,他们就成亲。 蒙璈有瞬间的心动,转念又觉得,接受无能。 完颜幽看着蒙婧把苏棠抱起来,在冰月的欢呼声中入洞房去了,心中真的很羡慕。 完颜幽见过苏棠很男人的一面,当初他为了救蒙婧,连命都不要了。但如今为了取悦蒙婧,一个大男人穿了女装,当新娘子嫁给蒙婧,因为对苏棠来说,蒙婧就是他的全世界,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想让这场简单却温馨的婚礼独一无二。 完颜幽一直都知道,世上好男人很多,但都是别人的。她心中微叹,早已不期待自己再碰上一个男人,能疼她爱她,只希望她可以变强,不再依附任何人生存。 那边苏棠和蒙婧入洞房,这边大家坐在一起喝喜酒,为他们祝福。 新房里,蒙婧拿杆秤挑落了苏棠的红盖头,苏棠一脸娇羞地看着蒙婧唤了一声:“姐姐……” 蒙婧看着苏棠,眸光惊艳;“真美!” 苏棠心花怒放,倒在床上,扯开自己的衣领,香肩半露,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对蒙婧说:“姐姐不想对我做点什么吗?” 蒙婧笑着把苏棠拉起来:“等会儿,别急。” 取了合卺酒过来,两人手臂交缠,喝了酒,蒙婧脸上飘上了两朵红云。 苏棠伸手,扯掉了蒙婧的腰带,抱着她倒在床上,目光灼灼地说:“姐姐,给我生个儿子吧!” 蒙婧美眸错愕:“为何非要儿子?” 苏棠嘿嘿一笑:“鬼丫头要生女儿,咱们赶紧生个儿子,跟她订娃娃亲,把小鬼丫头娶回来当儿媳妇,哈哈哈哈!我会努力的!” “小叶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不怕,姐姐保护我!” “万一是个女儿呢?” “那就接着生儿子!哦不对,说好了,今儿我嫁给你,你在上面!” …… 成亲是什么?逍遥快活的苏棠以前不懂,现在懂了。就是向世界宣告,从今日起,他和蒙婧结为夫妻,从此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第一次,苏棠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未来,让他欣喜期待的未来。第一件事,打算造个儿子出来,把叶翎还没生出来的小鬼丫头给抢过来!想想就觉得好激动好兴奋! 当新娘的日子过得很销魂,三朝回门,苏棠带着蒙婧去了蒙璈住的笑笑居。 “姐夫。”蒙璈正式认了苏棠。 “哎!好弟弟!姐夫哥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请你一定好好珍藏,很重要。”苏棠拿出了一个布包着的东西递给蒙璈。 蒙婧愣了一下:“相公,你什么时候给小璈准备的礼物?我都不知道。” 一听蒙婧叫相公,苏棠就忍不住乐,嘿嘿一笑说:“这是惊喜,当然不能让你知道了!” 蒙璈也意外苏棠还给他这个小舅子准备了礼物,好奇是什么,打开外面的布,发现是本书,蒙璈翻开看了一眼,像是手被烫到了一样,扔了出去! “怎么了?”蒙婧连忙问。 蒙璈黑着脸看着苏棠:“你有病啊?” 苏棠抱着蒙婧的胳膊,笑得春风得意:“小舅子啊,姐夫哥前几天到皇宫去偷来的,精装典藏版春宫秘戏图,你好好参详参详,不然到时候会丢脸的!不用谢!” 蒙婧哭笑不得,拧了一下苏棠的耳朵:“胡闹!你别逗小璈了!” “我是认真的。”苏棠一本正经地说。 蒙婧拉着苏棠走了,苏棠回头对着蒙璈挤眉弄眼:弟弟,别害羞,好好看! 蒙璈拧眉看着被他扔在地上的春宫图册,捡起来,想扔出去,犹豫了一下,好像以后是要用的,默默地在窗边坐下,又翻开了。 叶翎找蒙璈有事,冰月过来叫人,见门开着,叫了蒙璈一声,他也没反应,只聚精会神地在看书。 “蒙冰冰你看什么好书呢?让我瞧瞧!” 冰月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蒙璈猛然回神,把那本书合上,起身,往背后一藏,面红耳赤地看着冰月说:“没……没什么!” 冰月已经看见了,红着脸踹了蒙璈一脚:“臭男人,整天就想那些事!以后离我远一点儿!”话落就跑了。 蒙璈欲哭无泪,苏棠这个神经病,害死他了! 251.冰月回家,金老现身(一更) 叶翎画图,擅长做木工活的南宫珩照着做了一个婴儿学步车出来。 小傲月穿着一身粉粉嫩嫩的小裙子,站在小车里,小手推着,朝着叶翎走过来。 叶翎手中拿着冰月做给小傲月的红色月牙布偶,轻轻晃动,面上带着温柔的笑。 脚步声响起,冰月走了进来,面色不佳,伸手把小傲月从车里抱出来了。 “姐姐不是去找蒙蒙了吗?他人呢?”叶翎往后看了一眼,没人,“蒙蒙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冰月摇头。 蒙璈大白天不干正事,研究春宫图这种行径,冰月说不出口。本来这属于个人隐私和喜好,倒跟外人没关系。 但蒙璈说他喜欢冰月,想娶冰月,就跟冰月有关系了。不过冰月潜意识里不想跟别人说这种事。 叶翎见冰月不说,也没追问,只笑说:“姐姐你若是不高兴,可以把蒙蒙打一顿,他不会还手的。” “谁要打他?他跟我没关系,我才不想理他!”冰月轻哼了一声说,“对了,妹妹你让我去找他,是有什么事?可以交给我去做!” “没什么要紧的,下回见到我再跟他说吧。”叶翎说。 冰月抱着小傲月到花园里去玩儿,就见完颜幽正在湖边空地上练剑,神情专注。 竹排在湖面上漂浮,冰月抱着小傲月飞身上去。 阳光和暖,秋风送爽,竹排随风轻漂,小傲月伸出小手,沾到了水,小脸惊奇地回头冲着冰月笑。 这边冰月刚走,蒙璈进了主院,面色不佳。 “你跟冰月姐姐又闹别扭了?”叶翎问蒙璈,有点好奇是怎么回事。 蒙璈皱眉:“她说什么了?” 叶翎摇头:“她说没事,只是看你不顺眼。” 蒙璈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大白天研究春宫图这种事,没脸说,幸好冰月给他留了面子,没跟别人讲,不然真是丢死人了。 叶翎直觉应该是什么尴尬的事,两人都讳莫如深的样子,难道不小心发生了什么亲密接触?或者是蒙璈情难自禁非礼冰月? 叶翎正在脑补,就听蒙璈问:“是你找我有事吗?” 叶翎点头:“是有件事想问你。这个月底或下月初,我义父义母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原本离开西夏的时候,都以为两三个月就能回去,没想到今年回不去了。是因为我,冰月姐姐才留在这边,没有办法回去照顾义母。我知道她心中十分牵挂,若是现在出发,等义母生产的时候,还来得及赶上。我跟她说好的,让她明日一早就走。” 蒙璈拧眉。秦徵和如意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如意是冰月的养母,感情深厚,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如意年纪不小,头回生孩子,冰月不能在身边陪着,定是放心不下的。 “应该回去。”蒙璈点头,“但她一个人走,不安全,我去送她吧。” 叶翎微笑:“姐姐她说要一个人走,我也觉得不妥,所以才找你来。不过你是东晋的大将军,一走少说两个月,方便吗?若你不方便,我就请清羽陪姐姐走一趟。” “不用找宋清羽,我可以。其实我姐成亲前日,我给宫里递了折子,辞去军中职务。”蒙璈对叶翎说,“皇上已经准了。” 叶翎愣了一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没有跟我们提过?”怪不得这几天蒙璈天天在家不出门。 “没什么大不了的。”蒙璈摇头,“当初我会当大将军,一是为了证明自己,二是为了出口气,让蒙家那些人看看。早已经做到了。每次带兵打仗,总让我姐担惊受怕,我也担心她在家中被欺负。” “如今蒙姐姐已经有人保护了。”叶翎微笑。 蒙璈想起风骚的苏棠,嘴角微抽:“那个神经病……” 话落,蒙璈正了正神色,看了一眼旁边正在伏案写字的南宫珩,微叹一声说:“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我。这些年我承蒙他关照许多,却不曾为他做些什么。若他是太子,他需要的话,这大将军我自然是要当的。但他不是太子,而且以后也不可能是,这个位置,对我来说,没意思,而且不合适了。” 叶翎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南宫珩只是东晋皇子之一,太子是南宫烈,另外还有数位兄长。东晋皇室表面和谐之下,也是有争斗的,只是南宫珩一直置身事外,没有参与过,所以叶翎并不了解罢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蒙璈是南宫珩的人,尤其如今蒙家姐弟直接住到了夜王府里来。其他皇子,以及朝中官员,心中怕是都会怀疑南宫珩有争权之心。 只有蒙璈不当这个大将军,南宫珩才能真的从东晋皇室权力争斗的漩涡中彻底解脱。 虽然叶翎喜欢南宫御这个公爹,但南宫珩不是南宫御的亲生儿子,这东晋的皇位跟他是绝对没有关系的,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甚至叶翎觉得,南宫御喜欢南宫珩的原因之一就是南宫珩无欲无求,不争不抢,只是他的一个开心果。 但若南宫珩要跟南宫御的亲生儿子抢东西,南宫御对他还会有如今的宠爱吗?答案未知。 蒙璈此举,也能让南宫御放心。 “谢谢。”叶翎对蒙璈说。 蒙璈皱眉:“跟我客气什么?如今你们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接下来有事就交给我做。” “那就好了。”叶翎轻笑,“你去跟蒙姐姐说一声,明日就陪着冰月姐姐到西夏去一趟吧。” 倒也不是没有别的人选,譬如宋清羽。但蒙璈正在追求冰月,若叶翎安排宋清羽陪着冰月回家,不合适。 第一人选是蒙璈,若他去不了,那另当别论。不过如今他都把大将军给辞了,无事一身轻,自然最好。 “本来我想让小风风也跟着你们走一趟,但他不太乐意,说阿珩和我现在都离不开他。再加上他也不会骑马,若是带着他,怕是来不及。就你跟冰月姐姐两个人吧,路上请务必照顾好她。”叶翎叮嘱蒙璈。 蒙璈郑重点头:“放心,我会的。” 从主院回去,蒙璈一想到接下来可以跟冰月两人世界,不由开心起来,先回去收拾好了行李,才去找蒙婧说这件事。 蒙璈辞官的事,都没跟蒙婧商量。 蒙婧乍闻此事,很惊讶,继而就高兴起来:“好,辞了好。姐姐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 等听蒙璈说起,冰月明日要启程回西夏国的家,叶翎安排他前去护送,蒙婧笑了:“好事。听冰月提起,她弟弟快出生了,她很牵挂呢。这边有我照顾小叶,你陪着冰月回家去!” “你照顾好我姐和家里。”蒙璈看着苏棠说。 苏棠左看看右看看:“有人跟我说话吗?” “苏棠!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蒙璈拧眉。 苏棠轻哼了一声:“弟弟,你能不能懂点礼貌?” 蒙婧哭笑不得:“相公,别闹!” “我要捍卫我作为姐夫哥的尊严!”苏棠很傲娇地说。蒙璈不叫他姐夫,跟他说话他就不听! “姐夫,我走后,请你照顾好我姐和家里。”蒙璈面无表情地说。 “这还差不多!不过不是我说你啊,弟弟你的表情管理太差了!看你脸黑的,你要不是我弟弟我都得砍你!”苏棠瞪着蒙璈说。 蒙璈不想理会这个神经病。 蒙婧如今也不管他们俩闹腾,觉得苏棠的跳脱能给蒙璈一分,让蒙璈开朗些,倒是好事。 “对了,你去冰月家,见伯父伯母,可不能空着手!”蒙婧笑着说,“我去问问小叶,伯父伯母喜欢什么,礼物可要好好准备的。” 蒙婧把这当做女婿拜见岳父岳母的大事,想着一定得让蒙璈好好表现。这一路上朝夕相对培养感情,再过了长辈那一关,等俩人回来,顺利的话就能准备给他们办亲事了! 于是,蒙婧过来找叶翎。 听蒙婧说明来意,叶翎就说,秦徵喜欢喝酒,如意喜欢梅花。 不过时间紧张,蒙璈和冰月要赶路,必须轻装出行,酒不方便带。 叶翎笑说:“到时候让蒙璈跟我义父讨教几招,被打一顿,就好了。” 秦徵是个武痴,南宫珩是他的爱徒,而蒙璈事实上是南宫珩的徒弟,秦徵见了定会嫌弃蒙璈实力不济,好好调教。 “说起梅花,蒙家有个玉瓶,上面天然有梅花图,做传家宝的,我只小时候见过一回,很漂亮。我让小璈去取来。”蒙婧说。 蒙婧回去,告诉蒙璈,蒙璈就出府去了一趟蒙大将军府。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蒙璈揣着那个血梅白玉瓶回来了,小心地包好,想着路上要藏着,不能让冰月看见,礼物是要给人惊喜的。 翌日一早,冰月要出发时,才知道叶翎安排蒙璈跟她走。 冰月皱眉:“妹妹,不用他。我自己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姐姐,我不放心。”叶翎对冰月说,“这是我的心意,你就把他当开阳,当天枢,任何事都你做主,他若是让你不高兴就揍他。” 冰月无奈:“那好吧。”不让蒙璈跟着,叶翎会担心,冰月也没再多说什么。 叶翎又写了信,给秦徵的,给叶缨的,让冰月帮忙带过去。 蒙婧送冰月出门,蒙璈牵着马在外面等候。 “冰月,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交给小璈做,他就是你的随从,不必客气。”蒙婧拉着冰月的手叮嘱。 冰月笑了笑:“蒙姐姐放心,我会小心的。等我弟弟出生了,家里没事,我就回来了。” 看着冰月和蒙璈上马离开,两人全程零交流,蒙婧微笑:“真好。”日久生情什么的,最美妙了。 苏棠一本正经地说:“不要对我们的木头弟弟抱多大希望,他想娶媳妇儿,还早着呢!” 蒙婧嗔了苏棠一眼,苏棠嘿嘿笑:“开玩笑呢!我们回家生儿子哇!” 蒙璈和冰月离开的次日,是个特殊的日子。 九月初八,叶翎的生辰,以及她和南宫珩相识三周年的日子。 不过最近事情太多,南宫珩太安静,叶翎都给忘了,只宋清羽还记着,因为这个日子对他来说也很特殊,是他当年“死亡”的日子。 宋清羽提前跟蒙婧说了。蒙婧和完颜幽专门做了一大桌好菜,全家人给叶翎庆生。 叶翎挺开心的,想想她今日才十八岁,已经嫁人要当娘了,也是蛮神奇的。 到了入夜时分,家里来了客人。 是百里夙和叶缨派来的人,专门给叶翎送生辰礼的,正好在这天赶到。除了姐姐姐夫小弟外甥精心准备的礼物,还有西凉城宁王府里秦徵和如意,以及方元的。 好大的两个包袱放在叶翎面前,叶翎拉着南宫珩,坐在灯下,慢慢地拆礼物,一个一个的小惊喜,汇聚在一起,叶翎面上的笑意没有落下去过。 每个人还给叶翎写了信,看着信,仿佛亲人站在面前跟她说话。 尤其是叶尘的信,看字迹,比上次写得更好了。信中所言暖心又可爱,表达了对叶翎和南宫珩的思念,还有点小委屈,说他好想好想好想来东晋看小姨和小姨父,还有他最喜欢的妹妹,可是爹娘不让他来,他好伤心。 叶翎看着,都能想象到叶尘写信的时候,皱巴巴的小脸儿。 叶旌也说,他想过来,但被叶缨拦住了。 虽然叶翎希望小弟和宝宝立刻出现在面前,不过她赞成叶缨的做法。暗处有“鬼”,虎视眈眈,让孩子出门不安全,再说叶翎如今确实也没有什么精力照顾他们,他们留在叶缨身边最稳妥。 却说冰月和蒙璈上路之后,日夜兼程往西夏国的方向走。 蒙璈原想着路上会住店,还带了许多银子,结果冰月是累了靠着大树睡一个时辰,起来继续精神百倍地骑马往前跑的类型,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喝凉水,完全不娇气。 蒙璈行军的时候比这个更苦,但他看着冰月这样就觉得心疼,不过也没办法。 在东晋的时候,冰月一直挂念着如意,只是没说。这回还是叶翎劝了,又说蒙婧可以照顾她,冰月才点头答应离开的。 如今既然决定要回去,她恨不得插了翅膀立刻飞到家里。 所以,蒙璈说要住店,冰月说让他自己住,她没时间。 蒙璈说在酒楼吃顿好的,冰月说让他自己吃,她没时间。 蒙璈说下雨了避一避,冰月说她有斗篷,没时间。 出发之前蒙璈幻想的,终于有机会好好表现,定要对冰月关照体贴,无微不至,结果全都因为冰月没时间,让旅途只剩下了赶路这一件事。 花前月下,并肩策马看斜阳,不存在的。 出门之后,冰月倒没有再给蒙璈脸色看,跟他闹别扭,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叶翎说了蒙璈是随行保护冰月的,冰月也没把他当属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只当个同行小伙伴。 蒙璈感觉有点忧伤,想表现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这趟出门,倒是让他看到了冰月坚强洒脱的另外一面,他发现自己更喜欢冰月了,坚定了一定要娶冰月当媳妇儿的决心。 九月下旬,西夏国,西凉城。 深秋时节,宁王府中竹林苍翠,依旧绿意悠然。 这月底下月初,如意就该生了。 叶翎不在,叶缨时常过来探望,每次都带着叶尘。 叶尘对于即将出生的小叔叔很期待,每回来,都要趴在如意肚子旁边,跟里面的孩子说说话。 日子安宁和美,但秦徵最近越发焦虑。 虽然府里住了一个太医,每天按时给如意把脉,都说大人孩子安好。叶缨还安排了两个很有经验的宫嬷嬷,也在府里伺候,到时接生。但秦徵这个年纪,走过许多地方,自然知道女人生产都是从鬼门关走一遭。 再加上如意相对来说年纪不小,又是头胎,秦徵又是期盼又是担忧。 如意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倒是没那么担心。 “若是小风在就好了!” “小风还是留在小叶身边,阿珩那个臭小子还没好呢,小叶也怀着身孕!” “若是冰月在就好了!” “叶缨不在身边,小叶需要冰月照顾!” “唉,若是孩子们都在家就好了!” 如意坐在窗边,正在看叶缨昨日送来的小衣服,就听秦徵一个人在旁边自言自语。 如意笑意温柔地举着手中一件袖珍可爱的小衣裳,问秦徵:“阿徵,好看吗?” 秦徵点头:“好看!” “不要胡思乱想了,没事的。”如意把那件小衣裳放在秦徵手中,“等儿子出生了,咱们就去找小叶和阿珩。” 如意话落,门口有脚步声响起,下一刻,一个壮硕的人影出现在视线中。 秦徵抬头看过去,愣了一下:“老金?你回来了!” 风不易出自一个隐世家族,不过他自小就拜入了神医门,很少回家。 先前一直跟随风不易的金姓老者之前离开了几个月,说是家中有事。风不易跟着南宫珩和叶翎住,倒也不需要他跟着,就随他去了。 以前神医谷和逍遥谷离得不远,金老头跟秦徵早几年就认识的。他身材肥胖,笑起来就没了眼睛,乐呵呵地走进来,拱手说:“恭喜秦老弟啊!要添丁进口了!” 秦徵笑着说:“谢了!小风不在这儿,跟着阿珩和小叶到东晋去了!” 金老头点头:“我到这儿才知道,我明日就出发去东晋。过来是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我给你们捎过去!” 如意微笑:“那我们再给小叶写封信吧。” “好,写好了秦老弟就拿去给我。”金老头话落转身,视线落在窗台上的花瓶上,微微顿了一下,眼眸倏然幽深,不过秦徵和如意并没有注意到。 252.碎裂的花瓶,好怕的叶尘(二更) 夜半风起。 睡梦中的秦徵因窗户响动醒来,怕吵到如意,也没点灯,小心翼翼地下床去,往窗边走。 窗户已被风吹开半扇,吱呀晃动,秦徵迷迷糊糊,一时想不起之前有没有把窗户关好。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放在窗台上的花瓶被风吹倒,落在了外面地上。 秦徵倒不在意那个花瓶,第一时间回头,就见如意坐了起来。 秦徵连忙把窗户从里面关好,快步走回去,跟如意说没事,让她接着睡。 “是花瓶碎了吗?”如意靠在秦徵怀中轻声问。 “嗯,怪我,没把窗户关好。睡吧,你喜欢那样的花瓶,我改日再去找一个来。”秦徵轻轻拍了一下如意的肩膀。 夫妻俩又躺下睡觉,一道黑影在院墙外一闪而过,并没有靠近。 翌日早起,金老头又来了。 站在院子里,看了一眼窗台下碎裂的瓷片,金老头乐呵呵地冲着房间问了一句:“秦老弟,我要出发往东晋去了,你们的信写好了吗?” “稍等片刻!”秦徵拿了一封信出来,交给金老头,“老金,辛苦!” 金老头接过信,塞进怀中,身上的肥肉颤了颤,笑得没了眼:“小事,走了!下回一起喝酒啊!” “好,慢走。”秦徵点头,目送金老头出了院子,飞身而起,眨眼功夫不见人了。 方元过来送早饭,见花瓶碎了,在屋檐下,就勤快地过去帮忙收拾,怕如意不小心踩到伤了脚。 碎瓷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内壁也没有纹路,方元收拾好带走,打算跟其他的垃圾一起扔掉。 半晌的时候,如意看窗台少了点东西,想起昨夜那个被风吹倒的花瓶,一时有些惋惜:“那个瓶子我很喜欢,本想等冬季落了雪,梅花开了,剪几支插瓶的,竟就那么碎了。” “等叶缨再来,陪着你。我出去,给你买一个新的梅瓶。”秦徵笑着说。 如意微微摇头:“再买也不是原先那个了。” 秦徵一听,如意是真喜欢那个瓶子,皱了皱眉:“那我给它补回去!定也别有一番意趣!” 如意本就感叹两句,想说不必费事,但转念想到,她快生了,秦徵最近天天守着她,总容易胡思乱想,倒不如找点事情做。 于是如意轻轻颔首说:“那就试试,看能不能再补回去吧。” 碎瓷被方元拿走了,秦徵过来问方元扔哪儿了,方元指了一下厨房的垃圾筐,花瓶碎瓷上面盖了一堆菜叶子。 秦徵又把碎瓷一片一片捡出来,用水冲干净,带回去。 不过这玩意儿想要补回去,难度很高,需要专业的人来做,秦徵还真不懂。 半晌的时候,叶缨带着叶尘来了宁王府,就见秦徵正在摆弄一堆碎瓷。 叶缨问起,得知是如意最喜欢的一个花瓶碎了,想修补,笑了笑说:“宫里有人懂这个,交给我吧。等补好了,我再送过来。虽然不可能恢复如初,但应该也不会太难看。”叶缨见过,明氏有一个对她有特殊意义的杯盏,上面有修补过的痕迹。 叶缨和叶尘陪着如意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带走了那堆碎瓷。 秦徵和如意暂时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西凉城一处不起眼的民居中,一个瘦竹竿身材的老者坐在房中,看着推门进来的肥胖老者,起身叫了一声“大哥”。 瘦老头是楚明泽的师父元烁。 胖老头是今日才离开宁王府的,风不易的随从金渚。 金渚看到元烁,冷哼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多年,什么收获都没有,又求到我这里!” 在楚明泽面前颇有气势的元烁,在金渚面前唯唯诺诺:“大哥,是我办事不力,出了岔子,给你添麻烦了!” “花瓶的事,就等着吧!”金渚话落,坐了下来,从怀中抽出秦徵写给叶翎的信,打开看了看,轻嗤一声,又装好塞回去。 元烁坐在一旁,见金渚看完信,才又开口问:“大哥,等着……是什么意思?” “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不能有一点轻举妄动,所以制造了一场意外。那个花瓶现在已经碎了,今日之内定会被宁王府的人扔出来,到时候,去捡就是。”金渚眸中精光闪烁。 元烁拧眉:“大哥,那花瓶碎了,里面的藏宝图岂不是暴露了?到时候秦徵一发现,怎么还会把碎瓷扔出来?” 金渚冷冷地看了元烁一眼:“这么多年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藏宝图的事情你盯了这么久,林家那个女人死了,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直接画在花瓶内侧?那样的话,早就被人发现了!花瓶碎,宝图现!早跟你说过,你到现在都不懂?” 元烁神色一僵:“花瓶碎,宝图现?意思是……” “那藏宝花瓶不是用寻常手段打造的,藏宝图在花瓶里,不是在内壁表面!只要把花瓶摔了,它一定会碎成某个特定的样子,而它碎裂的纹路,就是藏宝图!”金渚冷声说。 元烁眸光一凝:“大哥的意思是,花瓶里侧什么都没有,不知秘密的人,根本发现不了秘密!” “没错!现在那些碎瓷,对秦徵来说,就是一堆无用的废物。他扔出来,我们捡回去,他从头到尾,什么都不会知道!没有任何疑点!”金渚冷哼了一声说。 元烁眸光一亮:“大哥高明!” “常有人出钱买富贵人家丢出来的废物,想从中淘到宝贝。每日去宁王府后门运废物的人,我已经打点好了。等天黑,去取宝!”金渚说。 “是,大哥。”元烁点头,“那个孩子的事……” “你确定,那个孩子是蛊种宿主?”金渚眼眸微眯。 元烁重重地点头:“一定是他,而且他体内的蛊种,很可能已经变成了蛊王!必须得到那个孩子,否则转生蛊的事,完全无法继续下去!” “不要闯皇宫,容易有去无回。那孩子时常去宁王府,你在半路寻找时机动手,我不便出面!”金渚说。 “小弟愚钝,还请大哥指点。”元烁拱手。 金渚神色有些不耐:“今日先拿到藏宝图,那孩子的事,我再安排!” “多谢大哥!”元烁神色感激。 金渚冷哼了一声:“主子神功大成,就快出关了,若是知道你把事情办成这样,我看你也不用活了!” 元烁垂眸:“是小弟无能,请大哥务必帮忙。只要藏宝图和那孩子到手,后面的事,就不会再有问题。” “最好如此!”金渚冷声说,“我的任务只是保护少主,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帮你,仅此一回!若是你再节外生枝坏了事,休怪我不客气!” “大哥放心,只要这次事成了,我会跟主子言明,给大哥记一大功。”元烁说。 入夜时分,金渚和元烁暗中出现在西凉城另外一个地方。 院子里臭烘烘的,臭鸡蛋烂菜叶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 很快,两筐东西放在了金渚和元烁面前。 “大爷,这就是宁王府今日扔出来的废物,小的发誓,绝对没动过,原样在这儿!” 西凉城中有专门的人每次收垃圾和泔水去处理,金渚找的这个人,负责宁王府那一片儿。 金渚和元烁对视了一眼,金渚摆摆手,让那人离远一点儿。 两人把两筐垃圾倒在地上,多是方元做饭产生的废物,鸡蛋壳,菜叶子,炖过汤的大骨头,还混着些泔水,黏黏糊糊地一堆,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气味。 金渚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没有动。 元烁屏住呼吸,用袖子垫着手,硬着头皮上去扒拉那对垃圾。 元烁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的,一时受不了,几欲作呕,但金渚盯着,他翻找了一遍,找到了几片碎瓷,不过不是他们想要的花瓶,是今日方元不小心打碎的一个碗。 “大哥,没有。”元烁对金渚说。 金渚面前一沉:“不可能!再找一遍,好好找,把你捂鼻子的手给放下!快点儿,别磨蹭!” 于是,元烁忍着呕意,又彻彻底底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金渚过来,亲自上手翻找。 一无所获。金渚面色阴沉,叫来了那个收垃圾的男人:“宁王府的东西,你真的没碰过?” 那个男人对上金渚的目光,脖子一缩,连连摇头:“真没有!小的直接拉回来的!” “大哥,这法子可能不行。”元烁拧眉说。 金渚伸手,扼住了那个男人的后颈,把他的脑袋直接按到了那堆垃圾里面。 片刻功夫,那男人断了气,金渚和元烁消失。 回到他们暂时藏身的地方,金渚和元烁身上都带着一股子馊臭气,他们的脸色更是臭到了极点! 金渚一掌拍碎了桌子,语含怒意:“可恶!那个花瓶已经碎了,为什么没有扔出来?” 元烁面色阴晴不定:“大哥,原本还是完整花瓶的时候,至少知道在哪儿,这碎瓷,他们又不仍,谁知道是要干什么。我们想拿到,更难了。” 金渚看向元烁,目光冷厉犹如实质:“怎么?你是在指责我吗?” “不敢,大哥都是为了帮我,只是那群人……行事总是出人意料。”元烁心中有些挫败,“不过大哥的身份没有暴露,不如再回去打探一下,碎瓷被他们放在何处了。” “我跟秦徵说了要去东晋,用什么理由再回去?”金渚冷声说。 “可以说是……” “什么理由都不行!我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一点可疑都不能有!藏宝图的事,暂时搁置,等我再跟随少主回到宁王府,还有机会打探,也用不了多久!”金渚面色冷沉。 元烁没敢再多说什么,又问起抓叶尘的事。 两日后。 叶缨再次带着叶尘出宫,母子俩坐马车,前来宁王府。 “母后,秦爷爷家的小叔叔快来了,妹妹什么时候来呢?”叶尘问叶缨。 “过年的时候吧。”叶缨说。 “我还是好想去找小姨,能跟妹妹一起过年就好了!”叶尘皱了皱小眉头说,“为什么不能去呢?我们一起去嘛!” 叶缨摇头:“等过了年,他们就回来了。” “那妹妹叫什么名字呢?”叶尘问。 “现在还不知道。”叶缨神色淡淡地说。 “叫叶晚吧!”叶尘眼睛一亮。 叶缨蹙眉:“哪个晚?” “就是早晚的晚!我叫叶尘,谐音清晨的晨,妹妹叫叶晚,一听就是我妹妹!而且我都盼妹妹好久了她才来,来得好晚呀!”叶尘笑嘻嘻地说。 叶缨笑了笑:“你小姨家的妹妹要姓南宫,不姓叶。” “跟我一样,我叫叶尘,也叫百里夜宸,妹妹叫叶晚,就叫……南宫夜晚!”叶尘很开心地说。 南宫……夜晚?叶缨感觉怪怪的,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说:“今日回去,你可以写信给你小姨,看她喜不喜欢。不过这取名字,最终还是看你小姨小姨父的,你可以给妹妹取小名。” “那小名就叫晚晚吧!”叶尘笑容灿烂地说,“我喜欢这个名字!” 叶缨笑笑没说话。 马车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侍卫的声音传进来:“皇后娘娘,前面有棵树倒了,挡了路。” 叶缨蹙眉,没刮风没下雨,为何会有棵树倒在路中间? 叶缨下意识地抱住叶尘,下一刻,马车摇晃了一下,地上出现一个深坑,直直掉落了下去! 叶缨挥掌,打破车顶,抱着叶尘飞身而出! 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朝着叶缨攻了过来! 随行暗卫现身,哑奴出现在叶缨身旁,抱过叶尘。 叶缨眸光冷凝:“哑叔,你只看好尘儿!”话落袖中白绫射出,缠住一个蒙面人的脖子,狠狠一拧! 一颗脑袋坠入深坑之中,哑奴抱着叶尘避开了战场。 突然感觉身后袭来一阵寒意,哑奴怕伤到叶尘,侧身闪避,并没有正面迎战。 元烁眼眸阴鸷地盯着哑奴怀中的叶尘,一上来就用了全力,想要速战速决。 哑奴护着叶尘,一时放不开手脚,那边叶缨被缠住了,暂时无法脱身。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甜香,元烁冷笑,下一刻,就见哑奴脚步虚浮,瞪大了眼睛。 叶尘的脑袋被按在哑奴怀中,叫了一声“哑爷爷”,哑奴抱着叶尘飞身往皇宫的方向跑,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他中的毒是专门针对高手的,中毒之后一旦用了内力,会迅速毒发。 哑奴速度越来越慢,脑袋昏沉,踉跄两步,抱着叶尘滚落在一个房顶上。 瓦片坠落,哑奴倒下的时候,依旧把叶尘护在身子下面。 元烁飞身而来,冷笑了一声。今日的计划没有任何破绽,对付叶缨的人里面,还有一个绝顶高手,叶缨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脱身,而他的目标,就是叶尘! “哑爷爷,你怎么了?你醒醒呀?” 叶尘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元烁走过去,推了一下哑奴的肩膀,就见叶尘神色惊恐地躲在哑奴身下看着他:“你……你是谁?” 元烁呵呵一笑:“孩子,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元烁伸手朝着叶尘抓了过去,下一刻,一根微不可见的银针,贯穿了元烁的身体! 元烁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低头,没有伤口,衣服都看不出破损,但他知道,他受了致命伤!这个才六岁的孩子,竟然对他用了暗器,他甚至都没有看到暗器到底在何处! 一口黑血喷出来,暗器带毒! 元烁捂着胸口,再去看叶尘,他的眼中哪里还有一丝惊恐? “我好怕啊!”叶尘小脸冷肃,看着元烁说。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元烁反应过来,再次伸手过来抓叶尘,叶尘手中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小刀,狠狠地扎进了元烁的手心! 元烁惨叫一声,毒素蔓延,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向后仰倒,摔下了房顶! 253.你应该感谢我(一更) 躲在暗处的金渚一直盯着元烁这边的动静,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栽在了一个六岁孩童的手中! 这里是一条僻静的巷子,此时周围没有其他人。 金渚有片刻的犹豫。他原本打定主意,绝对不能现身,因为他的身形很显眼,一旦被叶缨这边的人看到,就有暴露的风险。 但这会儿,金渚眼睁睁地看着元烁从房顶上砸到了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他如果出手,就必须保证在被人看到之前,把叶尘抓走! 哑奴已经晕过去了,叶尘站在房顶上,拉了拉哑奴的胳膊,他力气太小,拉不起来。他看着下方面朝下砸在地上的元烁,皱了皱小眉头,居高临下,冲着元烁后心又补了两枚暗器。 金渚见状,眼皮子跳了跳!这次失败不打紧,下次再来。若是真让叶尘一个小娃把元烁给弄死了,他们就损失大发了!元烁中毒,必须尽快解,来不及安排其他属下了! 金渚正要冲出去,带走元烁和叶尘,就听一道女声逼近:“尘儿!” 叶尘转头看到飞身而来的青衣女子,小脸一喜:“冰月姑姑,我在这儿!” 金渚眸光一黯,在叶尘转身的同时,他闪身而出,提起地上的元烁,消失在原地。 冰月和蒙璈才到西凉城,往宁王府去的路上,正好撞见叶缨正在被围攻。 蒙璈在帮叶缨,冰月来找哑奴和叶尘,远远地看到房顶上有人倒着,心道不好! 冰月冲过来,抱住叶尘,上下打量。 叶尘摇头:“冰月姑姑,我没事!哑爷爷中毒了!” 冰月连忙去查看哑奴的情况,人还活着,像是迷药。冰月也跟着风不易学了些医毒,而且随身带的有风不易给她的解毒药,立刻喂哑奴吃了两颗。 叶尘拉住冰月的手,往下方巷子里一指:“冰月姑姑,那个坏蛋在下面,不知道死了没有!” 冰月顺着叶尘小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下方地上有一滩黑血,但已没了人影。 叶尘瞪大眼睛,皱眉:“坏了!那个坏蛋被人救走了!不过小姨父送我的暗器,我发了三回!都中了!” 冰月神色惊奇:“尘儿你好厉害!” “我们快回去找母后吧!”叶尘说。 哑奴一时没有苏醒,冰月把他背在背上,正想再去抱叶尘的时候,叶尘摇摇头说:“我可以自己走!” 话落,叶尘小身子腾空而起,朝着叶缨所在的地方飞了过去。 冰月感叹了一下,大半年不见,宝宝今非昔比了。 更让冰月觉得神奇的是,叶尘竟然还记得路。 不过等冰月带着哑奴和叶尘回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叶缨的白绫被染成了红色,地上有七八具尸体,一半儿都没有脑袋,触目惊心。 “母后!”叶尘飞身扑进了叶缨怀中。 叶缨凝眸,查看了一下叶尘的身子,发现他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叶姐姐,哑叔中毒了,我给他服了解药,但不知道对不对,你给他看看吧。”冰月把哑奴放下。 叶缨给哑奴把脉,又拿出一个药瓶,喂他吃了一颗药。哑奴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哑爷爷!”叶尘叫了一声。 哑奴立刻抱住叶尘,抱得紧紧的,眼圈儿都红了,很是自责。是他掉以轻心,没有保护好叶尘,若是叶尘出了事,他无法原谅自己。 叶尘小手拍了拍哑奴的背:“哑爷爷,我没事。” 蒙璈伸手拉住了冰月:“你没事吧?” 冰月愣了一下,推开蒙璈:“我当然没事,坏人都被尘儿解决了。” 蒙璈和冰月两人查看了那些尸体,没有任何特征,像是死士。 “不会又是楚明泽那个贱人吧?”冰月若有所思,“若是他的人,为什么要抓尘儿呢?” “阿缨!”百里夙风也似的冲了过来,拉住叶缨,脸色难看,“怎么回事?谁干的?” 叶缨摇头:“我没事,一点轻伤,他们是冲着尘儿来的。” 百里夙面色一沉:“尘儿呢?” “父皇,我在你面前。”叶尘举起小手挥了挥。他爹眼里只有他娘,刚刚从他身边跑过去的,竟然都没看见他。 “儿子没事吧?”百里夙打量叶尘,依旧拉着叶缨没松开。 叶尘摇头,表示他很好。 事情发生得很快,周围已经有很多围观的百姓了。 叶缨身上染了不少血,她又跳进那个大坑里,把马车里面给如意带的吃食拿出来,面色平静地对百里夙说:“我带尘儿去宁王府,你留下善后。” 百里夙皱眉,点头说:“我先送你们过去。” “不用,冰月和蒙璈都在。你等会儿再过来接我们,让人把哑叔送回宫去。”叶缨摇头。 蒙璈把叶尘抱了起来,冰月接过叶缨手中的食盒:“叶姐姐,我拿着吧。” 这里距离宁王府已经不远了,蒙璈和冰月骑过来的马,他和叶尘一人骑了一匹,冰月陪着叶缨步行,往宁王府走去。 最近百里夙忙着修炼冲关,连奏折都是叶缨批阅的,所以这几回叶缨带着叶尘来宁王府,百里夙没有跟着。 接到暗卫禀报,说叶缨和叶尘遇袭,百里夙立刻冲了过来,好在最终有惊无险。 看着叶缨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百里夙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眸光冰寒:“封城搜查!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过!” 宁王府。 秦徵正陪着如意在竹林散步,听到脚步声,如意笑说:“定是尘儿又来了。” 下一刻,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娘!” 如意神色微怔,不可置信地转头,就见冰月跑了过来。 秦徵见冰月回来了,喜出望外:“哈哈!闺女回来了!太好了!” 如意过去那些年一直都跟冰月母女俩相依为命,头一次分开这么久,还在如意怀孕的时候。 秦徵是希望冰月能陪着如意的,不过又觉得叶翎需要照顾,所以每次写信也没提过让冰月回来。 如意这几日说生就生了,冰月这会儿赶回来,秦徵和如意都很高兴。 转头看到叶缨身上的血,秦徵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秦爷爷,路上有坏蛋要抓我!”叶尘小脸认真地说。 秦徵一听就怒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找死!” “不知道是谁,抓我的那个人戴着面具,听声音年纪挺大的,他很瘦,很高。”叶尘回想了一下见到的元烁。 旁边冰月神色一凝:“尘儿,抓你的是个很高很瘦的老头?” “是呀!”叶尘点头。 “有多高?是不是比你蒙叔叔还高半个头?”冰月问。 叶尘看了看蒙璈,点头说:“差不多。” “就是楚明泽!”冰月冷声说,“我见过楚明泽的师父,是一个瘦竹竿一样的老头,武功很高!” “他为什么要抓尘儿?”叶缨蹙眉。 楚明泽先是跟叶翎交易,得到了百里夙的血。后来又半路抢了一次百里夙的血。这回突然出手抓叶尘,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想用尘儿威胁我们?只要他们得手,别说是百里夙的血,完全可以对我们为所欲为。”蒙璈皱眉说。 “不无可能,但这次的事,楚明泽没有出现,而且也不太像他的行事作风。”叶缨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楚明泽不喜欢正面交手,喜欢暗中作祟。 像这样,光天化日直接杀过来抢人的做派,跟楚明泽之前的行事作风差异很大。而叶尘所见,证明动手的就是楚明泽的师父,一定跟楚明泽有关。 先前楚明泽的事情接连失利,他等了多年的藏宝图,也功亏一篑。若说他恼羞成怒,改变策略,也是可能的。 若不是叶尘今年开始学武功,而且身边的人教了他许多遇到危险该如何应对,他身上随身带着武器和暗器的话,这一次,他怕是就被抓走了。 回到秦徵和如意的住处,如意和冰月母女坐在一处,说分开这段日子的事情。虽然一直都有书信往来,但信中所传的毕竟只是很小一部分。 冰月问如意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夜里睡得是否安稳。如意又问叶翎怀了身孕后,吃饭如何。 叶缨到叶翎和南宫珩的竹楼去,找了叶翎的一身衣服换上。 叶尘在跟秦徵将今日的事,秦徵听了事情的经过,对叶尘竖起大拇指:“尘儿很厉害!以后你小叔叔就跟着你混了!” 叶尘笑嘻嘻地说:“好啊!” 蒙璈背着包袱,正襟危坐,一时有些尴尬。 来之前,蒙璈设想了很多种见到秦徵和如意的情景,还偷偷练了练怎么笑,想给长辈留下一个好印象。 结果一进城碰上了叶缨叶尘遇袭的事,回到宁王府之后,也没人把他当客人,冰月都没有帮他介绍。 还是叶尘看见蒙璈包袱都没放下来,好奇地问了一句:“蒙蒙叔叔,你背的什么东西?怎么不放下来?” 如意笑意温柔:“这位就是东晋的蒙将军吧?听小叶和阿珩提过你。” “伯母好!”蒙璈立刻起身,对着如意行礼。 把如意吓了一跳,笑着说:“都不是外人,快坐,不必多礼。这次是小叶让你送冰月回来的吧?谢谢你。” 蒙璈摇头:“不用,是我应该做的。” 冰月瞪了蒙璈一眼:“坐下!别一惊一乍的!” 蒙璈立刻乖乖坐下。 如意见蒙璈如此听话,直觉他跟冰月之间不太寻常。 “蒙蒙叔叔,你的包袱。”叶尘提醒蒙璈,包袱还是没放下。 蒙璈又突然站了起来,冰月很无语:“蒙冰冰你有病啊!” “蒙冰冰?”如意笑意加深,“冰冰是蒙将军的小名儿吗?倒是跟你很有缘分呢。” 冰月嘴角一抽:“不是,我给他起的外号,因为他是个大冰块儿。娘不要叫他蒙将军了,他已经不当将军了。” 如意还是头回见到自家女儿对一个人有如此明显的敌意,不过这恰好说明,冰月跟蒙璈很熟悉,不需要客套。 蒙璈从背上解下来他背了一路的一个小包袱,放在桌上,一层一层地打开。 冰月看过来:“你到底带了什么?一直也不让我碰。” 叶尘跑过来,踮脚看,就见很多层布包着的是个白玉花瓶,花瓶上面绽放着一朵一朵血色的梅花,不是画上去的,是天然就有的。 “好漂亮!”冰月素来就事论事,虽然这是蒙璈的东西,但真的很好看。 “我知道了!这是蒙蒙叔叔送给如意奶奶的见面礼!对不对?”叶尘笑着说。 蒙璈点头,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来:“尘儿猜对了。” 蒙璈捧着那个花瓶,递到如意面前:“伯母,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这……太贵重了。”如意一看,就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绝非凡品。 玉不罕见,但这玉质温润无暇,天然带“血”,可是玉中极品,可遇不可求的。 “伯母喜欢就好。”蒙璈神色认真地说。 秦徵笑着说:“巧了,前几日家里打碎了一个梅瓶,如今又有了新的。如意,你就收下吧,都是自家孩子,没外人!” 蒙璈一听这话,心中欢喜,觉得这礼物真是送对了。 如意很喜欢这个新的花瓶,不过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没有再往窗台上放,打算放在内室床边。 叶缨换了衣服回来,百里夙也到了。她已经写好了一封信,百里夙安排人送去东晋。 叶缨在信中说了今日的事,提醒叶翎多加小心。 不过暂时他们都认为,楚明泽那帮人抓叶尘是为了当人质,并没有想到那种匪夷所思的可能。 楚明泽连养两次转生蛊都失败之后,也不知道到底为何,还是虞天意识到了问题。因为真正知道蛊种之血的秘密的,只有虞天和虞澍姐弟俩。 西凉城一处民宅中。 金渚随身带的有风不易做的解毒药,给元烁吃了之后,元烁一时半会儿还没醒过来。 百里夙下令封城搜查,官兵闯进来的时候,金渚慌不迭地背着元烁逃走了。 是夜,元烁在城郊树林中苏醒过来,叫了一声“大哥”,金渚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 “废物!没用的废物!”金渚冷声说,“一个六岁的孩子,差点杀了你!你一身武功,却没有脑子,有什么用?蠢货!” 元烁脸色铁青,感觉胸口隐隐作痛,脑海中浮现出叶尘的小脸,想起事情的经过,他简直要疯了! 最大的威胁哑奴已经被放倒了,当时没有别人拦路,元烁只需要再做一件事,抓住叶尘带走。结果,他不仅失败了,还差点丢了性命! “大哥,我错了……是我无能,犯蠢了……”元烁爬起来,跪在金渚面前,低着头沉声说。 元烁这次的失败,最大的原因是他没料到叶尘小小年纪竟然身上有刀有暗器,胆子那么大!而除此之外,元烁话太多,也是问题所在。 当时元烁以为万无一失,有些得意忘形,还跟叶尘说些有的没的,就是那会儿功夫,叶尘瞄准了他的心口。 以元烁的实力,但凡他谨慎些,下手快一些,第一时间把叶尘打晕,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金渚怒极,抬脚踹在了元烁心口! 元烁被踹飞出去,撞在了树上,又吐了一口血,爬回来,跪在金渚面前:“大哥,今日的事,不要告诉主子!不然我会没命的!我会想办法!我会再想办法,尽快抓到那个孩子!” “一次失手,下次只会困难百倍!”金渚厉声说,“而且你已经暴露了,那帮人中有人见过你,那个孩子一说,就知道是谁干的!” 元烁面色一僵:“他们只会认为是我那徒儿的意思……” 金渚冷哼了一声说:“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着!必须尽快出发去东晋,不然没有办法解释!你这么蠢,什么事都办不成!你去,把你徒弟找过来,让他来想办法!” 元烁脸色难看:“是,大哥。” 金渚又踹了元烁一脚,冷哼一声,飞身离开。 元烁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树才站定,眼眸阴鸷地看了一眼西凉城的方向,脚步迟缓地朝着树林外走去。 晋阳城。 叶翎面前摆了个小罐子,风不易和苏棠都凑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 “开开开!快开!我看看那破虫子长什么样?”苏棠迫不及待地说。这么多年,苏棠自己还没亲眼见过转生蛊。 风不易也很期待,来自一个医痴的好奇。 叶翎把罐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三人同时看了进去。 “虫子呢?”苏棠皱眉,伸手推了一下那个罐子。 血水晃动,什么都没有。 叶翎蹙眉:“什么情况?” “失败了!鬼丫头你说实话,当初是不是给我弄的假血?”苏棠瞪着叶翎问,“我是不要这鬼东西了,但你若是故意骗我,我……等你生了小鬼丫头,我定要揍你一顿!” “闭嘴!”叶翎无语,“是真的我姐夫的血。” “那为什么会失败?”风不易皱眉。 叶翎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罐子:“是啊,为什么会失败……楚明泽头一次养的蛊,也失败了,第二次,成败未知,但蛊种之血,可都是真的,虞澍姐弟,也没理由故意使坏,蛊方没错,药材没错……” “那是哪儿错了?”苏棠不解。 “虞澍说,我姐夫的血,他当年是一次性取的,后来再没取过……后来……”叶翎神色微变,“后来,我姐给百里夙生了个儿子!” “什么意思?”风不易拧眉。 “蛊种怕早不在百里夙体内了!我们围着他转了这么久!”叶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完了完了!出事了!苏棠你去把虞澍给我拎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苏棠闻言冲了出去,风不易神色一惊:“蛊种……难道传给了宝宝?” 叶翎眸光一凝:“不无可能!” 苏棠拎了虞澍过来,把他扔在了叶翎面前。 叶翎问虞澍:“蛊种有没有可能传给别人?” 虞澍摇头:“不可能!除非生孩子!” 话落,虞澍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又看了看桌上的小罐子,声音都变了调:“百里夙的血没用了?!” 叶翎沉默不语,虞澍神色激动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当初叶缨怀孕,蛊种定是到了孩子体内!因为孩子的身体才是最纯净的宿主!” 虞澍话落,叶翎走过去,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贱人!你还挺高兴是吗?” 一想到孩子体内有那种邪物,叶翎恨不得把虞澍碎尸万段!那东西就算对宿主没伤害,但会引来很多想要伤害他的人! 虞澍趴在地上,面色变幻不定。 苏棠神色惊奇:“还可以这样?” 叶翎冷声说:“楚明泽头一次养蛊失败,他或许以为是我给他的血是假的,又去抢我姐夫的血!但他第二次一定也失败了,虞天在他手中,说不定跟虞澍一样,一个月之前,就意识到蛊种到了宝宝体内!” 宋清羽面色一沉:“我立刻去给叶缨传信,让他们小心!” “可恶!若他敢动宝宝一根头发,我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叶翎面色冷凝。 正在此时,地上的虞澍却桀桀笑了起来。 苏棠抬脚踹了他一下:“老不死的你给老子闭嘴!” 虞澍努力仰头,看着叶翎,笑容诡异:“或许,你应该感谢我。” “艹!这个老贱人!鬼丫头,还留他做什么?我现在就把他弄死!”苏棠话落,拔刀砍向了虞澍。 叶翎眸光一缩:“住手!让他把话说完!” “当时蛊种已经成了,经由百里夙传给他的儿子,有可能会再次进化,变成蛊王!”虞澍双目凸出,眸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蛊王?又如何?”叶翎冷声问。 “百蛊之王,可生百蛊,灭百蛊。”虞澍幽幽地说。 叶翎闻言,神色微怔,看向了窗边的南宫珩。 “这么说,阿珩的断情蛊,不用等孩子出生,就能解了!”风不易神色一喜。 “没错!若那孩子体内真有蛊王存在,一滴血,南宫珩可恢复如常!”虞澍说。 叶翎思绪一时有些乱,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苏棠拍桌子:“鬼丫头,那还等什么?收拾收拾,咱们去西夏!” 254.如意生子;师徒密谋(二更) “我已让开阳给叶缨传信,告知他们最新的情况,让他们多加小心,保护好尘儿。”宋清羽进门,神色凝重。 “准备一下,我们出发去西夏!”风不易皱眉说,“早点把阿珩的断情蛊解了,是最重要的!” 宋清羽愣了一下,看向叶翎:“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能长途劳顿。我在想,去把尘儿接过来,是不是会更快一点?” 叶翎现在怀孕已经半年了,若要出门,不能骑马,只能坐车,而且不会太快,到西凉城,少说得一个多月。若是去接叶尘过来,速度快些,一个多月也能做到。 苏棠皱眉:“鬼丫头!你说,是咱们去西夏,还是把你姐家的娃娃接过来放血!” 叶翎抓起手边的茶杯砸到了苏棠脑袋上:“不会说话就闭嘴!我看是你想被放血!” 苏棠被砸了个正着,不过叶翎力道不大。 茶杯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苏棠冷哼一声,把桌子拍得啪啪响:“赶紧定啊!南宫珩那个臭小子整天半死不活的,你看着不愁人?难道你非要等小鬼丫头出生,给我干闺女放血?我不同意啊!坚决不同意!我的意思就是去西夏!立刻准备,今日就出发!你要担心路上出事,老子给你挡刀!不对,老子是给你肚子里的小鬼丫头挡刀!” “挡个鬼的刀!”叶翎给了苏棠一个大大的白眼,“乌鸦嘴!” “你倒是说,今儿走不走?”苏棠又是一掌下去,桌子上面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缝。 叶翎微叹一声:“走,去西夏。你们去准备吧,明日一早走。” “为何不是今日?”苏棠问。 “因为你是神经病!滚!”叶翎很想拍死苏棠。 苏棠却瞬间开心起来:“哈哈哈哈!出远门儿喽!姐姐,我带你出去玩儿啊!” 苏棠说着,嗨嗨地跑回去找蒙婧了。 叶翎看向宋清羽,宋清羽轻轻颔首:“我赞成。去西夏,跟你姐姐弟弟在一处,互相有个照应,不然如今这样,都无法放心。我去安排。” 叶翎看向风不易,风不易站了起来:“走,我没意见!我只希望阿珩早点好起来,看他那副死样子,我真是受不了了!” 人都走了,叶翎走到南宫珩身旁,拉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笑了笑说:“虽然我很生气那鬼东西到了宝宝体内,不过若是真能解了你的蛊,算是好事吧。宝宝上次来信,说好想我们,好想看着妹妹出生,我们去找他。” 这会儿已经是下晌了,叶翎决定明日再走,因为还要去跟南宫御打声招呼。 东晋皇宫。 看到叶翎牵着南宫珩出现在面前,南宫御面上带了笑:“小叶怎么这会儿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天色已经不早,往日叶翎都是早上过来。 叶翎和南宫珩坐下,她看着南宫御微笑:“父皇,我们要回西夏去了。” 南宫御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叶翎隆起的孕肚,皱眉说:“不是说好生了孩子再回去吗?你现在怀着身孕,路上颠簸,阿珩也没法儿照顾你,不妥!” “多谢父皇关心,不过请父皇放心,我们会小心的。”叶翎对南宫御说。 “为何突然要走?”南宫御不解。 叶翎也没瞒着:“回西夏,或许就能给阿珩解蛊了。” 南宫御闻言,以为是叶翎找到了南宫珩的生父,当时脸色就很不爽了:“小叶你的意思是……那个给我戴绿帽子的臭男人,在西夏?” 叶翎嘴角微抽,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父皇误会了!” 南宫御轻哼了一声:“那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血亲的血可以解蛊吗?” 叶翎笑了笑说:“是发现了疑似蛊王宿主。” 南宫御拧眉:“蛊王?真是邪门儿得很!朕也不懂这东西,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以上。”叶翎说。 南宫御看了一眼安静的南宫珩,摇头叹气:“罢了罢了!小叶你既然说五成以上,那想必是八九不离十了!说真心话,每回你带着小七过来,我见他这安安静静不会笑的样子,总是心里闷得慌!既然你决定了,就去吧,早点让他好起来,你们早点回家来!朕怕是见不到孙女出生了,可别让朕等太久!都好好的!” 叶翎点头:“父皇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 “唉,辛苦你了,希望一切顺利!有什么消息,派个人告诉朕一声!”南宫御叹了一口气说。 叶翎应下,就带着南宫珩回家去了。 既然说了要走,府里的人都一起走,包括完颜幽母女在内。 只是有个问题,虞澍还要不要留着。 “暂时先留着吧,他做不了什么,兴许什么时候会有用。”叶翎说。楚明泽手中有虞天,在确认虞天死之前,叶翎不打算杀虞澍。这个老家伙虽然如今是个残废,但他的医术依旧无人能及。 出发的时候,叶翎带上了南宫珩这些日子画的画,雕刻的东西,他自己写的英文,装了满满一箱子,打算等南宫珩好了,让他自己瞧瞧。 而且叶翎始终都觉得她在东晋是个客人,至少暂时对这边没有多少归属感。这次在这边住的时间最长,谈不上不快乐,只是始终没有办法放松下来。决定回西夏,而不是把叶尘带过来,也是因为相比晋阳城的夜王府,叶翎更喜欢西凉城的宁王府。 叶翎和南宫珩坐一辆马车,风不易坐一辆,完颜幽和蒙婧带着小傲月坐一辆。 虽然苏棠吆喝着说带蒙婧出去玩儿,不过真出门,他也没有再吊儿郎当地不干正事。 明面上做主的是宋清羽,苏棠在暗处,确保万无一失。 临行前,叶翎让苏棠看看楚明泽此时在哪儿,苏棠用他肩膀上的“蝴蝶”看了,但也只能确定楚明泽如今在他们的西南方向,具体位置不知道。 不在正西,说明楚明泽没有在西凉城。叶翎怀疑楚明泽回了他的家乡千叶城,但这并不能说明楚明泽没打算对叶尘出手,因为有些事,他并不需要亲自去做。 南宫珩最近会主动把脑袋贴在叶翎肚子上,听里面的声音,虽然叶翎觉得没什么声音,但他每次一听都好久不动。 不过对叶翎而言,南宫珩主动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好征兆。 一路往西,有孕妇有孩子,走得也并不慢。因为叶翎和南宫珩坐的马车,是南宫珩以前亲手做的,宽敞舒适,减震效果好,很平稳。按照现在的速度,预计十一月中旬可以到达西凉城。 西凉城,宁王府。 九月的最后一天,如意要生了。 虽然三日前叶缨和叶尘出宫遇袭,但这几日,他们依旧每天都在固定时间来宁王府。 暗中保护的不仅有哑奴,还有百里夙,以及他安排的数量众多的暗卫。 躲当然不是长久之计,上回的事让百里夙很生气,他正在等,再有人出现,绝对有来无回! 这日叶缨带着叶尘进宁王府,听天枢说如意要生了,叶缨一把抄起叶尘,飞身而起,用最快的速度往里跑。 “小叔叔要来啦!”叶尘很开心。 进了秦徵和如意的院子,就见方元和蒙璈杵在院中,太医也坐在院子里。 毕竟太医是男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再让他进去,现在是两个宫嬷嬷和冰月在里面,秦徵也没出来。 叶缨扔下叶尘,快步走了进去。 “小叔叔,我来啦!”叶尘开心地跟着进去,被蒙璈抓住,拉了回来。 “蒙蒙叔叔,我要去看小叔叔!”叶尘对蒙璈说。 蒙璈摇头:“还没生,等一等。” 叶尘有些迷茫,等多久呢? 房间里传出如意的惨叫声,叶尘小身子抖了一下,蒙璈捂住了他的耳朵。 秦徵快疯了! 以前知道的再多,全都是听说。如今亲眼见着自己媳妇儿生孩子,这种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的感觉,让他很想帮忙,却又完全无措,只能脸色煞白地跪在床边,握着如意的手,跟她说:“不要怕,我在……” 冰月见如意疼得满头冷汗,急得不行,可她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 叶缨挽起袖子,净了手,眼眸沉静,查看了一下如意的情况说:“不要慌乱,还没到时候,把东西都准备好。” 当初叶尘是叶缨在尼姑庵里生的,只一个没有经验的老尼姑帮她,说不害怕是假的,不过好在叶尘很乖,很顺利地就降生了。 叶缨自己有过生孩子的经验,学了医术之后,专门还跟宫里的老嬷嬷学了接生的方法,其实她是在准备着到时候可以帮叶翎,先在如意这里派上用场了。 百里夙出现,见叶尘安安静静地坐在院中桌子上,蒙璈捂着他的耳朵,房中没有声音了。 “怎么样了?”百里夙问。 蒙璈摇头:“还不清楚。” “如意奶奶和小叔叔都会没事的!”叶尘握着小拳头说。 话落,房中传出婴孩啼哭的声音,方元神色大喜:“生了!” 蒙璈放开了叶尘,叶尘眼睛亮晶晶的:“小叔叔来啦!” 叶缨让秦徵亲手剪的脐带,不止他的手,他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如意还醒着,看着秦徵抱着儿子给她看,不由喜极而泣。 整个生产过程有叶缨坐镇,还算顺利。 秦徵陪着如意,冰月抱着孩子到外间,叶尘小脸惊奇地看着襁褓中闭着眼睛红红皱皱的小不点儿:“小叔叔真的好小呀!” 百里夙看着刚出生的婴孩,突然感觉鼻子一酸,想起叶缨当年生叶尘,不知道会有多孤单无助。 方元乐呵呵地抱着弟弟,笑得嘴巴咧到了耳后去:“真好看!像娘!” 小家伙五官更像如意一些,只鼻子和嘴巴还能看出秦徵的影子来,等长开了定是很漂亮的。 如意很累,看过孩子之后就睡着了,秦徵一直陪在她身旁。 新生儿的降生总是让人欢喜的。秦徵给儿子取名叫做秦易,容易的易。因为秦徵和如意这辈子能走到一起,真的很不容易,希望他们的孩子可以平安顺遂。 叶尘听了,笑着说:“小叔叔的名字,跟小风叔叔的名字,是相反的!小风叔叔叫那个名字,不易不易,听着就好难的样子!” 十月中旬,千叶城外,半月岛。 楚明泽见到元烁,见他面色不太好,像是受过伤尚未痊愈的样子。 “师父,事情如何了?” 元烁一听,脸就黑了。当初他成竹在胸,以为有金渚帮忙,绝对手到擒来,没想到,花瓶碎了却还没拿到,叶尘没抓到,差点把自己折进去! 元烁冷哼了一声:“出了点岔子,还没成。藏宝图的事,为师还有后招。抓那孩子的事,你来想办法!” 楚明泽面色微凝:“师父,这个时候,不出意外的话,叶翎应该发现她给苏棠养的转生蛊失败了,虞澍在她手中,她很可能已经知道,蛊种转移到了叶尘身上。若真如虞天所言,蛊种已成蛊王,定是可以给南宫珩解蛊的!一旦南宫珩恢复正常,我们的事情想要成功,会更难!这个时候,怕是叶翎和南宫珩已经在回西夏的路上了!” 元烁冷声说:“我知道!所以时间紧迫,接下来一个月之内,必须抓到那个孩子!” 楚明泽眸光微黯:“师父动过手,失手了?若是如此,他们怕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意图。而且我还不是自由的,我去哪儿苏棠都能找到,想要在一个月之内得手,可能性不大。” 楚明泽希望,元烁说出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楚明泽猜测,许是潜伏在叶翎和南宫珩身边的某个人,但想不到会是谁。 这样说,楚明泽是要逼元烁继续利用上那个人,否则想要成功,真的不太可能。 元烁面色阴沉:“废物!” 楚明泽垂眸:“徒儿能力有限,请师父见谅。” “你立刻出发,前去西凉城抓那个孩子!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成功!我会想办法,阻止叶翎和南宫珩回西夏!”元烁冷声说。看来这回,只能再去求金渚,他不日就会回到风不易身边,到时候,只要他帮忙,拦住叶翎和南宫珩回西凉城的脚步,事情就成了一半儿! 255.阿珩,打他(一更) 初冬时节,天气渐寒。 一路风平浪静,离开东晋,进入西夏的地界。以他们现在的速度,到西凉城,约莫还得二十天。 叶翎怀胎七个多月,最近白天也越发困倦。有时候手中拿着一本书,看着看着就歪倒在南宫珩怀中睡着了。 这里是西夏国最东部的边陲小城渝州城,进城的时候,天色已暗,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 先一步过来探路的苏棠包下了城中最好的客栈,安顿下来后,苏棠本想去买点酒回来跟蒙婧一起喝两杯,但被蒙婧拉住了,不让他乱跑。 夜色深重,叶翎和南宫珩早早地睡下了,风不易还在灯下捣鼓一堆药材。 一道披着蓑衣的壮硕身影,速度极快地进了渝州城。 还没靠近客栈,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哥!” 很快,客栈周围再次归于沉寂,只听得风声雨声。 渝州城北郊废弃的破庙中,亮起了火光,一肥硕一干瘦两个人,相对而立。 “你又来找我做什么?跟你说过了,你的任务自己处理,找你徒弟帮忙!若你害我身份暴露,我第一个弄死你!”金渚一脸怒意。 元烁皱眉说:“大哥,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来求你相助!你知道的,我徒弟身上被虞天那妖妇下了除不掉的印记,不管他在哪儿,苏棠都能找到他!” “你们师徒都是蠢货!”金渚冷声说。 元烁叹气:“大哥,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但这个时候,叶翎一行回西凉城,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也发现了叶缨的儿子是蛊种宿主,甚至意识到那孩子成了蛊王!一旦他们顺利回去,南宫珩的断情蛊有望被解除!到时候,我们再想做什么,都更加困难!” 金渚面色一沉:“所以呢?” 元烁脸色难看地说:“所以,必须绊住叶翎和南宫珩的脚步,给我徒弟争取时间,让他趁着这段时间,尽快抓到那个孩子!否则,以后怕是再不会有机会了!” “说得好像你那徒弟出手就能成功一样!”金渚冷哼了一声。 元烁苦笑:“可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放任叶翎和南宫珩回到西凉城,赤焰想得手,更不可能了!大哥!那个孩子,对我们的大事,太关键了!错过这次机会,未必还有下次啊!” 金渚面色阴晴不定:“但我绝对不能暴露身份,这件事,也很关键!一着不慎,前功尽弃!” “我手头有人,还有我徒弟准备的毒物,不用大哥亲自出手!但我不太了解那些人现在的实力,该怎么下手最容易成功,这个情报需要大哥提供。我不敢贸然靠近那群人,如今也没有时间再慢慢打探了!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后患无穷!大哥,帮我这次!”元烁说。 金渚冷冷地看了元烁一眼:“你什么都不要做,远远地跟着,等我消息!” 元烁神色大喜,拱手行大礼:“多谢大哥!” 半夜雨停了,清早晨雾蒙蒙。 风不易醒来,就见房中多了个人,盘膝坐在地上,块头很大。 风不易愣了一下:“金爷爷,你回来了?” 金渚睁眼,乐呵呵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是啊,家里没事了,老夫就来找少主。说来也是曲折,走前少主去了西凉城,老夫就找去了西凉城宁王府,见到秦老弟,才知道少主年初去了东晋,又连忙往东晋赶,路上跟少主错过了,到那儿才知道少主又要回西夏,再跑回来,昨夜可算是追上了!” 风不易点头:“我知道了。爷爷还好吗?出关了吗?” 金渚摇头笑笑:“老主子好着呢,就快出关了。说出关就来看少主。” 风不易皱了皱眉:“反正他只想练就绝世神功,常年闭关,我无所谓。” “主子很惦念少主,还说……”金渚笑眯眯地说。 风不易摇头:“我没事。金爷爷若是有事,自去忙,我这儿不需要保护。” 金渚微叹:“主子的苦心,少主日后会明白的。老夫奉主子之命跟随侍奉少主,不会打扰少主的事。” “随便吧。”风不易神色淡淡地说。 吃过早饭,一行人再次上路,离开渝州城往西走。 叶翎见到金渚,只微笑致意,没有多说什么。 关于风不易的身世,叶翎多少知道一些,隐世家族的小公子。叶翎先前问过一回,但风不易不愿提他家里的人,只说没什么好讲的,似乎跟家里关系并不好,也没见他回去过。 金渚来了,他又当回了风不易的车夫,跟原来一样。 风不易觉得也挺好,若是出了什么事,至少他不会是累赘,还可以命令金渚帮叶翎。 金渚当初走的时候,南宫珩还好好的。 是夜再次停下休息的时候,金渚状似无意地提起:“在西凉城宁王府,粗粗听秦老弟提了几句夜王的情况,没想到……他原先那么爱笑的人,如今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风不易摇头:“没事,等到了西凉城就好了。” “原先以为中了断情蛊会发狂呢,如今他安安静静的,倒也不是坏事。”金渚说。 “最开始不是这样的。”风不易说,“发过狂,给他下了压制内力的药,不敢让他用武功。希望他早点好起来吧。暗处有一群杂碎虎视眈眈,若是接下来遇到什么麻烦,希望金爷爷帮忙。” 金渚点头:“那是当然,少主尽管吩咐,老夫自当全力以赴!” 风不易话落,就躺下睡觉了。而金渚像以前一样,在风不易的房间里打坐修炼,贴身保护。 看着床幔垂下,金渚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知道南宫珩中了断情蛊,没想到他的内力也被封印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次日傍晚时分,再次住店,苏棠靠在蒙婧身上撒娇:“娘子,人家好想喝酒怎么办?” 一路上蒙婧管着苏棠,不让他脱离队伍,越是没酒喝,越是想喝酒。 金渚闻言,乐呵呵地说:“老夫也馋酒了,我去买,给你们带回来!” 金渚话落,看向风不易,风不易点头:“金爷爷去吧,多买点儿,最好喝死那个神经病!” 夜幕低垂,金渚进了城中一家酒馆,让拿两坛酒,还点了几个招牌菜,然后他在角落一张桌子旁坐着等,桌边已经有一个客人了。 “大哥,怎么样了?”元烁压低声音问。 金渚看着门口的方向,嘴唇几乎没有动,声音传入元烁耳中:“队伍里,最好下手的是完颜幽母女,但她们没多大价值。我的计划是,你抓走南宫珩。” 元烁眸底闪过一丝异色:“南宫珩的实力……怕是控制不住啊!” 金渚冷笑:“断情蛊发作之后,叶翎给他下了压制内力的药,现在就是废人一个。他总跟叶翎在一起,叶翎身怀六甲,不能动武,南宫珩又没法用武功,而且脑子不正常,就是抓他的最好时机!” “若是抓了南宫珩的话……”元烁眸中精光闪烁。 “抓走南宫珩,跟抓走那个孩子一样,接下来,就可以为所欲为!东晋的皇帝是南宫珩的养父,西夏的皇帝是他姐夫,南宋的皇帝是他过命的兄弟!”金渚低声说。 “妙哉!到时候,有南宫珩在手,想抓那个孩子,也会容易很多!这可能是我们掌控南宫珩的最好时机!他中了蛊,脑子不正常,若是把我们当自己人的话,甚至可以推他去帮我们做事!”元烁神色有些急切。 “没得手之前,不要想太多!”金渚冷声说,“现在那边实力最强的是苏棠,不过苏棠天天跟蒙婧在一起,不会守着南宫珩和叶翎。宋清羽也在,易容乔装了。除了这两人,其他人的实力,都不足为惧。” “那我们是夜里动手,还是白天在路上动手?”元烁问。 “白天。夜里他们防备严密,等上了路,几辆马车即便挨着,人也不在一处。把人都派出去!让人去攻击蒙婧,就能绊住苏棠,让人去攻击少主,我就有理由不去帮叶翎!你亲自去抓南宫珩!要快!因为其他人挡不住苏棠,也不该挡住我!得手之后立刻离开,一刻也不要懈怠!”金渚冷声说。 元烁点头:“好!我今夜就在必经之路上布下埋伏,明日动手!” “记得,一定要快!若你慢了一步,等到我腾出手,我就必须在他们面前杀掉你,才能不引起怀疑!懂了吗?不要给我找麻烦!”金渚眸光暗沉。 元烁神色一凝:“懂了!” “客官,你要带走的酒菜齐了!” 听到小二的声音,金渚立刻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走过去,掏出银子结了账,提着食盒和两坛酒,晃晃悠悠地出了酒楼。 回到客栈,金渚把一坛酒和两盘下酒菜给苏棠送过去,带着剩下的酒菜回到风不易的房间。 “少主要不要再吃点?”金渚问风不易。 风不易摇头:“不了,金爷爷你自己吃吧。” 金渚原本就是个爱吃肉爱喝酒的,所以他的表现一切都很正常。 一夜无话。 次日天气阴霾,寒风呼啸。已经到十月底了,看着像是要落雪。 三辆马车,风不易在前,南宫珩和叶翎在中间,蒙婧和完颜幽带着小傲月在后面。 明面上的侍卫没几个,苏棠属于暗卫之列。 出城,进了一个茂密的松树林。 风很大,路不宽。马车逆风,走得不快。 天冷,叶翎身子沉,不爱动,上了马车之后,就窝在南宫珩怀中,昏昏欲睡。 南宫珩一手抱着叶翎,一手拿着一本书。这书是叶翎按照前世的记忆,自己写的一些典故,专供南宫珩打发时间。 前面的马车,金渚赶车,风不易面前堆着当初虞澍写的蛊术方子,皱眉,正在研究。 后面的马车,蒙婧抱着小傲月,正在教她说话,稚嫩的声音传出来。 一群黑衣人,从树上落下,打扮完全一样,分三路,朝着三辆马车攻了过来! 马车颠簸,叶翎瞬间清醒坐起,握住了南宫珩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阿珩,记得保护自己!” 南宫珩皱眉看着叶翎,大手贴在了叶翎肚子上,感觉里面的孩子动了一下,南宫珩的眸光也闪了一下。 金渚高声说:“有刺客!小心!” “金爷爷,去保护阿珩和小叶!”风不易冷声说。 话落,一个刺客挥刀刺入了风不易的马车! 风不易脸色一白,险险避开。金渚伸手,把风不易拽了过去,护在他身后,一掌打死一个刺客,冷哼了一声,朝着另外一个打了过去! 苏棠见几个刺客朝着蒙婧的马车砍去,怒骂:“狗杂碎!找死啊!”冲过去,一刀砍掉了一个刺客半个身子! 前面有金渚,后面有苏棠,宋清羽带着所有明里暗里的护卫,把南宫珩和叶翎的马车保护在中间。 元烁混在一群刺客中间,但他比常人都要高,又出奇得瘦,看起来还是很显眼。宋清羽见过元烁跟楚明泽在一起,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风不易冷喝:“有毒!屏住呼吸!” 这就是在明里和在暗中的区别。 下毒这种事,最适合暗中偷袭。便是这边有神医风不易,最终可以保证解毒,但在危急的当下,风不易哪能立刻把完全对症的解药变出来?每个人身上带的风不易给的解毒药,固然有用,但也必然不是完全对症的,只是缓解毒素发作和蔓延。这毒可是出自虞天之手,十分霸道! 马车里,叶翎给自己和南宫珩都吃了解毒药丸,靠在一起,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有动。 宋清羽实力本就不如元烁,一开始又吸入了少量毒烟,感觉内息有紊乱的趋势,服了两颗药之后,微微好转,但这会儿功夫,身上就被元烁刺了一剑!因为元烁一上来就用了全力,招招必杀! 元烁有备而来,目标明确,抓走马车里的南宫珩! 此时苏棠和金渚分身乏术,元烁带来了数量众多的死士,缠住其他人,他只需要突破宋清羽的防线,事情就成了! 几招过去,元烁带来的死士之中,另外一个人冲过来,攻向宋清羽!这位不是死士,是元烁的心腹,实力不在宋清羽之下! 元烁瞅准空档,虚晃一招,避开宋清羽,半个身子冲进了马车里! 有了那次被叶尘坑的前车之鉴,元烁这一次防备心很重,叶翎的暗器都被他躲了过去,伸手朝着叶翎抓了过来!因为他突然改主意了!事情如此顺利,他打算把怀着身孕的叶翎和中了断情蛊的南宫珩一起抓走! 元烁速度极快,而叶翎的反应是,拽过南宫珩,挡在了自己身前:“阿珩,打他!” 元烁枯瘦的手,按住了南宫珩的肩膀! 下一刻,南宫珩眼眸倏然阴沉,眸底闪过一丝血色,伸手如电,挥掌重重地拍到了元烁心口! 元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口血喷出来,身子并没有飞出去,而是被南宫珩抓住,像扔破布一样,重重地砸在了马车上!一下,一下,又一下! 元烁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一根,想要挣脱南宫珩的束缚,立刻就成功了,因为南宫珩狠狠一拧,生生拧断了元烁的一条手臂! 金渚身旁倒了四五具尸体,他眼角的余光一定盯着中间那辆马车,看到元烁破了宋清羽的防线进入马车,知道事情快成了。 风不易再次高喊:“金爷爷,快去救小叶和阿珩!” “好!”金渚拧断了身旁最后一个刺客的脖子,拉过风不易,背在背上,朝着中间那辆车冲了过去,速度很快,一副很急切的样子。 金渚算着,他三息之内就能到,而那马车里一个孕妇,一个废人,元烁应该立刻就能抓了人离开。这瞬间的时间差过去,他为了保护风不易,有充分的理由不去追。 结果,就见马车里飞出来一个人,惨叫不止,血花飞溅! 金渚脚步一滞,那分明是元烁! 背上的风不易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这次临行前,小叶非要给阿珩吃解药,让他恢复武功,我本不赞成,现在看来她是对的。阿珩现在脑子不正常,除了小叶,别的人碰阿珩,谁碰谁死!” 金渚闻言,瞬间内伤,几欲吐血!风不易说一开始南宫珩发狂,所以用药压制了他的内力,却没说这次出来,南宫珩的内力已经解禁了! 突然遭遇偷袭,叶翎在马车里根本不担心,因为南宫珩如今的状态是“一触即发”。除了她之外,六亲不认,别人摸他一下,瞬间开启杀人狂魔模式! 256.要杀要剐;太后出事(二更) “太好了!哈哈!” 金渚看着元烁重重地摔在地上,断了一臂,吐血不止的样子,哈哈大笑,内心却在滴血。 电光火石间,金渚在思考一个问题,元烁活着被擒,后果会如何?会不会为了活命出卖他?出卖他们的主子?风险很大。 而元烁想逃走,除非金渚暴露身份,暴起相救,但他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因此,元烁必须死! 不远处宋清羽眸光冷凝地跟元烁的心腹属下交手,缠住那人。 宋清羽安排的侍卫和暗卫武功都不弱,数量也不少,元烁带来的死士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而暴怒的苏棠一通狂砍,那些死士都没碰到蒙婧的马车,全都身首异处,死状可怖。 杀红眼的苏棠转头,见宋清羽这边还有杂碎活着,冲过来,朝着跟宋清羽对战那人杀了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那人被苏棠拦腰砍了一刀,身子差点就成了两半,倒地不起,顷刻间断了气。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南宫珩从马车中出来,走到元烁身旁,俯身扼住元烁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分分钟就会捏断他的脖子,送他上西天。 元烁呼吸困难,下意识地转头,视线在寻找金渚。 金渚心道不好!若是元烁这个傻逼此时突然来一句“大哥,救我”,金渚就该悲剧了! 当下金渚只有一个念头,南宫珩快把元烁给杀了!死人就不会说不该说的话了! 结果,马车中传出叶翎清冷的声音:“阿珩,放开他。” 南宫珩的手顿了一下,回头,就见叶翎一手拉开车帘,一手扶着肚子,眸光柔柔地看着他,又唤了一声:“阿珩,过来。” “放开那个杂碎,让我来!”苏棠持刀冲了过来。 金渚再次祈祷,苏棠快把元烁杀了! 结果,宋清羽伸手,拽住了苏棠的胳膊。 金渚眼睁睁地看着南宫珩突然把元烁甩开,转身大步走回了马车旁边,身体微倾,脑袋贴在了叶翎的孕肚上,伸手轻抚了一下。 苏棠怒骂宋清羽:“你给老子起开!拽我干什么?我要宰了那个老贱人!” 宋清羽拉着苏棠没松手:“小叶说了不让杀。” “啊!你们这些混蛋!给我放开!老子不杀他!”苏棠怒吼。 宋清羽松手,下一刻,苏棠挥舞着大刀冲过去,对着元烁剩下的那条手臂,咔咔咔,剁剁剁,一节一节又一节,从手指剁到了肩膀! 那画面,简直惨不忍睹!元烁凄厉的惨叫声,如鬼哭狼嚎!所谓凌迟,只割肉,这下苏棠连肉带骨头一起剁碎,个中滋味,除元烁外,没人能体会。 完颜幽从头到尾捂着小傲月的耳朵,抱着她,怕她被吓着。 蒙婧下马车跑过来,叫了一声:“苏棠!” 剁骨头剁肉剁得贼开心的苏棠闻声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扛着大刀跑过来:“姐姐!那老贱人就是先前帮楚明贱抓了你的!可惜可惜,鬼丫头不让杀!我决定了,一天剁他一顿!直到剁死为止!哈哈哈哈!” 蒙婧拧眉,抬手给苏棠擦了一下脸上的血:“别这样,不好看。” “好吧好吧,下次不让你看见!”苏棠的怒气是有缘由的,楚明泽这群人躲在暗处作祟这么久,当初还差点害死蒙婧,这回又来,苏棠已忍无可忍。 那边叶翎揉了揉南宫珩的脑袋,南宫珩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又不动了,不知道他能听见什么。 周围地上全都是尸体和残肢,堪称惨烈。元烁一行,除了他自己半死不活之外,其他人,一个都没能逃出去,包括他实力最强的那个属下。对上宋清羽一个人还行,当疯子苏棠加入战局,分分钟被灭了。 “阿珩,上来。”叶翎拍了拍南宫珩的肩膀,南宫珩上了马车。 “清羽,别让楚明泽的师父死,我有话要问他。收拾一下,继续走。” 叶翎并不知道元烁的名字,但他们都知道元烁是楚明泽的师父。 数日前,叶翎又接到叶缨的信,说的就是上个月叶缨和叶尘在西凉城遇袭的事。其实叶翎不是太意外,这也是她担心的,怕楚明泽那帮人知道蛊种到了叶尘体内,对叶尘下手。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叶翎很高兴自家宝宝临危不惧,勇敢机敏,同时也知道,有些争斗,已经到了明面上。 今日遇袭,叶翎是意外的。因为她本以为,楚明泽那帮人会再想办法抓叶尘,没想到元烁竟然跑过来偷袭他们。 元烁出现在马车里的时候,他的眼神表明,他要抓走叶翎。 叶翎大概能猜到原委。第一次抓叶尘失败之后,再想得手,可能性很小。与此同时叶翎和南宫珩正在赶去西凉城跟叶缨一家汇合,到时候楚明泽那帮人遇到的阻力会更大。而且,看样子楚明泽已经知道,南宫珩回到西凉城之后有望恢复如常。 这对楚明泽那帮人来说,是坏消息。 半路偷袭,抓走一个重要人质,接下来就能为所欲为。叶翎认为,这就是楚明泽和元烁的目的。 客观来说,很合理。若是成功,叶翎这方会变得极其被动。 不过,叶翎怀着身孕选择出门,从东晋回西夏,就做好了准备,不再封印南宫珩的内力,就是其中关键一环。否则他们夫妻,一个废人,一个孕妇,一出事,很麻烦。 “小风,给他止血。”宋清羽对风不易说。 风不易皱眉,还是上前去,查看元烁的情况。他一条完整的断臂是被南宫珩拧下来的,还有一条手臂……成了碎肉,被苏棠剁的。风不易看到就感觉生理不适,有点想吐。 不过叶翎发话了,风不易黑着脸,草草地给元烁止血,避免他因失血过多死去。 在这过程中,元烁始终都是清醒的,没有晕死过去,但他的眼神,已经变得绝望了。 一个高手,以自己高强的武功为傲,若断了一条手臂,虽然会导致实力打折扣,但不至于崩溃绝望,因为另外一只手还有战斗力,可以抓武器。可若是两条手臂都断了,就代表高手生涯彻底宣告结束,成为废人。便是正常人,都无法接受。 元烁双目凸出,歪着头,趴在地上,面朝金渚所在的方向。 金渚眯着眼睛,靠着一棵老松树,像往常一样,老神在在,不太管事,等着再次出发,仿佛元烁的死活跟他毫无干系。 但其实金渚心里,很慌。 计划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元烁特别惨,金渚没眼看。 内心提醒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他救元烁或者杀元烁,都会导致自己暴露,不如静观其变。 再次出发的时候,重伤的元烁被送到了风不易的马车里。 风不易不乐意,然而没办法,不想看见元烁的眼睛,于是给他下了迷药,直接让他昏过去,接着做自己的事。 金渚赶着马车,车里是俘虏元烁,他的心情,如大海的波涛,起起伏伏,伏伏伏伏…… 一路走,一路想了很多种怎么处理掉元烁的方法,但最后得到的结论是,最好什么都别做。但为了防止元烁供出他和他们背后的主子,金渚想到了一个办法。 是夜,到了下一座城池。 蒙婧看着苏棠的手蠢蠢欲动,想要去摸南宫珩,连忙拽住他:“相公,你干什么?别乱来!” “我想试试,他是不是一碰就发疯。”苏棠已经控制不住他自己了,看见南宫珩就想摸一下。 蒙婧拍了一下苏棠的手:“别闹!当初小璈差点被阿珩掐死!你安分点儿!” “哎呀手好痒!只能回去摸媳妇儿了!”苏棠好生遗憾。 蒙婧哭笑不得,拽着苏棠回房去,避免他口无遮拦再说些乱七八糟的。 叶翎和南宫珩吃过晚饭,让把元烁带过来。 风不易正在思考一个难题,扔了一个药瓶给金渚:“金爷爷,把他弄醒,送到小叶那儿去!” “哎!”金渚接过药瓶,打开,给元烁闻了闻。 元烁幽幽醒转,看到金渚,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金渚提着元烁出门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还想活命的话,就想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看到元烁眼中的绝望,金渚快速地说:“活着,熬到转生蛊成,抛弃现在残废的身体,甚至可以返老还童!别犯傻!你现在出卖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元烁听到“转生蛊”三个字,眸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这就是金渚想出的让元烁闭嘴的方法,已经奏效。 几步路,到了叶翎房门外。金渚开口,听到叶翎的声音,推开门进去,把元烁往叶翎面前一扔,转身就走。 叶翎看着地上失去双臂,脸色煞白的元烁,神色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效忠的,是前朝后裔吧?” 元烁的神色变化,没有逃脱叶翎的眼睛。叶翎不认为元烁效忠楚明泽,他们师徒的关系不是谁做主,而是各有心思。 “想说点什么吗?”叶翎问。 元烁眼眸阴鸷地看着她:“不用白费力气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叶翎闻言,轻笑一声:“果然。失去双臂,还这么横,我想,你是盼着你的徒弟成功养出转生蛊,把你救回去,你可以获得新生吧?不然按照常理来说,你若视死如归,便该自我了断,你分明不想死,却又不在意变成废物这件事了。” 元烁进门前,想过叶翎会严刑拷打,逼问他背后的人是谁,没想到叶翎一开口,很多事,他说不说,都没意义了,因为叶翎太聪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放心,现在我不杀你,下次碰见楚明泽,我问问他,是否愿意付出代价来救你,他可是我见过最理智也最功利的人。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可以慢慢想,好好想,我们到时候,拭目以待。”叶翎看着元烁缓缓地说。 元烁神色一僵!楚明泽会救他吗?他不知道。 叶翎知道这种老家伙骨头都很硬,因为转生蛊这种邪物的存在,导致元烁越是怕死,越是不会交代任何东西。因为说了只会死得更快,不说,还有希望等到得救转生的机会。 元烁作为人质,价值并不是太大,但作为诱饵,还是有价值的。他背后的人,不管要救他还是要灭口,早晚会现身。 “你的徒儿,现在去西凉城抓我家宝宝了是吧?”叶翎看着元烁冷声问。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叶翎已经知道了。因为她每日都会让苏棠看一下,楚明泽所在的方向,有没有变化。原本在西南,疑似千叶城,如今已经到了正西边,定是去了西凉城! 元烁突然冷笑起来:“不要小看我徒儿,最好也不要动我,这样等到了西凉城,叶缨告诉你她的儿子被抓走的时候,你手里还有点谈判的筹码!哈哈哈哈!” 不论如何,元烁是不可能出卖某些人的,因为那些人才是他的希望,他选择对叶翎低头,也不会有好下场。事情很简单,叶翎也知道这一点。 叶翎看着叫嚣的元烁,神色淡淡地说:“你上次差点被我家六岁的宝宝给杀了,这么快就忘了?楚明泽是你的徒弟,你对他这么有自信,是因为你内心里知道,你跟他相比,就是个蠢猪。是这个道理吧?” 元烁面色扭曲:“少废话!你不会每次都嬴的!” 叶翎挑眉:“看来你承认我之前每次都是嬴的,只是诅咒我下次会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愿,我也会帮你达成的。” “你……你什么意思?”元烁突然打了个寒噤,叶翎明明在笑,他却瞬间感觉毛骨悚然。 “你不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吗?这么有骨气,那正好,我这里有个神经病特别想剐了你。”叶翎轻哼一声,“苏棠,人交给你了,留一口气,随便玩儿!” 苏棠突然出现,一身红衣,双手各举着一把菜刀,摇曳生姿地朝着元烁走了过来,面上带着灿烂的笑:“老家伙,我媳妇儿下个月生辰,我想亲手给她做个菜,就拿你练练剔骨吧!哈哈!” “带走!”叶翎摆摆手。 苏棠抓起元烁,开心地跑了。 叶翎走过去关窗户,一片雪花被风吹着,落在了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阿珩,下雪了。”叶翎回头,笑靥如花,“到西凉城,再给宝宝做个雪房子吧。” 西凉城。 十月的最后一天,一早起来,外面落了一层薄雪。 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早一些,虽然不大,但叶尘还是很开心。 百里夙和叶缨带着叶旌和叶尘一起出宫到宁王府去,今日是秦徵和如意的儿子秦易小娃满月的日子。 先前接到宋清羽的传信,得知蛊种到了叶尘体内,叶翎和南宫珩已经出发回西夏来了,叶缨心情不太好,百里夙也有点焦虑,都明白了先前为何有人要掳走叶尘。 叶尘自己倒是不管那些,依旧无忧无虑的,知道他亲爱的小姨和小姨父很快就回来了,特别开心,已经数着日子盼着了。 到宁王府,进门,叶尘运起轻功,穿过竹林和湖泊,冲进了秦徵的院子里:“小叔叔,我来啦!” 如意今日才出了月子,看着丰腴了几分,整个人更多了几分温柔。 秦易小包子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小衣服,躺在摇篮里,睡得香甜。 叶尘趴在摇篮边儿看着,笑嘻嘻地说:“小叔叔越来越好看啦!” 方元系着围裙,举着菜刀跑过来,乐呵呵地问:“尘儿今日想吃什么?” “要喝方元叔叔炖的肉汤!”叶尘笑容灿烂地说。 “好咧!”方元脚步轻快地出去了。今日弟弟满月宴,必须来点硬菜。 冰月和蒙璈前几日都离开西凉城,去接叶翎了,还没回来。 叶缨跟如意坐在一起聊天,秦徵跟百里夙已经喝上了。因为如意怀孕,秦徵戒酒一年,今日高兴,破了戒。 临近午时,太阳出来了。 方元做好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准备开宴。 天枢神色凝重地冲过来,对百里夙说:“太后娘娘出事了!” 百里夙心中一沉,手中的酒杯瞬间碎裂,起身冲了出去! 257.我还是个孩子!(一更) 月初刚入冬,太后明氏的母亲,明丞相府的老太君一场风寒病倒了。 太医看过,喝了几服药之后,慢慢好转了些。本以为好好照料着就没事了,结果前夜再次风寒发烧,一病不醒。 一大早明氏出宫去了明丞相府,原本百里夙和叶缨都说要陪她的,但她不让,说让百里夙只好好照顾着叶缨和叶尘,保护叶尘才最重要。 今日宁王府喜事,叶尘很期待,百里夙原想着陪叶缨和叶尘过来,等喝过满月酒,送他们母子回宫后,就到明丞相府去瞧瞧。 结果,满月宴刚上桌,还没动筷子,明丞相府有人来,说明氏出事了。问怎么回事,来人神色惊惶,支支吾吾,说不出囫囵话,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母后,皇祖母怎么了?”叶尘皱眉看着百里夙冲了出去。 叶缨摇头,起身:“尘儿,你留在这里,听话,不要乱跑。”话落出门,追着百里夙走了。 方元叹了一口气,把叶尘抱过去,放在他腿上:“宝宝,你祖母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如意本想让秦徵跟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又担心这是调虎离山计,毕竟如今保护叶尘最重要。她只微叹摇头,心中默默祈祷,都不要有事。 百里夙和叶缨到明丞相府,明中信面色铁青,对着百里夙跪了下来:“皇上,臣罪该万死!” “母后呢?”百里夙冷声问。 “太后……”明中信跪伏在地,痛哭不止,“殁了!” 百里夙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明中信:“不可能!” 叶缨心中猛地一沉,拉住百里夙,他全身都在颤抖。 明氏一早还好好的,他们一家四口如往日一样,一起吃的早饭,叶尘给明氏剥了个鸡蛋,明氏很高兴。 原本明氏要一起去宁王府喝满月酒的,接到禀报明老太君病重,明氏当时有些难过,但也没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什么,只叮嘱百里夙和叶缨好好陪着叶尘,天冷,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从分开到现在,不过两个多时辰而已。明氏出宫,来丞相府,百里夙安排的有暗卫随护,怎么就出了事? 明中信沉声说:“母亲喝了药睡着了,太后觉得那药味儿有点冲,感觉胸闷,要去后花园走走。这里原是她最熟悉的地方,我夫人要陪她,她婉拒了。结果……就没多大功夫,她坠湖了。” 百里夙眸光冰寒地看着明中信:“人呢?母后人呢?” 明氏此时就躺在丞相府后花园的观景阁里面,浑身湿透,闭着眼睛,尸体已冰冷。 这里是明氏的娘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身边有人伺候。大白天的,府里各处都有下人走动,就那一会儿工夫,明中信接到禀报跑过来的时候,就见明氏的尸体漂浮在湖面上,当时吓得七窍升天。 百里夙和叶缨到观景阁门外,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进门,看到软塌上的人,百里夙踉跄了两步,泪水夺眶而出。 叶缨红着眼,扶着百里夙,两人一步一步走到了软塌边。 看到明氏一只手垂在下面,叶缨忍着悲痛,上前去,把她的手拉起来,冰冷僵硬。 百里夙跪在地上,痛哭出声:“母后!” 叶缨看着明氏的手,狠狠拧眉:“不对!”这手分明是年轻女子的,没有一点皱纹,也没有戴过指环的痕迹!但明氏右手常年戴着一枚扳指,叶缨见过,上面有明显的印子。 百里夙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听到叶缨说了什么。 叶缨面色冷沉,放开明氏的手,俯身凑近,凝眸盯着明氏的脸看了片刻,又拿出一个药瓶,倒了几滴液体在帕子上,去擦明氏的脸。 百里夙察觉不对,起身一看,神色大变!因为这尸体根本就不是明氏,是别的人被易容成了明氏的样子!易容术十分高明,当时慌乱又悲痛,明中信一家完全没有看出不对来! 明家人除了还在病床上的明老太君之外,其他人几乎都跪在这边,战战兢兢,哭哭啼啼。但里面少了一个人,忙乱之中也没人注意到。 少的人就是明中信的女儿,百里夙的表妹明心悠,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当皇后,跟叶缨争位子的那个明家嫡女。 此时,明心悠也在观景阁中,没有跪在地上,而是躺在软塌上的那具尸体…… 明中信原本低着头跪在旁边,听动静不太对,抬头看了一眼,瞪大眼睛,面色煞白,跌坐在了地上! “悠儿!”明夫人尖叫一声,扑了过来。 所有人都慌了,也都傻了! 捞上来的尸体竟然是明心悠,穿着明氏的衣服,易容成了明氏的样子,那真正的明氏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做的? 百里夙和叶缨知道是谁做的。 他们退到一边去,看着明心悠冰冷的尸体,明夫人哭得快要晕死过去。 事实证明,明氏应该没死,死的是曾经跟百里夙和叶缨有过节的明心悠,但这并不会让他们轻松下来,因为明氏一定是被楚明泽抓走了! 叶缨上前去,再次查看明心悠的尸体。她的头发湿透,很凌乱,上面插着一根镶嵌着宝石的金簪,不是明氏的,也不像明心悠素日打扮的风格。 叶缨拔下那根金簪,用袖子擦了擦,在簪头发现了一个暗扣,拧开,从里面抽出一根细细的纸卷。 展开那张纸卷,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只有三个字,“不用谢”…… 百里夙和叶缨都觉心中火起! 是楚明泽的字迹,他的意思是,帮百里夙和叶缨除掉了明心悠这个碍眼的人,让他们不用谢!自以为是,贱到了极点! “百里陛下,叶皇后,久违了。你们的好妹妹,害死了我心爱的女人,我很生气。不过请你们放心,楚某只是请太后娘娘去喝茶,不会伤她。” “楚某要什么,两位应该已心知肚明。这对你们来说,自然不容易,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儿子。但人生总会遇到诸多抉择,不能什么都想要。” “小太子交给楚某,楚某会好好照料,不可能伤他性命。但楚某对太后娘娘的耐心是有限的。” “两位方才是不是以为明心悠的尸体是你们的母亲?伤心欲绝?自责愧疚?那就对了,请好好记住这个感觉。因为若你们接下来不按照楚某的要求来做的话,刚刚的虚惊一场,很快,就会变成事实。” “不要耍花样,不要挑战楚某的耐心。时至今日,走到这一步,是被你们逼的。很抱歉,有件事我要坦白,当年是我掳走了你们的父皇,害他丧命,但这全都是虞天的意思,我只是奉命办事。我想他在地下定是孤单寂寞,若你们想让太后去陪他,我可以成全。” “百里夙,叶缨,请记住,这不是一场交易,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今夜子时,西漠河上会有一艘船,将你们的孩子送上去。晚一刻钟,我会让你们见到太后的尸体,发现有人跟踪,亦然。” “等我得到蛊种,确认不假,会将你们的母亲毫发无伤地送回来。” “最后,请转告你们的妹妹叶翎,恭贺她喜得爱女。等南宫珩和叶翎的千金出生,想必会给你们带来一些安慰。” “楚明泽,敬上。” 那支金簪,已经扎进了百里夙的手中,殷红的血流出来,他却感觉不到疼,因为他已经疯了。 “找死!找死!找死!”百里夙厉声说。 当初百里复因为转生蛊的事情死去,罪魁祸首是虞天,动手的人,就是楚明泽。 叶翎之所以留苏棠到现在,还给他机会,成了自己人,是因为云尧和宋清羽的事,以及百里复的死,都不是苏棠下的手。 否则,变成宋清羽的云尧,是不可能容忍苏棠活着的,因为他的兄弟宋清羽死了。 否则,百里夙是不可能不为父亲报仇的,因为百里复当初死得很突然,也很惨,到现在,依旧是明氏和百里夙心中至痛。 苏棠曾说过一件事,安乐楼有两批人,一批是他统领,一批是楚明泽统领,主要任务是找药材。 不过楚明泽在找药材这件事上面的表现,远不如苏棠。后来才知道,是楚明泽假装办事不力,私吞了那些药材,没有交给虞天。但当时,虞天不满之下,安排楚明泽带着人做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给虞天寻找合适的转生蛊试验品。这件事并不容易,因为需要找到两个原本可能毫无干系,但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人。尤其虞天还要求,最好是皇族贵族。这样的话,一旦成功,就有利用价值。 普通人的生辰八字,一般也只自己和父母知道,外人无从知晓。女子的庚帖轻易不会给人看,除非说亲的时候。 调查,抓人,楚明泽在这方面很擅长。 他这次主动承认百里复的死,跟他有直接的关系,因为百里复是被他选中的必死之人。他是在告诉叶缨和百里夙,游戏规则变了,从现在开始,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也懒得再伪装! 而这次的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出门,又飘起了雪花,冷风刺骨。 百里夙和叶缨走到湖边,湖水没有结冰,周围没有人。给明氏安排的暗卫,定是一开始就遭了毒手,且被楚明泽处理得很干净,连个尸体都没有留下。 而楚明泽抓走明氏,又精心把明心悠易容成明氏的样子,给她换上明氏的衣服,扔进湖里,全程没有目击者。这是他的行事作风,谨慎,缜密,天衣无缝。 叶翎在上次送过来的信中说,林秀清死去,楚明泽接下来的手段只会更加阴狠毒辣,让他们千万小心。 可他们在明,楚明泽在暗,楚明泽有虞天在手,如今出手必用邪毒,根本防不胜防。 当下,最痛苦的,莫过于百里夙。 用儿子去换母亲?这件事,太荒谬了!可事实就是这么残忍,想让明氏活着,唯一的办法,只有把叶尘交给楚明泽。 明氏面临的是生死,而叶尘不会死,一定能活着,因为他活着,楚明泽才能有源源不断的蛊种之血,来做他的大事。 “阿缨,我宁愿自己去死……”百里夙眸底闪过晶莹的水光,神色痛苦地蹲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好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一家人都在一起。 雪花落在头顶,落在脸上,叶缨看着面前平静幽深的湖面,告诉自己,要冷静。 沉默良久之后,叶缨俯身,把百里夙拽了起来:“走吧。” 没有再管明家人,叶缨拉着百里夙,离开了明丞相府,飞身往宁王府而去。 今日满月的秦易小娃吃过奶,又在呼呼大睡。 叶尘吃过饭之后,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秦徵和如意让他去睡一会儿,他也不肯去,说要等祖母和爹娘回来。 看到百里夙和叶缨出现在视线中,叶尘立刻从椅子上滑下去,飞跑出来。 “父皇,母后!皇祖母呢?”叶尘跑到百里夙身边,往他们身后看,不见人,皱着小眉头说,“皇祖母是回宫了吗?” 风雪漫天,百里夙蹲下来,紧紧地抱着叶尘,没说话。他跟叶缨没有商议,因为有些话不想说,不能说,却也不必说了。 “父皇怎么了?你哭了?”叶尘感觉脸上湿了。 “尘儿,过来。”叶缨把叶尘拉过去,看着他说,“有件事,娘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叶尘不解,“不是去接皇祖母了吗?为什么她没有来?” “尘儿,有人抓了你祖母,要求我们拿你去换。”叶缨看着叶尘说。 叶尘瞪大了眼睛:“啊?谁这么坏?我还是个孩子!” 叶缨微叹一声:“尘儿,你祖母现在有性命之危,只有你才能救她。” “那我会死吗?”叶尘皱巴着小脸问。 叶缨摇头:“你不会死的,那个坏人不是想杀你,只是想要你的血。” “我明白了!我落到坏人手里也不会死,但如果我不救皇祖母的话,皇祖母会死的!是这样吗?那把我交给坏人吧!”叶尘小脸认真地说。 叶缨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冷静,到了此刻,却突然感觉鼻子一酸,眼圈儿红了。 “父皇,母后,没事的,我不怕!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接我回家的!”叶尘小手拍了拍百里夙和叶缨的头,“不要哭哦,我帮你们打坏人!” 258.大坏蛋和小孩子(二更) 十月的最后一天,半个西夏国都遭遇了风雪。 叶翎一早醒来,就有些心神不宁。出发后,又叫来了苏棠。 苏棠钻进叶翎的马车,揉着眼睛问:“鬼丫头,又干嘛?”昨夜没怎么睡,这会儿他很困。 见苏棠的手又蠢蠢欲动想要碰南宫珩,叶翎合上手中的书,把苏棠的手打了回去:“老实点儿!” “我又不是想摸你,摸你男人都不行?小气鬼!”苏棠轻哼了一声,靠着车壁,闭上眼睛,“有话快说,不然我睡了!” “再看看,楚明泽在何处。”叶翎说。 “有完没完?多少次了?老子放血你不心疼,老子媳妇儿可心疼了!”苏棠没好气地说。 “快点儿!别婆婆妈妈的!”叶翎冷声说。 苏棠伸手,扯开了自己左肩的衣服,露出了那枚蝴蝶纹身,看着叶翎嘿嘿一笑:“鬼丫头,你不会就是想看我脱衣服吧?” “我想弄死你!再废话我让蒙姐姐休了你!”叶翎很想打死苏棠,这神经病! 苏棠给了叶翎一个白眼,咬破自己的手指,挤出血来,在那个“蝴蝶”上面抹了抹。 蝴蝶颜色变得鲜亮,仿佛活了起来。 苏棠闭上眼睛,思忖片刻,伸手指了个方向:“就那边!” 叶翎掀开车帘,辩清方向,苏棠指的是正西,西凉城所在的方向。 “还有几日路程?”叶翎蹙眉问。 苏棠把自己的衣服拉起来,整理好,神色慵懒地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说:“姓宋的小白脸一早说,再有个七八天就到了!” 速度比出发时叶翎预计的已经快了不少,不过叶翎还是觉得很不安。楚明泽在西凉城,除了抓叶尘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对于楚明泽的脑子,叶翎一直都没有小看过。叶尘在明,楚明泽在暗处,防不胜防。 “跟清羽说,再快点儿!”叶翎深吸一口气,轻抚了一下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你受得了?可别伤着小鬼丫头,她比你重要!”苏棠看了一眼叶翎的孕肚。 “少废话!快去!”叶翎踢了苏棠一脚。 “老子滚了!”苏棠话落,车帘晃动,他已经不见了人影。 宋清羽得到叶翎的指示,下令再加快速度,往西凉城赶路。 宋清羽亲自赶着南宫珩和叶翎的马车,叶翎身子下面垫得很厚,靠在南宫珩怀中,倒也没有觉得颠簸。 “阿珩,今日是义父家的小弟满月的日子。”叶翎微叹一声说,“我们遗憾错过了,希望西凉城那边,一切安好。” 西夏国皇宫。 从宁王府回来,百里夙和叶缨带着叶尘坐在慈安宫里。 叶尘面前摆着文房四宝,他正在写信。第一封就是给还没出生的妹妹的。 叶尘给妹妹取了名字叫叶晚,小名晚晚。他写信的时候,面上带着笑。这可是他一直最期待的妹妹,本以为过几日就见到了,却出了意外。 百里夙和叶缨坐在旁边,一时沉默无言。 叶尘写好一封信,折好,装起来,正准备拿起笔写第二封,一道黑影冲进来,抄起叶尘就跑! 百里夙和叶缨看着叶尘被带走,却没有去追,因为是哑奴。 “哑爷爷,你带我去哪儿呀?”叶尘问。 哑奴不会说话,他只是带着叶尘往远处跑,一刻都不停。 “哑爷爷,好冷,我们回去吧,我的信没写完。”叶尘叫哑奴。 哑奴脚步一顿,停在了皇宫最高的塔楼上,看着叶尘摇摇头,比划了一下。 “哑爷爷去救皇祖母?不让我去?”叶尘整日跟哑奴在一起,很快就看懂了他想说什么。 哑奴重重地点头。他最早是被明氏相救,后来才会成为百里夙的护卫。可要用叶尘去换明氏,这件事哑奴无法接受。他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愿意让叶尘置身险境。 叶尘小手贴在哑奴脸上,笑嘻嘻地说:“哑爷爷,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了,你们会去接我的嘛!” 哑奴鼻子一酸,摇头不止。 叶尘抱住哑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哑爷爷,我们回去吧。” 风雪漫天,哑奴把叶尘裹在怀里,带着他回到慈安宫的时候,叶缨正在给叶尘收拾行李。 叶尘自从来了西夏,就一直跟明氏住在慈安宫,很少到百里夙和叶缨的清宁宫中去住。 叶缨有些后悔。孩子六岁了,前三年,最小的时候,她因为手受伤,因为未知的未来,就在锻炼着让孩子独立,不能依赖她,连偷吃一颗糖,都要罚他面树思过。在三岁之前,孩子都没吃过肉。后三年,孩子有段时间一直是跟着南宫珩和叶翎住的,她又打仗离家数月,来了西夏,跟百里夙成亲后,孩子基本都是明氏在带。 所以叶尘小小年纪很懂事,很乖,甚至连叶缨和百里夙决定,要把他交给坏人,还没说,他那么聪明地感觉出来了,主动说要去换明氏。 再冷静理智,到了这会儿,叶缨也禁不住会问自己,这样做对吗?对孩子何其不公?他才是最需要保护的…… “啊对了!”叶尘跑过来,钻进叶缨和衣柜中间,蹲下,从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转身,两只手捧着,举起来交给叶缨,“娘,这个是我给妹妹准备的新礼物,帮我交给小姨哦!” 叶缨接过来,沉甸甸的,她没有打开,知道里面是什么。 最开始叶尘尚且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时候,送了一大盒夜明珠到东晋去,结果半路被人抢了。叶尘就在想要再准备什么礼物。后来,叶尘到皇宫藏宝库去挑挑拣拣,装了一盒宝石出来,说妹妹可以扔着玩儿。 叶尘把礼物托叶缨转交之后,又跑回去接着写信。从头到尾,不见他脸上出现恐惧或难过的情绪。 “阿缨。”百里夙走过来,揽住了叶缨的肩膀,声音沙哑,“对不起。” 百里夙很气,气自己。他知道,叶缨不该承受这些,这对她来说,太难了。可叶缨没有一句责备的话,甚至不需要他说,叶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并且做出了决定。如果有得选,百里夙希望所有麻烦所有危险全都冲着他来,可事实是,没得选。 叶缨垂眸,摇摇头,接着叠叶尘的衣服:“会没事的。”也是在安慰自己。 叶缨让百里夙找来一个箱子,她给叶尘准备了几身衣裳,几双鞋袜,还有叶尘用的文房四宝,南宫珩亲手给他做的小木剑,都整整齐齐地放了进去。 昨日明氏给叶尘做的点心,还没吃完,叶缨装在盒子里,放到箱中去。最后又往里放了几张银票。 这是在给楚明泽传达一个信息,她的孩子,暂时在他那里“做客”,不日就去接,让他小心些。若是叶尘出了什么事,后果很严重。 叶缨自小不擅女红,这些年很少拿针线。收拾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她甚至都没有亲手给孩子做过衣裳。 叶尘写了好几封信,放好。 “尘儿,过来。”叶缨坐在床边招手。 叶尘跑过来,依偎在叶缨怀中,仰头看着她:“母后,你怎么了?” 叶缨轻抚了一下叶尘的小脸,看着他说:“你怪娘吗?” 叶尘摇头,靠在叶缨怀中说:“娘说我会没事的,我信。” 原本叶缨有许多话想跟叶尘说,到此刻却意识到,她在想什么,其实孩子都懂。 “等我回家,娘给我做糖醋排骨,多糖少醋。”叶尘对叶缨说。 “好,娘给你做。”叶缨郑重地点头。 吃过晚饭,百里夙给叶尘洗澡,换上一身新衣裳。 哑奴顶着风雪去西夏的护国寺给叶尘求了一道平安符,叶尘装在了他的小荷包里。 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叶尘在中间。 “睡吧。”叶缨轻抚了一下叶尘的小脑袋。 烛光昏黄,叶尘睡着了,百里夙和叶缨只静静地看着他,静默不语。 等叶尘醒来的时候,他在百里夙怀中,已经出了西凉城。 “爹,你要好好照顾娘,不要惹她生气。”叶尘在百里夙耳边小声说。 百里夙声音闷闷地应了一声。 夜色深深,风急雪骤。 西漠河还没上冻,河上漂着一叶小舟,有一蓑衣男子,站在船头。看身形,并不是楚明泽。他也不可能这样出现。 叶缨在叶尘额头亲了一下,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乖乖的,等娘去接你,知道吗?” 楚明泽不是元烁,这次也不是上回。叶尘若是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容易伤到自己。 叶尘点头:“我记住了。” 河边风大,小舟翩然靠近,百里夙把叶尘的行李扔到了船上。 叶尘小身子飞起,稳稳地落在船上,对着岸上的百里夙和叶缨挥舞着小手说:“告诉皇祖母,不要哭,我很快就回家了!” 叶尘话落,小舟如离弦的箭,漂向了远处,眨眼的功夫,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跟在他们后面的哑奴,抹了一把眼泪,飞身离开了。 百里夙和叶缨就站在风雪中,一动不动,成了雪人。 翌日清晨,接到禀报,明氏出现在皇宫门口。 百里夙和叶缨赶过去,就见明氏昏迷不醒地躺在雪地上,身上还裹了一床厚厚的被子。 看守宫门的侍卫说,只看到了黑影闪过。 百里夙把明氏带回慈安宫去,叶缨给明氏解了迷药,她很快就苏醒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明氏昨日在丞相府后花园走着走着突然失去知觉,对于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完全不知情。 见百里夙和叶缨面色都不太对,明氏心中咯噔一下:“尘儿呢?尘儿在哪儿?” 百里夙也没瞒着,沉声说了事情的经过。 明氏得知百里夙和叶缨拿叶尘换了她回来,当即崩溃大哭,说不该这样,不能这样,她不愿意这样,她死了没关系,怎么能让她的孙子落入那些歹人手中? 明氏哭得晕死过去,叶缨喂她喝了安神汤,让她好好歇着。 西凉城外,林家村。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刚刚才停。村子里银装素裹,静谧清幽。 半山腰有一处破败的房子,院中原本有棵古松,被人刨了,留下一个很大的坑,如今也被白雪覆盖。 塌了一半的房屋里,有个缺了脚裂了缝的桌子,和一把断了靠背的椅子。 楚明泽就静静地坐在桌边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虞天蜷缩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 听到外面有动静,楚明泽放下手中的酒杯,就见他的属下一手抱着叶尘,一手扛着箱子,走了进来。 叶尘趴在那人肩头睡着了,被放下来的时候,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看向楚明泽,小脸认真地问:“你就是传说中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的大坏蛋吗?” 楚明泽看着叶尘,缓缓地笑了:“你看我像坏人吗?” “不像。”叶尘也笑了,“因为你不是人!” 楚明泽的属下神色惶恐:“主子,给他下了迷药,可没有用。” 楚明泽闻言,眸中却出现一抹喜色,摆摆手说:“无妨,看来这孩子很有可能真成了蛊王体,百毒不侵。” 角落里的虞天瞬间清醒,双目凸出,死死地盯着叶尘。她双手双脚都被砍断了,从地上爬着过来,口中念念有词:“蛊王……蛊王……真的是蛊王!” “哇!这是什么脏东西?”叶尘看了一眼虞天,跳开了,“好丑好丑!” 楚明泽呵呵一笑:“不用管她,你可以叫我楚叔叔,或者赤焰叔叔。听说你很厉害,差点杀了我师父,不过想必你娘叮嘱过你,在我这里,不要乱来。我不想伤你,只要你乖乖听话。” “我只能叫你坏叔叔。你跟我小姨讲的故事里面的大坏蛋真的好像。”叶尘坐在他的行李箱上面,晃着小腿,看着楚明泽说,“说吧,你要对我做什么?提醒你小心一点哦,我娘可凶了,我小姨有时候比我娘还凶。” “那是你的行李吗?冷不冷?饿了吧?稍等片刻,做完一件事,我就带你回新家。”楚明泽语带关切,话落,却拿出一根银针来。 “虞天,他百毒不侵,连迷药都没用,应该是蛊王体了吧?原来的百里夙可没有这么厉害。”楚明泽目光幽深地问虞天。 虞天爬到了叶尘身边,神情激动,连连点头:“是!一定是!” 叶尘小脚踢在了虞天脸上:“丑八怪滚开!” 楚明泽抓住叶尘的小手,在叶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点点刺痛,手指冒出一滴血珠,楚明泽低头舔去。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楚明泽看着虞天说:“我被苏棠追踪的迷踪蛊,应该能解了吧?”这是最要紧的事,接下来,他就可以带着叶尘,完全隐匿到暗中去! 虞天愣了一下,摇头说:“当然不能!” 楚明泽神色一僵:“为何?你不是说,他的血连断情蛊都能解吗?” 虞天趴在地上,看着楚明泽说:“可迷踪蛊是在苏棠体内,不是在你体内,他那儿解了,你才能摆脱。” 楚明泽面色扭曲:“可恶!你怎么不早说?”他原来计划是完美的,之所以留在这里,没有立刻走,就是为了先服下叶尘的血,以为就能解除苏棠对他的追踪,后面的事就不必担心了,没想到,竟然不行! 虞天弱弱地说:“你也没问我……” 再聪明的人,也有想当然的时候。楚明泽原本抓到叶尘的兴奋,如今已经消散了。他躲不开苏棠的追踪,还抓了叶缨的儿子,接下来那群人,定会疯狂反扑的!可恶!失算了! 楚明泽再次看向叶尘,就见他从箱子里拿出点心盒子,抱着一边吃一边说:“坏叔叔,不要生气,没关系的。我小姨说了,作恶会遭天打雷劈。小事就不要在意啦,反正你肯定会被天雷劈死的,多活一天是一天,开心一点嘛!” 259.死胖子下毒手 雪后初晴,空气中都透着冰冷的气息。 叶尘被楚明泽背在背上,用披风裹着,只露出小脑袋,搂着楚明泽的脖子,在他耳边说:“坏叔叔,我渴了!” 楚明泽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叶尘。 叶尘碰了一下,摇头:“我娘说,不可以喝凉水,牙会掉。” “不喝渴着。”楚明泽皱眉。 “呜呜呜呜呜呜……大坏蛋,欺负小孩子,不让喝水……”叶尘开始假哭。 楚明泽感觉脑壳疼,吩咐他的属下,去弄热水来。 “主子,哪里能有热水……”楚明泽的属下有些迷茫。他们现在正在荒野上赶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寒地冻的,他渴了都是抓把雪吞了。 “去找!”楚明泽冷声说。 “是。”楚明泽的属下领命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叶尘满意了,小手捏了一下楚明泽的耳朵,笑嘻嘻地说:“坏叔叔,我睡了,等热水来了叫我哦!” 话落,小脑袋埋在楚明泽颈窝,舒服地睡着了。 楚明泽偏头看了一眼叶尘的小脸,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抢到了宝贝还是招惹了大麻烦,皱了皱眉,把披风拉了一下,完全罩住叶尘,避免他被风吹到,继续往远离西凉城的方向走。 楚明泽在意识到他躲不开苏棠的追踪之后,想过要不要跟叶尘分开,把叶尘藏在另外一个地方,方便行事,等苏棠找到他的时候,就有绝对的筹码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可以设下陷阱等着苏棠。 但楚明泽最终还是决定带着叶尘。原因很简单,这孩子太重要,又太聪明,却放不倒,放在别的地方,他不放心。而且被苏棠找上,若苏棠把他弄残,留他一口气,那他还是只能把孩子交出来。 人质在手中才是最安全的。 苏棠那些年找到了两个可以做他宿主的同生之人,虽然他对那两人的容貌身材实力都极其不满意。楚明泽自然也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宿主,并且还算满意。 目前的情况是,楚明泽打算,带着叶尘,只要躲过三个月,养成转生蛊,他换个身体,换个全新的身份,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彻底消失在南宫珩和叶翎的视线中。 蛊王血养出的转生蛊,虞天说,绝对万无一失,不用试验。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楚明泽的属下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从怀中掏出一个温热的水囊,递给楚明泽:“主子,热水!” “叶尘。”楚明泽叫了一声。 叶尘没醒。 这种天气,水一会儿就凉了,楚明泽拍了拍叶尘的小手,叶尘睁开眼,自己从楚明泽背上爬到了他胸前,搂着他的脖子,换了个姿势,迷迷糊糊地问:“干什么呀坏叔叔?” “喝水。”楚明泽找了个避风的大树下站着,拧开水囊的塞子,递到叶尘嘴边。 叶尘张嘴,楚明泽喂他喝了几口水,他摇头说不喝了。 楚明泽把塞子塞上,水囊放进怀中,避免叶尘等会儿又说渴。 “坏叔叔,我饿了,要吃大鸡腿。”叶尘看着楚明泽撒娇。 楚明泽皱眉:“只有点心。” “呜呜呜呜呜呜……大坏蛋欺负小孩子,不给吃肉,会长不高的……呜呜呜呜呜呜……”叶尘又开始假哭。 楚明泽额头跳了跳:“闭嘴!” “坏叔叔你好凶啊……”叶尘扁嘴,“不管,我就要吃鸡腿,不然我就绝食,饿死算了。” 楚明泽黑着脸,看向他的属下。 属下一脸苦逼地说:“这就去找!” “坏叔叔,我娘给我带了好多钱的,你要是不让我吃好,我就哭给你看。”叶尘靠在楚明泽胸前,话落接着睡。 楚明泽拧眉,继续赶路。 西凉城。 明氏苏醒过来之后,茶不思饭不想,以泪洗面。不管百里夙和叶缨怎么劝,都没用。 哑奴昨夜离开西凉城,去寻叶缨,告知她叶尘落入楚明泽手中这件事。因为救叶尘的事刻不容缓,趁着现在楚明泽还没跑远,要尽快靠着苏棠去找。 百里夙和叶缨也不好受,昨夜两人回宫后,都没有合眼。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楚明泽会把叶尘带到哪里去,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会不会冻着,楚明泽会不会伤他。 还有一件事,百里夙和叶缨都清楚,却不敢跟明氏提,那就是楚明泽一定会取叶尘的血来养蛊。 养一次转生蛊,需要多少血,叶缨和百里夙也知道。一想到现在叶尘很可能已经被取过一次血,叶缨就感觉心如刀绞。 但这件事并没有声张,包括昨日明丞相府死了一个小姐的事,都被封锁了消息。主要目的是为了避免叶尘的特殊体质被更多人知道。 躲在暗处的老怪物,比他们想象的多得多,而人多是怕死的。这就是虞澍和虞天当初能够笼络到那么多绝顶高手为他们所用的原因。 若是转生蛊和叶尘疑似蛊王的消息传开,麻烦定会无穷无尽。 “小妹应该快到了吧。”百里夙说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叶缨没说话,手中的书许久都没翻过页去了。 叶翎此时还在赶往西凉城的路上。 昨日本想加快速度,不过因为大雪,最终走得倒比原来还慢些。 昨夜叶翎提了一句,让苏棠先去西凉城,苏棠坚决不同意。 当时苏棠的原话是:“鬼丫头,我知道你惦记你家那个宝宝,但我不会跟我媳妇儿分开的!我走了,再有人杀过来,所有人都只顾着保护你,我媳妇儿出事了你能负责吗?而且我都说了要保护小鬼丫头的,不能走!” 叶翎也没勉强,对苏棠来说,最重要的是蒙婧,人之常情。 短短几日,俘虏元烁已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但他嘴很硬,什么都不肯交代。 两日后。 深夜时分,听到外面有动静,金渚睁开眼,起身出去,就见一道黑影进了叶翎和南宫珩的房间。 金渚眸光微黯,快步走过去,站在门口,问了一句:“没事吧?” 里面传出叶翎的声音:“金爷爷回去休息吧,没事,自己人。” “好。”金渚话落,转身回房,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是哑奴来了。 南宫珩睁开眼,见叶翎下床,他也坐了起来。 叶翎穿好外衣,绕过屏风,见哑奴神色焦急,心中微沉:“哑叔,出什么事了?” 哑奴对叶翎比划,叶翎看懂了,神色大变:“宝宝被楚明泽抓走了?” 哑奴脸色难看地点头,接着比划:找苏棠,救小主子! 叶翎眸光一寒,打开门,叫了一声:“苏棠!” 先过来的是宋清羽。 “怎么了?”宋清羽见叶翎脸色不对,又见哑奴来了,就知道定是西凉城出事了。 得知叶尘被抓,宋清羽去敲苏棠的房门,苏棠抱着蒙婧呼呼大睡,蒙婧醒来,连忙去推苏棠。 “姐姐,再睡会儿……”苏棠没睁眼,迷迷糊糊地又把蒙婧拽下来,抱住。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蒙婧无奈,拧着苏棠的耳朵把他拽了起来。 苏棠往外一看,黑魆魆的,当时就来了气:“干什么啊?大半夜都不让人睡觉?” 宋清羽的声音传进来:“苏棠,出事了,你快出来!” 苏棠拧眉,被蒙婧推了一把:“你快去看看!别闹!” 苏棠下床,也没穿外衣,大步走过来,打开门,没好气地问:“出什么事了?” “过来!”宋清羽拽着苏棠就走。 蒙婧神色不安,起来穿衣服。 那边金渚听到外面的声音,到床边去,叫醒了风不易:“少主,好像出了什么事,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风不易出门,金渚紧随其后,都来了叶翎的房间。 这会儿功夫,叶翎已经从哑奴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她还看到了楚明泽亲笔书写的那封给百里夙和叶缨的信,是哑奴带来的。 “可恶!这个贱人!”叶翎怒不可遏。 苏棠进门,皱眉问:“大半夜的干什么啊?” 风不易随后进来,看到哑奴,脸色立刻就变了:“是不是宝宝出事了?” 哑奴点头,风不易的脸一黑:“该死的,还是晚了!” “你外甥被楚明贱抓了?”苏棠拧眉看着叶翎问。 叶翎攥着手中揉成一团的信,看着苏棠神色凝重地说:“苏棠,现在只有靠你了。你帮我去救宝宝,我以自己的性命发誓,一定保护好蒙姐姐!” 蒙婧快步走进来,听到叶翎的话,面色微沉,拉住苏棠的胳膊晃了晃。 苏棠看了蒙婧一眼,神色有些烦躁:“鬼丫头你说什么鬼话?你肚子里的小鬼丫头是我干闺女,你把她好好生下来之前,给老子安分点儿,不准让她有任何闪失!那个楚明贱,太特么贱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老子这次一定弄死他!” 叶翎心中微松:“谢谢。”叶翎真怕苏棠死活不肯帮忙,时间紧急,不能耽误。 哑奴拉住苏棠,指了指自己,示意一起去,马上出发。 苏棠甩开了哑奴,皱眉说:“让老子回去穿个衣服,冻死了!”他的武器还在房间里。 苏棠拉着蒙婧走了,哑奴急得坐不住,一路过来日夜兼程,两天两夜连口水都没喝。 宋清羽倒了一杯水给哑奴,哑奴摇头,提起茶壶,咕咚咚把里面的水都喝了。 风不易沉着脸,坐在那儿,看了一眼哑奴,转头对站在他身后的金渚说:“金爷爷,你也跟他们一起去救宝宝!” 金渚皱眉:“这……” “金爷爷!这是我的命令!我们再过几日就到西凉城了,楚明泽那个贱人已经得手了,元烁被抓了,不会有人找我们的麻烦!你不必管我,去救宝宝!”风不易不容置疑地说。 金渚犹豫了片刻之后,微叹一声说:“是,少主,老夫自当尽力而为。” 金渚话落,垂眸掩去眼底闪过的一道暗光。 苏棠回到房间,也没穿衣服,转身抱住蒙婧,声音闷闷的:“我不想离开你……唉!怪我!我应该早点听鬼丫头的,去西凉城,说不定就能阻止那个贱人!我本来以为就这几天功夫,不会出事。那个娃娃很重要,我知道,而且要是让楚明贱奸计得逞,以后肯定还会再找我们麻烦。” 蒙婧微叹一声,拍了拍苏棠的背:“相公,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在西凉城等你。” 苏棠低头,深深地吻了蒙婧一下,又笑了:“好!你等着我把那娃娃救了,就回家睡你!我们要赶紧生儿子,让他娶小鬼丫头!哈哈哈哈!” 苏棠话落,放开蒙婧,穿好外衣,拿了他的刀,就出门去了。 “鬼丫头,等我回来,你要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苏棠扛着刀进门,看着叶翎说。 叶翎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答应。” 苏棠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在座的都是见证啊!都别愁眉苦脸的,老子出马,绝对把那个小娃好好地带回家!哑老头,走!” 哑奴点头,对着苏棠拱手道谢。 见金渚也走了过来,苏棠哈哈一笑:“胖老头也去?妥了!咱们仨联手,把楚明贱给剁成肉泥!” “苏棠,注意安全。”叶翎看着苏棠神色郑重地说。至于其他的,无需多言,苏棠办正事还是靠谱的。 “老子当然很安全!”苏棠给了叶翎一个白眼,心中在想,等蒙婧怀孕,就订娃娃亲,小鬼丫头一定要是他苏家的人!哈哈哈哈!想想就开心! 苏棠带着哑奴和金渚出门,眨眼功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蒙婧站在窗边,看着苏棠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她这个月的月事晚了三日了,但也有可能是出门在外水土不服导致的,暂时不敢确认,打算等过几天,若是再不来事,就让风不易给她把个脉。 不过这件事,蒙婧没有告诉苏棠,怕他空欢喜一场,打算等确定了再说。今夜突然出了事,蒙婧更是不敢说,若是苏棠知道她可能怀孕了,定是不愿离开的。 虽然蒙婧也不想跟苏棠分开,但他们夫妻都得了叶翎和南宫珩许多恩惠和关照,这次非苏棠不可,叶翎和南宫珩情况特殊,否则也不会让苏棠去。 苏棠很快确定了楚明泽的方向,骂了一句:“那个杂碎,在往东南去,肯定又是要回他的老巢千叶城!” 哑奴很着急,只盯着苏棠,没注意到原本该跟叶翎汇合的蒙璈和冰月没有在场。 翌日一早,叶翎一行接着上路往西凉城去,苏棠三人用最快的速度追楚明泽去了。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西漠河下游的一段,暂时停下歇脚取水。 苏棠拿出干粮啃着,金渚主动拿了三个人的水囊去河边取水。 把三个水囊都装满,金渚转身回来,扔给苏棠一个,扔给哑奴一个。 苏棠打开,咕咚咚灌了几口水,金渚见哑奴没喝,他打开水囊喝了几口。 “老子牙都要冰掉了!”苏棠吐槽了一句,突然感觉心口一痛。 与此同时,金渚也捂住胸口,神色一变:“水中有毒!” 还没喝水的哑奴瞪大了眼睛,见苏棠晕倒在地,连忙去拉他,往他口中塞解毒药。 金渚也歪倒在了地上,眯着眼睛,看着哑奴的背影,猛然起身,挥掌朝着哑奴的后心重重一拍! 哑奴扑倒在苏棠身上,不可置信地回头,就见金渚冷笑拔剑,朝着他杀了过来。 哑奴第一反应不是躲避或反击,因为他知道金渚实力极强,而他刚刚没有防备,受了金渚全力一掌,感觉五脏六腑都出血了。 于是,在金渚冲过来的时候,哑奴抱起地上昏迷的苏棠,朝着河边跑去! 金渚眼眸一缩,冷哼了一声,手中暗器射出,全中哑奴后心。 哑奴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把苏棠扔进了河里,他自己也跌落下去,拽着苏棠,消失在河面上。 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 河水湍急,金渚面色阴沉,飞身而起,冲着河面重重地拍了好几掌! 河水翻涌,绽开了大片血花,但并没有尸体浮上来。 金渚跳入水中,把周围都找了,饶是他武功高强,也被冰冷的河水冻得瑟瑟发抖,爬了上来,调息片刻之后,沿着河水流向,速度极快地往下接着找! 元烁已经废了,楚明泽对金渚来说是自己人,因为转生蛊也是金渚背后的主子的目的。 苏棠对楚明泽的威胁实在太大,假如金渚跟着苏棠找到了楚明泽,他不想暴露的话,楚明泽必死无疑,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金渚当时盼着风不易让他跟苏棠一起去救叶尘,风不易那么在乎叶尘,果然开口了,金渚面上犹豫不愿,其实心中一喜。 那一刻,苏棠和哑奴,在金渚眼中,就是死人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一天过去,金渚就下手了。最理想的状态是同时弄死两个,但哑奴和苏棠没有一起喝水,不过这对金渚来说问题不大。 但凡哑奴不管苏棠,跟金渚打,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他和苏棠都命丧此处。这也是金渚以为会出现的的结果。 谁知道,哑奴选择第一时间带着苏棠跳河了! 金渚沿河找了半天,连个人影都不见,心中一沉! 不过金渚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就回到风不易身边去,他要去找楚明泽,假装被俘虏。只要那两个人死了,他依旧不会暴露! 入夜了,蒙婧吃过晚饭,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没了苏棠在身边,突然觉得好不习惯。 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小腹,蒙婧微叹:“苏棠,好好的,早点回来。” ------题外话------ 亲爱的们,今天没有二更,游游在调整更新时间和节奏,保证明天早上九点更新~~爱你们呦(^▽^) 260.深夜暗杀,花瓶苏醒(一更) 夜半时分,叶翎从睡梦中醒来,周围一片静寂,南宫珩平躺在里侧,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闭着眼睛,如往日一样。 叶翎抬手摸了一下额头,有湿意,因为她方才做了个噩梦。梦到楚明泽挥着刀朝着叶尘走去,叶尘被绑起来,哭着喊娘,喊小姨…… 苏棠和哑叔去救宝宝了,一定不会有事的……叶翎告诉自己要冷静。 肚子里的孩子也醒了,踢了她一脚,叶翎伸手轻抚了一下孩子小脚踢过的地方,轻声说:“别闹,快睡觉。” 她缓缓地坐起来,抱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好渴。 若是之前,叶翎定不会叫南宫珩,自己下床去找水。但今夜,此时此刻,叶翎就是不想动,心中的不安,让她又生出了一丝难言的委屈,看着南宫珩依旧睡得安静,她觉得好孤单,好冷。 “阿珩。”叶翎叫了南宫珩一声。 南宫珩没有反应。 叶翎伸手推了他一下,南宫珩猛然坐起,睁开眼睛的瞬间,眸光幽寒如冰。 “阿珩。”叶翎握住南宫珩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南宫珩皱眉,轻抚了一下叶翎的肚子,俯身又把脑袋和耳朵贴了上去,不知道在听什么。 叶翎抱住南宫珩的头,微叹一声:“宝宝被抓走了,也不知道苏棠到哪儿了,会不会顺利。楚明泽狡诈多端,阴险毒辣,怕是早有防备,我有些担心苏棠会出事。真希望你立刻好起来。” 南宫珩脑袋轻轻靠在叶翎的肚子上,不动,不说话。 叶翎摇头,舒了一口气。不管她说什么,南宫珩都不会有反应的。叶尘被抓走,南宫珩听到,都毫无所觉。 叶翎轻抚了一下南宫珩的头,感觉南宫珩又在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无声地交流。 叶翎脑海中蹦出一个念头,若是她出了事,南宫珩会不会受到刺激,做出反应? 原本应该一闪而过,置之一笑的念头,在叶翎脑海中生根发芽,她甚至开始思考,要怎么做。 原因无他,叶翎太希望南宫珩“归来”了。 叶翎想了一个计划,打算等明日跟宋清羽商议一下,看是否可行。 一灯如豆,窗外寒风呼啸。 叶翎睡不着,也怕再做噩梦,就拿过床头的一本书,翻开。 边缘烧焦的半片纸钱,夹在书页中,因为这是叶翎最喜欢的书签,在她看来,这就是她和南宫珩的定情信物,形容一下,就是见鬼的相遇。 想起往事,叶翎的心情平静了不少,轻轻拍了拍南宫珩的头:“阿珩,睡吧。” 南宫珩身体下移,脑袋就贴在叶翎的肚子旁边,再次闭上了眼睛。 后半夜了,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原本要往千叶城去的金渚,此时就在叶翎所在的客栈空无一人的后巷中,微微躬身侍立。 金渚面前,站了一个身形高大健硕的人,脸上带着一张铁面具,在夜色之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主子,少主就在这家客栈中。”金渚恭声说。 苏棠和哑奴跳了河,金渚怎么都找不到人或尸体,决定去千叶城寻楚明泽,因为他暂时没有办法回到风不易身边来了。他无法解释为何三个人出去,他一个人这么快回来,定会引起怀疑。 金渚的任务是保护风不易,但他知道风不易在叶翎身边不会有事的,不需要他。元烁废了之后,他要主动接下元烁原本负责的任务,因为转生蛊对于他们接下来的大事,很关键。 金渚选择杀苏棠,固然是为了帮楚明泽,但在他眼中,楚明泽作为元烁的徒弟,不过是他们的一枚棋子。他着急去找楚明泽,也是怕这枚棋子失去控制。 金渚面前的男人,就是风不易的祖父,风渊。 风渊开口,声音低沉苍老:“你认为,当下应该做什么?” 金渚眸光一凝,垂头说:“请主子示下。” “听了你的讲述,我已知道如今的情况。楚明泽抓到蛊王宿主,但你却无法保证,苏棠真的死了。”风渊沉声说。 金渚神色有些惶恐:“是属下办事不周,请主子恕罪。” “你还留了残废的元烁在叶翎手中,当真认为,他什么都不会说吗?”风渊说。 “属下……不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金渚解释。 “你到现在都不懂,事情的关键在何处。”风渊回头,看了金渚一眼,目光犹如实质。 金渚膝盖一弯,在冰冷的地面上跪了下来:“属下愚钝,请主子指点。” “所有事情的关键,就在两个人。”风渊看着面前的客栈,缓缓地说,“南宫珩和叶翎。他们只要活着,就是我们日后所有事,最大的阻碍。” 金渚眼皮子一跳,风渊的意思是…… “苏棠不在,哑奴不在,你不在。”风渊冷笑,“叶翎身怀六甲,不敢动武。南宫珩中了断情蛊自闭。老金,当下最该做什么,你真的不懂吗?” 金渚垂着头,说了一个字:“杀!” “我等了这么多年,神功大成,接下来,谁都不能阻挡我的路!”风渊冷声说着,拍了拍手,一排四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单膝跪在他面前。 “金渚,起来,告诉四煞,客栈里面的情况。”风渊说。 “是,主子。”金渚从地上战起,压低声音说客栈里面有多少人,武功如何。 因为叶翎和南宫珩情况特殊,除去金渚,原本队伍中实力最强的是苏棠,苏棠和哑奴以及金渚都离开之后,如今的情况,倒是一场完美的调虎离山。 若不是金渚不能此时出现在风不易面前,他一个人上,想要灭了里面所有的人,都不是不可能,先不碰南宫珩就好。 风渊的命令,杀掉南宫珩和叶翎,不准动风不易,其他人死活不论。因为南宫珩和叶翎就是他们面对的最大的敌人中的主心骨。 金渚详细地告诉四煞,客栈中的情况,有多少个暗卫他都一清二楚。 “去吧,必须成功,否则提头来见!”风渊冷声说。 四煞无声无息地离开,几个腾跃,消失在视线中。这是风渊属下最擅长暗杀的四个高手,每一个实力都很强,配合默契。 叶翎没睡,看书也看不进去,只是睡不着。 听到外面的动静,她面色一沉,立刻推了南宫珩一把:“阿珩,起来!” 南宫珩睁开眼,坐起来,看着叶翎,像是不解怎么回事。 叶翎早跟蒙婧和完颜幽都说过,如果出事,让她们躲在房间里,千万不要出来。 但叶翎知道,假如再出事,就是冲着她和南宫珩来的。他们想躲,怕是躲不过的。 四煞之二负责清除障碍,引开保护南宫珩和叶翎的人。 宋清羽正跟其中一个交手,发现这人实力不在他之下,不出意外,又是个老怪物之列。 而剩下二煞,在掩护之下,已经到了南宫珩和叶翎的房门口。 看着冲进门的两道黑影,叶翎拔出鬼赤剑,塞到南宫珩手中:“阿珩,上。” 二煞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冲向南宫珩,另外一个朝着叶翎奔袭而来,手中的剑,在叶翎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叶翎第一时间用了毒,但竟然没有用,来人早有防备,速度极快,进门时就屏住了呼吸,且打开了窗户和门,冷风吹进来,屋子里的毒烟很快就会散去。 顷刻间,杀手已经到了跟前。 南宫珩只垂着头,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手中的鬼赤剑。叶翎坐在床上,没有下来。 眼睁睁地看着南宫珩不动,胸口中了一剑,叶翎神色一急:“阿珩!打啊!” 下一刻,南宫珩猛然抬头,眸中再次染上了妖冶的血色,刀剑相击,鬼赤剑直接把对方的刀砍断了一截! 两人交手,很快,南宫珩就离开了床边,因为那人边打边退。 而这给另外一个杀手提供了最好的机会。 叶翎用上了暗器,但杀手经验丰富,且早有准备,几乎全都躲了过去。 叶翎不得已,拔出天邪剑去挡,意识到这个杀手实力很强横,她没有怀孕的话,自然不怕,但如今,她不能不管不顾,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 叶翎瞅准一个空档,下了床,往外跑。 却立刻就被追上,挡了路。 叶翎只能一边躲,一边退,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持剑抵挡,根本力不从心。 “阿珩!” 叶翎叫南宫珩,已经杀红眼的南宫珩根本没听见。而外面的宋清羽被两个杀手绊住,进不来。 “阿珩!” “阿珩!” “阿珩!” …… 叶翎一声一声地呼唤南宫珩,她知道,若是南宫珩不来保护她,今夜,怕就是她的死期了。因为这一次来的,全都是真正的杀手,而且在江湖上算是绝顶高手之列的杀手!跟曾经虞澍招揽的那些老家伙实力在一个等级,但比他们的杀人经验丰富太多! 叶翎一直在算楚明泽会怎么做,她算不到今日遭遇的这场暗杀,因为这不是楚明泽的作风。苏棠离开,他知道楚明泽在何处,而楚明泽手下也没有这样厉害的人物,否则之前的几次交手早就用上了! 而之前,楚明泽身边最厉害的高手,是元烁。叶翎猜到了元烁效忠的是前朝皇族后裔。今日的事,这几个杀手,不出意外的话,是元烁背后的人出手了。 叶翎中了第一剑,在左肩,有殷红的血流出来,染透了她身上的白色里衣。 “阿珩!”叶翎再次被逼退到了角落里,她一直不间断地呼唤南宫珩,一声比一声高。 南宫珩身形一转,一剑砍中了杀手持刀的右手,大刀掉落在地上,南宫珩看到了叶翎肩膀上开出的血花,他的视线,盯着那杀手手中的剑,看着那把剑刺向了叶翎高高隆起的肚子…… 南宫珩脑中剧痛,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身体先做出了反应,在那个杀手的剑尖刺破叶翎衣服的时候,南宫珩双目赤红,出现在他身后,鬼赤剑高高扬起,狠狠劈下! 杀手在叶翎眼前,被生生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溅出的血,染红了叶翎的衣服。 刚刚那一刻,眼睁睁地看着杀手的剑刺向她的肚子,她却提不起天邪剑来,平生头一次,感觉到了灭顶的绝望! 叶翎看着杀手倒地,她手中的天邪剑,掉落在地上,只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脸色煞白,额头满是冷汗,朝着地上跌下去。 下一刻,一只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叶翎的后腰。 她落入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怀抱中,听到耳边响起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小叶子”…… 两行清泪滑落,叶翎心中一松,身体支撑不住,眼皮沉重地合上了,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在想,是幻听吗?抑或是,最终她还是战胜了那只破虫子…… ------题外话------ 二更中午十二点,么么哒(^▽^) 261.阿珩,你回来了(二更) 第三个杀手突破防线,冲进了房间,就见他的两个同伴已经死了,都是被劈成两半,一个横的,一个竖的,满地的血…… 南宫珩跪在地上,抱着叶翎,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杀手眸光一黯,持剑冲了过来,朝着南宫珩攻了过去。 宋清羽一身的血,到门口,见状大喊了一声:“阿珩小心!” 杀手到了跟前,挥剑刺向南宫珩后心! 南宫珩没有回头,反手抓住了杀手的剑! 长剑无法再前进一寸,竟生生被南宫珩徒手折断了! 宋清羽冲过来,再次跟杀手交手。 南宫珩满手是血,抱着叶翎,从地上缓缓地站起来,走到床边,把叶翎小心地放下,拉下床幔,转身,双眸赤红,一掌打开了宋清羽,重重地拍在了杀手心口! 杀手吐血后退,南宫珩身形如幻,到了跟前,伸手扼住了杀手的脖子,狠狠收紧! 咔嚓一声,杀手的脖子歪到了一旁去。 第四个杀手已经被宋清羽杀掉了,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宋清羽捂着受伤的胸口,叫了一声:“阿珩?” 南宫珩转身,走到床边,看着床幔,冷声说:“出去!” 宋清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南宫珩说话了! “阿珩,你没事吧?小叶怎么样?”宋清羽朝着南宫珩走过来,刚刚只见叶翎似乎昏迷了,满身的血,他很担心。 “出去!”南宫珩反手一掌,直接把宋清羽给打了出去! 大雪纷飞,宋清羽重重地跌倒在院子里,一口血喷了出来,脸色惨白,却突然笑了。 他知道,南宫珩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风不易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来:“你怎么样?他们没事吧?”明知道自己现身会成为累赘,风不易一直躲在房间里听着,刚刚似乎听到了南宫珩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宋清羽用剑撑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摇头说:“有事。都受伤了。” 风不易神色大变,冲向了南宫珩和叶翎的房间,到门口,门无风自动,全都关上了。 “小风,不要去。”宋清羽对风不易说,“阿珩会照顾小叶的。” 风不易不可置信地回头:“你说什么?”这些日子,可都是叶翎在照顾南宫珩。 宋清羽叹了一声:“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好了。”不过现在应该更不好了…… “他……”风不易狠狠拧眉,“小叶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话落大力拍门,“南宫珩!叶翎没事吧?我进来了!” 风不易话落,门还没推开,就听里面传出南宫珩冰寒的声音:“滚!” 风不易脸色一僵,宋清羽拉住了他,摇摇头说:“小叶应该没大碍,给他一点时间。” 宋清羽看到叶翎肩部有伤,但身上其他地方的血应该都不是她自己的。 没有人知道南宫珩现在在想什么,清醒之后的痛苦,足以逼疯他。但宋清羽知道,无论如何,南宫珩不会伤害叶翎的。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思路,平复他的心情。 房间里有三具尸体,外面有很多。 风渊派来的四煞死了,而宋清羽安排的护卫,也死了大半。若是南宫珩没有清醒,后果不堪设想。 叶翎今夜早些时候还在想,是不是要试一下刺激南宫珩,看她出事,南宫珩会不会有反应。 本打算等天亮了跟宋清羽商议一下,如今不必了,因为她想的事情就这么突然发生了。 蒙婧推开门,面色发白:“清羽,小叶没事吧?” 宋清羽摇头:“没事。” 最初在断情蛊发作的时候,南宫珩的实力就有了一次飞跃式的提升,只是后来被压制了。如今在盛怒之下,他发挥出的实力很惊人。 风不易要给宋清羽处理伤口,宋清羽先安排剩下活着的人,把死去侍卫的尸体收敛处理了,他们的骨灰,他会让人送回南宋去埋葬。 四煞只有一具尸体在外面,是宋清羽杀的。宋清羽体力不支,跪在地上,查看尸体,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特殊的东西。摘掉面具,是一张苍老而普通的脸,脸上还有伤疤。 风不易走过来,踢了一下那具尸体,把宋清羽拽起来:“给我过来!” 风不易拉着宋清羽回了他的房间,拿了药箱,给宋清羽处理伤口。 宋清羽脸色惨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风不易轻哼了一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可能是无敌的。” 如今的宋清羽是云尧转生,曾经有过一年多的时间是活死人,四肢都有些萎缩了,后来重新开始练功,到现在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能有如今的实力,他已经很努力了。 宋清羽知道风不易在安慰他,但他不能这样安慰自己。弱就是弱,要杀他的人根本不会管他经历了什么,更不会给他更多的时间成长。而他总是想要为南宫珩和叶翎做些什么,紧要关头却发现,还是力不从心。 这边风不易给宋清羽处理伤口,另外一边,南宫珩也在给叶翎处理伤口。 拉开叶翎的衣服,剑伤穿透了她的左肩,还在流血。 叶翎随身带着她和南宫珩的药箱,南宫珩俯身,从床底下拉了出来,给叶翎止血包扎,手却一直在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南宫珩的双眸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眼泪滑落,他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定了定神,接着给叶翎疗伤。 处理好叶翎的伤口,南宫珩给叶翎把脉后,取了一瓶药,本来要伸手去掰开叶翎的嘴,到近前又收回手,把药投入自己口中,俯身,渡给叶翎,久久没有起来。 叶翎昏迷中也不安稳,面无血色,眉头紧蹙,双手下意识地护着肚子,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小叶子……对不起……”南宫珩握住叶翎的手,十指相扣,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十个月的时间,他在叶翎身边,共同经历着很多很多事,但他的心,却是抽离的,没有感受,没有思想,像是个冷血无情的旁观者。 但他清醒后,清楚得记得这十个月发生的所有事,一桩桩,一件件,在他脑海中重演。他的心,他的感受,终于回来了,可所有的感受,最终都变成了无尽的痛苦。 曾经那样鲜活可爱的姑娘,如今就在他面前,变成了这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在叶翎最需要关心和保护的时候,他明明在身边,却离她那么远,他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反倒需要叶翎处处理解他,体谅他,关心他,照顾他。 曾经南宫珩那么期待的洞房花烛,最终却用那种可笑的方式发生了,这对叶翎来说太不公平了,太残忍了,而她做那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南宫珩。 他们那么期待的孩子,早已经来了,就在叶翎肚子里,可孩子来的方式和目的,都让南宫珩此刻难受至极。 十个月,叶翎守着一具行尸走肉,还要时刻提防暗中作祟的那些人。蒙婧被抓,叶翎要想方设法去救,冒险放苏棠出来,日日担忧。得知叶尘被抓,叶翎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苏棠和哑奴以及金渚都离开之后,她自己的安危如何保障。她做了噩梦,担惊受怕,南宫珩却无法感受她的感受。 最让南宫珩痛苦的是,从头到尾,叶翎跟他说过许多话,但没有一句责备和怨怪。她总是靠在南宫珩怀中,跟他讲她的期盼,讲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会长得像谁。 叶翎说过无数次“阿珩,真希望你立刻好起来”,但她没有说过一句“南宫珩,跟你在一起真的是个错误”。 但当下,此刻,南宫珩却在想,如果叶翎没有跟他在一起,现在会如何?答案是,会过得很好很好,安乐无忧,自由自在,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在这世上,南宫珩最不愿伤害的,最想好好呵护的就是叶翎,但他却辜负了叶翎,给她带来这么多的麻烦,让她承受那么久的孤寂和不安。 南宫珩不觉已泪流满面,他眸光贪婪地看着叶翎,希望叶翎睁开眼,骂他,打他,让他去死。可他知道,叶翎不会骂他,不会打他,不会说让他去死。 这对南宫珩来说,不是安慰,是折磨。 客栈后巷,风声呼啸,大雪纷纷扬扬。 风渊和金渚竖耳听着客栈里面归于平静,刀剑相击的打斗声停止了,可过了一刻钟,都不见四煞归来,一个都没有。 风渊原本胸有成竹,到此刻,眸光越发阴沉了。 因为不必说,他们都已经知道,那四个杀手,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不是说,里面只一个宋清羽,其他人都不够看吗?”风渊猛然回头,目光冷厉地看着金渚。 金渚神色有些惶恐:“主子,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属下猜测,应该是南宫珩出手了。没有别的可能。虽然说他是个行尸走肉,但实力极强。” “可恶!”风渊一掌打断了身旁的大树。四煞是他手下十分厉害的杀手小队,经验丰富,行事谨慎,实力高强,配合默契,不是其他高手能替代的! 风渊本以为今夜定会万无一失,解决掉南宫珩和叶翎之后,接下来他们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更加顺利。可没想到,竟然失手了! 风渊没打算自己出手。风不易不认识四煞,但风不易若是见到风渊的身形和招数,一定会认出他来。到时候,风渊的另外一个计划就毁了。而且,他现在也无法确定南宫珩的真正实力,以及客栈里面的情况,不敢贸然出手。 又等了片刻,风渊冷声说:“走!” “主子,我们现在去何处?”金渚问。 “去见楚明泽!”风渊话落,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天亮了。 小傲月还没醒,蒙婧和完颜幽在准备早饭。这些日子每到一处,他们都是包下一家客栈,连吃的食物都是自己做的,食材经过风不易查验,确定没有毒。 早饭准备好了,风不易和宋清羽过来,蒙婧问了一句:“小叶和阿珩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吗?” 宋清羽摇头:“没有。小叶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先吃饭,等他们出来,还要再上路。” 房间里,南宫珩坐在床上,自己的伤也没有处理,静静地抱着叶翎。 叶翎双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南宫珩的双手包着叶翎的手,手指相扣,他的头微微垂着,贴着叶翎的脸。 叶翎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南宫珩的身子颤了一下。 “小叶子……”南宫珩的声音都在颤抖,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翎。 叶翎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南宫珩,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来:“阿珩,你回来了……” 262.归家,把宝宝带回来(一更) 天光已大亮,窗外大雪纷飞。 叶翎感觉脸颊湿了,神色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抬手,轻抚了一下南宫珩的脸,轻声说:“阿珩,别哭,我没事,应该高兴。” 南宫珩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叶翎现在是没事吗?过去这十个月的苦,白受了吗?都没有!所以,他内心煎熬痛苦,只有一个念头,想打死自己! “小叶子,你骂我好不好?”南宫珩沉声问。 叶翎声音虚弱地说:“你这个死鬼,死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 南宫珩闻言,想哭又想笑,抱着叶翎,闷闷地说:“小叶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是啊,都是你的错,所以你要好好补偿我,不然要你好看。”叶翎拍了拍南宫珩的脸。 南宫珩应了一声后,静静地抱着叶翎,闭着眼睛,冰冷的心中,渐渐涌出了一丝暖意。 “我饿了。”叶翎轻声说。 南宫珩立刻睁开眼,小心地放开叶翎,让她躺下,他下了床去。 叶翎偏头,才看到南宫珩身上的伤口还没处理,鲜血殷红了大片的衣服。房间里还有三具杀手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叶翎咳嗽干呕,突然感觉心口闷闷的好难受。 南宫珩神色紧张,想过来,又回头,大步走向杀手的尸体,飞起一脚,踹出去一半。 门被撞开,冷风夹杂着雪花冲进来,南宫珩一下一下,把杀手的尸体全都踢了出去! 听到动静过来查看的宋清羽,刚到门口,差点被南宫珩踢出来的一具尸体撞到身上。 往房间里看,南宫珩正要抱叶翎起来。 叶翎微微摇头:“阿珩,你的伤……” “没事。”跟心里的痛苦比起来,这点伤算什么? 叶翎坐起来,南宫珩拿过床边的外衣,小心翼翼地给她穿上。 叶翎靠在南宫珩身上,想着她现在没有力气,等会儿让风不易给南宫珩处理伤口吧。 衣服鞋袜都穿好,南宫珩抱着叶翎下床往外走。 宋清羽撑开一把伞,等在外面,南宫珩和叶翎出来,立刻为他们遮住风雪。 其他人都在风不易的房间,已经吃过早饭,给南宫珩和叶翎准备的饭菜还在火上温着。 听到脚步声,门开了,见南宫珩抱着叶翎进来,蒙婧神色一喜,立刻起身迎了上来:“阿珩没事了?小叶没事吧?我去给你们准备吃的!” 风不易连忙拉开旁边的椅子,南宫珩坐下,就让叶翎坐在他怀中,没有放开。 “小风风,给阿珩看下伤。”叶翎对风不易说。 风不易看着两人的样子,不觉也有点鼻酸心酸,他知道,南宫珩表面再平静,心里肯定要疯了。 风不易取来药箱,还没靠近,南宫珩冷冷地说:“不用,小叶子饿了,要吃饭。” “我可以自己吃。”叶翎对南宫珩说。 “不,你不可以。”南宫珩摇头。 风不易皱眉,看了南宫珩一眼,倒也没有勉强:“小叶子,让他流点血,清醒一下,或许能好受一点,你先吃饭,等会再说吧。” 南宫珩恨不得叶翎砍他一刀,但叶翎不会这么做。对南宫珩来说,身上的伤甚至自己的命,都不如叶翎来得重要。 蒙婧端来了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南宫珩坚持要喂叶翎吃,不让她自己动手。 叶翎确实也没什么力气,任由南宫珩伺候她,她知道,若她拒绝,南宫珩只会更加难过。 叶翎也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在她的坚持之下,南宫珩把她吃剩下的饭菜全都吃了。 “小风给阿珩处理一下伤口,我们就出发吧。”宋清羽开口说。这里离西凉城也就三四天的路程,不如早点回去才能安心。此地条件不好,经过昨夜,他们的人手又折损了很多,南宫珩和叶翎的房间也不能再住人了,不如尽早上路。 “好。”叶翎开口,“阿珩,让小风给你看一下。” 南宫珩皱眉,因为他一刻也不想放开叶翎。 蒙婧过来把叶翎接过去,完颜幽端来了温水,给叶翎擦手擦脸。 风不易给南宫珩处理伤口的时候,就见南宫珩眸光冰寒,比他自闭的时候看起来更冷了。 风不易心中微叹,经此一事,原来那个开朗爱笑,乐观跳脱的南宫珩,怕是死了,他的性格都可能因此而转变。风不易并不喜欢南宫珩的转变,但有些事,已经发生。 伤口包扎好,宋清羽趁着这会儿功夫去帮南宫珩和叶翎收拾了行李,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大雪下了一夜未停,外面积雪很厚,马车就停在院子里。南宫珩抱着叶翎,用披风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进了马车,宋清羽递进来一个手炉,南宫珩放在叶翎手中暖着。 马车出客栈后门,进了一条巷子。 昨夜有人走过的脚印,早已被积雪完全覆盖。马车穿过巷子,上了大路,往西凉城的方向走。 没走多远,听到马蹄声迎面而来,宋清羽神色一凝,车未停,抬头去看,两人策马而来,一男一女,是蒙璈和冰月,一身风雪,脸色不佳。 “清羽,妹妹呢?你们都没事吧?”冰月到了跟前,勒住马缰,神色急切地问。 蒙婧掀开车帘,见是蒙璈,微微松了一口气,对他点头,表示她很好。 队伍停下来,宋清羽对蒙璈和冰月摇头说:“算是没事吧。你们是从西凉城来的?情况如何?” 冰月一脸怒色:“别提了!我们上个月接到妹妹的信就出发前来接你们,谁知道刚出西凉城就撞见了楚明泽,他易容乔装成了苏棠的样子,骗了我们,给我们下了毒,关在一个山洞里!”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叶翎都来不及去想,这中间有件事不对劲。 但宋清羽其实想到了,没敢说,以为是叶缨的疏忽,多说无益。 那就是上个月在叶翎出发之前,给叶缨写的那封信中,说叶尘疑似蛊王宿主,他的血很可能能解除南宫珩的断情蛊。 宋清羽认为,叶缨看到那封信,一定会第一时间取叶尘的血,派人来给叶翎送。虽然知道叶翎和南宫珩已经在来西凉城的路上了,但南宫珩解蛊这件事,越早越好,一刻都不能耽误。送血来,才是最快的。 事实上,叶缨就是这么做的。 当时她取了叶尘的一点血,装好,交给蒙璈和冰月,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出发前去接叶翎和南宫珩。 如此若是叶尘的血真的能解南宫珩的断情蛊,那么按照叶缨的原计划,早在五六日之前,蒙璈和冰月就该跟叶翎一行汇合,叶尘的血早该交到了叶翎手中。 可惜,中间出了意外。 蒙璈和冰月刚出西漠城,正好撞见了往西凉城去抓叶尘的楚明泽,并且楚明泽猜到了他们的意图,演了一场天衣无缝的戏码。 楚明泽假扮苏棠,迎面“偶遇”蒙璈和冰月,说叶翎让他找楚明泽,他用肩上的“蝴蝶”确定,楚明泽就在西凉城,担心楚明泽会对叶尘不利,所以先一步赶过来,配合叶缨和百里夙,除掉楚明泽。 楚明泽的说法,合情合理。因为那原本就是叶翎有过的想法,她跟苏棠提过想要这样做,但苏棠死活不愿意离开蒙婧,给拒绝了。 蒙璈和冰月躲不开,因为楚明泽来西凉城带了很多死士,当时已暗中堵死了冰月和蒙璈的去路。 不是蒙璈和冰月吃了楚明泽给的东西,而是楚明泽用了无色无味的毒烟。 事实是,即便楚明泽不假扮苏棠,他暗中动手,得手的可能性也是百分之百,因为蒙璈和冰月在明,他在暗。 冰月昏迷过去之前,做了一件事,把她随身带的,给南宫珩准备的叶尘的血,自己喝了。因为她知道,那也是楚明泽的目的之一,若是让楚明泽得到,会很麻烦。 冰月想的没错。 当时楚明泽料到蒙璈和冰月身上带了叶尘的血,要去给叶翎和南宫珩送,这也是他必须要对他们两人下手的原因之一。 那时楚明泽坚信,服下叶尘的血,他就可以彻底摆脱苏棠的追踪,所以势在必得。而且此举可以阻止南宫珩恢复正常,对他绝对有利。 结果,血被冰月喝了,迷药解了,她跟楚明泽打了一场。楚明泽人多势众,却不想跟冰月打,用昏迷过去的蒙璈的性命威胁她,她最终只能束手就擒。 蒙璈和冰月过去这将近十天的时间里,被楚明泽关押在西漠城外的一座山里,抢走了他们身上带的药物,给他们下了软筋散,还派人看守。 楚明泽只最开始出现过一次,最后对冰月说的话是:“冰月姑娘,这一次,我可以杀了你们,但我选择不杀。我欠你的救命之恩,就此一笔勾销。过几日,你们就可以走了。” 直到前日,楚明泽的属下消失,而蒙璈和冰月等体内的毒药效过去,用最快的速度过来找南宫珩和叶翎,因为只有苏棠才能找到楚明泽在何处。 而蒙璈和冰月到现在都不知道,叶尘已经落入了楚明泽手中…… 前日哑奴出现,一心惦记着叶尘,只想着找到苏棠,带他去找楚明泽,一时都忘记了南宫珩的断情蛊本该解了这件事,并未提起蒙璈和冰月。 冰月三言两语说了他们的遭遇,蒙璈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伤疤,是楚明泽打的。 宋清羽叹了一口气,告诉蒙璈和冰月,在他们被抓期间,叶尘已经被楚明泽抓走了。 “什么?”冰月简直要疯了,“那个贱人!” “苏棠和哑叔已经去找楚明泽了。昨夜我们遭遇了一场暗杀,阿珩他……”宋清羽叹了一口气。 “师兄怎么了?妹妹没事吧?”冰月冲过来,掀开车帘,就见南宫珩抱着叶翎在马车里,脸上都没有几分血色,叶翎闭着眼睛,面色虚弱,像是睡着了。 “危急关头,阿珩心系小叶,断情蛊解了。”宋清羽说,“他们都受了伤,不过性命无碍。走吧,先回西凉城再说。” 冰月脸色铁青,回到马背上,眼圈儿微红,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宋清羽所言的“危急关头”,她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叶翎和孩子的性命遭到了紧迫的威胁。 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因为一切的事情,对南宫珩来说都太残忍了,对叶翎来说都太不公平了! 想到刚刚看到的南宫珩的眼神,他眸中分明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怒火。冰月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南宫珩了。 接下来,不论走路吃饭睡觉,南宫珩全程抱着叶翎,什么都不让叶翎做。 夜里叶翎睡着了,南宫珩总是静静地看着她,一直到天亮。 叶翎知道南宫珩很紧张,心事很重,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南宫珩需要的不是她的安慰,甚至她说没事的这种安慰,会让南宫珩更加自责愧疚,不如就交给时间,等孩子出生了,叶尘回来了,一切好起来,南宫珩也会慢慢好转的。 三日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西凉城。 进宁王府,秦徵见到南宫珩和叶翎,得知中间发生的事,很是心酸,如意当时眼泪都下来了。 南宫珩和叶翎见到了秦易小娃,他还在呼呼大睡,都不让叶翎抱,怕伤着她,南宫珩没打算抱,因为他只想抱着叶翎。 回到熟悉的家里,叶翎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喝了一碗方元炖的汤之后,就睡着了。 接到消息的百里夙和叶缨以及叶旌匆忙赶来,去叫他们的宋清羽在路上已经说了中间发生的事,叶缨简直要疯了! 见到叶翎的时候,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巴掌大的小脸比起怀孕之前瘦了一圈儿。 南宫珩就坐在床边,见叶缨和叶旌来了,他站了起来,眸中满是愧疚。 叶缨眸中水光闪烁,大步上前来,扬手,狠狠地抽了南宫珩一巴掌:“你答应过我什么?” 南宫珩娶叶翎的时候,对叶缨和叶旌发誓,会用性命守护叶翎。不论原因是什么,他没有做到。他希望叶缨打得更狠些,甚至砍他一刀,因为他觉得自己活该。 叶缨到床边,握着叶翎的手,不觉泪流满面。她打南宫珩的脸,何尝不是在打自己?因为她也发过誓,要保护叶翎,却没有做到,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叶旌低着头站在叶缨身后,拳头握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百里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上前来,拍了拍南宫珩的肩膀。 “大姐,小弟……”叶翎睁开眼,看着叶缨和叶旌微微一笑,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看,我们答应宝宝的妹妹。” 叶缨很清楚这个孩子怎么来的,哪里高兴得起来?而且,叶尘如今还下落不明。 “阿珩。”叶翎叫南宫珩。 南宫珩立刻走过来,俯身,看着叶翎问:“小叶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叶翎微微摇头:“没事。回家了,安全了,阿珩你去找宝宝吧。” 南宫珩面色一僵。 他当然也心系叶尘,可是此时让他再跟叶翎分开,他如何能接受? “阿珩。”叶翎伸手,南宫珩握住了她的手,扶她坐了起来。 “不用担心我,我在家里,有义父在,他会保护我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宝宝找回来,他上次给我们写信,说好想好想好想我们,好希望可以看着妹妹出生呢。”叶翎看着南宫珩说。 叶翎话落,叶缨拿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那天,尘儿走之前,给你们写的。” 叶翎接过来,打开,叫南宫珩过来一起看。 叶尘在信中说,他给妹妹取了名字叫叶晚,小名晚晚,觉得好好听,希望叶翎和南宫珩可以采纳他的意见。他说,他会很快回家来的,希望妹妹会想他。 叶翎垂眸,深吸了一口气,把信交给南宫珩:“阿珩,去接宝宝回家,好不好?” “好!”南宫珩点头。接叶尘回家,是他想做也该做的事情,他再不愿跟叶翎分开,却也知道,叶尘一日不回来,叶翎一日无法安心。 “阿珩,姐夫,还有清羽,蒙蒙,你们都去。”叶翎正色道,“路上若是无法跟苏棠取得联系,就直接去千叶城,那里是楚明泽的老巢,也是他之前所在的地方,他一定会回去。把宝宝带回来,晚晚需要哥哥。” ------题外话------ 二更,下午一点之前吧,么么哒(^▽^) 263.大坏蛋和茅坑(二更) 其他人都出去了,叶翎靠在南宫珩胸前,十指相扣,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南宫珩眸光一黯,就听叶翎说:“但宝宝在楚明泽手中,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我们应该尽快接他回家来。若不是我怀着身孕,我们可以一起去。阿珩,你不要想太多,我挺好的,我和晚晚都会想你的。” 南宫珩看着叶翎高高隆起的肚子,声音闷闷的:“小叶子,对不起。” 叶翎微微摇头:“这几天,那三个字,你说了好多回了。不是你的错,你希望我好好的,我亦然。去吧,带宝宝回家来,我和晚晚等着你们。” 南宫珩抱紧叶翎,一时无言。 “哦对了,你给父皇写封信吧。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依旧愿意认你,对他来说也不容易。他很惦记你,给他报个平安,等晚晚出生了,我们找时间带着孩子回去看望父皇。”叶翎对南宫珩说。 “我会的。”南宫珩没有动。 “让方元师兄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准备些干粮,吃饱了再走。天冷,穿厚一点,路上注意安全,有事互相商量着,不要冲动。”叶翎说。 南宫珩点头,偏头吻了叶翎一下,放开叶翎,让她躺下,他把头贴在叶翎的孕肚上,大手轻抚着,低声说:“乖乖的,不要闹你娘,不然爹回来揍你。” 叶翎笑了:“人家爹都是宠女儿狂魔,你倒好,说要揍女儿。” 南宫珩表示,他是认真的。管他儿子女儿,不听叶翎的话,都要揍。 南宫珩去换了一身衣服,收拾了行李后,过来,轻吻了一下叶翎的肚子,又俯身抱住叶翎,在她额头烙下一吻,看着她神色认真地说:“好好的,等我回来。” 叶翎点头,微笑,抓住南宫珩的衣领,拉他过来,又亲了他一次,在他耳边说:“好好的,我等你回来。” 看着南宫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叶翎微微叹了一口气,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心中默语:晚晚,希望你爹跟你哥早日回家,一起过年。 孩子踢了叶翎一下,像是在回应她。 南宫珩出了竹楼,就见百里夙和宋清羽以及蒙璈都等在湖边了。 “妹夫,对不住,这个时候要你跟小妹分开。”百里夙神色有些抱歉。关于蛊种和转生蛊的事情,原本跟南宫珩没有关系,是百里夙给叶缨和叶尘带来的麻烦。蛊种和断情蛊,不得不说,这对连襟都是倒霉鬼,倒霉到一家去了。 南宫珩面无表情地说:“那也是我儿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曾经百里夙也是个冷漠性子,跟叶缨在一起之后,越发欢脱了。而蒙璈喜欢上冰月之后,慢慢地开朗了一些。可如今的南宫珩,在离开叶翎身边之后,冷酷程度,比曾经的蒙璈和百里夙更甚。 风不易跑过来,把一个布袋子递给南宫珩:“拿着这个,匆忙之间,也没有时间准备更多,你知道怎么用。一定把宝宝带回来。” 若不是风不易不会武功,知道自己去了是累赘,他是定会亲自去的。 叶翎这已经是派出了他们这边的“最强阵容”,遗憾的是南宫珩恢复比苏棠离开晚了两日,否则一起去的话,更稳妥。 蒙婧拉着蒙璈,到一边去说话,跟蒙婧一起来的冰月就站在旁边。她也想去救叶尘,但几个男人走了之后,家里更需要她。 “小璈,出门在外,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要冲动,遇事都听阿珩的,知道吗?”蒙婧叮嘱蒙璈。 蒙璈点头:“姐,我知道了。” 蒙婧微叹一声说:“等见到你姐夫,告诉他,我在家里等他,你们都要好好的,一起回来。” 蒙婧昨夜做梦梦到了孩子,她有种直觉,她真的怀上了。但如今蒙璈又要出门,蒙婧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省得他担忧不安,等苏棠和蒙璈一起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蒙璈看向冰月:“请你帮忙照顾我姐。”蒙璈想起以前他外出带兵打仗的时候,蒙婧总是吃不好睡不着,为他担心。如今不止蒙璈出门,苏棠也不在蒙婧身边,蒙璈能看出蒙婧有些心神不宁。 冰月也没有再跟蒙璈斗嘴,点头说:“我会的,你放心。”话落又补了一句,“蒙冰冰,小心点儿,早点回来。” 蒙璈心中微暖:“好。” 南宫珩听叶翎的,已经给南宫御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回去。 接下来叶缨和叶旌都要住在宁王府陪着叶翎,叶缨今日要把明氏也接过来,皇宫那边,只能再让曾经当过百里夙替身的天枢再次出马。 四个男人离开宁王府,叶翎站在竹楼窗边,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回去躺下,很快又睡着了。她知道,南宫珩不会让她失望的,她只需要耐心等着。 蒙婧和完颜幽都是第一次来宁王府,冰月安排她们住在了湖对面的竹楼里。 叶缨和叶旌回宫收拾行李,接明氏一起搬过来。天枢已经去了宫里,成了“百里夙”。 宁王府的竹林都被白雪覆盖,静谧清幽。叶翎梦到了叶尘,他小身子灵活矫健地在竹林上空飞来飞去,欢快的笑声让人心中欢喜。 叶翎苏醒的时候,方元送来了专门给她炖的鸡汤,撇了油,味道很好,叶翎连喝了两碗。 还没到饭点,方元说叶缨和叶旌已经接了明氏过来了。 自从叶尘离开,明氏日日以泪洗面,寝食难安。得知南宫珩和百里夙都去找叶尘了,前面苏棠和哑奴去得更早,她也无法放下心来。 明氏原本不愿出宫,只想待在原本她和叶尘一起住的慈安宫里,但叶缨坚持,最终还是来了。 明氏还带了叶尘的衣物放在自己身边,南宫珩送给叶尘的小鹿点点,以及百里夙送给叶尘的雪貂,都被带来了宁王府。 宁王府里的人比原来也不少,但因为没有叶尘在,总是冷清的。 叶缨说要跟叶翎同住,方便照顾她。叶翎说不用,但叶缨很坚持。 结果当夜,叶翎睡着之后,叶缨起身下床出去了。 翌日一早,湖边多了一座漂亮精致的雪房子,是叶缨和叶旌姐弟昨夜亲手造的,在寒风中做了整整一夜。这样等叶尘归来,就会发现他的大雪人又如约前来找他玩儿了。 叶翎的产期就在过年前后,算着距离现在也不过剩下一个半月。虽然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过年之前南宫珩他们有可能回不来,到时候她生产的时候南宫珩未必能陪着,但她心底还是期盼,今年能过个团圆年,女儿出生的时候,南宫珩可以陪在身边。 原本在东晋和回来的路上,叶翎就一直在被蒙婧和完颜幽照顾,如今她成了全家最重要的保护对象,除了风不易这个专属神医,方元这个专属大厨之外,叶缨和如意、冰月、蒙婧、完颜幽,以及思念孙子,想要找些事情做的明氏,都处处关照着叶翎,还有霸道义父和暖心小弟在身边,叶翎除了思念南宫珩,担心叶尘之外,日子过得其实是不错的。 而风不易和叶缨以及方元达成了“统一战线”,要把叶翎养胖点儿。天天好吃的不断,叶翎胃口也不错,气色渐渐好转不少。 而叶缨向方元请教做糖醋排骨,学得很认真,因为这是她答应叶尘的,等叶尘回家,她要亲手给叶尘做这道菜,多糖少醋。 值得一提的是,叶缨从宫里搬过来的时候,带回了如意那个破碎后她请宫中的工匠修复的梅瓶。 工匠用金缮法来修补,原本的白瓷花瓶上,裂缝处贴了金箔,看起来俨然是另外一个花瓶了,倒也没有落俗,别有一番独特的美感,像是一条条蜿蜒的路,流淌的河,交织在一起。 如意很喜欢,等府里的梅花开了,精心剪了几支,插进去,却没有放在自己房中,抱来了叶翎这里。 如意那儿还有个梅瓶,是蒙璈送的,她不好送人。但原来这个,她直觉叶翎会喜欢。 果然,叶翎见到破碎后又修补好的花瓶,觉得很漂亮,那花瓶就摆在了叶翎房间的窗台上。 转眼腊月到了,叶翎肚子很大,行动有些笨拙。外面冷,叶缨不让她出去,想透气都只能开个窗户,还不让她吹冷风。 先前叶翎更多地在担心南宫珩的断情蛊,如今她越来越能感觉到跟肚子里的孩子血脉相连,期待孩子的降生,一个人无事的时候,想过许多以后她和南宫珩要带着孩子做的事。 在西凉城寒冬腊月风雪交加的时候,南宋最南端的千叶城,依旧温暖如春。 原本如意和冰月生活的半月岛上,房子还在。岛上绿树繁花,美不胜收。 楚明泽抱着叶尘,乘着一艘小船,在海上疾行,靠近了半月岛。 “坏叔叔,我想知道你跳下去会不会死?”叶尘小脸惊奇地看着广袤无际的蔚蓝大海,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楚明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叶尘煞有介事地说:“坏叔叔,试试嘛,大海这么美,你跳进去,总好过以后被天雷劈死,那样会很丑很丑的,比那个没有手和脚的丑八怪还要丑。” 楚明泽皱眉看着叶尘,觉得这孩子一点儿都不可爱,还是小傲月最乖。 不过叶尘很重要,楚明泽对他有很大的容忍度,并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一路上叶尘的各种要求,在不耽误行程的前提下,楚明泽都尽量满足。 楚明泽早在离开林家村之前,就取过一次叶尘的血,当时好一番折腾,叶尘踢了他好几脚。不过只那一回,叶尘手上的伤疤早已经愈合了。 小船靠岸,楚明泽抱着叶尘飞身而上,他的属下提着虞天,紧随其后。 至于楚明泽的家人,离这里不太远,但并不在此处。 如意和冰月离开半月岛,已经一年多了。 小院里面杂草长得很高,楚明泽抱着叶尘进去,推开虚掩的房门,进了原本冰月住的房间。 房间里被褥都还在,只冰月把自己的衣物都带走了。 桌上有一套男人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下面还压了一张纸。 楚明泽把叶尘放在桌子上,拿起那张纸,是冰月的字迹。彼时她要跟随如意前去西凉城寻找秦徵,尚且不知道她救过的男人是谁,因为这里有一套楚明泽的衣服,就留了信,说她们要走,救命之恩不必报答了。 楚明泽把那封信叠起来,塞进了怀中。 “坏叔叔,我想吃鱼,你钓的鱼。”叶尘站在桌子上,看着楚明泽说。 “没空。”楚明泽摇头。 半个时辰之后,楚明泽牵着叶尘,上了小船,到海中某个地方停下来,开始钓鱼。 阳光和暖,叶尘手中拿着一根小钓竿,晃啊晃,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儿就靠在楚明泽身上睡着了。 等叶尘醒来的时候,楚明泽依旧坐在身旁,扬起钓竿,一条肥鱼活蹦乱跳地从海里被拉了上来,旁边木桶里面,已经有三四条了。 叶尘开心地拍着小手:“坏叔叔你好棒!我要吃烤鱼!” 回到岛上,叶尘选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说就在那里烤鱼。 楚明泽把鱼处理干净,生了火,用树枝穿好,叶尘选了一条,开始烤。 烤好之后,楚明泽递给叶尘,叶尘吹了吹热气,咬了一口:“坏叔叔你的手艺实在是太差啦!好在鱼本身就是好吃的!第二条烤这个吧,最大的,给坏叔叔吃!” 楚明泽按照叶尘说的,拿了最大的那条,接着烤。 楚明泽从小就是在千叶城长大的,对大海很熟悉,自己烤鱼这种事,做过无数次,他的手艺其实还不错,只是叶尘喜欢对他发动毒舌技能,楚明泽知道,并不在意。 最大的鱼烤好了,楚明泽走过来,跟叶尘一起,背靠着一块大石头,看着碧蓝的大海,沐浴阳光,海风凉爽,吃美味的烤鱼。 叶尘突然嘿嘿一笑,楚明泽低头:“小鬼,你笑什么?” “笑这条鱼,还以为碰上了好吃的,结果成了我们手里的肉。”叶尘笑着说。 楚明泽愣了一下,感觉叶尘话中有话,似乎是在讽刺他,但又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心机有这么深吗? 下一刻,楚明泽神色一僵,扔了手中的烤鱼,大声说:“来人,看着他!”话落飞奔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叶尘看着被楚明泽扔下的半条鱼,摇摇头:“可惜了,怎么没吃完呢。” 叶尘在岛上看到了一种青青翠翠叶子肥厚的草,他曾经见过,他家小风叔叔跟他讲,那草的汁液比巴豆还霸道,而且无色无味,是整人神器。 于是,刚刚楚明泽背对着叶尘生火的时候,叶尘精心给他挑选了一条最大的鱼,里里外外都抹上了那种草的汁液。 楚明泽吃着还觉得这次的鱼比以前的更多了几分清香,结果还没吃完就悲剧了。 楚明泽的一个属下站在不远处盯着叶尘,叶尘悠然自在地吹着海风吃着烤鱼。 吃完一条,叶尘饱了,捧着小脸叹了一口气:“大海大海,我明天能回家吗?” 回应叶尘的,是翻涌的波浪。 叶尘再次见到楚明泽的时候,他的脸色比茅坑的石头还要臭,看着都快虚脱了,死死地瞪着叶尘:“小鬼,你能不能安分一点儿?” “大坏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叶尘一脸无辜地摇头。 “可恶!”楚明泽伸手要来抓叶尘,叶尘小身子灵活地躲开了,下一刻,就见楚明泽再次弓腰,捂着肚子跑走了…… 叶尘笑得灿烂:“大坏蛋和茅坑更配哦!” 264.坏叔叔,死胖子,小可爱 来到半月岛上的第一天,楚明泽大半天都是在茅厕度过的。吃了止泻的药,可见效太缓慢。 要知道,楚明泽因为有虞天在手,先前利用虞天,制了许多种类的毒药,相当厉害。结果,被一个小孩子用泻药给放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终于好转,楚明泽一闻,身上臭烘烘的,跳进海里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怒气冲冲地回到冰月原本的房间,推开门,就见叶尘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得香甜,不知梦到了什么,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 楚明泽脸色铁青,走到床边,伸手想要去抓叶尘,但手在即将碰到叶尘的时候,顿了一下,收回来,在床边坐了下来。 楚明泽告诉自己,愤怒是最无意义的东西,只能证明他的挫败和不理智,更何况如今面对的“敌人”是个六岁的孩子,若他这么轻易被激怒,就太蠢了。 况且,楚明泽素来行事的原则有一条,不碰孩子。叶尘是特殊情况,楚明泽取过他的血,除此之外,不想伤他,也没想过要害他性命。 “坏叔叔……”叶尘睁开眼,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靠在楚明泽怀中,抓着楚明泽的衣襟说,“我饿了。” “还想吃鱼吗?”楚明泽冷声问。 叶尘眼睛一亮:“坏叔叔,你还想吃鱼?我给你做!” 楚明泽嘴角一抽,把叶尘从被窝里拽出来:“把衣服鞋穿好,我带你出去吃。” 楚明泽打算回一趟千叶城。 来半月岛暂住,楚明泽是没打算躲的,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躲在那里,苏棠都能找到他。在海岛上有个好处,可以跑,茫茫大海,想往哪跑往哪跑,只要消耗足够的时间,楚明泽想要的结果,就有希望达成。 一刻钟之后,楚明泽就抱着叶尘,又飞身上了小船。小船如离弦的箭,往北疾行。 到千叶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街上的酒楼都打烊了,叶尘小肚子饿得咕咕叫。 楚明泽七拐八绕,带着叶尘进了一条安静的巷子,巷子口有个人家,大门上挂了个牌子,写了一个字“酒”。 千叶城认识楚明泽的人太多了,所以他做了易容,给叶尘也做了易容,看起来像是一对父子,容貌有几分相似。 进门,一个中年男人迎上来。院子里摆了几张桌子,就是小酒馆,这会儿还有人在喝酒。 楚明泽带着叶尘选了一张桌子坐下,也没看旁边树上挂的木牌子,张口点了几道菜。 中年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他们家主要卖酒,以及下酒菜,来的几乎都是熟客,女人孩子很少进来,而且也只有熟悉到一定程度的客人,才会知道这家没有挂出来的菜单。店主和老板娘都认识原本的平王世子,因为楚明泽曾经是这里的常客,但如今楚明泽的容貌,却又是全然陌生的。 先上了一壶酒,楚明泽给叶尘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 叶尘摇头:“坏叔叔,我娘说,小孩子不可以喝酒,对身体不好。” 楚明泽轻哼了一声:“整日把‘我娘说’,‘我小姨说’挂在嘴边,好像你是个乖孩子一样。” 叶尘眨了眨眼睛:“坏叔叔,道理不是这样子的。我是我娘,我小姨的乖孩子,家里所有人都说我好乖,只在你这里不是乖孩子,难道不是应该你来反思一下,原因是你太坏吗?你坏,凭什么要我乖?” 楚明泽无语地看着叶尘,竟无言以对。 让店家给叶尘上一壶热水,结果不仅有热水,还有老板娘专门赠送的一碗甜粥。 菜上来了,很有南方特色,叶尘没吃过,觉得味道特别好。结果最后吃多了,爬到楚明泽身上,皱巴着小脸说:“坏叔叔,你给我揉揉肚子。” 楚明泽皱了皱眉,伸手给叶尘揉肚子。 等楚明泽带着叶尘离开那家酒馆,已经到半夜了。 叶尘睡着了,楚明泽带着他回到了千叶城中原本的平王府。 平王已死,家眷在逃,平王府被查封,并没有拆除。 楚明泽轻车熟路地回到他原本住的院子,也没进屋,把他的外套脱下,垫在院中石桌上,把叶尘平放上去。 叶尘在桌上睡觉,楚明泽坐在桌边喝酒。 一壶酒喝完,楚明泽起身离开,不多时提着一个篮子回来,里面装的都是从某家酒楼后厨偷来的菜和肉,然后扛着叶尘,再驾船回去。 回到半月岛的时候,天快亮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透出红光,太阳快出来了。 楚明泽捏了一下叶尘的鼻子:“小鬼,醒醒。” 叶尘一巴掌拍在了楚明泽脸上,楚明泽很无语:“醒醒!” “干嘛呀?”叶尘揉了揉眼睛。 “看那边。”楚明泽指了一下东边。 叶尘转头去看:“诶?是太阳要出来了吗?” 南宫珩和叶翎带叶尘到山顶看过日出,不过没有在海上见过。 小船在轻轻飘荡,在叶尘的要求下,他骑到了楚明泽的脖子上,小脸欣喜地看着金红的太阳从海平面一跃而出,瞬间,光芒万丈。 “好美呀!”叶尘开心地说。 楚明泽也许久没有如此平静地欣赏日出美景了,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小鬼,我也没有那么坏吧?” “坏叔叔,你想多了。我有理由相信,你现在是在蛊惑我,想要骗我把你当好人,然后更好地利用我。我娘说,你好奸诈的,你说什么我都不能信,尤其是听起来像是好话的,一定有诈!”叶尘从楚明泽脖子上爬下去,趴在他背上,小脸认真地说。 楚明泽轻笑一声:“小鬼,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可爱。” 叶尘拧住楚明泽的两只耳朵,扯了扯:“坏叔叔,我请你吃鱼吧!” 楚明泽一听到叶尘说吃鱼,就感觉肚子隐隐作痛,拉开他作怪的小手,背着他,提着篮子,飞身上了半月岛。 没有发现多出来的船只,一切都跟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两样,叶尘跟楚明泽说,他想吃面条。 “没有。”楚明泽摇头。 “我们为什么不住在城里呢?城里有好吃的。”叶尘眨了眨眼睛。 “小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坏主意。想跑,不可能。”楚明泽轻哼了一声。 “看吧,我就说,你还是好奸诈好坏!”叶尘做了总结。 楚明泽摇头,这孩子也是绝了,明明是被他抓过来的,结果不仅一点儿都不怕,还对他呼来喝去的,逮住机会就使坏,完全当是出来游玩儿的了。 不过看到叶尘,让楚明泽想起童年的自己。 他原本在千叶城,也跟叶尘一样,无忧无虑,过着开心快活的日子。 可他的父亲楚南沣一门心思想要造反,不顾他的意愿,在他八岁的时候,执意把他送走,到了千里之外的西夏国,交给了苏湮那个变态,目的是让他跟着苏湮学武功,好为日后的谋反出一份力。 楚明泽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见到苏湮,苏湮在笑,他却觉得害怕,抱着楚南沣的腿,求楚南沣带他回家。结果,楚南沣非但没有心疼他,反倒觉得他让楚南沣在武林盟主苏湮面前失了颜面。 于是,楚南沣给了楚明泽一巴掌,严厉训斥,说让他好好跟着苏湮这个师父练功,练不出个名堂来,就别想回家。还说什么,成大事必须要吃苦,他的长子不能没有出息。 楚明泽眼睁睁地看着楚南沣扬长而去,然后他被苏湮抱了起来。他觉得不自在,苏湮的眼神很可怕,他想跑,可他当时是个八岁的孩子,苏湮是武功高强的成年人,他根本跑不了,那天,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苏棠说,南宫珩救过他,说的就是当年苏湮之死。从这个角度来说,南宫珩和云尧,也是间接帮助楚明泽脱离苦海的恩人。 楚明泽恨他的父亲楚南沣,所以当初在尚未确定转生蛊是否可以成功的时候,他选择了让楚南沣去当试验品,最终失败,导致楚南沣命丧黄泉。 楚明泽总觉得,若他有个好父亲,他的人生,定然是另外一番光景了。而过往的经历,让他深刻意识到,人生在世,只能靠自己。 楚明泽的思绪一时飘远了,到了小院外面,叶尘拧了一下楚明泽的耳朵,在他耳边说:“坏叔叔,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人,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叶尘一说,楚明泽也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眸光一凝,下意识地转身,背着叶尘想跑。 为了行事方便,楚明泽养的转生蛊,以及虞天,都被他藏在了另外一个地方,这岛上只他和叶尘以及一个属下。 这会儿,那个属下的尸体就在院子里。 而楚明泽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元烁的徒儿,你要去哪儿啊?” 楚明泽狠狠拧眉!元烁?他的师父元烁先前去拦截叶翎一行,暂时还没消息。这个人是…… 楚明泽直觉不对,速度未停,背着叶尘继续跑。 下一刻,一道壮硕的身影从天而降,拦住了楚明泽的去路。 楚明泽看清来人的身形容貌,眼眸一缩!这人他见过,风不易的随从!好像是姓金的。 看到楚明泽眼中的戒备,金渚冷笑:“怕什么?你该叫我一声师伯的。” 楚明泽神色一变!师伯?难道说,这个胖子,就是元烁之前一直遮遮掩掩的,潜伏在南宫珩和叶翎身边的自己人? “就是你想的那样。”金渚看着楚明泽说,“元烁办事不力,带的人都被杀掉,他被叶翎抓了,如今成了残废。” 楚明泽面色一沉:“前辈怎么称呼?” “叫我金师伯吧。”金渚说,“元烁已经废了,找到机会,我们应该给他一个解脱。” 楚明泽垂眸:“他是我师父。” 金渚哈哈大笑:“在老夫面前,就别装了!废话不言,从今日开始,我们就是新的合作关系了。转生蛊你已经养上了吧?放在哪儿啊,让老夫瞧瞧!虞天那个毒妇在何处?” 楚明泽摇头:“只凭你一面之词,我无法信任你。你不会是叶翎派来的吧?” 金渚冷哼了一声:“小子,你好像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老夫给你一个信任的理由!” 下一刻,金渚挥掌朝着楚明泽打了过来。 楚明泽连忙把叶尘扔了出去,闪避开来。 叶尘见金渚和楚明泽打了起来,他猫着腰,在一堆灌木丛中穿行,跑远了之后,飞身而起,往他们不久前上岸的地方去。 楚明泽发现叶尘跑了,并没有去追的意思。 金渚的实力在元烁之上,楚明泽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数十招过去之后,楚明泽就认怂了,再打下去,他该受伤了。 楚明泽知道,金渚跟元烁是一路的。若是叶翎派人来,来的人里面一定有苏棠。 “金师伯高招,师侄受教了。”楚明泽神色恭敬。 “还算识相!”金渚冷声说,“有件事,老夫要告诉你。对你来说,可是绝对的好消息!原本叶翎派了苏棠和百里夙身边的哑巴,跟老夫三人过来杀你,你知道为何只有老夫一个人来了吗?” 楚明泽神色微变,继而眸中出现了喜色,对着金渚行大礼:“多谢金师伯相助!” 金渚的意思楚明泽明白,他把苏棠和哑奴解决了!这对楚明泽来说,喜出望外! 金渚也没说具体的,所以楚明泽并不知道苏棠和哑奴还没死这件事。下意识地认为,以金渚的实力,那两个人对他又没有防备,得手是必然的。 楚明泽状似无意地往身后一看,神色一凝:“坏了,那个孩子跑了!” 金渚方才只顾着教训楚明泽,倒是没在意叶尘。叶尘小小一只,安安静静的,不起眼。 这会儿金渚往四周看了看,哪里还有那个孩子的身影? “你为何不给他下迷药?”金渚冷声问。 楚明泽摇头:“金师伯有所不知,那孩子已是蛊王体,百毒不侵,迷药也不管用。” 金渚听到“蛊王体”三个字,瞬间亮了的眼眸,并没有逃脱楚明泽的眼睛。 “一个六岁的孩子这会儿功夫能跑多远?快去抓他回来!我带你们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金渚不容置疑地说。 “金师伯别忘了,那个六岁的孩子,曾经差点杀死我师父。”楚明泽皱眉说。 “不是一码事!这里在海上,他想跑,必须乘船,他会驾船吗?就算跑,能跑出去多远?”金渚冷哼了一声,“你们刚刚从哪里上岸的?” 楚明泽指了一个方向,跟金渚一起,速度极快地往那边赶。 到了海岸边,就见一艘小船漂在离岸不远的地方,金渚立刻飞身过去,结果发现船上没人,只有一片墨色的衣角,挂在船舷上。 金渚皱眉,往四周看,就见不远处漂着一个东西,他飞身过去捡起来,发现是孩子的鞋…… 种种迹象表明,叶尘坠海了! “可恶!才这会儿功夫,定然还活着,在附近找!”金渚面色黑沉沉的。叶尘很关键,绝对不能死。 金渚和楚明泽架着船,分头在海上寻找。 过了一会儿,金渚回头,就见楚明泽的船走远了,朝着小岛的另外一边绕行。 金渚不担心楚明泽会跑,因为他知道,那个孩子对楚明泽来说也极其关键,找不到孩子,楚明泽是不可能离开的。 到了金渚看不到的地方,楚明泽飞身上岸,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岛上的小院。 到了院子里,楚明泽看到了他那个被金渚杀死的属下。他冲进昨日叶尘住过的房间里,打开柜子,空空如也,大步走向床边,低头,掀开垂着的床单,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楚明泽都被气笑了,伸手把叶尘从床底下拽出来:“小鬼,你可真能耐啊!” “坏叔叔,那个死胖子走了吗?”叶尘搂着楚明泽的脖子小声问。 “没有,我们走!”楚明泽抱着叶尘,出了小院子,叶尘还要他的包袱,也带上了,飞快地朝着金渚所在的反方向跑。 金渚怎么找都不见人,就驾船追楚明泽,结果发现楚明泽的船漂在海上,人不见了。 金渚意识到不对劲,暗骂一声,上了岸,顺着痕迹,又回到了那个小院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等金渚用最快的速度追到岸边,就见视线中有个黑点,已经离岸很远很远,金渚看不清船上到底有没有叶尘。 金渚怒极,但剩下船在另外一边,他再去找船追过去,定是追不上了。 小船疾行往南,楚明泽看着叶尘问:“小鬼,你本来怎么打算的?” “骗过你们,让你们以为我坠海了,等你们找不到,应该也不会继续留在那个岛上,然后我再跑。”叶尘说。他不会驾船,也没有力气,若是当时立刻逃走,定然会被抓回来的。所以他把在岸边漂着的小船解开了绳子,撕了一片衣角扔在船上,脱了一只鞋子尽力扔得远一点,然后又从另外一条路,悄悄地回了小院藏起来。 “说我奸诈,你也不遑多让。”楚明泽似笑非笑地说。 “还是你奸诈,不然我就不会再被你抓到了。”叶尘摇头,有些遗憾地说。 “你应该庆幸,如果你落到那人手里,不会有好下场的。”楚明泽说。 叶尘闻言给了楚明泽一个白眼:“切!好像你会放了我一样!” “我会放了你,不过不到时候。”楚明泽说,“那个人很危险,不会看你是个小孩子就对你客气的。不要怀疑,他抓了你,会放你很多很多血,把你关起来,你若跟对我这样闹腾,一定会挨打的。” “你是想说,你不是坏蛋吗?你没有那个死胖子坏?可就是因为你抓了我,所以才给了那个死胖子机会,刚刚险些让他抓到我。所以,罪魁祸首还是你。”叶尘看着楚明泽说。 楚明泽嘴角一抽,再次无言以对。 “唉!”叶尘仰躺在船上,叹了一口气。 “为何叹气?”楚明泽问。 “小风叔叔怎么这么倒霉?他的师父是个老贱人,他的随从也是个死人渣!”叶尘一脸同情地说。 楚明泽轻嗤了一声:“小风叔叔?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 “我当然知道!”叶尘又给了楚明泽一个白眼,“你这个坏蛋不会懂的。我觉得小风叔叔的名字起得就不好,风不易,可真难!等回家,我要建议小风叔叔改个名字。” “改什么?”楚明泽问。 “不能叫风易,因为秦爷爷家的小叔叔叫小易。就叫风不难吧!”叶尘说。 楚明泽唇角微勾,回头看了一眼半月岛的方向,心情很不错。金渚把苏棠解决了,楚明泽接下来也会容易很多。 “坏叔叔,你为什么要跑呢?那个死胖子跟你不是一伙人吗?还有当初那个想抓我的死瘦子,听说是你师父。用我小姨的话说,你们这是狼狈为奸,一窝子的贱人。”叶尘说。 楚明泽早习惯叶尘骂他了,并不在意,摇头说:“我跟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伙人。” 楚明泽原来连元烁都不信任,怎么可能信任金渚?金渚看楚明泽的眼神,带着轻蔑,楚明泽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棋子。 金渚说要让楚明泽带着叶尘和虞天跟他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楚明泽怎么可能听不出金渚的真正意图? 转生蛊的蛊方和药材都在楚明泽手里,叶尘也在,如今楚明泽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只需要把他的宝贝全都交出来,就可以去死了!即便活着,定然会跟叶尘一起被关起来,只为给金渚和元烁背后的主子养蛊。 楚明泽刚刚对叶尘说的,可不是危言耸听。叶尘若是落到金渚那种人手里,绝对不可能好过。 “反正你们都是坏蛋!”叶尘皱了皱眉,“难不成你打算改天放了我?” 楚明泽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说:“小鬼,别着急,过些天我就送你回家。” “信你才怪!”叶尘摇头。 “现在的话……”楚明泽眼底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我要好心提醒你小姨,她身边有鬼。” “我知道了,你想让我小姨跟那个死胖子打起来,你好坐收渔翁之利!对不对?”叶尘看着楚明泽问。 “小鬼,谁把你教成这样的?小小年纪能不能像个孩子?”楚明泽有些惊奇叶尘竟然立刻听出了他的意图。 “我小姨给我讲了好多典故,见到你,我明白了笑里藏刀人心险恶人面兽心道貌岸然人模狗样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不择手段的意思。”叶尘看着碧蓝的天空说,“我已经六岁了,不要把我当三岁小孩。” ------题外话------ 13/14/15号三天都是一更,16号有四更,谢谢支持(^▽^) 265.今夜见鬼 千叶城平王府,夜阑人静。 楚明泽的院子里,坐着一个人,把玩着石桌上的酒杯,静静等待。是风渊。 金渚飞身而来,风渊见只他一人,当即沉了脸。 金渚单膝跪地,沉声说:“属下办事不力,那小子跑了。” 风渊冷声说:“那孩子呢?” 金渚的头垂得更低了:“被楚明泽带着一起跑了。” “他是元烁的徒弟,实力远不如你,还带着一个孩子,你竟抓不到他?告诉我,是什么原因?”风渊冷冷地问。 金渚沉默了片刻之后说:“是属下对那孩子掉以轻心了。” 金渚在回来的路上,反思过为何会失败。主要原因不在于楚明泽,在于叶尘。 若当时叶尘不跑,结果一定是金渚打败楚明泽,抓了他们一大一小回来复命。 若不是叶尘伪装出一副他坠海的样子,金渚轻信,绝对不会让楚明泽脱离他的视线。 可金渚怎么能想得到,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有那么深的心机,那么机敏的手段?他更想不到,作为楚明泽抓来的人,叶尘跟楚明泽,似乎有种默契? 纵然元烁曾经差点栽在叶尘手中,但当时情况很简单,叶尘假装害怕,元烁轻视,叶尘用带毒的暗器伤他。金渚认为,元烁输在他过早地放松下来,叶尘赢在暗器厉害。 这一次,叶尘的行为模式升级,金渚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听完金渚讲的原委,风渊怒意升腾:“你是在告诉本尊,元烁蠢,你跟他一样蠢吗?” 金渚沉默不语。他当初骂过元烁。如今,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从结果来看,他跟元烁,没什么差别。 “你还告诉他,你把苏棠解决了?”风渊一掌,拍碎了身旁的石桌。 一块石头砸在金渚身上,他也不敢动。他选择杀苏棠,不是为了帮楚明泽,而是为了更好地利用楚明泽,谁知道,事情走向大大地超出他们的预料。 金渚看不上元烁,作为元烁的徒弟,楚明泽更是金渚眼中的弱鸡,更别说另外一个六岁稚童。被坑的金渚现在只有一种感觉,怄得想吐血! “说,现在怎么办?”风渊冷声问。 金渚不敢说话,也无话可说。找人这件事,实力再强也没用,若一个人着意要躲,真能躲一辈子,尤其是楚明泽那种心机狡诈的。 尤其是,楚明泽现在得到了蛊王宿主,万事俱备,麻烦还被金渚解决了,楚明泽不日就能养出转生蛊,到时候,换个身体,换个身份,神不知鬼不觉地彻底消失…… “说啊!”风渊抬脚,就把金渚踹得仰倒在地。 金渚爬起来,再跪下:“主子,为今之计,楚明泽可能的藏身之处,怕只有元烁知道了。” 元烁过去多年都跟楚明泽在一起,楚明泽的窝点,甚至是他的家人藏身何处,元烁绝对比他们知道得多。 “你以为你还能回去?”风渊厉声说。 “主子……”金渚没敢说下去。 他是回不去了。原本的计划是,佯装他被楚明泽所擒,苏棠和哑奴都被楚明泽所杀,到时候,他还可以被南宫珩和叶翎那帮人救回去,再次回归风不易身边。 可这出戏,主角跑了,金渚想回去,就没戏了。因为他一个人回去,无论怎么说,都会引起怀疑。 而金渚刚刚不是在叫风渊主子,而是在回答风渊的问题,接下来怎么办? 不管是如今还在西凉城宁王府的藏宝图,抑或是元烁,只能风渊亲自出马了。 风渊给风不易派另外一个随从,也不合理,因为他不出现,就不应该知道金渚离开这件事。 最合理的,只有风渊出关,前去探望和陪伴他的孙子,才能进入宁王府,并且留下。 “本尊要你们有何用?”风渊怒不可遏。 藏宝图,转生蛊,两个筹谋多年的事,眼看成功在望,结果功亏一篑。他原本手下最得力的两个人,金渚和元烁,把事情搞砸成这样。还得风渊亲自出手。 等于说,先前元烁和金渚做的事,全无意义了! 平王府中,再次归于沉寂。 风渊和金渚没有再找楚明泽,因为盲目地找,是绝无可能找到的,楚明泽也不会回到千叶城来。 主仆二人用最快的速度往西夏国而去,目标是宁王府。 三日后。 平王府中,再次来了客人。 四个男人,南宫珩、百里夙、宋清羽和蒙璈。 没了苏棠,他们不知道楚明泽在何处,一路上也没见到苏棠留下的痕迹。 千叶城的平王府是可能的藏身之处之一,虽然可能性并不大。 四个人分头找,最后都到了楚明泽的院子里,南宫珩站在那儿,看着碎裂倒地的石桌。 昨夜下过雨,石桌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对于一个被查封的地方来说,什么东西破了,似乎都很正常。 “出海去找吧。原先虞天住的那个永生岛。”宋清羽说。 “还有冰月住过的半月岛,楚明泽也去过,或许会在那儿。”蒙璈说。 百里夙面色憔悴,拉了南宫珩一下:“你在想什么?” 南宫珩拂开百里夙的手,俯身,从碎石缝隙下面,捡出了一个破碎的酒壶,若有所思。 “妹夫,说话!”百里夙很着急。 “这应该是最近的。”南宫珩看着廉价的酒壶上面写的那个“酒”字,三个点是平行的短横。 “你是说,楚明泽最近来过这儿?”宋清羽凝眸。 “我是说,最近有人来过。”南宫珩面无表情地说,“千叶城多雨,但这酒壶在石头下方挡着,若是时间稍长些,定会有落灰。没灰,且还有残酒,不出五日。” “找到酒壶的出处打听一下!”百里夙连忙说。 四人又查看了一下楚明泽的房间,很久没人进去过,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昨夜下过雨,但仔细看,还能看出院子里地上有人走过的痕迹。 四人分头去查那个酒壶出自何处。 最后四人停在了一个巷子口,面前不远处的小宅子门口,插着一个旗杆,红底,上面写了个墨色大字,酒。字体跟他们在平王府见到那个酒壶一模一样。 四人都做过易容,易容出的容貌很像四个亲兄弟,一般好看,不起眼。 宋清羽和蒙璈留在原地,南宫珩和百里夙上前去,宅子开着门,院中放着几张桌子,酒香袅袅。桌上的酒壶,跟他们在平王府见到的,一模一样。 一个中年男人迎出来,面带笑容:“两位客官,是买酒吗?” “买酒。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来一坛。”南宫珩说。 “本店只一种酒,客官要大坛小坛?”店主指着墙角放着的两种坛子问。 “大。”南宫珩说。 “好咧,马上来!”店主转身去取酒。 南宫珩和百里夙在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等店主拿了酒过来,南宫珩结账,问了一句:“这里最近有没有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来过?” 店主愣了一下:“这……公子为何问这个?” “我大哥的儿子被人掳走了,我们来寻。”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看来真的有。” 店主皱眉:“怪不得,当时我就觉得奇怪。” “什么奇怪?”百里夙问。 “四天前夜里,那会儿已经很晚了。有个男人,年纪跟你们都差不多大,带了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过来喝酒吃饭。我觉得奇怪的是,那孩子管那人叫坏叔叔,我听得很清楚,叫了不止一回。”店家说,“小店几乎就没来过孩子,那孩子眼睛生得又极漂亮,所以我多注意了些。乍见以为那是一对父子,可听到孩子叫他‘坏叔叔’,可真是怪得很。” 原本店家认为楚明泽是个熟客,不想说的,但当初叶尘叫的那声“坏叔叔”让店家印象深刻,这边南宫珩又说孩子丢了,店家倾向于相信南宫珩。 “他们还说了什么?”百里夙面色一沉,握住了拳头。 店家想了想:“倒是无意中听见一句,那孩子说‘你坏,凭什么要我乖’,反正就是怪得很!” 是叶尘会说的话。 南宫珩又问:“他们看起来关系如何?” 店家摇头:“最怪的就是,他们看起来关系倒是不错的,有说有笑,那孩子吃多了,还让那人给他揉肚子。” 是楚明泽会做的事。不损害他利益的情况下,他很像个善良的好人。 “他们离开去了何处?”百里夙问。 “这倒是不知道的。”店家摇头,“只那男人走的时候多要了一壶酒,和一个杯子带走。” “多谢。”南宫珩又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起身就走。 店家愣怔的功夫,百里夙和南宫珩已经不见了人影。 店家拿起那张银票,叹了一口气:“若真是抓了人家的孩子,可是作孽呦!” 宋清羽见南宫珩,问了一句:“如何?” “是楚明泽和宝宝。四天前夜里来过千叶城。”南宫珩说。 蒙璈拧眉:“那苏棠他们呢?算算时间,苏棠跟楚明泽早该撞上了。” 楚明泽中途去过别的地方,耽搁了时间。苏棠是有确切的指引,一定能找到楚明泽的,以他们的速度,不可能到四五日前还没有碰面。 但楚明泽四日前还有闲情带着叶尘来千叶城喝酒,在小酒馆吃喝过,带了一壶酒回平王府他的老家,又喝了一回。 其实四人都知道,从当下的情况来推断,苏棠很可能出事了。 蒙璈想到离家前蒙婧的嘱托,心里难受极了。他是不喜欢苏棠,到现在也不喜欢,可苏棠是他的姐夫,是他认可的家人,平日里再怎么打打闹闹,他总是希望苏棠好好的,陪着蒙婧。 四人都没再提苏棠的名字,因为当务之急是找到楚明泽所在,到时才能知道真实情况,胡乱猜测无济于事,只会耽误时间。 叶翎说让来千叶城找,这个方向是对的。看样子楚明泽是有恃无恐,但以他的作风,不会藏在不容易逃匿的城里,定然在某个岛上。 四人没有分头行动,他们最先的搜查范围是楚明泽并不陌生的半月岛和永生岛,去永生岛的路上,会路过半月岛。分头行事容易出问题。 若这两个岛上都没有,再扩大范围,搜索千叶城附近海域其他的岛屿。 四人各驾一艘小船,速度极快,入夜时分,抵达半月岛。 之前都没来过,但冰月提过。 百里夙正准备靠岸,见海面漂着什么东西,趁着月色,他微微俯身,定睛一看,神色大变! 已上岸的三个人,回头见百里夙还在船上,从水里捞起什么东西来,身子似乎颤抖了一下。 “怎么回事?”南宫珩皱眉飞身过去。 “是尘儿的……尘儿的鞋子……”百里夙举起那个小鞋子,给南宫珩看,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南宫珩接过去,面色冷沉,把百里夙拽了起来:“宝宝不可能有事!给我冷静一点儿!” 百里夙心里难受得很,夺过那个小鞋子,抱在怀中,被南宫珩拽着胳膊,飞身上了岸。 “就是这儿,走!”南宫珩拉着百里夙,往小岛中间去。蒙璈和宋清羽紧随其后。 到了如意和冰月原本住过的小院子,进门就见一具尸体在地上。 查看了一下,不认识,疑似楚明泽的属下。 “没有人。但有这个。”宋清羽从小院厨房里提出来一个篮子,里面有微微发臭的肉,和已经蔫了的蔬菜。看样子,也就是这几天的东西。 “尘儿在这儿住过。”蒙璈站在冰月的房间里说。 他点了灯,桌上放着叶缨给叶尘准备的文房四宝。是楚明泽当时从行李里面拿出来的,但走得很匆忙,只带了叶尘的衣服。 南宫珩掀开枕头,下面放着他亲手给叶尘做的小木剑,是叶尘最喜欢的玩具。 “我们来晚了吗……”百里夙紧紧握着拳头,面色难看。 宋清羽点了个火把,到附近查看,很快就发现院子外面有激烈打斗过的痕迹。 “有可能是苏棠他们找来此处,路上或许耽搁,比我们预计的晚。跟楚明泽交手之后,都离开了。尘儿的鞋子,可能是楚明泽带着他逃跑,匆忙之间掉的,苏棠去追了。”宋清羽若有所思。 这是有可能的。 四人分开,把岛上各处的痕迹,留下的船只全都细细查看了一遍。 “不对,这打斗痕迹,是一对一,不是三对一。宝宝的衣服都不见了,说明带他走的人,着急是真,但并未受到紧迫的威胁。”南宫珩说。 “会不会苏棠已经救走了尘儿?只是跟我们错过了?”蒙璈希望是这样。 南宫珩摇头:“冰月说过这里原本就有一套楚明泽的衣服,但如今不见楚明泽的衣物,定是他带走的。房间里没有打斗痕迹。除了院外那一片之外,别处也没有打斗痕迹,不见其他尸体。我怀疑,跟楚明泽交手的,不是苏棠,是元烁背后的人。” 已知元烁背后的人疑似前朝皇族后裔,所以才知道藏宝图且一直在寻找。 但楚明泽这种人,是不可能真正效忠任何人的。不管是曾经的虞天,还是后来冒头的元烁。 虞天把楚明泽当她的奴才,元烁把楚明泽当他的棋子,这是显而易见的。那两人都认为他们在利用楚明泽,殊不知事实上是楚明泽在利用他们。 当下,楚明泽已经得到了叶尘,他手中有足够的药材,还有虞天这个毒妇。他根本不需要元烁,更不需要元烁背后的人出现,因为结果一定是他被控制和利用,甚至会没命。 时机,已经到了楚明泽可以单打独斗的时候了。 种种痕迹表明,上岛的人不是苏棠,有打斗,没有岛上追击,楚明泽走得匆忙却并不慌乱,跟他打斗的人应该还活着。 南宫珩认为,跟楚明泽交手的,是元烁那方的人。表面上他们是自己人,而以楚明泽的心智,下套伪装欺骗,带着叶尘成功脱身,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线索断了,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就在此时,一艘小船靠近了半月岛南岸。 叶尘睡眼惺忪地趴在楚明泽肩头:“坏叔叔,怎么又回来了?” “给你小姨写的信,放在这儿,过些日子他们找来,就能看见了。”楚明泽说。 “你就不怕这岛上有鬼吗?”叶尘问。 “你就是个小鬼。”楚明泽揉了揉叶尘的脑袋。 楚明泽还真不怕。叶翎已经派了苏棠和哑奴来找他,而叶缨给南宫珩准备的血被他截了,南宫珩现在蛊毒没解,以叶翎的性格,得不到苏棠的消息之前,不会贸然让她的其他朋友出来冒险送死。 “坏叔叔,我咒你今夜见鬼。”叶尘拧了一下楚明泽的耳朵。 266.宝宝得救(一更) 明月高悬,夜风微凉。 楚明泽抱着叶尘,走得并不快,颇有几分悠闲。 离半月岛中心的小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楚明泽突然看到了隐隐约约的亮光,神色一凝! 叶尘也看到了,眼睛眨了眨,放声高喊:“爹!娘!我在这儿!” 叶尘不知道是谁来了,但他希望是百里夙和叶缨。 楚明泽也不知道是谁来了,但他直觉,定是叶翎那边的人! 楚明泽伸手捂住叶尘的嘴,一刻不停,转身就跑!这小鬼方才咒他今夜见鬼,没想到被他一语成箴,真是见鬼了! 楚明泽此时也没有时间去思考叶翎为何这么快又派人来,他从来都不喜欢正面打斗,因为暗中行事才能真正掌控局面,一旦暴露在敌人面前,变数太多,一个不小心,就会全盘皆输! 叶尘被捂着嘴,呜呜地挣扎着往后看,却在眨眼功夫之后,离开那个小院更远了。 南宫珩四人正在小院中商议接下来怎么做,房间里点了灯,这就是楚明泽看到的光。他们也没想到,楚明泽会在逃走之后这么快又走回头路,这不是楚明泽的作风。 南宫珩突然神色一变,抬手,让其他人都噤声,他冲出来,就听到了更清晰的叶尘的声音! “尘儿!他在岛上!”跟出来的百里夙神色大喜,立刻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宋清羽和蒙璈紧随其后,而南宫珩跟他们拉开距离,走了不同的方向。 不过,原本楚明泽和叶尘就距离他们不近,楚明泽第一时间逃走,且速度也极快,等百里夙三人冲到海边的时候,就见一艘小船如利箭离弦,离开岸边,眨眼到了百米开外。 风清月明。足够百里夙看清楚,船上那个小人儿是谁! “尘儿!”百里夙大喊一声,飞身上了另外一艘船,追过去。 蒙璈和宋清羽跟上,南宫珩不见了踪影。 “坏叔叔,是我爹!他来接我回家,你能放了我吗?”叶尘问楚明泽。 楚明泽摇头:“当然不能!现在还不是时候!小鬼你给我老实点儿,我不想伤你!” “好吧。”叶尘垂头,“坏叔叔,你抱着我,速度会慢,把我放下吧,可以跑得快一点儿,不然我爹抓到你,会把你宰了的,剥皮抽筋,剁碎喂狗那种。” 楚明泽闻言,却抓叶尘更紧了,冷哼了一声说:“小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我松开你,你一定立刻跳海逃走!你会水,别装了!” 叶尘摇头叹气:“坏叔叔你真的好奸诈!被你猜中了,我是会水,我小姨父教的,水性可好了。” 楚明泽往后看了一眼,追过来的三艘船,看身形,以及对叶翎那边的人的了解,他很快就判断出都是谁,为首的是百里夙,后面是蒙璈和宋清羽。 楚明泽本以为,没有南宫珩,叶翎不会让这几个人出手,不过看情况是百里夙等不及前来找儿子。至于南宫珩,应该还在西凉城,等待叶翎生了孩子之后才能解除断情蛊。 这倒不是想当然,楚明泽的想法算得上合理性推断。 至于南宫珩在叶翎遇到危险的紧急关头,因爱解蛊,这种特殊的意外状况,不属于能猜到的范畴。 简而言之,人算不如天算。 换了别人,有人质在手,或许根本不会跑,直接选择正面对峙,未必没有赢面。 但楚明泽不会。碰到计划外的状况,楚明泽总是第一时间就选择避开。遇强则怂,是他能够活到今日的重要行事原则。 “爹,加油!快点儿呀!” 叶尘冲着后面,挥舞着小手大喊。 楚明泽轻哼了一声:“小鬼,你喊破喉咙也没用!他们追不上的!” 海上追击,这是楚明泽早就预设过面对苏棠的追踪,可能发生的情况。一旦拉开距离,只要速度能够保持住,后面的人,是永远追不上前面的人的。再不济,还可以跳海逃生。 楚明泽可是有过被南宫珩和叶翎逼着从永生岛重伤跳海逃生的经历,他原本水性就极好,如今更好了。 “尘儿别怕,爹来接你回家!”百里夙高声喊。 叶尘摇头:“我没怕,就是……” “什么?”楚明泽下意识地偏头问。 叶尘看着近在咫尺的楚明泽的耳朵,张嘴,狠狠地咬住!就是……他不想再跟楚明泽混了!他想早点回家过年,跟他家娘亲和小姨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看妹妹! 这些日子楚明泽对叶尘不算坏,但叶尘被叶缨专门教导过,千万不要被楚明泽迷惑,他抓了叶尘这件事,决定了他们的关系天然就是敌人,是他对叶尘再好,也无法抵消的。 楚明泽吃痛,想要推开叶尘,叶尘却咬得死死的,满嘴的血。 楚明泽眸光一沉,挥掌劈在了叶尘后颈! 叶尘松口,头一歪,晕倒在楚明泽肩头。 就这片刻功夫,楚明泽速度受阻,百里夙急速逼近。 楚明泽把叶尘往背上一背,加快速度,继续往前。如此后面的人就不敢对他用暗器,因为叶尘就是他最好的盾牌。 百里夙看到楚明泽打晕叶尘的过程,气得双目赤红,怒吼:“楚明贱,老子要剁了你!” 楚明泽冷笑,没有回头,高声说:“百里夙,你再穷追不舍,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伤了你的宝贝儿子!原本过些日子,我会送他回家去的,你若执意坏事,一定会后悔的!” “楚明泽!停下,我们谈谈!”百里夙冷声说,“只要你放了尘儿,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若我说……用叶缨来换呢?你答应吗?哈哈哈哈!”楚明泽根本不打算跟百里夙谈判,因为没什么好谈的。最厉害的杀手锏已经在他掌控之中。 百里夙怒极,从小船上飞身而起,朝着楚明泽的船而去。 楚明泽回头,冷笑,拿刀抵在了叶尘的手腕上:“立刻退回去!全都停下!否则,我就砍他一只手!你们知道的,只要这孩子活着,不管是不是残废,都不影响我的事情!百里夙,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楚明泽话落,百里夙脸色铁青,退到了宋清羽的小船上。 “停下!”楚明泽高声说,“我数三声,否则……” “停!别追了!”百里夙沉声说。 宋清羽和蒙璈都停下,小船在海上随波起伏,但并没有再往前。 “百里夙,不用担心,我没有杀小孩子的爱好!过些日子,我会送你儿子回家的,不是现在,不要逼我!这是为了你好!”楚明泽话落,背着昏迷的叶尘,继续往东走。 下一刻,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突然巨浪翻涌,楚明泽的小船被浪卷起很高,整个翻转过来,他把叶尘由背转抱,坠入了海中! 一只手抓住了楚明泽的脚,狠狠一拧! 楚明泽瞪大眼睛,惨叫了一声,他的脚腕关节被生生拧断了! 脑袋浮出海面,楚明泽下意识地把叶尘也抱了上来。 对上一双幽暗冰寒的眸子,楚明泽神色大变,心中巨震,南宫珩!南宫珩竟然也来了! 被拽着脚,楚明泽挣脱不了,南宫珩手中的刀划破了楚明泽小腿筋脉,鲜血涌出。 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楚明泽手中的刀已经掉了,但他依旧紧紧地抱着叶尘,再痛也没分开,大手扼住了叶尘的脖子:“南宫珩!立刻滚开!否则我就……” 楚明泽话音未落,南宫珩放开楚明泽的腿,纵身跃出,水下的刀,狠狠地刺入了楚明泽胸口! 就在南宫珩伸手来抢叶尘的时候,楚明泽看着不远处一个幽深的旋涡,眸光一沉,用最大的力气,把叶尘朝着那边扔了过去! 南宫珩以及赶过来的百里夙三人全都下意识地去抓叶尘,在叶尘即将被卷入旋涡之前,被南宫珩抱住,险险避开吃人的旋涡。 等南宫珩再回头看,海面哪里还有楚明泽的影子? 南宫珩把叶尘扔给百里夙,他从海中飞身而出,冲着下方的海面重重地打了十几掌! 海浪翻涌,幽暗不见人影。 约莫一刻钟之后,乌云遮月,海面渐渐恢复平静。 百里夙抱着叶尘,站在小船上,又是欢喜又是心疼,亲了亲叶尘的额头脸颊,大手贴在叶尘后背,给他暖身子,这些日子心中的巨石终于放下了。 南宫珩冷冷地看了一眼楚明泽消失的地方,转头说:“回去!” 救叶尘是唯一主要的目的,在楚明泽牢牢地抓着叶尘这个人质不松手的情况下,南宫珩不敢真的赌他不会伤害叶尘。在生死面前,楚明泽做出什么举动都是可能的。 四人带着叶尘回到半月岛,天都快亮了。 叶尘嘴角还有咬楚明泽的耳朵留下的血迹,百里夙沾湿了帕子,小心地给他擦干净,看着他的小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叶尘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百里夙,神色一喜,伸出小手抱着他说:“爹,我好想你呀!” 百里夙闻言,感觉鼻子酸酸的,轻抚着叶尘的后背说:“尘儿,让你受苦了。” “还好还好,那个坏叔叔没有对我怎么样。”叶尘摇头,看向旁边的三个人。 易容都已经洗掉了,叶尘见到南宫珩也在,眼睛亮晶晶的:“小姨父!” 说起来,在叶尘还没认百里夙这个爹的时候,南宫珩和叶翎跟他的爹娘没有分别,他的很多东西都是南宫珩教的,感情十分深厚。自从年初南宫珩和叶翎为了解蛊,前去东晋,到现在,叶翎跟他们都快一年没见了。 南宫珩伸手把叶尘抱过去,轻抚了一下叶尘的小脸:“宝宝,怕吗?” 叶尘笑嘻嘻地靠在南宫珩胸前:“不怕!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接我回家的!我每天都在等呢!” “宋叔叔,蒙蒙叔叔,你们都来啦!好开心呀!我可以回家过年,可以看到妹妹了!”叶尘是真的很开心。 南宫珩拿出一颗桂花糖丸,喂叶尘吃,香香甜甜的味道叶尘最喜欢。 “小姨父,那个坏叔叔死了吗?”叶尘问南宫珩。 南宫珩摇头:“应该还没有。” 海上本就是楚明泽给自己选择的逃生之路,他定然预设过各种可能。虽然今夜的事情定不在他预料之中,但他会有办法逃生的。否则当时南宫珩击打海面,楚明泽的尸体会漂上来。 “尘儿,他有没有虐待你?”百里夙拉着叶尘的小手问。 叶尘摇头:“没有虐待,其实他对我也不坏,吃的穿的,我要什么给什么,会抱我,背我,还让我骑在他脖子上看日出呢。我那回给他吃的烤鱼里面下了泻药,他好生气,也没打我。但他抓我这件事,定是存了坏心的,他是个坏人,微末的善待不能改变他的本性,娘说的。” “嗯,宝宝做得对。他有没有给你下过迷药?取过你的血吗?”南宫珩问,查看叶尘身上有没有伤口。 叶尘嘿嘿一笑:“有下药,但是没用,听他们说,我是蛊王体,百毒不侵,迷药也无效的。取血是有的,刚被他抓到的时候,他给我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装了一瓶血,有点疼,不过伤口很快就没了。” 百里夙面色一沉:“这样的事,有几次?” “就那一次。”叶尘说,“后来就没有了。” “他有没有把你打晕过,你不知道的?”南宫珩问。 “没有,今夜他头一回打我。不过我都快把他的耳朵咬掉了。”叶尘摇头说。 “中间你有没有见过其他特别的人?他为何又带你回到这里?”南宫珩问。 叶尘小脸一正:“有!他又带我回来,就是因为那个人!” “哪个人?”宋清羽问。 “那个姓金的死胖子!”叶尘小脸气愤地说。 蒙璈神色一变:“他怎么了?你没有见过苏棠?没有见过哑叔吗?” “苏棠是谁?”叶尘摇头,苏棠跟叶尘是不认识的,“我也没有见到哑爷爷,但是我听那个死胖子说……” “他说什么?”百里夙心中一沉。 “那个死胖子一个人跑来这边,杀了坏叔叔的属下,他跟坏叔叔说,他把苏棠和哑爷爷都解决了。”叶尘说着,小脸有些担忧地问百里夙,“爹,哑爷爷不会死的对不对?” 百里夙脸色一白,蒙璈猛然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旁边的桌子! 谁都没想到,金渚竟然是贼!当初派了苏棠带着哑奴和金渚前来找楚明泽,救叶尘,如今他们都失去了踪迹。据金渚所言,怕是苏棠和哑奴都凶多吉少了! 饶是在来半月岛之前,就有所猜测,但都不愿意当真,想着兴许是苏棠路上被什么事耽搁了,不至于落到楚明泽手中丧了命。不管心智还是实力,苏棠都不在楚明泽之下,还有两个绝顶高手相助,楚明泽想杀他,没那么容易。 但真正到了此刻,听叶尘说金渚有问题,他们才意识到,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哑爷爷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谁知道那个死胖子是不是在骗坏叔叔?坏叔叔说,那个死胖子想抓他和我关起来呢!”叶尘不愿意相信哑奴会出事。 百里夙点头:“嗯,不会有事的。”他也是在安慰自己。哑奴是百里夙的师父,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若哑奴有个三长两短,百里夙无法原谅自己。 “那个死胖子,跟坏叔叔的师父,先前想要抓我的那个死瘦子,他们俩是一伙的!”叶尘小脸认真地把那日金渚上岛,他伪装落水,藏起来,又被楚明泽带走的经过,跟四人讲了,包括金渚对楚明泽说的话。 这印证了南宫珩的推测。跟楚明泽打斗的是元烁那方的人。 只是南宫珩没想到,真正设计欺骗且成功逃跑的主谋,竟然是叶尘,而不是楚明泽。 但南宫珩不可能想得到,身边有内鬼。 金渚的身份和人设是精心经营多年的。南宫珩认识风不易的时候,金渚就在风不易身边。 风不易说,他出自一个隐世家族,一门的武痴,爹娘早死,爷爷只顾着修炼不管他,他对习武完全没兴趣,从小就想学医术,于是离开家,拜入了神医门。金渚是风不易的爷爷安排,从小照顾他保护他的。 风不易不会骗南宫珩,他说的都是实话,但这个实话,跟事实却有出入。因为风不易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前朝皇族后裔,他笃信风家只是一个普通的隐世家族。如风不易的爷爷那种,避世而居,追求武道更高境界的老怪物,本身就不是多罕见。 而南宫珩对金渚的印象是,实力高强,有点高手的傲气,贪吃贪睡,对风不易忠心耿耿。 之前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会让人将风不易跟前朝后裔联系起来。前朝皇族姓凤不姓风,风姓本身属于常见姓氏。 南宫珩到现在,都不认为风不易这个人有问题,但风不易的真正身份,显然问题很大。 “你们昨夜回来是因为什么?”南宫珩问。 “哦对,这个啊,是因为坏叔叔给小姨写了一封信,昨夜要送回到这边来,说过些日子小姨肯定会派人找来这里,到时候就能收到那封信。信里面说的就是那个死胖子的事,还说风叔叔是潜伏在我们家里的内鬼。他不是好心,就是为了坐收渔利。”叶尘小脸认真地说,“坏叔叔还说过些日子要送我回家,信他才怪!” 如今楚明泽的信不用送了,有些事通过叶尘就可以知道。 蒙璈脸色难看:“苏棠不是那个金渚的对手,对那人又没有防备,不会已经遭了毒手吧?”他答应了蒙婧,要跟苏棠一起,好好地回家去。若回去的只有他,他不知道蒙婧能不能承受得住。 “回去。”南宫珩抱着叶尘站了起来,“苏棠和哑叔的事,没有见到尸体之前,都要相信他们活着。他们没那么弱,便是遇到危险,也未必丧了命。想要抓金渚,只能从风不易那里入手,他有可能会再回到风不易身边去。” 在找到苏棠之前,想再次找到楚明泽,可能性微乎其微。楚明泽已知苏棠出事,接下来会彻底消失。按照叶尘的讲述,楚明泽只养了一枚转生蛊。他有可能会利用转生蛊抛弃现在的身体。 之前叶翎想让人调查楚明泽的同生之人,结果发现,楚明泽自己生辰不详。知情者全都被他处理了,只能知道一个大概的日期,显然他早有防备。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 “哑爷爷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说过几年要带我去闯荡江湖呢!”叶尘说。 百里夙神色凝重:“我回去就派人全天下搜查苏棠和哑叔的下落!” “我们快快回家去吧!不然赶不及过年了,妹妹要出生了!”叶尘眼睛亮晶晶地说。 267.蒙婧有喜,祖孙相见(二更) 旭日初升。 已近腊月中旬,千叶城依旧温暖如春。 南宫珩心系叶翎,一刻也不想耽搁。四人带着叶尘,从半月岛到千叶城,准备好干粮,就接着赶路往西北方向走。必须要快,日夜兼程,才有望在过年之前回到家中。 叶尘被四人轮流背着,白天看风景,晚上睡觉,倒也别有一番惬意。 中途经过宋清羽的父母隐居的山谷,宋清羽要回家跟父母团圆,南宫珩只说,等过了年,他跟叶翎会找时间去探望长辈,这次没有一同前去。 西凉城,宁王府。 南宫珩和百里夙一行已经离开一个月了,算算时间,若是一切顺利,救了人,赶回来,也得到过年的时候。 叶翎约莫腊月底正月初就该生了,最近身子重,天冷也不爱动,都是叶缨要求她每日吃过饭,在房间里走一走,多少活动一下,对生产的时候有利。 原本不爱做女红的叶缨,趁着这段时间,给叶尘做了过年穿的新衣裳和鞋袜,还给即将出生的小外甥女做了精致可爱的小衣服。 一个月前叶缨和叶旌在湖边做了一个大雪人。中间又下了几场雪,每次一下雪,叶缨就带着叶旌去做个新的不一样的雪人,闲着无聊养胎的叶翎负责画设计图。 于是,如今湖边不只有个三米高的大雪人,还有个雪鹿,有个雪兔子,有个雪房子,成了个精致可爱的游乐场,只等待叶尘归来。叶尘的小鹿点点和雪貂都在宁王府里安了家。 太后明氏刚到宁王府住的时候,日日垂泪,夜夜难安。后来跟如意在一起的时间多,她主动帮着如意照料秦易小娃,有事情做,倒是好些了。 如意知道,明氏看着秦易的时候,经常有些恍惚,都是在思念她的孙子叶尘。叶尘四岁多才认祖归宗,明氏错过了很多,心中愧疚。 如意倒不介意这些,她也极喜欢叶尘那个可爱又暖心的孩子,为他担忧,希望他早日平安归来。 先前如意生产的时候,叶缨安排提前住在府里伺候的两个宫里的嬷嬷,如今被安排伺候叶翎,日后就留在宁王府了。其中一个姓魏,一个姓曲。 原本如意生产在宁王府待命的太医,倒是不必了,因为风不易在,他每日定时给叶翎把脉,说情况良好,接下来只需要叶翎吃好睡好,保持心情轻松,不会有问题。 墙上挂着叶翎自制的日历。自从南宫珩离开,每过一日,她就划掉一个日子,眼见着,距离除夕仅剩下五日了,依旧没有音讯。 窗台上放着那个碎过补好的梅瓶,很特别,叶翎每日看着,里面的梅枝上未绽的蓓蕾一个一个都开了。 蒙婧端着她做的汤过来给叶翎,叶翎见她气色不佳,心知她担忧苏棠和蒙璈,便出言安慰:“蒙姐姐,顺利的话,过年前,他们都能回来了。” 蒙婧微笑:“嗯,我知道的。小叶,你快趁热把汤喝了,一会儿该凉了。” 叶翎不饿,但姐姐心意,只一小盅,她就慢慢喝光了,点头说:“味道一如既往地好。” “你喜欢就好。”蒙婧眉宇间透着一丝疲惫,起身收拾,要去帮冰月和完颜幽一起准备年货。 虽然如今府里的男人们大部分都不在家,但叶翎说,要好好准备着,等他们回来,过个团圆热闹的新年。 蒙婧端着汤盅,转身,身子晃了晃,托盘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蒙姐姐!”叶翎连忙过来去拉蒙婧。 魏嬷嬷上楼,见状立刻跑过来,把蒙婧扶起来,放在旁边软塌上。 “主子,老奴这就去请风公子来!”魏嬷嬷脚步匆匆地下楼去了。 叶翎面色微沉,给蒙婧把脉,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继而眸中喜意蔓延开来。 那边风不易得知蒙婧晕倒,连忙冲了过来,府里其他人也都跑过来了。 “妹妹,蒙姐姐这是怎么了?”冰月神色焦急。 叶翎微笑:“有喜了,已经月余。” 冰月大喜:“真的?太好了!” 大家都高兴起来,风不易皱眉,又过来给蒙婧把了脉,摇头叹气:“忧思过重,没有大碍,我给她配两副药吃了,小叶你好好开解她。同样是男人不在家,我看你是一点儿都不担心,整日好吃好睡的。” 被吐槽的叶翎笑了笑说:“你快去给蒙姐姐配药,不过多少吃一点,怀孕了吃药对孩子不太好的。她许是最近太过担忧,一时也没注意自己身体的变化,睡得不好。等她醒了,知道有孩子,定会高兴的。” “是啊,苏棠和蒙姐姐都很喜欢孩子,苏棠总说让蒙姐姐给他生个儿子呢!”冰月笑着说。 风不易去配药,冰月说去给蒙婧盛碗热汤端过来,她今日吃饭都没吃多少,晕倒许是跟这个也有关系。 过一会儿,蒙婧醒了,见叶翎坐在旁边。她下意识地伸手贴在小腹上。 叶翎突然意识到,或许蒙婧知道自己有孕,只是没有说。 “蒙姐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叶翎握着蒙婧微凉的手,神色关切。 “我……怎么了?”蒙婧喃喃地问。 “恭喜蒙姐姐,有喜了。”叶翎笑说。 “真的呀……”蒙婧是有感觉,不过不确定,这段时间总睡不好,为苏棠和蒙璈担忧。原先是想过要让风不易给她把脉的,这下倒是忘记了。 “是真的。等苏棠回来,怕是要乐疯了。蒙蒙应该也很高兴,要当舅舅了。”叶翎说。 蒙婧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我也很欢喜。” “蒙姐姐,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能忧思过重,自己吓自己。说不定过几天他们就到家了。你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毕竟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叶翎劝蒙婧。 蒙婧坐起来,点了点头:“小叶你说得对,我会注意的。” “接下来蒙姐姐只需要做一件事,好好养胎,家里的事不要操心。我让小风风每日去给你把个脉。”叶翎说。 “好。”蒙婧轻抚着平坦的小腹,眸中渐渐有了光彩。 府里又添喜事,方元下厨,冰月和完颜幽帮厨,做了一顿丰盛的家宴,为蒙婧贺喜。 翌日叶翎起床的时候,天色不早,她又在日历上划去一天,距离除夕,仅剩下四日。 魏嬷嬷伺候叶翎用早膳的时候,对叶翎说:“主子,府里来了客人,皇后娘娘让老奴知会主子一声。” “什么人?”叶翎好奇。 “说是风公子的家里人。”魏嬷嬷说。 叶翎有些好奇来者何人。风不易的身世,她听南宫珩提过,具体的风不易素来不爱讲,南宫珩都不清楚。他们已知跟风不易家里唯一有关的一个,就是跟苏棠和哑奴一起去找楚明泽的金渚。 此时对面竹楼里,风不易神色淡漠地坐在那儿,他对面坐着的,正是他的祖父风渊。 风渊是一个人来的,到门口表明身份,就被请过来了。 风不易很意外。他上次见风渊,是四年前的事,这四年中,风不易回过家,但彼时风渊在闭关,都没见到人影。 祖孙久别重逢,风渊眉目慈祥,神情激动。风不易没感觉。因为他们素来也没有过亲近的时候。 方元进来送茶水,风渊起身拱手,笑着说:“多谢你关照玥儿。” 方元愣了一下:“玥儿是?” 风不易皱眉:“我原来叫风玥。” 方元有些惊讶:“原来小风你一直用的是小名儿啊!我还说呢,你家里长辈怎么给你取了那样一个特别的名字。” “呵呵,这孩子从小就倔,说改名就改名。”风渊笑着说,“真是多亏了你们,照顾他许多。” 风不易闻言,面色微沉,静默不语。 方元连连摆手,笑容憨厚:“哪里哪里?风爷爷不要这样客气!小风自己就很厉害的,是神医呢!风爷爷快请坐,喝茶!我去准备些好吃的,欢迎风爷爷到家里来!” “那就多谢你了。”风渊落座,微笑点头。 “小风,好好陪着你爷爷啊!”方元话落,就出去了。 风渊看着风不易微笑:“你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 “跟你没关系。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风不易神色淡淡地问。 他本名叫风玥,他觉得这两个字凑到一起听起来很难听,离家之后就给自己改了名。 不易二字,风不易用的时候,其实并非取其艰难,不容易的意思。他彼时年幼,一腔热血,只想学会高明的医术,济世救人,“不易”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够始终保持初心,不为世俗所改变。 “玥儿,你是在怪爷爷吗?”风渊看着风不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话落苦笑摇头,“你应该怪我。你从小到大,我的确没有尽到做爷爷的本分,好好关心你,照顾你。让你年纪小小就离开家,想必这些年过得孤单吧。是爷爷的错。” 风不易皱眉:“我这些年有朋友,并不孤单。就算孤单,也与你无关。” 风渊神色黯然:“玥儿,爷爷不是想解释什么,只是有些心里话,一直想要跟你讲。爷爷原本是想教你习武的,但你是个医痴,只想学医术,爷爷尊重你的意愿,便安排你拜入了神医门。可爷爷从来都是个武痴啊!这些年,爷爷一直想要探求武道的巅峰,跟你苦心孤诣地钻研,提升医术一样,爷爷闭关修炼,提升实力。我们志向不同,都在追求所痴之事能到更高的境界。” 风不易闻言,轻嗤了一声:“你是想说,人各有志,你尊重我学医,我也该理解你常年闭关练武?” 风渊叹气,就听风不易接着说:“当然,我可以理解你,我并不怪你,我只是觉得你还来找我这件事很多余。我们是祖孙,这是天生的,没得选,但血缘归血缘,感情归感情。你选择练武,我选择学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干涉。听金爷爷说你神功大成了?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你已经到达了你所追求的武道巅峰,然后想起来有我这个孙子,你可以四年不见我,如今想来就来,说些有的没的,就想跟我祖慈孙孝?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可笑吗?” “玥儿,你是恨爷爷吗?”风渊沉声问。 风不易面带嘲讽:“我承认,我恨过,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年我学医术,只是因为我厌恶练武,厌恶你为了练武,将幼年的我交给下人不管不问的样子。爹娘不在了,我曾经很需要你,夜里害怕的时候想要你在身边,但你永远都在练功。我讨厌那个冷冰冰的家,但我期待你可以看到我,我跟你说,我想离开,到外面拜师学医,彼时我心里盼着你拒绝,多关心我一些,谁知你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把我送走了。” 风渊脸色难看:“玥儿……” 风不易没看风渊,自顾自地接着说:“从那以后,我年年回去,却总要三年五年才能见到你,你从未关心过我过得怎么样,只问我医术学得如何。当年我不能理解你,所以才认为自己需要你。如今我理解了,我才发现,当年自己很傻。不要跟我说什么武痴,我走过很多地方,一家人,真正的亲人,不是我们这样的。一个在乎孙子的祖父,也不是你那样的。你现在神功大成,有空了,想起我了?但感情不是有空被你拿来消遣的东西,我早已没心情陪你玩祖慈孙孝的戏码。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 “玥儿,爷爷错了,爷爷真的知道错了!”风渊眼圈儿微红,“给爷爷一个机会,弥补你,爷爷想好好陪着你,照顾你,以后都跟你在一起生活,好吗?” “弥补我?你问过我需要吗?说到底你还是为了满足自己。”风不易神色淡漠。 “那你需要什么?跟爷爷讲,爷爷一定做到!”风渊看着风不易神色认真地说。 “我现在的生活很好,不需要一个爷爷,请你离我远一点,不要再来了。”风不易说,“不必多费口舌,谁真的对我好,我心里清楚得很。” 风渊脸色难看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又问了一句:“怎么不见老金?” “有事外出,等他回来,我会让他回到你身边,以后不要再往我身边派人了。”风不易神色淡淡地说。 风渊从风不易的房间里走出来,看着面前的湖,湖边的雪人,眸光黯然,并没有离开,抬脚朝着对岸走去。 叶翎得曲嬷嬷禀报,说客人前来见她,就加了一件正式些的外衣,下楼去了。 乍见风渊,叶翎的第一感觉是,是个高手! “不知这位前辈怎么称呼?”叶翎问。 “不敢当,老夫姓风,是风不易的祖父。”风渊拱手,客气地说。他也在打量叶翎,这个女子眸光平和,挺着大肚子,看起来颇有几分温柔。但以风渊得到的信息,他知道,这些都是表象。 “风前辈,请坐。魏嬷嬷,上茶。”叶翎说,并没有管风渊叫风爷爷。 风渊落座,张口便说:“多谢你对玥儿的照顾。” 叶翎有些惊讶:“他本名叫风玥吗?” 风渊点头:“风不易是他后来自己改的名字。” 叶翎想说,这俩名字,都不怎么样。不管本意如何,一个听起来带颜色,一个听起来太难了。 “前辈跟小风风许久未见了吧?怎么不多聊会儿?”叶翎笑问。突然来找她做什么?风不易也没有陪着一起来。只是为了感谢吗?空手上门,连个礼物都没有。叶翎对这种神秘兮兮的所谓隐世家族,天然没有好感。当然,风不易除外,他这个人还是很可爱的。 风渊听叶翎问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他这些年沉迷武道,忽视了风不易的事情,跟叶翎讲了。 “宁王,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你跟玥儿是好友,他很信任你,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我真的想要弥补他。”风渊看着叶翎沉声说,端的是个心系孙子,被孙子伤了心却依旧想要修复关系的好祖父的样子。 叶翎闻言,笑意转淡:“风前辈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风渊神色微喜:“那就请宁王相助我们祖孙重修于好!” 叶翎摇头:“风前辈,我没那么说。小风风才是我的朋友,今日你我不过初见,我为何要帮你,做让他不开心的事情?我脑子又没有进水。至于你的行为,我就不想评价了,孙子是个人,不是石头,不想要扔掉,想要还能捡回去的。” 叶翎说着,扶着后腰站了起来:“请回吧,小风风是这个府里的主人之一,他已经下了逐客令,我帮不上你的忙。” 叶翎觉得这老头很可笑,真想弥补孙子,方法多的是。他却摆明了一副他说句他错了,风不易就必须今日说出原谅他的话来。风不易没理他,他不去反思一下自己,竟然找叶翎来当说客。怎么了呢?是风渊明天要死了,必须今日求风不易原谅?要不然正常的知错了应该用行动来弥补,应该理解风不易为何不会这么轻易接受他,应该做些真正对风不易有好处的事情,而不是说那么多的废话。 只短短接触,叶翎就感觉到,这个风渊,表面再客气,骨子里也是个唯我独尊的老家伙,他对风不易根本没有真正的感情,所有行为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 268.金渚归来,叶翎识破(三更) 风不易出门,见风渊从对面竹楼里走出来,他脸色一沉! 祖孙俩隔湖相望,风渊摇头叹气,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风不易看着风渊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过来问叶翎,风渊找她做什么? “他说想要跟你重修于好,请我帮忙。”叶翎说。 风不易冷哼了一声:“他认识你吗,就有脸请你帮忙?还真是习惯了以自己为中心!” 叶翎轻笑:“看来你受伤很深啊!” 风不易瞪了叶翎一眼:“胡说八道什么?你才受伤很深!” “听说你本来的名字叫风玥?怎么就改成风不易了?”叶翎问。 风不易皱眉,把他改名的意思跟叶翎说了。 叶翎闻言就笑了:“原来不易是初心不易的意思,但任谁听,都是太难了的意思。有歧义,不好。” “你信这个?”风不易反问。 “我信。”叶翎点头。 “反正就这样,不改了!”风不易说。 “你开心就好。”叶翎很淡定地说,“有兴趣跟我讲讲,你家里的事情吗?” “没什么好讲的。”风不易摇头,“我爹娘在我五岁的时候双双过世,唯一的亲人就是刚刚你见到的那个祖父。他沉迷练武,常年不见人,我身边只有他安排的奴才。如今他神功大成,有空,想起我来了。” “小风风,你爹娘怎么死的?”叶翎问。 “其实我不知道,是后来金爷爷告诉我的。我小时候身体不好,需要重瓣千年雪莲来医治,我爹娘到北疆雪山去找,结果遇上雪崩,都没了命。”风不易说。这也是他想学医术的原因之一。 叶翎微叹:“你也是个可怜的。不过那些事都过去了,风渊你想认就认,不想认就不认,我绝对是支持你的。” “这还差不!”风不易轻哼了一声,“至于那个老头,再说吧,反正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叶翎能听出来,风不易对风渊还是有期待的。这毕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说出那些话,何尝不是希望风渊能够真正理解他,关心他?但风渊今日的表现,让风不易很失望。 都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风渊来了又走,暂时作罢。风不易打算等金渚回来,就让他离开,回风渊身边去。 但风不易不知道的是,此时金渚就在西凉城中。 风渊离开宁王府,到大街上,进了一家客栈,他去宁王府之前已经订了一间房。 推开房门,走进去,关门,原本站在门口的金渚对风渊恭敬行礼:“参见主子。” 风渊脸色难看,走到桌边坐下,冷哼了一声说:“那小子,跟他爹一样,都是一根筋,没出息!” 金渚垂头,不敢说话。风渊口中的那小子,说的是他的亲孙子风不易,而风不易的爹,就是风渊唯一的儿子,十几年前就已经过世的风峥。 风峥夫妇如何死的,找雪莲,遇雪崩,是金渚告诉风不易的。但事实并非如此。这是风家一个不可说的秘密。 但金渚不用问,看风渊这样,听风渊所言,就能猜到事情不顺利。风渊并没能按照原计划,以风不易的祖父这个身份,光明正大地在宁王府留下来,登堂入室,找藏宝图,从元烁那里问出楚明泽的所在。风渊疑似被人赶了出来,而且赶他的应该是风不易。否则风渊不会突然提起风不易的父亲风峥。 “在风玥眼中,我的地位尚且不如你!”风渊冷声说。 金渚神色惶恐:“主子折煞属下了。少主这是年轻气盛,对很多事情不了解,不知道主子的苦心。属下认为,是时候让少主知道他的身份有多尊贵了。只要少主肯帮我们,那后面的事情就会顺利很多。如主子所愿,少主这几年医术越发高明,跟几国皇室的核心人物关系都不错,他想做什么,很容易。” 风渊拧眉:“让他知道?你怎么能保证,他不是下一个风峥?知道了之后就忤逆我,还想坏了我的事!风玥跟风峥的性格,可真是亲父子,一模一样!我一旦告诉他,他定然立刻就会把我们的秘密全都泄露给叶翎和南宫珩那些人!” “可……最终大事成了,那个位置,主子还是要传给少主的。”金渚垂头说。 风渊冷哼了一声:“为今之计,还是你回去。他相信你,会让你留下。” 金渚神色一僵:“可属下一个人回去,定然会引起怀疑!” “你就说,你们三个都被楚明泽抓了,只你一个人逃了出来,身受重伤,回来复命。”风渊冷声说。 金渚垂眸:“可那个府里住的,都是人精,若属下的说辞有纰漏,事情就坏了!现在伪造的伤,都是新伤,但楚明泽在南部,我从那边逃回来需要大半个月,时间对不上。” 风渊看着金渚的脸:“那就不管伤的事,你毫发无伤地逃出来,也不是不可能。你要想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反正苏棠和那个哑巴凶多吉少,怕是回不来了,叶翎也不可能再找到楚明泽那个狡兔三窟的贱人,一切事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金渚垂眸:“但凭主子吩咐。” “想必这个时候,那些人都在焦急等待苏棠的消息。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你后日再过去。”风渊对金渚说。 会有如此计划,是因为风渊和金渚上次派杀手前去刺杀叶翎和南宫珩失败,但他们并不知道失败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南宫珩的断情蛊已经解了。因此,风渊到宁王府,没有见到南宫珩,他认为很正常。以为南宫珩就在府里,只是没露面。 天枢假扮的百里夙如今充当百里夙的替身,日日按时去上朝,下朝了就回宁王府去。所以,风渊和金渚也不知道百里夙不在京城。 至于蒙璈和宋清羽,在风渊眼中,都是不必在意的小喽啰。 所以,南宫珩一行四人早已去了千叶城,且已经见过楚明泽这件事,风渊和金渚一无所知。 “是,主子。”金渚点头,他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编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骗过叶翎,好光明正大地留在宁王府。 目的有二。一是找到藏宝图的花瓶;二是从元烁口中问出楚明泽可能的藏身之处。 宁王府里,已经很有过年的气氛了。 春联是秦徵和如意写的,字都很漂亮。 冰月和完颜幽以及方元准备了许多过年的吃食,像普通百姓家那样,很有年味儿。 大门口也换上了新的红彤彤的灯笼。在叶翎的要求下,开阳去买了许多小红灯笼,错落有致地挂在竹林各处,入夜时分全都点上。 意料中的美景没有出现,叶缨在叶翎身旁幽幽地说:“小妹,这样像是竹林里面飘着一团一团的鬼火。” “嗯,我姐说得对。是有点阴森森的气氛,不好不好。”叶翎说着转身,看向湖边,若有所思。 于是,侍卫们连夜在湖边打了一圈儿木桩子,然后把灯笼挂上,这回看起来就很美了。 湖边周围都被照亮,夜色之下幽深的湖面像是一块墨色的宝石,周围镶嵌了一圈闪闪发光的红色钻石。过年的气氛一下子就有了。 因为府里最近人多,先前又在湖边建了两个小院,跟原来的两座竹楼,以及秦徵如意住的院子,围着湖,成了个半圆形。 蒙婧和冰月以及完颜幽母女住在一起,叶缨和明氏住在一起。叶旌和方元风不易,都住在叶翎对面的竹楼里。 最近对于时间,叶翎有些矛盾心理。 得知叶尘被抓,南宫珩走后,叶翎很多时候觉得无聊无趣,时间过得好慢。但每日当她在日历上面划去前一日的时候,看着距离新年所剩无几的日子,总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因为接下来的这个新年,不只是新年,叶翎快生了,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她希望在她生产之前,叶尘平安归来,可以看到他最想要的妹妹。她希望她生产的时候,南宫珩陪在身边,这对她,对孩子,尤其是对南宫珩自己,都有特殊的意义。 可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明日,就是除夕了。 一早起来,叶翎觉得有些闷闷的,吃过早饭,说要去看看蒙婧。 外面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叶翎也没让两个嬷嬷跟着,她一个人走得慢慢的,到蒙婧的院子里去。 “妹妹你怎么过来了?有事让人叫我们过去就行。”冰月快步迎了过来。 叶翎微笑:“我来看看蒙姐姐,走的慢,无妨的。” “她在房里呢。”冰月扶着叶翎,走到蒙婧的房间门口,抬手叩门,唤了一声,“蒙姐姐,妹妹来了。” 蒙婧开了门,请叶翎和冰月进去,冰月笑说她还有事要做,让叶翎跟蒙婧好好聊。 “小叶,快坐吧。”蒙婧气色比前几日好一些,但消瘦得厉害,一点看不出是怀了身孕的人。 叶翎给蒙婧把脉,情况还好,气血有点虚,接下来得多补补身子。 “苏棠走的时候,说让我无条件答应他一个要求,我一直都很好奇会是什么呢。”叶翎笑着说。 蒙婧闻言就笑了:“这个……” “看来蒙姐姐知道,是什么?”叶翎问。 蒙婧摇头:“还是等相公回来,让他自己跟你说吧。到时候,你跟阿珩可别揍他。” 苏棠想让他和蒙婧的儿子跟叶翎肚子里的晚晚订娃娃亲,他觉得很有趣。不过蒙婧觉得,南宫珩和叶翎怕是会不乐意。等苏棠回来,让他闹腾吧。蒙婧最近越发怀念苏棠在他身边笑啊闹啊天天抽风没正形的样子了。 “好吧,等他回来,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叶翎也没有追问,提起这件事,只是想让蒙婧开心一点儿。 结果叶翎话落,就听外面传来叶缨的声音:“小妹,金老回来了!” 叶翎愣了一下,蒙婧神色一喜:“相公是不是一起回来了?” 见蒙婧站起来就想往外走,叶翎却直觉不对劲。金渚是那三人中跟他们关系最浅的一个,而且他们三人是去救叶尘的,若叶尘和苏棠哑奴都回来了,叶缨一定不会对叶翎说那句“金老回来了”。这很可能意味着,只有那个金老头一个人回来了。 叶翎和蒙婧相携出门,就见叶缨站在院中,面色沉郁。 “大姐,尘儿回来了吗?”叶翎问。 叶缨摇头:“只金老一个人回来了。” 蒙婧脸色一白:“苏……苏棠呢?” “不知道,先别担心,去听听他怎么说吧。”叶缨说。 金渚一身风尘仆仆,衣服破烂,脸色难看地坐在竹楼一楼。 风不易问了两句,金渚只摇头叹气,说等叶翎来了再说。 见叶缨叶翎和蒙婧进门,金渚又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金爷爷,到底怎么回事?”风不易问。 金渚落座,开口,声音沙哑:“我们三人,一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赶到了千叶城往南的一个小岛上。那个岛的名字,叫做半月岛。” 如意和冰月对视了一眼,半月岛是她们住过五年的地方,楚明泽也在那儿住过,这就是当初叶翎让南宫珩一行去找楚明泽的时候,说的楚明泽可能藏身的地方之一。 “早就料到楚明泽很可能在岛上设下陷阱,等着我们,所以,我们上岛之前,先绕了一圈,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岸。上岛之后,处处小心,靠近岛上的房子。观察了许久,听到里面有孩子的声音,到天黑的时候,不见有人出来,苏棠说要动手。很快,我们就见到了楚明泽,他身边没有下属,只有手中被堵了嘴的孩子。因为孩子在手,苏棠有恃无恐,一出现,就用剁掉孩子一只手来威胁哑老弟,他说……”金渚沉声说。 “他说什么?”叶缨凝眸问。 “楚明泽说,让哑老弟把苏棠杀了,否则,他就剁了孩子一只手。”金渚说。 蒙婧身子颤了一下,叶缨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我们都知道楚明泽是想利用孩子,解决我们。所以,哑老弟当然不肯那样做,结果……楚明泽那个贱人,他真的剁下了孩子的左手!”金渚沉声说。 叶翎心中一沉,叶缨已经有些崩溃了。 金渚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心知,那样下去不是办法,楚明泽捏着孩子的性命,我们不敢动他,他却可以威胁我们。我本想着,我们先离开,反倒可以保护孩子,然后暗中行事,才稳妥。结果,楚明泽那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他看穿了我的心思,说若是我们走了,他就再剁孩子一只手。因为他的目的,你们也知道,是杀了苏棠。结果我们进退两难,为了孩子,苏棠和哑老弟按照楚明泽的要求,打了起来。哑老弟跟孩子感情深厚,楚明泽说,只要他把苏棠杀了,就把孩子还给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他已经从孩子身上取走了足够的血,留着孩子没什么用处。但若是哑老弟不听他的,他会让哑老弟后悔。” “我……我很想制止他们,可我不知道该帮谁,一边是孩子,一边是苏棠,我们落入了楚明泽设的局,他们两个,那一夜,只能活一个。兴许是楚明泽对我不熟悉,也不清楚我的实力,他或许知道我是少主的人,但对孩子的感情,我定是远不如哑老弟的,所以他选择利用孩子逼迫哑老弟,借刀杀人。”金渚沉声说。 “最后如何?”风不易脸色难看至极。 金渚苦笑:“最后……哑老弟杀了苏棠,楚明泽带走了苏棠的尸体,真把断了一只手的孩子还给我们。哑老弟当时一下子就哭了,紧紧地抱着孩子不松手,可谁知道……谁知道楚明泽那个贱种,实在是太阴毒无耻了!那个孩子,是他专门安排的小太子的替身,小小年纪,竟然就成了他的死士,一刀刺中了哑老弟心口,我都来不及反应!” 蒙婧闻言,彻底崩溃了,泪流不止。 叶翎握住蒙婧的手,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蒙婧瞪大眼睛,又垂了头去,金渚并未注意到她。 风不易气得脸色铁青:“后来呢?你怎么回来的?” “苏棠死了,哑老弟受了重伤,我背着他,想要跑,结果楚明泽和他属下的高手,那个时候才出现,并且嘲讽苏棠和我们,都是没脑子的蠢货。”金渚摇头说,“孩子还在楚明泽手中,我动不了他,只能第一时间选择逃走,以我的实力,这并不难。但等我逃出半月岛的时候,再去探哑老弟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你们知道的,我是少主的随从,任务是保护他,我跟着去帮忙,是少主的命令,但我当时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自认为脑子不够用,绝对不是楚明泽的对手,就先回来,通知你们。不管你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需要我效力的,我一定尽力!这一次,我很抱歉,辜负了你们的嘱托。但孩子应该是活着的,还在楚明泽手中。可苏棠已死,楚明泽定会彻底消失,怕是难找了。”金渚沉声说。 蒙婧已经“晕倒”趴在了旁边桌上,叶缨低着头,紧握着拳头,其他人脸色都很难看。 叶翎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说:“金爷爷,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楚明泽的狡诈,我们早就领教过。” 话落,叶翎捂住胸口,脸色难看:“师兄,能给我一点热水吗?我感觉喘不上气。” 方元抹了一把眼泪,飞跑着去提了一壶热水过来。 “我自己来。”叶翎扶着肚子起身,倒了一杯水,舒了一口气,然后把茶壶递给方元,“师兄,去给金爷爷倒杯水吧,他一路辛苦回来。” 方元听叶翎的,接过茶壶,去给金渚倒了一杯水。 金渚确实渴了,他为了装得像样子,过去两天都没吃饭没喝水,绕着西凉城跑了好几圈,才有现在这样的风尘仆仆,嘴唇干裂,神色憔悴。 水温适宜,金渚见他的说辞过关了,心中放松,一饮而尽,方元又过来给他添了一杯。 片刻之后,金渚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他一口血喷出来,栽倒在了地上! 风不易神色大变:“怎么回事?” 叶翎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都别动!听好了,这个老贱人刚刚的说辞,不是真的!” 金渚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叶翎:“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发誓,说的都是真的!”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痛不欲生,是叶翎刚刚在茶壶里下了毒! “小风风,我不知道你这个家奴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他刚刚说的故事,一定是假的。”叶翎神色冷凝,“没有证据的一面之词,本身可信度就不高,更别说,里面还有明显的不合理之处。” 金渚瞪大了眼睛,叶翎冷冷地说:“第一,苏棠没那么蠢。第二,哑叔没那么狠。第三,楚明泽是很毒,但他不至于要弄一个六岁的孩子当死士!说,苏棠和哑叔到底怎么样了?不说,我先剁了你的左手!” 269.双双暴露,风不易太难了(四更) 风不易脸色铁青地看着地上的金渚,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你到底做了什么?” 风不易现在心如乱麻,根本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的结果?金渚竟然是个恶人?他一个人回来,编故事欺骗他们,目的何在?苏棠和哑叔到底怎么样了? “冰月姐姐,你先送蒙姐姐回去休息,接下来可能会有点血腥。”叶翎面无表情地说。 “晕倒”的蒙婧抬头,满面泪痕。她原本濒临崩溃,是叶翎在她耳边说,金渚有问题,他的话不可信,蒙婧才没有真的晕过去。 但三个人一起出去,只有一个人回来,这件事,本身就说明,苏棠和哑奴定然遭遇了不测,生死未卜。 蒙婧一想到这里,心如刀割。 “我不走,我要听他说,苏棠到底怎么样了……”蒙婧脸色苍白地摇头。 “蒙姐姐……”冰月眼圈儿微红,“要不还是先回去,等问清楚情况,再去跟你讲,不会瞒着你的。” 蒙婧固执地摇头:“不,我不回去。” “那就留下吧。”叶翎开口说。 风不易怒不可遏,跪在地上,揪着金渚的衣领,厉声问:“说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金渚闭着眼睛,不看风不易,不说话。 “小风风,前日来过的你祖父,到底是什么人?”叶翎看着风不易问。 风不易神色一僵:“我……他……他就是个避世而居的武痴。” “本来我会信。但这个老贱人,是你爷爷的人,他有问题,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清楚。”叶翎看着风不易说。 风不易面色灰败,跌坐在地上:“他……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来人,去把元烁带过来,放门口,别带进来。”叶翎下令。 很快,被关在地牢里面的元烁,被开阳拖了过来,扔在门口。 “主子……”开阳恭敬地请示。 “等着。”里面传出叶翎的声音。 元烁眼睛闪了闪,不知道叶翎突然找他是为了什么。 下一刻,元烁就听到里面传出金渚的声音:“事已至此,废话不言。主子说了,我们联手除掉你们的心腹大患楚明泽,通力合作,共享天下!” 元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就听到叶翎的声音传出来:“那元烁……” 又是金渚的声音:“那个愚不可及的残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留着他做什么?送他上路吧!” 元烁闻言,过去那么多天受的折磨,苦苦煎熬的痛苦,瞬间直冲头顶,他立刻就疯了,厉声高喊:“金渚,你这个贱人!你明明答应我的!” 元烁喊声过后,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叶翎的声音再次响起:“开阳,把人带进来。” 开阳拖着元烁进门,元烁瞪大眼睛,看着倒在地上,面色青紫,口中被塞了一块布的金渚:“你……你……刚刚那是……”他明明听到金渚在跟叶翎谈合作,还说要杀了他,为何看到的是这样的情景? 金渚死死地盯着元烁,眸中满是怒火,像是要把元烁给撕了!可他的嘴被堵上,根本发不出声音。 而刚刚元烁在门外听到的“金渚的声音”,是出自叶翎之口。 简言之,叶翎一人分饰两角,给元烁下了个套,然后,他果真跳了进来。 这是叶翎擅长的。她跟苏棠认识的时候,就在曾经南楚京城的冰天雪地里来了一场变声pk。而几乎同样的事情,南宫珩做过,用来骗苏棠。精髓在于,只让目标人物听到声音,产生联想。 之所以要这样做,源于叶翎的一个猜测。 叶翎之前没想到身边有“鬼”,如今这个鬼自作聪明想演戏,结果编故事能力不够格,暴露了。 叶翎知道,接下来想要撬开金渚的嘴,可能性很小。 但确定的一点是,金渚有问题,直接代表着金渚真正的主子风渊有问题。风不易这个傻乎乎的,显然毫不知情。 金渚一个人回来,说明苏棠和哑奴一定出事了,是生是死不确定,而且有极大的可能,是金渚下的毒手。他所谓的跟楚明泽在半月岛上的那场交锋,对叶翎来说,错漏百出,不符合叶翎对苏棠,对哑奴,对楚明泽行为方式的了解。 金渚为何这样做?从最直观的结果来看,苏棠出事,只对楚明泽有利。 那么金渚的行为,就是在帮楚明泽。 但金渚的主子是风渊。一个叶翎前日才见过的绝顶高手,唯我独尊。风渊不可能效忠任何人,因此,他的属下金渚一定不是楚明泽的人。 不是楚明泽的人,却在帮楚明泽。这种人,府里就有一个,楚明泽的师父元烁,跟楚明泽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已知,元烁背后的主子是前朝皇族后裔。 金渚跟楚明泽的关系,很像元烁跟楚明泽的关系。 叶翎有理由怀疑,金渚和元烁是一伙的,他们的主子是同一个人,风不易的爷爷风渊。 若说风渊是前朝皇族后裔,从他的性格来讲,非常合理。一个避世而居的老者,却又不管唯一的孙子,只追求极高的武功,手下还有如金渚这样的绝顶高手效忠。 这分明就是个十足的野心家模样。他的隐居,根本不是为了过安宁日子,而是为了蛰伏,等待时机,做大事。 这就是叶翎的猜测。 而她为了验证这个猜测,没有审问金渚,没有审问元烁,略施小计,成功让两人都暴露了。 元烁暴露了他的主子是风渊。 金渚暴露了风渊是前朝皇族后裔。 “元烁,这位,也是你的少主吧?”叶翎指着风不易问元烁。 元烁立刻摇头否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想必你也不认识风渊是何人。抑或是,凤渊。若我没记错的话,前朝皇族,姓氏为凤。”叶翎看着元烁说。 元烁不停地摇头:“不认识!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叶翎冷笑,“这是个好问题。” 下一刻,叶翎拔剑,砍了金渚持剑的右手! 金渚疼得浑身颤抖,面色扭曲,却被堵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死肥猪,我有话要问你,你知道是什么。若你准备好了,就眨眨眼,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叶翎看着金渚冷冷地说着,挥剑砍向了金渚另外一只手。 金渚使劲眨眼,呜呜咽咽,在地上蠕动。 蒙婧看着刺目的血红,偏了头去,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她感觉胸口闷闷的。 冰月连忙起身,把窗户开开了,冷风吹进来,蒙婧感觉好了一点。 叶翎收手,用剑挑出了金渚口中塞的那块布。 金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部传来的剧痛让他痛呼出声。 “说,你对苏棠和哑叔做了什么?”叶翎剑指金渚。 金渚眼睛闪了闪,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叶翎又剁了他另外一只手! “我说过,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别耍花样!否则我让你不得好死!”叶翎冷声说。 一时有些激动,感觉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下。叶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 “说了也是死……呵呵……”金渚吐血,神色绝望。 “让我猜猜,元烁当初被抓,变成了残废,受尽折磨,他没有招供,也没有寻死,对一个高手来说,这不合理。因为他活着也拿不了刀剑,变成了废人。是你告诉他,会救他,然后他可以用转生蛊换一具完好的身体,才让他熬过来的。我说得对吗?”叶翎看着金渚冷声问。 金渚神色一变。此刻,面对这个挺着大肚子即将临盆的女子,他突然明白了,何谓心智如妖…… “那么,你要么现在自杀,要么等着你的主子救你,然后得到转生蛊,获得新生。就这两种选择。若你选择后者,你想活着等下去,条件是,老实交代苏棠和哑叔在何处。否则,我现在就送你上路!”叶翎冷冷地说。 金渚神色犹疑不定:“我说了,你真的会放过我?”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要放了你?”叶翎反问,“我给你的条件是,暂时不杀你。说!” 今日进宁王府的时候,金渚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红灯笼,要过年了。但他知道,若叶翎一个不高兴,他就活不到明年了,虽然只剩下两天。 叶翎认定金渚对苏棠和哑奴下毒手,这是事实。金渚若说那两人死了,他会立刻死去。所以,叶翎给他的选择只有一个,实话实说…… 金渚老实交代,当初他们出发后的第二天,他在苏棠和哑奴的水囊里下了毒,但哑奴没有跟苏棠一起喝。苏棠中毒,他偷袭哑奴成功,重伤的哑奴带着苏棠一起,跳到了河里,他想找他们的尸体,一直都没找到。 蒙婧再也忍不住,哭得泣不成声。 原来苏棠那么早就出事了,可她毫无所知。那么冷的天,苏棠中了毒,坠入冰河,现在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本身怀了孕,心理就容易脆弱。蒙婧为苏棠担忧已经很多天了,如今得到的消息,让她当即就崩溃了。 “姐。”叶翎看了叶缨一眼。 叶缨沉着脸起身:“我立刻安排人手去找!”倒也不必问出事的地方在何处,因为金渚已经说了。他们出发第二日的傍晚,西漠河边,范围确定了,要扩大到沿河所有的城池和村庄,调查有没有救过疑似苏棠和哑奴的人。 叶缨脚步匆匆地出门去了,叶翎看着蒙婧说:“蒙姐姐,苏棠素来命很大,金渚没见到尸体,当时他们定是逃走了,或许是受伤,或许是被困,所以一直没回家。你放心,我们会把他们找回来的。” “蒙姐姐,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冰月扶着蒙婧起身,蒙婧大半个身体都靠在冰月身上,脚步虚浮。 “蒙姐姐,想想肚子里的孩子,苏棠很期待这个孩子,你要好好的,等他回家来。”叶翎对蒙婧说。 蒙婧点了点头,泪眼朦胧地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地上的元烁和金渚,以及叶翎和风不易。 叶翎坐下,看着风不易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怔怔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风风。”叶翎叫了一声,没人应。 “小风风!”叶翎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叶翎蹙眉,捂着肚子,惨叫一声。 风不易神色一震,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叶翎面前,眸光焦急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干女儿在踢我,想揍她!”叶翎幽幽地说。 风不易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叶翎的肚子,喃喃地说:“你还愿意让孩子认我做义父?你没有怀疑过,我也是潜伏在你们身边的内鬼吗?” “没有。”叶翎摇头。 “为何?”风不易的声音轻飘飘的。他遭受了很大的打击,不只是得知风渊和金渚的身份,还有一件事。 当初是风不易提出,让金渚跟着苏棠和哑奴去找楚明泽的。结果,金渚中途对苏棠和哑奴下了毒手。若是苏棠和哑奴因此丧命,风不易无法原谅自己。 叶翎抬手,敲了一下风不易的脑门儿:“你这么傻乎乎的,能干什么大事?乖乖当我们的小弟吧!” “你这个女人!”风不易瞪了叶翎一眼,眼中却蒙上了一层水雾…… 270.除夕夜,要生了(一更) 金渚本以为叶翎接下来会问更多的事,谁知道直接叫了属下进来,把他们都拖走。 “这血腥气,我闻得难受,把他们扔到地牢里去,然后把这里清理干净。”叶翎蹙眉说。 “是。这两人关押在一处吗?”开阳问。 叶翎点头:“嗯,府里没有别的地方了,关一块儿。给金渚止血,别让他死了。” “是。”开阳领命,一手拽着元烁,一手拖着金渚出去了。 两人的双手都没了,元烁是早前的事,金渚身上的血还在流,看起来更狼狈些。 开阳给金渚的伤口洒了止血的药粉,把他们两人都扔进地牢中。 听到脚步声远去,金渚和元烁对视了一眼,眸中都满是怒火。 “你这个蠢货!但凡你沉得住气,我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金渚厉声说。 元烁冷哼了一声:“你也没比我聪明到哪儿去!害了他们的人,你竟然还敢回来?以为自己能骗过叶翎?可笑!” “是主子……”金渚的声音戛然而止,往四周看,目光警惕,防止隔墙有耳。是风渊要求他回来的,他根本没打算回来,却不能忤逆风渊的命令。 元烁躺在地上,嗤笑连连:“主子?我们都成了废人,你以为主子还会管我们?别天真了!我真傻,我竟然相信你会救我,这怎么可能呢?我没有价值,只有等死!” 金渚眸光闪烁,沉默不语。 元烁偏头看了金渚一眼,轻哼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们不出卖主子,主子就会救我们?不,是救你。” 金渚冷冷地看着元烁。 “没用了!”元烁笑得比哭还难看,“主子手下高手多的是,我们从来也不是不可替代的。主子不会救我们,若还会管我们,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灭口。” 金渚心中一沉。他跟元烁当年是最早效忠风渊的那一批,一晃也几十年过去了。他们为风渊做的事情可是不少。 不久之前,金渚告知风渊,元烁被擒,风渊当时的反应,金渚没有忘。他质问金渚,为何还要让元烁活着。认为元烁有可能出卖他,应该尽快灭口。 金渚问自己,他比元烁在风渊心中的地位更高吗?他原本真是这么认为的,或许也是事实。 但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都成了残废的俘虏,都成了可能会损害风渊利益的祸患,便也没什么不同了。 “把最新的情况告诉我。”元烁对金渚说。 金渚没理会,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跟元烁说。 元烁听完,哈哈大笑:“说我蠢?你也不看看自己干的那叫什么事?我跟你说过,小看我的徒弟楚明泽,下场会很惨的!你小看他的实力,但他是靠脑子,混到了现在!” 金渚面色铁青,元烁阴阳怪气地说:“本来,咱们是藏得最深的,楚明泽跟南宫珩叶翎两帮人在斗,我们躲在楚明泽后面,隔岸观火,坐收渔利。不是不能帮楚明泽解决苏棠,是你不能那么迫不及待地告诉他,然后还让他跑了!你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你的愚蠢行为,导致我们暴露,楚明泽得以有藏匿的机会,接下来,坐收渔利的就是他!” 元烁的心智是一般,但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事,反思了自己的行为。尤其是关于楚明泽的事,他曾以为是他利用楚明泽,如今才意识到,楚明泽一直在利用他! 只从结果来看,就很明显了。 楚明泽现在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元烁却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准确来说,连两只手都没了。 “住口!你懂什么?”金渚怒不可遏。 “都这样了,别在我面前耍横了,毫无意义!”元烁冷笑,“主子当年跟虞澍早就相识,知道转生蛊,才让少主拜入虞澍门下,一来学会转生蛊,二来利用医术,取得各国皇室的信任,到需要的时候,对他们下手。可主子没想到,少主根本不想理他!哈哈哈哈!” “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活下去吧!”金渚制止了元烁继续胡言乱语下去。 “活?做什么白日梦?你以为,事到如今,我们还有活路吗?不是被叶翎杀,就是被主子灭口,没有别的结果。”元烁幽幽地说。 “在这儿等死?你甘心吗?”金渚冷声问。 而后,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甘心吗?当然不! 金渚和元烁都是平民出身的江湖高手,都有儿孙,而他们效忠风渊,无他,就是为了得到权势,跨越阶级,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利用转生蛊获得新生,固然也是让他们心动的因素之一,但并不是主要的。否则,他们就直接效忠虞澍去了。 这么多年,金渚和元烁离开家人,为风渊奔走卖命,保护风渊和风不易,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到头来,他们都成了残废的阶下囚,只能等死,回首过去,风渊什么都没有给过他们! 没有财富。 风渊想找到前朝宝藏,就是因为他手里并没有做大事的钱。 没有名利。 因为他们没有身份,一个一直在暗中,一个在给风不易当奴仆。 没有尊严。 一旦办事不力,就会受到严重的责罚,甚至是丧命。在风渊眼中,他们都只是他的奴隶。 事到如今,付出那么多,收获的是凄凄惨惨的当下,和即将没命的恐惧。 因为以他们对风渊的了解,风渊是不可能救他们的。最恐怖的是,他们的家人在何处,风渊都知道。他们死了,结果必然是断子绝孙。 值得吗?当然不。 “我们……”金渚艰难开口,“该怎么办?” 元烁闭着眼睛说:“我一直都在想这件事。我们在叶翎手里,若说还有一线生机,只能从她那儿得到。” 金渚面色沉沉:“什么意思?出卖风渊,求叶翎给我们一条生路?你觉得她会给吗?” “她跟风渊,根本不是一种人。”元烁说,“你这些年只保护少主,千不该万不该多管闲事,对苏棠和那个哑巴下毒手,但你唯一的错,也就是这里。只要苏棠和那个哑巴活着,叶翎就有可能放过你。至于我,我的任务是找藏宝图,楚明泽在虞天手下做的孽,也不是我授意的,跟我没关系。” “若是我们什么都说了,她却把我们杀了呢?”金渚神色犹疑。 “现在不要想死的事!想想谁可能给我们活路!”元烁突然拔高声音说,“你以为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别蠢了!” 地牢里再次陷入沉默。 竹楼里面开着门窗,地上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空气中残存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开阳拿着一叠纸,放在了叶翎面前。纸上写的是方才金渚和元烁在地牢里面的对话,一字不差。 叶翎方才的确有些不舒服,不想看到这些老贱人,但有些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府里有别的地方可以关人,把他们关在一处,才有可能在交流中出现新的情况,或者暴露出新的信息。 风不易就坐在旁边,脸色依旧很难看。 叶翎很快看完,递给了风不易。 风不易皱眉,接过去,在第二页,看到了他的名字。 “主子当年跟虞澍早就相识,知道转生蛊,才让少主拜入虞澍门下,一来学会转生蛊,二来利用医术,取得各国皇室的信任,到需要的时候,对他们下手。” 这几行字,深深地刺痛了风不易的眼睛。 本以为,风渊只是武痴,更高的实力比风不易更重要。这一点,已经让风不易失望至极。 却发现,风渊是前朝皇族后裔,一直在筹谋所谓的大事,他练功也是为了大事。风不易像个傻子一样,被完全蒙在鼓里。权势和野心,比风不易更重要。这一点,让风不易觉得可笑又心寒。 到头来,风不易发现,风渊的大事里面,是算了他的。彼时他才八岁,已经成了风渊眼中的一颗棋子。医术、虞澍、神医谷、他医治过的病人、他跟周围人的交情,一切的一切,在风渊眼中,全都是赤裸裸的利益。 元烁先前去抓南宫珩,刺杀叶翎。金渚对苏棠和哑奴下毒手。 后者,还是风不易主动提出的。这些年,风不易跟金渚朝夕相处,他管金渚叫金爷爷,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 如今,风不易一想到这里,就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小风风,你还好吗?”叶翎问风不易。她给风不易看,就是要让风不易彻底死心,对某些人渣,不必再有任何念想。 风不易苦笑:“小叶,我想吐……想起前日他来府里找我,跟我说的那些虚伪的话,我真的想吐。今日之前,我以为他只是不负责任,不在乎我。现在才知道,他在乎着呢!我这个孙子,对他来说,可是一枚好棋子!” 从头到尾,风渊根本不在意风不易想什么,不在意他要什么。 即便风不易拒绝被利用,风渊也可以利用他跟风不易的关系,接近他想要除掉的人,这就是他的计划,也是他前日来找风不易的目的! 对风渊来说,他的意志,凌驾在一切之上! “小风风,想开点儿,有些人,不值得你浪费感情。”叶翎对风不易说。 “小叶,如果苏棠和哑叔死了,我有责任。”风不易沉声说。 叶翎摇头:“他们没死。” 风不易叹气,希望吧。 冰月进门,叶翎问蒙婧如何了,冰月摇头:“不好。” 蒙婧在自己的事情上面很坚强,但在蒙璈和苏棠的事情上,她太在意,必然关心则乱。 尤其怀了身孕情绪不稳,等了这么久得到的是坏消息,她如何能好? “小风风,你去给蒙姐姐看看,不行扎两针,让她好好睡一觉。”叶翎对风不易说。 “嗯。”风不易起身出去了。 冰月落座,拿起风不易刚刚看过的“笔录”,很快拧眉,从头看到尾,很是气愤:“那个风渊竟然连小风都利用,简直无耻!” “不要高估有些人做人的底线,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叶翎微微摇头说。 “那现在怎么办?看样子,妹妹你的铁血手腕已经震慑住了那两个人,他们也知道风渊不会救他们,乞求从妹妹这儿得一条活路。”冰月说。 剁掉两只手这件事,对高手来说,就是致命伤害。瞬间变废物,却还活着,足以让人绝望。 “过了年再说吧。”叶翎微微摇头。 冰月微叹:“也是。明日就除夕了,师兄他们都不在家,妹妹你快生了,现在想做什么,也做不了。等师兄回来吧,他们定是没事的。”但看情况,救回叶尘的可能性,更小了。 “这是一方面。”叶翎说,“另外一方面,金渚是被风渊派来,回风不易身边的。府里关起门发生的事,风渊怎么可能知道?风平浪静,他会认为金渚骗过我们,成功留下了。然后……” “然后如何?”冰月问。 “要过年了,说不定风渊这个老贱人,会再跑过来,跟小风风倾诉祖孙情呢。或者,他可以用前来询问金渚是否回来作为借口,进府查探。”叶翎说。 冰月神色一正:“妹妹你说的,真的有可能!所以,我们现在不宜打草惊蛇!什么都不做,对风渊来说,就是个陷阱!若他跳进来,就别想再出去了!” 叶翎微微点头:“是这样。我有点累,这件事姐姐去安排一下吧。他未必会来,但一定要做好准备。他的实力在我们所有人之上,不可掉以轻心。” “好,我这就去!”冰月点头。要跟府里的人都说好,若是风渊出现,不要表现出异样。尤其是风不易,到时候给风渊下毒,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他。 风不易给蒙婧把脉,施针,蒙婧沉沉睡去。 他刚出门,冰月跑来,跟他聊了一会儿。 风不易对着冰月点头,面色比曾经冷了许多。风渊的人伤害了他的朋友,若是风渊再来,他绝不客气!像风渊这种疯子,风不易认为他死了才最好,省得祸害人! 晚些时候,地牢里的金渚和元烁说,他们有话要说,必须要跟叶翎亲自见面,很重要。 开阳转告叶翎的话:“主子说,一切等过了年再谈。” 没有再对他们用刑,也没有虐待,吃的喝的都有,只是关着。金渚和元烁的心,那叫一个七上八下,搞不懂叶翎这是什么意思。 夜幕降临。 府里宁静依旧,湖边的一圈儿红灯笼都点着了。本来喜庆的颜色,却莫名多了几分冷清。 叶翎吃过晚饭,划去日历上的“29”,上面就剩了一个数字“30”。过了明日除夕,就是新的一年了。 叶翎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轻声说:“晚晚乖,千万稳住,等你爹回来。” 脚步声在楼梯口响起,叶缨端着一盅汤过来,放在叶翎面前:“不多,趁热喝了,不然晚上会饿。” 叶缨话落,到旁边去,给叶翎铺床。 一滴晶莹的泪珠,掉落在被子上,消失不见。 “姐。”叶翎看到了。 “没事。”叶缨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却难以避免地带了点鼻音。 金渚出现,暴露,交代,最痛苦最担忧的是蒙婧,但叶缨的心情,也越发沉重了。 找楚明泽这件事,希望主要寄托在苏棠身上。 可苏棠出事,金渚还告诉楚明泽,他把苏棠解决了。那么楚明泽肯定会第一时间带着叶尘,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去。 他曾经去过的地方,可能引起叶翎怀疑的地方,以他的性格,都不可能再去了。 南宫珩和百里夙四人定然是安全的,但叶缨知道,想要救叶尘,更难了。 即便安慰自己,楚明泽不可能杀了叶尘。但对一个母亲来说,每过一天,就代表着儿子多受一天的苦。 这种折磨,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无法消解,反倒会日渐累积,越来越重,越来越痛。 金渚说的事,叶缨都不敢让明氏知道,在明氏面前,她还要努力表现得冷静些。 叶翎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微叹一声说:“姐,别忙了,过来坐。” “你先把汤喝了。”叶缨过了一会儿才回头,走过来,在叶翎身旁坐下,拉过她的手,给她把脉。 “也就这几日了,头胎可能会提前发作。”叶缨说,“从今夜开始,我陪你睡。” 若叶翎突然发作,身边不能没人。交给下人终归不放心,叶缨有过生产的经验,而且还为了叶翎专门学过接生,如意的孩子就是叶缨接生的。 叶缨陪着叶翎睡,叶翎知道叶缨睡不着,本想跟她好好聊聊,结果叶缨让叶翎赶紧睡,不要说话。 一觉醒来,除夕至。 完颜幽带了小傲月过来,小傲月一见叶翎,挥舞着小手,甜甜地叫了一声:“干娘。” 小傲月冬天满了一周岁,会跌跌撞撞地走路,会说简单的话。今日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小裙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妹妹!”小傲月小手贴在叶翎的肚子上,笑嘻嘻地说。 “嗯,月儿,你跟妹妹说,让她晚点来。”叶翎笑说。 小傲月没太懂,小脑袋贴在叶翎肚子上,笑着说:“妹妹!晚晚!” “嗯,晚晚。”叶翎微笑。这是叶尘给孩子取的名字,真希望她再晚一点吧,等等南宫珩,等等叶尘。 除夕夜,方元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叶翎没什么胃口,还是被劝着喝了碗粥,吃了点菜。 吃过饭,大家都还没走,叶翎神色一变! “二姐,你怎么了?”叶旌看到,立刻紧张起来。 “要生了!”叶翎话落,抱着肚子,痛呼了一声,“这孩子一点儿都不乖……都说了……让她晚点儿……” 271.三喜临门(二更) 活了两辈子,头回生孩子。 再多的心理准备,真到此刻,才能体会到,有多疼。 叶缨坐镇,明氏和如意两个长辈都净了手过来帮忙,还有两个经验丰富的嬷嬷在,所有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妥当的。 风不易就坐在一楼二楼中间的楼梯上,没上去,大喊了一声:“有事叫我!” 其他人都在下面。 秦徵把已经睡着的秦易送回去之后,又过来了。完颜幽也把小傲月送回去,看她睡了,又出门来这边。 方元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小叶晚晚,平安平安。” 冰月就站在楼梯口往上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叶旌急得坐不住,双手交握,在一楼走来走去。 宁王府大门敞开,开阳和玉衡站在门口,看着外面。 “夫人要生了,主子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开阳叹了一口气。 “希望吧。”玉衡点头。 出现在视线中的黑影,让开阳以为眼花了,定睛一看,黑影放大,不是一个,是三个! 玉衡神色一喜:“是主子!” 一路从千叶城赶回来,日夜兼程,除了叶尘之外,四个男人都是不眠不休。因为带头的南宫珩用最快的速度往家赶,其他三人,包括中途离开的宋清羽,都是一直在追着南宫珩的。 不只是要回家过年,南宫珩不想叶翎生产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 近了,果真是南宫珩,开阳连忙拱手:“主子,夫人要生了!” 南宫珩脚步一顿,下一刻,一道冷风过去,人已经不见了。 “小妹要生了?”百里夙神色大喜。 “哇!妹妹妹妹!爹,快呀!我要去看妹妹!”叶尘原本有些昏昏欲睡,这下瞬间清醒无比,小脸兴奋地催促百里夙,父子俩也不见了人影。 最后的蒙璈风尘仆仆的,停下脚步,问了一句:“苏棠回来了吗?” 开阳摇头,玉衡开口说:“蒙公子,蒙大小姐有喜了。” 蒙璈神色大喜:“真的?” 开阳和玉衡都点头,蒙璈突然又想到了生死未卜的苏棠,一时悲喜交加,脚步有些沉重。 蒙璈进门,开阳和玉衡把大门关上,两人打了个赌,看他们家小主子是今年的最后一天生,还是到新年的第一天生。 那边竹楼里,叶翎已经疼得快要晕死过去了。天知道生孩子竟然是这么非人的折磨,这个娃很着急,一发作,叶缨看过之后就说,孩子要出来了,让叶翎加把劲儿。 “啊!南宫珩你这个混蛋!”叶翎神色痛苦地怒吼了一声。 下一刻,一楼的人只感觉窗外飘过一道黑影,南宫珩已经推开二楼的窗户跳了进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冲到叶翎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都被吓了一跳! 叶翎的手落入一个微凉的大手中,十指相扣,她微微偏头,看着南宫珩,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说:“这个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的混蛋,肯定不是我家美丽的花瓶……” 南宫珩看着叶翎满头的汗水,脸色煞白的样子,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抓着叶翎的手,贴在脸上,低声说:“小叶子,我回来了。” 叶翎想,好吧,老天有眼,终于赶上了! 本来想对着南宫珩笑一下,结果张口,又是一声惨叫! 南宫珩的身子抖了一下,叶缨本想问南宫珩有没有找到叶尘,当下回神,见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小妹!用力!”叶缨凝神。 下面的人听到上面有南宫珩的声音,一个个都松了一口气,南宫珩回来就好,不然叶翎可太惨了,南宫珩更惨。 下一刻,百里夙抱着叶尘冲了进来,叶尘声音响亮地喊了一声:“我妹呢?”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孩子响亮的啼哭,叶缨抱着孩子,魏嬷嬷上前去,动作娴熟地剪了脐带。 叶尘的声音,叶缨和明氏都听到了。 明氏喜极而泣,跑着下楼去了,叶缨瞬间泪流满面! 如意接过了孩子,笑着对叶缨说:“你快去吧!” “嗯。”叶缨转身净了手,快步下楼去。 叶翎感觉刚刚那一刻,她整个人都被撕成两半了。孩子出来之后,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但叶翎也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叶尘的声音,她用眼神询问南宫珩,南宫珩点头说:“小叶子,别担心,我们把宝宝带回来了,他好好的。” 叶翎松了一口气,如意抱着包好的孩子过来给叶翎和南宫珩看,笑着说:“这可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一出生就长得这么漂亮的孩子,像阿珩多一些,刚刚哭得很响亮,身体很好呢。” 叶翎和南宫珩一起看向如意怀中抱着的那个小人儿,皮肤红红的,整个小得不可思议,眼睛闭着,看五官,的确是像南宫珩。 叶翎幽幽地说:“不像我……生气……” 南宫珩眼圈儿红红的:“像我……生气……该打!” 如意哭笑不得:“你们可别闹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她看见心都化了,结果这对爹娘倒好,一个个倒是生起气来了。 不过如意知道他们是在说笑,对南宫珩说:“小叶累了,让她睡会儿,你陪着啊。” “小叶子,睡吧,我在。”南宫珩跪在床边,握着叶翎的手说。 “你这个混蛋,下回你生……”叶翎吐槽南宫珩。 南宫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翎,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点头说:“好,以后你说什么是什么。” “别哭,看你都变丑了,还我美美的花瓶来。”叶翎声音虚弱,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来。 成亲之前,有过分别的时候,相距遥远,南宫珩长途跋涉跑去看叶翎,见到叶翎之前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美美的。但是这次,他没有心情,也真的顾不上了。 叶翎只是说些玩笑话,希望南宫珩放松一点,看他面庞清瘦,胡子拉碴,双目赤红,神色憔悴的样子,就知道他这些日子定然过得很难。 南宫珩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觉得窝心,鼻子酸酸的,轻轻拍了拍叶翎的手说:“快睡吧。” 下面明氏抱着叶尘,哭成了泪人儿。 叶缨冲下来,本也想抱孩子的,但不能跟明氏抢,这才抱住了百里夙。 叶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坐了下来。 风不易在楼梯上坐了也没多久,叶翎生得很快,他下来,见叶尘真回来了,心中大石落下。 “祖母,我没事,好好的,不要哭了。”叶尘给明氏擦眼泪,却总也擦不干。 “娘。”叶尘看向旁边。 明氏放开叶尘,看叶尘扑进了叶缨怀中,她抹着眼泪,却是笑着的。 “娘也哭啦?”叶尘有些惊奇,“我一直都觉得,娘是不会哭的。娘好想我对不对?” 叶缨重重地点头:“嗯,娘好想你。” “我都回来了,不要哭了,要笑!”叶尘笑着说,“哎呀忘了,妹妹!妹妹呢?” 叶尘话落,如意抱着襁褓从楼上走下来,给大家看孩子。 秦徵第一个冲过去,看了孩子的样貌,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徒孙!天下最美!” 叶旌凑过去,皱了皱眉,又笑起来。他本希望侄女长得像叶翎的,不过像南宫珩也是他最宝贝最漂亮的小侄女儿。 都知道叶尘最想要妹妹,孩子的名字还是叶尘取的,如意抱着给叶尘看。 叶尘瞪大眼睛,眸光湛湛:“哇!妹妹好小好小啊!好可爱!妹妹,我是哥哥,以后哥哥保护你!”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 风不易表示,他是晚晚的干爹里面最早看见孩子的,得意! 蒙婧坐在一旁,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看着叶尘和晚晚在一起的样子,她也喜欢极了,觉得温暖又可爱。她和苏棠的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了,等出生后,就会有哥哥姐姐,还有小叔叔。 蒙璈进门,见到蒙婧,明明蒙婧在笑,可蒙璈就是觉得,她笑得有点苦。笑是为叶翎平安生女高兴,为南宫珩和叶翎团聚而高兴,为叶尘归家而高兴,但这苦,都是为自己。 “姐。”蒙璈走过来。 蒙婧回头:“小璈,你回来了。” 蒙璈不知道蒙婧已经知道苏棠被金渚毒害出事的事情,他此刻很担心蒙婧会问他一句“苏棠呢”? 蒙婧没问,她和蒙璈都去看了看晚晚小姑娘长什么样子。 “哎呀可真好看!太好看了!”冰月觉得晚晚长得好漂亮,那么小小的一只,好萌好可爱。 方元乐呵呵地说:“咱们家晚晚是最美的!” 冰月转身,撞到了蒙璈身上去,定睛一看,愣了一下:“蒙冰冰,你也回来了?”话落往门口看了一下,问了一句,“清羽呢?没出什么事吧?”去的时候四个人,回来不见了宋清羽。 蒙璈皱了皱眉,摇头说:“没事,他去找他爹娘了。” “哦,那就好。”冰月点头。 小孩子身子娇嫩,如意也没让别人抱,怕姿势不对伤着了。 大家都看过之后,如意就把孩子送回楼上去了。 叶尘依依不舍:“我还想再看看妹妹呢,她都没有睁开眼睛,不过睡着也好可爱!” 叶缨抱着叶尘说:“妹妹还小,不要着急。回去睡觉,明日再过来看。” “好。”叶尘乖巧地点头。 百里夙和叶缨带着明氏和叶尘一起回去了。 出了门,叶尘才注意到湖边的一圈儿红灯笼:“好美呀!” “这是你小姨为了欢迎你回家过年准备的。”叶缨说。 “小姨真好!”叶尘很喜欢。 走了几步,叶尘就看到了湖边的大雪人,神色一喜:“我的大雪人!” 百里夙把叶尘放下,叶尘跑过去,发现不只有大雪人,还有雪鹿,雪兔子,雪房子,好漂亮的。 “这是娘和你小舅舅给你做的,喜欢吗?”叶缨蹲下问叶尘。 叶尘点头,笑容灿烂:“喜欢!特别喜欢!” “先回去睡一觉,明日你可以看妹妹,可以跟大雪人玩儿,还有小鹿点点,都在等着你回家呢。”叶缨说。 “好呀!”叶尘开心地说。 叶缨和百里夙给叶尘洗过澡,换了新衣服,完颜幽端来新做的饭菜。是她见南宫珩他们回来,又专门去准备的。 “这个漂亮姑姑是谁呀?”叶尘第一次见完颜幽。 “叫幽姑姑。”叶缨说。 “幽姑姑,谢谢你,我正好饿了。”叶尘笑着说。 完颜幽微笑点头,出去了。 百里夙和叶尘在叶缨和明氏的陪伴之下,吃了年夜饭。虽然叶缨今夜想带着孩子睡,但还是让叶尘跟着明氏去睡了。 百里夙搂着叶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回来了。不过今夜我还有事要处理,阿缨你若累了,早点休息,我很快回来。” “什么事?”叶缨问。 “是苏棠和哑叔的事,你应该不解他们为何没有一起回来吧?其实是因为……”百里夙微叹,想跟叶缨解释一下。他要去安排人手,寻找苏棠和哑奴。 叶缨摇头:“我知道因为什么,苏棠和哑叔被金渚毒害。” 百里夙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先前金渚出现,被小妹发现破绽,把他拿下了,如今就关在地牢里。我已经安排人去找苏棠和哑叔了,不过暂时还没有消息。”叶缨说。 “这样啊?”百里夙再次叹气,“那蒙婧也知道了?” 叶缨点头:“她知道,而且她怀了身孕。苏棠是为我们的儿子才离开蒙婧外出的,这次的事,我们都有责任。” 归家的喜悦冲淡了许多,百里夙抱着叶缨说:“苏棠和哑叔,会回来的。” 那边蒙璈扶着蒙婧,送她回房,见蒙婧神色疲惫,犹豫之后,还是问了一句:“姐,你怎么没问我,苏棠为何没有一同回来?” “我知道。”蒙婧神色黯然,“他出事了,正在找。我相信他会活着回来的。” 宁王府再次恢复安静。 半夜时,只喂了一点水的晚晚因为饿,哭了起来。 嬷嬷抱着孩子过来,跟南宫珩说,让叶翎试着给孩子喂奶。 嬷嬷退下,南宫珩把孩子放在叶翎怀中,拉开叶翎的衣服,让孩子吃奶。 下面有给南宫珩准备的饭菜,他也没管。看着叶翎和孩子,南宫珩觉得空荡荡的心,终于填满了。 窗外又飘了雪,孩子吃过奶之后又睡着了,南宫珩把她抱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血脉相连的感觉那么强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要乖,不然揍你。” 此时在西夏和南宋交界处的某个神秘山谷中,静谧安然。 宋清羽陪着宋茳守岁,父子俩喝了一壶酒,见宋茳有些困倦,宋清羽微笑:“爹,去睡吧。” “老喽!”宋茳笑着起身,“阿羽,你也去睡吧。” 宋清羽出门,拐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 屋子里点着灯,床上躺着一个人。 宋清羽走近,微叹一声,静静地坐在床边。 困意袭来,宋清羽有些恍惚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你是谁?放了老子,不然老子弄死你!” 宋清羽哭笑不得,转头看向床上的人:“苏棠,你这样的脾气,容易被人打死知道吗?” “小白脸儿?”苏棠拧眉,看着宋清羽,“怎么是你?在哪儿?回家了?我媳妇儿呢?我媳妇儿怎么不在?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宋清羽摇头微叹:“没有回家,这是在我家,我爹娘隐居的地方。你机缘巧合从河里漂了进来,快死的时候,被我爹娘捡回来的,之前一直昏迷着。” “什么日子了?”苏棠拧眉。 “今日除夕。”宋清羽说。 “坏了坏了!老子说要陪媳妇儿过年的,我要回家!”苏棠说着坐了起来,因为浑身无力,又倒了回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敲了敲自己的腿,毫无知觉,“老子怎么了?” “冻坏了。”宋清羽说,“我也才回来,你前面几日情况很糟糕,不敢带你出去再折腾,所以没有送你回去。如今醒了就好。” “好什么?老子残了?!艹!姓金的那个死胖子,老子要剁了他!啊啊啊啊啊啊!那个老哑巴呢?没死吧?”苏棠简直要疯了。 宋清羽神色无奈地摇头:“只你漂到了这里,哑叔不知道在何处。我爹娘睡了,你安静一点行吗?” “立刻!马上!送老子回家!老子媳妇儿肯定担心死了!”苏棠瞪着宋清羽说。 宋清羽沉默片刻之后说:“我见到你之后,已经给阿珩传信了,约莫这两日他们就能收到。你行动不便,身体虚弱,我本想让他派人来接你。若你非要走的话,等明日吧。我送你去西凉城。” “为什么要等明日?”苏棠好气。 宋清羽把苏棠按了回去:“今日除夕,明日大年初一,我本该陪着爹娘的,去送你你还不乐意?我不是蒙婧,再闹把你扔出去!” 苏棠捶了一下床,幽幽地说:“除夕啊……为什么是你这个小白脸陪着我?” “走了,有病!”宋清羽起身就走。 苏棠拽过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的:“老子要回家,老子要媳妇儿,老子要儿子,啊啊啊啊啊……” 272.大年初一,得喜讯(一更) 爆竹声中一岁除。 虽然在隐居的山谷中,宋清羽也提前准备了鞭炮,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来,陪着宋茳放鞭炮。 被吵醒的苏棠,一想到不能立刻回到蒙婧身边,就觉得很是烦躁,可他双腿都没有知觉,动不了,不能下床,一急就气,大吼了一声:“小白脸儿!给老子过来!” 下一刻,门吱呀一声开了。 温敏端着一盆温水送进来,笑意温柔慈祥:“小苏,你醒了?” 苏棠神色一僵:“伯……伯母好。” 温敏微笑点头:“你的事阿羽都跟我们说了,你是为了救尘儿才出事的,受了这么多的苦,真是难为你了。”温敏也许久没见叶尘,很是想念。 苏棠嘴角微微扯了扯:“没……没事,孩子最重要!” “真是个好孩子。”温敏笑着放下水,这句是夸苏棠的。 苏棠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突然感觉鼻子一酸。从小到大,没有人夸过他是个好孩子,温敏的温柔和善让他有种被母亲疼爱的感觉,好陌生,却好喜欢。 温敏拧了手巾,给苏棠擦脸。这些日子苏棠昏迷不醒,瘫痪在床,都是温敏照料的。虽然在宋清羽归来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苏棠到底是什么人。 当时温敏和宋茳在水潭边携手漫步,发现的苏棠,救上来的时候,气若游丝,人都快冻僵了。 可能是好人,也可能是坏人,但不论如何,要先尽力相救,万一是个好人,他们就没有救错。万一是个坏人,也残了,到时候再处理掉就是。 当时宋清羽带着家人来这里隐居,南宫珩给他们准备了许多药物,有些日常可能会用的,也有些救急的,以备不时之需。 这边宋茳一家安安稳稳,没出过什么事,大部分药物都没动过,正好在苏棠这儿派上了用场。 否则,当时他那种情况,被别人所救,真不一定能救回来。 等几日前宋清羽归来,得知这是宋清羽的朋友,宋茳和温敏都是高兴的。 温敏给苏棠擦了脸,擦了手,柔声说:“你身体还虚弱着,不要乱动,这几日给你好好补补,等小叶那边接到消息,派人来接你,你再回家去。” 苏棠昨夜还跟宋清羽大吼大叫说要立刻送他走,但这会儿温敏跟他说,让他过些天再走,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眼圈儿泛了红。 不知道为何,他就是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小时候,长大后,所有的梦里,他幻想的母亲,就是这个样子的,美丽温柔。 苏棠是六岁的时候,被苏湮买回去的。他到现在都记得,他亲生爹娘把他卖掉后,迫不及待开始数钱的兴奋样子。 因为他出生的那个家里很穷,却生了九个孩子,他行六,生得异常漂亮,无意中被苏湮看见了。 苏湮说,他没有儿子,想收养苏棠,可以给苏棠的爹娘一笔钱,改善生活。 没有犹豫,没有不舍,没有一滴眼泪,苏棠当时就像是个货物,被他亲生爹娘交给苏湮,然后,银货两讫。 后来,苏棠回去过一次。 在他摆脱苏湮,又落入虞天手中,当上安乐楼楼主,得知有转生蛊这种东西存在之后。回去的目的,只是想知道,他何时出生的。 可笑的是,苏棠的亲生爹娘见到他,第一反应是,哭穷。说当年他们为了让苏棠过上更好的日子,忍痛把他送了人,早就后悔了,一直在找,却怎么都找不到。家里日子过不下去,苏棠回来就好了。以后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可明明当年也没有人问过苏湮要把苏棠带去哪里,那时更没有人问苏棠离开十年过得怎么样,都以为苏棠被带走的时候,没看到他们数钱时那丑陋的嘴脸。 苏棠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并没有杀掉那些人,反倒真给了他们一笔钱。 然后,苏棠就躲在暗处,看着他的亲生父母,他已经成年的那些亲生兄弟姐妹们,为了争夺那笔钱财,打得头破血流,像极了苏棠曾经在荒原中见到的一群饿狼争夺猎物的样子,原始,野蛮,恶心。 当时苏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去过。 苏棠想过,若是当年他没有被卖给苏湮,日子会不会好一点?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家里穷,爹好赌,娘懦弱,养不起还非要生。可苏棠不怕贫穷,不怕辛苦,怎么样都行,怎么都比跟着苏湮好。但他,甚至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小苏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温敏见苏棠像是要哭,连忙问。 苏棠摇头:“没有,伯母你对我太好了。” 温敏微叹,对苏棠说:“你的事,阿羽跟我们讲了一些,真是苦命。但老天开眼,你大难不死,定是后福深厚的。你的腿也不要担心,小叶和小风都是神医呢,定能让你恢复如初。还有,尘儿已经被阿珩他们救回去了,你不要担心。” “那就好。”苏棠点头,突然乖巧起来,让进门的宋清羽觉得很惊奇。 温敏出去了,临走说早饭很快就好,等会给苏棠端过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宋清羽问。 “没感觉,死不了。”苏棠撑着上身,拖着没有知觉的双腿,坐起来,宋清羽拿了枕头垫在他身后。 “今日吃过午饭再走吧。”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我还没有跟我爹娘说要走,希望你对我爹娘客气一点,要走的事,等吃过饭再讲,先不要扫兴。” 苏棠皱眉,宋清羽以为他不乐意,结果苏棠问了一句:“你昨夜是不是说,你见到我的时候,就派人给叶翎传信了?” 宋清羽点头:“是。在你回去之前,这两日他们应会就收到消息,知道你还活着。” “那就明日再走吧!”苏棠说。 宋清羽愣住了:“为何?”昨夜他说今日走,苏棠很生气,不乐意,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 “反正不是为了你这个小白脸儿!”苏棠给了宋清羽一个白眼。 大年初一,一家团圆的时候,若是宋清羽离开,想必他的爹娘会觉得难过吧。这是苏棠改主意的原因,为了温敏。 不过转念苏棠又想到一件事,压低声音问宋清羽:“话说,你现在的爹娘知不知道你的芯子其实不是宋……” 宋清羽面色一沉:“住口!苏棠,胡闹也要有个度!你若是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云尧和宋清羽的事,就是虞天以及她掌控的安乐楼做的。因为不是苏棠下的手,中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所以宋清羽可以不把苏棠当做敌人。但有些事有些人,是宋清羽的逆鳞,不能碰。 三个老人家之所以隐居在这里,就是因为那件事。 苏棠撇嘴:“激动什么?我就是问问你,你爹娘又不在这儿。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知道了!你娘厨艺肯定很不错,大过年的,我要吃肉!” 温敏送早饭过来,进门听到苏棠的声音就笑了:“好好好,今日有肉吃。不过你才醒来,身体虚弱,早饭给你煮了清淡的粥,先喝些粥垫垫。” “好,谢谢伯母。”苏棠瞬间乖巧。 “你能自己喝吗?不然伯母喂你。”温敏笑意温柔。 苏棠正想点头,宋清羽把碗和勺子拿了过去:“娘,我来。” “也好,娘这几日给小苏做了一身新衣服,今日过年呢,我去取过来,阿玥你帮他换上。”温敏话落出去了。 苏棠嘿嘿一笑:“咱娘真好。” 宋清羽很想把手里的粥盖在苏棠头上:“是我娘,谢谢。” “我们是兄弟嘛,一样的。”苏棠觉得挺开心,“赶紧的,喂我喝粥!饿死了饿死了!” “你手又没断,自己喝。”宋清羽把粥递给苏棠。 苏棠唉声叹气:“唉,我要跟伯母告状,某人欺负我这个残废。” 宋清羽怕苏棠这个神经病真喊温敏来,皱眉在床边坐下,舀了一勺粥,喂到他嘴边。 苏棠把粥喝完,温敏送了一套新衣服鞋袜过来。 这是宋清羽归家,温敏得知苏棠是他的朋友,又专门做的。因宋清羽说苏棠喜穿红衣,温敏就做了一身红色的锦袍,很精致。 温敏放下衣服就出去了,苏棠问宋清羽:“你不给老子洗个脚?” 宋清羽很想拍死苏棠:“昨日洗过了!你能闭嘴吗?” 宋清羽归家之前,宋茳每日会给苏棠擦拭身子,昏迷的苏棠让他想起当初活死人时期的宋清羽。 最近几日就是宋清羽给苏棠擦身子。所以他身上和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 宋清羽拽着苏棠,给他换衣服。里里外外都要换,脱光之后苏棠大咧咧地躺着,反正他不尴尬,谁尴尬谁知道。 换好了新衣服,穿好新鞋袜,苏棠双腿垂在床边坐着,靠在宋清羽肩头,抱着宋清羽的胳膊说:“阿羽,我想出去看看你的家。” 宋清羽无语,还是把苏棠背起来出了门。 先前下过几场雪,谷中银装素裹,如冰雪仙境。 苏棠吸了一口凉风,咳嗽两声,活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在苏棠的要求下,宋清羽背着他,在山谷里面走了一圈,还去看了苏棠漂进来的那个水潭。 然后,苏棠见到了薛氏和宋茳,以及云修。 苏棠跟云修是有过节的,云修的手臂就是苏棠砍的。但云修服用过逍遥丸,早已不记得过往了。见到苏棠,云修还客气地叫了一声“苏大哥”。 薛氏知情,但当初那件事,跟叶翎有关,固然一开始是苏棠找云修麻烦,但云修自己要负主要责任,他的手臂,是他让苏棠砍的。因此,便也真的过去了。 没有人提曾经的事,也没有人对苏棠态度不好,这样反倒是让他自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中午温敏和薛氏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佳肴。 “小苏,先喝碗汤。”温敏给苏棠盛了一碗汤。因为照顾他的身体,原本定下要做的汤,改成了现在这道更清淡些的。 苏棠坐在一个带靠背的椅子上,笑得那叫一个乖巧:“谢谢伯母。” 尝了一口,清清淡淡的味道,暖暖的很好喝,就是家里的味道。 苏棠竖起大拇指:“伯母的手艺是这个!” 温敏笑着给苏棠夹菜。 住在山谷里的日子宁静和乐,难得有客人来家里,苏棠绝对是上宾。 吃了一顿团圆饭,太阳出来了。 午时没风,苏棠靠在宋茳平日晒太阳的躺椅上面,舒服地眯着眼睛,温敏在旁边陪他说话,被他逗得笑不拢嘴。 “小苏你跟蒙家小姐可真是让人羡慕。”温敏笑着说,“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缘分来了挡不住的。不像我家阿羽,这些年,就没见他对哪个姑娘上过心,真是愁人。” 苏棠瞬间嘚瑟:“我跟我家媳妇儿,那绝对是命定的缘分。你们家阿羽吧,就是太矜持了,不好不好,男人要主动,才能娶上媳妇儿!他得跟我学!” “你们是兄弟,你要教教他。”温敏笑容满面地说。 苏棠拍了拍胸脯:“伯母放心!他的亲事包在我身上,保证完成任务!” 走近的宋清羽很想把苏棠扔出去。 大年初一,西凉城宁王府。 叶翎昨夜生产,太累了,醒转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睁开眼,就对上了南宫珩满是血丝的双眸。他还是回来时的装束,因为寸步不离地守着叶翎,没有离开过。 “小叶子,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饿不饿?”南宫珩问。 叶翎点头:“饿了。” 南宫珩没动,高喊一声:“小叶子饿了!” 很快,叶缨端着一盅炖得香浓的鸡汤上来了。看她气色,比昨日好很多。 “小妹,感觉怎么样?”叶缨问。 “挺好的。”叶翎被南宫珩抱着坐起来,靠在南宫珩身上。 南宫珩喂叶翎喝了一碗鸡汤,叶翎问孩子在哪儿。 “在下面,你睡着的时候,她吃了三回奶,现在睡了,要抱上来吗?”南宫珩问。 叶翎听到下面传来叶尘的声音,便微微摇头说:“让宝宝看妹妹吧,等她饿了再抱过来。” 叶尘一早起床,穿上了叶缨给他做的新衣裳,跑去大雪人那里玩了一会儿,认识了另外一个妹妹小傲月,吃了早饭,就开心地跑过来看妹妹了。 这会儿快到正午了,除了在准备饭菜的,其他人都在下面坐着。 晚晚在摇篮里睡,秦易小包子在隔壁摇篮里睡,叶尘和小傲月就趴在旁边看着。 “妹妹好爱睡呀!小叔叔也爱睡!”叶尘说。 “妹妹!叔叔!睡睡!”小傲月笑嘻嘻地说。 “什么时候妹妹和小叔叔才能跟我们一起玩儿呢?”叶尘问。 如意笑着说:“再过一年吧。” “那妹妹学会走路之前,我可以抱着她!”叶尘很有当哥哥的自觉。 过了一会儿,叶尘跑到蒙婧身边来,依偎在蒙婧身旁,笑得乖巧:“蒙姑姑,好开心呀,等小弟弟来了,我又可以当哥哥了!到时候,我就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叶尘昨夜才认识的蒙婧,但叶缨跟他说,蒙婧的丈夫苏棠为了救他出事了,让叶尘好好陪陪蒙婧。 蒙婧神色微怔,浅笑温柔,轻抚了一下叶尘的小脑袋:“还不知道是弟弟妹妹呢。” “我猜是弟弟!”这是叶尘的直觉,也是他的希望,他已经有两个妹妹了,现在想要弟弟。 蒙婧笑着点头:“好,希望是弟弟。”这也是苏棠的希望。 不过想到苏棠,蒙婧眸光黯然了些。 正在这时,开阳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出现在竹楼门口。 “属下有要事禀报!” 听到开阳的声音,秦徵开口让他进来。 蒙婧正有些神思不属,心里难过的时候,就听到开阳说:“宋公子派人传信来,苏公子被他父母所救,现在在他家中养伤,性命无碍!” 蒙婧神色一震,身子微微颤抖,瞬间泪流满面:“真的?他……他还活着?” 273.神经依旧,苏棠归家(二更) 冰月扶住蒙婧,让她坐下,握着她的手,神色欣喜:“蒙姐姐,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苏棠果然是个福大命大的!” 蒙婧喜极而泣,握着冰月的手,连连点头,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尘问报信之人:“哑爷爷呢?” 开阳回答:“太子殿下,哑叔在何处,目前尚不知晓。他跟苏公子分开了,只苏公子被宋家二老救起。” 据金渚交代,因他出手,苏棠中剧毒导致昏迷,哑奴第一时间给苏棠服下解毒药丸。哑奴受重伤,拽着苏棠坠河逃生。 苏棠没有大碍,说明当时的解毒药丸效果不错。但他跟哑奴在河里分开,哑奴的情况,怕比苏棠更糟糕些。 叶尘虽然高兴蒙婧不用再担惊受怕了,但想起依旧下落不明的哑奴,小脸上满是担忧。 二楼的南宫珩和叶翎都听到了下面的动静。 叶翎微微松了一口气:“就知道那个神经病命很大。也是真的巧,竟然被宋伯父他们救了。希望哑叔也早日平安回来吧。” 蒙婧若是没有怀孕,定是要亲自去接苏棠回来的。但她现在不能出门。 报信之人只说苏棠受伤,没有回来,想必是伤得不轻,得有人去接。 蒙璈站了起来:“我去走一趟,把他带回来。” 当初蒙璈跟着南宫珩去找楚明泽的时候,就答应蒙婧,跟苏棠一起好好回来。中间出了意外,但结果柳暗花明,蒙璈义不容辞。 蒙婧点头:“好。” 大年初一,本该阖家团圆,最不该的是分别。但蒙璈知道蒙婧的心情,苏棠早回来一分一秒,都是好的。 说走就走,蒙璈连午饭都没吃。 这回陪蒙璈出门的,是秦徵。因为如意怀孕生子,秦徵已经一年多没有离开过西凉城。南宫珩和叶翎中间遭遇许多事,他没有帮上什么忙。如今儿子已经生了,虽然不舍得大过年的跟如意和秦易母子分开,但他还是决定要去,如意很支持。 主要是不放心蒙璈一个人出门,怕再出什么危险,节外生枝。对家里,倒是不必担心,因为南宫珩回来了,叶翎“卸货”了。如今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叶缨和百里夙吩咐下去,负责搜查找人的,接下来只专注于寻找哑奴。 从除夕到初一,宁王府中不平静,但叶翎生女,叶尘归来,苏棠活着,总归来说,都是好消息。 蒙婧心中巨石放下,想着只要苏棠活着,哪怕伤了残了,只要还能回家来,就是最好的。 晚晚一饿就哭,被抱上来喂奶,叶翎的饭菜是叶缨端上来的。 见南宫珩不肯离开叶翎半步,叶缨把他的饭菜也端过来了。 孩子吃奶的时候,叶翎的感觉很复杂很奇妙。以前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此时此刻,一个小小的娇娇的人儿,依偎在她怀中,这种为人母的欢喜,一点一滴,涌出来,扩散到四肢百骸。让她觉得,昨夜的痛楚都是值得的。 初一中午的团圆饭,多了昨夜归来的人,又少了今日离开的人,但因为有孩子们在,依旧热闹而欢喜。 吃过饭,叶缨上来收拾。南宫珩在的时候,两个嬷嬷能避则避。 见叶翎眼神迷蒙,叶缨对南宫珩说:“小妹要睡觉,我守着,你去把自己收拾一下。” 南宫珩皱眉,不动不言语。 “阿珩,去吧,洗个热水澡,柜子里有新衣服,我想看你美美的。”叶翎对南宫珩说。 “好,等你睡了。”南宫珩微微点头。 一会儿叶翎睡着了,叶缨在旁边,南宫珩这才放开叶翎,起身,打开衣柜取了叶翎给他准备的新衣服,下楼去了。 南宫珩到对面竹楼方元的房间去,听叶翎的话,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新衣服,刮了胡子,梳好头发。 若说跟以前有什么不同,第一,明显瘦了许多,第二,不在叶翎身边时,他眸中没有光了,冷了许多。 都还记得曾经的南宫珩,像现在的苏棠那样欢脱外向,但又不像苏棠那样神经病。他总是开朗乐观,爱笑又温暖。让叶翎来说,南宫珩比苏棠可爱多了。 可每个人的现在,都是过去经历的总和。 南宫珩少年时,因为断情蛊发作,险些杀了南宫御,而后被关在东晋皇宫整整四年时间,并没有磨灭他骨子里的快乐温暖。 可这次,又是因为断情蛊,一年的时间,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叶翎身边,却不能感受她的感受,让她一个人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在这期间,他只是作为叶翎的麻烦存在。甚至在圆房,有孕,生孩子这些重要的事情上,南宫珩的心,都几乎全程缺席。 当年南宫珩没变,如今,他变了。 原因无他。少年时,他不曾伤害任何人,心中无愧,自己的孤独寂寥,终究可以消解。但如今,他伤害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心,无意,可就是事实。 过去一年的事情,一直在南宫珩脑海中来回盘旋,他对叶翎冷漠的一点一滴,彼时所有的无感,如今全都化成了刺向他自己心口的钢针。 想打死自己,是真的。 “阿珩?好了吗?”方元在外面叩门。 南宫珩回神,开了门,就见方元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肉汤面,笑容满面地进来了。 “快来,趁热吃!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的!”方元把面放下,叫南宫珩过来。 南宫珩过去这一个多月,几乎没怎么睡觉,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昨夜没吃饭,今日中午只吃了一点,这也是消瘦的主要原因。 方元见南宫珩不动,拉着他过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把筷子递到他手里:“阿珩,快吃吧!吃完了去陪小叶和晚晚!” 南宫珩慢慢地吃,思绪又飞了很远,想起他跟叶翎最初打交道,会真正产生交集,就是因为吃的。 一碗面吃完,南宫珩把汤都喝了,方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找小叶吧,好好休息一下,你现在看起来太累了。” 南宫珩微微点头,起身出去,飞身越过湖面,直接走窗户回了他和叶翎的房间。 叶缨见南宫珩回来,就下楼去了。其他人为了不打扰叶翎休息,吃过饭都聚到了如意的院子里,叶尘拉着小傲月在大雪人里面玩儿。 南宫珩脱了鞋子,上床去,躺在外侧,孩子在他和叶翎中间。他没有碰叶翎,只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因为有心事,南宫珩都没有发现,方元给他的肉汤面里面,放了安神药,是风不易的意思。南宫珩心中的弦绷得太紧了,再这样下去,容易出事。多休息一下,有好处。 叶翎醒来的时候,见南宫珩睡着,依旧眉头紧锁的样子,心中微叹,握住了他的手。 入夜时分,南宫珩才醒来,感觉头有些疼,叶翎又在给孩子喂奶。 “阿珩,你下去吃饭,吃完把宝宝带上来,我都好久没见他了。”叶翎“命令”南宫珩。叶翎自己已经吃过晚饭了,专属的月子餐。 南宫珩点头,下楼去,叶尘连忙叫他:“小姨父,来坐我这里!爹,你让让!” 百里夙默默地端着碗,让开叶尘身旁的一个位置,给南宫珩坐。 倒也没有人故意盯着南宫珩,逗他笑什么的。其他人说说笑笑,南宫珩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只叶尘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会认真听着,但不怎么开口。 吃过饭,叶缨牵着叶尘回去的路上,叶尘叹了一口气说:“小姨父不快乐了。” 叶缨只能说一句:“活着就好。” 正月初二这日,宋清羽背着苏棠,离开隐居之地,往西凉城而来。 苏棠有些抱歉,对宋清羽的父母。但他真的不想再等了,他想蒙婧。 苏棠打好腹稿,想跟温敏解释一下,结果宋清羽已经提前跟温敏说过了,温敏反倒安慰苏棠,说让他回到家里,好好疗伤,多休息。 于是,离开之前,苏棠跟温敏说了不止一次,等他的腿好了,他要带着蒙婧一起来看望温敏。 五日后。 傍晚时分,苏棠正靠在宋清羽背上啃鸡腿,突然察觉有人靠近,神色一凝,手中啃了几口的鸡腿朝着一个方向砸了过去:“什么人?滚出来!” 宋清羽拔剑,眼神戒备,把苏棠护在身后。 下一刻,蒙璈出现在苏棠视线中,苏棠有些惊讶,继而神色大喜:“小弟呀!你是来接你姐夫的吗?你是不是想死我了?” 秦徵笑着出现在蒙璈身后,看着苏棠说:“这小子,可真是皮实!” “前辈。”宋清羽收剑,拱手对秦徵行礼。 秦徵摆摆手:“不必,你家里都好吧?” 宋清羽点头:“都好。” “哈哈哈哈!小白脸儿你回家去吧,赶紧的,还来得及陪咱娘过上元节!我家小弟来接我了,我回去见媳妇儿!”苏棠开心地手舞……足没法儿蹈…… 宋清羽点头,对蒙璈说:“他的双腿冻坏了,不过想来小风会有办法的,快带他回去医治吧。” 蒙璈拱手:“多谢。” 宋清羽又跟秦徵聊了两句,就告辞离开了。 苏棠趴在蒙璈背上,冲着宋清羽挥手:“小白脸儿,我会想你的!” 宋清羽没有回头,这神经病,真是聒噪。以前南宫珩也爱笑爱闹,但一点儿都不烦人。苏棠经常烦人,明明他可以不烦人的,但他就是故意非要作。 “小弟,为什么姐姐没有亲自来接我?她不想我吗?”苏棠见到蒙璈,又开始得寸进尺,“我不想见你,只想见姐姐!” 蒙璈面无表情地说:“她来不了。” “为什么来不了?是不是叶翎那个混蛋没有照顾好我媳妇儿,让她受伤了?我找叶翎算账去!”苏棠开启胡思乱想胡说八道模式。 蒙璈拧眉:“你胡说什么?我姐有身孕了!” “你姐有身孕了跟我媳妇儿有什么关系……”苏棠脱口而出,话音没落,整个人都傻了! “你你你你你……你说……说什么?谁有身孕了?”苏棠瞪大眼睛看着蒙璈问。 “我姐。”蒙璈回答。 下一刻,苏棠一拳锤在了蒙璈肩膀上。他腿不能动,内力都还在,这一下,蒙璈没防备,直接被拍到了地上去! 苏棠也摔在了地上,激动地爬到蒙璈身上去,哈哈大笑:“什么你姐?是我媳妇儿!老子要当爹了!” 旁边看着的秦徵嘴角直抽抽,把苏棠从蒙璈身上提起来,无语地说:“看你这傻样儿!别闹腾了,你媳妇儿在家里等你,赶紧回去!” “对对对!”苏棠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小弟快过来!” 蒙璈过来,苏棠又趴在了他背上,伸手冲着蒙璈的屁股拍了一下:“出发喽!驾!” 正准备运起轻功飞身而起的蒙璈,全身一僵,一个趔趄,再次摔倒在地,很想拍死苏棠! “姓苏的,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蒙璈好气,这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神经病行为?简直是醉了! 苏棠摇头:“我本来想把你当你姐,亲一口的!我媳妇儿真棒!嘿嘿!” 秦徵一掌劈晕了苏棠:“这小子可真是烦人,他受伤了,需要好好休息。走!” 蒙璈终于感觉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秦徵和蒙璈带着苏棠,日夜兼程回西凉城去。 五日后。 蒙婧日盼夜盼,这天清早,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苏棠清醒着,见到蒙璈的时候他很兴奋,得知要当爹,他很激动,可当看见蒙婧的那一刻,他却哭了,抱着蒙婧,哭得像个孩子……哦不,像个傻子。 蒙婧也哭,俩人抱在一起,久别重逢泪千行。 “媳妇儿,我残了,你会抛弃我吗?”苏棠看着蒙婧问。 蒙婧泪眼朦胧地摇头。 苏棠也摇头:“你要说会。” 蒙婧点头,说了一个字:“会。” 苏棠流着泪,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但我不会给你机会的,哈哈!” 274.神经病欢乐多,娃娃亲成不成?(一更) “我儿子……嘿嘿!” “我要给他取名字……哈哈!” “就叫……苏小糖!糖果的糖!让他一辈子甜甜的,多好听!” 苏棠把脑袋贴在蒙婧肚子上,傻笑连连。 蒙婧抱着苏棠,破涕为笑:“相公,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儿子呢。不过尘儿说,他觉得是弟弟。” “那肯定是儿子!我的种我知道!”苏棠说。 “万一是女儿,相公不喜欢吗?”蒙婧必须要跟苏棠把这件事说清楚,不可以重男轻女。 “我当然是更喜欢女儿!”苏棠嘿嘿一笑,“儿子的任务,就是把我干闺女拐回来!如果这次是女儿,那接着生儿子,就是女大三抱金砖,哈哈哈哈!” 蒙婧哭笑不得:“这件事,阿珩和小叶怕不会同意的。” “那个鬼丫头都答应我了!她敢反悔?我死给她看!”苏棠摇头。 “相公,咱们晚点再说话,先去让小风给你看看腿吧。”蒙婧说。 “晚点再看,先亲个嘴吧!”苏棠说着,朝着蒙婧扑过来。 正好带着风不易走到门口的蒙璈,把里面苏棠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脸一黑,对风不易说:“先不用管他!神经病!” 快正午的时候,蒙婧才推着苏棠的轮椅出门来,她的气色好了很多,面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 这轮椅是十天前接到消息,得知苏棠活着,但腿伤了,叶翎吩咐专门给他准备的。 却说苏棠曾经在西凉城宁王府住过挺长时间,住的是牢房,上回离开跟他这次回来,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这个家的主人之一,苏棠瞬间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很爽。 “苏棠叔叔!”叶尘跑过来。 苏棠见叶尘,眼睛一亮:“你就是那个我本来要去救的小鬼吧!” “是啊!”叶尘笑容灿烂地点头,“谢谢苏叔叔!” “谢什么?我半路被人害了,都没救你,不用谢!等下次你再被抓走的时候,我一定救你!”苏棠一本正经地说。 蒙婧闻言,连忙捂住苏棠的嘴,对叶尘说:“你苏叔叔就喜欢开玩笑。” 叶尘嘿嘿一笑:“我知道!苏叔叔真幽默!” 叶尘话落跑走了,蒙婧放开苏棠:“相公,不要乱说话,不吉利的。” “啊?我只是说点心里话,那小鬼是个香饽饽,那种事,很可能还有下回啊!”苏棠说。 “没有!不准胡说!”蒙婧敲了一下苏棠的脑门儿。 “好嘛好嘛!”苏棠乖巧点头。 苏棠是专门过来看晚晚的。 一进竹楼,他就大吼了一声:“我闺女呢?” 楼上叶翎正在喝汤,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摔了。 孩子在南宫珩怀中,他面色微沉,就听叶翎说:“那神经病来了,把孩子抱下去给他瞧瞧。” 南宫珩抱着孩子下楼去,苏棠见南宫珩,嘿嘿一笑:“南宫老七,你之前都是装的吧?怎么说好就好了?” “苏棠!好好说话!”蒙婧真是哭笑不得,这人一回来,又闹腾个没完。 “怎么没把你舌头冻掉。”南宫珩面无表情地说。 “老子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老子,但什么都做不了的样子!哈哈哈哈!”苏棠一脸嘚瑟。 苏棠跟南宫珩,和如今的宋清羽,都是十几年前就相识,并且“交情”不浅的。当年苏棠想跟他们做朋友,结果又出事,没成功。 时隔多年,也算如愿以偿。过程是曲折离奇的,结果是越来越好的。因此,苏棠对南宫珩和宋清羽很特别,在他们面前,特别的嘴贱…… 苏棠眼巴巴地看着南宫珩怀中那个襁褓,南宫珩也没管苏棠的胡言乱语,抱着孩子过来,微微俯身给苏棠看了一眼。 真就一眼。 苏棠才刚看到晚晚粉雕玉琢的小脸,眼睛一亮,还没看清楚,下一眼,只能看得到南宫珩潇洒转身的背影了。 苏棠脸上的笑,和他伸出去的手,全都僵硬了。 “混蛋!把我闺女抱回来!老子还没看够呢!” 在苏棠的怒吼声中,南宫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轻哼了一声,他还治不了苏棠这个神经病?开玩笑! 蒙婧坐在旁边,一直在笑,觉得男人幼稚起来,真是跟孩子一样。 叶翎就听苏棠在下面乱喊乱叫,说要看他闺女。对此叶翎很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苏棠有一腿呢,这货真是脑子进水。 饶是周围吵吵闹闹,晚晚依旧睡得香甜。 南宫珩把她放在叶翎身旁,她小拳头微微握着,南宫珩小心翼翼地伸了一根手指进去,被晚晚软软的小手抓住。 然后,南宫珩对叶翎神色认真地说:“你让我把孩子给他看,我给他看过了。” 叶翎唇角微勾:“晚晚四个干爹,你最喜欢哪个?” 南宫珩摇头:“都不喜欢。我才是唯一的爹,他们想要孩子自己生去。” “阿珩,笑一个。”叶翎说。 南宫珩偏头,亲了叶翎一口,然后看着叶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这是如今夫妻俩的日常。 南宫珩刚回来的时候虽然表面如巍然不动的冰山,只是冷了些,但叶翎知道他情绪很不稳定,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他的冷,是在压制内心升腾的狂躁。 虽然男人成熟稳重些好,但叶翎还是喜欢原来在正事上面霸气果决,在家人面前跳脱欢乐的那个南宫珩。 不过,叶翎并不想逼他。 过去一年的经历累积起来的心伤,他需要时间来慢慢消解愈合,他在叶翎面前很温柔,很细心,很体贴,并不冷,事实上比之前更暖了,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对孩子也一样。 叶翎不能说希望原来的南宫珩立刻就回来,希望他的笑容如曾经一样明媚灿烂。因为这种话,对南宫珩来说并没有好处,只会给他更大的压力。 因为总体来说,南宫珩如今只是沉默了,不爱笑了而已,但他把叶翎和孩子捧在手心,对家里其他人也都有话必应,该做什么做什么,并不冷漠。 叶翎偶尔说,让南宫珩笑一个,他总要亲一下叶翎,然后再笑。 叶翎想,他这是需要吃点“糖”才能笑出来,有救。“糖”管够,等甜到了一定程度,心里自然就不苦了。 苏棠赖在下面不肯走,非要看晚晚抱晚晚。但他腿残了,上不了楼,叶翎在坐月子,南宫珩也不可能让别的男人上来,不方便。 叶翎没觉得聒噪,反倒挺喜欢家里热闹一些。因为之前很长时间的安静已经够了。 最后蒙璈过来,提起苏棠的轮椅就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苏棠没好气地问。 蒙璈面无表情地说:“姐夫,我带你去找小风,让他给你医治。” “我要先看我闺女!”苏棠大吼。 蒙璈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块布塞到了苏棠嘴里:“小风脾气不好,我这样做,是为了避免你说错话得罪他。” 苏棠气死了,瞪着蒙璈,说不出话来。 蒙婧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笑得很开心。她的小家,终于圆满了。 风不易给苏棠看了腿,说好在时间不算太长,还有救,但想要恢复如初,大概需要半年的时间。 “让他说话。”风不易一边给苏棠施针,一边说。 蒙璈拿出苏棠嘴里的布,苏棠喘了一口气,怒骂:“你这个混蛋!等老子好了一定好好修理你!” 话落,苏棠神色不满地看着风不易:“你不是神医吗?为什么需要那么久?一个月都不行?竟然需要半年?” “你再敢瞎叨叨我现在把你扔出去,你另请高明,行吗?”风不易冷声说。 苏棠瞬间蔫儿了,过了一会儿,又转头对蒙璈说:“我要看着我媳妇儿,不然我怕疼。” 风不易轻哼了一声:“腿都残了,不会疼,给我闭嘴!” 苏棠无语望天,南宫珩不让他看晚晚?该打!蒙璈堵他的嘴?该打!风不易不让他说话?该打!等他好了,要给这些人好看! 转念,苏棠嘿嘿一笑,他要当爹了,到时候让他家苏小糖,把南宫珩的宝贝女儿晚晚拐走!气死南宫珩! 风不易看着苏棠傻乐的样子,很无语,这神经病…… 蒙婧怀孕了,苏棠行动不便,于是他的小舅子蒙璈主动提出,他来照顾苏棠。 听起来挺好的,结果蒙璈做的第一件事是,给蒙婧的房里多放了一张床,说让苏棠跟蒙婧分床睡。 苏棠当时就怒了,怎么可能?山无棱天地合,都不能分床睡! 不过蒙婧倒是赞成的。苏棠的腿需要保护,她肚子里的孩子也需要保护,还是分开安全一点。 苏棠闹腾,最后风不易给他灌了药,让他不用想那种事了。苏棠只能要求蒙婧每晚睡觉前过来给他一个香吻,依旧甜蜜蜜。 回来的第二日,苏棠到地牢中,见到了金渚。 虽然苏棠腿残了,但想报复金渚,有的是办法。 只听地牢里鬼哭狼嚎,苏棠过了一个时辰才从里面出来,感觉神清气爽,又想起晚晚来了。 这回苏棠再过来,叶缨在,上去把晚晚抱下来给他看。 苏棠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襁褓,晚晚正好醒着,跟曾经的南宫珩一样,天生就很爱笑,眸子黑亮亮如宝石一般,看一眼就让人心都化了。 苏棠抱着晚晚傻乐,心想这个小鬼丫头比他想象的更漂亮,好想抱回家啊。 于是,苏棠更加坚定了要让他家苏小糖,把晚晚拐走的信念。 南宫珩下来抱孩子走的时候,苏棠不乐意,而且说有正事要跟南宫珩谈谈。 “说。”南宫珩坐在了苏棠对面。 苏棠轻咳两声,看着南宫珩说:“当初可是鬼丫头求我去救叶尘那个小鬼的,我媳妇儿还怀着身孕,我不得不跟她分开,现在还被搞成了残废,让我媳妇儿流了那么多的眼泪。我说这些,就是想说,鬼丫头当时说的,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必须兑现。” “你有什么要求?”这件事南宫珩听叶翎提过,叶翎一直很好奇苏棠想要什么。 苏棠低头,看着怀中的晚晚,嘿嘿一笑说:“让我儿子苏小糖,跟晚晚宝贝订个娃娃亲!”这样以后这小鬼丫头就是他家的人了,咩哈哈! 南宫珩闻言,只说了两个字:“做梦。” “南宫老七,你讲讲道理好不好?这是你媳妇儿答应我的,晚晚是你媳妇儿生的,我不是跟你商量,只是通知你!”苏棠看着南宫珩说,“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们竟然要出尔反尔,翻脸不认人吗?今儿你要是不答应,我死给你看!” 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蒙婧这胎未必生儿子。” “下一胎是儿子也一样!”苏棠说。 “信守承诺,合情合理。”南宫珩看着苏棠说。 苏棠瞬间开心:“这还差不多!” “不过,”南宫珩起身,朝着苏棠走过来,神色淡淡地说,“你当初跟小叶子说的是,若你把宝宝救回来,小叶子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你忘了前面半句话,我们可没忘。你根本没有做到,还有脸来抢我女儿?” 苏棠神色一僵,南宫珩把晚晚抱了过去,伸手抽了一下苏棠的后脑勺,把他拍到了一边儿去,轻哼了一声说:“听好了,让你儿子苏小糖以后离我女儿远一点,不然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话落,南宫珩抱着晚晚扬长而去。 苏棠要气死了!握拳锤了一下桌子,又抽了自己一巴掌:“坏了坏了!这下不仅娃娃亲没了,那混蛋还把我儿子当成了重点盯防对象!苏小糖,爹对不起你啊……” 275.哑叔归家,清羽暴露(二更) 关于苏棠试图让他尚未出生,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儿子苏小糖跟全家人的宝贝晚晚小姑娘订娃娃亲的事情,一传开,从老到小,无一不反对。 理智的反对是说:娃娃亲本身就不对。现在不可能预知两个孩子长大后是什么性格,合不合适,不管他们的意愿,硬凑在一起,不好不好。 非理智的反对是说:让苏棠这个神经病给晚晚当公爹?不可能不可能! 蒙婧看苏棠回来垂头丧气,笑着安慰他:“没关系的,不订娃娃亲,晚晚也是我们的宝贝呀!” “那不一样。”苏棠摇头,“小鬼丫头有一个亲爹,一个亲姨父,一个亲舅舅,四个干爹,我才排老几?啊啊啊啊!好不甘心啊!下一次!下一次鬼丫头再有求我的事,我一定让她答应!” 蒙婧哭笑不得:“一家人,什么求不求的,不要闹了。” “不过小鬼丫头长得可真好看!嘿嘿!我不仅要当她干爹,还要当她师父!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苏棠瞬间想到了新的点子。 等下次全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苏棠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又被南宫珩怼回去了:“我女儿不需要一个神经病当师父。” 但苏棠决定了,就要当,不让他当,那就硬当!走着瞧! 娃娃亲可以没有,但他等儿子苏小糖出生了,从小就要教他追求晚晚。南宫珩说要揍苏小糖,不过是随口之言,他怎么可能打孩子?那还是人吗?就这么办! 随着叶尘和苏棠相继归家,家里比原来可热闹多了。 眼看上元节就要到了,百里夙一家也没有回宫的打算。主要在于叶尘。怕他再被人盯上,所以他一定要留在宁王府才是最安全的,明氏舍不得孙子,不愿回宫,叶缨不想跟儿子分开,百里夙更是当了甩手掌柜,政事都让他的替身天枢来处理。 正月十四,南宫珩和风不易,时隔很久,单独坐在一起聊天。 是风不易主动过来找南宫珩的,有话要说。 “对不起。”风不易张口先道歉,“以往你问过我家里的人,我不想说。你想去我家玩儿,我不肯。因为我自己不喜欢那个地方,不想提。若是我早带你去,你说不定就能发现不对。” 南宫珩神色淡淡地摇头:“即便你早带我去,我也见不到你爷爷,你说过,他一直都在闭关修炼。” “可……哑叔到现在下落不明,我感觉自己像个罪人。什么前朝皇族后裔?真是可笑至极。那个皇族是因为掌权者荒淫无度,昏庸无道,导致民不聊生,才被人推翻政权,改朝换代的。早已是历史了,还想光复前朝?真是痴人说梦!”风不易说。 南宫珩是风不易最信任的兄弟,没有之一。有些话,他只能对南宫珩说。 “所以,你爷爷想的不是光复前朝,只是得到天下,因为他认为,这天下原本该是他的,他不甘平庸,一定要拿回来。”南宫珩说。 风渊想的是前朝?想的是列祖列宗吗?都没有。只是他满足他自己的野心罢了。 “我跟你说风渊的老巢在何处,有用吗?”风不易问。 “没用。你知道的那个家,不会是他真正的老巢,你连他的属下,都只认识一个金渚,但定然还有很多。”南宫珩说,“金渚和元烁已经交代风渊真正的老巢在何处,不过事到如今,怕也没用了。” “为何?”风不易皱眉。 “他让金渚再次回来,是为了我们房间放的那个破花瓶,那上面有他们寻找的前朝皇室藏宝图的一半。小叶子本来做好准备,等风渊再来寻你,可半月过去,他没有出现,就不会再出现了。他应该意识到,金渚出事了。”南宫珩说。 “那个破花瓶竟然是……”风不易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中间诸多巧合。”南宫珩说。元烁全都交代了,花瓶是怎么从林家村到京城,又进了宁王府的。 “那现在怎么办?”风不易拧眉,“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要对付风渊,只能我出手,但我现在不想离开小叶子。若想找到楚明泽,只能苏棠出马,但他现在腿残了。”南宫珩说。 风不易叹气。叶翎还没出月子,孩子那么小,南宫珩肯定不能出去,而且他出去也找不到风渊在何处,没有意义。苏棠现在也没法找楚明泽,他的腿其实情况很严重,想要基本恢复,至少都要三个月,完全恢复如初,得半年。 “那暂时,以静制动吧,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风不易摇头。风渊已经找不到,能找到的楚明泽没法找。 翌日就是上元节。 叶翎出月子得正月底,如今才半个月,她自己觉得没事了,但叶缨很坚持。中间叶翎想要洗个头发,南宫珩都不让,照旧天天抱着叶翎睡。 晚晚小姑娘一天一个样,渐渐长开一点,虽然五官更像南宫珩,但小脸上还是能看出几分叶翎的影子。 上元节夜,全家人吃过晚饭,南宫珩抱着孩子上楼,叶翎就说,让他带着叶尘去看花灯。 现在外面不太安全,尤其是叶尘。百里夙都不敢随意带着他出门,最稳妥的只能南宫珩去。 “好。”南宫珩点头。 于是,南宫珩给自己和叶尘都做了易容之后,就带着他出门去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 叶尘特别开心。他正是爱玩的年纪,但懂事地没有闹着要出去,没想到南宫珩主动说,要带他去玩儿,让他给妹妹买花灯回来。 叶尘骑在南宫珩脖子上,南宫珩拉着他的手,走进了人群之中。 看到一盏上面画着月牙的小花灯,叶尘说要买回去给月儿妹妹。又看到一盏小狼花灯,说要买回去给秦易小叔叔。 从街头走到街尾,看过了所有的花灯,有不少漂亮的,精致的,可叶尘总觉得,没有一盏配得上晚晚妹妹,都不够特别。 玩儿了一圈,南宫珩带着叶尘回来,叶尘先把花灯给小傲月送过去。她已经睡了,完颜幽接下,表示了谢意,把花灯挂在床边。秦易的那一盏,秦徵接了,很喜欢。 然后,南宫珩带着叶尘,坐在竹楼一楼,找来材料,打算亲手做一盏。 虽然晚晚现在才半个月大,什么都不懂,但南宫珩不管,他家女儿就要最好的,叶尘也不管,他家妹妹就要最特别的。 一大一小两人在灯下忙活了许久,做了一盏小小的花灯,乍看不起眼,点亮之后,像是星光坠落,点点闪烁,美极了。 因为叶尘说,妹妹叫晚晚,晚上当然要有星星的。 南宫珩牵着叶尘上楼来,轻手轻脚,把那盏星星花灯挂在床边的架子上,叶尘看着睡得香甜的晚晚,笑得很灿烂。 南宫珩送叶尘回百里夙和叶缨那儿去,叶尘趴在南宫珩怀中说:“小姨父,要是哑爷爷在家,那就最好了。” 南宫珩轻轻拍了拍叶尘的背:“会回来的。” “哑爷爷会死吗?”叶尘问。 “人都会死的。”南宫珩说。 “可是我不想哑爷爷死,我想他回家。”叶尘声音闷闷的。 南宫珩没再说什么。 上元节后,又过了三日,沿西漠河盼搜寻哑奴的人,终于有了发现。 百里夙和叶缨接到禀报后,没有耽搁,亲自带着人找了过去。 在西漠河经过某个山谷中的一段,距离哑奴出事的地方不远的山里,有一家猎户,祖孙俩相依为命,因为住得位置很隐蔽,搜查了几圈才找到那里去。 哑奴是被老猎户的孙子去河里取水的时候发现的,就带回了家里去。 当时也快死了,但哑奴自己贴身藏了个药瓶,被救起的时候还在身上。 那对祖孙没有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把那个药瓶里面唯一的一颗药丸给哑奴吃了,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是药还是毒。 结果,哑奴就那样活了下来。虽然始终没有醒过来,但一直都有气。猎户祖孙心善,一直留着他在家里。 哑奴看起来不像是个贵人,被救起的时候,破损的衣物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所以,皇室派的人找到猎户家里时,那对祖孙都吓了一大跳。 不过叶缨吩咐过,不准伤人。 猎户家被围了起来,派人禀报百里夙和叶缨,并没有直接带哑奴回去,因为他看起来情况不太好,怕路上经不起折腾,再出了事。 那个地方距离西凉城并不是很远,百里夙和叶缨日夜兼程赶到,那对祖孙听到一声“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都给吓跪了。 叶缨去给哑奴把脉,看他的伤,比苏棠可严重多了。是服用了保命的药物,才撑到现在。而那颗药,是当初风不易最开始给叶翎和南宫珩准备的新婚礼物之一,因为叶缨先成亲,风不易就把他准备好的药物作为礼物,全都送给了叶缨,叶缨又转赠给哑奴的。 叶缨重新把哑奴的伤好好处理了一下,给他服了药,施了针,他还没醒来,但性命是无碍的。 百里夙安排了车马,他亲自抱着哑奴放进马车里,叶缨向那对祖孙道谢,给了他们一笔钱作为报酬。 一路上百里夙和叶缨悉心照料,带着哑奴回到宁王府的时候,他的气色有好转,脉象也平稳了许多。 “哑爷爷!”叶尘飞也似地冲了过来。 哑奴躺在床上,眉目安详,像是睡着了,枯瘦的手垂在身侧。 叶尘拉住哑奴的手,转头问叶缨:“娘,哑爷爷什么时候醒呀?” “再让你小风叔叔给他看看,应该不会很久。”叶缨说。百里夙已经去请风不易了。 风不易来给哑奴看,说叶缨的医治都是正确且有效的,接下来需要继续用药,每天施针,他预计一个月之内可以苏醒。 叶尘这下真的高兴起来:“太好了!” 风不易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一直觉得,苏棠和哑奴出事,他要负责任,如今不论如何,他们都还活着回到家来,事情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苏棠坐在轮椅上,被蒙璈推着,专门过来看望哑奴。 “你这老头,救了我的命知不知道?等你醒了,以后我儿子也管你叫爷爷!”苏棠看着哑奴说。 当时的情况,金渚给哑奴和苏棠的水囊里都下了毒,若他们同时喝水,两人必死无疑。是因为哑奴正好没有喝水,才有了一线生机,而他当时第一时间给苏棠喂了解毒药丸,也是苏棠能活下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护着苏棠,一心逃命,哑奴才会受重伤。否则以他的实力,就算受伤,想要从金渚手中活着逃走,并不难。 终于团圆,一切事情似乎都在好转。 叶翎始终相信,好人会有好报的。哑奴能活着回来就是如此。至于苏棠,属于“神经病命很大”系列。 叶翎唯一觉得“遗憾”的是,她的陷阱都准备好了,可风渊并没有再出现。想抓到他,怕是很难了。即便有金渚和元烁在手,但据他们交代,风渊如今神功大成,实力十分恐怖,而且手下如金渚和元烁这样的高手还有很多。正面交手,绝对不是叶翎和南宫珩这帮人可以抗衡的。 苏棠残疾,也导致寻找楚明泽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让现在残废且有个怀孕的媳妇儿的苏棠再跟着出去寻找楚明泽,太不人道了,他也不可能答应。 “媳妇儿,救我的伯母是个超级好的人,等你生了,我们带着孩子去看她!”苏棠对蒙婧说。 蒙婧听苏棠说起过,是宋清羽的母亲温敏,对苏棠特别好。她微笑点头说:“好。” 此时,在西夏和南宋交界地带的神秘山谷中,情况并不好。 宋清羽初二出发去送苏棠,上元节之前就回来了。 谷中跟外面的湖连接的水潭边,温敏和薛氏种了一片菜地,方便浇水。过了个冬天,还有一小片绿油油的菠菜。 这日天气不错,温敏让宋清羽去摘几棵菠菜,中午做饭用。 宋清羽还没靠近水潭,就看到有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水潭边,浑身湿漉漉的。 宋清羽神色大变,那人转头过来,面容苍老,须发花白,面上带着阴恻恻的笑:“老夫风渊,你的朋友风不易的祖父。” 宋清羽心中一沉!风渊是什么人,他这儿已经接到消息了,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人竟然找到了他们隐居的地方! “云尧?”风渊看着宋清羽冷笑,“你没有忘了自己是谁吧?哦对了,我是从西凉城跟踪蒙璈和秦徵,然后又跟踪你,被你带回来的。见你跳进湖里没了影子,我找到进来的路,花了好几天。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啊。你把宋清羽的父母藏在这儿,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你霸占了他们儿子的身体吧?” 宋清羽拳头紧握,告诉自己要冷静,他根本不是这个老家伙的对手,不能轻举妄动。 “你想做什么?”宋清羽冷声问。 “我想跟你现在的爹娘好好聊聊,不过想必你不乐意。我倒也不想伤害他们,但你应该知道,若我动手,这个美丽的地方,很快就会没有活物,包括你,和你的父母,不信,你可以试试。他们能不能活着,你的秘密能不能保守住,要看你怎么做了。”风渊冷笑连连。 温敏出现在不远处,宋清羽的心提了起来。 见到有陌生人,温敏愣了一下:“阿羽,这位是……” “老夫是奉命从西凉城过来,有些事要告诉宋公子。”风渊语气客气。 温敏微笑:“是小叶派来的人啊,你们聊。” 温敏话落,不疑有他,转身回去了。 风渊看着温敏的背影,幽幽地说:“多么温柔又善良的母亲啊,云尧你命好,可人家真正的儿子,魂飞魄散了。” “你想要什么?”宋清羽压低声音,冷声问。 风渊笑了:“这要好好想想。老夫饿了,听说你娘厨艺不错,我远道而来,你好好表现,若是让你爹娘察觉什么,若你敢轻举妄动,一定会后悔的,哈哈哈哈!” 276.他要什么(一更) “娘,这是风老前辈,小风的祖父。”宋清羽微笑,跟温敏介绍。 温敏有些惊讶:“原来是小风的祖父,真是怠慢了!快请坐!风老可是有个好孙子啊,小风当初救了我们家阿羽的,是医术方面的天才!” 风渊笑得爽朗:“小风儿跟阿羽是兄弟,应该的。别的不说,医术方面,我这个当祖父的,也很佩服小风儿啊!” 温敏笑容满面:“阿羽,你快陪着风老喝杯茶,娘去准备饭菜。” “听小风儿说宋夫人厨艺了得,老夫今日可有口福了!”风渊笑着说。 温敏快步出去了,宋清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风渊端起温敏给他倒的茶,拿在手中,扫视了一下简洁雅致的小厅,微微点头说:“可真是个世外桃源,老夫很羡慕你们一家和睦,宁静喜乐。老夫也想享受天伦之乐,可惜啊,老夫的孙子一心向着你们,竟然连祖宗都不认了。” 宋清羽沉默不语,风渊冷笑:“放心,老夫也不忍心伤害你这么善良的父母,不过,前提是,你好好表现,否则……” 风渊话音未落,宋茳脚步匆匆地进门,一见风渊,就行了个大礼。 因为风渊是风不易的祖父,所以宋茳和温敏夫妇对他都很敬重。风渊也是个会演戏的,谎话张口就来,故事编得天衣无缝。 中午时,温敏和薛氏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宋茳还拿出了他珍藏的好酒,盛情款待贵客风渊。 宋清羽全程作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 饭桌上,风渊和宋茳推杯换盏,聊得很投契。 风渊还数次夸赞温敏和薛氏饭菜做得极好,说自从他儿子儿媳过世之后,家中没个女人,他都很多年没有吃到过如此舒心可口的家常菜了。 而风渊已经清楚明确地告诉宋清羽,他知道这谷里有多少个护卫,每一个藏身在何处,若是宋清羽敢让人跑去给叶翎和南宫珩通风报信,少一个人,他就把其他的全都杀光! 吃过饭,风渊起身告辞,说西凉城那边等着他回去。 宋清羽微笑着对家里人说:“爹,娘,风老前辈是小叶专门派来叫我到西凉城去的,有要事相商,我要离开一段日子。” “既是小叶找你,那你赶快去吧。”温敏对宋清羽说,“娘给你收拾行李,还有给尘儿和晚晚的礼物,你帮忙捎过去。” 宋清羽点头:“好。” 温敏给宋清羽收拾出一个包袱装行李,另外一个包袱装的是他们给叶尘和晚晚准备的礼物。隐居在山谷中,东西都不是买来的,是温敏和薛氏给叶尘和晚晚亲手做的漂亮的小衣服。 风渊还主动帮宋清羽拿了一个包袱。 “我们家阿羽,就拜托风老多多关照了。”温敏很诚恳地对风渊说。 风渊哈哈笑笑:“那是当然!他是小风的好兄弟,跟阿珩一样,跟我孙子没差的!放心!” 目送风渊和宋清羽离开,薛氏微微蹙眉,总感觉宋清羽似乎有些不安…… “希望西凉城那边一切安好吧。”作为母亲,温敏其实也感觉到了。 但两个当娘的,都认为可能是风渊带来了什么坏消息,像上次叶尘被抓走那样,因此宋清羽有些不安,却不想表现出来,让她们担忧。 殊不知,此时到了山谷外面,进了一片树林之后,风渊和宋清羽之间的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 “老夫的人,会在这里保护你的家人。”风渊看着宋清羽冷笑,“放心,每一个的实力,都不比你差,你爹娘绝对是安全的。前提是,老夫心情好。若是心情不好,老夫将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心’告诉宋茳夫妇,他们的儿子,到底遭遇了什么。你不仅霸占了宋清羽的身体,还霸占了他爹娘无尽的疼爱,很享受吧?但这份享受,是要付出代价的!若是老夫心情更不好,那就只能对不起了,先拿谁开刀好呢?你那个缺了一条胳膊的亲弟弟如何?反正他已经是个废物了!” 风渊满脸都写着得意。 除夕夜,风渊躲在宁王府外,亲眼看着叶尘被带了回来,就知道,金渚完了。就算在那之前没有暴露,叶尘在半月岛见过金渚,亲耳听到金渚跟楚明泽的对话,他一回来,金渚也必然会暴露。 而后,风渊有些一筹莫展。 元烁被抓,若说还没有出卖他。等金渚露馅,不需要交代什么,叶翎和南宫珩就知道风渊是怎么回事了。 因此,风渊很清楚,他再进宁王府去找风不易,等待他的一定是天罗地网。可藏宝图在宁王府,蛊王宿主在宁王府,楚明泽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他想要做的事情,不知该如何继续。 于是,风渊选择日日夜夜盯着宁王府,等待机会。 风渊等到的,就是宁王府接到苏棠活着的消息后,秦徵和蒙璈离开,前去接苏棠。 风渊不知道秦徵和蒙璈要做什么,他一直隐在暗中,保持安全距离跟着。他的实力远在蒙璈之上,比秦徵都更胜一筹,小心些,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然后,风渊见到了宋清羽和苏棠。 苏棠还活着,风渊并未管他。在宋清羽把苏棠交给蒙璈之后,返程回家,风渊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终于,等到了一个他想要的好机会。 被叶翎和南宫珩安排在神秘山谷隐居的宋家人,薛氏,都是跟叶翎有直接关系的长辈,还有比这更好的人质吗? 终于潜入山谷,见到宋清羽的时候,风渊简直想仰天长笑!因为他接下来,可以为所欲为了! 风渊狂傲,宋清羽越发冷静。 “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不要动他们,那对你没好处。”宋清羽看着风渊冷声说。 “好说。现在,就跟着老夫到西凉城去,会会你的朋友们吧!”风渊冷笑。 西凉城,宁王府。 哑奴已归来数日,但尚未苏醒。 这日阳光和暖,叶尘推着一个可爱的婴儿车,从竹楼里面出来,里面躺着的是正在睡觉的晚晚。 到哑奴的房间门口,叶尘把小车抬起来,过了门槛,到哑奴床边,见晚晚还在睡,笑嘻嘻地说:“妹妹你可真爱睡觉!” 叶尘趴在哑奴床边,握住哑奴的手,跟他说话:“哑爷爷,我带妹妹来看你了,她叫晚晚,我起的名字,好听吧?妹妹好可爱的,哑爷爷肯定会喜欢,到时候我们去闯荡江湖,也带上妹妹,小姨若是不同意的话,咱们偷偷地离家出走,嘿嘿!” “你小姨父听见了。”南宫珩走了进来。 叶尘捂住小嘴:“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南宫珩把叶尘拎起来:“带你妹妹出去玩儿。” “为什么呢?我还想跟哑爷爷说话呢!”叶尘反问。 “该施针了。”南宫珩说。 “哦,好。”叶尘被南宫珩放在地上,就推着晚晚的小车出去了,没有回头,对南宫珩说,“小姨父要快快把哑爷爷救醒哦!” 这两天风不易在研究一种新药,给哑奴医治的事情南宫珩接手了,一来就听见叶尘说要带晚晚离家出走。 给哑奴施针过后,南宫珩再次把脉,觉得他近日应该会苏醒,已经没有大碍了。 因哑奴是在坠河之后没多久就被救起来的,所以除了伤口之外,四肢并未被冻坏。苏棠在河里漂了很久很远,双腿被冻坏了。哑奴伤得更重,但苏棠的腿更麻烦些。 正月底,天气转暖。 叶翎被捂了快一个月,感觉自己要发霉了,阳光好的时候,南宫珩才肯把窗户开半扇,稍微透透气。 因为要哺乳,叶翎每天吃的食物营养丰富,量也不小,保证娃娃能有足够的粮食。 这日叶翎问南宫珩,她是不是胖了,南宫珩捏了一下叶翎的小脸,凑过来亲了一口说:“没胖,更美了。” 都说生女儿皮肤会变好,叶翎怀孕的时候就发现这是真的,生了之后,皮肤更是像剥了壳的鸡蛋,白皙滑嫩,南宫珩觉得手感好极了。 正月的最后一天,叶翎出月子了。 一大早,南宫珩给叶翎准备好热水,伺候她沐浴。 叶翎进了浴桶,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不能蹦蹦跳跳,不能打架动武,她现在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很想出去狂奔三天三夜,暴揍各种人渣。 南宫珩看着水面若隐若现的春光,眸光幽深,脑海中浮现出他和叶翎当初神奇的洞房花烛夜,他被叶翎绑在床上,然后…… 曾经没有的感受,如今全都回来了,重温很多遍,很想再来一回。 一滴鼻血滴落在浴桶中,叶翎回头,见南宫珩有些尴尬的样子,乐不可支,柔声说:“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南宫珩深吸一口气,故作严肃地说:“现在还不行,等……下个月吧!” 叶翎才出月子,南宫珩不想伤了她,虽然很想……了她。 “下个月干什么?”叶翎明知故问。 南宫珩俯身,在叶翎耳边声音低沉地说了两个字。 叶翎面色微红:“讨厌!” 什么冰山?南宫珩这分明是变成了个闷骚男!不过,运动有助于身心健康,叶翎觉得,可以有。 洗过澡,换上新衣裳,下楼去。 叶尘眼睛一亮:“小姨好美哦!” 叶翎原本就是绝色柔媚的长相,如今当了娘,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却又不失少女的清纯,看起来当真是艳光逼人。方才南宫珩本想吻一下,结果差点没有把持住。 “宝宝,我跟你娘,谁更美?”叶翎笑着把叶尘抱起来。 叶尘小脸认真:“当然是小姨更美啦!” “因为你娘不在这儿?”叶翎反问。 叶尘嘿嘿一笑:“小姨真懂我。” “那若是你娘在这儿呢?”叶翎问。 叶尘想了想说:“那我要说,妹妹最美,天下第一!” “宝宝你学坏了。”叶翎捏了一下叶尘的小鼻子。 叶尘一本正经:“都是小姨教得好。” 正在这时,苏棠自己推着轮椅进来了,一见叶翎,来了一句:“鬼丫头,你胖了!” 叶翎给了苏棠一个白眼:“我觉得我家女儿的干爹太多了,某些人不配,从现在开始……” 苏棠瞬间变脸:“鬼丫头,你怎么变得更美了?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啊!怪不得晚晚宝贝长得这么好看!” “若不是你残废了,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叶翎抱着叶尘坐下,她现在超级想打架。 “等老子站起来了,咱们练练!看谁满地找牙!”苏棠也早想跟叶翎好好打一场,“不是你让人叫我过来的,干嘛?” “看看楚明泽是不是还活着。”叶翎说。 苏棠没好气地说:“死了!我咒他不得好死!” “别贫了,快点儿!”叶翎告诉自己,不能欺负残疾人,不然的话,她跟苏棠只用拳头来说话。 楚明泽还活着,这是必然的。叶翎说让苏棠看的,是楚明泽原本的身子,是不是还活着。因为三个月前,楚明泽得到了叶尘的血,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就是转生蛊成功的日子。若他摆脱了原本的身体,接下来,怕是真的找不到了。 而这个想要验证很简单,用楚明泽的心头血养的蛊,就在苏棠肩膀上,若是蝴蝶还在,楚明泽就活着,若是不在了,就说明,楚明泽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反正今早还在。”苏棠说着,扯了一下衣服,又很快拉上,“在!” “这几天注意点儿,若是有情况,记得告诉我。”叶翎说。虽然暂时做不了什么。 今日晚晚满月,阖府欢庆。 叶翎除了要哺乳不能喝酒之外,其他的感觉都很不错,身心轻松舒畅。 晚晚的三个干爹,蒙璈、风不易和苏棠都在。 其乐融融时,第四个干爹出现,叶翎和南宫珩都有些意外。 “来得还不晚,赶上了晚晚的满月酒。”风不易笑着对宋清羽举杯。 “嗯。”宋清羽神色如常,抱了抱晚晚,把他家人准备的礼物放下,然后对南宫珩和叶翎说,让他们出来一下。 “小风,你也来。”宋清羽对风不易说。 风不易皱眉,搞什么?神秘兮兮的。 站在湖边,叶翎蹙眉问宋清羽:“发生什么事了?” “是风渊让我来的。”宋清羽面色沉沉,“我家里人都在他手里。” 风不易神色一僵:“他……可恶!伯父伯母都没事吧?” “暂时没事。但应该已经被他转移到别处去了,我不敢轻举妄动。”宋清羽说。 “他要什么?”南宫珩冷声问。 “藏宝图花瓶,楚明泽所在,虞澍,尘儿,小风跟他下跪道歉,以及,”宋清羽拧眉说,“阿珩的右手。” 277.让他见鬼去吧(二更) “他怎么不上天?”叶翎面色一沉。 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他大概以为,自己是天。” 风不易面色铁青:“他在哪儿?我去找他!他想对你们做什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有种他就把我杀了,断子绝孙!” 叶翎拍了拍风不易的肩膀:“小风风,先别激动,你是否确定风渊没有私生子,或者私生孙子?若是有,以他的秉性,杀你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风不易瞪了叶翎一眼:“我怎么知道?” “所以,不要慌,不要乱。记住一个原则,被敌人抓走重要人质的情况下,若是被牵着鼻子走,最后一定是满盘皆输,想要扭转局面,必须出其不意,打乱他的计划!”叶翎若有所思。 人质这种情况,如楚明泽抓到叶尘,如风渊抓到温敏,都会让他们有种,就此可以为所欲为的得意。 当然,若是叶翎这方关心则乱,因为人质,畏手畏脚,完全被对方压制住,那最后会失去一切,包括人质的性命。因为某些贱人是不懂什么叫做公平交易的,你让一寸,他会进一尺,有恃无恐,便会越来越猖狂。 因此,必须以在交易之外想办法营救人质为中心,以打乱对方计划为手段,来进行下面的事。 “小叶你说怎么做?”风不易问,“有需要用我的,尽管说,生死在所不惜!” “小风风你挺义气,不过别动不动死啊死的,先一边儿去!”叶翎一巴掌把风不易拍到了南宫珩身上,南宫珩又把他拍到了一边儿去。 而后,叶翎问宋清羽:“你离开的时候,伯母他们都还在谷中?” “是,风渊声称派了人看守,说他的人,每一个实力都不在我之下。”宋清羽脸色难看。 “虽然对风渊来说,最稳妥的是把伯母他们转移,关到一个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但这么短的时间,他跟你一起离开的,有一种可能,就是人还在那边。看样子,风渊对他手下的高手实力十分自信。”叶翎说。 “他要求,今日之内,把他要的东西和人带过去,否则他会下令,让他的属下告诉我爹娘那件事。”宋清羽握着拳头说。 “那个破花瓶,给他无妨。要楚明泽所在,我们并不知道,等于要把苏棠交给他,不可能。虞澍那个老贱人交出去,倒也无所谓。想要尘儿,白日做梦!至于要小风风给他下跪道歉……小风风,你怎么看?”叶翎问。 风不易冷哼了一声:“让他见鬼去吧!” “嗯,所以让小风风下跪道歉,等于灵异事件。最后一件事,要我男人的右手?没别的,我不同意!”叶翎轻哼了一声,“他的条件很多,我们只可能给他花瓶和虞澍,别的都没戏。既然如此,那就什么都不给!” “伯父伯母怎么办?万一真让他们知道那件事,就坏了!”风不易拧眉说。 叶翎看着宋清羽神色不安的样子,对他说:“清羽,你不要回去向风渊复命了。” 宋清羽皱眉:“那就什么都不做吗?”他现在脑子很乱,心里很慌,一想到家里人,就恨不得撕了风渊! 叶翎摇头:“当然不是什么都不做,我们必须要救伯父伯母,但拒绝按照风渊的套路来,才是真的安全。清羽你不是说,当初他跟踪你,才找到了那处隐居之地吗?如今,我们尚且无法确定你家人是否还在那里,因此,可以用一招,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什么意思?”风不易不解。 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清羽不回去,风渊会怎么想?” 风不易若有所思:“他会想,我们不打算答应他的条件,选择第一时间回那个山谷去救人。” “他不管给属下下令,还是自己去做某些事,跟我们找过去的时间,几乎是等同的,就看谁速度快。当初他跟踪清羽找到的隐居山谷,这回,他计划被打乱,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会选择去见清羽的父母,甚至是抓一个人质过来,再不济也是派人过去。这一次,我们暗中跟过去。”南宫珩说。 风不易眼睛一亮:“对啊!不管伯母他们是不是还在那个山谷,只要跟着风渊或者他的属下,就能找到人在哪儿!到时候还废什么话,直接救人就是!” “今夜子时,风渊在西漠河上等我。”宋清羽握着拳头说。 水上是个好地方,进可攻退可守。 “让他自己在水里玩儿,咱们不奉陪。”叶翎轻哼了一声。 “现在距离子时还有半日时间,为了稳妥起见,先派人出发,前往那座山谷。假如人还在,能够在风渊过去之前把人救走,那是最好。”南宫珩神色严肃地说,“另外一拨人,今夜跟踪风渊。不过想不被他发现,人选只有我和师父。” “前面该我去,但我现在要给孩子喂奶,不便出门。家里老人孩子残废的,需要有人守着。”叶翎蹙眉,“不如这样,我跟我姐在家中坐镇,义父带着清羽蒙蒙和我姐夫先赶回去,查看情况救人。阿珩你实力最强,负责今夜跟踪风渊。假如风渊去的不是那座山谷,你及时给我们传信,调整方向。” 南宫珩握住了叶翎的手,四目相对,叶翎看到了南宫珩眼中的愧疚。总以为可以就此长相守,好好弥补错过的时间,孩子还那么小,一刻都不想分开,但总有麻烦找上门来。 “放心,家里不会有事的。”叶翎微笑。 “那就这么定了。”南宫珩并没有犹豫,只是有些不舍,但救人要紧。 “义父!姐夫!蒙蒙!”叶翎唤了一声。 秦徵、百里夙和蒙璈很快出现,后面还跟着自己推着轮椅出来的苏棠。 “这是干嘛?你们要干坏事,竟然都不叫我?小白脸儿,你不在家里好好陪着咱娘,又出来瞎晃什么?”苏棠看着宋清羽问。 “残废的神经病一边儿去!”叶翎给了苏棠一个白眼。 苏棠好气:“等老子站起来,要你好看!你们到底要干嘛?” 没人理他。 叶翎把事情简单地跟秦徵、百里夙和蒙璈说了,还没说计划,苏棠就怒了:“艹!那个老贱人!啊啊啊啊!气死我了!他竟然敢动我干娘!” “谁是你干娘?”风不易问。 “我说是就是!”苏棠恨恨地捶了一下轮椅扶手,“姓风的,立刻马上把我治好!” 南宫珩皱眉,挥掌劈在了苏棠后颈,苏棠脖子一歪,晕倒了,周遭瞬间安静。 “太聒噪,耽误时间。小叶子你接着说。”南宫珩很淡定地说。 百里夙和蒙璈神色都有些凝重,就听叶翎说了他们暂定的计划,需要他们跟着秦徵和宋清羽先去救人。 “没问题!”秦徵点头,“暗处的鬼必须除掉,否则谁都不安全!这件事,交给我!风渊什么劳什子神功大成?我就不信,他的属下也能是我的对手!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最好人都在那儿,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还以为你们都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年轻,不成气候呢!” “是,我们这里也有厉害的资深高手。义父威武!”叶翎对着秦徵做了个加油的姿势。本来想说厉害的老家伙,听着有点不敬。 秦徵点头:“放心。稍等片刻,我去跟如意交代一下。” “我去告诉阿缨一声,马上!” “我跟我姐说一声。” “正好,我去给你们拿点厉害的毒药!” 大家速度极快地散开,各自去做准备。 听到晚晚哭了,该喂奶了,南宫珩和叶翎也回了竹楼。 湖边只剩下了宋清羽,和歪着脖子坐在轮椅上的苏棠。 宋清羽看了一眼苏棠,摇头微叹。他没有选择跟风渊硬刚,认为来找南宫珩和叶翎才是最稳妥的,因为他不管遇到什么困境,他的朋友都会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老子……谁打老子?”苏棠幽幽醒转,怒骂,“谁打老子?是不是你这个小白脸儿?” “苏棠,恭喜你要当爹了。”宋清羽看着苏棠说。 苏棠愣了一下,嘿嘿一笑:“你不用想给我儿子苏小糖当干爹啊!没份儿!我家苏小糖只有一个干爹!” “谁?”宋清羽问。 “当然是混蛋南宫老七了!”苏棠说。他想好了,让苏小糖只认南宫珩当干爹!南宫珩能舍得打他唯一的干儿子?那不得宠着?宠着宠着,宠成女婿,嘿嘿! “你开心就好。”宋清羽其实挺佩服苏棠的,别看他过去那么多年无法接受自己,但他骨子里是个乐观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总会给自己活下去的希望。那些年对转生蛊的执念,其实就是他给自己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如今找到了新的,真正的,美好的人生意义,他过得很快乐。 宋清羽不认为他的一个爹两个娘是他的累赘和压力,他认为这是他的福气,是云尧和宋清羽两个人的人生和福气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他要惜福,因此,必须好好守护他的家,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不管要他付出任何代价! “唉!”苏棠唉声叹气,捶了一下自己的腿,“若不是我现在残了,我肯定冲在最前面去救干娘!你有两个娘,让给我一个好了!” 宋清羽摇头失笑:“别贫了。等这次事了,我会接我娘来这里,到时候随便你。” “必须成功,不许失败!你过来,老子教你一招!”苏棠招手。 宋清羽蹙眉,还是附耳过来,就听苏棠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不要脸。” “你怎么骂人呢?”宋清羽无语。 “什么骂人?这是送给你的三字箴言!必要时候,必须解放自己,敞开心扉,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抛弃一切顾虑,为达目的,万般皆可为!”苏棠一本正经地说,“小白脸儿你平日里太端着了,行事手段也太死板,你得跟我学知道吗?你兄弟南宫老七在这方面,就比你做得好!那个鬼丫头……不说了,她太坑了!老子都栽在了她手里!” 宋清羽想了想,点头说:“我试试。”因为苏棠的“教导”,后来的某天,宋清羽做了一件很神奇的事,这就是后话了。 回到当下。 该告别的,该准备的,很快都好了。救人时间紧迫,经不起拖延。 风不易把他准备的药物交给宋清羽,让他们路上再分。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秦徵和宋清羽几人没有走宁王府正门后门,也没有翻墙,避免被风渊或者他的人盯上,而是走了宁王府的密道。 原来这里是百里夙当太子时期的府邸,叶翎和南宫珩所在的竹楼下方有个密道,通往城外。这是皇室重要人物居住场所必备神器。 虽然几乎没有用过,不过是可用的。最近南宫珩和叶翎才知道。 秦徵带着三个小辈从密道离开,风渊的眼线向他禀报说宋清羽进了宁王府之后,宁王府里没有任何异样,没人出过门。 秦徵提的条件里面,有一些他知道南宫珩和叶翎不可能同意的,譬如他想要叶尘,以及想要南宫珩的右手。 明知不可能,但秦徵还是提了,如此他认为,心智超群的南宫珩和叶翎今夜一定会出现,拿出诚意来跟他谈判,不出意外,他的好孙子风不易也一定会出现。他先把要求定得很高,给南宫珩和叶翎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到时候,风渊另有打算。 府里的男人一下子走了一半儿,剩了女人孩子孕妇残废,按照计划,今夜南宫珩也会离开。 “小叶子,等把那些麻烦都解决了,我们找个美丽的海岛,看日出日落,钓鱼养花,做饭烤鱼,白天打架,夜里打架,好不好?”南宫珩抱着叶翎说。 叶翎笑了:“白天打架?夜里打架?打的是一种架吗?” 南宫珩一本正经地说:“你猜。” “也可以是。”叶翎唇角微勾,“不过你的提议不错。女儿怎么办?” “她有哥哥,跟着哥哥混吧。”南宫珩说。 “宝宝会很开心的。那就这么说好了,等有合适的时间,咱们俩度蜜月去,谁都不带。”叶翎很期待。毕竟当初的成亲不能洞房,后来洞房让她强上,这些经历都太奇葩了,需要来点真正甜蜜的。 南宫珩陪着叶翎和孩子,等她们都睡着了,他才离开,也是从密道出城,潜伏到了西漠河畔的某个地方。 子时降至,一艘小船出现在西漠河上,风渊站在上面,到了跟宋清羽约好的地点停下。 时辰到了,两岸安静如斯,不见人影,只听夜风轻轻,河水哗哗。 风渊眸光一缩,面色沉了下来。 等。 一刻钟。 两刻钟。 风渊气恼地握住了拳头,心知宋清羽不会出现,他等的南宫珩和叶翎也不会来了!可恶! 风渊的第一直觉是,宋清羽认为他的家人都还在那个山谷里,所以叶翎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去救人,还刻意避开了他的眼线! 风渊眸光阴沉地看了一眼西凉城的方向,在去闯宁王府抓别的人质,和回去抓牢手中的人质中间,犹豫过后,选择了后者。因为他武功再高,对于前者,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从金渚暴露开始,叶翎怕就在宁王府里设置好了抓他的陷阱。而且看样子,宁王府定有密道通往外面,如今里面还有没有人,都是两说! 但后者,风渊并没有转移山谷中的人质,因为他既有的据点,定然都被知情的金渚和元烁出卖了,也已经放弃了,贸然把那个山谷里的人带出来,太显眼,不好藏。那个地方本身就易守难攻,风渊还真挺喜欢,打算据为己有。 如此,风渊思考过后,决定回去,以他的速度,不出意外,来得及赶过去,到时候掌控局面,甚至可以抓到更多叶翎和南宫珩那方的人! 暗处的一双眼睛,看着风渊在河面上停了片刻之后,飞身而起,往东去。 南宫珩保持安全距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278.风老贱,哪里跑?(一更) 二月初一。 一早醒来,听到外面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叶翎给晚晚喂过奶,晚晚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叶翎笑。 吃过早饭,雨势渐大。孩子们都在竹楼一楼玩儿,叶尘最大,也是唯一懂事的,带着两个妹妹,一个小叔叔,难得玩儿了些幼稚的过家家的小游戏。 如意和明氏坐在旁边喝茶聊天,面上都带着笑。 叶翎去看哑奴,风不易正在给他施针。 “看样子,这几日就醒了。”风不易又给哑奴把脉之后说。 叶翎点头:“很好。宝宝一直在问。哑叔这次受了大苦,日后我们要好好孝敬他。” “嗯。”风不易微叹一声,“地牢里面那两个老不死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说的是金渚和元烁。 两人为了活命,该交代的,全都一五一十说了。风渊属下有多少人,实力如何,有几个窝点,在何处。元烁还交代了楚明泽的几个藏身之处。 不过,这些信息没有多大意义了。风渊已知这两人背叛,而楚明泽如今定然不可能还躲在元烁知道的地方。 杀了金渚和元烁,很容易。 放了,也不可能再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所以,叶翎决定…… “今日就把他们放了。”叶翎说。 风不易皱眉:“为何要放?” “其实,对我们来说,最该死的敌人,是虞天和楚明泽。我姐夫的父亲,云尧和宋清羽的事,都是他们做的。但楚明泽太过狡诈,相较之下,你那个人渣爷爷,行事太过张狂,对我们的威胁远没有楚明泽大。”叶翎神色淡淡地说,“你觉得,金渚和元烁得到自由之后,会做什么?” 风不易思索片刻之后说:“他们不是说,要回去跟儿孙团聚吗?” “距离风渊得知他们背叛,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假设他们的儿孙已经遭了毒手,那么他们会跟风渊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假设没有,他们会做什么?”叶翎问。 “都残废了,还想做什么?”风不易反问。 “正是因为都残废了,若是不甘心就那样残废下去,他们会想要一样东西,转生蛊。”叶翎说。 风不易摇头:“但他们年纪那么大,同生转生蛊对他们来说,没有多大意义,找一个同生的健全之人,却没有武功,或武功低微,还不如他们现在的残废之躯。不受限制的转生蛊,根本不可能存在。” “我们认为不可能存在,但很多人,包括虞天姐弟,和风渊那帮人,都认为是存在的。尤其是蛊种之血,变成了蛊王之血。”叶翎说。 “若是为了转生蛊,他们岂不是还会找我们的麻烦?”风不易拧眉。 “他们敢吗?如今的凄惨,不够给他们教训?若我们手中有现成的转生蛊,便也罢了,我们没有,我们只有宝宝,有药材,有蛊方,他们想要全部得手,可能性是零。”叶翎说,“找另外一个人,要来得方便很多。” “楚明泽!”风不易神色一正。 “没错。再怎么说,楚明泽是元烁的师父。金渚上次栽在楚明泽手里,他认为主要是宝宝太狡诈。那两人从骨子里认为,楚明泽是他们可以对付的。而楚明泽手中,什么都有。”叶翎缓缓地说。 “但宝宝的血,据他所言,楚明泽并没有取很多,只够养一次转生蛊。”风不易若有所思,“不过这件事,金渚和元烁并不知道。” “他们当然不知道。在他们看来,楚明泽把宝宝抓走那段时间,定然取了足够的蛊王血。”叶翎说。 “你打算放他们出去,对付楚明泽?”风不易问。 叶翎点头:“没错。苏棠残了,不能出门,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手去找楚明泽。金渚和元烁虽然残了,但并没有废了,就像金渚,安个假手,照样是个绝顶高手。” 风不易叹了一口气:“如此,也好。” 叶翎看过哑奴,就去找苏棠。 苏棠肩膀上的“蝴蝶”还在,证明楚明泽并没有用转生蛊。 “看了一下,楚明泽大概在什么地方。”叶翎说。 “鬼丫头你又让我放血?有完没完?”苏棠不满。 “快点儿!不然把你扔到湖里冷静冷静!”叶翎瞪了苏棠一眼。 蒙婧催促苏棠,要听叶翎的话。 苏棠轻哼了一声:“老子这都是看小鬼丫头的面子啊!不然早跟你翻脸了!” 片刻之后,苏棠皱眉对叶翎说:“在北边儿,离得很远。” “难道那个贱人知道我们会在南部找他,故意去了我们想不到的地方?”叶翎蹙眉。 “肯定是!楚明泽就算听信金渚的话,以为我死了,也不会轻易放松警惕的!”苏棠说。 “知道了。”叶翎话落就走。 “鬼丫头,让我家苏小糖给你当干儿子呗!”苏棠冲着叶翎的背影喊。 叶翎轻笑:“好啊!” 苏棠瞬间开心,给了蒙婧一个得意的眼神。 蒙婧知道苏棠在想什么,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可别闹了,阿珩会揍你的。” 叶翎去了关押金渚和元烁的地牢。 两人并没有受刑,伤口已经愈合,有吃有喝,只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日复一日,死亡的恐惧会积累在心中,他们不知道,想从叶翎这里求来的一线生机,能不能得到。 此时见到叶翎,金渚和元烁心中都一阵犯怵,直觉叶翎是过来取他们性命的。 “富贵险中求,但多行不义必自毙。”叶翎看着那两人说,“我不杀你们,今日你们可以离开。若要找楚明泽,他在北边儿。” 金渚和元烁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 固然他们选择低头,是希望叶翎给他们一条生路,但他们很清楚,真能活着离开的可能性很小。 没想到,叶翎真要放了他们! 金渚曾说过,叶翎跟风渊不同,如今他们更是深有体会。 此时此刻,金渚甚至有些后悔。若他真正效忠的hi风不易,而不是风渊,结果定然不会是现在这样。 “开阳,天黑之后,把他们扔出去。”叶翎话落就走。 是夜,金渚和元烁被带到了西凉城外,得到了自由。身体残疾,内力还在,他们的实力比起大多数人依旧很强横。 两人立刻前去寻找他们的家人,但也没有忘记叶翎说的,楚明泽在北边儿。 叶翎给南宫御写了信,她精心画了一幅晚晚的小像,附在里面,跟南宫御说,他们可能要过些日子再回去,目前遇到了一点麻烦的事需要处理。 至于房间窗台上的那个破花瓶,依旧放在那里。 叶翎把花瓶碎裂的纹路画下来了,看着像是个地图,但这只是藏宝图的一半,具体宝藏所在的位置,未必在这一半上面。 想要利用这一半藏宝图,找到宝藏的可能性不太大,但有。 虽然不缺钱,但为了防止有人找到宝藏搞出什么事情来,叶缨暗中派人前去查探藏宝图中的地方大概在何处。 南宋和西夏交界地带的神秘山谷中。 宋茳和温敏一家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从宋清羽跟着风渊离开后,没有其他人出现过,他们的日子跟先前没有什么不同,平静和乐。 温敏偶尔会提起苏棠,说那孩子性格很可爱。有时候也会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叶尘,能见见叶翎和南宫珩家的晚晚小姑娘,定然是最漂亮的孩子。 当然了,温敏和宋茳以及薛氏,最盼望的,还是宋清羽早日给他们找个儿媳妇,生个小孙孙,那就圆满了。 二月天气转暖,山谷里的积雪都融化了,草色青青,春花遍地。 温敏和薛氏把宋清羽房间里的厚被子拿出来拆洗晾晒,换上了薄一些的。水潭边的菜地,也种上了新的菜。 宋茳在木屋旁边做了个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用的沙盘,很大,没事儿的时候,就跟云修一起玩儿沙盘,模拟之前打过的仗,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秦徵和宋清羽、百里夙以及蒙璈四人,用最快的速度,日夜兼程赶过来,到附近时,是一天日落时分。 没敢立刻靠近,因为风渊的人定然守在外面。 但也不能耽误时间,因为风渊随时可能会赶过来。 武功最高的秦徵独自前去查探,回来跟三个小辈说,进入谷中的那个湖附近,有三个老家伙守着,实力都很强。 “只有三个人吗?”蒙璈觉得不应该。 宋清羽眸光凝重:“若风渊以为,进出谷中只那一条路,或许外面就三个高手守着,还有人的话,应该在里面。” “既然有人,说明伯父伯母他们都还在这里,暂时没事,这是好事。”百里夙说。 “若里面有人,打草惊蛇,容易伤到伯父伯母。”蒙璈说。 “还有一条被封死的路,但离湖不远,若是破开,定会被发现。”宋清羽说。 秦徵若有所思:“那三个人,正在烤山鸡,准备吃晚饭。” 宋清羽心中一动:“我爹娘天黑就睡了,每日这个时候,都已经吃过饭了,我也叮嘱过,太阳落山之后不要再在谷中走动,避免被蛇鼠虫蚁伤到。但不管里面还是外面的人,都要取水喝。不如下毒。” “我也正有此意。上回苏棠和哑老头能逃生,是因为没有同时喝有毒的水。为了避免出岔子,下点延迟发作的毒药,一块儿放倒,最稳妥。”秦徵说。 “小风就是因为上回苏棠和哑叔的事,专门做了一种延迟发作且用在水里的毒药。而且为了避免在活水中使用伤及无辜,这药只会让人晕死过去,不致命。里面的水源跟外面的湖是联通的。”宋清羽拿出一个药瓶,交给了秦徵。 “好极了!等着,我去!”秦徵握着那个药瓶离开,将瓶子里面的几颗药丸,投入了距离那三人不远的湖中。 秦徵尚未离开,就看到其中一个人拿着水囊,到湖边去取水。 秦徵冷笑,屏息凝神,躲在暗处盯着。 只见取水的老者装满三个水囊回去,那边烤鸡已经熟了。 秦徵听到其中一个老者骂骂咧咧地说:“守着这个破地方,想喝点酒都没有!” “主子说了,饮酒容易误事,不让喝。”第二人说。 “把里面的人都抓出来宰了,留一个人质就是!干嘛这么费事?”第三人语带不满。 “这是主子的决定。若是贸然伤了人质,对接下来的事情不利,没有谈判的余地了。” “哼!金老大都栽了!主子连他家里人都不放过,若是咱们一个不小心被抓了,定是同样的下场!” “别说了,小心主子听见,没有好下场的!” “若主子知道,就是你告的密!” “都是兄弟,别这样。来来来,以水代酒,先喝一杯!不会再等太久,咱们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得到了!” 秦徵看着那三人碰了水囊,各自灌了好几口,放下水囊,开始吃烤鸡。 约莫一刻钟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那三人相继倒在了地上,围在中间的火堆还在熊熊燃烧。 秦徵挥手,宋清羽三人靠近。 没有再耽搁时间,秦徵和宋清羽服下解药后,纵身跃入了湖中。 百里夙和蒙璈给被放倒的三个人喂了别的毒药,把他们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接下来没有解药,三天三夜都不会醒。 谷中跟外面除了湖底的路之外,还有一条地上的路,很隐蔽,之前几个老人家就是从那儿进去的,进去后路就被堵死了。 这会儿百里夙和蒙璈到宋清羽指的那个位置,开始打通那条路,准备接里面的人出来。 秦徵和宋清羽从湖底进入谷中水潭,上岸之后,见木屋那边有灯亮着,静悄悄的,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原本宋清羽安排在这边的护卫,都已经被秦徵的人悄悄处理掉了。 宋清羽找去了谷中一个隐蔽的山洞,在山洞口,看到了两个倒在地上的老者,跟外面那三个的装束差不多。 旁边地上扔着两个水囊。宋清羽把其中一个人的身体翻过来,神色一变,这人身下还压着一个水囊!谷中本来有三个人!看样子,第三个人没有喝水! “坏了!”宋清羽立刻飞身而起,朝着木屋边而去。 秦徵挥刀,直接把那两个晕死的人给砍了,紧跟着宋清羽过去。 宋清羽见宋茳和温敏的房门开着,心中一沉。 “你们的好儿子回来了。” 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传出来,宋清羽对后面的秦徵打了个手势,秦徵悄无声息地绕去了另外一个方向,宋清羽拔剑,进了房间。 宋茳跌坐在地上,左臂有个伤口,正在流血,温敏和薛氏都躲在他身后。云修额头破了个洞,倒在地上,被薛氏抱着。 一个白发老者的剑,架在宋茳的脖子上,看着进门的宋清羽,冷笑连连:“放下剑,跪下,叫声爷爷,不然,老夫砍了你爹的脑袋当球踢!” 关于云尧和宋清羽的秘密,风渊是通过元烁知道的,既然是秘密,知道得人太多,容易节外生枝。因此,风渊手下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包括现在这个。 宋清羽面色冰寒地站在那里,白发老者冷笑,张嘴正要再次说话,一把破菜刀从他身后穿墙而入,砍中了他的后颈! 刚刚这个老家伙叫嚣的话,正好让一墙之隔的秦徵,确定了他的位置和高度。 下手快,狠,准,没有给他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爹,娘!”宋清羽连忙跑过去,把宋茳和温敏薛氏从地上拉起来。 “阿羽,快,先给修儿看看!”温敏惊魂未定。 秦徵进门,两人快速地给宋茳和云修处理了一下伤口,只是简单止血。 百里夙和蒙璈已经打开那条通道进来了,四个人,一人背着一个离开,谷中的东西全都没带。 还没靠近那个出口,就听到那边有动静,打头的秦徵神色一凝,驻足停下。 定是风渊追来了! 下一刻,就听外面传来南宫珩幽寒的声音:“风渊!” 秦徵神色一喜:“我家臭小子来了!”他把宋茳放下,宋清羽三人立刻带着人回木屋去。 秦徵挥舞着破菜刀冲了出去:“风老贱,哪里跑?!” 279.救人归来,苏棠搞事(二更) 乍暖还寒,夜风沁凉,皎月清光。 秦徵手持破菜刀,将风渊从山谷通道入口逼出去后,反手一掌,碎石跌落堆积,堵住了进去的路。 南宫珩拔出鬼赤剑,朝着风渊杀了过来。 秦徵没有立刻动手。 一来防止风渊还有后招,譬如让属下趁虚而入。虽然里面还有宋清羽百里夙和蒙璈,武功都不弱,但比起风渊招揽的这些老家伙,实力还是差了一截。而且最麻烦的是,一旦让人跟温敏他们接近,就有可能把那个秘密讲出来,到那时,有些伤害,就无法挽回了。 二来,秦徵想看看风渊的实力和路数,等他出手的时候,可以更好地对付风渊。 三来,过去一年,南宫珩因为断情蛊,一直没有修炼。但据叶翎所言,南宫珩的身体除了断情蛊之外,本就有点蹊跷。似乎有别人给他的内力被压制着,蛊毒发作时,释放出来了。秦徵想看看他的爱徒如今实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风渊一声令下,又有三个老者现身,其中一个朝着秦徵杀过来,另外两个,纵身跃入湖中。 秦徵轻哼了一声,冷笑,正合他意! 这三个老家伙若是合力围攻秦徵,还真有些麻烦。只有一个,秦徵根本不放在眼里。 至于那两个闯进去的,千不该万不该走水路。这里是跟西漠河连通的湖,活水没错,但没那么活,距离秦徵往湖里下毒还没过多久。 那两个人头一回来,只听了风渊一句,从湖底过,天黑视力受阻,在水中找路就快找了快一刻钟的时间,期间不可避免地喝了点水,穿过湖底那个幽暗石洞的时候,都感觉脑袋有点昏沉。 等他们从谷中水潭冒头,等待他们的,是百里夙和蒙璈的两把剑! 那两个老家伙倒还没有昏过去,可百里夙和蒙璈就一个路数,冒头就给拍回去,出水就给来一剑! 如此,两人本就觉得不太对劲,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始终没能从水里出来,又灌了好多口水,最后,都晕死在了水潭里。 百里夙和蒙璈一人一个,把人捞上来,一剑穿心! 而外面,过去一年一直在当模范丈夫,暖心老爹的秦徵,许久没有真正活动筋骨,把他的破菜刀舞得虎虎生风,都出现了残影。 不过数十招过去,对手不敌,被秦徵一刀砍中了持剑的右臂,长剑掉落,手臂断了一半儿,只听惨叫声响起,那人捂着手臂转身想逃。 秦徵站在原地,让他逃,跑出十米远,菜刀脱手,在夜空中打了几个旋儿,砍中了那人后颈! 秦徵扬手,一根微不可见的丝线拽着他的菜刀飞了回来。与此同时,那人的脑袋从头上掉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停在了湖边,没有落下去。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南宫珩和风渊片刻功夫已经过了百招,南宫珩面色冷肃,风渊心中惊诧!南宫珩的实力,比他预想的,强很多!虽然仍旧不是他的对手!他这么多年潜心修炼,神功大成才出关,如今若说自己天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风老贱,老子来会会你!”秦徵并不是放了话之后才动手,话音未落,他的菜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风渊身旁飞过,风渊的左臂衣服破损,一整块皮都被割掉了,但并未伤到骨头。 “老不死的,躲得还挺快!”秦徵冲过来,跟南宫珩一起,围攻风渊。 风渊心道不好! 南宫珩是秦徵的徒弟,但他如今的实力已经在秦徵之上,而秦徵的实力超过风渊属下任何一个老家伙,这对师徒联手,南宫珩的毒术又不比风不易逊色多少,接下来,怕不会有好结果! 风渊属下不少,但如金渚和元烁那种实力的老家伙,也不是大白菜,不可能有太多。虞澍以转生蛊为诱惑也才招揽到了十几个,风渊属下加上金渚元烁二人,第一等级的高手只有十八个。 金渚元烁废了,派来守在这个山谷的六个高手废了,刚刚派出来的三个,一个死在秦徵刀下,另外两个进去的,若是得手,现在该有动静了,怕是也凶多吉少。这一下子,折损了一大半儿! 风渊心中怒极,却也知道,该走了。 虚晃一招,风渊想抽身而退,但,哪儿那么容易? 算起来,这还是秦徵和南宫珩师徒头一次联手,自有一份多年培养的默契在。 隔着风渊,对视一眼后,南宫珩右手持剑,虚晃一招,左手朝着风渊的面门一挥! 微不可见的粉末随着夜风吹到了风渊脸上,风渊惨叫一声,感觉他的左眼像是灼烧起来了! 而秦徵身形如幻,挥刀砍去! 风渊怒吼一声,飞身而起,同时朝着秦徵和南宫珩打出两掌! 掌风力道惊人,秦徵和南宫珩不得不避其锋芒,但秦徵一边往后退,一边甩着手中控制菜刀的丝线,菜刀打着旋儿,飞过去,削断了风渊左手五指!因为风渊左眼已经被毒瞎,根本来不及防备! 只见五根染血的手指随着菜刀在空中飞舞,坠落,眨眼的功夫,风渊消失在原地。 秦徵飞身去追,南宫珩叫住了他:“师父,别追了。” 只要实力够强,打不过总能逃走,因为追击需要速度,秦徵和南宫珩师徒俩的速度不可能叠加,是追不上风渊的。而风渊的真正实力,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在秦徵和南宫珩之上,一大截。 金渚口中所谓的神功大成,所言不虚。 秦徵和南宫珩任何一个,不用毒术,跟风渊交手,必输无疑。但师徒联手,可压制风渊。 风渊的实力让他有自信的资本,但真正的战斗,是你死我活,不是公平切磋。风渊有绝对的实力,但论战斗经验和应变能力,远不如南宫珩。他的自信在战斗中等同于自负,而这就是他的弱点。 南宫珩给风渊准备的“好东西”,用上了,效果不错。 “那风老贱的武功,还真是厉害!”秦徵实话实说。若南宫珩不用毒,再打下去,师徒俩想要拿下风渊,可能性也在五成之下。 山谷中。 不久前离开,为了赶在风渊到来之前脱身,时间紧迫,宋茳和云修的伤口都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又回来,南宫珩也到了,宋清羽微微放下心,给宋茳和云修重新包扎伤口。 云修还没醒过来,不过性命无碍。当时是那个老贼要抓薛氏,云修去挡,才受了伤。宋茳的伤,是为保护温敏。 温敏和薛氏脸色都有些发白,心中很是不安。 “阿羽,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方才好像听到阿珩的声音了,不会有事吧?你要不要去帮忙?”温敏问宋清羽。 宋清羽摇头,扶正倒下的椅子:“娘放心,阿珩他们不会有事,我留下保护你们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宋茳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躲到这里来,还是躲不开是非啊!” 宋清羽神色有些抱歉:“是我之前出去次数太多,又不小心,把人引过来的。让爹娘受惊了。” “一家人说这个做什么?”宋茳摇头,“希望他们都没事。” 对于今夜事情的起因,宋清羽并没有解释太多,只说风不易的祖父风渊是前朝后裔,丧心病狂,那些都是他的人。 “小风也是可怜的。”温敏叹了一声,坚信风不易是没问题的。 秦徵在外面守着,以防万一,南宫珩推开那些碎石,躬身从地面的通道进入。 刚刚站直身体,两把明晃晃的长剑朝着他刺了过来。 “瞎?”南宫珩凉凉地说。 百里夙和蒙璈连忙收剑。 “妹夫,怎么样?那风老贱解决了吗?”百里夙问。 “跑了。”南宫珩话落,大步朝着木屋那边走去。 百里夙摇头叹气,不过也在预料之中。虽然他没见识过,但听金渚所言,风渊的实力很恐怖。如今这样的结果,救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且留下了所有出现的风渊的爪牙,总之不坏。 南宫珩出现在门口,宋清羽先打量他全身,见没有伤才松了口气,别的不重要。 “伯父,伯母,好久不见。”南宫珩拱手行礼。 “阿珩啊,真是多亏你了。”温敏看着南宫珩,神色感激。 “一家人不必说这个。”南宫珩摇头,上前去给宋茳和云修看伤,他才是真正懂医术的。 看过之后,南宫珩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三颗药丸出来,给宋茳温敏和薛氏一人一颗。 “我们没受伤,也要吃?”温敏觉得奇怪,闻着这药还挺香的。 南宫珩点头,三个老人家不疑有他,就把药丸都吃了。 “是糖?”薛氏愣了一下。 香香甜甜的,似乎还有安身静气的功效,感觉发闷的心口舒畅了很多。 宋清羽微笑:“这是小风做的桂花糖丸,不仅好吃,对身体也好。” 三个老人家吃了糖之后,很快放松下来了。 薛氏问起叶翎和孩子。不管中间有多少秘密曲折,至少从薛氏的角度来看,她曾经是叶翎的婆婆。 对于长辈的问题,南宫珩一一回答,最后说:“今夜伯父伯母好好休息,我们准备一下,明日护送你们前去西凉城。” 宋茳皱眉:“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听南宫珩的意思,日后定是要跟着他和叶翎过的。 “不麻烦,反正清羽一时半会儿娶不上媳妇儿,伯父伯母帮我和小叶子照顾一下孩子,我们求之不得。”南宫珩说。 宋清羽笑了:“是啊!爹,娘,阿珩和小叶整日都很忙,你们就去帮帮他们吧。我这一年半载的,还真娶不上媳妇儿,没法儿让你们抱孙子。” 三个老人都忍不住笑了。虽然知道南宫珩和叶翎身边不可能缺人照顾孩子,但他们还是觉得很暖心。再说,他们也确实着急抱孙。年纪大了,总觉得身边没有个小娃娃,日子过得少点滋味儿。 宋清羽和南宫珩把房间里收拾了一下,让三个长辈和云修都休息,他们出门去找其他人。 百里夙和蒙璈都出去了,南宫珩和宋清羽躬身走出去,就见百里夙拿着秦徵的菜刀,正要砍地上的一个人,那人哀求告饶,说要交代。 地上躺了三个人,浑身无力,动弹不得,但都清醒着。 是一开始在湖边守着,中毒后并没有被杀掉的三个老家伙。 秦徵老神在在地坐在旁边看戏,见南宫珩和宋清羽出来,乐呵呵地问:“都没事吧?” 南宫珩摇头,宋清羽恭敬地说:“都好,多谢前辈相助。” “甭说废话!这儿还有点事儿!”秦徵摆摆手。 百里夙和蒙璈正在审问那三个老家伙,风渊新的窝点在何处。 老地方,都被金渚和元烁交代过,已经废了。 而风渊赶过来,默认他安排守在这边的六个高手全都被杀,因为想要抓到他们很难,而且当时时间紧急。 但风渊没想到,百里夙和蒙璈故意留了三个活口。 就算风渊想到了会被再次出卖,这三个人也是有意义的。他们交代的窝点,风渊要传信下令换地儿,暂时身边应该没人,只能亲自赶过去。但他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五指,必须先找个地方疗伤。 在这期间,只要南宫珩这方提前赶到,就有希望除掉更多风渊的爪牙! 而一把年纪,武功高强的老家伙,不甘现状,追随风渊干大事,图的自然是荣华富贵,最怕的,当然是什么都没得到就死了。这种级别的高手,便是不跟风渊混,本身也能过得不错,不会甘心就这么没了命。 就像当初虞澍的属下一样。因为利益才被驱使的高手,谈什么忠心? 其中一个不肯交代,不管是真对风渊忠诚,还是认为交代了会死得更快,总之,他的下场是,被杀鸡儆猴了。 另外两个,很快就说了两个地方出来,其中一个就在西夏国,距离西凉城不远。 秦徵把他的菜刀拿回去,百里夙笑着说:“前辈的武器用着很爽!” “那是!”秦徵把菜刀别在腰间,看着南宫珩说,“这样,我带着百里和蒙璈俩小子,还有这俩老不死的,现在出发,去灭了风渊在西夏国的那个新窝!徒儿你跟宋家小子,护送里面的人回家去!事不宜迟,不然那风老贱又换地儿了!” 南宫珩点头:“也好。”话落给地上还活着的那两个风渊的属下一人嘴里塞了一颗毒药,看着他们冷声说,“该做什么想清楚,事成之后给解药,否则,死!” 那两人神色惊疑不定,都点了点头。 “师父小心些,不管成败,好好回家去。”南宫珩对秦徵说。 “为师用你教?等不及现在就赶回去抱抱晚晚宝贝,哈哈哈哈!好在风老贱的新窝也是西凉城方向,什么都不耽误!”秦徵惦记着晚晚小可爱,倒是一时忘了,他自己儿子也才三个多月大…… 秦徵和百里夙蒙璈带着风渊的两个属下走了,南宫珩和宋清羽把谷中的尸体,湖边的尸体,以及风渊的手指,全都处理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 谷中静谧清幽,能听到虫鸣鸟叫的声音。 南宫珩和宋清羽就躺在水潭边的大石头上。 他们当年第一次发现这个山谷,刚进来就躺在这儿晒太阳,把衣服晒干。 如今,晒的是月光。 “阿珩,你还好吗?”宋清羽问。 南宫珩沉默片刻之后说:“我当然很好。” “但你跟原先不一样了。”宋清羽微叹一声。 “我只是发现我原先偶尔有点像苏棠那个傻缺神经病,想换个风格,怎么,你不习惯?”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宋清羽轻笑摇头:“当然不习惯。从小认识你,就很爱笑。最近,都没见你笑过。” “你不习惯跟我有什么关系?”南宫珩反问,“我对小叶子笑就是了,对你有什么好笑的?你当我卖笑的?” 宋清羽唇角微勾:“有道理。”还会跟他斗嘴,说明南宫珩并没有变,只是需要点时间来消解心中的那点沉闷吧。 “去年,你看着我跟小叶子在一起的样子,是什么感觉?”南宫珩问宋清羽。 宋清羽叹了一口气说:“心疼小叶,想打死你。” 南宫珩闻言,一脚把宋清羽踹到了水里:“你是不是对我媳妇儿贼心不死?” 宋清羽无语望天,行吧,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南宫珩牌兄弟,就是这么酸爽…… 翌日一早起来,温敏问宋清羽,是否着急走。 宋清羽说不着急。南宫珩天刚亮去找马车,还没回来。 云修一早就醒了,行动无碍。薛氏放下心来,把行李收拾好之后,就帮着温敏一起做了早饭。 早饭刚做好,南宫珩回来了。 吃过早饭,南宫珩和宋清羽先把行李运到马车上去,有些带不走的东西,譬如他们亲手搭建的木屋,亲手种的菜,宋茳和云修做的家具,平日里玩的沙盘,都带不走,便留下了。 宋清羽说,日后想回来,还能回来。这里暂时不安全。 出了山谷,上马车。宋茳和温敏坐了一辆,薛氏和云修坐一辆。 南宫珩来时没有带属下,只买马车,没请车夫。他和宋清羽两人易容乔装,戴上草帽,赶着车出发,往西凉城去。 地面的通道又被堵死了,至于水里的,若是再有人发现,随便。宋清羽是不打算再让他的家人回到这里来了。 一路上,走得并不慢,但回到西凉城的时候,也快二月底了。 这段时间,宁王府一切安好,秦徵和百里夙蒙璈三人尚未归来,苏棠的腿好转了很多,蒙婧需要天天盯着让他安分些不要乱动。 马车在宁王府门口停下,玉衡冷声问:“何人?” “车夫”微微抬头,露出草帽下的半张脸:“开门。” 开阳一听是南宫珩回来了,连忙打开大门,让两辆车进去,然后又把大门关上了。 宁王府没有大路,进府就是竹林。 宋茳他们在大门内下车,见面前竹林清幽,三个老人家都很喜欢。 开阳跟南宫珩简单汇报了一下府里最近的情况,而后就请宋茳一行往里走。 穿过竹林,面前豁然开朗,湖边房屋自然雅致。 在南宫珩前去救人的这段时间,叶翎已经让人给宋茳他们新盖了两个漂亮的小院。 冰月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是刚从竹林里挖出来的春笋,正要送去给方元,见有人来了,认出南宫珩和宋清羽的身形,神色一喜:“师兄,清羽,你们回来了!” 温敏闻声,就见一个青衣少女快步走来,容貌清丽,气质不俗。 “清羽,这位是?”温敏微笑着问。 “娘,这就是我先前提过的,秦老前辈的女儿,名叫冰月。”宋清羽说。 “伯父,伯母好!”冰月放下篮子,对三个长辈行礼,“早想去拜见伯父伯母的,只是中间耽搁了。伯父伯母一路劳顿,我带你们去休息。住的地方都准备好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跟我说。” “真是劳烦冰月姑娘了。”温敏看冰月,越看越喜欢。 “都是一家人,伯母千万别客气,叫我冰月就行了。”冰月笑着说。 “干娘!” 突然听到一声大吼,温敏吓了一跳,就见苏棠自己推着轮椅嗨嗨地跑了过来。 “小苏,你的腿好些了吗?”温敏关切地问。 苏棠笑得傻里傻气的:“好多了!你们可来了!” “晚点再叙旧,我先带伯父伯母去休息。”冰月笑说。 “我也去!”苏棠很开心。等他儿子苏小糖一出生,就有祖父祖母了,棒棒的! 南宫珩去找叶翎了,宋清羽把冰月的篮子送去给方元。 冰月挽着温敏的手,说说笑笑,苏棠在旁边。 见温敏十分喜爱冰月的样子,苏棠眨了眨眼睛,心中一动。蒙璈那个小混蛋不在,他这个当姐夫的,有义务给蒙璈来点刺激!让他整天假正经,没行动! “干娘,我说了要帮清羽找媳妇儿的,您看冰月怎么样?”苏棠一本正经地问。 280.吐血的风渊,花瓶的礼物(一更) 冰月愣了一下,温敏眸光一喜:“真的?” 苏棠嘿嘿一笑:“当然了!清羽跟冰月,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清羽想娶媳妇儿,冰月没有心上人,多么合适!” 苏棠给了冰月一个贱兮兮的眼神:有种你说你有心上人,说是我们家那个小混蛋弟弟?你说,你说呀! 冰月很想掐死苏棠,救活,再掐死! 但让冰月说,她有心上人,是蒙璈,倒也不是事实,因为有些事,还没到那个地步。若她说了,等蒙冰冰回来,她还不得立刻嫁给他?他想得美! 在长辈面前,冰月保持微笑:“伯母,我跟清羽只是朋友,清羽不喜欢我这样的。” 温敏愣了一下:“阿羽自己说的?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该打!回头伯母好好说说他,你们年轻人呐,还是可以多了解了解。” 冰月笑而不语,默默地把苏棠的轮椅踢向了湖边。若苏棠真心为了谁好倒也罢了,一看苏棠的样子,就是没事找事,唯恐天下不乱!欠抽! “啊!”苏棠控制不住轮椅,眼见着就要落到水里去,一拍扶手,飞身而起,双手抓住了湖边的树枝,可双腿无力垂着,固定不住,吊在树上,随风轻轻飘荡…… 温敏捂着嘴笑:“小苏可真逗!” 叶尘跑过来,小脸惊奇:“苏叔叔,你是想上天吗?” 不等苏棠回答,叶尘飞快地跑向了宋茳那边:“宋爷爷!温奶奶!薛奶奶!好想你们呀!” “哈哈!一转眼尘儿都长这么高了!”宋茳笑容满面地把叶尘举起来。 冰月安排宋茳和温敏以及宋清羽一家三口住一个小院,隔壁是薛氏和云修。房间里的家具摆设,都是叶翎根据对长辈的了解和喜好来安排的,他们都十分满意。衣柜里连新的衣服鞋袜都准备了不少。 “这里可真是太好了,谢谢冰月,谢谢你们,太费心了!”温敏拉着冰月的手说。 冰月笑着摇头:“伯母千万别客气,你们先休息片刻,我去准备些茶水点心过来。” 见冰月出去,温敏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跟宋茳对视了一眼,宋茳点头。 “宋爷爷,你们好好休息哦,等会儿吃饭,就可以见到晚晚了,她现在在睡觉呢!”叶尘笑容灿烂地说。 宋茳和温敏都很期待。 冰月很快送了茶水点心过来,就去帮方元准备饭菜了。 宋清羽回来,一进房间,就被温敏拉住,让他坐下,说有事要问他。 “娘,什么事?”宋清羽微笑。 “阿羽,娘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你觉得冰月怎么样啊?”温敏看着宋清羽问。 宋清羽笑着摇头:“娘,冰月很好,不过你们不要往那个方面想,我只把她当朋友和妹妹的。” “冰月说,你不喜欢她那样的,竟是真的?你真说过那样无礼的话?”温敏蹙眉问。 宋清羽没说过,但想来应该是温敏有意撮合他和冰月,冰月婉拒时说的。 于是,宋清羽便点头认了。 温敏哭笑不得,点了一下宋清羽的额头:“你这孩子!让娘说你什么好?怎么能跟人家姑娘说那样的话?有些过分了。而且冰月才貌双全,性格又好,你哪里不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宋清羽就知道,肯定会这样…… “阿羽,你娘说得没错,冰月姑娘真的很不错,你们一个未婚一个未嫁,我们看着都挺合适的。”宋茳语重心长地说,“你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若是有,可不要瞒着我们。” 宋清羽摇头:“爹,没有的事。我跟冰月真的只是朋友。去年我到东晋去找阿珩和小叶,认识冰月的时候,蒙璈就在追求她了。” 宋茳和温敏都愣住了,蒙璈?苏棠的小舅子? “那小苏怎么说想撮合你和冰月呢?是不是冰月并不喜欢蒙璈,他们没成?不然去年就在追求,过了这么久,若是合适,也该成亲了。”温敏说。 宋清羽一听,原来是苏棠搞鬼,心中骂了一句,那个神经病,等着! “爹,娘,苏棠素来最喜欢开玩笑,跟你们闹着玩儿的。”宋清羽说。 温敏有些遗憾:“那可真是可惜了。” 宋清羽出门,见苏棠还在湖边树上挂着,正在三百六十度旋转,玩儿单杠…… 苏棠的轮椅没有掉到湖里,这会儿就放在树下,蒙婧在上面坐着,看着苏棠乐不可支:“相公,你不晕吗?” 苏棠嗨嗨地转着圈儿:“不晕,给我媳妇儿和儿子表演杂技,怎么会晕呢?是不是很帅?我还能转三天三夜!哈哈哈哈!” 下一刻,只听咔嚓一声,树枝应声而断,苏棠尖叫一声,被冲过来的宋清羽抱住了,因为他会砸到蒙婧。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四目相对,苏棠露出一个矫揉造作的笑,冲着宋清羽抛了个媚眼儿:“小白脸儿,你是不是暗恋人家?” 宋清羽把苏棠往地上一扔,转身,干呕,这个神经病实在是太恶心了…… 蒙婧连忙过来查看苏棠的情况,又叫宋清羽:“清羽,帮忙把相公抱到轮椅上吧,我不方便。他的腿不能乱动,会伤到的。” 宋清羽转头,苏棠坐在地上,冲着他张开双臂,笑得那叫一个荡漾:“小白脸儿,来呀!抱我!” 宋清羽揪着苏棠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放在轮椅上,转头,对蒙婧说:“苏棠跟我娘说,要撮合我跟冰月在一起。” 蒙婧蹙眉:“苏棠!你胡闹什么?” 宋清羽给了苏棠一个凉凉的眼神,转身离开。 蒙婧有点生气:“你怎么可以对长辈胡言乱语?小璈跟冰月是一对儿,你不要捣乱!” 苏棠弱弱地说:“姐姐,你好凶……其实我都是为了亲爱的弟弟好。” “你再胡说!”蒙婧瞪着苏棠说。 “哎呀姐姐!咱们家那个傻弟弟,这么久了,追求冰月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不给他来点刺激,他猴年马月才能娶上媳妇儿?”苏棠一本正经地说。 “那你也不能对长辈胡说!生了误会怎么办?”蒙婧皱眉。 “这……也不算胡说。咱家弟弟跟冰月又没定下来,冰月还是名花无主,小白脸儿当然也可以追求她。”苏棠理直气壮,“而且我认了干娘,小白脸儿现在是我弟弟了!都是我弟弟,我可要一碗水端平!我做主,他们俩,公平竞争!” 蒙婧拧住了苏棠的耳朵:“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做主?再闹我生气了啊!” “姐姐不要生气,我会好乖好乖的。”苏棠拉着蒙婧的手晃了晃,眨眼睛卖萌,配上他的娃娃脸,毫无违和感。 蒙婧拧了一下苏棠的耳朵:“你呀!” 南宫珩见到叶翎的时候,她正在给孩子喂奶。 南宫珩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感觉有点热…… “阿珩?”叶翎叫了三声,南宫珩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没流血,走过来在叶翎身旁坐下,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大了好多。” “啊?”叶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一红,“看什么呢!” “我的,就看。”南宫珩一时有些心猿意马,他不仅看,还想吃…… “快跟我说说,你们这次去,情况如何?”叶翎问。 “今天是个好日子。”南宫珩答非所问。 “所以呢?”叶翎顺口反问。 “今夜我们洞房花烛。”南宫珩目光灼灼地说。其实想现在就把叶翎扑倒,不过大白天的,他们楼下就是宁王府的聚会厅,随时可能有人来,不太方便,而且长辈来家里,叶翎等会儿肯定要去见的。 “我们已经有过两次洞房花烛了。头一回,你不敢碰我,打了一夜的架。第二次,你不想碰我,我来硬的。”叶翎笑着说。 南宫珩微叹:“小叶子,对不起。” 叶翎唇角微勾:“所以,今夜,你想怎么玩儿?” 南宫珩眼睛一亮:“今夜我在上!” “不然呢?”叶翎给了南宫珩一个白眼。 南宫珩觉得,他家小叶子如今真是风情无限,好想立刻天黑黑,嘿嘿嘿啊。 孩子睡着了,叶翎把她放下,还没把衣服系好,就被南宫珩扑倒,亲亲抱抱摸摸。 叶缨上楼来,神色一僵,转头就走。 见叶尘要冲上来,叶缨拉住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叶尘高声喊:“小姨,小姨父,我上来看妹妹喽!” 叶尘跑上楼,南宫珩坐在窗边,叶翎坐在床边,除了脸色都有些不自然的红晕之外,看起来很正常。 南宫珩在想,得在府里专门建个聚会吃饭的地方,不能让他们总往这儿来,一点儿隐私都没有。 叶尘动作娴熟地把晚晚抱起来,稳稳地下楼去了。 叶翎见南宫珩的眼神,做了一个推拒的动作:“大白天的,不宜发情,被打断很伤身子。你快跟我讲讲,你们这次去,情况到底如何?” 南宫珩走过来,坐在叶翎身旁,脑袋一歪,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小叶子,好想你。” “我在呢。说正事。”叶翎觉得她家鬼兄已经有回来的迹象了,可喜可贺。她本也不担心南宫珩会因为过去一年的事变得消沉阴郁,因为他骨子里就不是那种人。那件事,他们都没错,南宫珩也是受害者,说白了他只是心疼叶翎罢了。 不过愧疚这种情绪,本身除了折磨自己之外,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好好表现才是硬道理。 南宫珩就把他们怎么救人,和对付风渊的过程跟叶翎讲了一遍。 叶翎点头:“怪不得义父和姐夫蒙蒙他们还没回来。你们这次的事情处理得很漂亮,已经做到最好了。不过按理说,义父那边的事情顺利的话,也该回来了。既然知道风渊的窝点在什么地方,距离西凉城也不远,为了以防万一,你去找找他们,跟清羽一起去。” 南宫珩神色一僵:“说好了今夜洞房花烛的。” “你不想去?也是,你最近也很累了,这样吧,我去,你在家带孩子。”叶翎说。 南宫珩扶额,他走,还是叶翎走,总之,他心心念念的洞房花烛,注定不会是今夜…… 叶翎抱着南宫珩的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去吧,事不宜迟,等你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好,等我。”南宫珩放开叶翎,衣服都没换,又下楼去了。 午饭刚做好,南宫珩和宋清羽一人拿了一块肉饼,离开家,去找秦徵他们了。 叶翎再次见到薛氏,上前去,给了她一个拥抱,笑着叫了一声“娘”。 薛氏看着叶翎,眼圈儿一下子红了:“好,好。” 方元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给宋茳他们接风,结果三个老人家看到府里的孩子们,注意力都没有在饭菜上。叶尘是他们原来就认识且十分喜爱的孩子,如今府里还有三个小的。 小傲月长得特别漂亮,又很乖巧,刚学会说话,奶声奶气地叫人,让人心都化了。 秦易被喂养得肉乎乎胖嘟嘟的,大家都喜欢捏他的小脸儿,很是呆萌。 晚晚最小,醒着的时候特别爱笑,可爱无敌。 宋清羽的家人就在宁王府住了下来,没有任何不习惯的地方,只那几个孩子,就让老人家喜欢得不得了。明氏和如意又有了新朋友,跟薛氏和温敏很快就熟络起来了。她们都有两个共同的爱好,一个是厨艺,一个是孩子。 如此,叶翎不仅多了口福,而且关于带孩子的事情,更加省心了。别说她家亲闺女,除了喂奶睡觉的时候都不用她管,她家干女儿小傲月,也总是被几个奶奶带着玩儿,都不怎么来她这儿了。 南宫珩临走的时候,吩咐开阳,在府里专门建个宴会厅。开阳请示过叶翎之后,叶翎选了地方,画了图纸,就动工了。 再次见到风不易,叶翎告诉他,风渊一只眼睛瞎了,一只手残了。 风不易当时只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竟然没死?太遗憾了。” 南宫珩和宋清羽离开西凉城后,隔了一天,就找到了当初风渊的属下交代的地方。 秦徵三人都没事,正准备回西凉城去。风渊安排在那个地方的人,已经被一网打尽了。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所以秦徵他们行事很谨慎,在那儿观察了几天,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才下手。又有已经被俘虏的风渊的两个属下做内应,一切都很顺利。 这会儿是深夜时分,师徒再见,秦徵心情不错:“徒儿,你回过家了?家里怎么样?都好吧?” 南宫珩点头:“都很好。师父辛苦了。” “真是不喜欢你现在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秦徵说。 南宫珩从善如流,立即改口:“明白。臭老头你辛苦了。” 秦徵又立刻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 那两个被俘虏过的老者,南宫珩兑现承诺,并没有杀掉他们,反而给他们解了毒。 然后,跟对待金渚和元烁一样,放了那两人,并且告知他们一个重要消息,楚明泽在北边儿。 五人前脚离开,回西凉城去,后脚风渊回来了。 他一只眼睛被白布包着,一只手也被包着,面色阴沉。 但风渊在这个地方的属下,全都死了,里里外外,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为了方便处理尸体,以绝后患,南宫珩如今出手必备化尸粉。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风渊气得浑身颤抖!他为了更好地对付南宫珩和叶翎,调遣了不少人到这里来待命,结果,全都没了! 三个月前,风渊神功大成出关,踌躇满志,他为了某个目标,等了一辈子,谋划了几十年,时机已经成熟了! 彼时,风渊在想,元烁得到藏宝图和转生蛊,金渚守好风不易,潜伏在南宫珩和叶翎这两位跟当今天下皇权关系密切的人旁边,大有可为。他属下高手众多,接下来,就可以为所欲为,心想事成!一举成功,走上人生巅峰,得到他梦寐以求的权势,和至高无上的地位! 理想很丰满,现实特别惨。 元烁废,元烁废完金渚废。 楚明泽失控,楚明泽失控后风不易失控。 一个属下死,而后一个接一个的死。 藏宝图就剩了一半,还在宁王府里。蛊王体出现,也在宁王府里。好不容易抓几个人质,什么好处没得到,又赔进去一大半重要的属下! 事事不顺,处处巨坑!风渊自己还成了残废独眼龙!想想就气得要吐血! 而如今,风渊知道,他若是再去找南宫珩和叶翎那群人,原本的实力优势,高手优势,都已经大打折扣,没有优势了!而对方依旧是满血状态,防备升级,定然还精心为他准备好陷阱,就等他跳进去! 不甘,不愿,不忿,不肯认命!风渊绝不可能就此认输,但他现在无法冷静,也想不到接下来该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风渊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挂着什么东西,在夜风中轻轻飘荡。 风渊面色沉沉地走过去,伸手正要拽下来,又怀疑会有毒,就拿出一块帕子垫着,把那个用绳子挂在树上的竹简拽下来,打开。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楚明泽在北边”,显然,南宫珩“送”的。 这句话的意思等同于:老不死的,谅你也没胆子再来找我们,好心给你指条明路,去找找你属下的徒儿楚明泽吧,他那儿有你需要的东西,你们慢慢打,慢慢玩,你死我活才最好。 明知道可能是坑,但这个坑的高明之处在于,前面没有别的路,想往前走,必须跳进这个坑里。 风渊不找楚明泽,他接下来,什么都做不成,他不想承认,却是事实。 风渊阴鸷的目光,看向了北方:“楚,明,泽!” 过去这么多年,楚明泽利用虞天,利用元烁,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闷声往上爬,暗中壮大实力,能躲则躲,避免正面交锋,风渊怀疑,楚明泽如今的财力和势力,定然很惊人。 而风渊想要翻身,唯一的机会就是,掠夺楚明泽的一切! 片刻后,风渊消失在原地,那个竹简变成齑粉,纷纷落下。 与此同时,正在赶路回家的秦徵问南宫珩:“臭小子,你给风老贱留的东西,他会信吗?” “会。”南宫珩点头,“楚明泽当初抓了尘儿,还要给我们传信揭露金渚,想看我们和风渊斗,他隔岸观火。如今苏棠不便出门,但我们不能放过楚明泽。我们找归找,也要给楚明泽送点‘礼物’。风渊现在就是一头疯了的饿狼,楚明泽是他眼里的肥羊,只要他们碰上,不管谁死谁活,对我们,都是好事。” 281.团圆喜乐,楚明泽的心愿(二更) 阳春三月,春意盎然。 秦徵带着四个小辈平安归家,时隔很久,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大团圆。 而在他们归来的前一日,昏迷许久的哑奴苏醒过来。当时正好叶尘在哑奴床边跟他说话,哑奴睁开眼,见叶尘好好的在他身边,哭得老泪纵横。 风不易说,哑奴的伤已没有大碍,可以下床,接下来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动武,过些天就可以完全恢复。 原本只属于南宫珩和叶翎小夫妻的宁王府,如今成了个热闹温馨的大家庭。 “来来来,快坐,准备开饭了!”方元把炖好的两条鱼端上来,乐呵呵地招呼大家。 夜幕降临,湖边的一圈红灯笼点亮,倒像是大家一起再过个团圆年一样。 晚晚吃过奶,正在温敏怀中睡得香甜。 宋茳正在考叶尘的功课,还说要教他兵法,到时候爷孙俩就可以一起玩儿沙盘了。哑奴坐在旁边,咧着嘴笑,看着叶尘的目光满是慈爱。 秦徵抱着秦易,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怎么又胖了?这小子长大不会也是个胖子吧?”如意笑着说:“他才多大?” 小傲月被冰月抱着,奶声奶气地看着南宫珩叫了一声:“干爹。” 南宫珩点头微笑,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儿:“乖。” 开宴了,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南宫珩一只手在桌下抓着叶翎的手,轻轻摩挲,凑过来在叶翎耳边低声问:“要不咱俩找个客栈,开个房?” 叶翎踩了南宫珩一脚:“你说呢?” “呵呵,不好,还是家里好。”南宫珩保持微笑,但他真的没有什么食欲。准确来说,不想吃饭菜,只想吃叶翎。可是,府里的宴会厅还没建好,全家人都聚在他和叶翎住的这个竹楼里,只能等人走完了,才能过二人世界。但是看情况,今儿这宴会,一时半会儿可散不了。 过了一会儿,南宫珩又凑过来问:“小叶子你说好给我惊喜的,在哪儿呢?” “惊喜当然不能提前说。”叶翎摇头。 “那是什么时候?”南宫珩万分好奇。 “你猜。”叶翎对着南宫珩眨了眨眼睛。 南宫珩思绪一飞,又想起上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其实,回过头来看,不是惊喜,但很刺激…… “小姨,小姨父,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叶尘好奇地问。 苏棠嘿嘿一笑:“他们在讨论夜里打架的事。” 蒙婧瞪了苏棠一眼:“闭嘴!”真是的,当着长辈和孩子的面,胡说八道! 叶尘眼睛一亮:“小姨和小姨父今夜要比武吗?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我当裁判!” 南宫珩嘴角微抽:“这个,小孩子夜里还是要早点睡觉,不然会长不高。我跟你小姨决定了,明日比武,宝宝给我们当裁判。” “好呀!”叶尘很开心。 终于,团圆饭结束,天色已经很晚了。 南宫珩正在想,让谁把晚晚带走,夜里她饿了会哭着要吃奶,不好不好。 如意从叶缨那里把晚晚接了过去,笑着说:“今儿让晚晚跟小易在一块儿睡吧,夜里若是饿了,我也能喂她。” 南宫珩心中一喜:“那就辛苦师娘了。” 人都走光了,南宫珩把门窗都关好,看着叶翎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热度。 “你在楼下洗白白,洗好再上来。”叶翎推开南宫珩。 “小叶子,我们一起洗。”南宫珩又贴过来,目光灼灼。 “说了,有惊喜。”叶翎给了南宫珩一个暗示意味十足的眼神。 南宫珩很想把叶翎就地正法,不过还是决定等一等,看看叶翎到底会给他什么惊喜,值得期待! 南宫珩虽然着急,但还是认真地洗了个热水澡,穿上叶翎给他准备的里衣,松松垮垮腰带都没系,脚步轻快地上楼来了。 桌上点着两支红烛,床边垂着纱幔,影影绰绰,朦朦胧胧,平添了几分暧昧气息。 南宫珩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好好表现!稳住! “小叶子,我来了!”南宫珩话落,掀开纱幔,眼前的美景让他瞬间血脉贲张…… (此处省略两万字,请观众自行脑补,嘿嘿) 翌日醒来时,已临近正午。南宫珩神清气爽,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爽歪歪,贼开心,抱着叶翎问了她一个问题:“小叶子,你是怎么做到把自己的双手绑起来的?” “想知道?今夜教你。” “不如现在我们……” “明天吧!” “那就今夜!不准反悔!” 等叶翎和南宫珩终于收拾好出门,其他人都已经在秦徵和如意的院子里吃中饭了。 见到南宫珩和叶翎出现,叶尘笑嘻嘻地问:“美丽的小姨,小姨父,快来吃饭,吃完饭还要比武呢!” 南宫珩揽着叶翎,笑容满面地说:“你小姨累了,改日吧。” 事实证明,“运动”有助于身心健康,南宫珩现在觉得,生活这么美好,过去的不快就让它见鬼去吧!他接下来一定好好伺候叶翎!一起逍遥快活! 最近因为媳妇儿怀孕和自己腿残导致夜里不能逍遥快活的苏棠,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南宫老七,听说当初你可是被……”被叶翎强上破身的,丢死人了! 蒙婧捂住苏棠的嘴,不让他胡说八道。 “小姨父当初被什么?”叶尘是个好奇宝宝。 南宫珩凉凉地看了苏棠一眼,拉着叶翎坐下,回答叶尘的问题:“我当初被苏棠打败过,所以今日比武照旧,我跟你苏叔叔比。” “可是苏叔叔现在腿伤了,不方便。”叶尘说。 苏棠轻哼了一声:“某人可真好意思,欺负残疾人。赢了很有面子吗?切!” “我也坐轮椅,腿不动,很公平。”南宫珩说。 叶尘眼睛一亮:“诶?都坐轮椅吗?这样的比武我还没有看过呢,好期待!” “比就比,谁怕谁啊?”苏棠很嚣张,“先说好,南宫老七你要是输了,以后管我叫大哥!” “你要是输了,三天不准说话。”南宫珩很淡定地说。 蒙婧哭笑不得:“相公,你不是阿珩的对手,要不还是……” 苏棠瞪了蒙婧一眼:“给你机会再说一次,不然我就哭给你看!” “婧儿,他们闹着玩儿的,就让他们玩儿。”温敏笑着说。 于是,吃过饭,开阳给南宫珩找来了一把轮椅,他坐上,跟苏棠准备开始比武。 叶翎在湖边画了个大圈儿,比武规则很简单。不用腿,不用武器,不用内力,南宫珩和苏棠在圈里,谁的轮椅先倒下,或者先被推出圈儿,就算输。 老老少少围坐一圈儿,茶水点心准备好,吃瓜群众全部就位。 叶尘坐在最前面,手中拿着一面小红旗,一声令下:“开始!” 苏棠冷笑:“南宫老七,再怎么说,老子坐轮椅坐了快俩月了,比你熟悉,你等着叫我大哥吧!” 下一刻,南宫珩推着轮椅到了苏棠背后,伸手抓住苏棠的轮椅靠背,拽着苏棠开始转圈儿。 苏棠双手乱舞,就是打不到南宫珩,气得不行:“有种你放开!我们正面决斗!” “小姨父没有破坏规则的行为,请苏叔叔文明用词,注意影响。”小裁判提醒苏棠,不要耍嘴皮子功夫,没用的。 苏棠想拿回对自己轮椅的控制权,但怎么都不行。 于是,全家人就看着南宫珩拽着苏棠原地转圈,一圈儿一圈儿又一圈儿,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苏棠整个人都被转晕了,眼神迷蒙,放弃挣扎,口中喃喃有词:“南宫老七你这个狡诈的混蛋……啊啊啊啊……” 下一刻,南宫珩轻松一推,苏棠的轮椅跑向了圈外,即将撞到叶尘的时候,叶尘下意识地抬脚,抵在了苏棠胸前,百里夙伸手抵住叶尘的椅子靠背,苏棠的轮椅才停了下来。 苏棠眼神呆滞,微微张着嘴,看着叶尘说:“宝宝,他欺负我……” “欺负你什么啦?”叶尘笑问。 “欺负我长得比他好看。”苏棠幽幽地说着,捂住了自己的脸,南宫珩这个混蛋,太坑了!什么破比武!不带这么玩儿的! 叶尘嘿嘿一笑,继而正了正神色,小手拍了拍苏棠的肩膀说:“苏叔叔你的申辩不成立,本裁判宣布,这次比武,小姨父以绝对优势胜出!苏叔叔要遵守约定,从现在开始,接下来三天,不准说话哦!若是没有遵照约定的话,会有惩罚。” “惩罚是什么?”苏棠愣愣地问。 “这个问题暂时不算你犯规。惩罚就是帮忙试验一下小风儿叔叔最近新做的一种药,那种药的名字叫做,丑得面目全非惨绝人寰爹娘不认丸!我起的药名,是不是很好听很形象?” 苏棠欲哭无泪,跑到蒙婧身边求安慰,正想假哭,就听叶尘说:“哭和笑都算发出声音,犯规哦!” 蒙婧乐不可支,苏棠觉得,好想死一死…… 几个老人家都被逗得笑容满面,宋清羽对坐在身旁的蒙璈说:“蒙蒙,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先前你不在家的时候,你姐夫说要撮合我跟冰月。不信你问冰月。” 蒙璈皱眉,看向冰月。 冰月很淡定地点头:“确有其事。” 蒙璈瞬间怒了! 宋清羽似笑非笑地拍了拍蒙璈的肩膀说:“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但摊上这样一个姐夫,你也着实是辛苦了。苏棠如此关照我,为了表示对他的感谢,接下来三日,我会好好陪他说话,省得他寂寞。” 蒙璈凉凉地看了苏棠一眼:“算我一个!” 宋清羽不理苏棠的怒目而视,笑着对叶尘说:“裁判,到时候一起。” 叶尘嘿嘿一笑:“好啊好啊!” 风不易点头:“看来,我可以很快看到我的丑得面目全非惨绝人寰爹娘不认丸真正的效果了。” “苏棠,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慢慢享受。”叶翎笑着对苏棠说。 苏棠抱着蒙婧的胳膊求安慰,蒙婧拍了拍苏棠的脑袋说:“看,我就说你不是阿珩的对手,你偏不听。不过不要担心,小风说那种药没有毒性,反倒可以排毒的。” 蒙婧要去看温敏绣的双面绣,苏棠非要跟着,蒙婧不肯带他。 蒙婧刚走,苏棠就被蒙璈和宋清羽包围了…… 南宫珩和叶翎回房,太阳还没落山,就听到苏棠响彻全府的怒吼:“啊啊啊啊啊!你们这两个混蛋!” “你们比孩子还幼稚。”叶翎吐槽家里的男人们,包括南宫珩在内。 苏棠整天闹腾造作个没完,别人都拿他没辙,只他每次碰上南宫珩,都非要找存在感,但结果一般都很悲剧。 后来叶翎问蒙璈和宋清羽对苏棠做了什么,那两个人都说,这是秘密。 苏棠犯规,成了给风不易试药的小白鼠,结果就是…… 吃晚饭的时候,苏棠一出现,把小傲月吓哭了。 怎么形容呢?叶翎觉得不恐怖,苏棠五官肿胀扭曲,整个脑袋像猪头,眼睛成了一条缝,鼻子歪,嘴巴斜,细看还挺可爱。 “给我解药……给我解药……给我解药……”苏棠像念经一样不停地说。 风不易看着苏棠,一点儿都不抱歉地说:“解药我还没做出来,不过这是没毒的,三天药性过去,你体内的毒素淤血还可以排出,对你的双腿早日恢复是有好处的。” 苏棠不想听,他只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他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一夕之间,丑爆了的样子深入人心!日后还怎么混?怎么用美男子的身份在这个家里混? “姐夫,看你丑得这么认真,我原谅你了。”蒙璈神色淡淡地说。 “滚!”苏棠很想拍死他。 接下来的三天,南宫珩过得热情如火,苏棠过得水深火热。 三天之后,苏棠的脸恢复如初,感觉浑身还真的舒畅了很多,腿也有知觉了,皮肤比原先更好了。 于是苏棠做了一件很神经病的事情,主动跑去找风不易要丑得面目全非惨绝人寰爹娘不认丸,说他还想吃…… 当然了,风不易没给,说这东西吃多了也不好。本身给苏棠还用着别的药,不能让他乱来。其实是因为风不易不舍得,这么好用的东西,他才做了一点儿,全被叶翎抢走了,自己就偷偷藏了两颗。 最新情况,苏棠肩膀上的蝴蝶还在,说明楚明泽依旧没有用转生蛊。 “但这不能说明他养的转生蛊又失败了。也许,他打算等生死关头再用,就像之前的虞天和虞澍姐弟使用转生蛊逃命重生的那种情况。”叶翎说,“阿珩你觉得风渊和他手下那些人,能找得到楚明泽吗?” “有可能。”南宫珩点头。 此时,在遥远的北部,天气才刚刚转暖。 楚明泽坐在原本北胡皇宫的废墟上,手中把玩着一颗夜明珠,看向西南方向,喃喃地说:“苏棠命很大,应该还没死,叶翎怎么还不来杀我……” 282.晚晚百日,楚明泽之死(一更) 春末夏初,晚晚百日了。 昨日收到了晚晚祖父南宫御派人从东晋送来的一大车礼物,以及一封对南宫珩和叶翎的“谴责”信,就一个意思,赶紧带着他的宝贝孙女回东晋去!今年若是不回去,把他们逐出家门!留孙女,不要儿子了! 南宫珩看过信之后,很淡定地说:“父皇说的是今年,年三十之前回去就成。” “会被揍的。”叶翎笑着说。 “晚晚保护我们。”南宫珩唇角微勾。 不过叶翎知道南宫珩是在开玩笑,不会那么晚。他们计划的是孩子半岁就带着她回东晋一趟,也就再过两个多月。主要是为了让南宫御看看孙女,过后还要回西夏的,毕竟亲友都在这边。 这天晚晚百日宴,府里早就开始准备了,倒是南宫珩和叶翎没什么需要做的。 作为宠妹狂魔,叶尘专门准备了节目助兴,还邀请南宫珩配乐,提前进行过秘密彩排。 于是,吃过丰盛的宴席之后,大家转场到了湖边空地,南宫珩抚琴,叶尘舞剑,赏心悦目,得了满堂彩。叶翎拉着晚晚的小手给叶尘喝彩,叶尘特别开心。 兴致来了,晚晚的干爹们,宋清羽蒙璈和苏棠,决定来一场比武,确定排序。 风不易不会武功,虽然医毒取胜,但他年纪最小,排在末位。他自己没有意见,觉得争这个很无聊。因为跟其他三个只会武功的比起来,风不易觉得自己最特别,而且他已经荣升晚晚的医毒师父了。苏棠也想当晚晚的师父,被府里众人包括他自己媳妇儿蒙婧在内,全票否决,都认为他会带坏孩子。 苏棠如今可以拄拐,但腿部不能动武,他想仗着年纪最长当老大,没人同意。 为了公平起见,跟苏棠比武的时候,他和对手都坐轮椅。苏棠提前声明,不准效仿南宫珩上次推着他转圈圈!必须正面比试! 作为晚晚的姨父,百里夙跃跃欲试,主动要求参加比武,但不参加干爹排名。晚晚的小舅舅叶旌也表示要参加。 叶缨和冰月表示,也要比一比。而秦徵和哑奴两个前辈,约战最后一场。 比武规模变大,除了南宫珩和叶翎之外,府里武者几乎全员参加。正好都想看看,自己的实力在家里排在什么位置,也让两个老前辈给一些指点。 南宫珩和叶翎的角色是乐师,提供比武时的背景音乐。南宫珩不参加比试,因为他是如今家里公认的最强者,前几日已成功打败了他的师父秦徵。叶翎不参加,是因为今日身体不便。 裁判团是叶尘,以及如意、明氏、薛氏和温敏四个长辈,和怀着身孕的蒙婧。 完颜幽和方元负责“后勤保障”,提供美味的茶水点心。 宋茳做令官,以及记录官。因为这是车轮战积分赛。 叶尘兼任啦啦队队长,带着他的秦易小叔叔,小傲月妹妹和晚晚妹妹组成了最萌啦啦队。 于是,老老少少吃点心喝茶观众就位,比武场的区域划好,比武就开始了。 叶尘宣布完规则之后,第一组上场的,是宋清羽和蒙璈。 宋清羽(云尧)是叶晟的徒弟,蒙璈是南宫珩的徒弟。虽然宋清羽之前因为身体原因,导致从两三年前才开始重新修炼,但十分努力刻苦。两人对战,一度胶着,实力几乎相当,最终蒙璈险胜一招。 蒙璈守擂,下一个上场的是冰月。结果蒙璈被打下去了,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冰月并不领情,还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原本俊男美女比武切磋,视觉效果相当好,还有南宫珩和叶翎根据战况即兴发挥的配乐,十分精彩。 一等到苏棠上场,画风突变。 看起来像残疾人运动会就罢了,苏棠像是用嘴来比武的。他第一个遇到的对手是叶旌,一上来就对叶旌说:“叶小弟,你主动认输吧!哥哥不想欺负你!” “叶小弟,看你这小身板儿,若是哥哥腿好的时候,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打趴下!” “过俩月,哥哥收你为徒吧!教你武功!这样的话,我的辈分就比你姐高了,哈哈哈哈!” “哎哎哎叶小弟你干嘛?这么认真干什么?等一下!” …… “请苏叔叔注意,你刚刚已经中了两剑,再被击中,你就输了!”裁判叶尘十分严肃认真地说。 “我去!叶小弟你既然不给哥哥面子,哥哥就不客气了!” 叶旌手中的木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打到了苏棠持剑的右手手腕,苏棠正想反击,叶尘开口:“本场小舅舅率先得到三次有效的攻击获胜!” “这算什么?”苏棠挥舞着手中的木剑,表示不服。 叶尘笑嘻嘻地说:“苏叔叔,友好比武,因此用了没有杀伤力的武器,如果是真正的打斗,你已经被杀死啦!一开始说好的规则,看来苏叔叔没有认真听,后果自负。友情提醒,我们这不是口才比试哦!” 于是,苏棠第一次上场,输给了年纪比他小一倍的叶旌,成功得到了大家毫不留情的嘲笑,其中以宋清羽和蒙璈笑得最认真。 不过叶旌师承哑奴,去年又得了秦徵许多的指点,修炼十分勤奋,且有大把的时间,如今的实力并不弱。便是对上哥哥姐姐,也没有输很多。 比武还在继续,最后晚晚的三个干爹,蒙璈成了老大,宋清羽第二,苏棠凭借着超级糟糕的发挥,毫无悬念排到了后面。 “我不服!等我腿好了,把蒙小璈打趴下,我就是老大!不,我到时候要直接把南宫老七打趴下!”苏棠把轮椅扶手拍得啪啪响,然而没有人理他,大家都在等着看秦徵和哑奴的比武。 哑奴实力很强,但先前两回,一次为了保护叶尘,中了元烁的毒,一次为了去救叶尘,被金渚偷袭重伤,都没有机会发挥出他真正的实力,心中相当憋屈。 如今哑奴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他也想向府里的小辈们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所以对待这场比武很是认真。 “哑爷爷加油!”叶尘为哑奴助威。 哑奴对着叶尘笑了笑,而后对秦徵拱手,两人很快战在了一起。 关于哑奴的来历,跟秦徵类似,但他们并非来自同一个地方。两人都用了自己最擅长的武器,秦徵用的是菜刀,哑奴用的是长剑。至于墨绫,只是他用来辅助的武器,如今他的徒弟百里夙和叶缨经常用,他有,但几乎没用过。 叶翎和南宫珩都已经不再抚琴,认真观战。 两个老前辈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比起年轻人来,显然更加收放自如,乍一看并不激烈,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秦徵和哑奴出招的速度和精准度都相当厉害。 一开始刀剑比试,后来同时放弃了武器,开始拼内力和招式,速度快得已经出现了残影,却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发出来。 叶尘揉了揉眼睛说:“看不清了哎!” 又过了一刻钟,秦徵和哑奴同时收手后退,皆面色如常。 “秦爷爷,哑爷爷,谁赢了?”叶尘问。 哑奴咧开嘴笑,秦徵指着哑奴说:“我输了。” 哑奴年纪比秦徵大,内力极强。秦徵那次冲关若是成功,如今不会输,但他接连遭遇几次重创,如今虽然已经恢复,但尚未到达修炼的最好境界。 “哇!哑爷爷好棒!哑爷爷最厉害!”叶尘扑到了哑奴身上去,哑奴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指了指南宫珩,说改日要跟南宫珩比比。 比武终于结束,太阳都快落山了。 叶翎中间吩咐开阳他们去狩猎,这会儿满载而归,带回许多野味,晚上是烧烤局。 热热闹闹的一天终于结束,入睡前,南宫珩抱着晚晚,在房间里走,轻轻晃着,哄她赶紧睡觉。 叶翎问他:“还想要儿子吗?” 南宫珩摇头:“已经有宝宝了,要什么儿子?我可不想小叶子你再受一次苦。” 当时看着叶翎生产时痛苦的样子,南宫珩印象深刻,打定主意,不生了。为此他专门服用了避孕的药物。叶尘对南宫珩和叶翎来说,跟他们自己的儿子没差的,如今已经是儿女双全,还有个漂亮的干女儿小傲月,南宫珩觉得够了。 叶翎笑着点头:“好。”她是不想再生了,只是想看看南宫珩的想法,完全一致。至少目前是这样。 “我今日又让苏棠看了一下,楚明泽还活着。如果他现在体内已经有转生蛊,做好万全准备,多了一条命,不怕死的话,为何一直留在北边呢?我总觉得,他去那边,似乎还有别的目的。”叶翎说。 楚明泽是他们的心腹大患,不过叶翎和南宫珩不想让身边的人去冒险,因为楚明泽一旦在一个地方停留时间长,就定然有陷阱。 “风渊虽然被我们灭掉了半数以上的爪牙,但还有不少人可以用,我认为他找到楚明泽的可能性不小。若是等苏棠腿好了,楚明泽依旧还在,我们就去会会他。睡吧。”南宫珩轻轻拍了拍叶翎的背。 曾经的北胡都城锦天城,在当年三国联手灭北胡的战役中,最后被东晋大将军蒙璈带兵拿下,西夏欧阳铖和原南楚主将叶缨退出对此城的争夺。 锦天城的北胡皇宫在风雪夜被一场大火烧成了废墟,里面有无数烧焦的尸体。 但天下一直都有传闻,说北胡皇室中人当年从密道弃国逃生,烧死的都是替身和下人。因为北胡皇宫的藏宝库提前被人搬空,什么都没有留下。 三国皇室这几年也一直密切注意北胡余孽,但迄今为止,并没有更多的证据佐证传闻的真实性。 锦天城中,繁华不在。 百姓稀少,随处可见废弃的房屋。大白天的,街上的店铺半数以上都关着门。 一个身形高大清瘦的年轻男人提着一个酒壶穿过锦天城中心大街,拐进了一条巷子,最后进了一座大宅。 “参见主子!”一个中年男人迎上前来。 “嗯,城中可有情况?”楚明泽的声音。 中年男人摇头:“已多日没有外来人进城。” “继续盯着。”楚明泽话落,大步往前走去。 推开一扇大门,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明泽走进去,里面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尸体,准确来说,都是白骨骷髅,身上还穿着衣服。 若是完颜幽在这儿,应该能凭借骷髅身上的衣服,辨认出哪个是她父皇,以及她的诸位兄弟。 这里,就是北胡皇室余孽所在之地。他们并没有离开过锦天城,终究还是死在了这个地方。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 彼时,作为安乐楼的护法,楚明泽多数时候并不在千叶城待着,虞天交给他的任务,需要他对四国皇室中人都做过详细的调查,有足够的了解。 在原南楚与北胡战争爆发,东晋和西夏参与其中的时候,楚明泽就知道,北胡完了。 而他做了一件事。假扮北胡五皇子,混入了北胡皇室队伍之中。这对安乐楼的护法来说,轻而易举,神不知鬼不觉。 传闻是真。当初明知亡国已成必然,北胡皇帝和他的儿孙们,在蒙璈带兵攻破锦天城的当日,从密道逃生,而后一把火烧了皇宫。至于皇宫藏宝库里的财物,在那之前就已经被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们成功了。但在蒙璈带兵离开的当日,楚明泽下毒,这些人,亡国的愤懑和逃生的喜悦都还在,就去见阎王了。 至于原北胡皇室的宝藏,自然是落入了楚明泽的手中。 这件事,虞天不知,元烁也并不知道,否则他早就要求楚明泽把宝藏交给他了,因为这是风渊真正想要的东西。因此,楚明泽对于元烁在找的前朝皇室藏宝图并没有执念,那些年,只是为了利用元烁教他武功,帮他做事,所以才配合他在找那两个破花瓶。骗林秀清骗得那么认真,是因为楚明泽觉得,前朝宝藏,若能得到也不错。 如风渊和叶翎所料,楚明泽这些年背地里做的事情,远比他们以为的要多。楚明泽背后的势力和财力,也远比他之前暴露出来的大。甚至,他之前有时候是故意在示弱。 当初楚明泽并没有真心帮他的父亲楚南沣谋反,原因很简单,谋反那种直接成为靶子,胜率无法确定,风险却极大的方式,他根本就不喜欢。就算楚南沣打败楚东临,成为原南楚的皇帝又如何?天下四分,原南楚最弱,当一个弱国的皇帝,有什么前程? 此时,楚明泽就坐在那堆骷髅旁边,喝了半坛酒,把剩下半坛倒在地上,开口说:“来人。” 两个属下出现,楚明泽吩咐:“今夜无人时,把这些东西,埋到皇宫废墟下。扔做一堆掩埋即可。” “是,主子。”两个属下领命,又叫了几个人,找来一些麻袋,把那些骷髅装进去。 在这过程中,有些骷髅的头掉了,有些胳膊断了,身子断了,都不管,乱七八糟混做一团,最后像是装垃圾一样塞满了几个大麻袋,被抬走了。 楚明泽轻抚眼角,那道他故意留了十几年的伤疤,已经不见了。有些事,也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是夜,锦天城下起了雨。 楚明泽的属下按照他的吩咐,冒雨将原北胡皇室之人的骷髅埋进了皇宫废墟之中。 两日后的深夜时分,楚明泽正在修炼,窗户无风自动,一道黑影飘了进来。 楚明泽猛然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只阴鸷的苍老眼眸,下一刻,一只大手,朝着他的胸口重重地拍了过来! 是风渊。瞎了一只眼,断了一只手的风渊。 想找楚明泽,其实没那么难。南宫珩给风渊指了方向,北边儿,说的就是原来的北胡。而要在原北胡找一个人,虽然地广人稀,但必然会从曾经的北胡都城入手,因为这里最特别。 楚明泽感觉到了风渊实力的恐怖,急急闪避,一口血喷了出来。 风渊冷哼了一声,攻势不减,招招必杀! 楚明泽一边打,一边退,风渊步步紧逼。 “前辈,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楚明泽捂着胸口问。 风渊没有理会,冷笑一声,又是一掌,拍在了楚明泽心口! 楚明泽吐血不止,重重地跌在了地上,脸色煞白,爬都爬不起来了。 “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很聪明吗?你知道本尊是谁吗?”风渊抬脚,踩在了楚明泽背上。 楚明泽声音艰难地说:“师父的……尊主……” “师父?”风渊冷冷地说,“你真把元烁当师父?是不是没想到,找过来的是老夫?” “是……”楚明泽回答,“我以为,会是苏棠和叶翎,找到我……” “是南宫珩给老夫指的路!”风渊冷哼了一声,“想活命,速速把老夫想要的东西交出来!” “晚辈不明白,前辈想要什么……”楚明泽说。 “你拥有的一切!”风渊厉声说着,剑尖抵在了楚明泽脖子上,“交出来,否则老夫立刻杀了你!” 楚明泽被风渊踩在脚下,声音低沉:“前辈,南宫珩是故意想看我们斗,他坐收渔利,我们若是真斗个你死我活,倒是如了南宫珩和叶翎的愿。不如,我们合作。” 风渊冷冷地说:“你当老夫不知道你诡计多端狡诈无耻?跟你合作?你做梦!说,你的宝贝都藏在何处?” 楚明泽突然笑了:“藏在我心里,前辈挖出来瞧瞧便是。” 风渊神色一变,下一刻,楚明泽身子跃起,被风渊的剑,穿心而过! “该死的,你用了转生蛊!”风渊神色大变。 就见楚明泽吐血不止,面上却一直在笑,看着他喃喃地说:“你跟南宫珩和叶翎慢慢斗,我,不玩儿了……” 283.可疑对象,宝宝的祝福(二更) 风渊看着楚明泽的尸体,尸体还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像是在说:你真蠢…… 风渊心中怒起,双手持剑,重重地刺了下去!又在楚明泽身上戳了十几个血洞才停下,他自己溅得浑身是血! “主子,没有别人。”风渊带来的属下前来禀报,见到楚明泽死状可怖,神色一惊,低了头去。 “可恶!可恶!”风渊愤怒出掌,片刻后,房屋轰然倒塌,他拽着楚明泽的尸体,从里面飞身而出,然后把楚明泽的尸体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月光皎洁,楚明泽的尸体,还在对着风渊笑…… 风渊快吐血了! 刚出关时,踌躇满志,准备大展拳脚。因为他已经准备了大半辈子了。 结果,跟南宫珩和叶翎交手,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把自己弄残了!他认为楚明泽是他翻身的重要机会,找到楚明泽的时候,风渊心中有些兴奋,只要他掠夺楚明泽的一切,就有跟南宫珩和叶翎抗衡的资本! 论武力,风渊完虐楚明泽。 看着楚明泽倒下他脚下,狼狈吐血的样子,风渊甚至有种感觉,楚明泽也不过尔尔! 谁知道,楚明泽不是太弱,而是他本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原来或许想死在南宫珩和叶翎手中,没想到来的是风渊,但他显然没打算跟风渊再打交道,也没想对付风渊,因为留着风渊,对南宫珩和叶翎不利,自然就对楚明泽有利。 准确来说,楚明泽是做好了摆脱现在这具身体的准备,而且以他的性格,重生之事,一定万无一失! 如此,接下来便是苏棠腿脚好了,也没有办法再找到楚明泽。 楚明泽就这样,一下子,彻底消失。 而风渊,依旧一无所获。 “接着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楚明泽的人!”风渊厉声说。 夜风微凉,风渊对着楚明泽的尸体,坐了一夜。 等风渊的属下回来禀报,自然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因为楚明泽就一个人在这儿,他的属下已经奉命离开了。 但风渊不甘心,不愿就这样离开,他总觉得,楚明泽来到这个地方,一定有原因。 于是,风渊和他的属下又找了三日,最后在原北胡皇宫的废墟中,发现了一些脚印,而后,挖出了那堆白骨。 显然死了很久,但是是新埋进去的。 风渊和他的属下又把那堆白骨弄出来,带过来,然后,一个一个拼起来。 与此同时,风渊调查了原北胡皇室的情况,最后发现一个问题,那堆白骨中,是原北胡皇帝和他的儿子们,但其中少了一个五皇子。 但当初北胡皇室出事之前,并没有听说任何关于这个五皇子有异常的传闻。 风渊直觉,这件事,跟楚明泽有直接的关系! “北胡五皇子完颜铎,与楚明泽年纪相仿,会不会,就是楚明泽的转生宿主?!”风渊心中一动,感觉自己猜到了事情的关键!否则,完颜铎的骷髅,也该在那堆白骨之中! 风渊让人去找来了完颜铎的画像,但下一步,想要找到这个人,可能性微乎其微。 风渊多画了一幅画像,让人带着画像和楚明泽的尸体,一起送去西凉城宁王府,说是给南宫珩和叶翎的“礼物”。 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风渊打算好好考虑清楚再行动,他绝对绝对,不能再失败了! 风渊离开后,锦天城再次恢复了平静。数日后,官府接到举报,在一处废弃的大宅中发现了一堆白骨,经查证,是原北胡皇室余孽的尸骨,立即向晋阳城传信告知此事。 西凉城,宁王府。 这日一早,蒙婧叫苏棠起床,苏棠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就是不动:“亲亲,不然不起来。” “起来啦!小风说你现在需要多走走路,过一段时间,你的腿就完全好了。快起来,我陪你去竹林里走走。”蒙婧拉苏棠。 “亲亲,要亲亲,就要亲亲……”苏棠撒娇耍赖,反正就是不起床。 蒙婧无奈,低头在苏棠唇角亲了一下:“好了吧?” 苏棠摇头:“没感觉,不好。” “那我走了。”蒙婧不想理他。 结果蒙婧刚转身,就被苏棠拉住了。 苏棠扯开自己的衣服,侧躺着,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来,看着蒙婧目光灼灼地说:“姐姐,听说怀胎四个月之后,就可以行房了,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你跟风不易那个混蛋说,让他把解药给我嘛,我想跟你睡觉。” 蒙婧脸色一红:“不行!” 蒙婧已经怀胎六个月了,四个月的时候,风不易把脉,确定地说是个儿子,如苏棠所愿。 苏棠被风不易下了那种毒,最近一直想要把毒解了,过夫妻生活,可风不易不给他解药,说蒙婧要才给,蒙婧怕苏棠胡闹伤了孩子,又不好意思去问风不易要,现在还没解。 “姐姐……”苏棠坐起来,开始脱衣服,“我不管,我就要,今儿你要是不让我解解馋,我就不穿衣服裸奔去!” 蒙婧哭笑不得:“别闹了行不行?” “不行不行就不行!你答应我,不然我现在就这样跑出去,说你非礼我!”苏棠眨眼功夫已经把自己脱光光了。 蒙婧简直是醉了:“再过几个月……” “等不了,我会死的。”苏棠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都怪苏小糖,我不想要他了!” 蒙婧听苏棠越说越没谱儿,摇头,走过来,给他穿衣服:“好好好,你先把衣服穿上,我等会儿去找小风。” “真哒?”苏棠瞬间兴奋,“我们这就去!” 下一刻,苏棠偏头,穿衣服的手突然顿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肩膀!揉了揉眼睛再看,脸色一僵:“我去!坏了!” “怎么了?”蒙婧不解,顺着苏棠的视线看过去,愣了一下:“那个东西……没有了?” 苏棠胡乱把衣服穿好,就往外冲:“我去找鬼丫头!” 南宫珩和叶翎已经起了,正在吃早饭。晚晚昨夜在如意那儿,还没抱过来。 苏棠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衣服穿得歪歪扭扭,披头散发,看起来跟个疯子一样。 “鬼丫头!”苏棠一声大吼。 叶翎惊得掉了手中的勺子,无语地看着苏棠:“你又受什么刺激了?” “你们看!”苏棠说着,扯开自己的衣服,露了一个肩头出来。 南宫珩和叶翎定睛一看,神色都变了。 “楚明泽死了。”叶翎蹙眉,“差不多这个时候,风渊该找到楚明泽了。竟然就这么快死了?” “他不会这么轻易死的,真算起来,风渊并不是楚明泽的对手,风渊想要的也不是楚明泽的性命。”南宫珩眸光微沉,“一定是楚明泽故意寻死。这代表着,他已经做好了重生的准备。” “那个贱人,鬼知道他会变成什么人!”苏棠好气,“我就应该早点去找他!” “没用的。”叶翎若有所思地摇头,“他得到了宝宝的蛊王血,转生蛊没有失败的可能。就算当初你回来后,我们立刻带着你去找楚明泽,距离那么远,必然会错过他开始养转生蛊的三个月时间。我怀疑他跑到北边那么远,原因之一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因为那个时候他知道你出事,不确定你是死是活,我们默认他在南部,不会去北边找。就算我们找到他,也是如今这样的结果。” “我们可以抓住他,把他弄成活死人!活不成也死不了!”苏棠握着拳头说。 “想活着不容易,但想死很容易,他不会给我们那种机会的。而他一死,转生蛊就会让他重生到另外一个地方另外一个人身上,彻底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叶翎说。 “果然是狡诈的贱人!那现在怎么办?”苏棠拧眉问。 “现在……”叶翎微叹,“楚明泽太狡猾了,连他自己的生辰八字这个信息都被他刻意处理过,查不到。只能先找找,三国皇室中人有没有跟楚明泽年龄相仿的,先前出过事,譬如重伤昏迷这种情况。虽然说同生之人没得选,但我想,楚明泽的宿主,应该不会是一般人。如果重生让他变成一个比现在弱很多,也没有身份的人,他不会如此积极,一定会放弃转生蛊这条路的。” “但他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南宫珩说,“假如我是他,如果我选中了一个人,把他变成活死人,等着接受我重生,这中间,一定会给宿主找一个完美的替身来遮掩,避免被查到。” “啊啊啊啊啊!那就没办法了?不管了?这怎么行?以后若他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都认不出来,到时候,他肯定暗中搞鬼!”苏棠说,“你们俩的脑子难道还不如楚明泽吗?快点想想怎么把他找出来!” 苏棠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叶翎的碗里,叶翎踹了苏棠一脚:“别咋咋呼呼的,冷静一点儿!出现如今这样的局面,是很多因素造成的。阿珩去年蛊毒发作,导致他将近一年不能出手,正好风渊那帮人被楚明泽利用,给我们下了绊子,尤其是金渚对你和哑叔下毒手那件事。否则,当初你们就找到楚明泽了,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如今想来,楚明泽还真是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如今想找到他,可能性不大,除非他自己冒头。但我想,他应该早已做好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准备,他的伪装术,还是你教的。” 苏棠扶额:“好想回到过去,剁死他!那他现在要是再暗中对我们的人出手怎么办?” 叶翎摇头:“暂时不会。这么低劣的手段容易让他暴露。他想完美变成另外一个人,就会用那个人该用的方式,低调地,一步一步,达成他的目标,不会再做任何暴露在我们面前的楚明泽会做的事。这才是最高级的重生。” “还高级?我呸!”苏棠拍了一下桌子,“你的意思就是,我们找不到他了?” “当然不是。如今他已经借体转生,这件事无法挽回,而且他的宿主定是他多年前就选中的人。但他的目标如果是成为天下之主,在这个过程中,绕不开我们的。接下来需要做的,第一,还是我方才说的,调查三国皇室中跟楚明泽年龄相仿的男子,标记为可疑对象,其次,密切关注三国皇室局势的变化。一旦出现变化,即便是细微的,也有可能跟楚明泽有关系。”叶翎神色认真地说。 “好像有道理。”苏棠点头,“跟楚明泽年龄相仿的人?百里夙就一个弟弟,年纪太小,肯定不是,百里夙倒是跟楚明泽年龄相仿!会不会他变成了百里夙?虽然百里夙最近没有受伤没有昏迷,但万一蛊王血养的转生蛊,升级了,可以让他夺舍重生呢?我去,真的有这个可能!” “我去你的!”叶翎拿起筷子敲了一下苏棠的脑门儿,“还夺舍重生?你修仙呢?照你说的,这世间若是有不止一个同生之人,他还能凭借意念想夺谁就夺谁呗?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棠嘿嘿一笑:“好像也是哦!那西夏这边基本可以排除了!南宋皇室……就小白脸儿一个孤家寡人,还是当众宣称自己断袖的,也可以排除了!那么最大的嫌疑,就只有南宫老七你家里了!就你兄弟多!楚明泽比你大两岁,若是你兄弟,会是谁?” 南宫珩神色莫名:“我行七,比我大两岁的,有两个,五皇兄和六皇兄是孪生兄弟。” 叶翎见过,东晋五皇子南宫朗,六皇子南宫烨,容貌一模一样。因为叶翎没跟他们打过交道,不太了解,所以无法分辨谁是谁。 “那这两个,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我看,把他们俩都宰了,以绝后患!”苏棠说。 “我看应该把你宰了。”南宫珩凉凉地说。 叶翎摇头微叹:“纯属猜测,因为不知道楚明泽的生辰八字,无凭无据,也有可能我们猜的不对,他没那么巧正好跟东晋皇子同时出生,或许他的宿主是他这些年暗中培养的一个属下?都有可能。” 苏棠猛然凑近,盯着南宫珩幽幽地说:“我就觉得,楚明泽肯定变成了你哥!” “为何?”叶翎问。 “因为,这样很爽!”苏棠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想想,你们追杀楚明泽这么久,没能把他杀掉,他摇身一变,成了你们的哥哥,这种事,我都想干!” 叶翎扶额:“行吧。暂时先这样,你毁了我们的早饭,把衣服穿好滚回去,陪蒙姐姐吃饭。” 苏棠起身,一边扯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说:“那就这样了?什么都不管了?至少也要把南宫老七他那两个哥哥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 “你再说下去阿珩会把你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叶翎轻笑,“你没失忆的话,我们都说了,过些天要回东晋的。既然如今情况有变,那就提前回去瞧瞧。” “这还差不多!南宫老七你可不要包庇你哥啊!反正那也不是你亲哥!我跟你们一起去!”苏棠说。 “蒙姐姐现在不适合长途劳顿,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吧。”叶翎说。 “可风渊那个老贼应该还没死,楚明泽那个贱人肯定留着风渊给我们找麻烦。你们走了,风老贱找来怎么办?”苏棠问。 “要你干什么的?”南宫珩反问。 苏棠嘿嘿一笑:“也对,我这么厉害!你们放心大胆地走,家里交给我!” 话落,苏棠风骚地跑走了:“姐姐,我要当家做主了!” 叶翎表示,真想拍死他,腿才刚刚好一些,就这么浪。 “希望不是五皇兄或六皇兄,不然,父皇肯定会很难过。”南宫珩微叹了一声。 “不要想太多,我们先去看看,这趟的目的是让父皇看看孙女,别的,现在没定数。”叶翎摇头,拉着南宫珩起来,“走吧,去义父那儿蹭饭。” 半晌的时候,宁王府里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得知楚明泽已经彻底脱离掌控,大家都多多少少有些担心。 南宫珩和叶翎决定近日出发去东晋,冰月主动提出要跟着帮忙照顾晚晚,蒙璈随后说要随行护送,他从小在东晋长大,也最合适。 “我也想去,我舍不得妹妹。”叶尘眼巴巴地看着南宫珩和叶翎。 “不行,你小姨有正事,还要照顾晚晚,下次吧。”叶缨摇头。 “小姨……”叶尘扁嘴,可怜巴巴的,好想去。 哑奴对叶缨比划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表示叶尘去的话,他会跟着保护。 叶缨看向叶翎,叶翎微笑:“姐,不如让宝宝跟着我们吧,这样或许更安全些,总不能一直把他拘在家里。再说了,有哑叔在,我们更安心。家里的话,我们这两天会再做一些部署,你们也要小心些。” 叶缨没再反对,明氏见叶尘真想去,虽然不舍但也赞成。她如今有了新的朋友,府里还有个娃,过得挺好的。 于是,很快定下来,南宫珩和叶翎带着叶尘和晚晚回东晋,只冰月和蒙璈以及哑奴跟他们一起走,其他人都留下。虽然都很舍不得晚晚,但也不能不让南宫御看孙女。 四月十五,叶翎和南宫珩一行出发,离开西凉城。 马车里,叶尘趴在晚晚身旁,拿着一个小铃铛逗她玩儿,突然抬头问了南宫珩和叶翎一句:“小姨,小姨父,听说那个坏叔叔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叶翎点头:“嗯,不出意外的话。” “那出意外会怎么样?”叶尘好奇地问。 “出意外,就是自己把自己玩儿死了,人生走上了搞笑的巅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叶翎笑着说。 “那我就衷心祝福坏叔叔,人生处处出意外!”叶尘嘿嘿笑。 284.东晋皇室,孪生兄弟 盛夏时节,处处皆是好风景。 叶尘如出了笼的小鸟儿,一路上过得别提多开心了。 晚上客栈住宿的时候,叶尘原本设想的是他和晚晚睡在南宫珩和叶翎中间,完美! 但大多数时候南宫珩不同意。他和叶翎晚上逍遥快活的二人世界绝对不能打扰,为此叶翎和南宫珩已经有意识地“训练”晚晚夜里不吃奶,虽然偶尔晚晚还是会在夜里发出一声饥饿的啼哭,但比之前好多了。 如此,叶尘小哥哥得到了单独带晚晚妹妹睡觉的特权,也很开心,没过几天就熟练掌握了哄睡觉和换尿布一系列工作。 “小姨,妹妹好乖的,昨夜都没有哭。”叶尘抱着晚晚过来,笑嘻嘻地说。 叶尘话落,南宫珩把晚晚接过去,晚晚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蒙璈认真分析:“晚晚不喜欢爹,只喜欢哥哥。” 叶尘心花怒放,南宫珩给了蒙璈一个凉凉的眼神:“蒙冰冰,你一个老光棍儿,就别瞎掺和了。你懂什么?” 蒙璈无言以对。 冰月唇角微勾:“师兄说得对!” 蒙璈好忧伤。他跟冰月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有那么一丝丝暧昧,但似乎还没到两情相悦的地步,他一直在努力,但他的努力成果都让冰月觉得很奇葩。 一路上走得并不快,即将抵达东晋皇城的时候,已是五月中旬。 晚晚快半岁了,越来越活泼,并且渐渐显露一个特质,力气不小,破坏力很强。譬如,叶尘漂亮的小荷包给晚晚玩儿,一个转身的功夫,再回头的时候,晚晚已经把那个荷包扯开,还在努力“肢解 它。给她玩儿的珍珠,都不知道磕哪儿碰哪儿了,最后没有一颗是完好无损的。 不过晚晚很聪明,她不喜欢把奇奇怪怪的东西往嘴里放,这方面倒不必担心。 但叶翎有点担心晚晚有暴力倾向,跟大家说了之后,南宫珩笑倒在了叶翎身上,蒙璈和冰月嘴角嘴角直抽抽。叶尘十分认真地说:“妹妹这么乖这么可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想要验证,倒也简单。 叶翎找了个小兔子过来,看晚晚对待小动物是什么态度。 结果,晚晚把小兔子长长的两只耳朵系在了一起,觉得特好看,在旁边拍着小手笑。 “妹妹真善良,都没有说要吃兔兔!”叶尘无敌妹吹。 “也可能是她不喜欢吃兔兔,喜欢吃老虎。”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老虎喜欢伤人,妹妹喜欢吃老虎,那是为民除害,最最善良的!”叶尘小脸无比认真。 叶翎叹了一口气:“阿珩,我也想有个哥哥。” “我就是你的好哥哥。”南宫珩笑意深深。 蒙璈看着冰月说:“你想要哥哥吗?” 冰月给了蒙璈一个白眼:“不好意思,我有。” 暴力倾向测试,不过是玩笑。南宫珩有句话说得在理,叶翎自己暴力起来都好恐怖的,女儿性格随她,挺好。 明日正午前,就能到达晋阳城。 这天深夜,南宫珩和叶翎接到了从西夏国传来的最新消息。 西凉城宁王府收到了一份特别又恶心,简称特别恶心的“礼物”,楚明泽的尸体。是被装在一口大箱子里,于深夜时分,扔在了宁王府后门。 打开箱子,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因为尸体并没有被妥善保管,已经腐烂严重。但依旧能看出致命伤是穿心一剑。 随尸体来的,是风渊的亲笔信。信中对南宫珩和叶翎极尽嘲讽,说他们机关算尽,想要利用他来对付楚明泽,他们坐收渔利,但楚明泽根本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人,他风渊更不是! 信的最后,风渊写道:“你们给老夫带来的羞辱和损失,老夫一定百倍千倍讨回来!” 风不易看完,就说了四个字:“满篇废话。” 都知道楚明泽的尸体是真的。因为楚明泽“身死”的时候,他们已经第一时间从苏棠那里得知,且南宫珩和叶翎很快锁定了初步的怀疑对象,并且出发前去查证了。风渊没必要伪造尸体来欺骗他们。 关于如何处置楚明泽的尸体,大家进行了一番争论。 苏棠说:“扔去喂狗!” 蒙婧摇头:“不好,狗做错了什么?” “扔去乱葬岗吧。”秦徵说。 如意摇头:“不好,万一这尸体上真有什么蹊跷呢。” 最后风不易拍板儿:“烧成灰,等有朝一日抓住楚明泽之后,让他自己吃下去!” “我去!小风子你原来这么变态?!”苏棠惊叹。 风不易怒了:“都说了,不准叫我小风子!” 抗议无效,苏棠才不管。 不过最终大家都采纳了风不易最“变态”的提议的前半部分,把楚明泽的尸体烧了干净。 宋清羽第一时间写了一封信,连同风渊的信,一起送去给南宫珩和叶翎,告知此事。 这会儿,风渊的信就在南宫珩手中。 “就这么简单么……”南宫珩若有所思,举着信纸,烛光照着透过来。 叶尘凑过来,盯着看:“有杂影。” 南宫珩和叶尘把那张信纸小心翼翼地分成了两层,发现了藏着的另外一张信纸。 风渊在其上写了另外一件事,楚明泽的转生宿主是原北胡五皇子完颜铎!他有确切的证据!好心告诉南宫珩和叶翎,若他们不信,后果自负! 叶尘皱了皱眉:“风老头不会这么好心的,但坏叔叔变成了姓完颜的那个男人,会是真的吗?” 南宫珩摇头:“不会,假的。” “为什么呢?”叶尘好奇。 “因为风渊很蠢。”南宫珩说,“楚明泽变成了谁,风渊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他以为的,只是楚明泽设下的障眼法。至于这个,”南宫珩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故弄玄虚,想从我们这里挽回一点自尊罢了。” “有道理。可怜又可恨的老家伙,放着小风儿叔叔那么好的孙子都不要,只想追求劳什子权势,确实愚不可及。”叶尘点头说。 楚明泽变成完颜铎?南宫珩和叶翎都认为不可能。完颜铎可能是楚明泽的同生之人,但如果只能选择完颜铎这个身份已经废掉的亡国皇子的话,楚明泽应该会选择放弃转生蛊。 风渊此时已经派了人到处找“完颜铎”,但他跟南宫珩和叶翎“分享”的秘密,他们根本没理会。 翌日,马车驶入晋阳城。 南宫珩神色认真地问叶翎:“小叶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叶翎摇头:“没什么特别的。” “再想想。”南宫珩坚持。 叶翎再次摇头:“想不到。” “小叶子,我伤心了。”南宫珩幽幽地说。 叶翎伸手,捏了一下南宫珩的俊脸:“前年的今日,我们大婚。我当然记得,第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可是独树一帜,与众不同呢。” 南宫珩嘿嘿一笑,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熟悉的风景,心中默语,我回来了…… 马车驶入夜王府,南宫珩和叶翎稍事休息,换了衣裳,带着叶尘和晚晚进宫去。 南宫御正跟几位大臣在御书房议事,等议事结束时,才接到禀报,说夜王夫妇进宫了。 南宫御神色一喜,回他的寝宫,进门就听到了孩子的欢笑声。 然后,南宫御看着他最喜欢的玉石东倒西歪地堆放在桌子上,当时脸就黑了! 玉石上面,有个小小身影背对南宫御坐着,转头过来,乌溜溜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眨巴着,对着南宫御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来。 瞬间,什么玉石,全都见鬼去了!南宫御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抱住了晚晚,哈哈大笑:“不愧是朕的孙女!” “小叶子,我就说吧,父皇肯定有了孙女忘了咱们。”南宫珩说。 “哎呀,朕的孙女怎么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白,笑得这么好看!”南宫御心花怒放。 “南宫爷爷,你说得对!”叶尘笑嘻嘻地说。 “百里家的小乖乖也来啦!好好好!”南宫御笑着点头。 那边叶尘开始教南宫御怎么逗晚晚笑,讲晚晚从出生到现在的许多趣事,南宫御听得很认真也很开心。当今三国皇室,东晋南宫氏子嗣最丰,阳盛阴衰。南宫御不仅儿子多,孙子也不少,但孙女这还是头一个。 孙女和孙子是不同的。抱着孙子的时候,想的是以后他会不会成才。抱着孙女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天上地下,谁都不能欺负这个宝贝疙瘩! 南宫御带着两个孩子,其乐融融,叶翎和南宫珩到膳房去,叶翎做菜,南宫珩要专门给南宫御做一碗他最喜欢的清汤面。 饭菜做好了,端过来,南宫御把他原本最宝贝的玉石随手扔到了旁边的盒子里,抱着晚晚,叶尘坐在他身旁,开心地享受美食。 南宫御喜欢这碗清汤面,因为这是南宫御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室中,发现的真正让他觉得舒服熨帖,觉得像是在家里,仿佛自己是个平民百姓,享受到的最真真切切的温情。 至于南宫御和南宫珩的父子关系,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谁也没忘,但谁也没有真的在意。 南宫御正在想,南宫珩蛊毒解了,看着人也乖了好多,结果下一刻,就听南宫珩问了一句:“父皇打算什么时候传位给太子皇兄?” 历来皇帝传位,多数情况都是先皇死,新皇上位。年富力强时传位坐太上皇这种事,迄今为止没有出现过。 南宫御如今年富力强,一听南宫珩的话,感觉到了满满的诅咒意味,气得吹胡子瞪眼:“小七你这个混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南宫珩一脸无辜:“我只是问了一个我觉得很正经且很重要的问题,父皇不要激动。太子皇兄很优秀,而且年纪也不小了,父皇当太上皇,含饴弄孙,岂不乐哉?” 南宫御愣了一下:“小七,你认真的?” 南宫珩点头:“我当然是认真的。” 南宫御看了一眼在他怀中昏昏欲睡的晚晚,神色莫名,摇了摇头说:“有件事,朕还要再想想。” “难道是太子皇兄犯了什么错?”南宫珩皱眉。他跟太子南宫烈的关系,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在这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是南宫烈的生母,南宫珩的养母,皇后年氏。 年氏只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嫡长皇子南宫烈,女儿是东晋皇室最受宠的八公主南宫雯。外人眼中,南宫珩也是年氏生的,但并不是。年氏不喜欢南宫珩,也不喜欢自己的儿女跟南宫珩走得太近,这些她甚至都没有在南宫珩面前遮掩。 南宫珩理解并接受,而且他心底其实认为年氏对他并无坏心,否则他少年时在年氏膝下长大,年氏有的是办法让他完美消失,但事实是,他只是不被喜爱,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南宫御瞪了南宫珩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不说了。”南宫珩摇头,“把晚晚还给我,我们要回家。” “你可以走,孩子留下!”南宫御才稀罕了一会儿,怎么舍得分开? 于是,等南宫珩和叶翎带着两个娃出宫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回到夜王府,先让两个孩子睡了,叶翎问南宫珩:“阿珩,你今日突然对父皇说那样的话,是试探?” 南宫珩摇头:“算是,但也是真心话。东晋皇室表面看起来,一直都很平静,事实上内里早就暗潮汹涌。在父皇那个位置,那群野心勃勃盯着皇位的人,不只是皇子,还是他的儿子。他是皇上,也是父亲,让他做好制衡,并不是很难,但如果面临的是取舍呢?皇帝的宿命就是跟自己的兄弟互相残杀,再看着自己的骨肉亲子自相残杀吗?历史上这样做的人,不胜枚举,但我不希望父皇走到那一步。” “可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也不是父皇抽身就可以解决的。”叶翎摇头,“就算父皇现在把皇位传给太子,其他皇子照样不会消停,甚至会更加明目张胆地跟太子作对。” “那就是考验新皇能力的时候了。”南宫珩说,“早日定局,才能真正止损。” “你在担心父皇的安危。”叶翎看着南宫珩,语气肯定。 南宫珩愣了一下,继而笑了笑:“当然,这是我在意的。他是我的父亲,我希望自己可以保护他,但如果他一直都是东晋的皇帝,有些事,我没有机会做。” “我明白。不过我感觉,今日你提那件事,父皇的反应有些不太对。”叶翎说,“我们都以为太子皇兄作为皇位继承人,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似乎有了别的想法。难不成另外有一位皇子,入了你父皇的眼,让他觉得,更适合接他的位置?” 南宫珩眼底闪过一道幽光:“看来,我们要去会会五皇兄和六皇兄了。” 楚明泽是不是变成了南宫朗和南宫烨其中的一个?这也是南宫珩和叶翎此行要调查验证的重要之事。 他们这次回来,正好赶上了一件喜事,太子南宫烈又当爹了,太子妃小年氏又给他生下一个儿子,满月酒就是后日。 隔了一天,南宫珩和叶翎带着两个孩子到太子府去赴宴,蒙璈和冰月并没有跟随。超级养眼的一家四口甫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焦点。 虽然南宫珩原来废物花瓶“美名”远扬,但事实上他在晋阳城很低调。娶叶翎的过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叶翎的身份和经历,就已经足够让人津津乐道。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成亲之后倒是更加低调了,甚至大部分时候都没有住在晋阳城,而是住在遥远的西凉城。 相当一部分官员,上一次见到南宫珩,还是前年他和叶翎大婚的时候。 很多人尚且没听说夜王妃怀孕,如今,女儿都生了! 南宫烈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七皇弟,弟妹!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南宫珩微笑:“太子皇兄,恭喜!” “我也要恭喜你呢!这个就是父皇昨日提起的晚晚吧!长得像七皇弟,可真是好看极了!”南宫烈笑得爽朗。 “谢谢夸奖,我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南宫珩很淡定地说。 友好寒暄过后,南宫烈去招待别的宾客,南宫珩和叶翎带着孩子继续往前走。 有太子府的下人引导,男宾和女宾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休息,等待开宴。 南宫珩牵着叶尘,叶翎抱着晚晚,在一个路口分开。 “夜王妃娘娘嫁到!” 叶翎抱着孩子进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南宫雯眼睛一亮,起身迎了上来:“七皇嫂!”下一刻,见到晚晚,南宫雯发出一声惊叹,“这个宝宝也太好看了吧?” 南宫雯把晚晚抱走,太子妃小年氏笑意温柔地拉住了叶翎的手,让叶翎坐在了她身旁:“七弟妹,你可是稀客,轻易见不到的,我们早就听闻你的大名,都对你很是敬佩呢。” 叶翎微笑:“哪里哪里,太子皇嫂客气了。” “太子皇嫂是不是客气我不知道,反正我呀,可是最敬佩七弟妹的了!能上阵杀敌的女子,巾帼英雄,不输男儿呢!” 叶翎听到几声如银铃般的娇笑,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此女容貌出众,妆容精致,身材丰满,衣饰华美,敢接太子妃小年氏的话,身份自然不一般。 叶翎见过她,不过印象不深,五皇子南宫朗的正妃应敏儿,出自应国公府。 “多谢五皇嫂夸奖。”叶翎微笑点头。 视线微转,叶翎看到了另外一个跟应敏儿容貌有些许相似的少妇,就在应敏儿身旁坐着。这位想必就是六皇子南宫烨的正妃了,也姓应,名叫应婕儿。 四年前,东晋皇室的孪生皇子,南宫朗和南宫烨先后迎娶应国公府双姝应敏儿和应婕儿,传为一段佳话。 不过这对如今成了妯娌的应家姐妹,看起来性格差异很大。应敏儿爱说爱笑,八面玲珑,相对而言,应婕儿则沉默寡言,多数时候都在当应敏儿的背景板。 叶翎在想,假如楚明泽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有妇之夫,他是为了完美伪装,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做夫妻,还是选择逃避某些事? 另外一边,南宫珩和叶尘坐在男宾席上,叶尘一进来,就对容貌酷似的南宫朗和南宫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盯着他们看,想要找出不同来。 过了一会儿,叶尘就很自来熟地跑到那对兄弟身边去了。 南宫烨笑着把叶尘抱起来:“西夏国的小太子,还记得我吗?” “见过,但我分不清你们俩。”叶尘说,“六叔叔,你能告诉我,你跟五叔叔有什么不同吗?” “性格不同,我哥不爱说话。”南宫烨笑着说。 叶尘摇头:“可性格不同是可以伪装的,尤其是爱说话和不爱说话这件事,太容易了。你们有没有偷偷换身份,做过什么事?” 南宫烨哈哈大笑:“这个倒是没有。” “应该会很好玩。如果我有一个长得一样的兄弟,我就会跟他一起,骗我父皇玩儿!”叶尘笑嘻嘻地说。 南宫珩不着痕迹地看着南宫朗和南宫烨的细微表情。 南宫朗是个武痴,素来沉默寡言,而南宫烨性格开朗。但南宫朗娶了性格外向的应敏儿,南宫烨娶的是看起来有些沉闷的应婕儿。不管怎么看,这两对夫妻之间的关系,都有值得探究的地方。 不过这次宴会,南宫珩和叶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五皇子府和六皇子府就隔了一道墙。 是夜,五皇子府主院,应敏儿侧躺在床上,时值盛夏,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纱衣,身材曲线毕露,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房间里没有下人,只窗台上点着一支红烛,平添了几分暧昧气息。 角落里的地板发出声音,下一刻,一道黑影飘出来,应敏儿已经被人压在了身下。 “嫂嫂,想我了吗?”男人的声音,赫然就是南宫烨。 285.比武,五月宴,冰月的猜测 夜王府。 叶尘和晚晚都睡下了,南宫珩和叶翎坐在书房里。 两个身着夜行衣的人进门,摘掉蒙脸的黑布,一个是蒙璈,另外一个是冰月。 “根据调查,最近没有任何异常。南宫朗是武痴,深居简出,常常十天半个月不出门。南宫烨在晋阳城中友人很多,喜欢吃喝玩乐,几乎天天都在外面应酬喝酒。这对兄弟多年的生活习惯,如今依旧如此。”蒙璈说,“我曾经跟南宫朗打过交道,是前年,他主动找我比武。他武功不弱,最后跟我打成了平手。有几次偶遇南宫烨,他都邀请我喝酒,有两次推不掉就去了。我的印象中,南宫烨很博学,喜欢猎奇,看过不少杂书,话很多,什么都能聊。” “假如让我在南宫朗和南宫烨中间选择一个人当宿主的话,我会选南宫朗,因为他接触的人少,冷酷的性格也很好伪装,少说话就是。”冰月神色认真地说。 “但变成一个有妇之夫,最难的是骗过枕边人。南宫朗的妻子应敏儿看起来不好对付,但南宫烨的妻子应婕儿像是那种不太管事的。”蒙璈说。 “应婕儿就算不管事,跟南宫烨关系也不好,但南宫烨认识那么多人,暴露的风险还是更大。”冰月反驳。 叶翎摇头:“别争了。如果是这对兄弟中的一个,不管是谁都有可能,对楚明泽来说,想要完美伪装,定然提前做好了准备,你们要相信,不管是南宫朗还是南宫烨,楚明泽都可以做到以假乱真,骗过枕边人。重要的不是比较这两个兄弟谁更好伪装,我们能想到的这些方面,楚明泽更清楚。” “倒也是。他擅长伪装骗人,更别说是他早就选中的人。不管是冷酷寡言还是八面玲珑,对他而言,都不难。想要骗过身边的女人,更是轻而易举。”冰月蹙眉,“那我们怎么才能确认到底是哪个呢?” “证据。”叶翎说,“南宫朗和南宫烨都有嫌疑,我们要看确切的证据来确定。不过这也很难,假如那两个人中,真有一个是楚明泽,他知道我们在找他,一定不会露出马脚的。阿珩,你五哥和六哥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譬如姐夫对兰花过敏,清羽极其怕蛇这种?” 南宫珩思索片刻之后,摇头说:“据我所知,没有这种情况。” “关键是,楚明泽是不是真在他们中间这件事,我们尚且无法确定,只是猜测,也可能我们的调查整个前提都是错的。”叶翎微叹,“所以没有证据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那接下来怎么办?”冰月问。 “你们的任务,就是继续盯着那两位。”叶翎说,“小心些,不要被发现了。” “没问题。”蒙璈点头,话落还加了一句,“我会保护好冰月的。” 冰月给了蒙璈一个白眼:“谁需要你保护?我还想告你的状呢!盯梢的时候不要总是左顾右盼去找我在哪儿行不行?很容易被人察觉的!” 蒙璈神色尴尬:“我那是下意识的举动,以后会注意。” “阿珩,你是不是找个机会,跟武痴南宫朗切磋一下?试探一下他的武功路数?有些习武的习惯是经年累月养成的,很难伪装。”叶翎问。 南宫珩点头:“可以。” “南宫烨的武功也需要试探一下,若是深藏不露,就有可能是楚明泽。”叶翎说,“但不能找他比武,需要制造一个别的时机。最好连当事人都不会觉得不对劲。” “不如妹妹在府里举办一次宴会吧!”冰月提议,“想来晋阳城的贵族都对夜王府很好奇,若是妹妹举办的宴会,某些人定是会来的。借着这个机会,妹妹可以对那对妯娌多一些了解。” “宴会……”叶翎若有所思,“我还没有搞过这个,可以试试。不过举办宴会需要一个由头,晚晚的满月和百天都过了,还没到周岁。” “那怎么了?我们晚晚宝贝出生满月百日,她的那些伯伯叔叔的,都没有任何表示。补个宴会,合情合理,咱们就是要收礼的。”冰月笑着说。 蒙璈点头表示赞成:“我支持。” “那我准备一下,这几天把请帖发出去,就暂定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晚晚满五个月大。”叶翎点头。 翌日,叶翎还在写请帖,接到禀报,五皇子南宫朗前来拜见。 这倒是稀奇,南宫朗素来不爱跟人打交道,跟南宫珩这个兄弟关系很一般,怎么会主动上门来? 南宫珩和叶翎见到南宫朗的时候,他还是老样子,一身墨色劲装,腰间挂着一把长剑,没寒暄,也没有拐弯抹角,南宫朗开门见山:“我今日是来找七皇弟比武的。” 昨夜蒙璈才说过,唯一一次跟南宫朗直接接触,就是南宫朗突然登门找他比武。这晋阳城中,数得上的武者,都被南宫朗用这种方式挑战过。 “原不知七皇弟深藏不露,知道后,你又常常不在晋阳城,先前没机会。这次怕你们住两日又走了,因此冒昧打扰,希望七皇弟和弟妹莫要见怪。”南宫朗神色淡淡地说。 符合南宫朗一贯的作风,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南宫珩是个高手这件事,在他当初求娶叶翎,在原南楚京城展露实力之前,外人并不知晓。东晋皇室中,只南宫御清楚。后来,南宫珩和叶翎成亲后就去了西夏国。去年回来,因南宫珩蛊毒发作,夜王府闭门谢客数月之久,叶翎记得,期间南宫朗曾来过一次,都没进门就被开阳以南宫珩身体抱恙为由挡回去了,叶翎没见到。 南宫珩微笑:“早想领教五皇兄高招了。” 于是,南宫朗连杯茶都没喝,就跟南宫珩到后花园空地比武去了。 叶翎作为观众和裁判,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 不过,叶翎在想,因为楚明泽一直以来不喜欢正面交锋的做派,所以事实上她跟楚明泽迄今为止都没有交过手,而南宫珩先前去半月岛救叶尘,楚明泽也是看势不妙立刻就逃,最终也没有真的打起来。因此,叶翎和南宫珩对于楚明泽的武功路数,其实并不了解。 但蒙璈在暗处盯着,要看看如今的南宫朗,武功招式和习惯跟当初与他交手时,是否有差异。 比武开始,南宫朗的招式很凌厉,是个真正追求实力的武者样子。他的剑术据说师承一个江湖高人,十分厉害。 而在比武之前,南宫朗主动要求南宫珩使用他最擅长的武器,因此南宫珩手中拿着的是鬼赤剑。 从叶翎的角度,这场比武很精彩。作为可以养尊处优过活的皇子,南宫朗的实力和心性都显得不太像皇室中人。 打了半个时辰,比武结束。南宫珩只用了五成的功力,依旧打败了南宫朗,但客观来说,南宫朗的实力已经在高手之列了。 南宫珩收剑,拱手微笑:“五皇兄,承让了。” 南宫朗摇头:“不必说客套话。你没有尽全力,比我以为的还要强很多,我甘拜下风。但我会继续修炼,待到有把握时,再来找你较量!” “随时欢迎。”南宫珩点头。 “告辞。”南宫朗话落,转身就走,路过叶翎时,对着叶翎微微点头,“叨扰弟妹,告辞。” 叶翎看着南宫朗的背影,若有所思。如果他是楚明泽,会主动来找南宫珩比武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 每个武者的招式路数,都有自己的特点,多是常年习武养成的习惯。便是练同一套剑法,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小的差异,不可能做到完全一致。容貌声音言行举止可以伪装,但有些东西,想要完美伪装,难度太大,可能性太小。 蒙璈现身,对着南宫珩和叶翎摇头:“我看了,他的武功没问题,还是那套剑法,比当初跟我比试的时候又精进了很多。他用的是左手剑,这一点本就很特殊。但楚明泽是右手持武器的。” “有件事。既然楚明泽选择的转生方式,跟虞天和虞澍姐弟相同,那在他身死之前,他的宿主一定是以活死人的状态活着的,而且时间不会短。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必须用到替身。”叶翎说。如果是南宫朗,跟蒙璈交手的和与南宫珩交手的,都是同一个替身假扮的,也有可能。 南宫珩摇头:“刚刚五皇兄并未有易容迹象。”所以不可能是替身。 但南宫朗和南宫烨兄弟都比楚明泽高半头,前年跟蒙璈比武的,也不可能是楚明泽本人。如此,楚明泽变成了南宫朗,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存在了。 “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楚明泽那人十分狡诈,他的手段,定不会让我们轻易看透。我们事实上没有跟他正面交过手,万一他本来也是左手剑,只是之前故意误导我们呢?可能性小,不是不存在。”叶翎摇头说。 东晋皇室的诸位皇子,在接下来都接到了夜王府送去的请帖,邀请他们参加夜王南宫珩的宝贝女儿南宫夜晚的五月宴。 如今是五月,晚晚那日正好五个月大,倒是很别致。不过也可以理解,之前晚晚出生和满月百天都不在东晋,补办的宴会。 晚晚的大名也让人觉得很特别。 南宫烈拿着那张请帖,笑着对太子妃小年氏说:“这四个字凑在一起,其实有点不吉利,好像南宫氏一族要走向迟暮的感觉。” 小年氏嗔了南宫烈一眼:“这话可别乱说,小心让父皇听见恼了你。” “开个玩笑而已。”南宫烈摇头,“但这个名字是真的有点怪,也没有沿袭皇族这一辈该用的若字。” “七皇弟素来特立独行,如今俨然成了西夏国宁王府的上门女婿,哪会在意那一个字?”小年氏摇头。 “他再怎么特立独行不守规矩,依旧是父皇最喜欢的一个。”南宫烈笑着说。 “那这五月宴,咱们去吗?”小年氏问。 “当然去。这可是七皇弟头一回在他的王府里面举办宴会,我们也去瞧瞧,那里面有什么神秘之处。”南宫烈点头。 虽然说是个有目的宴会,但毕竟打着女儿的旗号,叶翎还是要好好筹备,办得漂漂亮亮的。不过有个问题,府里没几个下人,谁来招待宾客? 叶翎想了想决定不如来个特别的自助宴会。反正这些贵族们每年也有自己狩猎烤野味吃的那种宴会,都是喜欢新鲜的。 府里没有宴会厅,叶翎直接在湖边划了一块地方,搭建了临时的宴会处所。 菜色是叶翎定的,有几道新菜,她写了房子,让厨娘这两日先研究一下。 转眼到了五月的最后一日,夜王府要给小郡主办五月宴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接到请帖的客人这日都陆续登门来了。 昨日南宫御派人过来叫南宫珩和叶翎带着孩子进宫,南宫御稀罕了半天宝贝孙女,说起今日的宴会,他也要来。 结果南宫珩立刻拒绝了,理由是,这是年轻人的聚会,南宫御一把年纪不适合参加,而且他去了容易让大家都拘谨。 南宫御好气,给了南宫珩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神秘的夜王府揭开面纱,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建筑,房屋很少,花草树木很多,像是来到了一个大花园中。 进府之后,没有下人领路,只有一些用木头做的箭头指引牌。 到了后花园湖边,竹子和纱帐搭起来的地方,半露天,有些简陋,不过看风景是极好的。 今日的主角晚晚穿着一身新衣裳,坐在一个漂亮的小推车里面,叶尘不让别人随便抱他家宝贝妹妹,但可以随便看。 “七弟妹,你这儿可真美。”太子妃小年氏夸赞道。 “可不是嘛!七皇弟和七弟妹可真是神仙眷侣,住的这王府,像是仙境一般。我来了才知道,晋阳城里还有这等宝地。不像我们家,跟这儿一比,乱糟糟的,又俗气得很,回去我就拆它几个房子,也种上这青翠的竹子。”五皇子妃应敏儿笑容满面地说。她今日一身茜素红的长裙,妆容明艳动人,一颦一笑风情无限。 据说应敏儿当年没嫁人前,是晋阳城里的风云人物,素有晋阳第一美人之称,追求她的贵公子不胜枚举,及笄后求亲的人踏破门槛,但她最后嫁给了武痴南宫朗,很多人都不太理解,因为南宫朗看着不像是个解风情的男人。 “五弟妹可别说笑了,谁不知道你最是风雅之人,府里处处雅趣,父皇都赞过的。”小年氏笑着说。 “那我改日可要到五皇嫂府里瞧瞧。”叶翎说。 “欢迎欢迎,我就喜欢七弟妹这样的美人儿,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的,以后可要多走动走动。前几日我家那个呆子来找七皇弟比武输了,我就随口说了一句,七弟妹也是个十分厉害的高手,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呆子竟说,改日再来找七弟妹切磋。这人,眼里除了练功,可真是什么都没了,七弟妹,他若真来找你切磋,你千万别理他!”应敏儿笑着对叶翎说。 听应敏儿称呼南宫朗为呆子,夫妻关系极好的样子。 叶翎微笑:“若是五皇兄想比比,我当然要奉陪的。” “那我预祝七弟妹打败他,给咱们女人争口气!”应敏儿笑言。 “听听这话,五弟妹你也不怕五皇弟恼了你。”小年氏说。 应敏儿笑得张扬:“他敢!” 难道南宫朗表面冷酷,其实是个宠妻狂魔?反正应敏儿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从头到尾,应婕儿都端坐喝茶,静静聆听,不发一言。 到了开宴的时候,自助餐的形式让这些平日里习惯了被伺候的贵人都觉得很新奇。一样一样美味的食物盛在精美的碗碟中,每一种放了一张桌子,吃什么自己取,有荤有素,有汤羹,有甜品和水果。 “七弟妹弄的这个自助餐食可真好,省力,也有趣儿,而且,头一次参加宴会,能挑自己喜欢的吃。这甜品怎么做的?如此滑嫩香软,没吃过这样的。”应敏儿很快就跟叶翎熟络起来,坐在叶翎身旁,还问起甜品的做法。 就在叶翎跟应敏儿讲的时候,注意到旁边不远处坐着的应婕儿,吃了一半的甜品,突然放下勺子,推到了一边去。 叶翎已经发现了,这对嫡亲的姐妹花变成的妯娌,完全看不出一丝亲近来,甚至她能感觉到,应婕儿有些厌恶应敏儿,几乎没有眼神交汇,应敏儿说话的时候,应婕儿总是看向别处。应敏儿觉得好吃的甜品,应婕儿都不想再吃了。 宴会自然少不了节目。 而叶翎的宴席省事,节目更是省事。 宾客们面前就是风景优美的湖泊,湖面上漂着一个竹排,竹排上面放着的,是传说中的天音琴。 叶翎笑说:“今日这天音琴,随便弹。谁想弹奏一曲,就到湖上去。” “小叶你可真是机灵,只出琴不出人。”应敏儿对叶翎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小叶,十分亲昵,“不过这天音琴,可是琴中至尊,机会难得,我都想试试了。” “五皇嫂请。”叶翎微笑。 应敏儿也不矫情,落落大方地站起来,到了湖边,等在那里的冰月把应敏儿送到竹排上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应敏儿身上,她对着某个方向莞尔一笑,叶翎顺着应敏儿的方向看过去,是坐在一起的南宫朗和南宫烨两兄弟。南宫朗依旧没什么表情,倒是南宫烨,笑得有点太开心了吧…… 叶翎再看应婕儿眸中分明闪过一丝怨恨。 这……叶翎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应敏儿跟南宫烨有一腿,应婕儿知道,所以才会是那样的表现? 实话实说,应敏儿虽然容貌比原先的北胡第一美人完颜幽差一截,但完颜幽是艳丽妩媚的容貌,保守又传统的内心。应敏儿才是真的风情尤物,心思玲珑,善解人意,这种气质,应该很多男人都会喜欢。 相较之下,应婕儿在应敏儿面前,真的是黯然失色。 瞬间,叶翎脑补了好几种这两对兄弟和两对姐妹之间爱恨情仇的狗血故事,譬如兄弟俩都喜欢应敏儿,南宫朗抱得美人归,南宫烨娶了应敏儿的妹妹应婕儿当替身,却又冷落应婕儿,对应敏儿痴心一片。 狗血不假,但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当初如意和她的妹妹如烟,与秦徵跟他的兄长之间,就完全是这个故事的现实版。 应敏儿琴艺很出众,能听出来是下功夫练过的,一曲得了满堂彩。 “六皇嫂要不要去试试天音琴?”叶翎笑问。 应婕儿摇头:“多谢七弟妹好意,但我不擅琴艺,就不献丑了。” 下一个上场的是六皇子南宫烨,他素来也是晋阳城中有名的风雅之人。 南宫烨弹琴的时候,看着应婕儿所在的方向,但应敏儿就在应婕儿身旁。他在看谁,反正叶翎觉得不是应婕儿,因为她想笑,但面色真的不太自然。 宴会结束,宾主尽欢。晚晚收了许多礼物,南宫珩放话,晚晚太小,全让叶尘拿着玩儿。 叶翎把她在宴会上的直观感受讲了,南宫珩蹙眉:“五皇嫂跟六皇兄?” “若是真的,那也太不要脸了!”冰月说。 “调查清楚这件事。”叶翎说,“如果确定南宫烨跟应敏儿有染的话,他应该不是楚明泽。楚明泽虽然是个贱人,但有些事,他还是有底线的。” 蒙璈和冰月又盯了几日之后有了发现,不过发现的事情,让他们三观稀碎…… 是这样的,南宫朗在夜王府的五月宴之后就又闭关修炼了,而应敏儿苦夏,去了城郊临水的别院消暑,有辆马车深夜造访,走的后门,而且下人都被清空了,一个男人进了应敏儿的房间,半夜才离开。 “是南宫烨?他跟南宫朗长得一模一样,可别看错了。”叶翎说,“不过若是南宫朗,自己妻子,何必偷偷摸摸?” “妹妹你肯定想不到!不是南宫朗,也不是南宫烨!我们不会看错的!是师兄的另外一位兄长!”冰月脸色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南宫珩愣了一下:“哪个?” “太子,南宫烈!”蒙璈拧眉说。世人眼中,南宫烈为人正派,性格开朗,与青梅竹马的太子妃小年氏伉俪情深,府中虽然有侍妾,但并不多。没想到,他竟然跟他的弟妹私通! “你们确定是他?”南宫珩面色一沉。在东晋皇室,他关系最好的皇子,就是南宫烈,虽然也不亲近。但因为曾经同在皇后年氏膝下,小时候南宫烈经常背着年氏,带着南宫珩一起玩儿,南宫珩现在还记得。 “那日宴会,我总觉得南宫烨和应敏儿这对叔嫂在眉来眼去,应婕儿对应敏儿的敌意,可不是假的。如果应敏儿真的跟南宫烨有染,又跟南宫烈深夜私会,这……”叶翎神色怪异,“如此不守妇道,南宫朗都没发现?还是根本不在意?” “南宫朗是个武痴,总是在修炼,有可能没发现吧。”冰月说。 “那应敏儿图什么呢?她那样做,总该有个原因。天生淫荡?水性杨花?我觉得她不像那种人。”叶翎蹙眉。 “我觉得是美人计。”蒙璈有些厌恶地说,“南宫朗跟应敏儿是夫妻,我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他根本知道,而且是夫妻俩串通好的,用这种方式,除掉太子呢!一旦太子对应敏儿动了真心,还做出那种有悖伦常的事情来,这个人,就被毁掉一半儿了。有些事,开个头,就是万劫不复!” “我想到了!楚明泽就是南宫朗!应敏儿……可能是他早就开始培养的属下!到他需要的时候,帮他把真正的南宫朗变成活死人藏起来,用替身遮掩一段时间,等他利用转生蛊完美重生,天衣无缝!而楚明泽又利用应敏儿这个女人来腐蚀东晋的其他皇子!若是私通之事暴露,皇室无法容忍,南宫烈,南宫烨,甚至还可能有其他皇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倒霉,但南宫朗就成了最大的苦主!”冰月神色一凝。 叶翎蹙眉,就听冰月接着说:“妹妹不是说楚明泽伪装术极其高明吗?有可能他本来就是左手剑,先前故意误导我们,且他跟南宫朗用的是同样的剑法,还完美模仿了南宫朗的习惯,不是不可能!他主动来找师兄比武,就是想要打消我们对他的怀疑!他当然不怕枕边人发现他不对劲,假如枕边人本来就是对他言听计从的棋子呢!” 286.做客,孩子 冰月的猜测,离奇也狗血,但叶翎觉得,不能低估有些人的下限,因为根本就没有。 目前确切的情况是,五皇子妃应敏儿跟太子南宫烈有染,跟六皇子南宫烨疑似有染,六皇子妃应婕儿跟应敏儿不对付。 从这些事来看,假如楚明泽变成了南宫朗和南宫烨其中的一个,南宫朗的可能性大很多。 “阿珩,太子和应敏儿的事,你怎么看?”叶翎问南宫珩。 南宫珩微微蹙眉说:“他自己选的路,自己承担后果。” 在这之前,南宫珩唯一关系还不错的兄长只有南宫烈,他不久之前还跟南宫御建议,早日把皇位传给南宫烈,但如今看来,有些事,或许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南宫珩不会为南宫烈遮掩。在东晋皇室,他唯一真正想保护的,只有南宫御。至于其他人,自有因果。 “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让南宫朗知道,他头顶有片青青草原。到时候,看他什么反应。”叶翎轻哼了一声说。 “妹妹你有什么计划?”冰月兴致勃勃地问。因为如意的遭遇,冰月极其厌恶白莲绿茶类型的女人,目前看来,应敏儿不是什么好货色,跟有妇之夫有染,不管谁主动,不管目的是什么,都是不知廉耻的贱人! “没什么计划,姐姐你跟蒙蒙继续盯着,再发现那种事,放把火,把事情闹大。”叶翎很淡定地说。 冰月嘴角微抽:“妹妹你好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翎说,“我们什么都不做,任由现在那些肮脏的事情发展下去,对东晋皇室来说,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蒙璈点头:“言之有理。” 蒙璈和冰月是半夜从五皇子府的别院回来的,这会儿天快亮了,两人去休息。 从叶翎和南宫珩的书房出来,蒙璈问冰月:“饿吗?” 冰月打了个小呵欠:“不饿,我困。” “那你快去睡吧。”蒙璈说。 冰月去洗洗睡了,半晌的时候起来,推开门出来,就见蒙璈坐在院中石桌旁,面前放了个食盒。 “我买了你喜欢的粥和肉包子,还温着,要吃点吗?”蒙璈问。 冰月微微蹙眉:“你没去睡会儿?” 蒙璈摇头:“我不困。” 冰月坐下,蒙璈把食盒里面的吃食拿出来,摆在她面前:“快趁热吃吧。” 冰月还真饿了,端起温热的粥,看着蒙璈说:“蒙冰冰,你不要以为一顿早餐我就觉得你靠谱了啊!” 蒙璈微笑:“快吃吧。” “你也吃,别搞得好像我虐待你一样。”冰月说。 蒙璈点头:“哎!”这样就很开心。 两人吃早饭,叶尘推着晚晚的小车跑了进来,笑嘻嘻地问:“咦?蒙蒙叔叔昨夜是在冰月姑姑这里睡的吗?” 蒙璈轻咳两声,摇头说:“没有,尘儿你不要乱说。” “这个可以有!嘿嘿!”叶尘学着叶翎的语气笑着说。 冰月嘴角微抽,放下手中的碗:“这个真没有。尘儿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过来一起吃点。” 叶尘摇头:“都这么晚了,我早吃过了,妹妹也吃饱饱,我们都在花园玩儿好久了!小姨让我来看看冰月姑姑起了没有。” “有事?”冰月问。 “小姨说,今日要出门去做客。”叶尘说。 冰月一拍脑门儿:“对对对,差点忘了!五月宴那日,应敏儿跟妹妹约好的,请妹妹今日到她府里做客,我说了要陪着妹妹的。马上!” 蒙璈递给冰月一个包子,冰月拿着起身,就找叶翎去了。 叶尘眸光狡黠:“蒙蒙叔叔,加油哦!胜利在望!”话落推着小车,追着冰月跑了。 蒙璈看着冰月还没喝完的粥,默默地端过去,把剩下的喝了,自言自语:“浪费粮食是不对的。” 冰月来的时候,叶翎已经做好出门的准备了。 “妹妹,带尘儿和晚晚去吗?”冰月问。 “带宝宝,不带晚晚。”叶翎微笑。 叶尘把晚晚从小车里抱出来,跑过去交给南宫珩,认真叮嘱:“小姨夫,我跟小姨和冰月姑姑出门去做客,你要好好照顾妹妹哦!不可以让她哭,她喜欢出去玩儿,小姨夫可以弹琴给她听!” 南宫珩捏了一下晚晚的小鼻子,立刻被叶尘制止:“不行不行!妹妹会疼的!” 南宫珩轻咳:“宝宝,你不要这个样子,衬托得我好不称职。” “小姨夫,你不要开玩笑啦!若是妹妹哭了,回来我帮她报仇!”叶尘挥舞着小拳头说。 南宫珩哈哈大笑:“她哭了你又不知道!” 叶尘蹙眉:“小姨夫!不可以这样!” “宝宝,别理他,逗你呢。我们走吧。”叶翎牵起了叶尘的手。 叶尘一步三回头:“小姨,小姨夫照顾妹妹,真的可以吗?” “放心,还有你蒙蒙叔叔。他们俩今日负责带孩子。”叶翎笑着说。 叶尘叹气:“蒙蒙叔叔更不靠谱。可真愁人。” 叶翎和冰月带着叶尘,出府坐了马车,往五皇子府去。 到五皇子府大门外下了车,被恭敬地请进去,应敏儿很快迎了上来,身姿婀娜,笑容满面,眉目之间透着几分慵懒的风情。谁能想到,她昨夜在别院,跟她丈夫的兄长南宫烈颠鸾倒凤。 如太子妃小年氏所言,五皇子府中处处雅致,可见主人品位不一般。南宫朗那个武痴肯定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定然都是应敏儿设计安排的。从她自己的穿衣打扮上,也能看出来,艳而不俗,那几分妖娆妩媚,恰到好处,就连女人看了都觉得美。 “小叶,秦妹妹,我还想你们是不是不来了?若是小叶你今儿不来,我可要上门去找你的。”应敏儿亲昵地挽着叶翎的胳膊说。 “约好的,我当然要来。听大皇嫂说的,我早想瞧瞧五皇嫂这里是何等雅趣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父皇夸过的。五皇嫂蕙质兰心,我要跟你学学。”叶翎笑着说。 “虽然知道小叶你是客套话,不过我还是很爱听。”应敏儿娇笑连连,“不知为何,我一见小叶,就喜欢得紧,想来是因为小叶长得太美了。” “这话让五皇兄听见,他怕是要吃味了。”叶翎笑说。 “等我家那呆子去找你比武的时候,你把他打败,以后啊,我跟你!”应敏儿对着叶翎抛了个媚眼儿。 叶翎表示,若她是个男人,还真招架不住。这种女人,不仅美丽,还知情识趣,作为女人都讨厌不起来。 应敏儿把叶翎和冰月以及叶尘请到了她的房间里,让下人上了茶,还端了三碟甜品来。 “小叶,秦妹妹,百里小太子,你们快尝尝,这甜品是我照着小叶给的方子,自己做的,味儿怎么样?”应敏儿笑问。 “比我做得还好看。”叶翎夸了一句。实话,应敏儿专门把甜品做成了心形,很精致。尝了一口,香滑软嫩,味道真的不错。 “五皇子妃的手艺很厉害。”冰月笑着说。 叶尘吃了一口,点头:“好。”其实他觉得不如叶翎做的好吃,出于礼貌就不说实话了。 “我家那个呆子喜欢吃甜的,我素来喜欢捣鼓这个。可那呆子又闭关练功去了,等他出关,我都不想给他吃了!”应敏儿笑着说。 赤裸裸的秀恩爱。叶翎看着应敏儿甜美妩媚的笑容,没有一丝不自然的表情,心中表示佩服。这个女人昨夜还跟南宫烈共度良宵,现在提起南宫朗,又是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样。 “小叶你怎么没带晚晚来?我好羡慕你们,晚晚可真好看,我都想抢回来了!”应敏儿半开玩笑地说。 叶翎唇角微勾:“那可不成。五皇嫂喜欢孩子,早点给五皇兄生一个,说不定五皇兄当了父亲,就没那么痴迷武学了。” 叶翎话落,应敏儿笑而不语,轻抚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 叶翎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五皇嫂已经有了?” 应敏儿笑得甜蜜,点了点头:“才两月有余,没过三月,所以没有声张。” “我跟风不易学了些医术,给五皇嫂把个脉吧。”叶翎主动说。 应敏儿没有任何犹豫,伸了手过来:“神医的徒弟,现在是不是能看出胎儿性别了?” “没那么神,五皇嫂别急,得再过俩月才能看出来。”叶翎说。 给应敏儿把脉,她的确有了身孕,两个月出头。 冰月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这个女人,怀了孩子,还跟她丈夫的一个兄弟眉来眼去,跟另外一个深夜幽会?真是不要脸!冰月深深怀疑,这孩子不一定是谁的。 “我本想要个儿子的,可是那日见了晚晚,我改主意了。还是女儿好,又乖又贴心。”应敏儿说。 “不管儿子女儿,都是福气。”叶翎笑说。 应敏儿点头:“我家那呆子说希望我生个龙凤胎,他倒是想得很美。” “五皇兄的意思是,想要跟五皇嫂儿女双全,幸福圆满呢。”叶翎觉得自己假笑的功力很有长进。 叶尘一直看外面,有点坐不住的样子,应敏儿就问他要不要出去玩儿。 “可以吗?”叶尘有些期待。 应敏儿点头:“当然。”话落叫了一个机灵的小厮来,陪着叶尘在府里转转。 叶翎和冰月跟应敏儿聊天,应敏儿问了些叶翎和南宫珩在西凉城的生活,对于他们那样自由表示羡慕。 “七弟妹若是不着急走,能不能改日教我武功?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我做梦梦到过,我变成了个厉害的高手,把我家呆子打趴下!”应敏儿笑问叶翎。 “当然没问题,不过五皇嫂怀了身孕,最快也得明年了。其实五皇嫂若是想学武功,有个现成的师父,五皇兄定然乐意教。”叶翎说。 “他?我倒是跟他提过,但他说我资质太差,再练也就是会一点花拳绣腿,而且肯定吃不了苦,让我放弃。”应敏儿撇嘴,“气得我三天都不想理他。” “五皇兄逗五皇嫂玩儿呢。”叶翎笑说。 宾主寒暄,其乐融融。应敏儿还亲手沏了花茶请叶翎和冰月喝。 临近正午,应敏儿盛情挽留,但叶翎坚持要回去,说晚晚在家里,肯定该饿了,她要回去给孩子喂奶。 去参观五皇子府的叶尘回来,应敏儿亲自送他们到了大门外,说让叶翎和冰月得空一定要过来找她玩儿,她随时恭候。 马车离开五皇子府,叶尘小脸认真地说:“那座府里看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见到了十二个下人,都很有规矩。” 叶翎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嗯,宝宝做得好。” “那个南宫朗,真的会是坏叔叔吗?”叶尘问。 叶翎摇头:“疑似,暂时无法确定。我只是好奇,应敏儿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冰月轻哼了一声:“那个女人,不守妇道,可真是太能装了!”又让她想起她这辈子最厌恶的女人如烟了,也是那样,把男人玩弄在鼓掌之中,却总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此时,应敏儿进了南宫朗的书房,打开密室的机关,走了进去。 大白天,密室之中一片幽暗,只角落里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南宫朗盘膝坐在地上,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向应敏儿。 四目相对,应敏儿突然笑了:“相公,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我还怀上了南宫烈的孩子,你满意了吗?” 南宫朗神色淡漠:“最近安分点儿,不要让南宫珩和叶翎发现不对劲。” “等孩子生下来,长得不像你,像南宫烈,到时候怎么办?”应敏儿问。 南宫朗闭上眼睛,冷冷地说:“所以,这个孩子不会生下来。” 应敏儿神色一僵,继而又笑了,一开始浅浅的笑,后来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出来了,口中喃喃地说:“好!真好!太好了……” 287.南宫烈之死 回到夜王府,一下马车,叶尘就飞奔了进去。 “妹妹!妹妹!”叶尘冲进房间,不见南宫珩和晚晚,皱了皱眉,出来,大喊了一声,“妹妹!” “小主子,主子带小小姐在花园。”开阳现身禀报。 叶尘立刻冲向花园。 到湖边,就见竹排在湖上轻轻漂荡,南宫珩躺在上面,脸上盖了一片翠绿的大荷叶遮挡阳光,晚晚趴在南宫珩胸口,侧脸上也盖了一片青青的小叶子,父女俩睡得正香甜。 叶尘小身子腾空而起,轻轻地落在了竹排上,南宫珩长臂一伸,把叶尘拉下去,跟晚晚一样,趴在了他身上,轻轻拍了两下。 叶尘嘿嘿笑,掀开南宫珩脸上的大荷叶,轻声问:“小姨父,妹妹没哭吧?” “哭了。”南宫珩闭着眼睛,唇角微勾。 “啊?”叶尘皱了皱眉,“我们也没走多久,怎么哭了呢?” “因为太想你。”南宫珩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 叶尘瞬间又开心起来,小心地把晚晚脸上的小叶子拿掉,觉得自家妹妹可真好看,冰雕玉琢的。 “走了。”南宫珩起身,把俩娃都抱起来,飞身上了岸,“吃饭去!” 晚晚醒了,叶翎先给她喂奶,吃饱就坐在小车里,手舞足蹈,活力十足。 “妹妹,等哥哥吃完饭,带你出去玩儿哦。”叶尘笑嘻嘻地说。 “如何?”南宫珩问叶翎去五皇子府做客的情况。 “那个应敏儿,段数很高。”叶翎说,“最新情况,她怀上身孕了,两月有余。她自己声称孩子是南宫朗的,话里话外都在秀他们夫妻多么恩爱,不过这一点还真没看出来。” “倒是事实表明那个女人极其不要脸。”冰月接了一句。 “因此我怀疑应敏儿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是谁的。”叶翎说,“但这个,目前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我们想要证据,只能等孩子生下来看样貌,但假如是南宫烈的,或许还能从孩子样貌上看出端倪,如果应敏儿怀了她嫡亲的小叔子南宫烨的孩子,那可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因为南宫朗和南宫烨是孪生兄弟,长得一模一样,从身高到身材,脸上也没有任何标志性的痣之类的。从叶翎的观察,相对而言养尊处优的南宫烨,比整日勤奋练武的南宫朗,皮肤白一些,细一些。 南宫珩皱眉:“那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难以理解。”叶翎微微摇头,“虽然她的确做了不知廉耻的事,但很奇怪,她给我的感觉,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想要让所有男人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女人。” 冰月不认同:“妹妹,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一个人,就看她做了什么事,反正我很讨厌那个女人。”让她想起了如烟那个贱人。 “姐姐说得对。但我只是不解,她的目的何在。”叶翎觉得应敏儿跟如烟并不是同一类人。 “我跟蒙冰冰晚上继续盯着,看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来。”冰月说。 蒙璈点头:“既然那南宫朗在闭关,五皇子府应该没有别的高手,我们今夜潜进去。” “也好,小心一点。蒙蒙你保护好姐姐。”叶翎说。 “谁要他保护?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冰月轻哼了一声。 蒙璈点头:“是,请冰月姐姐保护好我。” “谁是你姐姐?”冰月瞪了蒙璈一眼,“你都把我叫老了!” 蒙璈神色认真:“当初你不是说,我管你叫姐姐,你就跟我在一起吗?”曾经苏棠管蒙婧叫姐姐的时期,冰月曾经跟蒙璈说过这样的话。 叶尘拿筷子敲着碗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冰月给了蒙璈一个大大的白眼:“当初说的话,过期不候了。蒙冰冰你不准叫我姐姐!” “好的,冰月妹妹。”蒙璈从善如流,立刻改口。 “也不准叫我妹妹!”冰月怎么听都感觉蒙璈在一本正经地调戏她。 蒙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那……冰月姐妹?” “滚!”冰月无语。 蒙璈微笑,看着冰月叫了一声:“秦暖暖。” 冰月愣住了:“什么?” “你说我冷冰冰的,给我取名蒙冰冰,我见你就觉得暖融融的,给你取名秦暖暖,这样很公平。”蒙璈看着冰月解释。 “对,很公平!”叶尘开启捧场王模式。 叶翎眨了眨眼睛,看着南宫珩叫了一声:“鬼兄。” 南宫珩唇角微勾,含情脉脉:“鬼妹。”话落凑过来,亲了叶翎一口。 蒙璈好生羡慕,目光灼灼地看着冰月,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来。 冰月嘴角一抽:“蒙冰冰,你别笑,我觉得有点渗人。” 蒙璈扶额,行吧,看来还要多练练,笑起来好看才行…… 是夜,负责执行监视任务的蒙璈和冰月身着夜行衣,再次出动。 这一次,两人悄无声息地进了一片静谧的五皇子府,直接趴在了应敏儿的房顶上,耳朵贴着下面,听着动静。 有水声,应敏儿在沐浴。 蒙璈默默地坐了起来,给了冰月一个眼神:我不想听,有情况叫我。 冰月静静地听着,应敏儿沐浴过后,下人把浴桶搬出去,有丫鬟伺候着给她擦干头发,又给她身上抹了香膏,然后退下,房间里就剩了应敏儿一个人,和一盏蜡烛。 接下来有将近半个时辰的安静,冰月正在想,今夜不会有什么收获,应敏儿应该都睡着了,结果,听到了下方有细微的动静。 冰月拉了一下蒙璈的袖子,蒙璈趴下来,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蒙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月光皎洁,冰月见蒙璈盯着他看,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呢?听下面! 蒙璈回神,两人屏息凝神,就听到下面有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应敏儿的声音。 “哎呀!我都睡了,你怎么又来?” 冰月瞪大了眼睛,谁?南宫烈吗?他们都盯着,人怎么进去的?真是见鬼了! 下一刻,冰月和蒙璈听到了一道戏谑的男声:“嫂嫂,你出城几日,可想死我了!” 冰月和蒙璈的脸色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这个声音他们知道,南宫烨!应敏儿跟他果然不清白!那日叶翎觉得这对叔嫂眉来眼去是真的! 冰月和蒙璈都在想,南宫烨是怎么进去的?门窗都没有动静,唯一的可能,就是走地下!五皇子府隔壁就是六皇子府!难不成,南宫烨为了跟应敏儿偷情,竟然专门挖了一条地道? 冰月感觉自己的三观再次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这些人,还要点脸吗? 下一刻,下面传来了暧昧调笑的声音,冰月想吐,正想跟蒙璈离开,结果听到南宫烨在说:“我们的儿子乖不乖?” 冰月神色一震!应敏儿肚子里的孩子,是南宫烨的! 只听应敏儿娇笑:“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今日七弟妹来做客,她的医术是神医风不易教的,都说如今看不出孩子是男是女呢!” “七弟妹?你怎么跟她凑一块儿了?也好,父皇喜欢老七跟他媳妇儿,你多跟七弟妹亲近亲近,没坏处。”南宫烨的声音。 “哎呀你回去吧,我都有身子了,你别乱来,伤到孩子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小心……” …… 蒙璈和冰月原路离开五皇子府,一时无言,默默地回夜王府去。 到了夜王府南宫珩和叶翎房间门外,冰月正要敲门,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手一顿,转身就走:“蒙冰冰,回去睡觉,明日再说。” “哦。”蒙璈脸色不自然,不过有夜色作为遮掩,看不出来,话落还专门加了一句,“秦暖暖,你早点睡。” 冰月飞身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蒙璈今夜在她身旁,不只是觉得暖,是觉得热,浑身发热…… 翌日,吃早饭的时候,不见蒙璈。 叶尘笑着说:“蒙蒙叔叔昨夜不知道怎么了,跳到湖里泡着睡觉,结果着凉了,说怕传染给妹妹,今儿先不过来。” 叶尘话落,叶翎发现冰月脸色微微泛了红,神色认真地问:“姐姐,昨夜怎么了?你们俩干柴烈火差点……” 冰月脸色爆红,捂住了叶翎的嘴:“妹妹你胡说什么?孩子都在呢!” 叶尘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我还小,听不懂的。” 冰月哭笑不得,拧了一下叶翎的耳朵:“不准乱说!孩子都被你教坏了!” “我很乖的,是吧小姨父?”叶尘问南宫珩。 南宫珩点头:“宝宝跟我一样乖。” 冰月扶额:“别闹了!说正事!昨夜有大发现!” “哦?难道应敏儿在府里也不消停?”叶翎表示好奇。 冰月正了正神色说:“妹妹你肯定想不到昨夜我们发现了什么!你猜一下!” “姐姐你卖关子,我就继续跟你讨论昨夜你跟蒙蒙干柴……”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冰月瞪了叶翎一眼:“正经一点儿!” “我跟宝宝一样乖的。姐姐快说吧。”叶翎笑说。 “昨夜是南宫烨。”冰月说。 叶翎面色有些怪异:“他们还真的……不过你跟蒙蒙都在,南宫烨就大晚上跑过去了?就不怕撞见他哥南宫朗?” “南宫烨知道南宫朗在闭关修炼。不过他不是大晚上跑过去的,他是从地下钻过去的。应该是专门为……某件事,挖了一条密道,直通应敏儿的房间。”冰月话落,伸手捂住叶尘的耳朵,“妹妹,真的不需要让尘儿回避吗?” “冰月姑姑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叶尘一脸无辜。 叶翎摇头:“没事。南宫烨和应敏儿……南宫朗会这么迟钝吗?他头顶一片青青草原了。还是说,如姐姐先前猜测,南宫朗根本就知道,甚至是他授意的,用美人计来对付他的兄弟们?” “我认为是后者。如果楚明泽变成了南宫朗和南宫烨兄弟中的一个,一定是南宫朗!他那个不择手段的变态,才会做出这种利用女人来达到目的的龌龊事!”冰月神色厌恶地说,“反正经过昨夜,南宫烨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为何?”叶翎问。 “昨夜南宫烨跟应敏儿说话,提到过妹妹,不是楚明泽会说的话。而且,南宫烨说应敏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应敏儿没有否认。”冰月说,“楚明泽虽然很恶心,但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吧。而且他才重生没多久,接盘那种事,想想就想吐,尤其是他有得选,可以变成南宫朗,肯定不会变成南宫烨。” 叶翎蹙眉:“应敏儿肚子里的孩子是南宫烨的?这样倒是很安全,生下来也不怕被人发现。不过,我怀疑,应敏儿对南宫烈,兴许也是那么说的。否则过段时间她肚子大了,怎么跟南宫烈解释?男人都有占有欲,而且孩子是拴住男人的一种手段,南宫烈并非一般的好色之人,应敏儿能勾引到他,定是让南宫烈动了真感情的。” 冰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最近听到的事情,让我觉得好反胃。妹妹,如今的情况,那对兄弟里,如果有楚明泽,应该是南宫朗,如果没有,南宫朗和南宫烨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师兄的那些兄弟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应敏儿的情人,不止那两个呢!” “姐姐辛苦了。”叶翎说,“接下来,就探探南宫朗的底细吧。” 不过计划跟不上变化。 两日后,叶翎和南宫珩接到消息,南宫烈遇刺重伤,皇后年氏请南宫珩前去救治。 让冰月和蒙璈在家里看着孩子,南宫珩和叶翎赶去了太子府。 地上跪着几个太医,南宫烈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了。 皇后年氏满面泪痕,坐在床边,握着南宫烈的手,泣不成声。 而太子妃小年氏神色怔怔地坐在一旁,像是傻了一样,并没有看南宫烈。 “母后。”南宫珩叫了年氏一声。 年氏抬头,看到南宫珩,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小七,你救救烈儿!救救他!” 南宫珩拂开年氏的手,查看南宫烈的情况。 奇怪的是,南宫烈胸口中了致命一剑,但他的衣服,却是太医后来剪开的一个方方正正的口子,也没有多少血迹,明明身体被贯穿,后背的衣服并没有破。似乎,是没穿衣服被刺中的。 这会儿天才刚亮,地上一路过来有血迹,说明南宫烈遇刺的地方,并不在太子府。 南宫珩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给南宫烈把脉,南宫珩面色一沉,他的伤可以治,但他中了一种邪毒! 南宫珩给南宫烈喂了两颗药,但那种毒太过复杂,他一时无法判断该怎么解,只能给南宫烈吃解毒的药丸,却没有把握能救他性命。 “阿珩,怎么样?”年氏哽咽着问南宫珩,刚刚所有的太医都说无能为力了。 南宫珩摇了摇头,年氏身子晃了晃,脸色煞白,扑倒在了南宫烈身上。 面如金纸的南宫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年氏,又看了看南宫珩,微不可闻地说:“不……不要……不要伤害……她……” 年氏目光倏然阴沉:“全都滚出去!” 下一刻,那些太医都连滚带爬地出去了,南宫珩和叶翎站在一边儿,小年氏跑过来,怔怔地看着南宫烈。 南宫烈说:“是我……我的错……不要怪……敏儿……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我的……” 小年氏猛然瞪大眼睛,然后眼睛翻白,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被叶翎扶住,放在了一旁。 而年氏气得浑身颤抖,看着南宫烈厉声说:“你给我活着!你敢死,我就让那个贱人跟她肚子里的贱种,去给你陪葬!” 南宫烈神色痛苦地摇头:“母后……对不起……答应我……答应我……” 年氏痛哭不止,看着南宫烈哀求的样子,点了点头:“母后答应你……” 下一刻,南宫烈脑袋一歪,断了气。 听年氏撕心裂肺的哭声,南宫珩心中感觉很闷,拉着叶翎出去了。 回到夜王府,南宫珩沉默了许久。 当日晚些时候,夜王府被大内侍卫围了起来,奉皇后旨意,前来捉拿南宫珩。因刺客所用凶器很特别,与南宫珩的鬼赤剑形状一致,且南宫珩懂得毒术,被皇后年氏认为是害死南宫烈的最大嫌疑人。 288.年氏的要求 “夜王殿下,我等奉命行事,不管有什么话,请夜王殿下到皇后面前说吧!” 年廷勋,皇后年氏嫡亲的外甥,南宫烈的表兄,皇宫侍卫统领。 冰月面色一沉:“夜王的身份,你也敢抓?皇后的旨意?皇上知道吗?什么证据,根本就是栽赃!” “这位小姐,此事与你无干。”年廷勋面色冷肃,“夜王殿下,不要逼我们对你动手!你是个高手,但若是打起来,你们也落不着好!” 叶尘板着小脸儿说:“小姨父,你们东晋的人可真没意思!我是西夏太子,我看谁能欺负你!”话落看着年廷勋,小脸已有威严之势,“不管你是谁,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今日要抓我小姨父,我们西夏国,跟你们东晋势不两立!想打仗,尽管来!” 年廷勋拧眉,看着从头到尾抱着女儿仿佛没事人一样的南宫珩:“夜王殿下,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南宫珩抱着晚晚站起来,把晚晚交给叶尘,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宝宝好棒!” “小叶子,我出去一趟,你们在家等着,回来我要吃饺子。”南宫珩话落,看都没看年廷勋一眼,抬脚往外走去。 年廷勋挥手,带着人跟了上去。 “妹妹,师兄在想什么?跟我们毫无干系的事情,不理会便是,我就不信那皇后敢对师兄怎么样!南宫烈跟自己的弟妹私通,遇刺也是活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出事的时候,师兄跟妹妹在一起呢!而且谁会傻到用自己标志性的武器去偷偷杀人?”冰月好生气。 “就是!”叶尘点头,“那个皇后好过分!小姨父跟小姨还赶过去救他儿子,没救过来,她竟然倒打一耙!简直不可理喻!” 蒙璈脚步匆匆地走进来:“怎么回事?太子死了?阿珩被抓走了?” “没事。”叶翎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用着急上火,阿珩不会出事的。” “可那个皇后就一个儿子,现在死了,她怕是已经疯了!她是皇后,而且……虽然说皇上素来疼爱师兄,可那个南宫烈才是他的嫡长子,师兄甚至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出了这种事,皇上还会维护师兄吗?”冰月真正担心的是这个。 年氏伤不到南宫珩,可若是南宫御在悲恸之下,也认为南宫珩是凶手,事情就真的坏了!冰月怕的不是东晋皇室能对南宫珩怎么样,只是担心南宫御跟南宫珩父子反目成仇。南宫珩很在乎南宫御这个父亲,到时候,他肯定会很难过的! 叶翎闻言,微叹一声说:“姐姐,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若是他们的父子情这么不堪一击的话,倒不如早日有个了断,省得再纠缠不清。不过,我并不认为会这样。” 冰月皱眉:“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做好御敌和离开东晋的准备?” “当然不。”叶翎摇头,“姐姐别忘了我们来东晋的目的,尚未找到楚明泽,不能走。他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如果南宫烈的死跟楚明泽有关的话,这次的事情,就是个突破口。姐姐,蒙蒙,你们照旧,去盯着五皇子府的动静,打探一下南宫烈到底是怎么出事,在哪里出事的。南宫烈临死前,看都没看他的结发妻子,只求皇后放过应敏儿,还说应敏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看来是真爱。” “什么真爱?是愚蠢的南宫烈自以为是真爱!他肯定不知道应敏儿跟他几个兄弟睡过,那孩子也未必是他的!真是蠢死了!他就是被自己蠢死的!亏得师兄一直是支持南宫烈当太子的,死了也好,这种人真让他当了东晋皇帝,早晚是个亡国之君!”冰月一提到应敏儿就很愤怒。 至于南宫烈,在冰月看来,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南宫烈是好人吗?或许他没有杀人放火,但在他违背伦常,跟应敏儿搞在一起的时候,就说明他骨子里并不是什么正派的人!他那样做,置他的妻儿于何地?真爱?冰月最厌恶就是打着真爱的旗号,做着男盗女娼的事情,伤害最亲近的人,还以为自己真情无敌的贱人! 叶翎摇头失笑:“姐姐息怒,我说的意思就是,南宫烈自认为他跟应敏儿是真爱。”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好生气!那个皇后失去儿子是很可怜,但她儿子死得不冤!做出那种事,就算没有被人杀死,早晚是要遭天打雷劈的!皇后毕竟是师兄的养母,师兄一直都是敬着她的,但她若是敢对师兄怎么样,我们也不必对她客气!”冰月握着拳头砸向桌子。 蒙璈眼疾手快,伸手过来,托住了冰月的拳头:“这样会疼的。” 冰月踢了蒙璈一脚:“用你管?” 话落,冰月起身往外走,到门口,回头,皱眉:“蒙冰冰你杵那儿干什么呢?没听见妹妹说让我们去打探消息吗?” “哦!来了!”蒙璈连忙跑了出来,“秦暖暖,我们走吧。” “不准叫我秦暖暖!” “那你也不能叫我蒙冰冰。” “我就叫你蒙冰冰!” “好的,秦暖暖。” …… 叶尘点头:“冰月姑姑和蒙蒙叔叔看起来好事将近了。” 叶翎唇角微勾:“宝宝,你又知道?” 叶尘老神在在地说:“当然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那宝宝直觉一下,你小姨父会出事吗?”叶翎笑问。 叶尘摇头:“这怎么可能?能伤到我小姨父的人,根本不存在!因为唯一能打败小姨父的是小姨,但是小姨又不会伤害小姨父,对不对?” “逻辑满分。”叶翎点头,“好了,你负责照顾妹妹。” “小姨去哪儿?”叶尘问。 “你小姨父说回来要吃饺子,我去包饺子。”叶翎说着站了起来。 “我跟妹妹一起去呀!”叶尘说着举起晚晚的小手,晚晚对着叶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来吧。”叶翎笑着点头。 担心?不存在的。事实上叶翎并不认为年氏有那么蠢,也不认为年氏对南宫珩的敌意那么大。年氏是南宫珩的养母,有些事南宫珩跟叶翎说过,叶翎从年氏当年的行为判断,她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 南宫珩没有进宫,而是被年廷勋带到了太子府。 太子府中气氛很沉重,关于太子遇害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随之传开的就是夜王南宫珩是凶手这件事。 很多人亲眼看着,南宫珩被一群大内侍卫围着,押进了太子府。 南宫烈的灵堂已经设好了,棺材摆在灵堂中。 南宫珩在灵堂外驻足片刻,年廷勋冷声说:“夜王,这边请!” 见到年氏的时候,在南宫烈咽气的那个房间。 床上的血迹都还没有清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年氏就静静地坐在里面,面色苍白,泪流不止。 “卑职参见皇……”年廷勋正要行礼,年氏摆摆手,声音沙哑:“全都出去,我有话要问夜王。” “是。”年廷勋带着人全都退了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了年氏和南宫珩。 “母后。”南宫珩开口,叫了年氏一声。 “不要叫我母后!”年氏抬头,看着南宫珩冷声说,“我问你,烈儿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南宫珩摇头。 年氏面色一沉:“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南宫珩蹙眉:“那母后抓我来此,是何意?” “凶器,毒药,凶手分明是想栽赃到你身上,是不是你的仇家?”年氏看着南宫珩的目光很冷。 南宫珩摇头:“不是。我怀疑,是南宫朗。” 年氏神色一僵:“他……你为何这么说?你知道烈儿是怎么死的?” “皇兄临死前说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南宫珩并没有说他早就知道南宫烈和应敏儿有染这件事,有些东西,说太多并没有好处,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烈儿他……糊涂啊!”年氏泣不成声,“他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南宫珩沉默。南宫烈为何做出那种事情来?南宫珩也不知道,那也不是他心目中认识的南宫烈。说实话,他很失望。 “南宫珩,找到杀烈儿的凶手,替他报仇!”年氏看着南宫珩冷声说。 南宫珩点头:“我会尽力。” “你必须做到!这是你欠我的!”年氏看着南宫珩说。 南宫珩本以为,年氏要说的是她当年的养育之恩,结果年氏开口,看着南宫珩冷冷地说:“我本来应该还有个儿子的!是你娘那个贱人!疯子!是她害死我的孩子!她死了,皇上还把你塞给我!你娘那个贱人就是要让你代替我儿子的位置,成为嫡出的皇子!可我甚至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你小时候,无数次……无数次我都想掐死你!我也有无数次的机会!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我真的没有办法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惨死的儿子!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南宫珩不知道年氏死去的那个孩子,是否真是他那个丧心病狂的生母杀害的,但他突然理解了,为何小时候年氏看他的眼神,总是很奇怪,有时候,看着他看着他,眼睛就湿了,明明想抱他,却总是冷着一张脸。 “母后,对不起。”南宫珩垂眸,“杀害皇兄的真凶,我一定会找到的。” “对不起……”年氏泣不成声,“你没有做错什么,但这么多年……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你……” “母后节哀,别忘了还有八妹和侄儿们。”南宫珩看着年氏说。 话落,南宫珩转身离开,到门口,年氏叫住了他:“你打算怎么做?” “抓应敏儿审问。她知道是谁。”南宫珩说。 “烈儿临死,还惦记着那个贱人,我答应烈儿……”年氏神色痛苦。 “我没有答应。”南宫珩没有回头说,“母后不必想太多,应敏儿的孩子,未必是皇兄的。” 南宫珩话落,从年氏面前消失了踪影。年氏脸色铁青,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南宫珩是暗中离开太子府的,径直回了夜王府。 饺子正好出锅,见南宫珩回来,叶翎也没有多意外。 “如何了?”叶翎问。 南宫珩把他跟年氏的对话告诉叶翎,叶翎皱眉:“当年你生母害死了母后的第二个儿子?竟然还有这事,怪不得她那样对你。不过不管那件事的真假,至少母后坚信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杀了你,真的算是仁慈了。而且我觉得,她还挺信任你的。” 南宫珩叹了一口气:“若是当初知道皇兄跟应敏儿的事,我们及时阻止,会不会就没有……” 叶翎打断南宫珩的话:“我知道,你对母后有亏欠,她毕竟养过你,但你对南宫烈可没有什么亏欠。不要那样想。我们亲眼看着,南宫烈临死的时候,对他母亲,对他的发妻,对他三个儿子,一句话的交代都没有,只惦记着应敏儿。他已经鬼迷心窍了,你信不信当初你去劝他迷途知返,他会立刻跟你反目成仇?而且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抹杀不了的,就算你让他活着,他也注定身败名裂,躲得过这次,躲不过下回。” 南宫珩点头:“我知道,只是……我最担心的是父皇,这样的结果,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我今日还没见到他。” “母后很可怜,但南宫烈并不无辜。父皇是心思通透的人,会想通的。”叶翎说,“母后没儿子了,但她还有三个孙子,有所慰藉,日后会好起来的。” 吃完了饺子,南宫珩再次出门,暗中去了五皇子府。 南宫烈是在五皇子府的别院遇刺被带回太子府才找人救治的,这件事是皇室丑闻,被封锁了消息。 这会儿冰月和蒙璈打探了消息,正要回去,南宫珩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师兄,你怎么来了?你没事了?”冰月很惊讶。 南宫珩摇头:“没事。这边情况如何?” 蒙璈说:“南宫朗尚未出关,应敏儿一早回府,没有出过房门。” “你们俩去,把应敏儿带去夜王府。”南宫珩说。 “直接动手吗?”冰月蹙眉,“你父皇知道吗?” “我会跟他解释。”南宫珩说。 “那师兄呢?”冰月问。 “我去会会南宫朗。”南宫珩冷声说。 冰月和蒙璈蒙了面,一人动手,一人掩护,还下了迷药,很顺利地就把应敏儿给掳走了。 南宫珩很轻松地打开南宫朗书房密室的机关,就见南宫朗端坐其中,睁开眼睛,神色一变,瞪大了眼睛:“七弟?你要做什么?” “你会知道,我要做什么。”南宫珩拔剑,就朝着南宫朗砍了过去! 289.戏精夫妇,暴躁小叶 “南宫珩,你疯了!”南宫朗一边躲避,一边厉声质问。 南宫珩不发一言,攻势迅猛。 很快,两人的战场从书房转移到了外面,但在南宫朗开始反攻后,不过数十招,南宫珩的剑就抵在了他的心口! 南宫朗一脸愠怒之色:“你到底想做什么?光天化日,发什么疯?” 南宫珩冷笑:“看五哥这样子,想必我接下来问你什么,你都会跟我说,你不知情,没参与。”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南宫朗冷声问。 “其实……没什么事,请五哥到我那儿喝酒。”南宫珩话落,剑背击中南宫朗的手腕,他的武器应声落地,人已经在南宫珩手中了。 “放开我!你疯了!我要见父皇!”南宫朗挣扎。 南宫珩拿出一块帕子,捂住了南宫朗的口鼻,南宫朗脑袋一歪,昏迷过去。 “哥……七……七弟!你们这是干什么?”南宫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南宫珩转头,就见南宫烨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南宫珩没有理会南宫烨,他提着南宫朗飞身而起,从南宫烨面前消失了人影。 “哎!哎七弟!”南宫烨追了几步,又跑去应敏儿的住处,不见人,立刻离开了五皇子府。 太子南宫烈突然身死,夜王南宫珩成为最大嫌疑人,流言在晋阳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夜王府安静如昔。 叶尘带着晚晚,在后花园湖面竹排上玩耍。 而叶翎此时正在等着应敏儿苏醒。 冰月给应敏儿下的迷药,药量很小,她也没有被绑起来。 幽幽醒转,见叶翎坐在她对面,相距不过两米,应敏儿面色憔悴,声音虚弱:“七弟妹……小叶……你是来看我的吗?” “五皇嫂,这里是我家,夜王府。我请你来做客。”叶翎看着应敏儿神色淡淡地说。话落起身,到桌边去,倒了一杯温水,端过去,递给应敏儿。 应敏儿下意识地接过去,喝了两口,往四周看,完全陌生的环境。 “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应敏儿皱眉摇头。 “五皇嫂大可不必在意你怎么来到这里的。有一件事,我想你一定记得,太子皇兄是怎么死的?”叶翎看着应敏儿问。 应敏儿神色一僵,垂眸,苦笑,声音轻飘飘的:“小叶,你都知道了啊……” “回答我的问题。”叶翎说。 “他……”应敏儿抬头,看着叶翎,幽幽地说,“他真的死了?那,可太好了!” “什么意思?”叶翎问。 应敏儿起身,脚步虚浮,把茶杯放回了桌上,然后又走回去坐下,轻抚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冷笑连连:“什么意思?不管是谁要杀南宫烈那个人渣,都是我的恩人!” “你是想说,你跟他私通,是被他强迫?”叶翎反问。 应敏儿面色一沉,神情突然激动起来:“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难道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明知道做那种事会遭天谴,却去勾引南宫烈?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就算他当了皇帝,我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名分!若不是当初他强迫于我,事后又屡次威胁我,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他是太子,他是男人,一旦事情暴露出去,我会不得好死,他照旧荣华富贵!可凭什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你不会懂的,你又没有跟我遭遇同样的事情,你不会懂我过得多么痛苦煎熬!” 应敏儿话音未落,已经泪流满面。 叶翎抬手,轻轻拍了拍,看着应敏儿说:“我很佩服你,做戏的功夫,真的是一流的,让我叹为观止。” 应敏儿满面自嘲,看着叶翎说:“我一见你,就觉得你跟旁人是不同的,但现在才发现,你也一样!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是我不守妇道,是我水性杨花,是我不知廉耻,是我不要脸皮,是我自甘下贱!你们才不会管我经历了什么,才不会管是谁的错,反正都是我的错就对了!” “南宫烈已死,你们之间的事,或许只有你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但你说的话,我不信。”叶翎冷声说。 应敏儿又哭又笑:“你以为,我不想做个好女人吗?可没有人给过我选择的余地,没有!我唯一能选择的,只是拼尽全力,活着,而已……我知道,我知道那些肮脏的事情,纸包不住火,我不会有好下场的,可我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葬送自己的一生!若你觉得我遭遇那种事,就该以死明志的话……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应敏儿话落,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真可怜,我都要被你感动了。”叶翎神色平静地说,“好,你说南宫烈强迫你,威胁你与他保持通奸关系,他已死无对证,暂且不提。我问你,你跟你丈夫的孪生弟弟南宫烨有染,也是被强迫的吗?” 应敏儿猛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你在说什么?” “好,看来这个你是要否认。”叶翎轻哼了一声,“我既然问你,就是有确切的证据,如果你不承认,那我只能认为,你关于南宫烈的说辞,也全都是虚假的。” 应敏儿低头,掩去眸中的慌乱之色,开口却依旧坚持:“我跟南宫烨,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那你房间地下的密道,难道是南宫朗跟应婕私会用的吗?”叶翎冷声问。 应敏儿连连摇头:“什么密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叶翎起身,走到了应敏儿面前,低头,轻抚了一下她的小腹,就感觉应敏儿身子颤了一下。 叶翎在应敏儿耳边轻轻地问了三个字:“值得吗?” 应敏儿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这件事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五皇嫂,有句话你说错了。我不认为你是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跟南宫烈,跟南宫烨,痛苦煎熬或许也是真的,毕竟为了自己爱的人,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我说得对吗?”叶翎看着应敏儿问。 应敏儿的手,猛然抓住了椅子扶手,但她的眼睛却没有睁开,也没有回应叶翎的问题。 “实话告诉你,我不是想为南宫烈讨什么公道。不管是他强迫你,还是你勾引他,他都不是清白的。作出有悖伦常的事情,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并不冤。但你是真的很可怜,你爱的男人,心里有你吗?你就为他付出一切,生死不惜?”叶翎冷笑。 “你不会懂的!”应敏儿脱口而出。 叶翎摇头失笑:“说来真是可笑。我跟我的丈夫,两情相悦,彼此忠诚,日子和美,你却说,我不懂爱情?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懂?应敏儿,你的一辈子,已经被你爱的男人给毁了,没有回头路,没有后悔药,你到底图什么?当他的棋子,被他利用,助纣为虐,伤害无辜,最后让他踩着你的尊严,践踏着你的尸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这种自我感动式的爱,说实话,愚蠢又恶心!你可以继续,坚持你的信念,坚持你的爱情到生命的尽头!我也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只要我跟我男人活着,你的男人,注定一败涂地!” 叶翎话落,转身离开。 应敏儿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睁开眼睛再闭上,身体无力地滑倒在了地上,闷声痛哭…… 叶翎出门,就见冰月站在门外,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妹妹,你说的,就是我想说的。那个女人,真是太不要脸了,到现在还装无辜,谁信?” 叶翎点头:“阿珩回来了吗?” “师兄带着南宫朗回来了,在蒙冰冰住的笑笑居。”冰月说。 叶翎正要过去,开阳脚步匆匆地过来禀报:“王妃,六皇子来了。属下说了主子不见客,六皇子非要闯进来,现在还在大门口闹,围了很多人。” 叶翎蹙眉,冰月自言自语:“难道应敏儿不承认跟南宫烨的事情,是指望南宫烨救她?” “或许吧。去看看。”叶翎抬脚朝着大门口走去。 夜王府大门紧闭,玉衡持剑挡着南宫烨,南宫烨一脸气愤:“滚开!我要问问七皇弟,为何不分青红皂白抓了五哥五嫂?他到底想干什么?造反吗?” 大门开启,南宫烨见到叶翎,冷哼了一声:“南宫珩呢?我要见他!若他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进宫求父皇主持公道!” “六皇兄,你在说什么?阿珩被母后派人带走了,我也想知道他现在在何处。方才听你说,五哥五嫂失踪了?如果是真的,那可太遗憾了。看来有一股邪恶势力,盯上了我们东晋皇室,杀死太子皇兄,栽赃给阿珩,又掳走了五哥五嫂。我家里有孩子,脱不开身,六皇兄快快进宫去禀报父皇吧,也请父皇为我们主持公道!六皇兄自己也千万小心,别被人掳走了!”叶翎话落,转身回去,“关门!” “姓叶的!我亲眼看到七弟抓走了五哥!你还想抵赖!”南宫烨高声说。 门内传出叶翎清冷的声音:“我还说我亲眼见到你杀了太子皇兄呢!” 南宫烨神色一僵:“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是我不想理你。”叶翎的声音已经远去了。 南宫烨转头,见围观众人看好戏的表情,怒斥一声:“都滚开!找死吗?”话落上了马车,冷喝一声,“进宫!” 南宫朗幽幽醒转,感觉浑身无力,抬头,就见南宫珩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他。 “你……到底……发什么疯?”南宫朗对南宫珩怒目而视。 “太子皇兄死了。”南宫珩看着南宫朗说。 南宫朗狠狠拧眉:“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谁做的?” “我想告诉你的是,太子皇兄遇刺的时候,在应敏儿的床上。”南宫珩说。 南宫朗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摇头:“你胡说!不可能!敏儿不会做出那种事!太子皇兄也不会!你如此胡言乱语,到底想做什么?” “五皇兄,别激动。说实话,我很同情你的遭遇。被戴了绿帽子,想必你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我请你来,只是想帮你。”南宫珩话落,拍了拍手。 下一刻,冰月拖着应敏儿开门走了进来,把应敏儿扔在了南宫朗身旁。 “敏儿!老七,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是你嫂子,还怀着身孕!你疯了?”南宫朗厉声问。 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我说的,你不信,那让应敏儿告诉你,她跟南宫烈是怎么回事。” 应敏儿抬头,看着南宫朗,泣不成声:“相公,我错了……我该死……” “别废话!说!”冰月踢了应敏儿一脚。 应敏儿就把对叶翎的说辞,断断续续地跟南宫朗讲了一遍,几度哽咽,喘不上气,脸色煞白如纸,看起来那叫一个可怜。 南宫朗气得面色铁青,浑身颤抖:“可恶!南宫烈太过分了!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相公,我早已没脸活着了,可我不想死,我舍不得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应敏儿哭着说。 冰月想吐。南宫烈临死都坚信应敏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冰月曾亲耳听到应敏儿对南宫烨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如今,应敏儿可怜兮兮地告诉南宫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俩的。好一出“一个孩子三个爹”! 南宫朗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敏儿,你该早告诉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相公,你信我?”应敏儿泪眼朦胧地看着南宫朗。 “我当然信你,是我平日痴迷练功,对你照顾不周,才会让你遭遇那种事。都是我的错。”南宫朗沉声说。 “我去!”叶翎就站在门口,听着这对“苦命鸳鸯”哭诉衷情,实在是忍无可忍,一身暴躁地举着一个大木棒子走了进来,对着南宫朗重重地拍了下去! 南宫朗被叶翎拍在了地上,脑袋流血,叶翎抬脚踹在了他的脸上:“楚明泽,你的不要脸程度,我真是佩服!” “你……说什么……什么楚……”南宫朗眼神迷茫。 应敏儿扑过来,哭着说:“不要伤他!从头到尾,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小叶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好,很好,非常好!”叶翎又是一棒子抡到了南宫朗身上,南宫朗全身蜷缩在一起,痛呼出声,应敏儿抱着他,哭得快要晕过去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好一对戏精鸳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叶翎冷笑,“你们给我等着!” “主子,应贵妃来了!”开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贵妃应茹,应国公府出身,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年氏,南宫朗和南宫烨的生母,应敏儿和应婕儿的姑姑。 “相公,母妃来救我们了!”应敏儿抱着南宫朗说。 下一刻,叶翎扔了手中的大木棒子,伸手:“蒙蒙,把准备好的东西给我!” 蒙璈递上了一把长剑,跟南宫珩的鬼赤剑形状很相似,是叶翎让他找来的。 叶翎双手持剑,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插入了南宫朗胸口,又立刻拔出! 应敏儿尖叫一声,扑过去用手给南宫朗捂住伤口,面色扭曲地看着叶翎:“你为何这么狠毒?他什么都没有做!” “是么?”叶翎看着剑上的血迹,在应敏儿背上蹭去了一大半,冷冷地说,“喜欢演戏,你们接着演,演到地老天荒去,演到阴曹地府去,我奉陪!你说南宫朗没做什么?看到了么?我手中这个,就是南宫朗刺杀南宫烈的凶器,证据确凿!” “你!血口喷人!当时他在闭关修炼!什么都不知道!”应敏儿气得浑身颤抖。 “那正好,闭关修炼,只他一人,谁也无法为他作证。”叶翎冷笑。 应敏儿神色一僵,叶翎拿着那把剑往外走:“演戏?谁不会?有种你们接着演!让你们活着离开夜王府,我就不姓叶!” 290.护夫狂魔,南宫朗现形 “贵妃娘娘,六皇子殿下,请稍安勿躁,已经有人去请王妃了。”玉衡挡在大门口,面色冷肃,就是不让进。 “你!滚开!”应茹横眉冷对,厉声斥责,“来人,把他拿下!” 南宫烨身后的随从上前来,片刻之后,就被玉衡打倒在地。 围观的人远远地看着,小声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母妃,我亲眼见到南宫珩把五哥打晕抓走的!五嫂也不见了,肯定也被抓来了夜王府!”南宫烨义愤填膺,“我来找人,不仅不让进,七弟妹还矢口否认七弟抓了五哥!太过分了!” 应贵妃面色铁青,上前来,扬手狠狠地抽了玉衡一巴掌:“狗奴才!找死!” 下一刻,一阵微风拂过,“啪啪”两声,没有反应过来的南宫烨挨了两个巴掌,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脸,都被打懵了。 叶翎打完,退到门口,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神色淡淡地说:“到夜王府来撒野,打我的人,等同于打我的脸。应贵妃是长辈,我当然不会动你,就让六皇兄代替吧。” 应茹一见南宫烨被打得脸都肿了,当即气得浑身颤抖,怒指叶翎:“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是要造反吗?” “真是可笑!青天白日,应贵妃和六皇兄来我家门口大喊大叫,打我家的人,这就是东晋的王法?谁规定的?我不过是打回去,天经地义,应贵妃就说我要造反?怎么着,你这儿子是东晋的天啊?”叶翎冷声说。 句句带刺,字字诛心! 应茹被叶翎怼得哑口无言,几欲吐血,险些晕倒过去,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住了。 “七弟妹,你怎么对母妃说话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兄长,你竟然对我动手?”南宫烨脸都黑了。 “我怎么对应贵妃说话的?大伙都听着,应贵妃骂了我的属下,让他滚,还说他是狗奴才,我说什么了?我说了一个脏字吗?是长辈,也不能双重标准!六皇兄,你是我兄长,我认!因此我只是打了你两巴掌,够给你面子了!换了别人,在我面前这样撒野,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叶翎冷笑。 “你……不可理喻!我不想跟你说话!让南宫珩出来!把五哥五嫂交出来!”南宫烨冷声说。 “我都跟你说了,阿珩不在家,听不懂人话吗?五哥五嫂在哪儿,问我做什么?”叶翎冷声说。 “你休要狡辩!我去问过年廷勋,七弟早就被放了!我亲眼看到七弟抓走了五哥!”南宫烨高声说。 “是么?那你也亲眼见到我家阿珩抓了五嫂?”叶翎反问。 “我没看到,但不是他还能是谁?”南宫烨冷声说。 叶翎看着南宫烨,似笑非笑地说:“话不是这么说的。说不定五嫂还在家中,六皇兄误会了呢?不如再过去好好找找,什么密道之类的,六皇兄你说呢?” 听到“密道”二字,南宫烨脸色瞬间僵硬,气势也弱了下去:“你……你这是承认,五哥被南宫珩抓了?” “六皇兄怎么不大吼大叫了?”叶翎冷哼了一声,“这件事,我家阿珩是奉母后的密旨,请五皇兄过来问话,本来不想声张,六皇兄你非要把事情闹大。” “什么密旨?你说清楚!阿朗一直在闭关修炼,他素来最是规矩本分的,你们为什么找他的麻烦?”应贵妃冷声质问。 “应贵妃,你确定,要我现在给你一个解释?”叶翎冷笑。 “别阴阳怪气的!立刻把阿朗交出来!否则,我就请皇上评评理!”应贵妃冷声说。 下一刻,叶翎抬手,冰月递过来一把染血的长剑。 应茹脸色一白,吓得后退了两步:“你……你要干什么?” “应贵妃别怕,我不会伤你们的,你们不是要解释吗?这把剑,就是给你们的解释。”叶翎神色淡淡地说,“事情很简单。母后派人来,不是要抓阿珩,只是请阿珩过去,让他来调查刺杀太子皇兄的凶手。这把剑,是害死太子皇兄的凶器,从五皇兄闭关的密室中发现的,证据确凿。” 应茹面色一沉:“你血口喷人!绝不可能!” “你们让我解释,我解释了你们又不听。”叶翎把剑交给冰月,看着应贵妃和南宫烨说,“本来不想闹大,这是你们自找的。六皇兄,你再闹下去,我就要跟你好好聊聊密道的事情了。” “你住口!”南宫烨神色慌乱。 叶翎轻嗤了一声:“两位,奉劝你们,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否则,我们只能怀疑,是你们联手密谋毒杀太子皇兄。到时候……” “你信口雌黄!”应茹看着叶翎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给吃了。 “应贵妃,可别气坏了身子。不服,就找父皇去,我随时奉陪。你们若是再来我家大门口闹事,下一次,可不是两个巴掌这么简单了!玉衡,关门!”叶翎话落,转身就走。 南宫烨扶着应茹,母子俩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烨儿,走,我们去找你父皇!我就不信他们能无法无天了!什么证据?定然是栽赃!”应茹冷声说。 “母后保重自己,五哥五嫂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南宫烨沉声说。 母子俩上了马车离开,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很快,又传开一个新的消息,杀害南宫烈的并非南宫珩,而是五皇子南宫朗,且在南宫朗那里发现了凶器,证据确凿。 应贵妃和南宫烨进宫后,求见南宫御,却被告知,南宫御身体抱恙,不见,让他们回去。 应贵妃又去找皇后年氏,也被拦下了。 而南宫烨回府后,立刻安排人,把五皇子府和六皇子府之间的那条密道给填上。 夜幕降临,一辆马车停在了夜王府后门。 穿着一身常服的南宫御面色沉沉地下了车,进门,很快见到了迎过来的南宫珩。 “父皇,我正准备今夜进宫去看您。”南宫珩说。 南宫御摆摆手:“别说那个。到底怎么回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父皇还没吃饭吧?小叶子刚做好,我们边吃边说。”南宫珩扶住了南宫御,让跟着过来的下人都退下。 “我哪里还能吃得下?”南宫御沉声说,“你大哥说没就没了……” 南宫烈是南宫御的嫡长子,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也是除了南宫珩之外,南宫御最喜欢的一个儿子。南宫御乍闻噩耗,久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南宫珩搂住南宫御的肩膀拍了拍:“父皇节哀。” “老五被你抓过来了,真是他干的?听说你还找到了凶器?”南宫御问。 南宫珩摇头:“不是他杀的,凶器也是伪造的。” 南宫御拧眉:“这……你跟小叶在搞什么鬼?” “父皇,我的意思是,不是南宫朗动的手,但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他指使的。”南宫珩说。 “你们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此事事关重大,不准乱来!”南宫御皱眉说。他根本没有怀疑过南宫珩和叶翎,他也已经知道南宫烈跟应敏儿有苟且的事情,只是让他相信是南宫朗做的,需要证据。 “南宫爷爷!”叶尘一见南宫御进门,就笑嘻嘻地叫了一声。 南宫御扯了扯嘴角:“哎!”走过去,抱起晚晚,在她额头亲了亲,叹了一口气,眉宇之间满是疲惫。 蒙璈和冰月被叶翎派去五皇子府搜查,说让他们带着人,把五皇子府掘地三尺,寻找任何可疑的,能证明南宫朗是楚明泽的东西。 事到如今,南宫朗是不是楚明泽这件事,依旧存疑。因为还有一种可能,南宫朗跟应敏儿串通好,用美人计祸害其他皇子,但这是南宫朗本人想要上位的手段,不能证明他就是楚明泽。 目前从应敏儿和南宫朗的表现上,也没有看出任何南宫朗是楚明泽的迹象。或许是他们演技太高超,也或许南宫朗根本就不是。 孩子在,南宫御一时也没提南宫烈的死和南宫朗是不是凶手的事,只是有些食不知味。 “南宫爷爷,给你吃大鸡腿!”叶尘给南宫御夹了一个鸡腿。 南宫御笑了笑:“谢谢小乖乖。” 吃过饭,叶尘带着晚晚到隔间去了,南宫御喝了一杯茶,看着南宫珩和叶翎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皇兄跟应敏儿的事,想必父皇已经知道了。”叶翎说。 南宫御面色一沉:“是,我知道了。我总以为烈儿是我所有儿子中最懂事最规矩的一个,没想到他竟然做出那种无耻的事情来!” “应敏儿口口声声说,她是被太子皇兄胁迫的,不得不从。”叶翎说。 “小叶你认为呢?”南宫御反问。他没有张口就认定是应敏儿的错,但他也不认为南宫烈会做出胁迫应敏儿这种事来。 “我认为,应敏儿在说谎。我怀疑是她刻意勾引太子皇兄,太子皇兄对她死心塌地,临死都牵挂着她的安危。”叶翎说。 “那个贱人!她现在在何处?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南宫御冷声问。 “那个孩子是谁的,怕只有应敏儿才知道。除了太子皇兄之外,应敏儿跟六皇兄也有苟且。”叶翎说。 南宫御的脸色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你说什么?这……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们查到六皇兄府里有一条密道,直通应敏儿的卧房。”叶翎说。 南宫御气得面沉如水:“那个贱人!” “父皇息怒。”南宫珩说,“我们之所以认定南宫朗是凶手,原因很简单,应敏儿做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是不是老五发现老大跟应敏儿的苟且之事,恼羞成怒,才杀了老大?”南宫御沉声问。 “南宫朗声称,他什么都不知道,否认他参与过任何事。”叶翎说。 “你们……”南宫御本来想说,这也不是没可能,话到嘴边,叹了一口气说,“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们做事自有道理,不会冤枉无辜之人。这件事,既然皇后交给你们,那你们就放手去查。首先,那个应敏儿秽乱皇室,必须死!她肚子里的贱种,不管是谁的,不能留!” “多谢父皇信任。请父皇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叶翎点头。 “有些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不要传出去。”南宫御说。 “父皇放心,我们知道。”南宫珩点头,“六皇兄,怎么处置?” “先查老大和老五的事,老六……过后我会给他责罚。”南宫御说。 南宫御话落起身就走,也没打算亲自见见南宫朗或者应敏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现在心情不好,打算把事情全权交给南宫珩和叶翎来处理。 南宫珩亲自送了南宫御回宫,路上父子俩又聊了很多。 等南宫珩回来,蒙璈和冰月也回来了。 “妹妹,我们把五皇子府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冰月说。 “南宫朗会是楚明泽吗?”蒙璈皱眉问。 “这件事,没有证据,不能轻易下结论,若是找错人,真正的楚明泽该笑了。”叶翎摇头说。 “我认为南宫朗是楚明泽。看看今天发生的事吧。他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情,完全无辜,应敏儿声称被南宫烈胁迫,南宫朗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苦主。如果不是他们夫妻被我们抓过来,妹妹你雷厉风行地给南宫朗扣上了凶手的帽子,最后出事的,怕只有应敏儿一个,而且为了遮掩丑事,她肯定会被悄无声息地处死。到时候,南宫朗不仅没事,还会得到皇上的同情和体恤。据我所知,东晋皇室,虽然南宫烈的太子之位很稳固,但应贵妃的两个儿子,有应国公府做靠山,平素名声都很好,才华相对很出众,若太子出事,替补的人选就是南宫朗和南宫烨。南宫朗又比南宫烨大,可以说,南宫烈死了,南宫朗就是太子的第一人选。这种事,就是楚明泽能干出来的。”冰月说。 叶翎蹙眉,微微摇头说:“姐姐,这种事,南宫朗若不是楚明泽,未必干不出来。手段下作但有效,只能说明南宫朗很聪明,但不能确认南宫朗就是楚明泽。姐姐说的大部分我都认同,不过南宫烈死了,太子的第一人选,应该是阿珩才对,轮不到那对兄弟。毕竟阿珩也是名义上的嫡出皇子。” 冰月摇头:“所以我才说,南宫朗应该是楚明泽。因为只有楚明泽知道师兄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当然会认为皇上不可能把皇位传给师兄,连他的孪生兄弟南宫烨,也中了他的美人计,他可能没打算杀了南宫烨,但这样的结果可以把南宫烨也排除在太子人选之外,那么南宫朗就是不二人选了!分明是个极其缜密的计划!” “有道理,但我觉得还是有点牵强。”叶翎说,“众所周知阿珩无心权势,只爱吃喝玩乐,万一南宫朗并不知道阿珩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只是单纯地认为,阿珩就算可以当太子也不愿意当呢?这也是事实。南宫朗目前的行为,真的没有办法让我认定他就是楚明泽。” “那先不管他是不是楚明泽,先查清楚一件事,南宫烈是怎么死的。”冰月说,“现在这一点,他都不承认,应敏儿嘴也很硬。” 叶翎若有所思:“既然应敏儿为了南宫朗,可以付出一切,那就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深夜时分,房间里点着灯,南宫朗虚弱无力地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并未伤及要害,但流了很多血,只是被草草处理过。 应敏儿面无血色,被冰月拽着进来,一见南宫朗,就泪流满面,不住地摇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应敏儿,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交代,否则,今夜就是南宫朗的死期。不用怀疑我们敢不敢这样做,父皇已经来过,且相信了我们的调查,认为南宫朗就是杀害南宫烈的凶手,说任凭我们处置。”叶翎冷声说。 应敏儿看着叶翎,厉声说:“不是!不是他!跟他没关系!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真的跟他没关系啊!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跟他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为什么南宫烈跟你在别院私会,正好遇到了刺杀,你却安然无恙?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给我一个放过南宫朗的理由。”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应敏儿看着南宫朗,泣不成声:“是我……是我!全都是我做的!你满意了吧?” “哦?你怎么做的?说来听听。”叶翎说。 “叶翎,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是我勾引南宫烈吗?好啊,我承认,是我勾引他!南宫烨也是我着意勾引的!原因很简单,我不甘心当五皇子妃,我想让我的男人当皇帝,我想当皇后!这个理由够吗?”应敏儿神色疯狂地看着叶翎说。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我勾引南宫烈,蛊惑他,让他对我死心塌地,骗他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又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雇人杀掉他!他死了,皇后以为我怀的是南宫烈的儿子,不会动我的!南宫烨跟我有那种关系,我可以借此威胁他,让他不能跟我相公争夺皇位!到时候,我相公就能当上太子,日后就是东晋皇帝!”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阿朗他不愿意跟他的兄弟争,但他明明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不管文才还是武功,凭什么他不能当太子?他不争,我偏要争!否则等南宫烈当了皇帝,我们夫妻,跟我们的孩子,最终都是不得好死的下场!有无数的前车之鉴!” “我是不知廉耻,我是不择手段,我是野心勃勃,那又如何?若不是南宫烈和南宫烨那些臭男人贪恋美色,会中招吗?谁是无辜的?没有人是无辜的!南宫烈能上我的床,他算什么狗东西?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地说什么公平道义!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室,只有最终的赢家,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才有生杀予夺的权力!皇宫里的脏事多了去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败在你们夫妻手里,我认了!但阿朗他是无辜的,我做的事,他根本不知道!就这么简单,你们满意了?” 应敏儿说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叶翎眸光怨毒:“你问我值不值得?南宫珩是南宫烈的亲弟弟,得父皇万千宠爱,你又是西夏皇后的亲妹妹,权势在手,你不会懂我的心情!我没你那么大的本事,只能做男人的附属,那我也要让我的男人,成为九五之尊!” 叶翎看着应敏儿,轻轻拍了拍手:“佩服。事到如今,你们夫妻的戏码,竟然还有如此精彩的高潮,我很佩服。好一个护夫狂魔,我都要被你感动了。你的阿朗,可真是清清白白的莲花,没有杂质的绿茶,纯洁无暇的雪花,我若是伤害他,好像天理难容呢!” “叶翎,要杀要剐冲我来!你若是敢动他,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应敏儿厉声说。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为南宫朗而死了。那么请问,你口口声声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南宫朗的,孩子也该死吗?你甚至都不曾提过孩子,好生无情呢。”叶翎说。 “我承认,这孩子就是南宫烈的!这个野种,我根本不想要!怀了他,不过是为了在南宫烈死后,保命而已,毕竟等他生下来,才能让母后真的放过我!”应敏儿说。 “应敏儿,你真的是个人才,到现在,都还能自圆其说,不管是不是某人教的,我都很佩服。”叶翎说。 “少废话!”应敏儿冷声说。 叶翎冷笑:“不过……你口口声声都想要让我相信,是你野心甚大,是你不择手段,一切都是你的意愿。但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怀着南宫烈的孩子,却不用这张保命符,你把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把生死置之度外,拼了命都要保住南宫朗。” 应敏儿神色一僵:“你想说什么?” 叶翎神色淡淡地说:“我倒是真不懂了。你一会儿利益至上,为了权势可以付出一切。一会儿又感情至上,为了爱人甘愿赴死。你自己不觉得,这很矛盾吗?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你真爱南宫朗,你一定会对他忠诚。事实是,你确实真的爱他,到了为他生为他死的地步,可你却又做出了对他不忠的事。你的行为,只有一种解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至爱的这个男人,要求你做的!” 应敏儿神色一变:“你胡说!他没有!” “南宫朗,你听到了,她为了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你感动吗?”叶翎说着,一剑刺入了南宫朗左肩。 南宫朗惨叫一声,疼得全身颤抖。 “你干什么?你疯了?”应敏儿双目赤红,“不要动他!” “说实话,她的故事很逼真,但我一个字都不信。她做了那么多的事,你不仅没参与,还全然不知情?开什么玩笑?装什么白莲花?武痴?可真是个极好的人设。南宫烈和南宫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个推女人出去挡抢的男人,更是人渣中的极品。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装到死!”叶翎说着,手中的剑,继续往南宫朗身上招呼。 就在叶翎一剑砍向南宫朗的右手手腕的时候,南宫朗神色一变:“住手!” “怎么着?你终于有话说了?”叶翎的剑距离南宫朗的手腕只剩下半寸。 南宫朗垂眸,缓缓地说:“叶翎,我奉劝你不要再动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叶翎面色一沉:“楚明泽?!” 南宫朗面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是我的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选择你们在东晋的时候动手。本来以为万无一失,可没想到,怎么说你都不信。收起你的剑!算算时间,南宫烈的三个儿子,现在都在我的人手中。立刻放了我,你再敢动我一下,我就杀掉一个!” 291.阿泽,你安全了 “阿珩,去瞧瞧。”叶翎面色一凝,对南宫珩说。 南宫珩转身出去了。 冰月冷哼了一声:“我猜得没错,他果然是楚明泽!” 地上的应敏儿面色一僵:“什么楚……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还在做戏!姐姐,先把应敏儿带走,我跟南宫朗好好聊聊。”叶翎回头,给冰月打了个眼色。 冰月会意,拖着应敏儿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但并没有走远,而是拎起应敏儿进了隔壁的房间,找了一块布,堵住了应敏儿的嘴,把她放在墙边,可以清楚地听到隔壁叶翎和南宫朗的对话。 南宫朗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靠着桌子腿坐着,闭上眼睛,对叶翎说:“我们大概是命里相克,每次遇上你,总没有好事。不管我计划多周密,都会被你毁掉。” “你这是承认,你就是楚明泽?”叶翎冷声问。 南宫朗唇角勾起一抹阴邪的弧度:“不然呢?”这一瞬间的气质,像极了楚明泽。 “你可以不承认。坚持你是南宫朗,有些事依旧可以说得通。”叶翎说。对于南宫朗是不是楚明泽,到此刻,她都无法完全相信。 南宫朗微微摇头:“的确。但那样,已经没有意义,而且如果我不承认我的身份,坚持说我是南宫朗,会真如你所言,无法活着离开夜王府。” “你承认你是楚明泽,我更不会放过你,不管你手中有什么人质。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叶翎冷哼了一声。 “当然。”南宫朗微微点头,“叶翎,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外面的人没有办法沟通,刚刚只是在虚张声势?抑或是,叶尘的事,让你相信,我不会伤害小孩子?我承认,我刚刚是在骗你,我的人的确没有抓南宫烈的三个儿子,因为小孩子太麻烦,我素来也不喜欢拿孩子当筹码,更何况你和南宫珩对他们的在意,只是出于善良,对你们的震慑不够大。我故意那样说,只是为了拖延一点你们的时间,保证我的人可以成功得手。事实上,我的真正目标,是另外一个人。你猜是谁?” 叶翎神色一变:“说!” 南宫朗睁开眼睛,看着叶翎,面上露出一个苍白又诡异的笑:“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吧?当然是那位不是亲父,却对南宫珩视若亲子的南宫御了!在东晋皇室,你们最在意的,就是南宫御,为了他的安危,请你务必小心对待我。哦对了,应该说,是我们的父皇。我们现在已经成了一家人,是不是觉得很有缘分?先前你叫我五皇兄的时候,感觉真的很不错。如果你真是我妹妹,那可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少废话!你在夜王府,如何保证你的人一定能得手?”叶翎冷声问。 南宫朗缓缓地说:“这……对我而言,太简单了。我知道,用武器来诬陷南宫珩是杀害南宫烈的凶手,这种手段太低级,根本不可能成功压制你们,那只是用来拖延时间。我也知道,你们早就怀疑上我了,甚至这回你们从西夏回到东晋来,就是为了找我吧?说实话,我原本不想选择你们在东晋的时候动手,但我又很清楚,若是你们不在的时候,我杀掉南宫烈,成功上位当上太子,会立刻成为你们必杀的目标,比现在更加危险,甚至不会有任何转圜的机会。但是如今,至少在今夜我亲口承认之前,你一直都没有明确的证据,因此无法确认我是不是楚明泽,对吗?” 叶翎点头:“没错。你接着说。” “我的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就是应敏儿。有些事,不用我再讲,你已经知道了。那个女人,对我死心塌地,就算我被怀疑上,她也会心甘情愿替我扛下所有的罪责,且有充分的理由,再加上她肚子里怀的的确是南宫烈的儿子,我就可以置身事外,并且成为无辜的苦主。”南宫朗说着,面色倏然沉郁,“只是没想到,她说得感动天,感动地,唯独感动不了你!” “你的计划,说服不了我。”叶翎摇头。 南宫朗冷哼了一声:“怎么?觉得其中有漏洞?说到底,我输在算漏了南宫珩在东晋皇室的地位!我知道南宫御宠爱他,信任他,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南宫烈的亲娘年皇后竟然也那么信任南宫珩!” “南宫珩根本就不是年皇后的儿子,我还查到她跟南宫珩的关系素来都没有好过,甚至过去的很多年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来往,也不允许她的儿女跟南宫珩走得太近!我真是不懂,她为何一点儿都没有怀疑南宫珩?在我的计划里,痛失唯一爱子的年氏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一定会找南宫珩麻烦,而后会因此跟南宫御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那种情况下,你跟南宫珩自顾不暇,就算你们可以应付,也不会得到调查南宫烈的死因这件事的特权!因为肯定是年氏在调查,你们作为嫌疑人,她不会让你们插手的!而她必然要审问应敏儿!应敏儿想要骗过她,根本不难!应敏儿的那些故事,那样逼真,她豁出命去证明,你不信,但别人一定会信!可没想到,年皇后竟然相信南宫珩!” “你不会懂的。”叶翎冷声说。 “我也没有想到,南宫烈和南宫朗才是南宫御的亲生儿子,可南宫御竟然把这两个人的生死之事,全部交给了南宫珩来处理!若非如此,我本不该落入你们手中!更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变得那样被动!”南宫朗冷笑,“不过话说回来,你跟南宫珩可真是厚脸皮,他都不是南宫御的亲生儿子,你们俩竟然在东晋皇室如此嚣张!” “我说了,有些东西,你根本不懂。”叶翎说。 “是,我没算到南宫珩人见人爱,还真是东晋帝后的宠儿,是我失策。你怎么都不信应敏儿,是你聪明。至于应贵妃跟南宫烨救不了我,我早料到,他们跟你们比,完全就是废物!不过,你应该也知道,我这个人,既然要冒险行事,绝对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的。我这次原计划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过关,彻底坐实这个新的身份,打消你们的怀疑,可惜失败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我给自己的保命符,就是早就安插在南宫御身边的人。这一步棋,在我找到南宫朗和南宫烨兄弟跟我是同生之人的时候,就开始部署了!一旦我落到你们手中,我的人会知道何时动手。不信,你可以去瞧瞧,看南宫御此时在不在宫中。”南宫朗冷笑。 叶翎沉默片刻,看着南宫朗问:“你是楚明泽这件事,应敏儿知道吗?” 南宫朗冷声说:“她当然不知道。她只需要知道,她应该为了我而死就对了。让她知道太多,对我来说不安全。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这样心智如妖,她在你面前早已现形了。” 隔壁的应敏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冰月,无法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什么楚明泽?她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她爱的男人,是南宫朗! 冰月看着应敏儿,轻嗤了一声,愚蠢的女人,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以为自己感天动地,真是可笑! “叶翎,我本来打算当东晋的皇子,跟南宫珩当兄弟,反正他无心权势,我可以掌管这天下,我们完全可以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要权势,并不喜欢杀人。只是没想到,又栽到了你手中。”南宫朗看着叶翎说,“这一局,到此为止。你已经重伤了我,但我可以放过南宫御。不过你若是再敢砍我的手脚,我一定在南宫御身上原样还回来!多说无益,今夜子时,城外清林寺,准备好,跟我的人交易吧!” 叶翎看着南宫朗胸有成竹的样子,转头,看着蒙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过半。”蒙璈回答。 “叶翎,子时正,城外清林寺,你们若是去晚了,一定会后悔的!”南宫朗冷笑。 “蒙蒙,你去看看阿珩回来了没有。”叶翎说。 蒙璈点头:“好。”话落转身出去了。 叶翎回头,伸手一挥,南宫朗脑袋一歪,昏迷过去,倒在了地上。 叶翎找来一个空的药瓶,拿出一把匕首,把原先距离心口还有一点距离的剑伤伤口捅开,取了几滴南宫朗的心头血。 放下药瓶,叶翎给南宫朗身上各处的伤口都做了止血和包扎的处理,还给他口中喂了保命的药丸。 “小叶子。”南宫珩去而复返,面色冰寒,“太子府没事,父皇不见了。” “我知道。南宫朗承认,他是楚明泽,他的人抓走了父皇,应该是早有安排。”叶翎说,“带上他,去城郊清林寺。家里让哑叔看着。” 南宫珩和叶翎交代哑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两个孩子,冰月和蒙璈也留在了家中,以防万一。 而后南宫珩和叶翎带着昏迷的南宫朗,离开夜王府,往城郊而去。 清林寺所在的山顶,南宫御倒在一块大石头上,昏迷不醒,身旁围了一群黑衣死士,为首之人,戴着一张铁面具,露出来雪白的须发,看起来年纪不小。 夜风微凉,皎月清光。 南宫珩和叶翎带着南宫朗登上山顶,借助月光,一眼就看到了南宫御。 “夜王,夜王妃,主子交代,若走到这一步,首先,要确认他活着,并且是本人。”白发老者开口,声音苍老沙哑。 “一样。”南宫珩冷声说。 白发老者闻言,打了个手势,一个黑衣人把南宫御弄醒,一把拽了起来。 “小七!小叶!”南宫御甚至都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看着南宫珩和叶翎,神色惊疑不定。因为南宫烈的死,南宫朗成为最大嫌疑人,南宫御心情沉郁,精神疲惫,吃过晚饭,喝了一碗安神汤就睡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儿。 “父皇,没事,别怕。”南宫珩看着南宫御说。 南宫御拧眉,点了点头,什么都没问。不管当下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他只需要做一件事,相信南宫珩和叶翎会救他,并且不能给他们添乱。 “夜王殿下,现在轮到你们了。”白发老者看着南宫珩说。 叶翎拿了一个瓶子放在南宫朗鼻下,南宫朗幽幽醒转,睁开了眼睛。 “主子。”白发老者恭敬地唤了一声。 “是我……”南宫朗因为受了重伤,声音虚弱,“今夜的月亮,很冷。” 叶翎和南宫珩对视了一眼,这句多余的话,应该是南宫朗跟他的属下对的暗号,表明他是本尊,如此谨慎,的确是楚明泽的做派。 “主子受苦了,是否在南宫御身上招呼回来?”白发老者恭声问。 南宫朗却看向了抓着他的叶翎,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来:“这回,我认栽。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新身份,又被你给毁了。我们不是头一回交易,也算彼此了解,事到如今,都别耍什么花样。换人,日后谁死谁活,各凭本事。你们若是敢轻举妄动,不给我留一条活路的话,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我的毒术师承虞天那个老毒物,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一定让全晋阳城的百姓,给我陪葬!哈哈哈哈!” 叶翎面色平静,点头说:“好,换人。” 叶翎拽着南宫朗,白发老者抓着南宫御,同时朝着中间走去。 换人的过程很顺利,南宫御得到自由,立刻跑到了南宫珩身后,而与此同时,白发老者已经抱着南宫朗快速后退,往悬崖边去。 “南宫珩,叶翎……后会有期……”南宫朗的声音,消失在山风月色之中。 那群黑衣死士也跟着纵身跃下了悬崖,显然那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退路。 而叶翎和南宫珩的确没打算去追。因为再抓着南宫朗,他恼羞成怒,鱼死网破,容易伤及无辜。 南宫珩给南宫御把脉,发现他并未中毒。南宫御看着悬崖的方向,拧眉问:“那个……真是老五吗?” 叶翎摇头:“不是。真正的五皇兄怕是早已经死了,那是个冒牌货,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楚明泽。” 南宫御神色大变:“怎么会……” “父皇,这件事很复杂,先回去吧,我会跟你解释的。”南宫珩对南宫御说。 话落,南宫珩把南宫御背在了背上,跟叶翎一起,下了山,回夜王府。 他们离开期间,夜王府中并没有出任何意外。只是应敏儿晕倒了,连番折腾之下,孩子流掉了,人看着也不太好了。冰月见叶翎回来,问叶翎还要不要救应敏儿,叶翎说先救她,还有些事没完。 南宫珩在跟南宫御解释当下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叶翎回到府中后,就进了书房,拿出取的南宫朗的心头血和准备好的药材,开始养蛊。养的就是当初苏棠追踪楚明泽的那种蛊,蛊名叫做寻踪蝶。 而此时,在晋阳城外幽暗的密林中,白发老者把南宫朗放在了一棵树下,伸手摘掉自己的头套和假胡子,露出了乌黑的头发,分明是个年轻人。 背靠大树,面色苍白的南宫朗,看着面前的人,缓缓地笑了,开口,声音虚弱地说:“阿泽,南宫珩和叶翎果然极难对付,不过你事先算到了可能会出现的所有的情况,都派上了用场,幸亏你教过我,该怎么对叶翎说话。现在,他们已经相信,我南宫朗,就是楚明泽。而阿泽你如今的身份,彻底安全了。” 292.谁是楚明泽? 铁面人只是摘除头套和假胡须,并未拿下面具,俯身查看南宫朗的伤口,低声问了一句:“应敏儿死了吗?” 南宫朗虚弱无力地摇了摇头:“没有,还在叶翎手中。但那个蠢女人,关于你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不必管她,她已经没有价值,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阿朗,我说过,对付叶翎和南宫珩,切忌想当然。”铁面人说。 “但应敏儿连阿泽你是谁都不知道,你不必担心太多。叶翎心智如妖,我见识到了,但阿泽你的心智,并不在她之下。”南宫朗看着铁面人说,“这一局,是你赢了,算无遗策。” 铁面人没说话,解开南宫朗的衣服,给他疗伤上药,却发现他的伤口都被处理过了。几处伤都很重,尤其一处在心口,若是叶翎没管的话,换人之前南宫朗就没命了。 铁面人盯着南宫朗胸前的伤,眼眸微眯,把包扎的布带子解开,看着他胸口触目惊心的血洞,开口问道:“这伤是怎么回事?” 南宫朗不甚在意地说:“这是叶翎为了逼迫应敏儿交代,故意往我身上招呼的,肩上的也是。不过没什么大不了,命还在,我没有辜负你的嘱托,全都应付过去了。” 铁面人伸手,撕扯开南宫朗胸前的伤口。 南宫朗身子抖了一下,倒吸凉气,闷哼一声:“阿泽……你这是干什么?怀疑叶翎给我下毒吗?” “你是被昏迷着带过来的。”铁面人冷声说。 南宫朗拧眉:“难道她真给我下了毒?” 铁面人摇头:“下毒太低级,叶翎不会这样做。” “那是怎么……”南宫朗不解,只感觉又被撕裂的伤口疼得厉害。 “我没猜错的话,她取过你的心头血。”铁面人说。 “心头血?嘶……为什么?”南宫朗面无血色,疑惑不解。 “因为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走楚明泽。既然你说你是,她用这种方式养蛊,很快,就能找到你,不管你跑到哪里,都将无所遁形。”铁面人冷声说。 “可恶!”南宫朗眸光一沉,“那现在怎么办……若是我被叶翎追踪到,我们在一处,被她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铁面人沉默片刻之后说:“阿朗,我原本的计划是,接下来你隐入暗中帮我,万无一失。但没想到临了又被叶翎摆了一道,当下这种局面,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的安危,你不能继续留在我身边,必须尽快离开。” 南宫朗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他们以为我是你,定会穷追不舍,我难道只能这样一直逃下去,逃一辈子吗?” 铁面人摇头:“当然不会。我在养的转生蛊,再过一个多月就可以用了,宿主有现成的,到时候给你换个新的身体,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们的追踪。但这段时间,你必须离开,跑得远远的。你还要养伤,往北疆去天太冷,对你现在的身体不好,我派人护送你,一路往南走,出海后就安全了。” “好,都听你的。”南宫朗点头,“那你留下也千万注意安全。南宫珩和叶翎着实厉害,若不是你事前交代我那么多,我肯定会露馅的。” “放心。”铁面人又给南宫朗的伤口上了药,仔细包扎起来,拍了拍手,一个真正白须白发的老者出现,戴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铁面具,身后一群黑衣死士,恭敬行礼。 “闻老,阿朗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请务必照顾好他。”铁面人说。 闻姓老者点头:“是,主子。” “一路往南出海,避免跟任何人起冲突。你们的目的,只是躲和逃,等过去足够的时间,麻烦自然就解决了,切记不要节外生枝。”铁面人说。 “谨遵主子吩咐。”闻老应下。 “阿泽……”南宫朗叹了一声。 铁面人挥手,闻老带着人又退下了,他俯身看着南宫朗问:“怎么了?” 南宫朗微微仰头,透过树木的间隙,看着天空高悬的明月,喃喃地说:“今夜的月亮,很冷。” “阿朗,对不起。”铁面人说。 南宫朗轻轻摇头:“我没事,我很好,能帮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我早说过,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的命,都是你的。你看,这月亮,像不像我们初次见面那天夜里?” 铁面人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微叹一声:“阿朗,别担心,不会有事,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嗯,我相信。”南宫朗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 片刻之后,南宫朗被人背起来,跟着闻老离开。 走出一段,回头,见铁面人还站在原地,他冲着后面挥了挥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铁面人微不可闻地说:“南宫珩,叶翎,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夜王府。 南宫御听完南宫珩的解释,面色震惊,久久无法回神。 “父皇,节哀吧。”南宫珩拍了拍南宫御的肩膀,“有些人蓄谋已久,太子皇兄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父皇不要太难过了。” 南宫御摇头,沉声说:“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我的儿子们和平相处,都能得善终。但现在才意识到,有些事,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南宫珩微叹:“父皇,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想开点。” “你也是为人父的,设想一下,有朝一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你能想开?”南宫御瞪了南宫珩一眼。 南宫珩一脸无辜地摊手:“我没儿子,而且我跟小叶子只打算要晚晚一个。再说了,自相残杀这种事,是争权夺利的皇室才有的特点,我又不想当皇帝,不会有这个困扰。” 南宫御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一身轻松!” “不,我心疼父皇。”南宫珩搂住了南宫御的肩膀,“父皇把身边的细作处理干净,多陪陪母后,你们都注意安全,保重自己。关于楚明泽的事,我跟小叶子会处理。” “臭小子!你还不贴身保护我?万一我再被人抓了呢?”南宫御拧眉。 南宫珩笑了:“得令!老南你最大!放心吧,我跟小叶子明儿就带着孩子搬回宫里去住,到时候老南你负责帮我们带娃啊!” “这还差不多!”南宫御点头,“早说了让你们住宫里,非要住外面,万一你们不在家,那贼人对百里小娃和晚晚宝贝下手怎么办?” “搞得跟宫里比我这儿安全一样……”南宫珩吐槽。 南宫御敲了一下南宫珩的脑门儿:“别贫嘴!赶紧去准备!” “那老南你就在这儿休息,天亮之前我送你回去。”南宫珩说,“宫里那边已经派人去打点了,不会有人知道你失踪过。” “你去吧,看看小叶那里有没有什么事?我去瞧瞧我孙女儿!”南宫御摆摆手,起身往叶尘和晚晚睡觉的隔间去了。 南宫珩过来的时候,叶翎刚刚把需要用的药材处理好。 “顺利么?”南宫珩问。 叶翎没有抬头,应声说:“第一次做,目前还算顺利,但不能保证结果。试试吧。” “下在我身上吧。”南宫珩说。 叶翎皱眉,看了南宫珩一眼:“你去找人?万一……三天才成,这件事再商量一下。” 南宫珩跟叶翎一起,把“寻踪蝶”养上,用了南宫朗的心头血。三日之后,蛊成,下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以血为饲,都能找到南宫朗的所在。 叶翎用帕子擦了擦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抱住南宫珩,靠在他胸前,神色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父皇怎么样?你跟他解释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他信了吗?” 南宫珩轻抚了一下叶翎的长发:“当然。已经经历过我断情蛊发作的事,父皇对蛊毒这种邪门的东西也不是头回碰上,当时很震惊,但现在已经消化了,在孩子那儿,天亮之前我送他回宫。明日我们搬到宫里住吧?” “好,这样稳妥一些,若是父皇再被抓,可就麻烦了。”叶翎点头。 “小叶子你累了一天,去睡吧。其他的事,明日再说。”南宫珩说。 “我还行,去看看应敏儿怎么样了?”叶翎拉着南宫珩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南宫珩问叶翎:“小叶子,你对于南宫朗是楚明泽这件事,依旧存疑?” 叶翎反问:“你觉得呢?” 南宫珩若有所思:“我觉得……楚明泽暴露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太快,也太顺利了。” “嗯,你觉得哪里不对?”叶翎问。 南宫珩摇头:“楚明泽早就算到会落到我们手中,还跟他的属下定好了他被擒之后,抓父皇做人质来交换,这整件事,都不对。以楚明泽素来避免跟我们正面交锋,一嗅到危险就立刻走为上计的性子,本来主动权在他手中的情况下,他所有的计划里面,根本就不应该包括他会被我们抓住这种情况。因为让自己置身险境是楚明泽最忌讳的事!一旦他落到我们手里,就会失去主动权,只能依赖他的属下来救他脱身,这不是他的性格。因为真正的楚明泽,从不会把自己的命托付给别人。” 叶翎点头:“我也有同感。南宫朗特意解释,他为何要选择我们在晋阳城的时候动手,倒是有此地无银之嫌。既然他早料到我们会怀疑到他,最不应该的就是突然出手杀掉南宫烈。说是为了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洗白身份,从此可高枕无忧,分明是有侥幸心理,想要赌一把,连退路都计划好了。但楚明泽主动做的事,计划之中不该存在冒险去赌的情况。”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笑笑居。 一个房间门半开着,里面传出冰月冷漠的声音:“喝水!” 南宫珩握了握叶翎的手,又放开:“小叶子,我出去一趟。” 叶翎什么也没问,点头说:“去吧,小心点儿。”显然知道南宫珩要做什么。 “姐姐。”叶翎进门,冰月放下手中的水杯,迎了上来,蹙眉问,“就这样把楚明泽那个贱人放走了?妹妹你应该还有后招吧?” 叶翎点头:“当然。楚明泽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我们自然要奉陪,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就知道妹妹你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冰月点头,话落看向应敏儿,皱眉说,“这个女人流掉了孩子,现在身体很虚弱,我给她用了妹妹给的药,命倒是保住了,但看样子,她自己也不想活了。妹妹留着她做什么?” “有点事要问问她。”叶翎说着,走向应敏儿,冰月就在桌边坐了下来。 蒙璈提着一个茶壶进来,倒了一杯热茶给冰月,冰月接过去,一饮而尽:“再来一杯。这一天折腾的……” 应敏儿脸色煞白如纸,躺在榻上,眼神绝望,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 “不是你说,这孩子是南宫烈的种,你根本不想要吗?怎么?后悔了?”叶翎在旁边坐下,神色淡淡地问。 两行清泪从应敏儿眼角滑落,她没有看叶翎,也没说话。 “你的至爱南宫朗,已经逃出生天了,不必担心。你拼死护着他,他也早给自己准备了退路,不过在他的计划里面,似乎从未想过,要让你活着。”叶翎看着应敏儿说,“很简单的事情,他的人抓了父皇,来交换他脱身,他但凡能想起还有你这个人,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在乎,完全可以要求带着你一起走。为了父皇的安危,我们当然会答应。你这么聪明,应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应敏儿泪如雨下,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叶翎微叹一声:“说实话,初次见面,我对你印象还不错,以你的才貌心智,不管嫁给谁,都可以让自己过得很安逸,你为何选择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为他付出一切,被他弃如敝屣?你欠他什么?他救过你的命?” 应敏儿开口,喃喃地说:“成亲之前,他不是那样的……那个时候,他对我百依百顺,关心体贴,符合我对丈夫的所有幻想……有一次,我到清林寺去上香,被人掳走,夺了清白,险些丧命。是他发了疯地找我,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差点没命。我本来不想活了,因为这世间容不下我,我知道我以后的日子会多么艰难。但他明知我没了清白,依旧坚持婚约,他对我说,是他没有保护好我,才让我出事,他不在意,他会对我负责,一辈子疼我,爱我……” 旁边听着的冰月轻嗤了一声:“蠢女人,你就没想过,什么英雄救美,都是他故意设计的吗?” 应敏儿沉浸在回忆中,并没有听到冰月的话,继续说:“洞房花烛夜,我满心期盼着做他的女人,可老天又跟我们开了个大玩笑,他竟然不行了……怎么都不行……找了大夫,说是因为救我那次,伤到了根本……那对我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他也崩溃了……” “他消沉了好久,我也觉得人生无望,甚至想过,不如一起去死,但又觉得,实在是对不起他,从头到尾,都是我害了他……他依旧沉迷修炼,在我面前,越来越沉默,甚至开始有埋怨之词。我不怪他,我已经毁了他原本好好的人生,又怎么能奢求他像以前那样对我好?不过,他有时候,对我依旧很好,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即便只是一起散步,一起吃饭,我都觉得很欢喜。” “然后,有一天,他突然问我,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觉得人生毫无希望,只能等着南宫烈当上皇帝后,把他们这些兄弟,一个一个,全都杀掉。我安慰他,南宫烈不像是那种人,让他不必担忧。结果,他像是发了疯一样,掐着我的脖子,质问我,是不是后悔跟他,为什么帮南宫烈说话?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他放开我,又抱着我,跟我说,他想当皇帝,他不想死,不想再过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 “我当时觉得很无措,因为我没想过这种事。可他话一出口,就像是生了执念。他说,我欠他的。我想,对啊,是我欠他的。他说让我去勾引南宫烈,我不想那样做,但他生气了,我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反正我早已是不洁之人。南宫烨也一样。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了,渐渐的,就习惯了。” “做一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我做得很好吧?其实,我当初为了勾引南宫烈,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用了手段,才拿下他。当时还有些抱歉,不过男人就是贱,偷情一旦开始,就上瘾了,竟然还对我死心塌地,跟我谈未来,呵……太可笑了!”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我现在后悔的是,我就应该在当初失去清白的时候,选择悬梁自尽,至少,我来世上一遭,保住了我的尊严……” 说起跟南宫朗的过往,应敏儿泪如雨下。 冰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走过来看着应敏儿说:“你就是蠢!从头到尾都是南宫朗在算计你,从身体到心理,完完全全地控制你当他的棋子!我敢保证,你成亲之前遇劫失身是他故意安排,英雄救美是他专门设计!什么废了?那是他为了不用跟你做夫妻,也能激起你的愧疚,让你对他死心塌地的手段!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都是利用!” 应敏儿瞪大眼睛看着冰月,不住地摇头:“不……不会的……不是的……不是!你胡说八道!不是那样的!” “本来我觉得是你自甘下贱,如今看来,你完全是被人耍了!”冰月看着应敏儿说,“你毁了南宫朗的一辈子?是他精心设计,毁了你的一辈子!他才是惊天动地的超级贱人!人渣!就像我妹妹说的,但凡南宫朗心里有你,你现在也不会在我们手中等死了!他榨干了你的利用价值,把你一脚踢开!哪里还管你的死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应敏儿疯了!她坚信的一切,她坚持的一切,她不惜抛弃尊严,置生死不顾,所有的信念,在此刻,轰然崩塌! “因为他根本不是南宫朗,是想要图谋东晋皇权的楚明泽!”冰月冷声说。听了应敏儿的讲述,又刷新了冰月的三观,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意摆布别人的人生,毫无人性可言! “你们……什么楚……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应敏儿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叶翎,整个人都崩溃了。 冰月正想跟应敏儿解释一下她到底是怎么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的,结果叶翎转头,对着冰月摇头,示意她先别说话。 “应敏儿,你这段日子,可曾觉得,你的丈夫南宫朗,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叶翎问。 应敏儿摇头:“没有……没有……他到底是谁……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冰月蹙眉:“妹妹,楚明泽那个贱人素来极其擅长伪装,应敏儿没发现异常,也不是多奇怪吧?” 叶翎摇头:“姐姐说的没错。但我还是觉得,南宫朗并不是楚明泽。” 冰月神色一变:“为何?他自己都承认了!” “我认为他是故意承认,暴露在我们面前。”叶翎神色微凝。应敏儿的遭遇,其实在叶翎看来,也不是楚明泽的行事作风,楚明泽的贱,不是这种类型的。 “妹妹,我不太懂……那南宫朗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楚明泽的事?怎么那么像楚明泽?”冰月蹙眉。 叶翎看着应敏儿,若有所思:“南宫朗,兴许就是真正的南宫朗,毕竟我们确认过,他没有易容。今日发生的事,我跟阿珩都觉得,是楚明泽为了洗白自己重生之后的身份,故意为之。看似天衣无缝,但跳出事情本身去看,依旧不合理。他算中了我们的心理,我们也没小看他。” “妹妹的意思是,南宫朗只是楚明泽的棋子?”冰月面色微沉。 “姐姐试想一下,假如南宫朗是楚明泽的棋子,他所有的行为都是楚明泽授意,通过这种方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洗白楚明泽重生之后的真正身份,而楚明泽从头到尾都没有跟我们正面交锋,也不可能遇到任何危险,躲在暗处操纵这一切,是不是更像他的作风?事情对他而言,更完美?”叶翎说。 冰月有些震惊,沉默片刻之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听妹妹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你说的才像是楚明泽会做的事。现在想想,既然计划那么缜密,他应该不会让自己那么轻易地落入我们手中才对!可南宫朗既然是东晋皇室的皇子,为什么要效忠楚明泽那个贱人呢?” 叶翎看着应敏儿,幽幽地说:“她对南宫朗死心塌地,南宫朗大概是对楚明泽死心塌地吧。” 冰月面色怪异:“妹妹你的意思是……好恶心!” “事到如今,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某些人渣做不出来的。”叶翎摇头。 “那……如果楚明泽的转生宿主根本不是南宫朗,也没必要跟南宫朗扯上关系吧?为什么我们怀疑到这里,他就正好在这里?”冰月不解。 “这就是孪生兄弟的用处。我跟阿珩现在都怀疑,楚明泽真正的宿主是南宫烨,而对他死心塌地的南宫朗就会成为一个完美的掩护。”叶翎说。 冰月看着应敏儿:“可她……她最近还跟南宫烨做苟且之事,楚明泽虽然很贱,但应该不会为了做局,连那种事都干吧?妹妹你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没错,楚明泽也知道我们会这样想。而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在他转生之前,宿主必须变成活死人,为了掩人耳目,他必然有个完美的替身。重生之后,依旧可以让替身帮他做不想做的事情,譬如跟应敏儿上床,他知道我们在暗中调查,这也是打消我们对他怀疑的手段。”叶翎冷哼了一声说。 “妹妹你这么说,所有事情都合理了!”冰月神色一凝,“肯定是这样!我们现在就去抓南宫烨!” “阿珩已经去了。”叶翎摇头。 “那个贱人,步步为营,太恐怖了!不过算他倒霉,妹妹你就是克他的!”冰月冷笑。 293.应敏儿之死,南宫烨的替身 听到冰月的夸赞,叶翎微微摇头,若有所思:“想抓到楚明泽,不容易,他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的。关于楚明泽是南宫烨这件事,当下也只是一个可能性推测,在抓到真正的楚明泽之前,都不能轻易地做出结论。” 冰月愣了一下:“楚明泽还有可能不是南宫烨?” “我们猜测楚明泽是南宫烨,正是因为南宫烨跟应敏儿的关系,怀疑是替身所为,但目前,尚且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来证明。”叶翎说。 “那假如我们找到了南宫烨的替身,是不是就能证明他是楚明泽?”冰月蹙眉。 “看情况再说。准确来讲,南宫烨是我们在南宫朗之后,锁定的最大的嫌疑人,但跟楚明泽打交道,必须想到所有的可能性,在没有切实的证据时,切忌想当然。”叶翎微叹一声,“那个贱人,为了对付我们,可是煞费苦心。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冰月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们都好恐怖!不,是楚明泽好恐怖,妹妹你好厉害!在你们面前,突然感觉自己好天真!” 叶翎摇头失笑:“姐姐累了一天了,跟蒙蒙去休息吧。” “我还行,撑得住,这不算什么。”冰月摆摆手,又指了一下应敏儿,“她怎么办?” 叶翎低头看应敏儿,问了一句:“你还想活着吗?” 应敏儿目光呆滞地看着叶翎,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哭:“你还会让我活着吗……” “如果你想活着,我会给你一次机会。”叶翎说。 “不用了……我早就该死了……”应敏儿面如金纸,喃喃地说,“想起……我做的那些事……我觉得自己好恶心……我没有脸再见我爹娘……我不配活着……” 说着,应敏儿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猛然抓住了叶翎的手,死死地盯着她说:“等我死了……把我烧了!骨灰撒在国公府花园的湖里!求你……求求你……” 冰月拧眉,叹了一口气,她本来十分厌恶应敏儿,但是到了此刻,又觉得她实在是太凄惨。真正的贱人是南宫朗,下贱程度跟冰月最恨的如烟有得一拼,而应敏儿虽然也做了错事,但她从头到尾都是被南宫朗控制的。 叶翎知道应敏儿撑不住了,看到她眼中的绝望,也没再救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南宫朗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一定会把他杀掉的。” 应敏儿闻言,突然笑了,而后大口大口地吐血,片刻之后,脑袋一歪,断了气。 冰月走过来,把应敏儿垂下的手放在她身上,低声说:“如果没有遇到南宫朗,她原本的人生,会很好吧。” 叶翎微叹:“因果循环,南宫朗跟楚明泽打交道,不会有好下场的。” 暂时没有处理应敏儿的尸体,只是冰月拿着帕子把她满是血的脸擦干净了。 “你们先回去休息,我等阿珩回来。明日我们搬到宫里去住。”叶翎对冰月和蒙璈说。 “我陪妹妹吧。”冰月说。 “不用,你们去睡会儿,明日还有事情要做。”叶翎摇头。 冰月和蒙璈出去了,叶翎拿了一块布,把应敏儿的尸体盖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皎洁的月亮,面色微寒,楚明泽,南宫朗,不死不休! 南宫珩在天亮之前回来的。 “小叶子,怎么不回房去睡?”南宫珩握住叶翎微凉的手,把她叫了起来。 趴在窗边桌上睡着的叶翎,揉了揉额头,问南宫珩:“如何?” “昨夜六皇子府没有任何异常。我让玉衡继续盯着。”南宫珩说。 叶翎靠在南宫珩胸口:“你觉得南宫烨会是楚明泽吗?” “我怀疑昨夜我们交易换人的时候,楚明泽也在。现在,只南宫朗和南宫烨这两条线索,都不能放过。如果南宫烨是楚明泽,有可能现在六皇子府那个是替身,真正的南宫烨还没回去,也或许在观望,等我们打消怀疑的时候再回去。如果我们动了替身,真正的南宫烨心知暴露,便会销声匿迹,不会再回来了。”南宫珩说。 叶翎微微点头:“是这样,不过如果现在六皇子府的南宫烨是真的,是不是说明,他不是楚明泽?” 南宫珩摇头:“不确定。如果是真的,就抓回来审审,排除嫌疑。” “好,那我们尽快确认吧。”叶翎说,“你先送父皇回宫,再晚该闹大了。” “小叶子你回去睡会儿,我们下晌再搬。”南宫珩在叶翎额头落下一吻,转身出去了。 南宫珩送南宫御回宫,叶翎去给晚晚喂了奶,然后去睡觉,两个孩子交给了哑奴照看。 南宫珩出宫的时候遇到了侍卫统领年廷勋。 “夜王殿下,皇后娘娘交代过,若是王爷进宫,请务必到坤泰宫一趟。”年廷勋恭敬地说。 “知道了。”南宫珩点头,转身去找年氏。 年氏昨日已经把太子妃小年氏,以及太子南宫烈留下的三个儿子接到了宫里照看,也是怕他们再出什么意外。南宫烈的丧事,安排了别人在操持。 南宫珩进门的时候,就见南宫雯正在劝小年氏吃饭。 “七哥……”南宫雯见到南宫珩,鼻子一酸,眼睛红红的,“你可来了。” “八妹,大嫂。”南宫珩简单跟南宫雯和小年氏打了招呼,就跟着年氏进了内室。 “母后,应敏儿已经死了。”南宫珩也没废话,直接跟年氏说。 “死了好。凶手是南宫朗吗?”年氏问。 南宫珩点头:“是他。而且应敏儿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南宫朗逼迫的。” 年氏面色一沉:“南宫朗呢?” “抱歉母后,南宫朗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掌控。他事前做了安排,昨夜抓了父皇来威胁我们,我们只能放了他救父皇。”南宫珩说。 年氏神色一惊:“你父皇被抓了?现在没事吧?” 南宫珩摇头:“父皇没事,我进宫就是送父皇回来的。请母后放心,我有办法找到南宫朗的所在,一定把他抓回来,给大哥偿命。” 年氏沉默了片刻之后说:“辛苦你了。我相信你,你也注意安全,看好孩子,不要被暗算了。” “是,多谢母后,我们今日会搬回宫里住。”南宫珩说。 “如此甚好。”年氏轻轻颔首,“想必你很忙,去吧。我去看看皇上。” 南宫珩点头,起身离开。 走之前,又跟南宫雯说了几句话。 “七哥,你跟母后和好了?”南宫雯小声问。 南宫珩敲了一下南宫雯的脑门儿:“什么时候不好过?” 南宫雯点头:“也对哦。七哥要吃了再走吗?” “不了,我们今日搬回宫里住。”南宫珩说。 南宫雯高兴起来:“那可太好了。我都想去看晚晚,可是母后说外面不安全,不让我出宫。” 关于楚明泽的事,南宫珩并没有跟年氏提,因为有些东西,现在尚且无法确定。南宫朗指使应敏儿勾引南宫烈,且他是杀害南宫烈的凶手这件事,是无疑的。 南宫珩回到夜王府,叶翎还在睡,冰月做好早饭,南宫珩把叶翎叫起来,让她先吃点东西再睡,昨日就没好好吃饭。 吃过饭,哑奴陪着两个孩子,蒙璈和冰月负责把应敏儿的尸体给火化了。 也没带到别的地方去,就在后花园找了一片空地,堆了干柴,把应敏儿的尸体放上去。 蒙璈点了火,他和冰月站在旁边,看着大火吞噬了应敏儿的尸体。 “秦暖暖,你还好吗?”蒙璈问冰月。 冰月微微摇头:“我没事,只是……希望她下辈子投胎,做个普通人,一生顺遂吧!” 收了应敏儿的骨灰,装在一个坛子里,按照她的遗愿,等今夜无人时,撒到应国公府后花园的湖里。 至于应敏儿的娘家,有些事他们即便不知道确切的消息,怕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只应敏儿跟南宫烈有染这一点,就足够应敏儿死一百回了。她娘家没有人站出来追究她的失踪,更不可能有人敢来夜王府要人,都知道她的下场一定是被悄无声息地处死,连安葬都不会有,进不了皇陵,也进不了应家祖坟。 想必应敏儿临死前,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才求叶翎把她的骨灰撒在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因为她未出嫁前,在应国公府的人生,才是干净的,美好的,那里是她想回去的地方。 吃过午饭,收拾好东西,南宫珩就带着人离开夜王府,搬到宫里去了。 临走前,收到了叶缨从西夏国送来的信。 叶缨在信中说,西凉城一切安好,风渊并未出现,蒙婧下个月就要生了,询问南宫珩和叶翎这边情况如何,预计什么时候能回家去。所有人都很想念叶尘和晚晚。 叶翎给叶缨写了回信,详细地写了晋阳城最近发生的事情,至于归期,暂时未知。 住到七夜宫中,地方是够大的。年皇后派年廷勋过来送了不少东西。 叶尘问叶翎:“小姨,坏叔叔又跑了?” 叶翎点头:“嗯,其实还没找到他现在是谁。” “坏叔叔一肚子的坏水儿,整天就惦记着算计人。”叶尘说,“小姨小姨父加油,早点干掉他!” “嗯,承宝宝吉言。”叶翎微笑点头。 南宫雯过来看孩子,带来了南宫烈的大儿子南宫哲,跟叶尘同年的,长得像南宫御,白白净净的很有礼貌,一见叶翎就叫了一声“七皇婶”。 叶尘难得碰上一个年纪相仿的小朋友,两人很快玩儿到了一处。叶尘有许多好玩的玩具,都是南宫珩亲手给他做的,南宫哲很羡慕。 叶尘大方地把他的玩具都拿出来,跟南宫哲一起玩儿,还让南宫哲挑最喜欢的一件送给他。 玩儿了一会儿,叶尘惦记着晚晚,就回房来看妹妹,南宫哲跟着一起跑了进来。 南宫雯正在跟叶翎说话,晚晚在旁边摇篮里睡觉。 叶尘看到晚晚就笑了,很是得意地对南宫哲说:“我妹妹好看吧?” 南宫哲看着晚晚,惊叹了一声:“妹妹好可爱呀!也是我妹妹!” 叶尘皱了皱眉:“我是妹妹最亲的哥哥。” 南宫哲摇头,小脸认真地说:“不,我才是妹妹最亲的哥哥。她是我堂妹,是你的表妹。堂兄堂妹才是一家人的,你只是妹妹的亲戚。” 叶尘一听,瞬间不开心:“你才是亲戚,妹妹就是我亲妹妹!” “我跟妹妹一样,都姓南宫,所以我们是一家人。”南宫哲不服。 叶尘更不服:“妹妹也姓叶。她一出生我就抱她了,她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南宫哲皱了皱眉:“怪不得我觉得南宫夜晚这个名字怪怪的,原来是你取的。” 这边叶翎一个没注意的功夫,就见俩娃打起来了…… “这是怎么啦?”南宫雯连忙过去把两个孩子拉开,十分不解,“尘儿,哲儿,你们方才不是玩得很好吗?怎么突然打架呢?” “他说我妹妹的名字不好听!”叶尘好气。 南宫哲摇头:“我没有说不好听,我只是觉得你给妹妹取的名字有点怪。” “这是我妹妹,不准你看!”叶尘宣誓主权。 南宫哲委屈:“皇姑姑,晚晚堂妹跟我才是一家人,跟他不是,我说错了吗?” 南宫雯哭笑不得:“你们俩当哥哥的,这样闹,晚晚会笑话你们的。” “妹妹现在不懂,而且她在睡觉。”南宫哲说。 “谁说我妹妹不懂?不想跟你说话了,反正你打架也不是我的对手。”叶尘摆摆手,表示这次放过南宫哲。 可是南宫哲很想跟叶尘玩儿,过了一会儿,又凑到叶尘身边去:“是我不对,我不该说妹妹的名字怪,其实很好听的。而且,我们都跟妹妹是一家人,你不要不理我了。” “我比你大一个月,你叫我尘哥哥,我就原谅你。”叶尘小脸傲娇。 “你怎么知道比我大一个月?我没说我是几月生的。”南宫哲皱了皱小眉头。 “不管你是几月生的,我都比你大一个月。叫不叫?不叫我们就绝交。”叶尘表示没商量。若是老大的位置都被南宫哲抢了,他还怎么混? “好吧,尘哥哥。我们带着妹妹出去玩儿吧,去御花园,给妹妹摘花。”南宫哲提议。 于是,和好的俩娃推着晚晚的小车开开心心地出去玩儿了。 南宫雯跟叶翎聊,难免提起了南宫烈,又是难过又是失望,没想到南宫烈竟然能干出那种事来。 叶翎也没多说什么。南宫雯惦记着年氏,过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去,叶翎说等南宫哲回来,送他到年氏宫里,顺便带着俩孩子过去看年氏。 夜幕降临的时候,叶翎牵着叶尘,南宫珩抱着晚晚从年氏宫里出来。 年氏心情不好,虽然在孩子们面前没有哀伤哭泣,但很是疲惫的样子。小年氏被南宫烈临死前的话语彻底伤了心,这两天都没怎么说话,除了照顾才刚满月没多久的小儿子之外,其他时候都呆呆的。 “年奶奶好像很伤心。”叶尘叹了一声,“是坏叔叔害的吗?” 南宫珩点头:“是。” “他会遭雷劈的!”叶尘握着小拳头说。 话音刚落,天空一亮,闪电划过,随之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快下雨了。 叶尘仰头看着天空,小脸认真:“雷公公,你肯定知道坏叔叔在哪儿,劈他吧,别客气!” 叶翎把叶尘抱起来,他们快步回到七夜宫,刚进门,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已经在年氏那里吃过饭了。这边蒙璈和冰月以及哑奴也吃过了。 蒙璈和冰月冒雨出门,带着应敏儿的骨灰,去了应国公府。 这边南宫珩和叶翎等两个孩子睡了,依偎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 “如果南宫烨是楚明泽,如今在六皇子府的是替身,那真正的楚明泽一定盯着我们,也盯着六皇子府的动静,一旦我们有动作,他就会立刻消失,跑得远远的。”叶翎说,“但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在想,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楚明泽定会很有耐心,一直等到我们离开东晋都有可能。” “今夜我就去确认六皇子府的南宫烨是不是替身。”南宫珩说,“那条密道,应该通向南宫烨的房间,可以避免打草惊蛇。” “说不定被填了。”叶翎说。 “才过去一天,想把密道填了也不容易,我去看看。”南宫珩说。 “小心点,如果楚明泽是南宫烨,密道里面可能有毒阵。”叶翎说,“算了,哑叔在,我跟你一起去。” 南宫珩和叶翎暗中离开皇宫,径直去了如今已经被查封的五皇子府。 进了应敏儿的房间,南宫珩很快找到了密道的入口,打开之后,他和叶翎进去,让开阳在外面守着。 五皇子府和六皇子府紧挨着,密道并不是很长,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里面没有毒,但出口被封死了。 不过这难不倒南宫珩,他一掌打开了一条路,叶翎飞身而出,落在了一个房间里。没有点灯,空间很小,是个书架后的密室。 南宫珩飞身而出,也没管身上的土,很快找到了密室的机关,打开,跟叶翎一起出去。是南宫烨的书房,没有人,也没点灯,倒是方便两人隐蔽。 南宫珩来过六皇子府,知道这是主院书房,南宫烨就住在隔壁卧房。 开了门,一根竹管捅破隔壁房间的窗户纸,吹了强效的迷烟进去。 片刻后,南宫珩进门,叶翎在暗处盯着,周围没有人。 床上是南宫烨和应婕儿,南宫烨躺在外侧,都闭着眼睛,昏迷了。 南宫珩拿出一颗夜明珠,低头,凑近南宫烨的脸。拿出一瓶液体,倒了一滴,抹在上面。很快,明显的易容痕迹出现。 这种易容术,是曾经的安乐楼惯用的,药物没有特殊的气味,不凑近根本看不出来。 南宫珩把“南宫烨”的易容恢复原状,什么都没动,原路离开。 回到隔壁书房,叶翎低声问:“如何?” “是替身。”南宫珩说。 叶翎眸光微凝:“这么看来,楚明泽真的变成了南宫烨?” “先回去。”南宫珩和叶翎原路返回,从五皇子府密道离开,让开阳和玉衡继续盯着,他们回到了宫里。 蒙璈和冰月也从应国公府回来了。 “六皇子府的南宫烨是替身,看来妹妹和师兄猜对了,真正的南宫烨应该就是楚明泽,他一直躲在暗处,要确保打消你们的怀疑,或者你们离开之后,再现身。”冰月蹙眉说,“我们也不知道他躲在何处,就算现在没有打草惊蛇,我觉得他也不会轻易出来的。” “那……我们离开,明面上去追南宫朗,会不会把楚明泽引出来?”蒙璈问。 叶翎摇头:“他太狡诈了,虽然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南宫烨,但没有抓到人之前,不要下定论。” “先不动六皇子府的替身,继续监视,一旦有异动,就会有线索。”南宫珩若有所思,“如今唯一明确的线索是南宫朗。楚明泽的事,应敏儿不知道,南宫朗应该很清楚。接下来,等寻踪蝶养好,抓到南宫朗,就是个突破口。” 294.花瓶当太子,八妹的未婚夫 大雨下了一整夜,清早才停。 空气清新,朝阳如金。 叶翎醒来的时候,南宫珩已不在身边。她躺在床上,把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对于楚明泽是南宫烨这件事,依旧无法确认,因为存在别的可能性。 假如楚明泽跟南宫朗和南宫烨这对孪生兄弟根本就不是同生之人,这两人都是他的棋子的话,南宫朗暴露后,六皇子府中的替身南宫烨未尝不会是楚明泽新的洗白身份的手段。 兄弟连环套,虽然复杂,但不是没可能。 叶翎舒了一口气,这一局的确刚刚开始,不能懈怠,不能掉以轻心,更忌讳想当然。接下来的目标,盯紧“南宫烨”,抓住南宫朗。 楚明泽有野心,有欲望,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等得了一时,等不了太久,一旦他动了,就会露出马脚。 叶翎起身出去,就见七夜宫的正厅里,南宫珩躺在地毯上,叶尘和晚晚都在他身上玩儿,冰月在摆饭,哑奴进门,手中捧着一大束还带着露水的鲜花,跑到了叶尘和晚晚跟前。 晚晚喜欢鲜亮的颜色,开心地挥舞着小手,叶尘摘了一朵嫩黄的小花儿,插在了晚晚耳后,拍了一下小手:“妹妹最可爱!” “我也要。”南宫珩开口求花戴。 哑奴笑得见牙不见眼,叶尘嘿嘿一笑,从哑奴手中精心选了三朵花,趴在南宫珩身上,给他头上戴,晚晚也爬过去,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好啦!”叶尘把花戴好,欣赏了一下,拉着晚晚的小手问,“好看吗?” 晚晚笑嘻嘻地挥舞了一下小手,一巴掌拍在了南宫珩脸上! 南宫珩脑袋一歪,眼睛一闭,装死…… “小姨父好娇弱!妹妹,我们不跟他玩儿了!”叶尘抱起晚晚就想走。 南宫珩闭着眼睛,长臂一伸,把俩娃都捞了回来:“不跟我玩儿?我偏要跟你们玩儿!” “小姨父你是三岁吗?”叶尘表示他家小姨父先前自闭都是装的吧?如今怎么比曾经还幼稚? “说多了,我两岁。”南宫珩唇角微勾。 叶翎洗漱过,在桌边坐下,就见冰月一直在笑:“妹妹,师兄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叶翎看着正跟孩子们玩闹的南宫珩,笑了笑说:“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最初认识的时候,叶翎管南宫珩叫变态,幼稚鬼,神经病。在一起之前,南宫珩干过的抽风事多了去了。 经历过之前断情蛊的一年,又过了半年的恢复期,真正的南宫珩已经回来了,只是终究不比曾经那样无忧无虑的样子。倒也正常,如今他已为人夫,为人父,也算上有老下有小,敌人总不消停,他现在有成熟稳重的一面,也还有乐观快乐的一面,挺好的。 蒙璈不在,去跟玉衡交接监视六皇子府了。 “哑叔,师兄,尘儿,吃饭了。”冰月把碗筷放好,叫他们过来。 哑奴去找了个花瓶,把采回来的花插进去,放在窗台上,然后去洗了手过来坐着。 南宫珩带着俩娃洗了手,抱着小的,背着大的,到叶翎面前,对着叶翎眨眨眼:“小叶子,好看吗?” 叶翎看着南宫珩头顶插的三朵花,点点头说:“今日你独领风骚。” 哑奴和冰月以及叶尘都乐不可支,南宫珩很淡定地坐下,反手抓着叶尘的后领,把他放在旁边位置上。 叶尘很开心地说:“小姨父这叫……人比花儿娇。” 哑奴竖起大拇指:小主子说得好! 刚吃过饭,大皇孙南宫哲又跑来找叶尘玩儿。叶翎让叶尘跟着南宫哲出去玩儿了,哑奴拿着叶尘的玩具乐呵呵地跟在后边。 冰月在照顾晚晚,南宫珩和叶翎又换了素衣,出宫去太子府,吊唁南宫烈。 不过是形式上面的事情。虽然南宫烈与应敏儿的事被封锁了消息,外人并不知晓,但南宫御安排,南宫烈的丧事一切从简,会尽快下葬,他的三个儿子都还小,很多事不让他们参与,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南宫珩和叶翎到太子府,碰上了“南宫烨”和应婕儿夫妇。 “南宫烨”见叶翎,脸色有些挂不住。前日他们撕破脸,叶翎还把他给打了。 作为一个替身,叶翎只能说,这个“南宫烨”很入戏。 “五哥呢?”“南宫烨”压低声音问。 叶翎神色淡淡地反问:“我还以为六皇兄会更关心五嫂的情况,你说呢?” “南宫烨”面色一僵。应婕儿听到应敏儿,瞬间沉了脸,转头就走。看样子,应婕儿对“南宫烨”是真心,恨应敏儿更是真心,又是一个被欺骗的可怜女人。不过也或许应婕儿跟这替身“南宫烨”是一路的。事实如何,犹未可知。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南宫烨”冷声问。 “六皇兄,没找你麻烦,你就消停点儿吧。密道的那点事,我们已如实禀报父皇,你再没完没了,就不只是受罚这么简单了!”叶翎话落,拉着南宫珩进了南宫烈的灵堂。 回头,就见“南宫烨”脸色难看地快步离开了。 吊唁过南宫烈,南宫珩和叶翎没有立刻回宫,而是去了城郊清林寺所在的那座山。 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已升起很高,穿云破雾,暖洋洋的。 清林苍幽,鸟语花香。 昨夜下的大雨,冲刷了山顶上人留下的痕迹。南宫珩和叶翎只是为了看一下当初南宫朗被救走,离开的路。 悬崖上原本有长长的藤蔓,但被人砍断了。 南宫珩和叶翎不想回城找绳子,干脆找了些藤蔓植物,坐在悬崖上编了一根很长的绳子。 固定好之后,南宫珩先下去,叶翎在上面,看着南宫珩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在薄雾之中。 没过多久,绳子晃了三下,表示下方安全,叶翎攀援着快速下落,距离底部还有一段距离,叶翎纵身跃下,被南宫珩抱住了。 两人沿着远离晋阳城的方向走,进了一片密林后,发现了一些痕迹。 “这里。”南宫珩叫叶翎过去,两人看着一棵树上已经干涸的暗色血迹。 “在这里停留过。”叶翎往旁边看,在树下没有被雨打湿的地方,发现两根雪白的头发,神色莫名,“那天跟我们交易的那个白发老者,该不会就是楚明泽本人吧?” 南宫珩皱眉,想起那晚的情形,点头说:“有可能。” “楚明泽应该能猜到我们养了寻踪蝶,南宫朗此时很可能在去往南方出海的路上。”叶翎看向了南边,“但是楚明泽,一定还在晋阳城。” “回去吧。”南宫珩握住叶翎的手。 两人现在只能等,后日寻踪蝶养成之后才能去找南宫朗,一时倒也没什么着急的事,就慢慢地走着回去。 “阿珩,有个问题,南宫烈死了,父皇会把皇位传给谁?”叶翎突然想起,就问南宫珩。 南宫珩不甚在意地摇头:“反正不是我,老南知道我没兴趣。他现在又不老,过个十年,把皇位传给小哲好了。” 叶翎点头:“也是个办法。” 回宫的时候,已经是下晌了,两人找了一家酒楼吃的饭。 冰月一见他们,都怒了:“你们俩是不是把孩子忘了?” 叶翎弱弱地抱着晚晚喂奶去,南宫珩轻咳两声:“我跟小叶子有正事要做,一时没想起来。宝宝呢?” “小姨父!” “七叔!” 叶尘和南宫哲一前一后冲了进来,扑到了南宫珩身上,哑奴乐呵呵地跟在后面。 “哑爷爷带我们玩儿飞飞,从藏书阁上面飞下来!”叶尘开心地说。 南宫哲扯着叶尘的衣袖:“尘哥哥,你答应教我轻功的,不能食言!” “那你叫我师父才行!”叶尘一脸傲娇。 “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南宫哲眼巴巴地问。 “改日吧。”叶尘扬起小下巴。 南宫珩送南宫哲回坤泰宫,刚出七夜宫,就碰上了侍卫统领年廷勋。 年廷勋恭敬行礼:“参见太子殿下。皇上在御书房等候,请太子殿下过去一趟。” 南宫珩皱眉:“什么太子殿下?” “今日早朝,皇上已宣布,立夜王殿下为太子。”年廷勋恭声说。 “七叔,皇爷爷在等你,让表叔送我吧。”南宫哲放开了南宫珩的手,跑到了年廷勋身旁去。年廷勋是南宫哲的表叔,也是他的舅舅。 年廷勋抱起南宫哲,对南宫珩点点头,大步离开。 南宫珩往御书房去,到门口,老太监禀报:“皇上,太子殿下到了。” 南宫珩进门,就见南宫御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看他:“小七跑哪儿去了?” “老南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让我当太子?”南宫珩没好气地问。 南宫御轻哼了一声:“怎么?你是我儿子,我让你当太子你还不乐意?” “直接册封小哲当皇太孙不就好了!”南宫珩摇头,“我不想当太子!” 说实话,南宫珩和叶翎都没想过这事,毕竟南宫珩不是南宫御的亲生儿子。 “你真不想当太子?”南宫御皱眉。 南宫珩点头:“真的!” “那……也好,我直接把皇位传给你,你就不用当太子了。”南宫御微微点头,“这样更好。你上月还说,建议我早日退位,安享晚年,我觉得也是时候了。” “老南!你还年轻着呢!”南宫珩拍桌子。 “小!你也不小了!”南宫御也拍桌子。 “我不想当皇帝!”南宫珩再拍。 “我也不想当皇帝了!你看着办!”南宫御轻哼了一声。 父子俩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 “老南,事关重大,该从长计议。”南宫珩叹了一口气。 “事不延迟,该当机立断!”南宫御摇头,“小七啊,你才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交给你,我才能安心。” “那你呢?”南宫珩问。 南宫御愣了一下,继而再次拍桌子:“我当然是跟着你和小叶享福了!你们有空多生几个娃娃,我帮你们带!越多越好!” 南宫珩扶额,竟无言以对…… “太子就太子,其他的过几天再说,我先跟小叶子商量一下。”南宫珩话落起身就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南宫御说,“老南你这回不仗义,没跟我们商量,要是小叶子不乐意,我们今天就跑路!” 南宫御老神在在地说:“不能,小叶比你乖着呢!” 南宫珩回到七夜宫,晚晚吃了奶又睡了,叶翎正准备去找南宫珩。 “小叶子……”南宫珩扑到叶翎身上,闷闷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听说父皇找你?又出什么事了?”叶翎问。 “老南太过分了!”南宫珩十分气愤。 “父皇揍你了?”叶翎挑眉。 “不,是我想揍他!”南宫珩幽幽地说。 “快说,到底什么事?”叶翎问。 “恭喜你,当太子妃了。”南宫珩看着叶翎说,“过几天就能当皇后,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啊?”叶翎很惊讶,“父皇让你当太子?” 南宫珩点头:“老南不想干了,说要跟着咱们享清福,还说让咱们有空多生娃,他帮忙带。” 叶翎嘴角微抽:“这个……还是算了吧。” “小叶子你不乐意当太子妃吧?我们去跟老南说。”南宫珩拉着叶翎就走。 又被叶翎拽回来:“我是不乐意生娃。不过当太子妃,那就当呗,一步到位当皇后也没关系。” “小叶子,你真的这么想?”南宫珩神色认真地看着叶翎问。 叶翎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自己不愿意,是怕我不高兴,毕竟我不喜欢被束缚,而且把西夏当成家,一旦接下这边的事情,原来的自由就没了,以后也没法跟姐姐弟弟住在一起。” 南宫珩把叶翎拥入怀中:“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做不喜欢做的事。” 叶翎微微摇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反正我们要解决楚明泽,才能安心,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看样子楚明泽在图谋东晋的皇权,谁在那个位置上,谁就是他的目标,如此咱们最合适。父皇也是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他解决不了,所以放心交给我们。我理解他,他信任你的能力,并不在意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我们也应该担负起责任,对得起父皇的信任。而且,西夏和南宋皇室的情况摆在那里,父皇应该想过未来的事。交给我们,可以避免战争动乱,这天下一统都指日可待了。再换你一个兄弟来坐这个位置,只会产生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和纷争。大势所趋,不必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小叶子,你真好。”南宫珩轻吻了一下叶翎的额头。 “不过这样一来,姐夫可能会把西夏国也扔给咱们。”叶翎说。 南宫珩很淡定:“他想得美。” 关于夜王南宫珩成为新太子这件事,从百姓的角度看,天经地义,毕竟他是如今剩下唯一的嫡出皇子。 不过年氏一族对此有些不满。皇后年氏的兄长年庚辛知道南宫珩不是年氏的亲生儿子。 年庚辛进宫见年氏,提的意思是,南宫哲作为嫡出的皇长孙,他们年家愿意扶持他。 年氏神色淡淡地说:“哲儿年纪还小,皇上势必要立一个太子的。老七虽非我亲生,但从他出生到十岁,都在我膝下,我很清楚他的品性。他就是最适合当太子的人,大哥只需要谨记当臣子的本分。” “可……”年庚辛皱眉,“妹妹你别忘了,夜王妃是西夏皇后的妹妹,她们姐妹又出身南宋,夜王素来无心权势,若是这大任交给他,东晋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没了!” 年氏蹙眉,沉默片刻之后说:“你能想到的事,以为皇上想不到?你能如何?扶持哲儿上位,日后跟西夏和南宋打仗吗?谁去打?东晋最出色的大将军蒙璈现在是老七的随从!大哥,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让别的皇子上位,你我,整个年氏,都是没有活路的!” 年庚辛连连叹气:“妹妹你真觉得,夜王会善待我们?” “这一点,大哥大可不必担心。”年氏神色平静地说,“不过前提是,你们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老七是无心权势,但不要小看他的实力,他天赋异禀,不管是武功还是心智,都无人能及。烈儿已经不在了,我如今没有什么奢求,只希望哲儿他们好好地长大。富贵我们已经得到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安!” “罢了。你的意思我懂了。”年庚辛点头,“勋儿和雯儿的婚期,早日定下吧,娘总是问起。” “烈儿尸骨未寒,过些天再说。先前我跟皇上提过了,皇上说只要雯儿愿意就好。雯儿原本说只把廷勋当哥哥,最近倒是不一样了。”年氏说,“她嫁给廷勋,你们照顾着,我也能放心。” 年庚辛离开,南宫雯从内室走了出来,皱眉问年氏:“母后,七哥不是你亲生的?” 年氏摇头:“你不是出去了,怎么还学会偷听了?你七哥是我亲生的,你不要管那么多。” “七哥当太子,舅舅好像有些不甘心呢。”南宫雯说。 “没什么,只是你大哥走得突然,有些事他们一时没想明白,不必在意。”年氏摇头,“雯儿,你跟廷勋的亲事,上回问你,你没说不愿意。母后最后问你一次,你若是愿意,就真的定下来了。” 南宫雯脸色微红:“原先觉得表哥呆呆的,最近发现他还蛮有趣的。” “好。等你大哥的事情过去,我就跟你父皇提一下,让他下旨赐婚。”年氏轻抚了一下南宫雯的头发,“以后嫁了人,可不能任性了。” “我哪里任性了?母后可不要污蔑我。”南宫雯摇头,“七嫂说要包饺子,母后一起去吃吧?七嫂的厨艺可好了!” “你去吧,多跟你七嫂学点东西,别只顾着玩儿。”年氏微微摇头。 “那我回来给母后带好吃的。”南宫雯话落,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半路碰上年廷勋,他提着一个食盒,正要往小年氏住的毓秀宫去。 “参见八公主。”年廷勋放下食盒,拱手行礼。 “年统领这是要去哪儿啊?”南宫雯一本正经地问。 年廷勋神色认真:“给家姐送些她爱吃的菜。” 年廷勋的姐姐,是南宫烈的夫人,现在是前太子妃了。 “没我的吗?”南宫雯问。 年廷勋摇头:“没有。” “走了!”南宫雯想要绕开年廷勋,年廷勋伸手挡住了她的路,手中像是变戏法一样多了一簇娇艳欲滴的花。 “这个能吃吗?”南宫雯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表妹不是要去七夜宫吃晚饭吗?”年廷勋微笑。 “你又知道!”南宫雯拿过那束花,闻了闻,看四下无人,对年廷勋说,“你要娶我,只能有我一个,你若是不答应,我就跟母后说,不定亲了。” 年廷勋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南宫雯的头:“答应。等定亲的时候,我跟皇上和姑母发誓,此生唯你一人,若我做不到,就让他们把我斩了。快去吧,今夜老时间老地方,我教你武功。” “这还差不多。”南宫雯捧着花,脚步欢快地走了。 年廷勋提起地上的食盒,继续往坤泰宫的方向走,片刻之后回头,看了一眼七夜宫的方向,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295.南宫朗之死,六六六 南宫雯捧着一束花,走进七夜宫,就见叶尘正在院子里舞剑,哑奴在旁边指点。 看叶尘小小年纪,一招一式都颇有武者风范,南宫雯笑着夸了一句:“尘儿好厉害!” 一套剑法打完,叶尘收剑,先问哑奴:“哑爷爷,我打的有问题吗?” 哑奴乐呵呵地摆摆手,又点点头:好,很好! 叶尘跑来南宫雯身边,看着她手中的花,笑嘻嘻地问:“八姑姑,这是送我的吗?” 南宫雯把花递给叶尘:“嗯,送你了!” “真好看,我跟小哲弟弟在御花园都没有看到这种花呢!”叶尘说。 “这是我从别处摘的。”南宫雯没跟孩子说这是年廷勋送她的。 叶翎和冰月正在包饺子,南宫雯加入,让叶翎教她,很快就学会了。 南宫雯问能不能多包一些,等她回去,带给年氏吃,叶翎欣然答应,还问了年氏的口味,又专门做了素馅儿的。 饺子出锅,先派人分别去给南宫御和年氏送了些,之后他们才开饭。 “七哥,你当太子了,以后跟七嫂就不走了吧?”南宫雯问南宫珩。 南宫珩摇头:“不一定,看情况吧。” “希望你们不要走了,一家人在一起才好。”南宫雯说。 “八姑姑,你可以跟我们去西夏呀!”叶尘邀请南宫雯。 南宫雯笑了笑:“我好想去,可是……希望以后有机会吧。七哥,七嫂,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 南宫珩愣了一下:“什么情况?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跟谁成亲?” “七哥你总不在家,当然不知道了。”南宫雯微笑,“跟表哥,就是你们天天见到的那位侍卫统领。” “年廷勋?”南宫珩皱眉,“你怎么看上他了?” “七哥觉得表哥有哪里不好的?”南宫雯问。 南宫珩摇头:“没有,我跟他不熟。” 从出生到十岁,南宫珩在年氏膝下,不过年氏几乎没有带南宫珩回过年家,南宫珩跟年家的人根本没什么接触。十岁之后,是南宫珩人生的一个分水岭,他被关了四年,出来就开始到处流浪。 “我知道。”蒙璈开口说,“廷勋原本在北部边关驻守,实力不错,心性能力都很出色,打北疆的时候,他在我麾下,有勇有谋。去年才被皇上召回,在宫里当了统领。” “恭喜八妹,你不是想当将军夫人吗?也算如愿以偿。”叶翎笑说。看来是年廷勋之前一直在军中,回来了之后,表哥表妹相处擦出了火花。虽然叶翎不认同近亲成婚,但这种事很普遍,她管住自己家孩子就是。 “谢谢七嫂。母后说,我嫁到别人家,她不放心,我觉得表哥挺好的。”南宫雯面色有些羞赧。 “恭喜八姑姑!到时候我跟妹妹要去喝喜酒哦!”叶尘很开心地说。 南宫雯在七夜宫吃过饭,又跟叶尘玩了一会儿,要走的时候,叶翎说去送她。 结果刚出七夜宫,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见叶翎和南宫雯,立刻上前拱手行礼:“参见太子妃,八公主。” 是年廷勋。 南宫雯问:“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属下巡逻到此处。”年廷勋说。 “那你接着巡逻去吧。”南宫雯说。 年廷勋神色认真:“护送八公主回宫,也是属下分内之事。” 南宫雯心中甜蜜:“我看你是假公济私!”话落意识到叶翎在旁边,伸手挽住了叶翎的胳膊,“七嫂,你说好送我的,我们走吧,不管他。” “护花使者都来了,不打扰了。”叶翎笑了笑,转身回七夜宫去了。 “八公主,请。”年廷勋语带笑意。 南宫雯手中提着一个小食盒,是最后又煮的一碗饺子,她说要带回去当宵夜。 “拿着。”南宫雯把食盒递给年廷勋。 年廷勋接过去,南宫雯往前走:“那是我的宵夜,我怕胖,不想吃了,赏你了。” “多谢八公主,不过八公主太瘦了,多吃些才好。”年廷勋连忙跟上。 “油嘴滑舌。”南宫雯嗔了年廷勋一眼。 “天地良心,真心话。”年廷勋笑意温和。 “你要好好教我武功,尘儿都比我练得好。”南宫雯说。 年廷勋点头:“属下遵命。” 这边叶翎回去,还跟南宫珩说:“公主和侍卫统领,表兄表妹,看起来很般配。” 南宫珩没说什么,年氏自己娘家的外甥,想必她是很满意的。 隔了一天,“寻踪蝶”养好了。 叶翎想过可能会失败,因为这是第一次养,不过结果还不错。 那么问题就是,这东西,下在谁身上? “我来!”蒙璈说,“你们在家,我去追南宫朗。” 南宫珩摇头:“还是我来吧。” 很多事,南宫珩和叶翎可以做的,不想让朋友去冒险,因为真的有危险。而客观来说,南宫珩武功最强,医毒最强,他也的确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不舍,也不放心家里。 叶翎蹙眉思索片刻之后说:“那就阿珩去吧。抓住南宫朗,对我们来说是很关键的突破口。”因为六皇子府的替身“南宫烨”有很大的可能是死士,但南宫朗不像死士,有些东西,或许只能撬开他的嘴才知道。 “我怀疑楚明泽在晋阳城,做个障眼法吧。我离开,让天枢假扮我待在宫里,蒙蒙不要再出现,暗中行事。如果楚明泽有眼线,认为是蒙蒙走了,我还在,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南宫珩说。 “就这样做。”叶翎点头,“有我在,阿珩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还有哑叔呢。” “小孩子回避一下。”南宫珩捏了一下叶尘的小脸。 叶尘摇头:“我不!我要看看小姨和小姨父打算做什么?这个虫子,是毒药吗?” 哑奴对着叶尘摆摆手,要抱他走,叶尘不肯,说他不怕。 “宝宝等会给我一个抱抱。”南宫珩笑着说。 撸起袖子,露出胳膊,叶翎拿了一把用酒烫过的尖刀,在南宫珩手腕上快速划开了一个口子。 血珠渗出来,叶翎把蛊虫放上去,立刻消失了。 南宫珩闷哼一声,额头冒出了冷汗,一瞬间,钻心疼! 叶翎握住南宫珩的手,凝神看着,南宫珩的伤口不再流血,伤口周围,渐渐浮现出暗色的纹路,约莫过了一刻钟之后,出现了完整的蝴蝶形状。 南宫珩闭上眼睛,感觉“蝴蝶”在动,薄唇轻启:“就是在南边。” “可东边不也有海吗?南宫朗想跑,为什么一定要往南走?”冰月不解。 “南宫朗离开的一个重要目的是,掩护楚明泽,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时间长一些。若是我们追到东部海域,很快就会放弃了,往南走,一来一回,可以给楚明泽争取很多时间。他怕是算到了阿珩会去。”叶翎说。 “那还伪装吗?”冰月问。 叶翎点头:“我们做该做的事,谨慎些总没错。” “小姨父,还疼吗?”叶尘伸出小手,摸了一下南宫珩的手腕。 南宫珩摇头:“没感觉了。” 叶尘扑到南宫珩怀中,抱住他,小手在南宫珩身上拍了拍:“小姨父辛苦了!” 南宫珩眸中满是笑意:“嗯,我要离家出走,宝宝照顾好你小姨和妹妹,知道吗?” 叶尘拍了拍小胸脯:“小姨父放心吧,我会的!若是坏叔叔来了,我一定给他好看!” 是夜,冰月抱走了晚晚,南宫珩跟叶翎告别的方式就是来了一场激情四射的运动。 半夜,南宫珩悄无声息地离开,只带了玉衡一个随从。 清早叶翎起床,身边的被子都是凉的,微微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告诉自己,打起精神来,男人不在,她当家了。 天枢假扮的南宫珩住进了七夜宫,负责守门。 蒙璈依旧盯着六皇子府,但是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假如楚明泽是南宫烨,看样子未必还会回来,但监视不能松懈。 南宫烈下葬那天,叶翎和“南宫珩”带着叶尘去了。 叶尘见南宫哲眼睛红红的,跑过去安慰他,跟他说,过两天就教他轻功,让他不要伤心了。 至于南宫御说要把皇位传给南宫珩这件事,父子俩说好了,再过一段时间,南宫珩说他有事要做。不过南宫御并不知道南宫珩离开。 南宫珩走后,叶翎没有再出过宫。之前怀孕生娃做月子,已经一年多的时间没有修炼了。如今还得喂奶,不能闭关,但叶翎依旧抓住一切空闲的时间继续修炼。既然没线索,也不用想太多,更不能没事找事,提升实力才是正经。 叶翎所练的玄阴心法是秦徵当初送给她的,后来秦徵说,这是他从他的老家那边偶然得到的一本神功秘籍,低阶看起来或许平常,但到了一定境界,威力不可估量。 叶翎如今修炼,本就是事半功倍的,因为她有从虞天那里抢来的一甲子内力加持,只是需要时间,也需要巩固。一旦修炼起来,应该注意的不是速度迟缓,而是太快了容易出危险。 南宫珩临走前,还专门叮嘱叶翎,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再做突破身体极限,拼尽全力的那种事。那次叶翎用上了无法掌控的内力,差点把自己的命给玩没了,南宫珩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六月过去,早晚凉爽起来。 叶翎再次收到了从西凉城送过来的信。不只有叶缨写的,还有明氏给叶尘写的,如意给冰月写的,还有一封,苏棠给蒙璈写的。 叶缨照旧询问叶翎这边的情况,以及他们何时能回去。写信的时候,应该还不知道南宫珩当东晋太子的事。 明氏给叶尘写的信,满满的都是思念和嘱托。 如意给冰月写的,说家中一切安好,孩子也很好,让她不必担心,好好照顾叶翎和孩子。 至于苏棠给蒙璈写的,画风是这样的…… “小混蛋你怎么回事?你唯一的宝贝外甥就要出生了你这个当舅舅的竟然不回家?你以为你姐姐很想你?告诉你,你错了!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被逐出家门了,你姐姐不想你,我也不想你,我儿子苏小糖以后不让你抱!等苏小糖娶媳妇儿,舅舅还是个光棍儿,丢人不丢人?啊?你说丢人不丢人?!一个意思,娶不到媳妇儿,别回家,回家我就揍得你满地找牙!哈哈哈哈,我儿子苏小糖要来啦!保佑他长得像我,绝对不能像你,不然我揍你!” 蒙璈看信的时候,嘴角抽搐,看完之后递给了冰月。 冰月接过去,有些无语地看完,又还给蒙璈:“你姐夫有狂躁症。” “他说我不娶媳妇儿,就不让我进家门。秦暖暖,你说怎么办?”蒙璈问冰月。 冰月摇头:“跟我有关系?” 蒙璈求助的眼神看向叶翎,叶翎唇角微勾:“跟我有关系?”她男人不在,若是蒙璈和冰月突然热恋,岂不是让她天天吃狗粮?不好不好。蒙冰冰接着当光棍儿,简称冰棍儿…… 叶翎摇摇头,发现自己也是真无聊,起身去给晚晚喂了奶,接着修炼去了。 七月初七,乞巧节,赐婚圣旨到了年家。 年廷勋接旨时,当众发誓,此生唯南宫雯一个,若有违誓,天打雷劈。 婚期就定在了金秋八月,南宫雯请叶翎帮她设计嫁衣。 叶翎欣然答应,花了两天时间,给南宫雯画了一张嫁衣的设计图纸,其中很多小细节,都画得很清楚。 南宫雯很是喜欢,交给了宫中的御衣阁赶制嫁衣。 南宫珩离开晋阳城后,日夜兼程,全速追赶南宫朗。虽然中间有三天的时间差,但南宫朗当时受了重伤,有人带着,速度也不比南宫珩。 半月时间过去,南宫珩身在南宋,已经靠近了千叶城,能感觉到,距离南宫朗不远了。不过一旦出海,想要抓人,就难了。 南宫朗在半月之前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枚“蝴蝶”,如楚明泽所言,一模一样。这东西是解不了的,除非南宫珩死了。 为了赶路,南宫朗并没有时间好好养伤,此时,他已经在远离千叶城的船上了。 “闻老,若是把我的手腕断了,是不是南宫珩就找不到我了?”南宫朗问闻老。 白须白发的老者驾船急速往前,闻言摇头说:“没用。” 南宫朗神色有些担忧:“三日时间……我总觉得南宫珩快要追上来了。到时候若是我再落入南宫珩手中,阿泽要救我,就不容易了。” 闻老神色淡淡地说:“主子自有定夺,不必担忧。” “也或许不是南宫珩亲自来追。”南宫朗自言自语,“毕竟他夫人孩子都在晋阳城。也不会是叶翎,她女儿才几个月大,离不开。只要是别人,对咱们都构不成威胁,到时候,除掉就是,而后回晋阳城去找阿泽。我有些担心阿泽。” 闻老没说话。 夜幕降临,一叶小船离开千叶城南岸,如离弦的箭一般,往南疾行。 又过一天一夜,玉衡眼眸微缩:“主子,在前面!” 南宫珩看着视线中出现的黑点,继续追。 南宫朗回头,看到视线中放大的船,神色一变:“闻老,有人追来了!”为了加快速度,出海的时候没有带死士,只他们两人。南宫朗已经能看到后方船上站立的两道身影,但无法分辨是谁,因为南宫珩和玉衡都戴着面具。 闻老继续往前,约莫一刻钟之后,南宫珩的袖箭射出,瞄准闻老的心口。 闻老侧身避开,回头对着南宫珩露出一抹冷笑,伸手抓起了南宫朗! 南宫朗以为,闻老是要带着他跳海逃生,神色急切地说:“快走!好像是南宫珩!” 结果下一刻,闻老的剑,从南宫朗后心穿透了他的身体! 南宫朗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闻老:“你……你做什么?” “五皇子若是真为主子好,便安心去吧。”闻老在南宫朗耳边阴恻恻地说着,举着南宫朗的身体挡在自己面前,纵身跃入了海中。 片刻后,南宫朗浮出海面,浑身是血,被玉衡捞上来,已经奄奄一息了。 “楚明泽变成了谁?”南宫珩俯身,看着南宫朗冷声问。 南宫朗嘴唇青紫,显然身中剧毒,吐出来的血都是黑的,他看着南宫珩,微不可闻地说了一个字:“六……”话落,脑袋一歪,断了气。 296.年廷勋受伤,风渊搞事情 “果然是南宫烨!”玉衡脱口而出。 南宫珩沉默,拉开南宫朗的衣袖,看到了他手腕上的“蝴蝶”正在褪色,很快消失不见。 南宫朗的死因不是胸口的伤,而是见血封喉的毒。且是几种毒混合叠加,便是南宫珩都有解药,解毒的功夫,他的剑伤也会夺走性命。 那白发老者给南宫朗的,是必杀一击。 南宫朗乘坐的那艘小船上,只一大包干粮,和一桶清水。 南宫珩看着南宫朗的死状,眼睛瞪得大大的,眸中有震惊,不甘,痛苦。拉开南宫朗的衣领,就见他脖子上贴身有一根墨色的细绳,拉出来,挂着一枚玉坠,弯弯的月牙形状,像是自己雕刻的,边缘并不是很平整,但很光滑,应是经常摩挲的。 而玉坠背面,刻了一个字“泽”。 这让南宫珩想起,当初在清林山顶,南宫朗说的那句:“今夜的月亮,很冷。” 南宫珩拽下那枚玉坠,玉衡又拔开南宫朗的衣服查看一番,并没有发现其他东西,而后按照南宫珩的吩咐,用化尸粉,处理掉。 朝阳初升,海面风平浪静,波光粼粼。 南宫珩面朝南,看着海天相接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主子,南宫朗临死前说的六,是想告诉我们,楚明泽就是南宫烨吗?”玉衡问。 南宫珩举起手中的玉坠,青色的玉坠透亮澄澈,上面的“泽”字在阳光下透射出金色的光芒。 南宫珩微微摇头:“未必。” “可……楚明泽的人杀南宫朗,南宫朗都要死了,还会护着他吗?”玉衡不解。 “南宫朗把应敏儿当挡箭牌,当棋子,应敏儿知道,却依旧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不要低估人心。”南宫珩说。有时候因为爱,有时候因为愧疚,也或许是其他,人的执念到了一定程度,便是表面平静无波,内心也可疯魔,甚至,能跨越生死。 “南宫朗这是报应。他坑害了应敏儿一辈子,结果自己也不过是楚明泽的挡箭牌和傀儡,弃如敝屣。活该!”玉衡说,“如果南宫朗临死都护着楚明泽的话,那楚明泽就不是南宫烨,他在故意误导我们。但属下认为,楚明泽是南宫烨的可能,依旧存在。毕竟我们目前为止尚未见到真正的南宫烨。” “嗯,回去。”南宫珩话落,小船掉头,往千叶城的方向走。 这是个调虎离山计,很明显。一开始南宫珩和叶翎就心知肚明,但若什么都不做,便找不到突破口。没料到楚明泽已经把南宫朗当成了弃子,杀得如此突然且干净利落,但南宫朗着实活该。 至于那个“六”,指的是南宫烨无疑。但南宫烨是否真是楚明泽,不能轻易下结论。 因为假如南宫珩和叶翎认错了楚明泽重生之后的身份,就会彻底中了楚明泽的奸计,真正的楚明泽将会从此逍遥自在,不定什么时候给他们来个致命一击,防不胜防。 离开千叶城时,已经进入七月,最快的速度回到晋阳城,也要七月下旬了。 南宫珩归心如箭,亦有些担心,晋阳城会出什么事。 过了七月中旬,晋阳城风平浪静,至少表面如此。 这日一大早,南宫哲又跑来七夜宫找叶尘玩耍。叶尘教南宫哲轻功,好几回了,但他尚未学会。 “小哲弟弟,你大概是没有习武天赋的,要不就不学了吧?”叶尘小脸认真。 南宫哲有些失落:“真的吗……可是我还是好想学,尘哥哥你能不能再教教我,我会努力学的!” 叶尘闻言就笑了,小手拍了拍南宫哲的肩膀:“刚刚我是在考验你,如果你想半途而废的话,我就真的不教你了!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南宫哲眼睛一亮:“那师父会接着教我?” 叶尘点头:“当然了。不过如果摔疼了,你可别哭,我很严厉的!” “我才不会哭!”南宫哲摇头。 俩人一前一后跑出七夜宫,碰到了从不远处走过的年廷勋。 年廷勋手中拿了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微笑着走过来,递给南宫哲。 南宫哲抱着盒子,打开,里面是梅花形状的点心,看起来很漂亮。 “谢谢表叔!”南宫哲对年廷勋道谢,然后举着给叶尘,“尘哥哥,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姥姥做的梅花糕,可好吃了,我专门让表叔请姥姥做了给你吃的!” 叶尘捏起一块,尝了尝,酸酸甜甜的,笑着点头说:“真的好吃!谢谢小哲弟弟!谢谢年叔叔!” 叶尘把剩下的梅花糕送回七夜宫,交给冰月,然后又跑出来,年廷勋已经走了。 “我表叔也是舅舅,很快就变成八姑父了,我都不知道该叫他什么了。”南宫哲说。 “这样多好,想叫什么叫什么呗。不过年叔叔和八姑姑是表兄妹,他们可以成亲,我跟晚晚也是表兄妹……”叶尘皱了皱眉。 南宫哲点头:“尘哥哥,这个我都问过皇祖母了!你跟晚晚是可以成亲的,但我不可以。所以我说,我跟晚晚才是一家人,是没错的!” 叶尘连连摇头:“错!反正妹妹就是妹妹,小姨说我是妹妹的亲哥哥!我要当哥哥,才不要成亲,那是不对的!” “表叔和姑姑就要成亲,怎么会是错的呢?”南宫哲不认同。 “不管他们,反正我跟妹妹就是兄妹!”叶尘小脸认真。 “那晚晚妹妹将来会嫁给别人的,我们现在都不认识的一个男人。”南宫哲说。 叶尘轻哼了一声:“谁想抢我妹妹,我就灭了他!” 哑奴跟在后面,乐呵呵地笑,他倒是觉得叶尘跟晚晚在一起很好,可是叶翎好像不希望这种可能性出现,早跟叶尘灌输过,妹妹就是妹妹的观念。 到御花园,叶尘再次耐心地跟南宫哲讲了轻功的要领,南宫哲又摔了好几回,脸上都擦破了,为了不被叶尘看不起,愣是没哭。 最后叶尘成功把南宫哲教会了,南宫哲高兴地不得了,说要回去练给他的皇祖母和娘看。 分开的时候,南宫哲问叶尘明日要不要去他外祖母家里玩儿,叶尘也有段日子没出宫了,欣然答应。 回到七夜宫,叶尘跟叶翎说,他明日要到年家去做客,南宫哲说年家有一棵好大好大的树,叶尘想去看看。 “去吧。”叶翎没有反对,“不要乱跑。” 哑奴指了指自己,表示他会寸步不离地跟着的。 吃过饭,睡觉前,叶尘又问起叶翎:“小姨,表兄和表妹到底能不能成亲呢?” 叶翎摇头:“在咱们家不能。” “为什么呢?表兄妹成亲是不好的事吗?可年叔叔和八姑姑就要成亲了。”叶尘很好奇。 “因为……”叶翎想了想说,“这是你们外公定下来的家规。” “这个样子啊?好吧。”叶尘点点头。 翌日,叶尘吃过早饭,就听南宫哲在外面叫他。 冰月送叶尘出来,哑奴手中提了两个礼盒,是叶尘去年家要带的礼物。 年廷勋今日休沐,没有穿侍卫统领的衣服,一身宝蓝色的锦袍,俊逸挺拔,牵着南宫哲站在七夜宫门口。 “尘儿就劳烦年统领了。”冰月放开叶尘的手,客气地说。 年廷勋微笑点头:“请秦小姐放心,年某会照顾好百里太子的。” 冰月见年廷勋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哑奴跟在后面,便转身回去了。 出了宫,坐上一辆华丽的马车,往忠信侯府年家去。年家本也是将门,只是到了年氏的兄长年庚辛,转做文官,年廷勋又当回了武将。 年廷勋骑马,哑奴在车里,看着两个孩子坐得端端正正在对弈,下的是叶翎教过叶尘的五子棋。 南宫哲每次都输,马车里不时传出他懊恼的声音:“啊?尘哥哥你怎么又赢了?” 到了忠信侯府大门口,哑奴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跳下马车,叶尘仰头看了一眼忠信侯府的牌匾,跟着年廷勋进门去了。 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上,枝叶微微颤动,很快归于平静。 叶尘作为西夏国的太子,在忠信侯府受到了很高规格的待遇,他倒是觉得有些无聊,不过跟着南宫哲去花园,见到了那棵巨大的榕树,叶尘就开心了。 “真的好大啊!”叶尘小身子轻盈地飞了上去,“都能在这上面建个房子住了!” 年廷勋站在下面,微笑着说:“若是你们喜欢,我让人在这上面建个树屋,下次再来玩儿好不好?” “好啊!”南宫哲开心点头,“表叔你可要说话算话哦!” 叶尘和南宫哲在树上玩儿了半天,又在忠信侯府吃了顿饭,年廷勋就送他们回宫去。 跟来时一样,马车离开忠信侯府,往皇宫的方向走。 路过一条巷子,两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目标明确,一人挥剑斩断了马缰,一人斩杀车夫! 马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哑奴神色一凝,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从马车里飞身而出! 下一刻,马车车轮掉落,轰然倒地! 保护南宫哲的暗卫出现,跟年廷勋一起,迎上了那两个黑衣人的攻击,哑奴带着孩子往皇宫的方向走。 不过那两个黑衣人实力强横,杀人如切瓜,片刻后,暗卫都被解决了,其中一个黑衣人一剑刺中了年廷勋,年廷勋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后退,就见两个黑衣人追哑奴去了。 “哑爷爷小心!”哑奴回头的功夫,叶尘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而后面的刺客已经追过来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哑奴带着两个孩子,不敢冒险,往另外一个方向跑。 南宫哲吓得脸都白了,死死地抓着哑奴的衣领。 叶尘在哑奴耳边说了一句话,没过多久,哑奴带着两个孩子冲进了夜王府中。 “哑爷爷,你去对付他们,我跟小哲弟弟会藏好的。”叶尘拉着南宫哲跑进了茂密的竹林中。 哑奴回头,面色冷肃,拔剑迎上了追过来的两个黑衣人。 南宫哲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很害怕,摔倒了。叶尘把他拉起来,继续往竹林深处跑。 受伤追过来的年廷勋看到一道黑影从另外一个方向进了竹林,他也持剑冲了进去。 哑奴的实力在两个黑衣人之上,但是一对二,一时半会儿想要解决他们也不容易。 叶尘拉着南宫哲到了竹林深处,停下来,安慰他:“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下一刻,南宫哲回头,瞪大了眼睛,吓得跌坐在地上,因为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冷笑着伸手朝着叶尘抓了过来! 叶尘下意识地躲开,那人揪住南宫哲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南宫哲吓得哭了起来,年廷勋闻声往这边跑。 “百里太子,你来换他,不然我就捏死他!”苍老低沉的声音。 “好!”叶尘立刻点头,“你先把小哲弟弟放了!” 老者甩手扔了南宫哲,来抓叶尘,浑身是血的年廷勋冲了过来:“快跑!” 叶尘跑过去抱着南宫哲,把他送到不远处之后,又偷偷溜了回来,就见老者一掌击中了年廷勋的胸口,他的身子倒飞,撞倒很多根竹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吐血不止。 而老者捡起一根折断的尖利竹子,朝着年廷勋大步走去。 叶尘眼睛微眯,抬手瞄准了老者的后心,暗器射出。 老者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侧身避开,回头对着叶尘冷笑,叶尘看到了一颗灰白的眼珠子,心中一惊。 年廷勋已经动弹不得,就在老者手中的竹子即将刺入他心口的时候,叶尘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了老者身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持尖刀,朝着他的面门刺去! 老者偏头,叶尘的刀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他怒喝一声:“找死!”话落反手揪住叶尘的脖子,另外一只手中的竹子刺向了年廷勋! 叶尘感觉脖子冷冰冰的,还没来得及多想,哑奴的剑飞过来,打落了那根竹子,而叶尘“挣扎”着,小脚踢在老者身上,他鞋子里藏的暗器,贯穿了老者的身体! 老者踉跄了两步,抓着叶尘就想走,哑奴一剑砍中了他的左臂! 叶尘脱离控制,小身子在空中晃了晃,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老者身受重伤,飞身离开,哑奴没有去追,怕暗处还有人,连忙过来查看叶尘的情况。 “哑爷爷,我没事的,快看看年叔叔吧,他好像伤得很重。”叶尘皱眉。 叶尘跑去找南宫哲,哑奴去看年廷勋的伤势,他已经晕死过去了,伤得很重。 哑奴给年廷勋吃了两颗药,把他背起来,一手扶着年廷勋,一手抱着叶尘,叶尘抓着南宫哲,用最快的速度回宫去。 叶翎正在修炼,突然听到冰月叫她:“妹妹快出来!出事了!” 叶翎起身出去,就见哑奴把浑身是血的年廷勋放在了榻上,叶尘拉着南宫哲站在一旁,俩孩子身上都有血迹。 “宝宝没事吧?”叶翎面色微沉。 “我没事,小哲弟弟也没事,年叔叔好像快不行了!”叶尘皱着小脸说。 冰月让叶尘和南宫哲都到内室去,她取了叶翎的药箱过来,叶翎净过手,开始给年廷勋疗伤。 “妹妹,他不会死吧?”冰月蹙眉。年廷勋身份可不低,忠信侯世子,皇后的亲外甥,最重要的是,再过半月,他就要跟南宫雯成亲了,南宫雯很喜欢他的样子。 叶翎摇头:“剑伤不致命,内伤很严重,但还有救。” 叶翎从药箱里拿了几种药,掰开年廷勋的下巴,一股脑塞进去,然后让冰月给她打下手,给年廷勋止血,处理剑伤。 过了两刻钟,伤口包扎好,叶翎再次把脉,摇头说:“死不了。” 南宫雯接到消息跑过来,一见年廷勋脸色煞白,人事不省地躺在那里,眼泪夺眶而出:“表哥……” 叶翎安慰南宫雯,说年廷勋没事,今日肯定能醒,接下来好好养伤,不耽误成亲。 南宫雯握着年廷勋的手,默默流泪,叶翎也没再说什么,去问叶尘是怎么回事。 叶尘就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跟叶翎讲了一遍。 哑奴用手比划着说:三个人,武功都极强。 叶翎蹙眉,叶尘突然说:“那个戴斗笠的,我看到他的一只眼睛是灰白的,好像瞎了。他左手抓我脖子,是冰凉的。” 叶翎面色一凝:“风渊!” 当初风渊被南宫珩弄瞎一只眼,被秦徵割掉了左手五指,看来他给自己装了铁手。也只有风渊的属下,才会有让哑奴说出武功极强的人。 而风渊抓叶尘,目的不难猜。叶尘是蛊王宿主,他的身份可以让风渊为所欲为。 虽然风渊瞎眼断手,但他的实力,叶翎依旧很是忌惮。接下来,不仅不能再出宫,还要提防着风渊闯进宫里来。 南宫御和年氏接到消息都赶了过来,听叶翎说年廷勋没事,才放心。 叶尘给了南宫哲一颗桂花糖丸吃,南宫哲吃过之后,稍稍好了些,被年氏带走了。 叶翎端了一杯热茶过来给南宫雯,南宫雯摇头:“谢谢七嫂,我不渴。” “没事的。”叶翎对南宫雯说。 南宫雯看着年廷勋,轻声说:“如果他出事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本来以为……但这次他出事,我才意识到,他对我,真的很重要。” 傍晚时分,年廷勋幽幽醒转,见南宫雯守在他身旁,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他虚弱无力地问:“哲儿和百里小太子,都没事吧……” 南宫雯眼睛又湿润了:“没事,都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不然我就嫁给别人去。” 年廷勋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来:“那可不行。” 年廷勋不能留在七夜宫,但南宫雯不让他出宫回家,怕再有危险,最后让他住到了小年氏那里,叶翎说每日会过去给他把脉换药。 晋阳城外的一个破庙里,风渊面沉如水。这次出手,他又折损了两个属下,却没能抓住目标叶尘,还受了伤,心中怄得要死。 风渊不敢去宫里,因为他以为南宫珩和叶翎都在皇宫中。 风渊先前以为楚明泽变成了原北胡五皇子,但最近得知晋阳城发生的事,他很怀疑,害死南宫烈的南宫朗就是楚明泽。可晋阳城传闻中南宫朗已经被南宫珩和叶翎杀了,风渊又觉得,楚明泽不会那么轻易死去。 风渊已在晋阳城数日,一直盯着皇宫的动静,也发现六皇子府有人监视。 今日出手,是因为叶尘本就是风渊的重要目标,终于等到了他出宫。 风渊的另外一个重要目标,是楚明泽。他很清楚,他只有掌控住楚明泽,得到楚明泽拥有的一切,才能继续跟南宫珩和叶翎抗衡。 此时风渊在想,会不会南宫朗并不是楚明泽,真正的楚明泽是南宫烨?南宫珩和叶翎不想打草惊蛇,也可能尚未确认,所以派人盯着?看来,等过两天,伤势恢复,他要到六皇子府去探探虚实。 至于现在,风渊冷笑,南宫珩想当东晋太子?他知道的那个秘密,可以派上用场了! 翌日,晋阳城突然传开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太子南宫珩是当年的玉贵妃所出,玉贵妃进宫前已经怀了身孕,瞒天过海,给南宫御戴了绿帽子,南宫珩非但不是嫡出皇子,甚至都不是南宫氏皇族的血脉! 城门口的大树旁,围了许多百姓,仰头看着树上的那块高高飘扬的白布,上面写着墨色的大字:“阿珩,今夜子时,城外十里亭,亲父盼团聚。” 297.老南的反应,苏醒的南宫烨 关于曾经一进宫就得了圣宠的玉贵妃,如今知道的人都已经很少了,但不是没有。 有知情者声称,在南宫珩出生后,玉氏被满门抄斩,定是玉贵妃犯下了弥天大罪。 也有人将信将疑。若南宫御真是因为玉贵妃不洁才处死玉氏满门,为何还留着南宫珩呢?这说不通!而且现在南宫珩都当上太子了,是不是亲生儿子,是不是嫡出皇子,南宫御和年氏能不知道? 可城门口大树上的那块白布,看着倒真像是确有其事的样子。再说,百姓也都知道,皇室背地里见不得光的事情多了去了,万一,是真的呢? 晋阳城中因为南宫珩的身世问题掀起了轩然大波。不止普通百姓,朝中众臣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叶翎接到消息,当即沉了脸。 冰月很生气:“肯定是楚明泽那个贱人做的!” 叶翎微微摇头:“未必,我倒觉得,风渊的可能性更大。那老贼昨日想抓宝宝失败了,恼羞成怒,又无计可施,就玩这种阴招。” “万一是楚明泽暗中盯着,知道风渊现身,所以故意为之,让我们以为是风渊做的呢?”冰月蹙眉。 “不无可能。”叶翎说。 “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让皇上下令消除流言?不然很快就会传遍天下的!”冰月说。 叶翎微微摇头:“堵不如疏。这种事一旦爆出来,这次压制住,总还会有下次同样的事,除非把知情的人全都杀光。” “那也得辟谣啊!”冰月说。 “辟谣的事……”叶翎微叹,“只能父皇母后做,我跟阿珩说什么,定是没人听的。” “那妹妹赶紧找皇上商议一下怎么处理。”冰月催促。 “这个还是看父皇母后的打算,我就不插手了。”叶翎话落起身,拿了自己的药箱,“我去给年廷勋换药,姐姐不用着急上火,没什么大不了的。” 冰月看着叶翎气定神闲地走了出去,连连摇头,她最近确实有些不冷静,昨日叶尘险些被抓,今日又出了这种事,她很想做些什么,却也只能帮叶翎照顾晚晚。 说来说去,冰月现在对于她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救过楚明泽一命那件事,心中依旧过意不去,好想回到过去,她一定在初次遇见楚明泽的时候,砍死他…… 年廷勋昨日受重伤,住进了他的亲姐姐小年氏居住的毓秀宫。南宫雯大清早过来照顾他,这会儿因为年庚辛进宫探望,南宫雯暂时离开,回去换衣服了。 叶翎昨日来过,知道年廷勋住在何处。她进了毓秀宫,见年廷勋的房间门窗都关着,没有下人守在外面。 叶翎提着药箱,到门口,就听到了年庚辛的声音。 “勋儿,现在外面都传开了,南宫珩不是皇上和你姑母的亲生儿子,根本不是南宫氏皇族的血脉。”年庚辛对年廷勋说。 年廷勋靠坐在床上,脸色苍白,闻言微微皱眉:“不可能吧。再说,这种事,外人怎么知道呢?” “城门口挂了块白布,你都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年庚辛轻哼了一声,“这种事,确实没外人知道,所以为父怀疑,可能真是那玉贱人的男人来找儿子了!” “皇上不可能连是不是自己的血脉都分不清。”年廷勋摇头。 年庚辛压低声音说:“怎么不可能?儿子又不是都长得像爹,这种事谁能说得准?不然外人怎么知道的?那块白布怎么回事?我看皇上也是被蒙在鼓里二十多年,但现在事情暴露了,皇上应该最清楚南宫珩是不是他亲生儿子!” “万一这是有人故意作祟,污蔑陷害呢?”年廷勋再次摇头,“爹,皇上没表态之前,你可不要做什么事。” 年庚辛点头:“这我当然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不管南宫珩是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都不是你姑母生的,最多是个庶出皇子,现在身世和血脉也成疑。皇上就应该立刻废黜他的太子之位,皇室血脉不容混淆!他本来也没有资格坐那个位置!你姑母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说我们年家可以支持小哲当皇太孙,你姑母竟然不同意!看接下来南宫珩怎么证明他的身份,证明不了,绝不能当太子!” “爹!慎言!”年廷勋皱眉,“不论如何,南宫珩都是姑母名义上的儿子,他当太子没什么不好的。小哲长大,还得十年,谁知道十年会发生什么?我们年家是臣子,皇家之事,不能妄议!” “勋儿,你怎么……唉,你还是太年轻,不懂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我们年家是风光,但如果真让南宫珩当了东晋的皇帝,他有可能今日坐皇位,明日就把东晋送给西夏了!到时候,咱们就什么都不是了!”年庚辛沉声说。 “爹怎么没想过,到时候可能是南宫珩得到西夏和南宋,我们东晋一统天下呢?”年廷勋反问。 年庚辛愣了一下,连连摇头:“罢了罢了,不说了,看看皇上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吧!你好好养伤,早点好起来,你祖母盼你成亲盼了几年了,这回可不能再拖了。” “爹放心,太子妃说了,不会耽误成亲的。”年廷勋说。 年庚辛又跟年廷勋说了几句家里的情况,就起身要走,年廷勋叮嘱他,谨言慎行,不要节外生枝。 年庚辛离开后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叶翎才出现。 “劳烦太子妃了,感激不尽。”年庚辛坐在床上,对着叶翎拱手。 南宫雯也回来了,还带来了炖好的汤,见叶翎来了,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给叶翎。 叶翎笑着摇头:“八妹给年统领的爱心鸡汤,我可不喝。” 南宫雯闹了个大红脸:“七嫂!你就别笑话我了!” “实话,怎么是笑话?”叶翎轻笑。 叶翎给年廷勋换过药,又留了两副药,交给南宫雯,说是要熬了给年廷勋喝的。 叶翎要走,南宫雯出来送,被叶翎劝回去了。 “如果我能像七嫂那么厉害就好了,你受伤我就可以给你医治。”南宫雯端着鸡汤喂年廷勋喝。 年廷勋笑了:“雯雯你是盼着我受伤吗?” 南宫雯摇头:“当然不是了!你再受伤,我就不管你了!” “不行,你是我夫人,你不管我谁管我?”年廷勋眸光温柔。 “谁是你夫人?你是我的驸马!”南宫雯嗔了年廷勋一眼。 年廷勋点头:“是,我的公主殿下。” 叶翎回到七夜宫,接着修炼去了。 而年庚辛本来是打算看过年廷勋之后去找年氏谈谈的,听了年廷勋的话,也没再去找年氏,直接出宫了。 年氏此时在南宫御那里。 “皇上,阿珩他,是不是……”年氏当然知道南宫珩不是她的儿子,但她从未想过南宫珩不是南宫御的儿子这种可能。 “他当然是朕的儿子!”南宫御拧眉。 “臣妾听说,外面的传言沸沸扬扬,这对阿珩,对皇室,都十分不利,还请皇上尽早处理。”年氏恭声说。既然南宫御说是,那就是,不是也是…… “皇后随朕出宫一趟吧。”南宫御说着站了起来。 帝后銮驾时隔很久,再次一同出宫,重兵随护,浩浩荡荡地朝着城门口而去。 沿途百姓纷纷下跪高呼万岁,都知道肯定是跟太子南宫珩的身世有关,只是没想到,南宫珩没出现,南宫御和年氏竟然亲自出宫来了。 城门口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因为没有接到命令,所以没人把那棵大树上挂着的白布取下去,围观者甚众。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声音,百姓皆惊,连忙就地下跪。 禁卫开出了一条路,帝后銮驾在城门口停下,南宫御和年氏相携下了车,抬头看向那块白布。 “来人,取下来。”南宫御冷声说。 很快有人上前把那块白布扯了下来,就听南宫御说了两个字:“烧了!” 一团火焰吞噬了那块布,很快化为灰烬。 南宫御目光威严,扫视一圈:“太子乃南宫氏正统血脉,国之储君,谁再敢造谣生事,用这种低级无耻的伎俩,妄图动摇东晋国本,便如此布,尸骨无存!” 城门内外,鸦雀无声。 先前还议论纷纷的百姓纷纷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南宫御和年氏乘坐着鸾车离开后,百姓起身,各自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回家去了,谁也不敢再乱说话了。 被震慑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谁还会信那快来历不明已经化为灰烬的白布上面的无稽之言?众所周知,南宫珩是南宫御和年氏的儿子,南宫御和年氏亲自现身辟谣,怎么可能是假的?什么玉贵妃?宫里死过的女人多了,被满门抄斩的家族也多了,就是有人故意作祟,想要祸乱朝廷! 可以说,这种事,南宫珩现身说一万句,都不如南宫御和年氏露个面来得有用。 谁都知道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最在乎的就是南宫御本人。当皇帝的,会认错自己的种吗?不会。当皇帝的,会把皇位传给一个非亲生的儿子吗?更不会。 这就是常人心理,也是所有人会相信的事情。 至于事实如何,南宫御心里的确清楚,不过他有自己的坚持,并不需要跟别人解释什么。 南宫御回宫,跟年氏分开,独自一人往七夜宫来。 冰月正推着晚晚的小车在外面晒太阳,见南宫御来了,叫了一声:“南宫叔叔。” “嗯。”南宫御俯身,把晚晚从小车里抱了出来,盯着晚晚的小脸看了一会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又笑了,“小七和小叶呢?” “师兄在闭关修炼,妹妹在里面呢。”冰月说。 “父皇来了。”叶翎闻声出门。 南宫御把晚晚交给冰月,看着叶翎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叶翎和南宫御进了七夜宫的书房,南宫御坐下,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脸色也沉了下去。 冰月小心翼翼地靠近,听着里面的动静,叶尘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耳朵贴上去。 “小七那个混蛋是不是又跑了?”南宫御没好气地问。 “果然瞒不住父皇。”叶翎爽快承认。 “我就知道,你们又诳我,最近每回找他他都不在!”南宫御瞪了叶翎一眼。 叶翎给南宫御倒了一杯茶:“父皇消消气,他去追贼了。“ “姓楚那个?”南宫御问。 叶翎微微摇头:“南宫朗。” 南宫御面色一沉:“他真的是本人?” “目前查到的,他的确是本人。”叶翎说。 “该死的!”南宫御冷哼了一声,“不过我来找你不是为这事。外面的事,你知不知道?” 叶翎点头:“听说了。” “你说怎么办?”南宫御问。 “一切但凭父皇定夺。”叶翎说。 “哼,若是朕不认小七了呢?”南宫御问。 叶翎很淡定地说:“那我们就回西夏去了。” “你们可以走,把孩子留下,当给朕的补偿,行不行?”南宫御问。 叶翎点头:“当然可以。” 南宫御瞬间怒了:“小叶你也是个小混蛋!怎么当娘的?晚晚才那么小!” “父皇教训得是。”叶翎微笑,“劳烦父皇母后亲自去辟谣,我们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哪天心情好,再给父皇生个孙子玩儿。” 叶翎已经接到消息,知道南宫御和年氏做了什么,因此也知道南宫御此时不过是跟她开玩笑。 听到叶翎的话,南宫御嘴角微抽:“都当太子了,还能没儿子?” “那我们家晚晚日后当个女皇,有什么不行?”叶翎反问。 南宫御愣了一下:“好像也可以。”话落又拍了一下桌子,“坐下,别说些有的没的,我有事要问你!” “嗯,父皇请讲。”叶翎坐下。 “你就没想过,万一真是生了小七那个混蛋男人找来了怎么办?那混蛋若是跑出来,大家一看,小七跟他长得特别像,到时候老子的脸往哪儿搁?”南宫御看着叶翎问。 叶翎终于明白南宫御在气什么了。他认南宫珩这个儿子,为此做了很多,坚称南宫珩是他亲生的。但如果这件事被人拿着铁一般的证据给推倒了,到时候南宫御就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而南宫珩也会成为世人皆知的野种,包括南宫珩和叶翎的孩子,出身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这不是他们不在意流言蜚语就可以过去的。因为南宫珩的血脉的确关乎东晋皇位传承。如果坐实了南宫珩不是南宫氏皇族的后嗣,南宫御是不能把皇位传给他的,否则可能会引起动乱,他就算当了皇帝也名不正言不顺。 与其说南宫御在生气,事实上,他是在担心。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但难保没有意外发生。 “父皇,对不起,我们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叶翎有些抱歉地看着南宫御。 南宫御拧眉:“胡说什么?这跟你们没关系!不过我话放在这儿,如果真是阿珩亲爹找来了,他要是认了那个混蛋,我们就一拍两散!” 叶翎哭笑不得:“父皇,怎么可能呢?您就是阿珩唯一的父亲。” “今夜子时,城外十里亭,你说怎么办?”南宫御问。 叶翎摇头:“父皇,阿珩的身世,楚明泽知道,因为他,前朝余孽风渊也知晓。昨日风渊现身,要抓宝宝,还伤了年统领。今日的事,不出意外,就是楚明泽和风渊其中一人在暗中作祟,想要祸乱我们东晋皇室。且不说阿珩的亲爹在不在人世,便是在,便是真找过来了,也不会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出现的。先是散播流言,然后当众约见,这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南宫御点头:“也对。正常当爹的找儿子,不会那么做,这明显是要坑害小七。那就不管了?” “城外十里亭,今夜我会安排人去瞧瞧,不过或许不会有人去的。”叶翎说。 “你心里有数就好。”南宫御话落站了起来。 “父皇慢走。”叶翎说。 南宫御轻哼了一声:“走什么走?今日很生气,我要吃好吃的,你亲手做,我去看孙女!” 叶翎笑着点头:“好咧!父皇稍等。” 南宫御一开门,偷听的叶尘扑倒在了他身上,冰月抱着晚晚后退两步,笑得乖巧,拉着晚晚的小手挥了挥:“南宫叔叔好。” 南宫御把叶尘抱起来:“百里小娃,偷听大人说话要挨揍的,知道吗?” 叶尘笑嘻嘻地说:“南宫爷爷,我们来打架吧?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哦!” 南宫御一听,这还得了:“好你个小家伙!来!你若是输了,改姓南宫行不行?” “我没关系,但是我父皇会哭的。”叶尘很淡定地说。 “听哲儿说昨日的事,你很勇敢,而且很厉害,以后好好教教哲儿。现在我们来比武,若是我赢了,你就留在东晋给我当孙子!敢不敢?”南宫御把叶尘放下,看着他问。 “敢!”叶尘挺着小胸脯,一脸傲娇。 冰月抱着晚晚在旁边观战,哑奴乐呵呵地递上了两把木剑,示意可以开始了。 南宫御跟叶尘比试剑法,一个刚猛,一个灵活,看起来异常的和谐有趣。 打了两刻钟,叶尘手中木剑被击落,南宫御胜出。 “唉,父皇好可怜,要失去我这个宝宝了。”叶尘捡起他的小木剑,冲着西边看了一眼,然后回头对南宫御说,“爷爷,以后请多多关照!” 南宫御心花怒放,哈哈大笑,抱着叶尘揉搓了一番,然后跟叶尘一起,带着晚晚到御花园散步去了,临走说等会回来吃饭。 叶翎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安慰南宫御,还给年氏送去了一份。 叶翎没请年氏过来,因为她知道年氏对南宫珩心里还是有芥蒂,不可能把南宫珩当亲生儿子看待,但年氏的态度已经很善良了,再说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过世没多久,过来看着叶翎这边开开心心,她也不会好受。 南宫御吃饱喝足,心情舒畅地离开了。 叶翎送南宫御到七夜宫门口,叶尘跑过来,拉住叶翎的手说:“小姨,其实我是故意跟南宫爷爷打架的。” “为什么呢?”叶翎笑问。 “小姨父说的,男人嘛,不开心,就打一架。”叶尘笑嘻嘻地说。 “很有道理,宝宝今天表现很好。”叶翎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 “昨日那个老贼,要早点抓住他才行,他好坏好坏的,不配当小风儿叔叔的爷爷!”叶尘小脸认真地说。 “宝宝说得对。”叶翎点头。 是夜,叶翎和哑奴出宫去了城外十里亭,躲在暗处等了一个时辰,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躲在破庙里面疗伤的风渊,心中怄得要死。 流言是他安排人散播的,那块白布也是他写的,本来以为,一定能在东晋皇室掀起风浪,谁知道,被戴了绿帽子的南宫御竟然亲自现身去辟谣! 风渊哪敢去十里亭?再贸然出手,他的命都要赔进去了! 如此,风渊坚定了一定要找到楚明泽的想法。 一场风波就此落幕,接下来数日,风渊没有现身,六皇子府也没有任何动静。 叶翎再次收到叶缨的信,带来了好消息,蒙婧六月底已经生了,母子平安,大胖小子长得巨像苏棠,当时苏棠看到儿子的第一眼,高兴地晕过去了…… 大家都建议苏小糖这个名字当小名儿,再起个响亮的大名,结果苏棠不愿意,坚持这个就当大名,说他儿子就要一辈子甜甜蜜蜜的,这名字特别又可爱。 叶尘看着信,笑容灿烂地说:“小糖弟弟!哎呀好想立刻回去看看!” 蒙璈很开心,对冰月说:“太好了,我当舅舅了!” “恭喜。”冰月微笑,也很为蒙婧和苏棠开心。 “秦暖暖,你想不想给小糖当舅母?”蒙璈一本正经地问。 冰月给了蒙璈一个白眼:“蒙冰冰,一天不调戏我能死?” “能。”蒙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叶翎准备了许多礼物,让开阳安排人送回西夏去。 七月的最后一天,南宫珩回到了晋阳城。 深夜时分到的,看着晚晚躺在叶翎怀中睡得香甜,南宫珩感觉空落落的心一下子就填满了。 没有吵醒她们,南宫珩去洗了个澡,叫了开阳过来询问最近的情况。 与此同时,今夜负责监视六皇子府的蒙璈,等了一个多月,终于发现了动静。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悄无声息地进了六皇子府。 六皇子府主院。 应婕儿在床上昏睡,“南宫烨”下床,单膝跪地:“闻老。” “人呢?”闻老低声问。 “南宫烨”起身,打开了不远处地上的一个密道入口,带着闻老走了下去。 这里不是通往五皇子府的密道,下方是个密室。 密室四角点着油灯,只一张床,上面躺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人,看相貌,赫然就是南宫烨! “弄醒他。”闻老吩咐。 替身“南宫烨”上前去,掰开南宫烨的下巴,往他嘴里放了一颗药,然后默默地退到了闻老身后。 片刻之后,床上的南宫烨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微微转头,看到闻老,猛然瞪大了眼睛,神色震惊。 “我不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南宫烨张口,听到自己的声音,身子颤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这声音是……不是我的……六弟……” 闻老拱手:“朗公子,你已使用转生蛊,成功重生到了令弟南宫烨的身上。抱歉,在海上,老夫得罪了。是主子的吩咐,没有事先告知朗公子,是为防止南宫珩看出破绽,实则转生蛊早已养成,主子亲手下在了朗公子身上,准备好了这一切。” 床上的南宫烨轻抚着自己的脸,眸中的光芒越来越盛,缓缓地笑了:“我就知道,阿泽不会让我死的……” 298.楚明泽的信,宝宝的发现 蒙璈盯着,闻老进六皇子府,约莫一刻钟之后就出来了,往城门口的方向走。 蒙璈默默地跟上去,保持安全距离。他已经给叶翎传了信,但人还没到。 出晋阳城,到一片密林中,蒙璈屏息凝神,躲在一棵大树后,竖耳听着前方传来的声音。安全起见,离得有点远,他只能模模糊糊听到大概。 “请问阁下是何人?为何拦路?”闻老看着面前戴着斗笠的高大男人冷声问。 “呵呵……”低沉苍老的声音,是风渊。 闻老挥掌,风渊轻哼了一声,两人很快战在了一处。 蒙璈悄无声息地纵身跃起,躲进了一颗茂密的大树上,透过树叶的间隙,看着下方的动静。 月光皎洁,蒙璈很快辨认出,白发显眼者,是叶翎说过的楚明泽的属下,另外一人,身形分明就是风渊老贼。 这两人碰一起,蒙璈希望接下来是狗咬狗的局面。 闻老实力很强,不过风渊更强。即便左手被割掉五指后,不如原先那么灵活,还缺了一只眼睛,但他的内力之强横,连南宫珩都要忌惮。 如此不过数十招之后,闻老就被风渊一掌击中,连连后退,撞在树上,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风渊身形如幻,急速逼近,右手扼住闻老的脖子,阴恻恻地问:“楚明泽在何处?他是不是变成了南宫烨?” 闻老声音艰难:“什么……楚……听不懂……” “找死!”风渊猛然收紧自己的手,闻老很快双眼翻白,风渊又松了手,闻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跌倒在地上。 风渊一脚踹在了闻老心口处:“说!楚明泽在何处?” “不知……”闻老不松口。 风渊冷笑:“本尊亲眼见你去了六皇子府!看来,楚明泽就是南宫烨!” 风渊话落,把闻老从地上拽起来,提着他,又快速返回了晋阳城。 蒙璈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不敢靠近。 回到六皇子府,已是后半夜,起风了。 风渊提着闻老直接闯入府中,直奔主院。 却见主院卧房中只应婕儿一人,依旧昏睡不醒,不见了南宫烨的身影。 风渊怒喝,再次扼住了闻老的脖颈。他本来也怀疑六皇子府的“南宫烨”是替身,原因是南宫珩和叶翎一直只监视没动手。因此风渊也没动手,而他发现今夜出现的闻老之后,直觉这是重要人物,就跟了上去,且在半路拦截出手。 此时暗处盯着他们的眼睛,已经不是蒙璈,而是南宫珩了。因为蒙璈传信,正好南宫珩已经归来,他便亲自出宫来了此处。不过原本监视六皇子府的就不止蒙璈一个,其他人说,不曾见旁人出来过。 隔壁五皇子府有与六皇子府相通的密道,因此南宫珩也安排了人盯着,没有动静。 此时,南宫珩怀疑,六皇子府中,很可能有直接通往城外的密道。但如果这样的话,这位闻老,为何要明着出现呢?倒像是故意为之…… 风渊威逼,闻老被打得不成样子,依旧不为所动。 房间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香气,风渊神色大变,拽着闻老冲出来,就听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风老贼,又见面了。” 南宫珩的声音,让风渊心中一惊!他安排了属下守着六皇子府,把南宫珩的人解决掉,以为问题不大,但现在看来,是他的人被解决了! 风渊速度不减,一心想逃。 南宫珩静静地看着,片刻后,风渊拽着闻老,都摔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南宫珩走过去,从地上捡起风渊的斗笠,看着他灰白的左眼,神色淡淡地说:“既然你一心找死,就不要怪我了。” 风渊眸光阴鸷,张嘴尚未发出声音,就昏迷过去,闻老亦然。 南宫珩让属下把风渊和闻老二人带回宫里去,他在六皇子府后花园的枯井中,找到了另外一条密道,一边通往主院卧房的地下密室,另外一边,不出意外,就是往城外去的。 安排进密道的属下很快又退了回来,面色青紫,密道之中被放了不少毒物,还有机关陷阱。 南宫珩没再让人进去,他站在主院卧房地下密室中,看着那张空空如也的床,微微俯身,被褥上传来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种药,南宫珩认得,是虞澍当初用来养着他的活死人宿主用的药物,都被叶翎逼问出来了。 看样子,真正的南宫烨,原来就在此处。 这可以证明南宫烨被当做转生宿主养着,而楚明泽取的叶尘的血只够养一枚转生蛊,一切都表明,楚明泽就是变成了南宫烨。 不过,南宫珩和叶翎都坚持一点,除非抓到真正的楚明泽,否则绝不轻易下结论。 密室里没有其他蛛丝马迹,南宫珩走上来,就见应婕儿满面泪痕地跌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神色惊恐。 蒙璈回头对南宫珩说:“她声称什么都不知道。” 应婕儿抬头,看到南宫珩,嚎啕大哭:“七……七弟……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南宫珩见应婕儿捂着自己的小腹,皱眉上前来,俯身抓过她的手腕,给她把脉,发现她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南宫珩放开应婕儿,起身说:“南宫烨与前朝余孽勾结谋反,证据确凿。不过此事父皇不想声张,你自回应家去吧,这孩子,不要也罢。好自为之。” 应婕儿闻言,脸色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瞪大眼睛,哭都哭不出来了。 南宫珩和蒙璈离开六皇子府,回宫后,南宫珩下令,六皇子府跟五皇子府一样,连夜被查封了。 南宫珩回到七夜宫,就见灯都亮着,叶翎已经起了。 “小叶子。”南宫珩张开双臂,求抱抱。 叶翎坐在七夜宫正厅,风渊和闻老就躺在不远处的地方,她手中拿着一封信,抬头看了南宫珩一眼,又低了头去。 南宫珩离家一个多月,疯狂地思念叶翎,想着叶翎会扑到他怀中,结果没有,他皱了皱眉,大步上前去,拿过叶翎手中的信扔在一边,把叶翎拉起来,紧紧抱住,闷声说:“小叶子,你不爱我了……” 叶翎拍了拍南宫珩的背:“好想你,好爱你,好了吧?” “小叶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南宫珩表示很伤心。 叶翎推开南宫珩,踮脚在他唇角轻吻了一下,以示安慰。 “看谁的信呢这么重要?”南宫珩“不满”。 叶翎摇头:“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南宫珩神色莫名,拿起叶翎刚刚正在看的信,上面的字迹让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因为,这封信,是楚明泽写的。 “哪儿来的?”南宫珩在叶翎身旁坐了下来。 叶翎指了指地上的闻老:“那老家伙身上带的。今夜的事,从头到尾,都是楚明泽设计的。” 六皇子府中有通往城外的密道,闻老却明着现身,的确是楚明泽故意为之。他甚至算到了闻老最后会落入南宫珩和叶翎手中,提前写好了一封信,放在闻老身上,信封上面写着“南宫珩、叶翎亲启”。 “两位,久违了。 每次遇到你们,总不会有好事。 我天衣无缝的计划,被你们毁得一败涂地。想骗过你们,难如登天。 这一局,我认输。 对我而言,一切回到原点。只要你们在,我就不能光明正大地活着,即便换了个身份,还是被你们识破了。 不过好在我还能躲,不会再被你们追踪到。 听说师兄喜得爱子,请代我转达对侄儿的问候,礼物不日会送去西凉城宁王府。 南宫朗是我的傀儡,但他对应敏儿做的事,并非我授意,而是他自己所为。你们知道的,我没必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再僵持下去,没甚意思。 本欲一走了之,从此天高海阔。但临行前,决定赠送你们一份礼物。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被闻老引出来的风渊老贼已经落入你们手中。 不用谢。并非为你们,而是为了百里夜宸那个小鬼,权当为之前的事赔罪。请转告那小鬼,若有重逢之日,我定请他吃烤鱼。 预祝你们早日一统天下。 此处已无我容身之地,我决定到虞天的故乡去闯荡一番。你们若来,欢迎之至。他日重逢,我们再一较高下。 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楚明泽,敬上。” 南宫珩放下信,起身走过去,探了一下闻老的鼻息,人已经死了。因为他体内本就被下了剧毒,活不到天亮。 “要追么?”叶翎问南宫珩。经过这一夜,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而现有的一切证据,和发生过的事情,都表明楚明泽就是变成了南宫烨。 南宫珩点头:“追,三国通缉。”虽然这种方式,想要抓住狡诈多端的楚明泽,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到此为止。 收获也有,抓到了风渊。不过一想到这是楚明泽故意“送”给他们的,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天亮了。 叶尘起床,见南宫珩回来了,喜出望外。 南宫珩跟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就去找南宫御了。 一进御书房,一本折子朝着他的脑门儿砸了过来。 南宫珩偏头避开,折子掉落在地上,南宫御冷哼了一声:“捡回来!” 南宫珩摇头:“不。” 南宫御嘴角微抽:“小七你这个混蛋真回来了!” “老南,听说你很想我?”南宫珩走过来坐下,看着南宫御微微一笑。 “我很想揍你!”南宫御瞪了南宫珩一眼,“出去都不知道说一声?”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南宫珩说话落就站了起来,“我还有事,走了。” 南宫御怒了:“混账!站住!” “别激动,就让你看我一眼,我忙着呢。”南宫珩回眸一笑,下一刻就没影儿了。 南宫御好气,想着要赶紧把皇位传给南宫珩,他安享晚年去!孙女那么可爱,还批阅什么奏折? 南宫珩和叶翎出宫去了昨夜被查封的六皇子府。 公开的消息是,六皇子南宫烨与前朝余孽勾结,意图谋反,现已潜逃,重金悬赏,通缉南宫烨。告示都已经贴出来了。 应贵妃一早到南宫御跟前闹过,被禁足了。 六皇子府里已经没人了。南宫珩和叶翎把各处搜查了一遍,在一个柴房里发现了疑似虞天住过的痕迹。 两人身上洒了避毒的药粉,进入了那个密道。 密道里面恐怖渗人,黑魆魆的,只能听到毒物窸窸窣窣的声音。 南宫珩在前面开路,叶翎跟在后面,两人手中都举着火把,火把上面也放了可以驱散毒物的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渐渐亮了起来。 到出口,外面杂草丛生,出去之后,并不陌生,是清凉山背面的山谷。密道的出口就是个隐秘的山洞,天然形成的,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的。 而当初在山崖上交换人质,楚明泽的人就是从这个山谷里离开的。山谷出去,不远处就是一条河,若是走水路,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两人站在清幽静谧的山谷中,周遭鸟语花香。 叶翎问南宫珩:“你觉得楚明泽真的走了吗?” 南宫珩反问:“你觉得楚明泽真是南宫烨吗?” 叶翎微微摇头:“越是他想让我们相信的事,我越是怀疑。这是跟他打交道这么久,得到的经验教训。这一局,他没输,因为我们迄今没有正面碰过,他在暗中操纵了那么多事,一直都有主动权,却突然退出,要到一个遥远的陌生地方去,重新开始,我不信。” 对待楚明泽,南宫珩和叶翎就一个原则,抓到本人之前,他说的话,做的事,留下的证据,统统都可能是假的。在未证实之前,都要按照假的来处理,绝不能轻信,否则就是落入了楚明泽精心设计的圈套。 “那我们假设楚明泽并非南宫烨,且他依旧在晋阳城,随着南宫烨离开,楚明泽就能得到一个完美的新身份,甚至,与我们擦肩而过,我们都一无所知。”叶翎说。 “或许我们一开始只盯着皇室中人,就是错的,南宫朗和南宫烨的行为又吸引了我们所有的注意力。但楚明泽的同生之人,是他没得选的,未必是皇室中人。”南宫珩若有所思。 “这范围可就大了。”叶翎说。 “假如他的同生之人不止一个,他一定会选择身份最高实力最强的那个作为宿主。从上往下查,知道楚明泽的出生年月,先从贵族子弟查起。这个范围并不大。”南宫珩说。 叶翎点头:“那就这么办。虽然前提都是假设的,可能查不出什么,但排查一遍才稳妥。” 南宫珩和叶翎离开山谷,回到七夜宫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 冰月正在摆饭,蒙璈抱着晚晚走来走去哄着,见叶翎回来,连忙把孩子给她,叶翎去给晚晚喂奶了。 风渊已经醒了,被绳子绑着,在角落里,脸上被叶尘用墨汁画了个乌龟,还写了个字“贼”,被堵着嘴,瞪大眼睛,呜呜咽咽却说不了话,看起来快疯了。 叶尘坐在一旁,手中拿着那封楚明泽的亲笔信,小脸认真地看了三遍,又凑近闻了闻。 “宝宝,想什么呢?”南宫珩过来,把叶尘抱起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都没有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 叶尘凑过来,小脑袋碰了一下南宫珩的额头:“好啦,小姨父要乖。” 南宫珩笑了:“看出什么来了?” 叶尘举着那封信说:“坏叔叔说要请我吃烤鱼,我很期待,下回保证他吃得很销魂!” 南宫珩知道楚明泽和叶尘之间关于烤鱼的典故,笑了笑说:“对于他送你的礼物,你有什么想法?” “假惺惺。就算没有他,小姨和小姨父也能抓到那个老贼,他这封信真是道貌岸然的。”叶尘很嫌弃地说。 “就是。”南宫珩点头。 “不过……”叶尘举着信封和信纸给南宫珩闻,“小姨父有没有觉得,这上面有香气?” 南宫珩凑近,闻了闻,的确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花香,要贴近才能闻到,而且已经淡到分辨不出是什么花了。 “小姨父,这种花,我好像见过,不过不是很确定。”叶尘对南宫珩说。 自从知道叶尘是蛊王宿主,南宫珩和叶翎特别“研究”过,叶尘的五感都比常人敏锐几分,而且他之前擦伤,流了一点血,竟然很快自愈了。 “宝宝在哪儿见过这种香气的花?”南宫珩神色一正。 “是上个月八姑姑送给我的,那束已经枯萎扔掉了。我跟小哲弟弟天天到御花园去,宫里没有那种花,不知道八姑姑是从哪儿采的。”叶尘小脸认真地说。 299.楚明泽暴露,南宫雯被劫 南宫珩面色微凝。 “小姨父,坏叔叔不会是变成了八姑姑吧?”叶尘瞪大眼睛,小脸惊悚。 南宫珩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想什么呢?” “我突然有种坏叔叔就在我们身边的感觉!”叶尘小脸认真。 叶翎抱着晚晚出来,听到叶尘的话,笑了笑:“宝宝怕了?” 叶尘摇头:“我才不怕他!” 南宫珩把晚晚抱过来,交给叶尘,然后拉着叶翎进了内室,手中还拿着那封信。 “怎么了?”叶翎不明所以。 “小叶子你闻闻。”南宫珩把那封信举起来。 叶翎蹙眉,凑近闻了闻:“有香气?太淡了,闻不出来是什么花草的香气。” “宝宝闻出来了,而且他见过。”南宫珩说。 叶翎愣了一下:“在何处?” “八妹送给宝宝的。”南宫珩说。 叶翎神色一变:“八妹……年廷勋?!” 南宫珩面色微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年廷勋比我大两岁。” “该死的!”叶翎瞬间怒了,“如果楚明泽真是年廷勋,还刻意勾引八妹的话……” “我要把他剁了!”南宫珩眸中满是杀意。 “先冷静。年廷勋之前受伤,在毓秀宫养了半月,前日恢复得差不多,回忠信侯府去了,我跟父皇说了,让蒙蒙暂时当侍卫统领。你去年家,我去找八妹问问。”叶翎握住南宫珩的手说,“千万不要冲动,若年廷勋真是楚明泽,他定然想过暴露之后如何应对,一不小心,容易伤及无辜。” 南宫珩点头:“你去问问八妹,有没有跟他……问清楚,若是没事倒也罢了,若是他已经把八妹祸害了……” 叶翎摇头:“我知道,你别想太多,我去找八妹。” 叶翎知道南宫珩在担心什么,她也有同样的担心。南宫雯跟年廷勋关系很是亲密,先前年廷勋又当着侍卫统领,总在宫里,万一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那种关系,有些事,真的不好收场了。 冰月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见南宫珩和叶翎都要出门,不解地问:“师兄,妹妹,要吃饭了,你们去哪儿?” “冰月姑姑,小姨和小姨父要去抓坏叔叔。”叶尘说。 冰月愣怔的功夫,南宫珩和叶翎已经没影儿了,也没跟她解释什么。 蒙璈如今暂时当侍卫统领,刚刚叶翎回来,他就出去了,尚未回来。 冰月坐下,问叶尘:“怎么回事?找到楚明泽了?不是说南宫烨不一定是真的吗?” 叶尘跟冰月说了信纸和信封上面的花香,冰月神色也变了:“坏了!是姓年的那个!” “年叔叔?他是坏叔叔?”叶尘瞪大眼睛,“真的吗?” 冰月若有所思:“我直觉,有八成的可能。”楚明泽很可能变成了南宫珩的表兄,还勾引了南宫珩的妹妹,五日后即将成为南宫珩的妹夫。若是南宫珩和叶翎没有及时识破他,真让他和南宫雯做了夫妻,万一再有了孩子,到时候,事情真无法收场了! “这个贱人!”冰月越想越气,饭都吃不下了,刚拿起的筷子又拍在了桌上。 “冰月姑姑,如果年叔叔就是坏叔叔的话,八姑姑怎么办呢?”叶尘皱了皱小眉头,“八姑姑好像很喜欢年叔叔的样子,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冰月摇头:“不会有事的。”希望如此…… 南宫珩暗中出宫,去了忠信侯府。 叶翎到南宫雯的岫玉宫去找她。 “参见太子妃娘娘。”宫女恭敬行礼。 叶翎神色淡淡地问:“八妹在吗?” “公主殿下在呢。”宫女点头。 叶翎到南宫雯的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八妹,是我。” “七嫂!”南宫雯笑着打开门,请叶翎进去,又很快把门关上了。 桌上摆着饭菜,但是没有动。而南宫雯身上穿着的,是叶翎给她设计的嫁衣。 “七嫂,先前做的嫁衣有点肥了,不太合身,我让她们拿去改,才拿回来,我正在试衣服呢。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身的,再去改改,还来得及。”南宫雯说着,提着裙子在叶翎面前转了一圈儿。身段婀娜,笑靥如花。 叶翎微笑点头:“美极了,很合身。” 南宫雯很开心,挽着叶翎的手臂拉她坐下:“都是七嫂设计的好,我好喜欢!七嫂吃饭了吗?若是还没吃,我让她们添副碗筷。” 叶翎摇头:“我吃过了,八妹你坐,我有事情要问你。” “嗯?七嫂有什么事要问我呀?”南宫雯在叶翎身旁坐下,看着叶翎好奇地问。 “先前七夜宫有束花很漂亮,宝宝说是你送的,是从哪儿采的?”叶翎问。 南宫雯想了想:“哦!那个啊?那个是……”说着她微微红了脸,“其实是表哥送给我的,我正好到七夜宫去,见到尘儿,就给他了。七嫂喜欢吗?我让人去采了来。那花忠信侯府好多呢,是古木,每年这个时候都开好多好多花。” 叶翎闻言,微笑点头,握住了南宫雯的手,手指贴在她的手腕上,不着痕迹地给她把脉,心中微松,没有最担心的那种情况发生。 “那花我改日去忠信侯府瞧瞧。”叶翎说,“八妹,年表兄没有欺负过你吧?” 南宫雯愣了一下:“欺负我?怎么会呢?表哥对我很好啊,他哪敢欺负我?” 看到叶翎的眼神,南宫雯闹了个大红脸:“七嫂你想什么呢?我们……我们没什么的,还没成亲,自然要守礼的。” “牵手?拥抱?亲吻?都没有过?”叶翎神色认真地问。 南宫雯红着脸说:“有牵手啦,不过不是七嫂你想的那样,是他教我武功呢。” “哦。”叶翎轻笑,“那就好。” “七嫂怎么突然问这个?”南宫雯不解。 “你七哥之前不在家,一回来你就要成亲了,他怕你被欺负了,让我来问问,没有就好。”叶翎点头。 “七哥跟七嫂成亲之前有没有……”南宫雯笑着问。 “我们?”叶翎想了想,“我们成亲之后快一年都没圆房,可纯洁了。” 南宫雯乐不可支:“我才不信!” “真的。”叶翎点头,“不过现在好像没什么说服力,毕竟娃都有了。” 又闲聊两句,叶翎起身离开,没有多说什么。目前只是猜测,南宫珩去找年廷勋,验证过才能确认,在这之前,不能跟南宫雯多说什么。毕竟也有可能只是巧合,或者又是楚明泽的障眼法,那样的话就没必要让南宫雯知道了。 “七嫂,我晚上可以去七夜宫吃饭吗?”南宫雯送叶翎出来,挽着她问。 叶翎点头:“当然,随时欢迎。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香菇菜包。” “谢谢七嫂!”南宫雯开心地点头。 南宫雯送到门口,见叶翎离开,她立刻转身回去了,进房间,回身把门关上,走进内室。 就见一只修长的大手拉开了床幔,一个男人从床上下来,不是年廷勋又是谁? 南宫雯舒了一口气:“好险!差点就让七嫂发现了!” 年廷勋神色有些抱歉:“怪我,不该偷偷跑来见你。” “没事,七哥七嫂也是疼我,怕你欺负我,还专门来问我呢。”南宫雯笑着摇头,叹了一口气,“不过就是好可惜,七嫂给我设计的这么漂亮的嫁衣,本来该成亲那日才让你看见的,结果今日你突然过来看到了,到时候都没有惊喜了。” 年廷勋微笑,握住了南宫雯的手:“太美了,今日就是最大的惊喜。” 南宫雯脸色红红的:“你快走吧,可别让我七哥撞见了,不然肯定给你好看!” 年廷勋伸手,把南宫雯拉进了怀中,抱着她,轻轻说了一句:“真想放下一切,跟你到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去隐居。只你我二人,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生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南宫雯心中甜蜜:“听起来好美啊!” “你愿意吗?”年廷勋放开南宫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问。 南宫雯笑着点头:“当然愿意啦,我也很向往那样的日子呢!” 年廷勋笑意加深:“好。” 下一刻,南宫雯突然感觉头脑有些昏沉,闭上眼睛,软软地倒在了年廷勋怀中。 年廷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抱着南宫雯,打开后窗,跃了出去。 岫玉宫后面就是御花园,白天并没有什么侍卫在这边。年廷勋抱着南宫雯,几个腾跃,消失在绿树繁花之后。 叶翎回到七夜宫,叶尘立刻问:“小姨,抓到坏叔叔了吗?他是不是年叔叔?” 叶翎微微摇头:“等你小姨父回来就知道了。”目前叶翎得到的信息,尚不足以下定论。 冰月冷哼了一声:“我觉得就是他!” 叶翎吃了点饭,也没什么胃口,见蒙璈回来了,叶翎决定去找南宫珩,看看那边的情况。若是年廷勋真是楚明泽,南宫珩一个人或许应付不来。 叶翎刚出七夜宫,就见南宫珩迎面回来了。 “如何?”叶翎问。 南宫珩皱眉:“年廷勋不在,年家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他是暗中出去的。” 叶翎神色一变:“坏了!”话落转身朝着岫玉宫冲了过去。 南宫珩和叶翎到岫玉宫,就见两个小宫女在侍弄花草,看到他们,立刻低着头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八妹呢?”叶翎问。 “公主殿下一直在试衣,说了不让奴婢伺候。” 宫女话音未落,南宫珩已经推开了南宫雯的房门。 房间里面空空如也,桌上的饭菜都已凉透了,哪里有南宫雯的身影? 叶翎掀开床幔,见床上被子铺展,上面有人躺过的痕迹,还掉落了一块男式的玉佩,心中一沉:“可恶!我来找八妹的时候,年廷勋就在这儿!”南宫雯什么都不知道,故意瞒着叶翎,因为觉得让叶翎知道她跟年廷勋偷偷幽会不太好。 南宫珩看到开着的后窗,一跃而出,叶翎出门去,也没声张,找了蒙璈过来,让他安排人,盯着忠信侯府和城门,虽然可能已经没用了。 现在不需要别的证据了,年廷勋就是楚明泽。 先是南宫朗做遮掩,后来又是南宫烨,而即将娶到南宫雯的年廷勋,不可能还是遮掩的身份,如果是,根本没有必要跑。南宫朗当初没跑,南宫烨一开始也在,因为他们都不是楚明泽本人。 以楚明泽的性格,嗅到一点危险的气息,就会立刻躲得远远的。当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暴露的时候,他是不会跟南宫珩和叶翎正面交锋,来证明自己不是楚明泽的,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落入南宫珩和叶翎手中,一切阴谋诡计,都会没用。 南宫雯被掳走这件事,瞒不住年氏,因为她们母女每天都要见面。 叶翎主动去找年氏,告诉她这件事,省得她胡思乱想。 “你说什么?”年氏脸色一白,“雯儿被掳走了?谁干的?” “年廷勋。”叶翎说。 年氏拧眉:“这怎么可能?他们就要成亲了,他为何这样做?” “母后,或许你很难相信,但是真正的年表兄,怕是早已经死了,我们先前见到的那个,是某人假扮的。也是那个人,暗中操纵,害死了大皇兄。”叶翎说。 年氏闻言,双手颤了一下:“这……是谁?” “原南楚皇族余孽楚明泽。”叶翎说。 “那他……雯儿……他会不会把雯儿怎么样?”年氏猛然抓紧了叶翎的手。 叶翎摇头:“母后放心,我跟阿珩一定会尽快把八妹救回来的。为了八妹的清誉着想,这件事不会宣扬出去,只是年家那边,到时候……” “不用管年家那边!救雯儿!一定要把雯儿救回来!”年氏眼泪夺眶而出,“我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 叶翎离开坤泰宫,抬头看了看天空。原本晴空万里,不知何时,阴云密布,看着像是要下大雨了。 叶翎怀疑,楚明泽给他们的信,信封和信纸上面的花香,不是他不小心,怕是他的属下在传信的时候无意中弄上的,因为楚明泽不会容许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 如果不是那信纸上面的香气,如果不是叶尘发现了,原本今日叶翎和南宫珩也要开始调查东晋贵族跟楚明泽同年的男子,只是肯定不会这么快,而且就算调查的人里面包括年廷勋,也很难确认。 假如五日之内年廷勋没有暴露的话,他将会成为南宫雯的丈夫,完美地隐藏在南宫珩和叶翎身边,一旦他暗中筹谋到了一定程度,一举出手,叶翎觉得他们很难躲过去。 也不知南宫珩追去了何处,叶翎回七夜宫,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一进门就看到南宫御抱着晚晚,爷孙俩其乐融融的,晚晚小手揪着南宫御的胡子,拽掉了好几根,南宫御还乐呵呵地夸她:“晚晚力气真大,真棒!” “父皇。”叶翎叫了一声。 “小叶,你们跑哪儿去了?”南宫御笑着问,“我找小七,他人呢?” 冰月对叶翎摇摇头,那件事她没跟南宫御说。 叶翎微叹,走过去坐下,实话实说。 南宫御简直要疯了:“那个贱人!他怎么银魂不撒!像鬼一样!他是年廷勋?这次是真是假?” 叶翎点头:“父皇,这次应该是真的。” “可恶!”南宫御面色铁青,“这什么见鬼的转生蛊!太阴毒了!你们一定要把雯儿救回来!可不能让他给祸害了!” “父皇放心,我跟阿珩会尽力的。”叶翎话落,又去给晚晚喂了奶,然后撑着伞就出门去了。 “小姨!”叶尘追了出来。 “嗯?宝宝怎么了?”叶翎回头问。 叶尘扑到叶翎身上,抱住她说:“八姑姑会没事的,坏叔叔会天打雷劈的!小姨不要太担心。” 叶翎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嗯,宝宝说的,一定会实现。” 叶翎见到南宫珩的时候,他浑身湿透,面色冰寒地从外面回来,对着叶翎摇摇头。 这样找人,没有头绪,根本不知道楚明泽会带着南宫雯躲到哪里去。 “如果楚明泽想要利用八妹,威胁我们,得到利益的话,他会出现的。”叶翎神色凝重,“但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上八妹,打算带走八妹的话,我们很难找到他了。” 300.南宫雯爆粗口,楚明泽的条件 天色渐暗,大雨滂沱。 蒙璈回来一趟,说皇宫内外,晋阳城中,以及城门内外,都没有任何发现,又匆忙离开。 期间南宫珩暗中搜了忠信侯府年廷勋的住处,找到了书房密室中藏着的一堆毒物,还有半成品。其中半数,是南宫珩跟虞澍学医时学过的,另有一些,他都没有见过。 论毒术,虞天在虞澍之上,而显然,楚明泽留着虞天的性命,他成为了虞天的徒弟。再衡量他的综合实力时,医术毒术蛊术,都不能小视。 南宫珩把在年家找到的毒物药物全都带回七夜宫,叶翎仔细看了一遍,微微蹙眉:“应该就是他。” “小姨父,坏叔叔是年叔叔,他把八姑姑抓走了,是要让八姑姑当他的新娘,还是要让八姑姑当人质呢?”叶尘问南宫珩。 南宫珩摇头:“都可能。” “八姑姑喜欢的是年叔叔,坏叔叔根本就不是年叔叔,他还害死了八姑姑的亲哥哥,八姑姑如果知道真相,定就不会喜欢他了!对不对?”叶尘小脸认真。 叶翎心中微叹,捏了捏叶尘的小脸儿:“宝宝说得对。” 不过事实如何,很难讲。年廷勋跟南宫雯是表兄妹,算是青梅竹马。今日皇后年氏说,原先南宫雯一直不是很喜欢年廷勋,觉得他沉闷无趣,是最近几个月才对他改观,并且走到一起的。 因此,事实上南宫雯喜欢上的是楚明泽的灵魂,准确来说,是楚明泽伪装出来的年廷勋。已经谈婚论嫁了,如果南宫雯知道真相,是继续爱还是生了恨,都有可能。 而且,万一楚明泽真的看上了南宫雯,打算跟她在一起,他一定不会让南宫雯知道真相的。虽然突然“私奔”这种事,很难解释,但再难,对楚明泽这种人来说,也不是做不到。 南宫雯太单纯,若楚明泽有心骗她,她是绝对躲不过去的。 南宫御和年氏都派了人过来询问进展,得到的回复让他们很失望。 翌日清晨,晋阳城东部某个幽静的山谷中。 南宫雯幽幽醒转,感觉头脑有些昏沉,撑着手臂坐起来,揉了揉额头,发现周围的环境是全然陌生的。 掀开被子,她身上还穿着那身大红的嫁衣,但裙摆皱了些。 南宫雯闭上眼睛,最后的记忆是在岫玉宫,她的房间里,她在试穿嫁衣,年廷勋偷偷跑来看她,叶翎来了,年廷勋就躲起来,等叶翎离开,她让年廷勋走,年廷勋问她喜不喜欢世外桃源的生活,她说喜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如今所在的房间,有些简陋,但很干净。南宫雯听到了虫鸣鸟叫的声音。 带着满腹疑问,下床,穿上鞋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南宫雯走到门口,拉开门,清凉的晨风扑面而来,带着雨后青草鲜花的芬芳。 旭日初升,阳光和暖,这是个幽静的小院,抬头,面前青山苍翠,谷中溪水潺潺,回头,背后也是巍峨高山。 如果南宫雯是来此游玩的,她会很喜欢这里的清新自然,但她如今根本不知道她怎么来了这儿,又只她一人,天光再亮,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恐惧。 正在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小院门口,眉目俊朗,唇角含笑,不是年廷勋又是谁? 南宫雯没觉得高兴,当即蹙眉,看着年廷勋问:“表哥,这时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年廷勋手中提着一个篮子,微笑着走过来,如先前一样,伸手想要抚摸南宫雯的头发,南宫雯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看着年廷勋的眼神戒备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雯儿,这是我清早去山里采的鲜果,你定会喜欢的。还有这个,漂亮吗?”年廷勋从篮子里拿出一束野花,嫩黄灿烂的花朵,青翠欲滴的叶子,看起来煞是美丽。 篮子里还有几个红艳艳的果子,用山泉水洗过,很是可口的样子。 “我让你回答我的问题!”南宫雯沉了脸,“这是何处?我为何在此?你对我做了什么?” 年廷勋笑意转淡,伸出去的手收回来,低头轻嗅了一下野花的清香,声音轻轻淡淡的:“雯儿,你不是说,愿意跟我到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只你我二人,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生一儿一女吗?此处山明水秀,只你我二人,无人打扰,不好吗?” 南宫雯闻言,一把推开年廷勋,就往外跑。 不过在出院子之前,年廷勋又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南宫雯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看着她说:“我们就要成亲了,以后住在这里,朝夕相伴,你为何要跑?” “你!”南宫雯冷冷地看着年廷勋,一脸怒色,“我真是瞎了眼,没有发现,你竟然是个变态!神经病啊你!” 年廷勋神色微微有些僵硬,继而又笑了:“何出此言?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能为了我,抛弃一切,日后只做我的妻子呢?” “滚!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为了你抛弃一切?我有家,有父皇母后兄嫂侄儿,你算老几?你就是个变态!你给我让开!我要回家!”南宫雯冷声说。 年廷勋依旧在笑:“在你心里,即将成婚的丈夫,不如你父母兄嫂重要?这是爱情吗?” “你懂个狗屁的爱情!我可以保证我父母兄嫂都是真的疼我爱我为我好,至于丈夫,谁知道是什么狗东西!就像你这样!猪狗不如!抛弃抚养你的父母亲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还要我抛弃一切?根本就是狼心狗肺!幸亏还没成亲,让我看清你的真面目!若是成了亲,我要自戳双目,死了算了!你千万别说喜欢我,恶心!真正喜欢我的人,不会不经过我同意,把我掳到这个鬼地方来!去你的山明水秀日出日落云卷云舒!还一儿一女?你这种神经病死变态,就该孤独终老……不对,不得好死不得超生!断子绝孙!”南宫雯怒极,这辈子头一回爆粗口,气得眼睛都红了。 以为是知根知底的表哥,以为是青梅竹马的良人,以为是正直善良的好人,结果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说什么喜欢?谈什么爱?做出这种事,没别的,就是变态! 为爱奋不顾身?不惜一切?南宫雯觉得太傻缺了。至于吗?需要吗?好好成亲,跟家里人都在一起,不好吗?这是什么见鬼的事情?她向往的世外桃源,不是被一个变态掳走囚禁起来再也见不到家人! 年廷勋把手中的野花散了出去,在朝阳下,嫩黄的花朵散发出金灿灿的光,掉落在地上。 四目相对,南宫雯眸中有戒备,有厌恶,还有被欺骗被愚弄的后悔,以及一丝想要藏起来的恐惧。 年廷勋神色平静地看着南宫雯:“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如果不是计划被打乱,我原是想做个正常人,跟你好好成亲,做夫妻。你很干净,单纯善良,敢爱敢恨,美丽高贵,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想到未来的妻子的时候的模样。如果没有某些事情的发生,或许我们不会那样相识,不会这样面对。” “我听不懂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说,你想如何?你若是敢碰我,敢强迫我,我就死给你看!”南宫雯说着,又后退了两步。 “我想……”年廷勋又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南宫雯微微一笑,“我想过,如果你可以无条件地喜欢我,不管发生什么,都愿意跟我的话,我打算真的娶你,日后护着你一辈子。” 回答年廷勋的,是南宫雯饱含怒意的一个字:“滚!” 年廷勋微微垂眸:“呵呵……果然,我不配。虽然心里有些微的幻想,但我也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也对,如果我这样对你,你还抛弃一切死心塌地地跟我,我倒是要觉得,你不可爱了。” “别说了!”南宫雯打断年廷勋,“你到底要怎么样?”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明明天衣无缝,筹谋那么多,却毁于一旦。南宫珩和叶翎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年廷勋自顾自地说,“如此,接下来所有的计划,都毁了,包括娶你。” 说着,年廷勋抬头,再次看向南宫雯,眸中已经没了曾经的温和,只剩了淡漠:“放心,我只是有点喜欢你,本来也是想圆少年时的一个梦,但你兄嫂把我的梦毁了。我不会强迫你的,因为在你厌恶我的时候,我对你的喜欢,也结束了。我绝对不会喜欢一个不喜欢我的女人,那是犯贱的行为。” “少废话!你想怎么样?”南宫雯冷声问。 年廷勋看着南宫雯,神色淡淡地说:“你应该很疑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为何要这样做。其实很简单,我并不是你的表哥年廷勋,他已经死了。重新认识一下,我的名字叫,楚明泽。” 原本完美的身份,一朝暴露。楚明泽说出自己的名字,心中竟觉一丝轻松。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样,变成另外一个人,时时刻刻戴着假面具生活。他只是为了活着而已,不是因为厌弃他原来作为楚明泽的人生才变成年廷勋。 从此刻起,楚明泽再也不必伪装了,突然有种做回自己的感觉,说实话,还不错。 南宫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明泽:“你……你说什么?” 楚明泽微笑:“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为了避免你对我还有什么念想,我就跟你解释一下。我是楚明泽,原南楚皇室后裔,曾经千叶城的平王世子,一直在跟南宫珩和叶翎作对,算是他们如今最大的仇敌。你嫡亲的大哥南宫烈,是我亲手所杀。真正的年廷勋,也是我杀的,应该说,是我用转生蛊,夺了年廷勋的身体,让他魂飞魄散。没办法,谁让他跟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呢。不要觉得玄乎,若是不懂转生蛊是什么东西,等回去,让你七哥七嫂给你解释。我根本就不是年廷勋,我们之间的事,从头到尾,都是虚假的。” 南宫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瞬间泪流满面:“你杀了我大哥……我还傻乎乎地跟你谈情说爱……” 楚明泽微微点头:“不必如此。你没错,是我在骗你。至于你大哥南宫烈,我只能说,他也没什么好同情的,因贪图色欲丢了性命,活该。” “住口!你这个疯子!”南宫雯脸色煞白,到现在都无法理解转生蛊是怎么回事,无法面对过去那段时间的经历。 “抱歉,打扰你这么久,你只当是一场噩梦,等回到你兄嫂身边,就把我忘了,继续当你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吧!”楚明泽看着南宫雯神色平静地说。 “你……你是不是要利用我威胁我七哥七嫂?”南宫雯神色一变。 楚明泽轻笑:“这个,你就不必在意了,事实上跟你没有关系。放心,他们一定会救你的。” 楚明泽话落,伸手一挥,南宫雯身子一晃,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再次昏迷过去。 “主子。”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楚明泽身后。 “晋阳城如何?”楚明泽问。 “没有传出南宫八公主失踪的消息,城门内外多了很多兵。”属下恭敬地回答。 楚明泽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南宫雯,眼底的一丝遗憾一闪而逝,收回视线,神色淡漠:“继续盯着,再等等。我倒要看看,南宫珩和叶翎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救他们的妹妹。” 话落,楚明泽安排一个女属下把南宫雯送回房中照顾着。他离开那座山谷,清除一切痕迹,往晋阳城的方向去了。 七夜宫。 距离南宫雯失踪,已经过去两天了。 年氏在连番打击之下病倒了。叶翎去给她把脉,是急火攻心,开了药,吃了也没多大起色。除非南宫雯好好地回来,否则年氏好不了。若是南宫雯有个三长两短,叶翎觉得年氏可能挺不住。 东晋皇室阳盛阴衰,皇子多,公主就这一个,南宫御素来最是疼爱南宫雯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也着急上火,头发都白了几根。 年家因为年廷勋的失踪,也乱了。年氏让原太子妃小年氏回去一趟,跟年家人说了怎么回事,年廷勋的祖母年老太君当时就晕倒了,虽然救过来,但是中了风,话都不能说了。他们不知道转生蛊,只知道真正的年廷勋在他们毫无所觉的时候就死了,这几个月的年廷勋都是假的。死不见尸。 南宫珩和叶翎一直在找人,但没有任何方向。他们都知道,再这样找下去,毫无意义。 于是,第三日一早,晋阳城中贴出了一张特别的告示。 告示是南宫珩亲笔写的,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上面只一句话“任何条件,皆可满足”。 没有办法的办法。楚明泽会看到,而且会知道,那是南宫珩在跟他对话。 告示贴出去,过了一夜,南宫珩和叶翎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突然出现在皇宫门口的,上面写着南宫珩的名字,立刻被送来了七夜宫。 跟上次相同,楚明泽的笔迹。 “南宫珩,叶翎, 太遗憾了。原本再过两日,我们就要真正成为一家人了。 突然被识破,我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何时何处露出了破绽? 当然,这已不重要。你们棋高一着,此局到如今,该结束了。 我的身份暴露后,又回到了原点。上一封信中的不实之言,如今成了真。 废话不言。 令妹当下一切安好。 想要她毫发无伤地归来,很简单,换人。 完颜幽是我的人,楚傲月是我的女儿,承蒙你们照顾这么久,该还给我了。 这个条件,是我不想再纠缠,这次放过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九月初九,千叶城,我要见到完颜幽和我的女儿。 若是你们没诚意,南宫雯会如何,后果自负。 楚明泽,敬上。” 301.西凉城惊变,一个坏人 “为什么要完颜幽和小傲月?楚明泽脑子有病吧?”冰月看了信,十分气愤。 叶尘点点小脑袋:“坏叔叔就是脑子有病啊,大大的病。不可以把幽姑姑和月儿妹妹交给他,他是坏人!” “是啊妹妹,完颜幽过去太苦了,好不容易才有如今安宁的日子,不能让她再进火坑。小傲月还没两岁,若是交到楚明泽手中,好好的孩子都要被他祸害了。”冰月蹙眉说。 “冰月姑姑说得对。可是怎么救八姑姑呢?”叶尘皱了皱眉,“坏叔叔也不知道躲在哪里,他到时候会不会伤害八姑姑?” 南宫珩和叶翎都还没说话,年氏又派了身边的嬷嬷过来询问情况。 叶翎跟那嬷嬷说,已经有消息了,南宫雯现在好好的,他们就要去接她回来。 嬷嬷刚走,南宫御亲自来了。 看到那封信,南宫御拧眉:“完颜幽?她还活着?孩子是谁的?” 叶翎微叹一声:“父皇,完颜幽是我们的朋友,那孩子已经被我收养了。” 南宫御放下信,神色严肃:“那你们有什么打算?怎么救雯儿?” “我们还需要再商量一下如何行事,请父皇放心,下个月,我们一定让八妹平平安安地回家。”叶翎对南宫御说。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问了。”南宫御说,“小心一些,不要中了那楚明泽的奸计。” 南宫御只知道完颜幽是亡国公主,从他的角度,因为不认识,自然并不在意完颜幽母女的死活。不过叶翎的话已经表明,她不会那么轻易地拿完颜幽母女去换南宫雯。 南宫御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起身离开了。他选择信任南宫珩和叶翎的能力,接下来等待好消息。 南宫御走了之后,叶尘对南宫珩和叶翎说:“要不然,拿我去换八姑姑吧!坏叔叔肯定会同意的!我不怕他!” 南宫珩捏了一下叶尘的小脸:“是,你不怕他,但他怕你,怕你再请他吃烤鱼。” “那怎么办呢?”叶尘小小的脸上带着大大的疑惑。 “如果要用完颜幽和傲月去换人,需要现在立刻给西凉城传信,让完颜幽接到消息后,立刻从西凉城出发,带着孩子赶去千叶城,才来得及。”南宫珩说。距离九月初九,只剩了一个月出头,楚明泽给的时间很紧张。 “师兄打算换人?”冰月问。 南宫珩摇头:“我只是在想,楚明泽是真想换人,还是在拖延时间,有别的打算。” “那怎么做呢?”叶尘又问。 “九月初九,去千叶城赴约,只要八妹在,救人就是。”南宫珩说。 “可是没有带幽姑姑和小月儿妹妹去,坏叔叔会不会恼羞成怒伤害八姑姑?”叶尘问。 南宫珩摇头:“不让他发现就是。” “小姨父的意思是,不管坏叔叔要什么,都不理他,咱们到时候只去救人?”叶尘眼睛一亮。 南宫珩再次摇头:“不,我是想说,那样太简单了,楚明泽会算到我们怎么做。因此他应该不会把八妹带去千叶城,甚至自己都未必会在九月初九出现在千叶城。” 冰月神色一凝:“这封信,是障眼法?那他到底要做什么?” 叶翎摇头:“鬼知道他要做什么。这种当面交换人质的事情,变数和风险都很大,楚明泽是不可能亲自参与的。试想一下,九月初九,一旦他带着八妹出现在千叶城,就算把完颜幽和傲月给他,他能走得了吗?” “如果他以完颜幽和小傲月的性命相威胁,可以走,但是我们也能用毒把人放倒。”冰月若有所思,“楚明泽的作风是,避免出现在我们面前,让他的属下去办事,只会失败得更彻底。这的确不是他会做的事。” “如果坏叔叔这封信是在骗人,那怎么救八姑姑呢?难道他根本没打算放了八姑姑吗?”叶尘不解。 “也或许这封信是调虎离山计。让我们离开东晋,回西夏或者去南宋,到时候楚明泽再对东晋皇室出手!”冰月握拳说。 南宫珩微微摇头说:“再等等。” “等什么?”蒙璈问,“若是想换人,过几天再给西凉城传信,就来不及了。” “换人是不可能换人的。”叶翎说,“我前日才给我姐写信,说了楚明泽重生变成年廷勋的事,还附了年廷勋的画像,让他们多加小心。至于交出完颜幽和小月儿这件事,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 “那接下来什么都不做,等着楚明泽再出手?”冰月问。 “有件事,最近有了眉目,我亲自去一趟南宋,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南宫珩说。 楚明泽总是躲在暗处作祟,先后抓过蒙婧,抓过叶尘,如今又是南宫雯,一而再再而三地玩这种伎俩,却次次都有效。 南宫珩和叶翎从开始对付楚明泽的时候,就一直在寻找楚明泽的家人。但楚明泽把他的家人保护得很好,曾经不止一次有线索,最后却发现都是楚明泽的陷阱。不过完颜幽在一段时间之内,伺候过楚明泽的母亲和妹妹,对她们有一些了解。 楚明泽的母亲东方氏如今念佛茹素,带发修行,她十分畏寒,每日都要焚香祷告。楚明泽的妹妹楚灵玉年纪尚幼,虽然出生在千叶城,但对鱼虾等大部分的海鲜肉类过敏。 根据这些新的信息,南宫珩的属下在南宋发现了疑似东方氏和楚灵玉的所在,南宫珩指示,让他们远远地监视,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南宫雯的事,如今的局面,南宫珩决定亲自去一趟南宋,只要能够抓住楚明泽的母亲和妹妹,救南宫雯就容易多了。 听南宫珩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冰月点头说:“如此甚好。是楚明泽把游戏规则变成了这样,我们不过是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我跟你去。”蒙璈说。 南宫珩摇头:“不必,你留下看着家里。”提防楚明泽还有其他的招数。 “小姨父又要走了吗?”叶尘拉住南宫珩的手。 南宫珩笑了笑:“宝宝在家好好照顾你小姨和晚晚,我去去就来。”这件事很重要,不能有闪失,所以南宫珩必须亲自去。 叶尘乖巧点头:“我会的!” 是夜南宫珩再次离开,这回没有用替身遮掩。如果楚明泽在宫中有眼线,正好让他知道,南宫珩“办事”去了。 等年氏和南宫御问起,叶翎就说,南宫珩是去救南宫雯了,事实差不多就是如此。 风渊被关在七夜宫,叶翎懒得理会他。她在给叶缨去信的时候,把抓住风渊这件事告知了风不易,让他来决定,怎么处置风渊。如果风不易想亲手杀了风渊,或者还有什么问题要问风渊的话,叶翎会给他这个机会。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年氏依旧卧床不起。自从南宫雯失踪,她日益消瘦,叶翎天天去看她,给她施针开药,也不见多少起色。 到了中秋节这日,叶翎做了一桌菜,先给年氏送了一份,然后带着孩子陪南宫御吃了一顿饭。 南宫珩不在,总感觉冷清许多。叶翎算着日子,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南宫珩带着人回来,也得到八月下旬了。 在南宫珩离开的这段时间,晋阳城倒是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西夏国西凉城。 宁王府中,中秋家宴即将开始。 小傲月身上穿着温氏给她做的漂亮的新裙子,在跟坐在小车里的秦小易说话。 秦小易还不会说话,但小傲月已经快两岁了,口齿清晰,声音软软糯糯的,大家都喜欢教她说话。 秦小易年纪小,辈分大。小傲月叫了一声“小叔叔”,秦小易一脸呆萌地笑笑,回了一声“呀”。 苏棠抱着才满月没多久的苏小糖过来:“小糖糖,来,跟你小月儿姐姐学说话。” 苏小糖哪儿听得懂?趴在苏棠肩头呼呼大睡,苏棠举起苏小糖,对准秦小易旁边的摇篮,把苏小糖扔了过去。 小傲月惊呼了一声:“小糖弟弟!” 下一刻,苏小糖头朝下,稳稳地趴在了摇篮里,小腿蜷着,小屁股撅着,继续呼呼大睡。 苏棠嘿嘿一笑:“准头不错!这姿势,真可爱!” 小傲月仰头,看着苏棠说:“苏叔叔,小糖弟弟,不舒服。”娘说了,不能趴着睡。 苏棠笑容灿烂地坐在旁边:“那你去给他翻过来呀!” 小傲月到苏小糖的摇篮旁边,垫着脚,努力地伸着小手,把苏小糖的身体翻过来,呼了一口气,见苏小糖这样都没醒,小傲月笑着说:“小糖弟弟,好能睡哦!” “我儿子不仅能睡,还贼能吃,一脸的福相,哈哈哈哈!”苏棠很是得意地说。 菜上桌,人都到了,秦徵坐主位,旁边是宋茳,围了个大桌子,其乐融融。 “鬼丫头跟南宫老七还不回来,我那混蛋小舅子也不回来,不要他们了!”苏棠日常吐槽不在家的几个人。 风不易点头:“我赞成。阿珩在东晋当太子,说不定改明儿就当皇帝了,怕是一年半载都不一定回来。” 百里夙唇角微勾:“不如我把西夏送给小妹和妹夫,然后咱们一起投奔他们去?” 宋清羽笑意清浅:“我早想把南宋给他们的。” 秦徵哈哈大笑:“我看行!把晚晚抢过来,让他们俩一统天下去!” 叶缨微微摇头:“这些事,以后再说。方才又收到了小妹的信,他们找到楚明泽了。” 苏棠立刻问:“他变成了谁?不是南宫老五也不是老六?” “年皇后的外甥年廷勋,东晋忠信侯府世子,八公主南宫雯的未婚夫。”叶缨说。 “我去!那个贱人!太贱了!他竟然祸害南宫老七的妹妹去了!没有得逞吧?”苏棠问。 叶缨摇头:“尚未成亲他就暴露了,但被他逃了,还掳走了南宫雯,如今不知所踪。”说着拿出一副年廷勋的画像,展开给大家看,“这是小妹随信送过来的,楚明泽如今的样子,提醒我们小心些。” “丑爆了!”苏棠看了一眼,一脸嫌弃地说。 其实年廷勋长得不错,但苏棠就是看楚明泽不顺眼。 完颜幽看着那副画像,心中微叹。楚明泽为了变成这样,不知道又害死了多少人。 坐在完颜幽怀中的小傲月盯着画像看了看,问完颜幽:“娘,那个叔叔是谁呀?” “一个坏人。”完颜幽说。她不想再跟楚明泽产生任何交集,但有件事,她也否认不了,当初是楚明泽从虞天手中救了她,又救了她的女儿,否则,小傲月怕是无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完颜幽曾经把楚明泽当恩人,后来意识到,所谓的恩人是个人渣。她如今时时都在庆幸和感激叶翎收留她们母女,不然她无法想象如今在楚明泽手中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坏人?”小傲月小脸懵懂,很多事她尚且无法理解。 完颜幽笑意温柔:“不要看他了,月儿要不要吃肉肉?” 信的事说完,秦徵举杯,中秋家宴就开始了。 明氏也在,她很想念孙子叶尘,也不知道叶尘何时才能回来。叶缨说,如今南宫珩和叶翎忙,暂时没办法亲自把叶尘送回来,让旁人送又不放心,等过了这个月,就让百里夙到东晋一趟,去接儿子。 家宴过半,天枢匆忙前来禀报,有人找百里夙,西凉城中出现了一些异常情况。 “我去瞧瞧,你们继续。”百里夙起身出去,叶缨也放下筷子跟着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叶缨回来,叫走了风不易。 “出什么事了?谁病了?”苏棠嘀咕了一句,想着应该没大事,继续跟秦徵和宋茳喝酒。 “叶姐姐,怎么了?”风不易到湖边,微微皱眉问叶缨。 叶缨摇头:“西凉城官府今日陆续接到报案,很多百姓出现了中毒的症状,浑身无力,发热咳嗽,尚且不清楚是怎么引起的,你跟我去看看吧。” 风不易神色一凝:“稍等,我去拿药箱。” 风不易跑回去拿上药箱,匆匆忙忙跟着叶缨出门去了。 见到百里夙的时候,就在距离宁王府不远处的一个民宅里,一家五口,从老人到孩子,都瘫倒在地上咳嗽不止。 “下官参见皇后娘娘!”负责的官员见叶缨来了,立刻行礼。 “情况如何?”叶缨问。 “得病的百姓越来越多,正在快速蔓延,下官怀疑可能是……瘟疫……”最后两个字,声音明显轻了些,因为这是禁忌,说出口就让人心生恐惧。 叶缨神色严肃:“不要轻易下结论制造恐慌!带人去把得病的人,跟没得病的人都隔离开!捂住口鼻,不要有身体接触!” “我让欧阳铖调兵过来。”百里夙话落,带着那个官员匆匆走了。 风不易用帕子捂住口鼻,上前去给病人把脉,很快皱了眉。 叶缨把门窗都打开,捂住口鼻上前来,给另外一个病人把脉。 风不易微微摇头,示意叶缨出去说。 两人到院中,天已经全黑了,身后传来那一家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我看像是肺痨。”叶缨蹙眉说。 风不易摇头:“我见过肺痨,也见过瘟疫,都很像,但爆发得这么突然,而且不止一处,我怀疑,是人为的投毒。” 叶缨神色一变:“投毒?你确定?” 风不易看着这家厨房门口的水缸,皱眉走过去,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少许药粉在里面,很快,就见水的颜色变了,其中似乎还有活物,是游丝状的虫子…… 叶缨心中一沉,风不易冷声说:“我知道了!是楚明泽!一定是他!虞澍交代他所会的蛊术,十分有限,此外还说了些他只听说过,并不了解的蛊毒,有一种,在水中繁衍能力极强,一旦进入人体,症状会跟肺痨一样,而且能传染,十分可怖。虞澍的蛊术,都是虞天教他的,虞天会的,现在怕是都教给了楚明泽!” “你有办法医治吗?”叶缨问。 风不易摇头:“这是肺痨,也是瘟疫,但是蛊毒引起的,如果解不了蛊毒,怕是无用,而且中毒的人会越来越多。” “他到底想做什么?”叶缨眸中满是怒意。 “先把中毒的人跟未中毒的隔离开,我回去找虞澍,看他是不是还知道什么!”风不易话落,背着药箱跑走了。 宁王府的水井中并没有被投毒,在意料之中,楚明泽和他的人进不了宁王府。但皇宫里,也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整个西凉城,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崩溃了。 本来应该是一家团圆庆贺的节日,满城阴云密布,百姓的恐慌比咳嗽声蔓延得更快。 得亏百里夙让欧阳铖立刻调兵进城,先守住城门,不允许进出,而后每家每户去把中毒的和未中毒的百姓隔离开,让中毒的人都捂住口鼻,让尚未中毒的人不要再饮水。 但这毒怎么解,现在还没有头绪,再这样下去,后果很严重。 虞澍还活着,就在宁王府的地牢里。 风不易跑进来问,虞澍得知发生什么事,他都惊愕了。 “这……我只听阿姐提过,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虞澍摇头。 风不易冷声说:“你若是敢隐瞒,很快就会见阎王!” 虞澍轻哼了一声:“我的好徒儿,我都这样了,何必还跟你们玩儿心眼?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了,照这样下去,西凉城,不出三日,没活人了,我还想活着呢!” 风不易面色铁青,又很快离开,找了个病人,取了被下毒的水,只能想办法解,但蛊毒不同于寻常的毒物,医术再高,想要解一种根本不懂的蛊毒,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秦徵带着人守好家中,让女人孩子都去睡觉,不要出来。 完颜幽抱着小傲月坐在床上,小傲月已经睡着了,但完颜幽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风不易虽然没有说太多,但完颜幽直觉,是楚明泽来了! 八月十五的月亮很圆,很亮,但西凉城中,没人有闲暇抬头赏月。 叶缨带着一队兵马去了西漠城,那边一切安好,出事的只有西凉城。 一夜过去,整个西凉城,重兵把守,家家闭户,外面不见一个百姓,只能听到咳嗽的声音,让人揪心。 欧阳铖一开始没事,后来也倒下了,换了他的儿子欧阳征代替。 天光大亮,城门紧闭。 一匹马朝着城门口冲了过来,被几个士兵联手拉住了,就见马背上绑了一封信,上面写着“百里夙,叶缨亲启”。 很快,信送到了百里夙和叶缨手中。 是楚明泽写的。 一句废话没有,只一个意思,交出完颜幽和小傲月,否则,他会让西凉城变成一座死城。 “皇上,有年长体弱者,已经快不行了!”欧阳征前来禀报,神色焦急。 百里夙皱眉:“我让风不易去看看,能不能救。” 百里夙去找风不易,叶缨站在湖边,面色沉沉地看着那封信。 “是楚明泽吗?”完颜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缨把信合上,转身点头:“是他。小月儿呢?你怎么没有陪着她?” “她在温伯母那里。”完颜幽看到了叶缨手中的信,伸手,“能给我看看吗?” 叶缨蹙眉,还是把信递给了完颜幽。 完颜幽看了两眼,手颤抖了一下,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他怎么能这样?” “我不知道他为何执意要你们母女,但你别担心,我们正在想办法解毒。”叶缨说。 “但我刚刚听说,已经有人因为这个毒,要没命了……昨夜风公子说,他没有办法……”完颜幽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因为我和月儿的命是他救的,他说过,我的命是他的,月儿是他的女儿……” 叶缨也不知道当下的局面该如何破解,就见完颜幽面容苦涩地抬头看着她说:“我不怕死,只是不希望月儿落入那个人手里……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舍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来给自己求安宁。原本……原本我和月儿就是你们救的,就算……就算月儿再落到楚明泽手中,他也不会伤害月儿的……就把我们……交出去吧!” 说出最后一句话,完颜幽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只觉得过去这段时间的美好生活,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如今,梦该醒了。 叶缨摇头:“小妹说过,小月儿姓叶,是她的女儿,我不能那样做。” 完颜幽膝盖一弯,在叶缨面前跪了下来:“楚明泽那个人,不达到目的,不会收手的。他这次出手如此恶毒,就是对我们势在必得。西夏国的百姓,都是你的子民,他们是无辜的,不能不管。我……我们没关系的,反正本来,我和月儿就在楚明泽手里,他也没有要杀了我们……不过是……不过是回归原样罢了……你不用觉得抱歉,请转告叶翎,她的大恩大德,你们的恩情,我很感激。但我这个人,命里带着晦气,看如今,又差点害了你们……就让我去吧,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求你了!” 叶缨没有说话,大步离开了。找到风不易的时候,风不易刚用自己的方法给一个老人医治,结果,那个老人七窍流血,死在了他面前…… 楚明泽的条件是,今夜子时,让完颜幽和小傲月在西漠河乘船往东行,他会在天亮之前把解药的方子送过来,否则,过了今夜,到明日,会死多少人,谁也不敢想。 宁王府里一片沉寂,谁也不愿让完颜幽和小傲月回到楚明泽身边,但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而完颜幽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包袱都收拾好了,还让小傲月跟大家告别。小傲月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学着完颜幽教她的话来说。 夜幕降临,完颜幽执意要亲自下厨,又给大家做了一顿饭。她已经整理好心情,唯一痛苦的,只是觉得对不起她的孩子。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苏棠摔了筷子走了,温敏眼睛红红的,抱着小傲月不撒手。 不过,分别的时刻,还是到了。 百里夙和叶缨亲自送完颜幽和小傲月出了城,到西漠河畔,上面停着一艘船,船夫戴着斗笠,看不到容貌,但定然不是楚明泽本人。 小傲月脑袋一点一点的,在叶缨怀中,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问叶缨:“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叶缨轻抚了一下小傲月的头发:“很快就回来了,睡吧。” 到河边,子时到了。 完颜幽把孩子接过去,对百里夙和叶缨笑了笑。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完颜幽笑容绝美,带着一丝决绝和释然:“没事的,你们回去吧,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话落,完颜幽转身,抱着小傲月,飞身上了那艘船,没有再回头。 小船眨眼的功夫消失在夜色之中,百里夙握住了叶缨微凉的手,叹了一声:“回吧。” “我一定会把她们救回来的!”叶缨看着小船离开的方向,仿佛发誓一般说。第二次了,上一次在这里,为了救明氏,她把自己的儿子送了出去,如今往事重演,她恨不得把楚明泽碎尸万段! 夜半时分,又一匹马到了城门口,马上是新的信,很快送到了百里夙和叶缨手中。 楚明泽没有食言,信中就是蛊毒的解药方子。叶缨交给风不易,让他带着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连夜去配药。 另外一边,完颜幽醒转,就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不远处,怀中抱着小傲月。再看,这男人似乎在哪里见过……正是昨日叶缨给他们看过的画像,楚明泽重生之后的样子!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些百姓都是无辜的!”完颜幽看着楚明泽冷声问。 楚明泽没有理会完颜幽,看着小傲月睁开眼睛,他微微一笑,叫了一声:“月儿。” 小傲月瞪大眼睛看着楚明泽,脱口而出:“坏人!” 楚明泽不气不恼,笑意温和:“月儿,是爹啊,不过换了个样子而已,叫爹。” 小傲月摇头,挣扎着要找完颜幽:“娘!” 楚明泽笑意转淡,把小傲月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起身走过来,伸手扼住完颜幽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看着她冷冷地说:“我说过,她是我的女儿!你怎么教她的?” 完颜幽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并不想理会楚明泽的质问。 楚明泽扔了完颜幽,居高临下,神色淡漠地看着她:“我没想杀西凉城的百姓,不过是给南宫珩和叶翎一点颜色瞧瞧!可恨我重生一次,这么快就又被他们毁掉了一切!我要让他们知道,再敢得罪我,会是什么下场!你的命是我的,月儿是我的孩子,记住!之前你逃走的事,我可以不追究,还想活命,想清楚该怎么做!我当然不会伤害月儿,但她现在大了,可以没有娘!听清楚了吗?” “是,主子。”完颜幽爬起来,在楚明泽前面跪下,垂着头恭声说。 302.我就是南宫珩 八月十七。 已是仲秋,天气渐凉。清晨下起了蒙蒙小雨,整个西凉城一片静寂,仍然能听到各处的咳嗽声,但比昨日已好多了。 天亮之前,风不易带着太医院的太医,配出了大量的解药。欧阳征带着兵去挨家挨户分发。 服下解药后的百姓,咳嗽无力的症状很快就消失了。楚明泽并未在解药方子里做手脚。 从早到晚,忙忙碌碌一整天,等风不易听欧阳征最后一次过来的时候说,所有中毒的百姓都已经服下解药,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后,直接瘫软在了地上,衣服都汗湿了。 但在这两天内,有一些原本身体不好的年迈老人,没有等到解药,就过世了。 劫后余生的百姓走出家门,空气清新,阳光和暖,让人感觉过去两日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很快,西凉城会再次恢复往昔的繁华热闹,百姓也不会知道这场灾殃因何而起,都在感激皇室,感激风不易。 风不易本来在宫里,是苏棠去把他背回来的。 方元送来一大碗香浓的鸡汤面:“小风,快吃点东西吧,看你脸上都没有血色了!” 风不易整整一天没进食,一直在配解药,他有气无力地拿起筷子,香软的面条刚入口,就扔了筷子,捂着心口呕吐起来。 方元连忙上前来扶住风不易,轻轻拍着他的背,神色担忧:“这是怎么了?太累了吗?” 风不易摇头,接过蒙婧递来的温水,喝了一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是累了,但还有别的原因。 年纪不大,但已行医多年,救人无数,原本有人在风不易面前七窍流血,开膛破肚,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这次,昨日他用了错误的药,导致一个老者在他面前死去,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风不易知道,不是他的错,楚明泽是罪魁祸首,那老者身体本就不好,当时已经快不行了,即便不服用他给的药,也撑不到有解药的时候。 但,当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让风不易很难受,直到现在。 他惊觉自己过去太自大了,如今楚明泽的毒术在他之上,这种认知,让他觉得恐惧和自责。他不会武功,但一直自信地认为,在医术毒术这方面,他可以守护他的朋友们,这也是他认为自己在这个家中立足的价值所在。 可惜,不够,远远不够…… “小风,你还好吗?”叶缨进门,见风不易的样子,蹙眉问。 风不易苦笑:“叶姐姐,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若是累了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跟方师兄说,不要想太多。”叶缨对风不易说。 “嗯。”风不易深吸一口气,再次端起了面前的鸡汤面,一边吃,心中暗暗发誓,同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他一定要探求医道毒术蛊术的巅峰,这是他此生的理想! 吃了些东西,风不易回到住处,倒头就睡。 宋清羽昨夜带着叶缨给叶翎的信,离开西凉城,往东晋去了。楚明泽抓了南宫雯,如今又用那样恶毒的手段带走了完颜幽和小傲月,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是要看叶翎那边。 西凉城的宁王府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没了往日的热闹欢乐,防守也更加严密了。 百里夙下了密令,西夏国各处搜寻楚明泽和完颜幽的踪迹,但想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却说完颜幽,带着孩子又回到楚明泽手中后,看似一切回归原点,但她的心态不同往昔。 过去一年的时间,她生活在叶翎的家中,收获了很多。一开始是冰月教她武功,后来冰月去东晋,叶缨亲自教她,实力提升很快。她的孩子过了一年快乐无忧的生活,被长辈疼爱,还有了哥哥弟弟。她耳濡目染,性格比曾经坚强从容了不少。 这一次,是完颜幽主动提出要“回来”的,她并不后悔,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并未能报答朋友们的恩情,但她至少,在这次的事上面,问心无愧。 至于以后,完颜幽会继续如履薄冰地活着,抓住一切机会和时间提升实力,照顾好她的孩子。 人生要有希望。 完颜幽的希望是,有朝一日,还能回到那个温暖快乐的家。 此时,完颜幽正在跟随楚明泽往东南走,速度很快,她做不了什么,孩子也不被允许一直带在身边。小傲月不在的时候,她就默默地修炼。 而楚明泽一直在做一件事,让小傲月重新认他当爹。 虽然小傲月年纪小,但这并不容易,因为第一次见到楚明泽如今的容貌,是在画像上,完颜幽对小傲月说,那是“一个坏人”。 但孩子记性总归没有那么好,且画像跟真人终究不同,而楚明泽对小傲月十分疼爱,朝夕相处之下,数日后,楚明泽终于听到小傲月叫他爹了。 完颜幽当时听到楚明泽愉悦的笑声,心中却更多了警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楚明泽对小傲月再好,也改变不了他是个人渣变态的事实,完颜幽要防止他把小傲月给教坏了。 八月下旬,他们已经在南宋境内,正在去往千叶城的路上。 这日傍晚,完颜幽做好了饭菜,端到楚明泽房门口,正好楚明泽的一个属下从房中出来。 完颜幽低着头进门,感觉气氛不太对。 “娘!”小傲月趴在桌边,正在玩儿温敏亲手给她做的布娃娃。楚明泽坐在旁边,一手揽着小傲月,不让她掉下去,但脸色很是阴沉。 完颜幽摆饭,把专门给小傲月做的一碗肉沫鸡蛋羹放在她面前,然后再转身退出去,因为楚明泽不允许她跟他们一起吃饭。 “站住。” 听到楚明泽的声音,完颜幽脚步一滞,转身恭声问:“主子有何吩咐?” “南宫珩抓走了我娘和妹妹。”楚明泽看着完颜幽冷声说。 完颜幽垂眸不语。真好,让楚明泽也尝尝这种自己的亲人落入敌人手中的滋味儿。 “你是不是很高兴?觉得南宫珩和叶翎可以借此机会,把你们救回去?”楚明泽再问。 完颜幽没点头也没摇头,依旧沉默不言。 “不要高兴太早,因为南宫珩那样做,是想救他的妹妹,而不是你们母女。”楚明泽冷哼了一声。 南宫雯被抓的事,完颜幽知道,并不想理会楚明泽话语中的嘲讽。 “出去。”楚明泽话落,不再看完颜幽,端起小傲月面前的鸡蛋羹,用勺子舀了喂她吃。 “为什么,娘出去?”小傲月不开心。 楚明泽微笑:“乖,吃饭。” 翌日再出发时,他们依旧往南,前去千叶城,并未往东晋去。 八月的最后一日,南宫珩回到了晋阳城。 清晨时分,叶尘才刚起床,正在七夜宫院中扎马步,见南宫珩出现,神色一喜:“小姨父!” 南宫珩抱住扑过来的叶尘,带着他去找叶翎。 叶翎已经起了,正在给晚晚穿衣服,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南宫珩归来,轻笑一声:“阿珩,你回来了。” 南宫珩放下叶尘,叶尘跑到床边,爬上去坐着,接替叶翎给晚晚系扣子。 “西凉城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南宫珩微叹一声,握住了叶翎的手。 “楚明泽成了第二个虞天,且具备虞天远远不及的心机。我们应该庆幸么?他那个人做事还算有原则,否则他接下来再兴风作浪,真的很麻烦。”叶翎摇头说。 宋清羽昨天半夜到的,这会儿就在七夜宫。叶缨的信叶翎看过了。 “先救人吧。”南宫珩说。 “楚明泽写信说要我们用完颜幽和小月儿交换八妹,但他根本没打算那样做,用那么恶毒的手段强行带走了完颜幽和小月儿,你觉得我们用他的母亲和妹妹,能把八妹和完颜幽小月儿都救回来吗?”叶翎皱眉问。 南宫珩沉默片刻之后说:“看他想如何。” 南宫珩并未把楚明泽的母亲东方氏和他的妹妹楚灵玉带回东晋来,而是把她们藏在了另外一个地方。如此更加稳妥。 见到宋清羽,南宫珩跟他聊了许久,又去见了南宫御和年氏。 年氏拉着南宫珩的手,叮嘱他,一定要把南宫雯救回来。 现在赶去千叶城,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事情发生了变化,楚明泽原本也没打算在千叶城交易。南宫珩和叶翎都怀疑,南宫雯根本不在楚明泽身边,也不会在千叶城。 即便南宫珩抓到了东方氏和楚灵玉,但主动权,依旧在楚明泽手中。他们在等,等楚明泽“动”。 千叶城,被查封的平王府。 夜深人静的时分,楚明泽一个人轻飘飘地落在了曾经属于他的那个院子里。 院中的石桌碎裂倒地,房门半开着,他走过去,头顶已经结了蛛网。 推开门,一股阴凉气扑面而来。 楚明泽点了灯,在房中静静地坐了大半夜,而后离开,驾船出海,去了永生岛。 岛上新建了两个简陋的木屋,楚明泽靠近,就听到了完颜幽的惊呼声。 进门,就见完颜幽跪在地上,手上都是血,面前是一堆碎瓷,小傲月在旁边哭,而借南宫烨的身体重生的南宫朗,坐在那里,面色阴沉。 楚明泽快步上前去,抱住了小傲月,温声哄着。 南宫朗见楚明泽回来,神色一喜,立刻站了起来:“阿泽,你可回来了?没事吧?” 楚明泽拧眉:“你这是做什么?” “这个女人笨手笨脚的,摔了杯子,我让她捡起来。”南宫朗看着楚明泽说。 “碧落,出去。”楚明泽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完颜幽冷声说。 完颜幽起身,看了一眼小傲月,对她笑了笑,摇头表示她没事,然后低着头默默地出去了。 完颜幽知道南宫朗是个真正的变态断袖,他爱慕楚明泽,甚至可以说是痴恋。三日前他们在千叶城汇合,南宫朗就对完颜幽有敌意,趁着楚明泽不在,开始找完颜幽的麻烦。 对此完颜幽只想说,臭不要脸!太恶心! 小傲月趴在楚明泽肩头,不哭了,楚明泽抱着她坐下,就听南宫朗问:“阿泽,我还是不懂,你为何非要这个孩子?” “她是在我身边出生的,我第一个抱她,这就是我的孩子。”楚明泽轻轻擦去小傲月眼角的泪,摘了自己的荷包给小傲月玩儿。 南宫朗皱眉:“就算你跟这个孩子有缘分,喜欢她,要收养她,何必留着完颜幽那个贱人?她都不知道跟过几个男人,阿泽你不会是看中了她的美色吧?” 楚明泽神色淡漠:“如果是,你会如何?” 南宫朗神色一僵:“阿泽,你……” “我如何?南宫朗,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是断袖,我只把你当朋友。你为我做的事,不是我必须要的,也不是我求你的,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甚至还做了很多多余的事情,譬如应敏儿的事。”楚明泽握着小傲月的小手,并没有看南宫朗。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你!”南宫朗看着楚明泽脸色难看地说。 “我知道,所以你现在还活着。但我应该告诉你,你能活着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我在用你试验转生蛊。”楚明泽说,“我是什么人,你很清楚,从头到尾,我没有欺骗你,也没有给过你任何承诺。你如果想要继续跟随我,你只是我的属下,不准自作主张插手我的任何事。如果你做不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南宫朗立刻摇头:“不,阿泽,我不会走的!这一天,我已经盼了很久了,别的我都不在意,只要能跟你……帮到你,我怎样都可以。” “你可以出去了。”楚明泽说。 南宫朗嗫嚅着嘴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起身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楚明泽点了一下小傲月的小鼻子,轻笑一声说:“月儿,看到了吗?那样犯贱的人,对他好,他只会得寸进尺,越是虐他,他越是听话。这种贱骨头,只配当奴隶。” 小傲月小脸懵懵的:“什么是贱骨头?”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楚明泽微笑。 再见完颜幽的时候,她的手已经上药包起来了。 “明日我去东晋,你好好照顾月儿,若是轻举妄动,我会给月儿再找一个娘,她还小,很快就会忘了你,听懂了吗?”楚明泽神色淡漠地说。 “是,主子。”完颜幽点头,看来楚明泽已经计划好,接下来怎么用南宫雯把他的母亲和妹妹救回来。 完颜幽其实没想过南宫珩和叶翎要救她,也是因为楚明泽这次逼她带着孩子回来的手段太恶毒了,她很怕那样的事情再来一回。 如楚明泽所言,他没打算杀那些无辜的百姓,只是要给南宫珩和叶翎一个震慑,让他们知道,他已经拥有了为所欲为的本事,不再处于他们的掌控之中。 只是,这日夜半时分上岛的不速之客,彻底打乱了楚明泽的计划。 接到禀报的时候,楚明泽尚未入眠。 月光皎洁。楚明泽带着两个属下到海边去,就见一艘大船停靠在岸边,但像是遭过暴风雨,看起来有些不太稳。 一个白发苍苍的独臂老者盘膝坐在岸边一块大石上,左臂袖管空空,右手持一雪白拂尘。 旁边是楚明泽的几个属下,眼神戒备,持剑拦路。 “都退下,不得无礼!”楚明泽到近前,一声令下,他的属下全都退到了他身后去。 楚明泽上前,拱手:“不知这位前辈是?” 白发老者起身,眸光如炬,看向楚明泽:“你就是此岛主人?” 楚明泽轻轻颔首:“正是。”他感觉不到这人的实力,但这不可能是个弱者,唯一的可能是,武功比他强很多,已经到了可以收敛气息的境地。 “不必问老夫从何处来。老夫途径此地,跟你打听一个人,你如实告知,便不会为难你。”白发老者看着楚明泽不容置疑地说。 楚明泽点头:“能在此处遇见就是缘分,若能帮上前辈的忙,是我的荣幸。” 白发老者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展开给楚明泽看:“你可曾见过与画像之人容貌相似的年轻男子?” 楚明泽走近,拿出一颗夜明珠,看清画像上的人,眼底闪过一道暗光。 画像上是一男一女。男的姿容绝世,唇角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女子绝色倾城,巧笑嫣兮,端的是一双璧人。 楚明泽神色微微有些变化,看着白发老者问:“不知前辈要找的是什么人?” 白发老者见楚明泽的样子,眼眸微眯:“怎么?你真见过?” “在下不曾见过与画中女子容貌相似之人,但这画中男子……很像在下的一个好友。”楚明泽客气地说。 白发老者神情突然激动起来:“你的好友是何人?今年多大?住在何处?” “这……”楚明泽神色有些犹豫,“不知前辈寻他的意图,请恕我无法告知。” “怎么?你担心老夫来寻他麻烦的?大可不必!他是老夫流落在外的少主子,老夫是前来接他归家继承家业的。多余的不便与你详说,你快快告诉老夫,你的那位好友在何处?”白发老者看着楚明泽问。 楚明泽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这画中男子,是你主子?” “没错!”白发老者点头。 “原来他的亲生父亲,真的还在人世啊……”楚明泽微叹了一声。 白发老者皱眉:“快说!” 楚明泽正了正神色说:“在下相信前辈不是前来寻仇的,我那好友如今处境不佳,想必就是前辈要找的人。他今年二十二岁,是东晋的七皇子,名叫南宫珩,容貌与画中男人有八分相似。” “二十二岁?”白发老者神色大喜,“没错!就是这个年纪!” 楚明泽接着说:“阿珩他……都以为他是东晋帝后的嫡出儿子,但他并非东晋皇后所出,自小受了许多冷待,十岁那年,他突然发狂,险些杀死了东晋皇帝。” 白发老者面色一沉:“可恶!”显然知道某些内情…… 楚明泽继续:“后来才知道,他是中了一种叫断情蛊的邪物。原本东晋皇帝待阿珩极好的,谁知……唉,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解蛊的办法,却因此让东晋皇帝知道了,阿珩并非他的亲生儿子!” 白发老者神色一凝:“他现在如何?没出事吧?” 楚明泽摇头:“好在他实力高强,且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才顺利解了那断情蛊。但阿珩如今的处境并不好,想必前辈也能想象得到。这方土地,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谁敢欺负他,死!”白发老者话落,明明没动,他脚下的巨石却寸寸碎裂,而他话语中的意思,已经认定南宫珩就是他要找的少主子。 “实不相瞒,阿珩他正带着妻女在来此地的路上。我在此处等他相聚。他不忍伤害养父母,也不愿他的女儿长大后听到那些关于身世的流言,想来此处隐居。”楚明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何时到此?”白发老者神色大喜。 “三五天之内。”楚明泽说,“前辈不如在此等候。阿珩心地善良,若是前辈因为他,做了不该做的事,伤害无辜之人,他怕是难与前辈相认的。前辈毕竟是别处来的,若是上岸进城,很快会引起当地官府的注意,容易节外生枝。” “言之有理。”白发老者点头。 “晚辈也才来此处三日,还在建造居住的房屋。若是前辈不嫌弃的话,从此地往北,半日路程,有一半月形的岛屿,是晚辈原来住的地方,那里有空的房屋可以暂时落脚。不如前辈到那边去稍事休息,我这就带人去接阿珩,再去半月岛与前辈相见。我先与他言明情况,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楚明泽说。 “如此甚好!”白发老者点头,“老夫姓贺,你只与少主子说,当年是夫人发了疯,带他来到此地,主子找了他二十多年,期盼与他早日团聚。” 楚明泽点头:“贺老前辈放心,晚辈会如实转述的。” 船上还有其他人,但并未下来。独臂贺老头上船后,大船离开往北而行。 楚明泽看着那艘船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立刻转身朝着永生岛上的小木屋走去。 完颜幽突然被叫醒,楚明泽让她收拾东西,带着小傲月跟他一起走。 “去哪里?”完颜幽问了一句。 楚明泽冷笑:“我想要的一切,因为南宫珩和叶翎的存在,都无法实现。我本就打算过些日子离开往南去,如今是个好机会!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南,宫,珩!” 303.谁把谁当真? 完颜幽神色大变:“你……你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楚明泽抱起熟睡的小傲月,轻笑一声:“我不是打算杀了南宫珩取而代之,不必如此激动。你知道的,南宫御并非南宫珩的亲生父亲,但他依旧待南宫珩如亲子,还让他当太子,打算把皇位交给他,嗬……他的运气可是真好啊!” 虽然楚明泽声音如常,但完颜幽此刻就是感觉到了,楚明泽对南宫珩深深的嫉妒…… “我并不打算再跟南宫珩和叶翎交手,虽然如今,我并不怕他们。但那两个人,似乎是得了老天眷顾,不管我做什么,有他们在的地方,怎么都无法成功。南宫珩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有好师父,好父母,他该知足了。”楚明泽缓缓地说,“南宫珩的亲生父亲派人来寻他,像是另外一片土地的大人物,张口就说,找他多年,要他回去继承家业。” 完颜幽神色一凝!南宫珩的亲生父亲派人找他,怎么正好撞到了楚明泽这里?坏了! “他已经拥有了一切,也害我失去了在这边的一切筹谋。既然如此,他如今未知,他亲生父亲那边的家业就交给我吧。如此才公平不是么?他在这边,坐拥权势,娇妻爱女,我也不会再寻他麻烦,两全其美。”楚明泽唇角微勾。 “楚明泽,不是你的东西,你就算抢过来,也只是一时的!”完颜幽看着楚明泽,脱口而出。 楚明泽面色倏然阴沉,片刻后又笑了:“什么叫不是我的东西?凭什么一切都是南宫珩的?我也出身皇族,血统纯正,南宫珩根本就是个野种,却得到了这片土地所有的权势,那是他应得的吗?幼年时,我们都曾遭遇不幸的事,可他毫发无伤,全身而退,而我……” 楚明泽没有说下去的话,完颜幽知道是什么。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当年那魔头苏湮真正毁掉的人,或许并不是苏棠。苏棠的疯疯癫癫,是将痛苦外放。而楚明泽一直以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他才是真正将痛苦一直压抑在心底,从来不曾释放的那个人! 极度的理智冷漠,步步为营,心机极深的楚明泽,就连南宫珩和叶翎,跟他打交道这么久,都没有真正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 看到完颜幽的眼神,楚明泽笑意加深:“怎么?你同情我?大可不必。不理解我想要什么?我想要至高无上的实力,至高无上的权力。如此,才没有人能伤我分毫。” 完颜幽蹙眉:“你可以选择做个好人,安安稳稳过一生,大部分人都可以做到。” “你太天真了。就是因为太天真,所以才总是被男人欺骗,所以此刻你还在我手中无法逃脱。但我,从小就懂得一个道理,弱者不配活着。不是最强者,便永远都可能变成弱者。所以,我要成为唯一,最强的那个。也可以说,不是我怕南宫珩,是我选择放过他。因为他牵挂太多,对自己的约束太多,事实上,早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楚明泽冷笑。 “你用别人的身份活着,真的快乐吗?”完颜幽冷声问。 楚明泽愣了一下,轻嗤了一声:“快乐?那不是我要的东西。不过,说实话,一想到接下来我要把自己变成南宫珩,突然觉得,这件事实在太有趣了!或许,这就是你所谓的快乐吧,我很期待。” “你疯了!”完颜幽蹙眉,“楚明泽,如果你真的在乎月儿的话,放过我们,不管你要做什么,不管你变成谁,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不会出卖你的!” 楚明泽轻抚了一下小月儿的小脸,笑意温和:“说什么胡话?你还是那么天真。完颜幽,你以为,我为何突然跟你说那么多?” 完颜幽心中一沉,下一刻,楚明泽抬头,看向她,似笑非笑地说:“我要变成南宫珩,自然需要一个妻子,一个女儿,才能完美地伪装。你将会成为我名义上的妻子,也就是,叶翎。” 完颜幽神色一僵:“我……我做不到……我不会那样做的!” “你可以做到。”楚明泽抱着小月儿站了起来,把小月儿放在床上,转身,在完颜幽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看着她的眼睛说,“最近越来越觉得,你被叶缨和叶翎影响得不如以前那么听话了。正好,为了防止你接下来坏了我的事,有一样东西,我要送给你。” 完颜幽脸色煞白,神色惊恐:“你要做什么?你再怎么伪装,也会被识破的!” “我知道,但我并不担心。因为我已经决定要去那个地方,不管是不是有人带路。那些人,若是蠢一点,认了我倒也罢了,若是太聪明,我只能把他们留在这边了。虽然那些人武功很强,但我想要杀了他们,轻而易举。我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楚明泽话落,手中多了一枚赤红色的药丸。 完颜幽挣扎着,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小月儿,泪流满面:“求你……放了我吧……月儿……月儿……” “放心,以后你依旧是月儿的娘。”楚明泽神色冷漠,掰开完颜幽的下巴,把那枚药丸塞进她口中,在她胸口一拍! 完颜幽踉跄着后退,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干呕,想要把那药丸吐出来,但已经晚了。 “神医门秘制逍遥丸,很快,你会忘记一切,包括曾经的痛苦遭遇。不用谢。”楚明泽居高临下,看着完颜幽眼皮沉重地合上,昏迷在了地上。 楚明泽抱着小傲月,带着他的人,包括完颜幽在内,离开永生岛,下令远远绕开半月岛,往千叶城的方向走。 天快亮了,楚明泽接到禀报,完颜幽醒了。 楚明泽进船舱,就见完颜幽眼神空洞而迷茫地看向他,喃喃地问:“你……是谁?我是谁?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你是我的妻子,名叫叶翎,先前伤到了脑部,失去记忆了。其他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的,你身旁,是我们的女儿。” 完颜幽微微转头,就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坐在她面前,看着她,甜甜地叫了一声“娘”,扑到了她怀中。 完颜幽下意识地抱紧小傲月,流泪不止,口中只喃喃地重复着两个字:“女儿……女儿……” 楚明泽出来,南宫朗迎面走过来:“阿泽,那些人来历不明,我总觉得这样做很危险。” “我心里有数,不必多言。”楚明泽神色淡漠地说,“按照我的要求,去准备。” “那你娘和你妹妹……”南宫朗皱眉问。 楚明泽看向了东边,神色平静地说:“我娘并不喜欢我,和我做的一切。我也不想带着玉儿到那边去,让她置身险境。就把他们交给南宫珩吧。” “你不怕南宫珩伤害她们?”南宫朗问。 楚明泽轻哼了一声:“南宫珩又不是你。你太不了解你那个弟弟了。我做的事,跟我娘和我妹妹都没有任何关系,她们没有参与,也没有得利,甚至根本不知情,南宫珩不可能伤害她们。谁让他是一个好人呢?” “那八妹……”南宫朗拧眉。 “南宫雯……”楚明泽面无表情地说,“过几天,她就会平安回家。” 此时,半夜经过永生岛的大船,停靠在了半月岛海岸边。 独臂的白发老者贺凛飞身下船,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半月岛中央的房子,挥手,两个人飞跑着前去探路。 约莫一刻钟之后,探路的人回来禀报,岛上无人,房子可居住。 贺凛回船,到一个房间门口,开口说:“九公子,是无人岛,有房屋,先下船吧。” 下一刻,房门开了,一个身材丰满火辣,浓妆艳抹,腰间缠着一根五彩长鞭的年轻女子出现在贺凛面前,娇笑一声:“辛苦贺老。” 女子让开,一个白衣公子摇着扇子款步走了出来。身量不高,很纤细,玉冠束发,眉目柔美,皮肤白皙,分明是女扮男装。 出了门,扇子“啪”的一声合上,白衣女子微微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轻笑一声说:“父皇一生风流,招惹女人无数,女儿一个接一个地生,可惜,就那么一个儿子,如今总算是找到了。等大哥归家,想必皇爷爷会很高兴的。” 贺老点头:“九公子所言极是。” “不过,贺爷爷,你真相信昨夜那人所言?”白衣女子问贺凛。 贺凛摇头:“事关重大,自然不能轻信。但少主子活着,就生活在这边,已经是确定的,因为他说中了少主子的年纪和身世,甚至是断情蛊,都是对上的。那人定与少主子关系不浅,接下来老夫会派人再去查证他所言是否属实。” “如此便好。”白衣女子轻轻颔首,“我得了皇爷爷的嘱托,一定要找到大哥带回去,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话落,白衣女子身姿轻盈地飞身下船,落在了岸上。她的侍女立刻撑起一把伞,为她遮挡住阳光。 在半月岛暂时安顿下来后,贺凛吩咐他的徒弟贺威进城去打探,白衣女子让她的侍女玉魅一同前去。 贺威与玉魅共乘一船,在晌午后,进了千叶城。 为了不引人注目,玉魅裹了一个宽大的斗篷,遮住妖娆的身材,但她身上的阵阵幽香,还是让贺威频频侧目。 两人到酒楼去,找人询问东晋南宫珩的情况,后又问了几个百姓。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贺威和玉魅又采购了大量的食物,在傍晚时分,出海回半月岛。 “那人果然说了谎话!少主子根本就没有处境艰难,还当上了东晋的太子!也不知那个人是何居心,说不定他是少主子的仇敌!”贺威轻哼了一声说。 玉魅妖娆一笑:“威哥哥,那么生气做什么?什么少主子?我家公子才华出众,智计无双,才最应该做少主的,就因为她是女子,便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东西,真是太不公平了,你说呢?” 贺威神色一变:“你……你胡说什么?九公主是女人,女扮男装,让人叫她九公子,也改变不了她是女人的事实。她当然不能当太子了,哪有女太子?” “是么?”玉魅扯了身上的斗篷,扔到了贺威头上。 香气扑鼻,贺威取下那斗篷,玉魅的手已经摸进了他的衣服里,让他浑身僵硬,脑袋发昏…… “威哥哥,魅儿天天夜里开着门,痴痴等你,你怎么就是不懂呢?”玉魅伸手一推,船晃了一下,贺威倒了下去,眸光炽热地看着玉魅。 小船在海上颠簸摇晃,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玉魅靠在贺威身上,纤手在他胸口轻抚着,柔声问:“威哥哥,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等会儿回去,跟贺老怎么说,你知道的吧?” 贺威瞬间清醒了几分,立刻坐了起来,皱眉看着玉魅:“你想干什么?” 玉魅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说:“听说贺老决定,这次回去,把他最宝贝的孙女嫁给威哥哥。若是他知道,威哥哥强迫我做了这样的事,不知道会有多生气呢!” “你!”贺威面色一沉,“是你勾引我!” “你说是就是喽,只要你师父能信,随你怎么说。听说,当年贺老的夫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他对男女之事,很是敏感呢。唯一孙女的终身大事,想必也会很谨慎的。”玉魅娇笑妩媚。 “你……你陷害我!”贺威厉声说。 “嗬……男人啊,果然都一样。”玉魅起身,赤裸的脚踩在了贺威的脸上,“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还想继续当好男人,好师兄,好徒弟,好丈夫?别做梦了!贺威,回去后,我告诉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否则的话……” 玉魅猛然俯身,看着贺威的眸光倏然狠厉:“我会让你失去一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落,玉魅又恢复了那副妖妖娆娆的样子:“你是不是以为,我水性杨花,人尽可夫,谁都能上,玩玩无妨?呵呵,记住,碰过我的男人,要么成为我的奴隶,要么,就只能去死了。你还可以活得很好,只需要做一件事,听话。” 半月岛。 夜半时分,起风了。 玉魅和贺威一前一后进门,就见贺凛和“九公子”还在喝茶等候。 “威儿,如何?查到了吗?”贺凛一见贺威,立刻问道。 玉魅回到九公子身后,对着贺威媚笑,贺威微微垂眸说:“师父,查到了!昨夜遇见那人,并未说谎。少主子应该就是东晋的七皇子,容貌年纪和身世都能对上。但他因为身世败露,如今处境艰难。” 贺凛神色一凝:“还有呢?” “少主子已成亲,且育有一女。”贺威说。 “看来是那孩子的血解了少主子的断情蛊,果真如此……”贺凛自言自语。 “还有吗?”贺凛又问。 贺威摇头:“别的就查不到了,那千叶城距离少主子生活的地方很远,有些事是皇室秘辛,百姓知道的并不多。” “看来,昨夜那人并未说谎,我们运气好,一来就碰上了大哥的朋友,倒是可以省掉很多麻烦,也能节省不少时间。本以为,得找很久呢。如此,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见到大哥,皇爷爷的病就会好起来的。”九公子微笑。 贺凛微微点头:“是啊!老主子一心盼着少主子回去呢!” 九公子神色认真:“贺爷爷,我们大老远来了,不如就在此等上三五日。若是大哥出现,一见面便知真假。若是他没来,咱们再做打算。我们人手不多,想要上陆寻人,可不容易,且容易跟大哥错过。而且我们的船就快坏了,也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修葺加固,不然无法带着大哥回家。” 贺凛思忖片刻:“也好,先把船修好,等上几日看看。” 九公子起身:“贺老早点休息。”话落带着玉魅走了。 九公子住的就是原本属于冰月,叶尘也住过的那个房间。 “真是那样吗?”九公子看着玉魅问。 玉魅摇头,俯身在九公子耳边轻声说:“主子料事如神,那人果然在说谎。我按照主子的要求,拿下了贺威。事实上,那个叫南宫珩的,如今处境并不艰难,也没人知道他不是东晋皇帝的亲生儿子,现在他在东晋当太子。” 九公子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那昨夜碰上的那个人,说那样的谎话,想干什么呢?” “主子,那人说三五日内,南宫珩会出现。”玉魅低声说。 九公子眼眸一闪,缓缓地笑了:“我猜,那个人,不是我那大哥的朋友,而是他的仇人。撒谎的目的,或许是想鸠占鹊巢,冒充大哥。” “那我们……”玉魅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九公子冷笑:“我说了,假如打听到的消息,跟昨夜那人说的有出入,让你控制贺威,不要拆穿那人,你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吗?我们做的,就是不能姓贺的找到墨锦夜!接下来,若是那人假扮大哥出现,正如我意。我们配合他,掩护他,骗过姓贺的,然后,把他带走。到时候,他不想死,就只能当我的傀儡!至于真正的墨锦夜,自然是,让他早点去死喽!” 304.装逼遭雷劈 三日后。 夜半时分,一叶小舟,速度极快地靠近了半月岛北岸。 上面只一人,身形颀长,从头到脚都罩在墨色的斗篷中,脸上戴了一张金色的面具,在月光下,熠熠发光。 守在北岸的两个护卫,原本在大石上盘膝打坐,听到动静,立刻起身拦路。 “来者何人?”一护卫冷声问。 金面男子开口,声音淡淡地说了三个字:“南宫珩。” 两个护卫面面相觑,立刻躬身,其中一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有人已在此恭候多时,快请!” 金面男子越过两人,身形如鬼魅般,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他们视线中。其中一个护卫连忙跟了上去,另外一个,继续守着北岸。 贺凛正在房间打坐,九公子的房间也有微光透出,都没有入眠。 金面男子到门口,再遇拦路人,询问他是何人。 “南宫珩。” 三个字,清晰地传入了贺凛和九公子耳中,两人的房门同时打开,朝着站在院门口那墨衣金面的男子看去。 贺凛快走两步,上前去,看着金面男子问道:“你是南宫珩?” “是,又如何?”金面男子声音清冷。 “你……你为何来此?”贺凛拧眉。 “友人说,你们寻我?”金面男子冷声问。 贺凛眸光一凝:“老夫是在寻人,若你是南宫珩,请取下面具相见!” “怎么?连我的画像都没有拿到,还寻什么人?”金面男人冷声说。 贺凛拧眉,想想也是,贺威和玉魅只说,有人说南宫珩与画像上的男子容貌酷似,却并未拿回南宫珩的画像。 “南宫七皇子,请入内详谈。”贺凛很客气。 金面男子往前走,路过九公子,见她似笑非笑,声音淡淡地说:“我最讨厌男不男女不女的人。” 九公子笑容僵在了脸上!拳头也握了起来!这个人定不是南宫珩,而是四日前在永生岛碰上的那个人冒充的!气焰竟如此嚣张! 不过,九公子很快冷静下来,跟着进了贺凛的房间。 “你们是谁?从何处来?”金面男子冷声问。 贺凛客气地说:“请阁下先摘下面具,我们再说话。”他必须先确认过这人的容貌,否则有些事,不能说。 金面男子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绝世无双的妖孽面庞。 不止贺凛,九公子都愣住了。 “太像了……”贺凛喃喃地说着,神情激动起来。 九公子蹙眉:“可真像……” “像什么?”是楚明泽易容成了南宫珩,但他只用了南宫珩的脸,并未刻意伪装南宫珩的声音,用的还是原本的声音,准确来说,是年廷勋的声音。 “第一眼看,最像主子,再看,眉眼亦有两三分夫人的影子。”贺凛盯着楚明泽的脸说。 “什么主子夫人?你们到底从何处来?是谁寻我?”楚明泽面如冰霜。他也没有刻意模仿南宫珩的性格,如今他给自己定的人设是冷酷型,最便于伪装。 贺凛起身,后退两步,对着楚明泽躬身下拜:“老夫参见少主子!” 楚明泽微微蹙眉:“我并不想听这些。” “少主子是另外一片土地上最强盛的国家墨云国的太子殿下。”贺凛的语气已经从客气变成了恭敬。因为不需要别的证据,这张脸,就是身份的证明。 “没听过,没兴趣。”楚明泽冷冷地说,“回去,转告派你们来寻我那人,我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让那个疯女人生下我,却害我至此。我原本好好的人生,都被毁了。现在只想寻一处安宁之地,与妻女度日,无意再卷入任何纷争。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们,速速离开,再来打扰,休怪我不客气!” 楚明泽话落起身,面具又戴回去,大步往外走。 贺凛神色一变,连忙去拦,拂尘挥出,挡住了楚明泽的路。 楚明泽眸光一暗:“滚开!” “少主子,请听老夫解释!当年的事,另有内情,老主子和主子寻了少主二十多年了!如今老主子病重,亟等少主子回去相见!”贺凛快速地说,“老夫知道,少主子在此处没了身份地位,无容身之地,隐居并非长久之计!少主子应该带着少夫人和小小姐,认祖归宗,回墨云国去!到时候,墨云国的一切,都是少主子的!” “不稀罕,滚开!”楚明泽伸手,打向了贺凛。 贺凛脸色难看:“少主子,求你,回去吧,这是老主子唯一的心愿啊!” 两人交手,贺凛一直在闪躲,楚明泽面色冷肃,瞅准空档,飞身而出。 “拦住他!”贺凛大吼一声。 下一刻,一道白影如幻,追上楚明泽,一个腾跃,挡住了他的去路,唇角微勾说:“大哥,我行九,是你的九妹。初次见面,何不坐下来好好聊聊?” “没甚可聊。”楚明泽冷声说。 “贺爷爷,大哥非要走,这可如何是好?”九公子问追过来的贺凛。 贺凛落在楚明泽面前,拧眉说:“少主子请三思!若是少主子不随我们离开,那老夫只能去找东晋帝后,为少主子报仇了!” 楚明泽眸光一寒:“你威胁我?” “属下不敢!”贺凛垂眸,“但少主子不属于这个地方,留在此地,对你在乎的人,并无任何益处!若是让墨氏皇族的仇家找到少主子,以少主子如今的实力,是无法抵挡的,到时候定是血流成河!回墨云国吧,少主子可以拥有想要的一切!” “你叫什么名字?”楚明泽看着贺凛冷声问。 “属下姓贺,单名一个凛字。”贺凛恭声说。 “好,想让我回去一个我根本不知道的地方,面对未知的未来,请拿出你的诚意。”楚明泽看着贺凛冷声说,“跪下,求我。” 贺凛神色一僵,九公子眼眸一闪:“大哥,贺老是祖父的结义兄弟,这不太合适吧?” “我没听错的话,他方才自称属下。且口口声声说,只要我去,墨云国的一切都属于我。怎么,一个奴才都是这般姿态的话,我去做什么?为了让你祖父死得瞑目吗?”楚明泽冷冷地说。 九公子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暗光。这个冒牌货,未免太横了。定然不是一般人,一出现,根本就没有给贺凛进一步验证他真假的机会,面具遮脸,再打开时,给了贺凛一次震撼,而后,他便快速地用言语和行动来震慑贺凛,完全不给贺凛思考和怀疑的机会,便已经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这一手欲擒故纵,玩得可真绝!是个操纵人心的高手! 贺凛犹豫的功夫,楚明泽轻嗤一声:“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话落绕开贺凛和九公子,继续往北边走。 贺凛看着楚明泽的背影,眼眸一黯,膝盖一弯,对着他跪了下来,声音更多了几分恭敬:“属下参见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归国!” 楚明泽脚步一顿,停下来,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独臂老者,神色淡漠地说:“此事,我还需要考虑。在此等候,若三日后,我带妻女前来,便跟你走,否则,你们自行离开。你的威胁,我已不在意了。” 楚明泽话落,飞身而起。 九公子连忙追了上去:“大哥,我去送你!” 到北岸,护卫看着楚明泽,犹豫了一下,九公子轻声斥责:“还不快拜见太子殿下!” 护卫神色一正,立刻跪地叩拜。 “大哥,希望三日后,可以见到大嫂和侄女,想来大嫂一定是个美人。”九公子笑意温和。 “至少,远在你之上。”楚明泽扔下一句扎心的话,飞身上了他来时的小舟,速度极快地离开,往千叶城的方向去了。 九公子看着楚明泽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眼眸微眯,面色沉了沉。这么自信?她都要怀疑,这是真的南宫珩了。但先前遇到的那个男人,分明在说谎,而这个人,又是按照那个男人的说法和时间出现的。 九公子回来,就见贺凛站在屋檐下,面上带着一抹笑。 “贺老还好吗?没想到大哥性格如此冷傲。”九公子说。 贺凛微笑摇头:“无妨。少主子不管容貌还是性格,都很像年轻时候的老主子啊!” 九公子眼眸微闪:“贺老,我们仅凭样貌,就认了他的身份,是否太草率了?” 贺凛摇头:“那样貌,就是他身份的证明。再说,贺威和玉魅不是已经上岸打听过了?少主子的好友是真的,所言属实。一切都对得上。你也看到了,少主子并非好说话的人,本也不打算跟我们走。若是我们再无端怀疑,少主子定会消失,再也找不到了!找他这么多年,终于得见,这次,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九公子微笑点头:“我明白了。放心,我相信大哥三日后会出现的,我们只需要在此耐心等待。” 夜已深,乌云遮月。 九公子回房,关上门,轻嗤了一声。虽然那人一番唱念做打,装得太像,连贺凛这种老江湖都被唬住了,但九公子依旧觉得,巧合太多,不可信,倾向于认为那是个冒牌货。 不过当然,在离开之前,她是不会揭穿的,因为她的目的,就是带个冒牌货回去,然后争取时间,杀掉真正的墨锦夜!而这冒牌货,将会成为她的傀儡! “主子觉得那人还会来吗?”玉魅低声问。 九公子冷笑:“当然,他处心积虑安排的这些,怎么会不来呢?今夜他一个人是来探路的,而且成功震慑了贺凛那个蠢货。那人心机不容小觑,不过实力太差,只要他上了我们的船,一切,就在我的掌控之中!” “若他是假的,真的该怎么……”玉魅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你小心些,去船上,把冷淞放出去,告诉他,该去何处,杀何人。他的实力,在这边,足以杀掉任何人!”九公子轻声说。 “属下明白,原来主子藏了冷公子带过来,是用在此处。”玉魅点头。 “把这个荷包给他,告诉他,只要完成这次的任务,想办法回到墨云国,他就会成为我的驸马,这是信物。”九公子拿出一个墨色的荷包,递给玉魅。 玉魅点头,躬身出去。 迎面碰上贺威,玉魅媚笑一声,贺威神色一僵,低头脚步匆匆地走了。 不多时,一道黑影,离开南岸停靠的那艘大船,跃入海中,消失不见。 玉魅归来禀报,一切顺利。 千叶城,一个清幽的宅院中。 完颜幽静静地坐在石桌旁,看着不远处盛放的一树繁花,眼眸迷茫。她现在只知道,她叫叶翎,她的丈夫叫南宫珩,别的一无所知,脑中一片空白。每一次,她努力去想,得到的只是头疼欲裂。 “娘!”花树下,漂亮的小姑娘穿着粉粉嫩嫩的裙子,捡起一朵花,笑容灿烂地跑了过来,举起小手,递给完颜幽,“娘戴,好看!” 只有在这个时候,面对孩子的时候,完颜幽才会感觉,自己活着,才会暂时忘记那份折磨她的迷茫无措。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来,伸手抱住小傲月,拿了那朵花,给小傲月戴在头上,轻抚着她的小脸说:“月儿,好看。” 楚明泽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小傲月在完颜幽怀中,冲着楚明泽挥手:“爹!” 楚明泽变成了南宫珩的样子,对小傲月来说,接受起来很简单,因为她本就是叶翎收养的女儿,曾经管南宫珩叫过爹,还依稀记得南宫珩的脸。 “幽儿,你感觉如何?”楚明泽走过来,坐下,抱住小傲月,看着完颜幽问。 完颜幽蹙眉:“幽儿……你不是说,我的名字,叫叶翎吗?” “这是小名,我素来都是这样叫你的。”楚明泽说。 楚明泽昨夜的确是去探路的,他故意说起贺凛连他的画像都没有,让他得到一个讯息,贺凛就算派人到千叶城查证,得到的消息,也没有让他怀疑到先前在永生岛遇上的人。 贺凛连南宫珩的画像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叶翎的画像?而他对南宫珩的容貌,是来自于他自己带来的那副画像。楚明泽有理由认为,贺凛对南宫珩的妻子,并不是多在意,也没有打探到什么,更不知道叶翎长什么样子。 如此,甚好。 楚明泽自己易容,他可以小心谨慎,不被人看出来,但他不打算给完颜幽和小傲月易容。因为一旦被发现,他也会随之暴露。 “爹,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小傲月问楚明泽,不是第一次。 楚明泽知道小傲月问的哥哥,是百里夜宸那个小鬼。他微微一笑说:“会再见的。” “我想哥哥……”小傲月扁嘴,“哥哥都不来。” 楚明泽一瞬间,有点想把叶尘掳来一块带走,不过想想还是算了。那小鬼跟他八字相克,离得远点为好。 “幽儿,再过三日,我们要出海,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你只安心养伤,不要多想。”楚明泽对完颜幽说。 完颜幽抬手,摸了一下她额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现在没有多想的可能,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想不到。 是夜,楚明泽写好一封信,交给一个属下:“这封信,送去晋阳城,给南宫珩。然后,去把南宫雯送回去,不准伤害她。” “是,主子。”属下恭敬点头。 “这个地方,有给你们留的钱,你去给大家分了,各自过回平常人的日子。”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 “多谢主子!”属下又接过了楚明泽递来的一张纸条。 半月岛,三日后。 一艘船在傍晚时分缓缓驶来,已盘膝坐在北岸大石上等候一天的贺凛神色一喜,起身看去。 船靠近,楚明泽依旧墨袍金面,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裹在斗篷中,只露出半张小脸,那眸子生得极为漂亮,像宝石一样,好奇地看着贺凛。 楚明泽身后,是完颜幽。她披着一个带兜帽的披风,额头的伤透出血色,面色苍白,但容貌绝色倾城,美艳无双。 楚明泽抱着小傲月,伸手揽住完颜幽纤细的腰肢,飞身下了船。 见贺凛的脸色,就知道,这些人是真的不知道叶翎长什么样子。 楚明泽只带了一个随从,是南宫朗。他看到楚明泽放在完颜幽腰间的手,眼眸微微暗了暗,然后开始搬运船上的行李。 人不多,行李很多,足足有六口大箱子,都上了锁。 贺凛连忙让人去帮忙,说让直接送到大船上去。 “大哥,大嫂可真美。”九公子上前来,微笑着说。 “我说过,你远不如她。”楚明泽冷冷地说。 “大嫂,我叫墨蔚,蔚蓝的蔚。”九公子去拉完颜幽的手。 完颜幽下意识地避开了,蹙眉不语。 “她受伤了,身体不适,离她远点。”楚明泽冷声说。 九公子笑意不减,又看向了楚明泽怀中的小傲月:“她叫什么名字?长得真漂亮!” “叔叔,我叫月儿。”小傲月萌萌地说。 被叫叔叔的九公子笑意加深:“真乖。” 大船已经修好,贺凛让贺威去千叶城采购了足够的食材,都装上船,连给楚明泽一家三口的房间都准备妥当了。 “少主子,事不宜迟,我们是否即日启程?”贺凛请示。 “嗯。”楚明泽应了一声,“让那个如青楼妓子一般的女人,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楚明泽话落,玉魅面色一沉,九公子脸色也有些挂不住:“大哥,这是我的属下。” “跟我无干,看着碍眼。”楚明泽冷声说。 “少主子,既如此,那就直接上船吧,我们今日就出发!”贺凛恭声说。 看着楚明泽抱着小傲月,揽着完颜幽飞身上船,九公子面色微沉,玉魅在她耳边说:“主子,那个冒牌货,竟然这么嚣张,给他点颜色瞧瞧!” 九公子微微摇头:“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还不是时候,先让他嚣张几日。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让他跪在我面前哀求饶命!” “他那夫人和女儿,是真的吗?”玉魅问。 “那孩子是那女人生的,长得那么像,但是不是他的,就不一定了。”九公子说,“去拿行李,准备出发。” 上船后,南宫朗也有一个单独的房间,那六口大箱子就在他的房间里。有五口摞起来,另外一口,单独放着。听到里面有动静,南宫朗重重地拍了一下,就没有声响了。 里面是个人,虞天。楚明泽直接把她当做货物带在了身边,并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 入夜时分,大船缓缓地动了,朝着南边而去。 夜空突然亮了一下,继而电闪雷鸣。 玉魅端着晚饭进门,对九公子说,要下雨了。 “听到了。”九公子慵懒地躺在软塌上,“这雷声可真响。好想送给那个冒牌货一句话,装逼遭雷劈。” 305.毫不留恋,绝不放过 一出海就遇上了雷雨风浪,但大船在半月岛停靠的时候,已修葺加固,并没有返回,贺凛下令继续走。 楚明泽和完颜幽带着小傲月,作为“一家三口”,是必须住在一个房间里的。尤其楚明泽表现出一副呵护妻子疼爱女儿的样子。 只一张床,怎么睡,是个问题。 小傲月还没两岁,什么都不懂。而完颜幽失忆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也不太清楚楚明泽如今的身份,更何况楚明泽的脸都是假的。他跟完颜幽说,她叫叶翎,他们是夫妻。 夫妻自然是要同床共枕的。 完颜幽抱着孩子躺在里侧,背对外面,心情沉郁。一方面是因为迷惘,对一切的迷惘。另外一方面,她对楚明泽很陌生,下意识地排斥。楚明泽碰她的时候,总觉得难受。可他们是夫妻,之后是不是还要做那种事……想到这里,完颜幽更难受了。 虽然船有些颠簸,不过小傲月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很快就睡着了。 完颜幽没有闭上眼睛,只静静地看着小傲月的小脸。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这件事让完颜幽如芒在背,身体紧绷。 原本楚明泽坐在桌边,完颜幽听到椅子动了一下,手微微颤了颤。 而后响起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完颜幽眉头蹙了起来。 脚步声停下,楚明泽俯身,四目相对,完颜幽躲避他的眼神。 结果下一刻,就听楚明泽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受伤了,忘了我,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必担心,在你准备好之前,我不会碰你的。” 楚明泽话落,转身,放下床幔,就在床边盘膝打坐,闭上眼睛修炼。 完颜幽微微舒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下来,抱着小傲月进入了梦乡。 左侧是南宫朗的房间。他贴墙坐着,听隔壁的动静,面色阴沉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今日上岛时,楚明泽贴在完颜幽腰间的那只手。这让他觉得很难受。他厌恶完颜幽,以及让楚明泽表现出温柔一面的小傲月。 右侧就是九公子墨蔚的房间。玉魅耳朵贴在墙上,也在听楚明泽房间的动静。听了许久,回头,对坐在床边的墨蔚微微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很安静,应该是都睡了。 墨蔚招手,玉魅回来,就听墨蔚问:“话都没说?” “只刚开始听到了那孩子说话,叫爹叫娘,都很亲昵自然。”玉魅低声说。 墨蔚若有所思:“不对啊,那孩子看起来,也快两岁了,至少能认清自己的爹娘吧。那个冒牌货,肯定是做了易容的,为什么孩子会认他?” 玉魅想了想说:“也是,咱们出现,碰到那人,也才没几天。不过孩子太小,没什么记性,大人只要教着叫,给点吃的,怕是就认了。” “他那个女人,长得倒是真美。”墨蔚缓缓地说,“不过头受伤,眼神有点怪,也不说话,看着倒像是失忆了一样。难不成,墨锦夜是假的,但他抢了真墨锦夜的女人孩子?把女人弄失忆,孩子本就不会排斥他易容出来的脸!” 玉魅愣住了:“这……墨锦夜又不是死的,他现在还在东晋当太子,怎么会让自己的女人孩子被抢走?而且那人要在六七天之内做到那样的事,时间也根本来不及。” 墨蔚微微点头:“如果都是假的,那就更好了。” “主子打算何时跟他挑明?”玉魅问。 墨蔚冷笑:“等下了船再说。万一让贺老儿听去就坏了,也要给冷淞争取时间。到时候,那冒牌货回也回不来,只能任我摆布。实力平庸,也不了解墨云国,就敢玩儿那种把戏,真是不怕死。” “不过他那么能装逼,接下来定然很嚣张。”玉魅想起楚明泽说她是青楼妓子,很想撕了他。 “忍着,让他嚣张。”墨蔚摇头,“既然他看你不顺眼,接下来你避着些,不然若他真找你麻烦,我一出手,计划就毁了。” 玉魅微微点头:“是。” “还有贺威那边,盯着,别坏事。”墨蔚说。 大船颠簸一夜,次日清晨,风消雨歇,旭日东升。 完颜幽起床时,已经不见楚明泽了。她趁着楚明泽不在,赶紧换了身衣服,然后给小傲月穿好衣裳。 小傲月迷迷糊糊地问:“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我想温奶奶……” 完颜幽神色微怔,她已经不记得温敏了,甚至也不知道,小傲月经常说起的哥哥是谁。她问,小傲月也讲不清楚,而楚明泽总是说,让她先养伤,过段日子再说。 穿好衣服,下人敲门,送来清水和早饭。是个丫鬟,自我介绍说叫怜儿,长得我见犹怜,娇美动人。虽然不能跟完颜幽这种大美人相提并论。 楚明泽回来,也换过衣服,穿着一身宽大的布衣,看起来颇有几分出尘脱俗。 怜儿没走,殷勤地伺候楚明泽洗漱。 楚明泽蹙眉,冷声说:“出去。不叫你,不准进来。” 怜儿神色一僵,低着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出门,怜儿对着隔壁房间出来的玉魅微微摇头。 玉魅也不意外,本来就是想让怜儿去试试楚明泽,但完颜幽的美貌是无可置疑的,把怜儿跟她放一块儿,是个男人也不会理会怜儿。 吃过早饭,楚明泽带着完颜幽和小傲月到船头去看风景。 小傲月很喜欢大海,开心地跟楚明泽说话。完颜幽就静静地站在一旁,任由海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只看背影,端的是温馨和美的一家人。 小傲月小手指着天上的飞鸟,声音甜甜的:“娘,快看,小鸟儿!” 完颜幽仰头,微笑。 楚明泽回头看向北方,他的家乡千叶城,已经看不到了。 或许对别人来说,离别很难,但楚明泽做出那个决定,不过是瞬间的念头,而后便没有回头。因为他潜意识里想要离开那个地方,甩掉所有认识他的人,不管是亲人还是仇人,到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去,从头再来,重新开始。 这,才是楚明泽真正想要的,重生。 大船一路往南,他并不惧怕未知的未来,甚至隐隐感觉有些兴奋和期待。 楚明泽看着北方,心中默语:别了,千叶城,南楚南宋,西夏东晋,南宫珩,叶翎,南宫夜宸,娘和妹妹…… 九月初九,晋阳城。 这是楚明泽跟南宫珩和叶翎约好在千叶城交易的日子。不过楚明泽后来在西凉城兴风作浪,自己废掉了那个约定。 楚明泽的母亲东方氏和妹妹楚灵玉在南宫珩手中。他们在等楚明泽下一步的动作,完全不知道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本来属于南宫珩的东西,被楚明泽拦截在了千叶城以外,然后霸占,远行。 九月初一,按照先前说定的,百里夙离开西凉城,亲自往东晋来接叶尘回去,因为分开很久,明氏思念孙子。此时百里夙还在半路上。 年氏依旧卧床不起,天天派人来七夜宫问南宫雯的消息,早一次,晚上再一次。 南宫珩隔日会去给年氏号脉施针。不过这对母子的关系,终究没有真正亲近过。因为某些事,南宫珩也并不奢求年氏把他当亲生儿子看,甚至他尽量不在年氏面前出现。 前日忠信侯府为年廷勋办了一场葬礼,对外宣称他因得急病过世。 不只是为了给年廷勋的消失一个交代,年家人也是真的想让他入土为安。虽然棺材里,只有年廷勋穿过的衣物和他用过多年的佩剑。 至于年廷勋的身体还活着这件事,南宫珩和叶翎并没有让年家人知道。因为那样带来的,只会是更深更重的痛苦。这也是宋清羽不敢让宋茳和温敏知道,他的芯子,其实是云尧的原因。 九月初九过去,平平常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转眼到了九月十五,已是深秋,寒意渐浓。 一早南宫珩和叶翎派去千叶城的人回来,说没有发现楚明泽在千叶城出现的踪迹,也没有完颜幽和小傲月的消息。 吃过午饭,叶尘和晚晚在睡午觉,叶翎在看书。东晋皇宫藏书阁的书,原来看了不少,最近又挑了不少。 突然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声音,叶翎蹙眉,起身出去,就见南宫珩正跟一个戴着木制面具的黑衣人交手。 叶翎饶有兴致地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见南宫珩攻击的目标是黑衣人下身某处,微微抽了抽嘴角…… 而黑衣人躲开,扔了面具,怒指南宫珩:“南宫花瓶,你就是这么对你姐夫的?” 不是百里夙还有谁? 南宫珩似笑非笑地看着百里夙:“百里人渣,作为西夏皇帝,你大白天跑到我们东晋皇宫来,是要偷东西,还是要偷人啊?” 百里夙无语望天:“把我儿子还给我!” “你说宝宝啊?你来晚了。”南宫珩笑得很欠揍,“那日他跟我父皇比武输了,如今改姓南宫了。” 百里夙默默转头,看向正在看戏的叶翎:“小妹,能不能管管你男人?” “姐夫,你应该发愤图强,早日打倒他。”叶翎轻笑,“不过当然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慢慢享受,谁让你们当了兄弟呢!” 百里夙表示,他这个姐夫当得毫无存在感,郁闷。 “我儿子呢?”百里夙问。什么改姓南宫?不可能! “在睡觉。”叶翎说。 百里夙拿出叶缨给叶翎的信,叶翎打开看了看,微叹一声。别的倒没事,但是完颜幽和小傲月如今在何处,怎么样,真的让人担忧。 楚明泽那个变态,叶翎知道他真的喜欢小傲月,因为他确实对孩子是特殊的。 当初楚明泽抓走叶尘,他们在一块儿经历的事,听叶尘讲过,叶翎能感觉出来,其实楚明泽也挺喜欢叶尘的,而且对叶尘有极大的忍耐度,换个人,叶尘那么搞,后果很糟糕。 而小傲月能够活着来到这个世界上,事实上就是楚明泽救的。楚明泽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这件事,叶翎能理解。 但楚明泽对完颜幽真的冷血无情。是为了让小傲月有娘,才非要完颜幽?似乎只能这样解释了。 “怎么样?楚明泽的事有眉目了吗?”百里夙问。 南宫珩摇头:“他消失了,目前只能等。现在他肯定知道他的母亲和妹妹落到我们手中,接下来只要他出现,就有机会救完颜幽和月儿。” 百里夙叹了一口气,起身去看叶尘。 刚在床边坐下,叶尘就睁开了眼睛,神色一喜,扑到了百里夙怀中:“父皇!” 百里夙抱着儿子,心情瞬间明朗,揉了揉叶尘的小脸,笑着说:“想不想我?” “想母后,想皇祖母,第三个是想父皇。”叶尘实话实说。 百里夙对此表示很满意,就该这样,一家四口,他排最后,天经地义。 百里夙见晚晚睡得香甜,抱着叶尘到桌边去,父子俩轻声说话,怕吵到了晚晚。多是叶尘在问,百里夙回答。 叶尘把家里人问了一遍,他早知道完颜幽和小傲月又被抓走了,皱着小眉头说:“坏叔叔实在是太坏了,又抓幽姑姑和月儿妹妹,他自己想要孩子不会生吗?干嘛抢我妹妹!太讨厌了!” 百里夙点头:“他兴许真不会生。” 叶尘眨了眨眼睛:“可他不是换了个身子吗?还是不行?” 百里夙嘴角一抽,轻咳两声:“儿子,你知道的太多了。”然后立刻转移话题,说起了家里最小的娃娃苏小糖。 叶尘对于又多了一个弟弟很开心:“小糖弟弟以后不会跟苏叔叔一样闹腾吧?” 百里夙笑着说:“为了防止小糖被他爹祸害,儿子你得好好带弟弟。” 叶尘认真点头:“必须的。” 晚晚醒了,百里夙抱着好一通稀罕。在晚晚出世后,他对于让叶缨再给他生娃这件事倒是不着急了,因为晚晚跟他的女儿也没差的,他现在只享受造娃的过程,幸福。 百里夙是来接叶尘回家的,叶尘想回去,但又舍不得这边,尤其是晚晚,就有点犹豫,他希望的是全家人都在一块儿,但是好像不太容易。 吃晚饭的时候,南宫御来了。 一进门,好家伙!南宫珩左边坐着宋清羽,右边坐着百里夙,三人正在推杯换盏。 南宋和西夏的皇帝都到了,南宫御张口,来了一句:“小七,就你还是太子,比他们两人矮了一头,明天登基怎么样?” 叶尘嘻嘻笑:“好随意,我喜欢!爷爷快来,开饭啦!” 宋清羽在这儿是南宫御知道的,早已打过招呼。百里夙起身,拱手,叫了一声:“南宫伯父。” 南宫御点头落座,宋清羽微笑:“阿珩,我不介意明日你到南宋去登基。” 百里夙跟着说:“西夏也给你!” 南宫御爽朗一笑:“好随意,我喜欢。” “我不喜欢。”南宫珩表示拒绝,“看你们一个个懒的!我不管,我最懒,我不干!” 叶翎发话:“吃饭,吃完你们仨出去打架。兄弟之间,没有问题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打两架。” 叶尘嘿嘿笑:“然后呢?谁最强谁当王?” 叶翎摇头:“当然不。谁最弱,谁干活。” “我不同意。”宋清羽和百里夙异口同声。 南宫珩笑容愉悦:“真是的,还没打,你们俩就争着认输,都不给我出手的机会。那你们俩比一比,谁输了谁当皇帝,就这么开心地决定了。吃饭,不准再说话!” 这边南宫珩话音刚落,蒙璈脚步匆匆地进来了:“八公主回来了!” 所有人面色都变了。 南宫御一下子站了起来,神色急切地问:“雯儿怎么样?没事吧?在哪儿?” “没事。”冰月抱着南宫雯,从蒙璈身后走进来。 之前冰月主动要求,当上了侍卫副统领,两人今日一块出宫去办事,回到宫门口的时候,南宫雯已经被人放在那儿了,昏迷不醒,身上还穿着失踪时候那身红色的嫁衣。 冰月把南宫雯放在软塌上,叶翎去给她把脉,只是强效迷药,身体无碍,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伤痕,衣服干净,头发齐整,撩起她的衣袖,守宫砂还在。 蒙璈递了一封信给南宫珩:“是放在八公主身上的。” 信封上没写字,南宫珩拆开,楚明泽写的。 只一句话:“南宫珩,叶翎,我娘和妹妹就拜托你们照顾了,后会无期。” 叶尘拿过去看,小脸一沉;“坏叔叔好贱呀!竟然连他亲娘和妹妹都不要了,笃定我们不会伤害她们,还让我们照顾!脸呢?” “看样子他这回是真的走了?先前他是不是说过,要去虞天的故乡?”百里夙皱眉。 “也或许是障眼法,假意欺骗。他明知我们手中有虞澍,若我们追着去了别的地方,但他还在这里的话,到时候,就是调虎离山。”宋清羽若有所思。 “小姨父,如果坏叔叔真的跑了,那我们还追吗?”叶尘小脸认真地问南宫珩。 南宫珩反问:“宝宝觉得呢?” 叶尘想了想,小脸一正:“追!要救幽姑姑和月儿妹妹!绝对不能放过坏叔叔!” 306.憨贼出没 南宫雯幽幽醒转,就见叶翎神色关切地看着她:“八妹,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宫雯摇摇头,撑着手臂起身,抱住叶翎,喃喃地说:“七嫂,我不是在做梦吧……” 叶翎微笑着捏了捏南宫雯的脸:“欢迎回家。” “八姑姑!我在这儿!还有妹妹!”叶尘抱着晚晚凑过来。 南宫雯鼻子一酸:“嗯,我好想你们。” “楚明泽那个贱人有没有欺负你?”南宫珩问。 南宫雯放开叶翎,深吸一口气,微叹一声,摇头说:“没有,那日他把我带走,醒来时,在一个山谷里,他本欲继续骗我,但我无法接受所谓的隐居,让他解释,他便承认了,他根本不是表哥……而后,他离开,再没有出现过。” “坏叔叔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吗?还想让八姑姑抛弃一切跟他隐居?真讨厌!”叶尘皱了皱小眉头说。 南宫雯笑了笑:“就是!讨厌!我没事,既然一切都是假的,也没甚可在意难过的。让你们担心了。” 南宫御叹了一口气:“回来就好!” “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叶翎对南宫雯说。 南宫雯微微摇头:“我不太饿,没事的。母后她还好吗?” “母后只是担心你,一直茶饭不思,身体虚弱。”叶翎说。 “我要见母后。”南宫雯蹙眉,说着就下床去。 “好,我送你回去。”南宫珩扶住南宫雯。 兄妹俩出门,往坤泰宫去。 南宫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南宫珩:“七哥,那个人呢?” “跑了。”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那是个疯子变态,连他亲娘和妹妹都不要了,现下很可能已经出海去了别处。他只是在骗你,想要害我们,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也不会再寻你麻烦。放宽心,好好陪母后。” “嗯。”南宫雯微微点头,“我觉得那个人很危险,七哥七嫂小心一些。” 这边年氏刚接到消息,说南宫雯回来了,还没下床,就见南宫雯快步进门。 “母后!”南宫雯跑过来,抱住年氏,母女俩抱头哭了起来。南宫雯不管再坚强,在母亲面前,终究是个孩子。而年氏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空落落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年氏拉着南宫雯,上下打量,问她有没有被欺负。 南宫雯发誓,真的没有,她只是被软禁在一个山谷里过了一段日子,年氏担心的事情绝对没发生。 南宫珩送到门口,没进去,听了几句母女的对话,便转身回了。 吃过晚饭,南宫御到坤泰宫去了。 说要通过打架来决定谁当唯一的皇帝,虽不是玩笑,但如今又有新情况。 “母后让我来接尘儿,早日回去。小妹妹夫你们什么打算?要不跟我们走?”百里夙问。 南宫珩看向叶翎:“我听小叶子的。” 叶翎手中依旧拿着楚明泽最新送来的信,又看了几遍,若有所思:“我觉得,他这次是真的走了。若他没走,不会连他娘和妹妹都不救了。但这件事,又表明他走得有点突然。就算不带他娘和妹妹,把人救走,安置在别处,好好告别,其实很容易。他素来谋定而动,但这次略微反常,这中间可能还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 如果楚明泽要去虞天的故乡,不存在任何着急的理由。他在西凉城玩的那一手,分明是在警告南宫珩和叶翎,不要招惹他。原本预计接下来会打照面,结果,他就这么走了。 南宫珩微微点头说:“同感。如果他要出海远行,小船无法抵挡风浪,也装不了多少食物,必须要有大船。但他上月还在晋阳城,以年廷勋的名义生活,原本计划娶八妹,暴露得很意外,而后他又立刻赶去西凉城,带走完颜幽和月儿,再去千叶城,没几天就走了,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造一艘大船。” “是个问题。除非是他以前早就备好的船,但船足够大的话,藏不住,尤其我们这几回几乎把千叶城翻个底朝天,往南数十里的岛屿全都搜查过,根本没有足够大的船。”叶翎说。 “那他到底走没走?”宋清羽蹙眉。 “我倾向于认为他走了,但走的原因,是我们未知的。至于船的事,万一是另外一个地方来人了呢?”叶翎缓缓地说。 “小妹你的意思是,有外来人,有船,结果楚明泽就跟着走了?”百里夙愣了一下。 “不是跟着。不管谁来,碰上楚明泽,都会落入他的掌控之中,这对他而言,轻而易举。或许,他认为是他的一个机会,不能错过,才走得那么突然。”叶翎说。 “反正现在,要追楚明泽的话,就要做好远行的准备。若小妹猜中事实,那他未必去了虞天的故乡。”百里夙说,“不追的话,他走了,我们消停过日子。只是完颜幽和小月儿……唉,她俩是从我们身边被带走的,阿缨都有心病了,发誓说一定要把她们平安救回来。” 冰月举手:“除了虞天和虞澍的家乡,我的家乡,也可以去。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楚明泽跑哪儿去了。” “暂时这样。我明日跟父皇商量一下,然后一起回西夏,到时再商议决定。蒙蒙,冰月,你们俩先出发,去千叶城,再好好查探一番,永生岛,半月岛,附近的其他岛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南宫珩拍板。 “好啊!事不宜迟,那我们今夜就出发?”冰月立刻表态,没问题,那片她很熟。 “我去交接一下。”蒙璈话落起身出去了。 “好了,睡觉。”南宫珩一手抱着晚晚,一手抱起叶尘回房去。 “哎我睡哪儿啊?”百里夙问。七夜宫不小,不过没有空房间了。 “你跟宋美人一起睡。”南宫珩回头,唇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 宋清羽摇头:“我反对。” 百里夙叹气:“真是一点儿都不友好!我去睡蒙蒙的房间!” 是夜,蒙璈和冰月收拾了东西,离开晋阳城,往西南走,赶去千叶城。 翌日,南宫珩去找南宫御。 “老南,我得走。”南宫珩开门见山。 “不行。”南宫御黑脸,“你想走哪儿去?” “去哪儿还不知道,但就是得走。”南宫珩说。 “管你去哪儿,就是不行!”南宫御拍桌子,瞪着南宫珩,“说好接我位子,说好给我养老,说好给我生孙子,让我带孩子!这才几天,你就想带着小叶和晚晚跑路?小七你这个混蛋,找打是不是?” “老南,别激动。”南宫珩直接坐在了龙案上,拍了拍南宫御的肩膀说,“这里是我家,我能去哪儿啊?但凡出门,不论多远,都只是去办事,事情办完,自然就回来了。先前我两三年不回家,不也正常?” “什么正常?你两三年不回家,还有理了?”南宫御表示强烈的谴责,“是我当老子的不跟你计较,你这什么意思?又想两三年不回家?” 南宫珩揽住南宫御的肩膀:“老南,老子,最后一回,我把我干闺女救回来,以后天天在家烦你,行不行?” “自己又不是没闺女……”南宫御嘀咕一句,摇头说,“算了算了,既然认了人家孩子,就得负责!西凉城那事儿,我知道。那孩子也是可怜的,被那个姓楚的带走,救了全城的百姓。不光是救孩子,楚明泽那个祸害,也得早日除掉,不然总也不能安生。他害死我三个儿子!” “老南你是最通情达理的老子!”南宫珩笑容灿烂。 “你自己去,把小叶和孩子留家里!”南宫御看着南宫珩说。 南宫珩立刻摇头:“那不行!” “晚晚还那么小,你出去瞎跑,不定遇到什么危险,带她干什么?”南宫御皱眉。 “我离不开小叶子,晚晚离不开娘,就这么简单。”南宫珩说。 “出息!”南宫御轻哼了一声,“既然你非要带着小叶,那能不能再给我生个孙子?” “等有空吧。”南宫珩凑过来,在南宫御额头亲了一下,“老南你保重!” 南宫御推开南宫珩,身体后倾,一脸嫌弃:“小七你跟谁学的,真是的……” “亲爱的老南,我会想你的,事情办完就回来。”南宫珩抱住南宫御,神色认真地说。 南宫御叹了一口气:“臭小子!去吧,遇事多听听小叶的,照顾好她们,早点回来。” “得令!”南宫珩笑着点头。 见南宫珩要走,南宫御皱着眉头说:“还有,你要是碰上生你的那个混蛋,你说怎么办?” 南宫珩很淡定地说了俩字:“砍死!” 不过虽然定了要走,也过了南宫御那关,但南宫珩打算再等两日。有些安排要做好,尽量保证南宫珩和年氏他们的安全。 为此,南宫珩和叶翎又准备了不少药物和毒物,送给南宫御和年氏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临行前,叶翎做了一桌好菜,请来南宫御和年氏以及南宫雯,叶尘的小徒弟南宫哲也来了。 南宫哲对叶尘十分崇拜,得知叶尘要走,很是不舍,还问年氏,他能不能跟着叶尘走。年氏笑说,过些日子,叶尘还会再来的,才把南宫哲哄住。 南宫雯平安回来,年氏好多了。对于南宫珩和叶翎又要走,她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只叮嘱一句,出门在外,安全为重,让南宫珩务必照顾好叶翎和孩子。 南宫珩把他身边最稳重,实力相对最强的属下玉衡留在了东晋皇宫,接替蒙璈当侍卫统领,给他的唯一任务是,保护好家里的人。如此这边若是出了什么情况,也能及时给南宫珩传信。 九月十九日,一早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凉意浓浓,不过南宫珩和叶翎还是按照原计划出发了。 一行人很低调。叶翎带着俩娃坐马车,哑奴赶车,戴着草帽,南宫珩、宋清羽和百里夙三人都做了易容,骑马随护。 一路速度不慢,三日后的傍晚,他们进了一片树林,穿过去,就会抵达东晋一个叫戊方城的地方。宋清羽先行一步,去安排晚上的住宿。 叶尘这会儿没在马车里,坐在南宫珩身前,走在最前面。 突然,有马蹄声传来,不多时,就见一人一马疾行靠近。 是个男人,一身墨色劲装,皮肤白得不见血色,五官俊朗,看起来二十多岁模样,腰间挂着一把无鞘的长刀。 林中路窄,眼见着相距仅余两三米,那人不避不让,迎头冲来。 南宫珩这边有马车,没法让。叶尘小声说:“小姨父,来者不善呀!” 南宫珩神色平静,速度不减,就见那人勒住马缰,停下,挡在路中间。 “你是何人?速速让开!”叶尘小脸严肃地开口询问。 对面的男人视线下移,才看到马背上的小人儿,拱手,开口:“晋……” 叶尘愣了一下,晋?进?近?进什么劲? “晋……晋……晋阳……阳……城……在……在……在哪?”男人看着叶尘,面色冷肃地问。 叶尘眼睛瞬间亮了,结巴?还是第一次碰上呢!再冷的脸,配上这样的腔调,都充满了独特的喜感! “你要去晋阳城?从这里,一直往东走,骑马日夜不停的话,后日就能到了!”叶尘小脸认真地说。 男人点头:“多……多……多谢!” 第一次碰上结巴,叶尘想跟他多说几句话,笑着问:“这位公子去晋阳城做什么?” “杀……杀……杀人!”男人本欲走,看到叶尘可爱的笑,又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叶尘好奇:“杀什么人?说不定我认识呢,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杀的人在哪里。” “南……南……南宫……珩!”男人冷着脸说。 叶尘瞪大眼睛惊呼:“南宫珩?他是我们东晋的太子,你为何杀他?他武功很厉害的!” 男人神色轻蔑,看了一眼自己的刀。 “叔叔,真是太巧了,南宫珩是我的杀父仇人!他要强抢我娘,我们全家是从晋阳城逃出来的!”叶尘握着拳头说。 身后不远处,百里夙嘴角抽搐不止,行吧,他说没就没了,儿子胡说八道的功力得了南宫花瓶的真传…… 男人皱眉,看着叶尘义愤填膺的样子,微微点头:“我……我……我帮……你……报……报……报仇!” “多谢叔叔!”叶尘拱手,“不知叔叔尊姓大名,如果你能杀了南宫珩,我一定报答大恩!” “冷……冷……冷……”男人说。 “好,我记住了,冷冷冷叔叔,名字很特别!”叶尘露出一抹天真无邪的笑。 下一刻,男人策马往旁边走,让开路。 今日吹的东风,冷风拂面,男人闻到了淡淡的幽香,然后,晃了一下,头脑昏沉起来,心中一惊,身子一歪,跌落马下,最后只看到那个他认为聪明又乖巧的孩子,对着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小姨父,来杀你的,有何感想?”叶尘问。 南宫珩很淡定:“只怪我太帅。” 百里夙轻哼了一声:“尘儿,以后骗人的时候,能不能说你小姨父没了?” “开玩笑的,爹你不要这么小气!”叶尘从马背上飞下去,走到男人身旁,低头打量,感叹了一句,“看着像个高手,不过人实在是太单蠢了!也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太善良!” 叶翎掀开车帘,看向前面地上昏迷的男人:“什么来路?” “小姨,这个憨贼肯定不是坏叔叔的人!!坏叔叔跟他手下的人不说别的,都一肚子坏水儿,没这么傻,而且应该都认识我。”叶尘说着,从男人腰间扯下一个墨色的荷包。打开,里面是一块带着香气的白色绢帕,角落里绣了个字“蔚”。 夜深了。 冷淞幽幽醒转,就感觉四肢无力,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一起,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 这是个房间,旁边桌上点着灯,面前高高的椅子上,坐着他今天半路碰上的小男孩,悠闲自在地晃着小腿。 冷淞,墨蔚派来的杀手,武功高强。但他是个路痴,从千叶城到这儿,一路问,一路迷,所以耽误了些时间,最后见人就问路。结果这回,栽到了一个小孩子手里…… “你……你……你是……什……什……什么人?”冷淞一脸怒意,看着叶尘。 叶尘笑了:“冷冷冷叔叔,你说话真有趣儿!多说几句,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我……我……我叫……冷……冷……淞!”冷淞眸光冰寒。 “冷冷淞?”叶尘跳下来,蹲在冷淞身旁,看着他,“我叫南宫夜宸,你要杀的南宫珩,是我爹,为了避免你成为我的杀父仇人,快老实交代,谁派你来的!不然下场会很惨哦!” 坐在不远处的百里夙无语至极,得,儿子真被南宫珩教坏了! “你……你……你……”冷淞盯着叶尘的脸,“长……长……长得不……不……不像!” 叶尘起身,转头,对旁边的南宫珩说:“小姨父,这憨贼知道你长什么样哎!” 南宫珩走过来,低头看着冷淞,唇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小结巴,我是南宫珩,哪个贱人要杀我?” 307.宝宝的攻心计 为了不让宝贝女儿产生什么误会,南宫珩进客栈后就除去了易容。 冷淞仰头看着南宫珩那张绝世无双的妖孽面庞,瞪大了眼睛,眸低闪过一丝恨意,面色冰寒:“你……你……你……死!” 南宫珩蹲下,靠近冷淞,好奇地问:“小结巴,我本以为你是被人派来的杀手,但刚刚发现,你好像恨我?为何?我刨你家祖坟了?” “小姨父,这么说,你刨过谁家祖坟?”叶尘笑嘻嘻地问。 南宫珩认真想了想:“宝宝,说起这个,我只刨过你家祖坟,就是刨了你祖父的坟。” “诶?”叶尘小脸惊讶,转头去看百里夙,“爹,你竟然没有打死小姨父?” 南宫珩唇角微勾:“你爹带头刨的,我是帮手。” 叶尘表示,他不曾见过的祖父真可怜…… 南宫珩伸手,拍了拍冷淞的脸:“小结巴,说啊!你哪儿来的?为何恨我?不说清楚,那就只能去死喽!” 冷淞对着南宫珩怒目而视:“滚……滚……滚开!不……不……不……准……准碰……我!” “哦。”南宫珩点头,左右开弓,啪啪啪地拍冷淞的脸,“碰了怎么着?瞪我?你再瞪?再瞪我就拍死你!” 叶尘凑过来,叹了一口气,看着冷淞说:“冷冷淞叔叔,疼不疼?气不气?跟你说,我小姨父不是什么好人,可坏可坏了!想杀他的人很多,下场都好凄惨的!尤其是之前有个坏叔叔,因为得罪了我小姨父,被送到了清风楼!你知道清风楼吗?就是青楼,但卖笑卖身的都是美男子,像你这样,又白又瘦的,可多变态喜欢了!” 百里夙简直是醉了!分开那段日子,南宫花瓶都教了他儿子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哪儿来的清风楼?叶尘不会是被南宫花瓶带着去逛过吧? 冷淞闻言,神色一变! 南宫珩冷笑:“这是个不错的货色,送去肯定受欢迎,卖个好价钱,给宝宝买糖吃!” “小姨父,冷冷淞叔叔说不定有什么苦衷呢?也不要这么狠吧?给他多一点时间,他这么聪明,肯定能想通的。”叶尘帮冷淞求情。 “看在宝宝的面子上,再给多一刻钟的时间。我的耐心很有限,小结巴你好好想清楚,不交代,就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去清风楼接客!哈哈哈哈!”南宫珩笑着,起身走回去坐下。 百里夙感觉南宫珩的笑容,实在是太浪了…… “南宫花瓶,我儿子怎么知道清风楼的?”百里夙压低声音问南宫珩。 南宫珩唇角微微翘起:“我跟宝宝设想了几十种抓到楚明泽之后报复他的办法,这是其中一种。” 百里夙皱眉:“你是不是有病?我儿子才七岁!” “宝宝才七岁,就比你聪明,见识也不比你少,你该羞愧。”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 百里夙感觉,手好痒,想揍死南宫珩! 那边叶尘直接坐在了冷淞身旁,小手轻抚了一下他被南宫珩打得泛红的脸:“冷冷淞叔叔,一刻钟的时间,不是开玩笑的哦。今天在路上,我骗了你,对不起,可是我也没有办法,都是小姨父逼我的。你是不是有个喜欢的姑娘呀?名字是蔚蓝的蔚?蛮好听的。不过,你若是一念之差,做了错误的选择,以后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等你死了,她会嫁给别的男人,陪别的男人睡觉,给别的男人生娃,你呢,就会变成一个客死异乡的孤魂野鬼……哦,也不一定……” 见冷淞神色一变再变,叶尘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也有可能,是你陪别的男人睡觉……” 叶尘话落,感觉冷淞身子颤了一下,面沉如水,气得双眸都要喷火了! “冷冷淞叔叔,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已经是我家小姨父案板上的肉了,他要么把你剁了,要么,让你去卖……唉,何苦呢?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一定求小姨父,放你一条生路。我家小姨父也没刨过你家祖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你说是不是?”叶尘“苦口婆心”地说。 见冷淞神色有些松动,叶尘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要真想杀我小姨父,那你得先想办法脱身对不对?你先交代,他放了你,你想做什么,都有机会,包括杀他……我是觉得,你这样一个高手,这样死了太憋屈。” “你……你……你到……到……到底……跟……跟……跟谁……一伙……的?”冷淞拧眉看着叶尘问。 “嘘!”叶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我小姨父听见,会揍我的!我当然跟他是一伙的,我跟你提的建议,是因为你就算被放了,光明正大地跟他决斗,也一定会输的!我是觉得,你在战斗中被我小姨父打死,死得比现在好看一点嘛!你说呢?” “不……不……不……不可……能!”冷淞一听这话,神色愤怒。 叶尘摇头:“你是被我抓住的哎,就这样死了,到阎王殿都抬不起头吧?” 冷淞眸光一凝:“我……我……我……我要……跟……跟……跟他……公……公……公平……决……决……决斗!” “冷冷淞叔叔好样的!”叶尘点头,起身,看向南宫珩,“小姨父你听见了?冷冷淞叔叔要跟你决斗,你敢不敢?” “他要是不交代我想知道的事,我就把他送到清风楼,决什么斗?没心情。”南宫珩摇头。 “冷冷淞叔叔,你快说吧,交代了之后,我小姨父就会跟你决斗的!”叶尘说。 “交……交……交代……什……什……什么?”冷淞冷声问。 “你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来的?跟我小姨父有什么仇怨?为何要杀他?先交代这些。”叶尘问。 “我……我……我是……冷……冷……冷……淞!从……墨……墨……墨云……国来!他……他……他……父……父亲……是我……我……我的……杀……杀父……仇……仇……仇人!”冷淞一脸怒意。 叶尘小脸惊讶:“小姨父的父亲?南宫爷爷?杀了冷冷淞叔叔的爹?不过墨云国是哪个国?没听过!” 那边百里夙和南宫珩神色都变了。 墨云国,他们也没听过。那就是他们所知的三国之外的地方。如果南宫御是冷淞的杀父仇人,他肯定该找南宫御报仇雪恨。但他目标明确,前去晋阳城杀南宫珩。 这说明,冷淞的杀父仇人,根本不是南宫御,而是他们未知的,南宫珩的亲爹!怪不得这个人不认识南宫珩,却知道他该长什么样子,那就一定认识南宫珩的亲生父亲! 南宫珩起身,再次走过来,看着冷淞神色淡淡地说:“怪不得刚刚觉得,你像是透过我,看着另外一个人。你恨的也不是我,又不是我杀你爹。如果你要杀我的理由就是这个,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只能选择送你上路。” “是的呀!冷冷淞叔叔,你这不对。我小姨父都不知道他亲爹是谁,凭什么要承担那个人的罪孽呢?你要这样,我也不能帮你了!”叶尘看着冷淞摇头说。 冷淞面色一僵,又陷入了沉默。 “不必废话,送清风楼去。”南宫珩冷哼了一声。 下一刻,门开了,宋清羽走了进来,想看看这边情况怎么样。 南宫珩指着宋清羽对冷淞说:“看到了吗?这位是清风楼的头牌,你这姿色,也不算什么,只能接下等的客人。” 冷淞怒吼:“不!” 宋清羽无语,什么清风楼?真是醉了。 百里夙示意宋清羽过去坐,对宋清羽说了一句:“咱俩联手打死他怎么样?” 宋清羽点头:“我看行。” “冷冷淞叔叔,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人。唉,我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可你不解释清楚,我真的帮不了你。”叶尘有些遗憾地说。 冷淞拧眉:“放……放……放了我!我……我……我不……杀……杀他了!” “小结巴,你跟我玩儿过家家呢?”南宫珩轻嗤了一声。 “是……是……是我……的错!”冷淞沉着脸说,“因……因……因为……你……你……你挡……挡了……九……九……九公主的路……我……我喜……喜欢她!所……所……所以……自……自作……主……主张!” 叶尘不太明白,南宫珩眼眸微眯。冷淞口中所言,应该是墨云国的九公主,不出意外,名字里面带蔚字,是他的心上人。 问题在于,冷淞说,南宫珩挡了那个九公主的路?几个意思? “不如你就告诉我一件事,你的杀父仇人,生我的那个男人,是墨云国的什么人?”南宫珩看着冷淞问。 冷淞沉默了片刻之后说:“皇……皇……皇上。” 叶尘惊愕了:“小姨父,这么说,你是墨云国的皇子哎!” “不……不……不是!”冷淞摇头。 “为什么呢?”叶尘不解。 “是……是太……太子!”冷淞说。 “啊?那个人,都没见过小姨父,为什么立他当太子呢?”叶尘很好奇。 “就……就……就一个……儿……儿子!”冷淞说。 “所以,你喜欢的那个九公主,想当皇太女?但是我小姨父活着,她就当不了,对不对?”叶尘问。 冷淞点头。 “你是不是从千叶城上岸,来的这里?”南宫珩突然想起楚明泽来,看着冷淞问。 冷淞再次点头。 “你的船呢?不是一个人来的吧?”南宫珩问。 冷淞不说话了。 “你有没有遇见一个男人,跟你差不多高,身材也相仿,带了一个特别特别美的女子,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叶尘问冷淞。 冷淞摇头。他一直藏在船上,其实楚明泽假扮南宫珩这件事,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刚刚有件事说谎,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那位九公子墨蔚要求他来杀南宫珩的,他下意识地还在保护那人。 在叶尘的询问下,冷淞看着叶尘单纯又温暖的眸子,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不对的,因为南宫珩很无辜,什么都不知道。 “小妹怀疑楚明泽是跟着那边来的人走的……”百里夙若有所思,“这个结巴的样子,分明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喜欢的那个女人野心不小,想当太子,这个结巴这么单蠢,不会自作主张跑来杀人,怕是那人授意。既然南宫当了太子,而且是某人唯一的儿子,会不会是那边派人过来找南宫,只是来的人中,有人有异心。” “只出现了一个要杀阿珩的,其他人应该是走了,而且我看就是跟楚明泽一起走的。”宋清羽蹙眉。 “他们来找小姨父回去当太子,为什么带着坏叔叔一起走呢?”叶尘不解。 “你猜。”南宫珩眸低闪过一道冷光。 叶尘小脸一正:“坏叔叔冒充小姨父,跑去墨云国当太子了!肯定是这样,不然就像小姨说的,他不会那么突然就跑了!” 冷淞皱眉,听不太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看来,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已经明确了,向导也有了。”宋清羽说。 “小姨父,可以放了冷冷淞叔叔吗?他看起来是个好人,只是被人蛊惑了。”叶尘问南宫珩。 “你决定就好。”南宫珩不甚在意地说。 冷淞神色感激地看着叶尘,叶尘有些费力地把冷淞的绳子解了,艰难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坐着,又弄来了热水和饭菜。 旁边三个男人坐在一起,百里夙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南宫珩的肩膀:“你的身世明朗了,也算意外之喜。” “何喜之有?”宋清羽神色淡淡地摇头,“第一个碰上的那边的人,是要杀阿珩的。如果阿珩不是唯一的皇子,还会有人找他吗?” 南宫珩唇角依旧挂着一抹戏谑的笑,笑意不达眼底:“我对什么身世,没兴趣。我又不是没爹没娘?” “话是这么说,某些东西你可以不要,但不能被楚明泽那个贱人给抢去!”百里夙说。有些事,细碎的线索拼在一起,没有别的可能,那就是事实。 楚明泽一定是假扮南宫珩去了那墨云国,否则不会如此匆忙。看来那个野心不小的九公主知道楚明泽是假的,派了冷淞来杀掉真的,或许故意不拆穿,自认为这样可以掌控楚明泽。 对此,百里夙只想说,那个想要算计楚明泽的九公主,下场会很惨的。 宋清羽认同百里夙的话:“没错!那些本来就是属于阿珩的,阿珩你可以不要,但不能让楚明泽偷去!因为到最后,他肯定还是用抢来的权势,对付我们!” 南宫珩冷笑:“就先让楚明泽得意几天,让他去祸害那什么劳什子墨云国吧。等咱们准备好再说。” 那边叶尘正在陪着冷淞吃饭,俩人还在低声说话。 冷淞这些日子头一回吃得这么好,准确来说,是从离开墨云国到现在,第一次这么舒服地坐在桌边吃饭,除了身上的软筋散没解之外。因为墨蔚带着冷淞来这件事是秘密的,冷淞一直藏在船上的杂物房。 “冷淞叔叔吃好了吗?没饱的话还有。”叶尘笑眯眯地说。 冷淞微微摇头:“好……好……好了……谢……谢谢!” “我叫百里夜宸,你可以叫我尘儿。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自己人了!”叶尘握住冷淞的手说。 冷淞微微皱眉:“不……不……我……我……要走!” “冷淞叔叔大老远来的,到我家去做客吧,然后你带我去你家玩儿,好不好?”叶尘笑问。 冷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南宫珩抱着叶尘回房,叶翎刚把晚晚哄睡。 “怎么样?”叶翎问。 叶尘兴致勃勃地跟叶翎讲,他跟南宫珩是怎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攻破冷淞的心防,让他交代的。 “宝宝最厉害。”叶翎微笑。 叶尘跟叶翎讲冷淞交代的事,叶翎也很意外:“墨云国?楚明泽假扮你小姨父当太子去了?有意思。” “我也觉得,咱们去墨云国玩儿吧?到时候,亮出小姨父,让坏叔叔想要的一切都变成梦幻泡影!”叶尘小脸兴奋。 “最重要的是,知道去哪儿救你幽姑姑和小月儿了。”叶翎微微点头。 “我请冷冷淞叔叔吃饭,打听到,小姨父的亲爹,墨云国皇帝名字叫墨凤琉,人送外号墨风流,女人无数,生了好多女儿,不过就一个儿子。冷淞叔叔的娘,也是那个风流皇帝的妃子,他连有夫之妇都勾搭,真是的!冷淞叔叔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是小姨父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是这样。”叶尘分享他得到的信息。 叶翎嘴角微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姨放心,我会继续打听的!”叶尘拍了拍小胸脯,“肯定还有更乱七八糟的事!” 翌日清晨,叶尘出门,就见冷淞站在外面。他的软筋散药效已经过去了,没人管,他可以走,但没走。 “冷叔叔!”叶尘笑着叫了一声。 冷淞回头,眼神有点迷茫,因为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他要走,没有船,而且他记得昨夜答应叶尘,要去他家里做客。 叶尘上前拉住冷淞的手,笑容灿烂:“走,今天出发,去我家玩儿!” 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拉住,冷淞蹙眉:“你……你……你不……不怕……我……我……伤……伤害……你?” 叶尘笑了:“冷叔叔说话这么可爱,肯定是个好人!” 冷淞愣住了。可爱?他天生说话不利索,因为这个,从小到大遭了不少冷眼和嘲笑。他娘抛弃他爹进宫当妃子,他爹自杀,而他更是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可笑的存在。 这孩子说他说话可爱,而且是真心的。这个认知,让冷淞心中某处酸酸的,握紧了叶尘的手。 冷淞以为,他有可能会再被下毒或者绑起来,但并没有。叶尘的亲近,他没有觉得不自在,反而很喜欢。至于其他人,就当他不存在一样,或者说,就当他原本就在队伍里一样,自然得都对他没有任何特别的关注。 再次出发上路的时候,叶尘坐在了冷淞身前,跟他讲自己家里的事,如此当他问冷淞什么的时候,冷淞都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冷叔叔,你为什么喜欢那个九公主呢?”叶尘问冷淞。 冷淞想了想说:“因……因……因为……她……她对我……笑!” 叶尘回头,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冷淞:“冷叔叔,你的要求太低了,对你笑就喜欢了?她是在利用你。她跑了,把你留在这边,不管死活。就算你杀了我小姨父回去墨云国,那个九公主也不会嫁给你的,我看会杀你灭口!” 冷淞拧眉,摇头:“不……不……她不……不是……那样的!” “很简单的事。我小姨父出生在这边,根本不知道墨云国的恩怨情仇,你也觉得他是无辜的对不对?可你喜欢的那个九公主,都没见过我小姨父,就要杀掉他。这就说明,她是个恶毒的坏女人!”叶尘义正言辞地说。 冷淞眉头皱得更紧了,叶尘回头,拍了拍冷淞的肩膀:“冷叔叔,你太单纯了,容易被女人骗。以后你的终身大事,包在我身上,我给你找个好的!” “你……你……你知……知道的……太……太……太多了!”冷淞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或许是过得太孤寂,一点点微末的温暖,他都想要牢牢抓住。但这次的事,回头想想,墨蔚确实做得不对,南宫珩是无辜的。 叶尘笑容明朗:“是冷叔叔你知道的太少啦!” 308.冷淞混吃混喝,墨蔚引狼入室 同行三日后,冷淞才第一次见到南宫珩和叶翎的女儿晚晚。 “好……好……好……好漂……漂亮!”冷淞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晚晚。 叶尘眉开眼笑:“是吧是吧!这是我妹妹,世上最漂亮!” “墨……墨……墨云国的……小……小……小公主!”冷淞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晚晚在叶尘怀中,好奇地看着冷淞,对他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眸光璀璨如繁星。 冷淞伸手,晚晚抓住他的大拇指,笑嘻嘻地晃了晃。 “我……我……我是……叔叔!”冷淞神色认真地对晚晚说。 叶尘摇头:“妹妹还不会说话呢,等会说话,肯定先叫哥哥!” 冷淞连连点头。叶尘总是把这个宝贝妹妹挂在嘴边,疼得如珠如宝。 跟南宫珩和叶翎同行的日子,对冷淞来说,很奇特。 叶尘跟他讲了许多南宫珩和叶翎,百里夙和叶缨,以及他们身边其他亲友的事情。冷淞自然知道,叶尘之前说南宫珩很坏,都是骗他的。事实上,冷淞发现,叶尘这样开朗的性格,就是随了南宫珩。 冷淞因为语言障碍,以及本身就不爱多说话的缘故,告诉叶尘的事情相对有限。原因之一是,他本也不在意不相干的人。 因此,像叶尘问的,当年南宫珩的亲娘为何带着他背井离乡来到这边,冷淞无法回答,因为他并不知道。 冷淞说了一件事。 事实上,贺凛和墨蔚前来寻墨锦夜这件事,本就是碰运气。 墨凤琉过去多年一直不停地有女人给他生孩子,可惜始终没有儿子。 但墨凤琉有不止一个叔伯兄弟,而子嗣问题,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皇位。 因此,墨锦夜,也就是南宫珩这个人,在墨云国虽然一直都存在,却被很多人怀疑,是虚构出来的。 墨凤琉这么多年都声称他的皇后当年怀着儿子离开,寻一得道高僧断言孩子平安降生且在人世。 事实上,是墨凤琉拼儿子拼了二十年,都失败之后,无可奈何,只能派人到处寻找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存在的儿子。如此一可继续拖延时间,二来,可暂时保住皇位。 得知此事,叶尘只说了一句:“好渣的爹!” 而南宫珩对此只一声嗤笑,并不多意外。 行至南宋,宋清羽离开,时隔很久回清云城去,有件事要做。为稳妥起见,南宫珩让百里夙陪宋清羽同行。 即将离开南宋,进入西夏境内的时候,先一步从晋阳城出发,且速度更快的蒙璈和冰月从千叶城调查归来,与他们汇合。 发现队伍里多了一张生面孔,冰月好奇,叶尘把冷淞给冰月和蒙璈做了介绍。冷淞已从叶尘口中知道这两位。 既然叶尘说刺杀事件是误会,且冷淞一副已经对叶尘言听计从的样子,冰月和蒙璈态度都很温和。 “欢迎冷公子来做客。”冰月微笑。 蒙璈神色淡淡:“幸会,我叫蒙璈,秦冰月是我的未婚妻。”重点在最后一句,蒙璈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人时刻保持警惕。 叶尘在冷淞耳边笑着说:“冷叔叔,蒙蒙叔叔是怕你跟他抢冰月姑姑啦!” 冷淞神色严肃地摇头:“不……不……不会!朋……朋……朋友妻……不可……不可欺!” 冰月踹了蒙璈一脚:“蒙冰冰,谁是你未婚妻?美的你!” “你是,我就美。”蒙璈点头。 “师兄,有千叶城附近的渔民在九月初,见到一艘大船在半月岛停靠数日。”冰月说。 蒙璈接着说:“有百姓说,着装怪异的一男一女曾向他们打听,东晋太子的事,那男人携带一幅画像,画像上的男子,酷似南宫。” “是……是……是那个……墨……”冷淞冷着脸说。 “冷叔叔是说,画像上的那个男人,就是墨风流!一个风流成性的人渣!”叶尘接着冷淞的话说。 冷淞连连点头,表示十分认同。 蒙璈和冰月根据查到的事情,其实并不清楚怎么回事。 得知是楚明泽假扮南宫珩,跑去墨云国当太子,冰月当时就怒了:“那个贱人!怎么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冷淞现在也知道在他走后发生什么事,而叶尘详细地跟冷淞讲过楚明泽其人。冷淞本还有些担心墨蔚,但叶尘天天给他洗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墨蔚是个毒花,心地不善良,根本配不上冷淞。 叶尘又用叶缨叶翎做例子,跟冷淞讲善良又可爱的好姑娘是什么样的,刷新了冷淞的认知,他现在已经提都不提墨蔚此人了。 两边事情对上,猜测无误。 一行人继续上路,回西凉城去。 从晋阳城出发时,已至深秋,待靠近西凉城时,十月中旬,初冬季节,昨日遭遇了一场零星小雪。 到家的时候,是入夜时分,宁王府里的晚饭时间。 “皇祖母!”叶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明氏手中的勺子掉在了碗里,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又是一声,明氏神色一喜,连忙跑了出来,定睛一看,飞奔过来的小人儿,不是叶尘又是谁? 祖孙重逢,明氏抱着叶尘,喜极而泣,不停地说:“可回来了……可回来了……” 其他人也无心吃饭,都出来了。 蒙璈快步上前,就见蒙婧抱着一个襁褓站在门口。他神色一喜,正要伸手去他心心念念的外甥,飞来一脚,把他踹到了一边儿去! 如此幼稚的事,当然是孩子爹苏棠干的。 苏棠瞪着蒙璈,没好气地说:“不准碰我儿子!” 蒙璈黑脸:“姓苏的你有病啊!” “婧婧,你听,他都不叫我姐夫,还骂我!这样的舅舅,会给小糖带来多坏的影响啊!不准让他靠近我们小糖!”苏棠振振有词。 蒙婧哭笑不得:“相公,别闹了。” 苏棠就要闹,不让蒙璈抱,结果冰月开心地先抱到了苏小糖。 “好可爱呀!”冰月看着萌萌的苏小糖,一脸喜爱。 苏棠嘿嘿一笑:“外人不能抱,你抱了,就是我们蒙家的人,小糖的舅母!” 冰月无语,不想理会苏棠的日常抽风无极限。 旁边正想着今夜找苏棠干架的蒙璈,听到这话,瞬间消气,默默地凑到冰月身旁,看着苏小糖,眼睛一亮:“长得像我!” “蒙冰冰你眼神太差了,小糖分明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冰月摇头。 苏棠哈哈笑:“就是!小糖他舅母说得对!” 冰月把苏小糖往蒙璈怀中一放,去抱她心心念念的弟弟秦小易了。 叶尘好不容易“哄”住了明氏,然后就开心地跑过来看小糖弟弟,惊呼了一声:“哇!真的巨像苏棠叔叔!好漂亮!” 苏棠对此巨骄傲,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一转头看到旁边静静站着的冷淞,问了一句:“这货干嘛的?” 叶尘抱着小糖弟弟,随口回答一句:“专门从另外一片大陆跑来杀我小姨父的。” 苏棠眼睛一亮,冲过来就搂住了冷淞的肩膀,十分自来熟地说:“兄弟,来杀南宫老七的?那就是大大的好人!我也想打死他,咱俩肯定有共同语言!” 苏棠的热情,让冷淞有些不自然:“是……是……是误……误……误会!” “我当然知道是误会,不然你早被那个混蛋给剁了!不过一看你就很厉害,改明儿咱们一起揍他,一定能把他打趴下!”苏棠已经在期待了。 冷淞表示,这些人真的是一家人吗?当面大声说要打架? 不过接收到南宫珩一个轻蔑的眼神后,出于对他那张脸的不喜欢,冷淞对苏棠点头:“好……好的!” 下一刻,冷淞就见一个年轻的白衣公子走了过来,神色有些憔悴,头发乱糟糟的,看了冷淞一眼:“结巴?明天给你治。” 冷淞愣了一下,这位应该就是叶尘口中的神医风不易了。都不知道他是谁,就要给他医治?这么随意的吗? 苏棠像是看出冷淞在想什么,笑容灿烂地说:“你是尘儿宝宝带回来的,当然是自己人了,不要拘束。” 冷淞心里暖暖的,看着面前的团聚之景,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方元抱过晚晚之后,开心地说他再去加几个菜,让大家先吃着。 宁王府里新建的聚会厅,就在湖边。大家都进去了,冷淞也被苏棠拽进去了。 外面就剩了叶缨和叶翎姐妹俩。 “姐,有心事?”叶翎挽住叶缨的胳膊。 叶缨微微摇头:“谈不上心事,只是一直觉得,对不住完颜幽和小月儿。” 叶翎微叹:“完颜幽说过,要把小月儿送给我,我还说,以后让她姓叶的。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说这些也无用了。”叶缨说,“前面的信我收到了,你什么打算?” “那墨云国肯定是要去的。一来,必须要把完颜幽和小月儿救回来。二来,阿珩的身世,并不是我们说一句不稀罕什么墨云国的权势,就相安无事了。既然那边的人已经知道他明确的存在,麻烦不过是迟早的,应该说,现在已经开始了,那个冷淞就是证明。” “他实力如何?”叶缨问。 “只在阿珩之下。”叶翎说。冷淞很强,除了打不过南宫珩之外,百里夙和宋清羽都不是他的对手。 方元又做了几个菜,说欢迎亲人回家,也欢迎冷淞来做客。 对上家里老人孩子善意的笑,冷淞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感觉受之有愧。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冷淞觉得,这家人的饭菜,也太好吃了吧!作为一个初次登门的客人,他想表现得有礼貌一些,最后还是没忍住吃了好多。 方元安排了冷淞的住处,把他带过去,被褥铺好了,下人送来沐浴的热水,方元又笑说,今日的宵夜是鲜肉小馄饨,他都准备好了,等冷淞洗完澡再吃。 冷淞本来想说不用了,但又想尝尝,什么是馄饨,听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于是,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了方元送他的新衣服,又吃上了热腾腾香喷喷的宵夜,冷淞突然有种感觉,反正他娘不要他了,他早就没家了,以后跟着叶尘混好了,日子很有趣,还有好吃的! 冷淞做了一个决定,对未来的生活多了些期待,舒舒服服地睡觉去了。 翌日一早,冷淞推开门,就见外面飘着雪花,地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雪了。 早饭是方元和冰月一起准备的,清粥小菜鸡蛋饼,家常的舒服味道。 吃过饭,冷淞再次见到了风不易。 风不易看起来依旧有些憔悴,背着药箱过来,往桌上一放,从里面拿了金针出来,拔出一根,对冷淞说:“躺床上!” 冷淞微微皱眉,风不易神色不耐:“快点儿!要不是尘儿拜托我给你医治,我才懒得理你!” 叶尘安排的?冷淞默默地躺下,风不易走过来,给他把脉,又让他张嘴看了看,一针下去,冷淞全身紧绷起来,感觉风不易是不是太草率了?他在墨云国,也不是没人给他医治过,吃过好多药,扎过好多针,最后还是没用。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风不易收了针,对冷淞说:“接下来一个月不要说话。” “一……”冷淞想问,这是一个月之后就能好的意思? 结果刚张嘴,风不易瞪了他一眼:“不要说话!听不懂啊?” 冷淞默默地闭嘴了,这个神医脾气好差…… 风不易很快就走了,回到他的住处,窗边一张简易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白发苍苍,左眼灰白,左手没有五指,睁着眼睛,看着风不易,全身不能动弹。是风渊。 当初抓到风渊之后,南宫珩和叶翎就给风不易来信,让他决定,怎么处置。 虽然风不易的回信里面说让他去死,但南宫珩还是让人把风渊送到了风不易手中。 风不易没有杀了风渊,因为在这期间,他改主意了,决定拿风渊试验他研究出来的一种新药,准确来说,是一种蛊毒。 不过具体的事,风不易没有告诉其他人,家里人只当他在拿风渊试药,实则风不易还有别的目的。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最近很忙,也没睡好。 冷淞再见叶尘的时候,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他不能说话。 叶尘笑着说:“小姨教了我手语,我教冷叔叔!” 秦易小娃已经满周岁了,会说大人教的简单的话,能跌跌撞撞地走两步。一把年纪才当了爹娘的秦徵和如意如今倒是越发年轻了。 苏棠抓着苏小糖的手,给叶翎和南宫珩敬了茶,早说好的,他要让南宫珩认苏小糖当干儿子,目的是为了让苏小糖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后把晚晚拐回家。 所有人都知道苏棠在盘算什么,南宫珩也知道。不过他没有拒绝收下苏小糖这个干儿子,就是打算近距离盯着他,不准打晚晚的主意! 随着叶尘归来,家里又多了欢声笑语。风不易每天给冷淞施针一次,冷淞天天跟在叶尘身后,混玩儿混吃混喝,过上了做梦都没想过的快活日子。 回来三日后,蒙璈又离开了,还是去千叶城。这次的任务,是造一艘大船。 叶翎对这个并不精通,但作为异世来客,比其他人懂得多。而南宫珩是个机关术高手,对于造船这件事,也是有研究的。夫妻俩一起画了一张详细的设计图,其中细节处都十分精确。 宋清羽回南宋,只一个目的,要把南宋跟西夏合并。至于西夏和东晋接下来怎么处理,取决于他们接下来需要决定的一件事,谁去墨云国? 此时宋清羽和百里夙已经到了清云城,事情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而原来被安排假扮宋清羽的八卦,和他哥七星,以及他们身边的南宫珩其他属下,都也往千叶城去,将会协助蒙璈,安排人手,尽快把大船造好。 据冷淞所言,他们从墨云国到千叶城,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其中在海上的时间一个月,因为出海的地方,不在墨云国。 南宫珩和叶翎预计一切准备就绪,能走也得明年二三月了,所以并不需要太着急。最重要的事,谁走谁留,待宋清羽和百里夙回来之后再商议。 此时,因为路上遇到了几次大的风浪,大船有些损坏,导致速度减慢,贺凛一行才刚刚看到陆地。上岸之后是这片土地的另外一个国家,他们要再走一个月,才能回到墨云国都城。 在海上的这段日子,楚明泽很低调,多数时间都在闭门修炼。出现的时候,基本都是陪着小傲月在看海看鱼看鸟儿。完颜幽也在修炼,楚明泽给了她不少指点,还给她看了许多他带上路的医书。 南宫朗基本是个隐形人,唯一的任务就是喂养虞天,别让她死了,也不要让她被人发现。 这日傍晚,贺凛说,明日一早上岸。 吃过晚饭后,玉魅敲了楚明泽房间的门,说九公子那里有一壶珍藏的好酒。 楚明泽并未拒绝。墨蔚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船上这些人的关系,他早就暗中弄清楚了。他知道贺凛没那么蠢,不会什么都不打听就相信他。问题出在贺凛的徒弟贺威。玉魅用美色挟制了贺威,因此贺威每次碰到楚明泽,眼神总不对。 如此,楚明泽就知道,因为这船上的两派人不是一条心,所以他才没有暴露。贺凛是真来找人的,而墨蔚别有居心。她把自己打扮成男人,不过就是想得到墨云国的权势,因此绝不希望真正的墨锦夜回去。 楚明泽猜到墨蔚明知他是假的,故意替他在贺凛面前遮掩,带他回来,打算用这个秘密要挟他,有可能还派了人到东晋去杀真正的南宫珩。 不过,对此,楚明泽并不害怕。 进门,就见墨蔚神色慵懒地斜靠在软塌上,手中端着一个琉璃杯。 这次,墨蔚没有管楚明泽叫大哥,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摆摆手,让玉魅退下。 玉魅出门,从外面把门关上,就站在那儿守着。 “有何贵干?”楚明泽神色平静地坐下。 墨蔚起身,手中的杯子飞过来,稳稳地落在了桌上,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走过来,在楚明泽对面坐下,看着他的眼眸倏然幽深:“阁下的伪装功力,我很佩服。” 墨蔚盯着楚明泽的眼睛,却见楚明泽神色不慌不乱,没承认,也没反驳。 “你这是默认了?”墨蔚冷笑,“你就是我们第一次停船,遇见的那个南宫珩的友人吧?换张脸,就能到墨云国去当太子,这样的好事,别说你,若是我碰上,都要心动不已。” “所以呢?”楚明泽神色淡淡地问。 “所以?”墨蔚轻笑,“你是个聪明人,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为你所用,对你唯命是从,当你的傀儡,助你得到墨云权势?”楚明泽面色平静。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墨蔚笑得得意。 下一刻,楚明泽神色淡漠地说:“你试试运功。” 墨蔚神色一变,试着运功,却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墨蔚眸光冷厉。 “接下来为我所用,对我唯命是从,当我的傀儡,助我得到墨云权势。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楚明泽说着,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墨蔚说,“不必威胁我,如果那个秘密暴露,死的不会是我,而是你。我敢来,就什么都不怕。我动动手指,这个船上顷刻之间就会没有活人。不信,你试试。” “卑鄙!你竟然用毒!”墨蔚脸色铁青,感觉丹田隐隐作痛。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就敢让我上船?呵呵,真是天真可人。”楚明泽俯身,看着墨蔚的眼睛说,“三日之内,让你手下那个青楼妓子一样的女人,把贺威除掉!否则,死的将会是她!” “你以为,我就没有任何底牌吗?”墨蔚厉声说。 楚明泽神色轻蔑:“想动我的人?你试试,我女儿若是少一根头发,我就把你剁碎喂鱼!” 话落,楚明泽扬长而去,墨蔚气得浑身颤抖,几欲吐血! 309.谁去墨云国 天亮了。 旭日东升,朝霞漫天。 微微摇晃的大船猛然颤了两下之后,靠岸停下。 盘膝坐在床边修炼整夜的楚明泽,睁开眼睛,回头,就见完颜幽从床上坐了起来,蹙眉问:“这是……到了吗?” “嗯。”楚明泽起身的同时,敲门声响起。 “少主子,能上岸了。”门外传来贺凛恭敬的声音。 门开了,楚明泽出现,贺凛呵呵一笑,指着岸上隐隐约约能看到的城池说:“少主子,那就是老夫之前说过的,英天国。英天国原本是个没落小国,这三四年强势崛起,吞并另外两个小国,如今隐隐有与墨云国抗衡的姿态。但若论国力,英天比起我们墨云,还是不如的。” 贺凛说到最后一句话,神色颇有几分倨傲。 但楚明泽从贺凛寥寥数语,以及目前对墨云国皇帝墨凤琉的了解,就知道,墨云国皇室存在极大的问题。既然本是最强者,为何让一个没落小国有崛起的机会? 隔壁房门打开,九公子墨蔚走出来,依旧是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衣,只神色较昨日多了几分阴郁。 看到墨蔚,贺凛行礼后,就对楚明泽笑说:“有件事,忘了告知太子殿下。九公主与英天国太子英言修去年定了亲,明年年中,就要完婚了。” 墨蔚闻言,面色不喜反怒:“贺老,这件事,我会再跟父皇商议。” 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好亲,恭喜九妹。” 墨蔚看着楚明泽,想起昨夜的事,心中气得要死。可她不傻,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事前并不知道楚明泽竟然是个用毒高手,如今作茧自缚,却也真不敢轻举妄动。 墨蔚甚至不知楚明泽何时给她下的毒,但她知道,这种擅用毒的人,有多可怕。她若是让楚明泽暴露,极大的可能,真要给楚明泽陪葬,甚至是,他活着,她不得好死! 只能从长计议,再想办法。墨蔚默默告诫自己,接下来步步小心,不能冲动。 船上的食物几乎告罄,早饭只小傲月吃了一碗蛋羹,其他人下船后,已有人恭候多时。 是贺凛的人,专门留在此处接应,见楚明泽,连忙行跪礼。 车马备齐,楚明泽带着完颜幽和小傲月上了一辆车,南宫朗随后。 距离千叶城最近的这座海边城池,名字叫做望海城,隶属英天国。 巧的是,跟墨蔚联姻的英天太子英言修,此时就在望海城中。 接到禀报,贺凛和墨蔚真带回了传说中墨云国的太子,英言修并未露面,只派人前来给楚明泽送礼。 礼盒不小,送礼之人将其平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像是易碎之物。 贺凛上前,笑着打开,神色一变! 里面是个汤盅,还冒着热气,开盖,其中肉块有点像是炖煮的大雁。 “是鹰。”墨蔚冷哼了一声说,“大哥或许不知,鹰是墨云圣鸟,也是墨云的象征!” 英天太子送来一只炖熟的鹰,个中意味,不言而喻。即将联姻的两国,并非什么和睦友邦。 贺凛正准备让人把那东西扔掉,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还没吃过这等猛禽,贺老,一起尝尝吧。” 贺凛神色一僵:“太子殿下,这……” “不过是个畜生。”楚明泽说着,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放下筷子,对旁边看过来的小傲月说,“很难吃。” 英言修的属下眼眸微闪,笑着拱手:“礼送到了,主子让在下转告墨太子,请自便。”意思就是,爱走不走,英言修是不会过来招待,也不会相送的。 楚明泽并未理会,那人很快就离开了。 望海城城主府有个高塔,最高处端坐一人,听完属下的禀报,轻嗤一声:“没想到墨风流那种货色还真生出了个儿子,挺能装。不必理会,让他们趁早滚蛋,否则我不介意跟他玩玩儿。” “太子殿下,不如我们把那墨锦夜给……”属下提议。 英言修微微摇头:“这就把墨锦夜杀了?不不不,如此就无趣了。让他回去,好好跟他那个风流父亲团聚,看他能不能帮墨风流守住皇位,呵呵。” “墨云九公主也在……”属下说。 英言修打断:“那个不男不女的货色,提她作甚?备船,本宫今日要出海捕鱼!” “是!”属下恭敬点头。 贺凛心知英言修不好相与,只在望海城中停留一日,翌日清晨,一行人便出发回墨云国。 是夜,贺凛包下一家客栈落脚。 夜半人静时,玉魅的房间,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完颜幽被惊醒,神色不安地坐起来,就听楚明泽的声音从床幔之外传来:“不必理会。” 完颜幽又默默地躺了回去,听着楚明泽起身出去,开门又关门。 贺凛匆忙跑来,踹开玉魅的房门,扑面而来的暧昧气息让他狠狠拧眉。 定睛一看,玉魅正在慌乱地穿衣服,脸色很难看。 床上有个男人,赤裸着身子,贺凛只看到了背部。 “怎么回事?”墨蔚蹙眉,出现在贺凛身旁。 玉魅见墨蔚,神色一僵,垂着头跪了下来:“主子,奴婢该死!” “那是何人?”墨蔚冷声问。 玉魅抬头,看了贺凛一眼。 贺凛心中一沉,就听玉魅低声说:“贺……贺威……” 贺凛怒不可遏地冲过去,扳过那男人的身子一看,可不就是他寄予厚望的爱徒?贺威面上还有未褪的潮红,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你这个贱人,勾引我徒弟!”贺凛转身,拔剑指向玉魅,面色铁青。 玉魅面色一沉:“贺老,这里是我的房间!您老的徒儿早就垂涎我的美色,那日我们一同外出办事,他买了一壶酒,在里面下药,侵犯我。之后又屡次故技重施,还口口声声说,他根本不喜欢贺老的孙女,觉得她是个木头,一点都不知情识趣,他要娶我!” 贺凛怒极:“胡言乱语!贺威不是那样的人!” 玉魅面带嘲讽:“难道是我把他打晕绑来的?我可没这样的本事!贺老一把年纪,眼睛也该擦亮些!” “找死!”贺凛持剑冲过来,墨蔚上前,把玉魅挡在身后,冷冷地说,“贺老,你的爱徒,你相中的孙女婿,死于那种事,你如果想闹大的话,我是无妨的。我的侍女受了委屈,但贺威已死,便不跟贺老计较了。尽快给他收尸,否则,一旦传出去,丢人现眼的可不是我!” 墨蔚话落,转身离开,玉魅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与楚明泽擦肩而过时,看到他唇角一闪而逝的冷笑,墨蔚长长的指甲嵌进了肉里面!虽说看起来没有破绽,但经此一事,她算是彻底把贺凛得罪了! 楚明泽进门,就见贺凛正捡起地上的衣服,在给贺威穿。 “这种丑事,尽快处理干净,不要耽误行程。”楚明泽神色淡漠。 贺凛脊背一僵,微微垂头:“是,太子殿下。” 一把年纪,大失颜面,还痛失爱徒,贺凛心情糟糕至极。 给贺威穿好衣服后,贺凛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叫来随行的太医。 太医看过之后,言称贺威就是因那种事,过度兴奋而死,并未有中毒迹象,也不存在内伤外伤。 贺凛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事实铁证如山。他连夜找了一处地方,将贺威的尸体埋了,因为再带回墨云国安葬,无法解释他因何而死。再说,贺凛的怒意,有很大一部分,是对不检点的贺威。 如此,楚明泽的要求,墨蔚办到了。 而这件事,只是宣告墨蔚被楚明泽控制的开始。接下来的路,还很长…… 西凉城。 南宋并入西夏的消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 南宋百姓对此没有多大感觉,又不需要打仗,只是上头换人。西夏百姓对此喜闻乐见。 叶翎的朋友孔瑀,原南宋丞相,被册封异姓王,负责把南宋的权力与西夏皇室交接。 西夏这边,欧阳铖奉皇命,派他的女儿欧阳瑜带兵前去接管南宋大军。 一切都在平稳有序地进行中,而把事情交代妥当之后,百里夙和宋清羽就一同踏上了回西凉城的路。 如今,仅余东西两国。 没人觉得接下来还会再燃战火,因为东晋的太子跟西夏的皇帝是连襟。甚至有人断言,天下一统,就在不久的将来,而且将会是和平归一。 至于最后,天下姓南宫,还是姓百里,如今尚且未知。 冷淞到西凉城的次日,风不易开始为他医治,每日施针,且开了极苦的药。 暂时不能说话没关系,叶尘教了冷淞手语,也用手语跟他交流,倒是颇为有趣。 药苦也无妨,每次喝过苦药汁儿,他都能得到一颗叶尘给的桂花糖丸,香香的甜甜的,好吃极了,而且方元还会专门给他煮糖水喝。 冷淞没觉得是这些人在用手段收服他,因为是否真心,他一清二楚。最开始,他会被叶尘拿下,就是因为被叶尘澄澈的眸子给吸引了。相对而言,冷淞自认为他是打算作恶的那方,因此他没被杀掉已经是得了大恩。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风不易最后一次给冷淞施针,拔出最后一根金针,突然刺到了冷淞眼前! 冷淞神色一惊,就见风不易目光不善地看着他:“姓冷的,看在宝宝的面子上,你才能活到现在,进这个家门,我还要每天耗费心力为你医治。一件事,你若不答应,我现在一针下去,让你见阎王!” “什……”冷淞时隔一月再次发出声音,感觉比原先清楚爽利了很多。 “不准说话!”风不易冷哼一声,“听我说,你点头或摇头。” 冷淞看着那带着寒意的针尖,点了点头。 “不论何时何处,若宝宝有难,你必全力以赴,以命相护!能做到吗?”风不易冷声问。 冷淞闻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什么墨蔚,早见鬼去了,叶尘才是他如今最想守护的温暖。 “你敢食言,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风不易话落,收了金针,“明日就能说话了。” 冷淞起身,对着风不易打了个手势,说谢谢。 风不易并没有理会。 次日,冷淞起床,坐起来,捂着自己的脖子,张口,试着说了一句:“我……是……冷……淞……” 他说得很慢,没有感觉到任何障碍,不再像以前那样磕磕绊绊,想说说不出来。 “我是……冷淞!” “我是冷淞!” “我是冷淞我是冷淞我是冷淞!” 冷淞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眸中闪着奇异的光芒,终于,终于,他不是别人眼中的残废结巴了! 吃早饭的时候,原本沉默寡言,并且来到宁王府之后就几乎没说过话的冷淞,认认真真地跟全家人一一打招呼,口齿清晰。他叫尘儿宝宝,叫晚晚,叫小糖,叫小易,每个人都不落下。 “恭喜你啊小冷,以后多说话,多笑笑。”温敏笑意温柔。 叶尘开心地提议,为了庆祝冷淞治好了病,办一场宴会吧! 家里的宴会,主要内容就是吃和玩儿。 美食自然不会少,叶尘还专门给冷淞抚琴一曲,冷淞觉得他家宝宝真是世间最最厉害的! 转眼进了腊月。 下过几场雪后,叶尘的冰雪乐园又出现了。不过他这个年纪,自然知道往年他爹和小姨父总是说的,春天走了冬天再来找他玩儿的大雪人,其实是哄他的。不过叶尘觉得也不是假的,那大雪人,就是他爹和他小姨父化身给他的快乐城堡,依旧是他的最爱。 百里夙和宋清羽回到宁王府之后,有件事提上了议程。 谁去墨云国? 南宫珩自然要去,因为从血缘来讲,他事实上是墨云国的太子。叶翎也要去,因为南宫珩说离不开她。晚晚还小,也离不开爹娘。 这天夜里,坐在一处,叶缨第一个说她不去。原因很简单,她要守好家,让叶翎不会有后顾之忧。 叶旌想去,但叶缨不准,说他如今实力不足。 那么百里夙自然也不去,他放不下明氏,也不能就这么扔下作为一国皇帝的责任。 宋清羽微叹一声说:“我爹娘主动说,让我跟着你们去帮忙。”原来他是有些犹豫的,因为长辈。不过他的三个爹娘,都很明理,也很大气,并不想束缚他在身边。 “清羽去吧,伯父伯母交给我,放心。”叶缨开口说。 宋清羽微微点头:“那就拜托你们了。” “我去。”风不易说了俩字,言简意赅。 冷淞本就是墨云国人,带路的向导,不用表态。 秦徵难得有如今安宁幸福的家,孩子太小,并不想让如意再卷入某些纷争,一早说了,他要留下。这也是叶翎希望的,有秦徵这样的高手在,更安心一些。 但冰月是早说了,她要去的。蒙璈自不必说。 “苏大棠,你去不去?”叶翎问苏棠。 苏棠皱了皱眉,有些烦躁地说:“那么有意思的事,我当然想去,可是……”说着,看向了蒙婧。 蒙婧笑意温和:“相公,你去帮小叶吧,我在家照顾小糖。”真心话。 苏棠摇头:“那不成,虽然说也不是太远,但此去万一一年半载回不来,你太想我怎么办?小糖肯定也会想我的!” 蒙婧笑着说:“还好。” “好什么好?你不想我?”苏棠瞪了蒙婧一眼。 蒙婧摇头:“当然不是。” 苏棠立刻回头,看着南宫珩和叶翎说:“你们看到了,我媳妇儿不舍得我,暂时没空。你们去玩儿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要是搁以前,苏棠肯定是吵着闹着要去新地方玩儿的,但如今,他有妻有子,知道自己的责任。即便依旧闹腾抽风,但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的担当,让他骨子里早已没那么任性了。 “如此甚好。”叶翎点头。跟她预期的一样。 “那我呢?”叶尘举起小手。 南宫珩一把把叶尘抱了过来,笑容满面地说:“宝宝,我跟你爹,选一个!” 叶尘认真想了想说:“我选妹妹。”话落看向明氏,小脸认真地问,“祖母,我可不可以跟着小姨父去玩儿呀?我会照顾好自己,早点回家的。” 明氏虽然不舍,但还是微笑着点点头:“宝儿去吧,在外面记得听话。” “小姨父,我跟你混了!”叶尘很开心地说。 百里夙无语望天:“儿子,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爹吗?都不需要问我一句的?” 叶尘眸光璀璨:“父皇,你放心吧,小姨父跟爹一样的!” 百里夙扶额,他放个鬼的心啊!这儿子,让他完全没有存在感! 叶缨看过来,叶尘立刻正色:“母后,我会乖的!” 叶缨微微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让叶尘去的原因之一是,与他如影随形的哑奴会跟着,可以帮到叶翎。 如此,事情暂时定了下来。 叶尘小脸认真地为这次议事做了总结陈词:“我们的目标是,走我们的路,让坏叔叔无路可走!见鬼去吧!” 310.墨云太子;即将远行 临近墨云皇都云天城,道路开阔起来。 贺凛早已派人先行通报墨云皇室,因此,当楚明泽所乘坐的马车进入墨云城,城门内皇族等候,百官列队,百姓翘首以盼。 墨锦夜这个太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不曾有人见过。 尤其这两年,越来越多的人怀疑,墨锦夜此人根本就不存在,只是皇帝墨凤琉为了维护颜面,稳固皇位,所编造的一个他有儿子的谎言。 但从前日开始,云天城中传开,太子墨锦夜已被寻到,即将回朝。 皇室震动,百姓存疑。 所谓眼见为实。因此,今日云天城中,欢迎太子墨锦夜的阵仗,盛况空前。 贺凛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他是云天第一高手,太上皇的结义兄弟,标志性的断臂,和作为武器的拂尘,让人隔得老远就能断定他的身份。 贺威死去已整整一月,贺凛一开始的愤怒,后来的遗憾,都已消散得差不多了。 此时他面上带着笑,下马上前,对着华丽的龙撵微微躬身:“参见皇上,老夫幸不辱命,已迎太子殿下归国!” 众人想着,墨凤琉这么多年都在拼儿子,如今唯一的儿子归家,该欣喜若狂,迫不及待才是。 结果下一刻,四周挂着金纱帐的龙撵里,传出年轻女人娇柔的声音:“皇上……皇上醒醒,太子回来了。” 继而就是墨凤琉有些迷糊的声音:“什么太子……哪里来的太子?爱妃来,给朕生个儿子……你躲什么?” 而后,是一声女子的惊呼,像是撞到了…… 百官纷纷垂头,面色各异,噤若寒蝉。 旁边墨凤琉的两个兄弟,还有他们的儿子,面上都浮现出嘲讽的笑。 “皇上!是太子殿下找到了!”贺凛皱眉,拔高声音,再次禀报。 片刻之后,墨凤琉被人伺候着,出了龙撵。 他已四十出头,但保养得很好,虽然风流名声远扬,但并未有纵欲之色。年轻时便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到了中年,墨凤琉蓄起胡须,精心修剪,身材挺拔,不见皱纹,那股子风流倜傥的气质,不减反增。 “太子何在?”墨凤琉面带笑意,看向了楚明泽的马车。 贺凛回头:“太子殿下,皇上亲自来接了,请下车吧。” 贺凛话落,众人瞩目中,只见一墨衣金面的男子从马车中飞身而出,落在了墨凤琉面前。 墨凤琉同父异母的弟弟墨凤殊语带笑意:“锦夜侄儿大白天的戴着面具作甚?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墨云国的太子殿下见不得人呢?还不赶紧把面具摘了,给我们瞧瞧,这传说中的侄儿,长得什么俊俏模样?” 墨凤琉皱眉,看向贺凛。 贺凛低声对楚明泽说:“太子殿下,摘了面具行礼吧!” 楚明泽抬手,有人脖子伸得更长,身体微微前倾,目不转睛。 面具褪下,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因为任谁看到楚明泽如今那张脸,都会认为,他就是墨云国的太子! 墨凤琉看着楚明泽的眉眼,神色微怔,一时有些怅惘,不知是否想起他的结发妻子,早已失踪多年的墨云皇后。 “太子殿下,快快参拜皇上吧。”贺凛见楚明泽杵着不动,出言低声提醒。 “且慢!”墨凤殊翻身下马,大步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能只凭一张脸,就认了他是太子吧?若是这么简单,本王随便找个人,易容成跟皇上相仿的模样,就说是太子,你们信不信?” 有人面露认同之色。国之储君,事关重大,不可儿戏。 墨凤琉冷哼了一声:“皇兄这是什么意思?贺老是父皇的人,皇兄是说,他随便找个人,弄虚作假吗?” “当然不敢怀疑贺老,只是说不定贺老也被蒙蔽了呢!毕竟这次说要找锦夜侄儿,这么快就带回来了,运气未免太好了。让本王验证过,若是真的,也给众臣,给百姓一个交代!”墨凤殊高声说。 墨凤琉看向贺凛,贺凛暗暗点头,表示他找回来的人是真的,不怕验身。 于是墨凤琉并未出言阻止。墨凤殊上前,拿出一个药瓶来,倒出些许淡绿色的液体在手上,笑着说:“这是本王专门寻来,可除去易容的药物!” 而后,墨凤殊用沾了药液的手,朝着楚明泽的脸摸了过来。 楚明泽微微偏头,脚步微动,避开了。 墨凤殊笑意加深:“锦夜侄儿,你躲什么?心虚吗?” 楚明泽面色冰寒,伸手如幻! 下一刻,一声惨叫,墨凤殊的手腕不正常地扭曲垂下,踉跄后退,被他的儿子冲上来扶住。 “我最讨厌别人碰我!”楚明泽面色冷肃,“既然怀疑我的身份,何必寻我回来?无聊至极!” 话落转身欲走。 墨凤琉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当下不少人被楚明泽身上散发出来的威慑所震住,倒觉得这份王者之气,不是假的。 墨凤殊手腕被拧断,面色煞白而扭曲,冷汗涔涔:“少装了!不敢让我碰,就说明你那张脸是假的!墨凤琉,没儿子就找个假货回来冒充墨云太子,你是何居心?以为这样能骗过父皇吗?” 墨凤殊话落,楚明泽转身,从地上捡起墨凤殊刚刚掉落的药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中剩下小半瓶的浅绿色液体倒在自己的手心,然后,在左侧脸上,轻抚了几下。 墨凤殊瞪大眼睛看着,楚明泽放手,神色平静而淡漠,说了五个字:“这是你的药。” 墨凤殊是不可能帮楚明泽的,因为他对皇位的欲望,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因此,他在墨锦夜归来这日,精心准备了“礼物”。 但上上下下,亲眼所见,楚明泽的容貌,在用过墨凤殊的药之后,没有丝毫改变,不存在易容的迹象。 没多少存在感的九公主墨蔚,看着楚明泽的侧脸,眼眸微缩,心中一沉。其实刚刚那一刻,她祈祷,楚明泽暴露…… 可惜,结果只是让墨蔚再次见识到了楚明泽在医毒方面的造诣。他当然是假的,但墨凤殊拿出来的东西,并没有被他放在眼中,足以轻松化解,甚至,助他当众坐实了“墨锦夜”的身份! 简直是……可恶至极!墨蔚心中憋闷,却不敢言语。 墨凤殊的脸色更难看了,却已无话可说。 墨凤琉缓缓地笑了:“锦夜,不必与不相干的人计较。过去多年,朕一直在寻你,如今,终于把你接回家了!你受委屈了,从今日起,你就是墨云国的太子,再有人质疑你的身份……” 墨凤琉说着,视线在他的兄弟侄儿身上扫过,笑意不达眼底:“杀无赦!” 楚明泽看着墨凤琉,冷声说:“我并不稀罕什么太子之位,记得,是你们求我回来的!” 狂!傲! 墨凤琉呵呵一笑:“你一路劳顿,先回宫休息,别的事,慢慢再谈。” “爹……”小傲月从马车里探头出来,声音甜甜糯糯的,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墨凤琉都愣了一下。虽然贺凛先派回禀报的人说过,楚明泽已成亲,且带了妻女归来,但其实没有多少人在意。 如今看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墨凤琉朗声笑说:“这就是朕的孙女儿吧?真是漂亮极了!先回宫,今夜宫中设宴,为太子接风洗尘!” 虽然夸赞,但墨凤琉并未挪动脚步,上前来抱一下小傲月,话落就转身回了龙撵,下令回宫,像是笃定楚明泽不会离开。 楚明泽上车,马车朝着墨云国皇宫而去。 百姓对于太子的事,议论纷纷,多是夸赞。容貌绝世,武功高强,王者威严这些。楚明泽这个亮相,人设立得很成功。 墨凤琉说要举办的接风宴,最后取消了,因为楚明泽说他不喜欢,而且要求要带着妻女住在宫外。 墨凤琉并未跟楚明泽有任何关于私人感情的深入交流,看起来很高兴儿子回来,但也仅此而已,只交代,楚明泽有任何要求,都要满足。 而在住进墨云皇宫当夜,贺凛再次出现,请楚明泽前去拜见墨云国的太上皇。 太上皇墨龑住在皇宫深处,御花园湖畔的一个小小庭院,是华丽威严的皇宫中独特的存在。 夜幕低垂,繁星闪烁。 楚明泽依旧穿着他自己带来的一身墨袍,未戴面具,跟随贺凛,进了墨龑住的地方。 门半开着,窗边映出一人端坐的身影。 “主子,太子殿下来了!”贺凛恭敬禀报。 里面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贺凛请楚明泽进去,他留在了外面。 楚明泽进门,就见一白发灰衣老者,坐在轮椅上,朝着他看过来,眸光如炬。 墨龑面庞消瘦,楚明泽一眼看出,他身体状况不佳,眉宇之间有些憔悴,似有中毒之状。 “见了祖父,不知行礼,不懂叫人,哪里学的规矩?”墨龑看着楚明泽冷声说。 “有人生没人养,不懂什么是规矩,尤其是墨云国的规矩。”楚明泽冷声反驳。 墨龑看着他,却缓缓地笑了:“听老贺说你脾气不太好,像年轻时的我,原来他不是在哄我开心。” 楚明泽沉默,墨龑招手:“坐下,跟我讲讲,你是怎么长大的?” “吃饭喝水长大。”楚明泽回答。 墨龑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开始咳嗽,捂着胸口,目光灼灼地看着楚明泽:“你这臭小子,倒是真天不怕地不怕啊!” “我是真的,何必惧怕?我死了,某人就断子绝孙了。”楚明泽神色淡漠地说。 墨龑看着楚明泽的眼神,倒是多了几分喜爱:“说话可真难听,不过倒是在理!原也没有抱多大希望能找到你,我还担心,若是找回来第二个墨凤琉,不如直接打死算了!你不错,不像你那混账爹!脾气坏没关系,你将来是要当墨云皇帝的,性子软没什么好处!看来你也懒得跟我这老头子废话,过往的事,等你什么时候想讲再说!回吧,好好适应一下墨云国和你的身份地位,找个合适的时机,就让墨凤琉把皇位交给你,他自逍遥快活去!” 楚明泽依旧沉默,墨龑摆摆手:“明日,把我的重孙女带过来瞧瞧!” 楚明泽起身离开,并未叫祖父,也不曾弯腰。 墨龑推开窗户,看着楚明泽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说:“还真是随了我!” 贺凛微笑:“是啊,太子殿下的性格,很像主子年轻时候。说一不二,杀伐果断。” “很好!”墨龑点头,“他武功如何?” “在那边已属年轻一辈高手之列,但老夫看来,还是弱了些。”贺凛恭敬地说。 “他回来得正好,明年与英天太子英言修有一战,还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提升他的实力!所有的修炼资源,全都给他!”墨龑神色严肃,“明年两国太子之战,很重要,墨云绝对不能输!” “是!”贺凛恭敬点头。 楚明泽回到所住的宫殿,床幔垂下,完颜幽已经带着小傲月睡了。 楚明泽坐在桌边,手指轻轻叩着桌子,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他不认为墨蔚派去的杀手能把南宫珩怎么着,甚至可能弄巧成拙,暴露他如今的所在。不过没关系,有些事,是早晚的,他跟南宫珩与叶翎之间的战斗,一直都在继续。看墨龑和墨凤琉的样子,他这个太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得到墨云国的皇位。等南宫珩和叶翎来了,墨云国,已在他手中! 西夏国西凉城。 转眼又是一年除夕。 从去年开始,除夕不再只是一个节日,也成了全家人必须庆祝的一个日子,因为去年今日,晚晚出生。 为了晚晚的周岁,全家人早早地都开始准备礼物。还有一个原因是,待到明年春暖花开时,南宫珩和叶翎将要带着晚晚远行。虽然总说会早日归来,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于是,这场周岁宴办得尤其隆重。不过再隆重也是宁王府内的家宴,规模不大,心意满满。 如意、明氏、薛氏和温敏,都早早地给晚晚做了漂亮的新衣裳。而且商量好的,做的大小都有差别,是为了让晚晚接下来即便不在家,长大一点也能穿。 自从回家来,叶尘就一直在教晚晚说话,昨日晚晚第一声叫了哥哥,叶尘当时开心地跳了起来。 至于走路,叶尘教过,南宫珩和叶翎都教过,当时很勉强的样子。不过前日,南宫珩把晚晚放下,她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叶翎身旁去,虽然只有几步路,但也是里程碑性质的。用叶尘的话说,他家妹妹天赋异禀,最最聪明! 美酒佳肴上了桌,晚晚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小裙子,打扮得喜庆又可爱,骑在南宫珩脖子上出场了。 热热闹闹地吃过饭,就到了重要的抓周环节。 抓周用的东西也是几个长辈准备的,笔墨纸砚,胭脂水粉,袖珍版的刀枪剑戟,应有尽有。 方元往里面放了个锅铲,乐呵呵地说,以后要教晚晚宝贝做饭。 南宫珩把晚晚放在桌子上,笑容灿烂地说:“去吧,喜欢什么拿什么!” 苏棠把怀中昏昏欲睡的儿子苏小糖放在了一堆东西上,苏小糖趴在上面,眼神迷蒙,很是呆萌。 苏棠嘿嘿一笑:“晚晚,抓我家小糖呀!” 南宫珩长臂一伸,把苏小糖拎过来。 苏棠不乐意:“你干嘛?那是我儿子!” “我干儿子,等于我儿子,还是我徒弟,我想干嘛就干嘛,你闭嘴!”南宫珩给了苏棠一个白眼。 晚晚在桌上爬,抓起一样东西,看了看放下,然后再抓。 眼见着笔墨纸砚刀枪剑戟都被淘汰,方元的勺子也落选了,胭脂水粉更是被她推到了身后去。 最后,晚晚小手抓住一个金元宝,抱在怀中,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不看别的了。 “妹妹以后财冠天下!”妹控哥哥叶尘立刻开始夸。 大家都笑了起来,南宫珩开心地说:“小财迷,不错不错!” 过年蒙璈和冰月也没回来,最新的消息,造船的事很顺利,但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新春伊始,万象更新。 正月底,再次接到消息,大船预计再有半月就造好了。 既然已做了决定,事不宜迟。 南宫珩和叶翎开始为远行做准备。 二月中旬,一行人离开西凉城之前,叶缨又怀上了身孕。有些意外,她把百里夙揍了一顿,不过明氏和百里夙母子都很开心就是了。 叶尘也很开心,不过想跟着南宫珩和叶翎出去闯荡的心占了上风。 行至千叶城,已是阳春三月。 船并未在千叶城海岸,而是在永生岛。 抵达永生岛的时候,是个日暮时分,晚霞如火。 上岸,叶尘背着晚晚在前面跑,南宫珩拉着叶翎走在后面,笑着说:“小叶子,你现在作何感想?” 叶翎看着瑰丽的晚霞,笑意清浅:“很期待楚明泽看到我们的表情。” 311.标准就是用来打破的 “尘儿!”冰月快步迎上来,满面笑意,俯身抱住叶尘和晚晚。 随后出现的蒙璈,脸上戴了一块粗糙的木制面具,声音如常:“这岛上住的地方是我们来了又搭建的,很简陋,直接上船吧。” 南宫珩伸手,一根墨绫从袖中飞出,打落了蒙璈脸上的面具。 只见他左眼周围一片乌青,俗称熊猫眼,看起来颇为滑稽。 “蒙蒙,老实交代,是不是非礼冰月了?”南宫珩似笑非笑地问。 蒙璈面色一僵,摇头否认:“没有的事,我自己撞到的。” “蒙蒙叔叔你能演示一下,撞到哪里,能摔得这么可爱吗?”叶尘笑嘻嘻,晚晚也看着蒙璈乐。 冰月轻哼了一声:“昨夜他喝醉闯入我房中,欲行不轨之事,被我打了!” “蒙蒙叔叔,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叶尘立刻表示谴责。 蒙璈脸色尴尬:“不是,是我有事找秦暖暖,不知道她在房中沐浴……” 冰月面色一红:“闭嘴!” 南宫珩和叶翎都笑得意味深长。 叶翎开口:“蒙蒙,换了别人,早被姐姐给杀了,她对你蛮温柔的。” 蒙璈一听,眸中闪过一丝喜色,结果冰月抱着晚晚起身,给了蒙璈一脚。 蒙璈表示,这一脚,从冰月的武力值来说,也属于温柔的范畴,开心! 一个瘦瘦高高像竹竿的男人出现在视线中,叶尘开心地挥舞小手:“七星叔叔!” 七星和八卦两兄弟,带着这次要跟随南宫珩远行的另外八个属下,前来拜见。 然后叶尘就看到,岸边有头奶牛。 是曾经听叶翎吩咐,从北胡牵着两头奶牛一路回到南楚京城的七星专门给小主子准备的心意,这样就算在海上,也能喝到新鲜的牛奶了。 叶翎对此表示,这个属下依旧很二。 晚晚见到奶牛,很是新奇,叶尘说想喝奶茶,冰月笑说船上已经煮上了。 七星和八卦带着俩孩子上船参观去了,还有些货物要搬上船。 叶翎和南宫珩上船看过,是按照他们的设计来打造的,细节处都做得很好。为了保证能够吃到新鲜的肉,船上有个地方养了活鸡活兔,竟然还有一头猪。 南宫珩说,他有个属下,原先做过屠夫。叶翎以为是杀手的别称,南宫珩说,是真杀过猪。 是夜就都住到了船上去。 值得一提的是,残废但依旧活着的虞澍这次也被带上了,风不易把他用来试毒的祖父风渊都拉过来,一起上了船,就关上门,又开始捣鼓他最近在研究的东西。 翌日一早,船行入海。 “小姨,我们今年能回来吗?”叶尘站在船头吹着海风,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回头问叶翎。 叶翎笑着摇摇头:“这个,不一定。” “希望小弟出生之前,我们能回来。”叶尘说。 “宝宝你怎么知道是小弟?”叶翎反问。说的是叶缨又怀上的二胎。 叶尘对着太阳,笑得眯起眼睛:“因为已经有妹妹了呀,我想要弟弟!” 叶翎表示,合情合理。 “也不知道坏叔叔冒充小姨父,现在在做什么坏事呢?”叶尘看着海天相接处,自言自语。 墨云国。 距离太子“墨锦夜”归国,已四月有余。 过年之前,楚明泽就带着完颜幽和小傲月,搬到了宫外的太子府,深居简出。 云天城的小摊贩都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在闭关修炼,为五月十五与英天国太子英言修的战斗做准备。 这片大陆原先有五个国家,如今剩了三个,消失的两个被英天国吞并。 而今在墨云国与英天国中间,还夹着一个幸存的白羽国。 墨云和英天两强国约定,太子之战,胜者得白羽国,败者退出争夺。弱势的白羽国,没有任何话语权。 云天城太子府。 后花园里,完颜幽牵着小傲月,漫步花丛中。她的神色较刚失忆时,平和了许多。但曾答应要给她讲过往之事的楚明泽,在她问起时,却用“往事消散,不必在意”作为敷衍。 幸有女儿在身边陪伴,否则,内心极度的迷茫空洞,会把完颜幽折磨疯掉。 “娘,哥哥什么时候来呀?”小傲月仰头,又问了这个问题。 完颜幽笑得有些勉强:“你爹说,就快来了。” 女儿总在念叨的哥哥是谁?她难道还有一个儿子吗?这件事,完颜幽问过楚明泽,楚明泽的回答是,不是亲哥哥,是表哥。没有更多解释。 下人禀报,九公主墨蔚来了。 墨蔚最近来过很多次,但楚明泽是真在闭关,完颜幽不想跟人接触,都称病没见。 这次亦然。但下人没能拦住墨蔚,让她闯进了花园中。 “大嫂这不是好端端的在逛园子吗?”墨蔚一身白衣,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走过来。 到近前,墨蔚伸手去抱小傲月,小傲月却下意识地往完颜幽身后躲。 墨蔚收手,倒也不气不恼:“大嫂你看,总不让我见小月儿,都跟我生分了。” “你大哥在闭关修炼,不管你有什么事,找我都没用。”完颜幽蹙眉说。 “大哥也快出关了吧?下个月,就要出发往白羽国去了。”墨蔚看了一眼太子府某处,楚明泽就在那里闭关。 完颜幽微微摇头:“这件事,我不清楚。” “大嫂……”墨蔚猛然靠近,完颜幽眼神躲闪,后退两步,就听墨蔚语带笑意,“一直都觉得,大嫂这病,有些怪。我没猜错的话,是失忆了吧?” 完颜幽摇头:“请九妹慎言。” “大嫂不记得以前的事,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大哥告诉你的。万一……”墨蔚压低声音说,“万一你跟孩子,都是大哥掳来的,为了避免坏事,所以故意害你失忆呢?说不定,你真正的丈夫另有其人,且死在大哥手中呢。” 完颜幽神色一变:“你!胡言乱语!不可能!”她一直看不透楚明泽,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楚明泽是真的很疼爱小傲月。 “大嫂你太单纯了……”墨蔚冷笑。 “九公主有何贵干?”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 墨蔚沉了脸,回头就见南宫朗站在那儿,眼眸阴鸷。 “我来找大哥有要事相商,没想到他还在闭关,就跟大嫂闲聊几句。你不过是大哥养的一条狗,乱吠什么?”墨蔚轻嗤了一声,没有理会南宫朗,回头看着神色不安的完颜幽轻声说,“我刚刚说的事,大嫂可千万别去问大哥,如果是真的,你们母女,会有危险。” 完颜幽冷声说:“这个就不必九妹操心了!” “大嫂,我真是好心。”墨蔚笑意加深,“有些事,还想求大嫂帮忙呢。” “我帮不了。”完颜幽话落,抱起小傲月,甩开墨蔚就走。她很讨厌墨蔚眼中的算计,分明不怀好意。 墨蔚脸上笑容消失,南宫朗冷声说:“九公主是想求主子帮你推掉与英天国太子的亲事吧?” 墨蔚冷哼了一声,大步往外走:“一条狗,懂什么?” 南宫朗看着墨蔚的背影,气得脸色铁青,拳头紧握。 当天半夜。 城外树林中传出激烈打斗的声音,但无人发觉。 终于,打斗声平息,白色的拂尘在空中散开,掉落在地上。 贺凛没去捡,笑容满面地看着不远处的对手:“太子殿下的功力突飞猛进,果然是习武奇才!” 楚明泽走过来,捡起拂尘,轻轻晃了晃,抖落上面的尘土,还给贺凛,面色平静地说:“多谢师父教导。” “总算可以给主子一个交代了!”贺凛很是满意,“那英天国太子英言修的师父,是老夫的师弟。因此老夫对他的实力和路数,多少有些了解。太子殿下如今的功力,对上英言修是有胜算的,但不可掉以轻心。他被称为第一天才,并非浪得虚名。这几年,他一个人将濒临灭亡的英天国壮大到如今的地步,绝对不容小觑。” “知道了。”楚明泽话落,飞身离开。 回到太子府,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没有点灯,放下剑,走到床边。 掀开床幔,完颜幽从枕头下拔刀刺了过来! 楚明泽抓住完颜幽的手腕,低声说:“是我。” 话落,楚明泽放开完颜幽,看了一眼里侧睡得正熟的小傲月,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完颜幽微微舒了一口气,把短刀又放回枕下,却也睡不着了。 翌日一早,楚明泽进宫一趟,见了墨龑。对于他这段时间闭关修炼的成果,墨龑已从贺凛那里得知,十分满意。 至于墨凤琉,太子之位落实后,他非但没有收敛,反倒过得更加逍遥快活,日日流连花丛,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楚明泽并未询问关于南宫珩的亲生母亲的事,也没有人打算主动告诉他,这个问题仿佛不存在一般。 出宫回到太子府,墨蔚已在前厅等候。 楚明泽让南宫朗把墨蔚请去书房,他一见就神色淡漠地问了一句:“何事寻我?” “恭喜大哥出关,听说贺老在皇祖父面前大大地夸赞了大哥。”墨蔚轻笑。 楚明泽落座:“废话少言。” 墨蔚合上手中的折扇,看着楚明泽的眼神,倏然幽深:“大哥,你的事,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去。现在,你也该帮帮我了。” “不想嫁给英言修?”楚明泽直截了当地问。 “看来大哥耳聪目明,什么都知道,也不必我多言了。就是这件事。”墨蔚点头。 “你总在皇祖父面前谄媚讨好,怎么不求他收回成命?”楚明泽反问。 墨蔚轻哼了一声,眸中闪过不忿之色:“我再怎么讨好,再怎么乖巧听话,皇祖父眼中也只有孙子。孙女对他来说,根本不会真的在意。” “亲事已定,英言修不好相与,若是墨云国悔婚,你可想过后果?”楚明泽冷声问。 墨蔚神色淡淡地说:“大哥,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可以说,在这个地方,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我相信,你只要肯帮我,这对你来说,就是小事。” “我没空。”楚明泽冷漠如斯。 墨蔚面色一沉:“大哥!我还叫你一声大哥,你别真以为自己一个假货可以高枕无忧了!你若是不帮我,我去和亲之日,就是你身份暴露之时!你可以杀了我,毕竟你毒术高明,不过我已经做好安排,便是我死了,也要拉你陪葬!” 楚明泽看了墨蔚一眼:“英言修怎么说都是这片大陆第一天才,且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听说想嫁给他的女人,比墨云国后宫的女人都多得多。去年因为你与他定亲,还曾遭到他的爱慕者雇佣杀手刺杀。你为何抵触这门亲事?看不上英言修,还是想跟我争墨云皇位?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奉劝你,有点自知之明!” 墨蔚脸色难看:“我就是不想嫁给他!你若是不帮我推掉这门亲事,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我说了,我没空做那么无聊的事。”楚明泽起身逐客,“你的威胁,我只能说,随便。” “你!”墨蔚气得脸都红了。 楚明泽到门口驻足,回头看着墨蔚冷笑:“如今对墨云国威胁最大的,就是那位英天太子。你跟他成亲,伺机除掉他,就是为墨云国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到时候再回来,就不会淹没在一群公主中间,只因为不男不女被人熟知了。好心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 楚明泽话落就消失在墨蔚面前,墨蔚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冷厉。 可揭发楚明泽这件事,墨蔚还真不敢做。因为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行为。到时候,她故意带一个假的太子回来这件事也会随之暴露,她会因此失去一切。 离开太子府,墨蔚回宫,碰见了冷淞的母亲柳贵妃。 贵妃并不代表在后宫中身份尊贵,因为给墨凤琉生过孩子的女人,全都被册封为贵妃。至于皇后一位,挤破头想要坐的人很多,却已空悬二十多年。 墨凤琉放过话,生儿子,当皇后。于是后宫的女人都在拼孩子,为墨云国生出了将近二十个公主,据说墨凤琉处处留情,还有流落民间的公主不为人知。 “九公子最近可见过淞儿?”柳贵妃摒退下人,询问墨蔚。因为她知道,冷淞喜欢墨蔚。 墨蔚神色淡淡地说:“柳母妃儿子丢了,问我作甚?”话落扬长而去。 不过墨蔚自己也在等冷淞的消息。原本对冷淞的实力很有信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不确定。 如果有后悔药,墨蔚一定吃一颗,回到最初去找人的那个时候,绝不会招惹楚明泽这个有毒的男人回来,现在搞得她处境很被动。 墨蔚跟英言修的婚期,就定在六月初,太子之战过后。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墨蔚并不是看不上英言修才如此排斥这门亲事,真正的原因是,英言修看不上她。 墨蔚在定亲后没多久,就接到一封密信,英言修写的。其中就一个意思,他十分厌恶墨蔚,如果墨蔚不能自己推掉这门亲事,他会娶她,然后让她生不如死。 墨蔚把信拿去给墨龑看过,墨龑说,这是英言修的诡计,想要让墨云国主动退亲,而后英天国便有了借口撕毁协议,跟墨云国开战。 墨蔚给墨凤琉看,墨凤琉当时就说了一句:“当不了墨云国太子,让你去当英天国的太子妃,还有什么不满意?” 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嫁过去,再跟英言修谈合作。 却说南宫珩和叶翎这边,从永生岛出发已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风平浪静。 冷淞说,三五日之内就能看到陆地了。不过英天国是敌国,他们不能在望海城上岸,会很麻烦,最好绕行到别处再靠岸。 叶尘和晚晚一开始觉得坐大船很有趣,在海上很好玩,跟着南宫珩看日出日落,还曾坐备用小船去钓鱼。 不过这样的时间长了之后,就越来越觉得憋闷了。 晚晚已经断奶了,最近叶翎多数时间都在修炼。风不易总是关着门在捣鼓他的药物,南宫珩和叶翎都问过是要做什么,风不易卖关子说,等成功了再告诉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 三日后,冷淞说,这两天差不多就能下船了,叶尘很是开心。 是夜,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 海浪翻涌,大船颠簸摇晃。一个倾斜,睡梦中的叶尘抱着晚晚,从他们睡的小床上滑落了下去,瞬间清醒。他下意识地护着晚晚,才没有摔倒。 南宫珩和叶翎出门,就见冷淞神色有些不安。 “听说望海城每到这个季节,附近海域容易有大风暴,曾经吞噬不少船只和人。”冷淞拧眉说,话落天空又劈开一道闪电,风骤雨急。 叶翎蹙眉,回头看了一眼,神色一惊,似有龙卷风正在形成。 “就差了这两天……把人都叫醒,做好弃船逃生的准备!”叶翎神色严肃。大船若是倾覆,就真的危险了。 船上的人都已经起来了,有备用的小船,是够用的,南宫珩很快分好了到时候如果弃船怎么走。 一个大浪打来,七星高呼:“船漏水了!” “走!上岸到冷淞说的地方汇合!”南宫珩一声令下,小船都放进了海中。大家纷纷飞身而下,上了小船。 叶翎抱着叶尘,南宫珩把晚晚裹在怀中,两人分别控制住了两艘小船,这是为安全起见。 刚驾着小船走了没多远,叶翎就听南宫珩一声惊呼:“小叶子小心!” 下一刻,叶翎的船被巨浪卷起,而后,消失在其他人视线中…… 电闪雷鸣,风浪狂涌,如末日将至。约莫一刻钟之后,大船四分五裂漂浮在海面上,已经不见了人影。 次日。 “主子,这边有个女人,还有个孩子,都活着,像是从海里冲上来的,说不定是遭了昨夜的风暴。” 英言修款步走过来,长长的墨发披在脑后,随风轻舞,一身宽大的紫袍,领口和袖边绣着墨色的花纹,一双狭长的凤眸时刻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到跟前,英言修俯身,看着躺在面前的叶翎,唇角微勾:“真美,莫不是海里的龙女化身而成?我要把她带回去,跟老爷子说,这是天意给我送来的美人儿,不能娶墨云国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否则要天打雷劈的。小四,你说好不好?” 英言修的随从面露难色:“主子,这女子来历不明,怕是不妥。” 英言修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翎微微有些苍白的脸,笑意加深:“有何不妥?我救她,她该以身相许,天经地义。真是越看越好看呢!” “这孩子万一是她的……”小四弱弱地说。 英言修这才看向躺在叶翎身旁的叶尘,摇头:“这孩子看起来七八岁模样,但这美人儿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不可能是她生的。我猜,是她的弟弟。” 叶尘睫毛微颤,幽幽醒转,就见有个陌生男人,正要去抱他家小姨。 “娘!娘你怎么了?娘你快醒醒啊!”叶尘挤开英言修,扑到叶翎身上,晃着她的肩膀,带着哭腔喊。 英言修蹙眉,伸手抓住叶尘后领,让叶尘回头,看着他问:“这是你娘?你是她生的?” “我当然是我娘生的!”叶尘点头。 “她……多大了?”英言修问。 “我娘今年九月就二十五了!”叶尘小脸认真地说。 英言修起身,轻抚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旁边小四低声说:“主子,这样的女人,年纪过大,嫁过人生过孩子,不符合主子交友的标准。” 英言修抬手把小四拍到了一边儿去:“标准就是用来打破的。” 312.某些人的脸,就是用来打的 阳光和煦,海风轻柔,浪花朵朵。 叶尘小身子挡住英言修看向叶翎的眼神,皱了皱小眉头说:“叔叔,你是什么人呀?” “问我?你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英言修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 “我爹说了,不要轻信陌生人。”叶尘眼神戒备。 英言修目光幽深起来:“你爹?还活着呢?” 叶尘皱眉:“这是什么话?我爹当然还活着,我还有妹妹呢!我们一家出海游玩,没想到遭遇风浪,就分开了。” “你家在哪儿?”英言修问。 “白羽国。”叶尘回答。这边的情况,他听冷淞讲过。这人看样子肯定是英天国的大人物,如果他说是墨云国的人,这人说不定会找他们的麻烦。那个最弱的白羽国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白羽国我很熟,怎么不曾见过有这等绝色的美人儿呢?”英言修似笑非笑地说。 “叔叔,请对我娘尊重一些。你长得这么美,气质这么高贵,又不是娶不上媳妇儿,抢别人的妻子,是要天打雷劈的!”叶尘小脸认真地说。 随从小四冷汗都出来了。以往可没人敢跟英言修这么说话,什么天打雷劈?这孩子胆子太大了! 英言修却笑了起来:“可是怎么办呢?我对你娘一见钟情,只是因为遇见她太晚,就没有机会,这也不公平吧?我可以跟你爹决斗,胜者得美人,你说呢?” “让我说,叔叔你讲的根本就是歪理。我娘才不会喜欢你。”叶尘摇头。 “你刚刚还夸我容貌出众气质高贵,你娘为何不会喜欢我?”英言修反问。 “因为我爹容貌比你出色,气质比你更高贵。况且就算我爹是个凡夫俗子,我娘也是因为喜欢他才跟他在一起的,各花入各眼。如果因为叔叔你长得更好看,我娘就移情别恋,那样的品性,叔叔你也不会喜欢的吧?”叶尘神色严肃。 英言修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你这小鬼,倒是有点意思,脑子比我见过的很多成年人都要灵光。” “用容貌和年龄来评判一个人,都是被眼睛先入为主的歧视。”叶尘小脸傲娇地说。 “呵呵,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英言修唇角微勾,一把抱过叶尘,看着叶翎说,“能生出你这种小鬼头,想来你娘定是聪慧异常。我见过的女人,有脑子的多貌丑无盐,美丽者多愚蠢无脑,第一次遇见这样美貌无双又聪颖超群的女子。我决定了,就跟你爹抢一抢!” 叶尘闻言,也不气不恼,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有些同情都看着英言修说:“叔叔,你最好是在开玩笑,不然你如果真要那么做,后果会很严重哦!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你爹有什么三头六臂不成?”英言修笑容愉悦,感觉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人和事情了。 叶尘摇头:“不,我爹徒有美貌,外号花瓶。” 英言修笑得停不下来:“花瓶?哈哈哈哈!” “不过……”叶尘凑到英言修耳边,低声说,“我娘有三头六臂!” 英言修大手贴在叶尘背后,叶尘感觉身子暖暖的,衣服很快就都干了,笑容灿烂地说:“谢谢叔叔,只要你不想抢我娘,我们就是好朋友!” 英言修捏了一下叶尘的小脸儿,把他放在地上,然后去拉叶翎,手还没碰到,叶尘扑过来,把英言修推开了。 “我娘最讨厌除了我和我爹之外的男人碰她,等她醒来知道,是要剁手的。”叶尘看着英言修,一副“叔叔我是为你好”的样子,然后低头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药瓶来,倒出一颗桂花糖丸,轻轻掰开叶翎的嘴,放了进去。 英言修好整以暇地在旁边看着:“小鬼,你给你娘吃的什么东西?” “糖!叔叔要尝尝吗?”叶尘笑着,举了一颗桂花糖丸给英言修。 见英言修当真接过来,小四连忙劝阻:“主子,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最好不要……” 话还没说完,英言修已经把药丸放入了口中。入口即化,甜香怡人,英言修微微点头:“真好吃,还有吗?” “叔叔,这个好贵的,你要再想吃,就得拿钱买了。”叶尘对英言修说。 “多少钱一颗?你有的,我都要了。”英言修很爽快。那绝对不是普通的糖,他吃完之后感觉神清气爽。 “叔叔你看起来就是好有钱也好大方的人,这是我仅剩的宝贝了。这样吧,叔叔安排马车,送我跟娘回家去,到地方之后,我就把糖都给叔叔。”叶尘说。 “听起来,是我赚了。不过,不行。你们就跟我回家去吧。”英言修笑意加深。 叶尘摇摇头,坐在叶翎身旁,两只小手握着叶翎的手,轻轻揉搓。暖了一边,又跑到另外一边去。 “主子……”小四凑上来,“这个孩子,绝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 “用你说?”英言修抬手,又把小四拍到了一边儿去。 “小鬼,别逞强了,跟我走吧,先到城里,给你娘换换衣服,吃点东西,就好了。”英言修说。 叶尘正用小手给叶翎捂耳朵,见叶翎睫毛微微颤了颤,神色一喜,然后立刻恢复如常,扭头对英言修说:“叔叔,我们不能跟你走,你要抢我娘。” 英言修似笑非笑地说:“呵呵,小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哦。不乖乖跟我走,那我只能用强了。” 下一刻,叶翎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手抱着叶尘,一个高抬腿侧踢,踹在了英言修的脸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英言修方才背对着叶尘,正眯着眼睛看着大海,冷不防被偷袭,一头栽进了海里! “主子!”小四惊呼。 英言修从海里飞出,一身狼狈地落地,就见一道青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主子没事吧?”小四连忙跑过来。 英言修把他拍到一边儿,不怒反笑:“第一次有女人打我,刚刚那一脚,太帅了!” 小四正感觉人生观世界观都受到冲击的时候,英言修已经从他面前消失了踪影,追着叶翎跑了。 小四看了看四周,感叹一句:“那女人,那一脚,确实好帅……” 叶翎抱着叶尘,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视线中的城池而去。 “小姨,也不知道小姨父和妹妹怎么样了?还有风叔叔,蒙蒙叔叔,宋叔叔,冰月姑姑,七星叔叔……”叶尘皱着小眉头,“太倒霉了,遇上那么大的风暴,他们不会出事吧?” “当然不会。只是暂时冲散了,不必担心。”叶翎神色平静。 “嗯,我相信小姨父,一定有办法的!”叶尘点点头,“刚刚那个男人,看起来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说对小姨一见钟情,我们可要跑快点儿,不能让他追上了!” 叶翎面色微微发白,深吸了一口气,眼见着一刻钟之内就能进城,一道紫衣身影腾空越过他们头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昨夜太匆忙,叶翎现在连武器都没有,身上的毒药也都丢失在海中,而且身子有点虚,还抱着叶尘。再加上英言修的实力在叶翎之上,被追上是必然的。 英言修看到叶翎那双清冷的眸子,缓缓地笑了:“跟我想象的一样。不,比我想象的,更美几分。” 叶翎并不是清冷寡淡的长相,清纯中透着一丝天然的妩媚风情,五官绝丽,身材高挑,不笑时,便让人挪不开眼睛。 “叔叔,夺人妻子,真会天打雷劈的!”叶尘皱眉说。 “小鬼,你闭嘴。”英言修轻笑,“这位姑娘要往何处去?此地隶属英天国,在下是英天国的太子,想必姑娘听说过。” 叶翎面色并不见慌乱,微微点头:“的确听说过。第一天才,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英天太子,失敬了。” 其实英言修原本怀疑,叶翎和叶尘是从异族来的,但听叶翎的话,又不像。 “小鬼说,你们是白羽国人氏。不知姑娘尊姓大名?”英言修还算客气。 “宁叶。”叶翎神色淡淡地说。爹娘的姓氏。 “宁……叶……好名字。”英言修微微点头,“既然来了英天国,不如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宁姑娘意下如何?” “多谢。”叶翎点头,没有拒绝。 英言修唇角微勾:“请!” 叶尘从叶翎身上下去,牵起叶翎的手,走在叶翎和英言修中间。 叶翎头发和衣服都干了,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衣服皱了些,裙摆上还有些许沙土,不过依旧不损美貌,气定神闲的样子。 望海城是英天国北部沿海小城,并不富饶。城中房屋多为石头建造,看着很坚固,应该可以抵御海风,有些小摊贩在售卖一些鱼干虾干之类的食材。 看起来,英言修跟这里的人都很熟,百姓知道他的身份,但见面只是避让点头,继续行走,并没有人表现出惊讶或者惶恐的样子。 城主府在望海城中央,有座九层高塔,很是显眼。 进城主府之后,英言修亲自带着叶翎和叶尘去了一个清幽的客院,很快有下人送来了干净的衣物和热水食物。 叶翎和叶尘都饿了,简单吃了些东西,然后洗了澡,换好衣服。 “娘,我们什么时候跑?”叶尘小声问。 叶翎气色恢复了些,若有所思:“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何处。说好的,如果失散了,就到白羽国红岩城汇合。” “那我们今夜就溜走?我想爹和妹妹。那个叔叔,对娘图谋不轨。”叶尘小脸认真地说。 “宝宝别担心,我会看情况行事。”叶翎微微笑了笑。 “宁姑娘,太子殿下有请。”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叶翎牵着叶尘出来,跟着侍女往外走,出院子的时候,微微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九层高塔,就见有一道紫衣身影站在上面,正朝着他们看过来。 叶翎收回视线,高塔上的英言修转身吩咐:“备酒。” 叶翎牵着叶尘,跟随侍女拾级而上,一直到了高塔最顶层,侍女恭请他们上去。 英言修就坐在窗边,回头,眼中闪过巨大的惊艳:“看来我的眼光真不错。”不知道是在说他为叶翎选的衣服,还是说他看中的人。 “多谢英太子的款待。”叶翎微微点头。 “宁姑娘请。还有这位小公子,该怎么称呼?”英言修笑着问。 “我姓夜,夜晚的夜。我叫夜宸。”叶尘说着,在叶翎身旁坐下来。 “姓夜?”英言修微笑,不管是宁姓,还是夜姓,都有,但都不是常见姓氏。而且他很怀疑,这些都是假的。 英言修亲自为叶翎斟酒,举着酒壶笑问叶尘喝不喝。 “我娘说,小孩子是不可以喝酒的。”叶尘摇头。 “好,小夜吃个果子吧。”英言修把一盘红艳欲滴的果子放在了叶尘面前。 “宁姑娘……”英言修举杯。 “我不介意你叫我宁夫人,或夜夫人。”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英言修摇头:“不想改口了,宁姑娘,相逢即是有缘,我敬你。” 叶翎端起酒杯,浅尝一口:“青竹酒?不错。” “看来宁姑娘是懂酒之人。不过就不怕我在酒里下药吗?还是说,对我的人品很放心?”英言修一饮而尽,笑得风流倜傥。 叶尘回答了英言修的问题:“青竹酒是我爹每年都会亲手酿的酒,所以我娘当然知道了。不是对英叔叔你的人品放心,是因为我娘是个神医啦!你下药,逃不过我娘的眼睛!” 英言修有些意外:“神医?这么说,小夜赠予我的糖丸,也是出自宁姑娘之手?” “师父教的。”叶翎微微点头。 “宁姑娘果然是深藏不露啊!”英言修笑说。 “过奖。我们母子因为遭遇风暴,与家人失散,流落此地,希望英太子行个方便。我们今夜就要离开。”叶翎说。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宁姑娘。”英言修并未接叶翎的话。 “请讲。”叶翎点头。 “你当真二十五岁?” “二十三。小儿虚言,请不要见怪。” “这么说,十五岁上下,就生了这个孩子?我怎么不信呢?” “我还有个一岁多的女儿。我的丈夫活着,昨夜我们还在一处。” “听说你的丈夫,长得很美,外号花瓶?” “朋友调侃之言,让英太子见笑了。” “你觉得,我比他,如何?”英言修似笑非笑。 叶翎摇头:“别的不了解,只说容貌,我喜欢我家的花瓶。” 我家的花瓶……英言修垂眸浅笑:“看来小夜的性格,就是随了宁姑娘。不过,如果我要留人呢?” “也无妨。你留你的,如果能挡住我,算我输。”叶翎眸光依旧平静。 英言修笑了起来,下一刻,有脚步声靠近,一个紫裙少女出现在不远处,张口就是一声娇喝:“师兄,这个女人是谁?” 英言修沉默着起身,又走到窗边去。 紫裙少女冷笑,拔剑朝着叶翎攻了过来! 叶翎没有武器,侧身避开,拉着叶尘从窗边飞身而下。 紫裙少女紧随其后,落地后,叶尘避开到旁边,捡起一根树枝,扔给叶翎:“娘,接住!” 叶翎握着树枝,跟紫裙少女交手。 英言修居高临下,静静地看着下方的战局。那是他的师妹袁飞燕,也是他最狂热的爱慕者,对于接近他的所有女人都有敌意,曾经还去刺杀过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墨蔚。 英言修知道袁飞燕一定会出现,他没有阻止,原因很简单,想看看叶翎实力如何。虽然英言修讨厌袁飞燕,但她的武功在年轻一辈的女子之中,少有敌手。 很快,英言修就发现,叶翎的实力并不在袁飞燕之下,反而有所保留。即便只拿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树枝,也打得游刃有余。她的招式很刁钻,很快就试探出了袁飞燕的路数,随之应变,因此并不能直观地看出她的路数。 这场战斗很精彩,袁飞燕在不知不觉中暴露了她的弱点,最后,被叶翎用树枝打落了她的长剑。 英言修站在高处,看着袁飞燕脸色难看,满面怒意,而叶翎依旧气定神闲,不曾言语,牵着叶尘往外走。 英言修飞身而下,再次挡住叶翎的去路,微笑拱手:“师妹无礼,宁姑娘不要见怪。两位是去白羽国?巧了,我也正要往白羽国去,不如同行?家中有个病人,希望宁姑娘能够为她医治,报酬随便提。” “好。”叶翎微微点头,牵着叶尘又回了客院。 这会儿已是四月底,翌日一早,英言修就带着一队人马出发了。队伍中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坐的是英言修的师妹袁飞燕,另外一辆车中是叶翎和叶尘。 当夜在另外一座城池休息的时候,英言修再请叶翎喝酒,还尝到了叶翎亲手给叶尘做的肉沫蛋羹。 等英言修在叶翎房中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翌日天光大亮,他昨夜吩咐过,不准打扰。而叶翎和叶尘“母子”,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人影。 身边懂医毒的人说,疑似已经吃完的蛋羹中被下了迷药,但下属没人看到叶翎和叶尘何时离开。 英言修满面怒意:“找!把他们给我找回来!”他以为叶翎如果有毒药,应该一开始就用了,没想到叶翎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才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而且他不是没有防备,当时那蛋羹本就是给叶尘准备的,他突然想尝尝,问题可能出在叶翎递给他的勺子上…… 此时叶翎和叶尘已经策马扬鞭走小路正在绕行回望海城的路上。叶翎说,先到出事的海域去找找他们的船,人说不定还在附近。如果没有收获,再启程去白羽国。 “小姨,英太子现在应该气炸了吧?哈哈!”叶尘很开心。没人看到他们离开,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当时就躲在房中,等人都走了,才出来的。直观地看到房中没人,自然会下意识地到别处去找,谁也不会想到,给英言修下了药之后,叶翎和叶尘就躲在床底下睡觉。 而叶翎展示出的实力,让英言修误以为,她定是用了什么特别的办法,已经离开了。 当然了,就算被发现,以英言修的性格,也不会有任何严重的后果,说不定还会觉得很有趣。只要不被发现,叶翎的目的就达到了。 给英云修下的迷药,是叶翎路上看似随手采的一种花汁。 “我已经告诉他了,我只喜欢我家花瓶。那种人,就喜欢没事找事,以为别人在他眼中都是乐子。身边带个恶毒师妹,到处招蜂引蝶,自以为魅力无限。”叶翎轻嗤了一声。 “反正在小姨眼里,只有小姨父才魅力无限,嘿嘿!”叶尘笑嘻嘻地说。 英云修带着人,往白羽国的方向追了三天三夜,连个人影都不见。 袁飞燕不满地说:“师兄,那个女人年纪那么大,都有孩子了,找她作甚?” 英云修冷声说:“滚!” 以往都是女人主动贴上来,赶都赶不走。袁飞燕的存在,就是帮英云修解决那些让他厌烦的女人。 但这次,叶翎打了英云修的脸。他原本只是觉得有趣,现在觉得愤怒,一心只想找到叶翎,然后,征服她! 英云修亲手画了画像,让他的属下秘密寻找画像上的女子和孩子。 不过他们找的方向就错了。叶翎和叶尘根本没有去白羽国,此时还在望海城外的海上。 出海两日,看到海上漂浮着一些船的残骸,但并未看到大船的主体,也没找见什么有用的东西。叶翎关注着望海城附近海岸,除了一些打渔的渔民,并没有他们的人。 “小姨,现在我们去哪儿呢?”叶尘皱着小眉头问。 “去白羽国的红岩城。”叶翎看向南边。 “如果到那儿,没有见到小姨父他们呢?说不定他们被风暴带到别的地方去了。”叶尘小脸有些担忧。 “不会有事。我们先去,见不到人,就不再等,先把楚明泽解决掉。”叶翎说。 “我们很可能会再碰上那个英太子。”叶尘说。 “这次准备不足,下一次,再敢惹我,我会好好教他怎么做人!”叶翎轻哼了一声。 313.齐聚红岩城,宝宝的主意 “宝宝乖,来,穿上。”叶翎手中拿着一件漂亮的绿色裙子,笑着招呼叶尘。 叶尘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脸拒绝:“小姨,我是男人!不可以穿裙子!” “没事,除了小姨,也没人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叶翎笑得十分温柔。 “才怪……”叶尘嘀咕,“小姨你肯定会告诉小姨父的,小姨父最喜欢逗我了,会告诉所有人的!这就是小姨说的,黑……黑历史!我才不要有这样的黑历史!” “可是我们要去的白羽国红岩城,是白羽国皇都,也是英言修的目的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太显眼了,一进城就会被他抓到。我一个人还行,带着你肯定打不过他,被他欺负了怎么办?他对我图谋不轨呢!”叶翎微叹。 叶尘皱了皱小眉头:“说不定到红岩城就能见到小姨父了,那样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我们可以横着走!” “万一见不到呢?”叶翎反问。 叶尘看了一眼那条绿色纱裙,小脸有些纠结。 叶翎拉着叶尘过来,笑着说:“这裙子是店里最漂亮的一件,宝宝你穿上就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我不要当最漂亮的小姑娘……”叶尘心好累,总觉得是他家小姨故意的…… 片刻之后,叶翎给叶尘梳好一个昨日在望海城中见到的小姑娘的发型,又给叶尘做好易容,满意地点点头:“我家宝宝真是可爱死了!” 铜镜举到面前,叶尘仔细看了看里面那张陌生的小脸,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拉了一下裙子上的飘带:“小姨,我感觉自己怪怪的。” “怪好看的是吧?”叶翎捏了一下叶尘的小鼻子。 叶尘叹了一声:“怪别扭的!都怪那个厚脸皮的英天国太子,回头有机会,我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觊觎小姨!” 叶翎点头:“期待宝宝帮我出气!出发!” 叶翎女扮男装,连喉结都做了,容貌与原来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连身形都通过衣服和鞋子做了一些改变。 两人从“母子”摇身一变成了“父女”,一块儿骑马离开望海城,问清方向后,往白羽国红岩城赶去。 没钱是第一个问题,不过很好解决。 叶翎连续扫荡三个地方的赌场,叶尘跟在后面数钱数得不亦乐乎。 然后,两人配了武器,尽可能地收集了需要的药材。叶翎做好几种防身的毒药之后,叶尘说安全感回来了。 从望海城到红岩城,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的话,需要约莫八九日的时间。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初,墨云国和英天国的太子之战定在五月十五,赶得上。 此时,墨云国皇帝墨凤琉,正带着人马前往白羽国的路上。 楚明泽带着完颜幽和小傲月一起出门。不过完颜幽对墨云国的人来说很神秘,迄今为止很多人都没见过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九公主墨蔚也在同行之列。虽然她跟英言修的婚期定在六月,但五月太子之战过后,墨云国和英天国的这桩联姻是否还要继续,犹未可知。 因为追赶叶翎和叶尘,原本出行以舒适为第一要求的英言修,这次日夜不停地骑马赶了几日的路,首先到达了白羽国红岩城。 当下,才五月初八。 红岩城是一座山城,地势特殊,少平路,斜坡很常见。红岩城周围的山脉以红砂岩为主,因此得名。 英言修进城后,住进了红岩城的英天国驿馆,当日就让所有的属下去搜查城中各处,寻找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英言修特地交代,女子可能做过易容乔装,找人的重点在小孩身上。红岩城的各个城门,都有英言修的眼线在。 “主子,白羽国的八公主求见。”小四禀报的时候,英言修还在画叶翎的画像。 “谁?不认识,让她滚!”英言修神色不耐地应了一声。 小四弱弱地说:“主子,那八公主白妍歆是白羽国第一美人,主子去年来,跟她一起游过湖的。” “让她滚,没听见?”英言修有些烦躁地看着纸上不小心滴上的墨汁,把快画完的画像揉成一团,砸到了小四脑袋上。 “是。”小四低头,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纸团,退了出去。 驿馆前厅,袁飞燕目光不善地看着白羽国的八公主白妍歆,轻哼了一声说:“你再等也没用,我师兄不会见你的。” 白妍歆五官艳丽,妆容精致,身材高挑丰满,一身华丽的长裙,彰显金枝玉叶的身份。 听到袁飞燕阴阳怪气的话,白妍歆轻蔑一笑:“我可不像某人,如同狗皮膏药一样追着男人到处跑,但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 袁飞燕眸中生怒:“你说谁呢?” 白妍歆轻轻整理了一下腰间彩色的缎带,笑语嫣然:“说谁,谁知道。” “找死!”袁飞燕厉声说。 白妍歆似笑非笑地说:“袁小姐,你当初去刺杀墨云国九公主的事,人尽皆知,可惜不仅没成功,还被墨云国皇室当做刺客抓起来。若不是你师伯在墨云国太上皇身边当差,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救了你,你已经被处死了。真是笑死人!” 袁飞燕冷笑:“姓白的,你以为我不敢动你?过了十五,白羽国就亡了,改姓英,到时候你不过是个亡国公主!” 白妍歆笑容淡了些:“说不定,我到时候,也改姓英了呢。”只要她能嫁给英言修,她才不管白羽国改姓什么。 袁飞燕冷哼了一声:“做梦去吧!” 小四出现在门口,作了个揖:“八公主,主子正在忙,不得空。” 袁飞燕笑了起来,白妍歆蹙眉,神色很是失望。 “小四,你手里拿的什么?”袁飞燕眼尖,看到小四手中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小四连忙把手背到身后:“没什么,袁小姐,小的忙去了!” 小四还没走,袁飞燕起身过来,从他手中把那个还没扔掉的纸团夺了过去,打开一看,面色倏然阴沉下去:“又是这个贱人!” 白妍歆眼眸微闪:“什么东西,能把袁小姐气成这样?” “一个有夫有子的贱人!也不知用了什么狐媚之术,竟勾了师兄的魂儿!”袁飞燕冷声说。 白妍歆起身,看清画像上面的女子,再听到袁飞燕的话,面色也不太好看。 英言修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跟他一起游湖对弈抚琴散步游玩过的小姐,不胜枚举,只要知情识趣,不纠缠他,再见都是朋友。因此他才得了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名。 白妍歆自认为,去年跟英言修的结识很愉快,再见不难,谁知被拒绝了,现在才知道原因。 英言修的爱慕者都有个共识,他并没有偏爱任何一个女人,因此,她们都有机会。 但当有个特别的人出现,事情就变了。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袁飞燕和白妍歆,突然姐俩好,坐在一块儿又聊起来。 小四心道不好,他可能闯祸了,好说歹说把画像要回来销毁,怕被责罚,没敢告诉英言修。 两日后,墨云国皇室的队伍抵达红岩城,住进墨云国驿馆。 太子之战,就在五日后。白羽国皇室将接风宴定在了太子之战的前夜。 自从楚明泽以“墨锦夜”的身份回归,墨云国很快传开,天下第一美男子该是他们的太子。 因此,白羽国的百姓也在期待,都想看看墨云国的太子是何等绝世姿容。 结果,不仅以往喜欢到处转悠的英天国太子这次低调异常,墨云国的太子自从进了驿馆,也不曾出来过。 原本关系紧张的两国皇室,这次聚集到红岩城,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到红岩城的次日,墨蔚接到一个帖子,白羽国八公主邀请她到茗香居一叙。 茗香居是红岩城最高档的茶楼,而白妍歆是跟英言修约会过的女人。传闻中,只要与英言修接触过的姑娘,都会不可救药地爱上他。 “主子,这怕不是好宴。”玉魅皱眉说。她戴了半边面具,衣着也保守许多,因为左脸意外受伤毁容了。但墨蔚和玉魅都知道,那绝对不是意外,是来自贺凛的报复。但墨蔚并不想因为一个下人,再招惹贺凛。 “不论如何,我才是英言修的未婚妻,一个即将亡国的白羽八公主,我不去,倒是丢了面子。”墨蔚轻哼了一声,把帖子扔下。不过在提到“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她眼中分明是怒色。 墨蔚见过英言修,谈不上爱慕,但如果嫁给英言修,不仅可以大大满足她的虚荣心,也可以大大满足她的野心,那样她就有可能跟英言修一起,成为天下之主! 所以,内心深处对这桩联姻,墨蔚本是乐意并期待的。可英言修的那封信,让她感觉尊严受到了侮辱。 拜墨凤琉所赐,墨蔚很早就知道,多情的男人,才最无情。英言修跟墨凤琉并不是一种人,但他绝对比墨凤琉更绝情。墨蔚不想为一个对他不屑一顾的男人,赌上自己的一辈子。 不过,她不介意,先享受一下英言修的未婚妻给她带来的优越感,尤其是在英言修的爱慕者面前。 当日下晌,墨蔚带着玉魅,如期赴约,在茗香居见到了白妍歆,她身旁还有曾经刺杀过墨蔚的袁飞燕。这倒是让墨蔚有些意外。 “袁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墨蔚依旧做男装打扮,似笑非笑地看了袁飞燕一眼。 袁飞燕今日倒是反常,很平静,竟然对墨蔚笑了笑:“墨云国的九公主……哦不,该叫九公子,以前的事,多有得罪,请不要介意。” 袁飞燕的态度,让墨蔚更觉怪异。 “找我何事?”墨蔚落座,神色淡淡地问。 “先请你看一幅画像,我们再谈。”袁飞燕说着,打开一个卷轴。 墨蔚不明所以,只见卷轴徐徐展开,是个青衣女子,她尚未看到女子的容貌,门突然被人踹开了! 一身紫袍的英言修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袁飞燕脸色有些不自然,匆忙收起那幅画像,但已经晚了。 英言修夺过去,打开看了一眼,画像在他手中变成了齑粉。他扬手,狠狠地抽了袁飞燕一巴掌:“给你脸,你偏不要脸!滚!” 袁飞燕眼圈红红的,捂着脸跑了。 白妍歆神色尴尬地站起来,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英太子,今日的事,不是我……” “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让你从这世上消失!”英言修冷声说。 白妍歆神色一僵,低着头,提着裙子匆匆忙忙地走了。 英言修的目光落在墨蔚身上,墨蔚面色平静:“我是被那两位叫来的,尚且不知道她们寻我是为何,那幅画像也没看到人脸。” 墨蔚话音未落,英言修甩袖离开,从头到尾,只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连听她说话的耐心都没有。 终归还是有期待,墨蔚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腾得一下站起来:“回去!” 小四这日起从英言修身旁消失了。准确来说,是原来那个小四消失了,新的随从,依旧叫小四。 墨蔚在红岩城大街上逛了一会儿,就回驿馆去。 来找楚明泽的时候,楚明泽正在喂小傲月吃糖糕,是让人专门买来的白羽国特产。小傲月嘴角沾了一点糖汁,楚明泽微笑着拿帕子给她轻轻擦去。 看着楚明泽对女儿温柔可亲的样子,墨蔚只觉得这个人更恐怖。因为对任何人都绝情的人,是本身有问题。这种明明冷血,却又有在乎之人的人,才是极端的理智。 “什么事?”楚明泽抬头看了墨蔚一眼,神色淡淡地问。 “九姑姑。”小傲月甜甜地叫了一声。 墨蔚微笑,让玉魅把带回来的两个盒子放在桌上:“刚刚出去,随便逛了一会儿,给月儿买了礼物。” “什么事?”楚明泽再问。 墨蔚摆手让玉魅出去,她看着楚明泽说:“是白羽国八公主白妍歆约我出去,她跟英言修的师妹在一处等我。那个女人你知道的,贺老师弟的女儿,英言修的影子,去年曾出手刺杀过我。” “她们为何寻你?”楚明泽问。 “在她们尚未说明找我何事的时候,英言修闯进去,打了他师妹,骂了白妍歆,没有理会我。”墨蔚说,“不过那两个女人,原本打算给我看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个女人,但我还没看到脸,英言修就把画像毁掉了。我猜,这回让那两个女人凑到一块,还心平气和像是打算拉我做同盟,可能是因为英言修有了真正的心上人。” “那又如何?”楚明泽反问。 “大哥,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我们查清楚那个女人是谁,抓到她,就掌握了英言修的软肋!”墨蔚神色认真地说,“在这之前,他没有任何弱点,连疑似都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太子之战,我一定会输?”楚明泽捏了捏小傲月的小脸儿,把她放下,让她到内室去找完颜幽。 墨蔚沉默片刻之后说:“大哥你要听实话,我只能说,是。虽然你是习武奇才,被贺老收为徒弟,但时间太短,对上英言修,没什么胜算。这种比试,也不会允许用毒。” “是么?那等我输了再说。”楚明泽微微摇头,“你并没有看到完整的画像,现在想再多也无用。如果你猜测是真,英言修有了在乎的人,知道你们这些女人会盯上,他接下来更不会让那人暴露在你们面前。” “我看那个袁飞燕,是不会安生的。”墨蔚说。 “那是她的事。”楚明泽说,“不要节外生枝。如你所言,英言修也并不想娶你,这门亲事,变数很多,你大可静观其变。” “大哥言之有理。”墨蔚点头。话落意识到,她好像不知不觉开始信任这个假的墨锦夜,这很危险…… 英言修原本要赶走袁飞燕,不过因为他的师父,也就是袁飞燕的父亲来了,事情便不了了之。 五月十三日,快到晌午时,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 后日是两国太子之战,城门口人来人往,多是前来凑热闹的,不乏江湖人士。 其中有一对父女,父亲一手撑着大伞,一手握着马缰,身前坐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娃,混在一个江湖门派后面,连搜查都没有,就进了城。 “哎!看那儿!马上,有个孩子!” “你瞎啊?那是个小丫头!主子让咱们盯的是个男娃!一个女人带着男孩!” “哦。” 以上是城门附近两个英言修属下的对话。 “父女俩”就是叶翎和叶尘。 来到红岩城,一进城,叶翎专门看了一下附近的树,并没有看到任何南宫珩留下的标记,心知要么是他们来早了,要么南宫珩他们遇到了别的事,应该不在城中。 不过既然来了,自然要留下,因为有事可做。 城中大部分客栈都已住满,问了几家都没房间,正要往下一家去的时候,碰上一个被江湖人士撞倒的老者倒在雨中,叶尘连忙跑去扶。 那老者扭了脚,叶翎帮他正骨,很快就没事了。老者感激,得知叶翎和叶尘是来寻亲的,就说城中今日来的外地人,很多都找不到住处,热情邀请他们到家里去落脚。 于是,叶翎和叶尘最后没有住客栈,跟着去了老者家中。而当夜,英言修就让他的属下查遍了城中每家客栈的住客,当然一无所获。 这是个普通的百姓家,条件不好也不坏,只两个老人,说儿子原来当兵的,现在在宫里当差,十天半月都不见得回来一回。 “马爷爷,墨云国的太子和英天国的太子都来了吗?”叶尘问。 老者乐呵呵地点头:“都来了好几日了,在驿馆,没见出来过。” “哦,这个样子啊。”叶尘点头。 叶翎要给钱,两个老人家不要。老妇人给他们做了好吃的饭菜,很是喜欢叶尘的样子。 午后雨停,天气放晴,湛蓝无云。 叶翎带着叶尘出去逛街,很快就打听到,墨云国的太子带着太子妃和女儿一起来的。 叶翎买了许多肉菜回来,两个老人家都说让她破费了。 回到房间,关上门,叶尘开心地说:“幽姑姑和小月儿妹妹在这儿!先把她们救出来!” 叶翎若有所思:“得想个办法,解决楚明泽。咱们俩,有点势单力薄,不能轻举妄动。” “对待坏叔叔那种总是喜欢抢别人东西的人,就要当众拆穿他的假面,让他无所遁形!”叶尘握着小拳头说,“这样墨云国的人就不会放过他!都不用我们出手!” “可到时候,楚明泽如果有危险,你幽姑姑和小月儿也不安全,得想好退路。”叶翎微微摇头。 叶尘眼睛一亮:“有啦!拆穿坏叔叔是假的,然后让真的出现取而代之不就好了!” “宝宝是说,我假扮你小姨父?”叶翎挑眉。 “小姨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小姨先把小姨父应得的东西,全都拿回来!解决掉坏叔叔,后日太子之战,小姨用小姨父的身份,把那个英天国的花孔雀,打得满地找牙!嘿嘿!”叶尘小脸兴奋。 314.来呀,互相伤害呀! “宝宝别激动。我目前应该打不过英言修。”叶翎思索之后,微微摇头。 叶尘皱了皱小眉头:“小姨并没有跟那个花孔雀交过手,他真有那么厉害吗?” “他被誉为这片大陆的第一天才,并非浪得虚名。”叶翎说。 “那也肯定不是小姨父的对手!”叶尘说。 “我不是你小姨父,而且我不能离开你身边。我带着你一起出现,很快就会被楚明泽和英言修认出来。”叶翎说,“我们当众揭发楚明泽的假面,宝宝觉得,墨云国的人有能力一举除掉楚明泽吗?一旦让他跑了,不管他溜之大吉还是暗中作祟,接下来都更麻烦。” 叶尘点点头:“也对哦。对付坏叔叔,不能打草惊蛇,他最擅长的就是一出事就溜走。这回再让他跑了,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了。如果能再给坏叔叔身上种个‘蝴蝶’就好了。” “那需要心头血,难度太大。”叶翎微微摇头。 “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吗?”叶尘叹了一声。 “不是什么都不做。宝宝你觉得,为何以前我们总是抓不到楚明泽?”叶翎反问。 叶尘想了想说:“因为我们在明,他在暗。” “没错。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地方,我们的处境转换过来了。如今他在明,我们在暗。当下这是我们的优势,我们知道他最大的秘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伺机出手,打他个措手不及。”叶翎说,“对付那种成精的狐狸,绝对不能给他反应的时间,否则,他就有机会扭转局面。懂了吗?” 叶尘小脸认真:“我明白了。坐山观虎斗也不错。坏叔叔一肚子坏水儿,那个花孔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俩打去吧!反正只要小姨父一出现,坏叔叔的一切,就不攻自破!” 叶翎轻笑:“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不过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反正后日的太子之战,我希望坏叔叔嬴!给那个花孔雀一点教训,煞煞他的锐气!等坏叔叔帮墨云国得到白羽国,将来都是小姨父的!”叶尘握着小拳头说。 “如果楚明泽算到了会是那样的结果……”叶翎微微摇头。 叶尘瞪大眼睛:“小姨的意思是,坏叔叔会故意输吗?把墨云国祸害掉,不给小姨父?” “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叶翎表示,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不过,楚明泽毕竟换了年廷勋的身体,如今他的实力,本身就未必是英言修的对手。” 马老头叫他们吃晚饭,叶翎和叶尘“父女俩”出去到堂屋,发现有个陌生面孔。 “宁公子,这是老夫的儿子,叫马慷。慷儿,这是好心帮了我的宁公子,找不到客栈,就来家里暂住。”马老头乐呵呵地说。 马家儿子四方脸,容貌不甚出色,但气质很正,闻言拱手见礼:“宁公子。” “叨扰了,马公子。”叶翎微笑。 “不必叫我公子,叫我马慷就好。”马慷微微摇头,视线下移,看到了漂亮的“小姑娘”叶尘。 叶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马叔叔好!” “嗯。”马慷点头。 因为有客人,马慷也难得回家吃饭,马老太做了一大桌菜。 吃饭的时候,马家父子说话,叶翎很快听出来,马慷是在白羽国太子身边当差。如今白羽皇帝病重,太子亦有些多年的病症,身体虚弱,这才让英天国和墨云国欺负到了家里来,也不敢吭声。 “唉!如今城里都是来瞧热闹的,过了后日,白羽国若是真没了,咱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啊!”马老头一声叹息。 “慷儿,太子殿下到时候,不会被杀……”马老太低声问。 马慷看了一眼叶翎,微微摇头:“爹,娘,先吃饭。” 不过看样子,这白羽国的百姓其实很担忧他们未来的处境。若是直接和平亡国,说不定还是相对好的结果。若是英天国和墨云国在太子之战后撕毁协议,双方开战,那么战场必然是在中间的白羽国,到时候,谁又在乎这些无辜的白羽国百姓安危呢? 吃过饭,马慷拿了两身换洗衣服,背着包袱就要回太子府去。最近事务繁忙,他只是牵挂家中,回来瞧瞧。 “马慷。”叶翎开门,叫住了马慷。 马慷皱眉:“宁公子有何指教?” 叶翎走过来,微微一笑:“其实,我是个大夫。” “宁公子,我爹娘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我知道你或许来历不凡,但如果你想利用我,请速速离开我家!”马慷面色一沉。 叶翎微叹:“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马慷,我发誓,绝对不会伤害好心的马叔马婶。只是听你们说的,或许我可以帮上你的主子。你在白羽太子身边当差,白羽国已是濒临灭亡的局面,也不会更糟糕了,何不让我试试?” “你到底是何人?”马慷拧眉问。 “我姓宁,原本避世而居,擅医术,因为不久之前望海城外的风暴,与家人失散,约好在红岩城相聚,但他们尚未到达。”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马慷有些犹豫,叶翎笑笑:“不想让你为难,不如这样,你回去只把我说的话,转告你的主子,让他来定夺。如果他心有不甘,我想会愿意见我的。我就在你家中等候。” “也好。”马慷话落,匆匆忙忙地走了。 叶翎回房,叶尘眼睛亮晶晶的:“娘打算对白羽国动手?” 叶翎捏了一下叶尘的小脸:“楚明泽和英言修都是敌人,不如,另辟蹊径。” 并没有等太久,约莫两刻钟之后,马慷赶着一辆马车再次回来,跟他爹娘说了两句话,然后就请叶翎和叶尘上车。 叶翎带上了行李,自觉应该不会回来了,也不想再给两位老人家招惹是非。 此时天色已晚,马慷又专门绕行走的小路,到处都静悄悄的。红岩城地势复杂,一路上都没碰到人。 马车从白羽国太子府后门驶入,又走了一段,才停下来。 “宁公子,请下车吧。”马慷态度客气了很多。 叶尘先跳下车,打量四周,因为天黑,只能看到面前是个清幽的院子,房中点着灯,廊下挂着灯笼,有棵古老的柏树。 叶翎下车,提着她的行李,牵着叶尘,跟随马慷进了一个房间。 这是个书房,很大,一排一排的书架,里面传出男人咳嗽的声音。 “主子,宁公子到了。”马慷恭声说。 “嗯,你退下吧。”一个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马慷垂着头退出去,站在门外。 片刻后,叶翎就见到了白羽国的病秧子太子白燕禹。 白燕禹二十出头,面色苍白而消瘦,一身素衣,手中拿着一本没看完的书。 四目相对,叶翎气定神闲,白燕禹心中讶然。他决定见马慷口中家里的陌生客人,其实有些冲动,归根究底,正如叶翎所言,不甘心。 白燕禹宁愿白羽国是真正被灭掉的,至少,他们抗争过。可如今,白羽国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还要盛情款待“屠夫”来家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白羽国的命运当做一场游戏的筹码,然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向消亡。 白燕禹心中郁愤难平,不甘,不愿,可残酷的现实,却让他无力回天。 因此,他选择见叶翎这个陌生人,心态就是,也不会更糟糕了吧,见见无妨。 “白太子。”叶翎微笑拱手。 “宁公子请坐。”白燕禹视线落在叶尘身上,亦有几分惊讶,不过更觉得这人来历不凡。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实属少见。 “我是个大夫,既然白太子请我来,不妨让我号个脉。”叶翎开门见山。 白燕禹愣了一下,将手臂放在桌上。 叶翎给白燕禹把脉,叶尘就在旁边坐着,晃着小腿,毫无怯意,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孩子。 “白太子叔叔,我可以看看你的书吗?”叶尘笑着问。 白燕禹轻轻颔首,叶尘跳下去,就跑到书架旁边去了。 白燕禹本以为叶尘只能碰到下面的书,结果见他仰起小脸儿看了看,下一刻,小身子灵活地跃起,从书架顶层取下了一本厚厚的书来。 “白太子本有些不足之症,但没有大碍。”叶翎放开白燕禹,神色淡淡地说,“从去年开始,身体越发虚弱,是吗?” 白燕禹闻言,神色一正:“的确如此。” “看起来是体弱体虚,也没有大病,一直在补,却不见起色,对吗?”叶翎问。 白燕禹点头:“宁公子果然是内行。” “其实,你是中毒了。”叶翎说,“那种毒不致命,就是会让人身体越来越虚弱,补药吃得越多,越是糟糕。” 白燕禹神色一变:“中毒?” “没错。或许白太子仔细想想,就知道是什么人给你的这份‘大礼’。下毒之人,要断送你和白羽国的未来,对你来说,跟杀人也没分别。”叶翎说。 白燕禹面色倏然沉郁,显然已经猜到了给他下毒的人会是谁。 就在白燕禹思考的功夫,叶翎起身到书案旁,取文房四宝,写了一个药方回来。 “照这方子,找齐药材。我为白太子解毒。”叶翎把药方递给白燕禹。 白燕禹接过去,起身,对着叶翎躬身一礼:“多谢宁神医!” “不用。不过我带着孩子才来红岩城,希望白太子能够提供暂居之处。而且,请务必不要让外人知道,我和孩子的存在,尤其是墨云国和英天国的太子。”叶翎说。 白燕禹听到最后一句,有些不解,叶翎浅笑:“简单来说,我跟那两位都有仇。” 白燕禹听到这话,倒是突然理解叶翎为何不计报酬要帮他了。不管叶翎是什么目的,对如今的白燕禹来说,都是天赐的良机,他要牢牢抓住! 叶翎和叶尘就住在了白燕禹的书房中,除了白燕禹和马慷之外,没有人知道。 看那些书,就知道,白燕禹不是个认命之人。里面倒颇有些叶翎感兴趣的书,她跟叶尘临睡前都各自看了会儿。 次日就是五月十四。 一早叶翎就看到了她让找的药材。毕竟是一国太子,而且常年吃药,效率很快。 晌午前,叶翎给了白燕禹一瓶药,里面就两颗药丸,说让他今日午时吃一颗,今夜子时再吃一颗。 今夜是白羽国皇室在宫中设宴款待墨云国和英天国皇室来人的日子。 夜幕降临时,白燕禹入宫,他身边的随从不是马慷,而是叶翎假扮的白燕禹另外一个身量小一些的亲信属下,名叫福临。叶尘留在太子府书房看书,叶翎说了,让他绝对不要出去。 白燕禹午时已服下一颗解药,当时就感觉身体松快许多。 白羽国皇帝缠绵病榻,这场宴会做主的就是白燕禹。 叶翎站在白燕禹身后,先看到了英言修。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削的鹰钩鼻老者,是他的师父袁蓟,袁蓟的女儿袁飞燕也出现了。 白羽国的不少大家小姐,目光都追随着英言修,其中不乏跟英言修约会过,为他魂牵梦萦的姑娘。 最后出场的,就是墨云国的太子,楚明泽假扮的南宫珩。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叶翎只觉得很生气,这个贱人,真是不配! 不过可惜,楚明泽身边只跟着贺凛和墨蔚。墨凤琉没出现,完颜幽和小傲月也没来。 因为叶翎在身边,白燕禹莫名觉得有了几分底气,面对楚明泽和英言修的时候,自如从容,言笑晏晏,倒是不见了即将亡国太子的沉郁。 “白太子今日气色不错。”英言修看着白燕禹,似笑非笑地说。 白燕禹笑着摇头:“我身子不中用,素来时好时坏的。” “明日的约定,白太子没什么意见吧?”英言修问。 白燕禹微笑:“早就说定的事,只要两位太子遵照约定就好。” 宴会很平静,楚明泽保持高冷人设,英言修总有几分心不在焉,便很快结束了。 白燕禹起身,看了叶翎一眼,叶翎轻轻颔首,表示一切顺利。 奇怪的是,白燕禹并未请叶翎去给他病重的父皇医治。叶翎不知缘由,也并不关心。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宴会,英言修的爱慕者之一,白羽八公主白妍歆并没有出现。 不是因为她不想来,而是她在精心打扮,为宴会做准备的时候,脸上起了无数红疹子,毁容了。 白燕禹做的。原因很简单,他中毒的事,是英言修通过白妍歆下的手。这种吃里扒外,为了男人不分是非的妹妹,死不足惜。 当夜子时,白燕禹服下另外一颗解药,吐了一口黑血出来,试了试运功,完全没有阻碍了。 “娘,明日谁会赢呢?”临睡前,叶尘问叶翎。 叶翎唇角微勾:“你猜。” “我猜,娘让谁赢,谁就会赢。”叶尘笑嘻嘻地说。 叶翎笑而不语。 翌日是个大日子。 五月十五,墨云国和英天国的太子之战,也是白羽国的命运之战,虽然白羽国的太子没有资格参与。 比武台设在了皇宫前的广场上,一早就有百姓去占位子了。 巳时将至,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盛况空前,有嗅到商机的小贩挑着担子在人群中穿梭叫卖吃食。 白燕禹乘坐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出现,他带着随从下车,马车就停在了距离比武台不远的地方。 此时叶翎假扮福临,站在白燕禹身后,而她身旁的马车里,叶尘捧着一本书,趴在里面,看得聚精会神。一阵风吹来,车帘晃动,叶尘透过缝隙往外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楚明泽带着贺凛,英言修带着袁蓟,几乎同时现身。 “墨云太子是师兄新收的徒弟吗?”袁蓟张口,便是一股子阴阳怪气。 贺凛轻哼了一声:“是又如何?” “等他输给我徒儿,师兄的拂尘送我如何?”袁蓟问。 贺凛摇头:“不如何。” “哈哈哈哈!”袁蓟笑得张狂,像是笃定英言修一定会赢。 “巳时已至,两位请!”白燕禹开口。 一墨一紫,楚明泽和英言修飞身上了比武台。两个美男子让下方的姑娘们目光都痴迷得不知该看谁才好。 很快,比武开始了。 不过数十招之后,袁蓟笑意加深,瞥了皱着眉头的贺凛一眼:“师兄,你这徒弟实力不济,非要比,不是丢人现眼吗?” 贺凛冷哼了一声没说话。楚明泽底子不好,贺凛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提升,其实如今实力已经很强。但英言修作为第一天才,贺凛这次见他出手,实力怕是已经不在袁蓟之下!十分厉害! 叶翎凝神看着,楚明泽并不是英言修的对手,很明显。叶翎自认为打不过英言修,如今看来,的确是事实。 不过,叶翎昨夜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英言修准备了一点“小礼物”,用不了多久,就会发作。 虽然楚明泽不敌英言修,但依旧能看出他很聪明,很多招式都是以退为进,心性沉稳,始终不慌不乱,一时也没有让英言修伤到他。 围观的江湖人士都不得不承认,这两国皇室的太子,实力都属于顶尖高手之列了,这场比武很精彩。 直到…… 打着打着,英言修突然脚步一滞,气息暴涨,脸色沉了下去! 战斗中,最忌分神。楚明泽一剑刺来,英言修躲闪,被刺破了衣服。 袁蓟神色一变:“糟了!言修莫不是要晋阶了!” 贺凛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就听袁蓟大声说:“停!比武暂停!今日作罢,择日再比!” 贺凛冷声说:“凭什么?既然开始,就没有暂停的道理!当然,如果英太子认输的话,随时可以结束这场比武!” 这对师兄弟剑拔弩张,白燕禹沉默不语,而比武台上战斗还在继续。 英言修脚步虚浮,动作缓慢了一些。下面有江湖人士说,他这是走火入魔之兆。 袁蓟想要冲上去,强行结束这场比武,贺凛挡路,寸步不让,一个意思,谁先下来,谁就是输家,没有暂停改期这一说! “长眼的都知道你们墨云国太子实力弱!”袁蓟冷声说。 贺凛冷笑:“我墨云太子是一开始保存实力!比武论输赢,只看最后结果!” 马车里,叶尘笑嘻嘻地自言自语:“最后结果,当然是坏叔叔赢了,花孔雀竟然敢肖想我小姨,惨喽!” 袁蓟还没冲上比武台,众目睽睽之下,楚明泽一掌把英言修打飞了出去! 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英言修摔在地上,面色涨红,吐血不止,看起来狼狈不堪。 “徒儿!”袁蓟冲过去,就地扶起英言修,给他压制体内狂涌的内力。 袁飞燕拔剑冲上比武台,娇喝一声:“姓墨的!你分明不如我师兄,肯定是你用了阴招!” 下方观战的墨蔚眼眸微闪,楚明泽是个毒术高手,说不定,袁飞燕猜中了真相…… 楚明泽看都没看袁飞燕,只看向了白燕禹。 贺凛高声说:“胜负已分,白太子没有异议吧?” 白燕禹微叹一声:“此战,墨云太子胜出。” 人声嘈杂,有两种看法。一说“墨锦夜”这是侥幸,正好碰上英言修战斗中要冲关,走火入魔了。一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是英天国定的日子,英言修自己控制不住内力,能怪谁? 沸沸扬扬的太子之战,开始得很热闹,结局有些出乎意料。 人群散去,墨云国皇室的人回了驿馆,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除了楚明泽。他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自己一定会输,觉得输了挺好,反正南宫珩是不会放过他的,说不定哪天就找上门来了。他不想给南宫珩做嫁衣,所以觉得趁早把墨云国给毁掉也不错。只是没想到,英言修突然出了意外。 那边英言修回到英天国驿馆,没有性命之忧,但内力受损,让他怒火升腾。 “徒儿,你本来也没有到该晋阶的时候啊?”袁蓟觉得不对劲。 袁飞燕连忙说:“师兄,爹,肯定是那个姓墨的搞鬼,也许是他暗中给师兄下了什么毒!” 英言修捂着胸口,闭上了眼睛。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当时本来还想挽回局面,谁知急转直下。他不是没有过险些走火入魔的经历,但这次,真的很怪。除了楚明泽玩儿阴的,他想不出别的可能。关键是,连证据都没有。众人看着,他就是自己走火入魔导致的失败…… “找死!”英言修猛然握住了拳头,骨头都在响,面色倏然冷厉,“技不如人,跟我玩儿这种把戏!墨锦夜,我要让他死得很难看!” “师兄,绝对不能放过墨锦夜!就是他干的!”袁飞燕见她的猜测被英言修认可了,连忙附和。 “倒是听到一些风声,说那墨锦夜是个医毒高手。毕竟他的过往,咱们也不知道。看样子,就是他做的,而且伪装得天衣无缝!”袁蓟冷哼了一声,“白羽国,绝对不能让!那墨锦夜,也绝不能饶!再让他玩儿阴的,咱们防不胜防!” “来人,告诉白燕禹,之前说的,太子之战胜者得白羽国,不过是玩笑话!让他不必当真!”英言修冷声说。 很快,英言修的属下,将他的意思传达给了白燕禹。这场太子之战,本就是英言修提出的,所有的规则都是他定的,目的只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得到白羽国。只是没想到最后他输了,但他绝对不会让墨云国得到好处! “盯着墨云驿馆!接下来,我跟墨锦夜,慢慢玩儿!”英言修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连连,“我会让他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白羽国太子府。 英言修派来传话的属下刚走,白燕禹来找叶翎,进门就笑着拱手:“宁神医料事如神!我白羽的危机,暂时解除!” 叶翎正在跟叶尘对弈,闻言轻笑:“白太子不要放松太早,你和白羽国若是不能尽快提升实力,最后依旧逃不过被强国瓜分的下场。” 白燕禹点头:“多谢宁神医告诫。” 白燕禹离开后,叶尘眼睛亮晶晶的:“小姨,给坏叔叔泼脏水,挑起他跟花孔雀的仇怨,妙哉,妙极!坏叔叔可要好好享受我们送给他的大礼哦!嘿嘿!互相伤害吧!” 315.狗咬狗;花瓶所在 五月十八。 距离墨云英天两国太子之战已过三日,红岩城出奇得平静,但暗中的浪涌,已悄悄开始翻腾。 英言修在战败后撕毁协议,宣称胜者得白羽国只是个玩笑,这件事,已人尽皆知。 墨凤琉依旧沉醉风流乡,两耳不闻正经事。 而楚明泽假扮的墨锦夜,也未表态,是走是留。若就此认了,默默离开,就是对英言修低头。若不认,坚持要白羽国,接下来,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贺凛已派人八百里加急前去传信给太上皇墨龑,由他来定夺。这些年,直到如今,墨龑才是墨云国真正的掌权者,没有之一。 至于英言修,自然是在疗伤,也不曾踏出驿馆半步。但他让人死盯墨云国驿馆,有任何动静,即刻回禀。 于是,这日墨蔚带着玉魅从墨云驿馆走出去,很快,英言修就接到了消息。 墨蔚主仆在茗香阁要了个临街的雅间,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红岩城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主子,接下来会怎么样?”玉魅问。 墨蔚轻笑:“能怎么样?太子之战本来就是英言修想要光明正大得到白羽国的手段,没想到出了意外。他已否认那个结果,接下来,墨云国要么认怂,要么,就只能开战了。” “主子希望是如何?”玉魅又问。 墨蔚微微垂眸,看着桌上茶杯氤氲升腾的热气,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说:“我希望……英言修意识到,那场比武,他是怎么输的,然后,冤有头债有主,好好跟某人算算账!” 玉魅眸光微亮:“主子的意思是,那日英言修突然走火入魔,是那人在搞鬼?” 墨蔚轻嗤:“不然还能是谁?论武功,他技不如人,但论毒术,怕是无人能及,而且除了我之外,无人知晓这件事,英言修武功再高也根本防不住。” 墨蔚话落,雅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与此同时,窗户无风自动,关上了。 墨蔚看着大步走过来的不速之客,面色一沉:“英太子,这是何意?” 英言修看着玉魅,冷冷地说了一句:“滚出去!” 玉魅起身,垂头不动。 下一刻,英言修出掌,一下子把玉魅劈晕,她软软地倒在地上,被英言修踹到了一边去。 英言修在墨蔚对面落座,看着她,神色淡淡地说:“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墨锦夜是个毒术高手?果然,是我小瞧他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墨蔚起身就要走。 “九公子?”英言修冷笑,“我给你一个与我合作的机会,要不要?” 墨蔚眸光闪烁。她刚刚还在说,希望英言修意识到是楚明泽暗中作祟,而后只针对楚明泽一个人。如今看样子,她的“期盼”,成真了。 墨蔚犹豫片刻,又坐了回来。 “我这个人,素来不喜欢玩儿阴招,也最讨厌使阴招的贱人!很简单,我们联手,除掉墨锦夜!到时候,墨凤琉唯一的儿子死去,你作为公主之中最出色的一个,必将成为皇位继承人!你那些叔伯兄弟,我想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吧?”英言修看着墨蔚,似笑非笑地说。 墨蔚微微摇头:“他用毒控制我,这是我得知他是个毒术高手的原因。” “他对你用毒,你就认命听他摆布?若是如此,等他利用完,你就可以去死了。我想你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你方才没走。”英言修轻哼了一声。 “你想如何?”墨蔚问。 “他有什么弱点?”英言修反问。 “弱点……”墨蔚思忖片刻,“他的女儿,看起来是他最在乎的。” “呵呵,九公子果然是个狠人,这是建议我动墨锦夜的女儿吗?”英言修冷笑。 墨蔚面色一沉:“你问,我答,不必冷嘲热讽!我们的合作,仅限于此!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因为若论综合实力,你未必是墨锦夜的对手,最终输的,可能还是你!” 英言修眸光一寒:“是么?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你且等着瞧!” 话落,英言修起身离开,墨蔚握着拳头,恨恨地砸了一下桌子!虽然这次英言修态度还算客气,但骨子里的傲慢与轻蔑,依旧让墨蔚很气。 墨蔚刚刚只是激将法,她希望英言修成功,至于小傲月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受伤害,墨蔚根本不在乎! 不过…… 楚明泽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弱点,墨蔚并未告诉英言修。那就是,楚明泽根本就不是墨锦夜,是个假的。 这件事,墨蔚不说,原因是,一旦英言修得知,必然会揭穿楚明泽的假面,到时候,楚明泽是解决了,但墨龑一定会再派人去寻找真正的墨锦夜。皇位继承人,依旧轮不到墨蔚头上。 因此,墨蔚最希望的结果是,楚明泽以墨锦夜的身份,好好去死! 墨蔚弄醒玉魅,主仆二人又在茶楼里坐了一刻钟的时间,才离开回驿馆,看起来,一切如常。 翌日,在英言修的要求下,白燕禹再次邀请英言修和楚明泽相聚议事。 白燕禹不清楚是何事,楚明泽也不知道,但他还是选择赴约。没带完颜幽和小傲月,但贺凛坚持随行保护。 三国太子再见,英言修依旧牢牢掌握着主导权,楚明泽高冷如昔,而白燕禹也还是老样子。 “墨太子,不打不相识,希望以后,我们能做个朋友。”英言修笑着举杯。袁蓟并未随他前来。 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英太子并无诚意。” “呵呵,当着白太子的面,墨太子千万别把曾经的玩笑当了真,否则岂不是伤了和气?白太子你说呢?”英言修似笑非笑地看向白燕禹。 白燕禹微微点头:“英太子所言极是。” “墨太子,我那里有一坛美酒,不知你这两日是否得空,赏脸一起喝一杯?”英言修笑问。 楚明泽摇头:“谢谢,没空。” “是么……”英言修举起酒杯,掩住唇角的冷意。 三人很快就散了。 白燕禹回太子府,就来书房寻叶翎,跟她讲了今日之事。 叶翎听完后,若有所思:“看样子,英言修出招了。” “他会怎么做?”白燕禹不解。 叶翎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微微摇头说:“白太子静观其变最好。” 白燕禹走后,叶翎对叶尘说:“宝宝你在这儿,我出去办点事。” “哦。”叶尘乖巧点头,“注意安全,快去快回哦!” 叶尘还在看书,叶翎换了一身灰色的布衣,戴上面具,悄无声息地离开太子府。 墨云国和英天国的驿馆距离很近,叶翎就在两家驿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藏着,郁郁葱葱的枝叶完美地遮挡了她的身形。 此时,楚明泽已经回到了驿馆房间,推开门,房中没动静,床幔垂着。 楚明泽面色一沉,快步走过去,只见完颜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手中拿着一封信。 楚明泽探了一下完颜幽的鼻息,拿出一个药瓶,掰开她的下巴,给她喂了一颗药。 那封信,是英言修写的,邀请楚明泽到他那儿去喝酒,一个人,光明正大地去。 完颜幽幽幽醒转,脸色煞白:“月儿?月儿呢?” “在这儿待着,哪也别去!”楚明泽冷声说,话落转身,眸中怒火燃烧。 没骑马,没备车,没有通知贺凛。楚明泽一个人步行出了墨云驿馆,往英天驿馆走去。 叶翎眸光微凝,看了一眼英天驿馆后面的山,默默地离开,绕行前去。 楚明泽进门后,就碰上了正在等候的袁蓟。 “师侄来了。”袁蓟冷笑,“武器,毒药,全都交出来。否则的话……” 楚明泽没有带他的佩剑,闻言把腰间的荷包摘掉,放在了袁蓟递过来的布袋里。 袁蓟显然很谨慎,并没有碰楚明泽的荷包,又上前亲自给楚明泽搜身,并未发现隐藏的毒药,这才放行,但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 进了驿馆主院,英言修就在院中坐着,袁飞燕站在他身后。 今日原本阳光灿烂,不知何时,乌云罩顶,微风起,大雨将至。 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墨衣身影,英言修冷笑:“倒是个好爹!” “师兄,绝对不能放过他!”袁飞燕说。 “聒噪!”英言修冷斥。 袁飞燕默默地闭嘴了。 楚明泽行至距离英言修还有两米远的地方,身后的袁蓟给了英言修一个眼神,示意搜查干净了。 英言修和楚明泽四目相对,英言修笑了,楚明泽面色冰寒。 “我女儿呢?”楚明泽冷声问。 “呵呵,这个问题,你先跪下给我磕个头,我就回答你。”英言修冷笑。 楚明泽站着没动,身后的袁蓟,猛然出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后心! 楚明泽一口血喷出来,袁蓟踹了他的腿,强迫他对着英言修跪了下来! “墨锦夜,本来呢,我是想跟你光明正大地比个输赢,可是没想到,你偏要跟我玩儿阴招。那我也只能选择陪你好好玩玩儿。”英言修笑意加深。 楚明泽被袁蓟按着肩膀跪在地上,并未挣扎,只是冷声说:“我没有给你下毒!” 英言修挑眉:“墨锦夜,做了就要认!不然只会让我更加瞧不起你。” “我没有做!英言修,枉你自诩聪明,你难道看不出,如今这样的局面,得利的根本不是你我,是白羽国吗?”楚明泽厉声说。 英言修眸光微眯:“你什么意思?白燕禹给我下的毒?” “很高明不是么?他已经挑起你我的仇怨!在那种时候,你出意外,第一个怀疑的一定是我,难道我会那么蠢吗?”楚明泽冷冷地说。 袁飞燕冷笑:“师兄,不要被他骗了!他这是狡辩!白燕禹哪有那样的本事?明明就是……” “闭嘴!”英言修冷冷地看了袁飞燕一眼,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在思考楚明泽的话。 “英言修,你被人耍了还不自知!”楚明泽冷声说。 英言修缓缓地笑了:“这回,我真是被人耍了。不过耍我的是白燕禹,还是你这个比他聪明一百倍的墨锦夜,我还真有些迷惑。你知道,你如果赢了,我不会让你得利,但你可以把脏水泼到白燕禹身上,让我们两方打起来,你这个毒术高手,趁机大有可为,岂不是更高明?我可不敢小瞧你啊!毕竟那白燕禹再蹦跶,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听到“毒术高手”四个字,楚明泽眸中寒光更盛,因为他知道,是谁出卖他了! “英言修,你想如何?”楚明泽冷声问。 “那日拜你所赐,我堂堂第一天才当众丢了颜面,竟有人说,那场太子之战,是天才殒落之战?呵呵,恭喜你,踩着我成为了某些人眼中新的天才,以及第一美男子。想想,我真是好不甘心呢!”英言修似笑非笑地说。 “师兄,那种贱人怎么能跟你比?”袁飞燕连忙开口。 “我让你闭嘴听不到吗?”英言修简直想捏死袁飞燕。 “飞燕!”袁蓟皱眉。 袁飞燕神色委屈,再次闭嘴。 英言修看着楚明泽:“当然,我不会杀你的,不过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等我满意了,消气了,就放你和你的女儿回去。” 英言修话落,袁蓟又是一掌,打在了楚明泽身上! 楚明泽感觉五脏六腑都绞起来了,脸色煞白,吐血不止。过去数月努力修炼的内力,严重受损!若是袁蓟再来一掌,楚明泽的丹田,就要废了! 而袁蓟第三掌打过来的时候,楚明泽在地上滚了一圈,险险避开! “你这个贱人还敢躲?我这就去剁了你女儿的手过来给你瞧瞧!”袁飞燕眸中满是恶毒的光芒。 楚明泽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抬手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低声倒数:“三,二,……” 英言修神色一变,楚明泽的“一”出口,英言修没事,袁飞燕没事,跟楚明泽有过接触的袁蓟一头栽倒在地上,瞪大眼睛,脸色青黑,吐血不止。 “爹!”袁飞燕扑过来,袁蓟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 英言修猛然起身:“墨锦夜,你找死!” “嗬……”楚明泽捂着胸口,冷笑,“是你们先找死的。把我女儿交出来,若是她少一根头发,我让你这师父,死得很难看!不必怀疑,除了我,没人能给他解毒!” “我要杀了你!”袁飞燕一脸怒意地拔剑冲过来,却被英言修一脚踹开。 “小四,把人带过来!”英言修拳头握了起来。毒术果然厉害,根本防不胜防!他看着楚明泽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必杀之意! 楚明泽咬破口中藏着的疗伤药,盘膝在地上坐下,运功疗伤。 而袁蓟不过片刻功夫,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师兄!爹快不行了!”袁飞燕神色急切。 英言修的随从小四很快去而复返,脸色却很难看,跑到英言修身边,凑过去,低声说了一句:“那孩子,被人抢走了!” 英言修满脸的不可置信,还不等他想出说辞糊弄楚明泽,楚明泽已经睁开眼睛,从地上站起来,眸光冷凝:“我女儿呢?!” 英言修知道说谎无意义,冷哼了一声说:“有第三者暗中作祟,把你的孩子带走了。先给我师父解毒,我保证把你女儿救回来!” “英言修,你找死!”楚明泽眸光冷厉异常。 “我没有骗你!”英言修也是一肚子火气,没想到本来成竹在胸的事情这么不顺利,“快给我师父解毒,我帮你找女儿!” “他暂时死不了,解不了毒,不过是变成活死人罢了。”楚明泽冷声说,“但他的命,只剩三日。英言修,如果三日之内,我找不到我的女儿,我会让你,和你在乎的一切,全都灭绝!你给我等着!” 英言修和楚明泽一前一后去了原本藏着小傲月的地方,看守并未中毒,都是被人近距离打晕的。不见一丝血迹,也没有任何别的可疑痕迹。 正在此时,南宫朗来了,在楚明泽耳边说了一句话。 楚明泽拧眉,转身就走。 英言修并未拦着楚明泽的去路,只让人把属下弄醒,问他们看到了什么。 楚明泽回到驿馆房间,就见小傲月坐在完颜幽怀中,正在吃东西,见楚明泽,甜甜地叫了一声“爹”。 楚明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走过去,抱过小傲月,温声问她:“是谁把你带回来的?” “是九叔叔!”小傲月笑着说,“九叔叔打坏人!” 楚明泽愣了一下,墨蔚?分明是墨蔚把他是个毒术高手的事情出卖给英言修的,她为何要救小傲月?难道她一直在暗中盯着,见势不好,用这种手段,想要打消他的怀疑?似乎只能这样解释了。 墨云国驿馆中有英言修的眼线,很快他就接到消息,“墨锦夜”的孩子已经平安回去了。 英言修的面色有瞬间的扭曲:“墨蔚!那个贱人!一定是她!我被她耍了!” 于是,英言修明明白白地告诉楚明泽,是墨蔚告知他是个毒术高手的事。 楚明泽问墨蔚,是不是她从英天驿馆救回的小傲月。 事实上,根本不是墨蔚做的,但为了自保,她认了。她说当时只是跟玉魅在茶楼闲聊,被英言修偷听去的,没想到英言修那么无耻,竟然对孩子下手,她就出手帮楚明泽,趁机救回了小傲月。 墨蔚回房,惊魂未定,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救回小傲月?仿佛暗处有只手在操纵一切…… 楚明泽并未对墨蔚怎么样,但当夜墨蔚就从驿馆失踪了。 玉魅禀报楚明泽,楚明泽没有理会。墨凤琉不管。因为贺威的死,跟墨蔚早已结下仇怨的贺凛更不可能管。 翌日天没亮,墨蔚被人扔回了墨云国驿馆,衣不蔽体,神情呆滞,满身脏污,显然遭遇了非人的对待。 是谁做的,楚明泽很清楚,但他觉得,墨蔚活该。 玉魅伺候着墨蔚沐浴,她全身都没一处好皮了。 “主子,这是怎么……”玉魅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说……用我来……犒赏他……所有的……侍卫……”墨蔚喃喃地说着,眸中渐渐升腾起毁天灭地的怒火,“英……言……修!这辈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昨夜下了大雨,清晨空气清新。 叶翎和叶尘吃过早饭,在院中拿着树枝比武。 “宝宝进步很大。”叶翎收手,笑着说。 “都是爹教得好。”叶尘笑容满面地拱手。 回房去,叶尘低声问:“小月儿妹妹那边,真的没事吗?万一被坏叔叔知道我们来了,就坏了!” 叶翎唇角微勾:“放心,小月儿很聪明的。我不想看着她被英言修拿着胁迫楚明泽,孩子小,被吓到就不好了。我也是她娘,她一下子就听出声音来了。我教了她回去怎么说,我们俩的小秘密,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现在我们就把她带在身边,并不安全,她一旦丢了,楚明泽很快就会怀疑是我们来了。暂时先让小月儿回去,等你小姨父来了再说。” “嗯,有道理。说实话,坏叔叔是真把月儿妹妹当女儿疼的,现在月儿妹妹在他那儿更安全。不过那个墨云国的九公主,可惨了。”叶尘说,“英言修和楚明泽都不会放过她的。” “咎由自取。当初是她暗中搞鬼,自作聪明,带了楚明泽来这边,也是她告诉英言修,楚明泽最在乎的是小月儿,才导致小月儿遇险。”叶翎轻哼了一声。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过可惜,实力跟野心大大地不匹配,也是活该!”叶尘点头。 “英言修抓过小月儿,楚明泽就不会放过他。袁蓟剧毒未解,英言修通过这次的事,发现楚明泽真是个毒术高手,会意识到楚明泽比他想象的危险百倍,也不会绕过他。至于墨蔚,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贱人。他们慢慢玩儿,我们只需暗中看戏,等待你小姨父过来就好。”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小姨觉得这一局,谁会赢?”叶尘问。 “墨蔚在玩一场她玩不起的游戏,不过不能小看一个女人的报复。至于英言修和楚明泽,那两个人谁会赢并不重要,若是一方灭了另外一方,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好结果。”叶翎微微摇头。 “对,两败俱伤才最好。就是不知道,小姨父在哪儿呢?”叶尘轻轻叹了一口气,“好想妹妹呀!” “不会有事。”这是叶翎坚信的,目前她只需要守着这个地方,守着完颜幽和小傲月,伺机消磨敌人的实力。 此时,白羽国北部一个无名小岛上。 晨雾蒙蒙尚未散去,蒙璈提着一个木桶,走到一个简陋的木屋前面。 冰月从木屋里出来,示意蒙璈动静小一点:“晚晚还没醒呢。” 蒙璈往里面看了一眼,晚晚躺在小床上,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梦到了什么,脸上带着笑,可爱极了。 冰月拉着蒙璈走远一点,蹙眉问:“怎么样?你到岛中央的禁地去,见到师兄了吗?” 蒙璈摇头:“还没靠近,就没那个老疯子发现了,差一点被他打伤。” 冰月叹了一声:“那个老疯子实力实在惊人,死活非要收师兄为徒,还说师兄打不过他,就绝对不会放我们离开,把船都毁了。幸好我们跟师兄在一块儿,还能照顾晚晚。也不知道妹妹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如果没事的话,应该在红岩城等着了吧?希望其他人都在一块儿。” “一定没事!”蒙璈神色认真地说,“我相信南宫会打败那个老疯子的,到时候我们就能离开了!” “我也相信师兄的天赋和实力,结果一定是好的,等师兄实力更强,我们接下来也会更有底气。只是……希望快一点吧!”冰月微叹。 316.被出卖,哑叔虐孔雀 白羽国红岩城,英天驿馆。 “师兄!爹这样怎么办啊?再拿不到解药,爹就没命了!”袁飞燕坐在床边,握着袁蓟的手,心急如焚。手有温度,但人昏迷着,无法动弹,跟活死人无异。楚明泽所言,三日的命,已经过去近两日了。 英言修依旧一身宽大紫袍,披着长长的头发,坐在桌边,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正在思考。 “求求师兄,快救救我爹吧!”袁飞燕拔高了声音。 英言修眸中闪过一丝不耐,起身甩袖离开了。 “师兄!师兄!”袁飞燕追出来,已不见了英言修的身影。 跺了跺脚,袁飞燕拿了自己剑,冲去墨云驿馆。 当然,袁飞燕没有直接去找如今在她眼中是个剧毒之人的楚明泽,而是去找了她的师伯贺凛。 “师伯!墨锦夜毒害我爹,你不能不管啊!”袁飞燕一来就是一通吼。 贺凛老神在在地端坐喝茶,抬眼看了看急得像是热锅蚂蚁的袁飞燕,呵呵一笑:“飞燕啊,这事儿,可怪不得我们墨云太子。谁让你爹的好徒儿那么输不起,竟然对一个无辜稚儿下手?真是……嗬,太子最是在意小小姐,惹了他震怒,我也没有办法。” “师伯!你怎么能这么说?分明是墨锦夜技不如人,比武的时候给师兄下毒,胜之不武!要说有错,也是他错在先!师兄根本没对他女儿怎么样,现在不是好好的?可我爹被他毒得成了活死人!就快没命了!”袁飞燕一脸怒意。 贺凛放下茶杯,轻轻摇头:“真是可笑。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墨云太子比武下毒?自己的问题,丢了脸,非要找个这么滑稽的借口!小小姐没事,那是她的福气,不代表你们没有错。飞燕侄女,你这可不讲理啊!” “我爹是你师弟!你这是要见死不救吗?”袁飞燕面色微微有些扭曲。 贺凛轻哼了一声:“他是我师弟没错,但各为其主。去年若不是我保你,你已经死在墨云皇宫了。你们不能总这样让我为难,我的主子姓墨,不姓英。奉劝你,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惹的事,让谁来。说不定你那情郎好好对着我墨云太子跪下认错,还能救你爹一命!” “你!做梦!我师兄怎么可能对墨锦夜下跪!”袁飞燕厉声说。 贺凛轻嗤:“真以为我不知道,当时在英天驿馆,发生了什么?你到如今还在心疼维护英言修?呵呵,真是你爹的好女儿,你爹这样,说到底,就是他害的!” 袁飞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说歹说,贺凛始终不为所动,她只能跑回英天国驿馆,找到英言修,立刻就跪下了。 “师兄,求你,救救我爹吧!我爹素来把你当亲儿子看待的!还有逍遥门师尊最重要的传承,我爹早就定了带你去!如果我爹死了,你就见不到师尊!那传承定是会落到贺凛的徒弟墨锦夜头上,到时候,师兄再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了!”袁飞燕沉声说。 英言修这次没有呵斥袁飞燕,因为他在犹豫要不要为了救袁蓟去求楚明泽,唯一的原因,就是袁飞燕口中所言的,逍遥门师尊传承,那是他一直想要的,只有袁蓟活着,他才有望得到。 是夜,楚明泽接到禀报,英言修来访。 “何事?”楚明泽神色淡漠。 “墨兄,前日的事,多有得罪。都是墨蔚那贱人胡言乱语,才导致我们之间生出点误会。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给小侄女压压惊。”英言修笑着,把一个精致的礼盒推到了楚明泽面前。 楚明泽看了一眼,并没有碰:“英言修,你是在求我吗?” 英言修笑意加深:“可以这么算。” “为了逍遥门的师尊传承?”楚明泽问。显然,有些内情,贺凛跟楚明泽讲过。 英言修轻轻颔首,没有否认:“是。” “这是解药。”楚明泽拿出一个药瓶,放在英言修面前。 英言修很意外:“墨兄突然这么好说话,我有点不太习惯啊!” “解药服下,你师父会活着,但余生功力尽失,四肢瘫痪。”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这是给你们的警告。我想,这个结果,你没什么意见吧?” “墨兄有点太狠了吧?”英言修笑意不达眼底。 “我说过,比武我没有给你下毒,是你先惹我的。”楚明泽冷冷地说。 英言修拿出一块帕子,包住那个药瓶,拿在手中,对着楚明泽笑笑:“跟墨兄打交道,我都怕了。” “礼我收了,请回吧!”楚明泽话落,起身进了内室。 英言修看着手中那个小小的药瓶,眼底闪过一道幽光,用帕子包好,起身离开。 回到英天驿馆,天色已晚,袁飞燕还在袁蓟床前守着。 见英言修出现,袁飞燕神色一喜:“师兄,怎么样?” “让开。”英言修神色淡淡地说。 袁飞燕连忙起身让开,英言修过去,拿出那个药瓶,拔开塞子,掰开袁蓟的嘴,把里面淡绿色的液体倒入他口中。 “解药!我就知道,师兄出马,一定没问题的!”袁飞燕欣喜若狂。 给袁蓟服下解药后,英言修把那瓶子用帕子包着扔掉,再回来,袁蓟已经苏醒过来。 “师父!”英言修握住袁蓟的手。 “言……修……”袁蓟一下子又苍老许多,声音虚弱。 “爹,你醒啦!是墨锦夜那个贱人给你下的毒,师兄去求他,才要来的解药!”袁飞燕凑过来说。 英言修叹了一声:“师父,对不起。那墨锦夜十分阴毒,这毒就算服了解药,也会四肢瘫痪。” “什么?那个贱人,我要杀了他!”袁飞燕瞬间暴怒。 “师妹,你忘了师父怎么中的毒?不要轻举妄动,我会为师父报仇的。”英言修皱眉说。 “师兄,你一定要给我爹报仇雪恨!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袁飞燕握着拳头说。 袁蓟脸色难看至极。引以为傲的一身修为,就这么废掉了,以后彻彻底底成了废人,他快疯了! “师父安心休息,师妹好好照顾着。”英言修轻轻拍了拍袁蓟的手,站了起来。 就在英言修往外走的时候,袁飞燕突然问:“师兄,那墨锦夜没有对你做什么吧?姓贺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说,让你去给墨锦夜下跪哀求!” 英言修脚步一顿,叹了一口气:“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 英言修离开,袁飞燕脸色难看:“可恶!墨锦夜那个贱人,定是折辱了师兄!” 袁蓟眼眸微眯,低声问袁飞燕:“言修真的有尽力为我解毒吗?” 袁飞燕拧眉:“爹你怎么能这么问?师兄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爹,都不知道在墨锦夜面前受了多大的委屈,还不肯说!” 袁蓟沉默不语,袁飞燕义愤填膺地说她曾去找贺凛求助,如何被冷待,被羞辱。 袁蓟听完,厉声说:“姓贺的,给我等着!” “爹,逍遥门的师尊传承,一定不能让姓贺的和墨锦夜得逞!都是墨锦夜害得爹成了这样!所以爹一定要带师兄去!”袁飞燕神色认真地说。 袁蓟眸光微闪:“我会带言修去见师尊,他天赋超群,师尊会选择他的。不过,有个条件……” “爹!你跟师兄还谈什么条件?这不是跟师兄离了心吗?”袁飞燕皱眉。 “你这个蠢丫头!”袁蓟看着袁飞燕,恨铁不成钢地说,“还能谈什么条件……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把你托付给言修!看着你们成亲才能安心!” 袁飞燕神色一喜:“爹!你真好!师兄那个未婚妻墨蔚已经被师兄安排人重重地惩罚过了,婚约也将不复存在。到时候,我嫁给师兄,师兄得到师尊的传承,天下无敌,我们一起好好孝敬爹!” 门外,英言修面色微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太子之战已过去数日,结果让人意外,白羽国并未亡国,但墨云国和英天国的人,也没有就此离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事情还没完。准确来说,是刚刚开始。 对于楚明泽数次声称他没有在比武时给英言修下毒这件事,英言修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虽然事实证明楚明泽的确是个毒术高手,但有一件事亦是事实,那就是,白羽国也是得利者。 而且英言修莫名觉得,白燕禹最近似乎比之前看起来,有了那么一点底气。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吗?还是说他躲在暗处,妄图勾起墨云国和英天国的斗争,趁机得利? 白羽国八公主白妍歆突然得急病过世,更是让英言修多了几分怀疑。 英言修突然造访太子府的时候,白燕禹正在书房向叶翎请教,接下来该怎么做。 接到禀报,白燕禹神色一凝,连忙起身出去了。 “那个花孔雀,不会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吧?”叶尘小声问。 叶翎点头:“正常,从结果来看,白羽国得了好处,肯定会被怀疑,只看白燕禹能不能应付过去。” “那个白太子,不会出卖我们吧?”叶尘皱了皱眉。 “谁知道呢?收拾东西,撤!”叶翎很淡定地说,“最麻烦的其实不是英言修,是楚明泽。再待下去,被他发现,就坏了。” “那白太子会怎么样?”叶尘问。 “他如果没有出卖我们,学聪明点儿的话,还有希望。如果他就此出卖我们,倒也不必再跟他有所牵扯。我不欠他什么,帮他解了毒,还解了危机,否则他现在已经是亡国太子了。”叶翎摇头。 很快,“父女俩”提着包袱,还顺了白燕禹几本书,偷偷从书房后窗溜走了。 “英太子这么晚来找我,不知有何吩咐?”白燕禹把姿态放得很低。 英言修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白燕禹:“看白太子的气色,可是越来越好了。” “太医给我试了个偏方,没想到真对症了。”白燕禹微笑,这件事他是早就安排过的,英言修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听说你八妹死了?怎么死的?”英言修问。 白燕禹叹气:“说出来不怕英太子笑话。八妹爱慕英太子,那日为了宫宴,精心装扮,谁知新用的胭脂有问题,起了一脸红疹。也是怪得很,那胭脂别人用都没事,太医说,可能是八妹体质特殊,那东西对她就是毒。原本想着过几日就没事了,谁知红疹奇痒难耐,她实在忍不住去抓挠,最后把一张脸弄得……唉,太医看了说没办法,就算治好了也会留疤,容貌算是毁了。她想不开,就悬梁了。对外好听点儿,说她得了急病。” “是么?那可真是红颜薄命啊。”英言修有些遗憾地说,“我今日来是想跟白太子谈谈,接下来的事。” 白燕禹苦笑:“接下来……英太子有话尽管说吧。” 英言修话锋一转:“不知白太子能否让我见见,给你寻了偏方的太医?” 白燕禹愣了一下,点头说:“当然没问题。” “白太子莫不是遇到了什么神医,藏着掖着,诳我吧?”英言修笑着问。 白燕禹摇头:“哪有什么神医?这次只是侥幸。” “是么?我有个朋友,之前因为一点误会,生了我的气,带着孩子跑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她应该就是来了红岩城,白太子见过吗?”英言修问。 他并没有放弃找叶翎和叶尘,昨日下令让属下注意,那孩子可能扮成了小姑娘,结果,他一个属下说,数日前曾看到过一对父女进了城。听描述,英言修认为,就是他要找的人! 可惜,到处都找不到,所有的客栈都没有出现母子或父女同行住宿的。而白燕禹的毒是英言修下的,如今突然解了,英言修比武时疑似中毒,白妍歆死了。这些都让英言修有种感觉,白燕禹很可能跟他要找的叶翎在一处。 白燕禹闻言,神色如常,摇头说:“城中最近来了许多外地人。不知英太子的朋友多大年纪?什么模样?有画像吗?若是能提供一些信息的话,我尽快安排城中各处搜查。” “呵呵,那倒是不必。我看,把你这太子府搜一搜,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呢。”英言修看着白燕禹的眼睛说。 白燕禹皱眉:“英太子说笑了,我并不认识你的朋友。” “是么?”英言修话落,伸手如幻,扼住了白燕禹的脖子,把白燕禹抓到他面前,“白太子,你不会以为,白羽国就此没事了吧?” 白燕禹神色恼怒:“英太子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英言修冷笑,“其实,我想跟你谈一个交易。那个朋友对我至关重要,你把她交出来,我不仅不会为难你,也会放过白羽国。我发誓,说到做到。毕竟,我眼里的敌人是墨云国。我其实不介意,先把墨云国灭掉,再跟白太子较量一番。” 白燕禹满面怒色:“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你听得懂。”英言修拍了拍白燕禹的脸,“跟你说实话吧,最近墨锦夜那个贱人用毒给我惹了不少麻烦,我亟需找到那个神医朋友。我相信她就在红岩城,如果你不交代,我只能把这座城,包括你在内,灭掉!其实我不想那样做,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我输给墨锦夜,又撕毁协议,若是我对白羽国出手,倒是显得我这人不讲道理。” “英言修,我真的不知道你什么朋友!”白燕禹冷声说。 “墨锦夜那个贱人一身是毒,我现在动不了他,又找不到我最想见的人,真的好生气啊!”英言修话落,猛然收紧了自己的手。 白燕禹很快出气多进气少,脸色涨红,瞪大眼睛,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白燕禹感觉快要断气的时候,英言修手一松,他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姓白的,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英言修说着,拿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指向白燕禹的眼睛,一点一点逼近,“说实话,否则,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我那朋友,到底在何处?” 白燕禹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尖,喊救命,没人出现,显然英言修不是一个人来的。 英言修看着白燕禹眼中的恐惧,缓缓地笑了,按着白燕禹的肩膀,刀尖距离他的眼珠子,只剩分毫距离! “说了,我就放过你,放过白羽国,不说,我让你现在变成瞎子!”英言修用残忍的声音在白燕禹耳边说。 下一刻,英言修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白燕禹失控痛哭:“我说!我说!” 英言修眉梢微挑。其实他根本没有切实的证据确定叶翎和叶尘在白燕禹背后躲着,方才从头到尾,只是在诈他。若是白燕禹再坚持一会儿,英言修就放弃了。显然,白燕禹的骨气,真的很有限。 不过得到一个肯定的结果,英言修此时心中很欢喜就是了! “说,她在哪儿?”英言修声音急切。不只是因为他所谓的“一见钟情”,还有一个原因,他需要叶翎为他所用,来对抗墨锦夜那个毒物! 白燕禹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少废话!”英言修狠狠地抽了白燕禹一巴掌。 “是一对父女,在我的书房里。”白燕禹垂着头,话落,英言修就不见了人影。 太子府主院书房亮着灯,英言修靠近,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门关着,英言修一推就开了,他面带笑意,唤了一声:“宁叶,别躲了。比武那日,是你给我下的毒吧?我不会跟你计较的,我们好好聊聊。” 没人应。 英言修笑意转淡,快步往书架后面走,结果把书房里全都找了一遍,连个人影都不见! 英言修又把白燕禹拽过来,白燕禹拧眉说:“你今夜来的时候,我们还在一块儿,我也不知道他们何时离开的。” “看来她算到了你会出卖她!”英言修眸光倏然幽深,“果然心智如妖!” 白燕禹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不过英言修也没再理会他,匆匆忙忙离开了,显然是追人去了。 到半夜,英言修的属下找过了马家,各家客栈,他又带着人搜了一遍太子府,还是没有任何收获,叶翎和叶尘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快天亮的时候,英言修接到禀报,有消息了! 很快,属下把“消息”带过来了。是个老头,正是叶尘十分想念的哑奴。他一个人昨夜赶到红岩城,进城时撞上了英言修的属下,被拿着画像询问是否见过叶翎和叶尘,不管是母子还是父女,不管容貌是否与画像一样,总之就是一个成年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哑奴表示肯定。 “主子,这是个哑巴,但他好像认识画像上的姑娘,一直在比划。”属下恭敬禀报。 “哑巴?能写字吗?”英言修问。 哑奴点头,英言修让人拿来文房四宝,冷声说:“我问,你答,一五一十地说,否则死!” 哑奴再次点头,蘸墨,提笔,写下一行字:“我认识,救过我。” 英言修神色微喜:“你知道他们现在在何处吗?” 哑奴写下一行字:“你跟恩人是什么关系?” 英言修唇角微勾:“其实,那是我不为人知的妻儿。” 下一刻,哑奴端起砚台,砸到了英言修头上,紧接着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英言修直接傻了!一脸黑乎乎的墨汁儿,糊住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哑奴打懵了! 英言修的属下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有他们俩,英言修之前的内伤尚未痊愈,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哑奴左右开弓扇了好几巴掌! 遇到风暴时,剑丢了,但哑奴还有一样武器,就是他袖中的墨绫! 英言修的剑才拔出一半儿,哑奴的墨绫已经射出,缠住了他的双臂!狠狠一扯,英言修身子翻转,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来人!”英言修怒吼,简直要疯了! 袁飞燕带着一众高手破门而入,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 哑奴在英言修用内力震断墨绫之前,又在他脸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等英言修终于摆脱哑奴的钳制,开始反攻的时候,哑奴知道对方人多势众,不再恋战,放了个毒烟,溜之大吉! 逃出英天驿馆,哑奴直接进了后面郁郁葱葱的大山,回头看了一眼,啐了一口,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自称他家宝宝的爹?找死啊找死!不过宝宝在哪儿呢? 叶翎和叶尘此时已经不在红岩城了,但他们离开前,给自己人留了信息。哑奴很快就找到了,开心地找叶翎和叶尘汇合去了。 至于英言修,一脸墨汁,鼻子被打歪,脸肿着,嘴唇像香肠,差点吐血三升…… 317.爷孙喜相逢,花瓶长相思 “主子……” “滚!” “师兄……” “滚啊!!!” 英言修简直要疯了,摔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两个属下被他打飞吐血,袁飞燕也差点被波及。 门重重地关上了,属下还是硬着头皮在门外禀报:“主子,那老哑巴在驿馆后山留了点东西。” 之前因为小四瞒着画像的事,两个属下没有禀报见过一对父女进城的事,如今都消失了。英言修严令,事无巨细,不管真假,任何发现,必须一一回禀,否则,死! 过了一刻钟,门开了。 英言修从一片狼藉中走出来,换过衣服,脸上戴了一张金色的面具。脸已洗净,但他依旧能闻到头发上沾染的墨汁,散发着淡淡的臭味…… “何处?”英言修声音冰寒。 属下连忙引着英言修去看他们追哑奴时,在驿馆后山的发现。 一块石壁上,被人刻了潦草的大字,“英言修不要脸”…… 显然是内力极强的人刻下的,字迹很深。 英言修拳头紧握,骨头声响,猛然挥掌,山石崩裂坠落,属下连忙拉着英言修后退闪避。 “主子,要不让白羽太子发通缉令?那人跑不远。”新的小四恭声说。 英言修怒意未消,反手狠狠地抽了小四一巴掌:“自作聪明!这件事,必须封锁消息,绝对不准让墨锦夜知道一星半点!懂了吗?告诉所有人,谁敢坏事,死!” 小四垂首:“是,主子!” 英言修回到驿馆,换了一个院子住,沐浴换了三次水,依旧感觉鼻尖萦绕着墨汁的臭味。而他的脸抹了药之后,已经消肿,但鼻骨受伤,太医上药之后给他包起来,说近期最好不要碰,若是再受伤,就真的麻烦了。 太子府。 白燕禹坐在书房中,轻抚了一下脖子上的掐痕,苦笑连连:“算到我会出卖他们么……” 英言修突然出现,白燕禹神色一惊,脖子又被扼住了。 “白燕禹,安分点儿,我一时半会儿不会动你的!只一件事,你听好了!”英言修猛然凑近,在白燕禹耳边冷声说,“我那个朋友的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你敢告诉墨锦夜,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白燕禹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应了一声,脖子一松,等他睁眼,戴着面具的英言修已不见了人影。 白燕禹轻咳两声,捂着脖子,喃喃自语:“他……到底是什么人……” 红岩城西边距离最近的城池,叫做黑水城。 此时黑水城一家客栈后面的客院里,叶翎跟叶尘正在吃午饭。 叶尘终于脱掉裙子,换上了一身墨色的小锦袍,感觉舒服多了。 知道英言修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搜查的重点是七八岁的孩子。因此这回进城的时候,只叶翎一个人,且易容成了中年文士。叶尘躲在暗处,悄悄跟上。住店的也只叶翎一人,叶尘再暗中出现。无人知晓。 不过一路上,叶翎都留下了特殊的痕迹,方便自己人找来。 “昨夜也不知道白太子有没有出卖我们。”叶尘说。 叶翎摇头:“不重要。再掺和下去,对我们不利。” “唉,我想小姨父,想晚晚,想叔叔们,想冰月姑姑,想哑爷爷。”叶尘叹了一口气说。 房顶上突然有动静,叶翎眸光微凝,叶尘立刻放下碗,动作迅速地躲进了衣柜里! 叶翎屏息凝神,下一刻,就听到了有规律的敲门声。 叶翎心中一喜,自己人! 打开门,就见一戴着草帽的老者闪身进来。 “哑叔!”一看身形就知道是哑奴,叶翎很是开心,下意识地往哑奴身后看了一眼,没别人,不觉又有些微失望,连忙把门关上了。 哑奴听到叶翎的声音,又看叶翎如今的样子,乐呵呵地点头,往别处看,找宝宝在哪儿。 下一刻,叶尘从衣柜里飞出来,扑到了哑奴的怀中:“哑爷爷!” 哑奴抱着叶尘,眼圈儿都红了,连忙打量他,看有没有瘦,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哑爷爷都瘦了。”叶尘捋了一下哑奴乱糟糟的白胡子,小手轻抚哑奴满是皱纹的脸。 哑奴笑着摇头,可算是放下心来了。 “哑叔,快坐,还没吃饭吧?”叶翎拉着哑奴过来坐下。 哑奴抱着叶尘坐在他腿上,苍老的手摸了摸叶尘的小脸,笑着摇头,他开心,不饿。 “也没碗了,哑爷爷就用我的吃吧。”叶尘给哑奴夹菜盛汤。 哑奴比划着问叶翎:其他人呢? 叶翎微微摇头,笑笑:“哑叔,只我跟宝宝当时被冲到了望海城附近,没见其他人,就去了红岩城等。不过中间遇到一点麻烦,又来这儿躲清静。” 哑奴点头,比划着说:我知道,那个英天国的太子,到处找你们,我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 叶翎有些惊讶:“哑叔碰上英言修了?还把他打了?什么时候的事?” 叶尘眼睛一亮:“真的吗?哑爷爷好棒!那个花孔雀欺负我跟小姨,打得好!” 哑奴连连点头,觉得他还是打轻了,等吃饱了再找时间去! 叶尘陪着哑奴吃饭,跟哑奴讲他和叶翎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哑奴听到英言修的所作所为,十分愤怒,觉得他留给英言修的那句话真是没错,好好的人,怎么偏偏不要脸呢! 等哑奴吃饱,叶尘又兴致勃勃地问,哑奴揍英言修的经过和细节。 哑奴比划着跟叶尘讲述,他是怎么把英言修打得丑态百出毫无脾气的。 叶尘笑嘻嘻地说:“一见到哑爷爷,我就感觉好有底气!” 哑奴的遭遇也证明一件事,白燕禹的确把叶翎出卖给了英言修。否则英言修昨夜不会那么大阵仗到处找叶翎和叶尘。 让叶尘陪着哑奴休息,叶翎一个人出门去,在黑水城大街上逛了一圈儿,给哑奴买了新衣服和鞋袜。哑奴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只顾着赶来红岩城,一路上风餐露宿,有上顿没下顿的,他也不在乎。 每到一个地方,叶翎必去的是药铺。这次也不例外,又买了不少药材。 回到客栈,进房间,就见哑奴和叶尘祖孙俩正挨着头睡觉,哑奴还抓着叶尘的小手,像是怕再把他丢了。可想而知,他赶赴红岩城的日子里,不知道叶尘怎么样,是不是在等他,心里定是很煎熬。 叶翎想了想,把东西放下,也没打扰他们,又出门去了。 哑奴已连续多日没有休息,这回放松下来,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 叶尘趴在旁边,正在玩儿叶翎给他买回来的一个小玩意儿,见哑奴醒来,笑着说:“哑爷爷快起来,我们走了。” 哑奴不解,叶尘说叶翎买了个宅子,让他们醒了就过去。 行李叶翎都带走了,给桌上留了房费。哑奴背着叶尘,爷孙俩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叶尘按照叶翎说的路线指挥哑奴,到了黑水城北郊一座别院。 别院依山傍水,风景清幽。 爷孙俩循着光亮进了一个院子,就闻到了浓浓的肉香。 “小姨做了好吃的!”叶尘笑眯眯地跑过去,就见叶翎正在炖排骨。 “哑叔,我烧了热水,你房间有浴桶,先去洗个热水澡,换换衣裳,饭还没好呢。”叶翎笑说。 叶尘帮着哑奴给浴桶装上水,桌上放着叶翎买回来的新衣裳,哑奴摆摆手,说让叶尘出去玩儿。 叶尘摇头:“自家爷爷,不用回避。我给哑爷爷擦背!” 这边哑奴洗过澡,换好衣裳,感觉神清气爽,牵着叶尘再出来,饭菜已经上桌了。 叶翎也有些日子没下厨了,叶尘尝了一口炖排骨,就竖起大拇指。 三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饭,哑奴问叶翎,接下来怎么打算? 叶翎微微摇头:“也不知道他们在何处,就按约定的,在红岩城附近等吧。我们对这边不熟悉,漫无目的地去找,倒容易错过。” 哑奴点头,表示认同。又说当时他看到出事的时候,风不易跟宋清羽在一处,应该不会有事。 “那就好,其实最担心的是不会武功的小风儿叔叔,他跟宋叔叔在一块儿就好了!”叶尘点点小脑袋,话落又问叶翎,“小姨,我可以去看看小月儿妹妹吗?哑爷爷带我去!” 哑奴连忙说,可以把完颜幽和小傲月救出来。 叶翎微叹一声:“再等等。英言修对我们而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敌人,楚明泽才是。除非我们有把握一下子弄死他,否则不能轻举妄动。他的毒术,还有贴身保护他的贺凛,都很危险。而且,完颜幽好像是失忆了。我现在无法确定她是被楚明泽伤到导致的失忆,还是服用了逍遥丸。” “好吧,小姨说得对。”叶尘说,“那……我想给英言修一点颜色瞧瞧,可以吗?” 叶翎笑了:“宝宝有什么想法?如今哑叔来了,可以一人做事,一人带你看好戏。” 之前那段时间,叶翎行事十分保守,有多方面的原因。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一个人怎么都行,打不过总能跑,但她绝对不会带着叶尘去冒险。不过如今多了一个人,情况就不同了。 哑奴和叶尘对视一眼,爷孙俩都笑了起来。 叶翎说,不管想做什么,先让哑奴休息好再说。 于是,三人在别院里住了两日,第三日傍晚时分,穿上夜行衣,静悄悄地离开了。 红岩城。 墨云驿馆和英天驿馆的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白羽国局势依旧不明朗。 英言修的人几乎把整个红岩城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他怀疑叶翎和叶尘那夜就离开了,但红岩城东西南北四条路,往哪儿找,是个问题。 其实在过去的三日中,英言修的人已分别调查过红岩城周边的几座城池,重点依旧是外来的孩子。但什么都没查到。而出现这种情况,也有可能是叶翎和叶尘直接远离了红岩城,并没有躲在附近。 英言修知道。正因为知道,更愤怒。 他急切地想要查清,叶翎到底来自何处,有什么背景。那日哑奴展现出来的实力,让英言修意外。他知道,那老哑巴跟叶翎就是一路的,是因为他那句“其实他们是我不为人知的妻儿”惹怒了那老头。 英言修这么大的动静,楚明泽不可能没有察觉。 贺凛说,英言修疑似在找一个女人。楚明泽想到之前墨蔚曾说过,英言修有了心上人的事情,轻嗤一声,没有理会。 楚明泽现在只抓住一切时间在修炼,因为今年七月初七,是贺凛和袁蓟的师尊定下的,选择传承人的日子。 逍遥门是个大门派,门规森严,高手无数。而逍遥门的尊主万俟霊已近百岁,武功盖世。他选中的继承人,将会得到逍遥门所有弟子的效忠,以及逍遥门传说中的至高秘籍和武器,甚至,还有他亲自传功。 万俟霊宣称,不管徒弟徒孙,他只要天赋最出色的那一个。贺凛和袁蓟都是被否定过,但他们的徒弟有资格去争。 其实这也是英言修和楚明泽都没有离开白羽国的原因。 外人都以为他们在伺机争夺白羽国,殊不知这是其次。事实上,他们是打算留在此地,等到下月,出发前往逍遥门尊主所在之地,白羽国北部的一个岛上。 是夜,英言修再次接到属下禀报,依旧是毫无所获的一天。他毫无困意,就盘膝坐在床上运功疗伤,还戴着面具。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英言修面色一沉,立刻屏住呼吸冲出去! 就见他的住处被火包围了,一团一团的火,竟然发着绿光。 一众属下目光惊骇,都像是见鬼了一样。 英言修飞身出来,衣服被烧了一点,气急败坏:“还不快灭火?” 结果英言修的属下刚把他院中的火扑灭,驿馆其他地方,陆续燃起一团一团幽绿色的火焰,让人毛骨悚然。 英言修知道,定是有人暗中搞鬼,可是四处火起,无法搜查,他只能暂时带着袁蓟,退避到驿馆外面。 白燕禹接到禀报,带着人匆忙赶来,就见英言修戴着面具站在驿馆外,身旁是坐在轮椅中,歪着身子的袁蓟。 “肯定是墨锦夜那个贱人在搞鬼!”袁飞燕怒不可遏。 英言修眸光冰寒地看了一眼墨云驿馆,拳头紧紧握了起来。他倒觉得,不是墨锦夜,更像是那个自称叫小夜的小鬼,和那日暴揍他一顿的老哑巴会干出来的事情!可恶!若是如此,“宁叶”定还在红岩城中,就是不现身,还一直在寻他麻烦! 越是这样,英言修越是心有不甘,越是想得到叶翎的辅助!这样一个实力高强,医毒双绝,心智如妖的女子,就是他想要的妻子! 就在英言修这样想的时候,身后的一棵大树,毫无征兆地朝着他倒了过来。 英言修抓住袁蓟的轮椅,飞身躲开,怒极冷喝:“看好师父!”话落离开,亲自在驿馆附近,包括后面的山里找了一整夜,什么都没找见。 翌日,红岩城就传开英天国太子撞邪的消息。说昨夜英天驿馆突然燃起了鬼火,英云修走到哪儿,不是树倒就是墙塌。 袁飞燕建议英言修要不要去找个大师驱驱邪,被英言修抽了一巴掌。 接下来,连续几日,英言修身边,邪门儿的事情层出不穷,夜不能寐,神经紧绷,可连个鬼影子都没抓到。 叶尘玩儿够了,跟哑奴回到黑水城别院,开心地说:“我就喜欢那个花孔雀气得要死,却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跟小姨父中间,差了一百个坏叔叔!” 此时在白羽国北部的无名小岛上。 南宫珩第n次被老疯子打败,捂着发疼的胸口,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在地上,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低头拽了几根小草野花,插在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上,扯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幽幽长叹:“小叶子,宝宝,晚晚,我好想你们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着,南宫珩倏然拔高声音,对着不远处的一个石头屋,怒吼一声:“老不死的,你等着!等我打败你,一定把你千刀万剐!把你的骨头磨成齑粉,扔海里喂鱼!” 石头屋里传出苍老的大笑:“哈哈哈哈!本尊好期待!” 南宫珩抓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听到声响,继而又是老疯子的大笑。 耳畔嫩黄的野花衬得南宫珩下巴冒出胡茬的妖孽面庞,更多了几分野性和不羁,他从旁边地上,摘了一片嫩绿的小叶子,轻吻了一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而忧伤:“小叶子,好想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318.花孔雀为利娶麻雀,花瓶烤鱼当大哥 已是五月底。 英天驿馆先前遭了一场“鬼火”,被烧了,英言修带着人住进了白羽国的皇家别院,在城郊清幽处。 而后英言修并未出来走动,楚明泽也秉承着一向低调的作风,一时相安无事。 袁蓟四肢瘫痪,要么躺着,要么坐轮椅。一开始,袁飞燕还有点耐心,亲自照顾几日,很快就受不了了,换成英言修安排的下人去伺候。 英言修最近白天都在别院修炼,只晚上出去,到他怀疑的地方寻找叶翎和叶尘。但那对“母子”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或许已经跑远,或许就躲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但他就是找不到。 这日袁飞燕进英言修的院子,见他没关起门在房中,而是在院中坐着,神色一喜,加快脚步,唤了一声:“师兄!” 英言修受伤的鼻子尚未痊愈,脸上面具仍在,闻言并未理会,连个眼神都欠奉。 袁飞燕早习惯了,在英言修对面落座,神色认真地问:“师兄,最迟六月中旬,咱们就要离开此地,出发往幽灵岛去了。还有半个多月,你什么时候把白羽国给拿下?” 见英言修不说话,袁飞燕接着说:“我觉得应该尽快灭掉白羽国,想办法把贺凛和墨锦夜那个贱人都除掉,到时候,师兄想要得到的逍遥门传承就十拿九稳了!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袁飞燕话落,英言修冷声反问:“你的意思是,我跟墨锦夜公平竞争,得不到师尊传承?” 袁飞燕摇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墨锦夜喜欢玩弄歪门邪道的毒术,论武功,他根本不是师兄的对手!师尊不可能看得上他!” “那你废什么话?滚出去!”英言修不耐。 袁飞燕神色有些委屈:“师兄,我是关心你……” 属下推着袁蓟的轮椅出现在院门口,恭声禀报:“袁老有事找主子。” 英言修立刻起身,快步走过去,接过轮椅,推着袁蓟到桌边,还细心地让他的脸背对着太阳,避免刺眼。 “师父哪里不舒服吗?”英言修语气关切。 袁蓟只脑袋还能动,闻言微微摇头,看了看英言修,又看了看神色黯然的袁飞燕,歪着头对英言修说:“言修,下个月就要去师门,你接下来对白羽国,什么打算?” 英言修声音淡淡:“师尊传承最重要,徒儿暂时不想节外生枝。等得了师尊传承,一切麻烦,都会变得容易很多。” “师兄说得对!师兄一定能得到师尊看重的!”袁飞燕下意识地附和。 袁蓟微微点头:“也好,那先不管白羽国。原先贺凛的徒弟贺威,虽然天赋实力都不错,但跟你不可相提并论。如今那个墨锦夜,倒真有点邪门儿,为了稳妥起见,是不是先想办法把他和贺凛除掉?” 英言修沉默片刻,摇头说:“师父,墨锦夜那人很邪性。最近我才意识到,医毒跟武功,一样重要,甚至到了某种境界,比武功更有杀伤力。墨锦夜把师父害成这样,也导致我失去最强的助力,对上他们师徒,没有胜算。目前对墨锦夜和贺凛,防备为上,不能轻举妄动。” “师兄说得有道理!”袁飞燕立刻跟上。 袁蓟面色微沉:“可恶!早知如此,当初墨锦夜被贺凛那厮刚寻回来的时候,就该做掉他!” 英言修知道,是他当初大意了。楚明泽假扮的“墨锦夜”是从望海城上岸,一路穿过英天国,畅通无阻地回到了墨云国。期间他若是想动手,有无数的机会,但他素来骄傲,根本没把“墨锦夜”放在眼中。 不过话说回来,英言修也清楚,楚明泽的综合实力很强,当初就算动手,也未必会成功。 “师父,事已至此,只等七月初七回师门,见师尊,得到传承为重。其他的人和事,都暂且撇开。”英言修说。这就是他如今真实的想法。 不过英言修撇开的人和事中,并不包括叶翎,和跟她有关的事。因为他找叶翎,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得到对付楚明泽的强大助力,弥补在医毒方面的缺失。 “唉!”袁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英言修说,“言修,为师素来把你当儿子看待的。” 英言修心中微沉,猜到袁蓟今日来意了。之前说的,白羽国和“墨锦夜”,都是铺垫。 “为师就飞燕一个女儿,老来女,她就是为师的命根子啊!”袁蓟沉声说。 袁飞燕神色动容,握住袁蓟的手,叫了一声“爹”。 “为师这些年,一心教导你,效忠你,为你做了不少事,没曾想如今成了这副鬼样子,活着也是苟延残喘,等死罢了。”袁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为师从来没怪过你,甚至很庆幸出事的不是你。为师行将就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飞燕啊!” “师父不要说那样的话,我正在寻一个神医朋友,只要找到她,师父的身体或许还有救。不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师妹的。”英言修垂眸。 “为师知道你的孝心。”袁蓟点点头说,“但为师如今只一个心愿,希望能早日看到飞燕有个好归宿,这样便是为师哪天撒手走了,也能安心啊!” “师父放心,我会给师妹出一份嫁妆,让她以英天国公主的凤仪,风光大嫁。”英言修说。 袁飞燕脱口而出:“我非师兄不嫁!” 袁蓟苦笑:“言修,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为师多说,你都知道的。飞燕是个急性子,一根筋,从小就追着你,眼睛就从没看到过别的男人。原先你跟墨云九公主定亲,为师便不提了,但她现在已经……你就当为师求你,娶了飞燕吧!她虽然冒冒失失的,但素来最听你的话,对你专情不二。你且怜惜她几分,日后让她好好伺候你,给你生儿育女。你是要当皇帝,要当天下之主的,若是再有别的女人,也正常,飞燕不会胡闹的。” “爹!”袁飞燕神色不满。她想当英言修唯一的女人!才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 袁蓟瞪了袁飞燕一眼,让她住口。 见英言修沉默,袁蓟叹息连连:“言修,为师可是把一辈子的心血,都给了你啊!包括逍遥门的师尊传承!按理说,为师该带飞燕去的,她天赋也十分出色,未必不能得到师父青眼。若是飞燕能了传承,实力定不在你之下。” “爹,我不要什么传承,我只想要嫁给师兄!”袁飞燕脸色微红。 “这丫头……”袁蓟苦笑:“言修,你都听见了,在飞燕心里,你比我这个亲爹都重要。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为师舔着脸求你这回,你就表个态吧!” 英言修知道袁蓟的明示暗示。娶袁飞燕,才能有资格去抢逍遥门的师尊传承。不娶,以袁蓟如今的状态,他真的能做出破罐子破摔,跟英言修撕破脸的事。因为他很清楚英言修的性格,若是什么限制都没有,就让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之后,袁蓟和袁飞燕父女俩,都将是被舍弃的结果。 袁蓟明知英言修不喜欢袁飞燕,还逼他娶,最主要是想成全袁飞燕的痴心,二来,他想过,生米煮成熟饭,若是袁飞燕能怀上英言修的孩子,有些关系,就断不开了。 “师父,若是我不同意呢?”英言修问。 袁蓟拧眉:“言修,为师待你不薄,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你,你如果这种态度的话,真让为师寒心啊!” 英言修再次沉默,袁飞燕看着他,目光痴痴地说:“师兄,我以后会听你话,不惹你生气。” 英言修看到袁飞燕的样子,当下只有一个感觉,想掐死她! 但逍遥门的师尊传承,太过重要,尤其是最近英言修遇见叶翎和楚明泽,才发现自己实力不足,产生危机感之后,更是不想放弃。 “师父,如今我们身在白羽国,也尚未请示我父皇母后,再过半个多月就要上路去幽灵岛,时间太紧张,不如这样,先回师门,我得到传承后,一起回英天国,我就跟师妹成亲。”英言修说。 袁蓟怎么不知道这是敷衍的托词?当即摇头说:“为师相信以你的天赋和实力,一定能得到师尊传承。我跟飞燕,并非贵族出身,不在意什么风光大嫁。飞燕痴心于你,只要能跟你,便如愿了。再说,英天国的事,你的事,你父皇母后早已不插手。我看过黄历,六月初六就是吉日,届时你们在白羽国成亲,正好三国皇室齐聚,也算昭告天下了。” 英言修一听,袁蓟这摆明是铁了心,不娶袁飞燕,他就别想去幽灵岛。 “我愿意!只要能嫁给师兄,我不在乎什么风光不风光!”袁飞燕连忙说。 虽然英言修戴着面具,但袁蓟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不悦。不过,这是袁蓟唯一能够钳制英言修的机会,他绝对不会让步。 “言修,还有几日,你可以考虑一下。若是不成,为师也不让飞燕再烦你,便带着她离开了,反正为师如今成了废人,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袁蓟话落,转头对袁飞燕说,“推我回去。” 袁飞燕起身推着袁蓟离开,刚出院子,就迫不及待地问:“爹,能行吗?” 袁蓟轻哼了一声:“我为他做了那么多,若是这件事他不答应,去幽灵岛的事,绝无可能!他很聪明,应该知道,错过幽灵岛的传承,就是便宜了墨锦夜!到时候,他将再也不是墨锦夜的对手,失去一切不过是迟早的!” 袁飞燕闻言又高兴起来:“这么说,师兄一定会答应娶我的?” “没错!”袁蓟冷笑,“这是他欠我的!” “六月初六,没剩几日了!那我要赶快准备嫁衣!”袁飞燕欢喜不已。 两日后,英言修告诉袁蓟,他娶。 很快,英天国太子即将成亲的消息就在红岩城传开了。 闻者都有些惊讶。 本来英言修跟墨蔚有婚约,婚期就定在六月。乍闻英言修要成亲,许多人当下都以为是他跟墨蔚要在红岩城就地完婚。结果再听,新娘子换人了!不是墨蔚,而是英言修的师妹袁飞燕! 那么很多人的疑问就来了,墨蔚呢? 墨蔚自从那夜被英言修抓走,受尽屈辱折磨后,就再没出过房门。一开始她情绪不稳定,时常歇斯底里,一时痛哭不止,一时又大笑不停,玉魅都怕她疯掉,就去求楚明泽为她医治。 楚明泽这回并未袖手旁观,亲自过去,给墨蔚扎了几针,又给她开了药。 如今墨蔚倒是好多了,不再大哭大笑,但像是哑巴一样,连续几日没有说话。 这日玉魅出门给墨蔚抓药,才得知英言修跟袁飞燕要成亲,当时心中怨愤不已,回来后,又犹豫,是否要告诉墨蔚。 思来想去,玉魅想着墨蔚现在跟行尸走肉一般,给她点刺激也好。 “主子,英言修六月初六要成亲,娶袁飞燕。”玉魅对墨蔚说。 墨蔚沉静无波的眸子,终于泛了涟漪,抬眼看向玉魅:“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玉魅重复一遍,墨蔚面色倏然阴沉冷厉,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喃喃地说:“他要成亲……他要成亲……他要成亲……” “主子,要不我们跟太子合作,除掉英言修!”玉魅低声说。 墨蔚微微摇头:“他能做到,但他不会帮我,他做事,从来都只为自己……” “眼睁睁地看着那对狗男女成亲,属下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初的事,说不定就是袁飞燕从中搞鬼,陷害主子!她想杀主子,可不是一回两回了!”玉魅一脸怒意。 “英言修……袁飞燕……英言修……袁飞燕……呵呵……”墨蔚突然冷笑起来,眸光渗人。 “主子,你没事吧?别吓我啊!”玉魅蹙眉。 “我没事,我好得很!”墨蔚冷笑连连,“英言修明明最讨厌袁飞燕,比讨厌我更甚!为何突然这么匆忙要娶她?” 玉魅愣了一下:“是啊!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 “我知道!”墨蔚冷哼了一声,“下月初七,逍遥门门主将会选择一位弟子传位,据说还要传功!谁能得到逍遥门的传承,实力将无人能敌!那个假的墨锦夜,跟英言修,对逍遥门的下一任门主之位都势在必得,连白羽国的事都暂时搁置了。” 玉魅眸光一凝:“对!贺威当初得意洋洋地跟属下说,七月初七他会跟着贺凛去幽灵岛,只要能得到传承,将会成为逍遥门新的掌权者,号令逍遥门一众高手,甚至墨锦夜和英言修都要对他低头!当时属下只觉得他自不量力,但这事儿肯定是真的!” “英言修娶袁飞燕,还能是为什么?袁蓟逼的呗!”墨蔚缓缓地笑,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个人,素来眼高于顶,如今为了利益,娶一个最讨厌的女人,想想,我就觉得好有趣啊!真想在他们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在旁边儿瞧着,英言修是怎么跟袁飞燕上床的!” 玉魅叹了一口气:“主子,那英言修诡计多端,万一他明面上答应成亲应付袁蓟,背地里找个替身去帮他做某些事的话……” 墨蔚眸光一缩:“不行!绝对不行!我要英言修跟袁飞燕做夫妻!他越恶心的事,我越是想看!” “主子可千万别冲动!”玉魅说。 墨蔚猛然站了起来:“我现在很冷静。”话落就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见到楚明泽的时候,他正在教小傲月识字,一脸温和,十分耐心。 完颜幽静静地坐在一旁,正在做女红,是给小傲月做的新衣裳。 暖暖的阳光照在一家三口身上,画面温馨。 “大哥,我有事求你。”墨蔚进来,开门见山。 “什么事?”楚明泽神色淡了些。 “我要求点药。”墨蔚说。 “你用,还是给别人用?”楚明泽显然猜到了墨蔚的来意。 “给英言修用。”墨蔚说。 楚明泽拿出一个小药瓶,放在桌上:“拿去吧,记着,下次再被英言修抓到,你会没命。有些事,不必亲自去做。” 墨蔚握住那个药瓶,触手微凉。看着楚明泽又低头跟小傲月说话,她心中一惊。楚明泽竟然算到了她会做什么,连她想要的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这个人,太恐怖了! 哑奴暗中到红岩城打探消息,得知英言修即将成亲的事,回去就告诉了叶翎和叶尘。 叶尘很意外:“那个花孔雀不是很讨厌那个聒噪的麻雀吗?怎么突然要成亲了?” 哑奴偷偷潜入了英言修所住的别院,偷听到袁蓟和袁飞燕父女谈话,知道原委,拿了纸笔来写下,给叶翎和叶尘看。 “白羽国北部的幽灵岛?逍遥门门主传承?怪不得最近坏叔叔和花孔雀都没搞事情,低调得有些不正常,原来都等着去争这个呢!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叶尘若有所思,“可是那个花孔雀也太没骨气了,为了他还没得到的东西,竟然要献身给那个聒噪得要死的麻雀!啧啧,牺牲好大呀!” 哑奴咧嘴笑,他家宝宝懂得好多! 叶翎看过之后,很客观地评价:“我看英言修只是为了应付袁蓟,可能不会圆房,或者不会亲自圆房。” “啊?用替身?那多没意思!我觉得那个花孔雀跟那个丑麻雀,好般配的!”叶尘有些遗憾。 叶翎微笑:“英言修得罪了某个女人,可能会被报复,结果如何,犹未可知。” “管他呢,爱娶谁娶谁,再来骚扰小姨,绝不轻饶!”叶尘挥舞着小拳头说,“不过,这个什么逍遥门的传承,若是被坏叔叔或者花孔雀得到,那可是太不好了!小姨父赶紧回来吧,只要小姨父去了,坏叔叔和花孔雀,都会被碾压成渣渣!” 哑奴连连点头,叶翎微笑摇头。楚明泽用的就是南宫珩的身份,如果南宫珩最近回来,倒真可以去争一争。不过如今杳无音讯,叶翎打算再等等。 幽灵岛上,一声巨响,南宫珩从一堆乱石中飞出来,开心大笑:“老疯子,老子又又又晋级了!出来受死!” 一个头上没剩几根白头发的干瘦老者,从石屋中飞身而出。也没几根的白胡子,被编成了一个细细的辫子,随风飘扬,看起来颇为滑稽。这是南宫珩的“杰作”,老疯子让他玩儿胡子,得到了一只美味的烤鸡。 “晋级这么快,小鬼你赶着投胎啊!”老疯子说着,挥掌朝南宫珩打过去。 “老子着急让你去投胎!”南宫珩冷笑,这回没躲,正面迎了上来! 对过一掌,老疯子退了一步,南宫珩退了三步,稳稳站定。 老疯子瞪大眼睛:“你这小鬼不会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吧?怎么突然变强这么多?” 南宫珩冷笑:“老子连冲了两关!今儿给你点颜色瞧瞧!” 老疯子闻言,轻蔑一笑:“不行就是不行!你连冲三关也不是本尊的对手!” 南宫珩唇角微勾:“突然不想打了,我烤的鱼快熟了,走了!”话落转身就走。 老疯子一下子冲到了南宫珩身旁,嘿嘿一笑:“好徒儿啊,为师快饿死了!咱们先吃饭!吃完为师好好指点你!” “全身入土的老头,就别浪费吃食了吧?”南宫珩摇头。 老疯子拍了一下南宫珩的肩膀,他两只脚都陷进了土里,又被拔出来,努力保持微笑:“叫我一声大哥,不然我把烤好的鱼都抹上泻药!让你吃得很销魂!” “你这小鬼,没大没小!”老疯子又是一掌,拍在南宫珩后心,他一口血吐出来,感觉神清气爽,丹田里的一点阻滞也消失了。 “不行,叫大哥!我烤的鱼,只给我小弟吃!” “找死是不是?本尊都能当你太爷爷了!” “给你一个装嫩的机会你还不乐意?那你饿死算了!” “你这个小混蛋,哪个臭丫头不长眼竟然看上你?还给你生娃娃?” “我家小叶子可喜欢我了!因为我长得最好看!你这种丑巴巴的老疯子是不会理解美男子的快乐的!” “……我可以拍死你吗?” “叫不叫?不叫滚回你的石头洞里去啃石头吧!” “大哥!烤鱼都是我的!” “行,小弟啊,你知道烤鱼的第一步是什么吗?”南宫珩搂着老疯子的肩膀,笑容满面地问。 老疯子皱眉:“生火!” “错,是捉鱼!”南宫珩嘿嘿一笑,“好了,捉鱼去吧!捉回来大哥给你烤着吃!” “啊啊啊啊你这个小混蛋!你不是说烤好了吗?”老疯子暴怒。 “我练功练了三天三夜,哪有空烤鱼?快去!”南宫珩揪了一下老疯子的辫子胡子。 “马上回来,你在这儿生火!要是敢乱跑,我把你那个小弟给宰了烤肉吃!好久没吃人肉了!哈哈哈哈!” 话落老疯子不见了人影,南宫珩转身就往另外一个地方跑。 “晚晚!”南宫珩一阵风似的冲过来。 正在采花的晚晚小姑娘笑眯眯地扑进南宫珩怀中,甜甜地叫了一声:“爹爹!” 冰月从木屋里出来,见南宫珩回来,连忙问:“师兄,怎么样了?” 南宫珩摇头:“还差点儿,再给我一点时间。最多这个月,一定把那个老疯子拿下!” 蒙璈提水回来,一见南宫珩就皱眉:“那疯子怎么放你离开他的视线了?” “他没有放我离开啊,说我乱跑的话,就把我小弟宰了烤肉吃。”南宫珩笑得阳光灿烂,“哦对,我小弟就是你啊,亲爱的蒙蒙!” 蒙璈默默地躲到冰月身后:“秦暖暖,某人又坑我,你得保护我。” 冰月唇角微勾:“最近岛上的野鸡野兔都被咱们吃光了,连续多天只有鱼可以吃,都吃烦了。蒙冰冰你割点肉给我们尝尝?” 蒙璈无语望天:“有点想念我那个神经病姐夫,突然觉得,他对我真好……” 南宫珩用长了胡茬的下巴去蹭晚晚娇嫩的小脸儿,晚晚笑嘻嘻地躲着。 其乐融融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小鬼,死哪儿去了!回来给本尊烤鱼!不然烤你小弟!” 蒙璈把晚晚夺回来:“南宫小七,该干活了,慢走不送!” 319.女人的报复,冷淞归来 六月初五,红岩城。 明日是英天国太子英言修和他的师妹袁飞燕成亲的大喜日子。 既然点头答应成亲,袁蓟又提别的要求,英言修也都依了,包括宴请另外两国皇室之人前来喝喜酒。 袁飞燕正在欢欢喜喜地试穿嫁衣。做好的嫁衣,前前后后试了好多遍,改了好多遍。 但另外一边,英言修看到小四捧来的喜袍,扬手撕成了碎片! 满地红布条,有一根落在了英言修肩上,他偏头看着,眸光阴沉,拿下来,攥在手中:“还是没有消息吗?” 小四头垂得很低:“属下无能,依旧没有宁小姐的任何消息。” 英言修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 他不想娶袁飞燕,即便是名义上的!他素来自傲,这种事,让他难以忍受! 依旧在到处找叶翎,原因是,英言修想过,如果找到叶翎,叶翎愿意跟他,愿意帮他,他宁愿放弃逍遥门的门主传承! 然而,一切都是英言修一厢情愿。他只知道,自己讨厌袁飞燕,不想理会她。却始终不愿意承认一件事,叶翎根本也不想理他。 “主子,明日……照常吗?”小四低声问。 “再去准备一身喜袍来!”英言修冷声说。 “是!”小四会意,转身出去了。 英言修松开手,看着手心的红布条,眸光幽深:“宁叶……宁叶……你到底是谁,到底在哪儿?如果是你,我可以不去幽灵岛!” 此时,叶翎就在红岩城大街上。最近除了修炼,就是教叶尘读书。今日哑奴教叶尘练武,叶翎出来走走,看看这边的情况。 打扮成中年文士,在茗香阁二楼要了个临街的雅间,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下方形形色色的人,倒也惬意。 从进红岩城,耳畔不时听到英言修的名字,想到他明日就要成亲,叶翎无感。本就是萍水相逢,当初也并非英言修把叶翎和叶尘从海里救上来的,从头到尾都是英言修在纠缠,叶翎对此很厌烦。 一开始就说清楚,她有丈夫,有孩子,英言修依旧自以为是地想要困住她,叶翎从他眼中看到的只有想要玩玩的兴趣,觉得忒是无聊。 非要评价英言修娶袁飞燕这件事,叶翎觉得,从某种程度上,属于各取所需。 袁飞燕死活都要嫁一个讨厌她的男人,英言修为了利益决定娶一个他讨厌的女人。自己选的路,谁都不无辜。用叶尘的话说,他俩还挺般配。 如果英言修宁愿放弃什么传承,都不做违心之事去娶袁飞燕的话,叶翎还会高看他一眼。 假设易地而处,叶翎很确信,南宫珩是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不止南宫珩,叶翎身边的亲人朋友们,百里夙、宋清羽、风不易、蒙璈,哪个男人也不会把婚姻当做利益交换的筹码。 因此说白了,叶翎跟英言修无冤无仇,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听到马蹄声响起,叶翎往下看,见城门口方向来了两个人。 都是女子,皆蒙着面纱,露出来的眉眼,像是一对母女。 索性无事,叶翎来了点兴趣,就结账离开茗香楼,暗中跟了上去。 只见母女俩径直策马到了墨云国驿馆外,很快被请进去了。 墨凤琉正在跟他这次带来的宠妃赵氏对弈,听到禀报,执棋的手顿了一下,摆摆手,让她退下。 “皇上,姜夫人又是哪位姐姐呀?”赵氏娇笑着问。 “出去。”墨凤琉蹙眉。 赵氏垂眸,连忙起身退下了。都说墨凤琉最是怜香惜玉,其实跟过他的女人都知道,他不笑的时候,最好离得远一点。 一紫一青两个女子进门,墨凤琉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琳儿,你总算是肯见我了。” 紫衣女子摘下面纱,三十多岁模样,五官清丽,眉宇之间英气凛然,看着墨凤琉,叹了一口气:“听说你的儿子回来了,我该跟你说声恭喜。” 墨凤琉轻笑一声,没接话,视线一转:“云初,还不快摘了面纱给父皇瞧瞧,一晃眼又三四年没见了。” 青衣少女摘下面纱,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英姿清容,面若冰霜,五官与她的母亲很相似,拱手叫了一声:“爹。” 母女俩落座,墨凤琉去握姜琳的手,却被避开了。 “琳儿,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墨凤琉皱眉。 姜琳摇头:“谈不上。当初我初出江湖,不谙世事,一见你,惊为天人,痴心追随。你故意隐瞒身份和早已成过亲的事实,骗我跟你,还怀上了初儿。你是个多情的,每个女人你都爱,你都疼,但我当不了你无数妃子中的一个,缘分已尽,不必再说那样的话。我是带初儿回师门,路过此地,让她过来见见她的父亲,我也要去见两位师兄。” 墨凤琉笑意不达眼底:“无妨,人各有志。” 姜琳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不过墨凤琉并未看到。 “你是贺凛和袁蓟的小师妹,逍遥门门主最后一位弟子。难不成打算让初儿去争门主之位?”墨凤琉问。 “没错。”姜琳点头,“看来这次,你的儿子跟我的女儿,要一决高下了。” 墨凤琉呵呵一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那儿子,不像是我的种。回来这么久,问都没问我跟他母亲的事,根本没把我当父亲。初儿你争点气,把墨锦夜和英言修打败,若是得到逍遥门门主传承,父皇让你当墨云国的皇太女。” 墨云初不苟言笑,闻言摇头:“没兴趣。” 玉魅见墨蔚,关上门,低声说:“主子,驿馆来了两个女人,去了主院皇上那里。” 墨蔚神色淡漠:“大概又是父皇的哪个红颜知己,不必在意。” “主子,属下看到了,其中一个像是十公主。”玉魅说。 墨蔚蹙眉:“墨云初?她也是逍遥门的弟子,这次不会要跟墨锦夜和英言修去争传承吧?” “有可能。”玉魅点头。 墨蔚冷笑:“来得很好,听说墨云初跟英言修有仇。” 楚明泽那里也接到消息,墨凤琉的一个红颜知己带着墨云国的十公主墨云初来了。 墨云国一共有二十多位公主,其中有几位只占了名号,但没有回宫。墨云初就是其中之一,比墨蔚小三个月。 当日,姜琳见到大师兄贺凛,然后带着墨云初,跟贺凛同去了英天国皇室所居住的别院见袁蓟。 叶翎暗中盯着,从墨云国驿馆,又跟去了别院。 姜琳见袁蓟的样子,不免有些唏嘘,师兄妹三人在叙旧,墨云初说去寻师姐袁飞燕,就出来了。 见到袁飞燕的时候,她还在房中试穿嫁衣,妆容首饰都戴得很齐全。 “墨云初?你来干什么?”袁飞燕一见墨云初,就有些敌意。 “恭喜飞燕师姐。”墨云初径直进门,坐下来,神色淡淡地说,“得知英言修要娶你,我心甚喜。” 袁飞燕轻哼了一声:“你是心有不甘吧?别装了!” “飞燕师姐,如果这世上只剩下英言修一个男人,我会选择把他宰了喝血吃肉,而不是跟他在一起。”墨云初冷声说。 袁飞燕面色一沉:“墨云初,你有病吧?求之不得就说这种恶毒的话?” 墨云初微微摇头:“跟飞燕师姐说话总是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这么多年依旧如此。希望飞燕师姐嫁给英言修之后,还能保持这份天真。” “你!墨云初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袁飞燕一脸怒色。 “你可以试试,不过奉劝你最好不要,如果我不小心把你的脸打花了,影响你跟你的情郎明日洞房花烛。”墨云初冷声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就是跑来我这儿阴阳怪气胡言乱语的,你可以滚了!我不想看见你!”袁飞燕瞪着墨云初说。 墨云初微微摇头:“我来,有几句忠告,想要跟你讲。第一,英言修为何答应娶你,你我心知杜明,以他的性格,拜堂的时候,可能就会用替身。” “不可能!”袁飞燕神色一变。 “第二,洞房的时候,小心他算计你。譬如用替身,让你跟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譬如给你下药,做伪装。”墨云初看着袁飞燕说,“好心提醒你,既然好不容易嫁给他,不要临了被他摆了一道。” 袁飞燕神色一变再变:“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墨云初站了起来:“很简单,我觉得你跟英言修天造地设,希望你们百年好合。” “我不信!”袁飞燕摇头。 墨云初走到袁飞燕身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抬脚离开了。 袁飞燕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即将成亲的欢喜都消散了,只墨云初的话在她脑海中萦绕回荡,挥之不去。 片刻后,袁飞燕握住了拳头,叫来自己的丫鬟,低声吩咐了两句,丫鬟就出门去了。 另外一边,被墨蔚叮嘱,在监视别院附近的玉魅看到袁飞燕的丫鬟出来,就悄悄地尾随上去。 墨云初在别院中散步,迎面碰上了戴着面具的英言修。 “云初师妹,何时来的?”英言修语带笑意。 “恭喜英师兄,跟飞燕师姐喜结连理。想必我师姐在天之灵,也会给你们祝福的。”墨云初面色冰寒。 英言修眸光微闪:“呵呵,云初,姜凝师妹的事,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是她自己心思重,误会太深,想不开,才寻了短见,你总是把我当做杀害姜凝的凶手,这不公平。” “事到如今,你依旧毫无愧意,真是令我作呕!你这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太子,从来只喜欢玩弄女子的感情,看着她们对你痴迷情陷,是不是很得意?你从来不负责任,到头来,便是有人为你而死,你也好生无辜,只说是跟你来往过的女子想多了,太脆弱,甚至说她们自甘下贱?”墨云初冷冷地说。 英言修眸光一寒:“墨云初,注意你的言辞!” “怎么?你敢做,还不让人说了?英言修,我爹是个人渣,这没错。他多情,但他对每个女人都负责,彼时也都相爱过。我娘不恨他,我也没话说。而你,纯粹把女人当做玩物,一时兴起,玩过就扔,还自诩清高洁癖?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吗?那你怎么娶了袁飞燕呢?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是,我师姐个性软弱又天真,才会被你欺骗,葬送了性命!我真心祝福你,有朝一日你会碰上一个让你魂牵梦萦却求之不得的女子,把你弃如敝屣,视你如无物!到时候,你就能体会到,我师姐临死前是什么心情了!”墨云初看着英言修,声音冰寒。 英言修脑海中倏然浮现出叶翎冷漠疏离的眼神,心中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墨云初,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怎么?习惯了女人对你趋之若鹜,我骂你两句就受不了了?你要打,我奉陪!现在不打,等回师门,我唯一的目的,就是不遗余力阻止你得到师尊传承!”墨云初冷声说,“不信,我们走着瞧!” 墨云初话落,甩袖离开,英言修看着她的背影,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叶翎看过好戏,悄悄离开。 回到黑水城别院,叶尘兴致勃勃地问叶翎有没有新发现。 得知又出来一个墨家公主,叶尘感叹:“小姨父的妹妹好多哦!小姨,我明天可以去看花孔雀和那个麻雀成亲吗?感觉会有好戏!” 哑奴连连点头:宝宝想看,当然可以! 叶翎微笑:“哑叔你到时候带着宝宝,我给你们打掩护。只要不让楚明泽发现,就问题不大。” 六月初五日夜,下了一场雷雨。 六月初六,雨后放晴,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英言修穿着一身喜袍坐在房间里,身旁站着另外一个“英言修”,是替身。 其实红岩城中,跟英言修有关的女子几乎都猜到了他会怎么做。唯一没猜到的袁飞燕,昨日也被墨云初专门点醒过。 “尽量不要说话,拜堂,入洞房,该做什么做什么。”英言修冷声说。 “是,主子。”替身恭敬回答。 “待我得到逍遥门,就将袁蓟和袁飞燕,千刀万剐!”英言修不知是说给属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语气之中,满是怒意。 婚事多是白燕禹在操持,宾客盈门,很是热闹。 楚明泽第一次带着完颜幽和小傲月出现在外面。完颜幽没有戴面纱,所见之人,无不惊艳失神。没想到这位墨云国神秘低调的太子妃,竟然如此倾国绝艳。 英言修并没有在外面迎客,吉时快到的时候,才出现在喜堂之上。 袁蓟今日也穿着新衣服,坐在轮椅上,在高堂之位。 礼官准备宣布拜堂的时候,袁蓟乐呵呵地说:“且慢,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交代言修。言修,随我过来一下。” 宾客都有些不明所以。楚明泽神色淡淡,墨蔚冷笑,墨云初唇角勾起一抹轻嘲。 师徒进了一个房间,关好门,袁蓟脸上笑容消失:“言修,过来,让为师看看你。” 英言修的替身面色有些不太自然:“师父这是做什么?吉时到了。” 袁蓟面色一沉:“英言修,跟为师玩儿这种把戏,当为师是傻子吗?” 下一刻,真正的英言修从袁蓟身后走了出来,摆手让替身退下。 看着面色铁青的袁蓟,英言修神色淡淡:“师父,我面伤尚未痊愈,不想戴着面具拜堂,因此安排替身,只是为了面子。” 袁蓟冷声说:“英言修,为师是残了,但是没瞎,也不傻!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很清楚!你这样做,对得起为师吗?” “师父,有些事,强求不来。是你逼我。”英言修神色淡淡地说。 “是你欠我的!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你可以不答应!答应了又玩这种骗术,有意思吗?”袁蓟冷声说,“事已至此,你去跟飞燕好好拜堂圆房,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我们师徒一拍两散!” 英言修沉默,门外传来小四的声音:“主子,吉时快过了。” 英言修推着袁蓟的轮椅走出去,他面具摘了,鼻子上有道疤,但不损美貌。 众目睽睽下,拜过堂,入洞房,袁蓟让人推着他,也跟了上去,就在门外坐着,让他的另外两个徒弟,看着其他的门窗,铁了心一定要生米煮成熟饭。 哑奴抱着叶尘,爷孙俩在房顶上偷听。 揭了盖头,该喝合卺酒。 英言修神色不耐,心不在焉,在思考怎么脱身。 袁飞燕面色羞红,心中紧张,想着她下的药可千万别让英言修发现了。 “师兄……”袁飞燕举着酒杯,痴痴地看着英言修。 英言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并未与袁飞燕交杯,只觉一腔郁气,让他很想立刻掐死袁飞燕! 袁飞燕见英言修喝了,连忙低头,把她的酒也喝了。 酒中的药,是出自楚明泽之手,经由墨蔚,到了袁飞燕手中。而袁飞燕让丫鬟去买药,是因为墨云初的“好心”提醒。 不得不说,有句话,叶翎说得没错。不要小看女人的报复心,有时候,很可怕的。 不多时,就听到下方传来某种少儿不宜的声音,哑奴抄起叶尘,飞身离开。 袁蓟在门外听着,唇角微微翘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让人推着他离开。 是夜,终于从迷醉中醒来的英言修,发现自己失身了,差点失手掐死袁飞燕。 当下只有一个感觉,恶心想吐。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脑中唯一的念头是,必须得到逍遥门的传承!否则他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墨云驿馆中,墨蔚准备休息的时候,墨云初来访。 “十妹寻我何事?”墨蔚态度冷淡。 墨云初倒也直接:“九姐,冷淞去哪儿了?” 墨蔚闻言,愣了一下,继而冷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冷淞认识?” “这跟你没关系。”墨云初摇头。 “那你何必来问我?”墨蔚冷哼了一声。 “因为我知道,他的失踪,跟你有关。”墨云初看着墨蔚说。 “就算跟我有关又如何?怎么,十妹你喜欢那个结巴?真是口味独特!”墨蔚嗤笑。 “九姐,我是喜欢冷淞,请你告诉我,他在何处?”墨云初直言不讳。 墨蔚脸上的笑意消失,轻哼了一声说:“他是我的人,替我办事去了,等他回来,将会成为我的驸马。十妹就不必惦记了。” “是么?九姐你分明看不上他,为何要欺骗他的感情?”墨云初蹙眉。 墨蔚反问:“他喜欢被我欺骗,喜欢被我利用,你管得着吗?你还是好好去提升实力,别让你的仇人英言修得到逍遥门传承,这一点,我支持你。至于你未来的姐夫,别惦记!” 墨云初起身:“九姐,你好自为之。” 墨云初离开后,玉魅见墨蔚面色不虞,低声问:“主子没事吧?” 墨蔚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喃喃地说:“如果冷淞回来了,我真打算嫁给他。世间男人多薄情,倒不如养一条忠心不二的狗。你说呢?” 玉魅点头:“属下赞同主子跟冷公子在一起。”因为墨蔚已是残花败柳,也找不到别的好男人了。 此时,因为迷路耽误时间,白天已经找到红岩城,又花了大半天才找到黑水城别院的冷淞,刚靠近主院,哑奴就打了出来。 “是我!哑叔!”冷淞认出哑奴,神色欣喜,可算是见到自己人了! “冷冷冷叔叔!”叶尘揉着眼睛,穿着里衣,从房间里走出来,见是冷淞,开心地扑过来,“终于又见到亲人了!” 冷淞眉开眼笑:“宝宝!” 叶翎出来,见冷淞一个人,他说他跟所有人都失散了。 “冷淞,你知道幽灵岛吗?”叶翎问。 冷淞点头:“知道,在白羽国北边,逍遥门门主隐居的禁地。小叶,我饿了。” 叶翎扶额,看着冷淞瘦巴巴面无血色的样子,摇摇头:“行吧,等会儿再聊,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哑叔和宝宝也来点宵夜吧。” 哑奴乐呵呵地点头,叶尘跟冷淞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打趣他:“冷叔叔,你原来的那个心上人,现在没有婚约了。”说的是墨蔚。 冷淞闻言,愣了一下:“心上人?什么是心上人?我不知道。宝宝,我想吃桂花糖丸。” 320.一半儿一半儿 六月初七。 昨日在袁蓟密切监督下已完婚洞房的一对新人一块儿出现在了袁蓟面前。 时值盛夏,袁飞燕脖子上系了一块暗色的薄纱巾,脸色欠佳,但眉目之间透着喜意蜜意。 英言修不见喜怒,神色淡淡。 袁蓟乐呵呵地说:“飞燕,嫁了人,以后可不能再任性,好好听言修的话,照顾他,辅佐他,早日给他生儿育女,知道吗?” 袁飞燕含羞带怯地看了英言修一眼,轻轻颔首,柔声说:“爹,我会的。” “言修,飞燕不懂事,以后你要多教她,也多包容些。”袁蓟语重心长。 英言修微微点头:“是,师父。” 袁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师父,我计划,明日就启程,前往幽灵岛。”英言修说。 袁蓟笑着说:“还有一个月,不必着急。你跟飞燕才成亲,把别的事都放放,好好歇几天。” “是因师父身体不便,我认为早日出发,时间宽裕些,师父不会太辛苦。”英言修神色淡淡地说。 袁飞燕立刻附和:“爹,师兄是为了你的身体考虑,这件事就听他的吧。如果咱们早日到幽灵岛,师尊看中师兄,说不定就直接定下他,不考虑旁人了!” 袁蓟点头:“有道理。前日贺凛和姜琳过来,约好月中一起走,但为师并不想理会他们。不管用什么手段,让言修得到传承才是最重要的!一切言修你来安排吧!” 英言修点头:“好。师妹你陪着师父,我去安排出行的事。”话落就起身离开了。 袁蓟注视英言修的背影,笑容淡了些,坐在轮椅上,歪头看着袁飞燕问:“他对你如何?” “师兄对我很好。”袁飞燕神色认真。 “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袁蓟问。 袁飞燕垂眸:“爹,这不怪师兄,是我的错。我昨日为了……就给他下了药,他醒来后自然会生气的,但也没有真的伤到我。” 袁蓟看着袁飞燕无条件维护英言修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爹知道你为他疯魔了,多余的话便不讲,只一件事,你必须听爹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尽快怀上他的孩子!懂吗?” 袁飞燕神色一正:“我明白了!” “明日出发,路上有我在,他不敢造次,你抓住机会,早日怀上他的种,最好给英天国生下个龙种。到时候,爹就真的放心了!”袁蓟说。 袁飞燕想到昨日的洞房,面上又染上一抹红霞:“好。” 说要安排出行事宜的英言修,去见了白燕禹。 “有宁叶的消息吗?”一见面,英言修目光犹如实质,射向白燕禹。 白燕禹摇头:“暗中搜查范围又扩大很多,但依旧没有收获。那位宁公子心智超群,我怀疑,他有可能根本就没走,但我们抓不到他。” 迄今为止,白燕禹并不知道“宁叶”是个女子,“小夜”是个男娃,也没见过他们的画像。英言修的命令是让他找孩子,八岁上下,不论男女。 英言修闻言,面色倏然阴沉:“明日我要去幽灵岛,会给你留下两个帮手。若我走后,宁叶出现,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留下她,第一时间给我传信!如若再见,转告她,我要跟她合作,条件随便提!” 白燕禹对于英言修往他身边安插眼线的事,不敢反抗,点头说:“知道了。” 黑水城。 别院后面是座青山,叶尘说,前几日他跟叶翎爬山看日出,采回来的蘑菇很鲜美。于是,一大早吃过饭,冷淞就背着叶尘开开心心地上山采蘑菇去了。 两人回来,拎了一小筐蘑菇和两只野鸡,叶翎用蘑菇炖了一只鸡。 “好香。”冷淞在厨房门口徘徊。 哑奴吸了吸鼻子,乐呵呵地点头,好期待。 叶尘眯着眼睛晒太阳,张开双臂,感叹道:“好想抱抱晚晚。老天爷,如果你可以让我跟妹妹早日团聚,我愿意让坏叔叔和花孔雀天打雷劈!” 哑奴开怀大笑,冷淞连连点头,宝宝说话总是这么有道理! 吃过美味的午膳,叶翎说接下来要商量正事。 “小叶,是不是要去找咱们的人?我对这边熟悉,我可以去!”冷淞很是认真积极主动地表态。 叶翎的回应是个白眼:“冷路痴,你属于知道某个地方,但就是能够无数次完美避开正确路线的类型,靠你找人,不如直接放弃。” 冷淞讪讪的:“这个,倒是,呵呵,对不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天天迷路。” 叶尘举起小手,拍了拍冷淞的肩膀:“冷叔叔,没关系啦,路痴很可爱啊!” 冷淞眉开眼笑,被叶翎瞪了一眼,一大一小立刻正襟危坐,表示好好听讲。 “我要说的正事不是找人。因为目前并非熟悉环境和认路的问题,不知道他们在何处,盲目去找不可取,应该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叶翎说。 冷淞点头:“小叶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要打岔。”叶翎发现,冷淞的结巴被风不易治好之后,表达欲与日俱增,比正常人的话还要多一些,很有发展成为话痨的潜质,要尽早“治疗”。 “好,小叶你接着说,我不会打岔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赞成。”冷淞过分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叶翎凉凉地看了冷淞一眼,叶尘在冷淞耳边小声解释:“我小姨的意思是,让你不要说话。” “好。我不说话,小叶你接着说。”冷淞点头。 叶尘扶额,深深怀疑当初风不易给冷淞治疗过度了。初见时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当时那个冷酷的结巴二货憨憨杀手,如今过上了好日子,却变得更二了…… “别闹了,说正事。当下有件事,就是幽灵岛的逍遥门门主传承。本来跟咱们没有关系,但楚明泽假冒我男人的身份成为贺凛的徒弟,得到了去抢夺传承的资格,这就跟我们有关了。虽然英言修武功在楚明泽之下,但论综合实力,我认为楚明泽比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如果最后是他们两人竞争,胜者我赌楚明泽。”叶翎说。 “我也赌坏叔叔。英孔雀太招摇,对上坏叔叔这种毒蛇类型的敌人,没多少胜算。”叶尘点头。 “小叶说得对,宝宝说得对。”冷淞表示认同。 “完颜幽和小月儿还在楚明泽手中,他太容易有点动静就溜走,但我们不能让他再跑了。因此,绝对要谨慎,不能打草惊蛇。问题就是,如何在不被楚明泽发现是我们的前提下,阻止他得到逍遥门的传承?”叶翎神色严肃。 跟楚明泽交手不是一次两次,经验教训都很丰富。所以这回,叶翎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在见到南宫珩之前,绝不能让楚明泽跑了。因为事实上,想要一举拿下楚明泽,只有南宫珩出手,才能有把握。 可若是在这期间,让楚明泽得到了逍遥门的一切,情况对叶翎这方大大地不利。而且,就事论事,那个去抢传承的资格,本来就是属于南宫珩的。 冷淞举手。 “冷淞淞你有话就说。”叶翎又给了冷淞一个白眼。 “我可以说话?好,我想说,我可以去幽灵岛,阻止楚明泽。”冷淞说。 “冷叔叔,你不知道坏叔叔,他特别恐怖!你这么单纯可爱的人,被他玩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叶尘很客观地说。 冷淞皱了皱眉:“我去跟他抢传承!” 叶翎愣了一下:“冷淞淞,你别告诉我,你也是逍遥门的弟子?” 冷淞一本正经地点头:“我没告诉过你们吗?我是啊!我是逍遥门的弟子!不过这件事是个秘密,除了我和我师父,别人都不知道。我师父是贺凛和袁蓟的师弟,当初他收我为徒,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叶翎拍桌子:“故事先别讲。我问你,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逍遥门门主万俟霊唯一的儿子万俟枫。”冷淞说。 叶尘疑惑:“既然那个门主有儿子,为何不传位给儿子?” “因为我师父失踪了,大概有五六年都不见人,我找过,可到处都找不到他。”冷淞说。 “冷叔叔,你不适合找人。”叶尘摇摇头,“那么问题是,既然万俟枫收冷叔叔为徒是个秘密,别人都不知道,说不定逍遥门门主也不知道。冷叔叔又找不到你师父带你去幽灵岛,你自己去,有可能会被当做骗子,没人承认你的逍遥门弟子身份哎!” “为什么不承认?我真的是,虽然我师父从来没有带我去过幽灵岛,但他提过一次,说等以后有空,会带我回去拜见师公。”冷淞神色认真。 叶尘叹了一口气:“冷叔叔你傻傻等待的样子真的蛮可爱。不过你师父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重要的信物,可以证明你是他徒弟那种?” 叶尘话落,冷淞从怀中掏出一块玄铁令牌递给叶翎。 叶翎接过令牌看了看,枫叶形状,一面刻着两个字“逍遥”,另一面刻着两个字“万俟”。 冷淞笑着说:“这个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师公看了就会认我的!” “冷淞淞,一个不小心,这东西会成为你的夺命符。”叶翎说。 冷淞皱眉:“为何?” “因为万俟霊唯一的儿子失踪多年,有可能已经遇害。突然冒出来一个没人知道的徒弟,拿着他的贴身令牌。你猜万俟霊会不会怀疑,是你害死万俟枫抢来的令牌,还想通过令牌去抢门主之位?”叶翎问。 “我没有,我不是,是师父送我的。”冷淞皱眉。 叶翎摩挲着那块令牌,若有所思:“冷淞淞,跟我讲讲你师父的事,所有你能想起来的事,从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开始讲。” 冷淞喝了一杯茶,正了正神色,开始给叶翎讲他少年时拜师学武功的故事。 终于讲完,叶翎点头,唇角微勾:“好,这个令牌借我一用。” “小叶你要用它做什么?敲核桃吗?我敲过,很好用的。”冷淞说。 “说起核桃,冷淞淞你确实应该多补补脑。”叶翎说。 “小姨你不会是打算拿着令牌,冒充万俟枫的徒弟,去幽灵岛吧?”叶尘皱了皱小眉头。 叶翎淡定点头:“既然有这么完美的通行令牌,我当然要去。” 冷淞皱眉:“小叶,我不介意你拿我的令牌玩儿,送你也可以,但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这件事还是我去做,我是男人,不能让你去冒险。” “冷路痴,淞天真,让你去,两种可能的结果。第一种,逍遥门门主传承结束了,你还在半道找路。第二种,你被楚明泽和英言修玩死。你的师父是万俟霊最在乎的人没错,这并不能帮助你得到好处,只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叶翎摇头,“另外一方面,一旦你的身份暴露,楚明泽知道你回来,就会猜到我们来了,不能出现这种结果。” “那是不是我也不能去?”叶尘不开心,“如果我出现,立刻会被坏叔叔和花孔雀怀疑的。”小孩子,太扎眼,再怎么伪装都没用。 “是,宝宝你不能去。”叶翎说,“我一个人去,最合理。” 哑奴摇头,指了指自己,表示他可以陪着叶翎。 叶翎笑笑:“哑叔还是留下来照顾宝宝。我一个人行事最方便,伪装最简单。我了解楚明泽,多少了解英言修,但他们不会知道是我。我能不能得到传承是其次,阻止楚明泽是目的。” “如果小姨去了,一定能够打败坏叔叔和花孔雀,得到传承的!”叶尘也没闹着要去,而是很认真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真出事,表明身份,有人会救我。”叶翎笑着说。 “谁会救你?”冷淞不解。 叶尘回答:“那肯定是我们的‘老朋友’坏叔叔了,一旦他知道是小姨,一定不会放弃抓到小姨的机会,这对他很重要,因此他会保护小姨。” 冷淞摸了摸叶尘的脑袋:“宝宝,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能想到这么多?” “冷叔叔,你天天跟小姨和小姨父在一块儿,然后还被坏叔叔那种极度阴险狡诈的人抓走过的话,也会跟我一样的。”叶尘老气横秋地说。 叶翎笑言:“冷淞淞你还是祈祷不要落入楚明泽手里,他喜欢孩子,可不会对你客气。” “你们的脑子都好吓人。”冷淞表示他过去那么多年都过得好单纯,最恨的人,只是抛弃他嫁给墨凤琉的母亲,突然感觉自己幼稚死了。宝宝八岁,有十八岁的智商。他二十二岁,好像只有两岁的智商,太难了…… 至于逍遥门的传承,冷淞本来也没打算去抢。客观来说,以他的天赋实力和脑子,碰上楚明泽和英言修,结果会很糟糕的。反正他去了也没用,很希望叶翎能够得到传承。 “事情就这么定了。”叶翎说,“哑叔和冷淞淞你们留下照顾宝宝,等着我们的人来。我去幽灵岛办事,任务完成就回来。不必担心,打不过我总能跑。” “如果小姨还没回来,小姨父回来了,我就让他去找小姨。”叶尘说。 “就是这样。”叶翎点头。 叶尘依偎到了叶翎身边:“那小姨说走就要走了吗?” 叶翎摇头:“过几日。先让冷淞淞教我几招。” “哦这回我知道了!你是想学逍遥门的武功对不对?这样更好伪装!”冷淞问。 “脑子是个好东西,冷淞淞你终于想起来用了。”叶翎把令牌收起来,“吃饱喝足,干活去!” “这么说,我也算小叶你的师父了!”冷淞突然开心。 “冷叔叔,不想被我小姨父揍的话,请收回刚刚的话。占我小姨的便宜,会很惨的。”叶尘提醒。 “嗯,能教小叶武功,我真的好荣幸。”冷淞立刻改口。 六月初八。 天刚蒙蒙亮,三辆马车离开了英言修所居住的别院,出红岩城,往北而去。 第一辆车里是闭目修炼的英言修。第二辆车里是他的新婚娇妻袁飞燕。第三辆车里是英言修的师父袁蓟。明里暗处都有高手随护。 袁飞燕昨夜没有见到英言修,本想今日与英言修同乘一车,英言修说他要修炼,不能打扰。 袁蓟总不能对英言修说,现在这个争夺传承的关键时候,让他不要修炼,赶紧跟袁飞燕去温存造人…… 墨云驿馆很快接到消息。 贺凛怒骂:“言而无信的小人!说好要同行,结果先跑了,以为先到就能占到什么便宜一样?” 楚明泽神色平静:“师父不必动怒。他们走得早,并不一定会先到。袁蓟瘫痪,我们再过几日出发,也能赶在他们前面。” 贺凛点头:“没错!但为了防止万一,咱们最好还是早点去。师父他老人家脾气怪异,性情无常,万一他先见到英言修,看中英言修的话,就坏了。” “听说十妹云初跟英言修有仇,我想,她会愿意跟我合作的。”楚明泽说。 贺凛点头:“你们本就是兄妹,自然是一致对外。不过,要带太子妃和小小姐去幽灵岛吗?不如派人送他们回墨云国,这样稳妥一些。” 楚明泽摇头:“把她们带在身边,我才安心。” 贺凛再劝:“逍遥门弟子众多,每个人都想得到传承,七月初七会齐聚幽灵岛,为此不择手段。接下来幽灵岛很不安全。” “所以就拜托师父了。”楚明泽坚持。 贺凛摇头微叹:“罢了,就听你的吧。” 但贺凛不知道,其实楚明泽所谓的“安心”,不是贺凛以为的,怕完颜幽和小傲月母女不在他身边会有危险。 事实是,楚明泽知道南宫珩和叶翎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他打算见好就收,这个“好”就是逍遥门的传承。他对此势在必得,计划拿到之后就抽身离开到别处去。 而在这之前,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楚明泽时刻带着完颜幽和小傲月在身边,主要原因是,这是他预备用来对付可能突然冒出来的南宫珩和叶翎的重要人质! 所谓“安心”,是让那对母女,保护他。因为楚明泽认为自己最大的敌人,也是南宫珩和叶翎。英言修根本没被他放在眼中。 贺凛和姜琳商定的是六月十五出发。虽然英言修先走,但他们并未改变计划。 巧的是,叶翎也定了六月十五从黑水城出发,在这之前,一直在跟冷淞切磋,学逍遥门的招式。 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宝宝,照顾好你哑爷爷和冷叔叔。”叶翎笑着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 叶尘点头:“小姨放心吧,我会的。你要早点回来哦!如果跟小姨父和晚晚一起回来,还有宋叔叔蒙蒙叔叔冰月姑姑小风儿叔叔都回来就最好了!” “嗯,这个可以有,希望能成真。”叶翎说。 叶翎一个人轻装出行,往北而去,并未碰上楚明泽一行。白羽国南北纵向很长,幽灵岛不在近海处,她拿了一张地图,预计会在七月初到达。 此时,幽灵岛上,飞沙走石,巨响声声。 蒙璈皱眉看着岛中央的位置,神色有些担忧:“秦暖暖,这次为何这么激烈?不会出事吧?” 冰月抱着晚晚走过来,摇头说:“师兄说,这几日就差不多了。兴许这是他跟那个老疯子最后一场大战。” “希望如此。”蒙璈点头,“这边事了,我们要尽快赶去红岩城,我想小叶他们肯定在那儿等着了。” “嗯,师兄一定能做到的。”冰月对南宫珩的实力很有信心。 岛中央的动静从午时开始,一直到半夜才消停。 不见南宫珩回来,冰月让蒙璈去瞧瞧什么情况。 蒙璈靠近,见岛中央很多地方都被夷为平地,原本他印象中的大石头都消失变成了齑粉。 月光皎洁,石屋也不见了,已在打斗中被摧毁。 蒙璈踩到一根树枝,连忙停下脚步,屏息凝神。 下一刻,就听到了老疯子万俟霊的声音:“臭小子,我再问你一遍,当不当我的传承人?” “疯老头,我再说一遍,老子不当!不当!就不当!”南宫珩的声音有些虚弱,似乎受了内伤。 “你知道天下习武之人都想得到老子的传承吗?可不只是武功!还有逍遥门的无数宝贝和高手的效忠!你竟然敢拒绝?”万俟霊语带怒意。 “老不死的,你竟然让我用我宝贝女儿发毒誓,帮你找儿子?做你的青天白日梦!我管你儿子死不死!”南宫珩冷哼了一声。 “那好,不用你女儿,用你媳妇儿,那个你总是念叨的小叶子!你发个誓,如果你不帮我找到儿子,小叶子就抛弃你,跟别的男人!只要你发誓,我的一切都给你!”万俟霊怒吼。 “你这个老变态,自己孤苦伶仃,嫉妒我跟小叶子相亲相爱是吧?你做梦!老子才不稀罕你的什么传承!老子只要小叶子,要女儿!你想儿子自己不会去找?”南宫珩也怒吼,“反正明日老子要走,这回你拦不住!老子之前是给你面子,没有对你用毒,你再敢拦着我去跟小叶子团聚,我让你死得很好看!不信你试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臭小子!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万俟霊很不淡定。 “老疯子你脑子进水了?瞎叫唤什么?小点儿声,我家晚晚睡着了,别吵她!”南宫珩冷声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别的弟子为了传承,都不择手段,我让他们吃屎都愿意!就让你说句话,你为什么不肯说?为什么你不跟别人一样,先骗过我?为什么?”万俟霊继续怒吼。 南宫珩无语:“你有病吧?求我骗你?那是你儿子的事,既然这么重要,你就自己去找!我有自己的家人,不会拿她们作为筹码去交换什么东西,即便只是口头上的。你的传承很诱人,但武功我可以自己练。这些日子多谢指点,我请你吃了不少肉,被你打了很多回,算扯平了。明日太阳升起时,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不行!!!” 蒙璈瞪大眼睛看着,一道黑影闪过,下一刻,就听万俟霊狂吼:“你是我最中意的徒儿!你不要,我偏要给你!” 蒙璈醉了,这个世界好疯狂…… 快天亮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昏昏欲睡的蒙璈直接跟碎石沙土一起飞了出去…… 迷雾散开,南宫珩面色涨红,冲到了海中,继而附近的海面浪潮翻涌,声响震耳。 万俟霊盘膝坐在岸边,眯起眼睛看着南宫珩的背影,嘿嘿一笑:“这小子骨子里太正了,百年难遇的天才,绝对不能错过。给他好处,他一定会帮我找儿子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传承只能给他一半儿,等七月初七,再挑个好苗子,把剩下的宝贝送出去,就稳妥了!” 321.不能抢,偏要给 冰月在小木屋里,听着岛中央传来的动静,一整夜没合眼。 早上晚晚是被一声巨响吵醒的,迷迷糊糊地依偎在冰月怀中,叫了一声:“娘……” 冰月微叹,轻抚晚晚的小脸,晚晚揉了揉眼睛,看看四周,清醒过来,仰头问冰月:“姑姑,爹爹呢?” “很快就回来了。”冰月微笑,给晚晚穿好衣服,抱着她去洗脸洗手。 有一包南宫珩之前从万俟霊那里抢来的粮食,冰月熬了粥,晚晚就坐在旁边的小凳上,捧着小脸瞧着。 巨响不断,蒙璈一整夜都没回来,冰月有些担心。正在盛粥时,听晚晚叫了一声“蒙蒙干爹”,冰月抬头,就见蒙璈大步走过来,把晚晚抱了起来。 “怎么样?师兄没事吧?”冰月连忙问。 蒙璈摇头:“没事。听那老疯子说他是什么逍遥门的,让南宫发誓帮他找儿子,就把什么传承给南宫,但南宫不愿意,那老疯子又非要给。” 冰月皱了皱眉:“那人武功那么高,找儿子不能自己去吗?不过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师兄,不肯放过师兄这个天才徒弟。” “嗯,某人一向人见人爱。稍后收拾东西,等他回来,我们就能走了。”蒙璈说。 “没有船怎么走?”冰月问。 “我偷偷做了一艘小船藏起来了,应该能用。”蒙璈说。这些日子他并不是整天无所事事。 “蒙冰冰你这回挺靠谱的。”冰月难得夸蒙璈。 蒙璈微笑:“多谢夸奖。” 冰月喂晚晚喝完粥,岛上的声响消失了。 南宫珩从海里飞出来,浑身湿透,眸光如炬,盘膝坐在岸边一块巨石上,闭着眼睛调息。 这一下,又是一天过去了。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南宫珩睁开眼睛,只见海面辽阔,晚霞如火,微风拂面,他感觉神清气爽。 经过这段时间的魔鬼修炼,再加上昨夜那老疯子传给他的内力,他的实力又大大地跃升了一个台阶。 从巨石上跳下来,南宫珩捋了一下自己随风乱舞的头发,拔几根草,拧成一股绳,把头发束起来,就闻到一股烤鱼烧焦的味道飘过来。 “小混蛋,还不快过来!”万俟霊的怒吼声从不远处传来。 南宫珩走过去,万俟霊把一条烤得焦黑的鱼朝着他砸了过来:“老子都快饿死了!” 南宫珩挥手,烤鱼落地,他走过来,在万俟霊身旁坐下,拿起一条已经处理干净串起来的鱼,架在了火上。 “老家伙,我明日要走。”南宫珩一边烤鱼,一边对万俟霊说。 万俟霊皱眉:“不行!你得了我的传承就想走?哪有这么美的事!下月初七是逍遥门弟子大会,你留下,见见你的师兄师姐!你不想当门主,我要另外选一个,标准就是你!” “我是什么标准?”南宫珩反问。 “长得好看,烤鱼好吃。”万俟霊脱口而出。 南宫珩摇头:“那只有我家小叶子才能跟我比。不跟你开玩笑,我真的必须走了,小叶子一直在等我。你说你是逍遥门门主万俟霊,那好,老万,我万分感谢你对我的馈赠,如果有朝一日,我碰上你儿子,会劝他早点回家的。” “什么老万?没大没小的!”万俟霊瞪了南宫珩一眼。 南宫珩笑容灿烂,搂住万俟霊的肩膀:“老爷子,我问你,你跟你儿子是不是吵架了?他离家出走?” 万俟霊冷哼了一声:“你知道个屁!”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南宫珩说,“总之我明日一早就得走,你现在跟我讲讲,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身高体型,容貌特征,最好能有个画像。” 万俟霊嘿嘿笑:“小混蛋,你还是打算帮我找儿子的对吧?” “看心情吧。”南宫珩给烤鱼翻了个面儿。 万俟霊突然不见了人影,过会儿又回来,拿了一幅不知道从哪里刨出来的画像,还带着土,展开给南宫珩看:“这是我儿子年轻时候的画像!是不是很好看?我原来也长这样!” 南宫珩看了一下,枫叶如火,一个清瘦儒雅的男子手持一根长箫正在吹奏,腰间挂了一枚枫叶型的玉佩。画像旁边用小字写着名字,万俟枫。 “现在他多大年纪了?”南宫珩问。 “今年十月就四十了!”万俟霊说。这是他的老来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 “没成亲?没儿女?”南宫珩问。 万俟霊摇头:“我不知道。” “行吧,我记下了,有空留意一下。”南宫珩说。 “你真要走?”万俟霊收起画像,沉了脸。 南宫珩点点头,神色认真:“真要走。一开始我就跟你说了,我跟妻儿失散,你执意留我。” “你还有儿子?”万俟霊愣了一下。 “外甥,当儿子养的,跟我家小叶子在一块儿。”南宫珩说。 万俟霊沉默片刻之后问:“你那儿子多大了?” 南宫珩微笑:“我家宝宝今年就八岁了,可聪明了,随我!” “八岁,正是最爱玩儿的时候。”万俟霊神色有些怅惘,想起了他儿子小的时候。 “老万,别伤心,你儿子会回来的。”南宫珩揉了揉万俟霊几乎光了的脑袋,“逍遥门弟子大会,你再好好选个靠谱的人接替你的位置。等我找到家里人,得空会回来看你的。” “小混蛋你说话算话?”万俟霊瞪着南宫珩。 南宫珩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爱信不信。” “哼,小混蛋!你爷爷在我面前都不敢造次!”万俟霊冷哼了一声。 南宫珩挑眉:“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啊。” “姓墨的!看你这张脸,我还能不知道你是谁?”万俟霊轻嗤,“墨家人没什么好东西!你还回去干嘛?” “我姓南宫,谢谢。”南宫珩微笑,“我要走,不是为了去什么墨家,是去找我家小叶子和宝宝。” “管你找谁!总之,记得帮我找儿子!”万俟霊说着,抓起一块石头,指缝间沙子流泻而下,“不然下次见面,我捏死你!” 南宫珩把烤好的鱼塞到万俟霊嘴里,起身就跑,身后传来万俟霊的怒吼:“小混蛋你想烫死我?!” 回到木屋,天都黑了。 一灯如豆,冰月和蒙璈正带着晚晚在吃饭。 “爹爹!”晚晚见南宫珩,开心地挥舞小手。 南宫珩把晚晚抱过去,用胡子扎她的小脸儿,闹作一团。 冰月又盛一碗粥:“师兄,快吃饭吧。” 南宫珩坐下,笑着说:“明日一早就出发,离开这个鬼地方。” “真的吗?那老疯子终于肯放我们走了?太好了!”冰月神色一喜。 “找娘亲……”晚晚眼巴巴地说。 南宫珩点头:“嗯嗯,我也要找你娘亲,想死她了。” 吃过晚饭,看着晚晚睡着,南宫珩又叫了蒙璈出去。 次日天色将明时,在海边吃鱼喝酒睡了一整夜的万俟霊晃晃悠悠地往岛中央走,喃喃自语:“那个小混蛋肯定已经跑了,没良心的!” 走着走着,万俟霊抬头,愣了一下,揉揉眼睛。昨日打斗中他居住的石屋被夷为平地,这会儿原来的位置又出现一座新的石屋,看起来更漂亮一些。他跑过去,打开木门,木桌上放了一张纸,上面写着:“老万,祝你长命百岁!哈哈哈哈!” 万俟霊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都九十六了,祝他长命百岁,也就是再活四年就去死呗? “这小混蛋!真够损的!再见面揍死!”万俟霊把那张纸团成一团扔到门外,过了一会儿又捡回来。 转头,就见墙上挂了一幅画像。他明明昨夜抱着睡觉的,结果出现在这里。原本画像上只万俟枫在吹箫,如今枫林中又多了一个人,一张小桌,一壶小酒,一碟小菜,乐呵呵地饮酒赏景,坐听箫声。 那是万俟霊,不像现在的他,但曾经的他就是那个样子。 万俟霊神色一震,走过去,轻抚画像,眸底分明有水光闪烁:“这小混蛋……” 等万俟霊冲到先前蒙璈和冰月住的小木屋,发现木屋和人都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跑到海边,就见茫茫大海上,小船在视线中只剩了个黑点儿,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万俟霊抬手,挥了挥,摇头叹气:“这小混蛋……唉!” 蒙璈驾船,冰月照顾晚晚,南宫珩一直在调息修炼。突然得到很多内力,他需要时间来消化。 小船往南,五日后才看到陆地。 上岸的时候,三人做好易容,晚晚在南宫珩怀中。 白羽国最北部的城池名叫观海城,城很大,人不多,并不繁华。 这会儿已是六月下旬,南宫珩和冰月在客栈里休息,蒙璈出去打探消息,回来提了个食盒,打开,里面除了从酒楼买的饭菜,还有一束花。 “花花,好看。”晚晚笑嘻嘻地说。 冰月假装不知道是蒙璈送她的,直接拿出来给晚晚玩儿了。 “怎么样?”南宫珩问。 “墨云国太子,也就是楚明泽假扮你,先前就在白羽国皇都红岩城。英天国太子英言修上月跟楚明泽有一战,楚明泽赢了。”蒙璈说。 冰月蹙眉问:“难道楚明泽没回墨云国,还在红岩城吗?” 蒙璈点头:“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城中有些江湖高手,都是逍遥门弟子,准备往咱们先前在的那个幽灵岛去。英言修的师父是逍遥门门主万俟霊的徒弟,他也是逍遥门弟子。” 但关于墨云国太子同样是逍遥门弟子这件事,外人并不知道。因为贺凛收楚明泽为徒,也没多久。 至于叶翎的消息,自然是没有的,因为她就算身在红岩城,也是秘密的。 “从此地去红岩城,需要几日?”南宫珩问。 “骑马的话,大概还需要十日出头吧。”蒙璈说。 “准备一下,今夜就走。”南宫珩现在什么都不管,只想去找叶翎。对付楚明泽的事,是其次。一切都等见到叶翎再说。 冰月笑了起来:“我觉得他们肯定都没事,说不定这会儿全在红岩城,只等我们呢,我们快一点过去。” 是夜就出发了。南宫珩把晚晚抱在胸前,用小被子裹着,外面还裹着披风,快马加鞭,往南而行。 三日后,路过一条河,蒙璈去打听,说坐船走水路去红岩城,会更快一些。于是三人带着孩子弃马改船,继续南下。 就在他们坐船离开的当夜,独自从黑水城策马赶来的叶翎,经过同样的地方,继续往北。 又过三日,叶翎抵达观海城,找客栈住下。 此时已是六月底,叶翎进城的时候听说英天国太子和墨云国太子都在这儿。 叶翎这次没有扮男装,穿了一条墨色的长裙,戴了墨色的斗篷,腰间挂着长剑,倒也不突兀。 万俟霊年事已高,徒子徒孙很多。这会儿逍遥门的各路弟子都聚集到了观海城,有些已经出发去了幽灵岛,有些正要出发。 叶翎到观海城北岸看了看,问了船夫,说是去幽灵岛需要五六日。她算了算时间,距离七月初七还有九日,倒不必太着急。她在英言修和楚明泽后面去就好。 傍晚时分,叶翎进了一家酒楼,人声嘈杂,一楼已经没有空位了,二楼雅间也满了。 叶翎正要走,小二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说:“这位小姐,楼上有位贵客相请。” 叶翎转头,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青衣少女看着她。在红岩城见过,墨云国十公主墨云初。 叶翎有些意外,但还是选择上去了。 雅间开门,叶翎进去,发现只墨云初一个人,并没有跟她的母亲在一起。 “我叫墨云初,逍遥门弟子,这位姑娘也是吗?”墨云初开门见山地问。 叶翎微微点头,墨云初神色淡淡地说:“不介意的话,请坐,一起喝一杯?” 叶翎落座,摘掉斗篷。她易容出来的容貌并不普通,妆容精致,冷艳逼人。 易容的要诀,是隐藏自己,不被发现。固然普通的容貌躲在人群中更方便,但接下来叶翎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必然会引人注意。在内行人眼中,平凡的容貌,就有易容过的嫌疑。 叶翎主要防的是楚明泽。因此她不只改变了容貌,裙子曳地,鞋底加高,束胸,使得身形也与原本有明显差异。 墨云初给叶翎斟酒,微叹一声:“实不相瞒,方才无意中看到姑娘的背影,很像我已故的师姐,她叫姜凝。” 叶翎举杯:“敬你师姐。” 两人喝了一杯,墨云初问叶翎叫什么名字。 “我姓花,花羽。”叶翎说。 “羽毛的羽吗?你的名字很美。”墨云初说。 “你也是。”叶翎问,“你的目标是门主传承吗?” 墨云初微微摇头:“那不重要,我天赋和实力也不够格。我有别的要做的事。”不遗余力阻止英言修得到传承。 “祝你成功。”叶翎再次举杯,也没深问。 墨云初微笑:“我想,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这只是个小插曲,次日一早,英言修的船和楚明泽的船,相继离开观海城,往幽灵岛而去。墨云初跟楚明泽同行。 又过一日,叶翎准备好足够的干粮和衣物,买下一艘小船,独自出发前往幽灵岛。 七月初三清晨时分,叶翎看到了一座迷雾笼罩的小岛,应该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刚靠近,就听到一声冷喝:“哪位师伯师叔的弟子?报上名来!” 意料之中。门主传承,在见到门主之前,弟子内部,斗争早已开始。 叶翎开口,声音清冷:“万俟枫之徒。” 小船靠岸,叶翎见一位灰衣老者被一众弟子簇拥着站在岸上,眼眸微眯看着她:“小丫头,你可知道万俟枫是谁?” “逍遥门少主。”叶翎回答。 “从未听闻少主收徒,你可知道,假冒少主的徒儿,会是什么下场?”老者冷哼了一声。 “我只知道,你拦着万俟枫之徒不让上岛,门主得知,会让你怎么死。”叶翎毫不示弱。 “你这个黄毛丫头怎么对我师父说话的?少主不在,你说是他徒弟就是他徒弟?我还说我是呢!”老者身边一个中年男人剑指叶翎。 老者抬手:“速去禀报师尊和诸位弟子,少主的高徒来了!”话落,客气地对着叶翎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位师侄,快请!” 叶翎分明从老者眼中看到了不怀好意。本来都是普通弟子,突然出现一个万俟枫的徒弟,身份立刻就比别的弟子高一截。这对其他人来说是威胁,接下来如果有人联合起来为难她,她不会意外。 叶翎提着包袱上岛。岛上只中央有一座石屋,是万俟霊的住所,其他人都散布在周围露天休息或修炼。 在叶翎出现之前,关于少主万俟枫之徒现身的消息已经在岛上传开了。对传承势在必得,因此派人盯着上岛的每个人的英言修和楚明泽,很快接到消息,都认为这个人对他们威胁很大。 “这位姑娘,我家主子有请。”小四拦路,客气地说。 不远处有几个华丽的帐篷,英言修就站在那儿,对着叶翎笑得风流倜傥。才知道是个女人,那就好办了。如果能拉拢过来,为他所用,对他接下来争夺传承是很大的助力。 “滚开。”叶翎冷声说。 小四神色一僵,连忙避让,小跑着回去禀报英言修,这位姑娘不给面子。 英言修脸上笑意消失,见叶翎在一个无人的空地停下来,又交代了小四几句。 小四点头,片刻之后,带着几个人,扛了些东西跑过去,在叶翎旁边,给她搭起一个帐篷。 “姑娘,这是我家主子送的,请笑纳。”小四恭敬地说。 “花师姐!”墨云初跑过来,“我一直在等你来。” “墨师妹,又见面了。”叶翎微微点头。 小四心道不好,下一刻,墨云初冷眼看了过来:“怎么,你家主子又开始招蜂引蝶,以为自己魅力无限,这回又打算对花师姐下手?请回去转告英言修,他都成亲了,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花师姐,幽灵岛多雨,你去跟我住吧。” 小四眼睁睁地看着叶翎提着包袱跟墨云初走了,跺了跺脚,跑回去禀报英言修。 英言修心中怒起:“又是墨云初!她故意的!” 有钱有权的人不管到任何地方都不会吃苦受罪。墨云国皇室的人在另外一处地方住,也是华丽的帐篷。墨凤琉也来了,墨云初有一个自己的帐篷,不大,但是够两个人住。 “花师姐,你千万不要理会英言修那个混蛋,他最是花心又薄情的!”墨云初招待叶翎坐下,神色认真地说。 叶翎点头:“有所耳闻。” 楚明泽得知墨云初跟万俟枫的徒弟认识,还把人拉拢过来同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贺凛皱眉:“倒是不曾听闻少主收徒。但少主这些年四处游历,有徒弟也正常。这位花姑娘,是你跟英言修最大的对手。不在于她天赋实力多强,在这个岛上,她的身份最特殊。太子殿下,不如见见她,探探虚实。” 楚明泽摇头:“不必。如果万俟霊偏爱他儿子的徒弟,那结果已定,改变不了。当下谁敢碰那人,就是找死。如果万俟霊打算让我们公平竞争,那就更没必要见。不要做多余的事。” 贺凛点头应下。 叶翎见到了姜琳,墨凤琉的女人之一,墨云初的母亲。 姜琳看着叶翎的眼神有些复杂,态度不冷不热。等她走后,墨云初对叶翎说,是因为原本万俟枫跟姜琳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但万俟枫只把姜琳当妹妹,不愿跟她成亲,姜琳才离开逍遥门,后来碰上的墨凤琉。 墨云初出去一趟,回来又对叶翎说,今日石屋那边没动静,万俟霊在修炼,无人敢打扰。等万俟霊现身,知道万俟枫的徒弟来了,到时候一定会见她的。 “你跟你大哥关系如何?”叶翎问墨云初。 墨云初摇头:“我跟他不熟。不过小侄女长得很漂亮。” 是夜叶翎跟墨云初同住,吃食也是墨云初拿来的,倒是方便很多。想到这是南宫珩同父异母的妹妹,性格还不错,不是外人,叶翎倒也不客气。 对于叶翎的出身来历,她不讲,墨云初也不问。 翌日一早,听着外面有动静,墨云初收拾好出去,就见一个红衣女子手持弯刀站在外面。 “何事?”墨云初神色淡漠地问。 “墨师妹,我不找你,找少主的高徒。”红衣女子也是万俟霊的徒孙,名叫冉纭,在江湖上颇有名气,被称作江湖第一美女,据说实力了得。 叶翎从帐篷里出来,冉纭拱手:“听说这位师妹是少主的高徒,我要挑战你,敢不敢?” 叶翎声音淡淡:“没空。” 冉纭神色一僵,没想到叶翎会是这种反应。 周围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冉纭眼眸微闪,拔高声音说:“少主不在,这位师妹自称是少主的徒弟,总要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实力,也好堵住那些怀疑你身份之人的口。我冉纭向花师妹发出挑战,如果我赢了,花师妹立即放弃争夺传承,离开幽灵岛!如果我输了,我走!” 立刻有人起哄叫好,因为所有人都想看看万俟枫的徒弟实力如何。 墨云初低声说:“花师姐不必理会冉纭,她喜欢英言修,这一定是英言修的意思,想要试探你,说不定他还想利用冉纭,趁机除掉你。” “花师妹,你不会是不敢吧?如果你实力不济,只是想凭借着少主的名号占便宜的话,我们可不答应!逍遥门,从来都是实力说话!”冉纭继续激叶翎。 “没空。”叶翎话落,转身进了帐篷。这女人跟当初找叶翎麻烦的袁飞燕一样,都是傻缺,叶翎懒得理会,也不想给别人看她的戏。 冉纭一番唱念做打,结果像是一拳打上棉花。任她阴阳怪气,叶翎就是不想理。 叶翎不应战,冉纭也不敢贸然动手,只能恨恨地离开了。 临近正午时,突然听到一声高喊:“门主出关了!” 下一刻,又是一声高喊:“门主叫墨云太子前去一见!” 很多人神色都变了。为什么第一个被叫去的是“墨锦夜”?这会不会代表着,后面的人,很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贺凛喜出望外,以为是万俟霊对他的徒弟高看一眼,乐呵呵地让楚明泽赶紧过去。英言修气得要死。 楚明泽进石屋,就见一个老者坐在阴影中,眸光幽深地看过来,问了一句:“你是墨凤琉那个混蛋唯一的儿子?” “是。”楚明泽恭声说。 万俟霊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出去吧。” 楚明泽皱眉,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要见他,只问他是不是墨凤琉的儿子?但他听贺凛叮嘱过,绝对不能顶撞万俟霊,于是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出去了。 外面观望的人见楚明泽刚进去就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贺凛迎上来问,楚明泽微微摇头,一块走了。 石屋里,万俟霊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我还以为那个小混蛋又跑来玩儿,果然不是!竟然跟那个小混蛋长得一模一样!不过气质差远了!贺凛不仅残了,还瞎了眼,找个假货回来当宝贝,还带到这儿来!不管不管,让那个小混蛋自己处理,什么破事儿!” “师尊,有个姑娘昨日上岛,自称是少主的徒弟。”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万俟霊神色一震:“你说什么?枫儿的徒弟?立刻让她过来!” 于是,很快有人去叫叶翎。 叶翎进门前,摘了斗篷,一进去,就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急切地问:“枫儿呢?” 叶翎摇头:“拜见师尊。师父五年前失去音讯,我一直在寻他,但并未找到。” 万俟霊神色失望,这才开始打量叶翎,上上下下地看,轻哼了一声说:“那小子什么时候收你为徒的?可有信物?若是你敢蒙骗本尊,会死得很惨!” 叶翎回答万俟霊的问题,又拿出那块令牌,给万俟霊看。 万俟霊见令牌,神色有些怅惘:“他竟然把这个给了你……”话落语气一转,“接着说,我要知道你跟枫儿的所有事!” 这一点,叶翎早有准备,不疾不徐地跟万俟霊讲述本来属于冷淞的故事。 “你也是冲着本尊的传承来的?”万俟霊看着叶翎目光幽深地问。 叶翎点头:“是。” “倒是坦诚!你如果说是来找枫儿的,或者来看望我的,我会拍死你!”万俟霊冷声说,“既然枫儿收你为徒,你一定有过人之处。七月初七,公平比武,你如果赢了其他人,门主之位就是你的!本尊传位,必须服众!” 叶翎问:“如果我输了呢?” 万俟霊冷哼了一声:“如果你输了,本尊取消这次传位,先好好练练你!直到你把他们都打败!那个位子,还是你的!” “师尊不考虑一下别的师兄师姐?是不是不太公平?”叶翎很敢说。 万俟霊怒吼:“老子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你这个臭丫头什么意思?你再跟我犟一句试试?” “最后一句。”叶翎朝着万俟霊走过去,靠近之后,低声说,“师尊,有件事,我说了,你千万别生气。” “说!”万俟霊看着叶翎,总感觉这臭丫头身上有几分那个小混蛋的气质! “本来我以为师尊打算公平选拔,没想到师尊这么疼爱您儿子的徒弟。”叶翎弱弱地说,“我交代,其实我不是万俟枫的徒弟。” “你说什么?这块令牌从哪儿来的?”万俟霊暴怒,看着叶翎的眼神很危险。 “是我朋友的,他叫冷淞,我刚刚讲的故事也是他的。他才是您真正的徒孙。”叶翎说。 “那他为何没来?”万俟霊冷声问。 “原因是,他是个路痴,人有点傻乎乎的,他也没想要什么传承,只是很想早日找到师父。我借他的名义来,首要目的也不是为了传承,是因为我跟这岛上某人有仇,想要阻止他得到传承。”叶翎实话实说。 万俟霊猛然伸手,抓住了叶翎的肩膀,眸光冰寒:“胆大包天的鬼丫头!骗到本尊头上来了!说别人傻乎乎,你自己脑子也不灵光!本尊本来都信你了,你竟然不打自招!找死!” 叶翎感觉肩膀下一刻就会被捏碎,不过神色并不见慌张:“前辈,我来之前没想到是这种情况。本来以为我朋友只是有个抢夺传承的资格,他自认为没有实力抢得到,让我来试试。刚刚才知道,前辈无条件愿意让您儿子的徒弟得到传承。若是如此,我不想抢夺本属于朋友的东西,所以才实话实说。我相信前辈不会为难我的。” 万俟霊神色一变再变,甚至有些扭曲:“你这个臭丫头,本来唾手可得的东西,你竟然要让出去?你脑子没坏吧?本尊的传承就那么没有诱惑力吗?” 叶翎莫名感觉万俟霊很生气,生气的原因是没想到她竟然冒着风险也要承认之前的欺骗,为此放弃原本很快就能得到的宝贝? “前辈的传承很有诱惑力,说实话我想要。如果要跟英言修之流去争夺的话,我会尽力。但既然本就是属于我朋友的,那我不能抢。”叶翎神色如常。 万俟霊猛然放开对叶翎的钳制,拧眉看着她:“你说的那个冷什么淞,是什么样的人?” 叶翎实话实说:“冷淞淞天真可爱。” “明白了,头脑简单。”万俟霊冷哼一声,“枫儿就喜欢那种傻乎乎的!但本尊可不喜欢!” “前辈,你方才说好的,要给您儿子的徒弟传承,不能这么快就反悔吧?我朋友冷淞淞人特别好,天赋实力都不错。”叶翎皱眉。 万俟霊冷笑:“但我改主意了!” 叶翎不解:“前辈的意思是?” “你!就是你!从现在开始,就是老夫的最后一个徒儿!你前面有个师兄名叫小混蛋,不过不用管他!跪下给我磕个头!也不用管你什么朋友!你这个臭丫头敢只身来闯幽灵岛,胆色过人,有情有义,本尊喜欢!你竟然不稀罕本尊的传承,那就当我逍遥门的下一任门主吧!”万俟霊哈哈大笑。 322.楚明泽开溜,花瓶暴怒 “前辈,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太草率了吧?”叶翎弱弱地说。她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真觉得有点对不住冷淞。想想如果冷淞来,传承就是他的了,叶翎本来在帮冷淞争取,结果这老头说变就变,十分不靠谱! 万俟霊怒吼:“臭丫头你再犟一句试试?” 竖着耳朵在附近偷听石屋动静的人,不时听到万俟霊愤怒的声音。 先前阻拦叶翎上岛的灰衣老者,冷笑连连:“什么少主之徒?我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两说!”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看她故弄玄虚遮遮掩掩的样子,连冉纭师妹的挑战都不敢接,肯定是冒充,被师尊发现了!” 墨云初陪着姜琳过来,就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当即蹙眉,但她方才远远地也隐约听到万俟霊的怒吼声,有些担心叶翎的情况。 “如果师尊动怒,要惩罚花师姐,娘能不能帮她求求情?”墨云初低声对姜琳说。 姜琳皱眉看了墨云初一眼:“你素来不喜与生人来往,才认识那个花羽,为何对她的事如此上心?” 墨云初摇头:“我也不知为何,就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她如果真是你枫师伯的徒弟,就不会有事。”姜琳神色淡淡地说。 墨云初明白姜琳的意思,如果是冒充的,就一定好不了。 石屋里面,叶翎坐在万俟霊身旁,正在跟他打商量。 “前辈,多谢厚爱,听你的,我就不提我朋友了。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叶翎神色认真。 “有话快说!真是的!你跟那个小混蛋一样,就知道气我!要给你们宝贝,还推三阻四这么多废话!”万俟霊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 叶翎第二次听万俟霊提起“小混蛋”,有点好奇是个什么人物,听万俟霊的语气,分明很喜欢他那个被取了“爱称”的徒弟。 “前辈的传承真的很有诱惑力,我特别想要。不过我想问,当逍遥门门主需要做什么?”叶翎问。 “什么都不做,就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万俟霊一脸得意。 叶翎嘴角微抽:“呼风唤雨的那是龙王。难道逍遥门的人,除了练功就是找人打架?维持江湖霸主地位?” 万俟霊点头:“不然呢?” 叶翎扶额:“行吧。不过前辈能做到一声号令弟子齐聚,但我应该使唤不动那些老家伙。毕竟其中某些人,都已各为其主,或者另立山头。” 万俟霊轻哼了一声:“逍遥门早已是一盘散沙,这我知道!他们这回能聚到这儿来,都是图谋老子的宝贝!” “原来前辈知道啊。”叶翎笑得乖巧。 万俟霊看着叶翎的脸,一巴掌呼过来,没落下又收回去了:“臭丫头,你竟然敢讽刺老子?” 叶翎摇头:“天地良心,都是真心话。” “你能有办法重整逍遥门吗?”万俟霊问。 叶翎想了想说:“不是不能,但我觉得没必要。天下分久必合,逍遥门也是个小天下,人各有志,心已散了,何必强求?假设逍遥门跟墨云国皇室起了冲突,贺凛帮谁都是错,袁蓟那边也一样。” 万俟霊闻言拧眉,就听叶翎接着说:“贺袁二人只是个例,其他人也都有自己的小团体。今日这些人能聚集到幽灵岛,是有目的没错,但至少说明他们都承认自己是,或者曾经是您老人家的弟子,是逍遥门的人,这就够了。前辈已在江湖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急流勇退,日后被人提起时永远都是辉煌的。若是前辈这把年纪还不放权,接下来再跟弟子们为了利益闹出矛盾,斗起来,不仅让外人看笑话,且有晚节不保的风险。” 叶翎话落,万俟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叶翎转头,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有两个人,喝酒那个明显是后来加上的,墨色重一些,但整体画风毫无违和感。 叶翎正在欣赏画作,肩膀被万俟霊重重地拍了一下,身子一歪差点栽到地上去…… “咳咳,你这臭丫头身子还挺娇弱!”万俟霊轻咳两声,又把叶翎拽回来坐着,叹了一口气说,“那画上吹箫的就是我儿子万俟枫。自从他成年,我们父子因为理念不同,矛盾就没断过。他认为我太过护短,不讲理,放任逍遥门的弟子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不加约束。彼时我说他婆婆妈妈,性格懦弱,我自己还挺得意。” “权力是会让人上瘾的毒药。”叶翎微叹。 “是啊,我曾经中毒太深,过了很久才清醒过来,但枫儿已经不见了。等我想管的时候,发现有些力不从心,欺上瞒下的事情太多了,对我自己的徒子徒孙下重手,我也不忍心。”万俟霊说,“我本想找个聪明的,有本事的继承人,重整逍遥门,也帮我把枫儿找回来。你师兄那个小混蛋很有本事,但他没兴趣,不然也轮不到你。但听了你方才说的话,我在想,是不是让逍遥门就此消失,才是最好的结果?” 叶翎微微点头:“我认为是。逍遥门下面已有数个稳定的分支,等同于新的江湖团体,不如让他们另立门户,自己去发展,江湖也有江湖的规则。就像你必须抚养儿子,或许有生之年也有机会养育孙子,但再往后,就不是你的事了。所谓传承,一代一代往下去,适时放手才对。你的徒孙你多数都不认识了吧?何必非要让他们顶着你的名头呢?” 万俟霊再次深深叹气,下意识地抬手去拍叶翎的肩膀,叶翎默默躲开,表示这老头下手太重,受不起…… “你给我回来!”万俟霊瞪了叶翎一眼,又把叶翎拽回来坐好,“唉,就听你的吧!七月初七,逍遥门解散!但你拜我为师这件事,不能改,赶紧的,给我跪下!再废话我揍你!” 叶翎起身,跪下,给万俟霊磕头:“弟子拜见师父!”想了想应该敬茶,伸手从旁边桌上拿了半杯凉茶举起来,“师父喝茶。” 万俟霊无语,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扔到一边儿去:“起来吧!对了,你叫啥?” 叶翎起身,表示这个老头心太大,都不知道她是谁,非要让她拜师。 不过师都拜了,叶翎自然是说实话:“我姓叶,叶翎。” 万俟霊神色一变:“你姓叶?叶子的叶?” “是。”叶翎点头。 “别告诉我你已经嫁人了?”万俟霊眸光倏然幽深。 叶翎再次点头:“我是嫁人了,还有孩子。” 万俟霊拳头握了起来:“你男人姓南宫,有个女儿叫晚晚,还有个儿子,其实是你外甥,今年八岁,是不是?” 叶翎神色愕然,什么情况?该不会…… “师父,别告诉我,我男人就是你方才说的小混蛋师兄?他人呢?!”叶翎也无法淡定了,南宫珩之前竟然在这儿?!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混蛋丫头!竟然是那个小混蛋的媳妇儿!你们联合起来坑我是不是?我要杀了你!”万俟霊暴怒而起,挥掌朝着叶翎打了过来。 叶翎侧身躲开,转头就跑! 外面再次听到怒骂声,只见叶翎冲出来,万俟霊在后面追,一通狂吼:“臭丫头你给我站住!我要杀了你!” 众人目瞪口呆,眨眼的功夫,一个跑一个追,俩人都不见了人影。 灰衣老者冷笑:“我说什么来着?那个黄毛丫头指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冒充少主的徒弟!被师尊识破了!” 立刻有人附和:“活该!就是找死!” 英言修和楚明泽派来查探情况的人立刻回去汇报了。 墨云初皱眉:“怎么会这样呢?”话落就想追着去看看,结果被姜琳拉住了:“初儿,我说过,如果她真是你枫师伯的徒弟,就不会死,如果不是,出事也是自找的。” “花师姐不是那种人!”墨云初摇头。 冉纭被几个女子簇拥着走过来,笑得张扬得意:“墨师妹,你太单纯了,不知人心险恶呢!那个花师妹,摆明了就是来骗师尊的,装得那么高傲,真是可笑!先前不敢接我的挑战,就是心虚,实力不济!我们逍遥门是江湖第一大派,师尊是何等英明神武的人?怎么会被她一个小贱人给拿捏住?师尊出手,她必死无疑!” 周围议论纷纷,意思都跟冉纭差不多。因为他们希望叶翎是假的,排除叶翎,他们得到传承的机会就会大一些。 有人追去看热闹,结果都没找到万俟霊和叶翎跑哪儿去了。 英言修接到消息,当即就笑了:“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原来是个假的,当然不敢跟人接触,怕露馅儿罢了。” 楚明泽那边接到消息,贺凛皱眉:“假的?那她胆子也太大了!” 楚明泽若有所思:“未必,不要轻信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更不要人云亦云。” 万俟霊对楚明泽倒是客气,但楚明泽更觉得不对劲,只是一时想不到是因为什么。因此万俟翎对“花羽”发怒这件事,楚明泽也不会轻易下结论。 此时,“追杀”叶翎的万俟霊,带着叶翎进了幽灵岛上一个不为人知的地宫。 叶翎默默跟在后面,打量四周,地方不大,像是有人住过。 万俟霊停下脚步,叶翎也驻足:“师父,我男人呢?你把他藏哪儿了?” 万俟霊回头,冷眼看着叶翎:“你问我?难道不是你跟他见过面,他让你来骗我的?” “我在红岩城等了好久不见人,他什么时候从这里离开这里的?”叶翎蹙眉。 “他着急去寻你,你们路上真的没碰见?”万俟霊眸光冰寒。 叶翎摇头,神色如常:“若是碰见,我就不会一个人来了。我女儿好吗?跟阿珩在一起的还有什么人?” “阿珩?他明明才应该是墨锦夜!岛上那个是假的,你知道,而且你是冲着他来的,对不对?他冒充小混蛋,你不知道小混蛋在这儿,专门过来阻止那个假货得到老夫的传承?”万俟霊眸光幽深地看着叶翎。 叶翎微微点头:“没错,我们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原本是宿敌。师父,能不能先告诉我,阿珩跟谁在一起?” “一个娃娃,还有一男一女。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万俟霊摇头。 “那应该是蒙蒙和冰月姐姐。”叶翎微叹,“其他人也不知道在哪儿。” “你真没见过小混蛋?”万俟霊一开始怀疑叶翎是见过南宫珩之后,南宫珩让她过来骗传承的,所以才那么生气。 不过转念想想,也不对。玄铁令牌是真的,如果存心骗他的话,叶翎一开始认了她是万俟枫的徒弟就万事大吉了,没必要冒险承认说谎,又说出自己的真名,引起他的怀疑。 “早知道他回去,我应该在红岩城等着,没想到竟错过了。”叶翎摇摇头。 万俟霊又怒了:“你什么意思?跟那臭小子见面比得到老子的传承都重要?” 叶翎轻咳了两声:“师父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万俟霊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小混蛋!一样一样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叶翎笑了。虽然错过有些遗憾,不过意外得知南宫珩的确切消息,他跟晚晚都安好,蒙璈和冰月也没事,叶翎还是开心的。等南宫珩到红岩城,就知道她在这儿了,肯定会来接她。 “你还笑?你看上那个臭小子什么了?”万俟霊没好气地问。 叶翎唇角微勾:“当然是看上他长得好看。” 万俟霊扶额:“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们俩真是够了!肤浅!” “师父,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叶翎笑说。 万俟霊摇头又摆手:“是你们两个小混蛋有缘分,我栽到你们手里,是孽缘!我说要照他的标准找个继承人,他跟我开玩笑说,除了小叶子,没人符合标准!结果你就跑来了!” 叶翎闻言很开心:“师父快跟我讲讲,阿珩怎么会来这儿的?他是不是好乖,所以你才收他为徒?” 万俟霊翻了个冲天大白眼:“乖个屁!我无数次想要打死他!” “师父,生活这么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叶翎笑着摇头。 “我现在还想打死你!”万俟霊狠狠地瞪了叶翎一眼。 叶翎笑得乖巧:“那不能,我这么乖。” “别笑了!你一笑我就想起那个小混蛋气我的样子!”万俟霊好气,又舍不得打叶翎,于是就捶墙,又把手打疼了。 叶翎正了正神色:“既然是误会,师父带我来此处是为何?” “给你传功!”万俟霊冷哼了一声,“为了避免被那些家伙打扰,在这里很合适!传功过后再去宣布,省得他们叽叽哇哇有意见!” 叶翎又问:“师父给我传功,自己的功力会大损吗?” “废话!”万俟霊瞪着叶翎说。 叶翎摇头:“那还是算了吧。师父年事已高,若是损了功力,会影响身体,这样不好。我年轻,可以自己修炼。” 万俟霊闻言,愣了一下,皱眉看着叶翎:“那臭小子当时也这么说!你们俩怎么都跟别人不一样?习武之人谁不追求更高的境界?白给的都不要?” 叶翎笑了笑:“追求更高的境界,可以自己练,白给也能要,但如果会损害师父的功力和健康的话,真没必要。师父不是惦记枫师兄吗?那应该好好照顾自己,早日把儿子找回来,说不定有生之年,还有孙子抱呢!” 万俟霊沉默下来,良久之后,苦笑连连,摇头不止:“我这把年纪,境界还不如你们两个小家伙啊!我觉得你们俩怪,有好处都往外推,是傻子。其实想想,不是你们傻,是我这辈子见了太多唯利是图的人,身边也净是这样的人,便觉得人都是那样。你们年轻,正直,真诚,善恶分明,有所为有所不为,都有君子之风!” 叶翎挽住万俟霊的胳膊:“师父,不用想太多。你是不是跟儿子闹矛盾?是不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知道怎么找他?不,你肯定一直都在找,却怎么都找不到,怕有生之年都见不到他,又怕他出事了你承受不了,所以想把这件事托付给别人,多点希望?” 万俟霊神色一震:“你这丫头,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我也为人子,也为人母,可以理解师父的心情。不过师父这把年纪,大可不必困扰于过去的不愉快。想儿子就不遗余力地找儿子,有矛盾见面把话说开,谁有错谁认,实在不行打一架。年纪大了就过得舒坦一点,好好照顾自己,别折腾生病,争取多活几年。你不想抱孙子啊?”叶翎笑着问。 万俟霊闻言,不觉已老泪纵横,一手使劲地捶墙:“我怎么不想抱孙子?我快想死了!” “既然如此,传功就不必了,其实我也不缺内力,我之前从一个老毒妇那里骗了她一甲子的内力,现在都没练好呢。”叶翎说。 万俟霊愣了一下:“一甲子的内力?让我瞧瞧!” 万俟霊让叶翎盘膝坐下,他坐在叶翎身后,挥掌打在了叶翎后背:“跟我对抗!” 过了一会儿,万俟霊没好气地说:“气死了!你这鬼丫头的内力怎么这么强?!你跟那个小混蛋都是妖孽吗?” “等我练好了跟师父比比。”叶翎笑说。 “别说话!”万俟霊眸光一凝,点了叶翎几个穴位,“跟着我的指引调息!” 叶翎察觉万俟霊在给她疏导郁积的内力,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很快进入了修炼之中。 幽灵岛上的其他人,等半天,眼见天都快黑了,依旧不见万俟霊和叶翎回来,都觉得事情有点怪。 按说以万俟霊的功力,杀叶翎一个黄毛丫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早该回来了。而且幽灵岛就这么大,能跑哪儿去? 有人大胆猜测,叶翎既然敢冒充万俟枫的徒弟,说不定手中有什么信物,万俟霊可能把她抓到某个地方,正在拷问万俟枫的下落,所以才没回来。认同者不在少数。 墨云初到石屋那边去了好几次,始终不见人,心中有些担心,却也无法,只能回去等消息。 楚明泽问贺凛:“这岛上还有其他秘密的处所吗?” 贺凛摇头:“或许有,不过这里是禁地,老夫也是头一次来。” 楚明泽眼底闪过一道暗光。若万俟霊真要杀“花羽”,早回来了。这中间,有蹊跷。而且他一直在思考万俟霊今日见到他的眼神和言语,总觉得有问题。 到了夜半时分,岛上各处散布的人都睡了,正在盘膝修炼的楚明泽睁开眼,起身披上一个墨色的斗篷,悄无声息地出了帐篷。 一阵清风吹来,负责在石屋附近监视的人都昏睡过去,楚明泽飞身而来,闪身进入石屋。 里面黑魆魆的,他拿出一颗夜明珠,温润的光足以视物。 石屋中很简陋,楚明泽看到了墙上挂的那幅画,又到床边去翻找,在枕头下,发现一张折起来的纸,有点皱。 楚明泽打开那张纸,眸光一缩! 那是南宫珩临走前给万俟霊留的话,而楚明泽对南宫珩的字迹,再熟悉不过!这戏谑的语气,绝对是南宫珩! 楚明泽神色倏然阴沉,他知道南宫珩会来这边,他如今也不留恋墨云国太子的身份,计划得到逍遥门门主传承之后就离开,也不过就是这三五天的事!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他之前,南宫珩来过幽灵岛!这张纸足以说明,南宫珩跟万俟霊关系匪浅,或许万俟霊并未把传承给南宫珩,但他一定知道,楚明泽是假的墨锦夜! 楚明泽这下明白,为何万俟霊第一个见他,见他之后是那样的表现!因为万俟霊见过真正的墨锦夜,一眼就看破了他的伪装,只是暂时没动他! 而且……楚明泽突然想起,昨日上岛,自称万俟枫徒弟的女子,名字叫做花羽!花对叶,羽似翎,花羽,有可能就是叶翎! 可恶!楚明泽死死地盯着那张纸,他知道,南宫珩来过,叶翎有可能就在岛上,他身份已暴露,逍遥门的传承注定跟他无缘了!而且,如今他在明,那对夫妻在暗,或许因为什么原因没在一处,所以才没动他!但等他们出手,他会很被动! 如果花羽真是叶翎,万俟霊不可能杀她,甚至……可能现在找了别处在给她传功! 想到这里,楚明泽只有一个念头,立刻离开此地,再等下去,他未必还能走得了! 楚明泽把那张纸放回去,枕头恢复原状,离开石屋,回到帐篷,把睡着的完颜幽叫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完颜幽不明所以。 “收拾东西,我们走。”楚明泽冷声说。 完颜幽不解,但也没问,起来收拾了。 楚明泽这次出来没有带南宫朗,也没有惊动贺凛和墨凤琉,因为无法解释为何突然要离开。 为避免打草惊蛇,节外生枝,所有可能拦路的人,都被楚明泽下了迷香。 深更半夜,楚明泽抱着小傲月,完颜幽背着一个包袱,跟着他,快速离开幽灵岛,到岸边寻了一艘轻便的小船。 上船之后,完颜幽抱着小傲月坐好,楚明泽驾船飞速离开,去的并不是正南方向的观海城,而是西南方向的英天国。 白羽国黑水城。 南宫珩循着标记,找到了叶尘所在的别院。 “小叶子!”南宫珩不管这是半夜,直接喊了一声,等着叶翎冲出来扑到他怀中。 结果第一个冲出来的哑奴。 见到南宫珩,哑奴神色大喜。随后叶尘光着脚跑出来,开心地扑了过来:“小姨父!妹妹!你们终于回来啦!” 南宫珩抱了抱叶尘,叶尘把晚晚抱过去,亲了亲她的小脸儿,开心极了! 晚晚苏醒,眼睛亮晶晶地叫了一声:“哥哥!” 落后一步的蒙璈和冰月出现,冰月连忙问:“妹妹呢?” 冷淞揉着眼睛从房中出来:“小叶去幽灵岛了。” “什么?”南宫珩皱眉,“幽灵岛?我就是从幽灵岛过来的!小叶子什么时候去的?” 叶尘愣了一下:“小姨父,你从幽灵岛过来的?路上没碰见小姨吗?小姨是六月十五从这里出发的,现在肯定到了。因为坏叔叔冒充小姨父到幽灵岛抢逍遥门的传承,小姨去阻止他!” 南宫珩拧眉:“看来是路上错过了。谁陪她去的?” “没有人陪,小姨自己去的。宋叔叔和小风儿叔叔还没来,不知道在哪儿。”叶尘说。 南宫珩扭头,脑袋撞了一下旁边的树,闷声说:“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怎么就错过了?!宝宝过来!” 叶尘抱着晚晚过来,南宫珩蹲下,亲了亲叶尘的额头,又亲了亲晚晚的脸颊,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宝宝照顾妹妹!” 叶尘认真点头:“嗯!小姨父快去找小姨吧,不能让她被坏叔叔和花孔雀欺负了!” “花孔雀?又是哪个贱人?”南宫珩皱眉。 “是英天国的太子,他想勾引小姨来着!”叶尘小脸严肃。 南宫珩瞬间怒了:“找死啊找死!”话落就不见了人影。 叶尘看着南宫珩离开的方向,抱着晚晚,开心地说:“坏叔叔,花孔雀,我家小姨父来了,你们颤抖吧!嘿嘿!” 323.墨蔚交代,师徒开溜,孔雀气得颤抖 六月初六。 幽灵岛上晨雾蒙蒙,昏睡的人陆续醒来,很快有人意识到,昨夜被下药了! “我本来在盯着师尊的石屋,突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有个人脸色铁青。 很快有不少人附和,表示同感。 贺凛走近,倒是没太大感觉,因为昨夜他本来就在睡觉。 作为万俟霊的大徒弟,贺凛在逍遥门弟子中有一定的威望。本是想来看看昨夜万俟霊是否回来,结果派来在这边盯梢的属下禀报说,好多人都被下毒昏迷了。 贺凛神色一变,大步走到石屋门外,恭敬地问:“师父在里面吗?” 见贺凛靠近,其他弟子也有凑过来的。 贺凛重复一遍,石屋中依旧没有动静,他眸光一凝,推开木门! 门口众人定睛一看,石屋不大,一览无余,根本就没人! “怎么回事?师尊还没回来?” “不会出事了吧?” “那个冒充少主徒弟的女子,该不会是什么用毒的妖女吧!” “有可能!昨日她故意引师尊离开,说不定她暗处有埋伏,要害师尊!” …… 贺凛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猜测当下的情况,一时不解,打算回去跟楚明泽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出来就碰上墨云初,墨云初问道:“大师伯,师尊和花师姐回来了吗?” 贺凛摇头:“仍不见人。” 墨云初蹙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回去吧。”贺凛说。 回到墨云国的人占据的地盘,姜琳叫墨云初过去,贺凛走到楚明泽的帐篷外面。 楚明泽不喜欢夜里有人在附近盯着,所以这边没有护卫。贺凛听着,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按理说,往日这个时候,楚明泽早就起了。 贺凛开口:“太子殿下起了吗?” 没人应。 从不远处另外一个帐篷走出来的墨蔚,见状眼眸微闪,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贺凛又叫了一声后,拉开帐篷,面色就是一沉!因为里面也空无一人!楚明泽、完颜幽和孩子,全都不见了! 贺凛第一个念头是,昨夜出事了,有人害楚明泽。 但很快,就察觉不对。没有一丝打斗痕迹,楚明泽的武器,衣物,书籍,药箱,完颜幽和孩子的行李,全都没了!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再联想到石屋那边许多人说,昨夜被下了迷药……贺凛心中一沉,看样子,是自己走的,甚至,还做了别的事! 可,为什么?贺凛根本无法理解。明明除了昨日突然冒出来,真假难辨的万俟枫之徒外,他认为楚明泽就是最有希望得到门主传承的人。就剩下两日时间,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算怎么回事?而且,他是墨云国的太子,如今去哪儿了?想干什么? 贺凛觉得事情不对劲,很不对劲!猛然转身出去,就见墨蔚站在不远处看着他,问了一句:“大哥呢?” 贺凛冷冷地看了墨蔚一眼,并没有理会,脚步匆匆地去找墨凤琉了。 墨凤琉正在爱妃陪伴下用早膳,听到贺凛说,“墨锦夜”不见了,墨凤琉的手微微一顿,皱眉问:“什么叫不见了?太子妃和孩子呢?” “都不见了!”贺凛面色凝重。 墨凤琉摆手让爱妃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贺凛垂眸:“老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日师父追着那个叫花羽的丫头离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昨夜石屋旁不少人被下了迷药。太子那里没有打斗痕迹,行李不见了,像是他主动带着妻女离开的,没有惊动任何人。而且,有件事,外人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个毒术高手。” 目前的情况,贺凛不得不怀疑,昨夜下迷药的人,可能就是楚明泽。 墨凤琉面色微沉,片刻之后,看着贺凛问了一个问题:“他真是我儿子吗?” 贺凛愣了一下:“皇上,这……” “可曾彻查过他的身份和过往?”墨凤琉问。 “太子在那个地方的身份,就是老夫先前跟皇上说的。至于过往……因为不想在那边耽搁太久,只让贺威和九公主的侍女去简单调查过,知道的并不多。”贺凛回头想想,他认“墨锦夜”的身份,真的只是因为那张脸。 “贺威死在了路上,你怎么看?”墨凤琉冷声问。 贺凛心中一沉:“皇上的意思是……” “你没查过他的过往,你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孩子多大,你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他想让你知道的,对吗?”墨凤琉问。 贺凛神色一僵,本想说贺威和玉魅上岸调查过,但贺威跟玉魅的事,贺威不曾张口辩解就丢了性命,会不会跟那次调查有关?玉魅是墨蔚的忠奴,而墨蔚并不想找墨锦夜回来,因为她想自己当太子! 而贺凛知道的,关于墨锦夜的事,十分有限,他甚至不曾去过千叶城。 原本一切如常,没什么可怀疑的。但“墨锦夜”突然跑了,再联想起找到他的始末,贺凛惊觉,处处漏洞! “去把墨蔚叫过来!”墨凤琉冷冷地说。 贺凛低头出去,很快带了墨蔚过来。 “父皇,出什么事了?”墨蔚见墨凤琉面色不佳。 “你们带回来的墨锦夜,是真的吗?”墨凤琉开门见山。 墨蔚眸中一瞬间的慌乱,没有逃脱墨凤琉的眼睛。 墨凤琉冷哼了一声:“跪下!” 墨蔚脸色一白,低着头跪了下来。 贺凛一见这阵势,心道不好,真的有问题! “说!”墨凤琉冷声说,“最后一次机会,若敢欺瞒,你不必回去了!” 墨蔚心中不安,无法理解一夜过去为何会这样?楚明泽暴露了?这怎么可能呢?而且他为何不在?贺凛去找他,也没动静…… 墨蔚脑中炸开一道惊雷,那个冒牌货,不会是不打招呼就跑了吧?! “墨蔚!回答我的问题!”墨凤琉冷声说。 墨蔚脸色煞白:“父皇……儿臣罪该万死!那人……那人不是大哥,他那张脸,是易容出来的!” 墨蔚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暴露,因为她干系重大。她本以为,自己跟楚明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是最近才意识到,那个她根本就不知道真正身份来历的冒牌货,从头到尾都掌控着一切,而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 现在已经出事了,再不说,万一真正的墨锦夜哪天回来,墨蔚知道,那会是她的死期。 “九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贺凛脸色难看至极。 “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墨凤琉抓起一个茶杯,砸到了墨蔚身上! 墨蔚也没躲,被砸中肩膀,闷哼一声,头垂得更低了:“不是我故意安排的。贺老,那人就是我们第一次停船,遇见的那个自称是南宫珩朋友的人!” 贺凛不可置信地看着墨蔚:“是他假扮太子?你何时知道的?太子妃和小小姐是怎么回事?” 墨蔚也没再遮掩,实话实说:“玉魅和贺威上岸去千叶城调查,我交代过玉魅,如果查到的情况,跟那人说的不一致,就用美色控制贺威,为那人遮掩。” “你!你为何要这样做?”贺凛简直要疯了。 “因为我不想让墨锦夜回来。我知道,如果查到的信息有出入,就说明我们碰上的那个人,不是大哥的朋友,是他的敌人,而且,他肯定还有后手。”墨蔚沉声说,“果然,玉魅查到的,南宫珩作为那边东晋国的皇子,血脉身份并未暴露,且深得圣宠,当了太子。不像那人说的,南宫珩被人发现是野种,处境艰难。” “可恶!你让玉魅陷害贺威!联合起来骗我!”贺凛气得脸都红了。 “算不上陷害,贺威管不住自己,没什么无辜的。”墨蔚说,“等那个人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假的,想要顶替大哥的身份,霸占大哥在这边的一切。我没有拆穿他,于是我们就带着他回来了。至于他的妻女,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他的真正身份,我也不知道。” “可恶!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贺凛恨不得掐死墨蔚。 “我本来想抓住他的把柄,让他为我所用,但后来才发现,是我太天真。他心机深不可测,伪装术极为高明,为人十分谨慎,且是个医毒高手,有备而来。我被他下了毒,反受控制。”墨蔚说,“贺威的死,是他的意思,为了封口。” 贺凛气得浑身颤抖,墨凤琉眸光倏然冷厉:“还有什么?说!” 墨蔚低着头说:“其实,他这些日子没做什么。我觉得他是那种做任何事都目标明确,绝不冲动的人。在红岩城跟英言修的比武,我曾怀疑是他暗中下毒,但后来想想,应该不是。他如果真要出手,英言修早就死了。” “那你倒是告诉我,他为何突然离开?”墨凤琉冷声问。 墨蔚神色一僵,真的跑了?他不是想要逍遥门的传承吗? “父皇,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过是他的棋子,他做任何决定也不可能跟我商量。”墨蔚说,“一定是昨日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否则他不会走的。” 贺凛猛然瞪大眼睛:“该不会那个花羽,也是他安排的人,目的是抓走我师父,得到传承?纸包不住火,他肯定知道自己迟早会暴露,所以放弃了太子之位。” 墨蔚低声说:“我怀疑,他既然假扮大哥来这边,有可能离开那边之前,不会放过大哥的。” “你是说,他会派人毒害太子?!”贺凛神色大变。 墨蔚沉默,她觉得这是必然的。不过墨蔚隐瞒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也派了冷淞去杀真正的墨锦夜,但至今音讯全无。 “混账!蠢货!”墨凤琉看着墨蔚,眸光冷寒,“找人这么简单的事,你们竟然搞成这样!如果你大哥在这段时间遇害,如果因此害了逍遥门的万俟前辈,你等着以死谢罪吧!” “皇上,老夫立刻出发,再去寻太子!”贺凛面色凝重。如果说坏事的主谋是墨蔚,被蒙蔽的贺凛没有主观的错误,但有一点无可辩驳,是真的蠢! “先查清楚,这个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这里有人失踪的事,封锁消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墨凤琉冷声说。 贺凛神色一震:“是。”万俟霊失踪了,如果别人发现墨云国皇室这边有异常情况,很容易被怀疑上。到时候总不能让墨凤琉跟所有人解释,他找回来的儿子是个假货,做了什么跟他无关。而且最大的对头英言修知道楚明泽是个毒术高手,一旦他有心鼓动,这么多江湖高手,会做出什么事来,犹未可知。 日出日落,依旧不见万俟霊的影子。贺凛在岛上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一时倒也风平浪静,因为都在观望。楚明泽原本就低调,是以他失踪的事,并未引人注意。岸边停了很多船,丢了一艘,也没人知道。 六月初五日夜,墨凤琉做了决定,如果天亮之前,依旧没有消息,他们就离开幽灵岛。再等下去,可能就走不了了。 六月初六清尘下起了雨,没有帐篷的人都在树下躲雨。 突然有人高呼一声:“师尊!”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雨幕之中飞来两道身影,眨眼功夫到了近前,一个是万俟霊,另外一个是前日被他追杀的万俟枫之徒! “师父可回来了,我们都很担心!”灰衣老者上前去。 万俟霊没好气地说:“担心老子会迷路?” 灰衣老者神色讪讪:“师父,这位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是少主的徒弟吗?” 其他人目光都落在叶翎身上,竖耳听着,万俟霊摇头:“不是!” 这就怪了。冒充万俟枫的徒弟,被追杀,为何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是枫儿让她来送信的,故友的孙女,之前有些误会。”万俟霊说。 “原来如此,那看来少主安好,师父也能放心了。”灰衣老者说。 “嗯,都散了吧。”万俟霊说着,就要带叶翎进石屋,突然又转头说了一句,“去把墨锦夜叫过来!” 又找墨锦夜?很多人觉得不对劲,不过万俟霊话落就跟叶翎一起进门,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万俟霊落座,揉了揉肚子:“饿死了!” 在万俟霊的相助下,叶翎成功消化了之前从虞天那里骗来的内力,实力平稳跃升好几级。这会儿神清气爽,心情愉悦,见屋里有粮食,就说给万俟霊熬点粥。 “听小混蛋说你厨艺了得?”万俟霊眼睛一亮。 叶翎微笑:“还行,反正吃过的都说好。当初阿珩就是因为偷吃我的东西上瘾了,落入了我的魔爪。” “哈哈哈哈!”万俟霊闻言,乐不可支,“有意思!赶紧的,弄点吃的来!我帮你把那个冒充小混蛋的贱人给捏死!” 叶翎出门,吩咐附近一个小弟子去弄两条鱼过来,说是万俟霊要的,那弟子很快就去了。 却说墨凤琉这边,突然接到消息,万俟霊和花羽都回来了,正觉疑惑,又有人来,说万俟霊点名要见“墨锦夜”。 贺凛这次不觉得万俟霊是因为看重“墨锦夜”,才要见他了,只觉得事情要坏! 贺凛声称他家太子这会儿在修炼,让人守着一个空帐篷,他亲自过来见万俟霊。 墨云初追上来:“大师伯,听说师尊和花师姐都回来了,看来真是误会一场。” “嗯。”贺凛心不在焉,到石屋外,叫了一声,“师父。” “墨锦夜呢?”屋里传出万俟霊的声音,“老子不是要见你!让墨锦夜进来!” 贺凛拧眉,推开门进去,立刻回身把门关上。看了一眼正在旁边用匕首切野菜的叶翎,收回视线,走向万俟霊:“有点意外的情况,我想单独跟师父谈谈。” “直说,这里没外人!”万俟霊说。 叶翎蹙眉,楚明泽没来?意外情况?那总是有点风吹草动就脚底抹油的贱人不会是发现什么,又溜了吧? 贺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师父,实不相瞒,我找回来的那个太子,不是真的。” 万俟翎挑眉:“怎么,眼睛瞎了?” 贺凛苦笑:“事情很复杂。” “怎么发现的?人已经被你们弄死了?”万俟霊问。 贺凛摇头:“没有,他前夜不知为何突然带着妻女跑了。” “你们这才发现不对劲?一群睁眼瞎!”万俟霊冷哼了一声。 “不知师父找他是什么事?”贺凛脸色尴尬。 万俟霊眼眸微闪,摆摆手:“没事!你回吧!” 贺凛一头雾水,但万俟霊不肯多说,他就只能离开。回去跟墨凤琉说了情况,墨凤琉也觉得蹊跷得很。 既然万俟霊没事,墨凤琉说就等过了七月初七再走,省得引人注意,被人发现少了人。 叶翎做了一锅鱼片粥,青菜是从外面野地里摘的野菠菜,还没熟,万俟霊就不停地咽口水,肚子咕咕叫。 热腾腾的鱼片粥盛出来,香气四溢,万俟霊端着碗迫不及待地喝一口,被烫到了,哈着气,乐呵呵地说:“美味!一把破粮食,吃腻了的鱼,还能做得这么好吃!丫头你真是个人才!” 叶翎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微叹一声:“又让楚明泽那个贱人跑了!” 万俟霊呼噜噜喝完一碗粥,直接把锅端过来,用勺子舀着吃。 吃完感觉没饱,又眼巴巴地盯上叶翎面前还没动的一碗。 叶翎把粥推过去,很快又进了万俟霊的肚子。 “以后跟你混了!”万俟霊看叶翎,越看越顺眼,“刚刚我可没有出卖你!如果我跟贺凛那瞎子说你是墨凤琉真正的儿媳妇,他肯定高兴死了!不过不能这么便宜他们,这些年他们也没养过小混蛋一天,找人还找个你们的仇人回来,一群瞎了眼的蠢猪!让他们自己着急去吧!你跟小混蛋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让墨凤琉断子绝孙!” “师父,请不要侮辱猪,猪肉不香吗?”叶翎幽幽地说。 万俟霊再次哈哈大笑:“怪不得小混蛋对你死心塌地,真是个可爱又有趣的丫头!” 叶翎起身:“我出去找点吃的。” “我没吃饱,回来给我带!”万俟霊大声说。 叶翎出门,无视别人对她的注目,看到墨云初在不远处,就走了过去。 “花师姐,你没事吧?”墨云初上下打量叶翎。 叶翎摇头:“我没事。你那儿有吃的吗?” “有,跟我来。”墨云初带着叶翎往她住的地方去。 吃了些点心果子,墨云初还不知道楚明泽溜走的事,叶翎也没多说她跟万俟霊如今的关系,只是送了墨云初两瓶防身的毒药,跟她说了怎么用。 “花师姐,你留着防身吧,我不能收。”墨云初摇头,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这种东西,不管在哪儿都是宝贝。 “是我自己做的,你就拿着吧。我今夜就要走,不过我们日后会再见的。”叶翎说。 “花师姐为何今夜就走?”墨云初不解。 “家中有事,我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想多留。”叶翎说,她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回去见南宫珩和晚晚。 墨云初收下了叶翎的礼物,又跟叶翎说了她住在何处,让叶翎有空可以去找她玩儿。 是夜,万籁俱寂,在石屋附近盯梢的人再次中了迷药昏睡过去。 两道黑影从石屋中悄无声息地出来,背着包袱往南岸去。 到南岸,小船如箭,冲入了茫茫大海之中,在皎洁的月色下,渐渐消失不见。 “嘿嘿!”万俟霊贼开心,“等小混蛋见到我们,不知是什么反应!” 本来万俟霊打算明日开弟子大会,跟他的徒子徒孙们好好告别,宣告逍遥门正式解散。 不过叶翎意见不同。 叶翎说逍遥门的传承,以及藏在某个地方的秘籍和宝贝,如果万俟霊不想跟弟子们分的话,最好别再打照面了。况且也根本不够分,怎么分也做不到公平。到时候不会是弟子不舍泪两行,只会是为了争夺利益造反,道德绑架,逼他交出逍遥门的宝物。 万俟霊想想,便罢了。 于是,月黑风高夜,溜走正当时。 万俟翎在石屋里留了一封书信,是给所有逍遥门弟子的,说逍遥门解散,他找儿子去了,让他们好自为之。 等他走了,所有人都得不到好处,便也不会有什么内斗,各回各家就是。再有什么,也跟万俟霊没关系了。 叶翎跟英言修谈不上有什么仇怨,也没闲工夫找他麻烦。万俟霊收拾行李的时候,叶翎看到了南宫珩留下的字条,猜到楚明泽是为何会突然溜走。 翌日天亮,七月初七已至。 所有弟子齐聚到了木屋外面,等着万俟霊出来宣布大事。很多人都做好要比武的准备了。 结果左等右等,不见动静。有人又说,昨夜好像中了迷药,有蹊跷。 英言修推开石屋的门,见里面没人,神色就变了。 桌上放了一张纸,他走过去,拿起来,袁飞燕凑上来问:“师兄,是什么东西?” 英言修眸光阴寒,死死地盯着纸上潦草的字,双手青筋暴突,心中怒火熊熊! 就是为了得到这次传承,他留着残废的袁蓟,还娶了袁飞燕那个贱人,甚至中招跟她做了夫妻,恨不得弄死她,却忍了一个多月。 可到头来,竹篮打水,全毁了! “万俟霊!”英言修咬牙切齿,被愚弄的感觉让他快疯了。 “师兄……”袁飞燕伸手来拉英言修。 英言修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把袁飞燕抽倒在地,扔下那张纸,眼眸阴鸷地离开。 324.金子,银子,小叶子,统统交出来 “什么?师尊走了?” “说好的传承呢?” “师尊留信,逍遥门解散,还有什么传承?” “解散?为什么解散?” “师尊说去找儿子,让我们好自为之。” “逍遥门的秘籍,那么多宝贝呢?” “还用问?师尊找儿子,那些东西当然都是留给儿子的!” …… 心心念念为了传承而来的弟子们,都懵了,纷纷傻眼。可万俟霊不打照面,已经走了,他们便是不甘不愿不接受,也无济于事。 很快,人群中出现不满之词,有人附和,说的越来越多,无非就是万俟霊太自私,愚弄他们,说好从他们之中选择传承人,却言而无信。 幸好万俟霊走了,否则真听到这些话,定会寒心。因为逍遥门是他一手创立,这些人能有今日都是他给的。不过人心总是不足,除非好处都给了谁,谁才会真正满意。 墨云初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很是意外。想到叶翎昨日说,她夜里就要走,真走了,却没料到,万俟霊也跟她一起离开。 墨云初看到英言修脸色难看的样子,心情不错。她没什么失望的,本也不是冲着传承来,只为跟英言修作对。看到英言修一无所获,气得要死,墨云初表示十分满意。 姜琳得知万俟霊走了,很意外:“怎么会这样?看来,那个花羽,或许真的知道你枫师伯在何处。” 墨云初点头:“我想也是。那些人竟然都说起师公的不是,好像师公在,公平比武,他们就能当上下任门主一样。本来师公要传位,就该是枫师伯的。真不知道英言修哪里来的那么大脸,以为非他莫属一样。” 姜琳听出墨云初的敌意,蹙眉说:“初儿,跟你说过好多回,姜凝的事过去了,不要再提。英言修有错,姜凝自己也有错。你不要再招惹他。” “这次我可什么都没做。”墨云初摇头,“娘,这边事了,我们接下来回家吗?” 姜琳看了一眼墨凤琉所在的帐篷,犹豫了一下:“跟你爹打了招呼,我们就走。” 墨云初挽住姜琳的胳膊:“娘心里是不是还有爹啊?”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反正我是不会进墨云国后宫,跟那些女人争宠的。”姜琳说这话时,眼底分明有一丝黯然闪过。 “娘,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还年轻,不如再找个好归宿。”墨云初说。 姜琳敲了一下墨云初的脑门儿:“胡说什么?别想些有的没的。” 姜琳带着墨云初过来找墨凤琉,墨凤琉正在跟贺凛议事,墨蔚沉默坐在一旁,不见“墨锦夜”。 “十公主,你跟那个花羽原先就认识吗?”贺凛问。 墨云初摇头:“不认识。第一次是在观海城碰上的。” “她到底是什么来路?”贺凛问。总觉得万俟霊是因为那个姑娘改了主意。 “她没说,我没问,不清楚。”墨云初说,以为贺凛是不甘心他的徒弟“墨锦夜”没有得到传承。 贺凛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师父在想什么,希望真是去找枫师弟了。” “凤哥,我跟初儿要走了。”姜琳对墨凤琉说。 “还是不肯跟我回去吗?”墨凤琉反问。 姜琳微微摇头:“这件事,早说清楚了。我是逍遥门的人,否则这次不会来。” “那让初儿随我回国吧,她长大了,不能总被你拘着在那个地方不见人,也该说亲了。”墨凤琉说。 墨云初以为姜琳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谁知姜琳沉默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也好。” “娘,我不想去当公主。”墨云初皱眉。 墨凤琉微叹一声:“初儿,回去见见你祖父,若是不习惯,为父再派人送你回你娘那里。” “就这么定了。”姜琳说,“我要去访友,先走一步,初儿跟你爹回墨云国,不要任性。” 姜琳话落,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墨云初追出来,但姜琳心意已定,坚持要让她跟着墨凤琉。 最后墨云初送姜琳到海边,目送姜琳一个人驾船离开了。转身,就看到英言修朝她走过来。 墨云初眼眸一冷,不想理会,但英言修是冲她来的,侧身挡住了去路。 “好狗不挡道。”墨云初冷声说。 英言修冷笑,伸手抓住墨云初的肩膀,把她提起来,上了岸边的一艘小船,快速离岸而去。 这会儿其他人都还没离开,岸边没人看见,墨云初没想到光天化日英言修竟然敢动她,等她终于挣脱英言修的钳制,两人已离岸数百米,共乘一艘小船,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 小船狭窄,两人交上手,就开始颠簸摇晃。 作为三国第一天才,英言修事实上就是逍遥门年轻一辈的弟子中实力最出色的,当然,不算南宫珩和叶翎这两个神秘的弟子。 墨云初并不弱,但对上英言修,还是落了下风。 数十招过后,英言修的剑,架在了墨云初脖子上。 墨云初美眸之中尽是怒意:“有种你就杀了我!” 英言修冷笑:“你不是很能耐吗?不是要给姜凝报仇吗?自不量力!” “谁有你英言修能耐?”墨云初面带嘲讽,“不是号称有洁癖,配不上你的女人绝对一个手指都不碰吗?怎么就跟袁飞燕做了夫妻?不过说实话,我倒觉得你们俩天造地设,很是般配!” 英言修面色一寒,收剑,伸手掐住了墨云初的脖子:“找死!” 墨云初看着英言修,眸中没有一丝惧意,只有讽刺。 英言修猛然甩开墨云初,剑指她的心口,冷冷地说:“我不是来找你斗嘴的!说,那个花羽到底是什么人?” 墨云初轻咳两声,坐了起来,轻嗤一声:“我还当你发什么疯,原来是对师公的传承不肯死心?是不是觉得,娶袁飞燕白娶了?” “墨云初!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回答我的问题!花羽是什么人?”英言修厉声问。 他事实上并不想真的动墨云初,因为她不是普通的逍遥门弟子,是墨云国公主,墨凤琉的孩子,只要认他的,他都认,都会护着。墨凤琉和贺凛都在岛上,若是墨云初出事,会很麻烦。 但“花羽”上岛之后,只跟墨云初有过接触,看样子墨云初是早就认识她的。英言修不肯接受如今的结果,所以盯上了墨云初,想问出万俟霊和“花羽”的下落。 即便得不到武功传承,他也要拿到逍遥门那些年累积的宝物。到时候,他甚至可以号令逍遥门的高手为他所用。 “花师姐是你惹不起的人!”墨云初冷笑,“不用在我这儿白费力气了,没有意义,就算我知道什么,你猜我会告诉你吗?” “墨云初!你一定跟我作对吗?”英言修一脸怒意。 墨云初点头:“是啊,我就是一定要跟你作对,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 墨云初话落,一个小药瓶从她身上掉了下来,她立刻去捡,却被英言修抢了先。 “这是什么?”英言修冷声问。 “毒药,千万别打开,死了不负责。”墨云初冷声说。 药瓶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但不懂医毒的人,身上一般不会带这种东西。 英言修屏住呼吸,打开药瓶的塞子,一股淡淡的香气散发开来。他看到里面的两颗药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倒出来,闻了闻,放入口中。 墨云初拧眉:“英言修你这个贱人!是你的东西吗你就吃?还给我!” 当时叶翎给了墨云初两瓶毒药,临走前又给了她一个小瓶,说是糖,一共三颗。墨云初尝了一颗之后,觉得是好东西,舍不得一次吃完,就带在身上。 英言修把剩下的一颗糖丸放回药瓶里,猛然攥紧那个药瓶,俯身,逼近墨云初,眸光幽深地问:“这是花羽送你的对不对?” “有病!”墨云初偏头。 “宁叶……她就是宁叶!”英言修心情很复杂,万万没想到,一直在找的人,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竟然都没认出来! 墨云初神色微变,宁叶?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难不成“花羽”师姐,是英言修认识的人?伪装术高明,连他都骗过去了?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齿颊还有桂花糖丸的清甜味道,英言修看着手中的药瓶,神色一变再变。他没想过那会是叶翎,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叶翎一定跟叶尘在一块儿,而“花羽”不止容貌气质跟叶翎差异很大,连身高身形都不同! 英言修怀疑,叶翎就是专门为了躲他,所以才那么费心伪装! 不过这一点,英言修真的想多了。对他的态度,叶翎一直都是懒得理会。她来幽灵岛的目标是楚明泽,费心伪装也是为了不惊动楚明泽。 “墨云初,她不是我的仇人,是我的朋友。”英言修冷静下来,面色缓和很多,伸手去拉墨云初,却被躲开了,“告诉我,你所有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 “你的朋友?少自作多情。真是你的朋友,那你问我干什么?不如你跟我讲讲?正好我也想多了解花师姐一些。”墨云初反问。 “墨云初,我再说一次,姜凝的死就算跟我有关系,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你如此仇视我,对我不公平!”英言修冷声说,“而且一码归一码,那个花羽本名叫宁叶,真是我的朋友,但因为有点误会,我一直在找她,想解释清楚。” “误会?”墨云初站起来,看着英言修,缓缓地笑了,“我猜,你喜欢花师姐,但人家根本不想理你,对不对?如果花师姐真是你说的宁叶,她来幽灵岛,刻意伪装,都没让你发现,你还不懂什么意思吗?就是让你有多远,滚多远的意思!” “墨云初!”英言修气得眼睛都红了,“你在挑战我的耐性!” “自以为是的神经病!谁闲得挑战你?”墨云初话落,身子跃起,直接跳进了海里,往幽灵岛的方向游去,根本不想再跟英言修废什么话,看见他就觉得恶心!只是可惜,叶翎送她的糖,看样子是抢不回来了。 墨云初心中又默默地记了英言修一笔账,诅咒英言修吃饭噎死! 英言修就站在船上,举起手中的药瓶,对着太阳,微微眯起眼睛,喃喃地说:“花羽,宁叶……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你!” 但英言修就算发现“花羽”就是“宁叶”,也搞不懂万俟霊突然离开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英言修怀疑,宁叶可能是万俟枫的女儿?万俟霊的孙女? 不论如何,从结果来看,英言修想要的东西,又被叶翎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想到这里,英言修的怒气消了些,收起药瓶,轻笑了一声:“宁叶啊宁叶,你成功地让我对你的兴趣又多了一百倍!你肯定没有二十三岁,那孩子不是你儿子吧?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躲着,咱们走着瞧!” 墨云初游回幽灵岛,墨凤琉见她一身狼狈的回来,问她怎么回事,她也没多说什么。因为她并不习惯当墨云国的公主,用权力来给自己谋利,让贺凛帮她去报仇。 事实上正是因为墨云初很清楚她师姐姜凝的事,不能全怪英言修,所以与其说她对英言修是恨,不如说是深深的厌恶。倒也不至于因为她挑起两国皇室在幽灵岛上的争斗。 “大哥呢?”墨云初突然想起,两天没见到楚明泽了。 墨凤琉直说,墨云初见到的那个大哥是假的。 墨云初简直是醉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跑那么远去找人,竟然找了个冒牌货回来?还是墨蔚故意的! “那……大嫂跟孩子是怎么回事?大嫂说她之前受伤失忆了,该不会……”墨云初皱眉。她对完颜幽和小傲月印象都不错,该不会是假的“墨锦夜”,抓了真正墨锦夜的妻女吧? 墨凤琉摇头:“当时时间很短,没有你想的那种可能,那对母女应该也是假的。”墨云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一旦传出去,颜面是小,很可能会招惹某些人去那边谋害你大哥。”墨凤琉叮嘱墨云初。 当初贺凛和墨蔚找去那边,其实是碰运气,因为谁也不知道墨锦夜是不是活着,会在什么地方。如果找回来的是假的,真的还在那边的消息让别人知道,首先墨云国皇室的某些人就不会安分,另外一个,还要提防英言修。 墨云初点头:“我明白。那还是避开,先让英言修走了,我们再走吧,不然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墨凤琉本就是这个意思。 却说袁飞燕,当众被英言修打了一巴掌,委屈不已,跑回来找袁蓟。 袁蓟得知万俟霊解散逍遥门,已经走了,当时心中一沉,也顾不上安慰袁飞燕,因为他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他跟袁飞燕,还能不能活…… 袁蓟让袁飞燕立刻带上他,去找逍遥门的一个付姓师弟,一起离开。袁蓟跟那人关系不错,打算许点好处,先脱离英言修再说。因为英言修现在对他们父女来说,是最危险的。 可惜,袁飞燕不愿意。 袁蓟好说歹说,袁飞燕都不肯走,她说她是英天国的太子妃,她不会离开英言修的。 袁蓟都快气死了,袁飞燕始终油盐不进,脸上被英言修打的红肿都没消,又开始帮英言修解释,说他只是当时心情不好,又说都怪万俟霊言而无信,甚至还说袁蓟有错,是他没有尽力帮英言修争取传承,答应英言修的事没做到。 父女俩掰扯着,英言修回来了。 “师兄,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袁飞燕立刻迎上来。 英言修面无表情,把一张纸拍在了袁飞燕脸上:“拿着这个,从我面前消失!” 袁飞燕神色一僵,拿下那张纸,上面大大的“休书”二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言修,为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袁蓟连忙想要解释。 英言修冷声说:“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师徒一场,为了避免有人说我忘恩负义,你们的性命可以留着。拿着休书,立刻滚出我的视线,以后若是再敢让我见到你们,就是你们的死期!” “不!我不走!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袁飞燕把休书撕成了碎片,痛哭不止。 英言修冷笑:“太子妃?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滚!” “我……我怀了你的孩子!”袁飞燕神色急切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看着英言修说,“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袁蓟眼中也有了光,如果是真的…… 下一刻,英言修抬脚,狠狠地踹中了袁飞燕的小腹! 袁飞燕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英言修冷喝:“来人,叫太医!” 袁飞燕脸色一白,身子缩了缩。她刚刚是着急才那样说,但突然想起,这个月的月事没有来,会不会她真的怀上了英言修的孩子?那样就太好了! 随行的太医很快赶到,按照英言修的命令,给袁飞燕把脉。 英言修和袁飞燕只成亲那日同过房,是六月初六。今日是七月初七,如果袁飞燕有孕,已经能看出来了。 太医很快起身,对英言修摇头:“太子妃没有身孕。” “不!你肯定看错了!时间太短,你再好好看看!”袁飞燕抓住太医的腿不让走,“我怀了身孕,我真的怀了身孕!” 太医连忙推开袁飞燕,英言修让他出去,然后,他走过去,低头看着袁飞燕痴痴的脸,神色残忍地说:“真的这么爱我,受不了被抛弃的话,那你就,去死啊!” 英言修话落,转身大步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袁飞燕嚎啕大哭,伤心欲绝。袁蓟老泪纵横,恨极怒极,却也无法可施。 英言修很快就带着人离开了,留一个属下在岛上,给他的交代是:“盯着他们去何处,一个月之后,等我休掉袁飞燕的事传开,就寻个机会,杀了他们,做得干净点儿,不要让人怀疑到我头上!” 袁蓟还在想,英言修终究念着师徒一场,没有下杀手。但英言修根本没打算放过这对父女。他暂时没动手,是为了名声。 这天,幽灵岛上的人陆陆续续乘船离开。 墨云国皇室的人留到第二日才启程,避免让人发现不对劲。 出发后,贺凛请示墨凤琉:“何时再去寻太子?” “先回去。”墨凤琉说,“这次做好准备,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贺凛神色尴尬,墨蔚沉默不语。但她心中,仍旧希望冷淞能够得手,把墨锦夜杀了,这件事很好推脱。 至于楚明泽去了何处,墨蔚不知道,也想不到。那个人,她从头到尾都没看透过。 七月十一日夜,叶翎和万俟霊骑马路过一片树林。 着急回黑水城,叶翎一路都没休息过。这次她在沿途留了记号,如果南宫珩看到记号,就知道她已经走过那些地方,别再往前,避免错过。 “丫头,怎么还没见小混蛋来?他如果不来接你,你就甩了他,为师再给你找个好的!哈哈哈哈!”万俟霊很开心地提议。 话落,一颗石子飞来,砸中了万俟霊的后脑勺。 万俟霊怒喝:“谁?滚出来!” 叶翎眸中喜色蔓延,直觉是她家鬼兄来了! 下一刻,面前的树上,倒挂下一个人,长长的头发垂着,看不到脸,语气幽幽:“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金子,银子,小叶子,统统交出来!” 万俟霊翻白眼,嘴角却翘了起来:“这小混蛋!” 南宫珩挂在树上,随风飘荡:“小叶子,小叶子,再不给我一个抱抱,我就哭给你看。” 叶翎从马上飞身而起,靠近时,被南宫珩长臂一伸拉到了怀里。 “小混蛋,你肯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跟小叶丫头在一块儿吧?你绝对想不到,你走后发生了什么,哈哈!当时说了不让你走,你非要走,错过了吧?告诉你,小叶才是老子最得意的徒弟,你被逐出师门了!”万俟霊乐呵呵地说着,一抬头,哪里还有人在听? 万俟霊气得吹胡子瞪眼,就听远处传来南宫珩戏谑的声音:“老万,我跟小叶子入洞房去,你自己玩儿吧,明天见!” 325.团聚乐融融 白羽国黑水城。 “哥哥,娘亲明日会回来吗?”临睡前,晚晚小脸认真地问叶尘。 叶尘认真思考了一下,算算日子,点头说:“会的!” “真的?”晚晚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眸中仿佛有星光闪烁。 叶尘感叹,他家宝贝妹妹真的太像小姨父了,好漂亮,可可爱爱。 叶尘当然是再次点头,笑容满面地说:“真的!妹妹快睡吧!” 晚晚听话躺下,又说:“哥哥,我想娘亲。” “嗯,我也想娘亲。”叶尘搂着晚晚,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睡着了,娘亲在梦里哦。” 叶尘不仅想叶翎,还想叶缨,想百里夙,想他的祖母。夜深人静的时分,突然有点想回家了。 晚晚很快就靠在叶尘身上睡着了,叶尘看了看窗子的方向,心中默语,希望睁开眼的时候,小姨和小姨父都平安回来了…… 叶翎和南宫珩碰上是在距离观海城不远的地方,南宫珩先发现叶翎和万俟霊,大概猜到万俟老头被叶翎收服了,便也不担心,找个地方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跑过来跟叶翎团聚。 南宫珩的习惯,每次见叶翎之前,都要美美的,香香的。简而言之,论花瓶的自我修养。 南宫珩故意没刮胡子,叶翎觉得别有一番俊美,不过有点扎。南宫珩让叶翎欣赏过后,第二天就把胡子刮了,他自己也不太习惯,亲亲不方便。 第二天,气呼呼的万俟霊老头过了正午才见到南宫珩和叶翎出现,他都快饿死了,身上没带钱,顺手牵羊偷了俩包子,差点被人发现,老脸有点红。 万俟霊对着南宫珩和叶翎好一通骂,主要是骂南宫珩。不过万俟霊吼了n多个“小混蛋”之后,发现他越生气,南宫珩笑得越开心,就更生气了,然而发现生气也没用,这俩小混蛋怎么这么爱笑?有什么好笑的?最后万俟霊也忍不住笑了,结果被南宫珩吐槽他笑得太难看,想哭…… 回来的一路上,都没休息过,因为叶翎想孩子,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回去。 万俟霊也十分期待见到小徒孙,很是后悔当时在幽灵岛,只盯着南宫珩,没有把晚晚抱过来稀罕稀罕。 七月十九日夜。 繁星漫天,叶翎终于回到了黑水城。 进门前,叶翎轻声问南宫珩:“晚晚不会忘了我吧?”那么小的孩子,分开好几个月了。叶翎之前是一直有事,身边有叶尘,便是心里担忧不安也不会表现出来,只说都不会有事,其实当娘的,她心没有那么大,只是不想表现出来。 南宫珩握住叶翎的手,十指相扣,笑着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叶子,这个问题你都问我无数遍了。晚晚天天说想娘亲。” 哑奴出现,眸光一亮,乐呵呵地迎了过来。南宫珩和叶翎回来得比他们预计得要早一些。 “老万,这是哑叔。哑叔,这是无家可归的前逍遥门门主万俟老爷子。”南宫珩给两个老人家做了介绍。 哑奴有些惊讶,南宫珩拜了万俟霊为师,叶翎竟然把万俟霊拐回家来了,很好很好。 冰月跑过来抱住了叶翎:“妹妹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冰月姐姐,我有点饿。”叶翎撒娇。 冰月笑容满面地放开叶翎:“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我可以打下手。”蒙璈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冰月身后,冰月默默地踢了他一脚,他瞬间开心。宝宝说的,打是亲骂是爱。 “那个姓冷的小子呢?”万俟霊问。冷淞是万俟枫的徒弟,他想见见,问他点事。 蒙璈去叫,冷淞得知万俟霊来了,立刻清醒,毕恭毕敬地上前来行礼,被万俟霊拽着,跟哑叔一块儿进了他的房间去。 冰月去准备宵夜,蒙璈如影随形。 叶翎和南宫珩进了房间,床幔垂着,桌上点了一盏灯,方便孩子起夜。 到床边,南宫珩掀开床幔,叶翎就笑了。 叶尘规规矩矩地躺着,晚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成了横着的,小脚搭在叶尘肚子上,姿势很奇特。 叶翎本想说,就让孩子们接着睡,结果南宫珩上手就捏住了叶尘的鼻子。 叶尘睡梦中突然被偷袭,猛然睁开眼睛,眸中的戒备在看到叶翎和南宫珩的时候,都化成了满满的惊喜:“小姨,小姨父!你们回来了!” 叶翎抱住叶尘,南宫珩俯身把晚晚抱了起来,晚晚也没哭,小脑袋趴在南宫珩肩头,迷迷糊糊地看着叶翎,眯着眼睛,伸着小手过来摸:“哥哥说,梦里有娘亲,真的呀……” 叶翎心中酸酸软软,一塌糊涂,抱过晚晚亲了一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晚晚没真的醒,到叶翎怀中,很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着了。 南宫珩大手一揽,把叶翎和俩娃都抱住,叶尘开心极了。 冰月做好宵夜,一半都进了万俟霊的肚子。 万俟霊吃饱喝足,心情上佳,在冰月的安排下睡觉去了。 第二天叶翎才知道,是因为万俟枫和冷淞师徒之间的事,大部分叶翎都知道,且跟万俟霊讲过。但个中细节,自然是冷淞最清楚。 而万俟霊主要问了冷淞一个问题:“枫儿可曾提过我?” 冷淞说,万俟枫没有刻意跟冷淞介绍过万俟霊,只他随身总带着一支竹箫,有次冷淞碰见一支很名贵的长箫,专门买来送给万俟枫,但万俟枫没要,说他已经有这世上最好的箫了,是他父亲亲手为他做的。 当时万俟霊又哭又笑,不住地捶自己胸口,悔不该当初太顽固,让父子俩疏远了。 本来说饿的叶翎,也没吃宵夜,跟南宫珩陪着俩娃直接睡了。她过去这一个多月都没好好休息过,如今抱着孩子,终于真真正正放松下来了。 清晨晚晚醒来的时候,叶翎还没醒。南宫珩和叶尘都起床出去在别院里转一圈儿了。 “娘亲?”晚晚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叶翎听到声音,闭着眼睛,唇角翘起,伸手又把晚晚抱过来:“想娘了吗?”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娘亲!”晚晚凑过来亲叶翎。 叶翎抱着晚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娘也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你!” 叶翎和晚晚起床,母女俩享受到了女王般的待遇。 南宫珩和叶尘把冰月做好的早饭端到房里,四人吃过饭,南宫珩收拾过,又搬了浴桶进来,弄好热水,让叶翎沐浴。 晚晚特别喜欢玩儿水,在浴桶里扑腾个没完。 南宫珩坐在门口屋檐下,眯着眼睛看太阳。叶尘坐在他身旁,同样的姿势和角度。 “小姨父是不是很开心?”叶尘问。 “当然了。”南宫珩点头。 “可是小风儿叔叔和宋叔叔还不知道在哪里,还有七星叔叔,八卦叔叔他们。”叶尘叹了一口气。 南宫珩揉了揉叶尘的小脸儿:“都那么大人,不会有事。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就是……” 听南宫珩卖关子,叶尘好奇地问:“不过就是什么?” “不过就是宋美人被一个女土匪抢回去当压寨相公!哈哈哈哈!”南宫珩说着乐了。 叶尘扶额:“同情宋叔叔,交友不慎。小姨父你这样真的好吗?” “宝宝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南宫珩反问。 叶尘想了想,嘿嘿一笑:“画面太美,有点想看。” “放心,宋美人和小风风,一个可以卖笑,一个可以卖艺,不会饿着的。”南宫珩很淡定地说。 过了一会儿,南宫珩回头,冲着房中说:“小叶子,水该凉了。” “你家晚晚不想出来。”叶翎说。 “好咧,再来点热的。”南宫珩起身,又去拎了一桶热水过来。 等叶翎和晚晚洗过澡,换好衣服,南宫珩和叶尘又分别给母女俩擦头发,画面温馨,冰月到门口都不忍打扰。 然后,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咱也生两个?一儿一女,多好!” 冰月回头,给了蒙璈一个爆栗子:“你生啊?说得这么轻巧!” 蒙璈表示,冰月刚刚瞪他的眼神,太迷人了,成功在望,继续努力。 等一家四口收拾好出来,得知哑奴跟万俟霊在后花园打架。准确来说,是切磋。哑奴想挑战,万俟霊也想在这个家证明自己,都不肯示弱。 “妹妹,昨夜你们回来得晚,快跟我们讲讲,幽灵岛什么情况?楚明泽呢?”冰月很关心这个问题。 “对哦!小姨不是去找坏叔叔麻烦的吗,坏叔叔呢?”叶尘还惦记着完颜幽和小傲月早日回来。 叶翎摇头,拧了一下南宫珩的耳朵:“某人走的时候在幽灵岛留了点东西,被楚明泽发现了。” 南宫珩幽幽地说:“我检讨。” “坏叔叔又跑了?”叶尘皱了皱小眉头。 叶翎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其中提到了冷淞。 冷淞得知叶翎竟然为了他,主动承认她不是万俟枫的徒弟,很意外,也很感动,神色认真地说:“小叶,我的就是你的,不用客气。” 南宫珩凉凉地看了冷淞一眼:“是不是觉得我家小叶子人超好超可爱?” 冷淞点头:“是啊!” 叶尘默默地踢了冷淞一脚,冷淞猛然回神,正想解释一下他对叶翎没有非分之想,结果南宫珩身体前倾,凑过来,盯着他问了一句:“你说,我跟小叶子,谁更可爱?” 冷淞求生欲上线,弱弱地说:“当然是……你!” “回答正确,不过你可不要爱上我,宋美人那样的我都看不上。”南宫珩一脸傲娇。 冷淞意识到南宫珩并不会生气或者怀疑什么,只是在开玩笑,默默表示,本来他也是个美男子,但是跟着南宫珩这群人混之后,发现自己长得也就平平无奇,突如其来的容貌自卑让他不敢说话…… 叶尘有些烦恼地揉了揉额头:“唉!坏叔叔真是古往今来第一怂人!他挺能耐的,干啥啥都行,怕死还是第一名。在别人面前可厉害了,一碰上小姨和小姨父,二话不说就开溜,跑得比兔子都快。” “他会不会回墨云国?”蒙璈皱眉。 叶翎摇头:“应该不会。他手中有我们在乎的人,完颜幽和小傲月。搁别人,有人质在手,会很嚣张,但楚明泽不会。因为这对人质比较特殊,他是真把小傲月当女儿的,而且他深知,一旦暴露,我们总能找到办法对付他。跟我们交手,楚明泽的经验是,避免正面碰撞,暗中行事为上。” “坏叔叔不会跑回去吧?回千叶城那边去?”叶尘问。 “有这种可能。但我认为不会。”叶翎说,“他就算趁我们不在,回去兴风作浪,但我们还活着,早晚会回去,到时候他的一切还是有毁于一旦的可能,这种无法长远的事他不会做。就像他到这边,知道我们会过来,所以对墨云国太子这个身份并不留恋。我怀疑他原计划就是得到万俟霊的传承后就消失的,只是突然发现他没戏了,果断放弃。” 冰月点头:“有道理,我也觉得不会。我猜,楚明泽最大的计划,应该是杀掉师兄和妹妹,然后他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们是他眼里的天敌。” “那小姨父要回墨云国当太子吗?这样的话,又变成了我们在明,坏叔叔在暗。”叶尘说。 “早晚是个麻烦,我会回去,不过不想当太子。”南宫珩微微摇头。 哑奴和万俟霊比武,年纪比哑奴大了一轮不止的万俟霊胜出,很是得意。 跟俩娃正式认识之后,万俟霊很快就沦陷了,抱着晚晚不撒手,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师公,听说你们逍遥门有很多武功秘籍?”叶尘问。 万俟霊大手一挥:“宝宝随便挑随便选,都是你的!” 叶尘开心:“晚晚喜欢宝石。” 万俟霊笑容满面:“多的是!等我回头去取!” “师公吃糖吗?”叶尘拿了一颗桂花糖丸递过来。 万俟霊张嘴,入口,眼睛就是一亮:“这是什么糖?好吃!多来点儿!” “这个好贵的,我就剩这些了,都给师公。”叶尘给万俟霊一个小药瓶。 万俟霊很开心:“宝宝真乖。” 万俟霊问叶尘,南宫珩和叶翎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叶尘就跟万俟霊讲南宫珩和叶翎相识相知相恋的始末,整个一出跌宕起伏处处精彩神奇又怪异的故事,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万俟霊听完,感叹一句:“真是见鬼的缘分啊!” 之后叶尘又说起他爹娘的故事,万俟霊听了哈哈大笑说:“宝宝你的身世也很离奇!有趣有趣!” 万俟霊沉迷于叶尘讲的故事,对于一个脖子埋到黄土的老家伙来说,让他突然有种自己这辈子过得有些无聊,外面的世界好精彩,还想去看看,带着可爱的小娃娃一起去。跟孩子在一块儿,万俟霊都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很想多活五十年。 在黑水城休息两日后,一行人就出发,往墨云国的方向走。 墨凤琉一行在他们后面,南宫珩说不着急,之前总是在赶路,这次去墨云国,悠闲一些,好好陪孩子游山玩水。 八月初,进入墨云国境内,这天叶尘突然问南宫珩:“小姨父说去墨云国,但不想当太子,是要把那些不负责任的人都打一顿,我们就潇洒离开吗?” 南宫珩唇角微勾:“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不打人。” 叶尘嘿嘿一笑:“小姨父要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道理就是,把墨云国的皇位给我,他们全都滚蛋。”南宫珩轻哼了一声。 叶尘竖起大拇指:“小姨父威武!不过小姨父不是不想当皇帝吗?” “现在想当了。等我登基大典的时候,邀请英言修过来。到时候,我搂着小叶子,跟他好好介绍一下,我是谁。”南宫珩冷笑。 叶尘愣了一下:“小姨父你要当皇帝,第一个目的竟然是刺激花孔雀?” “难得碰上一个敢肖想你小姨的,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他是我师侄,如果不好好尊重长辈的话,那我只能管教管教他了!”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 “小姨父,我跟花孔雀说,你是徒有美貌的花瓶哎!”叶尘笑着说。 南宫珩摸了摸下巴:“这个样子……挺好,让你小姨揍人,我只负责在旁边美美的,幸福。” “这样花孔雀会被气死的。”叶尘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 “正合我意。”南宫珩说。 此时英言修已经回到白羽国红岩城,见到了白燕禹,见面第一句就是:“有宁叶的消息吗?” 白燕禹摇头:“没有。” 英言修眸光幽深:“接着找!黑道白道,放出消息,谁有万俟霊的线索,悬赏重金。” 白燕禹不解:“为何要找万俟霊?” “你不用管,照做就是!”英言修缓缓地笑了,宁叶,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326.我是来报仇的 到墨云国皇都锦云城的时候,是中秋节前日。 蒙璈和冰月先行一步,到城中置办一座宅子,不大不小,清幽雅致,来了就能住。 当然,假如南宫珩以真面目示人,直接出现在外面,不需要任何证明,就会被当做墨云国太子供起来。但他打算再玩几天,等墨凤琉一行回到锦云城再说。 “冷淞淞,你要回家去吗?”叶翎问。 冷淞点头:“回去看看,取点东西。” “我跟冷叔叔一起去!”叶尘举手。 于是冷淞带着叶尘,回了他在锦云城的家。 冷淞的父亲原是墨云国的一个将军,已经过世了。他母亲改嫁给墨凤琉之后,冷淞在冷家受尽冷眼,被叔伯兄弟欺负,少年时就搬出去独居。 叶尘跟随冷淞到了他的小宅子,看起来很不起眼,院中有一棵枝干苍遒的石榴树,红彤彤的大石榴压弯了枝。 叶尘小身子灵活地飞到树上去,摘下一个大石榴,用小刀剖开,尝了尝,眉开眼笑:“好甜!” 冷淞站在树下看着,笑着说:“等会儿多摘些带回去。” 往年这树上开的花,结的果,冷淞都没碰过,不敢兴趣。大抵人在过得寂寥清苦的时候,无心采撷生活中的美丽之处。 但如今,心境不同,则见花心喜,尝果甜蜜,就连周遭清爽的微风,都带上了淡淡的香气。 推开门,房中半年没住人,却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冷淞一时没察觉不对,直到看到桌上放着的一封书信。 “这是什么?”叶尘好奇地拿起来,“淞儿亲启?冷叔叔,好像是长辈给你留的,会不会是你师父呢?” 冷淞摇头:“不是。”万俟枫不会这样称呼冷淞,这是冷淞的母亲柳贵妃写的。 叶尘问冷淞要不要看,冷淞不甚在意地摇头:“宝宝你想看就看吧。”反正他不想看。 冷淞打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多了几身他没见过的新衣裳,几双新鞋袜。他知道这些都是柳氏亲手做的,但并不是他想要的。 冷淞拿了几件自己的旧衣服,取了一些要用的东西,装了个包袱。 那边叶尘看完信,递给冷淞:“冷叔叔,是你娘,说很担心你,希望你回来能够跟她见一面,她只是想知道你没事。” 冷淞接过信,看都没看,直接撕成碎片,扔在桌上,抱起叶尘:“走了。” 叶尘也没劝冷淞。他家小姨说的,不知全貌,不要瞎劝别人大度。虽然那封信真情实感颇动人,但显然冷淞心伤很深,并不想原谅某些人。 冷淞带着叶尘摘了一大筐石榴,然后就离开了。 回去叶尘偷偷告诉叶翎,关于柳贵妃给冷淞打扫屋子、做衣服、留信的事。 叶翎轻叹,只说:“等他想说的时候,会告诉我们的。” 是夜,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冷淞的小院中,身着夜行衣,黑布蒙面,推开门,点了灯,转身,见桌上的信不见了,只剩一堆细碎的纸屑,眸光倏然暗了下去。 打开衣柜,旧衣少了,新衣裳却原样没动。 一声长叹后,黑衣人收拾了桌子,默默离开。至少,她已知道,冷淞活着,回来过。 翌日就是中秋佳节。 关于白羽国发生的事,都已传到锦云城来。 百姓提起最多的,一是江湖第一大派逍遥门正式解散,二是英言修娶袁飞燕一个月之后就休妻。 两国素来不对付,墨云百姓说起英言修的事,自然有偏向。 都说英言修是为了利用袁蓟和袁飞燕父女,以得到逍遥门门主传承,才匆忙又潦草地在白羽国成亲,结果不如愿,便将袁飞燕无情休弃。 再加上英言修本就是处处留情,只玩不负责的花心男,经此一事,更成了天下第一薄情郎。 很多人拿英言修跟墨凤琉比较。结果发现,其实墨凤琉就是女人多了点,作为一个皇帝,这本也是他的特权。 还有不少人认为墨凤琉找那么多女人是为了给墨氏皇族开枝散叶,也没听说过他负心薄情,相反坊间传闻,墨凤琉的每个女人,都对他死心塌地。 如此一比,墨凤琉倒算得上是个好男人了。 叶翎听说英言修休妻的事,置之一笑:“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钱债好还,情债难偿。” “别作孽,作孽遭雷劈。”叶尘小脸认真地总结。 宅子后园有几棵桂树,正是丹桂飘香的时节,南宫珩带着俩娃去采桂花。 晚晚骑在南宫珩脖子上,叶尘说让摘花,她就要摘叶子,摘了一把小小的叶子,全都撒到了南宫珩头上。南宫珩闭着眼睛,笑容灿烂:“真香。” 叶翎做了桂花酒糟圆子,香香甜甜大家都爱吃。 不过要做桂花糖丸的时候,难免又提起如今下落不明的风不易。 “希望小风儿叔叔一切安好,早点回来。”叶尘说。 “会的。”南宫珩点头,打算过几日就回墨云国皇室去。 先前南宫珩对叶尘说,想当墨云皇帝的目的是刺激英言修,其实不然。 南宫珩没把英言修放在眼中,只是如今无人可用,他业已暴露在楚明泽面前,不必再隐藏,利用权势,帮忙寻找宋清羽和风不易,才是真正目的。 其他的,都是其次。 做饭的时候,叶翎笑问冰月打算何时嫁给蒙璈。 冰月很淡定地说:“出门在外,事情这么多,不考虑这个。爹娘还没点头呢。” 门口传来蒙璈难掩激动的声音:“所以爹娘点头就可以了?秦暖暖你自己愿意嫁给我!” 冰月正在切菜,吓了一跳,差点切到手指,转身,对着蒙璈挥舞了一下菜刀,没好气地说:“蒙冰冰你能不能有点正事?别整天跟着我,阴魂不散的!” “我去给你剥个石榴吃。”蒙璈开心地说。 冰月无语,蒙璈已经没影儿了。 “冰月姐姐,看来你跟蒙蒙好事将近了。”叶翎笑说。 冰月继续切菜:“这边事毕,回家再说。” 蒙璈在追求冰月,周围人都知道,冰月自己也清楚,她没有明确拒绝排斥过,就是打算跟蒙璈处的意思。至于这中间打打闹闹,嬉笑怒骂,不过是独属于他们的日常相处模式。 “最大的问题是楚明泽,不过他又隐匿了。先把清羽和小风风他们找回来再说。”叶翎说。 中秋节后,又过三日,墨凤琉一行回到了锦云城。 “墨锦夜”一家三口失踪的事,外人并不知晓。墨凤琉甚至刻意安排一辆马车进了太子府,作为遮掩。 马车里面是贺凛,他到太子府查探。唯一被楚明泽带过来的随从南宫朗早已消失,楚明泽带来的行李也都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贺凛再入宫,见到墨龑,当即跪下。 墨龑不解:“老贺,这是怎么了?” 贺凛沉声告知事情真相,当初找回“墨锦夜”的整个过程,就是个鸠占鹊巢的故事。 墨龑听完来龙去脉,气怒不已:“本来很简单的事,竟然搞成这样!墨蔚自私愚蠢就罢了,事关重大,托付给你,你却一点都不谨慎!太让我失望了!” 贺凛面色惭愧:“陛下,我再去寻太子,这次一定谨慎再谨慎,确保万无一失!” “已经过去这么久,若是锦夜出了什么事,你能弥补吗?”墨龑冷声问。 贺凛沉声说:“若是太子出事,属下以死谢罪!” 墨龑拧眉:“起来吧!说到底最大的错不在你。皇上可说了如何惩罚墨蔚?” 贺凛微微摇头:“皇上没提。” “罢了,先把锦夜找回来。你回去准备一下,尽早出发。事关墨云皇室颜面,此事不要声张。”墨龑摆摆手。 却说墨蔚,一直担心因为“墨锦夜”的事情被重罚,结果墨凤琉只是呵斥她两回,对她态度冷淡许多,并没有其他表示。 回宫后,墨蔚思来想去,她接下来要低调一些,而且必须找个帮手。事到如今,她绝不认命。她不会放弃追逐权力,更不会放过英言修。 第一件事,墨蔚要找到冷淞。她觉得冷淞如果活着,该回来了。她想知道冷淞刺杀墨锦夜这件事,是否成功,结果将决定她接下来怎么做。而且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派冷淞做的事。 墨蔚派了玉魅去冷淞家,没有发现冷淞最近住过的痕迹,唯一的不对劲是房间里很干净。 墨蔚猜到跟柳贵妃有关系,于是,她独自一人,悄悄去找柳贵妃。 上次两人碰面,是柳贵妃询问墨蔚,是否知道冷淞在何处。 这次,情况反转。 得知墨蔚来意,柳贵妃神色淡漠:“为何来问我?你明知道我们母子早已不来往。” 墨蔚蹙眉:“柳母妃,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关心冷淞的一切。如果他回来了,你会知道的。” “他回来?看来你知道他去了何处?甚至,他离开跟你有关系,对吗?”柳贵妃反问。 墨蔚面色微沉:“柳母妃,你若是知道冷淞的下落,就告诉我,若是不知道,就直说。他对我很重要,我想尽快找到他。” “他对你很重要?”柳贵妃轻嗤了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只是在利用他?怎么?又想让他为你卖命了?” “柳母妃慎言!我没有利用冷淞,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墨蔚冷声说。 柳贵妃愣了一下:“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心高气傲的九公主,竟然看上了我的傻儿子?我该觉得荣幸吗?” 墨蔚气怒,站了起来:“柳母妃,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何必句句带刺?等我找到冷淞,他一定会听我的,还是不会认你!你还想让你儿子理你,就不要跟我作对!” 柳贵妃神色一变,冷冷地看了墨蔚一眼:“你是在威胁我吗?墨蔚,你听好了,我活着,你就别想嫁给冷淞!因为你配不上他!不信我们走着瞧!” 墨蔚气得眼睛都红了,若是搁以前,她根本看不上冷淞。可她如今犯了大错,失了清白,必须牢牢控制冷淞为她所用,才有翻身的机会。 墨蔚甩袖离开,柳氏终究没说冷淞已经回来这件事。 晚些时候,墨凤琉来了柳贵妃这里。 柳贵妃无意中问起“墨锦夜”,墨凤琉直说,因为墨蔚从中作梗,找回来的并非真正皇室血脉。 墨凤琉见柳贵妃脸色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柳贵妃犹豫了一下,直说:“九公主来寻臣妾,问冷淞是否回来。我儿已失踪数月之久,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事,当初就是跟九公主去寻太子差不多时候不见的,我怀疑我那傻儿子,可能被九公主利用,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墨凤琉闻言,面色一沉:“可恶!”墨蔚当初既然明知带回来的“墨锦夜”是假的,怎么会留着真正的墨锦夜?她声称假的“墨锦夜”一定会派人除掉真墨锦夜,事实上,她自己也这么做了!被她安排去刺杀的人,就是冷淞! “还有一件事。”柳贵妃说,“冷淞像是回来了,但我没见着,不知他在何处。” 墨凤琉神色一凝:“当真?” 柳贵妃点头:“也就是前几日的事,我去冷淞那儿,发现给他留的信被撕成了碎片,没见人。” 墨凤琉起身:“我派人去找。” 柳贵妃拉住了墨凤琉的袖子:“皇上,我知道冷淞犯了错,他都是被九公主蛊惑的,请皇上绕过他这回。” “那取决于他到底做了什么。”墨凤琉拂开柳贵妃,大步离开,并未对柳贵妃动怒。 柳贵妃一时有些心神不宁,无法入眠,又换了夜行衣,如之前很多次那样,避开守卫出宫去。墨凤琉知道柳贵妃武功不弱,也知道她总往冷淞那儿去,并不在意。 再来冷淞家,落在院子里,柳贵妃见房中有微弱的光,还有人走动的声音,躲在角落里,屏息凝神等着。 过了一会儿,开门关门的声音,房中有人出来。 皎月如霜。 柳贵妃看着熟悉的背影,快步走出,叫了一声:“淞儿!” 冷淞脚步一滞。是因为今日晚饭后,南宫珩给两个孩子弹琴,叶尘问冷淞是不是会吹箫,冷淞说他会,想起当初他专门买来送给万俟枫的长箫,最后自己留着,上次没带走,就过来拿,打算明日给宝宝们吹个曲子,展示一下才艺。 冷淞都忘了上次走时桌上一堆纸屑,也没注意这次再回来桌面干干净净。却没想到,会碰上柳贵妃。 冷淞并不打算理会,正要走,柳贵妃跑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袖:“淞儿!” 冷淞甩开,转身,那张白得发光的脸上,只有无尽的冷漠:“怎么?给墨凤琉生不出儿子,想起我来了?” 柳贵妃眸光一黯,摇头苦笑:“不是的。我知道,过去的事,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想听。我今日来找你,是为别的事。淞儿,是不是墨蔚让你到那边去,刺杀太子?” “是又如何?你是帮墨凤琉过来抓我的?”冷淞反问。 柳贵妃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冷淞,神色欣喜:“淞儿,你……你的病,好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冷淞说话不结巴了! 冷淞没有理会,柳贵妃叹了一声说:“好了就好,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我不是帮皇上来抓你的。你先告诉我,你见到太子了吗?没有把他怎么样吧?他现在在何处?” “我把他杀了,你当如何?”冷淞冷声问。 柳贵妃神色一僵:“你……淞儿,不要说气话。你跟太子无冤无仇,我相信你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我恨墨凤琉,迁怒于墨锦夜,你应该可以理解才对!”冷淞冷声说。 柳贵妃皱眉:“你真把太子杀了?那你快走!皇上已经知道你回来了,正在到处找你!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你是怕我死了,还是怕被我殃及,威胁到你在墨凤琉心中的地位,和你现在的贵妃身份?”冷淞冷哼了一声。 “淞儿!你一定要这样跟娘说话吗?”柳贵妃神色很受伤。 “我没有娘,早就没有了。”冷淞神色淡漠,“你是为了墨锦夜才来找我的吧?正好,我想见见墨凤琉。” “淞儿,别闹了!求求你了,快走吧!”柳贵妃神色哀求。 下一刻,墨凤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想走去哪儿?” 柳贵妃神色慌乱,连忙跪了下来:“皇上,淞儿方才说的都是气话,当不得真!” 墨凤琉走过来,把柳贵妃拉起来:“这件事,跟你没关系。”话落,看向了冷淞,眸光倏然阴沉,“说,你做了什么?锦夜在何处?” “突然觉得你们真般配。”冷淞看着站在一起的墨凤琉和柳贵妃,面带嘲讽,“都是没养过的儿子,都是一副好像很在意的样子,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墨凤琉挥掌朝着冷淞打了过来! 两人交手,墨凤琉一掌将院中的石榴树打倒在地上,冷淞心中怒起,他说了要给叶尘再摘几个石榴回去的,可恶! 数十招过后,冷淞心中震惊。他可是万俟枫的徒弟,实力跟南宫珩来这边之前差不多,没想到,这个世人眼中只爱美色的风流皇帝,竟然是个不为人知的绝顶高手! 冷淞一时走神,墨凤琉的剑逼近,柳贵妃冲过来,挡在了冷淞身前! 墨凤琉剑尖一转,仍不可避免地伤到了柳贵妃,面色一沉:“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求你放过淞儿吧!”柳贵妃捂着受伤的手臂,眸中水光闪烁。 墨凤琉伸手把柳贵妃拽过来,剑指冷淞:“说,锦夜到底在何处?” 冷淞看了一眼柳贵妃流血的右臂,收回视线,神色淡淡地说:“想让我交代,可以。进宫,人齐了再说。” “淞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柳贵妃不解。 墨凤琉冷冷地看了冷淞一眼:“如你所愿!” 冷淞捡起落在地上的长箫,握在手中,见墨凤琉揽着柳贵妃离开,他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夜深人静的时分,墨凤琉,柳贵妃,冷淞,都聚到了御花园中墨龑的住处,贺凛也被急召入宫,一时不解发生什么事。 墨蔚刚睡下,接到通知,让她即刻到太上皇那里去,当下有些不安,带着玉魅赶过去了。 墨云初是第一次来墨云国皇宫,墨凤琉给她安排的住处倒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住得并不习惯,夜里睡不着,就一个人在御花园闲逛,远远见到墨蔚出现,好奇之下,跟了过去。 墨蔚进门,见冷淞,心中一惊! 下一刻,墨蔚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眸光温柔地看着冷淞:“你去哪儿了呀?我找你找得好苦。” 柳贵妃面色一寒。墨蔚这是故意的,想用这种方式,哄骗冷淞继续护着她,不会出卖她! 冷淞看着墨蔚眸中的情意,只觉得刻意又虚假。见识过真正的好姑娘是什么样的,墨蔚现在在冷淞眼里就是个恶毒无耻又丑陋的东西。 于是,墨蔚本以为她突然的亲近会让冷淞对她言听计从,结果冷淞薄唇轻启,回答她的问题:“不是九公主请我去刺杀太子吗?还说等我带了太子的头颅回来,就嫁给我。” 墨蔚神色一僵:“你!冷淞,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刺杀太子皇兄了?你这是污蔑!” 墨龑震怒:“墨蔚!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皇爷爷,我没有!是冷淞胡说八道!我是有错,但我没有让任何人去刺杀太子皇兄!”墨蔚回身就对着墨龑跪了下来,矢口否认。 “我交代了,信不信随你们。”冷淞面无表情。 “锦夜在何处?”墨凤琉看着冷淞问。 “太子就在锦云城。”冷淞说。 墨龑身体前倾,神色急切:“你说什么?你把真正的锦夜带回来了?” “不是我把他带回来的,是他过来这边有事,把我带回来的。”冷淞说。 柳贵妃神色一喜:“淞儿你是说,你奉了太子为主?随他回来的?” 冷淞没有理会柳贵妃,看着墨龑和墨凤琉说:“想见墨锦夜,只一个条件,下旨传位给他。” “我没见到他,如何确定你不是在说谎?”墨凤琉反问。 “我说了,信不信随你。三日之内,如果你不下传位圣旨,后果自负!”冷淞话落,转身就走。 “拿下他!”墨龑厉声说。 贺凛的拂尘尚未出手,墨凤琉开口:“让他走。” 贺凛有些为难,拦住冷淞的去路,但一时并未动手。 “冷淞,不交代锦夜在何处,你今夜休想活着离开!”墨龑眸光冷厉。 “是么?” 清冷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墨云初在不远处,听到这并不陌生的声音,神色震惊,花羽师姐?! 下一刻,叶翎款步走了进来。青色长裙,眉目如画,除了冷淞之外,其他人见叶翎,都有片刻的失神。 “你又是何人?”墨凤琉皱眉问。 “我是南宫珩的妻子。”叶翎神色淡淡,伸手一推,贺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震惊不已!虽然说他是没有防备,但依旧感觉到叶翎强横的内力! 而南宫珩这个名字,在场的人,都不陌生。 “小叶,我跟他们说了,让把皇位传给南宫,但他们不乐意。”冷淞见叶翎来了,立刻告状。 墨凤琉看着叶翎,眼眸微眯:“为何是你来了,锦夜呢?” 墨蔚脑子一热,脱口而出:“父皇不要轻信!说不定是这个女人跟冷淞联合起来骗我们的!前车之鉴,这次见不到太子皇兄,没有验明正身之前,绝对不能信!” 墨蔚话落,叶翎扬手,隔空抽了她一巴掌,冷冷地说:“这是替冷淞打的。” 冷淞挺胸抬头,突然有了满满的安全感。 墨蔚捂着脸,死死地瞪着叶翎,叶翎轻哼了一声:“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冷淞现在眼睛不瞎了,你已经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就消停地滚远一点。” 墨凤琉眼眸微眯,并未管墨蔚,只看着叶翎问:“为何锦夜不出现?” 叶翎闻言,轻笑:“我家美人相公每日都要按时睡觉,这样皮肤好。” 墨龑嘴角抽搐,墨凤琉十分无语,冷淞唇角微勾。 “那明日他能进宫来吗?”墨凤琉再问。 “这个,看心情。”叶翎气定神闲。 墨龑有些恼怒:“别在这里故弄玄虚!人都不来,就想一步登天当皇帝,不可能!” “这位老人家,年纪大了,退位了,就好好安享晚年,别什么事都要管,不然显得您儿子当着皇帝却毫无话语权,挺可笑的不是么?”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你!目无尊长!谁给你的胆子?如此狂妄!”墨龑怒意更盛。 “胆子是我自己的,需要别人给吗?”叶翎笑得越发温柔可人,只笑意不达眼底,“其实我一直不太懂,太上皇老人家,你又不是没有别的儿子,又不是没有孙子,为何一定要让我家美人相公当这个太子呢?据我所知,在找到他之前,你们其实都不确定他是不是活在人世。立储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你们让一个虚幻的名字,当了墨云国二十二年的太子,真是好生执念呢!请问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你们想要的?别跟我说是因为爱。见都没见过的孙子,也不是唯一的孙子,爱个鬼啊!” 叶翎话落,墨龑神色明显有些不对,很快又恢复如常,看着叶翎冷声说:“小丫头,年纪轻轻如此伶牙俐齿,对夫家长辈咄咄相逼,你爹娘没有教过你规矩吗?” 叶翎轻嗤一声:“夫家长辈?某些人的脸可真大。我爹娘没有教过我,对待别有用心的人,要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让锦夜来!老夫不想跟你说话!”墨龑怒极。 叶翎一个眼神过去,冷淞立刻搬了把椅子过来。 叶翎落座,神色平静:“我家美人相公是被毫无血缘关系的养父母养大的,他这辈子所有经历的痛苦折磨都是拜他的血亲所赐。我说的是他生母,但究其根源,想必跟你们都脱不了干系。现在,我给你们机会,向我解释他的身世,说清楚,为什么非他不可。若是你们不说,或者无法自圆其说,我只能认定你们合起伙来都要害他。到时候,休怪我不客气!” “狂妄!”墨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贺凛,让她给我跪下!” 贺凛领命,挥掌朝着叶翎打了过来! 叶翎不闪不避,正面迎上去! 一掌过后,叶翎退了一步,贺凛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无法理解一个如此年轻的姑娘怎么会有这样强横的内力? “该叫你一声贺师兄。忘了说,我就是万俟霊的最后一个徒弟!”叶翎冷笑,再次朝着贺凛攻了过去。 墨凤琉神色一变,万俟霊的最后一个徒弟?上月出现在幽灵岛的那个花羽?! 数十招过后,叶翎夺了贺凛的拂尘。贺凛捂着心口,脸色难看地看着她:“你真是那个花羽?” 叶翎没有回答贺凛的问题,甩手把拂尘砸到了墨龑身上,冷冷地说:“你们没有养过我男人一天,现在就想让他认祖归宗,我让你们解释一下他的身世,合情合理。怎么了呢?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你们没错,就跟我一五一十讲清楚!如果害他的事,你们有份,那对不起,我是来报仇的!” 327.风流父亲,渣得清楚明白 “你什么都不知道,胡乱揣测什么?”墨龑看着叶翎,满面怒意。 叶翎浅笑吟吟:“所以我想知道,你却不说,是在隐瞒什么?” “锦夜是我嫡亲的孙子,有什么好隐瞒的?但有些话,我会跟他说,而不是跟你!墨蔚方才说得没错,已被骗过一次,这回,不见到锦夜,我不会认你的身份!”墨龑冷冷地说。 叶翎抬手,轻轻拍了拍:“好,很好。既然如此的话……” “速速把锦夜找来!”墨龑冷哼了一声。 “我说了,我家美人相公在睡觉,不好打扰。”叶翎整理了一下裙摆,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看着墨龑说,“嘴长在你身上,你当然可以选择说,或不说。不过腿长在我们身上,我们也可以选择走,或是留。这什么劳什子墨云国太子皇帝的,我们根本不稀罕。难道是我有误会,不是你们求着我家美人相公回来的?既然没诚意,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叶翎话落,就朝着门口走去:“冷淞淞,走了。” 冷淞连忙跟着叶翎往外走。 墨龑死死地盯着叶翎纤细的背影,神色变幻不定,拳头紧握,给贺凛打了个眼色。 贺凛正想悄悄跟上去,到门口的叶翎回眸,笑意温柔:“不怕死的,尽管跟着过来。有些日子没杀人了,手痒着呢。贺师兄,关于能不能杀你这件事,我已请示过师父。他说,让我随意。” 贺凛神色一僵,一个让他难堪的现实是,他一把年纪,素来自傲的实力,竟然被叶翎压制住了,很受挫。 墨凤琉垂眸,安安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的样子,倒像个局外人。 眼见着叶翎的身形消失在视线中,贺凛又在犹豫是否跟上去,墨龑拧眉,冲着外面冷喝一声:“回来!” “小叶,回去吗?”冷淞问。 叶翎立刻转身:“走!” 见叶翎又带着冷淞出现,墨龑的脸色比刚才缓和许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似有些无奈。 “小丫头年纪不大,气性倒是不小。”墨龑看着叶翎眸光幽深地说,“我毕竟是长辈,还曾是一国之君,从来说一不二,头一次碰上在我面前如此狂妄的人。方才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我知道冷淞,他不是会说谎的人。你很出色,我相信,你就是锦夜真正的妻子。你叫什么名字?” 方才唯我独尊的君王,不过片刻功夫,突然变成了和蔼可亲老爷爷?叶翎对此只有一个感觉,戏不错。 不是叶翎恶意揣测,而是客观来看,南宫珩的身世的确疑点重重。这次过来,查清楚身世之谜,也是目的之一。 叶翎倒要看看,墨龑接下来要怎么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叫叶翎。”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翎羽的翎?好名字。是出身将门吗?”墨龑问。 “没错。”叶翎微微点头。 一时间,仿佛不久前的剑拨弩张皆是错觉,气氛和谐起来了。 “方才听到冷淞叫你小叶,我也叫你小叶吧。多大了?有十八吗?”墨龑看着叶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 “今年九月,二十。”叶翎说。 “呵呵,看起来倒像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墨龑说,“你跟锦夜有孩子吗?” “女儿,一岁半。”叶翎说。 “好,好啊!”墨龑点头,“其实我也很想知道,锦夜从小到大的事,希望你得空能给我讲讲。” “好说。”叶翎笑意清浅。 “看来,不跟你说清楚当年的事,你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见锦夜和孩子的。”墨龑叹了一声。 “请讲,我洗耳恭听。”叶翎态度也客气起来。 墨龑看了墨凤琉一眼,再次叹气:“锦夜的母亲,名叫上官箬。她出身一个隐世的医术世家,曾救过我的性命,后认我做义父,跟凤琉走到了一起。当年她怀着身孕,只身离开,是因为无法忍受凤琉有别的女人。” 叶翎挑眉:“这就讲完了?” 墨龑深深叹气:“其实,事情本就这么简单。是我们墨家对不起她,是凤琉辜负她。你不是问,为何我有别的孙子,却执意要把太子之位留给锦夜吗?是因为我总在等着,盼着,哪一天阿箬回心转意,便带着锦夜回家来了。因此,我不允许凤琉另立新后,让一个名字占了墨云国二十多年的太子之位。我是想让阿箬知道,只要她回来,我会为她做主,这里是她的家啊!却没想到,她再也回不来了!” 看到墨龑眸中的痛色,叶翎神色淡淡地问:“上官箬的家族在何处?” 墨龑摇头:“不在这边,具体在何处,她不肯说。因为她当年是为逃避家族安排的亲事,离家出走才来到墨云国。” “这个样子。”叶翎点头,再问,“二十多年,想要找人,从这次的结果来看,似乎并不难。你们找了吗?” 墨龑苦笑:“怎么会没找?一直都在找,找了许多地方。但这种事,多是看运气的,直到这次才有线索。” 叶翎不置可否,又看向始终保持沉默的墨凤琉:“墨皇有话说吗?” 墨凤琉摇头:“事情如父皇所言。” “那,我有个问题,问墨皇。”叶翎看着墨凤琉问,“你跟上官箬在一起的时候,可曾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柳贵妃蹙眉,看向墨凤琉。 墨凤琉面色平静,微微摇头:“我从未承诺过只她一个,相反,在一起之后,我曾说过,合则聚,不合则散。” 叶翎笑了:“这么说,墨皇承认自己是个多情种?” “你情我愿的事,有错吗?”墨凤琉反问。 叶翎摇头:“你情我愿的事,当然没错。你的意思是,你早跟上官箬说过你不会只有她一个,她依旧选择跟你在一起,后来无法忍受,又选择离开?我理解的有误吗?” “算是。”墨凤琉说。 “所以,你觉得你没错?”叶翎又问。 墨凤琉摇头:“我有错,错在当初就不应该跟她在一起。” “听起来,墨皇对上官箬,并没有多少爱恋。”叶翎说。 “是。”墨凤琉神色淡漠。 “断情蛊的事,怎么解释?”叶翎问。 墨龑沉声说:“阿箬精通医毒,懂蛊术。她走时留下书信,说绝不会让他们的孩子跟凤琉一样,要让孩子断情绝爱。也是因为那封信,我们才确定有孩子。” “冷淞淞,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叶翎问冷淞。 冷淞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听起来像是真的。不过上官箬死了,当年发生的事,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淞儿!”柳贵妃蹙眉,“不要乱说话。” 叶翎看了柳贵妃一眼,目光再次落在墨凤琉身上:“其实挺佩服你的,这么多女人对你死心塌地,最厉害的是你还能让她们和平共处。在你的女人里面,似乎只上官箬是个异类。” 墨凤琉没说话,墨龑看着叶翎说:“小叶啊,你想让我们解释,事情就是这样。也怪我,当年极力促成凤琉跟阿箬在一块儿,如今想来,若阿箬只是我的义女,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吧。” “那样的话,我家美人相公就不存在了。”叶翎神色平静。 “小叶,你看是不是明日让锦夜带着孩子,你们都回宫来住?”墨龑问叶翎。 “既然墨老对我相公的生母如此愧疚牵挂,等了这么多年,执意把太子之位留给他,我想你们应该不介意,直接让我家美人相公当皇帝吧?”叶翎笑问。 墨龑皱眉:“这……凤琉年纪不算大,锦夜才刚回来,尚不熟悉这边的情况。” “墨皇你说呢?”叶翎问。 “你为何要让他当皇帝?”墨凤琉反问。 叶翎很淡定地说:“因为我当过太子妃,现在想体验一下当皇后的感觉,如此一步到位,省得麻烦。” “小叶你这孩子,有什么麻烦的?你省事了,让你父皇干什么去?”墨龑笑着说。 墨凤琉看了叶翎一眼,微微点头:“好。如你所愿。” 墨龑皱眉:“凤琉,这不是儿戏,不要胡闹!我们连锦夜的面都没见过,太草率了!” “墨老都不知道他的死活,就给他留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之位。难道见到面,觉得不合适,还有换人的可能?”叶翎笑问。 墨龑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这么定了。”墨凤琉说。 感觉到墨龑跟墨凤琉父子之间的暗涌,叶翎面上不显,起身拱手:“今夜若有失礼之处,请见谅。告辞。” 话落,叶翎带着冷淞离开。 墨蔚躲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 而一直在附近等着的墨云初,见到叶翎出来,就跑了过来:“花羽姐姐!原来你是我大嫂!” “云初?”叶翎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睡不着,来这边闲逛,听到你的声音了。”墨云初说着,默默地看了冷淞一眼。 冷淞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低着头,仿佛没看见墨云初。 “早点回去休息。”叶翎说。 “好。大嫂住在哪里?我明日可以去找你们吗?”墨云初问。 “过几日会再见的。”叶翎微笑。 “也好。”墨云初点头,目送叶翎和冷淞离开,微叹一声,明明见过,冷淞还救过她,却像是完全把她给忘了…… 贺凛奉命,把墨蔚带走。墨龑下令,墨蔚从今夜起禁足,期限不定。 叶翎和冷淞离开皇宫,冷淞问叶翎:“小叶,你真相信他们说的话?” “一半一半吧。”叶翎说,“有真的,但不能全信。” “那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了?”冷淞不解。 “既然都想好了说辞,听起来没有什么漏洞,再逼问也无济于事。让他们放松一点,接下来才有可能露出破绽。”叶翎说。 “反正墨凤琉是个人渣。”冷淞总结。 叶翎笑了:“人各有志,如果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跟他,他对每个都负责任,他们之间相处没问题的话,倒也跟外人没关系。有人专情,有人或许就是天生的多情种吧。” “你还帮墨凤琉说话?什么多情种?就是不要脸!”冷淞冷哼了一声。 “我尊重你对他的看法,不过你不要这么激动。”叶翎说。 并没有人暗中跟踪,回到住处,叶翎跟冷淞分开,进房间,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俩孩子都在隔壁睡,叶翎的手还没碰到床幔,一只大手伸出来,把她拉了进去。 南宫珩一个翻身,把叶翎压在了身下,颇有些幽怨地说:“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进宫一趟,见了墨龑和墨凤琉,知道了一些事。”叶翎说。 南宫珩摇头:“不重要。现在做该做的事。”话落以吻封缄。 翌日,叶翎是被箫声吵醒的,南宫珩正在外面暴打冷淞。 因为冷淞昨夜就是回去取箫的,想着要给叶尘和晚晚吹奏,但有些日子没吹了,一早醒来就开始练,成功吵醒全家人。 南宫珩把冷淞揍了一顿之后,一时兴起,拿着冷淞的箫,吹奏了一首哀戚悲凉的丧曲。 冷淞很无语:“为什么不能吹个好曲子?你的箫怎么也吹得这么好?”还让不让他这种才艺匮乏的人混了? “这是我跟小叶子的定情神曲,你不懂。”南宫珩看到万俟霊出现在不远处,立刻把冷淞的箫还给他。 “臭小子!一大早吹的什么鬼?”万俟霊一身起床气,怒冲冲地过来,抓着冷淞又是一顿打。 “师公,刚刚的丧曲不是我吹的。”冷淞表示他很无辜。 “不是你还能是谁?证据都在你手里!”万俟霊夺过长箫,打得冷淞直跳脚。 “是阿珩吹的!”冷淞大声说。 南宫珩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小淞淞,我是你师叔,你不叫我师叔就算了,竟然还红口白牙地污蔑我,真是太不懂事了!” “就是!”万俟霊继续揍徒孙。 南宫珩唇角噙着愉悦的笑意,进房间去,就看叶翎神色慵懒地趴在床上,还没起来。 “阿珩,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叶翎问。 南宫珩把叶翎抱起来,很淡定地说:“其实,真的不重要。” 害他的生母,至今不曾见过面的生父,南宫珩没有任何期待,无爱便也无所谓恨。 但叶翎还是把昨夜进宫得知的事跟南宫珩讲了,南宫珩听完,没有什么反应。 “你对墨凤琉这个人怎么看?假如他说的关于上官箬的事,是真的。”叶翎问南宫珩。痴情女爱上多情郎的故事,算是谁的错?墨凤琉说他没有发誓只要上官箬一个女人,也不是他不负责任,是上官箬自己走的。 严格来说,墨凤琉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理直气壮。 但就像昨夜叶翎和冷淞的两种看法。 叶翎觉得,不伤害外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属于个人自由,不必批判。 而冷淞的娘跟了墨凤琉,他作为直接相关者,对墨凤琉十分厌恶,坚持认为他是个人渣,且不要脸。 当然还有别的看法。原本这个世界三妻四妾就是常态,作为一个皇帝,墨凤琉便是有三宫六院,佳丽三千也属正常。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夸张。 对叶翎的问题,南宫珩认真思考过后回答:“我觉得,墨凤琉身体不错。”那么多女人要伺候,精力应该很足。 叶翎笑倒在南宫珩怀中。本来是挺严肃的事,南宫珩看待问题的角度很清奇。 不过叶翎这下确定,南宫珩是真的不在意什么生父生母。在他眼中,上官箬只是个名字,墨凤琉是个陌生人。 非要进一步评价的话,南宫珩只能说,不论上官箬受了什么伤害,她选择伤害自己的孩子,都说明她本身不是什么好人,更不配做母亲。 叶翎想法差不多。因为上官箬对南宫珩的伤害,以及她怀着墨凤琉的孩子,冒充秀女跟了南宫御,甚至可能是杀害年氏尚未出生的孩子的凶手,这些事,足以断定,上官箬并非善类。 因此,墨凤琉和上官箬之间的事,让叶翎猜的话,她不会认为都是墨凤琉的错。 但叶翎总觉得墨龑对南宫珩别有用心,而这一点上,他似乎跟墨凤琉并未达成一致。 这日,墨云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正值壮年的皇帝墨凤琉,颁下传位诏书,宣布将皇位传给太子墨锦夜。登基大典将于下月十五举行。 朝中震动!百姓皆惊!因为任谁看,都没道理。 当年墨龑传位给墨凤琉,是因为他身体不好,缠绵病榻,一度危重,否则墨凤琉现在都可能还是太子。 但墨凤琉当了皇帝之后,墨龑的身体渐渐好转,朝中大小事,都会过问,太上皇跟皇上没什么差别。反倒是墨凤琉很清闲,有了很多红袖添香的时间。 如今墨凤琉突然传位,他活着,成了太上皇,墨龑成了历史上极为少见的无上皇。 真假太子的事,外人并不知道,只觉得墨锦夜才回来不到一年,直接坐了皇位,太过突然。 墨凤琉的兄弟子侄有出来反对的,到墨龑跟前说这说那的,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即便过去那些年,墨龑不肯安享晚年,什么事都要管,墨凤琉倒不怎么管事。但那是墨凤琉自己本身不想管,并不是他真被墨龑压制着什么都做不了。说到底,墨凤琉才是皇帝,真正到了决策的时候,他想管,别人就不能插手。 邀请白羽国皇室和英天国皇室之人前来锦云城观礼的请帖已经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南宫珩并未出门,也没进宫,说等到登基那日再去,并不想跟墨龑和墨凤琉打交道。 英天国。 英言修最近心情很糟糕。不知何时起,他就感觉事事不顺。遇见一个心仪的姑娘,不想理他,还给他下毒,导致他在太子之战输掉。逍遥门门主传承,费心心机,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情不愿娶了袁飞燕,什么都没得到,休弃后,本计划过一段日子就把袁蓟和袁飞燕父女杀掉,谁知他昨日接到消息,他派去的属下被杀了,袁蓟和袁飞燕父女失踪了。 所以,当英言修突然接到墨云国皇室派人送来的请帖,得知墨锦夜要登基,更不爽了!到时候墨锦夜当了皇帝,他还只是太子,又矮一头! 英言修看着请帖,决定去墨云国走一趟,等回来的路上,把白羽国收了,两国合一,他登基做皇帝,然后就跟墨云国开战! “有消息吗?”英言修问小四。 小四知道,这种问题,默认都是说的宁叶姑娘,摇头说:“主子,至今没有消息。” 英言修起身:“准备一下,去墨云国!”他要统一三国,当唯一的皇帝,到时候,不信宁叶不出来! 墨云国皇宫。 日暮时分,墨凤琉走进墨龑的房间,见他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本书,却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什么。 “父皇。”墨凤琉叫了一声。 “你来干什么?”墨龑转头,看了墨凤琉一眼,面色不佳,因为最近墨凤琉的行为让墨龑很不满意。 墨凤琉坐下,神色淡淡地说:“我知道父皇想做什么。” 墨龑面色一沉,合上手中的书,重重地砸在了桌上:“凤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一个刚接回来的儿子,都不了解,无法掌控,就让他当皇帝?看看姓叶那个丫头的张狂样,等你把皇位让出去,这墨云国皇室,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父皇莫急莫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从来都不喜欢上官箬那种女人,当年我已明确拒绝她,父皇却执意让我娶她,还设计让我们在一块儿做了夫妻,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墨凤琉冷声说。 “住口!你胡说什么?”墨龑眸光倏然冷厉。 “父皇那些年身体不好,上官箬为你医治,跟你提过有种叫转生蛊的东西,甚至可以返老还童,重生得永生,是她家族的至宝。父皇心动了,为了讨好她,留住她,强迫我跟她在一起。但父皇不知道,关于转生蛊的事,上官箬也跟我讲过。但我认为,那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墨凤琉冷声说。 “我是听说过那等逆天之物,那又如何?当初她带着孩子离开,就是因为你!”墨龑厉声说。 墨凤琉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上官箬信誓旦旦地说,她一定能让我爱上她,再也不看别的女人,她说可以为我付出一切。然后,她做的事就是暗中害死我身边所有被她怀疑的女人,自以为手段高明。爱她?太可笑了。她走了,我如释重负。” 墨龑眸光冷厉地看着墨凤琉:“你竟然什么都知道!那些年,我派出去找上官箬母子的人,总是没能活着回来,是不是你做的?” 墨凤琉缓缓地笑了:“是我做的。你对叶翎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你这些年只有一个目的,想要找到上官家,得到转生蛊。你希望上官箬回来,希望锦夜回来,你还希望上官家族的人赶紧过来找锦夜,到时候,你就可以利用锦夜,接近他们,伺机得到想要的东西。我说得对吗?” 墨龑面色铁青:“墨凤琉!原来你这些年,一直都在装傻!” “都说知子莫若父,但你从来也不想了解我在想什么。我没有装傻,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已经找到锦夜在何处,只是没有接他回来而已。因为他在那边,有一个比我更好的父亲,我不希望他回来成为你的棋子。”墨凤琉看着墨龑说。 “那你这次为何不继续阻止他回来?”墨龑冷声问。 “他已经长大了,回不回来,自己可以做决定。他的妻子实力都在贺凛之上,他又怎么会是弱者?父皇,我今日跟你开诚布公说这些,是因为有些荒唐事,该结束了。”墨凤琉话落,站了起来。 墨龑神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 “我的儿子回来了,这是父皇想要看到的,因此,父皇也可以瞑目了。”墨凤琉面无表情,走到墨龑跟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指缝中出现两根闪烁着幽寒光泽的金锥,狠狠地刺入了墨龑的心口!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墨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墨凤琉,就听墨凤琉在他耳边低声说:“父皇,对不起。锦夜回来了,我不会给你伤害他的机会。一路好走。” 328.谁是世上最美的人? 夜幕降临,御花园中静谧清幽。 手中金锥染血,墨凤琉在墨龑身上拭去,取出一块帕子,擦干净自己的手,将帕子盖在墨龑的伤口上。 雪白的帕子染上点点血梅,墨凤琉看着墨龑瞪大的双眸,伸手,将他的眼皮合上,然后把他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后,墨凤琉转身离开,眸光平静如斯。 翌日,墨龑于宫中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开,闻者皆惊。墨龑退位多年,如今已成为无上皇,为何有人刺杀他? 墨凤琉的兄弟自然不依,团结一致,口口声声要求墨凤琉给个说法。 墨凤琉给的说法就是,正在调查。怎么听,都有些敷衍。 但当墨凤琉的兄长因为不敬,被剥夺王位和皇族身份,贬为庶民后,其他人惊觉,过去他们都以为墨凤琉很好说话,其实是错觉,便也都蔫儿了。 消息传到南宫珩和叶翎耳中,叶翎的第一感觉是,刺客未必是外人。 南宫珩轻笑:“很好。原本当年的事实如何,只墨龑和墨凤琉知道。如今墨龑一死,便是墨凤琉一人说了算。” 迄今未打过照面的父子,从南宫珩的角度,看待问题,很客观。 当夜,家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不是旁人,正是墨凤琉。 叶翎正在给晚晚讲故事,南宫珩和叶尘在隔壁房中沐浴。 墨凤琉轻飘飘地落在院中,环顾四周后,看着面前亮灯的房间,嘴角噙上一抹淡淡的笑。 哑奴出现,戒备的眼神在看清墨凤琉的容貌后,变成了讶异。 “在下墨凤琉,来找我儿锦夜,也就是南宫珩。”墨凤琉拱手,态度客气。 哑奴皱眉,推手示意墨凤琉在原地等着,他转身去敲门。 “谁?”叶翎问了一声。 “谁呀?”晚晚跟着学。 哑奴再敲门,就听到叶翎的声音:“哑叔?进来吧。” 哑奴进门,对着叶翎比划:墨凤琉来了。 叶翎愣了一下,晚晚不解地问:“哑爷爷说什么?” 叶翎把晚晚交给哑奴,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出去。 “墨皇,又见面了。”叶翎微笑。 墨凤琉再见叶翎,微微叹了一声:“锦夜在吗?” “我家美人相公在洗澡,没空。不知墨皇突然造访,有何贵干?”叶翎问。至于墨凤琉如何找到此处,便不必问。锦云城就这么大,南宫珩和叶翎也没有刻意隐藏,冷淞天天带着孩子溜出去玩儿。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墨凤琉问。 叶翎轻轻颔首:“失礼了,请。” 墨凤琉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哑奴怀中的晚晚,脚步一顿,眸光微喜:“她叫什么名字?” “南宫夜晚。”叶翎回答。 “夜晚?”墨凤琉微笑,摘下腰间的玉珏,“给晚晚玩儿。” “娘亲,他是谁呀?好像爹爹!”晚晚很好奇。 “我是……”墨凤琉笑意温和。 “哑叔,先带晚晚去冰月姐姐那里吧。”叶翎打断了墨凤琉的话。 哑奴抱着晚晚离开,墨凤琉再次叹息:“小叶,对不起。” “墨皇请坐。”叶翎依旧客气,亲自给墨凤琉倒水。 “夜里无茶,只有白水。”叶翎把茶杯递给墨凤琉。 墨凤琉接过,落座,见桌上有本医书,就问叶翎:“你懂医术?” “略懂。”叶翎说,“墨皇有话请直言。” 墨凤琉喝了两口没味的白水,放下茶杯,看着叶翎说:“其实,我今夜来,一是想见见锦夜和孩子,二来,有些事,想跟你们解释清楚。” “跟我说,跟他说,一样。”叶翎说。 “那好,我就不等他,直言了。”墨凤琉说,“父皇是我杀的。” 叶翎挑眉,虽然她跟南宫珩有所猜测,但没想到墨凤琉自己跑过来,坦坦荡荡地说是他杀了墨龑。 观叶翎面色并无震惊,墨凤琉神色有些自嘲,接着说:“其实我也没想到,最后会走到这一步。那日在宫中,父皇跟你讲的往事,半真半假。我不想将事情闹大,便顺着他,当时没有拆穿。很多事,他自以为我并不知道。” 叶翎点头:“愿闻其详。” “锦夜的生母上官箬,对我一见钟情,但我并不喜欢她那种控制欲很强的女人。”墨凤琉说,“我拒绝过,但无奈我父皇很是喜欢她,甚至对她百依百顺,且强迫我娶她为妻。” 叶翎表示,听起来,墨凤琉很无辜。 “当时我也不解,就算她救了父皇的性命,父皇也不必因为她而为难我。后来我才知道,事情的根源,其实是一种叫做转生蛊的邪物。”墨凤琉说。 叶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她本就在想,上官箬如果懂蛊毒,用过断情蛊,会不会也知道转生蛊? “说来你定会觉得可笑,我至今都觉得很可笑,一个人死后,灵魂转生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如此逆天之事,怎么可能存在呢?”墨凤琉微微摇头,“更可笑的是,我父亲从上官箬口中得知此物后,便深信不疑,甚至妄图通过转生蛊,得永生。” 叶翎摇头:“确实可笑。” “我是被迫娶了上官箬之后才得知转生蛊的事。她想成为我的唯一,暗中害死我身边不少人,我对她却只有与日俱增的厌恶。本以为,她会选择杀了我,没想到,她就那样突然离开,带着我的孩子,再也没有回来。”墨凤琉说。 “父皇以为我并不知道转生蛊的事。他坚持给上官箬留着皇后之位,坚持要找锦夜回来,其实只有一个目的,为了他想要的东西。即便知道上官箬死去,父皇也不肯放弃,因为他觉得,锦夜有上官家族的血脉,迟早会有那个家族的人来找他。”墨凤琉说。 “过去这么多年,你们真的是运气不好,才没有找到阿珩?”叶翎问。 墨凤琉摇头:“父皇在找,我一直在暗中阻拦。” “为何?”叶翎问。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锦夜在何处,我亲自去东晋,躲在暗处,看过他。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墨凤琉说,“南宫御很疼爱锦夜,我思虑再三,选择把他留在那边,没有带回来。因为父皇已经疯魔了,当初我并不是他的对手,让锦夜回来,只会成为他的棋子。” 叶翎有些意外:“这次又是为何?” “为了避免被父皇发现锦夜,我只去过那一回,后来便没再管过。说来惭愧,但我认为,锦夜已经有了家,有了最好的父母,我离得远远的,才是对他好。这次我没有阻止,是因为锦夜长大了,他想回来的话,我自然很高兴。”墨凤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何必杀了你的父亲,他现在还能做什么?”叶翎神色淡淡地问。 墨凤琉摇头:“锦夜在父皇眼中,只是棋子。那日见到你,我就知道,锦夜不会当个听话的孙子。以父皇的性格,他已等到这个年纪,身体每况愈下,若是锦夜不按照他的心意行事,他会做什么都有可能。我对不起锦夜,但只要他想当皇帝,我会为他扫平一切障碍。” 叶翎笑了:“原来如此。我应该感谢墨皇,有心了。” 门口有动静,墨凤琉转头,神色微怔。 南宫珩披着头发,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衣走了进来。刚刚沐浴过,头发还带着湿气。 墨凤琉起身,神色动容,叫了一声:“锦夜。” 南宫珩很随意地看了墨凤琉一眼,没有意外,没有仇恨,不带任何感情,收回视线,到叶翎身旁,像没骨头一样贴在了叶翎身上:“小叶子,给我擦头发。” 墨凤琉神色有些不自然:“不早了,我回宫去,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告辞。”话落便大步离开了。 墨凤琉走了之后,南宫珩躺在叶翎腿上,叶翎拿了布巾慢慢地给他擦头发,南宫珩闭着眼睛,像是要睡觉。 “方才某人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叶翎问。 “嗯。”南宫珩应了一声。 “作何感想?”叶翎问。 “听起来,他真的很无辜。”南宫珩说,“不过说实话,我没什么感觉,也无所谓原谅与否。” “我只是在想一件事。”叶翎说,“如果上官箬当时手中就有转生蛊的话,会不会她当年根本就没死?她被墨凤琉伤透心,为什么不给墨凤琉下断情蛊,不舍得?可能是这样。她如果恨你,为何不直接让你胎死腹中?把你生下来,下了断情蛊,然后自杀。其他的事都能解释,只有她选择自杀这件事,像极了是甩掉那一段人生经历,包括你在内,用那种方式,重生去了。” 南宫珩闻言沉默片刻之后说:“或许。” “至于墨凤琉,目前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以后就相安无事。”叶翎说。 南宫珩突然笑了:“父皇说了,要是我敢认给他戴绿帽的人渣,他就打死我。” “那就不认。反正他也没有养过你,据他所言,你也不是他期待的儿子。”叶翎说。 很多事似乎一下子就明朗了,但叶翎和南宫珩都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墨凤琉在南宫珩眼中,只是做到了自圆其说,但南宫珩不会就这么简单把他的话当做全部的真相。 墨龑的葬礼一切从简,南宫珩和叶翎都没有出现,墨凤琉也没勉强。 转眼到了九月初八。 叶翎二十岁的生辰,也是她和南宫珩相识五周年的纪念日。 南宫珩亲自下厨,给叶翎做了长寿面。 吃过饭,南宫珩和叶尘一起给叶翎弹奏了一首曲子,配合默契,显然是练过。 小小地庆祝一番后,大家都睡了,南宫珩说想做运动,叶翎笑着说,今夜做户外运动。 南宫珩眸光湛湛:“小叶子,你是说……” 叶翎敲了一下南宫珩的脑门儿:“想什么呢?我突然想去爬山看星星。” “其实……”南宫珩目光灼灼。 “不可以。”叶翎摇头拒绝。 “好吧。”南宫珩在叶翎面前俯身,“上来,我背你去。” 叶翎笑着趴在南宫珩背上,他脚步稳健地出了门。 他们爬的是墨云国皇宫后面的一座山,一路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回忆了过去五年的很多事,仿佛都发生在昨日。 到山顶,叶翎才下来,两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并肩仰望星空。 星河璀璨,南宫珩拉着叶翎的手,十指相扣,颇为文艺地感叹了一句:“如果没有遇见你,今日我会在哪里?” “可能……”叶翎笑言。 “没可能!”南宫珩自己否定了所有其他的可能,“你就是我的。” “错,你是我的。”叶翎说。 “你说得对。”南宫珩眸中满是笑意。 “五年时间,过得好快啊。”叶翎微叹,“下一个五年,十年,五十年,请鬼兄多多指教。” 南宫珩唇角翘得老高:“小叶子,我会听话的。” 临近九月十五,天气渐渐凉了些。 白燕禹先接到的请帖,离墨云国更近,但是跟英言修一起来的。除非墨云国皇室有明确的态度要帮他,否则他不敢自作主张,做出让英言修不快的事。 当然,一路上,英言修依旧在不遗余力地寻找宁叶,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因为外人不知墨云国真假太子的事,英言修没有怀疑过墨锦夜这个人有什么问题,而且他见过完颜幽。 在幽灵岛发生了叶翎出现,英言修却没认出来的事,因此英言修找寻的重点在万俟霊和叶尘,一老一小更有特征。但万俟霊如今天天在哄孩子,叶尘都是偷偷出去玩儿。 九月十三,英言修和白燕禹抵达锦云城,住进了驿馆。 这边南宫珩接到消息,同时还有墨凤琉派人传的口信,今夜在宫中设宴款待英言修和白燕禹,请南宫珩和叶翎参加。 “花孔雀来了!”叶尘很开心,“小姨父上,气死他!” “我在想,今夜去,还是等登基大典再给他一个惊喜?”南宫珩若有所思,“小叶子你说呢?” 叶翎不甚在意:“这件事,你开心就好。” “那就……今夜给他一个惊喜吧。”南宫珩唇角微勾,“接下来英言修若是做什么,就让墨凤琉去处理。后日登基大典时,英言修的心情应该很‘快乐’。” “小姨父你就是迫不及待想要带着小姨到英言修面前宣示主权!”叶尘笑嘻嘻地说。 “宝宝懂我。”南宫珩笑意加深。 英天国驿馆中,英言修让小四去查,为何墨凤琉突然传位,墨龑突然遇刺身亡。 小四什么都没查到,只说墨锦夜从幽灵岛回来之后,就再没出现过,连墨龑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英言修轻哼了一声:“说不定墨龑就是墨锦夜杀的,墨凤琉被他唯一的儿子拿捏住了。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坐那个位置,野心不小。” 夜幕降临,宫中来接人的华丽车撵停在门口。 南宫珩跟叶翎今日穿了情侣装,衣服的很多细节都呼应着,一看就是恩爱夫妻。这不是南宫珩刻意准备的,是叶尘偷偷让冰月准备的。 “我也去!”万俟霊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叶翎身上,点点头,“小叶丫头真好看!” 万俟霊想去,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这样万俟枫也会知道。 蒙璈和冰月都说不去,冷淞也不去。 南宫珩和叶翎带着叶尘和晚晚,还有一个万俟霊,一块儿出门,上了马车,往皇宫去。 因为南宫珩和叶翎给了准话要入宫,墨凤琉把这场宴会办得很盛大。事实上这是南宫珩第一次在墨云国皇室亮相。 百官齐聚,英言修和白燕禹都到了,墨凤琉现身,身边跟着的是柳贵妃。 在登基大典之前,墨凤琉依旧是皇帝。 “墨皇突然传位,本宫好生意外呢。”英言修笑容一如往昔,风流倜傥。 墨凤琉神色淡淡地说:“这天下早晚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墨皇如此豁达,本宫佩服。”英言修微微点头,“不过怎么不见墨太子?幽灵岛一别,甚是想念。” 英言修话落,大殿门口传来一声高喊:“太子殿下驾到,太子妃娘娘到!” 众人循声看去。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完颜幽和小傲月,因此看到南宫珩和叶翎,以及南宫珩怀中抱着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只觉惊艳不已,并没有别的想法。 见过完颜幽的墨云初,已经知道真相,只是再次感叹叶翎的美貌和气质。 英言修慢条斯理地举起酒杯,浅饮两口,才转头看向款步走进来的一对璧人。 下一刻,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英言修手中的酒杯摔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 先前的楚明泽走的是高冷人设,但南宫珩没戴面具,嘴角含笑,牵着叶翎的手,抱着晚晚,端的是容颜绝世,风华无双。 不少人看到了英言修失态的样子,英言修正觉脑中一团乱麻,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就见叶尘出现在视线中,朝着他笑容满面地挥手:“英叔叔,好久不见呀!” 叶尘的出现,瞬间摧毁了英言修方才的所有念想。他本来还在自欺欺人地想,会不会只是长得像…… 然后,万俟霊走了进来。 有认出他的,觉得奇怪,也有不认识的,更奇怪。 万俟霊拱手,乐呵呵地做了自我介绍:“诸位,老夫万俟霊。前面那对儿,都是老夫的徒弟。” 全场哗然!当初在幽灵岛,万俟霊在传承之前走了,墨云国的太子和太子妃怎么都成了他的徒弟? 墨凤琉扫视一圈,神色平静地说:“有件事需要说明。因贺凛办事不力,墨蔚从中作梗,先前诸位见到的太子和太子妃,都是有人冒充的。” 爆炸性的消息!之前的太子是假的,现在这是真的回来了! 如此,英言修也明白了很多事。原来他想找的人,从一开始,就是墨云国的太子妃!跟他打过交道的那个“墨锦夜”,是假的,现在正主出现了,竟然是宁叶的丈夫! 原来,当初叶翎说的,她有丈夫,还有女儿,也全都是真的! 英言修死死地盯着南宫珩的手,从拉着叶翎,到他面前时,变成了揽住叶翎的腰肢。 南宫珩和叶翎都没行礼,直接落座,叶尘坐在他们身旁,看着英言修,声音清朗:“英叔叔,抱歉,之前有件事骗了你,其实这不是我娘,是我小姨。” 这对英言修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不知墨太子妃可还记得我们先前交往的那段?”英言修眸光幽深地看着叶翎问。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怪异起来。什么情况?太子妃跟英天国的太子…… 英言修根本不掩饰他对叶翎的心思,他倒是要看看,墨锦夜会作何反应! 叶翎面色清冷,没理会。 南宫珩抱着叶翎的胳膊,脑袋一歪,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问了一句:“小叶子,谁是世上最美的人?” 叶翎摸了一把南宫珩的脸:“当然是你。” 南宫珩伸手指向英言修:“他一直盯着我,可能是对我图谋不轨!” 叶翎抓起面前的茶杯,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砸到了英言修头上,冷冷地说:“他是我的,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掉!” 众人直觉天雷滚滚!他们家太子妃好man好霸道,太子却这么傲娇,这样真的好吗? 英言修气得双目赤红,猛然站了起来:“宁叶,你拒绝我,就是为了这个徒有其表的花瓶吗?” 万俟霊拍桌子:“英言修,这是你师叔,还不快过来拜见?” 南宫珩笑得阳光灿烂:“师侄,初次见面。听说你有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名头,师叔一想,这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到处勾搭姑娘,却不碰是什么道理?想来是有难言之隐,好不容易娶妻,不到一月就分开,真是可怜呢。不行没关系,这是师叔亲手为你做的药,保证你吃了就能重振雄风!” 其他人都憋着笑,连白燕禹都垂着头,怕忍不住。这位真正的墨锦夜,可太损了! 英言修面色阴沉:“墨锦夜!你找死!” “小叶子,我一片好心,他不领情,还说要杀我,好怕啊!”南宫珩又没骨头了,靠在叶翎身上撒娇告状。 叶尘嘿嘿笑,他家小姨父现在顶多三岁,不能再多了! 叶翎推开南宫珩,站了起来,看着英言修冷声说:“跟我男人道歉!” 英言修怒极反笑:“不可能!宁叶,他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值得你为他如此?” 叶翎面无表情地拔剑:“看来今日,我需要教教你,怎么做人。” “宁叶,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跟你打。”英言修冷声说,“墨锦夜,有种跟我决斗!” “小叶子,你要保护我。”南宫珩毫无节操地抱住叶翎的腰。 叶尘抱着晚晚,笑得贼开心。他家小姨父自己跟英言修打,太老套了,让他家小姨为了小姨父开心,把英言修打败,对英言修来说,暴击翻倍!好期待! 329.一万点暴击 本该是丝竹声声,觥筹交错的宫廷盛宴,在南宫珩和叶翎出场后,气氛陡转直下,走向了怪异的方向。 事情太明显,英言修要跟墨锦夜抢女人。 谁能想到,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万人迷太子,竟也有今日? 多少女子曾为英言修魂牵梦萦,痴心不悔,却得不到他的丝毫垂青?而今,他看上一个有夫之妇,对方却对他不屑一顾。 墨云初当初的诅咒不期然应验,她好想大笑三声,送英言修一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英言修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叶翎:“宁叶!你一定要如此吗?” 叶翎眸光清冷:“来者是客。英太子,你要打,我奉陪。至于我男人,他如何,轮不到你来评判!” “墨锦夜,让女人挡在你前面,你是不是男人?”英言修看着南宫珩冷声问。 南宫珩靠在叶翎身上,笑意灿然,眸似繁星,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颜色。只见他眼眸微抬,薄唇轻启,问叶翎:“小叶子,告诉他,我是不是男人?你最清楚了。” 叶翎低头,四目相对,一个妖孽无双,一个倾城绝艳,画面美得无法言说。她的手指轻轻点过南宫珩的额头,似有些无奈地说了两个字:“别闹。” 墨凤琉嘴角微抽,墨云初捂着嘴笑,万俟霊只觉没眼看,叶尘默默地捂住了晚晚的耳朵。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众人:什么叫秀恩爱的最高境界,这就是!虐死单身狗! 被虐死的,就是英言修。一万点暴击扑面而来,让他心肝脾肺肾都被怒火侵蚀。 亲眼看着他在闹,她在笑,儿女环绕,英言修已经炸了! 怒到极致,倏然冷静。 英言修坐下,伸手拿过白燕禹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杯子在他手中化作齑粉,再抬头时,面上又是如往昔般风流倜傥的笑:“初次见面,失礼了。”但额头暴凸的青筋,出卖了他现在糟糕至极的心情。 墨云初好失望,本来等着看她家大嫂暴打英言修,谁知道英言修先怂了。 叶翎也已坐回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动作优雅地剥了葡萄,一颗接着一颗,喂南宫珩吃…… 墨云国百官看着,他们家太子这分明是凭借着美貌傍上了女王,花瓶没错了! 墨凤琉微笑:“方才一场误会。不过,有件事,本皇想问问英太子。” “墨皇请讲。”英言修微微垂头,袖子下的拳头并未松开。 “众所周知,英太子与我墨云九公主有婚约。先前英太子突然迎娶师妹袁小姐,彼时本皇也在白羽红岩城,是因英太子言称娶袁小姐只是权宜之计,走个过场,因此本皇并未阻止。英太子说到做到,在逍遥门的事结束后便将袁小姐休弃。那请问,英太子打算何时迎娶九儿?”墨凤琉笑意温和,看着英言修问。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英言修是跟墨蔚有婚约,中途突然匆忙娶了袁飞燕,才一个月就将她休弃。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英言修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完袁飞燕就扔!虽然都知道英言修渣,但是没想到他渣得这么过分! 英言修此时满脑子都是叶翎,根本没听清墨凤琉在说些什么。 白燕禹拉了一下英言修的衣袖,低声提醒:“英太子,墨皇在问你话。” 英言修抬头,皱眉问:“方才墨皇说什么?” 墨凤琉呵呵一笑:“其实,本皇就是想问,你何时兑现婚约,迎娶我墨云九公主?” 英言修面色一沉,冷冷地说:“婚约取消!”别说墨蔚已是残花败柳,便是冰清玉洁,英言修也不打算娶她! 墨凤琉面上笑容消失:“婚约是先皇在世时,跟英皇陛下定下的。英太子要悔婚,如若给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本皇只能认为,你是在无端践踏墨氏皇族的颜面!” 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南宫珩和叶翎在旁若无人地享受美酒鲜果,墨凤琉突然对英言修发难! 当初英言修并未跟墨凤琉对于墨蔚的事有过任何约定,但英言修把事情做得无情无义,墨凤琉的故事又编得合情合理,偏偏英言修走神没听见,因此并未反驳,谁看着,都是他默认了。 英言修冷笑:“墨皇,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你的九公主才是!问她还想不想嫁给我?” 墨凤琉冷声说:“九儿说,对英太子痴心不悔,非你不嫁!” 英言修面色嘲讽:“这是墨皇说的,不然把九公主请出来,让她自己说。” “来人,请九公主。”墨凤琉下令。 英言修眼底闪过一道寒光,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不过他认为,如今的墨蔚恨死了他,是不可能说想嫁给他的,只要墨蔚说不嫁,墨凤琉就不能对他怎么样。 没过多久,墨蔚就来了。 今日墨蔚穿了女装,看起来清瘦许多,款步进来,对墨凤琉行礼,倒是不似曾经“九公子”的模样。 “九儿,英太子来了,父皇为你做主。你说,想不想嫁给他?”墨凤琉看着墨蔚问。 墨蔚跪在大殿中央,抬头,不意外看到了英言修眼中的厌恶和冷意。 而后,墨蔚垂头,恭声说:“父皇,女儿非英太子不嫁!” 英言修狠狠拧眉,墨蔚垂眸冷笑。她的一切都毁了,最恨的人不是跟她没打过交道的真正的墨锦夜,而是给了她无尽侮辱的英言修! 墨蔚知道英言修不想娶她,她不是想嫁,只是想恶心英言修。 “英太子,该你表态了。本是象征着两国修好的联姻,你若悔婚,本皇只能认为,你这是向墨云国宣战!”墨凤琉冷声说。 英言修怒极反笑:“墨皇,我不娶,是因为你们这位九公主,已经没了清白!不信,就验身!” 一个瓜接着一个瓜,今夜这场宴会,高潮迭起。 墨蔚眼眸阴鸷,噩梦一般的遭遇再次涌入脑海,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她异常清醒,看着英言修,娇笑连连:“英太子,我的确不是处子,是因为我已经成了你的人,你可不能做了不认啊!” 叶翎啧啧感叹,当初她就说了,不要小看女人的报复心。英言修这个人就是太自以为是,当初没杀墨蔚,如今,报应来了。看英言修的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真精彩! 英言修冷哼了一声:“九公主,我可没有碰过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清白之身呢?”墨蔚智商上线,死咬着英言修不放。 英言修神色一僵!这里是墨云国皇宫,他总不能告诉所有人,是他派人侮辱了墨蔚!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话要是敢说,两国真的要开战了! 英言修并不怕两国开战,事实上他早就打算对墨云国出兵,但绝对不能现在彻底撕破脸!那样的话,他就走不了了! 可一旦英言修说出,他要娶墨蔚,就等于认了墨蔚是他的女人。 这种感觉,跟当初英言修被袁飞燕下药入了洞房一样,让他恶心至极!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英言修垂头,掩去眼底浓浓的杀意,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握住,青筋暴起,沉声说:“好,婚约照旧。婚期墨皇定。” 墨凤琉点头:“如此甚好。” 墨蔚来了就没走,英言修抬头,正好跟她四目相对。 墨蔚对着英言修,露出一抹甜美的笑来。现在是在墨云国,墨蔚有恃无恐,她已经失去一切,英言修不好过,她才能感觉到一点安慰。 英言修猛然站了起来:“墨皇,本宫突感身体不适,想先回去休息。” “师侄,师叔我略懂医术,要不要给你瞧瞧?”南宫珩热情地说。 英言修也不等墨凤琉表态,直接大步离开了,临走前又忍不住看了叶翎一眼,叶翎正要把剥好的葡萄放入南宫珩口中…… 英言修的背影,怎么看都有些狼狈。今夜这场宴会上面的事,足以让英言修本就糟糕的名声,彻底翻不了身! 喜欢上有夫之妇本就是不道德的,他竟然当众要抢,对师妹利用完就扔,跟墨蔚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却不想娶。一桩桩,一件件,锤死了他是个人渣的事实。 虽然其中有些不是真的,不过他让他的属下轮了墨蔚,比他跟墨蔚睡过更残忍下作。 英言修走了之后,宴会上的气氛轻松起来。 叶翎拧了一下南宫珩的腰,低声问:“玩得开心吗?” 南宫珩笑容灿烂:“开心极了。” 话落南宫珩站了起来:“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说走就走,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南宫珩的影子。方才还甜甜蜜蜜的两人,只剩下叶翎坐在那里。 自家太子有点抽风。这是墨云国百官对南宫珩的第一印象。 白燕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叶翎身上,心中五味杂陈。怎么都没想到,当初突然出现,短暂地帮了他之后又消失,让英言修苦苦寻找的人,竟然会是墨云国的太子妃。 白燕禹在想,如果他没有对英言修出卖叶翎,如今是不是能坦然地跟叶翎打个招呼,叙叙旧? 没有如果。白燕禹能感觉到,墨云国这是打算对英天国出手了,事情并不在英言修的掌控之中。 过去这些年,英言修顺风顺水,年轻一辈根本没人能够与之相争,导致他养成了自以为是,唯我独尊的性格。 英言修的实力和心智都是真的,被称为第一天才也是名副其实。但今夜这场宴会,从一开始,当他见到叶翎和南宫珩一起出现的那一刻,心态就崩了。之后墨凤琉搬出墨蔚,重提婚约,明摆着故意找英言修麻烦。 白燕禹怀疑,英言修离开墨云国皇宫就走了,不会继续留下。因为他不可能娶墨蔚,也不愿亲眼看着南宫珩当皇帝,叶翎站在他身旁。他现在唯一能反击的机会,就是回英天国去,然后带兵打墨云国!或许还想着,灭了墨云国,杀了南宫珩,霸占叶翎吧! 不过……白燕禹看着叶翎身旁空着的位置,心中在想,这位墨云国真正的太子,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个花瓶吗?白燕禹不信。他觉得,墨锦夜突然离开,怕是冲着英言修去的。英言修能不能走得了,犹未可知。 白燕禹猜得没错。 英言修离开墨云国皇宫之后,连驿馆都没回,直接带着人往城门口去。夜风微凉,英言修惊觉他今夜全都乱了,丢人已成事实,这里是墨云国的地盘,他想反击是极其不明智的。 万俟霊就坐在南宫珩和叶翎身旁,而英言修身旁连袁蓟都没了,他一个人武功再高,也不敢挑战万俟霊,那是他师爷爷。 因此,英言修当下就一个念头,必须要走,绝对不能落入墨云国皇室的控制之中,到时候,就真的毁了! 英言修带着人,策马赶到城门口,城门已经关了。 “英天国太子殿下要出城,速速开门!”小四冷喝一声。 这自然是不能挡的,毕竟上头也没有什么交代。就在守城兵想要把城门打开的时候,一道戏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师侄,大半夜的,这是去哪儿啊?” 英言修神色一变,抬头,就见一个人慵懒地靠在城楼的旗杆上,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是南宫珩又是谁? 月光皎洁,照亮南宫珩半边侧脸,他抱着双臂,随意自在,潇洒无双。 “墨锦夜,我家中有事,需要回去一趟。怎么,不让走吗?”英言修冷声问。 守城兵得知太子来了,当然是等候命令再决定要不要开城门,并且自发地拦住了英言修一行的去路。 “师侄,你都答应了要娶墨蔚,什么都没谈好就想跑,作为墨蔚的兄长,我得为她做主。做人呢,一定要负责任,懂吗?”南宫珩语带笑意。 英言修知道,南宫珩就是专门来堵他的,过不了这一关,他就走不了。必须速战速决,省得再有其他人来。 想到这里,英言修拔剑,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朝着南宫珩杀了过去。 南宫珩没有带武器,伸手就把城楼上的旗杆给掰了,挥舞着大旗,迎上了英言修。 其他人都仰头看着,大旗很快被英言修的剑割破,南宫珩把沉重的旗杆舞得猎猎生风!英言修的剑在旗杆面前,等于是根针,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 过了数十招之后,英言修落了下风,心道不好!意识到南宫珩在宫宴上都是装的,他是万俟霊的徒弟,说不定得到了万俟霊的传承,实力太过强横! 英言修引以为傲的武功遭到碾压,再次受到暴击,心知不能恋战,虚晃一招就想跑。 南宫珩没追,看着英言修离开,慢条斯理地数了三声之后,英言修身体失去控制,从空中直直地坠落下去,面朝下,砸在了城门外的一个泥坑之中…… 英言修的属下围攻南宫珩,不过片刻功夫,都被打倒在地。 南宫珩轻飘飘地落在英言修身旁,闻到一股臭味,默默地后退两步,扇了扇鼻子,一脸嫌弃:“师侄,你不会是被师叔吓得失禁了吧?” 英言修动弹不得,鼻尖传来的臭味是因为坑里原本有一坨马粪,此时英言修的脸距离马粪近在咫尺,动一下,就会来个亲密接触。 “墨锦夜!你无耻!竟然用毒!”英言修要气疯了。 南宫珩抬脚踩在英言修背上,似笑非笑地说:“师侄,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 听到英言修愤怒的喘息声,南宫珩笑着说:“就是那份死不要脸的自信。一开始我家宝宝都跟你说了,小叶子名花有主,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长得这么丑,还跑来跟我争?谁给你的勇气?我知道,你打算回去带兵过来攻打墨云国是不是?我倒也不在乎什么墨云国,不过谁让你对我发出了决斗的邀请呢?你是不是想着,你赢了,就能把小叶子抢走?那我问你,你现在输了,怎么办吧?” “墨锦夜,你敢动我,就是跟英天国开战!”英言修咬牙切齿地说。 “要说打仗,曾经我也当过将军,不过并不喜欢。明明是你想开战,但我不想,因为我没空,每天陪我家小叶子可忙着呢。为了避免开战,你就留在墨云国当九公主驸马,英天国敢出兵,我就剁了你。完美!”南宫珩说着,有节奏地在英言修背上踩来踩去,传达着他愉悦的心情。 330.我有个计划 本是为英天太子英言修和白羽太子白燕禹接风洗尘的宴会,中途英言修离开后,高潮迭起的局面告一段落。 南宫珩和叶翎初次亮相,给人的印象,一个任性傲娇,一个美艳霸气,个性十足。 就在众人都以为今日的宴会即将平静落幕时,出人意料的一幕又上演了:先后离开的南宫珩和英言修,竟一块儿回来了! 南宫珩走在前面,笑得妖孽无双,英言修落后半步,脸臭得无法形容。 最诡异的是,南宫珩用一根布条,缠着英言修的手腕,牵着他进来的。 画面太怪,让人浮想联翩…… “爹爹!”晚晚甜甜地叫了一声。 叶尘笑容灿烂:“英叔叔,又见面了。” 墨凤琉微笑:“锦夜,英太子身体不适,你怎么又把他请回来了?” 大家也都想知道,什么情况?看起来,英言修不情不愿,甚至想杀人。 南宫珩唇角微勾,回头看了英言修一眼:“我担心英师侄的身体,出宫后前去看望他,正好碰上他要出城。” 众人面色各异。才刚说好履行婚约,转头就要跑?这个大渣男! 墨蔚面色委屈,看向墨凤琉:“父皇,儿臣已是英太子的人了,请父皇为我做主。” 英言修闻言,脸色铁青,目光如利刃射向墨蔚! 墨蔚却痴痴看他,说了一句:“英哥哥,曾经的海誓山盟,你都忘了吗?” 好一个痴情女子薄情郎! 叶尘低头憋着笑,小声说:“某人要内伤吐血喽!” 墨凤琉笑意转淡:“英太子,我墨云国的公主,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反正英天国是英师侄说了算,成亲对他来说,并不需要请示父母。既如此,就让他跟九妹在墨云国完婚,如何?”南宫珩笑意满满地提议。 墨凤琉立刻点头:“甚好。那就这么定了。英太子,你可有话说?” 众人觉得奇怪,从进来到现在,英言修都一言不发。这会儿墨凤琉询问,英言修却双目喷火地瞪着南宫珩,就是不言语。 “看来英太子没有意见,朕明日就让钦天监选定一个良辰吉日,把亲事办了。”墨凤琉又笑了起来。 “多谢父皇!”墨蔚面露喜色,眸底却是深深的恨。看样子,墨凤琉和墨锦夜都有意“留下”英言修,墨蔚自然是全力配合。英言修如今的脸色,她真的是好生喜欢呢! 墨凤琉宣布宴会结束,白燕禹起身,南宫珩把手中绑着英言修的布条递了过来。 “白太子,英师侄身体不适,接下来劳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南宫珩意有所指地说。 白燕禹点头:“好。” 南宫珩如来时那样,一手揽着叶翎,一手抱着晚晚,身旁跟着灵秀可爱的叶尘,身后是江湖第一高手万俟霊,一家人在众人视线中离开。 白燕禹低声问英言修:“英兄,你现在是不是不能说话?” 英言修面色沉沉地点头,白燕禹叹了一声,拉着英言修一起走。 出皇宫,上马车,英言修在白燕禹手心写三个字:“带我走!”他被南宫珩下了毒,行动不受限,但不能动武,且被下了哑药,一腔怒火却只能憋着,连句话都不能说! 白燕禹苦笑:“英兄,你原想这次回国后,就对墨云国出手,但显然,那对父子先下手为强。我在夹缝中,如何能救你?” 其实白燕禹心里想的是,英言修也没把他当人看,反正白羽国翻身无望,跟着英言修混,和投靠墨云国,结果差不多。目前看来,后者更靠谱。英言修的辉煌,在墨锦夜夫妇出现之后,已宣告终结。 英言修眸光冷寒,对着白燕禹怒目而视,张嘴无声地说:“你是要背叛我吗?” 白燕禹把英言修手上的布条解下来,微微摇头:“英兄,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奴才,弱肉强食,没甚好说。事到如今,废话不言,我如果能救你的话,自己也不会是这番光景了。便是有心,也力所不及。抱歉。” 英言修伸手就扼住了白燕禹的脖子,无声地说:“你不帮我,自己也难逃一死!” 白燕禹面色一沉,轻松摆脱英言修的钳制,揉了揉脖子,冷哼了一声:“英兄,我已不求保住白羽国,也不奢望这辈子还有当皇帝的机会。只是求生,有何难?我又不是你,非要跟墨锦夜抢女人,又被墨蔚恨之入骨。我并未真正得罪过他们,当初那次的出卖,不值一提,想必墨太子妃不会在意的。” 英言修的眼神,恨不得撕了白燕禹。 白燕禹面露轻嘲:“英兄,好心奉劝你一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墨锦夜回归,他就是你的克星。可惜,你从一开始,因为墨锦夜的女人就乱了章法,失了理智。我没有资格跟墨锦夜为敌,也从不曾跟你为敌,你是否还有翻身的机会,只能看天意。” 英言修垂头丧气,沉默下来。 马车到英天国驿馆,白燕禹让英言修下去,他一个人走进去。属下都还活着,询问接下来怎么做,英言修口不能言,只是摇摇头,回房,背靠着门,滑坐下去,脑袋深深地埋在双膝中间,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主子,属下来送热水。”小四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英言修有洁癖,不管在哪里,每天夜里都要沐浴,穿过的衣服不会再穿第二次。 英言修重重地砸了一下门,小四领会他的意思,默默地带着人离开了。 另外一边,一行人回到住处,冰月做好美味宵夜等着他们。 万俟霊笑得满脸都是皱纹:“不错不错!正好饿了!” 叶尘笑嘻嘻地说:“师公,你在宫里吃了好多了,再吃会积食的。” “那我不能吃了吗?”万俟霊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鲜肉小馄饨皱眉,苍老的手蠢蠢欲动。 “来!”叶尘拿了个药瓶,倒出一颗药递到万俟霊嘴边,“这是小姨教我做的消食丸,师公先吃一颗,效果可好了。” 万俟霊瞬间开心,张嘴吞了消食丸,嚼吧嚼吧咽了下去:“还挺好吃。”然后就愉快地享用宵夜了。 晚晚困了,叶翎去哄她睡觉,回来的时候,叶尘正在绘声绘色地给蒙璈冰月冷淞和哑奴讲述今夜高潮不断的宫宴。 得知英言修被虐得无比凄惨,大家笑声不断,空气中弥漫着快乐的气息。 翌日一早,客人登门。 “大嫂!”墨云初带来一束从宫中御花园采摘的鲜花,嫩黄的花瓣,翠绿的叶子,点点晶莹的露珠,煞是好看。 叶翎笑着接过来:“谢谢。” “你是十姑姑?”叶尘好奇地看着墨云初问。 墨云初点头:“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百里夜宸。”叶尘笑着说。 墨云初给叶尘和晚晚都带了礼物,很是喜欢他们的样子。她本是冷淡性子,但当初遇见叶翎的时候就主动结交,总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如今叶翎成了她的大嫂,她早想过来看看孩子的。 叶尘带着晚晚出去玩儿了,叶翎把墨云初带来的花用剪刀修剪后,插在瓶中。 “大嫂你插的花也这么好看。”墨云初忍不住夸赞。 叶翎笑了笑:“在宫里住得习惯吗?” “其实不太习惯,走哪儿总有人盯着,我可以搬来跟大嫂住吗?”墨云初问。 “当然可以。”叶翎微微点头。这姑娘从认识到现在,说话从来都不会拐弯抹角,很爽快。 “谢谢大嫂,我这就回去拿行李。”墨云初话落,说走就走。 回到皇宫,墨云初先去见墨凤琉,说她要搬到叶翎那里住。墨凤琉笑着应下,又拿出他给叶尘和晚晚准备的礼物,让墨云初帮忙带过去。 墨云初收拾好东西,出宫的时候,碰上了柳贵妃。 “十公主,听皇上说,你要搬去跟太子妃同住。我这里有一封信,麻烦你帮忙转交给……”柳贵妃笑意温柔,拿出一封信,递给墨云初。 墨云初蹙眉:“如果是要给你儿子的,何必假手于人?他就在锦云城中,你想找他,便能见到。”她大概知道柳贵妃和冷淞母子的事。 柳贵妃神色微怔,微笑摇头:“这不是给淞儿的,是给太子妃的。我不便出宫,麻烦十公主转交。” 墨云初有些不解,但还是把信接了过来:“好,我会转交。” “多谢十公主。”柳贵妃轻轻颔首,转身离开了。 墨云初再见到叶翎的时候,冷淞在跟叶翎谈找人的事。 “云初,这是冷淞。”叶翎以为他们不认识,便开口介绍。 “我跟冷公子早就认识的,他三年前救过我的性命。”墨云初把东西放下,坦坦荡荡地说,视线是看向冷淞的。 叶翎挑眉,冷淞皱眉:“你是?” 墨云初微叹,冷淞果然没认出她来,也或许是忘了。她正了正神色说:“我当时女扮男装,脸上有道疤。” 那次墨云初乔装打扮出门游历,路见不平出手救一个姑娘,却中招被擒。冷淞是在寻找万俟枫,撞见有人鬼鬼祟祟,便跟过去,救下了墨云初。 彼时冷淞是个结巴,一句话没说,给墨云初松绑,又给她找了解药,扔下一个钱袋子,扭头就走。 墨云初一度以为冷淞是个哑巴,直到她根据样貌查到冷淞的身份,才知道他是个结巴。当时觉得,有点可爱。 “原来是你。”冷淞微微点头,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叶翎表示,光棍儿就是这样炼成的…… 不过挺有趣,叶翎也没打算做什么,说要带墨云初去看她的房间时,墨云初拿出一封信递给她:“有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你父皇?”叶翎接过来。 “不是,柳贵妃。”墨云初说。 冷淞面色一沉,伸手夺过那封信:“多管闲事!” 叶翎无语:“冷淞淞,信是给我的,你激动什么?” “不用看。”冷淞说着就要把信撕了。 叶翎踢了冷淞一脚,把信夺回去:“你去给我打三只野鸡来。” “为什么?”冷淞反问。 “当然是为了吃!”叶翎摆摆手,“快去,不然你今日没饭吃!” 冷淞默默地起身离开了。 墨云初忍俊不禁:“大嫂,他真听你的话。他的结巴是你治好的吧?” 叶翎摇头:“这倒不是,是我另外一个朋友医治的。你喜欢他?” 墨云初点头:“嗯,我喜欢他,一见钟情。” “你可以的。”叶翎笑了,“放手大胆地去追,我支持你。” “大嫂支持,那我就成功一半儿了。”墨云初对这件事很乐观,并不在意刚刚冷淞的态度。那只能说明冷淞对于救人这种善行没有放在心上,真是个好人。 叶翎拆开柳贵妃给她的信,信的开头,柳贵妃感谢叶翎和南宫珩对冷淞的宽容和照拂。 而后,柳贵妃在信中讲述了她跟冷淞母子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冷淞的父亲冷震轩原是墨云国的一个将军,外人眼中,他武功高强,英武爽朗,殊不知他背地里还有另外一面。 冷震轩嗜酒,一喝醉就喜欢耍酒疯,打骂柳氏。彼时冷淞年纪很小,柳氏不希望给他造成心理阴影,一见冷震轩喝酒,就让下人把冷淞带走,所以冷淞印象中的父亲,什么都好。 柳氏一度无法忍受,但她娘家没落,没人撑腰,只提过一次和离,换来的是冷震轩变本加厉的凌虐。 后来,冷震轩醉酒意外身亡,柳氏本想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谁知冷震轩的弟弟对她图谋不轨。有次她外出去上香,要在庙里住一晚,她的小叔子暗中跟了过去,欲强迫她,她跑出去,撞见了墨凤琉。 墨凤琉救下柳氏,并开始暗中教柳氏武功,给了她很多关照和温暖。 后来,柳氏怀上墨凤琉的孩子,入宫为妃。她想带冷淞走,冷家人不同意,墨龑也不同意冷淞进宫生活。但墨凤琉承诺,她想暗中照顾冷淞,随时可以出宫去。 可没想到,冷淞再也不肯认她了。 这些年,她一直默默地看着冷淞,想要弥补,却始终得不到冷淞的原谅。 “太子妃,我是个女人,皇上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救赎和依靠。当时年轻,我选择他,但从未想过要放弃淞儿。我知道淞儿有心结,但他不肯听我说话。我不是想求淞儿原谅,只是希望能够解开他的心结。如果你能开导开导淞儿,我真的感激不尽。” 叶翎把信看完,若有所思,问墨云初:“冷淞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今年多大?” 墨云初脱口而出:“十五岁。”冷淞的事,该知道的她都查过。 “冷淞今年二十三,也就是说,柳贵妃在冷淞七八岁的时候改嫁给了你父皇。”叶翎说。 “我可以看看吗?”墨云初问。 叶翎把信递给她,墨云初很快看完了,蹙眉说:“她是想说,她追求真爱没有错,她心里一直有冷淞,是冷淞不能理解她?” 叶翎微微点头:“是这个意思。” “大嫂你怎么看?要帮她劝导冷淞吗?”墨云初问。 叶翎摇头,把那封信撕成了碎片:“劝什么?柳贵妃显然到现在都不明白,冷淞为何不肯原谅她。寡妇再嫁没什么不对,追求真爱也是个人自由,但她是个母亲,她当时根本没有考虑过冷淞会面临的一切。” 墨云初皱眉,叶翎接着说:“他那时才七八岁,生活在冷家,冷家人会原谅柳贵妃入宫吗?当然不会,但他们又不能动柳贵妃,只能把气撒在冷淞身上。周围人的冷眼嘲笑,虐待殴打,都是必然的,甚至可以做得没有痕迹。她说她一直想着冷淞,然而那时她跟墨皇浓情蜜意,又有了孩子,她所谓的自由出宫,冷淞永远排在她的小女儿后面,每次见面怕只是很短的时间,能帮到冷淞什么?她一直在给冷淞做新衣服,但冷淞缺的是新衣服吗?” 墨云初面色微沉:“大嫂觉得冷淞缺什么?” “缺爱。”叶翎摇头说,“你知道冷淞为何曾经以为他喜欢墨蔚吗?理由很简单,也有点可笑,他说,只有墨蔚对他笑。” 遭受了多少冷眼,才会被一个人虚伪的笑给欺骗?冷淞真的傻吗?当然不。天生的残疾,父亲离世,母亲抛弃,小小年纪不知遭受过多少冷暴力,这些柳贵妃根本就没有真正在意过。她只是自以为是地认为,她很努力地想要修复母子之间的关系,她一直在付出,却得不到谅解。 时间无法倒流,有些伤害,也注定不能弥补。 墨云初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问叶翎:“大嫂,我笑得好看吗?” “有点刻意。”叶翎笑着说。 墨云初叹了一口气:“怎么才能让冷淞喜欢我呢?” “这个问题,你自己会找到答案的。”叶翎说。 明日是南宫珩登基的日子,墨凤琉派人送来龙袍凤袍,请南宫珩和叶翎试穿,并有人给他们讲解明日典礼的流程。 南宫珩大刀阔斧地砍去不少繁琐的礼节,来人回宫禀报,墨凤琉说,一切都照南宫珩的意思来办。 英言修和墨蔚的婚期也定了,就在九月底,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 是夜,墨凤琉宿在柳贵妃宫中。 柳贵妃给墨凤琉揉捏着肩膀,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怎么了?”墨凤琉握住柳贵妃的手,拉着她过来,坐在他腿上,眸中温柔一如既往。 柳贵妃微微摇头:“我今日请十公主帮忙转送给太子妃一封信,也不知太子妃看了,会怎么看待我,会不会帮我劝解淞儿,我真的很希望他再叫我一声娘。” 墨凤琉笑了笑:“小叶是个聪明且活得通透的人,但冷淞是她的朋友,这件事,她定是心向冷淞的。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冷淞不认你,就像锦夜不肯叫我父皇一样。因为我们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是缺失的,心中再多牵挂,不能陪伴左右,便无法照顾周全。这份亏欠,很难弥补。” 柳贵妃神色黯然:“不管我做什么,都得不到淞儿原谅了吗?” 墨凤琉握住柳贵妃的手:“人心肉长,你对他好,早晚他会知道的。” “皇上把皇位交给太子,以后打算做什么呢?”柳贵妃问。 “以后啊?”墨凤琉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就可以与心爱之人日日厮守,不为俗事烦扰。” 柳贵妃柔声问:“那么多姐姐妹妹,皇上最心爱的是哪个?” 墨凤琉笑了:“你说呢?” 柳贵妃心中甜蜜,依靠在墨凤琉胸口,轻声说:“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重来一次,会不会跟你在一起。” “想出答案了吗?”墨凤琉轻抚着柳贵妃的长发。 柳贵妃轻轻颔首:“不管怎么想,答案都是,会。虽然对不起淞儿,但错过皇上,我这辈子都会黯淡无光的。” 翌日,登基大典。 在南宫珩的简化之下,很快就结束了。 南宫珩成为墨云国新的皇帝,墨凤琉退位成为太上皇。全程观礼的英言修,面沉如水。 登基大典后,墨凤琉在书房跟南宫珩交接政务,叶翎也在。 “锦夜,小叶,我知道你们的能力,墨云国交给你们,我很放心。”墨凤琉笑着说,“英言修和白燕禹事实上就是英天国和白羽国的掌权者,利用他们,灭掉那两个国家,这片土地,将全在你们手中。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我不奢求你们认我,但只要是你们想要的,我都会尽力。这是我欠你们的。” “不必。”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给你三日时间,带着你的女人孩子离开皇宫。” 墨凤琉点头:“不需三日,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就走。这座皇宫,现在只属于你们。我不会让任何人过来骚扰。只是,希望你们给我机会,可以经常来看看晚晚。” 南宫珩没应,墨凤琉起身离开了,身上穿的已不是龙袍,而是一身墨色的常服。 当日,南宫珩安排蒙璈接管墨云国大军,全面出兵,搜寻宋清羽和风不易的行踪。到现在他们都没出现,有很大的可能遇到了麻烦。不过落到楚明泽手中的可能性不大,其他的,只要能找到线索,都好解决。 此时,墨云国某地的一个山洞中。 阳光照进山洞口,只一小片地方。里面幽暗阴冷的角落里,风不易幽幽醒转,动了一下,就听到了铁链撞击的声音。 脚步声响起,两个人走进来,后面的人点了火把,插在石壁凹陷处,山洞中亮了起来。 “风神医,想好了吗?”开口的是个女人。 风不易微微抬头,看着戴面具的黑衣女子,冷冷地说:“别做梦了!”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声,另外一个女人扬起长鞭,在风不易面前的地上狠狠地抽了一下,而后反身,一鞭子抽在了背后被铁链悬吊在山洞中的人身上! 只见那人上身赤裸,满是鞭痕血迹,看起来惨不忍睹。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被鞭子连续抽打数十下,也不见痛呼抬头,像是晕死过去了。 风不易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耳边的声音却越发清晰。 “风神医可真是铁石心肠,你的好友宋公子日日遭受鞭刑折磨,你却始终不肯救他。”黑衣女人俯身看着风不易,“其实很简单,交出转生蛊的方子,你们就可以走了。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嘴硬呢?是因为鞭子没有打在你身上?” 风不易紧闭双眸,不应声,那边白衣女子收了鞭子,靠近,拨开被悬吊之人的头发,露出来的那张绝色无双的苍白面庞,不是宋清羽又是谁? “姐姐,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我想跟他做夫妻!”白衣女子手指沾了宋清羽身上的血迹,放入口中,舔舐掉,眸光邪肆,“美人的血都这么香。” 风不易猛然睁开眼睛,满面怒意:“贱人,拿开你的脏手,不准碰他!” 黑衣女人冷笑:“可以打,不准碰?难不成你们两个是那种关系?若是如此的话,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再不交出我们想要的东西,宋美人就只能伺候我妹妹了!一天时间,慢慢考虑。妹妹,走!” 白衣女子摸了一下宋清羽的脸,在他耳边说:“美人,我明日来接你入洞房。” 两个女人离开,山洞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宋清羽!你怎么样?”风不易拧眉问。 宋清羽缓缓地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喃喃地说了三个字:“死不了。” “你说你能扛得住,现在呢?明日那个贱人真的有可能把你吃了!”风不易神色烦躁。 “到底是谁,知道我们的身份,还知道转生蛊……”宋清羽低声说,“这次绝对跟楚明泽没关系,是另外一个,一直暗中盯着我们的鬼……” “快说,怎么办?我交出蛊方,她们不知真假,也没有蛊种之血!咱们先脱身再说!”风不易拧眉说。 “不……不行……既然知道你我的身份,还知道转生蛊,定然是密切盯着我们的人,说不定连蛊种在谁身上都知道……万一,他也被抓了,一旦交出蛊方,事情就无法挽回了。而且,不交我们会活着,交出去,就真的没命了。”宋清羽微微摇头。 风不易知道,宋清羽说的“他”是叶尘。虽然出事的时候,叶尘在叶翎身边,但难保不会失散。若幕后黑手一直监视着他们所有人,并且抓到了叶尘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每天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鞭打,你跟我说没关系,现在被人睡了也没关系吗?”风不易快疯了。 宋清羽沉默片刻之后说:“我有个计划。” 332.小名黑土?深夜逃遁? 【上一章因为作者君也不理解的原因,被审核屏蔽了,而且一时半会儿不能解禁,可,以,加,扣,扣,群,476091964,免费阅读,在群文件中。盗版勿扰,谢谢!】 “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吗?”黑衣女子看着宋清羽冷声问。 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或许。这取决于你能否说服我。但不说,下场如何,我已经告诉你了。” 黑衣女子垂眸,沉默片刻之后说:“我的主子,是英天国太子英言修。” 宋清羽坐在床边,缓缓地笑了:“是么?从头讲,你是谁?你们姐妹为何奉英言修为主?如何知道我们那么多事?” “我姓樊,樊雨,我妹妹叫樊霜。我们都是英天国的人,奉英言修为主,是因为我们的父亲樊蓟,就是英言修的属下。还因为……我爱慕他。”自称樊雨的黑衣女子低声说。 “很好,接着讲。”宋清羽微微点头。 “南宫珩,也就是墨云国的太子墨锦夜,不止墨云国皇室在找,作为敌人的英言修也在找他。我父亲找到南宫珩后,向英言修禀报了你们那边的情况,英言修得知神医门门主姓虞,就下令,让我们姐妹前去,暗中关注着南宫珩的一切,隔一段时间禀报,但不要打草惊蛇。而我父亲,按照英言修的意思,成功加入神医门,为虞澍效力。”樊雨说。 “姓虞的人,为何会引起英言修的注意?”宋清羽问。 樊雨回答:“因为他不知从哪里得知,虞家是蛊术世家,想要让我父亲从虞澍那里得到转生蛊。” “英言修年纪轻轻,容貌俊美,身份尊贵,为何需要转生蛊这种邪物?”宋清羽再问。 “那是有机会让人得永生的宝贝,谁不想要?”樊雨反问。 “继续。”宋清羽说。 “神医谷出事,我父亲也没能逃过一劫,死在了你们那些人手中。我们姐妹回到英天国后,又被安排回去,继续监视,定时回禀。”樊雨说,“你们离开,往这边来,我们跟着回来,在望海城外,发现了你们损毁的船,料想是遭遇风暴。英言修下令,安排很多人,搜寻你们那群人的下落。只有我们姐妹,找到了你们二人。他要求我们得到转生蛊的配方后,杀掉你们。事情就是这样。” 宋清羽转头,问风不易:“小风,你信吗?” “为何墨氏皇族找阿珩那么多年都没找到,英言修却轻易就找到了?”风不易问。 樊雨开口回答:“英言修曾说过,墨氏皇族中,有人不希望墨锦夜回来。” “听起来,这英言修,是个做大事的人。”宋清羽微微点头。 “该说的,我都说了。”樊雨冷声说,“我父亲为他而死,我妹妹也丢了性命,如今我孑然一身,却听闻他在娶过袁飞燕之后,不日又将成为墨云国九公主驸马的事。我受够了!如你所言,就算我现在死了,他也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怜惜于我!你放了我,我会走得远远的!” “听起来,真是可怜。”宋清羽微叹一声,起身出去,又很快回来,手中拿了一根细细的树枝。 “你……你要干什么?”樊雨拧眉,“说好的,我交代,你们放人!” “莫急,我们再聊聊。根据我这两日打探到的消息,英言修天赋出众没错,但从他到处拈花惹草不负责任,为了逍遥门传承娶师妹,又被强留在墨云国当驸马这些事来看,他很自负,嚣张狂妄不可一世,经常做些犯贱之事,绝不是什么谨慎之人。跟你所说的主子,不似同一人。”宋清羽说着,手中的树枝伸向了樊雨的脖颈。 樊雨感觉后颈被戳了一下,下一刻,宋清羽用树枝把她贴身戴的吊坠给拉了出来。 樊雨神色一僵,可她四肢不能动弹,只能任由宋清羽把吊坠取下。 宋清羽用树枝提起那个玉坠子,看了看,眸光微凝,将其吊在樊雨眼前,冷声问:“樊姑娘,我不识字,麻烦你告诉我,这吊坠上面刻着的,是樊字,雨字,英字,言字,还是修字?” 樊雨面色阴沉,看着眼前旋转晃动的吊坠,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你口口声声说爱慕英言修,但你贴身带着的玉坠上,刻了一个墨字。难道你要告诉我,英言修的小名,叫黑土?”宋清羽看着樊雨问。 床上的风不易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说不定,英言修的小名,真的叫黑土呢?” 宋清羽把玉坠扔在桌上,回身对风不易说:“别笑,你还嫌吐的血不够多?”话落转身,再次看向樊雨,冷声说,“你刚刚讲的故事,套在墨某人身上,也全都说得通,差点信了你的邪。” 风不易皱了皱眉:“墨什么呢?” 宋清羽反问:“你说呢?” 风不易眼眸微闪:“这个贱人怎么办?” “带着上路,给她一个机会,再见见她的情郎,诉诉衷肠。”宋清羽冷声说,“樊雨,到最后,你会知道,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付出一切,是多么愚蠢的事。” 墨云国,锦云城。 南宫珩已登基五日,尚未找到宋清羽和风不易等人的下落。蒙璈、冰月和冷淞还在带兵扩大范围搜查,墨云初主动要求帮忙,跟着冷淞一起走了。 成为太上皇的墨凤琉,这日专门进宫来看孩子,不巧万俟霊和哑奴两个老人家带着叶尘和晚晚到城郊打猎去了,并不在宫里。 “小叶,你的朋友有消息了吗?”墨凤琉问叶翎。 叶翎微微摇头:“暂时还没有。” 墨凤琉微叹:“应该不会有事,不要太担心。还有一件事,你跟锦夜既然决定留下,那就准备一下,早日把那边的亲人朋友接过来团聚吧。若是锦夜的养父母愿意来,把那边的事情安排好,都过来。” “多谢关心,不过这件事,我们心里有数。”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墨凤琉笑了笑:“是我多嘴了。既如此,不打扰了,我改日再来看晚晚。” 锦云城中,英天国驿馆。 英言修把自己关在房中,已连续五日没有出门。 前三日,他整个人都很颓丧,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摔光了房间里所有能摔的东西。 前日他突然冷静下来了,说要见南宫珩或者叶翎,但传话过去之后,并没有得到回应。 这会儿英言修正在房中看书,客人登门。 不是旁人,英言修的未婚妻,九公主墨蔚。 墨蔚带着玉魅走进驿馆,玉魅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如今驿馆里的看守都是墨云国的人,英言修的属下被关在了另外一处。 听到门口响起脚步声,英言修合上了手中的书。 下一刻,门开了,一身白色衣裙的墨蔚,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示意玉魅把食盒放下,摆摆手,让她出去。 玉魅离开,从外面把门关上。 墨蔚打开食盒,把里面的菜肴一样一样地往桌上摆,摆好之后,笑着招呼英言修:“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不尝尝吗?” 英言修低头不语,再次打开手中的书,仿佛没听见。 墨蔚面色倏然阴沉,伸手夺过英言修的书,撕成两半,扔在地上,端起桌上的汤盅,打开盖子,一手按住英言修的肩膀,一手把里面的热汤,从英言修头顶浇了下去! 汤倒完了,墨蔚将汤盅往地上一摔,松开英言修,欣赏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冷笑连连:“你也有今日!” 英言修睁开眼睛,看着墨蔚冷声问:“你满意了?” 墨蔚见英言修冷漠的眼神,再次被激怒,厉声说:“我不满意!”话落端起桌上的菜,一盘一盘,往英言修身上砸! 英言修一动不动,任由墨蔚在他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最后,桌上空空,英言修全身脏污不堪,满地碎瓷汤汁。 墨蔚看到英言修青筋暴起的拳头,冷哼了一声:“愤怒吗?有种打我啊!你不是很能耐吗?不是很嚣张吗?唯你独尊的性格哪里去了?” 英言修很愤怒。 曾经被他践踏在脚底的女人,如今不停地羞辱他。他很想把墨蔚千刀万剐,但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内力被封,跟墨蔚打,没有任何胜算,也没有任何人会帮他,只会给墨蔚用暴力凌虐他的机会。 于是,英言修强迫自己冷静,等墨蔚发泄完怒火离开…… 不过,英言修曾经给墨蔚的伤害和侮辱是无法弥补的,也不是轻易能消解的。 看到墨蔚突然拿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英言修眸光一凝:“你要干什么?墨锦夜留着我还有用,敢杀我,你也别想好过!” 墨蔚闻言就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眼泪都出来了:“真想给你一面镜子,让你好好看看,你现在肮脏又恐惧的样子!别怕,我不会杀你的,我还要跟你成亲呢,你忘了吗?” 见墨蔚拿着刀逼近,却说不会杀他,英言修心中咯噔一下,墨蔚是要…… 下一刻,墨蔚一手掐住英言修的脖子,另外一只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了英言修下身! 男人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女人癫狂的笑,回荡在驿馆之中。 “英言修,感觉如何?”墨蔚扔了手中染血的刀,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神情愉悦,“我等这一天,其实也没有等很久。感谢墨锦夜,感谢叶翎,给了我报仇雪恨的机会!” 英言修蜷缩在地上,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已经快要晕死过去了。 墨蔚俯身,看着英言修厉声问:“当初又不是我想嫁给你,我做错了什么,你要那样对我?” “是……叶翎……”英言修额头豆大的汗珠冒出来,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墨蔚,“在红岩城,我抓了假墨锦夜的女儿,叶翎暗中救走那个孩子,我误以为是你做的!” 英言修突然想起这件事,这是他跟墨蔚真正结仇的根源。他一直坚信是墨蔚做的,但刚刚看墨蔚的样子,惊觉不是她! 墨蔚猛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红岩城的事,一开始,是英言修去找墨蔚,问“墨锦夜”的弱点,墨蔚告诉英言修,说是小傲月。 英言修掳走小傲月,折辱楚明泽,却导致袁蓟中毒。原本可以扭转的局面,因为小傲月突然被人救走,使得英言修的计划全盘崩坏。 而英言修误以为是墨蔚所为,认定自己被墨蔚和楚明泽联手算计,一怒之下,抓了墨蔚过来,“犒赏”他的属下。 如今,局面反转,英言修落入墨蔚手中,直接被她废了…… 该怪谁呢? 若不是墨蔚诱导英言修抓无辜的小傲月,他们之间,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谁是无辜的? 反正,对孩子下手,事情没调查清楚就下狠手报复,毁掉墨蔚的英言修不无辜。 反正,把楚明泽这个祸害带来这边,利用孩子挑拨英言修和楚明泽斗,玩弄冷淞的感情,要杀南宫珩的墨蔚不无辜。 因果循环,出来混,作孽都是要还的。 “给我找大夫!找太医!”英言修疼得声音都在颤抖。 墨蔚失神片刻后,怔怔地看向英言修,然后,捡起旁边的匕首,再次刺了下去! “我什么都没做,你却那样害我!”墨蔚简直要疯了。 玉魅听着里面的动静,怕墨蔚一时冲动把英言修给杀了,转身进来,把失去理智的墨蔚拉开,英言修身上已经惨不忍睹了。 不过墨蔚只攻击某一处,并不会危及英言修的性命。 玉魅把墨蔚带走,这边有人进宫去禀报南宫珩。 南宫珩得知墨蔚对英言修做的事,叹了一口气:“太惨了。让太医过去瞧瞧,尽力医治吧。” 太医到驿馆去给英言修医治,后回宫禀报英言修的情况,说彻底废了。 “封锁消息,不要传出去。”南宫珩说,“九公主禁足。” 英言修活着还有用,至于他跟墨蔚之间的恩怨情仇,南宫珩并不在意。这两个人很像,自以为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恃强凌弱。曾经英言修强,墨蔚弱,他虐她。如今局势转变,她虐他。互相伤害,天作之合。 是夜,英言修幽幽醒转,房间里点着灯,空气中弥漫着药味儿。 疼痛袭来,他想起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崩溃了,愤怒地吼叫,又哭又笑,然而并没有人理会。 英言修撑着手臂坐起来,下床,脸色煞白地起身,摔倒在地上,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一时想去问问叶翎,为何对他这么残忍?一时想去杀了墨蔚,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 到门口,英言修正要去开门,门却从外面自动开了。 一阵冷风吹进来,英言修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一道黑影越过他,进了房间,房门又关上了。 “你……你是谁?”英言修直觉,这是来救他的! “英兄,又见面了。”低沉阴郁的男声,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 英言修猛然瞪大眼睛,这声音他并不陌生,那个假的墨锦夜! “你来干什么?”英言修冷声问。 “救你。”来人说了两个字,把英言修拉起来,背在背上,开门,飞身离开,几个腾跃,出了驿馆。 驿馆里面的护卫,全都中了迷药,人事不省。 暗中离开锦云城,到了城外一处密林之中,银面男子把英言修放在一棵大树下面:“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要问我。现在可以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英言修问。 “墨锦夜和叶翎最大的仇人。”银面男子说。 “为何救我?”英言修再问。 “我以为,你没有这么蠢,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解释吗?”银面男子反问。 英言修神色一僵:“那你现在送我回英天国,我要灭了墨云国!杀了南宫珩,让叶翎跪地求我!” “你以为,回去英天国,你就有翻身的机会吗?”银面男子轻嗤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英言修厉声问。 “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银面男子说。 英言修怒极:“那你何必救我?” “我救你,自然会给你翻身的机会,但不是回英天国。”银面男子声音淡漠,“而是去南宫珩和叶翎来的地方。” 英言修眼眸一缩:“你什么意思?” “又是一个愚蠢的问题。”银面男子说。 英言修拳头紧紧地握住,神色变幻不定:“我明白了!” “这是你唯一可能翻身的机会,到那边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们的亲友,随你泄愤,只要你能控制那边,南宫珩和叶翎跪地求你的日子,还会远吗?”银面男子冷笑。 英言修眸光冰寒:“你说得没错!但你为何不自己去做?” “我有我想做的事,不需要跟你交代。好心给你指一条明路,也是你唯一的活路,你可以选择不要,我现在把你送回锦云城去。”银面男子冷声说。 “不!我要!”英言修眸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我所受的屈辱,要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333.人渣哪里跑? 昨日墨凤琉专门进宫来看晚晚,但晚晚和叶尘被万俟霊和哑奴带出去玩儿了,没见着。 这天一早,墨凤琉又来了。他如今当了太上皇之后,无事一身轻,跟他的爱妃爱女们在一处,过着温馨快乐的大家庭生活。 墨凤琉没带随从,一身宽大的墨袍,飘逸出尘,人到中年,卸下皇位后,更多了几分闲散随意的气质,嘴角总是噙着淡淡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得知南宫珩和叶翎都在御书房,墨凤琉先过来见他们。他很懂得分寸,看孩子之前,都会经过南宫珩和叶翎的同意。 到御书房门口,守门的老太监跪地行礼,墨凤琉笑着摆摆手:“免礼平身吧,皇上在忙吗?” “英天国驿馆出事了,皇上刚接到禀报。太上皇稍候,奴才这就通禀。”老太监说。 “不必。”墨凤琉微微摇头,“正事要紧,我在外面等候片刻也无妨。” “什么时候不见的?”里面传出南宫珩的声音。 “回皇上的话,属下全都中了迷药,今早才醒,醒来发现英太子失踪了,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立刻进宫来禀报皇上。” “可有伤亡?”南宫珩又问。 “没有。也没有任何人看到是谁带走了英太子。” “全城搜查。”南宫珩冷声说。 “是。” 脚步声响起,一个侍卫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见到墨凤琉,立刻要跪下,墨凤琉摇头:“去办事吧。”话落抬脚进了御书房。 “锦夜,小叶,我来看晚晚,还带了些好吃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是冷淞他娘亲手做的。”墨凤琉说着,把手中的食盒往上提了提。 南宫珩皱眉不语,叶翎看了一眼说:“有心了。晚晚这会儿在御花园。” 墨凤琉闻言,却没走,而是把食盒放下,坐了下来,微叹一声:“方才我在外面等,听到你们说,英言修失踪了?” “是。”叶翎回答。 “唉,没想到看守那么严密,还是让他给跑了。”墨凤琉说,“你们觉得,是英天国的人救他走的吗?” “应该是。”叶翎微微点头。 “倒是没听说过英言修身边除了袁蓟之外,还有别的有名的高手,不过兴许是我们不知道的人。”墨凤琉说着,神色微变,“听墨蔚说,那个先前冒充锦夜的人,是你们最大的仇人,而且是个医毒高手。在幽灵岛让他跑了,会不会是他救了英言修,跟你们作对?这一出手就用毒的人,不多见。” 叶翎蹙眉:“他叫楚明泽,有可能是他做的。” “他知道你们在那边所有认识的人,万一跟英言修联手过去兴风作浪,趁你们不在,伤害你们在那边的亲友……”墨凤琉神色一凝。 “小叶子,我们去追。”南宫珩面色一沉。 墨凤琉拧眉:“已经过去一夜了,未必追得上。英言修喜欢小叶,求之不得,被锦夜羞辱,昨日又被墨蔚给废了,定是恨极了你们。若真让他跟楚明泽狼狈为奸,事情就糟糕了。我昨日跟小叶说的,让你们把那边的亲友早日接过来团聚,看来如今势在必行了。” “但我们失散的朋友还没找到,蒙璈和冰月姐姐都在外地寻人。”叶翎凝眸,“还带着孩子,怕是来不及拦截他们。” 墨凤琉神色一肃:“小叶,找人也是正经事,就让他们接着找。晚晚和尘儿都那么小,你们又是回去解决麻烦的,带着他们奔波来回,不仅耽误时间,而且还要分心照顾孩子,无法放开手脚。如果你们信得过我的话,孩子就留下,我会帮你们照顾好的。事不宜迟,你们两人尽快出发,轻装出行,说不定还能追上英言修。”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了一眼,南宫珩皱眉:“让师父和哑叔都留下照顾宝宝和晚晚,咱们俩回去!” 叶翎叹气:“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南宫珩和叶翎话落就起身了,墨凤琉也站了起来,看着他们说:“你们从锦云城出发,穿过白羽国,到英天国,如果没追上英言修和楚明泽的话,就只能出海回去了。英天国望海城外有墨云国的船。一路多加小心,锦夜要保护好小叶,都不要有事。” “啰嗦。小叶子,我们先到驿馆去看看。”南宫珩话落,拉着叶翎扬长而去。 墨凤琉微微摇头,提着食盒出来,往御花园去了。 “哥哥,我要那个!”晚晚穿着一身粉嫩嫩的小裙子,坐在树上,晃着小脚丫,小手指着树梢最红最大的果子,笑嘻嘻地对叶尘说。 叶尘坐在晚晚身旁,闻声抬头,顺着晚晚指的方向看去,立刻夸赞:“妹妹眼光真好,那是这棵树上最好的果子,我都没看到。” 话落,叶尘叮嘱晚晚好好坐着,不要乱动。 正在树下悠哉悠哉喝酒的万俟霊仰头说:“晚晚别怕,跳下来也行,师公接着你!” 叶尘小身子灵活飞起,摘下树梢的果子,回到晚晚身旁,用帕子擦干净,递给她:“妹妹吃吧,这个肯定很甜的。” 晚晚两只小手抱住大果子,闻了闻:“好香呀!”然后往下看,“给师公吃!”话落,果子脱手,直直地砸向了万俟霊的脑袋。 就在果子即将砸中万俟霊的时候,他仿佛头顶长了眼,抬手精准地接住,仰头哈哈大笑:“小孙孙真疼师公,最大的果子给师公吃呀?” “嗯,我小,吃小的。”晚晚小脸认真地说。 万俟霊开心地啃了一大口,点头说:“真甜!” 叶尘搂着晚晚,透出树叶的间隙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笑着问:“师公昨日不是说,今日要去找枫师伯吗?” “这件事,交给那俩小混蛋,我一把年纪,能往哪儿去找?”万俟霊摇头。 哑奴吃完叶尘之前扔下来的大果子,擦了擦手,抬头就见墨凤琉过来了。 “墨爷爷!”叶尘坐在树上冲墨凤琉招手,笑容灿烂。 晚晚有样学样,跟着叫了一声:“墨爷爷!” 墨凤琉笑着走到树下,仰头看他们:“尘儿,晚晚,下来吧,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可是我们吃果子吃饱了。”叶尘摇头说。 晚晚跟着摇头:“吃饱啦!” 墨凤琉手中的食盒被万俟霊拿了过去,毫不客气地打开看,里面是精致的桂花糕,闻着很香。 万俟霊直接端出来,一口吃了俩,点头说:“还行,比小叶丫头做的差点儿。” 万俟霊请哑奴一起吃,哑奴摇摇头,表示没兴趣。 墨凤琉冲上面伸手:“晚晚来,爷爷接着你,下来玩儿。” 晚晚摇摇头:“不对不对,哥哥说,是墨爷爷,不是爷爷!” 墨凤琉愣了一下,叶尘笑了笑说:“墨爷爷,你别介意哦,南宫爷爷说了不准让小姨父认你,也不准让晚晚认你。” 墨凤琉微叹一声,摇头失笑:“没关系。晚晚你真的不下来玩儿吗?墨爷爷带你去游湖。” “我不要!”晚晚靠在叶尘身上,摇摇头,“我喜欢这里,高高的,不下去。” “那墨爷爷上去陪你玩儿。”墨凤琉笑着就要飞身上来。 万俟霊一手拿着桂花糕,一手伸出去,拽住墨凤琉的腿,把他薅了下来,没好气地说:“这树也没多结实,你这么大体格,上去把树压断了。行了,桂花糕挺好吃,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墨凤琉哭笑不得:“万俟前辈,我只是想陪陪孩子……” “不需要。”万俟霊摆摆手,“你家里那么多闺女呢,回去好好管着,别出来祸害人就行了!” 墨凤琉知道万俟霊说的是墨蔚,神色有些无奈:“罢了。不过有件事,锦夜和小叶应该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讲。昨夜英言修在驿馆被人救走了,好像是之前冒充锦夜的那个人做的。” “什么?坏叔叔把花孔雀救走了?”叶尘惊讶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墨凤琉微微点头:“应该是。而且他们有可能会到你们来的那边去兴风作浪,锦夜和小叶决定去追,未必能追上,追不上就得回那边去了。” “我可以回家啦!”叶尘突然开心。 墨凤琉摇摇头:“尘儿,事关重大,你还是先留在这边,如果没事的话,你小姨父他们会把你爹娘都接过来的。” “这个样子啊?”叶尘皱了皱眉,“好吧,留下也行,毕竟抓到坏叔叔才最重要。” “哥哥,坏叔叔是谁?”晚晚好奇地问叶尘。 叶尘想了想说:“一个像兔子一样的奇男子。” “兔子?耳朵长长吗?”晚晚用小手在脑袋上比了比。 叶尘笑着摇头:“不是啦,是说他狡兔三窟,而且跑得贼快,有点风吹草动就溜之大吉。” 晚晚似懂非懂,只记住了坏叔叔像兔子,她好想看看坏叔叔的耳朵是不是好长…… “那俩小混蛋要回老家?我也去!”万俟霊说着,扔了果核站起来。 墨凤琉愣了一下:“万俟前辈,锦夜和小叶是打算他们两人回去,请您老人家和哑叔留下照顾孩子。” “孩子这么乖,在这儿没事,我早想去那边看看,说不定我儿子跑那边去了!这回我一定要去!”万俟霊话落,抬头对叶尘和晚晚说,“小孙孙,师公去找你们枫师伯,找到就回来啊!在家里乖乖的!”话落飞身就跑了,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叶尘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师公心里一直惦记着枫师伯,希望早日父子团圆。” “尘儿,等你小姨父他们走了,我搬回宫里来照顾你们,行吗?”墨凤琉问叶尘,他知道叶尘虽小,很多事都是可以做主的。 叶尘爽快点头:“可以啊,不过不要让冷叔叔的娘进宫来,冷叔叔回来会不高兴的。” “放心。”墨凤琉笑着应下。 南宫珩和叶翎去了驿馆一趟,什么也没发现,回宫来收拾行李,也没有拒绝万俟霊跟他们一起走。 当日,南宫珩和叶翎以及万俟霊就暗中离开了锦云城。 蒙璈、冰月和冷淞出去寻人依旧没有回来,只留了哑奴照看叶尘和晚晚。而墨凤琉在当天晚些时候,一个人搬回宫里,住进了原本墨龑在御花园里的那个小院子。 多是叶尘在照顾晚晚,事无巨细,什么都会。墨凤琉见了,笑说叶尘是举世无双的好哥哥,叶尘觉得自己实至名归,必须的。 晚晚还小,南宫珩教过她,墨凤琉不是爷爷,真正的爷爷不在这儿,她记住了,所以从来不管墨凤琉叫爷爷,墨凤琉自称是她爷爷的时候,她还要专门纠正,不对。 不过叶尘跟墨凤琉相处得很好,挺喜欢墨凤琉的样子,会跟墨凤琉一起下棋,一起切磋武功,当然是墨凤琉教叶尘,然后还一块儿到莫氏皇族的藏宝库里面去“淘宝”,弄出来一堆古怪玩意儿,一块儿研究。 墨蔚自从那日对英言修下了毒手之后,就被南宫珩软禁在宫里。别人都以为她只是被关着,但事实上,她的内力都被废掉了,身边的人也都换了,处于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状态。 英言修逃走的事,墨蔚也被告知了,当时又哭又笑,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她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什么都没有了。 南宫珩和叶翎离开三日,叶尘跟墨凤琉迅速熟络起来。 这天墨凤琉和叶尘下棋,下的是叶翎教叶尘的跳棋,叶尘跟墨凤琉讲了规则。墨凤琉很感兴趣,两人玩了许久,各有胜负。 吃过晚饭,晚晚困了要睡觉,墨凤琉笑问叶尘,要不要到他那儿去,再杀几盘,晚上就在他那儿睡。 “好啊!等妹妹睡了。”叶尘应下,哄着晚晚睡着了,让哑奴守着。 “哑爷爷,你陪着妹妹早点睡吧,我跟墨爷爷下棋,如果太晚的话,今夜在他那儿住。”叶尘对哑奴说,话落就跟着墨凤琉走了。 到了墨凤琉那里,茶水点心摆好,两人接着玩儿。 又厮杀了好几个回合,叶尘打了个呵欠,墨凤琉笑着说:“困了?要不去睡吧,明日接着玩儿。现在你比我多胜两局呢。” “是因为墨爷爷你最开始的时候不太熟悉规则,所以输得多一些。”叶尘说着站起来,“睡觉,明天我们重新比过!三局定输赢!” “好。”墨凤琉笑容满面地点头。 下人伺候着洗漱过后,墨凤琉和叶尘躺在一张床上,他看着叶尘,有些遗憾地说:“你要是我亲孙子,那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叶尘唇角微勾:“墨爷爷,你这有重男轻女的嫌疑哦,妹妹听了更不喜欢你了。” 墨凤琉哭笑不得:“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开玩笑的。快睡吧,明天妹妹醒来前,我要回去,不然她睁开眼见不到我,会哭的。”叶尘话落就闭上了眼睛。 烛光摇曳,房中静悄悄的,一刻钟之后,墨凤琉坐了起来,轻轻叫了叶尘一声:“尘儿?” 叶尘闭着眼睛,睡颜安静,没有反应。 墨凤琉捏碎一颗药丸,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他盯着叶尘,见他呼吸平稳,伸手把他抱起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便下床去,推开窗户,飞身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锦云城郊外某处清幽的半山别院里,一个房间亮着昏黄的灯光,墨凤琉抱着叶尘,推门进去,立刻回身把门关上。 一个清瘦的女子坐在窗边的轮椅上,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又神色淡漠地收回了视线。 墨凤琉把叶尘平放在桌子上,起身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女子,微叹一声:“生气了?这段时间没来看你,是因为墨锦夜回来了,我行事必须小心,不能引起他们的怀疑,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女子轻轻摇头:“没有,不知你的境况,我只是很担心你,却被困在此处,寸步难行。”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墨凤琉神色有些愧疚,话落笑了一下,“你不好奇,我带过来的孩子是谁吗?” “你的孙子吗?”女子反问。 “不是。是墨锦夜妻子的外甥,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蛊种宿主。”墨凤琉笑着说,“今夜带他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蛊方很快就能拿到,稍后我取了他的血,交到你手中,你好好保管。等我下次再来,就是事成的时候。我保证,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做夫妻了。” 墨凤琉话落,叶尘从他身后的桌子上站了起来,摇摇头,叹气:“小姨说得没错,不好色的多情种,都是感情骗子,心里肯定有个无可替代的女人。” 墨凤琉眸光一寒:“你一直都醒着?” “迷药那种玩意儿,对我没用。”叶尘盘膝在桌上坐下,笑得阳光灿烂,“宝宝我是百毒不侵的体质,这你都不知道,就敢对我下手?太天真了!小姨、小姨父、师公,快快出来干活啦!” 墨凤琉神色大变,下一刻,南宫珩从天而降,把手中提着的一个人砸向了墨凤琉!墨凤琉定睛一看,赫然正是数日前被他救走,安排离开的英言修! 万俟霊和叶翎随后现身,南宫珩看着墨凤琉,冷笑了一声:“我抢了你的皇位,让你误会我喜欢这个位置,喜欢权势,留着英言修是为了得到英天国?真是可笑,我想当皇帝,我家老南随时能让我当,谁稀罕你这破位子?!我留着英言修,只是为了等楚明泽上门,虽然我跟小叶子都认为他会来的可能性也不太大,但对付他,才是我们来这边的主要目的,没想到,你跳了进来!陪你演这几天戏,只是为了弄清楚你意欲何为,原来是为了女人!” 墨凤琉面色阴沉,又突然冷笑:“墨锦夜,有时候,太聪明,不是好事。你苦苦寻找的宋清羽和风不易,就在我手里,想要他们活命,现在给我跪下!” 南宫珩闻言,翻了个白眼,拍拍手:“美人儿,小风风,出来见客了!” 叶尘眼睛一亮,就见风不易挥舞着一把大刀冲了进来,宋清羽提着一个女人,跟在后面。 “宝宝,看我帅不帅?”风不易很刻意地摆了个自认为很拉风的姿势问叶尘。 “哇!小风儿叔叔你很有高手气质哎!”叶尘立刻捧场。 风不易笑得贼开心,这种随时可以跟人打架的感觉爽歪歪! 宋清羽把他手中提着的樊雨也砸向了墨凤琉,神色淡淡地说:“你的女人,还给你。” “我家老南说得对,生我的果然是个人渣。”南宫珩总结了一句。 “小姨父,你太难了。”叶尘说。 “是啊宝宝,你说怎么办?”南宫珩问叶尘。 “墨凤琉,老实交代,留你全尸!”叶尘站在桌子上,神色严肃地说。 墨凤琉脸色难看至极,猛然抱起轮椅上的女人,就想破窗离开。 万俟霊瞬间怒了:“他奶奶的!当老子白混的?” 风不易瞬间激动,大刀扬了起来:“人渣哪里跑?” 片刻之后,墨凤琉被万俟霊拍倒在地,风不易上去补刀,叶尘嘿嘿一笑:“小风儿叔叔你还记得你的老本行是什么吗?” 风不易又踹了墨凤琉一脚,很嘚瑟地说:“当然记得,要是我用毒,分分钟弄死他!” “别闹了。”南宫珩坐在桌边,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桌面,“墨凤琉,说吧,这女人是谁?” 334.救命稻草? 锦云城郊的半山别院,夜深人静,凉风萧瑟。 英言修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憔悴。 樊雨醒着,动弹不得,眼睛死死地盯着墨凤琉身边的那个女人。 众所周知墨凤琉女人无数,每个都爱。樊雨以为,她早晚也会成为墨凤琉的众多爱人中的一个,她为此奔波忙碌,甘之如饴,甚至接连失去父亲和妹妹,都不曾有一刻想过背叛墨凤琉。 但此时此刻,樊雨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才是墨凤琉唯一的真爱。 樊雨见过墨凤琉几乎所有的女人,出于本能的嫉妒,每个人的脸都深深地烙印在她脑海中。她惊觉,墨凤琉的很多女人,身上都有面前这女人的影子! 所谓的多情种,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女人当然都希望自己的男人专一痴情,可如果专一痴情的对象不是自己,那拿的就不是爱情剧本的女主,而是愚蠢的被利用的配角! 墨凤琉曾亲口对樊雨说,他想得到转生蛊,为了永生。 却原来,只是为了个女人。 宋清羽不久之前说的话,回荡在樊雨脑海中:“樊雨,到最后,你会知道,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付出一切,是多么愚蠢的事。” 残忍的现实摆在面前,但终究不甘心,樊雨也用尽全身力气,冷声质问:“墨凤琉!这个女人是谁?你说啊!” 墨凤琉胸口被风不易砍了一刀,血淋淋的,风不易又换了小刀,把墨凤琉的手筋脚筋都挑了,很嘚瑟地说:“我行医是专业的,制造伤害也是。我送你的伤,别人绝对治不好。” “小风儿叔叔好棒!”叶尘无敌捧场王,主要是见到宋清羽和风不易平安归来,实在太开心。 墨凤琉瘫倒在地上,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苦笑着喃喃说:“一时大意,全盘皆输。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让小孩子配合着一起来设局骗我。” 叶尘摇头:“我是孩子,不是小孩子,小看我,后果很严重。” 墨凤琉心中后悔不迭。 他放走英言修,目的不在于伤害南宫珩和叶翎在那边的亲友,因为那对他也没什么好处。他只是想用这种手段,让南宫珩和叶翎离开锦云城一段时间,很简单的调虎离山计。 樊雨那边,上次给墨凤琉传信,说不日就能得到蛊方。 而墨凤琉只从了解到的一些信息猜到叶尘成了蛊种宿主,但不知道叶尘是蛊王体。他想要叶尘的血,并不容易,因为哑奴时时刻刻盯着叶尘。 不过叶尘最近几日的亲近是墨凤琉想要的,也成功的迷惑了他。 墨凤琉最错的一点就是,以为叶尘真的喜欢他,喜欢跟他在一块儿玩儿。毕竟,墨凤琉怎么可能想得到,叶翎和南宫珩都跑了,设下的骗局,主要实施者竟然是叶尘?! 今夜,墨凤琉在叶尘跟他回去的时候,就决定动手取血。 最近事情进展十分顺利,全都在墨凤琉的计划之中,他一时松懈,看到躺在身边“熟睡”的叶尘,想起有段日子没见的情人,又确定哑奴会寸步不离地守着晚晚,而南宫珩和叶翎在这边没有别的自己人可以用来监视他,于是,就扛着叶尘过来了,想当着情人的面取血,给她一点安慰,告诉她,这么多年的苦苦等待,很快就会有完美的结果。 结果,就是现在。 不过不管带不带叶尘,在墨凤琉确定南宫珩和叶翎走了之后,最近是一定会来这边的。而南宫珩和叶翎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结果依旧不会改变。 但假如墨凤琉来此处之前,今夜直接在皇宫里取叶尘的血,南宫珩和叶翎不会让他得逞。如此,这边这个女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暴露。 可惜,没有假如。 墨凤琉以为自己是设局之人,但这是个局中局,他不可能放弃多年的筹谋,那么不论怎么做,结果本质上不会有什么差别。 见墨凤琉不回答,南宫珩收回视线,看向宋清羽:“讲讲你们的情况。” 宋清羽和风不易是今天入夜时分到的锦云城。本想直接去皇宫,但一进城就发现了叶翎留下的记号,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不过碰面之后,没多说什么,因为南宫珩和叶翎要严密盯着墨凤琉。 自从英言修被软禁在驿馆中,每天夜里,万俟霊和哑奴会轮流在暗中守着,目的是等可能出现的楚明泽,或者其他任何来救英言修的人。那日墨凤琉假扮楚明泽去救英言修,全程的所作所为都在万俟霊眼中。 英言修被放走,墨凤琉在城外绕了一圈儿,回到他的住处,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很快,南宫珩和叶翎就都知道了。 之后的事,墨凤琉在演戏,南宫珩和叶翎也在演戏。墨凤琉信了南宫珩和叶翎,但南宫珩和叶翎全程都是看小丑的心态。谁把谁当真,就输了。 宋清羽和风不易开始讲他们这对难兄难弟过去这段日子的苦逼经历,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 不过所幸有惊无险,风不易主动承认,说都是他的错,害得宋清羽受了不少苦。 南宫珩给了风不易一个脑瓜崩,然后让宋清羽接着说。 重点,是在樊雨交代的关于他们一家三口为英言修效力,图谋转生蛊这件事。 当然,故事真正的主角并不是英言修,而是墨凤琉。 听完宋清羽的讲述后,很多事南宫珩和叶翎心里都有数了。 “你早就知道我在哪儿,并未想过要让我回来,只是盯上了神医门的虞氏姐弟。”南宫珩看着墨凤琉,神色淡淡地说,“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女人。那你其他的女人算什么?其中应该有你为她准备的转生宿主,不过大部分不是。” 墨凤琉沉默,他身旁的女子垂着眼眸,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只是跟他紧紧地靠在一起。 “不想说算了。”南宫珩站了起来,“我对于你们之间的所谓爱情并不感兴趣。你没把我当儿子,正好,我也不可能认你这个爹。别的不提,你想杀我兄弟,想伤害我家宝宝,现在就去死吧!” 南宫珩话落,风不易再次举起了他的刀:“让我来!” 叶尘表示,小风儿叔叔本来清风朗月一神医,如今痴迷于土匪恶霸的气质无法自拔,也是醉了。 眼见着风不易的刀即将落下,墨凤琉猛然睁开眼睛,冷声说:“万俟霊,你还想知道你儿子在哪儿吗?” 正在悠哉看戏的万俟霊神色一凛,立刻站了起来,大步走过去,抬脚踩在了墨凤琉脖子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风不易轻哼了一声:“这个人渣肯定是在故弄玄虚!” 墨凤琉面无血色,冷笑起来:“我该叫你一声师伯的。” 万俟霊眸光一凝,就听墨凤琉口中说了个名字:“万俟昇,这个名字,你不陌生吧?那是你收养的弟弟,也是你的师弟。而他,是我的师父!” “原来你是那个贱人的徒弟!怪不得如此下作!”万俟霊冷声说。 “你一直苦苦寻找的儿子,就在我师父手中。”墨凤琉看着万俟霊说。 “你可知道骗我的下场?”万俟霊厉声说。 墨凤琉声音虚弱:“当然知道,因此我没有骗你。你最清楚,你夺人所爱,我师父有多么恨你!” “你说什么?”万俟霊瞪大眼睛,眸光冰寒地看着墨凤琉,“我夺人所爱?那个贱人是这么跟你说的?我跟我夫人两情相悦!是那个贱人对我夫人图谋不轨!” “不管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总之你恨极了他,他也恨极了你。可笑你儿子丢了,竟然都没想到,是谁做的吗?”墨凤琉神色嘲讽。 下一刻,万俟霊猛然俯身,狠狠地掐住了墨凤琉的脖子:“说,那个贱人在哪里?” 墨凤琉很快就出气多进气少了,但他面上依旧带着难看的笑,不吭一声。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了一眼,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变化。不过他们都觉得,墨凤琉在生死关头突然提起万俟霊的命根子万俟枫,有编造的可能,六成以上。 但这个时候,万俟霊很激动,南宫珩和叶翎不会跟他说一定是假的,毕竟也有可能是真的。 “师公,他快要被掐死了。”叶尘开口提醒。 万俟霊猛然松开墨凤琉,墨凤琉剧烈地咳嗽,浑身颤抖。 “说!万俟昇在哪里?”万俟霊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墨凤琉的伤口上。 墨凤琉一口血喷出来,脸色更白了几分。万俟霊眼眸一转,脚步微移,俯身把墨凤琉身旁的女人提了起来,掐住她的脖子,冷声说:“说出万俟昇在哪里,否则我就弄死她!” 墨凤琉摇头:“不想让万俟枫死的话,就放开她。让风不易给我医治,让我的身体恢复如初,交出转生蛊的方子和叶尘的血,放我们离开。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万俟霊,你儿子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我师父在等着跟你最后决战,要光明正大地打败你,然后让你儿子死在你面前,让你失去一切!” 万俟霊怒意冲天:“贱人!你们师徒全都是贱人!” “小姨父,现在怎么办?”叶尘小声问南宫珩。 南宫珩起身过去,伸手搂住万俟霊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老万,冷静一点儿。” “又不是你儿子丢了!”万俟霊怒吼。 南宫珩摇头:“我没儿子。不过,假设墨凤琉说的都是真的,能把师兄找回来,倒也不是坏事。听起来,他的师父很在乎他,会听他的。既然如此的话,倒也简单,把他吊在城门口,等着他师父来救人便是。人只要敢来,就别想走。” 万俟霊皱眉:“能行吗?” “墨锦夜!你再敢动我,万俟枫必死无疑!”墨凤琉厉声说。 “好,我不动你。”南宫珩话落,拿出一把小刀,就扎进了墨凤琉身边女人的眼中。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墨凤琉气得浑身颤抖,愤怒嘶吼。 南宫珩收刀起身,神色平静地说:“我这个人,最喜欢讲道理了,但你不肯好好说话,那我就用这种方式跟你说。手里还有底牌是吗?抑或是你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是真是假,我都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你们两人情比金坚?很好,我会把你们一起吊在城门口,互相做个伴儿。你最好祈祷你的师父尽快来,否则你们过几日被晒成了干尸,却没有人来救,那就尴尬了。” “墨,锦,夜!”墨凤琉咬牙切齿地念着南宫珩的名字。 “跟你说了,我姓南宫,别叫我墨锦夜,我家老南会生气。”南宫珩冷笑,“爱情至上?儿女死活不管?你是不是都被自己感动了?可我看着你们,怎么看怎么恶心!” “小姨父,万一他说的那个师父还没来,他们真被晒成了干尸怎么办?”叶尘发问。 南宫珩摸了摸下巴:“也对。那就这样吧。墨凤琉,告诉我你师父到这儿需要多长时间?我正好让你们到那个时候还有最后一口气,不多不少,绝对很销魂。不说的话,我自由发挥,结果会更销魂的,你可以自行想象!” 335.全家团聚乐悠悠 一念之差,全盘崩坏。 墨凤琉身旁的女人被南宫珩生生戳瞎一只眼,惨叫不止。 而墨凤琉自己,几欲崩溃。 叶尘坐在宋清羽怀中,打了个秀气的小呵欠。 南宫珩起身:“太晚了,宝宝要早点睡觉,不然会长不高。” “这些人渣怎么办?”风不易指着地上的四人问。 南宫珩挥手:“统统带走,给某人一点冷静的时间。” 别院里面的人,都被南宫珩、叶翎和万俟霊暗中处理掉了。高手不少,不过挡不住毒物攻击,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是万俟霊的对手。 让其他人带着“俘虏”回宫,南宫珩和叶翎留在最后。 这房间并不奢华,处处透着古朴典雅。目之所及,每一样家具和装饰物皆非凡品。窗边的桌上,摆放着一件玉雕盆景,整块的墨玉,价值连城。 一侧有个用玉屏风隔出来的小书房,一排书架上放置的全都是医书。 墙上挂的画,是出自墨凤琉之手。书桌上有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画,叶翎并未看出是什么地方,画上没有落款,但旁边放了一枚玉印。 叶翎拿起来,仔细看,印章上面的字是“夕颜”。 “阿珩,听过这个名字吗?”叶翎给南宫珩看。 南宫珩摇头:“没有,回去查一下,但未必是真名。” 掀了枕头被褥,南宫珩手中多了个书册。 到桌边坐下,翻开看,第一页只写了一行字,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空一格,后面是个地名。 往后看,第二页类似,第三页亦同。 写字的一共二十五页,全都是时间加上地名。 这代表着什么?南宫珩一时没有头绪。 叶翎拿过去,翻了一遍,目光最后停在了第五页,看着上面的字,若有所思。 “小叶子,发现什么了?”南宫珩问。 “离这里不远,有个庙,是不是叫清源寺?”叶翎问。 南宫珩点头:“没错,那里香火旺盛,先前哑叔和师父带着宝宝和晚晚去玩儿过。” “这个时间,是十六年前,地点是清源寺,我想起一个人来。”叶翎神色莫名。 “谁?”南宫珩挑眉。 “冷淞的娘,柳芸。”叶翎坐下,对南宫珩说,“先前柳芸托云初给了我一封信,意图让我劝解冷淞与她重修于好,我看过就撕了。” “这事儿我知道。”南宫珩点头。 “我跟你说过,里面写了柳芸跟墨凤琉走到一起的始末。不过你不感兴趣,我并没有说得很具体。其中有一点,柳芸跟墨凤琉最初的相遇,产生交集,就是在清源寺,一出英雄救美。”叶翎说,“冷淞同母异父的妹妹,今年十五岁。墨柳二人清源寺初见,就是在十六年前。” 南宫珩把书册拿过去,又翻了一遍,神色怪怪的:“这里面不会是记录了墨凤琉跟他每个女人初遇的时间和地点吧?” 叶翎点头:“我猜,是。” “这么说,墨凤琉的这个真爱,了解墨凤琉跟其他所有女人的事,还做了这样的记录,放在枕头下面,不知看过多少遍?”南宫珩摇头,“墨凤琉跟这个女人分享他跟其他女人的事,真变态。这个女人夜夜枕着这个册子入眠,也好变态!” “两个神经病的结合。”叶翎轻嗤了一声,“他们的爱情故事,定然非同一般。把他们吊在城门口就算了,我突然有个想法。” “哦?说来听听。”南宫珩表示很有兴趣,叶翎的想法往往都很有趣,而且能出奇制胜。 叶翎看着那本书册,冷笑:“给墨凤琉来个全家团圆乐悠悠吧!” 已是后半夜,南宫珩和叶翎回到皇宫,孩子们都睡了,宋清羽和风不易一路奔波,沐浴更衣后,正在吃宵夜。 “小叶,我想吃你做的菜。”风不易一边啃鸡腿,一边对进门的叶翎说。 “给你饭吃就不错了,还挑?”南宫珩给了风不易一个白眼。 风不易轻哼了一声:“明天打架,敢不敢?” 南宫珩看着叶翎说:“小叶子你听见了?是小风风主动挑衅,如果我把他打残了,你不能怪我。” “他是你兄弟,关我什么事?”叶翎摇头。 风不易怒了:“小叶,我是你师父!” “你还想不想当我家晚晚的干爹了?”叶翎反问。 风不易瞪了叶翎一眼:“你被阿珩那个混蛋带的,越来越混了!” 宋清羽动作优雅地放下勺子,笑意温和:“小风,别闹了,快吃吧,不然菜会凉的。跟阿珩和小叶斗嘴还是打架,你都没有胜算。” “清羽,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叶翎落座,问宋清羽。 宋清羽微微摇头:“都是外伤,已无大碍。” “我也受伤了,都没人关心我?”风不易表示不满。 “把伤口撕开给我瞧瞧,不然我不信。”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 风不易无语,狠狠地啃了一口大鸡腿,仿佛那是南宫珩的肉。 “如何?在那处别院发现什么了吗?”宋清羽问。 叶翎把那个册子给宋清羽看,说了她的猜测。 宋清羽神色怪异:“越来越发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墨凤琉是什么鸟?”风不易问。 宋清羽想了想说:“他大概是个没有心的畜生吧,只从阿珩的角度来说。至于那些女人,墨凤琉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态,我无法理解。” “吃完了去睡觉,明天等着看好戏。”叶翎话落起身,跟南宫珩一起走了。 墨凤琉和疑似名叫夕颜的女人,都被扔进了御花园中原本墨龑的住处。樊雨被安排跟他们在一处。英言修被关进了地牢。 旭日初升,新的一天到来,锦云城中平静如斯,无人知晓见不得光的地方,暗潮翻涌。 南宫珩给蒙璈冰月和冷淞传信,告知不必再找宋清羽和风不易,但并未下令让他们回来。虽然宋清羽和风不易平安归来,但七星八卦等人依旧没有音讯。 有太医给墨凤琉和夕颜处理伤口,他们一直在一处,而樊雨满是恨意的目光,甚至换不来墨凤琉一个关注的眼神。 门口响起脚步声,墨凤琉给了夕颜一个安心的眼神,低声说:“我有办法,别怕。” 话落,墨凤琉努力坐直身体,看向进门的南宫珩和叶翎。万俟霊和叶尘一老一少并肩坐在房顶上,叶尘拿了一颗桂花糖丸举起来,万俟霊低头,就着叶尘的手吃掉,搂着叶尘,微微叹了一口气。 叶尘轻轻拍了拍万俟霊的手,低声说:“师公放心,小姨和小姨父会有办法的。” 下面,叶翎看着墨凤琉问:“可有话要说?” 墨凤琉比昨夜冷静许多,闻言点头:“是。到如今,无谓的谩骂和泄愤都毫无意义,我有话要跟你们讲。” 南宫珩和叶翎落座,墨凤琉和夕颜坐在对面,樊雨面色阴沉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 昨日英俊儒雅的太上皇,一夜过去,憔悴虚弱,面无血色。他身边的女人一身白衣,坐在轮椅上,一只眼睛被包起来,另外一只眼睛低垂着。从昨夜到现在都不曾言语,沉默得仿佛事不关己。 “南宫珩,”墨凤琉开口,不再管南宫珩叫墨锦夜,“你不是我期待的儿子,我也不是你想要的父亲,有关血缘亲情,没甚好说,只当不存在。” 南宫珩轻笑:“很好,继续。” “我想要转生蛊,伤害了你的朋友,但毕竟他们最终没事。我也没有伤到叶尘一星半点。”墨凤琉说,“我们之间,谈不上深仇大恨。” “所以呢?”叶翎问。 “所以,做个交易吧。我知道万俟枫的下落,这是你们唯一救万俟枫的机会。我交代,你们放人。”墨凤琉说。 “请问,你想带着这个女人去哪里?”叶翎问。 “送我们出海,日后我们不会再回来。上船后,我就把万俟枫的下落告诉你们。”墨凤琉冷声说,“我们的死活,对你们而言,没多大意义,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但万俟枫是万俟霊唯一的儿子,你们越晚找到他,他就越多一分危险。万俟霊已近期颐之年,他们父子晚一天团聚,便是无法弥补的遗憾。这一点,你们很清楚。” 房顶上,万俟霊面色沉了沉,不过并没有下去。 叶翎微笑:“我还有个问题,你其他的女人孩子,就不要了?” 墨凤琉沉默片刻之后说:“你不会让她们跟我走的。” “你没问过,怎么知道呢?”叶翎笑着说,“对于你方才说的那些,你想杀清羽和小风,想伤害宝宝,因为没得逞,就觉得可以忽略不计,这个狗屁不通的逻辑,我就不评价了。你的条件,我们会考虑一下。方才我的问题,你也不必回答我,留着跟她们解释吧。一家人,好好商量一下。” 叶翎话落,和南宫珩起身出去了。 墨凤琉神色一变,就见柳芸带着女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苗贵妃、白贵妃…… 墨凤琉在锦云城的所有女人孩子,全都来了。 “凤哥,你这是怎么了?”柳芸跑过来,看着墨凤琉的脸色,又急又气,“这是谁干的?” 其他女人也都围了上来,女儿们包括墨蔚在内,大大小小,站在不远处看着,面面相觑,都感觉很不安。 女人太多,坐在墨凤琉身旁的夕颜直接被当了空气,挤到外围去。 角落里的樊雨,看到这一幕,冷笑连连。 花枝招展的各色美人,令人迷醉的脂粉香,此刻却让墨凤琉觉得烦躁,拧眉说:“都离我远一点儿!” 柳芸神色担忧:“凤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我们才知道怎么能帮你啊!” 墨凤琉眼眸微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承诺过要给你们安宁的日子,如今恐怕要食言了。我那儿子,因为一些误会要杀我。我已经求他不要伤害你们。” “什么?”柳芸神色大变,“墨锦夜怎么能这样?凤哥对他那么好!太过分了!我要找他理论!” 其他女人你一言我一语,都瞬间信了墨凤琉的话,开始声讨南宫珩,说他不孝。甚至有个女人说,要想办法把墨凤琉的皇位夺回来。 “凤哥,不行我去找淞儿!告诉他墨锦夜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是正直的,一定会帮我们的!”柳芸握着墨凤琉的手说。 墨凤琉心中很烦躁。他现在根本不想看见这些女人,方才只是敷衍之词,想应付过去,因为有些真相,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一群女人团结一致,在商讨如何帮墨凤琉,一个个神色认真,都要豁出去的样子。 角落里传来的大笑,就很突兀了。 墨蔚最先注意到,看了一眼,不认识樊雨。很快,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被樊雨越来越大的笑声吸引过去了。 樊雨看着墨凤琉和他的女人们,笑得癫狂,眼泪都出来了。 “凤哥,她是谁?”柳芸皱眉问墨凤琉。 墨凤琉面色一沉,他刚刚一时忘了樊雨还在这儿。 樊雨靠墙坐着,那张美艳的面庞苍白憔悴,满是嘲讽:“墨凤琉,你说呀!告诉她们,我是谁?不过柳芸,我是谁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边那个坐轮椅的瞎眼残废!哈哈哈哈!” 这下,女人孩子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夕颜身上,一个个神色都有些莫名。 “樊雨,住口!”墨凤琉厉声说。 樊雨闻言,笑得更大声了:“你让我住口?怎么?这就怕了?有种你告诉这些女人,那个残废是谁?我又是谁?而她们,又算什么?” 柳芸面色一沉,冷眼看着樊雨:“你到底是什么人?别故弄玄虚,挑拨离间!” 樊雨见柳芸无条件维护墨凤琉的样子,像极了当初为墨凤琉奋不顾身的她自己,笑容消失,面色倏然阴沉下来,咬牙切齿地说:“好!墨凤琉不说,我来告诉你们我是谁!我跟你们一样,都是被墨凤琉欺骗利用的蠢货!” 墨凤琉拧眉:“樊雨,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女人,你父亲是我的属下,为我做事丢了性命,我知道你恨我,但也不必说这些莫须有的话。” “原来是这样。”柳芸点头,“凤哥,那个女人又是谁?” 墨凤琉看了夕颜一眼,冷声说:“她跟你们一样,是我的女人,只是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没有进过宫,住在别处。” 女人们闻言,都不疑有他。因为墨凤琉又不止一个女人在外边,没有入宫,甚至不被人知。譬如墨云初的母亲姜敏,就是一个不肯进宫当妃子的。 “凤哥,这个姐姐身体不好,你对她不离不弃,我们真的没有看错人。”柳芸叹了一声说。她痴爱墨凤琉,对于墨凤琉不嫌弃她嫁过人生过子,对她那样珍惜呵护,从开始到现在都觉得自己三生有幸,他们是命定之缘。 樊雨不住地摇头:“墨凤琉,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信口胡言的本事无人能及。柳芸,还有你们,都别犯蠢了!那个残废,才是墨凤琉唯一真爱的女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墨凤琉用来泄欲的替身罢了!不信你们仔细瞧瞧那个女人的容貌,不瞎的话都能看出来,你们跟她多多少少都有相似!” 夕颜被一群女人围着打量,她想低头,却被一个女人揪着头发强迫抬头。 墨凤琉怒斥:“你们都没脑子吗?她是在挑拨离间!我是个男人,喜欢某个类型的容貌和气质,很奇怪吗?” “凤哥说得没错,你们别被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我跟这个姐姐的容貌就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柳芸大声说。她很得宠,再加上年纪大一些,因此地位不一般。 谁知柳芸话落,樊雨又开口了:“长得跟那个女人不像的,才更可笑,也更可悲,柳芸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柳儿!别听她胡言!去杀了她!”墨凤琉眸光一厉。 樊雨冷哼了一声:“柳芸,看到了吧,他急了,想要杀我灭口呢!” 柳芸面色冷寒地朝着樊雨走了过来:“你想当凤哥的女人,求之不得对吗?就算你父亲为凤哥办事丢了性命,那是他作为奴才应尽的本分!你如此离间我们,就去地府陪你父亲吧!” 看到柳芸眼里的杀意,樊雨没有惧色,苦笑连连:“太蠢了……你真的太蠢了……你们全都太蠢了!柳芸,我不怕死,但你既然这么信任你的凤哥,敢让我把话说完吗?” 樊雨直直地看着柳芸,柳芸神色一凝,有片刻的犹豫,身后传来墨凤琉的声音:“柳儿,杀了她!” 柳芸伸手去掐樊雨的脖子,却被一个人拉住了,是墨蔚。 墨蔚推开柳芸,冷冷地说:“柳母妃,让她说完!” 柳芸回头看墨凤琉:“凤哥,我相信你。让她说,说清楚,省得这样故弄玄虚让姐妹们离了心。” 墨凤琉死死地盯着樊雨,樊雨冷笑:“你们听说过一种东西,叫做转生蛊吗?” 面面相觑,墨蔚眸光微闪:“说清楚!” “就是一种可以让人在死后,灵魂重生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的宝贝。”樊雨说。 见众人脸上都是怀疑之色,樊雨接着说:“相信我,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不过目前蛊术高手做出来的转生蛊,只能供同生之人使用。也就是说,只能重生在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人身上。我跟我的妹妹樊霜,以及我们的父亲,过去几年一直在为墨凤琉寻找这个宝贝。你们猜,他是为了给谁用?” 柳芸拧眉:“少卖关子!” 樊雨似笑非笑地看了柳芸一眼:“那个残废,是墨凤琉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为了让她获得一具完美的身体重生,所以墨凤琉才要找转生蛊。至于墨凤琉的儿子墨锦夜,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找到墨锦夜在何处,却没有带他回来,是因为他同时发现了蛊术高手。这次让墨锦夜回来,是因为转生蛊的配方和蛊种,都在墨锦夜手里!” “这么可笑的事,信了的都是傻子!”柳芸轻嗤,“凤哥对墨锦夜那么好,我们都看在眼里。” “柳芸,你确实是傻子,而且,是最傻的一个!你一个嫁过人生过儿子,又长得不像墨凤琉心上人的寡妇,之所以会成为他的女人,唯一的可能是,你跟那个残废,是同生之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墨凤琉给他的心爱女人选择的转生宿主!只要他得到转生蛊,你的灵魂就会灰飞烟灭,那个女人将会重生在你身上!”樊雨身体前倾,看着柳芸,目光灼灼地说。 柳芸神色一僵,继而不住地摇头:“太可笑了,太滑稽了,毫无道理!我不信,我不信!” “还有你们!”樊雨扫视其他面色难看的女人,“不过是因为那个女人不能伺候墨凤琉,所以被他找来当替身的罢了!墨凤琉对你们的宠爱疼惜,全都是骗局,他看着你们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那个贱人!别傻了,你们这些蠢货!” 墨蔚见识多,第一个信了樊雨的话,不然也无法解释南宫珩为何突然对墨凤琉动手。墨蔚所了解的南宫珩,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墨凤琉做了大孽。 “原来如此。”墨蔚神色自嘲,“父皇,都这样了,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解释吗?” 柳芸扑在墨凤琉身上,痴痴地看着他:“凤哥,你告诉我,她说的都不是真的!你真的爱我,你是爱我的,对吗?” 墨凤琉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你说呀!”柳芸瞬间泪流满面,又猛然起身,厉声说,“凤哥爱的是我!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是!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墨凤琉睁开眼睛,冷声说:“柳芸,住手!” 柳芸回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墨凤琉:“你说,你说你真的爱我,你说了我就信……” 墨凤琉点头:“是,我真的爱你。” “那她呢?”柳芸指着夕颜冷声问。 “我也爱她!你们都是我最爱的女人!能不能不要闹了?”墨凤琉拧眉。 “你说过,我是你最爱的女人!可最爱的女人,怎么能有两个呢……”柳芸喃喃自语,像是魔怔了一样,又转身朝着夕颜走去,伸手就扼住了她的脖子,“你已经这样了,我给你一个解脱!” “住手!拉住她!把她拉开!”墨凤琉神色大变。可他话落,没人动。 墨蔚冷笑:“父皇,其实我们都无法理解你怎么会喜欢那个残废,她现在又瞎了眼。如果那边那个女人方才说的都是假的,我娘和这些姨娘们,对你来说都一样,这么多美人伺候你,你大可不必在意那个残废不是吗?她应该活得很辛苦,死了也是解脱。或者,父皇愿意跟我们解释一下,那个女人是谁,你跟她怎么回事的话,想必柳母妃会停下手,好好听听的。” 眼见着夕颜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墨凤琉面沉如水:“柳芸住手!我说!” 柳芸像是没听见,墨蔚走上前去,把她拉开了。夕颜跌倒在地上,狼狈不堪,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正在这时,房顶上传来叶翎的声音:“那个残废女人写了一个册子,我给你们念念,好好听着。” 墨凤琉气得浑身颤抖:“叶翎,住口!” “怕什么?这么多女人被你毁了一生,总要让她们看看你是什么人,不然也太不公平了。”叶翎话落,开始念那本册子上面写的东西。 念了第一个,就有个女人身子颤了一下:“那是……我跟皇上初遇的时间和地点。”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每一个都能对上。 第五个,是柳芸自以为这辈子最美好的那个时间地点,她听到后,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念完了,都沉默了。 叶翎坐在房顶上,慢条斯理地说:“这本册子是从那个残废床上找到的。墨凤琉三缄其口,不肯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想他是不敢说。因为有些事,太下贱了。我有个猜测,分享给你们各位。” 女人们纷纷抬头,看向房顶,就听叶翎接着说:“墨凤琉跟那个残废两情相悦,矢志不渝,可惜那个女人残得太严重,无法跟墨凤琉做夫妻之事,或许身份也见不得光。因此,她允许墨凤琉去找替身,也就是你们。然后,墨凤琉把你们都当做那个残废来对待,就让你们有了他每个都爱的错觉。这本册子说明,墨凤琉跟你们之间从初遇开始的点点滴滴,都会跟那个女人分享,以此来得到虚幻的满足感,成全他们不被命运眷顾的爱情。你们觉得,我讲的故事有趣吗?” “那我呢?我算什么?”柳芸痛苦嘶吼。 叶翎冷哼了一声:“转生蛊的事是真的,这是墨凤琉为她心爱的女人筹谋多年的一盘大棋,可惜被我们识破了。至于柳芸你,不出意外,就是那个最特别的,墨凤琉为心上人准备的躯壳。” 柳芸身子一颤,仿佛被人抽干了全部的力气,双目凸出,看着墨凤琉,喃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啊?” 下一刻,房顶上的叶翎就听到下方传来女人的尖叫,质问,耳光,哭泣……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宣告墨凤琉这么多年的感情骗局彻底崩溃。 叶尘叹了一口气:“太可怜了,墨凤琉跟那个女人真的好变态哦!我的三观又被刷新了。如此极品的贱人,让我突然觉得,坏叔叔好正常。” “丫头,要是墨凤琉跟那个残废被弄死了,枫儿的事……”万俟霊拧眉,他只惦记万俟枫,对别的不关心。 叶翎微微摇头:“师父别担心,再等等。我们逼问墨凤琉,他总是玩心眼。今日撕破墨凤琉的假面,给那些女人一个明白,之后让她们自生自灭,爱哪哪去,我们就不管了。这些愤怒的女人,会给墨凤琉和那个残废一个惨痛的教训,等墨凤琉到了极限,他会求我们救他和他的爱人。” “到时候,他敢不说枫师伯在哪里吗?”叶尘接着说。 万俟霊点头,下一刻,就听到下方传来墨凤琉的怒吼:“叶翎!南宫珩!你们还想要万俟枫的性命吗?” 叶翎唇角微勾:“谈好的交易,我是让你临走前,跟你心爱的女人们和孩子们团聚一下,不用谢。” “叶翎!若是我和她死了,万俟枫给我们陪葬!”墨凤琉大声说。 “枫师兄又不在你手里,这个威胁挺没意思的。来点诚意,不然我没空参与你们的家庭聚会。”叶翎看着下方说。 “万俟枫在英天国!”墨凤琉大吼。 叶翎摇头:“这个答案,我不满意。” “英天国洛水城!万俟昇就在那里住!” 听到这里,叶翎慢条斯理地起身,飞身下去,南宫珩拎着叶尘跟上。万俟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英天国的方向。 打开门,房间里整个就是大型泼妇混战场。 墨凤琉和夕颜分别被两拨女人围着打,夕颜已晕死过去,脸上不知被谁扎了好几根针。墨凤琉头发被薅掉不少,衣不蔽体,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满是血道子,看起来惨不忍睹。 墨凤琉的女儿们都站在一旁没动手,也没劝架,一个个脸色难看,半数以上都在抹眼泪。 “墨凤琉,你这把年纪,没听说过作孽要遭报应吗?”叶翎走过去,神色淡淡地说,“你刷新了我对贱人的认知,你跟那个残废,两个变态凑一对,倒是天作之合,不过祸害别人就不对了。你刚刚交代的东西,给你们两个争取了一点活着的时间,你大可以继续想办法逃生,能让你跑了我就不姓叶。” “时间有限,如果我们在英天国洛水城找不到万俟昇和万俟枫,就把你们两个再交还给这些女人们,想必她们会好好招待你们的。”南宫珩冷笑。 336.负人者,人恒负之 “我要去英天国!你们忙,都不用管,我自己去!”万俟霊一见南宫珩和叶翎,大有一副说走就走的样子。 叶翎伸手拉住了万俟霊:“师父莫急,准备一下行李,明日再走。” “我等不到明日,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万俟霊摇头,“墨凤琉有句话说得没错!我已近期颐之年,黄土埋颈,活一日少一日!我要找枫儿,既然有了线索,一刻都不想再等!” “好,今日出发,不过师父总要让我准备一下,跟孩子们告个别。”叶翎说。 万俟霊眸光微亮:“丫头你要跟我去?” 叶翎点头,笑了笑:“让一把年纪的老人家一个人出去乱跑是不对的,阿珩这边有正事,我跟师父走一趟。” “好啊好啊!”万俟霊连连点头,他并不喜欢孤独。 南宫珩微叹:“小叶子,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所以呢?”叶翎反问。 南宫珩笑容宠溺地捏了一下叶翎的脸:“所以,除了听你的,还能怎么样?蒙蒙和冰月不在,让清羽跟你一起去,路上有个照应。” “好。”宋清羽从房顶上飞了下来。因为过去这段日子不太平,他又瘦了一圈,穿的是南宫珩的衣服,宽大飘逸,更似谪仙。 万俟霊看了看宋清羽,凑到南宫珩耳边小声说:“小混蛋,我怀疑你这个美人兄弟喜欢小叶,你可长点儿心吧!” 南宫珩闻言就笑了,搂着万俟霊的肩膀说:“他更爱我!” 万俟霊脸色怪异,宋清羽笑而不语,飘走去收拾行李了。 于是就这么定下,叶翎和宋清羽陪着万俟霊到英天国洛水城去,寻找万俟昇和万俟枫。 被自己的女人们打得凄凄惨惨的墨凤琉,和他的真爱夕颜,都被扔进了皇宫地牢。 “墨凤琉,我再问你一遍,万俟昇真的在洛水城?万俟枫在他手中?”南宫珩冷声问。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墨凤琉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夕颜,闻言抬头,双眸透出赤红的血色,看向南宫珩,又低了头去,沉默不语。 “万俟霊已经去了洛水城,若是找不到人,你就跟你的女人一起去见阎王。”南宫珩话落,转身离开。 牢门关闭的声音仿佛敲打在墨凤琉心口,他身子打了个寒战,抱紧夕颜,喃喃自语:“别怕,熬过去,我们说好的地久天长,生生世世,一定可以实现……” 叶尘得知叶翎要陪万俟霊去找万俟枫,立刻问:“小姨,可以带我吗?” 晚晚跟着,笑嘻嘻地说:“娘亲,可以带我嘛!” 叶翎一手抱住一个娃,笑着摇头:“不可以。宝宝你在家里照顾妹妹,我们事情办完就回来了。” “那好吧。”叶尘乖巧点头。 晚晚也萌萌地点头,娇滴滴地说:“那好吧!” 夜幕降临,用过晚膳后,一行三人就出发了。 南宫珩背着叶尘,抱着晚晚,送到城外树林中,才依依不舍地停下脚步。 “小叶子你要早点回来。”南宫珩目光幽幽地看着叶翎说。 叶翎踮脚亲了他一下。 叶尘小脸认真:“小姨你要早点回来哦!” “娘亲要早点回来哦!”晚晚尚不懂离别,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叶翎亲了亲两个娃,又抱了一下南宫珩,转身离开。 南宫珩看着叶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叹了一口气。 叶尘和晚晚跟着叹气,一大两小面面相觑,南宫珩笑了:“回去睡觉!” “小姨父,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正事呢?”叶尘问。 “灭了白羽国和英天国,算不算正事?”南宫珩笑问。 叶尘嘿嘿一笑:“这个不错,我喜欢!” 是夜,南宫珩带着俩娃一起睡。晚晚要听故事,南宫珩讲了一个关于他和叶翎的“鬼故事”,叶尘听了直乐,晚晚也跟着乐,三人闹做一团。 等俩孩子睡了,南宫珩闭上眼睛,心中默语,叶翎不在,他要把乱七八糟的事情尽快处理干净,待叶翎回来,失散的人都找到,就回家去。他真是十分不喜欢这片土地,以及这边乌七八糟的人。 跟墨凤琉有关的宫闱秘事,并未传开。他的那些女人都觉得伤心难过,有娘家的带着孩子回娘家,没娘家的依旧住在一处。 锦云城中风平浪静,众所周知的消息是英言修已逃走,他又被抓回来这件事,是个秘密。 翌日,南宫珩让人请白羽国太子白燕禹入宫。 白燕禹在御书房见到南宫珩,立刻躬身行礼,态度谦卑。 “坐。”南宫珩抬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笔未停,继续完成他的画作。 白燕禹落座,眼观鼻鼻观心,过了一会儿见没动静,看南宫珩正在忙,就收回视线等着。 “驿馆里住得还习惯吗?”南宫珩没有抬头,随口问了一句。 白燕禹点头:“一切都好。” 南宫珩下一句问:“听说当初你向英言修出卖过我的皇后?” 白燕禹额头瞬间冒了冷汗,神色不自然地说:“是被逼无奈,请墨皇不要怪罪。” “我知道。”南宫珩说,“那件事不值一提,开个玩笑,让你放松一下。” 白燕禹汗涔涔的,讪笑不言。放松?南宫珩如此云淡风轻地说着让他觉得惊悚的话,哪里可能放松?只怕南宫珩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捏死了。 “当今局势,你怎么看?”南宫珩再问。 白燕禹凝眸,沉吟片刻后,开口说:“一切都看墨皇的意思。” “我要英天国和白羽国。”南宫珩说。 白燕禹苦笑:“作为白羽国的太子,我可以代表白羽皇室,归顺墨皇。英天国那边,英太子被人救走,怕是墨皇还要多费心才能拿下。不过我认为,墨皇的胜算很大。” “我要跟英天国谈判,这件事交给你。”南宫珩说。 白燕禹瞪大眼睛:“这……我的身份,怕是不合适吧?而且我自认能力不足,若是坏了墨皇的大事,可担待不起。” “这不算什么大事。”南宫珩摇头,“英言修就在我手中,你只管去谈,他们如果不要英言修的性命,另当别论。” 白燕禹神色惊愕!都以为英言修数日前成功逃脱,可南宫珩说还在他手里? 南宫珩仿佛知道白燕禹在想什么,解释一句:“他是跑了,不过又被抓回来了。” 白燕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英太子在墨皇面前,太弱了。” “本来他有机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物,可惜没事喜欢犯贱,有今日,也是过往作孽太多。”南宫珩声音淡淡。 是因为叶翎让英言修迷失了……这是白燕禹认为英言修在南宫珩这里输得惨重的直接原因。在最该重视的敌人南宫珩面前,英言修不仅没有足够的警惕,反倒接二连三地犯蠢作死,当时脑子真的是不清醒,等清醒过来,为时已晚。 当然,这话白燕禹不敢对南宫珩说。 “准备一下,明日就出发吧,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好处。”南宫珩说着,收了笔,抬头看向白燕禹,“可有问题?” 白燕禹苦笑:“墨皇手里有能人,如此重要的事,为何让我……” “我才来这个鬼地方没多久,手里没人。”南宫珩说,“你这么多年郁郁不得志,给你的证明自己的机会,要不要都随你。” 白燕禹神色一震,虽然他猜不到成功后南宫珩会给他什么好处,但他莫名确信,只要他接下来好好帮南宫珩做事,一定会安然无恙,而且会有意外之喜! 白燕禹当然不想死,他的野心抱负都没实现,也不甘心做个一无所有的平民百姓。当不当皇帝对他来说其实不是最重要的,他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想到这里,白燕禹微微垂眸,恭声说:“多谢墨皇的信任,我会尽力,不辱使命。” “不必紧张,英天国也没什么厉害的。我打听过,英天国这两年的迅速壮大,是因为英言修灭了接壤的两个小国,都是用的美人计,勾引人家的公主给他提供情报,帮他祸害自己的国家,手段相当下流,事后还把对他死心塌地的公主给甩了。不然的话,英天国未必能凌驾在白羽国之上。你自由发挥吧,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南宫珩说。 白燕禹点头:“是。”已经自觉地当做南宫珩的属下了。 南宫珩看了看他方才完成的画像,又在上面添了一笔,举起来给白燕禹看:“你见过这个女人吗?” 白燕禹看到画像上面的人,眼眸微缩,皱眉说:“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你真见过?不着急,慢慢想。”南宫珩画的是那个夕颜。白羽国和英天国的事,交给白燕禹去处理,南宫珩打算趁着这段时间,搞清楚墨凤琉和那个女人的事,因为其中还牵扯到南宫珩的生母上官箬,他需要从墨凤琉口中知道更多的信息。 墨凤琉交代了万俟枫的所在,尚且不知真假,这也无法让他脱身,南宫珩怀疑墨凤琉手里还有不敢轻易拿出来的底牌,得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画了画像,是打算让人拿去调查的,第一个给白燕禹看,纯属巧合,因为正好他在这儿。 “我想起来了!”白燕禹突然说,“我在白羽国皇宫见过一幅画像,跟这个女人很像,不过要年轻很多,也没这么瘦。是曾经白羽国的一位公主,我的姑母,名叫白雪薇,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过世了。”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白雪薇的一切。”南宫珩看着白燕禹说。 白燕禹对此有些莫名,思忖片刻之后说:“听我母后讲过,白雪薇曾是白羽国最出色的公主,文武双全,且懂得医术。因墨云国和白羽国交战,白羽惨败,我的祖父就将这个女儿送给了当时的墨皇,也就是你的祖父,交换白羽国的一时安宁。墨龑选择休战,转而先攻打其他国家。” 南宫珩神色怪怪的:“那她怎么死的?” 白燕禹摇头:“她因何而死,是个谜。当年她十六岁进墨云皇宫,当了你祖父的贵妃,一年后白羽皇室接到消息,白雪薇犯错被处死了。究竟是什么错,没人知道。我母后说我祖父曾派人到锦云城调查过,但最后不了了之了。墨皇为何打听白雪薇的事?还有那画像……” 南宫珩摇头:“没事,巧合,你回去准备一下,就到英天国去。我会给你一封英言修的亲笔信,你带过去。” 白燕禹起身:“是。” 白燕禹离开,南宫珩看着面前的画像,揉了揉额头:“白雪薇……墨凤琉,你真够可以的。” 南宫珩刚走出御书房,就见叶尘跑了过来。 “小姨父,你忙什么呢?小风儿叔叔让我来找你,他在御花园等着跟你打架呢,让你快快过去!”叶尘跳到了南宫珩身上。 南宫珩一手抱住叶尘,大步往前走,笑着说:“他自己怎么不来?” “小风儿叔叔说,高手约战,要有排面。”叶尘嘿嘿笑,“小姨父要应战吗?” “我怕一个不小心把他打残了。”南宫珩摇头,“我现在有事,宝宝去跟小风风打吧。” “小姨父有什么事?”叶尘好奇地问。 “宝宝你最好不要参与,很吓人的。”南宫珩正色。 叶尘一听这话,搂着南宫珩的脖子说:“那我一定要瞧瞧!” 南宫珩在叶尘耳边说了一句话,叶尘点点头。 皇宫地牢里,墨凤琉正在喂夕颜吃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气。 脚步声响起,墨凤琉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放下碗,轻抚了一下夕颜的长发,转头看向入口处。 光线渐渐亮起来,南宫珩走到近前,驻足看着墨凤琉和夕颜,薄唇轻启,问了一句:“有个叫白雪薇的女人,你们认识吗?” 墨凤琉眼眸一缩,身子颤了一下,抱紧了怀中的女人。 叶尘坐在地牢入口处,一半小身子沐浴着阳光,听着里面的声音,很是奇怪,白雪薇是谁? 南宫珩盘膝坐下,看着墨凤琉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 长久的沉默过后,墨凤琉突然笑了一声,在地牢中显得十分诡异。 “你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墨凤琉低声说,“你在想什么?我们不知廉耻?做了悖德之事?其实……也没错,可若不是老天捉弄,原本……原本她就是我的啊!” 南宫珩没说话,过了片刻之后,听墨凤琉深深叹息,接着说:“我曾经也像你一样,年轻气盛,无忧无虑,太多的女人喜欢我,但都是些庸脂俗粉。我曾多次乔装易容,外出游历,直到那次,我在墨云国和白羽国的边境,遇到了她。” “那是一个傍晚,她穿着一身男装,策马而来。如火的晚霞照在她的脸上,瑰丽绝艳,惊鸿一瞥,我就再也无法挪开视线。” “我拦路问她是谁,她说让我这个登徒子滚开。呵呵,我当时就在想,我不露出真容,不表明身份,也要让这个女人爱上我,跟我走。” “结果是,我们打了一场,她当然输了。被我抓住,她说她是隐世家族的小姐,住在白羽国南部海域的某个小岛上,外出游历,行医救人。她突然昏倒,我去寻大夫,回来的时候,人不见了。” “我到处找,乘船出海,搜寻孤岛的隐世家族,却没有任何收获。父皇急召我回锦云城,说是白羽国战败,送来一位公主,皇子中只有我尚未成亲,要安排嫁给我。我心里想着她,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等我遍寻无果,回到锦云城,在皇宫御花园,又是一个日落时分,她朝着我迎面走来,我欣喜若狂时,就听耳边有人说,这是白羽国送来的和亲公主,已在一个月之前,成为我父皇的贵妃。” “当时不啻于晴天霹雳!想想真是可笑啊,老天竟然这样捉弄我们。我给她取了个新的专属于我的名字,叫夕颜。因为就是夕阳下初见的那张脸,让我魂牵梦萦,无法忘怀。父皇又出征了,我们情难自禁,走到了一起,后来,她怀上了我的孩子。” “我想带她私奔,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抛弃身份和世俗的束缚,过安宁日子。可惜,没走成,父皇回来了,且发现了我们的事。” “父皇震怒,我苦苦哀求父皇放过她,成全我们,说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父皇假意答应,把我迷晕,然后,让人生生打掉了我们的孩子,又将她下身骨头打得寸寸碎裂,扔去乱葬岗。” 墨凤琉的声音顿了一下,提起痛苦往事,有些哽咽,片刻之后接着说:“若不是夕颜命大,早已死了。我把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找人为她医治。可有些伤害太严重,根本治不好了。她再也站不起来,再也做不了母亲,只能当个废人。” “上官箬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她对我一见倾心,且深得父皇喜爱,很快就定下了我们的亲事,我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我跟你说过的关于她的事,大部分都是真的。是她自信我一定会爱上她,后来失望离开。中间我曾想从她手中得到转生蛊,但失败了。她曾提过,真正的蛊术世家,是虞家。上官家跟虞家是世交,她是为了逃避跟虞家某个男人的亲事才离家出走的。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你招惹那么多女人,是谁的意思?” 墨凤琉沉默片刻之后说:“是夕颜,她身体残破,不忍看我为她守身辛苦,我的身份也注定身边不能没有女人,更不能没有孩子。我不能失去权势,因为还有大事要做。” “我不愿碰别的女人,本想安排替身,是夕颜说,让我把她们都当成是她。我们被命运捉弄,相遇在错误的时间地点。只当一切重来,我和她在经历新的相遇,有新的完美的结局。我会跟她分享我跟那些女人的事,就像是我们两人重新认识,重新相恋了一样。游离在幻想和现实中的人生,有时候很痛苦,但我们一直坚持下来了,只等得到转生蛊,让所有的幻想变成现实,光明正大地做夫妻。”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你当初突然杀掉墨龑,不是为了我,是为了白雪薇。之所以过了这么多年才动手,是因为你知道,在白雪薇的事情上,墨龑没有错。你是怕他挡了你的路,坏了你的计划,才痛下杀手。想必他到死,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墨凤琉神情突然激动,看着南宫珩怒吼:“他没错?可我们有什么错?明明是我先遇到她,明明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的!为什么我们要遭受那些痛苦折磨?” “墨凤琉,就算是因为造化弄人,她成了墨龑的女人,就算你先遇见她,你先喜欢她,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你做出那种有悖伦常的无耻之事的借口。你自以为痴情,其实自私又冷血,为了一个女人,你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今时今日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报应。”南宫珩冷声说。 “不管你怎么说,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后悔!”墨凤琉猛然拔高声音,不知是想说服南宫珩,还是想说服他自己。 “我也是闲的,跑过来听了一个让我反胃的故事。”南宫珩说着站了起来,“白雪薇不是什么好女人,已经嫁给墨龑,却跟你私通,还怀了你的孩子。她自己残废,过不了正常的人生,就用所谓的感情诱导你去祸害别的女人,我猜她是担心你对某一个女人动了真情,所以不停地让你去找新的女人。可笑你还把这些当做你们生生世世不变的爱恋?真是令人作呕!” “你懂什么?”墨凤琉怒吼。 “你最好祈祷英天国洛水城真的有我们要找的人,否则,你们很快就可以到地府去做一对**妻了。”南宫珩话落,转身离开。 出了地牢,阳光刺眼,南宫珩用手挡住眼睛,叹了一口气。人渣处处有,这对尤其渣。不仅自私、冷血、无耻,而且十分恶毒。 如墨凤琉和白雪薇这样,以为自己的爱情感天动地,随意践踏别人的感情和人生,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真真是变态都不足以形容。 “小姨父,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叶尘皱着小眉头说,“有些人果然是没有下限的。” 南宫珩把叶尘抱起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了不让你来,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赶紧把这些破事儿忘了。” 南宫珩抱着叶尘到御花园去找风不易和晚晚,行至半路,有侍卫前来禀报,说白燕禹又进宫了,有事要找南宫珩。 “小姨父,你去办事,赶快过来哦。”叶尘话落,小身子飞起,往御花园去了。 南宫珩在御书房门口见到了等在那里的白燕禹,白燕禹恭声说:“出宫后,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关于我姑母的。” “进来说。”南宫珩话落进了御书房。 白燕禹跟进来,也没坐,对南宫珩说:“我有一个小舅舅,叫薛慷,是白羽国的将军。他年近四十不曾娶妻,也不近女色。我想起我母后曾说,薛慷跟白雪薇原本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当年已私定终身,结果被棒打鸳鸯。” 南宫珩神色莫名:“你确定?那薛慷还活着?” 白燕禹点头:“活着,就在白羽国。” “知道了,你去吧,今夜我会派人把英言修的信交给你,你明日出发。”南宫珩说。 地牢里,墨凤琉和白雪薇静静地依靠在一起。见南宫珩去而复返,墨凤琉拧眉,不知道南宫珩这次来意为何。 “白羽国的太子白燕禹今日在宫中,是他认出了白雪薇的画像,说了一些事。”南宫珩开口说,“方才我见到白燕禹,他又想起一个人来。薛慷,白雪薇你记得这个名字吗?” 南宫珩话落,这段时间一直沉默得像个行尸走肉的白雪薇,身子颤了一下,缓缓地抬头,看向南宫珩,又猛然低了头去。 墨凤琉心中一沉:“南宫珩,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故弄玄虚!” “我说为什么听着你讲述的故事,总感觉哪里不对。现在我知道了,因为你所谓的坚贞不渝的爱情,从头到尾,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南宫珩说。 “你胡说八道什么?”墨凤琉厉声说。 “薛慷,白羽国皇后的弟弟,是个将军,白雪薇青梅竹马的恋人,本已私定终身,结果被生生拆散,她被送进了墨云国皇宫,委身墨龑。这可以解释,为何你所谓的初遇,她根本不想理你,因为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心有所属。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她这么多年,主动让你去找那么多女人,听着你跟别的女人的故事,都没有愤怒和嫉妒,因为她根本就不爱你,甚至,她恨墨龑,也恨极了你。是你们父子,毁了她的一生!”南宫珩冷声说。 墨凤琉不住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是胡言乱语!我们说好要生生世世的!不然为何当初在宫里,她愿意跟我?是因为她爱我!” 南宫珩冷哼了一声:“别自欺欺人了。她跟你私通,是因为她恨墨龑,利用你,给墨龑戴绿帽子,还能给自己求得一个脱离墨云国皇宫的机会,只是你没能成功带她私奔而已!如果你当年成功了,带着她脱离墨云国皇室,我想最后的结局一定是她杀了你,然后回去找她真正的情郎!” “不!不是!夕颜!白雪薇!你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墨凤琉摇晃着白雪薇的肩膀,目光痴痴地问。 白雪薇垂着眼眸,轻笑了一声,喃喃地说:“你跟你的父亲一样,都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是我恨不得杀之后快的人。这么多年,支撑我活下来的理由,是利用你,得到转生蛊,获得重生,杀掉你,回去找薛哥哥。可惜啊,墨凤琉你真的很无能,当年没能带我私奔,如今转生蛊的事也失败了……” 墨凤琉闻言,瞬间崩溃,像是疯了一样,狠狠地掐住了白雪薇的脖子:“你这个贱人!贱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南宫珩冷眼看着,在白雪薇快要断气的时候,把墨凤琉拉开了。 “我要杀了她!杀了她!”墨凤琉神色疯狂地扑过来,被南宫珩一脚踹开。 “墨凤琉,我知道,你还有底牌没有亮出来,还有秘密没有讲。如今,你最大的执念破灭了,接下来,我给你一日冷静的时间,我想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到时候,等你说完了该说的话,这个女人,随你处置。”南宫珩话落,提着白雪薇离开了地牢,身后传来墨凤琉一声高过一声的痛苦嘶吼。 不久前,柳芸以及其他数个女人,也是这样痛苦煎熬,这样愤怒地质问墨凤琉,为何那样对待她们,践踏她们的一片真心。如今,墨凤琉的真心,成了个天大的笑话,这就是他的报应,是他活该。 负人者,人恒负之。痴男怨女,冤冤相报。无辜的人终有一天会得到内心安宁,譬如墨凤琉某些被欺骗了感情的女人。但墨凤琉自己,活该承受剜心蚀骨之痛。 337.杀人诛心 南宫珩将白雪薇扔下,看着她冷声说:“薛慷还活着,迄今未娶妻,想来是不曾忘记你。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价值够大的话,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跟你的情郎见面。” 白雪薇乱糟糟的头发遮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浑身颤抖不止。 南宫珩冷眼看着,过了一刻钟,白雪薇哭声渐弱,缓缓地抬头,用干瘦的手拨开枯草一般的长发,死死地盯着南宫珩看:“我是知道一些事,想让我说出来,条件很简单!我要转生蛊!我不要这副模样去见薛哥哥!” 南宫珩微微摇头:“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转生蛊就别想了,不可能。你就算知道什么,也是墨凤琉告诉你的。今日给你的机会,你不要的话,明日墨凤琉也会交代,到时候,我会把你交给他处置。他会如何对你,你应该很清楚。” 南宫珩话落,起身离开。 见南宫珩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白雪薇厉声说:“站住!你真的会让我回白羽国见薛哥哥?” “你可以不信。”南宫珩话落,转身就走。 “我说!”白雪薇冷声说。 南宫珩回来,看着白雪薇神色淡淡地说:“最后的机会,直言,不要废话。” “是关于你娘的事!”白雪薇说。 “她不是我娘,直说名字。”南宫珩面色淡漠。 “上官箬!我知道她的一个秘密,是墨凤琉告诉我的。”白雪薇靠着椅子坐在地上,看着南宫珩冷声说,“当年上官箬告诉墨凤琉转生蛊这种宝贝的存在,墨凤琉不信,上官箬就说了一件事。” “她说,她体内就有转生蛊,是她原本的未婚夫送给她的聘礼。虞家是蛊术世家,上官箬的未婚夫是虞家少主,爱极了她,定亲时,说要送一条命给她,然后带她去看了专门为她寻来的同生宿主!那个虞少主说,如果哪天上官箬遭遇不测身死,将会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南宫珩眼眸微眯。先前他跟叶翎就猜测,上官箬当年在东晋皇宫,刚生下南宫珩就选择自我了断,很可能有蹊跷。如今看来,几乎可以确定,上官箬是彻底抛弃跟墨凤琉的这一段过往,抛弃南宫珩这个她并不想要的儿子,利用转生蛊,“回家”去了。 白雪薇话落,并没有看到南宫珩的神色有明显变化,不由冷笑:“你那么聪明,应该想到了吧?生下你的那个女人,把你这个累赘甩掉后,就跑了!根本没死!现在她定然有夫有子,过得逍遥快活!” 南宫珩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吗?” “还有,墨凤琉手里有一样从上官箬那里得来的宝贝,他藏在何处,我并不知道。”白雪薇说。 “就这些?”南宫珩问。 白雪薇点头:“其他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 “万俟昇真的是墨凤琉的师父?”南宫珩问。 “是。”白雪薇说,“很多年了。不过我没见过万俟昇,只听墨凤琉提起过。” “墨凤琉先前可曾对你说过,万俟昇抓了万俟枫?”南宫珩再问。 白雪薇摇头:“在被你抓住之前,我从未听说过万俟枫这个名字。” 见南宫珩起身要走,白雪薇神色急切:“你答应我的,送我回白羽国!” 南宫珩神色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放心,我不会食言。你的侄儿,白羽国太子白燕禹如今在锦云城,今夜将会出发离开,我让他带你回国。” “真的?”白雪薇喜极而泣,双手下意识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又去摸瘦得皮包骨的脸,想着要见到魂牵梦萦的人,激动不已。 南宫珩让人把白雪薇带走,清理一下,然后他去见了英言修。 英言修面色惨白,幽幽醒转,睁开眼,就见南宫珩站在面前。 眸中怒色蔓延,英言修四肢被绑在柱子上,剧烈挣扎,然而除了让他自己的身体更难受之外,并没有什么用。 “墨锦夜!你到底想如何?”英言修厉声问。曾经光鲜骄傲的英天国太子,如今狼狈又憔悴,但那份对南宫珩尤其深的恨意,全都写在了脸上。 南宫珩摇头,有些遗憾地说:“虽然你天赋出众,实力高强,但有人说你智谋无双,这一点,我很不认同。你太容易被无谓的情绪影响到心智,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你是在对我说教吗?别假惺惺了!”英言修冷声说。 “只是看到你,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人,就是你以为的救命恩人,先前冒充我的楚明泽。他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从来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譬如闲着没事到处招惹姑娘来证明自己的魅力,譬如被人拒绝了还死缠烂打。”南宫珩说,“你但凡有他一半的谨慎和理智,也不至于如此。当然,说到底,你人品低下,自以为是,也是活该。” “住口!”英言修怒吼。 “这就受不了了?很好,现在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南宫珩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说,“你想死,说一声,我马上成全你。你想活着回家去,我给你一个机会。” 英言修神色一变再变,沉默不语,已经做出了选择。 南宫珩不意外,这么自负的人,不会甘心就这样死去,他定然还想报仇雪恨,东山再起。 “用你换英天国,如何?”南宫珩直截了当地问。 英言修面色一僵:“你休想!” 南宫珩轻嗤一声:“我以为,你到这个境地,脑子清醒了,原来是我高看你了。既如此的话,废话不言,你慢慢熬着吧。” 南宫珩话落,转身就走,英言修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站住!” 南宫珩回头,英言修眸光冰寒地看着他:“你真的会放了我?” “当然。你可能自以为是我的情敌,但其实你什么都不是。我很期待看你一无所有,凄凄惨惨地活着。”南宫珩语带戏谑。 英言修双目赤红:“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写封信给你的父皇母后,求他们救你。我不想打仗,但如果他们放弃你的话,另当别论。”南宫珩说。 一刻钟之后,南宫珩手中拿着英言修的亲笔血书离开。英言修看着南宫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重重地垂头,痛苦低吼。 南宫珩把英言修的信交给白燕禹,同时交给他的,还有本该死去多年的白羽国公主白雪薇。 白燕禹见到白雪薇的时候,吓了一跳,愣怔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南宫珩如实告知白燕禹这是怎么回事,饶是白燕禹自诩冷静,也都震惊不已,觉得三观碎了一地。 虽然说皇室里面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尤其多,白燕禹从小在宫里长大,也不是没见过,但墨凤琉和白雪薇这一对儿,实在是把他恶心到了。 “墨皇,她做了那些事,你为何要放过她?”白燕禹不解。 南宫珩神色平静地说:“我方才告诉你的事,你回去见到那位薛慷,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他。” 白燕禹愣了一下:“墨皇的意思是?”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杀白雪薇,因为那并不是最好的处置她的手段。薛慷有权力知道他痴痴守候这么多年的女人做了什么。”南宫珩轻哼了一声说。 白燕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在白雪薇见到薛慷之前,跟薛慷好好谈谈。” 薛慷是白燕禹的亲舅舅,并不陌生,白燕禹了解他。他是个十分正直的人,这么多年长辈多次逼他娶妻,他都不从。他自己亲口说过,因为心里有人,放不下,娶了不爱的女人,对人家不公平。 如果薛慷知道他深爱的女人,做出那种无耻悖德之事,害了那么多人,还会接纳白雪薇吗?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到那时,白雪薇这么多年的念想,跟薛慷团聚,一生一世的美梦,将会彻底破碎。 而这,就是对她作孽多端最好的报应! 白燕禹心中感叹,南宫珩这一招,实在是又狠又绝,杀人诛心啊! 是夜,白燕禹带着南宫珩给的任务离开了锦云城。他会先回白羽国处理好那边的事,然后就去英天国。 翌日,南宫珩再次去见墨凤琉。 不过一夜过去,正值壮年的墨凤琉,头发白了一半,整个人死气沉沉地蜷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在双膝中间,一动不动,不远处地上放着原封未动的饭菜。 南宫珩走到跟前,踢了墨凤琉一脚。墨凤琉跌倒,趴在地上,又不动了。 “墨凤琉,别装死。”南宫珩看着他说,“我给你时间了,说话。” “对不起……”墨凤琉张口,喃喃地说了三个字。 “别说废话。”南宫珩说,“你该告诉我什么,还需要我问吗?” 墨凤琉缓缓地抬头,看向南宫珩,眸中泛着泪光,低声说:“万俟昇抓了万俟枫这件事,是我编造的。他在英天国洛水城,是真的。我本想着,你们去让他交出万俟枫,他见到万俟霊找儿子,一定会承认万俟枫在他手里,用来折磨万俟霊,然后,就会来救我……” 南宫珩皱眉:“还有呢?” “你娘……上官箬,她有转生蛊,肯定没死。”墨凤琉喃喃地说。 “然后呢?”南宫珩问。 “我在御书房的拱顶上,藏了一个盒子。”墨凤琉说,“里面是上官箬留下的东西,对她很重要。我一直以为,她会回来取走。” “还有吗?”南宫珩再问。 墨凤琉沉默片刻之后:“没有了……锦夜,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我也是被那个女人给骗了这么多年,才做了傻事。你能原谅我吗?” 南宫珩摇头:“不可能。” 墨凤琉痛哭失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想弥补,想弥补你们!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没有谁的人生可以重来,被你祸害的那些人,永远失去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余生只能带着你给她们的痛苦活下去,或者,选择离开这个不值得的世界。昨夜你的一个女人悬梁了,请问,谁再给她一次机会?”南宫珩冷冷地说。 墨凤琉神色一僵:“是谁?谁悬梁了?告诉我,是谁?” “怎么?明明都是你不爱的女人,现在想弥补,想让她们继续跟你,伺候你,过上以前那种逍遥快活的日子吗?墨凤琉,你真的不要脸,也没有心!”南宫珩冷声说。 墨凤琉脑袋一下一下地撞着墙,泣不成声。 南宫珩转身要走,墨凤琉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仰头看着他说:“白雪薇那个贱人呢?你昨日答应我的!我把该交代的,全都说了,你把她交给我,我要亲手杀了她!都是她害我!是她毁了我的一辈子!” 南宫珩踹开墨凤琉,面无表情地说:“你交代的事,她昨日都已告诉过我,跟我做交易,换来我放她走。” 墨凤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珩:“你说什么?放她走?你放她去哪里?” “她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白羽国,跟她此生唯一的挚爱薛哥哥团聚了。”南宫珩冷笑。 墨凤琉跟疯了一样,气得全身颤抖:“不可能!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不会放了她的!” “白燕禹在锦云城,你是知道的。昨夜我让他离开,顺便带白雪薇回家。你可以算着日子,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见到薛慷了。”南宫珩说。 “啊!!!”墨凤琉愤怒嘶吼,面色扭曲,双目赤红,“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 南宫珩轻笑:“痛不欲生?那就对了,因为这就是我那样做的目的。” 338.儿子被卖了 离开地牢后,南宫珩第一时间去找哑奴,请他走一趟,把叶翎三人追回来。关于万俟枫的消息是假的,不必再去英天国洛水城。 而后,南宫珩在御书房的拱顶上,找到了墨凤琉所说的那个盒子。 “小姨父,这里面会是什么?”叶尘兴致勃勃。 晚晚趴在叶尘身旁,笑嘻嘻地问:“爹爹,是什么呀?” 盒子不过成人巴掌大小,南宫珩打开,两个娃娃都瞪大了眼睛看着。 “是令牌吗?”叶尘从盒子里面拿出一块生锈的铁牌子,好奇地看着,“好像有字,铁锈太多,看不清了。” 晚晚伸着小手要去摸,叶尘拿开,笑着说:“妹妹,这个有点脏,你不要碰。” 南宫珩接过去,触手微沉,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铁块,扔路边都不一定有人会捡的那种。墨凤琉如此珍藏,声称是对上官箬很重要的东西,那定然有用,但目前对他们没什么用,除非日后见到上官箬。 南宫珩用特制的药水把铁锈清除,令牌上的纹路清晰起来,他们以为是文字的东西,全都是某种图腾,很复杂,看不懂。 “小姨父,这个怎么办?”叶尘问。 南宫珩随手扔给叶尘:“给宝宝当镇纸吧。” “不是个宝贝吗?”叶尘表示他家小姨父未免太随意了。 “别弄丢就行。”南宫珩笑着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 “这花样很特别,挺好看的,我喜欢。”叶尘开开心心地收下了。 “那我哪?”晚晚眨巴着大眼睛问。 叶尘抱着晚晚起身,笑容灿烂地说:“妹妹,我的就是你的呀。你太小了,明年哥哥教你写字!” 哑奴也走了之后,保护俩娃的任务,南宫珩交给了不二人选风不易,至于他自己,虽然并不打算一直当这个皇帝,但既然做了,就要把该做的事情尽力做好。 于是,当南宫珩开始整顿墨云国的朝堂,不啻于十级地震。 墨龑不在其位却不肯放手,墨凤琉在其位却不谋其政,整日只想着情情爱爱的事,在这对父子的统治下,墨云国内部问题很大。作为这片土地上老牌的强国,墨云国混到如今,让英天国有崛起的机会,二十年前把白羽国打得落花流水,却到现在都没吞下。 原先的官员,多的是身居高位不干实事的,该撤的撤,该查的查。有墨龑一手提拔的,有跟墨凤琉交情颇深的,在南宫珩这里,统统没意义。 在南宫珩去地牢见墨凤琉最后一次,又过去三日后,他接到禀报,墨凤琉撞墙死了。 “把他葬进皇陵,跟墨龑挨着。他们父子前后脚离世,黄泉路上做个伴儿。”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 他没有再去看墨凤琉最后一眼,至于墨家皇陵,南宫珩是不会进的,到墨凤琉为止。 叶尘老气横秋地总结了一句:“墨凤琉这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晚晚拍着小手:“哥哥说得好棒!什么意思呢?” 风不易在旁边直乐,觉得自家宝宝真的好可爱啊! “小风风,你内力的问题,想到解决办法了吗?”南宫珩问。 风不易摇头:“还没有。” “你做出来的蛊,很厉害。现在用了内力就会内伤,也不是蛊的问题,是你自己身体太弱,没有基础,强行当高手,筋脉受不住。”南宫珩说。 “你说的都是废话,我自己不知道吗?”风不易轻哼了一声。 “所以……”南宫珩把一本内功心法砸到了风不易脑袋上,“这是专门给你选的,从头开始练。有些事,你已经走了捷径,现在要把基础补回来。” 风不易皱眉,看着那本秘籍:“我从小就不喜欢练武功,才离家出走去行医的。” “你现在也可以不练,但那样的话,就忘掉你有内力这件事,不要用。不然我们不在身边,你乱用,会害死自己。”南宫珩神色严肃地说。 风不易皱了皱眉:“我先试试再说。”他当初捣鼓新的蛊毒,夺风渊内力,初衷就是不想成为亲友的累赘。如今已经往前跨了一大步,就这样放弃,不是他的性格。 墨凤琉在一个阴霾的日子里,被静悄悄地葬入了墨氏皇陵。除了棺木很豪华,是用宫里现成的之外,没有任何能称之为葬礼的东西。南宫珩没去,也没有让墨凤琉的那些女人和女儿们去。 在墨凤琉下葬后,南宫珩才对外宣布了他的死讯,公开的死因是心疾猝死。 短短的时间,墨云国接连死掉两位太上皇。背地里不乏有人怀疑,墨龑和墨凤琉的死,都跟找回来的这个新皇有关。 但说到底,互相残杀本就是“皇室特色”,过一段时间,某些事就会被人淡忘,不再提起。 哑奴本就以轻功见长,他比叶翎一行晚两日出发,日夜兼程,一路狂赶,于十月初,在白羽国中部追上了他们。 “老弟,你怎么来了?”万俟霊见哑奴追过来很意外。 宋清羽正色:“哑叔,是锦云城出了什么事吗?阿珩和孩子们没事吧?” 哑奴对宋清羽摇摇头,然后对叶翎比划。 万俟霊完全看不懂,见叶翎面色一沉,催着问:“哑巴老弟说什么呢?” 叶翎叹了一口气,拉住万俟霊的胳膊:“师父,阿珩让墨凤琉交代了,他说关于枫师兄的事,是骗我们的。” 万俟霊神色一僵!叶翎以为他会暴怒,说要回去杀了墨凤琉,谁知他这次很安静,可倏然泛红的眼圈儿,让人心酸不已。活到这把年纪,不就图个儿孙绕膝,平平安安?可现在他唯一的儿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越是跟南宫珩和叶翎接触得深,万俟霊越是体会到家的温暖,就越发疯狂地想要找回万俟枫。可惜,有了希望又破灭的感觉,真真是太煎熬了。 “师父。”叶翎轻轻抱了一下万俟霊,拍拍他的背,放开他,神色认真地说,“我相信枫师兄一定活着,我们接着找。现在阿珩当皇帝了,冷淞和蒙蒙他们,都带兵在找呢。过些日子,这片土地统一之后,我们找起人来就更方便了。” 万俟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英天国的方向,拳头握了又松,再回头,问哑奴:“那万俟昇是墨凤琉的师父吗?他在英天国洛水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哑奴点头,表示这个是真的。 “反正现在也不知道枫儿在何处,都到这儿了,就去洛水城走一趟!万俟昇总算计着要害我,说不定他真抓了枫儿,只是墨凤琉不知道。即便这趟找不到枫儿,也要把万俟昇给解决了,省得留下后患!”万俟霊冷声说。 宋清羽看向叶翎:“不如这样,我跟万俟前辈去,家里孩子小,小叶你跟哑叔先回锦云城。” 叶翎摇摇头:“都到这儿了,一块儿走一趟吧,我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让自己人又丢了。” 哑奴举了举手,表示他也一起去。 “人多力量大,速战速决,一起回家。”叶翎拍板,四人接着上路。 再停下休息的时候,哑奴跟叶翎讲了在他们走后,南宫珩如何撬开墨凤琉的嘴。 得知墨凤琉和白雪薇的故事,万俟霊说了一句:“都是不要脸皮的货色!” 叶翎表示,别说什么造化弄人,白雪薇一个战败国的和亲公主,真有骨气,就以死明志,她后来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在泄愤报复,伤害无辜,但她自己从一开始的立场,就不无辜。至于墨凤琉,真的是又蠢又坏,没甚好说。幸亏南宫珩没有在墨凤琉膝下长大,不然不知道会什么样。 洛水城是英天国毗邻白羽国的一座贸易大城,一条洛水河穿城而过,因此得名。 四人进城的时候,是一天清晨。都做了易容乔装,先找到一家客栈落脚,然后万俟霊画了一幅万俟昇的画像给叶翎。 宋清羽买回吃食,稍事休息后,他和叶翎出去找人,让两个老人家在客栈里等候。万俟霊想去,但叶翎怕他冲动,劝他去睡一觉。 宋清羽和女扮男装的叶翎漫步在洛水城大街上,逛了一圈儿,找了一家最热闹的酒楼进去,坐在大堂里,听着周围人说话。 有人在说英言修的事。不过传开的消息是英言修虽然被墨云国皇室抓住,但是已经脱身了。因此英天国这边并没有多大的紧张感,能听出来,百姓对于英言修的能力还是很认可的。 也有人在说墨云国皇室的事,半真半假的流言。 一壶酒喝完,宋清羽和叶翎离开酒楼,分别朝着两个方向走去。 日落时分,回到客栈,宋清羽说,他找到了一个洛水城西郊的别院,疑似万俟昇的住处,有附近居住的人看过画像,说跟别院的主人有点像。不过不知道内部什么情况,没有打草惊蛇。 子时将近,四人靠近那座别院,里面黑魆魆的。 悄无声息地进去,很快就发现,别院里面到处都没有点灯。这不正常,如果有人居住的话,就算房间灯熄了入睡,屋檐下至少该有点亮的灯笼,而且他们没有在别院里发现一个人。 “不会是跑了吧?”万俟霊皱眉。 叶翎摇头:“进去瞧瞧。” 打开主院的房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是尸体腐烂的气息。 宋清羽打开窗户后,点了灯,恶臭是从内室床那边传过来的。 “小叶丫头你出去等着,我去瞧瞧是不是万俟昇!”万俟霊推了叶翎一把,下意识地把她当闺女一样护着,不想让她去看某些东西污了眼睛。 叶翎捂着鼻子出去了,确实有点受不了,哑奴也跟着出来了。 宋清羽屏住呼吸,跟在万俟霊身后,到床边,用剑柄拉开了床幔,下一刻,他捂住胸口,转身干呕。 万俟霊捏着鼻子,强忍不适,又靠近一点儿,很快转身,拽着宋清羽离开。 站在院中的叶翎,见他们出来,就问了一句:“是万俟昇吗?” 万俟霊深吸一口气,点头说:“是他!右手没有小指!” “能看出来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吗?”叶翎问。 万俟霊摇头:“我又不是仵作,不懂这个。” 宋清羽舒了一口气说:“露在外面的骨头发黑,躺平死在床上,周围不见血迹,死因应该是剧毒。” “师父知道他还有什么仇家吗?”叶翎问。 “我们少说四十年没见了。他是个色鬼,管不住自己,尤其喜欢年轻妇人。当年对我夫人图谋不轨,因此决裂。后来他有没有仇家,我不知道。”万俟霊说。 “人都死了,看来我们白跑一趟。”宋清羽微叹。 “等天亮,再过来瞧瞧。”叶翎话落,四人就离开了。 翌日清晨再来别院,宋清羽先进去,用床褥裹着万俟昇的尸体,扔到别处去。过了一会儿叶翎才进去,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未散的恶臭。 万俟霊在房间里发现了万俟昇的笔迹,进一步证明他原来就住在这里。 “这是什么?”万俟霊从桌上花瓶下,抽出一封信来,神色惊愕,“这……” 哑奴凑过去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招手让叶翎过去。 “小叶丫头,这怎么回事?”万俟霊把信递给叶翎,神色很奇怪。 叶翎接过来一看,当即蹙眉,因为信封上面写了四个字“叶翎亲启”。 宋清羽站在叶翎身后,看了一眼,面色微沉:“是楚明泽的笔迹,看来毒害万俟昇的人,就是他。他离开幽灵岛之后,竟然来了英天国。” 叶翎拆开信封,里面只薄薄的一张信纸,寥寥数语。 “叶翎,我知道你们未必会来此处,但万俟霊要找儿子,大概会想到这个老色鬼。 碰见万俟昇是个意外。他偶见完颜幽起了色心,抓到这里,我来救人,杀他之前得知了他的身份,以及他与万俟霊的关系。 我谎称是万俟霊的徒弟,万俟昇为求生,交代了一件事。 万俟枫的失踪,的确与他有关,不过不是被他杀了,而是被他卖掉了。 其他的,你们可以到洛水城的万花楼去打听。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我。不过我们是时候休战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完颜幽和月儿跟着我,过得很好,不必你们操心。我想隐姓埋名过安宁日子,也希望你们不要再打扰。 最后,请转告叶尘那个小鬼,如若再见,我等他请我吃烤鱼。 楚明泽,敬上。” 叶翎把信递给万俟霊,万俟霊看完之后,一掌拍碎了手边的桌子,怒吼:“这什么啊?我儿子被卖了?哪个混蛋买我儿子?买了干什么?杀人吃肉吗?” 339.故人再见 万俟枫算是万俟霊的老来子,若是活着,今年四十三岁。 万俟霊已经苍老得看不出年轻时候什么模样,但据冷淞所言,他的师父是个气质儒雅清隽的美男子。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美男子,就算真的被人卖掉……叶翎觉得,杀人吃肉的可能性,至少比那种“卖”的可能性大。 当然,以上这两种可能,叶翎都认为微乎其微。 “楚明泽的话,不要轻信。”宋清羽蹙眉。 叶翎微微摇头:“但这次,他可能真的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有用的线索。” “同时也断掉了我们本来最直接的线索,万俟昇,他在我们找到之前死去,对我们没有好处。”宋清羽说。 叶翎微叹:“这是必然。楚明泽改邪归正不可能,表面上做出的对我们有利的事情,最终一定是给我们制造的麻烦。” 万俟霊又看了一遍那封信,猛然攥在手中,往外冲去。 叶翎和宋清羽连忙追了出去,哑奴在万俟霊出别院之前,把他拉住了。 “师父,万花楼是洛水城最大的青楼,看样子暗处绝对不简单,这样贸然过去,容易打草惊蛇。”叶翎对万俟霊说。 “那你说怎么办?”万俟霊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他现在脑子一团乱。 “不如这样,我们先去打听一下,再决定怎么做。”叶翎神色认真。 也有一种可能,关于万俟枫的事,是楚明泽编造的,万花楼只是他跟叶翎开的一个玩笑,扰乱视线。但如今是在寻人,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宁可信其有。 回到客栈,见万俟霊心情很糟糕,哑奴专门出去,带了些酒菜回来,陪他一起喝几杯。 万俟霊一边喝,一边跟哑奴讲万俟枫从小到大的事,说到原先逍遥门很多女弟子都想当他儿媳妇,万俟枫却统统不喜欢,甚至很排斥,他还问过万俟枫是不是喜欢男人。 说着说着,万俟霊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下来了。 宋清羽去打听万花楼,叶翎又在城中各处探查一番,并未找到任何楚明泽来过或者还在此处的痕迹,也是意料之中。 两人回到客栈时,万俟霊已醉得不省人事,口中嘟嘟囔囔,断断续续地哼着一首曲子,是万俟枫曾给他吹过的箫曲。 哑奴对叶翎比划:他很难过。 叶翎叹了一口气:“辛苦哑叔,看着他,今夜我跟清羽到万花楼走一趟。” 哑奴点头:小心。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 洛水城各处渐渐安静下来,位于洛水河畔的万花楼,灯火通明,丝竹声声惹人醉。 宋清羽和女扮男装的叶翎,虽然都用易容遮掩原本的美貌,但贵公子的气质让人侧目。两人甫一出现在万花楼,就有几位姑娘摇曳生姿地迎了上来。 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即将热情地贴到宋清羽身上,他无处可退,神色有些无奈地看向叶翎。叶翎唇角微勾,伸手就把那个姑娘揽了过来,笑得风流倜傥:“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被叶翎的笑迷住,一脸娇羞地说她叫牡丹。万花楼的姑娘,都以花为名。 片刻后,宋清羽看着叶翎左拥右抱地上楼去,他在后面默默地跟着,想着阿珩见到这一幕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幸好他已经尽力把自己往黑了糙了捯饬。 进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叶翎很豪气地甩出一把金叶子,让姑娘们表演节目。杜鹃抚琴,芙蓉起舞,赏心悦目。 窗户开着,从他们所在的位置,能看到万花楼大部分地方。生意是极好的,客人络绎不绝,脂粉香浓,娇笑声不绝于耳。 宋清羽白天去打听万花楼的老板,是洛水城一个富商的公子,姓高。不过宋清羽怀疑,高公子背后,还有神秘人,假如楚明泽那封信中关于万俟枫的事属实的话。 听过两首曲子,宋清羽用眼神示意叶翎往下看。 一个一身肥肉,又矮又胖的男人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老鸨迎上去,被他搂着直接上了三楼。 这位就是万花楼明面上的老板高守。名不副实,不高也不瘦。 “师兄,我出去透透气,等会儿再回来。”叶翎看着高守进了三楼的一个房间,笑着起身,让姑娘们好好伺候宋清羽。 宋清羽又撒了一把金叶子,说让继续弹琴跳舞。只要别靠近他就行,这脂粉味儿让他有些反胃,但叶翎回来之前,他不能走。 叶翎出万花楼,从一个巷子绕到了后面去,悄无声息地飞身而起,落在了楼顶某处,低头附耳,就听下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颜姑娘,上次要的货,还没找见,能不能再宽限点儿时间?”应该是高守。 片刻后,另外一道声音传入叶翎耳中:“高公子,最多再给你三日,交不了货,下场,你可以自己想。” 叶翎眼眸微缩,说好的“颜姑娘”,怎么听着这声音,有点粗,有点怪,像是男人在捏着嗓子说话…… “是……是!我一定尽力!”高守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 “还不滚?”“颜姑娘”的声音。 门开,宋清羽见高守汗涔涔地出来,面色不佳,脚步匆匆地走了。 却说叶翎,正准备离开,打算先不动这个“颜姑娘”,抓了那个高守问问的时候,就听下方传来慵懒的声音:“上面的朋友,下来共饮一杯可好?” 叶翎神色微变。她很小心,却被发现了,这说明“颜姑娘”的实力,不在她之下! 走和留之间,叶翎选择后者。 后窗无风自动,敞开恭候叶翎,她飞身进入,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寒梅冷香。 房中各处都挂着房顶上垂下来的轻纱,随着夜风盈盈飘舞,有种诡异的美感。叶翎看到了轻纱后一道婀娜的剪影,侧躺在床上。 “颜姑娘。”叶翎开口,语气客气,就站在后窗边,没有往前走。 “你是叶姑娘吧?”“颜姑娘”开口,叶翎眸光微凝,这人知道她,且知道她会来,十有八九,是从楚明泽那里得到的讯息。 “我已嫁人,颜姑娘叫我的名字就好。”叶翎说。 “呵呵,我就要叫你叶姑娘,你不喜欢吗?我觉得姑娘二字,是这世上最美妙最悦耳的。”“颜姑娘”娇笑,声音中带着无法遮掩的男性特征。 叶翎初步判断,这是个想当女人的男人。 “我认同颜姑娘的看法。”叶翎微微点头。 “年公子是我的朋友,他说叶姑娘会来,竟真的来了。”“颜姑娘”笑着说。 叶翎神色如常:“不知年兄跟颜姑娘怎么介绍我的?是不是说了我许多坏话?” “呵呵,哪有?年公子说起叶姑娘,不吝溢美之词,夸赞叶姑娘是他此生所见最聪明的女子。”“颜姑娘”笑着说。 “年兄过誉了。那想必颜姑娘知道我的来意?”叶翎试探性地问。 “当然,我已恭候多时。” “颜姑娘”话落,叶翎身后的窗户重重地关上,她面前的所有轻纱带都朝着她飘了过来。 杀机四起! 叶翎弯腰,从长靴中抽出一刀一匕,将即将缠到她身上的轻纱斩断,朝着“颜姑娘”攻去! 楼下的姑娘正在弹奏一首战曲,高台上,露着纤细腰肢的蒙面女子剑舞婀娜,裙裾飞扬,得了满堂彩。 宋清羽目光不离楼上某个房门,看起来一切如常,殊不知门内两人已经交手。没有看到叶翎的讯号,他选择按兵不动。 “颜姑娘”很强,驾驭着房中的轻纱做武器,跟叶翎过招,叶翎数次险些被轻纱缠住,步步小心,逼近那张床。 “果然是个好生厉害的姑娘。”“颜姑娘”轻笑,飞身落地,手中多了一把圆月弯刀,上面镶嵌的两颗绿色宝石,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叶翎再次确信,这就是个男人,因为身量跟南宫珩差不多,很瘦,深红的薄纱长裙,露出明显的锁骨,胸部平平,长手长脚,墨发披肩,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那面具也极精致,右颊上红色的宝石像是泪珠儿一般晶莹透亮。 见叶翎攻来,“颜姑娘”持刀飞起,叶翎收起匕首,刀刀相击,同时出掌,叶翎退了两步,“颜姑娘”却只退了半步! 叶翎心中微沉,这人性别迷惑,无法获知其年龄,但实力比她预想的更加强横。 深深怀疑这是楚明泽布下的陷阱,叶翎眼底闪过一道暗光,欲抽身离开,刚一转身,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角落里的香炉轻烟袅袅,身形高大的“颜姑娘”款步走到叶翎身旁,俯身细细打量,喃喃自语:“好香……” 宋清羽迟迟不见楼上有动静,心中有些不安,起身离开。 出了万花楼,宋清羽绕行,飞身到楼顶,听下面没有声响,发现后窗开着,犹豫片刻后,悄无声息地进入,只见房中地面处处都是碎落的轻纱,目之所及,空无一人。 出事了!宋清羽面色一沉,转身离开,到高家大宅去,却发现高守今夜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抓了高家其他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宋清羽回客栈,哑奴得知叶翎失踪,心急如焚,万俟霊却依旧醉酒熟睡。 宋清羽给万俟霊吃了解酒药,强迫他清醒过来。万俟霊揉着发疼的额头,看着宋清羽问:“万花楼那边,查到什么了吗?小叶呢?” 宋清羽脸色难看:“小叶失踪了,如果是她自己走的,不会不给我留下任何讯息,有可能是被抓走的,我们定是落入了楚明泽的陷阱!” 万俟霊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看着宋清羽:“陷阱?什么意思?小叶现在的实力少有敌手,她素来谨慎,又是医毒高手,怎么可能被人抓走?” 宋清羽摇头:“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先找找吧,找那个万花楼的老板,胖子高守。” 宋清羽描述了高守的特征,三人分头行动,在洛水城中各处寻找,直到天明,也没有任何收获。 于是,宋清羽再次回到了万花楼。 那个房间里还是昨夜的样子,像是没有人再进去过,宋清羽不放过任何地方,搜查过后确认叶翎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这个时候万花楼里很安静,姑娘们多数都睡了,宋清羽找到了昨夜见过的那个老鸨。 老鸨三十岁左右年纪,卸了浓妆,是个颇有成熟风韵的女人,被宋清羽拿剑抵着脖子,不慌不乱,笑意不减:“这位公子,劫财还是劫色呀?” “少废话!你们老板在哪里?”宋清羽冷声问。 “奴家就是老板,公子是要谈生意吗?”老鸨媚笑吟吟,“奴家这里有好酒,何不坐下喝一杯?打打杀杀伤了和气。” “少废话!”宋清羽的剑在老鸨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声音冰寒,“高守在哪里?” “高手?公子自己不就是吗?”老鸨笑意不达眼底,“若是公子来万花楼寻别的高手,那是没有。奴家开门做生意,此处只有娇花儿,不懂怜香惜玉的人,走错门了。” “是么?那你们万花楼的门,就别想再开了!”宋清羽话落,一掌击中老鸨胸口,她脸色一白,跌倒在地,被宋清羽撕下床帐绑了起来。 万俟霊很是懊恼,叶翎是为了陪他帮他才离开孩子来了这里,结果叶翎出事的时候他正在呼呼大睡,想想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哑奴询问宋清羽,毫无头绪,现在怎么办? 宋清羽皱眉说:“继续找,盯紧万花楼。我不认为小叶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抓走,也有可能她没出事,只是事发突然,离开之前没有机会给我传信。” 哑奴叹气,希望如此。 洛水河横穿洛水城,清早晨雾蒙蒙时,河上一艘观光的游船缓缓驶离洛水城中。 船身四周都挂着淡紫色的薄纱帐,随风飘拂,叶翎闭着眼睛,呼吸平稳,面色沉静地平躺在一块软垫上,脸上的易容已经没有了。 “颜姑娘”就坐在不远处,身后两个美貌的侍女,正在伺候她用饭。 上好的白玉餐具,雕刻着梅花图案,“颜姑娘”的面具遮住鼻子以上的部位,露出稍显硬朗的下颌,红唇丰润,手指纤长,涂着艳红的蔻丹,细嚼慢咽,周身无一不精致,一举一动优雅柔美。 放下银箸,“颜姑娘”接过侍女递上的绣着梅枝的绢帕,轻轻拭了嘴角,只用过一次的绢帕被“她”随手一扬,顺风飞出游船,在空中飘飞向远处。 侍女垂着眼眸,收拾了餐具,恭敬退下。 “颜姑娘”起身,手中捏着一枚药丸,翘着精致的兰花指,走到叶翎身旁,侧坐下来,眸光灼灼地看着叶翎娇艳无双的容颜,眼中是不加掩饰的羡慕:“真是个绝艳美人。” 欣赏了一会儿叶翎的容貌,“颜姑娘”伸手掰开叶翎的下巴,将手中的药丸投入了叶翎口中。 叶翎没有苏醒,“颜姑娘”起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再回来,就见叶翎神色迷茫地坐在那里,一脸疑惑地看向“她”,问了一句:“这是何处?你是何人?我……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颜姑娘”笑了:“年兄给的逍遥丸果然厉害。” “什么是逍遥丸?”叶翎皱眉。 “妹妹,你受伤失忆了,没事的,姐姐这就送你回家。”“颜姑娘”笑得温柔。 侍女送来精致的菜肴,叶翎吃了一些后,就静静地坐着,看着不断倒退的河岸。 日落西山,船靠岸停下,叶翎头上被戴了一个斗笠,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跟随“颜姑娘”上岸,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山谷。 瑰丽的晚霞为幽静的山谷染上了美丽的色彩,一个男人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颜姑娘。”是南宫朗。他比原先在东晋的时候又瘦了些,气质越发阴郁。 “转告你家主子,他要的货,我送来了。”“颜姑娘”说。 南宫朗的目光落在了叶翎身上,眼眸微眯:“让我瞧瞧,是真是假。” “颜姑娘”转头用眼神示意,一个侍女摘了叶翎头上的斗笠。 南宫朗走近,冷声问:“主子给的东西,颜姑娘给她用过了吗?” “当然。”“颜姑娘”点头,“既然是交易,一切都按照年公子的吩咐来。” 下一刻,一身布衣的楚明泽从天而降,目光定在叶翎脸上,四目相对,叶翎眸光陌生而迷茫,眉头紧锁,楚明泽缓缓地笑了,看向“颜姑娘”,拱手说:“颜姑娘的货,没有问题。阿朗,去把颜姑娘要的东西取来。” 南宫朗转身离开,约莫一刻钟之后,去而复返,手中拿了一个盒子,交给楚明泽。 楚明泽接过盒子,打开给“颜姑娘”看,里面分了两格,放置着两种药材。 “不错。”“颜姑娘”点头,身后的侍女上前,接过盒子,又恭敬地退后。 “寒舍简陋,内人胆小,这次就不请颜姑娘进去喝茶了。”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 “无妨。”“颜姑娘”摇头,看了一眼被推到楚明泽身旁的叶翎,笑问,“不知年公子请我帮忙抓这个美丽的姑娘,打算对她做什么呢?” “这个,颜姑娘就不必多问了。慢走不送。”楚明泽开口逐客。 “呵呵,这次交易很愉快,告辞。”“颜姑娘”话落转身,身姿轻盈地飞起,带着人离开了山谷。 楚明泽回头,就见南宫朗的剑架在了叶翎的脖子上。 “阿泽,好不容易抓到她,直接杀了,以绝后患!”南宫朗眸中满是杀意。 叶翎神色惊惧,楚明泽伸手,推开南宫朗的剑:“我说过,你没有自作主张的资格,再有下次,便离开吧。” “阿泽!”南宫朗脸色难看,“我真是不懂,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不需要跟你解释。”楚明泽话落,看向叶翎,神色淡漠,“不想死的,随我过来。” 见楚明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叶翎低头跟上,南宫朗手中的剑狠狠地劈裂了身旁的石头,收剑跟了过去。 谷中有个小院,炊烟袅袅,完颜幽把熬得香浓的粥盛出来,连同做好的菜和碗筷,一块儿端到院子里。 小傲月坐在石桌旁,正在玩儿她最喜欢的珍珠。完颜幽把饭菜放下,抱了小傲月去洗手,又回来坐好,小傲月看向院门口:“娘,爹呢?” 完颜幽微微摇头:“他有事要做,月儿饿了吧?先喝点粥。” 小傲月拿起勺子,笑着指向门口:“爹回来啦!” 完颜幽看向楚明泽,见他身后跟了个女子,愣了一下。 等楚明泽带着叶翎走近,小傲月看清叶翎的脸,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娘!” 完颜幽神色一变:“月儿!”她失忆了,根本不记得叶翎,但孩子还记得。 小傲月有点懵懵地看向完颜幽:“两个娘……” “她是什么人?”完颜幽问楚明泽。 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一个朋友。” 叶翎坐下,小傲月不停地看她,问楚明泽:“这是娘吗?” 楚明泽微笑:“是。”话落转头对叶翎说,“别装了,我知道你并未失忆,是将计就计来找我的。那个不男不女的颜姑娘虽然实力极强,但并没有这么轻易抓住你的能力。” 叶翎眸光微闪,看向楚明泽:“你如此大费周章请我来此,想要做什么?” “你如今在我的地盘,一个人,请记住你是客人,不要吓到孩子。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想好再问。”楚明泽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喂小傲月喝。 叶翎沉默片刻,看着楚明泽问:“万俟枫在何处?” 楚明泽挑眉:“我可以告诉你,他有可能活着,也有可能已经死了。万俟枫的确是被万俟昇卖给了那位颜姑娘,是因为他的生辰。颜姑娘是黑市之王,但只是个中间人,真正买万俟枫的人意欲何为,想必你已猜到了。” ------题外话------ 推荐《农家有喜之傻夫赖上门》作者:凡云玲 失忆傻大个将军,赖上了村丫头俏神医,任劳任怨,当牛做马,不做将军做赘婿。 340.买家是谁? 因小傲月脱口而出的一声“娘”,完颜幽心绪纷乱。她知道自己失忆,忘记过往的人和事,直觉叶翎是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我想去娘那里。”小傲月又喝了一勺粥,坐在楚明泽怀中,娇滴滴地说。 叶翎伸手,楚明泽笑着把小傲月递了过去。 叶翎抱住这个让她牵挂多时的孩子,低头在小傲月额头轻吻了一下,小傲月仰头看她,问了一句:“娘,哥哥哪?” 小傲月即将满三岁,按理来说,分开一段时间的人,就该忘了,但她总是在问哥哥。 叶翎笑意温柔:“娘带你回家找哥哥好不好?” “好呀!”小傲月很开心地拍着小手,又看向楚明泽和完颜幽,“爹和娘,一起去!” 完颜幽看向楚明泽,对当下的情况只有迷茫。 楚明泽微笑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南宫朗进门,看到的就这一幕,意外的温馨欢喜,让他觉得怪异又刺眼,猛然转身离开。 完颜幽添了一副碗筷,叶翎没有再问楚明泽什么,因为她知道问了也白问,楚明泽想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的就不会回答。 这里是楚明泽的地盘,叶翎大概猜到楚明泽玩这一出目的何在,但完颜幽和孩子都在,叶翎一个人,不敢贸然对楚明泽动手。 吃过饭,完颜幽收拾碗碟进厨房,小傲月依旧趴在叶翎肩头,搂着她的脖子不松手。 “今夜在这里休息吧。”楚明泽对叶翎说,“洛水城那边的人,不会有什么事。” “楚兄,你想把完颜幽和孩子还给我。”叶翎轻轻拍着小傲月的背,看着楚明泽神色平静地说。肯定的语气,不是问题。 楚明泽如今换了年廷勋的身体,丢掉了原先容貌上的阴郁苍白,或许这段日子真的舒心,他缓缓地笑了:“叶翎,你的确是我所见最聪明的女子。我有些事要做,在这期间,完颜幽和孩子就拜托你照顾,等事毕,我会回来接她们。” 叶翎面无表情地说:“这就是你大费周章设下陷阱,请我来此的理由。楚明泽,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楚明泽闻言,不气不恼,微微仰头,看着昏暗的天光,和天边悬挂的月亮,幽幽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如果我在这世上有朋友的话,你算一个。因为我了解你,你也很了解我。”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是朋友。”叶翎摇头。 “无妨,只当我是个自以为是的人吧。”楚明泽轻轻摇头说,“冒充南宫珩来这边,是个意外。我早知道你们定会追过来,所以并不稀罕墨云国的皇位。本想在幽灵岛得到一次提升实力的机会,谁知道,南宫珩的运气终究比我好。” “你到底想要什么?”叶翎问。 楚明泽偏头,看向叶翎,轻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想与你们和解,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叶翎沉默,楚明泽微叹:“我知道,百里夙父亲的死,云尧和宋清羽的事,你们不会原谅我。但过往与安乐楼有关的一切,若我有罪,苏棠又哪里无辜?是要比我们谁更惨吗?说到底,我们的所作所为,皆是虞天的意思,苏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何尝有过?因为我们分工不同,我是最直接的刽子手,他的手就干净了吗?抑或是因为他跟南宫珩和云尧少年时的交情,让你们对他更多几分怜悯?可非要论少年时的事,我也并非局外人。” “楚明泽,你是在求我原谅吗?这不像你。”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如果我是在求你原谅,你的答案是什么?”楚明泽看着叶翎问。 “这并不取决于你现在难辨真假的三言两语,而是要看你怎么做。”叶翎说,“我看到的,没有诚意,只有算计。” 楚明泽垂眸,似笑非笑地说:“还真是铁石心肠,想要骗你太难了。刚刚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知道的,我眼里没有敌人,没有朋友,只有挡路的人,和无关的人。” “这就是你的目的,扫除所有挡路的人,走到你想到的位置,便是无敌,将会拥有绝对的自由。对吗?”叶翎看着楚明泽问。 楚明泽不置可否:“可能你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那小傲月对你来说算什么?”叶翎问。 楚明泽的目光落在小傲月身上,倏然多了几分温暖柔和:“你或许不信,但我真的把她当做我的女儿。” “如果挡路的是她呢?”叶翎反问。 楚明泽笑意加深:“我怎么会让这种可能出现呢?” “虞天还活着吗?”叶翎转移话题。 楚明泽摇头:“或许。这个问题不在我回答你的范围之内。”话落站了起来,“我买来的我们难得的和平相处,感觉真的不错。不过如果不是你一个人来,想必又是一场厮杀争斗。我要走了,但我不走回头路,不会去招惹你的亲友,你大可放心。好心提醒你,我不回去,那边未必就是安全的。” 叶翎眸光微凝,楚明泽伸手,轻抚了一下小傲月的头发,转身离开,眨眼功夫消失在幽暗夜色之中。 小傲月已经趴在叶翎身上睡着了,完颜幽解了围裙,从厨房出来,看向叶翎:“我烧了热水,你要洗脸吗?” 叶翎抱着孩子走过去,伸手拉住完颜幽:“去收拾一下,今夜随我离开这里。” 完颜幽蹙眉:“去哪里?他呢?” “他不是你的丈夫,你失忆是因为他给你下了毒,我身上暂时没有解药。他已经走了,所有的事,等到洛水城,我为你解毒后,你会知道的。”叶翎看着完颜幽说。 “我……”完颜幽感觉很懵。 “去吧,相信我。”叶翎轻轻推了她一下。 完颜幽下意识地点头,莫名觉得叶翎是可以信任的人,进房间去,收拾行李。多是小傲月的衣服和玩具,都是楚明泽为她买的。 叶翎站在院中,夜风微凉,她转了个身子,不让风吹到孩子,心中在想,如果是南宫珩陪万俟霊来寻人呢?如果昨夜去跟“颜姑娘”接触的是宋清羽呢?事情会如何?似乎,结果也不会改变,只是过程不同而已。 楚明泽当初用阴狠的手段抢走完颜幽和小傲月,如今又如此温和地送回来,因为他的计划也时时在改变。他笃定叶翎不会拒绝,事实的确如此。 完颜幽背了包袱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小被子,还提了个灯笼,叶翎接过来,裹住小傲月,抱着她往外走,完颜幽连忙跟上。 出山谷,不远处就是洛水河。叶翎往一个方向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发现了来时看到的废弃小船,还能用,推到河中,让完颜幽抱着孩子坐上去,她驾船往洛水城去。 身后的山谷中,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站在院子里。月光皎洁,他俯身从地上捡起小傲月玩耍时掉落的一颗珍珠,对着月光看了看,握在手中。 “阿泽,我不明白,她们母女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南宫朗出现在身后。 楚明泽声音淡淡:“我只是想要一个家。” “那你为什么要选完颜幽那种女人?她有过不止一个男人,那孩子也不是你亲生的!”南宫朗不解。 “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楚明泽说。 “那你为何把她们还给叶翎?”南宫朗问。 “因为我还有事要做,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楚明泽说。 “叶翎是你的敌人!”南宫朗冷声说。 楚明泽微微摇头:“是敌是友从来不是我评判的标准。” “阿泽,你不会是喜欢上叶翎了吧?”南宫朗拧眉问。 楚明泽愣了一下,转头看南宫朗:“我是喜欢叶翎,欣赏她的聪明理智,更喜欢她感性的一面。每次与她交手,都让我觉得兴奋又紧张。” 南宫朗面色难看:“阿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你的目标是除掉南宫珩,得到叶翎吗?” 楚明泽轻笑:“你想多了,跟男女之情无关,有些东西,有些人,不是非要得到才是完美的结果。如果她愿意跟我在一起,就不是真正的叶翎了,我对她从来也没有那种心思。我一直避免自己对任何东西生出执念,想得到叶翎,是极其危险的事,我不会碰的。” “如果爱一个人,会奋不顾身。阿泽你对叶翎,只是棋逢对手。”南宫朗看着楚明泽目光灼灼地说。 楚明泽转头:“奋不顾身这种事,对我而言,太愚蠢了。” 南宫珩神色黯然,沉默片刻之后问:“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去把虞天带过来,送她回家。”楚明泽说。 洛水城。 叶翎已失踪一天一夜,万俟霊快疯了。 然而找遍各处,也不见高守的影子。傍晚时分,有人在洛水河中发现了高守的尸体,仵作初步判断的死因是醉酒溺水,没有外伤和中毒的迹象。 线索断了,而万花楼的老鸨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眼见着天又黑了,叶翎依旧没有音讯,本该是万花楼开门迎客的时间,万俟霊一怒之下,把万花楼毁了。 楼塌了,老鸨被万俟霊掐着脖子扔了出去,其他姑娘们跑出去,战战兢兢挤作一团。 有人报案,官府来人,被万俟霊打跑了。 那个老鸨明显有问题,但宋清羽把她放了,看着她一身狼狈,招呼着姑娘们,找了一家客栈包下来,暂时安顿。 宋清羽暗中盯着,打算看看老鸨接下来会跟谁接触。 又是一夜过去,没有任何动静。 晨雾蒙蒙,在树上盯梢一整夜的宋清羽依旧清醒,觉得愧疚,他该照顾叶翎的,当时如果是他去偷听,叶翎就不会有事了吧…… 在原来客栈留守等待的哑奴出现,比划着告诉宋清羽一个好消息,叶翎回来了! “真的?”宋清羽神色一喜,又去抓了那老鸨,直接打晕,拎着回去找叶翎。 到客栈,见到完颜幽和小傲月,宋清羽很是意外。 “小叶,这怎么回事?你见到楚明泽了?”宋清羽神色一凝。 叶翎简单跟宋清羽讲了怎么回事,宋清羽听完,从头到尾竟真是楚明泽的陷阱,冷声说:“那个贱人,真是无耻!” “暂时我们没有利益冲突,先不管他。完颜幽和小傲月回来是好事,而且也有了枫师兄的确切线索。只要找到那个‘颜姑娘’,就能知道枫师兄被卖去了何处。”叶翎说。 “会不会是虞家?”宋清羽皱眉。 叶翎摇头:“未必。” 叶翎说她来审问那个老鸨,让宋清羽出去寻一些药材回来,她要给完颜幽做逍遥丸的解药。过往固然太多不幸,但完颜幽本来已经走出来了,好的坏的都是人生,尽快恢复记忆才是正经。 “小叶,为师对不住你啊!”万俟霊神色有些愧疚。 叶翎笑了笑:“师父,是我故意跳进陷阱的,没有机会跟你们打招呼,让你们担心了。这不是没事嘛,而且把我们的人带回来了,还得到了关于枫师兄的重要线索。师父高兴一点儿,那个姓颜的武功比我高,我还等着师父给我撑腰呢。” 万俟霊握拳:“找到那个贱人,我要把他大卸八块!” “等找到枫师兄之后再说大卸八块的事,现在不行。那人性格怪异,是混黑道的,底细不明,接下来如果见到,师父千万别冲动,切记我们的目的是救人。”叶翎神色严肃。 “反正都听你的就对了!”万俟霊点头。 叶翎把那个老鸨弄醒,她见叶翎陌生,眼神戒备:“你又是何人?” “被你家主子卖掉过一次的人。”叶翎微笑。 老鸨神色微变,脸色很快又恢复正常,笑着说:“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万花楼,只买姑娘,可不卖姑娘。” “我知道你家主子是做什么的,不用跟我在这里绕圈子。”叶翎看着老鸨说,“既然是生意人,那我们就谈生意。我手里有你家主子需要的东西,稍后我放了你,不会跟踪。你离开后,去转告你的主子,他一定会见我的。今夜子时,洛水河上,我备好美酒恭候。” 老鸨神色一变再变,看着叶翎说:“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你只说叶姑娘,你家主子就懂了。”叶翎说。 片刻后,老鸨离开,明显是会功夫的,而且不弱。 客院里有小厨房,叶翎亲自下厨,给小傲月做了一碗肉沫鸡蛋羹,她原先最喜欢吃的。 洛水城中另外一个地方,老鸨在确定无人跟踪后便来拜见她的主子,叶翎见过的“颜姑娘”。 “叶姑娘?”“颜姑娘”捏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是不是长得极美?左眼角有一颗泪痣?” 老鸨跪在地上,点头:“是的。” “颜姑娘”眼眸微眯,缓缓地笑了:“有意思,这么快就回来了,还要跟我做生意。” “那位叶姑娘说今夜子时,洛水河上,备好美酒恭候主子。”老鸨恭声说。 “我很期待。”“颜姑娘”垂眸,轻抚着手指上艳红的蔻丹。 正午后,宋清羽才回来,把一包药材交给叶翎。临时去找,不太顺利,他跑遍了城中的药铺,幸亏没有太过稀罕的药材,总算是找齐了。 叶翎把解药做好,让完颜幽服下。 完颜幽昏迷片刻后再次苏醒,记忆如潮,涌入脑海中,包括过去近一年的时间,跟楚明泽在一起的事,都历历在目。 叶翎也没问什么,让完颜幽自己消化。楚明泽之所以带着完颜幽,只是为了让她照顾孩子,正事是不会跟她讲的。 “好好休息,等这边事了,就带你们回家去。”叶翎对完颜幽说。 完颜幽眼圈儿泛了红,重重点头:“嗯,都听你的。” 小傲月问起楚明泽那个爹,完颜幽也不好对孩子说太多,只说他去办事了。小傲月得知很快就能见到哥哥,又开心起来。 吃过晚饭,叶翎让完颜幽带着孩子早点休息,哑奴会留下照顾她们。她和宋清羽出面去跟“颜姑娘”谈,万俟霊在暗处保护。 因为身份已经被楚明泽出卖了,没有易容伪装的必要。临近子时,叶翎和宋清羽在租来的画舫上,等候“客人”上门。 洛水城中一片静寂,河水哗哗,画舫悠悠随风飘荡,一阵寒梅冷香袭来,红影入眼,到了近前。 “颜姑娘,又见面了。”叶翎微笑。 “颜姑娘”的目光从叶翎脸上扫略过,落在了她身旁的宋清羽身上,眼眸倏然幽深起来:“叶姑娘,你是墨云国的皇后娘娘,这位美人儿应该不是墨皇吧?” 叶翎摇头:“我师兄,姓宋。” “宋美人叫什么名字?”“颜姑娘”袅袅婷婷地坐下,看着宋清羽问,显然对他来了兴趣。 宋清羽一身青衣,玉冠束发,绝美的面庞在烛光下仿佛透着温润的玉光,让人挪不开眼睛。 宋清羽薄唇轻启,神色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清羽。” “清羽?好美的名字。”“颜姑娘”赞叹。 叶翎以为这位“姑娘”看上宋清羽了,结果下一刻,就听“颜姑娘”有些遗憾地说:“如斯美人,竟然生做男子,真是可惜了。可有人把清羽当做姑娘?” 宋清羽微微点头:“小时候的事。” “清羽有没有想过,自己如果真是个姑娘,会过怎样的人生?”“颜姑娘”又问。 宋清羽摇头:“不曾想过。” “颜姑娘”轻笑:“是么?”话落才又看向叶翎,“叶姑娘跟那位年公子,是在逗我玩儿吗?” “此局年兄是执棋人。”叶翎摇头,给“颜姑娘”斟酒。 “你前夜昏迷,昨日失忆,全都是装的?”“颜姑娘”目光不善。 叶翎点头:“年兄是我的老相识,他要寻我,正好,我也在找他。结识颜姑娘,是个意外,无意冒犯。” “老相识?呵呵,你们见面的方式,可真有意思。”“颜姑娘”轻哼了一声,“你又找我,所为何事?” “从年兄那里得知颜姑娘是黑市之王,我找颜姑娘,自然是谈生意的。”叶翎说。 “你声称有我需要的东西?你如何知道我需要什么?”“颜姑娘”反问。 “至少昨日年兄给颜姑娘的药材,我手头也有一些,如果颜姑娘还有需求的话。”叶翎举杯。 “哦?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颜姑娘”反问。 “一个人。”叶翎说,“万俟霊的儿子万俟枫,想必颜姑娘并不陌生。” “颜姑娘”瘦长而苍白的手指把玩着酒杯,语气幽幽:“听说你成了万俟霊的徒弟,原来是寻人的。我不否认,万俟枫是从我手中卖出去的,但我做生意有一个原则,从不会向外人出卖雇主的信息,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叶翎闻言就笑了:“生意场上,利益至上。看来是我开的价码不够让颜姑娘心动,不如颜姑娘开个价,或许我正好出得起呢?” 叶翎话落,“颜姑娘”就笑了:“叶妹妹真是个妙人儿,也很懂得礼数,我喜欢。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我没有办法把万俟枫还给你,因为他如今是死是活,我也不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买家是谁。” “多谢颜姐姐。”叶翎举杯,一饮而尽。 “只有一个名字,其他的,你自己去查。”“颜姑娘”看着叶翎说。 叶翎点头:“如此,便感激不尽。” “颜姑娘”红唇轻启,说了两个字:“如烟。” 341.天字第一号贱人 深夜子时,风清月明,画舫缓缓穿过洛水城。 听到“如烟”二字,叶翎神色不解:“这个名字……买家是个女人?” “颜姑娘”娇笑:“没错。” “名字叫如烟?还是姓如名烟?”叶翎再问。 “姓如。”“颜姑娘”说。 “这个姓氏倒是不常见。”叶翎微微蹙眉,“不知颜姐姐能否提供更多的信息?价码随便开。” “我说了,只告诉你买家的名字,其他的,自己去查。我相信,你能查到的。”“颜姑娘”涂着艳红蔻丹的小指在酒杯中轻轻搅了搅,而后抬手用宽大的衣袖掩面,喝了一口,点头,“酒不错。” 用手试毒,是谨慎之人。 “好。”叶翎点头,“我还有一桩生意,想跟颜姐姐谈。” “说来听听。小生意的话,我可不接哦。”“颜姑娘”笑着说。 “我要买个人头。”叶翎笑意温柔。 “颜姑娘”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哦?以叶妹妹的实力,还有万俟霊做师父,想要哪颗人头不容易,非要破费来买呢?” “颜姐姐高看我了。而且我要回家带孩子,能用钱解决的,何必自己动手呢?”叶翎反问。 “颜姑娘”点头:“言之有理。不知你想要的,是哪颗人头?” “颜姐姐认识的,就是那位年兄。”叶翎似笑非笑地说。 “颜姑娘”噗嗤一声笑了:“你们不是老相识吗?这又是玩的哪一出?上一局他执棋,你要扳回一城?” “我没闲工夫跟他玩儿,我要他死。”叶翎笑意转淡,“真心的。” “虽然我是个生意人,不过我从来只接自己感兴趣的生意。叶妹妹给我一个理由。”“颜姑娘”慵懒地侧躺下来,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叶翎说。 “因为,他亲手杀死了清羽。”叶翎说。 “颜姑娘”目光再次落在宋清羽身上,轻嗤一声:“叶妹妹,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清羽美人是个鬼魂吧?” “可以这么说。”叶翎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宋清羽,微叹一声说,“想来颜姐姐知道转生蛊这种东西。” “颜姑娘”听到叶翎的暗示,缓缓地坐直身体,眼眸幽深地看着她:“你是想说,你的这位美人师兄,是借蛊重生之人?” “我是想说,那位年兄,杀死了我师兄的身体,和清羽的魂魄,于是,我师兄变成了现在的清羽。”叶翎看着“颜姑娘”说。 “颜姑娘”盯着宋清羽的脸:“你原来是何人?” 宋清羽神色淡淡地摇头:“你不认识。” “这变化不是你想要的?”“颜姑娘”问。 “原来的清羽是我最好的兄弟,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自小一起长大。只是因为某人的养蛊试验,杀死了我们两个人。”宋清羽说。 “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感觉如何?”“颜姑娘”看着宋清羽目光灼灼地问。 宋清羽摇头:“非我所愿,如履薄冰。” “是么……”“颜姑娘”笑了,“这个理由,倒是很有趣,不过这桩生意,我接不了。” “为何?”叶翎问。 “我很喜欢叶妹妹的坦诚,但我最近忙着呢,对杀人这件事,没多大兴趣。”“颜姑娘”摇头,“今夜的事,到此为止,期待跟叶妹妹下次相会,还有清羽美人儿,我们会再见的。” 话落,红影翩飞,“颜姑娘”已经从叶翎面前消失了人影。 叶翎往外看了一眼,神色淡淡地说:“师父,回去吧。” 万俟霊现身,拧眉:“怎么样?我就听到一个如烟,这名字也没什么稀奇的,天下之大,到哪里去找?” 叶翎摇头:“师父别担心,我知道如烟是谁,也知道她在何处。” 万俟霊瞪大眼睛:“你认识他说的那个如烟?” “不算认识,知道,不出意外应该是同一人。”叶翎说,“她不在这边,在另外一个地方。” “哪里?我们现在就去!”万俟霊急不可耐。 叶翎微叹:“师父,那人的话,不可信。” 万俟霊神色一僵:“什么意思?他在胡说八道?” “只有一个名字,没有证据证明是真是假。”叶翎说,“胡说八道,不无可能。” “何以见得?你觉得有什么问题?”万俟霊不解。他一直在暗处听着,叶翎跟“颜姑娘”你来我往,中间还把宋清羽拉进来,说了那么多话,听起来相处很融洽。 “我带清羽来,就是为了确定一件事。”叶翎若有所思。 “什么事?”万俟霊感觉脑子不太够用。 “初次见面,我就觉得那位颜姑娘是个想当女人的男人。今夜,从他对清羽的态度和言语,可以确定,就是如此。”叶翎说。 万俟霊神色厌恶:“那他把自己阉了不就行了!脑子有病!” 叶翎微微摇头:“师父,他只是跟我们不同,不是有病。他对自己的性别认知有问题,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后天受了什么刺激。只要不伤害别人,他想变成什么都是他的自由,无可厚非。但如今很显然,从他跟楚明泽交易的药材,他对转生蛊并不讶异,可以确认一件事,他想用转生蛊,重生在一个女人身上,彻底变成他想成为的姑娘。” 万俟霊狠狠拧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怎么可能呢?” “我也觉得不可能,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是我们不懂,不代表不会存在。”叶翎说。 “那这跟你怀疑他在买家的事情上说谎有什么关系?”万俟霊并不在乎什么转生蛊,也不管那个姓颜的是不是变态,他唯一的目的是找到万俟枫。 “我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我们知道转生蛊,有养蛊需要的药材,甚至有蛊方,让他随便提条件,但他完全没兴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在关于这件事上,已经有了一个合作伙伴。”叶翎说。 宋清羽神色微变:“小叶你是说,楚明泽?” “颜姑娘知道转生蛊,应该是见到楚明泽之前,卖掉枫师兄这种事,本身就跟蛊术扯上了关系。我想从他手里买来又卖出的人,绝对不止枫师兄一个。就像阿珩的生母上官箬,她原本的未婚夫给她准备了一个同生之人当做礼物。有一群人,把活生生的人当做可以售卖的货品,买回去或者做实验,或者留着备用。这绝对不是个例。”叶翎说。 “那个颜姑娘,会不会跟虞家有关系?”宋清羽蹙眉。 叶翎点头:“有可能。但我有理由怀疑,他现在跟楚明泽还有交易。既然楚明泽的药材可以请得动他对我出手,为何我提起药材,他连问都不问?我说要买楚明泽的人头,他对于你的经历很有兴趣,却还是拒绝了。我想,他跟楚明泽,极有可能已经达成了同盟。” “楚明泽有的,咱们也有,为什么他一定要跟楚明泽合作?”万俟霊不解。 “因为他最终想要的东西,我们给不了。”叶翎摇头,“简单来说,混黑道的,并不喜欢跟我们这些世人眼中的正道人士做朋友,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跟楚明泽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我们不是。” “那如烟的事,就没可能是真的?”万俟霊眸光一黯。 “他若是跟楚明泽到一路,又什么都不要,就肯告诉我们的消息,我猜,有八成是假的。”叶翎说。 “那他为什么要说如烟呢?楚明泽应该不知道如烟这个人。”宋清羽不解。 叶翎想了想说:“说不定就是随口讲一个自己的仇人?” “那现在怎么办?便是有一成可能是真的,也不能放过!我去抓了那个不男不女的贱人,不交代,就让他去死!”万俟霊一掌拍碎面前的桌子,整个船都晃了起来。 “他会回来找我的。”叶翎看着滚落在地上的酒杯,“师父,做好动手的准备。” 下一刻,画舫剧烈摇晃翻转,倾覆在河中。 叶翎和宋清羽以及万俟霊三人飞身而出,落在河岸上。 河堤两岸都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更衬得对岸那道红影如鬼魅一般。 “叶妹妹,你可知道招惹我的下场?”“颜姑娘”的声音阴恻恻的。 叶翎轻笑:“我想跟颜姐姐谈生意来着,可你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现在,颜姐姐愿意跟我谈谈,关于解药的生意吗?” “你找死!”“颜姑娘”厉声说。 “别抓,别挠,别再用内力,会毁容的。颜姐姐那么爱美的一个人,破相了可不好。”叶翎幽幽地说,“你可以去找年兄,他若是能解了我的毒,我就不姓叶。颜姐姐,我不想跟你为敌,也不想深究你跟年兄谈了什么合作。我说了,我来寻人,人是从你手中出去的,我只能找你。” “我已经告诉你了,买家是如烟,你还想如何?”“颜姑娘”冷声说。 “我不知道什么如烟,我只知道颜姐姐你。”叶翎笑意盈盈,“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我想还是把万俟枫从颜姐姐手里买回来。如此,颜姐姐也不必出卖雇主信息,两全其美,多好。” “颜姑娘”很谨慎,但叶翎给她用的毒,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其中加了一种特殊的药引,叶尘的蛊王血。 叶翎随身带了一点叶尘的血,是叶尘坚持的。风不易说,蛊王血,可让毒更毒,关键时刻,也可以解毒。 “叶翎,你真以为这种伎俩就能拿捏住我吗?”“颜姑娘”冷声说。 “试试又何妨?”叶翎反问。 “颜姑娘”欲飞身离开,一个踉跄,头脑昏沉,一头栽进了洛水河中。 宋清羽飞身前去,把“颜姑娘”从河里捞出,扔在了叶翎面前。 “我家宝宝最厉害。”叶翎微笑,“带走!既然找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见到枫师兄之前,他别想好过!” 先前的客气,叶翎给足了这位“颜姑娘”面子,同时也让他放松了警惕。 但叶翎不是来玩儿的,也不是来交朋友的。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叶翎先礼后兵,合情合理。 回到客栈,哑奴比划着说这边没事,完颜幽和小傲月都睡了。 宋清羽把绑起来的“颜姑娘”送到叶翎房间,万俟霊眼睛亮了好几个度,本来是真着急,觉得叶翎这回怎么有点磨叽,现在才知道,叶翎这是软的硬的全都上,先查再抓,一个不落。 叶翎摘掉“颜姑娘”脸上的面具,被河水泡过,他原先画着的精致妆容晕开了,看起来着实狼狈,不过并不丑。三十岁左右,脸很白很瘦,没什么血色,左眼下方有一颗泪痣,模模糊糊,因为是画上去的。 叶翎有理由怀疑,这颗泪痣,是模仿她的。 此时他裸露的皮肤上,都起了小小的透明水泡,密密麻麻,很是渗人,而且有逐渐严重的趋势。 本算是个美男子,偏偏想做女娇娥。 “颜姑娘”咳嗽几声,吐了水,睁开眼睛,看到叶翎,双目喷火:“你真的是在找死!” 叶翎坐在不远处,笑意温柔:“颜姐姐,我对你的身份背景一无所知,也不计较你卖过我的事。我只知道,你把我枫师兄给卖了。他好好地回来,你就能全须全尾地离开。否则,我师父的怒火,绝对能让你死得巨难看。” 万俟霊冷哼了一声,看着“颜姑娘”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杀意。 “颜姑娘”眼眸阴鸷地看着叶翎,沉默不语。 叶翎慢条斯理地说:“我有耐心,但你应该能感觉到,你的身体正在逐渐失去控制。如果到了最后,你只能用性命来跟我做交易的话,我无法保证,你离开的时候,除了命,还能剩下什么。” 万俟霊猛然起身,抬脚狠狠地踹向“颜姑娘”的心口!他一口血喷出来,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眼底闪过一丝惊惶。他不是没中过毒,但直觉这次的毒,太狠了。他不想毁容,更不愿意失去一身好不容易得到的修为。没有实力,将会失去一切! 正在这时,院中传来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叶翎。” 叶翎眼眸微眯,楚明泽! 出门,就见楚明泽站在不远处,身后垂首侍立的男人,自然是他的奴才南宫朗。 “楚兄,有何贵干?”叶翎冷声问。 “颜姑娘是我的朋友,希望你不要为难他。”楚明泽看着叶翎说。 “是他在为难我。”叶翎眸光清冷。 “万俟枫的事,我劝劝他,给你一个交代。”楚明泽微微点头。 宋清羽把“颜姑娘”拎出来,扔在地上,楚明泽微叹一声,上前去,俯身为他整理了一下头发,低声说:“不要忘了你真正想要的东西,莫因小失大。” “颜姑娘”薄唇紧抿,拳头握了又松,就听楚明泽说:“把万俟枫还给他们,我会带你离开。” “颜姑娘”猛然转头,看向叶翎:“给我解毒,我就告诉你,万俟枫在哪里!” “你的靠山来了。我要先见到枫师兄,你才能见到解药。”叶翎冷声说。 “颜姑娘”示意楚明泽附耳过来,在楚明泽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楚明泽点头起身,招手让南宫朗过来。 南宫朗离开,万俟霊神情激动起来,难不成,万俟枫就在洛水城? “月儿很乖吧?”楚明泽笑问叶翎。 叶翎面无表情地说:“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我在帮你。”楚明泽说。 “你从来都只为自己。”叶翎摇头。 “两全其美,何乐不为?”楚明泽笑声低沉。 叶翎不再言语,过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南宫朗去而复返,身上背了个人。 万俟霊要冲过去,楚明泽脚步一转,挡在了他面前。 万俟霊一掌打过去,楚明泽侧身避开,伸手一扬,叶翎连忙拉了万俟霊回来。 楚明泽看了看自己的手,对着叶翎摇了摇。 “修炼毒功,小心哪天把自己毒死了!”叶翎冷哼了一声。 “多谢关心。”楚明泽点头,“给颜姑娘解毒,万俟枫就是你们的。叶翎,你知道的,我现在并不想跟你为敌,真要动手,你们武功再高,我也可以全身而退,但结果,不会是你想要的。” 南宫朗把背上之人放下来,让他脸朝着这边。 月光皎洁,万俟霊瞪大眼睛看着,失声呼唤:“枫儿!是枫儿!” 叶翎其实很意外,没想到万俟枫真的还在洛水城中。幸好她没有轻信这个“颜姑娘”,去找那个如烟。 叶翎把解药扔给楚明泽,楚明泽接过去,给“颜姑娘”服下,然后扶着他站了起来。 南宫朗将万俟枫扔过来,万俟霊在万俟枫落地之前,冲过去抱住了他,第一时间去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见楚明泽要带“颜姑娘”离开,叶翎开口问:“颜姐姐,为何过了这么久,枫师兄还在你手里?” “颜姑娘”目光冰寒地看着叶翎,沉默不语,楚明泽开口:“既然人已经交出去了,回答她的问题。” “颜姑娘”冷冷地看了一眼楚明泽,转头对叶翎说:“因为他很特别,我在吊买家的胃口,提高价码,还不到交货的时候。” 叶翎又问:“买家不是如烟吧?你为何那样说?跟她有仇?” “颜姑娘”冷哼了一声:“因为她是我此生所见天字第一号贱人!本想让你也见识一下!” 342.重逢,重聚 目送楚明泽带着“颜姑娘”消失在幽暗夜幕中,叶翎收回视线,就听万俟霊声音急切地问:“丫头,你快来看看,枫儿怎么不醒?” 万俟霊把万俟枫抱进房间,平放在床上,叶翎上前把脉,微微摇头:“没事,迷药而已。” 万俟霊目不转睛地看着万俟枫。他瘦得厉害,皮肤苍白无血色,双手上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痕,像是木刺造成的,手腕上两道深深的勒痕。 叶翎给万俟枫解了迷药,宋清羽端来温水,万俟霊给他擦手。 握着万俟枫皮包骨的手,万俟霊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过了片刻,万俟枫睫毛微颤,猛然坐起,双手无意识地乱挥乱打,从床上滚落下来,口中发出愤怒的嘶吼声,爬起来就要往外冲。 万俟霊连忙抱住万俟枫,死死地禁锢着他的身体,不让他乱动,连声说:“枫儿!是我!我是你爹啊!” 万俟枫睁开眼睛,像是许久不曾见光,一双赤红的眸子盈满了泪水,不可置信地回头,见到万俟霊苍老的面庞,他瞪大眼睛,迟疑地叫了一声:“爹?” 万俟霊不由老泪纵横,重重地点头:“是我!是我啊!枫儿,爹可算是找到你了!” 父子俩相拥而泣,叶翎示意宋清羽,两人默默地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 站在廊下,仰头看着天空的明月,叶翎微叹:“原先真的想过,枫师兄遇见了一个心仪的女子,在某处世外桃源定居,过着平静安乐的生活。不过终究是一种祈愿,他跟师父便是有过矛盾争论,依旧是心系彼此的父子,如果他是自由的,不可能这么久不回家。” “突然好想我爹娘。”宋清羽轻笑。 “过些日子我们就回去。”叶翎说。 “小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不是你过来,只凭我和万俟前辈,那位颜姑娘背后还有楚明泽,结果大概又是无功而返。”宋清羽说。 “从头到尾,楚明泽都是在利用我们。”叶翎眸光微寒,“包括今日的事,我想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知道我来了,因为万俟枫的事,不会放过那位颜姑娘,而他适时出手相救,就有可能让他们之间,原本他处于劣势的合作关系,变成以他为主。” 宋清羽蹙眉:“那位颜姑娘的实力极强,混黑道的,人脉和消息来源都很广,若是楚明泽得到他的助力,对我们很不利。” “已成定局。楚明泽目的达到,除非他想出现,否则不会再给我们找到他的机会。”叶翎冷声说。 “他会去哪里?”宋清羽不解。 “虞天应该还活着,他可能,会去虞家吧。”叶翎若有所思。 “我一直都不懂,楚明泽到底想要什么。”宋清羽微微摇头。 “他曾经追逐过权势,但都是表面。因为再大的权势,都是一时的,从别人手中抢来,就有再被人抢去的可能。他真正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实力,那才是真正属于自身的,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的东西。”叶翎冷声说。 “那我们是否要去虞家,阻止他?”宋清羽问。 叶翎摇头:“阻止他什么?祸害虞家吗?不出意外,虞家是隐世家族的王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楚明泽去探探路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追着楚明泽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此时楚明泽和“颜姑娘”在一艘船上,已经离开了洛水城。 烛光摇曳,“颜姑娘”对着铜镜,抚摸着自己恢复光滑的脸,眸中怒意蔓延,咬牙切齿地说:“叶翎,找死!” “颜姑娘,你想做什么?”楚明泽坐在不远处,手中把玩着一颗温润的珍珠。 “我会让叶翎为她今夜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她那么多亲友,竟然敢招惹我!我要把万俟枫重新抓回来!”“颜姑娘”把铜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声音冰寒。 楚明泽微微摇头:“我知道,颜姑娘在黑道素来唯我独尊,没有人敢对你做这样的事。不过还是奉劝你一句,关于万俟枫的事,叶翎的事,最好都到此为止。” “颜姑娘”看着楚明泽,眼眸微眯:“你跟她,到底是敌是友?” 楚明泽微笑:“不一定,偶尔是敌,偶尔是友,虽然后者她不会承认。” “我的事,不用你多嘴!”“颜姑娘”冷声说。 “颜姑娘,我们是合作伙伴,我劝你不要招惹叶翎,是为你好。”楚明泽说。 “这次是我大意了,你当真以为我怕她?”“颜姑娘”冷声说。 楚明泽摇头:“当然不是。论武功,颜姑娘的实力在叶翎之上,不过她也很毒,素来不按常理出招。以我过往的经验,跟她硬拼,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最重要的是,对颜姑娘没好处。我想说的就是,没有好处的事,能不做,就不要做。” “颜姑娘”神色一变,就听楚明泽接着说:“不要让情绪控制你的行为,为了泄愤消磨时间和精力,把自己置身无谓的风险之中,何必呢?你只需要记着,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一切都只为了这个目标而为,无干的人,无关的事,不必往心里去。” “颜姑娘”沉默,平静下来,片刻后,缓缓地笑了,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微微点头:“年兄所言甚是。我跟那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她来救人,我把人还给她了,虽然万俟枫有用,不过丢了也不会对我造成太大影响。就听年兄的,到此为止。” “我即日启程前往虞家。”楚明泽看着“颜姑娘”说。 “颜姑娘”笑意加深:“很好。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年兄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洛水城。 一轮红日穿云破雾,新的一天到了。 前夜倒塌的万花楼,昨日百姓都在议论,今日已经没什么人再提了。总是这样,新鲜事日日有,城中依旧安宁而热闹。 客栈里,叶翎一早起来做了养胃的清粥,照顾万俟枫的身体,又给小傲月做了她昨日说想吃的饼饼,是叶翎以前在家经常给孩子做的香软的鸡蛋饼。 万俟枫身体状况不佳,一早万俟霊帮着他沐浴过,换了一身宋清羽的衣服,执意让他卧床休息。 叶翎把早膳端进来,万俟枫靠在床上,四目相对,他神色有感激,也有些赧然和无奈,拱手说:“多谢小叶师妹照顾我爹,又救了我。” “恭喜枫师兄,重获自由。”叶翎微笑,“师父,吃饭吧。” “哎!”万俟霊这下是真的开心了,乐呵呵地过来,把饭菜端过去,非要喂万俟枫。 见叶翎在旁边,万俟枫有些不好意思,他这年纪都能给叶翎当爹了,还让他爹喂饭,尴尬得很…… “来,快尝尝,小叶的厨艺一等一的好,专门给你做的。”万俟霊舀了一勺白粥,送到万俟枫嘴边,催着他吃。 万俟枫张嘴,温热的白粥入口,淡淡的清香弥漫在齿间,让他想起了母亲在世时给他做的饭菜,是家的味道。 鼻子犯了酸,他默默地接受万俟霊的投喂,听着万俟霊絮絮叨叨地说着叶翎和南宫珩他们的事,说孩子们有多可爱。 叶翎笑着出去了。真正疼爱孩子的父母眼里,孩子不管多大,都是孩子。 “娘,饼饼好吃!”小傲月吃得小嘴鼓鼓,对叶翎说。 叶翎笑着戳了一下她鼓起的面颊:“好吃就多吃点儿,长高高。” 完颜幽觉得,只要看到叶翎,就是安心的,她不需要问接下来去哪里做什么,只需要听叶翎的就好。 叶翎简单地跟完颜幽讲了万俟霊和万俟枫父子的事,说今日就出发回墨云国锦云城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万俟霊还问叶翎,要不要把英天国皇室给顺路灭掉,叶翎说不必,这件事南宫珩自有安排。 上路后,过了几日,万俟枫行动无碍,除了有些营养不良之外,其他一切都好,内力也还在。 万俟枫说他是四年前被万俟昇设了陷阱抓住的,等他清醒的时候就被关在一个小木屋里面,每天有人定时去给他送一次饭,整整熬了四年的时间。他甚至都不知道什么“颜姑娘”,真的被当做待售的货物来对待的。 得知转生蛊的事,万俟枫很惊愕,因为以前并未听说过。最后只感叹一句,这世上事真的无奇不有。 万俟霊向万俟枫反思了他以前的固执不讲理,万俟枫跟万俟霊道歉,说他年轻气盛的时候,总是不愿意听万俟霊说话,有些自以为是,又不喜欢跟万俟霊待在一处,实在不孝。 所有的矛盾隔阂在重逢的那一刻就已烟消云散,就连万俟霊看着小傲月可可爱爱的样子,突然说想抱孙子,万俟枫都没有曾经的排斥和敷衍,反倒认真地点头说,他也觉得自己早该找个伴儿。 “哈哈哈哈!小叶丫头,你听见了?做个见证,有什么好姑娘,给你师兄牵牵线啊!虽然他年纪不小了,不过还是个雏儿呢!”万俟霊见抱孙有望,一时太嗨,什么话都说。 万俟枫尴尬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论怎么样,这一趟寻找万俟枫的目的已经达成,且有意外收获,找回了完颜幽和小傲月,不算坏。 至于其他的事,叶翎打算回去跟南宫珩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回程时再次路过白羽国,得知一个消息,白羽国皇室已经昭告天下,归顺墨云国,两国将会和平归一。 意料之中的事。相对而言,叶翎对于疯女人白雪薇的下场更感兴趣。 时间回到五日之前。 白燕禹带着白雪薇离开墨云国,回到白羽皇都红岩城。 白雪薇一路上都要求白燕禹不要公开她的身份,她也不想跟别人接触,白燕禹满足她的要求。 重归故土,白雪薇心情之激动可想而知,更期待的是见到她痴痴想念二十多年的恋人薛慷。 在这之前,白燕禹接到消息,墨云国的太上皇墨凤琉死了。但他并未将这件事告诉白雪薇。 白燕禹将白雪薇秘密安置在宫外的太子府中,这也是白雪薇的要求,在见到薛慷,被薛慷重新接纳之前,她并不想跟其他人打交道。 白燕禹要进宫跟他的父皇商议一些事,白雪薇叫住他,说有话要跟他讲。 “燕禹,我不知道墨锦夜对你说了什么,但过去那么多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墨氏皇族逼的,你能理解吗?”白雪薇看着白燕禹问。 白燕禹神色淡淡:“姑母,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你跟我说,薛哥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成亲,是在等我,我真的很高兴,也觉得很愧疚,想要用余生来弥补他,想必你也希望我们经历过那么多之后,能够互相依靠过下半辈子吧?”白雪薇神色认真。 白燕禹不置可否:“我还是不懂,姑母想让我做什么?” 白雪薇叹气:“燕禹,如果薛哥哥问起我的事,我希望你斟酌着跟他讲,因为有些东西,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我应该怎么讲?”白燕禹反问。 “你就说……我本认命做墨龑的妃子,谁知墨凤琉强迫我与他私通,还用薛哥哥的性命来威胁我,我连求死都不能。事情败露后,墨龑要杀我,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墨凤琉又把我救回去,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这么多年。我之所以苟延残喘地活着,全都是因为墨凤琉一直说,如果我敢死,他就要杀了薛哥哥,要灭掉白羽国。”白雪薇越说越流利,分明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给自己编好的故事。 话落,见白燕禹沉默,白雪薇蹙眉问:“燕禹,你听到了吗?事情就是这样,你就照我说的,跟薛哥哥讲。” 白燕禹点头:“好,我明白了,姑母在此等候,我先进宫办事,而后就去见小舅舅,带他过来见你。” 白燕禹进宫见他的父皇,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议的,因为白羽皇帝病重,很多事早已经不管了。听他说墨云国要把白羽国给吞了,虽然有些激动,可终究也只剩下一声叹息。 出宫后,白燕禹去了薛家。 薛慷正在后花园散步,白燕禹远远地看到他单薄消瘦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太子?你回来了?”薛慷见白燕禹,微笑着说,“一直很担心你会出事,回来就好。” “舅舅,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白燕禹正色,看着薛慷说。 “是墨云国的事吗?你说。”薛慷点头。 白燕禹摇头:“不是墨云国的事,是白雪薇的事。” 薛慷神色一僵:“你……你说什么?” “接下来我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的。”白燕禹对薛慷说白雪薇还活着,薛慷激动又难以置信,拉着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白燕禹一五一十地向薛慷转述了南宫珩告诉他的真相,薛慷听完,整个人都快疯了:“她怎么能做出那种事?” 薛慷爱的是当年纯净无暇,单纯善良的白雪薇,他根本无法接受白雪薇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所有的念想,崩塌破灭,溃于无形。 白燕禹问薛慷是否愿意再见白雪薇,薛慷沉默后,还是点头了。 当夜,曾经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时隔二十多年,在太子府重逢。 薛慷跟当年的模样变化不大,但白雪薇看起来苍白而丑陋。 一见面,白雪薇就开始哭,泪流不止,满面哀戚。 薛慷看到这样的白雪薇,想起白燕禹告诉他的事,没有心疼,只有厌恶。 白雪薇哭哭啼啼地又把她想好的说辞跟薛慷讲,但这个版本,白燕禹也提前跟薛慷说过了,再听,只觉可笑。 “薛哥哥,这些年,我过的好苦啊……”白雪薇泪眼朦胧地看着薛慷。 可她预想的薛慷冲过来抱住她,互诉衷肠的情景并未出现。 薛慷只自嘲一笑,看着白雪薇说:“到头来,只是我当年就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蝎蛇心肠的毒妇。不用跟我辩解是谁害你,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你伤害无辜的借口。若是一个人连廉耻之心都没了,为何还要活着?” 话落,薛慷是真的觉得自己多年的痴心全都喂了狗,大步离开,走出太子府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两年一直追着他跑的那个姑娘,觉得自己真傻。从今日起,白雪薇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了。 薛慷的冷漠嘲讽,不啻于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白雪薇心中,让她一瞬间心痛得无法呼吸。 白雪薇愤怒地大吼,怒骂白燕禹言而无信,但她作为残废,寸步难行,而白燕禹根本没打算再理会她。这是南宫珩交给白燕禹的任务,薛慷离开,白燕禹的目的就达成了。 如白雪薇这样,蛇蝎心肠,自私冷血的人,不配得到真正的爱情。 而多年的痴盼,化为泡影,一无所有,身体残病,白雪薇的结局会如何? 三日后,太子府里扔出去的那具丑陋的尸体,就是答案。 最可笑的是,在白雪薇死之前,白燕禹接到禀报,看守白雪薇的属下,听到白雪薇一直在说,她要回墨云国,她要见墨凤琉。 当然,白燕禹并未理会。到死,白雪薇也不知道墨凤琉死在了他前面,正如墨凤琉不会知道白雪薇遭遇了什么。不过如果白雪薇在黄泉路上跑得快,还能追上墨凤琉,这对渣男贱女,在阴曹地府继续做鸳鸯,省得祸害别人。 关于这件事,白燕禹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墨云国给南宫珩,算是一个交代。 在叶翎一行离开白羽国,进入墨云国境内的时候,白燕禹已经带着一队人马,去了英天国,执行南宫珩交给他的另外一个任务。 十月底的一天,叶尘一早说让御膳房中午做长寿面。 “今日是谁的生辰?”风不易不解。 叶尘小脸认真地说:“是小月儿妹妹三岁的生辰,也不知道她被坏叔叔带着在哪里。” 风不易微叹:“会回来的。” “我娘应该都把弟弟生下来了吧?可是我不在家。”叶尘皱了皱小眉头,“我想祖母,想爹,想娘,想秦小易,还有小糖弟弟,最想回去抱抱我弟弟!” 风不易笑了:“等你小姨回来,跟她商量一下,咱们回家去。不过你娘生的可不一定是弟弟。” “是弟弟,我都梦到了,可好看了!长得像我,嘿嘿!”叶尘想着远方的弟弟,不由笑了起来。 午膳时间,长寿面还没开动,叶尘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他:“哥哥哥哥!” 叶尘神色一喜:“是小月儿妹妹!” 风不易立刻拔刀:“是不是姓楚的贱人来了?” 下一刻,叶翎抱着小傲月出现在他们视线中,身后跟着笑意温柔的完颜幽。宋清羽和万俟霊以及哑奴都平安归来,还有一个陌生的面孔,自然就是他们要找的万俟枫了。 南宫珩起身把小傲月抱过来,捏了一下她的小脸,就朝着叶尘扔过去,然后他张开双臂将叶翎拥入怀中:“小叶子,你再不回来,我要得相思病了。” 完颜幽跑过去,抱住了晚晚,晚晚好奇地看着她,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 “小月儿妹妹,你可回来了!”叶尘抱着小傲月坐在他腿上,笑容满面地说。 “哥哥!我好想你呀!”小月儿凑过来,亲了一下叶尘的面颊,小手搂着他的脖子不松开。 叶尘笑着点头:“我也好想你。坏叔叔没有欺负你吧?” 小傲月有点迷茫:“坏叔叔,是谁?” 晚晚笑嘻嘻地接了一句,用小手在脑袋上比划着说:“坏叔叔,耳朵长长,像兔子!” “啊?”小傲月也用小手在脑袋上比划着,小脸惊奇,“像兔子的叔叔?好奇怪哦!” “真的!哥哥说的!”晚晚点点头。 叶尘搂着两个妹妹,乐不可支:“嗯嗯,是我说的!” 此时正在海上乘船远行的楚明泽,突然打了个喷嚏,看着有鱼跃出水面,幽幽地说:“肯定是那个小鬼在骂我。” 南宫朗出现在楚明泽背后,皱眉说:“颜姑娘在替虞家寻找蛊种宿主,你为什么不把叶尘是蛊王体的事情告诉他?” 楚明泽面色一沉,转身就扼住了南宫朗的脖子,看着他冷声说:“我说过,不准多嘴!我自有主张!到了虞家,给我记着,叶尘的事,一个字都不准提!” 343.如斯母女 简单寒暄过后,热热闹闹地庆祝了小傲月的三岁生辰,南宫珩说让叶尘下晌带着小傲月去墨云皇宫藏宝库,宝贝随便挑着玩儿。 生辰宴后,完颜幽陪着孩子们去藏宝库,南宫珩跟万俟枫正式见礼,认了师兄弟。 叶翎把这段日子寻人的经过跟南宫珩讲了,哑奴没能把叶翎半路追回来,南宫珩就料想到中间不平顺,不过没想到楚明泽会横插一脚。 “冷淞和蒙蒙他们有消息了吗?”叶翎问。 南宫珩点头:“七星找到了,他受伤被困在一个远岸的海岛上,身边有几个兄弟,救他们的人不肯放人,所以一直没办法跟我们联络。现在只有八卦没有任何音讯。这几日他们就回来了。” 叶翎蹙眉,丢了一个人,找起来就更困难了,而且八卦遇害的可能性五成以上。 南宫珩又把让白燕禹去做的事跟叶翎说了,叶翎点头:“等这边局势稳定下来,我们该回家去了。” 叶翎话落,门口有人禀报:“启禀皇上,有个名叫姜敏的女人在宫外求见。” 万俟枫愣了一下:“阿敏师妹?” 万俟霊冲着门口说:“让她过来!” 姜敏,墨凤琉的女人之一,墨云初的母亲。但她跟墨凤琉之前,是万俟霊的徒弟,万俟枫的小师妹。 叶翎觉得,姜敏应该是得知墨凤琉的死讯赶过来的。墨云初说过,姜敏不能接受墨凤琉的欺骗,也无法容忍跟其他女人共侍一夫,所以把孩子生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墨凤琉一起生活过。 脚步声再次响起,有人禀报:“皇上,人到了。” “进来吧。”南宫珩开口。 姜敏进门,有些风尘仆仆,比上次叶翎在幽灵岛见到的时候消瘦了几分。 一进门,姜敏没有注意到万俟霊和万俟枫,直直地看向南宫珩,冷声质问:“你父皇为何突然身死?” 万俟霊拧眉:“阿敏!” 姜敏转头看到万俟霊,愣了一下,又看到了万俟霊身旁的万俟枫,神色一变,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师兄?” 万俟枫轻轻颔首:“是我。” “阿敏,墨凤琉那个贱男人死有余辜,你从头到尾都是被他给骗了!坐下,我跟你说是怎么回事。”万俟霊拧眉。姜敏是他在南宫珩之前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也是曾经最小的徒弟,十分疼爱,一度想撮合她跟万俟枫在一块儿。 可惜当年姜敏很喜欢万俟枫,万俟枫却说只把她当妹妹,她才离开逍遥门,遇见了墨凤琉。 姜敏皱眉,又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南宫珩,在万俟霊身旁坐下来,问了一句:“师父身体还好吧?” “我一把老骨头,好着呢,我看你不太好!”万俟霊轻哼了一声,把他得知的关于墨凤琉和白雪薇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姜敏。 姜敏听到后来,气得面色铁青,浑身颤抖,拳头紧紧地握着,一副想要杀人的样子。 当年姜敏跟墨凤琉相识,她年纪轻轻,初入江湖,个性简单,且受了情伤,而墨凤琉这个情场老手故意隐瞒了他是墨云国的风流皇帝这个身份,自称是外出游历的隐世家族的公子,喜欢随遇而安。 在墨凤琉的猛烈攻势下,姜敏很快坠入爱河,跟他私定终身,且怀上了孩子。墨凤琉说要带她回家的时候,才坦诚他是什么人。 被欺骗的姜敏一怒之下甚至想跟墨凤琉同归于尽,可终究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就赶走了墨凤琉,自己找了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把墨云初生下来,一个人抚养长大。 姜敏本是个被万俟霊收养的孤女,因为万俟枫的事,当年闹得有些不愉快。她对于轻信墨凤琉这件事,未婚产女这件事,也觉得丢脸,很多年都没有回去过。 饶是如此,墨凤琉毕竟是姜敏曾经爱过的男人,她虽然没有再跟墨凤琉一起生活过,但心中终究是有一份遗憾在,甚至安排墨凤琉跟墨云初父女相认,希望她的孩子也有爹。 到头来,她以为的那段真感情,竟然是个天大的骗局,她不过是被墨凤琉当做某个女人的替身,玩了一段露水情缘。 “阿敏,都过去了,墨凤琉死了,死得很惨,你从头到尾都是被他骗的,不要……” 万俟霊话音未落,姜敏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万俟霊皱眉:“枫儿你去把她追回来,可别让她做了什么傻事。” 万俟枫追着姜敏走了,万俟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其实都怪我。当初是我极力想撮合枫儿和阿敏,跟阿敏说我就认定她是儿媳妇了,还替枫儿做了一些让阿敏误会的事,结果最后没成,枫儿走了,阿敏伤心之下也走了。不然哪里会碰见墨凤琉那个贱男人?” 叶翎摇头:“师父,没事的,姜师姐应该会想通的。” “希望吧。”万俟霊点头。 当天晚上,万俟枫一个人回来了,说姜敏没事,住在客栈里,不愿意进宫,要等她的女儿回来,带着她一起离开墨云国这个鬼地方。 “阿敏说要给云初改姓姜。”万俟枫微叹,神色有些愧疚,“当年说把她当妹妹,可这些年也没有好好照顾她,我也有错。” 两日后,冷淞和墨云初一行回到了锦云城。 策马进城,冷淞同母异父的妹妹墨雪珍当街拦路,说柳芸病重,让冷淞去看看她。 冷淞并不想理会,结果墨雪珍跪在了冷淞的马前,说今日冷淞不去见柳芸,她就长跪不起。 见周围有人指指点点,冷淞心中气恼。关于墨凤琉的事他已经接到消息了,柳芸是被骗没错,但冷淞在她心里到底什么位置,冷淞很清楚。柳芸当初会跟墨凤琉,有多少贪慕虚荣,贪图安逸的成分,冷淞也知道。 冷淞无奈,只能跟着墨雪珍走了。 墨云初心里惦记着姜敏,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本想着回来见过南宫珩和叶翎后,就去寻姜敏的,结果一转头发现姜敏在人群里看着她。 墨云初连忙下马,跟着姜敏进了客栈。 “娘,你没事吧?”墨云初关上身后的房门,拉着姜敏问。 姜敏冷着脸问:“你都知道了?” 墨云初点头:“嗯,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很担心娘。” “担心我做什么?墨凤琉如果没死,我定把他碎尸万段,现在死了,我连把他挖出来鞭尸的心都有!”姜敏一脸怒意。 墨云初叹气:“娘,他已经遭了报应,以后我们好好过,就当那人从来不存在。” “你从今日起,改姓姜,即刻随我离开这里。”姜敏不容置疑地说。 墨云初愣了一下:“改姓可以,都听娘的,不过我还有事找大哥大嫂,而且这里挺好的呀,我想跟他们在一起。” “我不想再看到墨锦夜那张脸!”姜敏冷声说,“跟我走,还是留下,你自己选!” 墨云初皱眉:“娘,大哥也是受害者,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是跟他没关系,但我心里难受!你走不走?”姜敏冷声问。 墨云初神色无奈地说:“那娘能不能等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然后我就跟娘走,陪娘去散散心。” “一个时辰,你要不回来,我就自己走。”姜敏沉着脸说。 墨云初点头,转身离开,加快速度,往皇宫的方向走。 另外一边,冷淞已经见到了柳芸。 柳芸带着墨雪珍搬出了当初墨凤琉安排的那个大宅,住在冷淞原本的小宅子里。她确实是病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虚弱。 见到冷淞,柳芸神情激动地伸着手,冷淞却在床前一米多的距离就驻足,没有再过去。 “淞儿,娘错了,娘对不住你啊!”柳芸张口,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冷淞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有话直说。” “淞儿……以后我跟珍珍在这世上,就只能靠你了……”柳芸泪眼朦胧地看着冷淞。 “当年我被你扔在冷家不管不顾的时候,才八岁。现在墨雪珍十五岁,你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弱女子了。靠自己活不下去的话,你大可以再找个男人。我需要母亲的时候你不在,现在我不需要了。好自为之。”冷淞话落,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柳芸痛哭的声音,墨雪珍追出来,拽住冷淞,脸色难看:“大哥,这些年,娘一直都很关心你!当年娘那样做,无可厚非,因为冷家人都欺负她,她不过是想过更好的生活,有什么错?而且她是被骗了!你竟然对她说那样的话,太过分了吧?” 冷淞面色一沉,甩开墨雪珍,看着她冷声说:“我过分?她想过更好的生活,因此扔下我这个累赘,天经地义是吗?但你所谓的关心,就是她偶尔想起我的时候,送来的新衣服?就是在我最需要她保护的时候,她突然出现,无数次对我说,墨凤琉多爱她,多宠你,她过得很好,这辈子唯一不后悔的事就是跟墨凤琉在一起,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只是对不起我,希望我能理解她?可她从来都看不到我身上的伤,从不曾想过我在冷家会被如何虐待!我跟她说过,结果是,她掉两滴眼泪,抱着我,告诉我说她好想带我走,但是没办法,等我长大就好了!” 墨雪珍神色一僵:“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娘的处境?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你是冷家的人,她怎么可能把你带进宫里?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冷淞怒极反笑:“考虑你们的处境?我快被堂兄弟打死的时候,被他们扔进臭水潭的时候,被伯父醉酒打断肋骨的时候,你们在墨凤琉怀里,一个贵妃,一个公主,金尊玉贵,逍遥快活,现在需要我了,就变成我无情我自私了?我没想过要跟她进宫,但若是她真的关心我,能做的事情很多,可她一件都没做!我现在好好的,就说明你们都是对的?墨雪珍,你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我,你的姐妹嘲笑我是个结巴,你觉得丢人,对我说什么,你还记得吗?” 墨雪珍沉默,冷淞冷声说:“我只是偶然碰见你,多么希望你叫我一声哥哥,但你指着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声地说,你没有哥哥,让我这个死结巴赶紧滚,不然就让你父皇把我抓起来!那次我只当你还是个孩子,不跟你计较。但你后来再见我,厌恶的眼神,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墨雪珍冷着脸说:“因为你,我从小到大被人嘲笑,说我有个结巴哥哥,是我的错吗?” “不,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怪我天生结巴,怪我成了她的累赘,你的耻辱,所以,你们还找我做什么?我是无情又自私,不配当你的哥哥,现在你如愿了,我滚。”冷淞话落,飞身而起,从墨雪珍面前消失了人影。 墨雪珍怒气冲冲地回到房间,就见柳芸从床上坐起来,已经不哭了。 “娘,你都听见了?冷淞他什么态度?”墨雪珍一脸气愤。 柳芸蹙眉:“珍珍,我跟你说多少回了,你服个软,跟他好好道个歉,以他的性子,不会跟你计较的!咱们娘俩无依无靠的,没想到他运气好,攀上了墨锦夜,只要他肯认你,以后你就是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若他不认你,你什么都不是!” “我不想求他!我姓墨,本来就是墨氏皇族的公主!”墨雪珍冷着脸说。 柳芸特殊,是墨凤琉给白雪薇准备的转生宿主,因此墨雪珍这个女儿,在墨凤琉眼中,早晚会成为他和白雪薇的女儿,格外受宠,素来性格骄纵。 柳芸也从小就溺爱墨雪珍,觉得这是她跟她的真爱墨凤琉的爱情结晶,对她百依百顺。 但此一时,彼一时。 听到墨雪珍的话,柳芸面色一沉:“墨锦夜认你,你才是公主!” “那我宁愿去求墨锦夜,他才是我真正的大哥,娘为什么让我求冷淞?他算什么东西?充其量就是墨锦夜的奴才!”墨雪珍一脸不服。 “你!”柳芸又急又气,“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全当了耳旁风!墨锦夜怎么可能认你这个妹妹?你还想当公主,就得冷淞认你!” “我本来就是公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管,娘你想办法,我不要住在这个破地方,我要回宫里住!”墨雪珍气恼地砸了桌上的茶杯。 柳芸又哭了:“你这孩子,现在还耍什么脾气啊?都什么时候了!” “是你说的,我是墨云国最尊贵的公主!谁都不能欺负我!”墨雪珍看着柳芸说,“是你把我生下来的,你没本事,害我变成这样,你要负责!我不管你去求冷淞还是墨锦夜,总之我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 墨雪珍话落,冲出门去,柳芸趴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 冷淞到皇宫门口,就见墨云初又出来了。 四目相对,墨云初问冷淞:“她们怎么样?” 冷淞摇头:“跟我没关系。你要去哪?” 墨云初神色有些无奈地说:“我娘来锦云城了,得知真相她很愤怒,不愿意留在这里,今日要带我离开。” 冷淞皱眉:“你要走?你不是说要嫁给我吗?连你也要抛弃我?” 看冷淞突然委屈,眼圈儿都红了,墨云初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摇头说:“我不走,我请了师公和枫师伯去劝娘,他们已经去了,我正要过去瞧瞧。” 冷淞松了一口气:“反正你说了要嫁给我的,你敢跑了……” “怎样?”墨云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那我就把你抓回来!”冷淞神色严肃地说。 这趟出去找人,是墨云初追着冷淞去的,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女追男隔层纱,已经成功把冷淞拿下,只等回来就成亲了。 墨云初噗嗤一声笑了:“我好怕啊!好了,你赶紧进宫去,我大嫂等着见你呢。我去看看我娘,希望我师公和师伯能把她留下,不然的话,我可能真的要陪她到别的地方去散散心。” “记得带我,我可以保护你们。”冷淞说。 两人分开,墨云初去找姜敏,冷淞进宫。 见到叶翎的时候,她正在给小傲月和晚晚讲故事,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都坐在叶翎怀中,看起来真是漂亮极了。 “冷淞淞,听云初说,你们好事将近了?”叶翎把小傲月和晚晚放下,小傲月拉着晚晚到旁边去玩儿了。 冷淞点头:“嗯,我要娶她。” “出发的时候,你不还说,不想跟墨凤琉的女儿在一块儿做事吗?”叶翎打趣冷淞。 冷淞摇头:“我那时是开玩笑的,云初可好了。” “哪里好?”叶翎笑问。 “哪里都好。”冷淞说。 “听说你那个妹妹当街拦你,去见了某人,怎么样?”叶翎问。 冷淞面色微沉:“不怎么样。张口就说以后都要靠我了,真是可笑。” “你觉得可笑就好,血缘无从选择,但你早已经被舍弃了,就不要再跟她们纠缠。”叶翎说。 “云初她娘会不会对我有成见?”冷淞突然皱眉。 “为何?”叶翎反问。 “因为我跟墨凤琉……不对,我跟墨凤琉没有任何关系!”冷淞本来想说他是柳芸的儿子,柳芸和姜敏都曾是墨凤琉的女人,这个关系很怪异。不过想想,他跟墨凤琉可是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叶翎笑了笑:“云初她娘是明事理的人,放心。” 左等右等不见墨云初回来,冷淞担心她跑了,找去客栈,就见姜敏和万俟枫正在激烈地打斗,万俟霊和墨云初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怎么回事?”冷淞走到墨云初身旁,低声问。 墨云初有些哭笑不得:“枫师伯劝我娘留下,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到处跑,说都是一家人,年纪不小了,好好安定下来。我娘说枫师伯没有资格管她的事,枫师伯说他是我娘的哥哥,我娘说她没有哥哥,枫师伯就说,不然做夫妻也可以,然后我娘就彻底恼了。” 冷淞嘴角微抽:“其实我听师父说过,他曾辜负了一个人,后来明白自己的心,却为时已晚,那些年他到处游历,没有娶妻,是有原因的。” “啊?”墨云初愣了一下,“枫师伯认真的?” “我师父应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冷淞微微摇头。 万俟霊嘿嘿一笑:“我就说,当年他们就应该在一起的!” 万俟枫看到冷淞来了,一个走神,被姜敏一掌打中,退了好几步。 姜敏冷着脸,收剑看向墨云初:“云初,跟我走!” 冷淞下意识地挡在墨云初面前,拱手对姜敏说:“伯母,我要娶云初,希望你能同意。” 姜敏皱眉:“我同意,你们俩一起跟我走!”她对冷淞没意见,知道冷淞救过墨云初,墨云初一直喜欢他的事,当然不可能介意冷淞是柳芸的儿子。 万俟枫捂着胸口走过来:“冷淞是我唯一的徒弟,跟儿子一样的,我得跟着他。” “冷淞,立刻跟万俟枫断绝关系,不然别想娶我女儿!”姜敏一脸恼怒。她素来冷静理智,但碰上万俟枫,是真的炸了。 冷淞瞪大眼睛:“这……师父,怎么办?” “阿敏,我们的事跟孩子没关系,你要打要骂冲我来,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愚弄你的意思,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万俟枫神色无奈。 姜敏推开万俟枫,飞身而起不见了人影,万俟枫连忙追了上去,还扔下一句:“云初,你不用跟来,我会看好你娘的。” 万俟霊一手搂着墨云初,一手搂着冷淞,乐呵呵地说:“准备成亲吧!” “师公,我娘有可能会把枫师伯杀了。”墨云初说。 万俟霊摇头:“不会的,阿敏是个好孩子,从来都很讲道理的,顶多就是把枫儿狠狠地打一顿。” “希望师父多多保重。”冷淞看了一眼万俟枫离开的方向。 墨云初叹气:“我娘和枫师伯他们俩……” “我觉得挺好的!”冷淞说。 万俟霊点头:“是啊,回来的路上,我跟枫儿再提起让他成亲的事,他说他一把年纪总不能找个年轻小姑娘,原来是一直惦记着阿敏呢。” 回到宫里,叶翎得知万俟枫和姜敏的事,有些惊讶,不过觉得如此甚好。有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可能只是当时缘分未到。只要真有缘分,命运还是会让他们走到一起的。 最高兴的当然是万俟霊,本来姜敏也是他养大的孩子,知根知底的。至于姜敏跟过墨凤琉这一段,没人介意。最介意的其实是姜敏自己,因为最初得知墨凤琉身份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后悔了。 姜敏跟柳芸不一样。柳芸是本来有儿子,为了追求她所谓的最美好的爱情把冷淞抛弃了。姜敏完全被墨凤琉欺骗才跟他在一起,得知他的身份之后,事实上就已经分开了,一心照顾女儿,一个人把墨云初教养得很好。 因此冷淞恨柳芸,绝对不是因为她选择墨凤琉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她在跟了墨凤琉之后,明明有能力照顾和保护冷淞的,但她没有做任何对冷淞真正有好处的事。事实上,她就是沉迷在跟墨凤琉的“真爱”之中,偶尔有空想起她还有个儿子,过去嘘寒问暖一番,自以为已经付出了很多。 从墨云初和墨雪珍两个人的性格,最能看出姜敏和柳芸做母亲的差异。 不过万俟枫并未把姜敏追回来,他自己也不见了。万俟霊说不用管,让他们俩好好处处,误会解除就好了。 翌日,柳芸带着墨雪珍跪在皇宫门口,求见南宫珩。 南宫珩让人把她们带过来,柳芸一见他就开始哭,一会儿说她对不住冷淞,一会儿说她对不住墨雪珍。 “你想做什么?”南宫珩神色淡漠地问。 “皇上,事到如今,我别无所求,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可雪珍她是你的亲妹妹啊!不管你们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她还是个孩子,她姓墨,我没有能力照顾好她,只能把她送回来,希望皇上收留,她会好好听话的。”柳芸抹着眼泪说。 墨雪珍连忙做乖巧状,抬头看着南宫珩叫了一声:“皇兄!” “就这事儿?”南宫珩唇角微勾,“来人,把她们给我扔出去!她姓墨,老子不姓墨!” 344.回家去,宋美人的忧伤 得知柳芸想把墨雪珍送回宫里当公主,冷淞满面嘲讽:“真是不知所谓!” 柳芸那种女人,软弱又自私,即便墨凤琉教会她一身武功,她也坚强不起来。她就适合做菟丝花,到如今也不懂得为母则刚的道理。 至于墨雪珍,骄纵蛮横,刁蛮无礼,冷淞不可能上赶着去给她当哥哥。他姓冷,墨雪珍姓墨,冷淞对她没有任何义务。 翌日,蒙璈和冰月一行终于回来了。 七星归来。他原本又高又瘦像竹竿,如今经过一番折腾,更瘦了。 跟七星一起回来的,还有个年轻女子,他媳妇儿,名叫岳瑛。 当初七星就是被在海上游玩的岳瑛打捞回去的。岳瑛的父亲是某个海岛的岛主,算是个半隐世家族。岳瑛喜欢七星,但七星不愿意,说要走,结果被强行当了岳家的上门女婿,如今岳瑛肚子里连孩子都有了。 蒙璈和冰月找过去,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让岳岛主同意放人。不过有条件,其他人不管,七星回来见过南宫珩和叶翎,必须跟岳瑛回去。 一见南宫珩和叶翎,七星低头就跪了下来,恭声道:“主子,夫人。” 岳瑛身材微丰,皮肤雪白,五官精致,娇小玲珑的样子,见七星跪下,她蹙眉站在一旁,也没说什么。 “起来吧,坐。”南宫珩微叹一声。 七星起身,跟岳瑛站在一块儿,身高反差看起来很可爱。他想跟南宫珩和叶翎介绍他的妻子,张口来了一句:“属下也是被逼无奈……” 岳瑛气鼓鼓地瞪着七星不说话,七星脸色微红:“但属下既然娶了她,就会对她负责的,希望主子成全。” 岳瑛踮脚,拧住了七星的耳朵:“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对我负责?你不喜欢我吗?若你主子不成全呢?” 七星身子歪着,脸色尴尬:“媳妇儿……媳妇儿轻点儿,疼!” “知道疼就对了!方才的话,好好想想,重新说!”岳瑛松了七星的耳朵,转头见叶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脸上飘了两朵红云,但还是拱手落落大方地说,“让你们见笑了,不过他是我男人,听他说了许多你们的事……”说着岳瑛突然又拧了七星一下,嗔了他一眼说,“你怎么没说叶翎姐姐长得这么美呢?早知道我就减减肥再来了,冰月姐姐也好美,就我又矮又胖。” 叶翎噗嗤一声笑了,觉得这姑娘挺有趣儿的。 七星哭笑不得:“你怀着身孕,减什么肥?这样就很好看了。” “这还差不多。”岳瑛正色,看着叶翎接着说,“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两位的风姿真乃神仙眷侣。” “不用这么客气,快坐。”叶翎起身,亲自拉了岳瑛落座。 岳瑛有些受宠若惊:“大个子不是你们的属下吗?” “是属下没错,但也是我们的兄弟和朋友。”叶翎微笑,“不必拘礼,我们要感谢你救了他。” “那不用,他已经以身相许了。”岳瑛笑得得意。 七星摸了摸鼻子,神色无奈地看向南宫珩,南宫珩对他竖起大拇指:你可以啊! 虽然长得高又瘦,但七星容貌可不差,是南宫珩最得力的心腹属下,武功高强,且跟着南宫珩学了不少东西,脑子很灵光,单拎出来也是很有魅力的。 南宫珩对于七星拐了个小媳妇儿回来这件事,表示绝对的认可和赞赏。 “七星叔叔!” 叶尘牵着两个妹妹跑进来,看见七星,眼睛一亮,扑了过去。 七星看见孩子们,笑着把他们都抱在了怀中。那边岳瑛眼睛亮晶晶地起身凑了过来,盯着三个娃娃看,连连感叹:“好漂亮啊!” “这个漂亮姑姑是谁呀?”叶尘笑问。 岳瑛很开心地拧了一下七星的耳朵:“你猜?” “哇!”叶尘瞪大眼睛看着七星,跟南宫珩一样,竖起大拇指,“七星叔叔,你好厉害,竟然娶到了这么好看的媳妇儿!” 话落看到宋清羽和风不易进来了,叶尘接着说:“有才如小风儿叔叔,美貌如宋叔叔,现在都是光棍儿呢!” 见岳瑛看向宋清羽,七星默默地把怀中的晚晚递给她。岳瑛连忙收回视线,抱住晚晚,很是稀罕。 叶尘嘿嘿一笑,给了七星一个眼神:七星叔叔自信点儿,你最高,也很帅的啦! 南宫珩让人专门给七星和岳瑛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宫殿,其他兄弟也都安排好去休息。 当着岳瑛的面,没有多问,等他们走了,蒙璈和冰月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南宫珩和叶翎讲了。 当时遍寻无果,两人就决定去查探那些独立的岛屿,逐渐扩大寻找的范围。 岳家不是一般家族,所在的那个海岛有一座很大的玄铁矿山,岛民半数以上都是工匠。岳家做高端武器生意,除了跟皇室没有接触之外,黑道白道都混得很开,富得流油,而且高手众多。 这样的家族,是不欢迎外来人的,神秘是为了自保。 七星娶了岛主的女儿,当然不可能再让他回来给南宫珩当属下,其他人也都被扣押,没有虐待,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就是不准走。这是岳氏家族为了避免秘密外泄,被皇室盯上,也属正常。 “若不是那位岳小姐真的很喜欢七星,还算讲理,我跟秦暖暖怕是也回不来了。”蒙璈摇头说。 冰月笑了:“岳瑛挺可爱的,别看七星是上门女婿,其实把岳瑛吃得死死的。不过岳瑛的父亲,那个岳岛主,脾气是真的很不好,那岛上还有个七星的情敌,看他很不顺眼。我们发誓会让七星和岳瑛再回去,岳瑛软磨硬泡,岛主才放人。不过暗处还派了岳家长老跟着呢。” 叶翎点头:“七星这算因祸得福吧。他如果想回去,我们肯定不拦着,再给他出一份丰厚的嫁妆。” 房顶传来一道苍老的笑声,叶翎抬头看,笑声远去,应该是那位跟过来的岳家长老。 “那如果七星不想再回去呢?虽然那岛上富有奢华,什么也不缺,但是总待在那儿,时间长了定然很无聊。”冰月说。 南宫珩很淡定地说:“他不想回去,只需要摆平他媳妇儿,简单得很。” 冰月点头笑了:“也对。不过说不定最后不是七星想不想回去,是岳瑛觉得跟我们混很有意思,她就不想回家了。” 互相分享了一下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收获,蒙璈和冰月得知万俟枫被找回来了,完颜幽和小傲月也回来了,都很高兴。 见冰月若有所思,叶翎笑问是不是因为提到如烟,让她想起什么了。 冰月点头:“如烟那个贱人,迟早我会回去毁掉她的一切,给爹和娘报仇。只是我在想,妹妹你方才说的那位颜姑娘,我可能知道他是谁。” “哦?他难道是你们那边的人?”叶翎很好奇。 “听妹妹描述的那些,我怀疑,他可能是爹最小的那个弟弟,本名叫秦岩的。”冰月蹙眉说,“我爹是秦国二皇子,秦岩是八皇子,比我爹小二十岁。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他在皇子之中很低调,并不突出,也不喜欢跟人来往,但很得皇上宠爱。直到那年夏天,宫里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他穿着女人的衣服,在御花园对如烟的弟弟如狄表白,结果被其他人撞见,又引来了所有人。如狄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理解秦岩的所作所为。至此秦岩成了秦国皇室最大的丑闻,从那天之后他就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这个样子……”叶翎若有所思,“他似乎恨极了如烟,想来当年他的遭遇,跟如烟脱不了干系。” “妹妹,咱们什么时候去收拾如烟那个贱人?”冰月问叶翎。 叶翎笑了:“这也是正事。如今除了八卦还没找到之外,这边的事处理得都差不多了。过些日子就回家去,把七星他们留下看着这边,继续找八卦。” “太好了!我跟娘说了,过年前能回去的,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冰月说。 蒙璈点头:“我也想回去,等回去就可以成亲了。” “现在出发也来不及,等一下白燕禹从英天国传回的消息吧。”叶翎说。 是夜,宋清羽独自在御花园漫步,碰见不远处七星正抱着岳瑛坐在他怀里赏月,宋清羽默默地转了个方向,往湖边走。 半路,就见前方大树下,冷淞正跟墨云初玩亲亲。 宋清羽扶额,默默地转身往回走,还没出御花园,蒙璈和冰月出现在视线中。 蒙璈去牵冰月的手,冰月甩开,蒙璈再牵,冰月再甩,宋清羽以为接下来蒙璈会把冰月惹恼,然后两人打架,结果两人乐此不疲地玩着,冰月竟然笑了…… 看见宋清羽,冰月推开蒙璈,笑着问:“清羽,你怎么在这儿?” 蒙璈回来,伸手搂住冰月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问宋清羽:“我跟秦暖暖要去看星星,你要一起去吗?” 宋清羽微笑:“我困了,你们好好玩儿。” 蒙璈给了宋清羽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然后搂着冰月走了。 宋清羽离开御花园,摇头笑笑,眼见着身边一对儿一对儿的,七星更是一步到位,媳妇儿孩子都有了,想起着急抱孙子的爹娘,突然感觉压力山大。 岳瑛在锦云城过得很开心。住在皇宫里,七星宠着,身边都是俊男美女,还有可爱极了的孩子们可以一起玩儿,完全乐不思蜀了。 这边是热带气候,虽然已经到了冬天,但并不冷,也没有雪。 叶尘又问南宫珩和叶翎何时回家,南宫珩想了想说,过几日就走。 如冰月所言,七星还没表态,岳瑛就说想跟着南宫珩和叶翎到七星的老家去看看。 但七星跟南宫珩说,他想留下找弟弟。这正是南宫珩的意思。 岳瑛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很爽快地说,等找到了她的小叔子,他们再一起去那边。至于她娘家的海岛,早被她抛在脑后了。 万俟霊早说了以后跟着南宫珩和叶翎混,不过万俟枫追着姜敏不知道去了哪里。万俟霊惦记着儿子和他认定的儿媳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留在锦云城,等万俟枫和姜敏回来,看着他们好好的成亲才能安心。 如此冷淞和墨云初经过商议,也决定留下。 墨云初不知道姜敏会不会原谅万俟枫,他们能否破镜重圆,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去那么远的地方,她要等姜敏回来。 收到白燕禹的消息,不出所料,英天国皇室低头了。 因为原本英天国近几年的迅速扩张,算得上都是英言修的功劳,英天国皇室其他人根本不中用。英言修又是个很自我的人,也没想过要整顿英天国,上上下下,一团糟糕,根基不稳。 白燕禹传达南宫珩的意思,不投降,就打仗,开战时,用英言修祭旗。 英天国皇帝也没怎么犹豫,选择归顺墨云国,换回英言修,同时也是自保。因为他们根本不敢打仗,让英言修活着回来,或许还能有翻身的机会。 英言修的父皇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但注定要失望了。 白燕禹带着英天国皇室的归降书再次来到锦云城,一起来的还有接英言修回家的一群高手。 南宫珩按照约定,接了归降书,爽快放人。 英言修并未再见到南宫珩和叶翎,就被自己人带走了。结果他回到原本英天国境内后没多久,被一群江湖高手劫持,彻底失踪。 根据南宫珩让白燕禹安排的探子送回的消息,劫走英言修的人,应该跟他的师妹袁飞燕有关。 袁飞燕曾对英言修痴心一片,却惨遭舍弃,被百般羞辱,还死了爹,如今她终于如愿得到了英言修,而且是成为废人的英言修,会如何“疼爱”他,可想而知。但这纯属英言修自己作孽,自食苦果,怨不得别人。 三国一统,遗留下来的问题,南宫珩交给冷淞和七星他们去慢慢处理。 冷淞、七星以及白燕禹,都被南宫珩封了王,命他们通力合作,让这片土地归于安宁。 至于南宫珩和叶翎,已经迫不及待要回他们真正的家里去了。 腊月初从锦云城启程,虽然过年前注定赶不回去,但早一天是一天。 在这之前,南宫珩已安排人造好了一艘十分坚固的大船,但最后没用上,因为七星媳妇儿岳瑛送了他们一艘船,说是给七星的聘礼。岳家能工巧匠众多,出手的船绝非凡品,相当牢固,而且船速很给力。 南宫珩笑纳了,交代七星,好好伺候岳瑛,抱紧岳家大腿,以后需要什么武器就靠他了。 孩子们对于回家这件事都很雀跃,尤其是叶尘,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回去。再怎么懂事聪明,他也还是个孩子,出来久了总会想家的。 到望海城乘船出海的时候,马上就要过年了。 南宫珩揽着叶翎站在船头,笑着说:“等我回去见到老南,他肯定会骂我,小七你这个混蛋还知道回来?” 叶翎唇角微勾:“你猜我姐会跟我说什么?” 南宫珩想了想说:“小妹,孩子等着他小姨给换尿布。” 叶翎乐不可支:“那你猜苏棠会说什么?” 南宫珩幽幽地说:“那个神经病,肯定会说,不带我玩儿,还回来这么晚,立刻给苏小糖和晚晚定娃娃亲,不然我就跟你们绝交。” “所以呢?”叶翎笑问。 南宫珩唇角微勾:“早想跟那个神经病绝交了,让他滚,把小糖留下,那是我徒弟。” 大船乘风破浪往北而行,叶尘正在给两个妹妹讲故事,完颜幽和冰月在准备好吃的,风不易第n次摔了南宫珩给他的内功心法秘籍,用头撞墙,然后捡回来接着练。 宋清羽长身玉立,站在船头,手中端着一盏琉璃杯,海风吹得墨发飞扬,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然后,就听南宫珩在不远处说:“宋美人,天上又不会掉媳妇儿,你在那儿耍什么帅?给我过来!” 宋清羽回头:“阿珩,什么事?” “我家小叶子要吃鱼,你去捉。”南宫珩搂着叶翎,笑着阳光灿烂。 蒙璈从不远处探头:“我家秦暖暖说想吃大虾,宋美人,辛苦你了。” 叶尘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小姨父,蒙蒙叔叔,你们不要欺负宋叔叔啦,他是光棍儿已经好可怜了!宋叔叔,小月儿妹妹喜欢珍珠,你能去海里给她找珍珠吗?” 345.吾皇如烟 西夏国,西凉城。 又是一年除夕,大雪纷飞。 皇宫里,叶缨看完南宫御派人从东晋送来的信,递给百里夙。 百里夙看到第一句就笑了,“我们家小七和小叶怎么还不回来”? 自从南宫珩和叶翎离开后,这是南宫御派人送来的第五封信,意思就一个,那俩小混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看来他们过年前回不来了。”叶缨看着南宫御随信送来的一大箱礼物,给晚晚的,给叶尘的,还有给叶缨和百里夙的小儿子叶尧的。 如叶尘所梦,他有了个弟弟。叶缨在十月中旬平安诞下次子,小名叶尧,大名百里夜尧。 “不必担心,小妹和妹夫联手是无敌的。”百里夙笑着把信收进一个盒子里,留着等南宫珩和叶翎回来给他们看。 “我不担心。”叶缨起身,“去宁王府。” “今日就不去了吧,外面下着雪,尧儿还在母后那儿。”百里夙跟着起身。 “晚晚两岁生辰,她不在,也要过。去请母后,带着尧儿一起去,小弟应该也快回来了。”叶缨说着已经到门口了。 百里夙连忙追了出去。 西凉城的宁王府,曾经是属于百里夙的太子府,如今秦徵和如意、苏棠和蒙婧、宋茳温敏,薛氏和云修,以及方元,和两个娃娃,秦小易苏小糖,一块儿住在里面。 年中的时候,叶旌被叶缨派去军中历练,只叶缨生产时,叶旌回来过一趟。 宫里的马车到了宁王府大门口,百里夙抱着襁褓里的叶尧,叶缨扶着明氏,刚下车,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循声看去,意气风发的美少年从风雪中策马而来,不是叶旌又是谁? 过了年,叶旌就十六了,曾经还会哭鼻子的小孩儿,如今一转眼已有了大人模样。 “伯母,大姐,姐夫!”叶旌到近前,翻身下马,走上前来。一身墨色劲装,猩红披风,玉冠束发,眉眼精致,唇角含笑,阳光俊朗,帅气逼人。 “二姐回来了吗?”叶旌张口就问起叶翎。 见叶缨摇头,叶旌有些微失望,很快又笑了:“下次二姐再出门,我定要跟着,大姐可不能再管我!我都长大了!”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小旌旌,等你打败我再说!” 叶旌仰头,就见苏棠以一个妖娆的姿势,侧躺在院墙上,对着他抛媚眼儿,简直不忍直视…… “苏大哥,你这是又被蒙姐姐赶出来了吗?”叶旌笑问。 苏棠纵身跃起,落在叶旌身旁,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轻哼一声说:“我是专门在此等你那个混蛋二姐!” “你敢当着我美人姐夫的面这么说吗?”叶旌反问。 苏棠搂着叶旌往里走:“当然敢!那俩混蛋,过了今日不回来,晚晚宝贝就是我家的了!” 全家人都知道,苏棠觊觎晚晚当儿媳久矣。 叶旌闻言摇头:“苏大哥,你这纯属自娱自乐,我美人姐夫才不会认呢!” “我不管!”这是苏棠的口头禅。 说说笑笑进了门。 叶缨说来庆祝晚晚两岁生辰,如意和蒙婧都笑说,她们想到一起去了,方元已经开始做生辰宴了。 叶尘的“大雪人”每年冬日落雪时都会如约而至,今年也不例外。不过叶尘不在家,雪房子成了秦小易和苏小糖的游乐场。 晚晚不在,大家依旧温馨热闹地庆祝了她两岁的生辰,礼物也一样都不少。 窗外风急雪骤,屋里温暖如春。 男人们在喝酒,女人们在聊天。 叶尧躺在摇篮里呼呼大睡,秦小易和苏小糖趴在旁边盯着他看。 突然听苏棠拔高声音说了一句:“等南宫老七回来,我要跟他单挑,打得他满地找牙!” 叶缨摇头,这货又喝多了,每逢醉酒就吆喝着跟南宫珩单挑,清醒的时候从来不说,相当有骨气…… 风雪天,城门口行人稀少。 一男一女策马进城,到城中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看样子像夫妻,只要了一间房。 进房间,放下剑,摘掉斗篷,女人皱眉:“这什么鬼地方,竟然这么冷?”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一身白衣,容貌秀丽,眉心有一枚红色的火纹图案。 男人坐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妹妹,我们早日完成任务,回去跟主子交差!” 男人跟女人年纪相仿,眉眼相似,眉心有一枚相同的火纹标记,两人是孪生兄妹。 “真不明白,二皇子走了那么多年,主子为何一定要找到他,还要抓活的。”女人蹙眉。 “打听到的消息,二皇子跟主子的姐姐在这边成亲了,那两人都有叛国嫌疑,若是把这边的杂碎引过去,很可能会危害到秦国。他们的孩子,是秦氏皇嗣,不可流落在外!方才的话,不要再说,我们只需执行主子的命令!”男人冷声说。 “但二皇子现在跟这边的皇族关系密切,怕是不愿跟我们走。”女人说。 男人轻哼了一声:“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主子吩咐,不必多言,见到人,擒获带回!” “好。我去打探,今夜动手!”女人起身,斗篷再次戴在头上,推开后窗,纵身飞出,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傍晚时分,百里夙和叶缨带着明氏和孩子离开宁王府回宫。 叶旌依旧住在宁王府。他直觉叶翎他们就快回来了,跟叶缨说好,过了年先不走,等叶翎回来见面再说。 除夕夜。 寒风呼啸,大雪漫天。 方元掌勺,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吃过饭,秦徵跟宋茳下了两盘棋才回到他住的小院。 因如意喜欢梅花,秦徵找来许多不同品种的梅树栽种在院内院外。每到这个季节,寒梅盛放,他们就住在梅林之中,冷香怡人。 秦徵在门口摘下披风,跺跺脚,把身上的落雪拂去,搓了搓手,才推门进去。 如意刚刚沐浴过,坐在铜镜前,梳理着长长的头发。 秦小易光着小脚丫坐在床上,正在玩儿南宫珩给他做的木偶。 如意转头,见秦徵进门,笑意温柔:“怎么没有多玩几局?” 秦徵发如银雪,但脸上的皱纹却越来越少了,这两年身体健硕不少,看起来越发年轻,也没了原先的狂躁不安,跟宋茳在一块儿待久了,更多了几分儒雅之气。 “我惦记着回来给娘子梳头。”秦徵笑着接过如意手中的木梳,站在她身后,小心地给她梳理长长的头发。 如意笑着说:“一把年纪了,让孩子们听见肯定要笑话你。” “什么一把年纪?”秦徵微微俯身,看向铜镜,“我看起来很老吗?镜子里明明是最般配的一对儿璧人。” “别闹了,看着点孩子,别让他掉下来了。”如意说。 秦小易坐在床上,笑嘻嘻地说:“娘,我要掉下去啦!” 秦徵看了一眼秦小易,摇摇头,对如意说:“儿子没学会说话之前挺乖的,怎么现在越来越皮了?肯定是苏棠那小子给教坏了,以后要让他离苏棠远一点。” 如意不认同;“哪有?你不要乱说。小糖就很乖啊。” “这是苏棠的阴谋,只祸害别人家儿子。”秦徵煞有介事地说。 如意哭笑不得:“你可别找苏棠,以他的性子,若是你怪他教坏孩子,怕是本来没有的事,他非要跟你反着来,以后真天天教小易闹腾呢。” “有道理。”秦徵微微点头,“我决定,不分青红皂白,把苏棠揍一顿,这样就没问题了。” 如意知道秦徵开玩笑的。有苏棠在,除了孩子之外,全家人都越来越年轻了。 梳好头发,如意把秦小易的玩具放在架子上,哄着他睡觉。 秦徵很认真地跟如意商量,说过了明日,秦小易就三岁了,该自己睡了。 如意不同意,说要到明年十月,秦小易才满三岁,现在不能自己睡。 秦徵对于碍事的儿子表示不满,想着要不改天给他弄个单独的小床好了。 正要躺下,秦徵神色一凝,猛然坐起,快速下床去。 “怎么了?”如意神色一变。 秦徵看了一眼房顶,刀已经到了手中,眸光微缩:“你不要出来,看好孩子。” 南宫珩临走前,给宁王府安排了许多暗卫。能不惊动暗卫到这里的人,绝对是顶尖高手。 秦徵放下床幔,如意穿好衣服鞋子,把秦小易抱在怀中,眉头蹙了起来。如今只剩下东西两国,一直都很太平,难道是楚明泽又杀回来了? 秦徵站在房中,屏息凝神,听后窗有响动,持刀攻了过去! 正要开窗进入的男人被秦徵打了出去。 “苏棠!”秦徵高喊一声。 附近的暗卫都已被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了,秦徵意在提醒苏棠他们,小心戒备。 如意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心中不安,抽出被褥下的尖刀,藏在衣袖中。 后窗在风雪中摇晃,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一跃而入,无声无息地在地上翻了个滚,起身,足尖轻点,眨眼功夫到了床边! 如意见黑影逼近,隔着床幔,瞄准来人心口刺出来! 来人身体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完美避开,隔着床幔,伸手成爪,抓住了如意的肩膀! 床幔撕裂的声音响起,如意挣脱,抱着孩子下床躲避,却在下一刻,被人用刀抵住了后颈! 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如意身后响起:“不想死的,把刀放下!” 如意扔掉手中的刀,被女刺客拽着,踹门而出。 苏棠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只见秦徵正跟人打斗,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他对秦徵的实力有信心。 谁都没有看到有另外一个人进了如意的房间,直到如意抱着孩子,被人押了出来。 “住手!” 秦徵闻声看过去,神色大变!对面前的刺客用毒,然而竟然没有任何效果! 男刺客收手,抽身而退,回到女刺客身旁,摘下面具,看着秦徵叫了一声:“属下奉命前来,恭请二皇子归国!” 秦徵看到男刺客眉心的火焰印记,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焰卫双子?” 焰卫是秦国最神秘的皇帝亲卫,一代一代传承,只听命于秦国唯一的掌权者,都是精心挑选骨骼惊奇天赋突出的幼童从小培养,百里挑一。且上一代的焰卫到了年纪,会将毕生功力传承下去,因此不管多大年纪的焰卫,只要眉心有火焰印记,就已经是顶尖高手的象征! 而且,焰卫从小经受非人的残酷训练,其中包括毒物试炼。最终能够活着长大,被选中合格的焰卫,几乎都百毒不侵,没有什么破绽! 为了精益求精,从很多年前开始,秦国皇室焰卫选拔残酷至极,最终只选最出色的两人,一男一女,用所有资源来训练他们成为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 很明显,眼前这一对,就是秦国这一代的焰卫双子。 秦徵心中一沉,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但他不能理解,谁要找他?为何找他?怎么会派焰卫前来? “你们现在的主子是何人?”秦徵冷声问。 “吾皇如烟。”女焰卫回答。 346.焰卫之死 “吾皇如烟”,四字不啻于一道惊雷,炸开在秦徵和如意脑中! 在他们先后离开秦国时,如烟是太子妃。按常理,如烟如今最多是皇后,却没想到,那个女人,竟当了女皇帝! 如意不是不会武功,只因孩子在怀中,不敢轻举妄动。 苏棠和蒙婧一家住在另外一处,他听到动静出来,就站在房顶上观望,只看到一个刺客,就没过来,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会儿发现情况失控,苏棠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踪影。焰卫双子?就俩人的意思,那就好办了。 秦徵面色沉沉:“两位这是请我回去的态度吗?” “如有冒犯之处,请二皇子见谅。”男刺客微微垂首。 “放了我夫人孩子。”秦徵冷声说。 “蔺夫人也是主子命属下搜寻的人。”男刺客看着秦徵说,“因此,必须带回。” 这声“蔺夫人”,让秦徵心中怒火升腾!好一个如烟!他和如意都是被她坑害,时隔多年,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才得以过上安宁的日子,没想到她竟不肯放过他们! 如意冷冷地说:“注意你的言辞,我是秦夫人!” 男刺客并未理会,拱手道:“二皇子,事不宜迟,现在就随我二人离开吧。我们的任务主要目标是请回二皇子,令夫人是附带,不包括令子。” 此言,便是赤裸裸的威胁!焰卫如同傀儡,只奉命办事,心中无善恶。若秦徵不从,他们用来对付他的手段,将会跟秦小易有关。 秦徵拳头紧握:“好,此去秦国路途遥远,天寒地冻,衣衫单薄,容我们收拾些衣物。” “二皇子请,夫人和小公子在外面等候。”男刺客点头。 秦徵猛然转身,进房间,男刺客跟上,就站在门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收拾好一个大包袱背在背上,秦徵手中拿着如意的披风,和一个小被子,走了出来。 到门口,男刺客递来一根墨色的绳索:“二皇子,得罪了。” 这是焰卫的武器之一,缚魂索,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任你武功再高,只会越挣越紧。只有焰卫知道这玩意儿怎么解。 秦徵伸手,任由男刺客用缚魂索绑住了他的双手。可以拉开约半米的距离,不影响行动,但会大大限制实力。 男刺客将如意的披风和小被子扔给女刺客,女刺客为她披上,如意用小被子裹住秦小易。秦小易这会儿都没醒,睡得香甜。 “这么冷的天,我妻儿都不能骑马,需马车代步。”秦徵说。 男刺客冷声说:“不要耍什么花样!” “不敢。”秦徵微微抬起他被束缚的双手,任由男刺客拽着他,往宁王府大门口的方向走去。而女刺客掐着如意的后颈,紧随其后。 因焰卫双子得到的命令是找到秦徵带回去,如意也在找寻之列,如烟并未交代要对他们怎么样,所以秦徵提的合理要求,焰卫双子并未拒绝。 虽然后来多建了一些房子,但都集中在湖周围。宁王府中依旧被大面积的竹林所占据。 雪花簌簌落下,竹林中的青石板被积雪覆盖,踩在上面,脚步声尤为清晰。 开阳出现在不远处,秦徵声音低沉:“去准备马车!” 开阳垂首恭敬地说:“是。天黑路滑,请夫人小心脚下。”话落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听起来,符合女刺客对宁王府的打探。秦徵是东晋太子南宫珩的师父,但如今南宫珩和西夏宁王叶翎并不在西凉城中,府中秦徵做主,且是实力最强的一个。 苏棠在外人眼中,是没有姓名和身份的。他平素经常出门,但除非陪蒙婧逛街,否则从不走寻常路,都是带着娃偷偷溜出去玩儿。西凉城里的人都不知道蒙婧是谁,即便这个可以查到,但绝对不知苏棠的身份。 关于原安乐楼楼主,如今在宁王府居住这件事,除了家里的人,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秦徵和如意听到开阳提醒的话,都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脚下的青石板。但夜色幽暗,并未引起焰卫双子的注意。 竹林中小径曲折,男刺客眼神戒备。 又走了数十步后,右侧竹林中突然传来异样的响动,焰卫双子下意识地循声看去,秦徵和如意却屏息凝神! 下一刻,他们脚下的青石板突然毫无征兆地成了个黑洞,焰卫双子毫无防备之下,身体坠落下去。 如意抱着孩子,被女刺客抓住,虽然听开阳提醒,早有心理准备,但一时无法挣脱。 一根红色的缎带急急射来,缠住如意的身子,把她拽了过去! 与此同时,女刺客下陷的双脚都被什么东西抓住,狠狠地往下拽,她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消失在原地! 男刺客这边,他原本拽着秦徵双手上的缚魂索,变故突生时,秦徵轻松挣脱,往旁边飞去,且狠狠地给了男刺客一掌!打得他身体彻底失控,拽着那根黑色的绳子,掉进了机关洞之中! 几乎同时响起巨石移动的声音,两处机关洞的顶部都被封死了。 秦徵冲过来,把如意和孩子拥入怀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苏棠收起刚刚拉如意的缎带,缠在手上,嘿嘿一笑说:“南宫老七搞的这些破机关,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秦徵拧眉:“不要掉以轻心,那两人实力极强!” 话落,就听不远处传来内力重击的声音,苏棠冷哼一声:“再厉害,也不能跑我家来撒野!老秦你们先回去!这俩人还有必要活着吗?” “焰卫绝不可能投降或出卖主子。”秦徵摇头。 “那就是死活不论,很好!”苏棠话落,转身消失在竹林中。 如意神色不安:“我带着孩子回去,你留下帮小苏。” 秦徵叹了一口气:“我先送你们回去。阿珩走前,机关重新改装过,一旦掉进去,他们想出来几乎不可能。” 秦徵话落,接过秦小易,揽着如意,往回走。 府里其他人其实都已经被惊醒了,包括剩下的暗卫,只是得了苏棠密令,没他允许,谁都不准轻举妄动。 开阳突然出现,说了那样一句话,是计划中的一环。在何处动手,声东击西,苏棠救如意,每一步,都是算好的。 焰卫双子武功极强,百毒不侵,又有人质在手。不管是正面硬拼,抑或暗中偷袭,成功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而南宫珩在家里暗中布置的机关,此时就成了绝对的杀手锏。因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府里的地下,有个机关大阵。苏棠只是选择其中两处对付顶尖高手的“困兽之笼”来下手。 那机关洞中滑不溜手,很深,且没有任何着力点。从下往上,隔着一段距离击打加强版的玄铁牢门,本身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值得一提的是,男焰卫的缚魂锁,本该可以让他在紧要关头拉着秦徵共沉沦。 可惜,这人运气不太好。秦徵肯乖乖被捆,是因为他知道这玩意儿怎么解。 至于如此机密,秦徵如何得知,倒跟他原本的皇子身份无关,要从冰月幼年的经历说起。 冰月是个孤女,从记事起,就被选作焰卫候选人之一,在秘密基地中培养。一直到十岁那年,冰月和她在那里面最好的朋友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她们的师父说,只能活一个。冰月一时不忍动手,但她自以为的好友,却毫不犹豫地把尖刀刺入了她的身体。 如意轻描淡写地说她收养了一个女儿,其实是机缘巧合下,捡回一具被扔在山林中任野兽吞噬的“尸体”,带回去险些没有救活。 冰月命大,后来活下来,有的新的名字,而不只是一个冷冰冰的代号,有了一个家,一个温柔善良的母亲,性格也渐渐开朗起来。但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是幸存的焰卫淘汰者,她极少出门,从不跟外人来往。 对于有关焰卫的某些事,冰月亲身经历过,并没有忘记。譬如缚魂锁,她还曾教过叶翎怎么做,被叶尘拿去玩儿,家里人都知道怎么解。 只方元跑过来,见秦徵如意和孩子都没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其他人都留在原地,原则是不能贸然出来添乱。 “阿元,你在这里陪着你娘,我去帮苏棠。”秦徵对方元说。 方元点头:“爹你快去吧,这里有我!”他只是爱做饭,家里的第一大厨,但事实上武功也不弱。 秦徵出门,如意把秦小易放回床上,想起今夜的事,眉头紧蹙,无法舒展。 方元一时也没问,出门很快又回来,像变戏法一样端来一盅热腾腾的燕窝,让如意吃点,压压惊,暖暖胃。 秦徵找到苏棠的时候,焰卫双子尚未脱身,也不可能再有脱身的可能,因为苏棠操纵南宫珩的机关,已经进行了好几波攻击。 被困在狭窄的地洞里,即便百毒不侵,也逃不开无死角的物理杀伤。 苏棠见秦徵,再次感叹:“南宫老七这玩意儿真的很绝啊哈哈!我喜欢!” 在叶翎和南宫珩走后,苏棠自封府里管家人,也没人跟他争。最开始天枢和开阳说南宫珩交代过,要给苏棠介绍府中各处的防御,包括秘密的机关时,苏棠嘴上说都是南宫珩的玩具,没什么用,但依旧好好地研究过怎么操作。 这是对付闯入府中的顶尖高手最后的一道关,虽然使用的限制颇多,但一旦成功用上,无人可幸免。 已是后半夜,新的一年到了。 苏棠打开机关,把焰卫双子弄了出来。都还活着,但浑身上下被戳了不少血洞,彻底失去攻击力。 一人拖着一个,扔进宁王府原先为关虞澍和木苍等人专门建的牢房,绑在柱子上。 秦徵点了灯,窗外寒风呼啸,里面冰冷渗人,墙上挂着各种刑具。 仔细看过焰卫双子的容貌,秦徵冷声问:“你们是兄妹吧?” 男焰卫眸光阴鸷地看着秦徵:“你果然已叛国!” “对你们出手就是叛国?你们算什么东西!”秦徵扬手,狠狠地抽了他们两个巴掌,眸光冷厉,“堂堂大秦,让一个不姓秦的女人当了皇帝,你们竟然效忠她?是谁叛国?” 苏棠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地说:“老秦,你老家那个贱人放过来的狗挺厉害啊!” 秦徵没理苏棠,看着焰卫双子冷声问:“我大哥呢?” 两人闭眼不看,闭口不言,表明态度。焰卫被俘,绝不低头,绝不背叛。 “想要你妹妹活命,回答我的问题!”秦徵的刀抵在了女焰卫的脖子上。 男焰卫猛然睁眼,而后再次闭上,仿佛发誓一般说:“为主舍命,无上荣光!” 苏棠神色怪异地看着他们:“这是被下了迷魂药吗?” 秦徵收刀,沉声说:“从小就被洗脑,跟下了迷魂药无异。他们既然效忠如烟,不知为她做过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已不能称之为人。杀了吧。” “不问了?”苏棠皱眉。 “白费口舌罢了。”秦徵话落,转身离开。 苏棠是个凡事喜欢跟人反着干的,秦徵说审问毫无意义,他偏偏不信邪。 不过严刑拷打一轮之后,苏棠就放弃了,这种能说出“为主舍命,无上荣光”的蠢猪,根本不怕疼。 大过年的,苏棠没再管那焰卫双子,说让开阳盯着,留口气,别死就行,总觉得还能派上用场。 叶缨一早接到消息,跟百里夙一起赶过来。 得知事情经过,叶缨蹙眉:“看来等小妹回来,必须商议一下,何时去秦国,把如烟那个麻烦解决掉。她如今大权在握,手中焰卫这样的高手,未必只有这两个,又睚眦必报,不肯放过秦前辈和如意伯母,迟早是个大祸患。” 得知焰卫双子还没死,叶缨说留着等叶翎和南宫珩回来,或许能用上。 苏棠笑说,不如给他们下了逍遥丸,让他们失忆,然后重新洗脑成如烟不共戴天的仇人,反杀回去! 结果话音刚落,开阳禀报,焰卫双子已咬舌自尽。 秦徵微叹:“本来他们可以有平凡的一生,从一开始,就被毁了,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有惊无险,不影响大家过年的好心情。 叶旌请示,下次碰上这种事,给他的命令能不能不要是原地待着别动,他可以帮忙。 苏棠似笑非笑地说:“带着你万一出事,你俩姐姐能把我皮给剥了!” 叶旌看向叶缨,叶缨点头:“你成年了,自己决定吧。” 叶旌眼睛一亮:“谢谢大姐!” “不过,若是谁敢撺掇我弟弟,害他遇险,我不介意尝试一下剥人皮。”叶缨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苏棠。 蒙婧抱着苏小糖,娘俩直乐。 苏棠脑袋一歪,靠在蒙婧肩膀上,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娘子,你听听,叶家老大威胁我!” 蒙婧笑着说:“所以你不要乱来就好啦!” 苏小糖一脸呆萌地跟了一句:“爹爹,乱来!” 叶缨笑容满面地把苏小糖抱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小糖有前途,很会抓重点。” 347.归家团圆 焰卫双子死后,西凉城宁王府安宁如昔。 叶旌跟叶缨商议,说他想到千叶城去接叶翎。 百里夙表示反对,说从千叶城上岸的外来人只会越来越多,那里并不安全,不愿让叶旌去冒险。 但让叶旌意外的是,叶缨同意了。她只叮嘱叶旌,记着此行目的,莫要多管闲事,节外生枝,凡事三思后行,量力而为。 叶旌自是认真应下,翌日准备好就轻装出行,往千叶城去了。 百里夙不放心,加派暗卫随行保护。 叶缨说弟弟长大了,可以外出历练,不能总是护在身后。百里夙说他不管,作为大姐夫,必须保证小叔子的绝对安全。 正月底,天气转暖,宁王府迎来贵客。 真的很“贵”,因为是东晋皇帝,专门从晋阳城赶过来的南宫御。 这趟微服出行,一路上很低调,南宫御带了南宫雯,明面上只另有四个随从。到西凉城,也没有要去皇宫的意思,径直往宁王府来了。 在门口,南宫御和女扮男装的南宫雯,碰上了专门出去买烧饼归来的方元。 南宫珩和叶翎成亲时,方元曾去过晋阳城一回,认得南宫御父女,见他们来了,喜出望外,连忙请进门。 “小七和小叶回来了吗?”南宫御张口第一句就问起南宫珩和叶翎。 方元摇头:“还没呢,应该快了。” 南宫御轻哼了一声:“我看小七那个混账,是心野了!” “不会,其实阿珩很顾家的!”方元作为大师兄,立刻出言为南宫珩解释。 南宫御昂首走进宁王府,南宫雯连忙跟上。 “方师兄,我七哥七嫂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南宫雯好奇地看着宁王府茂密的竹林,边走边问。 方元笑着说:“离得太远,有消息的话,应该就是回来了。” “好想他们呀!”南宫雯闻到香气,视线落在方元怀中抱着的一袋烧饼上。 方元见状,连忙打开袋子,递过去,让南宫雯拿:“饿了吧?快尝尝,这家烧饼可好吃了!” 南宫雯用帕子垫着手,拿了一个烧饼,咬一口,眼睛一亮:“真的很好吃哎!” 南宫御回头,方元连忙把烧饼递过去,南宫御伸手拿过一个,咬了一大口,像是在咬南宫珩,有些嫌弃地继续吃:“还行,就给我们吃这个?” 方元乐呵呵地说:“伯父和八妹想吃什么,尽管说!” 叶缨和百里夙接到消息过来的时候,南宫御正跟宋茳和秦徵拼酒,南宫雯坐在方元的厨房里,一手拿着炸鱼,一手拿着大鸡腿,吃得可开心了,身旁还放着方元给她准备的桂花酒酿圆子。 南宫雯一边吃,一边跟方元吐槽,说她家父皇着急过来,为了节省时间,美其名曰带她体验生活,一路上吃的都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真的太太太难吃了。 叶缨进门,南宫御已有些微醺,搂着秦徵,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共同开启吐槽南宫珩的模式,宋茳在旁边直笑。 “老秦,你都不知道!小七小时候,多混账!我最喜欢的花,他竟然偷偷摘了,炖了一锅花花绿绿的汤,说要给我喝!”南宫御拍着桌子说,“若是好喝就罢了,那个味儿……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嘴里发苦!” 秦徵完全可以感同身受:“那臭小子住逍遥谷的时候,天天偷喝我的药酒,喝完就往里兑水!我越喝越淡,越喝越没味儿,他振振有词地说是为了帮我戒酒!” “伯父。”叶缨叫了一声。 南宫御抬头见她,笑容满面:“小叶还没回来,都怪我家那个臭小子!别担心,等他回来,我帮你揍他!” 叶缨见南宫御这样,也没说别的,让百里夙过去陪酒,喝到痛快为止。 南宫御这些年难得如此放松,南宫雯也很是喜欢宁王府,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方元做的美食她都好喜欢,说要跟着学,但她在厨艺上真没什么天分,一出手就差点烧了方元的厨房。 薛氏和温敏都很喜欢南宫雯,想着跟宋清羽撮合一下。可宋清羽出门在外,万一回来带个媳妇儿呢?于是两个老人家一时也没做什么。 南宫御和南宫雯父女就在宁王府住了下来,说要等到南宫珩和叶翎回来再一块儿回东晋。 苏棠作为搞事精,提议跟南宫御打赌。南宫御说,南宫珩和叶翎二月肯定能回来,苏棠说不能。 等苏棠说赌注是如果南宫珩和叶翎二月回不来,就给晚晚和小糖定娃娃亲的时候,南宫御揪住苏棠就是一顿胖揍! 苏小糖在旁边开心地拍着小手,觉得好好玩儿。 苏棠虽然总犯浑,但就是个嘴炮,不至于跟长辈动手,于是被打了一顿,抱着媳妇儿回去求安慰了。 另外一边,叶旌到千叶城时,是正月中旬。 永生岛和半月岛上,如今都有叶缨和百里夙安排的人,伪装成普通岛民,密切监视所有可疑的船只和过往行人。 不过焰卫双子那种级别,且并未靠岸上岛的高手,成为漏网之鱼实属正常。 叶旌住在永生岛上,每日除修炼外,就是到南岸去看日出日落,等待南宫珩和叶翎归来。 正月下旬的一天,叶旌如往日一样,在日落时分盘膝坐在南岸的大石上,看着瑰丽的晚霞,和海天相接处下沉的夕阳。 突然,视线中出现一个黑点,叶旌眸光一缩,坐直了身体。 黑点渐渐放大,是艘大船。 不过叶旌看过当初南宫珩和叶翎离开时所乘大船的设计图,明显不一样。 不明敌友,叶旌发信号,让岛上的人做好御敌准备。为防止是楚明泽归来,叶旌隐入暗中观望。 落日沉入大海,大船近岸。 叶尘像小猴子一样,爬到了高高的桅杆上,远眺永生岛,声音清脆地喊了一声:“有人吗?” 叶旌听到这个声音,神色大喜,冲了出来:“尘儿!” “小舅舅!”叶尘开心地冲着岸上挥手。 叶旌飞身过去,舅甥俩相拥,落在船上,叶旌满面笑容地看向南宫珩和叶翎:“二姐,美人姐夫!你们可回来了!” “这是谁呀?我家小弟怎么这么帅了!”叶翎笑着走过来,搂着叶旌的肩膀,揉乱了他的头发。 南宫珩凑过来:“小叶子,我跟小弟谁更帅?” 叶尘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小姨肯定说,我最帅!” “宝宝抢答正确。”叶翎点头。 一年未见,叶翎看着阳光俊朗的叶旌,是真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感觉。 叶旌见到熟悉的亲友,特别开心,都没下船,让人把他的行李送上来,大船继续前行,往千叶城去。 晚膳后,叶旌一手抱着小傲月,一手抱着晚晚,跟叶翎和南宫珩讲起如烟派来焰卫双子,欲抓走秦徵和如意的事。 这是南宫珩和叶翎离开期间,西凉城宁王府唯一的风波。 “那焰卫实力十分高强,且百毒不侵,若非美人姐夫设置的机关派上用场,就真麻烦了。”叶旌正色道。 冰月面色一寒:“可恶!秦国皇室那么些男人,都死绝了吗?竟让如烟那个贱人掌了大权!焰卫与傀儡无异,只奉命办事,心中无善恶,舍命也在所不惜,如烟竟派焰卫出手,说明那绝非她手中仅有的焰卫,不可小觑!” 蒙璈问:“秦暖暖,你怎么知道焰卫的事?” “因为我本来也是被选中当焰卫培养的。”冰月冷声说。 蒙璈皱眉:“你怎么没有跟我讲过?”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烟那贱人到如今都不肯放过我爹娘,接下来定然还有后招。我们必须早做打算!”冰月握拳说。 一提到如烟,冰月就很难冷静。因为当年她在如意身旁,亲历过如意遭受的那些非人折磨,皆是拜如烟所赐。否则,如意跟秦徵,本该很早很早就能有情人成眷属,过上好日子,生生被拆散二十年。 叶翎点头:“等回家商议一下,看义父义母的意思吧。秦国是必然要去的,只看什么时候。姐姐放心,到时候定给你报仇雪恨的机会。” “小舅舅,小弟长得像谁呀?”叶尘问叶旌。 叶旌笑着说:“像我。” 这是实话。外甥似舅,很正常。叶尘像百里夙,但叶尧更像叶家人。 “好想立刻回家,抱抱小弟!也好想小易和小糖弟弟,他们没有忘了我吧?”叶尘问。 叶旌摇头:“当然不会。” 叶尘跟叶旌讲了他们到那边去的经历和见闻,比起这边的安宁,那边可是跌宕起伏。 翌日傍晚,大船在千叶城靠岸,已有马车等候。 下船上车,到千叶城中过了一夜,主要是照顾孩子们,立刻启程上路太辛苦。 次日,一行人出发回西凉城。 临行时,南宫珩笑言,等老南知道他一回来没有先回东晋,肯定要炸。 一路上,每次停下休息的时候,叶旌都会被南宫珩拎去操练,也是相当销魂了。 南宫珩美其名曰,这是做姐夫的义务。每天都被打来打去的叶旌表示,在西凉城总被百里夙抓着打架,如今南宫珩也这样。姐夫太有责任心,且实力妖孽,让他压力山大。 二月中旬,一行人回到了西凉城。 南宫珩说要给家里人一个“惊喜”,让叶翎带着孩子,其他人都回去,他自己躲起来。 清早时分,宁王府里的人都才刚起来。 方元见叶翎归来,神色大喜,跑了过来,抱过晚晚,笑着问:“小叶,阿珩呢?” 叶翎微叹:“他留在那边当皇帝,让我们先回来了。” 方元皱眉摇头:“不可能!阿珩才不会稀罕当什么皇帝,不陪你们回来。” 秦徵和南宫御出现在视线中,叶翎有些意外南宫御竟然在这儿,笑着叫:“义父,父皇。” 南宫御大步走过来,把晚晚抱过去,眉开眼笑,“乖乖,还记得爷爷不?” “爷爷!”晚晚凑过去,给了南宫御一个亲亲。 南宫御哈哈大笑,秦徵也凑过来,得了一个甜甜的亲亲。 “义父,父皇,阿珩没回来。”叶翎又说了一遍。 “哦。”二老同时点头,应了一声。秦徵没恼,南宫御也没骂。 苏棠抱着迷迷糊糊的苏小糖嗨嗨地冲过来:“晚晚宝贝!我家小糖想死你了!” 见叶翎身旁没有南宫珩,苏棠问了一句:“南宫老七呢?” 叶翎叹气:“他没回来。” “哦。”苏棠眨了眨眼,立刻转移注意力,抱着小糖去跟晚晚玩儿。 宋清羽第一时间去看他爹娘,风不易背着包袱回屋补觉,叶旌直接送叶尘回宫去,完颜幽抱着睡着的小傲月回她们母女的住处休息。蒙璈去找蒙婧,冰月去找如意。 南宫珩躲在竹林里,本以为秦徵和南宫御得知他没回来肯定要暴怒,谁知家里人反应冷淡极了,完全不在意他回不回来的样子!都没人多问一句! “小叶,饿不饿?我给你做好吃的!”方元笑容满面地对叶翎说,“八妹也来了,不过好像还没起,一直都惦记着你们呢!” 南宫珩见真的没人理没人问,忍不住从竹林里飞出来,帅气地落在叶翎身旁,笑着说:“我回来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秦徵看了南宫珩一眼,轻哼一声。 南宫御给了南宫珩一个凉凉的眼神,继续稀罕宝贝孙女去了。 苏棠伸手把苏小糖朝着南宫珩扔过来,哈哈大笑说:“南宫老七,你有病吧?你留在那边当皇帝,让鬼丫头带着晚晚宝贝回来?开什么玩笑?鬼才信!就你?恨不得天天黏在鬼丫头身上,会舍得跟她分开?骗鬼呢?” 南宫御点头:“就是!” 秦徵点头:“没错!” 南宫珩抱着苏小糖,好一通揉搓:“小糖糖,我想把你爹打死怎么办?” 苏小糖一脸呆萌地点头:“好呀好呀!” 南宫珩瞬间心情好极了:“小糖真乖!苏棠,过来受死!” 苏棠给了南宫珩一个潇洒的背影:“滚!” 南宫御被秦徵抢走了晚晚,才想起问南宫珩一句:“小七,见到生你的那个人渣了吗?” 南宫珩正色:“见到了,特别渣!” “你认他了没有?假装的也算!”南宫御眼神危险。 南宫珩唇角微勾:“我把他弄死了,老南满意不?” 南宫御一本正经地点头:“我就说,肯定是个人渣!小七你表现不错!” “义父,听小弟说,如烟派人来过。”叶翎问秦徵。 秦徵点头:“小叶,我打算杀回去,你意下如何?” 叶翎笑了:“带我一个。” 南宫珩举起苏小糖的小手摇了摇:“还有我。” 晚晚笑嘻嘻地举起小手:“还有我呐!” 348.春天来了,虐狗的季节到了 “祖母!”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明氏不可置信地回头,一个小人儿扑进了怀中。 瞬间热泪盈眶,明氏抱着叶尘,又哭又笑:“宝儿,你可回来了!” “祖母别哭。”叶尘伸出小手,给明氏擦眼泪,“都怪我,走得太久了。” 明氏摇头:“不怪你,不怪你……是祖母太想你了。宝儿又长高了,瘦了。” “我也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祖母!”叶尘笑容灿烂,“我没有瘦啦,小姨说我更帅了!” 明氏闻言就笑:“是是是,我家宝儿都是小男子汉了。” “弟弟呢?”叶尘问。 明氏擦了擦眼角的泪,连忙牵着叶尘到清宁宫去。 叶尘这个孙子,直到四岁,明氏才见到,错过了许多他幼时的成长。恰逢小孙子出生时,叶尘又不在家,明氏全心全意地照顾,能自己做的,绝不假手于人,有时候看着小孙子,就会想起叶尘这么小的时候,会是多么可爱的模样。 到清宁宫,叶缨才刚给叶瑾小娃喂过奶,叶瑾才四个月大,吃饱了就睡。 突然听到叶尘的声音,叶缨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继而神色一喜,放下叶瑾,脚步轻快地出门,叶尘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尘儿。”饶是叶缨料想叶翎差不多该回来了,但见到儿子,依旧心中欢喜,亲了亲他的额头。 “娘,小弟呢?我想看小弟!”叶尘期待弟弟久矣。 叶缨示意叶尘小声,说叶瑾睡着了。 叶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着摇篮里可爱的小娃娃,眉开眼笑,眸中的喜爱都要溢出来了,好想抱一抱,又怕把弟弟弄醒,不过最终决定,还是抱一抱吧,小心一点。 叶尘当哥哥的经验十分丰富,动作娴熟又标准地把叶瑾从摇篮里抱出来,轻轻亲了亲他的小脸儿,还带着一股奶香味儿,觉得自家弟弟也太可爱了吧。 明氏和叶缨看着,相视一笑。 百里夙本来在处理政事,被叶旌叫过来的时候,嗓门响亮地叫了一声:“尘儿!” 明氏瞪了百里夙一眼,叶缨拧了他一下,让他小声。 叶尘把叶瑾交给哑奴抱着,哑奴笑得满脸皱纹。 百里夙打量大儿子,开心地问了一句:“你小姨父没出什么事吧?” 叶尘反问:“怎么听着爹好像希望小姨父出什么事呢?” “那不能,我们是兄弟。”百里夙一本正经地说。 “瓷器兄弟,情谊一碰就碎?”叶尘调侃。 百里夙捏了捏叶尘的小脸儿,点头笑着说:“谁让那混蛋把你带走这么久?” 一家团聚,其乐融融。 叶瑾睡得香甜,叶尘依偎在明氏身旁,绘声绘色地跟他们讲了此去南边的经历。 其中不乏波折凶险,不过叶尘始终被保护得很好,虽然都看在眼中,但讲出来,更多的是趣味。 听在叶缨和百里夙耳中,这一路相当不平顺。若不是南宫珩和叶翎步步谨慎,处处小心,很难全身而退。 等听到叶尘讲南宫珩的生父墨凤琉的极品人渣一生,明氏和百里夙以及叶缨都表示三观被刷新。因此叶尘说起墨凤琉的结局,叶缨点头接了一句:“极好。” 叶尘讲完故事,南宫珩抱着小傲月,叶翎抱着晚晚,一块儿过来看叶瑾。 姐妹相见,叶缨果然来了一句:“怎么才回来?瑾儿等着他小姨给他换尿布。” 南宫珩举手:“我来!” 话落哑奴乐呵呵地示意,说叶瑾尿了,南宫珩和叶尘立刻过去,配合默契地给叶瑾换了尿布,除了南宫珩作势要把换下来的尿布扔到百里夙头上,导致两人差点打起来之外,一切都很和谐温馨。 该讲的叶尘都讲了,叶缨也没多问什么。 南宫珩捏着叶瑾的小鼻子把他弄醒,抱过来给叶翎看,百里夙又想跟南宫珩打架了…… 不过叶瑾不爱哭,白白嫩嫩的,眉眼确实肖似叶旌,左眼角下一颗泪痣,跟叶翎的泪痣位置完全一样。 “小叶子,我也想再要一个娃。”南宫珩突然说。 百里夙似笑非笑地说:“你行吗?” 南宫珩很淡定地说:“你家俩儿子,送我一个,现成的,就这么愉快地定了!” 瓷器兄弟,一战难免。 外面男人许久不见,在用拳头交流感情。叶旌认真观摩学习,叶尘开心加油助威。 房间里,叶缨问叶翎:“如烟派来焰卫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叶翎点头:“小弟说了。” “什么打算?”叶缨神色淡淡地问。 叶翎微笑:“大姐,如果我说,今日回来,明日就走,你会不会想要揍我?” 叶缨摇头:“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揍你干什么?你有本事今日就走。” 叶翎叹气:“都说长姐似母,我姐偏偏如此冷酷,伤心。” 叶缨瞪了叶翎一眼:“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没正形,都是南宫珩给你带的。” 叶翎不认同,捧脸甜笑:“人家一直都这么可爱。” 叶缨敲了一下叶翎的脑门儿:“别闹了,你去秦国我不会反对,但我去不了,孩子太小,这边也不能没人看着家。你才刚回来,在家休息一段日子再说。” 叶翎乖巧点头:“都听大姐的。”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叶缨吐槽。 叶翎笑容满面地搂住叶缨的肩膀:“那是因为我跟大姐总是心有灵犀。” 过去这一年,百里夙没有懈怠修炼,跟苏棠一样,都以打败南宫珩为目标。 可惜,南宫珩虽然没有多少时间修炼,但只幽灵岛奇遇,让他的实力成倍暴涨,足够碾压百里夙。 百里夙很受伤,南宫珩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没关系,欢迎继续挑战我,虽然你还是会输,哈哈!” 当夜宁王府举办了一场团圆家宴,庆祝南宫珩和叶翎归来。 美酒美食,热闹温馨。 叶尘很开心地数着:“我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啦!” 苏棠立刻说:“别忘了还有个小易叔叔。” 叶尘点头:“我不介意叫小易叔叔啊!秦爷爷和如意奶奶再给我生个小姑姑,那才最好呢!” 一句话,全家人都乐了。 南宫珩连连点头:“宝宝说得对!师父加油!” 秦徵老脸一红:“不生了不生了,有你们这些娃娃就够了。”主要是如意年纪大了,秦徵可不想让她再经历一次生产的苦。 不过后来,秦徵用事实证明了什么叫做老当益壮。 宋茳温敏和薛氏见宋清羽又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回来的,铁打的光棍儿,没影儿的媳妇儿,让三个老人家期待落了空。 得知七星的“艳遇”,更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想撮合宋清羽跟南宫雯,结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南宫雯跟方元十分熟络,对宋清羽根本不感兴趣。 而薛氏跟宋清羽提了一句南宫雯,宋清羽当时来了一句:“阿珩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光棍儿箴言之,好姑娘在我眼里全是妹妹系列…… 宋清羽差哪儿了?三个老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安慰自己,或许他们家儿子缘分未到。 不过有时候,就是这样。感情这种事,不是比谁更优秀,而是谁更合适。宋清羽跟南宫雯早认识的,早到他还是云尧时期。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而南宫雯迄今为止,对宋清羽最大的兴趣是,一度很好奇他到底是不是真断袖…… 说笑间,百里夙提起一件事。 叶翎的好朋友,“喜欢的女人不是绿茶就是莲花”的“盲人”孔瑀,去年年底成亲了。 “哦?孔瞎子娶了谁?我认识吗?”叶翎来了兴致。 百里夙点头:“你认识,而且是他求我赐的婚。”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叶翎问。 百里夙笑言:“西夏国的女将军,欧阳瑜。” 叶翎很惊讶:“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凑到一起的?” “我知道!”苏棠插嘴,“那个孔瑀去年来府里住过一段,他自己说的。有一回,就南宋还在的时候,他从西凉城回去,路上遇到劫匪,欧阳瑜恰巧路过,出手相救,当时十分嫌弃地对他说了一句,男人这么弱就回家绣花去!孔瑀说他好气啊,觉得欧阳瑜太可恶,一点儿都不像女人,然后他就想起鬼丫头你教导他,他喜欢的都不对,于是,他觉得,这个他一见就不喜欢的,说不定对了呢?后来,你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哈哈!” “快说!”叶翎笑问。 “他说他画了一幅欧阳瑜的画像,挂在屋里天天看,越看越想把她娶回去,让她在家里绣花。”苏棠乐不可支,“然后,他就跑到欧阳家提亲,被欧阳瑜连人带东西扔出来的。” “难不成姐夫你强行下旨,逼欧阳瑜嫁给孔瑀?”叶翎问。 百里夙摇头:“那不能,是阿缨撮合的他们,绝对两厢情愿,皆大欢喜。” “姐?没看出来啊,你还会做这事儿?”叶翎表示意外。 叶缨很淡定地说:“我只是跟欧阳瑜讲了孔瑀曾经的黑历史,导致欧阳瑜突然感同身受,因为她也被她姐姐那朵白莲深深伤害过。有段日子,孔瑀天天正事不干,就在欧阳瑜跟前晃,做了不少蠢事,结果一来二去,竟看对眼儿了。” 宋清羽笑着说:“天作之合。” 叶翎觉得蛮神奇的。不过缘分就是这样,轰隆隆一道雷,来了挡不住,劈谁就是谁。这回孔瑀不瞎了,欧阳瑜早也不作了,他们在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缔结良缘。虽性格迥异,但定有一份独特的圆满。 翌日,叶翎精心准备了一份迟到的贺礼,派人送去清云城,恭喜孔瑀和欧阳瑜喜结连理。 而府里很快也要迎来一桩喜事,蒙璈和冰月要成亲了。 这对欢喜冤家,打打闹闹到如今,共同经历过不少事,他是她的蒙冰冰,她是他的秦暖暖,从相恋走到成亲,水到渠成。 叶翎兑现曾经对冰月的承诺,亲自给她设计了独一无二的嫁衣。如意不愿假手于人,亲自来为冰月缝制。 婚期定在三月底,看的黄道吉日,虽省去许多繁琐礼数,但该有的都不少。 这天宋清羽过来找南宫珩和叶翎,想问问他们接下来对秦国那边是什么打算。 一进门,就听叶翎说:“本来觉得八妹跟清羽挺合适的,结果她好像更喜欢大师兄。” 南宫珩笑了:“这说明八妹眼光好。” 宋清羽脚步一顿,就听南宫珩接着说:“八妹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宋美人的美貌在她眼里不算什么。经历过年廷勋和楚明泽那档子破事儿,现在长得过分好看的,整日甜言蜜语的,偶尔送个花儿,制造个小惊喜的,在八妹那儿都是死人,不可靠。大师兄多好,一看就让人觉得稳重又踏实,外表看起来粗糙些,其实心里细腻体贴又温暖,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出门能打架,也能在荒郊野外做出一顿美味佳肴。没别的,天天能吃到大师兄做的好吃的,过着舒心快乐的小日子,我要是女人,我都想嫁给他!” 叶翎噗嗤一声笑了:“有道理。” 宋清羽走过来,轻笑点头:“我也觉得阿珩言之有理。方师兄真的很好,我自愧不如。”真心话。 方元天天做菜,那是他最大的爱好,并不是全家人把他当厨子。其实家里每个人都喜欢方元,不管老人孩子,就连总是不服南宫珩的苏棠,见了方元都热情地叫大师兄。而方元外表憨厚,只是因为他心境开阔,与人无争,对财富权势没有欲望,活得通透。 南宫珩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清羽:“又被你爹娘念了?” 宋清羽摇头:“倒没有。这种事,随缘吧。” “你就没有反思过,为何碰见一个姑娘,不喜欢你,碰见一个,还是不喜欢你?”南宫珩问。 宋清羽点头:“其实,我想过这是为什么。” “哦?”叶翎表示好奇。 宋清羽一本正经地说:“怪我过分美丽,让她们都只想远观。” 南宫珩抓起茶杯砸过来,宋清羽抬手接住,放在桌上。 南宫珩往地上左看右看,叶翎问他找什么,南宫珩说:“我看看宋美人把他不要的脸皮扔哪儿去了。” 宋清羽笑着摇头:“阿珩,别闹了,我找你们有正事。” “说。”南宫珩点头。 “什么时候去秦国?”宋清羽问。 “小叶子定。”南宫珩很随意地说。 “听义父义母的,我预计等蒙蒙和冰月姐姐成亲之后,就差不多可以出发了。”叶翎说。 “去秦国,带我一个。”宋清羽说。 “你爹娘乐意?”南宫珩反问。 宋清羽点头起身:“嗯,他们觉得,说不定是我的缘分离得太远,让我跟你们出去,好好找找,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349.宁王府的欢乐日常 “老南。” “不行!” “父皇……” “不可能!” “老南父皇,我只是想说,你有一根白头发。” “……在哪儿?赶快给我拔了!” 南宫珩一脸认真地从南宫御头上拔下一根黑油油的头发,递到他眼前:“哦我刚刚看错了老南你这么年轻哪里会有白头发所以老南我跟小叶子要去秦国你肯定不会反对的你最通情达理了。”一口气不带喘,说完就想跑。 南宫御拧住南宫珩的耳朵,把他拽回来:“你这个混蛋,又要跑?” 南宫珩侧着身子,歪着脑袋,伸手一指:“父皇,宋美人搂了八妹!” 南宫御神色一变,松开南宫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哪里有宋清羽?是方元背着锄头,南宫雯提着一个篮子,说说笑笑地到竹林里去挖春笋…… 南宫御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等回头,哪里还有南宫珩的影子? “小七!你给我过来!”南宫御的吼声回荡在宁王府上空。 南宫雯笑着说:“肯定是七哥又跟父皇闹着玩儿的。” 方元连连点头:“我想也是。” “方师兄,你为什么要叫我八妹呢?我又不是你妹妹。”南宫雯问。 方元挠挠头:“那你为啥叫我师兄呢?你也不是我师妹。” “那我叫你……方方哥哥,还是元元哥哥?”南宫雯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方元愣了一下:“叫我方大哥就行。” “我大哥都不在了,这样叫不吉利。”南宫雯摇头。 “还是叫方师兄吧。”方元乐呵呵地说。 “方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南宫雯看着方元,眉眼含笑。 方元脚步一顿,四目相对,他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并无异样,但双耳红得像是要滴血,突然无措,扭头撞上了一根竹子,语无伦次地说:“那个……八……八妹你什么时候回家?我给你准备点好吃的。” “方师兄是在赶我走吗?”南宫雯觉得好笑,脚步一转,又站在方元对面,蹙眉问。 两人中间隔着一根翠绿的竹子,方元的手抓着竹子,往后退了两步,无意识地放开手,被压弯的竹子反弹,朝着南宫雯打过来。 方元连忙上前来,抓住南宫雯的手,把她拉过去。 南宫雯低头看着方元结实的大手,方元像是触电一样缩回去,背在身后:“那……那个……我突然想起炉子上烧的鱼要糊了,我先走了!” 南宫雯看着方元的背影:“方师兄,炉子上是蒸的鸡。” 方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溜烟儿地跑了。 南宫雯从地上捡起锄头和篮子,忍不住笑:“该害羞的不是我吗?方师兄那么大个子,紧张起来好傻哦。” 方元冲出竹林,南宫御站在湖边,神色严肃地看着他,勾勾手指,让他过去。 方元默默地走过来,低着头:“伯父,您找我?” “雯儿呢?”南宫御问。 “八……八妹在林子里挖笋。”方元回答。 “你带她去,又自己跑出来,让她一个人干活?”南宫御轻哼了一声。 方元神色尴尬:“我……我就去看一眼炉子上蒸的鸡。” “昨日我问雯儿,觉得清羽怎么样。”南宫御看着方元说。 方元神情有些呆滞,就听南宫御问:“你猜我女儿怎么说的?” 方元摇头:“清羽挺好的。” “所以呢?”南宫御目光危险地看着方元,要是方元敢说出他觉得南宫雯和宋清羽很般配这种话,南宫御绝对分分钟翻脸。 “所以……虽然……但是……我……我觉得……其实……其实我也不错!”方元说出最后四个字,很想抽自己一巴掌,这什么鬼话? 但他真的没有觉得宋清羽跟南宫雯很般配,南宫雯喜欢吃他做的东西,长得漂亮又可爱,温柔又懂事,会对他甜甜地笑,偶尔跟他恶作剧,而且不会做饭,他觉得跟他蛮合适的,每次做了好吃的,南宫雯一脸满足地吃完,又对他竖起大拇指的样子,就是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刻,好喜欢宠着南宫雯的感觉…… 南宫御板着脸问:“你也不错?什么意思?你看上雯儿了?” 方元膝盖一弯跪了下来:“求伯父成全。” “雯儿答应你了吗?”南宫御问。 方元愣了一下,实话实说:“没有。”刚刚在竹林里,他第一次拉了南宫雯的手,好细好软,然后,脑子一片空白,落荒而逃。 南宫御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方元傻愣愣地跪在地上,神色纠结,伯父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南宫雯会喜欢他吗? 南宫雯第一次挖春笋,不得要领,祸害了两个之后,果断选择放弃,出来找方元,就见方元跪在湖边思考人生。 “方师兄,你干嘛呢?”南宫雯过来拉方元,好生疑惑,很自然地帮他拍打身上的土。 方元看着南宫雯抓着他胳膊的小手,眨了眨眼睛,轻声问:“八妹,我喜欢你,你能嫁给我吗?” 南宫雯又拍了一下方元的衣服下摆,站直身体,转头问:“方师兄方才说什么?太小声了,我没听见。” 方元耳朵红红,看着南宫雯澄澈晶亮的杏眸,神色认真地说:“我喜欢你。” 南宫雯闻言就笑了,一直笑一直笑。 方元一开始有点懵,后来是紧张,然后又尴尬,继续疑惑,不知道南宫雯为何笑? “我知道呀!”南宫雯笑靥如花,“我还想,你要什么才肯跟我表白呢,若是你再不说,我真的要走了。” 方元傻笑挠头:“你……你都知道了?” “虽然你对家里每个人都很好,但你只偷偷看我一个。”南宫雯很自信地说。 方元连连点头:“因为你最好看!” “那你刚刚跑什么?”南宫雯问。 “我……我……我害羞……拉了你的手,怕你生气不理我了。”方元弱弱地说。 “这样呢?”南宫雯挽住方元的胳膊,离他更近了些。 “八妹,伯父可能会揍我。”方元傻乐。 “不会呀,我都跟我父皇说过了。”南宫雯很淡定地说。 “你跟伯父说过了?说什么?”方元很意外。 “父皇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说……”南宫雯卖关子。 “你说什么?”方元连忙问。 南宫雯笑着说:“我说,如果余生不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饭菜,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方元眼睛一亮:“我天天给你做!” “不用啦,我只是想告诉父皇,我想跟你在一起。结果你猜父皇怎么说?”南宫雯问。 方元摇头表示猜不到。 南宫雯笑言:“父皇说,如果我想让你到东晋皇宫去当厨子的话,他可以跟你谈谈。” 方元点头:“这个,如果伯父跟我谈,我会同意的,到时候,就可以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了。” “傻乎乎的……”南宫雯笑着摇头,“才不要呢,我要带你回去见我母后,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方元表示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点不敢相信。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南宫雯看着方元神色认真地问,“因为我大哥不在了,我又没有七嫂那样高强的实力和聪明绝顶的头脑,不能跟着他们出去玩儿,以后要陪着父皇母后的,如果你要娶我,就得去我家。” 方元立刻点头:“阿珩和小叶总是很忙,我很乐意替他们孝敬伯父伯母。” “方师兄,恭喜你,要当我的驸马了!”南宫雯很开心地说。 方元仰天大喊:“我要娶媳妇儿了!” 宋茳和温敏远远地看着方元和南宫雯甜甜蜜蜜的样子,相视一叹,儿子长得美有什么用吗?事实证明,真的没有…… 南宫御对于方元这个女婿其实很满意。 岳父看女婿,长得好看一般不是加分项,相反会让一个父亲觉得这男人不是很可靠,容易招桃花。 方元这样的就很好。容貌端正,温暖纯良,要武功会武功,要厨艺很擅长,最重要的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方元真的很喜欢南宫雯,除了方元自认为他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 秦徵和如意对南宫雯这个准儿媳自然是千般喜欢万般满意的,秦徵还打趣方元,说他这是傻人有傻福。方元对此表示十分认同。 不过南宫雯成亲,必须经过她母亲年氏的同意,所以不可能在西夏国就把亲事给办了。 不用方元提,秦徵就主动说,等南宫御和南宫雯走的时候,让方元跟着去,以后不用惦记他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对于南宫珩说要去遥远的秦国,这件事南宫御不是很乐意,一直没松口。 转眼到了蒙璈和冰月大喜的日子。 曾经走高冷路线的蒙冰冰,最近明显被爱情滋润得人设崩塌,用苏棠的话来说,被“糖化”了,走路带风,见谁都笑。 府里办喜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孩子们也都打扮得喜气洋洋。 苏棠难得跟南宫珩联合起来,密谋组成了一个闹洞房小分队,队员还有宋清羽、风不易,队长是叶尘。 热热闹闹地拜过堂,蒙璈抱着冰月回新房,还没揭盖头,一群人闯了进来。 “蒙蒙,说出十个冰月的优点,不可以重复。”南宫珩第一个开口。 冰月坐在床边,盖着红盖头,偷偷笑。 蒙璈绞尽脑汁,想了十个赞美冰月的词,刚说完,宋清羽接着问:“说出十个冰月的缺点。” 蒙璈摇头:“一个都没有,哪来的十个?” 叶尘嘿嘿笑:“这就是正确答案。” 风不易端来两杯看起来毫无差别的酒,给蒙璈介绍:“其中一杯,是普通美酒,另外一杯,加了料,喝完你的洞房只能推迟到三天后,你懂我意思。来,挑一杯。” 蒙璈的脸瞬间黑了:“风不易!你是不是想打架?” 结果冰月开口,笑意满满地说:“蒙冰冰,快点挑,挑错了我会笑话你的。” 蒙璈扶额,灵机一动,指向身旁的南宫珩:“让他挑,他喝完一杯,剩下的我喝!” 叶尘哈哈笑:“蒙蒙叔叔,药就是小姨父下的,他知道是哪杯。本来你还有一半的可能挑对,现在一点儿都没有了。” 蒙璈好想死一死:“你们是我朋友吗?” 南宫珩端过风不易手中的一杯酒,把另外一杯递给蒙璈:“也可以不是。来,干杯。” 蒙璈手中的酒杯没拿稳,掉在地上,洒了,表演痕迹十分严重。 “我来!”苏棠上前,表示该他出场了,“小弟,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冰月和你姐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苏棠话落,耳朵就被人拧住了:“我要你有何用?竟然让我掉水里?” 蒙婧拽着苏棠走了,叶尘笑嘻嘻地说:“最后该我啦!” 蒙璈对着叶尘拱手:宝宝求放过…… 叶尘笑着说:“我也是一个问题。蒙蒙叔叔,冰月姑姑是你的什么?好好想好再说哦,这个答案要冰月姑姑满意才可以。” 冰月正在想,蒙璈肯定会说,她是他媳妇儿,没什么意思,结果就听蒙璈语气郑重地说:“秦暖暖是我的命。” 叶尘挥挥手,闹洞房小分队默默撤退。其实本来苏棠打算好好为难一下蒙璈,都被叶尘这个队长坚决否定了。 到了门外,叶尘感叹:“蒙蒙叔叔好幸福哦!宋叔叔,小风儿叔叔,你们羡慕吗?” 宋清羽伸手搂住了风不易的肩膀:“我们也是一对儿,单身联盟。” 风不易一脸嫌弃地推开宋清羽:“谁跟你是一对儿?离我远点儿,不要让人误会,我还要娶媳妇儿。”话落扬长而去。 宋清羽摸了摸鼻子,无语望天。 南宫珩递过来一杯酒:“忘了这个,给你喝。” 宋清羽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南宫珩一拍脑门儿:“哦忘了告诉你,这杯下药了。”话落拔腿就跑。 叶尘安慰宋清羽:“宋叔叔,没关系啦,反正你又不需要入洞房。” 宋清羽好气,还要努力保持微笑,虽然他知道,两杯酒其实都没有下药。只是对于最近大家都调侃他,觉得好不爽,发誓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个媳妇儿回来! 房间里,蒙璈揭了盖头,就见冰月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秦暖暖,你好美。”蒙璈痴痴地看着冰月今日分外美丽的容颜。 “合卺酒。”冰月提醒蒙璈,快点走流程。 喝了交杯酒,冰月放下酒杯,神色认真地来了一句:“接下来要陪爹娘回秦国去报仇,我不可以怀孕影响大事,让你问小风讨的药,吃了吗?” 蒙璈嘴角微抽,推倒冰月,说了一句苏棠的至理名言:“我不管。”等了好久,他最想吃的,可不是什么避孕药! 南宫御喝了不少酒,微醺,站在湖边吹风。 南宫珩走过来,搂住南宫御的肩膀:“老南,想什么呢?” “你大哥没了,老六老七也都算是没了,我本以为你这次回来,以后能好好陪着我,没想到,这才几日,你又要走。”南宫御深深叹气。 南宫珩也叹气:“老南,你突然这么多愁善感,我有点不习惯。” 南宫御踹了南宫珩一脚,都被气笑了:“你这混账,给我好好说话!” 南宫珩又笑容满面地回来,抱住南宫御的胳膊晃了晃:“老南,一把年纪了,你要学会独立。” 南宫御扶额:“小七,我可以打死你吗?” “你不舍得。”南宫珩把脑袋歪倒在南宫御肩膀上,“老南你说不让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南宫御伸手敲了一下南宫珩的脑门儿:“跟我玩儿以退为进?” “哇!老南你真是火眼金睛,这都看出来了?”南宫珩夸张惊叹。 南宫御忍不住笑:“臭小子!如烟那么贱,若是我在你这个年纪,我都想亲自去收拾她!我知道,你在外奔波是为了家里人更安全,我可以理解。” “那老南你这些天总是反对我去秦国,为何?”南宫珩表示不解。 南宫御轻哼了一声:“为了让你感受一下来自父亲的不舍。” 南宫珩放开南宫御,一头扎进了湖里,湿淋淋地冒头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伸手给南宫御看:“老南,我太感动了,你看我都哭了。” 南宫御无语望天:“好好的儿子,说傻就傻了。” 苏小糖迈着小短腿跑到湖边,好奇地看着水里的南宫珩,一脸呆萌地叫了一声:“义父!” “小糖,下来,可好玩儿了。”南宫珩对着苏小糖伸手。 苏小糖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往湖里跳去。 南宫御冲过去抓苏小糖,一边骂着:“小七你这个混蛋!” 下一刻,小身子还没沾到水的苏小糖,被南宫珩接住,背着他在湖面上游来游去。 苏小糖开心地手舞足蹈,南宫御表示,儿子太调皮,好想揍一顿…… 350.此生若是再相逢,定让她不得善终 春光明媚。 叶尘小身子灵活穿过苍翠竹林,脚步轻快地进了南宫珩和叶翎居住的竹楼。 叶翎带着小傲月和晚晚,陪着南宫雯出门逛街去了。南宫雯说要买一些西夏特产带回东晋去。 南宫珩在窗边写信,是给年氏的。 “小姨父。”叶尘叫了一声。 “嗯,宝宝等一下。”南宫珩没有抬头。 继续把信写完,从头到尾看一遍,折起来,放进信封,南宫珩这才看向叶尘:“宝宝自己来的?” “哑爷爷送我到门口,我让他先回去,哑爷爷说要照小姨父画的图,亲手给小弟做个小车呢!”叶尘小脸认真。 “找晚晚?她不在家,小月儿也不在,你去找小易和小糖玩儿吧。”南宫珩微笑。 叶尘摇头:“我不是来玩儿的,我想找小姨父聊聊。” “哦?”南宫珩笑了,“宝宝想聊人生还是聊理想?” “小姨父你正经一点啦,我真的有正事!”叶尘说。 南宫珩正色道:“愿闻其详。” “小姨和小姨父下月初就要出发去秦国了,我也想去,但我母后坚决反对,祖母也舍不得我。”叶尘皱了皱小眉头说。 “你母后反对的理由是什么?”南宫珩问。 叶尘叹了一口气:“因为祖母舍不得我。母后说,我出门在外,祖母总为我担忧,不能一而再这样。” “那你舍得祖母吗?”南宫珩再问。 叶尘摇摇头:“我也想在家多陪陪祖母。可是,我舍不得小姨、小姨父和晚晚,不想跟你们分开。” “宝宝你很有前途,别人都要做选择,你想全都要。不过若你要说,让带着你祖母,你爹娘和小弟全都一起的话,也不可能,你娘那关就过不了。她决定的事,谁也不能改变。讲真的,家里我唯一怕的人,就是你娘。”南宫珩看着叶尘说。 叶尘连连点头:“我也是!我娘生气好可怕的!” “那先不说你娘是否同意,你觉得带你祖母和小弟一起出去奔波,合适吗?”南宫珩问。 叶尘摇头:“不合适,祖母年纪大了,小弟太小,待在家里才最好。”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南宫珩笑问,“想跟我聊什么?” “我知道,这次我应该留下。我只是想跟小姨父商议一下,能不能把妹妹留在家?”叶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南宫珩问。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宝宝你学坏了,前面那些都是铺垫,这个才是重点对吗?” 叶尘嘿嘿一笑:“我想跟着小姨父出去玩儿,是真的啦。但是祖母想让我在家,我要留下陪祖母。我最最最舍不得的人,就是小姨父,可是小姨父又不能留下,所以把晚晚留下吧。晚晚长得好像小姨父,我看到晚晚,就能想起小姨父了。” 南宫珩给了叶尘一个大大的白眼:“你猜我信吗?” “小姨父,这是母后交给我的任务,若是不能把晚晚留下,母后会揍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好凶的。”叶尘一脸怕怕的表情,“而且母后说了,先前让小姨和小姨父把我带走整整一年,现在你们得补偿她,让妹妹跟着我们过!” “听起来,合情合理。”南宫珩点头,“但,我不同意。” “小姨父……你们出去办正事的,带着晚晚,不方便,而且不安全。”叶尘说。 “留下就安全吗?”南宫珩反问。 “那小姨父就放心让我留下?”叶尘委屈脸。 南宫珩轻笑:“宝宝你真是逻辑鬼才。我输了,不过这件事,你小姨说了算。” “我母后说,若是小姨不同意,舍不得晚晚,那也没关系,小姨父你自去忙,走多久,去多远都好,让小姨和晚晚留在家里。”叶尘笑嘻嘻地说。 南宫珩扶额:“宝宝你这样不厚道啊!” “都是我母后说的,谁让她是老大呢?”叶尘走过来,拍了拍南宫珩的肩膀,“小姨父放心,妹妹留给我,绝对没问题的!哦对了,这件事,南宫爷爷也是支持我的,他说这样他就可以经常来看妹妹了,我也可以带着两个妹妹去东晋玩儿!” 叶翎下晌回来,南宫雯收获颇丰,还给府里的孩子们买了许多小玩意儿。 “小叶子,你姐让宝宝过来通知我,要抢晚晚。”南宫珩一见叶翎,就出言告状。 叶翎点头:“行啊,把孩子留下呗。” 南宫珩愣了一下:“小叶子,晚晚是你亲生的吗?这么爽快?” 叶翎看向正在跟小傲月玩儿的晚晚:“晚晚,以后跟你大姨和哥哥一起住行吗?” 晚晚仰头问:“那姐姐呢?” “都在一块儿,还有小弟。”叶翎笑着说。 晚晚笑嘻嘻地点头:“好呀好呀!” 南宫珩皱了皱眉:“晚晚,爹和娘不在家,要出远门,你也可以?” “我可以的!”晚晚点点小脑袋,“大姨说,我可以叫她娘亲,叫姨父爹爹,一样的。” 南宫珩回头问叶翎:“我可以跟你姐打一架吗?” 叶翎点头:“你去。我姐也早想揍你了。” 南宫珩摇头:“算了,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姐有时候像你爹,有时候像你娘,有时候像你大哥,我从她身上能同时体会到来自岳父岳母和大舅哥的威慑,惹不起。我还是找时间揍百里夙一顿更可行。” 不过虽然南宫珩本来打算带晚晚走,现在要留下,不舍在所难免,但讲道理,当初叶缨爽快地让南宫珩和叶翎带走叶尘那么久,现在南宫珩也不好拒绝叶缨的好意。 叶尘就是南宫珩和叶翎的儿子,同理,晚晚也是叶缨和百里夙的女儿。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如今显露的冰山一角,秦国的确比墨云国那边凶险很多。秦小易是必须带走的,秦徵和如意的老来子,不可能交给别人照顾。晚晚留下,其实是好事。而晚晚跟叶尘一样,从来也都不粘人。 蒙璈跟冰月成亲了,他肯定要跟着去秦国的,但蒙婧和苏棠对于继续留在家里,还是跟着南宫珩和叶翎走,产生了分歧。 蒙婧不是不愿去,是不想带着年幼的孩子成为南宫珩和叶翎的累赘。 但苏棠上回留下,这次出门的欲望特别强烈,又不肯跟蒙婧和儿子分开。 最后夫妻俩闹别扭,苏棠拽叶翎过去调解。 “蒙姐姐,这次要不就听苏棠的?到时候你们主要负责照顾孩子,不只有小糖,还有小易呢。此行出去,蒙姐姐在的话,就更稳妥了。”叶翎笑着说。 苏棠跟了一句:“还有晚晚宝贝!” 叶翎摇头:“我家晚晚留给我姐了。” “那怎么行?你们舍得?我不舍得!小糖也不舍得!”苏棠表示反对。 叶翎笑问:“要不,你去找我姐打架?” 苏棠面色怪异:“算了算了,你姐太凶,现在我还真未必能打得过她。” 天天吆喝着要跟南宫珩单挑,到现在都管叶翎叫鬼丫头的苏棠,从来不敢在叶缨面前造次。 至于苏棠所说的叶缨的实力,的确如此。她从不懈怠修炼,作为叶晟的长女,她的天赋并不在叶翎之下,只是因为家庭变故,后来又受伤,生子,耽误了好几年。 风不易研究出来的夺人功力的蛊,已分享给叶缨。虽然风不易用着副作用极大,但那是因为他身体太弱,实力为零,对高手来说,那玩意儿绝对是至宝。 昨日叶缨说,以后再上门寻衅的人,将“有幸”体验全新的死法。 于是,关于出行的事,很快就定下来了。 三月的最后一日,阳光灿烂。 方元掌勺,做了一顿丰盛的家宴,为明日即将离开的人践行。 小孩子懵懂,尚且不懂离别,全都围着叶尘笑啊闹啊。 叶尘给即将分别的小叔叔秦小易和小糖弟弟一人准备了一份礼物,是他亲手雕刻的护身玉符,以前明氏给叶尘做过。 叶尘给秦小易和小糖戴上,叮嘱他们,不要摘下来。 苏小糖捏着玉符送进了嘴里。叶尘连忙拽出来,笑着说:“小糖弟弟,这个不可以吃,哥哥给你拿好吃的!” 苏小糖一脸呆萌地点头。那边苏棠借着酒劲,正在高谈阔论,这次出门他要干一番大事,推倒秦国,让如烟灰飞烟灭,到时候都听他指挥云云。 蒙婧掐着苏棠的腰,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相公他是在家里憋闷太久了,胡说八道,别理他。” 苏棠搂住蒙婧,摇摇头:“我没有胡说!媳妇儿,到时候弄死如烟,你来当女皇!我……我给你当皇夫!想想就好有意思!哈哈哈哈!” 蒙婧哭笑不得,南宫珩唇角微勾:“苏棠,这个想法不错,我支持你。” 不过宴席总是要散的。 叶缨单独叫了叶翎和叶旌过去谈话。 叶旌对于终于可以跟着叶翎出去闯荡这件事很兴奋,叶缨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神色严肃地说:“出门在外,不要自作主张,听你二姐的话,莫乱跑,莫冲动,莫轻信陌生人。” “是,大姐。”叶旌认真点头。 叶缨看向叶翎,叶翎微笑:“是,大姐。” “我说什么了,你就是?”叶缨轻哼了一声。 “大姐说什么都是,不说也是。”叶翎做乖巧状。 叶缨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爹娘不在,不管你们去到哪里,记得我在家里等着你们回来。” 叶翎和叶旌一齐点头,表示他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 明日一早就要出发,晚上南宫珩想多跟晚晚玩一会儿,结果晚晚可乖了,到点儿就困,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根本没听南宫珩在说什么。 “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南宫珩轻轻捏了一下晚晚的小鼻子,把她放下,盖好小花被,在她额头亲了亲,目不转睛地看着。 “要不我跟义父去秦国,你留在家里带孩子?”叶翎笑着提议。 南宫珩脑袋摇摇:“不行,万一你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翌日天刚亮,叶缨过来接晚晚进宫去住。 百里夙拍着胸脯对南宫珩保证:“妹夫你放心去,以后晚晚就是我女儿了!” 南宫珩用一个大大的白眼回答百里夙。 虽说总是催着宋清羽该成家了,着急抱孙子,但宋清羽的一个爹两个娘到了离别的时候,对他的叮嘱也只一件事,好好保重,早日归来。 南宫御和南宫雯以及方元,明日将会启程离开西夏国,回东晋去。 家里人只送到了大门口,南宫御对南宫珩说:“你这些年总在到处跑,记得早点回家来。” “老南放心,我会早点回来的。”南宫珩给了南宫御一个大大的拥抱。 只哑奴陪着叶尘,送到了城外。 “宝宝,照顾好妹妹和弟弟,听你娘的话。”南宫珩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 “小姨父放心,我会的!”叶尘认真点头。 目送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中,叶尘才收回目光,有些遗憾地说:“可惜这回不能跟着小姨和小姨父出去玩儿。” 哑奴轻抚叶尘的小脑袋以示安慰,叶尘又笑了:“没事的,祖母开心就好啦!而且上次出去,小姨事事都以保护我为先,其实有些束手束脚的。我要好好练功,跟娘学医术,等再长大一点,就可以保护你们了!哑爷爷,我们回家去吧!” 哑奴神色欣慰,点点头,带着叶尘回家去。 宁王府里只剩下宋茳温敏薛氏和云修,另外还有完颜幽母女。为了保护他们,也不想让孩子们分开,再加上先前焰卫双子现身时大家都看到了机关的厉害之处,叶缨跟明氏商议过后,他们都搬来宁王府住,加强防御。只百里夙每日到宫里去“上班”。 翌日南宫御带着南宫雯和方元离开回国,叶缨和百里夙另外安排高手随行护送。 叶翎和南宫珩离开后,晚晚问起过他们,不过并未哭闹。 叶缨对叶尘一直以来都偏严厉,但对晚晚是千娇百宠的。叶尘对此表示,就该这样,等他家小弟叶瑾懂事了,也要教他坚强独立,还有,必须宠姐姐。 四月底,一行人抵达千叶城,停留一夜,采购了足够的物资后,乘船出海。 秦国在另外一片大陆,跟墨云国在不同的方向,且相距更远一些,秦徵说大概需要两个多月的船程。 出海三日后的清晨,秦徵搂着如意站在船头,清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两人静静遥望故乡的方向,一时无言。 “义父,义母,在想什么?”叶翎微笑着出现在他们身后。 如意声音轻柔而坚定:“离开那里时,我发过誓,与如烟此生若是再相逢,定让她不得善终!” 351.这艘船,是我的了 两个月后。 海景看腻了,海鱼吃烦了,苏棠郁闷地跳船了。 真跳,下去游泳,不然感觉要发霉。 “有鲨鱼!”南宫珩惊呼。 苏小糖骑在南宫珩脖子上,跟着喊:“鲨鱼!大鲨鱼!” 苏棠慌不迭地从海里上来,回头看,海面宁静,哪里来的鲨鱼? “南宫老七,你有病啊!”苏棠好气。 “爹爹,有病?”苏小糖歪着小脑袋,一脸疑惑。 南宫御笑容愉悦:“小糖说得对,你爹大大地有病。” “什么病呢?”苏小糖问。 苏棠挽起袖子,过来抓苏小糖,南宫珩抱着他就跑,苏棠在后面追,苏小糖乐得咯咯笑。 最后的最后…… 南宫珩说:“小糖,你爹衣服湿了怎么办?会染上风寒的。” 苏小糖笑嘻嘻地说:“那就晒干呀!” 然后,苏小糖开心地拍着小手,看着南宫珩把苏棠整个人挂在了高高的桅杆上晾晒。 被南宫珩下了软筋散的苏棠,随风飘啊飘,荡啊荡,眼睛瞪得溜圆儿,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因为不只是软筋散。 苏小糖甜甜地说了一句:“义父好厉害哦!” 苏棠当下只有一个感觉,想死一死…… 蒙婧出来找苏棠和孩子,就见南宫珩正在跟苏小糖愉快玩耍。 “小糖,你爹呢?”蒙婧笑意温柔。 苏小糖一脸呆萌地说:“爹去海里,像鱼一样,游啊游。” 蒙婧摇头,这苏棠,说要跳海游泳还真去了,不省心的,不管他了。 蒙婧又回去,独留苏棠在高处望眼欲穿,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见蒙婧消失在视线中,苏小糖仰起小脸,看着苏棠开心地说:“义父说爹爹最喜欢玩儿捉迷藏了!娘都找不到爹爹,好好玩儿呀!” 苏棠白眼翻到了天上去,这臭儿子,傻乎乎的,都被南宫珩给带坏了! 就在苏棠默默地想到报复南宫珩的第十种办法的时候,一阵风吹来,他的身子打了个旋儿,转向另外一个方向,映入眼帘的“黑点”,让他眼眸微缩! 是一艘不小的船,很豪华,正在逐渐靠近。 苏棠往下看,想提醒南宫珩,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小糖皱了皱小眉头:“义父,爹爹好像在哭呢,是不是太高了他害怕?” 南宫珩抬头,见苏棠冲他拼命飞眼儿,就顺着苏棠的视线看了过去。 与此同时,负责侦查的属下前来禀报,有船只靠近。 苏棠感觉眼睛都要抽筋了,绑着他的绳子毫无征兆地断裂,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 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南宫珩脚一勾,再一踹,苏棠咕噜噜地打着滚儿,滚到了角落里。 苏小糖蹬蹬蹬跑过来,小手里拿了两颗药,喂给苏棠吃。 苏棠伸手抱住苏小糖,好一通揉搓:“以后不准听南宫老七那个混蛋的!你是我儿子!” “我也是义父的儿子!”苏小糖开心地趴在苏棠身上说。 苏棠一个鲤鱼打挺,抱着苏小糖站起来,目之所及已经没了南宫珩的身影。 苏小糖在苏棠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义父说,接下来的事,让爹爹做主哦!” 苏棠眉梢一挑,眯眼看着已经不足百米的船,唇角勾起一抹嘚瑟的弧度:“我就说,关键时刻就得靠我!晚点儿再找南宫老七算账!儿子,准备打架!” 南宫珩的船速度不减,而另外一艘船目标明确,越来越近。 一个灰衣老者出现在船头,高声说:“对面船上是何人,报上名来!” 苏棠冷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就是你爷爷!” 海上相逢,各走各路,相安无事。对方主动凑过来,可别想让苏棠客气有礼。 灰衣老者冷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 “你才有口气!你还有脚气!浑身上下都是臭气!”苏棠的语气那叫一个嚣张狂妄。 “爹爹,你闻到啦?”苏小糖好奇地问。 苏棠嘴角微抽,捏了一下苏小糖的鼻子,看着灰衣老者身后出现一个年轻的红衣男子,墨发垂肩,面庞白皙,衣衫飘逸,五官阴柔。 四目相对,阴柔男子轻蔑的视线从苏棠身上移开,扫视苏棠所在的大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船不错。”话落转身离开。 灰衣老者一声令下,身后出现一排手持弓箭的男人,已搭弓上弦,悉数瞄准苏棠! 苏棠直接爆了粗口,什么贱人竟然敢抢他的船?把苏小糖往身后一扔,苏小糖落入南宫珩怀中,消失在甲板上。 苏棠站立未动,他的手在船舷内侧按了一下。 南宫珩和叶翎给这艘船上加的防御机关弩就位,在对方的箭离弦的时候,苏棠冷笑,拉了一根绳子! 下一刻,更多的箭矢从船舷上的小孔以极快的速度射出! 苏棠俯身,轻松避开射过来的箭,对方船上的人对于这边射过去的箭矢也并未放在眼中,悉数打落。 而后,一支燃着熊熊烈火的箭从苏棠身后,破风而出,瞄准了灰衣老者的心口! 灰衣老者神色一惊,下意识地侧身闪避,那支箭射中甲板,然后,火势迅速蔓延开来。 因为苏棠第一波射出去的箭,不为攻击,只为送油。箭矢中空,里面都是桐油,剑尾的翎羽被桐油浸过,就是引子。 叶翎说,但凡碰上木制敌船,无他,火攻最佳。 苏棠看着对面船上的那些人仓皇四散,逃出火堆,气急败坏地喊着灭火。 这个时候,苏棠最开心的事,当然是火上浇油了,字面意思。 又往对面船上其他位置射了几支火箭过去,海风渐大,船上浓烟升空,火光四起。 一艘小船载着那红衣阴柔男子和灰衣老者,如离弦的箭一般离开。其他属下救船无望,纷纷跳入海中消失了踪影。 “苏大哥,不追吗?”叶旌出现在苏棠身后。 苏棠摇头:“没听你二姐说,在海上遇险,再不济还能跳海逃生。对那些人来说也一样,追是没有意义的。” 事情的起因是对方无端挑衅,那阴柔男人看中了这艘船,想要杀人夺之。因此,苏棠的反击,天经地义。 叶旌点头:“也是。不过若是结了仇,下次碰上,那人可只认得苏大哥。” 苏棠轻哼了一声:“都是你那个混蛋二姐夫坑我!” 眼见着那艘船正在烈火中焚烧崩塌,船上突然传来凄厉的呼救声,明显是女人。 “鬼丫头!”苏棠大吼一声。 叶翎现身,朝着那艘火船而去,苏棠和叶旌紧随其后。 “苏大哥,为何叫我二姐?”叶旌问。 “我才不要救什么女人,万一赖上我,让我家媳妇儿不高兴了怎么办?”苏棠一本正经地说。 叶翎用海水沾湿的帕子捂住口鼻,循声找过去。 在船舱一个即将被大火吞噬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被铁链绑着的姑娘。 片刻之后,叶翎提着那个姑娘,跟苏棠和叶旌飞身回来,身后的船四分五裂,彻底崩溃,散落在海面上。 将救回来的女子扔在甲板上,她浑身衣服都被烧得不成样子,皮肤上也有多处烧伤,脸上黑乎乎的看不出本来模样,被浓烟呛晕过去,一动不动地瘫倒在地上。 苏棠拎着他家苏小糖扬长而去:“媳妇儿,我饿了!” 叶旌往那女子身上盖了一块布,默默离开。 大船继续航行,此时距离秦国只剩下约莫半月的路程。 是夜,女子幽幽醒转,耳畔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你醒了。” 女子轻咳两声,从床上坐起,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谪仙般的美男子端坐桌边,唇角含笑看着她。 女子眸光痴迷片刻,低了头去:“可是公子救了我?” 宋清羽点头:“算是吧。你是何人?为何会在那艘船上?” 女子脸上有伤,但能看出五官精致,原是个美人。听到宋清羽的问题,她的眼泪倏然落下,声音沉沉:“我叫如梦,是秦国如相府的五小姐,当今女帝是我姑母。” “哦?那你为何流落至此?”宋清羽不解。 “我是被那个男人掳来的,事发突然,我的护卫都被他杀了。”如梦眸中泪光闪烁。 “他是何人?竟如此熊心豹胆,敢动女帝的侄女,相府千金?”宋清羽蹙眉问。 “他是个江湖高手,我原也不认识,只听得有人叫他魏公子。或许是谁看我不顺眼,请了那人毁我也说不定。我不知道……”如梦脸色难看地摇头,从床上爬起来,忍着伤痛,跪下,眸光哀求地看着宋清羽,“公子,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但你危难时刻出手相救,定是心善好人,求求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到时我爹娘定有重谢!” 宋清羽轻轻颔首:“我本欲往秦国皇都会友,既是顺路,便捎带着送你回去。你只安心养伤。若有任何需要,吩咐侍女,她叫墨灵。” “谢谢公子的大恩大德。”如梦跪在床上连连磕头。 墨灵送来温热的清粥给如梦。她本就是叶翎的随从,先前一直跟着叶缨,这次又被叶缨派出来了。 宋清羽离开,到南宫珩和叶翎房门外,抬手叩门。 “进来。”里面传出叶翎的声音。 宋清羽推门进去,就见苏棠脸上贴满纸条,正在气呼呼地跟南宫珩打牌。 玩儿的是叶翎做的一种很有趣的棋牌,苏棠自信满满,说要打得南宫珩落花流水,输了脸上贴纸条也是苏棠定的,结果他成功地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还一直在往上面倒土…… 叶翎拿着她亲手画的漫画,正在给秦小易和苏小糖讲故事,两个娃娃听得很认真。 见宋清羽进门,苏棠轻哼了一声:“美人计怎么样?那个女人是不是已经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宋清羽没理苏棠,走过去坐下,对叶翎说,那个女人说她是如烟的侄女。 秦徵和如意都在,听到这话,如烟微微蹙眉:“如梦?我大哥行五的女儿,的确是叫这个名字。” 宋清羽讲了如梦自述的遭遇,叶翎笑问:“清羽,你信吗?” “我是不懂为何让我去跟她接触。不能轻信。”宋清羽说。 “让你去,不是为了什么美人计,只是让你积累一点跟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叶翎笑说。 宋清羽摇头,什么鬼? “娘,你要去看看那个如梦吗?”冰月问。 如意看向叶翎,叶翎摇头:“不,就算她讲的都是真的,也不代表她跟我们会是一路。她是被如烟看着长大的。而且……” “妹妹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冰月问。 叶翎若有所思:“茫茫大海,一个主动靠近我们的船,船上正好有个落难的如烟的侄女,这种事情,是不是太巧了?” “但如烟不知道我们要来。”蒙璈皱眉说。 “这是我们认为的,说不定,她知道呢?尚且不知秦国皇室具体情况,但如烟能上位,有很大的可能除了如烟的儿子之外,秦国皇室的男性皇嗣都已经死了或者废了,抑或是,成了她的傀儡。但当女帝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有人不服,义父的归来,将对如烟的位置造成威胁。”叶翎说。 冰月点头:“那是自然!她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当秦国的皇帝?” 叶翎接着说:“虽然那焰卫双子言称要请义父回去,而不是杀了他,但我觉得,若是真把义父‘请’回去,也定在如烟掌控之中,她只是想要再次征服义父,绝不会给义父威胁到她的可能。” “可我还是不懂,如烟怎么会知道焰卫双子已死,我们会过来呢?”蒙璈不解。 “时间。”叶翎缓缓地说,“所谓的三片大陆,其实等同于距离遥远而彼此相安无事的三国,现在没接触,不代表以前没有。义父说过,秦国皇室有一幅古老的地图,他看过,当初就是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去了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我们那儿。如烟派人出来,是可以估算出他们最多需要多少时间会回去,但已经超过了。” 秦徵点头:“没错。焰卫该回未回,自然是凶多吉少,如烟那贱人知道,我被惊动后,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那个如梦,有可能是如烟故意派来的?”冰月面色微沉。 “想要验证,很简单。”叶翎眼底闪过一道寒光,“苏棠。” “啊?鬼丫头你找我?是不是有重要的事让我做?哎呀呀那我今日就先放过南宫老七,不跟他玩儿了,明日再杀他个片甲不留!”苏棠这个嘴强王者如蒙大赦,一边拽着脸上的纸条,一边把手中的牌往南宫珩头上砸,然后开心地跑到叶翎身后去,“鬼丫头,要我干什么?” “你看到今日那艘船上做主的人什么样子,也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了吧?”叶翎问。 苏棠点头:“可丑了!” “今夜,你假扮那个男人,去救如梦。”叶翎说。 “我不要那么丑!”苏棠摇头。 南宫珩似笑非笑地说:“既然你没事了,过来,接着玩儿?” 苏棠幽幽地说:“那我就勉为其难重操旧业吧!” 作为曾经安乐楼的楼主,论伪装,苏棠谁都不服。 夜深人静的时分,只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突然,门口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如梦眼眸微眯,听门响,立刻闭上眼睛。 一道如鬼魅般的红影飘了进来,到床边,静静地地看着如梦,去探她的鼻息。 如梦睁眼,看清来人,面色一沉:“你怎么来了?” 苏棠眼底闪过一道暗光,这是一个千金小姐对掳走她的人渣该说的话吗?不,这分明是同伙重逢! “这艘船,是我的了。”苏棠模仿那个男人的声音,冷声说。 如梦坐起来,拧眉:“我都说了让你走,我自己也可以完成任务!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棠冷笑,一掌把如梦拍在了地上:“因为,这船本来就是老子的!” 352.虞家十长老 一灯如豆。 如梦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闭目不言。 苏棠坐在桌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抓起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如梦的脑袋上,冷哼一声:“说,你是谁?我方才假扮的那个贱男是谁?谁派你们来的?意欲何为?再不说,老子把你剁碎了扔海里喂鱼!” 如梦不为所动。 门口响起脚步声,继而传来宋清羽温润清朗的声音:“苏苏,不早了,该睡了。” 苏棠嘴角微抽,回头,努力温柔:“阿羽,你早点睡,我很快就过去。放心,我对这个贱人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想搞清楚谁在找事。” 宋清羽微叹:“好,那你早点过来。” 脚步声远去,苏棠起身,重重地踹了一下如梦:“若非我妹妹自作主张非要救人,也不会让我家阿羽误会!气死老子了!我怀疑你目的不纯,为了向阿羽证明我根本不想救你,易容成这副鬼样子,现在还不能去陪他睡觉!该死的!” 如梦猛然睁眼,拧眉,神色怪异地看着苏棠。 她接收到的讯息是,在火海中见到的女子是面前之人的妹妹,醒来后见到的如仙人般的美男子是这人的“夫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艘船上,有她的目标人物。 如梦眸光变幻不定,看着苏棠说:“我真是女帝的侄女,如相府五小姐。那个男人叫魏渭,是赫赫有名的海上猎人,我被他所擒时日已久,这次他看中你们的船,想要抢夺,不料一败涂地。逃跑前,他威胁我,让我取得你们的信任,为他报仇,他会回来寻我。” 苏棠爆了一句粗口,又重重地踹了一下如梦的心口:“逗傻子玩儿呢?你说没有他,你也可以完成任务!当老子这么快就失忆了?” 如梦一口血喷出来,脸色煞白,神色痛苦。 “什么任务?谁给你们的任务?说!”苏棠搬起一把椅子砸到了如梦身上。 “你……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梦死死地盯着苏棠问。 “老子是什么人,有必要跟你交代吗?带着阿羽出来游玩,竟然碰上你们这些贱人扫兴!差点以为是阿羽他爹派人来追杀我!”苏棠怒吼,“海上猎人?我呸!老子还是海神呢!看来你真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一个袖子不完整的暴躁纨绔公子形象,被苏棠演绎得出神入化。 苏棠话落,拿出一把匕首,在油灯火焰上面,翻来覆去,慢慢地烤,语气幽幽:“最近这日子,是越发无聊了。你不想说,没关系,我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串在鱼线上,明日陪我家阿羽钓鱼去。现在别担心,明日钓鱼的时候,我现用现割,要新鲜的,带着血丝的,大鱼最喜欢。今早阿羽想看鲨鱼,我宰了个家伙扔海里,竟然没有引来。明日用你去钓,希望运气好些,若是有鲨鱼,阿羽高兴,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儿,呵呵。今夜就先在你脸上刻上贱人二字,给我家阿羽瞧瞧,我心里真的只有他一个。” 这个纨绔,不仅暴躁,而且暴虐没人性。 如梦眼底闪过一丝惊惧,狠狠拧眉:“公子,这整件事情,都是个误会!我们寻错人,扰了公子清静!只要公子放过我,我定会给公子满意的补偿!” 苏棠神色玩味:“寻错人?误会?那你倒是告诉我,你要找谁?给你半刻钟的时间,试着说服我。不然,后果你很清楚。” 如梦犹豫片刻之后说:“我并非如相府的五小姐,而是太子身边的侍女。因接到确切消息,失踪多年的原二皇子秦徵,与异族人勾结,意图祸乱秦国,证据确凿。因此,太子派我等海上截杀,避免那逆贼归国引起动乱,保万民安宁。” “秦徵?我以为他早死了呢。”苏棠冷笑,“你们自找他去,动老子的船是什么意思?怀疑老子跟秦徵勾结?” 女人脸色难看地摇头:“不……是因这样大而坚固的船只,十分少见,秦徵勾结的异族人在很远的地方,若是归来,定不会用普通船只。且公子的船,是从我们等待的那个方向过来的。做主的是魏渭,他说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所以,才有后面的事。” “你不是如梦,你叫什么名字?”苏棠看着女人问。 “我叫思雨。”女人说,“我们原来的计划是,伪装成海盗,夺船抓人。没想到你们的船这么厉害,计划改变,魏渭命我潜入你们之中,取得信任,在靠岸之前动手。可惜,找错人了。” “这个样子啊……”苏棠若有所思,“为何女帝不派人,这么大的事,交给太子呢?” 思雨回答:“公子或许不知,女帝近日闭关修炼,期间太子摄政。” “听起来,倒真是误会,跟老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苏棠点头。 “是!全都是误会!公子放了我,我日后定会报答的!”思雨神色哀求地看着苏棠。 苏棠笑了,把玩着手中烧红的刀子,缓缓地说:“放了你倒是小事,我也不想招惹尊贵的太子殿下。不过我看那个魏渭很不顺眼,我想你有办法引他过来。” 思雨面色一僵,就听苏棠冷声说:“一命换一命,很公平,你说呢?” “经历过今日的事,他未必会相信。”思雨说。 “那,你就努力让他相信,这是自救,你要加油。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好好想想,明晚我若是见不到魏渭,后日,就拿你喂鲨鱼,博美人一笑,哈哈!”苏棠话落,转身离开。 再次回到南宫珩和叶翎的房间,大家都还没睡,在等他。 苏棠进门,直奔蒙婧:“媳妇儿,都是鬼丫头出的馊主意,非让我跟宋美人勾勾搭搭,我什么都没做!我爱的只有你!” 蒙婧哭笑不得:“别闹了,快跟我们讲讲,你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苏棠给了叶翎一个白眼:“如你所愿,那贱人信了!想必正常人都无法想象,老秦勾结的异族人,会是那样的。而且她或许以为,她故意说她是如梦,若老秦在这船上,一定会去见她。” “清羽那么美,是我都信。”叶翎笑着说。苏棠的所有铺垫,都是为了让思雨相信,他跟秦徵没关系,如此思雨才有交代的可能。 “苏棠,快说。”南宫珩敲桌子。 苏棠就把他另类伪装审问思雨的过程讲了一遍。 “不是如烟的人,是太子的人?太子是谁?”叶翎问。 冰月说:“当年我们离开时,如烟有一儿两女,太子或许是她的长子秦华霆。” “若那个女人所言是真,秦华霆的段数,比如烟差多了,他手中可用的人也资质平平。”叶翎说。 南宫珩点头:“正常。焰卫只听命于如烟,她野心那么大,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力强到威胁她的地位。” “最好我们到秦国时,如烟那贱人还在闭关,等她出关,发现被我们抢走一切!哈哈哈哈!”苏棠很开心地说。 “不要做这种假设,做好跟如烟交手的准备。我有预感,她会是除楚明泽之外,我们最棘手的敌人。”叶翎说。 虽然如烟的上位历程中,践踏了许多男人的感情,踩着许多男人的尸骨,但她并不是纯粹依靠男人的弱女子。可以看出,男人只是她达到目的的工具罢了。 如意武功高强,数年前她如烟交手时,发现如烟不知何时修炼邪功,实力极为强横。 这种女人,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对别人狠毒,对自己也狠。 若是把如烟看做一个只会利用男人感情的黑心莲花,那就太小瞧她了。 翌日,天朗气清,海风和畅。 加强戒备,一日航行,并未有船只出现在附近。 又一个夜幕降临时,苏棠再次见到了思雨。 “考虑得如何了?”苏棠问。 思雨神色已平静下来,看着苏棠说:“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做,但为避免你事后食言,出尔反尔,我也有条件。给我准备一艘小船,我离开大船后,就发信号给魏渭。” 苏棠似笑非笑地说:“讨价还价?你没有这个资格。是因为你求着我饶命,我才给你的活命机会。不然直接杀了你,对我而言,也没甚影响。再问你一次,做,还是不做?” 思雨脸色难看至极,沉默片刻之后又问:“你真会放我走?” “你猜?”苏棠冷笑。 “好,我引魏渭过来,请你事后兑现承诺,放我一条生路!”思雨冷声说。 夜色幽深,大船上空绽放了明亮的烟花,第一次和第二次正好间隔一刻钟。 这是藏在思雨身上私密位置的传信工具。为了避免落入敌人之手,用两次燃放的时间间隔来作为自己人的标志。 大船继续往前,约莫半个时辰后,附近有动静。 十艘小船迎面而来,速度极快。中间那艘船上的红衣男子,正是魏渭。 魏渭眯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大船,就见思雨出现在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这艘船,是我的了。” 魏渭朗声问:“你如何做到的?” “取得他们信任,拿下一个关键的人,其他的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思雨冷笑。 “秦徵在上面吗?”魏渭问。 “在。”思雨点头,“不负主子所望!” “押秦徵过来,给我瞧瞧!”魏渭的船速度减缓停下,并未继续靠近。 “怎么?你不信我?”思雨冷哼了一声,“那你滚吧,接下来的事,我一个人也可以处理,正好,我并不想让你瓜分属于我的功劳!” 话落,思雨转身欲走,魏渭飞身而来:“我没有那个意思!” 上了船,思雨背对魏渭,魏渭走上前去:“昨日的失利,回去之后,还请你在主子面前替我美言几句。算我欠你的。” 下一刻,魏渭的手即将搭上思雨的肩膀,思雨转身,魏渭不可置信地低头,长长的尖刀已穿透他的身体! “你……”魏渭死死地盯着思雨。 “思雨”微笑:“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你那位朋友。不过当然,她确实叛变了,否则你也不会被引来。” 是叶翎假扮的。 魏渭转身欲走,但刀上带毒,他踉跄两步,摔在了地上! 叶翎好整以暇地看着,魏渭艰难爬起来,高喊救命,命字尚未落下,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他带来的人纷纷中箭,落入海中。 一波利箭攻击,出其不意,目标明确,只那灰衣老者并未被伤到要害,跳海逃生。 结果下一刻,灰衣老者的脑袋被人从海里扔了出来。苏棠从海中飞身而出,骂骂咧咧:“冻死老子了!下次这种脏活儿全都让南宫老七干!” 魏渭神色绝望,上船的苏棠飞身冲来,一脚把魏渭踹在地上,踩住他的脖子,冷笑:“还认得你爷爷吗?敢抢老子的船,就是找死啊找死!” 魏渭没死,思雨也没有被放生,苏棠把他们关在一处。墨竹默默地听着房间里怒骂的声音,撕打的声音。 “鬼丫头,那俩人咋办?杀不杀?”苏棠问。 “若是杀了,秦华霆和如烟肯定就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冰月说。 “除非把他们放了,否则就是那样。”蒙璈说。 叶翎若有所思:“既如此,不如接下来,我们一路在明,一路在暗。义父义母蒙蒙冰月蒙姐姐和小风风就在暗处,苏棠你在明处,扰乱他们的视线。当下,你是一个被秦华霆的奴才招惹到,十分不爽的疯子,出个价钱,让秦华霆把那俩人买回去。” 苏棠嘿嘿一笑:“这个安排我喜欢!不过秦华霆未必在意那两个奴才。” “你跟他做的买卖,那两个人不是重点。是让你去敲诈勒索的,重点在于,若是秦华霆不给你面子,你就把他跟他的贱人娘密谋杀害义父的事情宣扬出去。我想,这个他会在意的,否则他们就不会如此费心阻止义父回去。”叶翎说。 “敲诈勒索?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这个我可以!”苏棠很期待。他最喜欢搞事情了,先前安分了那么久,骨子里不安分的那一面现在蠢蠢欲动。 “小叶子,有没有想过,楚明泽那厮,说不定也在秦国?他只需要简单调查,就能知道师父师母原本的身份。而且,他跟那位出身秦国的颜姑娘,关系不浅,说不定当初在英天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们跟秦国的关系了。”南宫珩说,“若是楚明泽跟如烟联合起来,事情将会是另外一个局面。” 叶翎蹙眉:“虽然我认为可能性不大,不过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和最好的准备。” 此时,秦国皇宫中某处,如烟睁开眼睛,脸色煞白,嘴角溢血,眼眸阴沉:“人到了吗?” “启禀皇上,虞家派来的长老,昨日已在宫里住下,随时可以为皇上医治。” “立刻去请过来!”如烟冷声说。 不多时,一个锦衣男子提着药箱,款步走近宫殿。 如烟眯眼看着走近的男人:“你是虞家几长老?朕从未见过。” 男子神色淡漠:“在下是虞家新晋的十长老,奉家主之命,前来为秦皇医治。若你信不过,我自回去禀明家主。” “朕没有那个意思。怎么称呼十长老?”如烟看着男子问。 “我姓月。”男子放下药箱,上前去给如烟把脉。 如烟看着面前年轻俊朗的男子,微微一笑:“月公子年纪轻轻,跻身虞家长老之列,定是个医毒方面的奇才。不知可有兴趣来秦国,为朕做事?虞家那边,朕会跟虞家主谈好。你如此年轻才俊,未来有无限可能,来朕身边,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353.如烟的谢礼 月长老放开如烟的手腕,神色淡漠:“秦皇修炼的邪功本就对身体有害,损伤难以修复,日积月累,才导致这场大病。再强行修炼,只会越发严重。” 如烟面色一沉:“可有办法医治?” 月长老点头:“有。但需循序渐进,即日起,至少三个月内,不要动武。秦皇是虞家重要的合作伙伴,家主命我全力救治,我会留下。” “那朕方才所言之事,不知月长老意下如何?”如烟眸中含笑。 月长老神色淡淡:“待回虞家,我会转告家主,秦皇的好意。” 如烟笑意转淡:“倒是朕冒昧了。” 此时,门口响起禀报声:“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等着。”如烟话落,示意月长老继续。 月长老打开药箱,取出他自带的文房四宝,一样一样放好,慢慢磨墨,而后提笔书写。 如烟静静地看着,月长老写好后,将他的笔墨砚台又收起来,装回去,看着如烟说:“这是为秦皇医治需要的药材单子,请尽快备好。今日到此为止,告辞。” 话落,月长老提着药箱,脚步从容地走了出去。 如烟看着他颀长清瘦的背影,眼眸微闪。 秦国太子秦华霆,就在门外。他今年二十岁,五官肖似如烟,颇为精致秀气。 见月长老出来,秦华霆问了一句:“母皇身体如何?” 月长老神色淡淡:“秦太子一见便知。” 见月长老态度并不客气,秦华霆皱眉,看他离开的背影,轻哼了一声,收回视线,走进宫殿。 “儿臣参见母皇!”秦华霆行至如烟面前,跪地恭敬行礼。 如烟微叹:“起来吧。” “母皇身体可好?”秦华霆问。 如烟点头:“无大碍,不必担忧。” “方才那位,是虞家来的长老?依儿臣看,分明是虞家在敷衍母皇,派这么年轻的生面孔过来!母皇这些年给虞家的好处,只是让他们越发贪得无厌!”秦华霆皱眉说。 如烟微微蹙眉:“虞家的事,朕心里有数。你是在责备朕识人不清,教朕怎么做吗?” 对上如烟不悦的目光,秦华霆连忙垂首:“儿臣不敢!” “何事前来?”如烟问。 秦华霆恭声说:“儿臣担忧母皇身体,得知母皇出关,前来看望。另外,还有一件事。母皇闭关前,曾说派去清除逆贼秦徵的焰卫任务失败,秦徵或许不日就会归来。因此儿臣派人出海截杀,暂时尚未收到秦徵出现的消息,特来禀明母皇。” 秦华霆说起此事,语气轻松,难掩自得。 谁知如烟闻言,面色一沉:“谁准你自作主张?” 秦华霆神色一僵:“儿臣只是一心想为母皇分忧。” “立刻把你的人撤了!”如烟冷声说。 “母皇,儿臣不懂。”秦华霆不解。 “若是连焰卫都奈何不了秦徵,你当真以为,你手下那些不中用的东西,能成什么事吗?”如烟冷声说,“你派去的废物,若真碰上秦徵,要么死,要么出卖你!” 秦华霆脸色难看:“既然母皇认为秦徵实力不可小觑,更应该早做打算,绝不能让他归来!” “这件事,朕早有安排。你不要插手。”如烟冷声说。 “是。”秦华霆点头。 “还有别的事吗?”如烟问。 秦华霆微微摇头:“暂时没有其他的事需要烦扰母皇的。” “退下吧。”如烟话落,闭上眼睛。 秦华霆行礼后,转身离开,眸中分明是不甘之色。 出宫回府,秦华霆下令,让人传信给魏渭和思雨,取消任务,回来复命。 却说虞家前来为如烟医治的那位月长老,回到住处,房中有一股清清淡淡的花香。 关上门,在桌边落座,月长老薄唇轻启:“出来吧。” 下一刻,身形高大的红衣女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颜姑娘,大白天,你这身打扮,小心被如烟的焰卫发现了。”月长老的声音分明是年廷勋,或者说楚明泽,但他做过易容。 颜姑娘在楚明泽对面落座,轻笑:“年兄这么快就成了虞家的长老,且被派出来做事,我真是小看你了。既然虞家派你来为如烟医治,看来,我们可以谈一下新的合作。” 楚明泽微微摇头:“我知道,你恨极了如烟,几次刺杀,却都失败告终。若你希望我帮你害她,我拒绝。” 颜姑娘眸光微暗:“年兄,据我所知,你跟如烟在今日之前并不认识,也没有任何远的近的关系,你帮我,我帮你,为何不愿?” 楚明泽面色平静:“我在虞家尚未站稳脚跟,是奉命前来救她,而不是杀她。若节外生枝,不仅会断绝我在虞家的筹谋,且会影响到你最终的目的。不要忘了,虞家家主虞牧天,是如烟的入幕之宾,他们关系密切,如烟提供虞家想要的一切,虞家给如烟想要的东西,两方暗处的实力,都十分惊人。” 颜姑娘闻言,恨恨地握拳砸了一下桌子:“可恶!我一想到那贱人春风得意的样子,就恨不得撕了她!” “颜姑娘放心,我们不出手,也会有人来寻如烟麻烦的。”楚明泽说。 “谁?”颜姑娘问。 “你二哥,秦徵。”楚明泽回答。 颜姑娘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明泽:“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那二哥?” “的确认识。”楚明泽点头。 “他还活着?他在何处?”颜姑娘很惊讶。 “他活得很好,在我老家那个地方。”楚明泽说。 “那你如何知道他会回来?”颜姑娘皱眉,“而且就算他时隔多年归来,能有跟如烟抗衡的实力吗?” 楚明泽唇角微勾:“他本身自然没有与如烟抗衡的实力,但他有个好徒弟。” “我二哥的徒弟?什么人?”颜姑娘问。 “你知道的,墨云国新皇,墨锦夜。他的夫人,就是上次让你十分挫败的叶翎。”楚明泽说。 颜姑娘狠狠拧眉:“墨锦夜是我二哥的徒弟?你为何现在才说?” “是因为我来了秦国后才知道秦徵是你二哥。对了,秦徵已成亲,他的夫人,想必你也认识,如烟的姐姐,如意。”楚明泽说。 颜姑娘愣了一下:“如意姐姐?她跟我二哥怎么会……” “一个皇子为何流落在外,蔺家守寡的夫人为何在异国他乡嫁给你二哥,个中缘由,我确实不知。但这是事实。”楚明泽说。 “我知道……”颜姑娘的手青筋暴突,“我二哥当年就是被如烟那个贱人玩弄感情,跟我大哥生了嫌隙才离开的。我想如意姐姐的事,跟如烟那贱货也脱不了干系!因为如意姐姐先前那个亡夫,也是个痴恋如烟的蠢货!” 楚明泽呵呵一笑:“那如烟倒真是个人才,玩弄男人的手段相当高明。” “你怎么知道我二哥会回来?”颜姑娘看着楚明泽问。 “你跟你二哥关系如何?”楚明泽反问。 颜姑娘沉默片刻之后说:“二哥一直对我很好。如意姐姐也曾真心帮过我。” “很好。”楚明泽点头,“他们会回来的,若是秦徵和如意真跟如烟有仇的话。南宫珩和叶翎,就是他们最大的底气,也必将成为如烟最大的梦魇。我们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等待,隔岸观火。” “你是哪边的?”颜姑娘看着楚明泽问。 楚明泽摇头:“哪边都不是。我希望如烟不要太早倒下,可以帮我拖住南宫珩和叶翎的脚步,否则他们下一个目标将会是虞家。因此,我会好好帮如烟医治。” 颜姑娘冷哼了一声:“但我会帮我二哥!” “劝你最好不要插手。”楚明泽神色淡漠地说,“叶翎那伙人懂蛊术,但你想要的,他们绝对不会帮你,因为他们是真正的正道人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假如跟他们混在一起,他们必然会阻止你做不该做的事。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很清楚。” 颜姑娘面色一沉,就听楚明泽接着说:“以我跟他们打交道的经验,没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压制他们,就离得越远越好。离得近,无异于飞蛾扑火。这是给你的忠告。话说回来,他们也根本不需要你相助。有件事不必怀疑,最后胜利的人,绝不可能是如烟。秦国的下一任皇帝,一定是你二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颜姑娘看着楚明泽,眼眸微眯:“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跟南宫珩和叶翎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楚明泽微笑:“我们是宿敌,也是朋友。我很期待他们跟如烟的交手。” 六月底,海上生活即将结束,陆地已遥遥出现在视线中。 但南宫珩一行接下来上岸的地方,不是秦国沿海的城池,而是一座独立的岛屿。 是南宫珩安排的。既然如烟已经知道秦徵会回来,秦华霆派人海上截杀的事,不像是如烟批准的,但如烟也不可能什么都没安排。 因此,直接在沿海城池上岸,很可能立刻就被如烟的眼线盯上,陷阱杀阵都会接踵而至。这种陆地上的攻击,比海上截杀更直接有效。 毕竟,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在海上的交战,打不过,最坏的情况下,总还能跳海逃生。这一点秦华霆没有考虑,但如烟应该考虑到了。 而南宫珩和叶翎一行,带着孩子,若是直接暴露,后果很麻烦。需要先寻一安全的落脚之地,把孩子们安置好,打探消息后,再出手。 他们选择的这座小岛,怪石嶙峋,无法耕种,是秦徵和如意记忆中的荒岛。 大船靠岸,南宫珩和叶翎下船去探路,其他人留下等着。 很快,叶翎就发现,岛上有人居住的痕迹,因为看到了脚印和熄灭的火堆。但也有可能是路过之人上岛歇脚,已离开。 南宫珩和叶翎往小岛中央走,这地方确实不适合人住,都没什么平坦的土地,怪石,杂草,虫蚁遍地。 靠近小岛中央,南宫珩和叶翎放慢脚步,因为看到了一个简陋的小木屋,还有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女子,背对着他们,正在挥舞着斧头劈柴。 叶翎拍了拍南宫珩的手腕,让他留下,而她现身走了过去。 “路过此地,冒昧打扰。”叶翎开口。 女子猛然转身,眼神戒备,手中的斧头挡在身前。她的容貌,客观评价,并不好看。肤色暗淡,雀斑不少,眼睛小,嘴唇上方还有一颗媒婆痣,十七八岁的模样。 “你是谁?”女子开口,声音倒异常好听。 叶翎笑意温和:“我姓叶,与家人途径此地,不知这里是姑娘的地盘。” “速速离开!”女子冷声说。 叶翎微笑:“姑娘,我与家人希望能在此岛落脚,可以保证绝对不打扰姑娘清静,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不方便!”女子看着叶翎说,“你如此美貌,看你打扮,定是富贵之人,为何来此荒芜之地?” “说来话长。若是姑娘愿意行个方便的话,有什么需要的,或许我可以帮忙。”叶翎态度依旧客气。 女子皱眉:“离这里一日路程,有个好很多的岛屿,你们可以去那里。” “不是非要抢姑娘的地盘,是我们因为某些原因,需要寻一处躲避之所,此岛很合适。”叶翎说。 女子愣了一下:“你们也被人追杀?”话落自觉失言,连忙改口,“看在你态度这么好的份儿上,请便吧。这地方本来也不是我的。” 一个被人追杀躲到这里,懂医毒的姑娘。木屋旁边石头上晾晒着几种药材,周遭数十米范围内都没有毒物靠近。 叶翎拱手:“多谢。”话落转身离开。 女子看着叶翎窈窕的背影,摇摇头,继续砍柴。 不是不能再找别的地方,是南宫珩说这地儿很不错。地方小,石头多,方便他布置阵法和机关,毒物本身就能防人。作为一个职业木匠,南宫珩已经根据岛上的地形想好了建造房屋的样式。 回到船上,通知大家后,老人孩子都留下,其他人下来干活。 南宫珩选定一个地点,撒上祛毒药粉,清理石头和杂草,伐木,这些都是男人的活儿。 叶翎带着蒙婧和冰月摘了一些可以食用的野菜蘑菇,打了些新鲜的野味,生火做饭。 建造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晚上继续回船上住就是。而苏棠和宋清羽两人已先行离开大船,前往秦国打探消息。 做好的饭菜,叶翎送了一些给岛上的那位姑娘,她有点意外,不过收下了,回赠叶翎一瓶她自制的祛毒药粉。 秦国皇都。 过去十日,如烟再次问秦华霆,是否已让他的属下撤回来。 秦华霆说是,但目光躲闪。 如烟面色一寒:“是不是出事了?” 秦华霆立刻跪了下来:“母皇,儿臣派出去的人,全都失踪了。” “蠢货!看来,秦徵已经回来了!”如烟冷声说,“退下!我自有安排!” 秦华霆垂头离开,出门时,迎面碰上前来为如烟医治的楚明泽。 楚明泽目不斜视,走进去之后,对如烟说:“秦皇需静养,切忌动怒。” 如烟闻言就笑了:“多谢月长老。朕这几日感觉身体轻了些,都是月长老的功劳。因此,朕给月长老准备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月长老稍候。” 话落,如烟走近内室,楚明泽在外间配药。 片刻后,一阵香风袭来,一身轻纱包裹住如烟曼妙玲珑的身体,她出现在楚明泽身后,涂着艳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搭上楚明泽的肩膀,微微俯身,贴向楚明泽后背,在他耳边柔声说:“月长老说朕阴虚体寒,朕正好知道一种治疗此症的良方,月长老可愿一试?” 楚明泽端坐不动,神色淡漠地看了一眼如烟搭在他肩上的手:“秦皇这是饥-渴之症,需要月某请门外的侍卫进来伺候吗?” 354.如烟的美人计,清羽的美人计 “月郎是嫌弃朕的年纪吗?”如烟在楚明泽耳边轻语,故作委屈,声音酥媚入骨。 “不。”楚明泽微微摇头,薄唇轻启,“不只是年纪。秦皇阅人无数,但月某爱干净。” 如烟神色一僵,放开楚明泽,伸手一扬,一个披风裹住了身子,冷声说:“月长老如此不识抬举,倒是朕看错人了!” 楚明泽轻笑:“秦皇莫不是以为天下男人皆会为你神魂颠倒?请恕月某直言,在月某此生所见美人之中,秦皇排不到前十。容貌、身段远胜秦皇者,比比皆是。至于这惑人的风情?呵呵,城中怡红楼的姑娘,比秦皇更懂得怎么讨男人欢心,且都比秦皇年轻。” 赤裸裸的羞辱! 这对自诩绝色,向来喜欢看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的如烟来说,平生头一回。 楚明泽对如烟的评价,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丑、老、脏。 饶是如烟素来最擅伪装,到此时,脸色也绷不住地阴沉难看。因为这对女人来说,是直击心灵的暴击! “年轻人,太狂妄不会有好下场的。”如烟在楚明泽对面落座,看着他冷笑。 “秦皇想杀我?请便。不想再看见我?我走。去跟家主告状?呵呵,你猜家主会认为你只是饥不择食,还是认为你想用这种方式收买虞家长老,别有居心呢?”楚明泽似笑非笑。 如烟眸光微寒!因为楚明泽最后一句话,说中了她的心思。 如烟和虞家的关系,她一直都有些被动。即便虞家家主曾是她的入幕之宾,但并不为她所迷。她一直想要往虞家安插自己的人,可惜虞家太神秘,又固若金汤。先前打过交道的两个虞家长老,又老又丑,如烟嫌弃。 因此,当虞家新晋长老,年轻俊朗的楚明泽出现在如烟面前时,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机会来了! 如烟事实上没想让楚明泽留下,是打算把楚明泽发展成她在虞家的眼睛,伺机把虞家掌控到手中。 如烟的裙下之臣众多,她在这方面,素来无往不利。楚明泽一开始的冷淡,如烟自认为是虚伪做样。最后却发现,竟真碰上了个送上门都不要的! “月长老,跟朕作对,对你没什么好处。”如烟看着楚明泽,突然又笑了。 楚明泽反问:“秦皇想多了。不上你的床,就是跟你作对?倒是月某高看秦皇了。” “呵呵,今日之事,不过是跟月长老开个玩笑,不必放在心上。”如烟说着,袅袅婷婷地站起来,“接下来还请月长老继续费心。” “那是自然。”楚明泽轻轻颔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如烟看着楚明泽的眼神已经变了。这个男人虽然年轻,但心机太深,绝非简单人物,接下来要小心应对。 楚明泽离开后,如烟派人叫来她的大女儿,秦华菲。 秦华霆和秦华菲是孪生兄妹,五官都肖似如烟,并不像他们的父亲。 秦华菲身材高挑,眉目冷艳,面色如霜,气质与如烟大相径庭。 “母皇有何吩咐?”秦华菲拱手问。并不像秦华霆一样,对如烟有关心之语。 而秦华菲露出来的手腕上,炽烈的火焰印记若隐若现。因为,她是如今所有焰卫的统领。当然,这是个秘密。 “朕有一个任务交给你。秦徵此时有可能已到了秦国,找到他,废掉,带回来。”如烟看着秦华菲说。 “是。”秦华菲恭声应下。 “走之前,去一趟林清宫,问虞家来的十长老讨些毒药,带着防身。”如烟说。 秦华菲蹙眉:“儿臣并不需要毒药防身。” “去。”如烟不容置疑地说。 “是,母皇。”秦华菲点头。 “过后再回来一趟。”如烟交代。 林清宫中,楚明泽刚脱掉衣服,正要沐浴,因为那身衣服染上了如烟的气味,让他反胃。 听到禀报,说大公主来了,楚明泽有些莫名。 穿好衣服出来,见秦华菲坐在房间里,正在看桌上散落的几颗珍珠。 “虞长老。”秦华菲起身,拱手见礼,面色冷然,不苟言笑。 “我姓月。”楚明泽神色淡淡,“大公主有何贵干?” “想问月长老讨要一些防身的毒物。”秦华菲说。 楚明泽点头:“好。稍候片刻。” 不多时,楚明泽又回来,给了秦华菲几个药瓶,简单说了什么功效,怎么用。 秦华菲收下,道谢,告辞离开。 楚明泽让下人重新换水沐浴,并不在意。 再次见到如烟的时候,秦华菲把讨来的毒药给如烟看。 “你要,他就给了?”如烟问。 “是。”秦华菲点头。 “他可说了什么?”如烟再问。 秦华菲微微摇头:“没有。” 如烟若有所思,沉默片刻之后,笑着把药瓶还给秦华菲:“这些你都带着吧。你觉得那位月长老如何?” “儿臣并不了解。”秦华菲回答。 “朕是问你的第一印象。”如烟说。 秦华菲微微摇头:“不如何。” 如烟笑意不达眼底:“菲儿,虞家少主追求你,你怎么都不愿,嫌弃人家貌丑。这位月长老容貌可不差,若是朕让你拉拢他,你怎么说?” 秦华菲神色淡淡地说:“虞家来的人,给我们看到的模样,未必是真。而且这种事,母皇不是一般都自己做吗?” “你!”如烟蹙眉,“跪下!” 秦华菲跪下:“儿臣失言,请母皇恕罪!” “罢了。此事再议。你即刻出发,堵截秦徵!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烟冷声说。 秦华菲恭敬点头:“是,儿臣告退!” 那边楚明泽沐浴过后,再次见到了神出鬼没的颜姑娘。 颜姑娘跟楚明泽分享最新的消息。他安插在秦华霆身边的细作打探到,秦华霆不久前派人在海上截杀秦徵,但派出去的人都消失了。 “看来我二哥已经回来了。”颜姑娘说,“如烟那贱人也知道我二哥回来,定会在沿途派焰卫截杀。” “莫插手,不管什么卫,碰上南宫珩和叶翎,都没有未来。”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你跟上官家的生意,牵上线了吗?” 颜姑娘摇头:“上官家比虞家更神秘,我几次示好,都没有任何回应。” 楚明泽点头:“我在虞家偶然听得,上官家在寻找一样遗失的宝物,不出意外,应该是有上官家的人流落在外,你照这个方向去调查。” “我试试吧。”颜姑娘微微点头。 秦国北部远岸的一个荒芜小岛上。 夕阳西下,瑰丽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男人们还在热火朝天地盖房子,材料取自岛上的石头和木料。 这是上岛第五日,房子已初见雏形,预计两天之内可以完工。至于家具和日常用品,船上应有尽有,搬下来就是。 冰月用一口大锅炖了肉,快熟了,香气飘了老远。 距离他们近百米的小木屋前,布衣女子搅动了一下已经熟了的清粥,并没有盛出来。过了一会儿,她飞身而起,站在木屋顶上,看着那边的房子比昨日又多了几间,虽然都是就地取材的石头和木料,偏偏他们建的房子看起来特别又漂亮。 布衣女子闻到了肉汤的浓香。这几日叶翎经常过来跟她分享他们做好的食物,第一次是出于以后成为邻居的礼貌收下,并给了回礼,试着尝过,出乎意料得美味。于是,第二次,第三次,都没有拒绝。唯一苦恼的是,她手头没什么像样的回礼,觉得不好意思。 叶翎回头,冲布衣女子招手。她微微点头,也不知道叶翎看见没有,就飞身下去了。 不一会儿,叶翎就来了,送来炖好的肉汤和冰月蒸的包子,白白胖胖冒着热气。 不止如此,叶翎还带了两个小尾巴过来,秦小易和苏小糖。 “我的饭已经做好了。”布衣女子是真的不好意思再收叶翎的东西。 “一点吃食而已,不必客气。”叶翎笑着把送来的食物放在布衣女子平时吃饭的木桩子上。 两个小娃娃依偎在叶翎身旁,好奇地看着布衣女子。 “好几日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叶翎笑问。 “叫我阿妙就好。”布衣女子说。 “你可以叫我小叶。”叶翎笑言,“虽然我应该比你大。小易,这是阿妙姐姐。小糖,这是阿妙姑姑。” “阿妙姐姐!” “阿妙姑姑!” 秦小易和苏小糖萌萌地看着阿妙笑。 阿妙扯了扯嘴角,又不解:“为何一个叫姐姐,一个叫姑姑?这个小不点儿是你儿子吗?” 叶翎说:“这个是我弟弟,我义父的儿子。小的是我干儿子。辈分不同。” 阿妙点头:“看你不像成过亲的样子。” “其实我成亲了,有女儿,不过不在身边。”叶翎笑着说。 阿妙觉得叶翎很神秘。不过初见叶翎就给了她很好的印象,这几日的来往也让她觉得,叶翎是真的很不错的人。否则,他们人多势众,赶她走就是,根本不必如此客气。这是骨子里的教养和善良。 “你快吃饭吧,我们也回去吃饭。明日得空,可以去看看我们的新房子。”叶翎话落,牵着两个娃娃离开。 看着秦小易和苏小糖蹦蹦跳跳地在叶翎身旁,晚霞为他们的背影披上一层金纱,画面美丽又温暖。 阿妙收回视线,摇摇头,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第二日阿妙并没有过来看叶翎家的新房子,她出海去了,当夜没有回来。 两日后,新房竣工,用石头建的,很结实,也没有改变原本岛上不太平坦的地形,所以几座石屋高低不平,错落有致,各有特色,颇有几分自然的雅趣。 把周围清扫干净,需要用的东西从船上搬下来。 至于魏渭和思雨两个俘虏,活着被苏棠和宋清羽带走了,并没有留在船上。 惠风和畅,阳光温暖,一张用石头拼成的大桌子处在几个石屋中间,大家围坐,开开心心地庆祝新家建成。都知道不会在这里长住,但这种仿佛找了个世外桃源驻足安家的幸福感,本身就值得纪念。 叶翎去小木屋那里看过,阿妙姑娘还没回来。 苏小糖坐在南宫珩怀中,仰起小脸,问了一句:“义父,我爹爹呢?” 南宫珩笑着说:“去给你买糖吃了。” 苏小糖开心地拍着小手:“我要吃糖!甜甜的!” 南宫珩抓起苏小糖的小手,低头就要咬上去:“我也要吃糖,吃小糖!” 苏小糖眨了眨眼睛:“我是糖吗?也甜甜的?”话落自己去吃手指,扁嘴,“不甜呀!义父你不要吃了,你吃了我就没有手了!爹爹买糖怎么还不回来呢?” 南宫珩抱着苏小糖哈哈大笑:“就是!不要他了!” 此时,苏棠和宋清羽就在距离秦国都城开元城最近的万象城里,买糖……葫芦。 两人从沿海城池经过时,根本没有露面,全程暗中行事。一直到了内陆,才易容乔装成普通百姓,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往开元城的方向走。 这会儿魏渭和思雨被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墨竹看着他们。苏棠拉着宋清羽出门去走走,按照计划,今夜他们两人会出发去开元城。 街上见到卖糖葫芦的,苏棠不肯走,说要吃。 “这是小糖吃的东西。”宋清羽说。 “他不在,我替他吃。”苏棠仗着娃娃脸,易容成了一个少年,毫无违和感。 “你吃吧。”宋清羽转身进了不远处的一家酒楼。 过一会儿,苏棠扛着整个糖葫芦靶子走了进来,兴冲冲地跑到宋清羽身旁:“真的很好吃哎!我儿子肯定喜欢,我要替他多吃点儿!” “小心吃多牙倒了。”宋清羽很无语。 “这地儿不如咱们家!”苏棠边吃边说,“最可恨的是鬼丫头,竟然不陪咱们来,导致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好吃的。明日我们到秦国皇宫吃御膳去。” “不要冲动,到开元城,先看看情况,再决定怎么做。小叶和阿珩很快就过来了。”宋清羽说。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苏棠问。 “你先听我的,我再听你的。”宋清羽说。 “废话!我觉得,咱们就去找那个秦华霆。”苏棠压低声音说,“虽然他是如烟的儿子,但是根据打探到的消息,他爹三年前才死,那会儿他已经成年了,按理说该直接登基的,结果皇位被他那个贱人娘给抢了。他指定不甘心!秦国有传言,说如烟当初假传遗诏,本来该当太后的,却不要脸地霸占了龙椅。挑拨离间,看他们自相残杀的戏码,最好玩儿了。” 宋清羽思忖片刻:“可行。不过不要冲动。小叶说,让我们先调查一下,楚明泽有没有可能在秦国。若他在暗中搞鬼,事情会复杂很多。” “那楚小贱,他最好在!”苏棠冷笑,“欠我的,都要还回来!” “他欠你什么?”宋清羽问。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苏棠轻哼了一声。 宋清羽嘴角一抽:“也……算是吧。”用“夺妻之仇”来形容当初楚明泽对蒙婧出手的事,苏棠真是个神经病…… 是夜,苏棠和宋清羽分明在客栈的两个房间休息。 小二送来热水,宋清羽正在沐浴。要等后半夜才出发。 大公主秦华菲白日里让人搜查过开元城的酒楼客栈,任何可疑的外来人都要报告。她奉命堵截秦徵,没有直奔海边,而是打算从京城往外搜,因为并不知道秦徵到何处了,如此才稳妥。 而这天夜里,秦华菲带人进了万象城,一声令下,开始进行新的一轮搜查。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街道空旷。 秦华菲骑在马背上,停在街中央,周围是万象城大部分的客栈酒肆。 连日赶路,宋清羽有些疲惫,洗着澡睡着了,听到动静,连忙从浴桶里出来,刚穿上衣服,门就被人踹开了! 易容已来不及,戴面具是此地无银,宋清羽看着来势汹汹的官兵,面色平静地把腰带系好。 他才沐浴过,白皙如玉的面颊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墨发披肩,站在桌边,像是误落凡尘的仙子,让进门的人都有片刻失神。 “你是何人?哪里来的?”为首之人回神,冷声问。 宋清羽神色淡淡:“你们又是何人?为何如此无礼?” 为首之人眼眸一缩:“有问题,抓起来,带去见大公主!” 有人冲过来抓宋清羽,宋清羽听隔壁苏棠的房间没有动静,觉得他应该是躲过去了,他抓过桌上的包袱,脚步轻移,到窗边,推开窗户,飞身而出。 “追!” 听到这边嘈杂,秦华菲循声看来,就见幽暗夜幕中,一个青衣墨发的谪仙正在飞身远去。 秦华菲立刻追了上去! 到城外树林中,距离越来越短,宋清羽心道不好,这人实力在他之上!苏棠那厮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硬逃不是上策……想到这里,宋清羽停下,飘飘然落在了地上,转身,眸光平静地看向眨眼功夫到了跟前的秦华菲,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可是秦国大公主?” 秦华菲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清羽那张在幽暗夜色下,仿佛透着温润玉光的绝色面庞:“你是何人?为何要跑?” 宋清羽微微摇头:“应是误会吧。在下复姓上官,外出游历,并不想惹事,秦大公主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上官?”秦华菲神色一变,“你是上官家的人?” 宋清羽笑而不语。 秦华菲拱手:“倒是失敬了。冒昧惊扰上官公子,理当赔罪,不知能否赏脸,共饮一杯?” 宋清羽眸光微闪:“天色已晚,秦大公主要事在身,多谢盛情,不打扰了。” 宋清羽话落,翩然离去。 秦华菲追了几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心中竟觉怅然若失…… 殊不知宋清羽到树林深处停下,擦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微微舒了一口气。关于谎称上官家的人,这是南宫珩交代过的。上官家和虞家一样很神秘,对他们来说,比虞家更神秘。这种方式,关键时刻能解围,就像刚刚那样。 其实也是因为宋清羽的容貌气质太让人惊艳,他说他是神秘的上官家族的公子,外出游历,可信度相当高。 而南宫珩也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把上官家的人引出来。毕竟,他身上流着一半上官氏的血,有些东西,他要搞清楚。 “上官公子艳福不浅,如烟的女儿好像看上你了呢!”苏棠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宋清羽抬头,就见苏棠吊儿郎当地坐在树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显然,一直都在。 “你倒是跑得快。”宋清羽说。 “他们先搜你的房间,我不跑是傻子。你说让我谨慎,所以你还没危险,我就没出现。最后你那美人计用得不错,哈哈!”苏棠说着从树上跳下来,勾住宋清羽的脖子,嘿嘿一笑,“兄弟,不然这样,你去把如烟那个女儿给收了,然后蛊惑她造反,让她把她娘给弄死!是不是很有趣?” 宋清羽凉凉地看了苏棠一眼:“我觉得你去更合适,更有趣。” 苏棠摇头:“那不成,我家媳妇儿会把我砍了的。真别说,你一站在那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那么轻轻浅浅地笑一下,就已经是个成功的美人计了!至少我看那个秦大公主,接下来定会对你念念不忘!” 宋清羽神色淡漠:“我猜她是为了搜查截杀秦老前辈才出现的,如烟的爪牙,能是什么好东西?” “抛开身份,你就说,她长得如何?”苏棠兴致勃勃地问。 宋清羽看了一眼苏棠:“还没你好看。” 苏棠一跳三米远:“我去!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才非要跟我出来办事?” 宋清羽扶额:“我叫一声神经病你敢答应吗?” “你家阿珩跟你闹,你觉得有趣,整天说我神经病!哼!”苏棠吐槽,“不管了,走吧!” 不多时,树林里恢复平静,宋清羽和苏棠暗中去了开元城。 另外一边,秦华菲回到万象城中,搜查已结束,并未发现可疑人等。 秦华菲没有立刻离开,她进了宋清羽不久之前住的那个客栈房间。浴桶里的水已凉透,旁边放着宋清羽换下来的外衣,叠得整齐,但没来得及拿走,腰封上面,镶嵌着青色羽毛状的玉饰。 窗边的白瓷花瓶里,插了一根宋清羽吃掉一颗,还剩下大半的糖葫芦,红艳欲滴,颇为别致。秦华菲见过这东西,街上有卖的,平民百姓家的小孩子才会吃的廉价零嘴。 她拿过来,咬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滋味儿在齿颊弥漫开来。 那个仙人一般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秦华菲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我们还会再见的……” 355.再相见 “启禀大公主,人带到了。” 秦华菲手中拿着剩下的半串糖葫芦,转身,就见客栈掌柜伏地叩拜。 “如实回答本宫的问题。”秦华菲冷声说。 “是……”掌柜战战兢兢。 “住此间的那位公子,何时来的?”秦华菲问。 “今早来的,付了两日的房钱,说是明日就走。”掌柜恭敬回答。 “他今日可曾出去过?”秦华菲再问。 掌柜点头:“是,半晌出去,傍晚才回来的,应是在外面用了饭。” 秦华菲看了一眼手中的糖葫芦,又问:“他可曾说过,明日要去往何处?” 掌柜微微摇头:“没有。只无意中听得另外那位公子提到过开元城。” 秦华菲蹙眉:“你说什么?他不是独自一人?” 掌柜点头:“住此间的公子,跟隔壁那间的客人,是一起来的。那位公子话多些,看起来年纪不大,两人像是兄弟。” “那位……身量多高?真是男人?还是女扮男装?”秦华菲眼眸微闪。 掌柜摇摇头:“真是男人,两位公子身量相当,隔壁那位更壮硕几分,此间住的公子清瘦些。” “你还知道什么关于那二人的事?”秦华菲问。 “别的,老朽就真不知道了。”掌柜说。 “退下。”秦华菲说。 其他人都走了之后,秦华菲又在房中四处看过,除了那件宋清羽留下的外衣,并没有其他东西。隔壁房中乱糟糟的,显然客人走得匆忙。 但当时秦华菲就在附近,竟然都未察觉有人离开。 “上官公子……”秦华菲纤长的手指轻抚了一下桌上宋清羽衣服腰封上的青色羽毛玉饰。 不多时,秦华菲命属下按照原计划,继续到别的地方去搜查。接下来的搜查暗中进行。而她自己,带走了宋清羽的衣服,和那半串糖葫芦,又暗中折返回开元城。 天亮了。 苏棠和宋清羽抵达开元城。 为避免昨夜的事情再次发生,两人没住客栈。在开元城的一条小巷里找到了秦徵和如意提过的那家小酒馆。 小酒馆门上插了个旗子,上面画了个酒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脊背佝偻,正在擦拭仅有的两张桌子,并无客人。 听到脚步声,老者缓缓转身,看向苏棠和宋清羽,没说话,苍老的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木牌子,“酒,十两一坛”。 这价格不便宜,没说什么酒,也没有提供选项。 宋清羽拱手:“在下想买一坛消愁。” 老者原本浑浊低垂的眸子抬了抬,轻哼一声:“哪个告诉你的?小店早没有那种劳什子玩意儿了!” 这家小酒馆,历史已久,“消愁”非酒,是这家店背地里提供的服务。只要出得起价钱,就能买到任何想要的消息,保真。 “那,在下想买一坛解忧。”宋清羽微笑。 老者眼眸微眯:“客人从何处来?” “从来处来。”宋清羽说。 “想要什么?”老者问。 “落脚处。”宋清羽说。 老者闻言转身,往后面走去。 苏棠嘀咕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清羽用眼神示意苏棠别捣乱,拽上苏棠跟随老者,穿过酒馆,进了一个清幽的小院。 院子里有水井,有磨盘,地上晾晒着用来酿酒的粮食,十几个大酒坛子,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酒香。 “那小子还没死呢?”老者没有回头,问了一句。 宋清羽回答:“秦伯父让晚辈代问前辈好。” 老者冷哼了一声:“架子倒是大了。不管他派你们两个小家伙过来干什么,老夫都帮不上忙。看在师徒一场,这间给你们,爱住不住。” 老者话落,推开角落里的一个房间,尘土飞扬,显然许久没住人。 “多谢前辈。”宋清羽拱手道谢。 老者回身又去了前面小酒馆,苏棠和宋清羽走到房门口,里面又脏又乱,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儿。 “别告诉我,要住这儿?”苏棠捏着鼻子,后退两步,表示拒绝。 “那位是秦徵前辈的师父,阿珩的师公,姓原。”宋清羽说。 苏棠摇头:“没看出来。老秦让我们过来请他帮忙的?” “不。秦伯父说,让我们过来陪陪原老前辈,有空帮他干点活儿。”宋清羽微微摇头。 “正事一点儿没干呢,他这小破店也没有客人!”苏棠轻哼了一声。 “我们需要暂时安顿下来,才好做事,这里比客栈安全得多。”宋清羽说着,挽起袖子,拿起廊下的笤帚,进去打扫。 苏棠犯懒,见树下有个躺椅,往那儿一倒就不动弹了。宋清羽也不管他。 扫了两遍,擦了三遍,开窗通风,房间里终于像点样了,还挺宽敞。 宋清羽暗中出去,弄了两套被褥回来铺好。只一张床,地上还铺了个席子。 苏棠正在梦中跟蒙婧相会,嘴角挂着笑,突然天旋地转,被人面朝下拍在了地上! 刚爬起来,原老头一扫帚又把苏棠拍了回去:“你倒是会享受!不干活没饭吃!” “我出去吃。”苏棠表示很不爽,这又不是他师父,也不是他师公,脾气这么大。 “出去就别回来了!”原老头气哼哼地说。 “前辈别跟他生气,有什么活儿,我都能干。”宋清羽连忙过来解围。 原老头瞪了宋清羽一眼:“你去做饭!”然后用扫帚指着苏棠,“你,给我过来,把酒坛子全都搬到那边去!” “放这边和放那边有什么区别?”苏棠不懂就问。 “我看着不顺眼!”原老头扫帚又挥舞了起来。 宋清羽笑了。秦徵在跟如意团聚之前,其实脾气也很暴躁,看来是徒弟随了师父。 苏棠不想干活,觉得没意思,拔腿就跑,打算到外面吃饱喝足再说,结果被原老头拽回来,像扔麻袋一样,把他往地上摔来摔去。 在挨打边缘疯狂试探的苏棠挨了好一顿揍之后,终于蔫儿了,爬起来默默地去搬酒坛子。 等原老头又走了,宋清羽从厨房探头出来,给了苏棠一个“我都说了他是阿珩的师公你还找打”的眼神。 宋清羽原先是不会做饭的,不过之前长时间在海上行船,他专门跟冰月和叶翎学过几道菜,分别是宋茳温敏和薛氏最喜欢吃的。 上回回家,宋清羽亲手为三个老人家做了一桌菜,当时温敏和薛氏很感动,宋茳笑着说:“阿羽你真是的,本身就少有女子容貌能与你相当,你连厨艺都学好了,眼光更高,让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当时宋清羽笑言:“娶妻不是为了让她给我洗衣做饭的。” 白天小酒馆没什么客人,里里外外都是原老头一个人招呼。闻到饭菜香味,他慢慢悠悠地回来,苏棠已经把十几个大酒坛子从院子左侧搬到了右侧,正坐在厨房门口啃鸡腿。 宋清羽用现有的食材做了四菜一汤,原老头有点意外:“没看出来,你这小子有两手啊!” “他这也就一般般!鬼丫头做的菜那才叫人间美味!不过谁也不如我媳妇儿,哈哈!”苏棠一边说着,咕咚咚干了一碗宋清羽给他盛的汤。 “鬼丫头是谁?”原老头问。 “你徒孙媳妇儿!”苏棠说。 “那小子有儿子了?”原老头愣了一下。 宋清羽笑说:“前辈别误会,苏棠说的是小叶,是秦伯父的徒弟之妻,也是他的义女。不过秦伯父的确有儿子,但今年才三岁。” 原老头皱了皱眉:“吃饭!吃完再说!” 宋清羽会做的菜不多,但是做的都挺好,原老头吃了不少,表示满意。 吃过饭,原老头在躺椅上眯着眼睛小憩,宋清羽在旁边给他打扇子,一边跟他讲秦徵和如意的事。 而苏棠这个新晋店小二,偷喝了几碗酒之后,趴在小酒馆里呼呼大睡。 原老头听完宋清羽讲的,什么也没说,像是睡着了。 宋清羽拿了个毯子过来给他盖上,然后到厨房去收拾。 原老头闭着眼睛,喃喃地说了一句:“还是在一起了啊……” 开元城大公主府。 秦华菲听着属下禀报,已经再次暗中调查过城中所有客栈,从昨日到今日,没有两位公子一同入住的情况。 秦华菲是回来找宋清羽的。她对那个男人动心了,不想错过。 “接着查,挨家查。”秦华菲下令。 夜幕降临。 秦华霆进书房,眼眸一缩,因为书桌上多了一封信。 属下说没见任何人闯进来过,秦华霆确认信上无毒才打开,当即面色一沉! 信是魏渭和思雨两个人各写了一半的血书,一个意思,他们并未见到秦徵,却招惹了不该惹的人,求秦华霆相救。 今夜子时,城外十里亭,十万两银票,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若是秦华霆不去,明日开始,秦国上下将会传开秦徵在世,但如烟和秦华霆母子要暗中杀害他的消息。 秦华霆面色铁青,叫来他的心腹。 “这……太子殿下万万不能中了圈套!这很可能就是秦徵的手笔!”秦华霆的属下说。 “万一魏渭和思雨那两个蠢货,真的是还没见到秦徵就被别人抓了呢?”秦华霆握着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若是让那消息传开,母皇定会算在我头上!” “若如太子殿下所言,魏渭和思雨是被旁人所抓,没有证据证明秦徵回来了,那就更好了。”属下冷笑,“太子殿下是先皇册封的,但当今皇上,分明更器重大公主。截杀秦徵的事,定然交给大公主去办。接下来不管出什么事,都该算在大公主头上才对。魏渭和思雨的事,让皇上相信秦徵已经回来,但如果大公主接下来找不到人……呵呵,那就是她无能了。” 秦华霆眸光微闪,拿起那封血书,点了火折子烧掉,缓缓地笑了:“没错。我没有收到这封信,我的属下已经死了。接下来的事,与我无干。” 秦华霆没反应,在苏棠和宋清羽预料之中。这说明如烟和秦华霆母子真的不是一条心。不过,留着思雨和魏渭这么久,自然是有用的。但暂时先缓一缓。 因为宋清羽和苏棠要确认一件事,楚明泽在不在开元城。在与不在,将会影响到他们接下来如何行事。 秦国皇宫守卫森严,不过对苏棠来说,都是小意思。 夜里溜出去一趟又回来,苏棠告诉宋清羽,如烟病了,宫里有个数日前不知从何处来的神秘神医,在为她医治,那个男人很年轻,自称姓月。 “月……”宋清羽若有所思,“这个字,很像是楚明泽会用的化名。” “明晚我再去探探,不能打草惊蛇。你接着卖酒,我先睡了。”苏棠摆摆手,不见了人影。 原老头把夜里看店的活儿交给了宋清羽和苏棠,不过基本都是宋清羽在做。他用易容遮掩容貌,看起来平平无奇。 小酒馆常年没多少客人,宋清羽手中捧着一本书,坐在灯下,聚精会神地看着。 把开元城搜了几遍,都没有宋清羽的影子,秦华菲心情不佳,无法入眠,深夜时分独自出来散步,走到了她曾来过几回的小酒馆门口。 往里看了一眼,正巧宋清羽闻声抬头。 四目相对,宋清羽放下书,微笑起身,秦华菲眼眸微闪。 “姑娘,请。”宋清羽招呼秦华菲落座,上了一壶酒。 “你是新来的?”秦华菲问。 宋清羽神色如常:“老板年纪大了,熬不得夜。” “五日前,我来过,不曾见你。”秦华菲端起酒杯,却没有喝,看着宋清羽缓缓地笑了,“我一直不相信巧合这种东西,但我相信直觉。上官公子,这又是你外出游历新的趣事吗?” 宋清羽没想到秦华菲会来这种地方喝酒,被认出来,不是他易容术不佳,而是秦华菲直觉太敏锐。她看的不是外貌,而是气质。 宋清羽轻笑一声,坐了下来:“秦大公主慧眼如炬。在下游历至此,被美酒所迷,留下跟老人家学酿酒,夜里帮忙看店,作为报答。” 秦华菲微微点头:“上官公子真风雅。看来我们很有缘分,上次错过,今日美酒当前,上官公子不会再拒绝跟我共饮一杯吧?” 宋清羽摇头,取了另外一个杯子过来,倒酒,举起来,平平无奇的脸也难掩清隽温润的气质:“敬秦大公主。” 两人喝了一杯酒,秦华菲问:“不知上官公子的名讳?” “单名一个尧字。”宋清羽说。 “上官尧,好名字。”秦华菲轻笑,“在万象城,上官公子走得匆忙,落下一身衣服,我帮着收起来了,不知上官公子何时有空,到公主府取?” 宋清羽愣了一下,摇头笑笑:“多谢秦大公主,不过一件衣服,没什么特别,扔了吧。” “今夜月色很美,上官公子才来,想必没有看过夜色下的开元城,一同出去走走吧。”秦华菲出言邀请。 宋清羽婉拒:“我若走了,再有客人上门,败兴而归,便是我的不是了。” 秦华菲神色有些失望,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往桌上放了一枚金叶子,对宋清羽说:“再来一坛。” 宋清羽送酒过来,无意中看到秦华菲手腕上的火纹印记,眼底闪过一道暗光。 半坛酒下肚,秦华菲眸光依旧清明。 “上官公子可曾婚配?”秦华菲问。 宋清羽手中的书翻过一页,没有抬头,回答秦华菲的问题:“不曾。” “我心慕上官公子,不知上官公子觉得我如何?”秦华菲很直接,看着宋清羽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喜欢。 宋清羽合上手中的书,看向秦华菲,神色淡淡:“抱歉,虽然不曾婚配,但我已有意中人,待我回去便会完婚。秦大公主如此出色,定有无数男人爱慕,请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秦华菲皱眉:“当真?还是你为拒绝我编造的理由?” 宋清羽点头:“当真。” 秦华菲放下酒杯,走到宋清羽面前,伸手就把他推倒在了桌上,眼眸幽深:“既然尚未完婚,便不作数。” 356.美人如祸水,逮谁祸害谁 小酒馆的门开着,夜风轻拂,烛焰颤颤乱舞,光影昏黄变幻。 秦华菲手肘抵在宋清羽胸前,身体前倾,目光灼灼。 宋清羽上身仰倒,被按在桌上,手中的书掉落在地。那张易容得平平无奇的脸上,满是无可奈何,微微闭上眼睛,睫毛如蝶翅轻颤,再睁开眼时,温润澄澈的眸子染了一抹笑:“当驸马,似乎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秦华菲唇角微勾:“阿尧,你不会后悔的。”话落起身,松开对宋清羽的钳制,伸手拉他起来。 宋清羽垂眸,整理了一下衣服,俯身捡起地上的书。 “明日随我进宫见母皇。”秦华菲对宋清羽说。 “秦大公主是不是太心急了?你对我,并无多少了解。”宋清羽浅笑依旧。 “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了解,现在急什么?”秦华菲微微摇头,“我很期待,你定会给我更多惊喜。我一直认为,眼眸便是一个人的心。你的眸子很美,不染纤尘,我不会看错人的。” “那,你呢?”宋清羽反问,“你是个好人吗?” 秦华菲闻言就笑了,摇头:“用好坏来判定一个人,是幼稚孩童所为。我从幼年开始,就只知道,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努力争取,谦让,退让,避让,于我而言,皆是愚蠢之举。” 见宋清羽神色如常,秦华菲接着说:“我杀死曾经最好的朋友,因为我们两人,只能活一个。她心软,但我不。我也绝对不会后悔,因为活着才有一切,心狠才能活着,她那样的人,死在我手中,总比日后被别人害死更好。” “你认为她会感激你吗?”宋清羽问。 “或许不会,但她应该感激我。但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秦华菲的神色,不见丝毫愧疚,“这就是我,你觉得是好人,还是坏人?” “人人都想随心所欲,但人活着,区别于牲畜,就在于能够控制自己,理智,道德,情感,都是人之为人的原因。”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 秦华菲面色微凝:“我以为,你不是这么天真的人。” 宋清羽微微摇头:“对秦国皇室的焰卫,在下有所耳闻。我想,方才秦大公主所言,与最好的朋友只能活一个,是曾经历过的焰卫试炼吧。不管是你的长辈把你置身于那种环境中,抑或是你自己想要的,我都不认为,在任何情况下,你一个秦国皇嗣会有性命之忧。” 秦华菲面色微沉:“你想说什么?” 宋清羽笑了笑,看着秦华菲说:“你方才所言,当年你与好友两人只能活一个的处境,其实只是她面临的生死局,但从来也不是你的。因为,你的身份注定了你还有选择放弃,给她生路的权力。你并非为了性命,而是为了利益,不管是向谁证明你自己,选择践踏着你所谓好友的尸体往前走。人本逐利,但你大可不必再说什么她该感激你的话,因为,你不配。” 秦华菲被说中心事,面色愠怒,继而却缓缓地笑了:“知我者,阿尧也。你的坦诚直率,我很喜欢。我那个幼年的好友,死了活该,原因很简单,弱者根本不配活着。我不否认我的野心和欲望,你不觉得,跟我一起,走上实力和地位的巅峰,更有趣,更刺激吗?” 秦华菲说着,缓缓地朝着宋清羽走了过来:“你说的,要当我的驸马。” 宋清羽摇头:“我说的是,当驸马很有趣。但公主,最好不是你。” 秦华菲面色一僵:“上官尧!你当真要拒绝我吗?” “或许你以为,你想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不遗余力,终究都是你的。但,让我说实话,你看起来像个人,实则是个野兽,没什么道德良知的约束,只懂得强取豪夺。但感情的事,你根本就不明白。”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 “呵呵,我不否认你对我的某些评价。你就是我现在最想要的猎物,从遇见我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逃脱的可能!我会征服你,让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男人!”秦华菲话落,伸手朝着宋清羽抓了过来。 宋清羽站在原地不动,闭上眼睛,唇角微勾:“我不喜欢打斗。若你的所谓征服,只是身体的控制和占有,这于你便是胜利和强大的象征,我只能说,可笑至极。” 秦华菲的手一顿,凝眸看着宋清羽:“你当真以为,自己不会爱上我吗?” 宋清羽睁开眼,微微摇头:“说实话,是的。” 秦华菲冷笑:“好!很好!那我们走着瞧!” “恕不远送。”宋清羽把秦华菲用过的酒壶酒杯拿起来,到旁边去清洗。 秦华菲看着宋清羽清瘦的背影,猛然转身,大步往外走,到门口,没有回头,冷声说:“我会再来找你,你若是跑了,下次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宋清羽把洗好的酒杯擦拭干净,放在一旁,回头,门帘轻轻晃动,已经不见秦华菲的身影。 戏谑的笑声从后门传来,苏棠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对着宋清羽竖起大拇指:“这场戏很精彩。若是中间你们打一架,让她发现,你这个上官家的公子实力不如她,那就更有趣了,说不定她会直接把你打晕扛走睡了。” 宋清羽凉凉地看了苏棠一眼:“我明知会输,为何要跟她打?” 苏棠抱起酒坛子,咕咚咚灌了几大口,放下,用袖子擦擦嘴,点头说:“所以我是在夸你,真能装!” “权宜之计,不想给原爷爷惹麻烦。”宋清羽说。 “说实话,你头回碰上侵略性这么强的女人,真没感觉?你这么貌美如花,找个野兽一样的女人,就像鬼丫头给我家小糖讲的故事,美人和野兽,绝配哈哈!”苏棠调侃。 宋清羽摇头:“今日之前,并不了解。今夜之后,秦华菲位列我最厌恶的女人榜第二。第一是她娘如烟。” “人家对你那么痴心……”苏棠嘿嘿一笑。 宋清羽凉凉地看了苏棠一眼:“你当真看不出来,秦华菲跟她娘一样,都是没有道德良知,为了满足野心欲望不择手段的人吗?只不过如烟喜欢伪装,像狐狸。秦华菲连伪装都不屑,是头狼。” “果然是亲密接触过,已经这么了解了。”苏棠点头。 宋清羽手中的酒杯砸向苏棠脑门儿,苏棠用一根手指套住,转着玩儿,就听宋清羽接着说:“别说那些鬼话,没什么意思。若我没猜错,秦华菲口中,曾被她杀死的好友,就是冰月。” 苏棠愣了一下:“啊?哦,好像是,听我家弟妹说过。不过秦华菲堂堂公主,为何会去当了焰卫?” “谁知道?只是她提起冰月的死,那种骄横,将她的本性展露无疑。她说那些,本是想让我认为,她很坦诚,并不是寻常女子,更不是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被我戳穿后,也没有丝毫窘迫难堪。”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弱者不配活着,这句话该用来激励自己或者他人变得更强大,而不是用来美化她的冷血残忍。在她眼里,比她弱的人,皆是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不需要任何理由。若她当了帝王,定是草菅人命的典范。” 苏棠啧啧感叹:“你是真讨厌她啊,头回听你说这么多话。” “换你了。”宋清羽拿着书,往后门走。 “我不干!你回来!我要睡觉!”苏棠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宋清羽回头:“我身上沾了脏东西,要洗澡。” 苏棠扑哧一声笑了:“哎呀呀宋美人你真是太严格了!不过我很同情你,去吧去吧,洗完赶紧过来换我!” 另外一边,秦华菲夜半时分回到公主府,面色不虞。 伺候她多年的丫鬟迎上来,小心翼翼地说:“公主,虞少主派人送了生辰礼。” 秦华菲面色一沉,伸手成爪,狠狠地扼住了丫鬟的脖子,眸光阴狠:“本宫说过,不准再提那个丑八怪!” “公主,是……”丫鬟面无血色,瞪大眼睛,想要解释,下一刻,咔嚓一声,脑袋一歪,尸体被秦华菲甩手扔在了地上。 身后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菲儿,区区丫鬟,如何能拦住我来见你?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秦华菲回头,看着如鬼魅般出现,浑身上下罩在黑色斗篷中的男人,冷声说:“虞炜,你再敢闯入我的地方,我剁了你!” 虞家少主虞炜轻笑:“菲儿,你凶巴巴的样子,很可爱。我爹说,下个月就派人过来提亲,你母皇一定会点头的。你再这样抗拒,对谁都没有好处。” “想娶我?做梦吧!”秦华菲冷笑。 “你不过就是嫌弃我的容貌,但这并非不能改变。”虞炜微微摇头,“你选个喜欢的,我用转生蛊借壳重生,一切就完美了。你说呢?” “转生蛊?虞炜,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虞家的转生蛊,只对同生之人有用!你们倒是一直想做出不受限制的转生蛊,可惜这么多年并未如愿。而且我听闻,你们虞家的蛊种死了!”秦华菲满面嘲讽。 虞炜眸光微沉:“你听谁说的?” “重要吗?”秦华菲反问,“靠着阴邪的破虫子安身立命,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滚!” “菲儿,我说过,非你不娶。等下月我们定亲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虞家真正的实力。”虞炜话落,不见了人影。 秦华菲把桌上的礼盒抓起来砸到了墙上,脑海中浮现出宋清羽绝美的容颜,微微舒了一口气。 翌日,秦华菲被如烟宣召入宫。 “朕命你去抓秦徵,你为何还在京城?”如烟一见就出言斥责。 秦华菲恭声说:“母皇,那件事,正在进行,秦徵尚未露面,暂时不需要儿臣亲自出手。” “你本已离开,因何事又回来?”如烟问。 秦华菲直言:“儿臣看上了一个男人,他在开元城。” 如烟很意外:“是什么人?” “母皇会满意的,因为他是上官家族的公子。”秦华菲说。 如烟愣了一下:“当真?你可别被人骗了。” “母皇应该相信儿臣的眼力。”秦华菲说。 如烟微微摇头:“朕并非不信你。若真是上官家族的人,倒是不会差。带他过来,让朕瞧瞧。” “现在还不是时候。”秦华菲说。 “秦徵的事,朕不允许出任何意外!至于你的亲事,朕给你机会自己选,若是搞砸了,你就乖乖嫁给虞少主!”如烟不容置疑地说。 “儿臣不会让母皇失望的。”秦华菲垂眸。 秦华菲离开时,碰上了前来为如烟医治的楚明泽,连眼神都欠奉。 楚明泽神色如常,为如烟医治后,离开回林清宫。 进房间,就见一道墨色身影站在窗边。 “属下参见少主。”楚明泽拱手行礼。 虞炜没戴面具,二十多岁年纪,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短下巴,五官无一出色,组合到一起,更是怎么看都不太和谐,属实貌丑。 “秦皇的身体如何?”虞炜问。 楚明泽恭声回答:“已在好转。” “父亲夸你智计无双,破格提拔。现下我有事想请教你。”虞炜看着楚明泽说。 “少主太客气了,有什么属下能效力的,请吩咐。”楚明泽微微点头。 虞炜对楚明泽谦恭的态度很满意,到桌边坐下,神色有些苦恼:“我想娶秦华菲,如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跟我?” 楚明泽愣了一下,开口问:“秦大公主不喜欢少主的原因是什么?” 虞炜冷哼了一声:“因为容貌。她并非肤浅,只是太过骄傲。但我喜欢的,就是她睥睨一切的傲气。你可有良策助我?” 楚明泽若有所思:“少主的家世和实力足以与秦大公主相配,或许秦大公主的拒绝理由,只是借口。” 虞炜皱眉:“什么意思?你是说她在骗我?” 楚明泽微叹:“说来也巧。方才属下前去为秦皇医治,无意中听到一件事。秦大公主对秦皇说,她看上了一个男人,就在开元城。因此她本已离开,又折返回来。” 虞炜面色一沉:“是什么人?” “属下只听到秦大公主说,那人是上官家族的公子。具体是何人,属下不知。”楚明泽微微摇头说。 虞炜眸光一缩:“上官家的公子?不可能!上官铭去年已成亲,上官齐尚未成年,上官家没有别的正经公子!” 楚明泽眸光微闪:“秦大公主应该不至于会被人欺骗吧。或许,上官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私生公子也说不定。” “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货色!”虞炜起身,不见了人影。 楚明泽慢条斯理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若是真的上官公子,不是他能轻易招惹的。若是假的,就当卖虞炜一个人情,总之对他没坏处。 是夜,苏棠再次进宫查探。 宋清羽如昨夜一样,在小酒馆里看书。 夜深人静时分,秦华菲穿着一身华丽的长裙,精心打扮,带着今日专门从宫里拿来的贡品鲜果,走向了小酒馆。 一双阴恻恻的眸子,盯着秦华菲的一举一动。 宋清羽态度冷淡,秦华菲也不在意,要了一坛酒,坐在那里慢慢地喝,跟宋清羽分享她曾一个人灭掉隔壁魏国一支大军的壮举。 “两年之内,我将会灭掉魏国,统一这片土地。”秦华菲面色傲然。 宋清羽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去,并无回应。 如此到了大半夜,秦华菲喝完一坛酒,起身,走到宋清羽身旁,夺过他手中的书放在桌上,看着他说:“从今日起,你且数着,三个月内,我定要让你爱上我!” 宋清羽神色淡淡:“好可怕。” 秦华菲笑容愉悦,转身离开。 她刚走,苏棠回来了。 “就是他!我看到了,那个贱里贱气的背影,化成灰我都认得!”苏棠轻哼了一声说。 宋清羽蹙眉:“若是如此,接下来我们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阿珩和小叶应该很快就到了。” “那匹想把你吃了的狼,又来了?”苏棠对着宋清羽挤眉弄眼,“有没有非礼你?” 宋清羽面无表情地起身:“我去洗澡。你看店。” 跟踪秦华菲的虞炜,为了避免被发现,并未靠近偷听。等了许久,秦华菲才出来,面上带着从未对虞炜有过的笑意! 虞炜心中怒火中烧,见秦华菲走远,他现身,死死地盯着小酒馆门口:“大长老。” “少主有何吩咐?”一个瘦高的老者出现在虞炜身后。 “把那酒馆里的男人,给我抓过来!要活的!”虞炜冷声说。 苏棠正在吃秦华菲送来的果子,见有个老头进门,指了一下墙上的牌子:“要多少?” 话落,苏棠手中啃了一半的果子咕噜噜滚到了地上,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栽倒,他头脑很清醒,可动弹不得,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瞪大眼睛看着老者靠近,把他扛在肩膀上,飞身离开。 “宋美人,救命啊……”苏棠无声呐喊,回应他的只有萧萧风声。 等老者停下,苏棠被面朝下扔在了地上。 虞炜冷声说:“我要看看他的脸。” 老者拽起苏棠的脑袋,让他面朝虞炜。 虞炜拧眉:“易容?去了。” 老者点头,取出一个药瓶,在苏棠脸上抹了几下,露出他本来的容貌,娃娃脸,五官精致,皮肤比女人还要好。 虞炜起身,走到苏棠身旁,捏住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冷哼一声:“她原来喜欢这种小白脸儿。” 苏棠只觉见鬼了,这个丑八怪是谁啊!在说些什么鬼话?! “谁给你的胆子,冒充上官家的人?”虞炜冷笑,“不入流的小白脸儿,竟然敢跟我抢女人!” 苏棠眨了眨眼睛,心里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这丑八怪是那个秦华菲的爱慕者!但这傻缺,找错情敌了啊啊啊!宋清羽你这个混蛋坑老子! “少主打算如何处置这人?”虞家大长老问。 虞炜神色轻蔑地看了苏棠一眼:“这种小白脸儿,我也懒得问他是什么来路,因为结果不会改变。既然转生蛊现在不成,菲儿又喜欢这张脸,那很容易,大长老带他回去,让五长老把他的皮剥了,给我做张人皮面具。做好之后送过来。” “是,少主。”虞家大长老话落,又把苏棠扛起来,从窗户飞出,几个腾跃不见了人影。 宋清羽沐浴过后,回到小酒馆,不见苏棠,觉得奇怪。没有打斗的痕迹,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不见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夜被叫醒的原老头得知苏棠没影儿了,没好气地说:“那个臭小子天天念叨他媳妇儿儿子,说不定丢下你跑回去了!” 宋清羽摇头:“不可能。就算要走,他也会跟我讲的,一定是出事了。” “谁会动他?”原老头问。 宋清羽面色微沉:“楚明泽这个时候没理由抓苏棠,肯定不是他。我们最近,只跟秦华菲有交集……原爷爷,若秦华菲再来寻我,你就这样说。” 原老头听了宋清羽的交代,皱眉:“你要去哪儿?” “我躲在暗处,看她什么反应。”宋清羽话落,转身离开。 日出日落,又一个夜晚降临。 秦华菲再次来找宋清羽,进门却发现只有原老头在。 “他呢?”秦华菲问。 原老头抬眼看了看秦华菲,摇摇头,继续擦桌子:“不知道,昨天半夜突然失踪了。” 秦华菲面色一变:“跟他同行那人呢?” “那小子说他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也不知道去哪儿寻人了。”原老头说。 秦华菲面色一沉。“上官尧”才来开元城没几日,以他的性子,不会得罪谁,若是出事的话……虞炜那张总是阴阳怪气的脸浮现在秦华菲脑海中,她猛然转身,匆忙离开。 秦华菲找到虞炜的时候,是在如烟那里。虞炜正跟如烟相谈甚欢,楚明泽在旁边作陪。 “菲儿来了。”如烟笑意温柔,“虞少主方才还提起你呢。” “母皇。”秦华菲拱手见礼后,立刻转身,冰寒的目光看向了虞炜,“上官尧出事,是不是你做的?” 虞炜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轻笑一声:“我怎么听不懂菲儿你在说什么?哪个上官尧?据我所知,上官家就两位正经公子,一个叫上官铭,一个叫上官齐,我倒是都认得,没听说有叫上官尧的。” 如烟蹙眉:“菲儿,不得无礼!” “虞炜,别装了,昨夜你跟踪我!”秦华菲冷声说。 “我不否认,但那不是跟踪,只是跟随保护,以免菲儿你被人给骗了。”虞炜笑着说,“那个小白脸儿,可真不是上官家的公子。你不了解,但我很清楚。” “果然是你!”秦华菲拔剑指向虞炜,“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如烟面色一沉:“菲儿!不要胡闹!没听虞少主说,你认识的那个男人并非上官家公子,是在骗你吗?” “我有眼睛,可以自己判断!而且,我喜欢他,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份!”秦华菲冷冷地说着,并没有把剑收回来,“虞炜,把阿尧交出来,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秦华菲话落,如烟起身,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跪下!你真是魔怔了!什么来路不明的男人就把你迷成这样?立刻给虞少主道歉!” 秦华菲没有跪,她猛然收剑,又突然刺出,一声闷哼,来自正在旁边看戏的楚明泽…… 秦华菲一剑刺入楚明泽胸口,看着虞炜冷声说:“把我的人交出来,否则我就宰了这个姓月的!” 虞炜微微垂眸,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办呢,我就喜欢菲儿你这厉害性子,认识菲儿之后,别的女人,在我眼中都是庸脂俗粉,无趣之人。不过菲儿你不用拿月长老威胁我,想要那个小白脸儿活命?很简单啊,你嫁给我,我就饶了他。” “做梦!”秦华菲怒极,拔剑出来,又刺了楚明泽一剑! 虞炜叹气:“若是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若是想,我会让你再次见到那个小白脸儿,不过将是一具尸体,而且没有脸皮。因为菲儿喜欢那张脸,我已命虞家手最巧的五长老,剥下他的脸皮,做成人皮面具,到时候,我戴上,菲儿就没有理由不喜欢我了,呵呵。” “虞,炜!你找死!”秦华菲拔剑,攻向了虞炜。 楚明泽脸色煞白,吐血倒地,摸索着从腰间拿了个药瓶出来,拔开塞子,往口中倒。饶是他一向镇定,当下也只想骂娘。什么小白脸儿,竟然把秦华菲迷成这样,这个该死的疯女人! 虞炜坐着没动,秦华菲被如烟一掌打退,看着她厉声说:“立刻向虞少主道歉!你们的亲事,朕答应了!” 秦华菲狠狠一脚,把刚爬起来的楚明泽踹飞,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 虞炜笑着跟如烟解释:“秦皇莫动怒,菲儿就是这性子,我不介意的。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很快就会想通。我再去找她好好聊聊。” 虞炜起身走到门口,才想起楚明泽,又回来,把他扶起来:“对不住十长老,让你受了无妄之灾。快去疗伤吧。” 楚明泽快被气死了,却不能发作,脸色煞白地点头:“少主,无妨的,属下没事。” 楚明泽话落,虞炜放手,他又摔到了地上,但虞炜已经快步出门了。 那边本不该动武的如烟,因为刚刚用了内力打退秦华菲,这段日子的医治几乎前功尽弃,一口血吐了出来。 秦华菲出宫,虞炜后脚跟去了公主府。 暗中观察的宋清羽,很快锁定了可疑人物。但他不知虞炜身份,又接到墨竹消息,南宫珩和叶翎近日就会到达开元城,于是继续盯着,一时没有轻举妄动。 次日,宫中传出消息,大公主秦华菲跟神医世家的虞少主定亲,婚期就在下个月。 如此,宋清羽知道了,那个男人是虞家少主。 当夜,宋清羽回了小酒馆。 “那秦华菲不是巴巴地追求你吗?怎么转眼要嫁给别人了?”原老头问。 宋清羽正在想事情,闻言不甚在意地摇头:“管她嫁给谁。” 此时,公主府里面,秦华菲面色冰寒地看着虞炜:“我会跟你成亲,但成亲之前,我要亲眼见到阿尧活着!” 虞炜点头:“好说。” 而正被虞家大长老带着远离开元城的苏棠,心中第n次骂宋清羽:“长得那么美,就是个祸水!虞家这些贱胚子,还想剥老子的脸皮,等老子过去,搅你个天翻地覆!啊啊啊啊啊宋清羽你这个混蛋我恨你!” 357.花瓶出手,天降黑锅 傍晚时分,开元城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巷里的酒馆点了灯,雨幕中透出一抹昏黄的光。 宋清羽不在,但他中间专门回来给原老头做了一顿晚饭。原老头得知他的徒孙南宫珩和传说中做的饭菜是人间美味的叶翎即将到来,对此表示期待。 路上行人稀少,秦华菲撑着一把墨色油纸伞,在小酒馆门口驻足。 里面还是老样子,原老头在打盹儿,不见了那个清隽如仙人的男子。 秦华菲没进去,站在门外问了一句:“上官公子的朋友回来了吗?” 原老头摇头:“走了就没再见人影儿。” “若是他回来,请转告他,我知道上官尧在何处,让他尽快去寻我。”秦华菲话落,转身离开。 原老头看着她的背影,轻哼了一声。 林清宫。 宫女送来的膳食原封未动在桌上凉透,楚明泽给自己换过药,坐在窗边,看夜雨蒙蒙,面沉如水。 颜姑娘再次现身,见楚明泽的模样,很是意外:“在这秦国皇宫,谁敢伤你?难道南宫珩那些人已经来了?” “是秦华菲。”楚明泽冷声说。 “你跟她无冤无仇,这是为何?”颜姑娘不解。 “虞炜抓了她喜欢的男人。”楚明泽说。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颜姑娘依旧疑惑。 “跟我没关系。秦华菲逼迫虞炜,拿我开刀。”说到这里,楚明泽已有几分咬牙切齿。医术再高明,药物再厉害,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恢复。 颜姑娘冷哼了一声:“那丫头跟她那贱人娘一样心黑手毒。你原先说,不想动如烟跟她的儿女,留着让他们跟南宫珩和叶翎斗,现在改主意了吗?” 楚明泽沉默,片刻之后,微微摇头:“没有。” 颜姑娘似笑非笑:“这一点,我真服你。任何时候,都不会失了理智,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若我是你,定让秦华菲血债血偿!” “她不会有好下场的,有人替我动手,何必亲自费心费力?”楚明泽微微摇头,“我只是在想两件事。第一,秦华菲喜欢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上官家的公子。” 颜姑娘皱眉:“上官家的公子?在开元城?” 楚明泽简单跟颜姑娘讲了他所知的事情经过。 颜姑娘神色莫名,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捋着垂在胸前的头发:“虞炜断言,那人是假的,理由是他认识上官家仅有的两位正经公子?那么大的家族,万一还有些‘不正经’的公子呢?秦华菲的眼光,不至于那么差吧?” 楚明泽微微点头:“我也是此意。不过现在那人已落入虞炜手中,接下来观望一下,若真是上官家的公子,虞炜因此把上官家得罪了,对我们未尝不是好事。” 颜姑娘点头:“没错。你想掌控虞家,得到虞家的一切,某些人必须除掉,但很难。你所谓的两件事,第二呢?” “第二是,我直觉,南宫珩和叶翎,就快来了。”楚明泽提起那对夫妇,语气幽幽。 “那又如何?你担心他们会认出你?”颜姑娘问,“你已如此低调,我认为不会。” “不,”楚明泽摇头,“只要他们来,我还在,一定会暴露。” “他们冲着如烟来,你又什么都不插手,且有新的身份,难不成他们在你身上烙下过什么印记?”颜姑娘不解。 “他们知道我会去虞家,虞家来的年轻长老,且姓月,仅此信息,就能让他们盯上我。”楚明泽说。 “那你为何不用别的不会被怀疑的姓氏?”颜姑娘反问。 楚明泽微微摇头:“那根本不是重点。不管我姓什么,都没有差别。我跟那对夫妻命中有缘,且相克,离得太近,躲不开的。若是原来我没受伤,不会如此被动,但如今,此地不宜久留。” “你奉命为如烟医治,不是想走就能走的。”颜姑娘说,“你在虞家尚未站稳脚跟,没有你做主的余地。” “所以,请你帮个忙。”楚明泽说着,指了一下颜姑娘的剑,“再刺我两剑。” “你是打算……”颜姑娘神色微变。 “我是虞家主封的长老,虽然虞炜对我并不客气,但他的未婚妻毫无缘由地重伤于我,嚣张行径想必他并不想让虞家主知道。不想让我死,就送我回虞家医治,再安排别人过来。”楚明泽说,“我若留下,秦国的浑水,早晚会把我扯进去。不如早日回虞家,好好筹谋。” “你确定虞炜会派人送你回去?”颜姑娘问,“等你倒下,后面的事,便身不由己了。” 楚明泽解开腰带,褪去外衣里衣,摘掉包扎伤口的布带子,露出胸口两个尚未愈合的血洞,面色平静:“来吧,不要刺穿,补两刀。” 颜姑娘见楚明泽坚持,拔剑,刺了一刀,拔出来,又刺了一刀。 楚明泽脸色苍白如纸,吐血踉跄着撞在桌上,手微微颤抖着,又给自己处理伤口,上药,包扎,穿好衣服。 但很快,他外衣上就晕染开两朵血花,而他脚步迟缓地走回床边,倒下,又起来,再走回来,扶着桌子对颜姑娘说:“半个时辰之后,你去找虞炜,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吩咐你做的。送我回虞家的事,拜托你了。” 楚明泽话落,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颜姑娘看着他身下流的血,微叹一声,转身离开。 楚明泽算好的时间,一刻钟之后,宫女会准时过来送宵夜,到时候发现他昏迷,接下来会有人通知虞炜这件事。 若他留下,需要一些时日来养伤,如烟定会要求虞炜安排其他人给她医治,每日都要施针一次,她等不了。而虞炜要跟秦华菲成亲,这件事必须有人回虞家去告知且安排。据楚明泽所知,虞家主并不喜欢秦华菲,或许虞炜需要他这个虞家主面前新晋的红人替他做些事。 而颜姑娘本来就一直在替虞家办事。楚明泽跟他有私交,虞家人并不知道。 因此,十之八九,虞炜会让颜姑娘安排护送楚明泽回虞家去。因为他来秦国带的人不会超过三个,没有多余的人做这件事。 一切,如楚明泽所愿。 翌日清晨,楚明泽醒来,就见虞炜坐在他的房中。 “少主……”楚明泽声音虚弱沙哑。 虞炜起身过来,叹气摇头,在床边坐下:“本是与十长老无关的事,却让十长老受苦了。” 楚明泽微微摇头,想要坐起来,虞炜伸手虚按了一下:“你自躺着,有件事,我要跟你聊聊。” “少主有事尽管吩咐。”楚明泽依旧谦恭。 虞炜看着他说:“菲儿就是这性子,并非针对你,希望你不要记恨她,毕竟她很快就要嫁给我了。” “属下明白。”楚明泽轻轻点头。 “不过,或许你知道,我父亲一直希望我跟上官家联姻,但上官家那位大小姐,我们自小相看两相厌。我只想娶菲儿为妻,怕父亲反对。父亲很欣赏你,你也的确聪明,可能帮我?”虞炜看着楚明泽问。 楚明泽思索片刻,再次点头:“属下可以试试。虞家和上官家的关系本就不错,若是结下怨偶,倒是容易弄巧成拙。” 虞炜很是认同:“没错。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今日就安排人送你回去养伤,我的亲事,虞家那边也交给你来办。有问题吗?” “秦皇那边……”楚明泽皱眉。 “我亲自为她医治。”虞炜笑着说。 “待属下回去,家主问起,只说受伤是意外。”楚明泽说。 虞炜笑意加深:“十长老的确是个聪明人。” 虞炜安排暗中带楚明泽离开的的确是颜姑娘。 一切如愿。 天色刚亮,颜姑娘就亲自背着楚明泽,出了开元城,往虞家的方向去。 虞炜给如烟医治,她自然没话说。 如烟一直想往虞家安插自己的人,进而一步一步控制虞家。对有野心有欲望的人来说,虞家无人能够匹敌的医毒本就是让人垂涎的势力,更何况,还有如转生蛊那样的逆天之宝。 为君王者,幻想永生,不在少数。而转生蛊让这种幻想,似乎有了实现的可能。 对此,如烟并非例外。而这,不过是更大的野心。 但虞家并不容易渗透,因此才会有如烟亲自勾引楚明泽这种事。此事失败之后,虞炜再次出现,如烟觉得,让她最出色的女儿嫁到虞家,她面临的难题将会迎刃而解,她对秦华菲的实力和心智很有信心。 至于中间突然冒出来的上官公子,既然虞炜说是假,如烟便不考虑。而秦华菲不喜欢虞炜,如烟根本不在意,她甚至觉得这是秦华菲脑子糊涂了。男人最重要的是有利用价值,其他的都没有意义。她一直觉得秦华菲像她,因此认为秦华菲会想清楚的。 对于秦徵,如烟和她的一双儿女虽然采取了行动,但并没有真的把他当做心腹大患。秦国已在掌控之中,如烟所图甚大,秦徵现身,便去死,对她来说,不会有别的可能。 虞炜再次见到秦华菲。 “阿尧在哪里?”秦华菲张口就问上官尧。 虞炜笑意转淡:“菲儿,你不会以为,你答应了亲事,还有反悔的余地吧?” “我答应,是有条件的!成亲之前,我要见到他!”秦华菲冷声说。 虞炜点头:“你出嫁到虞家,拜堂前,我会让你们相见。” 秦华菲面色一沉:“我要在出嫁前见到他!” “菲儿,别闹了。他已经被送到虞家去了,你只有去虞家,才能见到他。你不会是害怕到了虞家身不由己,我会食言吧?”虞炜笑言,“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出尔反尔的。” 秦华菲面色阴沉:“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大白天宋清羽不敢贸然闯入秦国皇宫,他只远远地看到虞炜一早进宫又出来,去了公主府。 当夜,原老头如昨日一样,在小酒馆里打盹,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是南宫珩和叶翎,都戴着面具。 原老头听到脚步声,抬头,眼眸微微眯了一下,苍老的手抬起,指了一下墙上的木牌子。 “师公的酒,就是我们的,谈钱伤感情。”南宫珩笑语戏谑。 原老头拍案而起:“谁是你师公?” “小叶子,走错门了。”南宫珩话落,拉着叶翎就走。 原老头气不打一处来,见南宫珩和叶翎眨眼功夫到了门口,一掌下去拍碎了桌子:“给我回来!” “喝酒要钱吗?要的话,我们肯定是走错门了,我家师公哪会这么小气?”南宫珩回头说。 原老头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你比你师父还混蛋!” 南宫珩拉着叶翎回来,摇头:“那不能,这方面还是师父厉害,师父的师父最厉害!” 原老头感觉手好痒,想揍死南宫珩! “阿珩,小叶,你们可来了!”宋清羽出现,见到他们,神色一喜,继而又皱眉,“苏棠被虞家少主抓走了。” “那个神经病又没事找事?”南宫珩问。 宋清羽摇头叹气:“不是,本来那人应该是要抓我,结果抓错人了。” 南宫珩轻哼一声:“还以为你比他稳重些。” 宋清羽神色尴尬,原老头还没说什么,南宫珩已揽着叶翎,跟随宋清羽穿过后门,到后边小院密谈去了。 原老头气哼哼地把他拍碎的桌子又捡起来,找了锤子钉子过来修,一边敲着钉子一边骂:“臭小子给我等着!” 宋清羽一五一十地把他们遇见秦华菲之后的事情告诉了南宫珩和叶翎。 南宫珩听完,用怀疑的眼神打量宋清羽:“尧尧,有件事,你老实交代。” 宋清羽愣了一下:“什么?” “第一次,你不是沐浴之后从客栈逃走遇见的秦华菲,是她撞见你正在沐浴,把你看光光,爱上了你的身体,对不对?不用害羞,说实话,我不会笑话你的。”南宫珩一本正经地说。 宋清羽扶额:“我不是!我没有!阿珩你不要胡说八道!” 南宫珩点头:“恼羞成怒了。”话落拍了拍宋清羽的肩膀,“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有太大压力,我相信你的清白。” 宋清羽简直醉了:“小叶!你管管阿珩!苏棠都被抓走了,让他正经点儿行不行?” 南宫珩摇头:“开个玩笑,让你放松一下,激动什么?若是你被抓走,会很麻烦,苏棠那个神经病被人抓走,只会是别人的麻烦。” “那是我们并不了解的虞家,苏棠被抓走,定然是中了毒的。”宋清羽面色担忧。叶翎蹙眉:“都别闹了。秦华菲喜欢你,在误以为你被虞炜抓走后,跟虞炜定亲,应该是交换了条件。暂时苏棠不会有性命之危,但必须尽快救他。”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宋清羽说。 “楚明泽呢?”南宫珩问。 宋清羽一拍脑门儿:“惦记着苏棠,把楚明泽给忘了。他就在皇宫里,如烟病了,楚明泽化名姓月,奉命前来为如烟医治。” “好。”南宫珩话落起身,从开着的窗户飞身而出。 “他要去哪儿?”宋清羽问叶翎。 叶翎面色平静:“去确认真是楚明泽,且还在。这对我们接下来对付如烟以及营救苏棠,都有很大的影响。” 宋清羽本来说应该还在,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南宫珩再去看看才稳妥,毕竟楚明泽在叶尘和晚晚那里有个外号叫兔子,溜之大吉的本事相当厉害。 叶翎又问了宋清羽一些别的情况,基本上宋清羽和苏棠已经把秦国皇室能打听到的消息,都打听清楚了。而这就是让他们先过来的原因,至于秦华菲看上宋清羽,苏棠被抓,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放心,苏棠命很大,不会有事的。”叶翎对宋清羽说。 宋清羽叹气:“希望如此。” 南宫珩没去多久就回来了。 “如何?”宋清羽问。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你猜?” 宋清羽神色一变:“不会又跑了吧?他应该不知道我们来了啊!” “林清宫没人了,楚明泽昨日受了重伤,今早暗中离开的,离开之前见过虞炜,定是回虞家去了。”南宫珩说。 “受伤?”宋清羽无法理解。 “或许是他制造的意外,用苦肉计从这里脱身。毕竟他如今的目标是虞家,暂时不想跟我们交手,应该很乐意看到如烟跟我们斗起来。既然如烟和秦华霆知道我们回来,楚明泽会知道很容易。”南宫珩说。 “那如今怎么办?不知道苏棠在开元城,还是被送去了虞家。”宋清羽说。 “都有可能。但秦华菲应该知道。”叶翎说。 “我不能再跟她接触。”宋清羽说。 “我去。”叶翎说,“她知道你有个同伴,但并未见过,昨夜跟师公说,让你的同伴回来后去寻她。” 南宫珩摇头:“不行,秦华菲知道苏棠是男的,小叶子你扮男装虽然可行,但身量不好伪装,容易被怀疑。这件事,我去做。” 宋清羽舒了一口气,南宫珩和叶翎在,他就安心了。 事不宜迟,南宫珩换了身衣服,易容成了苏棠曾在万象城易容出来的样子,戴上面具,前往秦华菲的公主府。 叶翎留下,看厨房里有食材,开始准备宵夜,等南宫珩回来吃。 夜已深。 秦华菲书房中亮着灯,她正神情专注执笔作画,跃然纸上的,赫然就是宋清羽。 窗户无风自动,秦华菲神色一变。 “秦大公主,阿尧呢?”南宫珩飞身进来的同时,冷声问。 秦华菲眸光微缩:“你是……” “上官夜。”南宫珩落在房中,看到桌上画像,冷冷地说,“是你抓了阿尧吗?把他交出来!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秦华菲眼眸闪烁,放下手中的笔,转身看着南宫珩:“你们真是上官家族的公子吗?可虞少主说,上官家族只两位正经公子,跟你们并不相符。” “他自以为了解上官家族罢了。”南宫珩冷哼了一声,傲气满满。 秦华菲点头:“我并不是质疑你们的身份,我相信阿尧。不过并非我抓的他,我也没有任何理由那样做。抓他的,就是虞家少主,原因很简单,他喜欢我,因此嫉妒阿尧,抓走阿尧逼迫我嫁给他。我答应跟虞炜定亲,只是权宜之计,为了避免他伤害阿尧。既然你来了,只要上官家族出面,阿尧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事情因你而起,该救阿尧的人,是你!”南宫珩冷声说。 秦华菲眼底闪过一道暗光:“我会尽力,但此事必须上官家出面才能尽快解决。如果你真是上官家的公子,这应该很简单。” “阿尧是因为想要摆脱家族安排的亲事,因此才离家出走的。你知道我回去求人,意味着什么吗?他想要的自由,再也不会有了!”南宫珩语气之中满是怒意,“都是你这个女人害他,你还说喜欢他,这就是你的喜欢吗?” 秦华菲神色一变再变:“原来是这样……” “阿尧在开元城,还是被送去了虞家?”南宫珩问。 秦华菲说:“他不在开元城,已经被虞炜派人送去虞家。虞炜说,我出嫁到虞家,拜堂前,才能见到阿尧。” “你请虞炜到这里来。我手里有一样东西,他应该很感兴趣,我有办法让他把阿尧交出来。”南宫珩对秦华菲说。 “你确定你的办法可行?”秦华菲神色一正。 “上官家对虞家的了解,比虞家对上官家的了解,多得多。”南宫珩冷声说。 秦华菲微微点头:“好,我请他过来。你小心些,他很毒。” “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为了避免他的尾巴坏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南宫珩说。 “放心。”秦华菲话落,走了出去。 南宫珩拿起宋清羽的画像,撕成小块,在蜡烛火焰上烧成了灰。因为这东西,不能让虞炜看到。 秦华菲的心腹去请虞炜,说是秦华菲想跟他喝两杯。 虞炜一听,当即心花怒放,以为秦华菲回心转意,连忙来了公主府,也没让属下跟着,打算跟秦华菲好好聊聊。 见秦华菲的房间亮着灯,丫鬟说她在里面等,虞炜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门走了进去。 而秦华菲并不在房间里,在屋顶上坐着,因为南宫珩说要跟虞炜聊,让她回避。 虞炜见屏风后有人影晃动,笑容满面地叫了一声:“菲儿,我来了。” 到屏风后,却不见人,虞炜转身,见床幔微微颤动了一下,当即眼眸炽热起来。 到床边,虞炜伸手去掀床幔,下一刻,一柄剑刺破床幔,精准地穿透了虞炜的脖子! 虞炜脖子上血如泉涌,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向后倒去,床幔颤抖一下,依旧垂着,他根本没看到南宫珩,想喊救命,可张嘴,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不过顷刻之间,就断了气! 南宫珩慢条斯理地下地,在床幔上擦了擦手上溅的血,俯身把虞炜身上的少主令牌、玉佩,以及药物全都拿走。 秦华菲在屋顶上,听着下面没人说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等她下来,进门,绕过屏风,就见虞炜脖子上插着她的剑,倒在血泊中,已经死了! 秦华菲狠狠拧眉:“你在干什么?” “动阿尧者,死!至于怎么救阿尧,我自有办法,不用你费心了!以后你也不会再见到他!告辞!”南宫珩话落就走。 秦华菲下意识地拦住了南宫珩的去路:“你不能走!他是被我请来的,死在我房中,你让我如何解释?” 南宫珩冷笑:“这是你仗着不要脸欺负阿尧应该付出的代价!送你一盆脏水,收好,不用谢!” 秦华菲怒极,挥掌朝着南宫珩打过来,南宫珩不闪不避迎上去! 一掌过后,秦华菲踉跄后退,神色惊骇,而南宫珩飞身从窗户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秦华菲愤怒的嘶吼声,传入耳中。南宫珩冷笑,什么不要脸的贱人,胆敢非礼他家尧尧,找死!杀了虞家少主的黑锅,秦华菲背定了!接下来如烟和秦华菲母女,等着来自虞家的怒火吧! 358.花瓶和小叶子的孝心 香喷喷的鸡茸粥盛出来,撒上些许宋清羽捣好的油炸花生碎,原老头吸着鼻子,晃晃悠悠地出现,把院子里的石桌用抹布擦干净,老神在在地坐着,又回头吼了一声:“宵夜在外边儿吃,凉快!” 一块石子破风而至,砸在石桌上,弹起,朝着原老头面门射去。 原老头伸指一弹,石子又沿来路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南宫珩伸手握住,稳稳落地,走上前,坐在原老头身旁,哥俩好地搂住他的肩膀,笑容戏谑:“师公,您老年纪大,不能熬夜,吃多不消化,快去睡吧。” 原老头一把推开南宫珩,瞪着眼,没好气地说:“你!给我滚去前边儿看店!” “看什么店?搞得好像有客人似的。”南宫珩毫不留情地吐槽。 原老头伸手按住南宫珩的肩膀,南宫珩毫不示弱地反击。 乍一看,两人挨得很近,亲亲热热坐在一块儿,实则片刻功夫,已比拼了几个回合的内力。 叶翎和宋清羽把做好的宵夜端过来,摆在桌上。 “阿珩,去洗手。”叶翎轻轻拍了一下南宫珩的肩膀。 南宫珩唇角微勾,松开按在原老头肩上的手,揪了一下他乱糟糟的白胡子,起身就跑。 原老头神色有些怪异:“那臭小子内力怎么这么强?他才多大?” “恭喜师公,收获天才徒孙一枚。”叶翎开玩笑,把冒着热气的鸡茸粥放在原老头面前,“宵夜时间,师公请。” 原老头看了一眼叶翎,轻哼一声:“你这小丫头倒是挺乖的。那个被抓走的小混蛋说你做的饭菜是人间美味,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言过其实。” 尝了一口鸡茸粥,原老头眼睛一亮! 食材有限,另外只有个凉拌菜,原老头一口粥,一口菜吃着,舒服又温暖的味道,让他眯起了眼睛,越吃越快,一碗粥快见底的时候,把本该属于南宫珩的那一碗粥端过来,往自己碗里一倒,嘿嘿一笑,继续吃。 宋清羽默默地跟南宫珩换了碗。他不饿,本想吃,但看原老头这样,定是不够吃的,他就不吃了。 原老头瞪了宋清羽一眼,南宫珩已经洗手回来了。 “阿珩,你去找秦华菲,问出苏棠在哪里了吗?”宋清羽问。 南宫珩点头:“应是被送去了虞家。” 宋清羽皱眉:“秦华菲找你,是否提出让上官家出面救苏棠?” “没错。”南宫珩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精准“狙击”原老头夹起的菜,两双筷子在空中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那你如何应对?”宋清羽问。 南宫珩把抢来的菜送入口中,优雅咀嚼,给了原老头一个欠揍的笑,轻描淡写地说:“我把虞炜给杀了。” 宋清羽神色惊愕,叶翎愣了一下,原老头面色怪异:“你这小子,让你去救人,你分明是搞事!” “深更半夜,虞炜被秦华菲请到公主府相会,死在她房中,脖子上插着她的剑。至于我,从头到尾,除了秦华菲之外,无人见过,无人知晓。因此,虞炜就是秦华菲杀的。”南宫珩很淡定地说。 “你是要挑起虞家和秦国的仇恨?”宋清羽神色微凝。 “楚明泽那厮算盘打得很好,他去图谋虞家,让我们跟如烟母女斗,没空收拾他。想破此局很简单,虞炜一死,虞家和秦国皇室的关系必然崩裂。都想隔岸观火,把虞家拉进火中,我们跳脱出去,如此开局,更好。”南宫珩幽幽地说。 “可秦华菲知道是你杀的虞炜,若她辩解,虞家人信呢?”宋清羽问。 南宫珩轻笑:“秦华菲所知道的上官夜,根本是个不存在的人。秦华菲对虞炜的敌意一直都不加掩饰,且她素来心狠手辣,虞家死了少主,为何要相信秦华菲没有任何佐证的辩解?” “但有一点,虞炜只可能是身死。他身为虞家少主,体内不可能没有转生蛊,家中也定然有同生宿主。”叶翎开口说。 南宫珩闻言,笑意加深:“小叶子真聪明,而这,才是整件事情最有趣的地方。不出意外,虞炜是一定会重生的。但重生在什么样的人身上,没得选择。他丢了一条命,已成事实,并不是重生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并且一般来说,宿主的身体和实力,必然是远不如本身的。他热烈追求,秦华菲却看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白脸儿,嫌弃他貌丑,对他冷言冷语,还出手杀他。虞炜再次苏醒的时候,若是个男人,就一定会疯狂报复秦华菲!” 宋清羽神色莫名:“阿珩,你这一招走得很绝。但苏棠还在虞家手中,虞炜若重生,报复秦华菲,第一个盯上的目标,一定是苏棠。” 南宫珩一拍脑门儿:“坏了,我把那个神经病给忘了。” 原老头轻哼了一声:“刚刚不还挺得意吗?” 南宫珩摇头:“没办法,苏棠就靠自救吧。” 宋清羽皱眉:“阿珩!”什么就靠自救? “虞家在何处,虽没去过,但从虞澍口中,我们早已得知。从开元城到虞家,最快也需要半月时间。苏棠被抓走到现在,不过三日,如今在被人带去虞家的路上,准确来说,是在虞家某个人手中。但虞炜在公主府身死,这会儿已重生在他家中。他就算想在苏棠身上泄愤,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见到苏棠。”叶翎神色平静地说。 原老头看了看正在淡定喝粥的南宫珩,又瞅了瞅叶翎,嘀咕一句:“还以为这丫头很单纯……” 宋清羽点头:“那我们必须得把苏棠追回来,绝不能让他被送到虞家!” 南宫珩放下勺子,用帕子擦擦嘴,站了起来:“走吧。” “啊?”宋清羽愣住。 “尧尧,苏棠可是替你受罪,你竟然不想跟我去救他吗?”南宫珩凉凉地说。 宋清羽扶额:“阿珩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老头儿,照顾好我家小叶子。”南宫珩拍了拍原老头的肩膀,回身抱了叶翎一下,戴上面具,飞身就走。 宋清羽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原老头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若有所思:“也对,半月才能到虞家,才被抓走三日,他们全力去追,应该能追上。那小子动手杀虞炜之前,把什么都算好了。那他刚刚应该回来直接就走,又浪费了一刻钟的时间!” 原老头说到最后一句,有些怨念地看了一眼南宫珩的碗,不然宵夜就都是他的了。 叶翎轻笑:“我跟阿珩半天没吃饭了,当然要吃饱再出发。锅里还有呢,师公要吗?” 原老头眼睛一亮:“你怎么不早说?”想把碗递过来,结果又放下,大手一挥,“把锅端来!我也半天没吃饭了!”其实晚饭才吃过宋清羽做的两菜一汤。 还剩下小半锅的鸡茸粥,全都进了原老头的肚子。 原老头揉了揉肚子,嘿嘿一笑:“好像吃多了,小丫头要不要打一架,让老夫看看你的实力?” “吃多了不适合运动,伤身体,打架的事改天再说。来,师公吃个消食的糖丸。”叶翎拿出一颗桂花糖丸给原老头。 原老头扔到口中,大呼好吃,又说都没尝到味儿就没了,盯着叶翎的荷包看。 叶翎把身上带的糖丸都给了原老头,说让他省着吃,吃完就没了。 原老头看叶翎,怎么看怎么喜欢。宋清羽和苏棠在的时候,夜里原老头都让他们去看店,若是南宫珩在,也躲不过去卖酒的命运,但原老头乐呵呵地去打了一壶酒过来请叶翎尝尝,喝完了说让叶翎早点睡,小姑娘家家的不能熬夜,对身体不好。 小院里原来有个干净的空房间,原老头偏偏让苏棠和宋清羽住了原来的杂物房。得知南宫珩和叶翎快到了,宋清羽昨日把那个房间收拾清扫过,被褥都准备了新的。 一直赶路过来,叶翎确实有点累,而且为了防止秦华菲前来,小酒馆中如今最好不要出现引人怀疑的生面孔,所以她也没推辞,收拾好厨房,洗洗就睡了。 而从南宫珩到开元城,几乎一点时间都没浪费。听宋清羽讲当下的情况,去宫里确认楚明泽在不在,找秦华菲确认苏棠在哪里,设计杀虞炜栽赃秦华菲,回来喝了一碗粥,说走就走,救苏棠去了,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 原老头在小酒馆里,默默感叹,秦徵这个徒弟,欠揍是真的,靠谱更是真的。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心智和实力对同龄人几乎是碾压性的优越,杀伐果断,比秦徵年轻时候可厉害多了。 南宫珩和宋清羽日夜兼程,全速追赶,单从速度来讲,会比押着苏棠的虞家大长老更快一些,理论上是一定能追上的。 离开开元城之后,宋清羽问了一句:“阿珩,你觉得秦华菲现在在干什么?” “你关心她?”南宫珩反问。 宋清羽无语:“滚!” “尧尧你现在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南宫珩摇头,轻哼了一声,“她能干什么?找她那贱人娘哭去吧!” 不得不说,南宫珩真相了。 秦华菲此时就在宫里,跪在如烟面前,虽然没哭,但已出离愤怒。 这个结果,是秦华菲多长十个脑袋也不可能会预见的。因为南宫珩不过是随机应变临时起意,就连宋清羽和叶翎都没料到他一出手就把虞家少主给宰了。 秦华菲的人生,在遇见宋清羽这个“祸水”的时候,就已走上一条不归路,而南宫珩是这条路上,她看见了也躲不开的巨坑。 至此,母女俩原本所有的筹谋和计划,陡然面临全盘崩坏的危机! 有道是,猝不及防,一口黑锅从天降。 可偏偏,怒火中烧,却连找谁都不知! “都跟你说过了,那人根本不是上官家的公子!一直以为你最聪明,却原来是最愚蠢的一个!”如烟面色扭曲,抓起手边的茶杯砸到了秦华菲身上,“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这么多年,朕给虞家的好处无法估量!想尽办法讨好虞家主!个中牵扯多大的利害关系,你最清楚!虞炜追求你,这是天赐良机,用好了,我们得到虞家指日可待!可你现在把一切都搞砸了!就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秦华菲,你太让朕失望了!” 秦华菲自小跟焰卫一起训练,是如烟安排的。因为她所图甚大,想要培养一个真正可靠的左膀右臂,自己的儿女当然是最好的选择,而秦华菲是她三个儿女之中,资质最出色的。 如烟给秦华菲灌输的思想就是,成为最强者,才能为所欲为,而在这途中,利用可利用的一切,不择手段,历史永远是胜利者来书写。 可秦华菲终究不是如烟。她从小到大经历的是焰卫的魔鬼试炼,更直接,更暴力,用拳头说话,而不是如烟经历过的,如家后宅女人之间看不见的勾心斗角。 如烟自小就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美貌去获取利益,但秦华菲学会的是用拳头来强取豪夺。 如宋清羽所言,如烟是狐狸,秦华菲是狼。 而在对待男人这件事上面,如烟已是成精的狐狸,经验丰富,阅人无数,可秦华菲是张白纸。 跟其他寻常姑娘一样,秦华菲见到喜欢的男人会心动。不一样的是,她的自负让她把这当了一场征服游戏,宋清羽将会是她的战利品,势在必得。 可她不知不觉入局,宋清羽却是个清醒的局外人。 不是愚蠢,而是动心,动情,必然影响理性判断,注定了秦华菲是输家。 “母皇,儿臣知道错了。”秦华菲垂头沉声说,“但虞炜体内肯定有转生蛊,不会真死的。” 如烟闻言,怒意更盛:“你还知道转生蛊!为了得到那宝贝,朕付出那么多,都被你毁了!虞炜就算活着,也因为你丢了一条性命!你以为他重生之后,会听你解释,会跟以前一样,继续追着你,哄着你吗?” “我根本没有理由要杀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动他!他应该很清楚!”秦华菲冷声说。 “你最近为了那个男人痴迷的样子,虞炜都看在眼里,你当真以为他不在意?就算他知道其中有蹊跷,也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过,因为就是你害他丢了一条命,那是无法弥补的!是你给了他作为男人莫大的羞辱!他喜欢你的时候,你是宝,他若恨上你,你就该死!”如烟厉声说。 “如果那两人真是上官家的人……”秦华菲到现在都无法解释宋清羽和南宫珩的身份是怎么回事。 “愚蠢!他们怎么可能是上官家的人?上官家不可能有这样嚣张狂妄的公子!也不可能跟虞家为敌!”如烟厉声说,“到如今你都不知道问题症结在哪里吗?那两人,有极大的可能,是秦徵派来的,对你用的美人计!” 秦华菲狠狠拧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如烟:“怎么可能?我在万象城遇见上官尧,完全是意外。” “是你自以为的意外!”如烟冷冷地说。 “可今夜出现的那个上官夜,年纪轻轻,实力却在我之上!母皇不是说,秦徵去的那个地方,出不了什么真正的高手吗?”秦华菲问。 “人外有人,是你实力不济!”如烟眸光阴鸷。 “可我不懂,若是秦徵的人,被抓走的那个,他们就不管了?杀了虞炜,怎么救人质?这根本说不通!”秦华菲摇头。 如烟眼眸微缩:“那人被抓走也没几日,说不定半路已被救下了。” 秦华菲脑海中浮现出宋清羽仙人般的模样,心中沉沉,难道这从头到尾,真的只是个针对她的骗局? “把所有焰卫都召集回开元城,不必再去找秦徵!用冰棺护送虞炜的尸体回虞家,你给虞炜写信解释,就说全都是秦徵设局,你被欺骗,且杀他的凶手是秦徵的人。”如烟冷声说,“不管真假,必须这样说!要找到一个明确的凶手,让他们泄愤,我们跟虞家之间的关系才有转圜的可能!为以防万一,你不要亲自去,派两个焰卫去做这件事,不准再出任何岔子!” 秦华菲离开宫中,已是后半夜。 夜风微凉,秦华菲冷面如霜,拳头紧握,愤怒之余,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难过,那样一个如谪仙般光风霁月的男子,全都是假象吗?是他演技太高超,她眼神不好?抑或是,还有别的可能? 但无论如何,当下秦华菲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风雨将至,祸事已发,必须尽力弥补。 秦华菲连夜下令让搜查秦徵的人全都撤回来,安排人收敛虞炜的尸体,装进冰棺封好,放进一辆宽大的马车里,命两个焰卫带着一队人马,护送前往虞家。 如烟要求的书信,秦华菲写了,焰卫带在身上。 南宫珩不在,叶翎陪着原老头吃过早饭之后,易容出门,躲在公主府附近某棵高高的大树上,盯着秦华菲的动静。 因此,当从公主府后门离开的马车出开元城的时候,叶翎暗中跟了上去。 一天过去,叶翎没回来,原老头有点担心,暗中到公主府看了一圈儿,没有动静,又去宫里转了一圈,看起来也没有异样。 傍晚时分,护送冰棺的一队人马暂时停下休息,有人去附近的河边取水回来。 夜幕降临,本该上路的马车却没有动静。两个原本躲在暗处的焰卫,都坐在地上运功避毒。因为他们也是需要喝水吃饭的,水源被人下了毒,原本几乎百毒不侵的焰卫都中了招,而其他人都已重度昏迷,焰卫只是身体虚弱。 这毒,是当初那两个去刺杀秦徵的焰卫死后,风不易研究过他们的尸骨,专门特制的,取了个名字叫做灭焰水,十分霸道。对普通人来说,药效更显著。 见叶翎,两个焰卫立刻起身拔剑,攻了过来! 不过两人的实力大打折扣,叶翎一人足以应对。 一刻钟之后,焰卫倒地,叶翎进马车,打开冰棺,见到虞炜的尸体,拿出了化尸水。 然后,叶翎在一个焰卫的尸体上搜出了秦华菲给虞炜写的信,相当真情实感,委屈巴巴,义愤填膺,又讨好歉疚,把一切都推到了秦徵身上,她就是那朵无辜被骗背黑锅的白莲花,希望虞炜原谅她,她经过此事也终于明白了虞炜才是最适合她的男人,云云。 “真可怜。”叶翎一脸同情,“这下有如烟的风格了。” 叶翎把秦华菲的信收起来,清理善后。尸体都毁灭于无形,马车拉到另外一个空旷的地方,烧成灰。 然后叶翎带着顺手捡来的一只草窝里的野鸡,在河边宰杀清洗干净,拎着回开元城来。 已是半夜。 原老头听后院有动静,连忙过来,见叶翎好好地回来,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去哪儿也不说一声,你若是出事了,那臭小子回来不得把老夫给撕了?” 叶翎笑得乖巧:“不会的,我家阿珩可孝顺可讲理了。” 原老头翻白眼:“呵呵。” 风清月明。 叶翎在院中点了火,烤野鸡,原老头坐在旁边小板凳上巴巴地等着。 “秦徵那小子没长腿还是瘸了?本就是他的仇怨,他怎么自己不回来?”原老头问。 叶翎笑着说:“谁让义父义母有我和阿珩这么好的孩子呢?当然是我们毁掉如烟的一切,把她打入尘埃的时候,义父义母再回来,直接欣赏如烟丑陋不堪凄凄惨惨的模样,听如烟忏悔求饶,才最解气最开心了。” 原老头闻言哈哈大笑:“小丫头真乖,天下第一孝顺的好娃娃!” 359.一坑更比一坑深 “师公,你一直开着这家小酒馆,是为什么呢?”叶翎问原老头。 曾经小酒馆有别的“业务”,但现在纯卖酒,不分昼夜。从酿酒到卖出,全都是原老头一个人的活计,并不轻松。又不缺钱,图啥呢? 原老头正在翻晾晒的粮食,闻言愣了一下,抬头问:“那我还能干什么呢?” 叶翎看到了原老头眸底一闪而逝的失落,她直觉原老头有故事。他本是个混黑道卖消息的,那些“业务”为何消失了? 不过见原老头不想讲,叶翎也没追问,只笑问原老头晚饭想吃什么。 苏棠提过叶翎做的八珍鸡汤,原老头说想尝尝,不过家里食材有限。 叶翎从后门出去,没人看见,穿过一条小巷子,就能到开元城大街。她没有扮男装,只做了简单的易容,看起来不那么引人注意。 不过,走出巷子的时候,叶翎就察觉,被人盯上了。 但这在意料之中。 秦华菲写给虞炜的信中,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一股脑推到了秦徵身上,说不定这就是如烟和秦华菲母女真正认为的。事实确实跟秦徵有关,虽然他现在正在北部某个不起眼的小岛上陪媳妇儿散步,带儿子钓鱼。 若如此,秦华菲在送走虞炜的尸体,冷静下来后,一定会盯上原老头的小酒馆。 无他,秦徵在开元城出生长大,他对此地很熟悉,若归来复仇,绝不会落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因此,可推断,原老头跟秦徵有关系。 不过提起秦徵,是如烟的猜测,尚未证实。而秦华菲私心里,虽然认为有五成以上的可能,但依旧希望,还有别的可能,自然是关于宋清羽,她终究不甘心罢了。 是以秦华菲亲自监视小酒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动手,需要得到更多的证据。 但监视的距离,不足以听到原老头和叶翎的对话,不然定会暴露。 说来有些可笑,秦华菲暗中尾随叶翎,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怎么会有个女人?这个女人不会跟“上官尧”有什么关系吧? 不得不说,对秦华菲这种想要什么都必须到手的“狼”来说,求之不得的感觉,理智战胜不了,只会让她的征服欲望越来越强,越陷越深。 叶翎知道被盯上,若无其事,脚步轻快地走上开元城大街,提着篮子,从街头逛到街尾,除了采购需要的食材,还在一家铺子买了些衣料,又到药铺买了几包药材。 准备回去的时候,叶翎碰上一个扛着靶子卖糖葫芦的,想起当初南宫珩对苏小糖说,他爹去给他买糖的梗,笑着上前买了两串,她也许久没吃了。 暗处的那双眼睛,已经快要喷火了! 秦华菲不会忘记初次遇见宋清羽的时候,在他房中看到的糖葫芦。女人的嫉妒心,会激发强大的幻想能力,秦华菲一时想到这可能就是“上官尧”的女人,一时又想到,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骗局,抓住这个女人就能知道!眸光愈发冰寒! 叶翎哪里知道宋清羽吃过的糖葫芦都被秦华菲捡回去?再说,宋清羽根本不喜欢吃,那本是苏棠买的,说要替他家儿子多吃点儿,结果买太多吃不完,非要分宋清羽一串,宋清羽就吃了一颗,剩下的没处扔,才插在了客栈花瓶里…… 叶翎收获满满,挎着篮子,吃着糖葫芦,回小酒馆去。 秦华菲见她进门,眸光阴沉地躲在后巷一棵茂密的大树上,打算今夜动手,再看看,会不会有其他人出现。 “师公,吃不吃?”叶翎把另外一串糖葫芦给原老头。 原老头眉开眼笑:“呵呵,这是小娃娃吃的。”说着开心地接了过去,咬一口,点点头,“好吃!” “你家小小丫头长得像谁呀?”原老头跟着叶翎进了厨房,“应该把孩子带来,还那么小就撇家里,多不好,我可以给你们看孩子!” 叶翎笑着说:“晚晚长得像阿珩。” 原老头摇头:“真是的,像你才好!不过有一说一,那臭小子长得很不赖,小小丫头肯定很漂亮!你也是心大,真就舍得跟孩子分开?” 叶翎微微摇头:“肯定不舍,不过也还好。交给我姐姐带,没什么不放心的,关键是,孩子心大,也不缠着我们。” “乖娃娃!”原老头得到结论。 叶翎在动作娴熟地做菜,原老头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一边聊天,一边等投喂。 “对了师公,我今日出门,已被人盯上了。很抱歉,可能要坏了你的生意。”叶翎正在切菜,突然回头对原老头说。 原老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什么破生意?打发时间而已。你们这些小家伙来了,搞出这么多事,接下来我也闲不了。那臭小子我不管,但我得看好小丫头你喽,若是让你掉了一根头发,我这老脸也别要了!” “师公真好。”叶翎笑着说,“不出意外,如烟母女很快就会对咱们动手,是先溜,还是打一场再溜?” “小丫头你说,听你的。”原老头说。 叶翎点头:“吃饱再说。” 做好的八珍鸡汤,几乎全都进了原老头的肚子,大呼美味。 叶翎还从药铺里买来了用作药材的辣椒,给原老头做了个热辣鲜香的炒肉丝,他被辣得一边吸凉气,一边往嘴里送,再就着自己酿的美酒,那叫一个过瘾。 吃过饭,叶翎和原老头各自收拾了打算带走的行李。 “师公,这些酒还要吗?”叶翎指着院子里的十几个大酒坛子问。 原老头摇摇头:“不要了,不值当什么。” “好。”叶翎唇角微勾。 秦华菲等到半夜,不见有其他人出现,决定动手,抓叶翎。 为稳妥起见,秦华菲还带了两个焰卫,确保万无一失。 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的酒香,小酒馆亮着灯,后边小院里,一个房间点着灯。 秦华菲带着人,落地,挥手让两个焰卫过去。 两人无声无息到门口,其中一个贴门听了片刻,没有动静,另外一个推门进去。 两个焰卫很快搜完了房间里,衣柜,床底,空无一人。其中一个去搜其他房间,另外一个向秦华菲禀报。 秦华菲立刻冲进叶翎住过的房间,虽然确定没人,但她还是走到了床边去,掀开床幔,上面并排放着的两个枕头,一床被子,让她面色倏然阴沉! 这房间是宋清羽收拾的,被褥也是宋清羽置办的,考虑到南宫珩和叶翎的喜好,还专门给他们俩准备了许多两人用的日常物品,一双双一对对儿的东西,此时都在房间里摆着。明显,这是一对男女住过的! 秦华菲正在拼命脑补,一时都忘了为何房中无人,院中一声巨响,让她猛然回神! 今夜无星无月,夜色幽暗,秦华菲和他的属下都没有注意到,整个小院,被酒坛子包围了。就算注意到,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这里本就是造酒卖酒的地方,顶多觉得有点乱而已。 叶翎和原老头暗中躲在角落里。原老头点火去烧地上洒了一圈的油,是食用油,气味不大,且全被浓郁的酒味遮掩,点着之后,迅速蔓延。 叶翎射出燃着火的箭,直接穿透酒坛,酒坛碎裂,烈酒遇火,熊熊燃烧,甚至发生了爆炸。 秦华菲心知落入陷阱,和两个焰卫一起往外冲。 以他们的实力,区区火阵,想要脱身其实很容易。 不过,叶翎出手,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风不易“倾情打造”的灭焰水,叶翎带来许多,下在酒坛中,遇火蒸发成毒烟,虽然慢了些,但可不是没用。 最终秦华菲和两个焰卫,应了他们的名字,身上带火冲了出去。 看着援军到,叶翎拉着原老头,溜之大吉。 片刻之后,秦华菲站在小酒馆后巷,看着面前火光烈烈,双目赤红,眸光阴鸷。她身上的火已经灭了,但感觉体内气血翻涌,有些无力,衣服破破烂烂,手臂被烧伤了一片,头发也被烧焦了一块儿。虽然没烧到脸,但也属实狼狈。 秦华菲猛然推开扶着她的人,厉声说:“封城,全城搜捕!我就不信他们能插了翅膀飞出去!” 她快要疯了!即便从小被如烟扔去当做焰卫培养,吃的苦受的罪并不少,但这跟脑子,跟人生阅历并不直接相关。 事实上,秦华菲一路就是顺风顺水的。她在焰卫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统领,只能说明她天赋和实力最强,其中也少不了身份光环的加持,因为最好的资源,全都属于她。 跟冰月那次,是冰月不知秦华菲身份,年少心软,没甚好说。其他时候,秦华菲不是没碰上过比她更狠,比她更强的对手。但最终活下来的一定是她,因为她跟那些被当做傀儡培养的焰卫不一样,她是特权阶级。 因此,自傲,自负,唯我独尊,不可一世,这都是秦华菲的成长经历所铸造的性格。 她无疑是聪明的,厉害的,远超一般人。但心机心术,除了聪明之外,还需要有足够的经验和阅历。 没经历过的事,没碰过的对手,没遭遇过挫折,秦华菲哪里能想到,会有宋清羽那样绝对不可能喜欢她的男人?会有南宫珩那样出手就是巨坑的意外?会有叶翎这样,白天人畜无害,挎着篮子上街买菜,晚上就用一场伴随着爆炸和特制毒气的大火,欢迎秦华菲光临的妖孽? 而到如今,秦华菲的所有计划被打乱,处境每况愈下,虞家的危机尚且不明朗,造成这一切的,宋清羽、南宫珩、叶翎,甚至是原老头,秦华菲事实上对他们真正的身份一无所知! 这就是明处和暗处的区别。 站在明处的往往容易成为靶子,而暗处的人,最适合放冷箭。混到现在越来越强的楚明泽就是个中高手。 不过,就算都在明处,秦华菲也注定是输家。无他,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就可以解释,弱者不配活着。 强弱从来都是相对的,秦华菲喜欢恃强凌弱,可惜她自己并非最强,早晚会被更强者碾压。如今,这件事,已在发生,短短时间,就到了让她无法掌控的境地。 秦华菲下令封城搜捕,但有时候,常规的手段,对于真正的高手,根本就是无效的。 一夜过去,城中人心惶惶,百姓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每家每户都在半夜被敲了门,有官兵闯进去蛮横搜查。 快天明时,一无所获,秦华菲甚至命暗卫将皇宫各处都搜了一遍,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要说原老头和叶翎在何处?两人确实没出城,就在过去这一夜之中整个开元城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秦华菲家,大公主府。 秦华菲一夜未归,府里的高手全都被派了出去,原老头和叶翎祖孙俩开心地把秦华菲的房间毁得一片狼藉。 叶翎还用最大号的毛笔,在秦华菲房中墙上写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敢非礼我家尧尧,照照镜子吧丑八怪!” 原老头嘴角微抽:“什么我家尧尧?那臭小子看见了不得揍你!” 叶翎把蘸满墨汁的毛笔扔到了秦华菲床上,笑着说:“这是我替阿珩写的。” “他俩?”原老头愣了一下。 “青梅竹马。”叶翎笑着挽住原老头的胳膊,“走了,换个地儿。” 秦华菲找了一整夜,毫无收获,面色铁青地回到公主府,就见府中下人都昏迷倒地,神色大变。 倒是没有死人,但当秦华菲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后,看到她喜欢的东西都变成了碎片,满地狼藉,而墙上的大字让她怒不可遏,面色扭曲:“找死!找死!找死!” 突然发现辛辛苦苦找了一夜的敌人竟然躲在她家里搞破坏,和墙上那“我家尧尧”四个刺眼的大字,哪一个更让秦华菲愤怒? 答案是,秦华菲疯狂地毁掉了她的住处,乃至整个公主府,都无法发泄心中怒火,气得险些吐血三声。直到被如烟宣召入宫,她才终于冷静下来,只是表面。 “虞炜的尸体都处理好了?你昨夜在做什么?”如烟冷声问。 秦华菲低头,把昨日的事跟如烟讲了。 如烟怒不可遏:“所有焰卫都在你手中,你是焰卫统领!连一个老头子,一个小丫头都抓不住?甚至到现在,那群人的真实身份,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究竟在干什么?” 秦华菲沉默不语。 因为楚明泽被秦华菲重伤,趁机回了虞家,而虞炜被南宫珩杀掉,他的属下去找秦华菲质问时,秦华菲把人都处理了,全都推到秦徵身上。 因此,南宫珩坑秦华菲的时候,顺便也坑了如烟一把。没有虞家的人能给如烟继续医治,虽然有太医,但如烟的身体是多年修炼邪功招致的毒素积累,一招爆发,身体受创,太医根本不行,因此她一开始才求了虞家主派人过来,为此又给了虞家不少好处。 这会儿如烟只能按照当初楚明泽开的方子继续吃药,有所缓解,不过很缓慢。 一时动怒,如烟嘴角溢血,感觉丹田翻涌。连忙盘膝闭目调息,秦华菲静静地守在一旁。 等如烟再睁眼,面色阴沉沉,起身大步走过来,一句话没说,扬手狠狠地抽了秦华菲一巴掌! “朕对你的期望,看来是太高了!蠢货!若不是你招惹那个男人,事情何至于此?”如烟厉声说,“如若虞家不肯谅解,事情无法收场,朕就把你送你虞少主,任他处置!朕的继承人,从来都不是非你不可,你记住了!限你三日之内,把在开元城里兴风作浪的人找出来!否则,朕将收回你手中所有的权力!滚!” 360.苏棠得救,无意中的合作 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如洗。 开元城门内外人来车往,络绎不绝。 突然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冲来,为首之人一声高喝:“传大公主殿下命令,即刻封城,任何人不得进出!违抗者,格杀勿论!” 城外的人尚未进来,城内的人还没出去,高高的城门沉重关闭,落下一片阴影。 新的一轮地毯式搜查已经开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为了避免目标躲去搜查过的地方,每搜一处,留下一个士兵看守。 这次,就连秦华菲自己的大公主府都不放过,皇宫也在其中。 当日,女皇如烟颁下圣旨。先皇的胞弟秦徵,当年无故离家出走,时隔多年,勾结异族归来,出卖秦国,密谋造反。提供线索者,皆有重赏。 如此,开元城的百姓终于明白,封城搜捕是为何。 但也有明眼人,背地里说,如烟这不过是铲除异己的手段罢了。因为都没人见到秦徵,什么勾结异族,密谋造反?证据呢? 事实上,直到如今,如烟这个女人当了皇帝,背地里不满的声音从来就没有断过。因为民心并不是那么容易笼络的。按理来说,先皇驾崩,该太子秦华霆即位,这才天经地义。况且秦华霆早已成年,怎么也轮不到如烟。 很多人甚至觉得,秦徵回来当皇帝,都比如烟来得好。 只是因为如烟三年前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杀鸡儆猴,处死了两个强烈反对的老臣,其他人敢怒不敢言罢了。 当然,现在也不可能有人站出来支持秦徵。成王败寇,当臣子的,当百姓的,有刚烈者,但局势不明朗时,冲动妄为丢了性命,只是单纯的愚蠢。 夜幕再次降临,搜查结束,一无所获。 秦华菲怒极,却无计可施。因为从昨日封城,清晨解禁,正午再封城,中间半日时间,该跑的人早就跑远了,甚至都不需要走任何一个城门。 再高的城墙,也拦不住真正的高手,最麻烦的是,敌人会易容,伪装术很高明,摇身一变,甚至擦肩而过都未必能认出来! 如烟给的三日时间抓到暗中作祟之人,否则剥夺秦华菲的权力,秦华菲知道,这并非开玩笑。 虽然秦华菲是焰卫统领,可焰卫真正效忠的人只有皇帝,而不是她,她的权力是如烟给的,自然可以随时拿回去。 夜半时分,秦华菲坐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面色阴沉。 假设那伙人真是秦徵一派,有心想躲,是怎么都找不到的,除非用手段,逼他们出来。 而这,需要找到至少一个秦徵真正在意的人,作为人质。 秦华菲出生的时候,秦徵已出走多年,她对这个二叔的所有印象,来自如烟的讲述。如烟说,秦徵爱慕她,求之不得,伤心之下,远走他乡。 秦华菲对此存疑。不过她想,若开元城中真的存在秦徵的软肋,如烟应该最了解。 于是,秦华菲半夜进宫,去询问如烟。 “秦徵在乎的人?”如烟愣了一下,眼眸微闪。 “是。儿臣认为,只要能够抓到一个秦徵在乎的人作为人质,问题可迎刃可解。假如那些人真是秦徵派来的。”秦华菲恭敬地说。 如烟沉默,过了片刻之后说:“本来倒是有,不过都不在了。” “是死了?还是离开了?若是后者,找到便是。”秦华菲说。 “你还记得如意吗?”如烟问。 秦华菲点头:“记得,嫁去蔺家的姨妈。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死,跑了。”如烟说。 “跟秦徵有什么关系?”秦华菲问。 “秦徵对朕求之不得,后来又看上她。”如烟说。 “她有丈夫,所以秦徵走了?”秦华菲有些意外,这件事倒是第一次听说。 “算是。如意的丈夫蔺风,本是秦徵最好的朋友,不过在战场上重伤落下残疾。秦徵和如意两人之间的苟且,朕就不想提了。”如烟说。 “如意跑了之后,会不会是去找秦徵了?”秦华菲问。如意的事她知道一些,如意一直当着蔺家夫人,直到蔺风过世才走的,蔺家对外说是如意死了,还办了葬礼。 对于如烟所言,秦徵和如意有苟且,秦华菲不置可否。如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如意却守着残废的蔺风过了那么多年,谁人品败坏,不言而喻。不过秦华菲并不在意就是了。 如烟闻言,面色一寒:“朕怎么知道?不过过去这么些年,哪儿那么容易找到?” “他们之间未必没有什么约定。”秦华菲说。 如烟脸色更难看:“别扯远了!没有证据证明秦徵和如意在一起!”这是她不能接受的,因为秦徵是第一个她自以为在掌控中,实则从未对她死心塌地的男人。 “如意失踪多年,暂时先不考虑她。开元城中还有其他秦徵会在意的人吗?”秦华菲问。 如烟冷声说:“没有。那些人,都死光了。”秦徵本是皇子,皇室中人感情本就淡薄,秦徵年轻时候潇洒如风,喜欢外出游历,并不喜欢跟开元城的贵族子弟为伍。 秦华菲有些无语,敢情说了半天都是废话。她起身要走,却被如烟叫住了。 “可放出消息,说如意没死,回来了。”如烟看着秦华菲说。 秦华菲眸光微亮:“多谢母皇指点,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做戏做全套。”如烟叮嘱。 “是。”秦华菲应下,脚步匆匆地出了宫。 翌日,城中解禁,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进城后,停在了如丞相府后门外。有人看到,车里下来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低着头进了门。 当日晚些时候,城中传开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当年守寡的蔺家大少夫人并没有死,而是离家出走,如今活着回来了!没回蔺家去,就在如家! 有人推波助澜,消息很快传得人尽皆知,还有许多细节,譬如如家老太君和如意抱头痛哭,如丞相去宫中通知皇上,如烟出宫回娘家,姐妹团聚等等。 这是个钓鱼的陷阱。如烟母女用这种手段,是没办法的办法。而这种手段成功的前提是,秦徵和如意过去这几十年一直处于失散状态,秦徵还在找如意。 消息很快传到距离开元城最近的万象城,原老头和叶翎就在城中。 得知之后,叶翎都被逗乐了:“有趣有趣,我是不是应该到开元城去救义母,才对得起她们精心设下的骗局?” 原老头一边啃着叶翎烤的香喷喷的兔子,一边摇头:“理她们作甚?” 叶翎唇角微勾:“没错。就喜欢看她们这种气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的样子。义父和义母在一起的事情,到最后,让如烟亲眼看到,才最有趣。” “那臭小子也不知道到哪儿了?”原老头随口说了一句。 南宫珩和宋清羽此时还在路上,尚未追上虞家大长老和苏棠。虽然说路线是固定的,但错过的可能性依旧不小,不过错过无妨,若是南宫珩和宋清羽跑到了前面去,到时候,在虞家大长老带着苏棠回到虞家之前,堵截成功即可。 不过,这中间有个变数。 就是在虞家大长老和苏棠之后,南宫珩和宋清羽之前,离开开元城的楚明泽。 颜姑娘亲自送楚明泽,按照他的要求,用最快的速度,日夜兼程,因为他不想在路上浪费时间。 而虞家大长老那边,不知虞炜的遭遇,回程之路没有那么紧迫。 因此,最先发生的相遇,不是南宫珩追上了楚明泽,而是楚明泽撞上了虞家大长老。 虞家大长老没有接到虞炜命令要废掉苏棠的武功,只说让他带苏棠去虞家,交给五长老,割下面皮做成人皮面具。总不能一直背着苏棠,提着也不方便,于是到后来,虞家大长老给苏棠解了毒,用一根特殊的绳子,绑在他的手上,让苏棠跟着走。 苏棠暗戳戳地试了很多种办法,绳子都不断,也解不开,而他的武功不如虞家大长老,毒术更是不行,没有逃走的机会,就表现得很安分。 这是一日清晨。 虞家大长老正准备带苏棠乘船出海,虞家就在东部的一个海岛上,还需要七八日的时间才能到。 颜姑娘和楚明泽恰好也到了海边。 楚明泽的伤很重,不过一半是他故意为之,并未伤及要害,这会儿已经没有大碍。 “大长老?”楚明泽很意外。他知道虞家大长老原本在虞炜身边跟随,后来被虞炜派遣,送秦华菲喜欢的那个小白脸儿到虞家去。 虞家大长老名叫虞钊,见楚明泽出现在这里,也很意外:“十长老不是在开元城为秦皇医治吗?” 戴着草帽坐在小船上的苏棠,当下只有一个感觉,有道是冤家路窄,没想到竟然碰上了楚明泽这个贱人! 苏棠知道虞家十长老是楚明泽,但楚明泽并不知道被虞炜抓住的小白脸儿是苏棠。 “出了一些意外,少主命我回去,他亲自为秦皇医治。”楚明泽客气地说着,视线落在了苏棠身上,眼眸微眯。草帽遮脸,他看不到苏棠的容貌,但这身形,怎么看都好熟悉…… “十长老?失敬了,你长得很像我家曾经养的一条狗,哦,我是说奴才。”苏棠抬头看向楚明泽,一本正经地说。 虞钊知道楚明泽是易容过的,因此也没多想。 不过瞬间,楚明泽心中一沉,苏棠的眼神告诉他,事情不妙! “这位是?”楚明泽问。 “勾引秦大公主的小白脸儿。”虞大长老说。 楚明泽心知,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可以确定的是,秦徵和南宫珩一行来得比他预计更快,他离开开元城是十分明智的,再晚就走不了了。 不过,对于苏棠是勾引秦华菲的小白脸儿这件事,楚明泽表示不可能。南宫珩那群人,应该不至于也不需要对秦华菲使用美人计。况且,就算要用美人计,也不会让苏棠一个有妇之夫上,宋清羽才最合适。 但不管个中内情,当下楚明泽有暴露的风险。因为他带着虞天回虞家,关于他的身份,和虞天的关系,以及很多东西,都没有说实话,也不能说实话。 苏棠一旦拆穿,虞钊这一关,楚明泽就过不了。到时候,他在虞家的筹谋,全都会变成泡影。 楚明泽微笑:“既然碰上了,那就同行回去吧。”在虞家大长老看不见的地方,楚明泽默默地给苏棠打了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手势:我救你。 苏棠唇角冷笑一闪而逝。很好,看来楚明泽果然怕他再多说些什么坏了事。 “颜姑娘,多谢你护送我到这里,接下来有大长老一路同行,安全无忧,不敢再劳烦。”楚明泽对颜姑娘说。 那边虞钊已经上船,只等楚明泽上去就出发。 楚明泽转身欲走,又突然回头,无声地对颜姑娘说了两句话。 从虞钊的角度,只看到楚明泽从颜姑娘手中拿回了他的佩剑,转身过来,飞身上船。 “少主一切可好?”开船后,虞钊问楚明泽。 楚明泽点头:“我离开开元城时,少主一切安好。” 小船出海,速度极快,往虞家的方向去。 是夜,楚明泽说他来驾船,让虞钊休息。 因为不需要苏棠再走路,上船后,虞钊把两人之间绑着的绳子解开,又给苏棠下了软筋散。若是跳海,一定会被淹死。 苏棠在船尾,虞钊盘膝坐在船上闭目养神,突然,前方后方左右两边都出现了零星的火光。 “大长老,有情况!”楚明泽神色一变。 虞钊猛然睁眼起身,就见几艘小船从不同的方向快速逼近,逐渐放大的火光,是船上的人已经上弦的火箭,全都瞄准了他们的船! 虞钊面色一沉!对方人多,且在海上,很难一下子解决,若是船被毁了,就会变得很被动! “老夫是虞家大长老,何人拦路?”虞钊朗声问。不管对于皇族还是江湖,虞家都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交出上官公子!否则休想离开!”为首之人冷声说。 虞钊眼眸微缩:“你们是上官家的人?” 楚明泽在虞钊耳边低声说:“大长老,我们抓走的是秦大公主的人。少主断言,这人一定不是上官家族的公子。” 虞钊眸光一寒:“这些是秦华菲的人?找死!” 结果虞钊话落,就听扑通一声,转头,船尾哪里还有苏棠的身影? “可恶!”虞钊对着苏棠落水的地方重重地击了几掌! 并没有尸体飘上来,但敌人的火箭已经射过来了。 虞钊和楚明泽在防守射过来的火箭,但那些人射了一波之后,没有得手,便四散离开,不再纠缠。 虞钊和楚明泽的船在附近海域搜寻变天,连个影子都不见! “大长老,我们中计了。”楚明泽面色一沉,“定是有人在水中接应!” 虞钊一脸怒意,可事已至此,再回去,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追,只能先回虞家去,再从长计议。 苏棠被颜姑娘从海里拽出来,扔在船上,吐了几口水出来,怒骂:“再晚一点儿,老子就沉底喂鱼了!” 颜姑娘接过属下递来的披风,裹住自己的身子,冷哼了一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你想喂鱼,我现在也可以成全你!” 苏棠无力地躺在船上,幽幽地说:“送老子回开元城。” 事情很简单,楚明泽被苏棠威胁,出手相救。但不是他亲自动手,而是让颜姑娘来做这件事。 白日楚明泽最后对颜姑娘无声说的那两句话是:“夜里假扮秦华菲的人,去救下苏棠。” 至于楚明泽为何要让颜姑娘假扮秦华菲的人,无他,如此很合理。 颜姑娘的船尚未靠岸,一艘船迎面而来。 不知对方身份,都放慢了速度。 苏棠从船上坐起来,宋清羽看到他的侧脸,神色一喜:“阿珩,是苏棠!” 南宫珩飞身就朝着颜姑娘打了过来! 船剧烈摇晃,苏棠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看到跟颜姑娘战在一处那人的身形,翻了个白眼:“老七!给老子住手!” “你们是一路的?”颜姑娘看着南宫珩,眼眸一缩,“墨锦夜?!” 南宫珩没有言语,也并未收手,攻势更加迅猛。 小船被南宫珩劈成两半儿,苏棠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海里坠去,宋清羽飞身过来把他捞起来,带回他们的船上。 “是那个不男不女的救了我,他不是老秦的弟弟吗?虽然跟楚明泽是一路的。”苏棠说,“老子中了软筋散,快拿解药。” 宋清羽给苏棠服下解药,苏棠终于感觉力量恢复,站了起来,看着南宫珩打得处处杀意,幽幽地说:“南宫老七为了给我报仇,也太拼了。” 宋清羽微微摇头:“应该跟你没关系,是那人曾为难过小叶,虽然并未成功。” 苏棠冷哼了一声,转身就掐住了宋清羽的脖子:“你这个混蛋!差点忘了,都是你害我!说,你怎么赔?” 宋清羽神色无奈:“你说。” “以后管我叫大哥!我说的话必须听着!”苏棠轻哼。 宋清羽微微点头:“可以。”这次确实是他理亏,让苏棠遭了罪。本来苏棠就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宋清羽对此没有意见。 苏棠松手:“这还差不多。” 颜姑娘的属下在救出苏棠之后就没有继续跟着,这会儿他不敌南宫珩,不敢恋战,一头扎进海中,不见人影。 南宫珩对着颜姑娘入海的地方重重地打了一掌,巨浪翻涌。 海面再次恢复平静,南宫珩回到船上,苏棠没好气地说:“南宫老七,你怎么不等明年再来救我呢?” 苏棠话落,南宫珩抓住他的胳膊,就把他往海里扔。 “哎哎哎!我去!南宫老七你这个神经病!”苏棠被南宫珩甩到船外,又甩回来,面朝下砸到了船上。 宋清羽嘴角微抽,去扶苏棠起来。 苏棠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南宫老七你有病啊?” 南宫珩突然笑了:“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忍不住学了你一下,像吗?” 宋清羽拉住苏棠:“都别闹了,先回去吧,小叶还在开元城等着。” “秦岩为何救你?”南宫珩问苏棠。 苏棠给了他一个白眼:“他当然没有理由救我。其实是楚明泽那个贱人让他做的。看来那贱人对虞家人隐藏了许多秘密,怕被我拆穿。我本来倒也想过,在虞家大长老面前拆穿楚明泽,逼得楚明泽把那人给做掉灭口,可那样的话,十有八九,楚明泽会抓了老子当人质来对付你们。所以,结果就这样。” 南宫珩微微点头:“还有什么?” “楚明贱让颜姑娘假装是秦华菲派来的人,无意中又挑拨了一把虞炜和秦华菲的关系。”苏棠说。 “哦?”南宫珩眨了眨眼睛,缓缓地笑了,“妙极。” “至于吗?你是在夸楚明贱?”苏棠吐槽。 宋清羽笑容愉悦:“非也。有件事苏棠你不知道。阿珩到开元城后,就设计在秦华菲的府里杀死了虞炜,给秦华菲甩了个黑锅。当然,虞炜定有转生蛊,现在不会死,已回到虞家去了。本来秦华菲还有可能解释,把一切推到秦伯父身上。不过今夜你的事,又给秦华菲的黑锅上,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等楚明泽回到虞家,虞炜就会知道,秦华菲不仅杀他,而且还把情郎救回去了,完全没有把虞家放在眼中。” “哈哈哈哈!南宫老七你太狠了!楚明贱无意中跟你合作了一把,这下秦华菲要被坑死了!”苏棠开心大笑,“虞炜好可怜,赶紧找秦华菲报仇雪恨吧!” 361.楚明泽,上官铭,秦华苒 行船七八日,清晨时分,海上雾气蒙蒙,遗洲岛出现在视线中。 遗洲,失落之地的意思,虞家所在。 上岛后,守卫牵来两匹骏马,大长老虞钊和楚明泽策马绕过长长的海岸线,从另外一个地方进入城中。 遗洲岛上,等级森严。城中没有普通的百姓,所谓百姓,都是伺候虞家的人。种粮食的,种药材的,建造房屋的,渔猎者,都是最底层,住在外围。 遗洲城正中央金碧辉煌的宫殿群,是这座岛屿的统治者,真正的虞家人所在。其奢侈豪华,比起秦国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位长老,类似于一国臣子,居住在宫殿周围的大宅之中,处处透着豪富。 虞钊和楚明泽前去拜见虞家家主虞璘。 天气阴霾,空荡荡的金殿中,虞璘端坐在阴影中,面色看不出喜怒。 虞炜的五官遗传自虞璘,但虞璘更丑三分。至少虞炜背影尚可,虞璘矮且肥胖,一脸横肉。 “参见家主。” 虞钊和楚明泽跪地行礼,楚明泽落后半步。 “十长老,你为何回来?”虞璘没叫起,张口问楚明泽。 楚明泽垂着头恭声说:“回家主的话,是少主命属下回来的。为秦皇医治的事,少主另有安排。” “你呢?”虞璘又问虞钊。 虞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少主命属下带一人回来,但那人半路被劫走,有负少主所托。” “什么人?讲清楚。”虞璘冷声说。 虞钊就一五一十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虞炜追求秦华菲,秦华菲看上上官尧,虞炜抓上官尧,秦华菲半路拦截救走。 “十长老觉得,那人会是上官家的公子吗?”虞璘问。 楚明泽恭声说:“属下对上官家并不了解,但少主断言,那人并非上官家的公子。” “秦,华,菲,给脸不要脸。好,很好!”虞璘冷声说。 楚明泽正在想,虞炜交给他的任务,帮忙安排虞炜和秦华菲的婚事,说服虞璘,貌似难度很大。 有人在殿外禀报:“启禀家主,少主醒了。” 虞钊和楚明泽神色惊愕!少主?虞炜在虞家,这怎么可能呢? 虞璘猛然起身,看着虞钊和楚明泽说:“炜儿被人杀害,借蛊重生,看来你们对此一无所知。随我过来!” 虞璘往外走,虞钊和楚明泽连忙起身跟上。楚明泽是真的很震惊,他走的时候,虞炜好好的,短短时日,怎么就死了? 虞璘的夫人是他的表妹宫氏,唯一的儿子正是宫氏所出。另有妾室生下的三个女儿。 此时,宫氏抱着重生后的虞炜,泣不成声。 虞炜的同生宿主比他原身的容貌俊朗很多,虽然算不得美男子。可本有两条命,如今死了一回,重生后的实力大打折扣,下一次再遇危机,将会失去转生的机会,如此代价,太过惨重。 虞炜刚刚恢复意识,身体十分虚弱,面色苍白如纸。记忆回潮,临死前的那一夜发生之事,让他神情突然激动起来,疯狂地怒吼,又剧烈地咳嗽,脆弱而狼狈。 宫氏愈发伤心难过,沉声问:“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敢动炜儿?告诉娘,娘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虞璘快步进门,叫了一声:“炜儿!” “爹!”虞炜见到虞璘,眼泪都下来了。这种死了一回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即便换了一具新的身体,临死前灭顶的恐惧和痛楚,依旧深深镌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足以让一直顺风顺水唯我独尊的虞炜崩溃。 宫氏让开,站在旁边抹眼泪。虞璘坐在床边,抱住虞炜,给他把脉,舒了一口气说:“身子养养就好了。” “炜儿,快跟你爹说,到底是谁杀你?”宫氏看着虞炜问。 站在门口的楚明泽,清晰地听到了虞炜咬牙切齿的声音。 “是秦华菲!那个贱人!贱人!贱人!”虞炜用尽全力愤怒嘶吼。 楚明泽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秦华菲杀虞炜?虽然她肯定想这么做,但只要她没疯没傻,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虞璘面色一沉:“到底是为何?” 虞炜靠在虞璘身上,郁愤难平:“我一腔热诚追求她,她却嫌弃我貌丑,转头看上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白脸儿。那人自称上官尧,但肯定是假的!我抓了那人,让大长老送回虞家来,逼秦华菲嫁给我,她答应了!如烟也满口答应!结果,那天夜里,秦华菲派人去请我过府,我独自前去,却遭她暗算!出手便夺命!” 虞璘面色震怒:“可恶!找死!” 楚明泽心中生疑。事情不合理,秦华菲就算不想嫁给虞炜,也不至于杀他,因为这会彻底跟虞家结仇,而且她喜欢的小白脸儿那个时候还在虞钊手中。 转念,楚明泽就想到,既然小白脸儿是苏棠,那么,秦华菲杀虞炜这件事,绝对少不了南宫珩和叶翎的参与!因为真正救苏棠的人根本不是秦华菲派来的,只是楚明泽骗虞家人。 好一招挑拨离间!出手就杀虞家少主,又狠又绝!最绝的是,南宫珩或者叶翎动手的时候,应该连虞炜会重生,疯狂报复秦华菲都算到了!只要虞炜坚信是秦华菲动的手,秦华菲怎么解释,都没有意义! 楚明泽已猜到真相,且能看出来,如烟和秦华菲母女根本不是南宫珩和叶翎的对手,绊不住他们多久。 固然楚明泽可以将他知道的事情告诉虞璘父子,让他们得知真凶是何人,继而挑起虞家跟南宫珩和叶翎的争斗,但如此一来,楚明泽先前对他身份和经历的说辞,便会出现漏洞。最重要的是,若他认识苏棠,为何当着虞家大长老的面,假装不认识? 而且,楚明泽想得到虞家,而不是想要毁灭虞家。一旦让虞家跟南宫珩对上,距离毁灭就不远了。虽然这是迟早的,但楚明泽要为自己争取时间,攫取更多的利益再抽身。 而这个时候,若是虞璘和虞炜父子被秦国那边的人,不管如烟秦华菲,抑或是暗处的南宫珩叶翎吸引视线,甚至是亲自前去处理,对楚明泽来说是好事,他可以伺机得到虞家的宝物,接触到关于蛊术最核心的东西。 电光火石间,楚明泽已做好决定,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正直到当下,事情跟他都没有必然的关系。 那边虞炜看向虞钊,问了一句:“秦华菲喜欢的那个小白脸儿呢?” 虞钊膝盖一弯,跪了下来:“少主恕罪,属下办事不力,那人被秦华菲派人救走了。” 虞炜怒意更盛:“废物!全都是废物!” 最废的是你自己……楚明泽心中默默地接了一句。 其实虞炜跟秦华菲性格和经历都很相似。皆是得到最优资源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实力出众,睥睨一切,喜欢的东西就要得到手。可惜的是,他喜欢她,她却喜欢另外一个男人,谁也不肯妥协,来回拉扯。 本来,虞炜的死,虞璘和虞炜冷静下来都能想到,秦华菲的行为不太对劲。可再加上前面秦华菲对“上官尧”的痴情,对虞炜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抗拒,后来又出手强势救回“上官尧”,所有的事情放在一起看,秦华菲突然杀虞炜,便就说得通了。 因为她从头到尾都看不上虞炜,自然也没把虞家放在眼中,虞炜动她情郎,逼她嫁给他,以秦华菲素来心狠手辣的作风,杀虞炜,救回“上官尧”,并不奇怪。 宫氏厉声说:“那个贱人!绝对不能放过她!” 虞炜眸光仿佛淬了毒一般:“爹,我要秦华菲!” “炜儿!你糊涂了!到现在还惦记那个贱人做什么?”宫氏神情激动。 虞炜冷笑:“我要得到她,然后,把她踩入尘埃,日日折磨,看她生不如死!” 宫氏拊掌:“就该这样!相公,这么大的事,定然不是秦华菲一个人的主意!那个如烟肯定是同谋,都不能放过!” 宫氏提起如烟时,更多了几分别的意味。显然,她知道虞璘和如烟有一腿,对此并非不在意。 虞璘冷声说:“秦华菲的愚蠢行为,绝对不是如烟授意。暂时不动如烟,先把秦华菲抓过来!” 不仅不是如烟授意,甚至秦华菲在事发当时自己都是懵逼的……楚明泽心中默默吐槽,突然也有了一种看戏的心态。 “属下愿意前去秦国,捉拿秦华菲,将功赎罪!”虞钊主动请缨。 虞璘扶着虞炜,让他躺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炜儿放心,这件事,爹一定给你报仇。”话落转头,冷声说,“我亲自去一趟!” “相公!还是让大长老带人去吧,炜儿这样,相公不在家,我心里没底。”宫氏连忙说。她极其厌恶如烟,直觉虞璘去秦国,定会跟如烟再有苟且。 “你照顾好炜儿,别的事不要多管!”虞璘拧眉,话落起身,“大长老留下看着家中,十长老随我前去秦国。” 楚明泽本来在看戏,突然被点名,垂眸掩去眼底的暗光:“是。”其实他表面平静,心里已经想骂娘了。虞璘带他做什么?他根本不想去秦国!秦国有南宫珩和叶翎,若是再碰上,绝对没什么好事!他只想留下祸害虞家! 可惜,楚明泽敢想不敢说。虞家高手众多,他的实力真的不够看,医毒方面的实力在这里也根本排不上号。 固然楚明泽心机超群,但耍心计想要成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一旦露馅儿,全盘皆输。而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甚至连突然晕倒装病的可能性都没有,因为虞家最厉害的就是医术,若班门弄斧自作聪明,最后会砍死自己的…… 一直跟随楚明泽的南宫朗并不在虞家,而是暂时被安置在颜姑娘手下。 虞天和虞澍是虞家当初的叛徒,楚明泽自称虞天的徒弟,带着虞天归来,但虞天在回到虞家之前,除了早被楚明泽断掉的双手双脚,连舌头都被楚明泽给割了。 楚明泽谎称是虞天得罪的仇家所为,而他听虞天说过虞家,是来回归师门的。 虞璘当时只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虞天当年从虞家偷走的残缺蛊种,现在在何处? 因为虞家养的蛊种出了意外,全都死绝了,正在焦头烂额时,虞天和楚明泽的出现,给了他们新的希望。 当时虞天已口不能言,整个人疯疯傻傻的,什么也说不了做不了。 而楚明泽并没有出卖叶尘,而是说,蛊种就在他身上。 这是楚明泽能活着进入虞家的通行证,也是他能成为虞家十长老的重要原因之一。 虞天没有任何价值,已经被虞家刑堂长老用极刑处死了。楚明泽在虞家不会有事,因为他有一件事并未说谎,他的体内,的确有蛊种。 虞天当年偷走的蛊种,如今变成蛊王,在叶尘体内。这件事若是让虞家人知道,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叶尘抓来。 楚明泽没有出卖叶尘,原因很多。归根到底,原因之一自然是为了他自己,因为让虞家祸害叶尘,对楚明泽没好处,他又不是真心想要帮虞家。当然,楚明泽确实喜欢叶尘这个孩子,也是原因之一。 楚明泽体内的蛊种,是他那次抓走叶尘之后,用叶尘的蛊王之血养出来的。是虞天说,蛊王血可养新的蛊种,只需要找齐所需的上百种药材。正好,楚明泽那些年利用安乐楼,暗中收获了大量的珍稀药材。 因此,那次楚明泽不止养了一枚转生蛊,让他自己变成了年廷勋,同时还在试着养新的蛊种,并且运气很好,一次成功,下在了他现在的身体里。 是以南宫朗那次身死,才会有转生蛊,得以重生在南宫烨身上。这枚转生蛊,就是用楚明泽的蛊种之血养出来的。 其实楚明泽当时只是想拿南宫朗做个实验,若是失败,死了就算了。当然,这件事南宫朗并不知道。 楚明泽先后被虞家人取过几次血,他倒不是很在意这个。体内有蛊种,任何时候,虞家人都会保护他,这是他敢来虞家的底气。 可惜,这并不能给楚明泽带来任何话语权。他知道,虞璘一个不满意,就会把他关起来,彻底变成供血的奴隶。 因此,设计从秦国一路迢迢回到虞家的楚明泽,本想趁机留在虞家做他想做的事,结果当天就不得不跟着虞璘,重新返回秦国去。 楚明泽到他的住处,稍事休息,收拾了一下行李,脸色难看,暗骂了南宫珩和叶翎一句,心气很是不顺。 等楚明泽带着行李去找虞璘的时候,被告知,虞璘正在见客,是上官家来的人。 倒是挺巧的,楚明泽心想。正好上官家来人,这下虞璘应该知道,那个出现在秦国开元城的上官尧根本不是上官家的人。 不过,楚明泽心中又生了疑问。既然化名为“尧”,且能让秦华菲一见钟情,不出意外,定不是苏棠,而是本来就叫云尧的宋清羽。可不管上官尧是苏棠是宋清羽还是南宫珩,问题是,为什么要化名姓上官呢? 按理来说,他们才来,应该不知道上官家族才对。就算从秦徵和如意那里知道,也不会这样毫无缘由地冒充上官家族的人吧?若是让上官家的人得知,会招来麻烦。这并不是南宫珩和叶翎的性格,宋清羽行事更保守。 所以楚明泽在想,宋清羽使用“上官”这个姓,真的只是巧合吗? 很快,楚明泽就见到了上官家的人。 是上官家少主,上官铭。 上官铭二十多岁,身材颀长,容貌俊美,不苟言笑,见到楚明泽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虞璘对楚明泽说:“上官少主本是前来送请帖,得知有人冒充上官家公子,决定亲自前去处置。此次与我们同行,前往秦国。” 楚明泽点头:“是。” 就在虞璘带着楚明泽和虞家二长老,与上官铭一起,从遗洲岛出发的时候,南宫珩和宋清羽以及苏棠,已经回到了万象城。 “接下来做什么?”苏棠问。 南宫珩很淡定地说:“看戏。” “一眼都能看到结局,没意思,我要回去看媳妇儿!”苏棠再次提出想跑。 南宫珩抬手就给了苏棠一个爆栗子:“这是替小糖打的!你怎么当爹的?一点儿都不想他。” 苏棠好气:“那是我儿子,我能不想?我想不想需要跟你交代吗?我才应该替晚晚宝贝打你!你这个混蛋!” 不过当然,苏棠是打不到南宫珩的,于是就更气了,非要走。 “好啊。”叶翎微笑,“苏棠你回去也好,暂时这边不需要什么人手,清羽留下帮我们就好了。师公,你跟苏棠一起去吧?见见你家徒儿和真正的小徒孙。” 正在啃鸡腿的原老头闻言摇头:“不去不去!我一把老骨头,上赶着去找那小子?他想得美!再说我走了,就吃不到小丫头你做的好吃的了。”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叶翎笑着说:“其实义母和冰月姐姐还有蒙姐姐做的饭菜都比我好呢,还有更多花样。关于吃的这方面,师公大可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而且还有可爱的娃娃可以抱。” 原老头眼睛一亮:“真的?” 叶翎点头:“当然。不信你问苏棠。” 苏棠很嘚瑟地说:“那是!我媳妇儿做的菜才最好吃!我儿子最可爱!跟晚晚宝贝并列第一!” 原老头扔了手中的鸡骨头,点头说:“行,那老夫就去揍一顿不孝的徒弟吧!” 岛屿所在的地方,叶翎一说,原老头说他知道。叶翎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干粮,就让他们撤了。 苏棠是真觉得南宫珩和叶翎太彪悍,有没有他都一样,而且也是真的想蒙婧。 苏棠临走前,南宫珩跟他说,回去路上一定要给苏小糖买糖吃,不然他会失去这个儿子的。 原老头和苏棠走了之后,南宫珩和叶翎以及宋清羽三人,又暗中回到了开元城。不需要住客栈,暗中找个住处很容易。 虽然事发之初,如烟给秦华菲定了三日期限,若抓不到人,就剥夺她手中的权力。 但如今已过去十日,一无所获。对外宣称如意归来,也没有任何动静。如烟暂时并未夺走秦华菲手中的权力,因为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跟她离了心,导致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是夜,秦华菲再次进宫,跟如烟商讨接下来的事。 一进门,秦华菲愣了一下:“华苒,你何时回来的?” 正在给如烟捏肩膀的秦华苒笑意温柔:“皇姐,我傍晚才到开元城,便没有过去寻你。” 如烟最小的女儿秦华苒,今年十六岁,她的容貌和气质都跟秦华菲大相径庭。 秦华苒长得乍一看并不像如烟,但笑起来的时候,那股子妩媚风情,像极了如烟。 秦华菲自小是被当做焰卫培养的,而秦华苒是如烟亲自调教出来的。先前如烟命秦华苒到相邻的魏国去,代表秦国恭贺魏皇大寿,今日才回来。 如烟神色淡淡:“菲儿,是不是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秦华菲垂眸:“是,儿臣怀疑,那些人故意挑起我们和虞家的仇怨之后,躲起来隔岸观火。” “虞炜的尸体,和你给虞家的信,应该快到了吧?”如烟问。 “不出意外的话,近日就到虞家了。”秦华菲说。 秦华苒微微蹙眉:“可若是出了意外呢?” 秦华菲神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秦华苒微叹:“皇姐,我已听母皇讲了事情的经过。若那些事从头到尾真是秦徵授意所为,他们定是有备而来。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从公主府里拉出去的尸体,真的不会被盯上吗?皇姐派出去的人离开后,可曾给皇姐传过信?” 秦华菲冷哼了一声:“都在路上,任务尚未完成,传什么信?” “万一被人半路截了,事情就更糟了。”秦华苒叹气。 “你是在指责我办事不周全吗?我按照母皇的命令,安排两个焰卫暗中随行护送!便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焰卫也会给我传信!没有消息,就是没事!”秦华菲冷声说。 显然,表面的姐妹情深都是假的。都不是善茬,本是竞争关系。秦华菲认为秦华苒是落井下石,在如烟面前给她上眼药。 秦华苒摇摇头,并未再跟秦华菲争执。 如烟面色微沉:“菲儿,速速去确认,你派出去护送虞炜尸体和书信的人是否顺利!有消息,即刻回禀!” “是,母皇。”秦华菲起身,看向秦华苒,“妹妹,一起走吧?” 秦华苒微微摇头,笑得乖巧温柔:“皇姐有正事要办,快去吧。我才回来,想多陪陪母皇,今日在宫里住,明日等皇姐得空了,我再去叨扰你。” 秦华菲拳头握了又松,转身大步离开。 如烟看着秦华菲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原本觉得菲儿个性要强是好事,没曾想她遇到真正的大事那么自负,行事不周全,一步错,步步错!” “母皇息怒,皇姐不是有心的。原先母皇把所有的路都给我们铺好了,没让我们受过什么挫折。最近的这些事,着实诡谲,别说皇姐,便是我遇上,也未必不中招。”听起来,秦华苒是在替秦华菲说好话。 但如烟听了,面色更冷:“若论谨慎,菲儿远不如你!她就是太自以为是了!” “若皇姐派去虞家的人,真的出了事,事情怕就难以收场了。”秦华苒深深叹气,“虞家得罪不得,当下最重要的,不是找秦徵,因为他们躲着是找不到的,而是要想想,怎么才能平息虞家的怒火。只要不跟虞家反目成仇,继续得到虞家支持,秦徵那些人,便也不足为惧。” 如烟点头:“言之有理。你比菲儿看得通透。可虞璘就那一个儿子,素来宠爱,虞炜死了一回,虞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虞家主清楚母皇的为人,就算认为是皇姐杀害虞少主,应该也不会怀疑母皇参与其中。”秦华苒意有所指。 如烟眼眸微眯:“你是在暗示朕,到时候把菲儿交出去,平息虞家怒火?” 秦华苒垂眸:“儿臣只是觉得,事情因皇姐而起,虞少主喜欢她,母皇本也希望皇姐嫁过去的。若是还能联姻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必在朕面前说这些场面话。”如烟冷声说,“虞炜未必还愿意娶菲儿,但事情因她而起,朕不会为了她一个女儿,毁掉所有的一切!到时候,真不得已,也只能舍了她!” 秦华苒站在如烟背后,继续为她捏肩膀,摇头叹息,唇角冷笑一闪而逝。 362.那人多大年纪? 夜半时分,突然落了雨。 秦华菲站在书房中,面前挂着一幅画像,她静静地看着,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许久未动。 画像上的男子如仙人般精致美丽,垂眸浅笑时,周身仿佛萦绕着勾魂摄魄的力量,但却那样温和,如清风拂面,还带着浅浅淡淡的花香,令人迷醉…… 秦华菲眸光痴痴,抬手,指尖轻触画中男子的面颊。 画像微微颤动,秦华菲猛然回神,紧攥住拳头,面色阴沉下来。 “为什么要骗我……”秦华菲看着画中人,喃喃地问,倏然拔高声音,“为什么?” 下一刻,怒意横生,秦华菲将画像撕成两半,扔在地上! 可没过多久,她又把地上的画像捡起来,放在桌上,拼到一处,眸中怒意未消,爱意亦不减。 闭目再睁开,秦华菲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征服的欲望,和势在必得的疯狂! “我不管……”秦华菲呢喃,一遍又一遍,声音越来越高,“我不管!我不管你是上官尧抑或是叫别的名字!我不管你是不是秦徵的属下!若真是你处心积虑骗我……” 秦华菲指尖轻抚着画像上宋清羽的脸,面上浮现出一抹悠悠然然的笑:“呵呵,事情更有趣了不是么?我承认,是我小看你,但这并未让我挫败,只是让我觉得,你不仅仅是容貌和气质让我着迷,你的一切,哪怕是对我的抗拒和算计,都不能消解我想要得到你的欲望!反而更甚!阿尧,期待我们再见之日,终有一日,你会对我俯首称臣!” 此时,正在跟南宫珩坐在一处听雨饮酒闲谈的宋清羽,突然打了个喷嚏。 南宫珩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尧尧,就这点小风小雨,你至于吗?最近怎么越来越娇弱了?” 宋清羽并未回应南宫珩的调侃,因为他知道,若接话怼回去,将会没完没了,而且输的一定是他。这个八岁相识的损友,皮起来依旧像个孩子。 将目光转向窗外,廊下昏黄的灯笼照得雨幕染上了朦朦胧胧的色彩,而不远处蜡烛的光,照得宋清羽如玉的面庞半明半暗。 “阿珩,你说,若是当年,我死了,清羽用云尧的身体活下来,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宋清羽轻声问。 南宫珩眉梢微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想了想说:“大抵不会有什么不同。你要相信,若活着的是他,他也会像你一样,尽全力照顾你们的父母家人,小心翼翼地藏着那个不可说的秘密,一个人活出两个人的命。” 宋清羽摇摇头,微叹:“或许吧,可惜,他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你也没有。”南宫珩敲了一下宋清羽的脑门儿,“怎么突然开始多愁善感了?” “昨夜做了个噩梦,有点想家。”宋清羽笑了笑,“这回我真的要带个媳妇儿回去,让我爹娘抱上孙子。” “呵呵,秦华菲正在思念你。”南宫珩幽幽地说。 宋清羽嘴角微抽:“要不起。” “对了,你跟苏棠当时直接来秦国,没去岛上。岛上有个不错的姑娘,小叶子挺喜欢的,长相跟你也很般配。”南宫珩说。 宋清羽愣了一下,笑着点头:“那希望这边的事尽快结束,我很想看看,从阿珩你口中说出长相跟我很般配的姑娘,是什么模样。” 南宫珩嘿嘿一笑:“可好看了。” 翌日,秦华菲派出去的属下回来了。 比预料之中快很多,但这并非好消息。 “主子,属下在万象城外的树林中,发现了这个。”额头有火焰标记的男子递上一块火焰状的令牌。 这是每个焰卫都有的,代表着他们的身份。若非意外,绝不可能遗失。 “在何处找见的?”秦华菲猛然攥紧那块令牌,冷声问。 “掉落在草丛中。”属下说,“但附近并未发现有打斗痕迹或尸体。” 正在这时,另外一人回来禀报,说调查发现,半月前出发,运送虞炜尸体的队伍,出万象城后,并未出现在下一座城池之中。 只要走过的地方,必然留下痕迹,但种种迹象表明,那支队伍,消失在了那片树林之中。 秦华菲怒极:“可恶!” 万万没想到,秦华苒一语成谶,秦华菲派出去的人,包括两个实力强横的焰卫在内,被团灭了,在他们刚离开开元城没多久!可笑秦华菲直到现在才发现! 因为她没料到,那伙人做事那么狠绝,竟然连虞炜的尸体都不放过! 但高手过招,如棋局,如战场,“没料到”这三个字,等同于“愚蠢”。 南宫珩出手便杀了虞炜,秦华菲却自以为是地认为,虞炜的尸体从她府中出去,能顺利到达遥远的遗洲岛。不得不说,她真的很天真。 秦华菲就算想要隐瞒,也不可能。因为她的属下,真正效忠的人,是如烟,根本瞒不住。 于是,如烟再次大发雷霆,当着秦华霆和秦华苒的面,怒斥秦华菲没脑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根本不知内情的秦华霆幸灾乐祸,什么都知道的秦华苒替秦华菲解释求情,希望如烟不要动怒,他们一家人要团结一致对抗外敌。 最后,秦华苒扶着如烟去休息,秦华霆对秦华菲冷嘲热讽,结果被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秦华菲狠狠地打了一掌,肋骨差点断了。 一个蠢,一个狂,一个装。三兄妹的段数,高下立见。 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能想办法应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危机。 秦华菲再次开始疯狂地寻找可疑之人,然而并不会有什么用。 原老头和苏棠来到秦徵他们居住的岛屿的时候,是一天入夜时分。 已经吃过晚饭,秦徵正揽着如意在海边漫步,见有船靠近,立刻警觉起来。 “船头那人的身形,有点像苏棠。”如意仔细看了看。 很快,小船靠岸,苏棠冲了上来:“老秦,我回来了哈哈!” “阿珩和小叶那边如何了?”秦徵连忙问。 苏棠摆摆手,飞身而起:“那俩混蛋能如何?祸害别人可起劲儿了!”说着已经远去,找蒙婧和苏小糖了。 原老头随后上岸,戴着一顶草帽,看不清容貌。 “人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秦徵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个苏棠雇的船夫。 见原老头不走,秦徵问如意:“那臭小子肯定没给人家钱,你身上带银子了吗?” 下一刻,阴恻恻的声音从草帽下传来:“老夫不要钱,要命。” 秦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原老头,一把推开如意,原老头雄浑的掌风已经到了跟前! “当年说走你就走!” “如今连你师父都不认得了!” “臭小子,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看你是要上天了!” …… 原老头一边打一边骂,秦徵一边躲一边哄。 如意在旁边看着,笑意温柔,想起当年她第一次偷偷跑出去,到小酒馆喝酒。那天夜里只有她一个客人,她没有碰上秦徵,不知怎么跟原老头聊了起来,原老头说他有个特别欠揍的徒弟,眼神不好看上了一个坏心肠的女人,醒悟了之后,又说决定这辈子打光棍儿,就再也不会被女人给骗了。 结果次日夜里,秦徵和如意就在那家小酒馆深夜相遇,秦徵果断打脸。 那个时候如意一直都不知道,秦徵就是原老头的徒弟,只是每次他们一块儿出现在小酒馆的时候,总感觉原老头笑得贼开心。 往事历历在目,徒弟年纪再大还是徒弟,秦徵被原老头打得鼻青脸肿,欲哭无泪。 原老头打爽了,舒服了,踹开秦徵,看向如意,笑得意味深长:“丫头,当年我说什么来着?” 如意上前行礼:“师父,好久不见。”当年如意临走前,最后一次去原老头那里喝酒,原老头跟她说,秦徵一定在等她,他们俩傻孩子被某些贱人祸害得够久了,别再有任何顾虑,找到他,打一顿,当他媳妇儿去! 时光荏苒,当年意气风发的原老头垂垂老矣,看到秦徵和如意兜兜转转后走到一起,觉得甚是欣慰又欢喜。 “老夫快饿死了。”原老头说。 “师父想吃什么,我去做。”如意带着原老头往他们的住处走。 本来是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秦徵一下子被打成了弟弟,默默地跟在后面,安慰自己,突然就年轻起来了,开心! 这会儿苏棠已经见到了蒙婧,不顾苏小糖就在旁边,抱住蒙婧来了个缠绵的吻。 苏小糖光着小脚丫坐在床上,怀中抱着南宫珩给他做的木偶,瞪大眼睛看着苏棠和蒙婧。 苏棠放开蒙婧,转头,张开双臂,热情呼唤:“儿子!” 苏小糖吓得像个小虫子一般,蠕动着钻进了被窝里,把自己藏起来,小声说:“爹爹好可怕,一回来就咬娘。” 苏棠连被子带娃娃一块儿抱了起来,当个球一样抛出去,被子散开,娃娃掉入怀中。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苏棠嘿嘿一笑:“儿子,想我没?” 苏小糖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爹,你又发病了吗?” 苏棠皱眉:“发什么病?” “神经病呀!义父说的,若是觉得爹好奇怪,就是发病了。”苏小糖小脸认真。 “南宫珩你这个神经病!”苏棠冲着窗外怒吼一声,然后抱着苏小糖亲亲摸摸,好一通揉搓。 “看这个!”苏棠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一串给蒙婧,一串给苏小糖。 苏小糖这下开心了,吃着酸甜可口的糖葫芦,觉得他家爹爹发病应该是结束了。结果一抬头,就见苏棠非要跟蒙婧同时吃一颗糖葫芦,画面甜甜蜜蜜,不可描述。 苏小糖捂住眼睛,咬了一口糖葫芦,小声说:“爹爹病得不轻呀!” 原老头很是开心。抱到了他最正牌的徒孙秦小易,吃到了如意和冰月精心给他准备的美味宵夜。 苏棠把苏小糖扔给蒙璈,头也不回地去跟蒙婧温存,苏小糖在蒙璈耳边说:“舅舅,我爹好可怕的,总是想要咬娘亲。” 蒙璈面色一黑,那个神经病,也不知道避着点儿孩子。 这边其乐融融,而开元城中,该来的还是来了。 虞璘带着楚明泽到开元城,同行的是上官家族少主上官铭,一行人直接去了秦国皇宫。 如烟精心打扮,见到虞璘,面上就带了柔柔的笑迎上来。 “我儿子死了,你在笑什么?” 虞璘一句话,如烟神色一僵。 秦华苒连忙打圆场:“虞伯父,虞少主的事情,请听我们解释。” 虞璘面色阴沉沉地落座,楚明泽和上官铭也都坐了下来。如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虞璘说:“是我教女无方,才导致这样的结果。虞少主他,在家吧?” “你是盼着我儿子死吗?”虞璘毫不客气。 如烟摇头,苦笑:“虞家主,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可以发誓,绝不是华菲杀的虞少主,一切都是我们的仇家秦徵在暗中挑拨。” “秦徵?怎么,这么快就找好了替罪羊?倒是把他抓来啊,难不成你想三言两语,就把我们打发了?”虞璘冷声说。 “虞家主,事关重大,我不敢妄言。就算华菲糊涂,原先跟虞少主处得不好,但她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如烟说。 虞璘冷笑:“说来说去,就是想保你的女儿。可我儿子,就是被她给害的!我不想听你们说话,立刻让秦华菲过来,跪在我面前,跟我解释! ” 如烟脸色难看,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家主来找秦皇说话,而不是出手杀人,已经是给秦皇最大的信任和颜面了。若是秦皇不知好歹,想跟虞家为敌的话,那我们无话可说。” 如烟心中一沉,看了一眼秦华苒。 秦华苒会意,离开去找秦华菲。 秦华菲很快就来了,因为有些事,躲不过。 “跪下!”如烟厉声说。 秦华菲低着头,脊背挺直,脸色难看。 如烟起身过来,狠狠地抽了秦华菲两巴掌:“立刻跪下,跟虞家主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秦华菲膝盖一弯,在虞璘面前跪了下来,开始说事情的经过,要从她遇见“上官尧”说起。 一直沉默寡言的上官铭,听到秦华菲提到“上官尧”这个名字,打断她,问了一句:“那人多大年纪?” 363.那你替我喽,好妹妹 秦华菲抬头,看向上官铭,微微皱眉。初次见面,她尚且不知这位的身份,以为又是新晋虞家长老。 楚明泽开口介绍:“秦大公主,这是上官家少主上官铭公子,如实回答他的问题。” 秦华菲神色一变!上官铭?真正上官家族的人竟然出现了!上官尧是真是假,马上就会有答案。 “上官少主,上官尧的年纪,我并不清楚,但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秦华菲说。 上官铭闻言点头,端起茶杯,不再言语,仿佛刚刚问那一句,只是随口之言。 说者未必无意,听者绝对有心。 楚明泽直觉,上官铭并非来杀“上官尧”的,个中另有内情。 上官尧,就是云尧,也就是如今的宋清羽。他的身世不存在任何可以跟上官家扯上关系的可能。 但,楚明泽曾冒充南宫珩,混入墨云国皇室。此刻他突然想起,墨龑曾提过,南宫珩的生母,本名叫做上官箬。 上官箬这个名字,以及她真正的容貌,墨云国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她从出现到消失,都很神秘。 但楚明泽假扮墨锦夜的时候,并未跟墨龑和墨凤琉斗,因此那对父子告知楚明泽的关于上官箬的事很有限,只说上官箬自称隐世家族的小姐,对墨龑有救命之恩,与墨凤琉两情相悦,结为连理,后因墨凤琉花心多情,伤心之下,携子远走他乡。 楚明泽倒是问过,为何南宫珩体内会有断情蛊。墨龑和墨凤琉都声称不知那是何物。 当下,上官铭的一个异常举动,让楚明泽把很多事情联系起来。虽然他所获得的信息并不包括上官箬和虞璘的关系,以及多年前虞璘为她准备的“聘礼”。 再加上,楚明泽之前无意中从虞家内部得知,上官家正在寻找一样宝物。 楚明泽大胆猜测,上官箬就是出自这个上官家族,因此她的儿子南宫珩有可能与上官铭是表兄弟,而上官家在找的东西,跟上官箬有关。 换言之,上官家在寻找遗失的宝物,需要先找到流落在外的族人。那个人,十之八九,就是南宫珩! 电光火石间,楚明泽窥见秘密,但眼眸淡漠如斯,不曾泛起一丝涟漪。 虞璘因为上官铭的问题,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底闪过一丝寒光。 “上官少主,上官家有上官尧这号人吗?”虞璘转头,问上官铭。 秦华菲的心提了起来。若上官尧真是上官家的人,就可以说明,他没有骗她。 下一刻,上官铭端起茶杯,摇头,垂眸浅饮一口后,薄唇轻启:“没有。” 秦华菲心中一沉,眸中的失望之色,被虞璘看了个正着。 虞璘冷哼:“秦华菲!接着说!” 秦华菲定神,继续讲,其中略过她对“上官尧”一见钟情,势在必得这些,只说是他处心积虑接近,而她一时被迷惑。 很多事虞璘已从虞炜口中得知,譬如他抓“上官尧”,送回虞家,与秦华菲定亲等。 只除了虞炜身死那一夜的真相。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而秦华菲的确不是真凶,因此,关于此事,她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 “上官尧的同伴找上我,自称名叫上官夜。”秦华菲说。 楚明泽心下了然。上官夜?夜王,墨锦夜,那就是南宫珩了。 “他颇有几分蛊惑人心的本事。”——敌人太狡诈,防不胜防。 “我一时大意,轻信他的身份。”——纯属被骗,并非主观有意。 “又早知上官家和虞家是世交,因此,上官夜提出,他只是想跟虞少主谈谈,化解矛盾,我不疑有他。”——请虞炜来府,她本是好意,完全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虞少主和上官夜见面时,我并不在场。待我察觉不对,冲进去时,虞少主已出事。上官夜嚣张宣称,这是……送给我的黑锅。”——赤裸裸的栽赃陷害,她是无辜的。 “我与他交手,不料他实力在我之上,将我打伤后,便消失了。”——敌人太强大,她尽力了。 “后来我寻去他们先前落脚的小酒馆,准备动手时,却落入他们精心设下的陷阱。”——她有在努力找真凶。 “我派焰卫护送虞少主遗体回虞家,且写下书信解释这一切,但虞少主的遗体,和派去的人,全都在离开开元城后不久消失。”——她在尽力弥补,但暗处敌人太狠绝。 “虞家主,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处心积虑陷害于我,挑拨秦国和虞家关系的阴谋。那些人有备而来,手段毒辣。我承认,因自负被骗,是我的错。但虞少主的死,绝对不是我所为。我再蠢,也不可能不计后果至此。”——最后总结,她是很傻很天真,被人利用坑害,但真的无辜。 秦华菲说完,虞璘冷眼看着她,抬手,轻轻拍了两下:“你编的故事,很精彩。但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跟秦徵有关?” 秦华菲拧眉,如烟连忙开口说:“虞家主,是我先前派人前去寻秦徵,人却没回来。华霆派出去截杀的人,也被悉数除掉。按照时间来推算,正好可以对上,秦徵定然已经归来。” “也就是说,你们不曾见到秦徵,全是猜测?你和秦华霆派出去的人死在外面没回来,就一定是被秦徵所杀?”虞璘冷笑,“上官尧,上官夜,两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一定是秦徵派来的?你们觉得,这些站不住脚的臆测,就能将我儿子的死,一笔勾销吗?” 如烟蹙眉。怀疑秦徵之初,直到现在,的确有巧合猜测的成分。事实上,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可以表明真跟秦徵有关,若说是别的仇家所为,也能说得通。 “秦华菲,我且问你,炜儿哪里配不上你?”虞璘看着秦华菲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秦华菲摇头:“我从未觉得虞少主配不上我。” “呵呵,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虞璘说着,看向楚明泽。 楚明泽恭声说:“家主,上次少主命我回去,其实是因为我被秦大公主重伤。原因是,秦大公主逼迫少主交出她喜欢的那个男人上官尧,却拿我开刀。” 秦华菲神色一僵:“月长老,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楚明泽微微摇头:“秦大公主不必解释,也不必致歉,我只是陈述事实。”——秦华菲在虞炜面前的嚣张跋扈,对虞家长老的无端伤害,完全可以证明,她是真的没把虞家放在眼中。 正在这时,虞家二长老虞丕现身。 “家主,这些是从秦大公主书房中找到的。”虞丕打开一个包袱,把里面的东西摊开在虞璘面前。 秦华菲神色大变,第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卷轴,她最清楚那是什么! 如烟狠狠地剜了秦华菲一眼!本来秦华菲的解释有可信度,但没想到,虞璘竟然暗中派人去搜秦华菲的住处! 秦华菲跪着,注意力在那两个尚未打开的卷轴上,一时没发现,还有别的,更糟糕的东西…… 虞璘拿起一块令牌,攥在手中,看着秦华菲厉声问:“你说派人护送炜儿回家,为何他的少主令还在你手中?” “不是!这不是我的!上官夜杀了虞少主之后,拿走了他的令牌和佩剑!定是他又暗中放回,故意栽赃我!”秦华菲简直要疯了。 虞璘冷哼了一声:“反正任何事,悉数推到上官尧和上官夜身上,跟你无关是吗?秦华菲,你是想告诉我,你蠢得令人发指,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楚明泽相信秦华菲说的是真的,心中在想,南宫珩给秦华菲黑锅就算了,还不停往上压石头,真要把她捶死了…… 虞璘视线落在卷轴上:“打开!” 秦华菲脸色越发难看,整个人都已乱了阵脚。 虞丕打开第一幅画像,谪仙般的美男子跃然纸上,笔触细腻动人,可见作画之人专注用心。最关键的,秦华菲还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是她作画的日期,在虞炜死后。 楚明泽默默地看了一眼,画中人很熟悉,果真是宋清羽。至于苏棠,应该是虞炜抓错人了。 第二幅画像,中间有一条精心修补过的裂缝,依然是宋清羽,作画日期,就在三日前。 上官铭看了一眼画中人,收回视线,继续喝茶。 虞璘怒不可遏,狠狠地将卷轴砸到了秦华菲身上:“这就是你所谓的,你被上官尧等人处心积虑算计陷害?你在为炜儿寻找真凶报仇?你倒是解释一下,炜儿被你害死后,你在家中画这男人的画像消解相思?这就是你口中的仇人?若他真陷害你,你依旧爱慕于他,那就是你真的下贱,不知廉耻!好!真是好极了!” “家主,还有一件事。”楚明泽又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画像,恭声说,“当初少主命大长老带回虞家的人,并非这画中人。” 秦华菲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明泽,虞璘狠狠拧眉:“什么?” “家主,若是易容,逃不过少主和大长老的眼睛。被抓那人,与画中人容貌大相径庭。属下猜测,许是少主因为误会,抓错了人,带走的并非上官尧。”楚明泽说。 言外之意,秦华菲的情郎,从来都没有落入虞炜手中,因此,她对虞炜下毒手,不是没可能。 秦华菲不住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被抓走的就是他!” “我想少主和大长老看到这幅画像,也是一样。秦大公主,我只是陈述事实。”楚明泽神色淡淡。 他也没办法,若发现问题却不说,之后被虞炜和虞钊说出来,就成了他刻意隐瞒。 而楚明泽的言辞,无形中又给秦华菲罩顶的黑锅上加了一块石头。 “那个男人,是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你们联合起来杀的炜儿对不对?编个故事,推到秦徵身上,然后诱导虞家去找秦徵报仇,给你们解决心腹大患!”事情也已超出虞璘的预料。 “不是!我没有!”秦华菲脑中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最关键的是,关于上官尧和上官夜,全都是她一面之词,没有有力的证据。 秦华苒神色不安地握住了如烟的手,眸中满是担忧。局面突然崩坏到这种程度,也是她们始料未及的。只秦华菲在虞炜死后,亲手画的那两幅美人相,就能让虞家父子想要撕了她! “如烟。”虞璘怒极,转头看向如烟。 如烟连连摇头,深深叹气:“虞家主,是我教女无方,才养出这等愚蠢的东西。她任性妄为,被人骗了仍不肯死心,我也很是失望。但我用性命担保,虞少主的死,凶手绝对不是她。还有些事,我想跟虞家主单独谈谈,不知可否?” 虞璘沉默。 如烟给秦华苒打了个眼色,秦华苒连忙起身去拉秦华菲起来,姐妹俩一起离开。 楚明泽起身,对上官铭说:“上官少主,出去走走吧。” 上官铭和楚明泽离开后,只剩了虞璘和如烟两人。 如烟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起身走到虞璘面前,眸光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跪下,抱住虞璘的腿,身子贴上去,柔声说:“璘哥哥,你那么凶做什么?真的吓到我了。” 虞璘轻哼一声,看着如烟,没说话,却也没有把她推开。 如烟慢慢地爬起来,去解虞璘的衣带…… 外面,秦华菲甩开秦华苒,冷声说:“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很得意?” 秦华苒蹙眉:“皇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这种时候,不要再说气话了。母皇跟虞家主相识多年,她会帮你跟虞家主解释的,但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火上浇油了。”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秦华菲才被虞璘折辱,现下根本听不进秦华苒劝说的话,一把推开秦华苒,扬长而去。 秦华苒看着秦华菲的背影,摇头叹气。 云消雨歇后,如烟靠在虞璘身上,柔声说:“璘哥哥,气消了吗?” 虞璘推开如烟,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不知道的,以为你在青楼做过。” 如烟神色一僵,继而委屈起来:“璘哥哥说这样戳心的话,也不管人家难受,果然都说男人下了床就不认人,我原以为璘哥哥是不同的。” “多大年纪了,别在哪儿犯矫情。”虞璘系好衣带,在桌边坐下,看着如烟说,“看在我们过往的交情份儿上,这次的事,我已经给你面子了。我相信,你那大女儿,只是又蠢又贱,被人骗了还在思春,真是可笑!” 如烟心中微松:“这么说,璘哥哥不跟她计较了?” “不是她杀炜儿,炜儿却是因她而死。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她对炜儿的羞辱!”虞璘冷声说,“我儿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带秦华菲回去,给炜儿消消火,你没有意见吧?” 如烟脸色有些难看:“若是虞少主还喜欢菲儿的话,我从来都是赞成他们成亲的。” 虞璘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满面嘲讽:“成亲?她配吗?一个见了小白脸儿,就被迷得不知东南西北的蠢货,亏得你还把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实力并非顶尖,脑子确是顶尖的蠢!炜儿从前喜欢她,把她当个宝,如今,她只配给炜儿当个贱婢!” “璘哥哥……”如烟终究不甘心。虽然她料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舍弃秦华菲,但那毕竟是她从小寄予厚望的女儿。 “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不动她,三日之内,你把她交给我。若是中间出了什么意外,后果你承担不起!”虞璘话落,甩袖离开。 如烟面色倏然阴沉下来,赤裸着身子下床,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扭曲的面庞,声音仿佛淬了毒一般:“男人……终有一日,我要让世间所有的男人,跪伏在我脚下!” 虞家在开元城中有一处大宅,虞璘和楚明泽以及上官铭离开皇宫,到开元城虞府后,颜姑娘也到了。 虞璘把宋清羽的画像扔到颜姑娘脚下,眸光冰寒:“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话落又看向楚明泽,“十长老,你见过另外一个人,做了画像,给秦岩,让他一同去找!” 楚明泽点头:“是。” 颜姑娘捡起地上的画像,看清画中人的容貌,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他认识宋清羽。 但颜姑娘面上不显,收好画像,跟随楚明泽离开,去等着拿苏棠的画像。 “上官少主对这次的事,怎么看?”虞璘问上官铭。 上官铭微微摇头:“不知全貌,不好定论。虞少主的遭遇,令人遗憾,我相信,虞家主会为他讨回公道。” “上官少主要留下吗?”虞璘问。 上官铭轻轻颔首:“总要查清楚,是谁打着上官家的幌子在兴风作浪。” “好,那就预祝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虞璘冷笑。 楚明泽在作画,颜姑娘站在他身旁,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做?真要找到他们,出卖给虞璘吗?” 楚明泽神色淡淡:“放心,你找不到的。” 颜姑娘轻嗤一声:“那可未必。” “你可以试试。这一局,他们是执棋人,现下他们的目标,仍然是秦国,是如烟母女。我不得不暴露在这里,接下来只能指望蛊种宿主的身份来保命,再见机行事。”楚明泽说,“不过我想,他们大抵会自己出来的,很快。” “那个上官铭,搭上了吗?”颜姑娘问。 楚明泽摇头:“试过,铁板一块。我暂时不敢暴露太多,秘密自己守着才有用,说出去就没有价值了。” “我不担心,你这种人,死不了的。”颜姑娘轻笑。 楚明泽把苏棠的画像也给了颜姑娘,颜姑娘带着两幅画像离开。 是夜,如烟再次叫来秦华苒。 “苒儿,你皇姐,朕也保不住了。”如烟叹了一口气说。 秦华苒蹙眉:“虞家主坚持认为是皇姐杀的虞少主吗?” 如烟微微摇头:“怎么会呢?都是聪明人,他很清楚,菲儿不会做那种蠢事。但这个陷阱毒就毒在,虞炜真的丢掉了一条命,而虞家人是必然要找个人来泄愤的。菲儿从头到尾,一步一步,越错越离谱,让虞家父子感觉被轻视侮辱,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这才是最致命的。” “那虞家主想怎么样?让皇姐抵命吗?”秦华苒问。 如烟微叹:“不,他要带走菲儿,交给虞炜。” “母皇不再想想办法救皇姐吗?若她真被送去虞家,余生便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秦华苒面色不忍。 “该做的不该做的,朕都已尽力了。虞家很重要,朕不可能为了菲儿一个,毁掉一切。”如烟神色淡漠,“这件事,你去做。三日之内,把菲儿交给虞璘,不能出任何意外。朕只当从来没有这个孩子,以后的事,看她自己的命数吧。” 秦华苒还想再说什么,如烟摆摆手,让她退下。 翌日,秦华菲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她再次来到昨日被虞丕翻得乱糟糟的书房,从桌上拿起一张折起来的纸,面色怪异。 打开,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是,“苒儿,你皇姐,朕也保不住了。” 秦华菲面色一凝,继续往下看。明显,这是如烟和秦华苒母女的对话。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却让秦华菲瞬间心寒到了极点! 她知道,送这封信给她的人,没安好心,可能是上官尧,可能是上官夜,可能是秦徵,抑或是别的想要挑拨离间的人。但她同时也知道,这上面的内容,都是真的。 秦华菲从小到大,没有享受过什么父母疼爱。懵懂无知的年纪,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却被扔去了残酷的焰卫试炼场。 她人生的每一步,都是遵从如烟的意志。唯独对“上官尧”,她第一次忤逆如烟,招致严重后果。而如烟,竟就这样,要舍弃她,为了自保,为了以后能够继续从虞家得到利益。 秦华菲坐在一片狼藉中,一遍一遍地看着那封信上面,她的母亲和妹妹寥寥数语,定下了她的余生,送去虞家,交给虞炜作践,生不如死,毫无悬念。 门外传来丫鬟的禀报:“大公主,二公主来了。” 继而是秦华苒娇柔的声音:“皇姐,你在里面吗?我来看看你,有事想要跟你讲。” 秦华菲闭上眼睛再睁开,将手中那张纸折起来,放进荷包中,起身,背对着门,冷声说:“进来。”话落,眼底杀意一闪而逝。 秦华苒颇擅厨艺,跟如烟一样。 如烟曾笑言,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征服他的胃。可如烟从未教过秦华菲厨艺。 到如今,秦华菲突然意识到,她只是如烟的一个傀儡,跟其他的焰卫没有分别。有事的时候,为如烟上刀山下火海,没有价值的时候,死了便死了,总有下一个。 秦华苒才是如烟选中的继承人吧?如烟从小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因此她们母女那么像…… “皇姐,你还好吗?”秦华苒进门,从神情到语气,带着无懈可击的关切。 “我给皇姐炖了甜汤。”秦华苒把带来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笑意温柔,“皇姐放宽心,母皇已跟虞家主解释清楚了,接下来不会有事的。来,吃点甜的,心情也会好起来的。” 秦华苒把依旧冒着热气的甜汤端出来,又走过去,挽住秦华菲的胳膊,亲昵地拉着她过来坐下,将勺子递到她手中:“皇姐快尝尝,你以前很喜欢的。” 话落,秦华苒勤快地帮秦华菲收拾起凌乱的书桌,微叹一声说:“都过去了,接下来虞家主会去解决那些暗中作祟,真正害虞少主的人。母皇说,让皇姐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整理一下心情,就不要再惦记那个不值得的男人了。我相信皇姐这么优秀,以后一定会遇见这世间最好的男人。” 秦华菲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甜汤,热气氤氲了她的双眼。 秦华苒收拾了书桌后,又去旁边收拾乱了的书架,真真是乖巧又懂事。 把书架上的书归置好,秦华苒转身,吓了一跳!秦华菲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阴恻恻地看着她。 “皇姐,你吓死我了。”秦华苒后退一步,撞到了书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秦华菲面无表情,伸手如电,扼住了秦华苒的脖子! 秦华苒冷不丁被偷袭,根本毫无防备,而她原本的实力在秦华菲之下,又离得这样近,想要反抗的时候,为时已晚。 “皇……姐……你……你疯了?”秦华苒很快感觉呼吸困难。 秦华菲收紧自己的手,猛然逼近,在秦华苒耳边轻声说:“好妹妹,我知道你来做什么的。” 秦华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秦华菲猛然松手,又挥掌狠狠地劈在秦华苒后颈! 秦华苒身子一软,闭上眼睛倒在了地上。 秦华菲俯身,指尖轻触秦华苒姣好的面庞,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虞炜死了一回,确实需要一个人来让他消消火。你说没事的,那你替我喽,好妹妹,呵呵。” 话落,秦华菲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转身,扯了扯嘴角,面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我是,秦华苒。” 364.否则今日就是我的死期 剥下秦华苒的外衣,穿在身上,秦华菲坐在书桌旁,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花枝,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低头,秦华菲看着身上淡粉色的裙子,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快速脱下来,扔在了地上。 一时脑热想来个移花接木,如今脑子不热了,秦华菲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 并非不懂易容术,这是焰卫的基本技能之一。但再高明的易容术,也躲不过虞家人的眼睛。因此,秦华苒替不了秦华菲。 而秦华菲和秦华苒姐妹俩,不止容貌不相似,性格气质也大相径庭。用易容来骗骗对她们不熟悉的人,或许能做到,但想要骗过她们的母亲如烟那个老狐狸,是不可能的。 况且,把秦华苒交给虞璘,虞璘不会让她一直昏迷着。只要秦华苒苏醒,张口,一切就露馅儿了。 秦华菲转头,眸光阴沉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秦华苒,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一直都是如烟的棋子,如今成了弃子。只要如烟还想利用虞家得到想要的东西,秦华菲就注定会被她送出去平息虞家父子的怒火。 秦华菲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杀了如烟,她来当皇帝!到时候,秦国的一切就是她的,包括只效忠于皇帝的焰卫,也会真正听她差遣,然后,把虞璘那些人给杀了! 不过很快,秦华菲又否定了这个计划。 杀如烟,这第一步就很难实现。如烟怕死,身边高手众多,且她本身的实力就不在秦华菲之下,虽然如今身体有恙,但并非失去实力。 想要杀死虞璘那群人,仅凭秦华菲,不过是痴人说梦。再说,就算成功,到时候她也会迎来虞家疯狂的报复。 不管怎么看,对当下的秦华菲来说,都有点异想天开。 经历过这段时间的事,秦华菲的自负消磨了不少。她拿出荷包里面的那张纸,展开,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虞家虎视眈眈,要让秦华菲生不如死。暗处有一帮人,一直在利用秦华菲。而秦华菲的母亲和妹妹,选择舍弃她。 她惊觉,当下应该考虑的不是权势,而是如何保命! 当周围全都是敌人的时候,她已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一个选择,逃走,躲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至于以后,再寻找机会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秦华菲看着纸上端正的字迹,眼神闪烁,起身,把地上秦华苒的外衣又给她穿回去,然后狠狠地踹了她一脚,快速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暗中离开公主府。 那张给秦华菲通风报信的纸,就留在了她的书房中。 丫鬟过来送膳食,敲书房的门,没有人应,便进去了。 发现秦华苒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丫鬟神色大变。 到处也找不到秦华菲,而太医还没到,秦华苒就醒了。 后颈的酸痛,胸口的疼,提醒着秦华苒发生了什么。 桌上放着秦华苒精心为秦华菲准备的甜汤,秦华苒看到那张写着她和如烟昨夜密谈内容的纸,面色阴沉至极! 不多时,秦华苒若无其事地离开大公主府,回了宫。 但当她见到如烟的时候,眼圈儿一红,就跪了下来:“母皇,出事了。” 如烟现在一听“出事了”这三个字,就觉得头疼:“秦华菲呢?” 秦华苒摇头,脸色难看地拿出那张从秦华菲那里带来的纸,跪着上前,递给如烟:“母皇看看这个。” 如烟接过去,看了一眼,面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谁,偷听到昨夜母皇和儿臣密谈之语,悉数透露给了皇姐。因此,我去找皇姐时,她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偷袭打晕我,就消失了。”秦华苒沉声说。 “可恶!”如烟面色扭曲,把那张纸揉成一团,砸在了秦华苒身上,“这么小的事,你竟然都给搞砸了!蠢货!” 秦华苒委屈地抹起眼泪,跪着也不辩解。 片刻后,如烟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一凝,猛然起身过来,从地上捡起那个纸团打开,眼眸一缩! 秦华苒见如烟面色不对,直觉她发现了什么。难不成认出了纸上的笔迹? 如烟找出另外一张纸来,放在一起对比,面色阴沉沉地叫秦华苒过去看。 秦华苒起身过去,看了一眼,如烟后来拿出的是个药方,而两张纸上的笔迹,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母皇,这药方是……”秦华苒神色惊愕。 “虞家十长老写的。”如烟冷声说。 秦华苒瞪大眼睛:“难不成,是他在暗中作祟?” 如烟若有所思:“若是上官尧上官夜那群人模仿,他们如何会知道月长老的笔迹?月长老见过上官尧的画像,和上官夜本人,他的表现,可是完全不认识他们的。” “可如果是他,为何不在笔迹上做伪装?”秦华苒发现不对。 “百密一疏,没什么不可能的。或许他以为,秦华菲看到这东西,接下来就该造反了,不可能给别人看。”如烟说。 “母皇真的觉得是虞家十长老所为吗?”秦华苒蹙眉,“那皇姐的事怎么办?焰卫隐匿功夫了得,她对开元城又极为熟悉,想要找到她很难。虞家主那边不好交代。” 如烟冷哼了一声:“找秦华菲的事,朕会亲自安排。至于虞家主那边,这张纸,就是交代。” “母皇是想把脏水往虞家十长老身上引?只凭这一张纸,虞家主会信吗?”秦华苒问。 如烟若有所思:“突然想起,当初虞炜出事前一日,姓月的受着重伤,却匆忙离开了开元城。朕在想,不会从头到尾的事情都跟他有关系吧?当时他借机躲开,是为撇清自己。” “虽然听起来是有些可疑,但那件事,本来就是皇姐无端伤人,月长老不可能预见的。而且,万一虞家主怀疑,这张纸是我们伪造的呢?”秦华苒神色有些担忧。 如烟摇头:“虞璘知道,朕不会用这种伎俩。但他可未必了解,虞家新晋的那位长老。” 如烟刻意加重“新晋”二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个男人,给脸不要脸,克制,隐忍,冷漠,精明,身上一定藏着大秘密。而我们要做的,只是勾起虞璘的疑心。” 秦华苒听到“给脸不要脸”这句带着情绪的话,就猜到,如烟可能勾引过楚明泽,但失败了。 “你亲自去一趟虞府,请虞璘进宫,就说朕有要事与他相商。”如烟对秦华苒说。 秦华苒点头,转身欲走,如烟又叫住她:“看看有没有机会接近上官家少主,你懂朕的意思。” 秦华苒会意:“母皇放心,我会留意的。” 秦华菲失踪的消息,虞璘并不知道。他给如烟定的三日之期,这才第二天。 秦华苒前来,说如烟有请,虞璘也没多问,就进宫去了。 秦华苒出虞府的时候,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上官铭,笑容甜美地走过去见礼。 上官铭却在秦华苒靠近之前,微微点头后,绕开她,继续走。 秦华苒眸光暗了暗,也没再追上去,离开了虞府。 虞璘见到如烟,她拿出了那张纸。 “这是什么?”虞璘皱眉。 “唉。”如烟开口叹气,“昨夜我跟华苒密谈的话,都在上面。被人听去,暗中透露给了华菲,结果今日我让华苒去抓华菲交给璘哥哥,华菲跑了。” 虞璘面色一沉:“如烟,你当我三岁孩童吗?想保你的女儿,也编个像样的故事!” 如烟苦笑:“我就知道,璘哥哥你会不信。但我们相识多年,你应该很了解我。我不是不在乎我的孩子,但我还有更在乎的东西。别说华菲一个,就算我的三个孩子全死了,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因为璘哥哥答应我了,将来我们一起用转身蛊,便可以活得长长久久。” 虞璘冷哼了一声:“别扯远了!我信你不在乎秦华菲,但她本就是你养的傀儡,还有价值,你把她藏起来,让她暗中为你做事,不无可能!” 如烟微微摇头:“璘哥哥,我的确有藏起秦华菲的动机,这我承认。但我并没有那样做。你再仔细看看,这纸上的笔迹,不觉得熟悉吗?” 虞璘再次看向那张纸,神色一变:“月宥!” 如烟微叹,拿出先前楚明泽留在这里的那张药方,给虞璘看:“这是月长老给我开的方子,我一直都留着,不然也不会发现笔迹的问题。” 虞璘怀疑的目光看向如烟:“如何证明,这张纸不是你仿照着月宥的笔迹伪造出来的?” 如烟摇头:“璘哥哥,若我真的想放走秦华菲,用这种方式做戏的话,完全可以用陌生的笔迹,说那是秦徵的人在暗中挑拨,想让我的女儿跟我反目成仇。这样更合理不是吗?秦徵若回来,就是想看我众叛亲离的。我何必非要模仿月长老的笔迹,尤其是我这里还留着月长老的药方,让璘哥哥怀疑我呢?” 虞璘看着手中的两张纸,神色变幻不定,显然起了疑心。 如烟坐在虞璘身旁,柔声说:“璘哥哥,其实我对那个月长老,是几乎没有任何了解的,只知道他是新到虞家就被提拔的。说实话,我见到月长老,第一感觉就是,这个男人身上有故事,有秘密。虞炜跟我提过,月长老是虞家一个叛徒在外面收的徒弟,带着他的师父投诚的。我知道璘哥哥惜才,可这种来历不明,出卖师父的人,谁知道他有几副面孔?他没有家人吗?这个年纪没有成过亲,没有孩子?他到虞家去,若是别有居心呢?” 虞璘推开靠过来的如烟,冷声说:“他的过往,都跟我交代过了。” “昨日璘哥哥质疑我为何认定是秦徵在暗中作祟,事后我思来想去,当下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跟秦徵有关。若是旁人所为,定然所图更大。”如烟说,“那月长老在虞炜出事前一天离开,虽然是秦华菲伤他,但他该留下养伤才是。我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趁机下手,顺便撇清关系。” “是炜儿主动提出让他回虞家的。”虞璘冷声说。这件事虞炜跟他说过。 “这样的话……”如烟摇头,“我只是把心里的想法都跟璘哥哥讲讲,对不对,我也不知道。但我用性命发誓,这张纸,不是我和我的女儿伪造的,药方一直在我手中。写这封告密信的人,若不是月长老,那应该也是熟悉月长老的人模仿的吧?反正我怎么看都没看出有什么差别。” “若是熟悉月宥的人模仿的,能说明什么?”虞璘问如烟,更像是自言自语。 如烟蹙眉说:“最近在暗处兴风作浪的,不就是上官尧上官夜那些人吗?其实我最开始怀疑的也是他们又一次想要挑拨离间,让事情闹大。可当我发现这笔迹是月长老的,就觉得奇怪了。若想要模仿笔迹,栽赃月长老,那他们定然对月长老很熟悉。可据我所知,月长老见过那二人真容,却表现得根本不认识。” 虞璘闻言,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如烟柔声说:“我知道,我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挑拨。可我是把璘哥哥放在心上,才多嘴说这些的。璘哥哥那么信任月长老,把他带在身边,可别到最后,被捅了刀子。若璘哥哥真的很欣赏他的才华,那至少先派人去把他的背景来历调查清楚,再用他也不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听到如烟最后几句话,虞璘看了看她,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这个人带回了虞家的叛徒,但那叛徒已神志不清口不能言,因此一切都是他的一面之词。现在想想,用他确实有些冒险。他太聪明,若是别有居心的话,真的会有大麻烦。” 如烟面露认同之色:“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我不是想借机让璘哥哥放过秦华菲,那个女儿太愚蠢,惹了不少祸事,我已安排人去找她,找到她就交给璘哥哥处置。这张纸,我只是想给璘哥哥提个醒,谨慎些总没错的。” 虞璘轻哼了一声,把那张纸塞进怀中,起身对如烟说:“我知道你是个识时务的,所以炜儿死了一回,也没有对你怎么样。你的提醒,我会处理。但秦华菲的事不能算了,必须把她找出来!” 如烟点头:“放心。我与华苒谈话的内容被华菲得知,我们母女已然反目成仇,留着她,对我也是个大隐患。” “你知道就好!”虞璘话落,甩袖离开。 虞璘走了之后,秦华苒出现。 “母皇,虞家主信了吗?”秦华苒问。 如烟缓缓地笑了:“我费了不少口舌,效果不错,他信了。因为那张通风报信的纸,确实不是我们伪造的。要么是那个姓月的所为,要么,他跟暗处搞鬼那些家伙早就认识!我可没有冤枉他,虞璘已经起了疑心,不会放过他的。” “可皇姐的事……”秦华苒蹙眉。 如烟幽幽地说:“看似我是在提醒虞璘身边有鬼,但如今,抓秦华菲交给他的期限,不再是三日,我们一直抓不到,虞璘也不会发难。若姓月的真有问题,那就更好了,说明过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虞炜的死,都是虞家自己惹祸上门。” 秦华苒闻言点头:“母后所言极是,当下虞家给我们的压力已被解除了。” “但秦华菲必须找到,她躲在暗处,早晚是个祸患!”如烟眸光一寒。 “我相信,以皇姐的性格,她躲不了多久的。”秦华苒意有所指。 虞璘回到虞府,面色如常。 见到楚明泽的时候,他依旧恭敬,从不多嘴问不该问的事情,问他的问题,总能给出完美的解决方案,交代他的事情,总能处理得很好。 这是个近乎完美的属下,心智和能力都让虞璘很认可。 但作为属下,第一重要的,不是能力,而是忠诚。若一个能力极强,却有二心的属下在身边,就不是助力,而是危机。 “如烟说,秦华菲逃走了。”虞璘对楚明泽说。 “是她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是有人通风报信,故意放走她?”楚明泽皱眉,直觉这又是南宫珩和叶翎的阴谋。很简单,不让秦华菲被虞家抓走,而是让她跟如烟,跟虞家斗。对南宫珩他们来说,敌人自相残杀,才最有意思。 “如烟说是后者,还拿出了证据。”虞璘说着,把怀中那张纸掏出来,递给楚明泽。 楚明泽接过来,看了一眼,狠狠拧眉:“这……家主,这是栽赃!” 话一出口,看到虞璘的眼神,楚明泽就意识到,坏了!若是栽赃,为什么会有人可以模仿他的笔迹这么像? 楚明泽对虞家最大的价值是蛊种宿主,是他的血,而这并不需要他当长老,因此楚明泽一直小心翼翼,努力表现,获取虞璘的欣赏和信任,就是不想被关起来,像个畜生一样只给虞家供血。 楚明泽很清楚,但凡虞璘对他起一点疑心,为了稳妥起见,结果都会是囚禁他!到那时,他想做什么都没有机会了!当下,解释再多也无用,证明清白也枉然! 电光火石间,楚明泽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留下会遭遇的结果,起身就跑! 虞璘面色阴沉,一边追上去,一边怒吼:“来人!拦住十长老!”他起了疑心,而楚明泽的反应证明,他真的有问题! 虞丕拦住楚明泽的去路,虞璘掌风已至! 上官铭恰巧出现在附近,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驻足停下,没有离开,也没有往前。 不过片刻之后,楚明泽连中两掌,脸色煞白,吐血不止!他手中的剑转了个方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上官铭眨了眨眼,面色疑惑,看不懂这又是什么操作。 虞璘和虞丕面色都变了。 楚明泽冷笑:“我知道,你们会怎么对我。我不想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苟延残喘,等着被放干血!你们再逼我,我就自我了断!到时候,你们虞家的转生蛊术,将会彻底灭绝!” 上官铭看着楚明泽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 虞璘面色冰寒:“杀炜儿的,是不是你?” 楚明泽摇头:“不是。我确实认识栽赃我的人,但我没有参与他们的事。放我走,否则今日就是我的死期!” 楚明泽心中已把南宫珩和叶翎骂死无数次了!本来他是个吃瓜群众,结果吃到了自己身上!他就知道,离南宫珩和叶翎太近,准没好事!他处心积虑混入虞家,想要的都没得到,当下被逼得只能用自杀来威胁虞璘,获取一线生机,简直要怄死! 楚明泽话落,身后袭来一道微风,他后颈一痛,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上官铭神色淡淡地收手:“虞家主,不用谢。” 皇宫里,如烟坐在楚明泽先前住的林清宫中,把玩着楚明泽用过的杯子,冷笑,低声说:“拒绝我的男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365.逃出生天? 楚明泽瘫软在地上,闭目不言。 被南宫珩和叶翎坑不是一次两次,这次绝对又是他们的手笔。但楚明泽已冷静下来,虽然局面崩坏,但他没有性命之忧,得好好想想,如何翻身。 虞璘端坐一旁,眸光阴鸷。 虞丕侍立身后,出言询问:“家主,用刑吗?” 虞璘微微摇头:“他是虞家唯一的转生蛊种,不可用刑。”楚明泽需要身体好,才能源源不断地为虞家提供蛊血。折磨他,导致伤重虚弱,或下毒,都不可行。 楚明泽对此并不意外。 “但我知道,你不会真的寻死。就算你给自己找了宿主。因为换个身子,你也将失去蛊种。”虞璘这是对楚明泽说的。 事实确是如此。不过虞璘并不知道,蛊王已出,楚明泽并不是唯一。 “说,上官尧上官夜都是何人?不交代的话……我不会折磨你,但你的内力留着无用了。”虞璘冷哼了一声。 楚明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情绪外露,但心中在骂人。换了年廷勋的身体,他原本的实力大打折扣,再努力,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若是再被废了武功……就算得到自由,他还能做什么? 但,出卖南宫珩很简单,楚明泽考虑要不要这样做,唯一的因素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真把南宫珩招来,好像更麻烦。 楚明泽唇角勾起一抹冷邪的弧度,睫毛微颤,睁开眼睛:“扶我起来。” 虞丕接虞璘眼神示意,上前,粗鲁地把楚明泽拽起来,甩在椅子上。 楚明泽有气无力地说:“上官夜和上官尧都是秦徵的儿子,一个叫秦夜,一个叫秦尧。我早认识他们,因为秦徵那些年就生活在我的故乡。若我跟是他们一伙的,如烟给家主的那张纸,根本不可能会出现,他们会掩护我,而不是陷害我。” 虞璘眸光微眯:“你接着说。” “我们是宿敌。”楚明泽低声说,“原因是,虞天那贱妇当年在试验转生蛊的时候,选中了秦徵的一个儿子,就是秦尧。画像上那个比女人还美的人,本是秦尧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挚友,结果秦尧重生在那人身体里。因此,他长得一点也不像秦徵。” 虞璘蹙眉:“你画的另外一幅画像,就是秦夜?” “不,少主抓错的那个人,不过是他们兄弟的属下。秦夜是真正对少主下毒手的人,一直躲在暗处。”楚明泽说,“我跟他们最大的仇怨就是,秦尧和他的好友,被迫成为虞天养转生蛊的试验品,一个重生,一个死去,而我,是那个亲自动手的人。” “你跟虞天不是师徒?”虞璘冷声问。 楚明泽摇头又点头:“不是,但也算是。我本是她的傀儡之一,后来控制她,并强迫她教我医毒。” “秦夜,秦尧,他们为何要杀炜儿?”虞璘面色阴沉。 楚明泽似笑非笑:“还能为什么?他们冲着如烟来的,杀了少主,设计栽赃到秦华菲身上,挑拨如烟和虞家的关系,然后,借刀杀人。” “你为何刻意隐瞒?”虞璘厉声问。 “为了自保而已。这本来就是秦国的事,跟虞家没有关系。少主完全是遭了无妄之灾,说他是被秦华菲害死的,没有错。我只是想到虞家学蛊术,并不想再招惹秦夜那伙人。我不清楚他们躲在何处,有多少人,只是想提醒家主,反正少主还活着,虞家根本没有必要掺和接下来的事。”楚明泽说。 “可笑!你是想说,虞家斗不过秦徵的儿子吗?”虞璘面露轻嘲。 楚明泽微微点头:“秦夜是虞澍的徒弟,我会的,他也会,且他对虞家的了解并不少。我一直躲着,就是因为,一旦暴露在他们面前,不会有好下场。蛊种,谁都想要。” 虞璘神色一变再变:“虞澍的徒弟?好,真好,好极了!” “家主,我建议,我们接下来隔岸观火最好。那个秦夜真的很危险。我没必要说谎,因为我已暴露,否则他不会如此刻意栽赃陷害我。如今我只能求虞家庇护,一旦落入他们手中……”楚明泽苦笑,“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罢了。” “你是真的识时务,但你就没想过,秦徵父子灭了如烟,夺了秦国大权之后,会做什么吗?”虞璘面沉如水。 楚明泽眸光微凝,沉默片刻之后说:“我猜他们会去虞家,但我认为,对付那种人,防守最好。现下真不是出手的好时机。至少我没看出来,如烟母女对我们有任何价值。” “说来说去,你不过就是想自保,不想冒险罢了。”虞璘冷哼了一声,“不过,秦夜是叛徒虞澍的徒弟,杀害我的儿子,这种祸患,必须死!隔岸观火,不过是助长他的气焰!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凭借你对他的了解,跟我们合作,除掉他!” 楚明泽皱眉:“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人都找不到,能做什么?” 虞璘看着楚明泽,缓缓冷笑。 楚明泽神色一变:“家主想做什么?” “很简单,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虞璘轻哼,“既然秦夜设计陷害你,看来你们真是仇敌,怪不得你不敢一个人出门。如此,倒也简单!他想躲在暗处继续装神弄鬼,我就放出一个诱饵,引他现形!” 楚明泽眼底闪过一丝惊惶,连连摇头:“家主请三思!若是放我出去引诱秦夜,最后会得不偿失的!” “看来,你真的很怕秦夜。”虞璘摇头,“他一个只敢躲在暗处作祟的小儿,能翻了天吗?他喜欢玩儿陷阱这一套,这次,我奉陪!” 楚明泽拧眉:“家主想要怎么做?” “不必担心。我和二长老,以及如烟的焰卫,都会保护你。布下天罗地网,让他插翅难逃!”虞璘冷声说。 楚明泽眉头紧锁,没再说话。 虞璘再见如烟,跟她分享了楚明泽交代的东西。 “什么?秦徵的两个儿子?”如烟面色瞬间扭曲,“真的是他回来了!” “嗯,月宥是蛊种宿主,不能死。他跟那些人不是一路的,可以利用。”虞璘说。 “璘哥哥已有良策?”如烟神色急切地问。她现在思绪有点乱,秦徵的儿子,一个比秦华菲实力更强,一个让秦华菲神魂颠倒,这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虞璘对如烟说了几句话,如烟蹙眉:“若是他不出现呢?” “试试何妨?”虞璘摇头,“当务之急,就是把他们找出来!否则,接下来只会更加被动!” 如烟认同点头:“这次,请璘哥哥务必助我!” 入夜时分,楚明泽独自一人骑马离开虞府,往皇宫的方向去。 行至半路,利箭破风,朝着楚明泽后心射来! 暗处的虞璘神色一凝,回头看向箭矢来的方向。高高的屋顶上,落叶打着旋儿飘飘悠悠地飞起下坠,并不见人影。 虞璘打了个手势,虞丕回身追过去。 楚明泽躲开箭矢,策马加速前行。 片刻后,第二支箭从楚明泽前方射来,瞄准他的心口! 楚明泽险险避开,但他的马中箭倒下。下马后,楚明泽往四周看了看,继续往前走。 又有人去追第二次的弓箭手。 为了诱敌,虞璘以及其他暗中监视的人,离得都不近。但对方的弓箭手,还在他们的外围,占据不同地方的制高点,远程攻击楚明泽。 第三支箭,从左方来。 不久之后,是第四支箭,出现在楚明泽右边。 夜色幽深,楚明泽成了个移动的活靶子。 暗处放箭的人看似是要置他于死地,每一支箭都速度极快,瞄准要害。楚明泽一直在躲,越发狼狈。 第六支箭射来的时候,楚明泽在小巷中,身旁就是一户人家的大门。 眼看着箭矢到了跟前,楚明泽侧身躲避,撞进了虚掩的门里,消失在虞璘视线中。 虞璘躲在一棵大树上,死死地盯着那边,片刻之后不见任何动静,他神色一变,现身冲过去! 小宅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不过眨眼功夫,楚明泽就不见了! 虞璘惊觉,方才那些箭,不过是为了调虎离山,同时也是障眼法。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若对方真要杀楚明泽,直接一齐放箭,他必死无疑! 为了钓大鱼,所以虞璘把线放得足够长,以免敌人嗅到危险的气息,发现他们,察觉是陷阱,不敢现身。 结果,对方好像什么都知道,弓箭手提前埋伏在沿途各个地方,放一箭就跑,至少可以带走虞璘手下一个人! “追!”虞璘怒吼。他简直要疯了!楚明泽绝对不能丢!他对虞家很重要! 可高手过招,落后一步,就会面临再也无法挽回的境地。 本来,楚明泽这么重要,给他身上用寻踪蝶做个标记,就不怕他跑了。但因为楚明泽体内有转生蛊种,其他的蛊下在身上,对他无用。 虞丕无功而返,告诉虞璘,说那些人训练有素,武功高强,显然是有备而来。其他前去追弓箭手的人,也都没有任何收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虞璘站在幽暗的巷子里,夜风微凉,他想起楚明泽说的,用这种方式,可能会得不偿失,当时他真的不以为然,现在才意识到,这一步棋,走得太冲动了! 随后自然是常规操作,封城,地毯式搜查。但虞璘和如烟都知道,不会有什么用。 夜半时分。 虞璘在宫中,如烟坐在他身旁,两人一时无言。 如烟叹息一声,柔声说:“璘哥哥,接下来只要我们通力合作,除掉那些暗中作祟的人,把月长老抓回来便是。他既然是唯一的蛊种,我想,秦夜也不会要他性命的。” 如烟话落,见虞璘一言不发,起身过来,搂住虞璘的脖子,就往他怀中坐,伸手轻抚虞璘的胸口:“璘哥哥消消气。” 下一刻,虞璘猛然出掌,如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撞在了墙上,吐血倒地! “璘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如烟捂着胸口,脸色难看,完全搞不懂虞璘在发什么疯。 虞璘阴沉着脸走过来,到如烟跟前,狠狠地踹向她的心口:“贱人!都是因为你!秦徵是来找你寻仇,却害得我儿丢了性命!现下又让虞家丢了蛊种!” 如烟完全没料到虞璘会突然对她发难,赤裸裸的迁怒,但也是实话。如楚明泽所言,本来虞家可以置身事外,就是被如烟母女害的。 “璘哥哥……”如烟泪眼朦胧,抱住虞璘的腿,“你若是有气,无处发泄,冲我来,我可以受着。可我希望璘哥哥能够冷静一点,现在这个时候,若是我们再内讧的话,不过是让秦徵父子看笑话,坐收渔利啊!我们必须同心合力,才能除掉他们!” 虞璘低头,俯身,捏住如烟的下巴,在她耳边冷声说:“该不会从头到尾,都是你们母女做戏,图谋虞家吧?” 如烟瞪大眼睛,剧烈摇头:“不!不是的!这怎么可能呢?” 虞璘甩开如烟,冷哼一声:“我知道不可能,因为本来,你的女儿可以当我的儿媳,可她却迷恋一个小白脸儿!如烟,你知道的,你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价值。你给的那些好处,魏国皇室也可以给。” “璘哥哥,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如烟痴痴地看着虞璘。 虞璘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情分?我跟你有什么情分?你们母女间接害死我儿子一条命,我没杀了你,你该谢天谢地了。月宥说得没错,我在明,秦徵父子在暗,局势对我不利。因此,接下来你就自己应付吧!” 如烟狠狠拧眉:“璘哥哥,你不管我了?” “我会在暗处盯着,等待杀我儿的凶手现身,你就是诱饵。”虞璘踢开如烟,冷冷地说,“不到合适的时机,我不会出手的,也绝不会再为了你出手!你好自为之!” 虞璘话落,转身就走,只留给如烟一个冷漠的背影。 如烟看着虞璘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她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和嘴角的血迹,拳头紧握,浑身颤抖,厉声尖叫!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虞璘离开皇宫后,回到虞府,去找上官铭。 上官铭已睡下,起身听虞璘说他要走,有些意外。 “家中有事,先行一步。若上官少主不嫌弃,可以继续住在此处。”虞璘对上官铭说。 上官铭也没多问,轻轻颔首:“多谢。” 虞璘带着虞丕离开虞府,消失了踪影。 上官铭关上房门,打开衣柜:“出来吧。” 一个人从衣柜里面走出来,拱手,语带笑意:“多谢上官少主出手相救。”不是楚明泽又是谁? 上官铭坐在床边,神色淡淡地看着楚明泽:“若你不能给我提供有用的信息,我会把你扔回虞家去。” 楚明泽神色轻松,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当时楚明泽暴露,想要逃走,看到了上官铭。 上官铭出手打晕楚明泽,是因为他知道,楚明泽不可能真的寻死,因此他逃不出虞府,楚明泽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而楚明泽当时背对着上官铭,情急之下说的两句话,是给虞璘听的,也是给上官铭听的。 他认识上官尧上官夜。楚明泽透露出来这个信息,他知道,上官铭不会无动于衷。 上官铭跟虞璘当然不是一路的,他有他的目的,突破口就在楚明泽这里。 南宫珩和叶翎人手有限,主要是盯着如烟那边,而且虞璘设下的陷阱那么明显,安排了那么多高手,楚明泽料想,南宫珩就算在暗中看着,也不会出手的,因为没有胜算,他又不是三头六臂。 但上官铭可以。他作为上官家少主,出行自然不可能真的独身一人,只是带来的高手不在明面上。而同住一个屋檐下,虞璘和虞丕在商谈“钓鱼”计划的时候,上官铭全都听到了。 出手救下楚明泽,对上官铭来说,并不太难。 至于楚明泽对虞璘说的,什么秦尧,秦夜,秦徵的儿子,虚虚实实,三分真七分假,不过是为了应付过去,刻意渲染他和那些人的仇怨,以及他的恐惧,诱导虞璘拿他当饵,放他出去,好给可能救他的人出手的机会。 当然,上官铭也有不出手的可能,不过这对楚明泽的处境来说,也不会更糟糕,他只是赌一把。 而楚明泽为何不直接说实话,出卖南宫珩和叶翎真正的身份,是因为这对他没好处。虞璘和南宫珩是必然会成为死敌的,因为南宫珩杀了虞炜,楚明泽不必要说更多。而且说来话太长,他觉得麻烦,说多容易错。 还有一个原因,如今完颜幽和小傲月跟叶缨生活在一处,楚明泽潜意识里并不想让这边的人找去他的故乡兴风作浪。 看着楚明泽泰然自若的样子,上官铭神色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在算计我,你成功了,但距离安全和自由还很远。” 楚明泽点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如今躲在暗处对付如烟的人里面,有一个,是上官箬的儿子。” 楚明泽话落,果然见到上官铭神色一凝! “你从哪里知道上官箬这个名字?”上官铭冷声问。 楚明泽轻笑:“果然是上官家的人?看来我没猜错。其他的,我不想多言,因为说来话很长,且我真的不清楚上官箬的遭遇,只是认识她的儿子而已。” 楚明泽说着站了起来:“或许某人是你的表弟?我只能说,他真的很厉害,你小心些,他可未必愿意认你。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话落,楚明泽转身往外走。 开门,两道黑影杵在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楚明泽眸光微沉,转身看向上官铭:“上官少主,我以为,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上官铭点头:“的确。你真的很聪明。上官箬的儿子,是我的表弟,你方才的话提醒了我,我要与他相认,总要拿个见面礼。我觉得,你就很合适。” 366.楚明泽的建议;兄妹密谋 乌云遮月,凉风起。 楚明泽背对着上官铭,站在门口,微微仰头,看着外面。 被送给南宫珩当“见面礼”,结果会如何? 楚明泽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而后,转身,不怒反笑,坐回原来的位置,看着上官铭说:“先前在遗洲岛虞家,偶然得知上官家在寻找一样遗失的宝物。请问,上官少主找表弟,是为了人,还是为了某样宝贝?” 上官铭神色淡漠:“月宥,在我面前耍手段,无用。” “其实,我只是想说……”楚明泽声音顿了一下,神色认真,“上官少主最近想必见识到了你那表弟的本事,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真是我平生所见最难对付的人。若你不是单纯为寻亲才找他,是没有任何可能骗过他的,因此,也休想从他手中得到任何东西。” 上官铭眸光微暗:“我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为何要相信你这番毫无根据的话?说这些之前,你是不是应该把理由讲清楚?” “过往的事,我不想提。方才的话,信不信随你。”楚明泽话落,双臂交叠放在桌上,低头,闭目假寐。 房中很安静,约莫过了一刻钟之后,上官铭再次开口:“看来,你可以帮我。” 楚明泽唇角微勾,睁开眼,缓缓地直起身来,看着上官铭说:“看来,你的确不是为寻亲,只为寻宝。” “我目的达成,你可活命,且自由。否则,死。”上官铭冷声说。 “好说。我要知道,你找的是什么东西,或许我见过。”楚明泽说。 上官铭神色淡淡:“一块玄铁令牌。” “什么样子?有什么用?”楚明泽又问。 上官铭从怀中拿出一张薄薄的羊皮卷,打开给楚明泽看,上面画的就是一块令牌,乍看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做什么的?”楚明泽再问。 上官铭把羊皮卷收起来,微微摇头:“你不需要知道。” 楚明泽点头:“合理。我没见过这东西,也不清楚是否在他手中。这种局面,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说。”上官铭冷声说。 “向他示好。”楚明泽说,“你只有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才有希望得到想要的东西,最好是让他主动交出来。这很难,但你必须做到。若是跟他耍手段,或者来硬的,你一定会输得很惨。” “我们素未谋面,如何示好?”上官铭问。 “你不是都准备把我交给他做见面礼吗?”楚明泽轻笑,“不过这个见面礼对你没什么好处,不建议你尝试。你想引他出来,其实很简单,杀了如烟。这就是他出现在秦国的目的。” 话落,楚明泽又微微摇头,改口说:“不,不能直接杀如烟,最好是废掉她,抓起来,作为见面礼送给你那表弟。他应该很乐意见如烟生不如死。” “如你所言,他自己就能做得到。”上官铭说。 “当然。”楚明泽轻轻颔首,“我并不怀疑他的能力。事实上如烟现在已经危机四伏了,而你那表弟连个影子都没露,几乎不废吹灰之力。不过他的问题在于没有人手,与诸多焰卫保护的如烟正面对抗并无优势。因此,一直躲在暗处,扰乱局势,借刀杀人。这是风险最小,最好控制大局的选择。” 见上官铭沉思,楚明泽神色平静地说:“若你不急,愿意等,也无妨。等到何时他把如烟那群人除掉,成为秦国掌权者,你再找他相认。不过到那时,我找不到任何他要认你这个天降表哥的理由。机会转瞬即逝,端看你想要什么结果。”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你吗?”上官铭冷声说。 楚明泽摇头:“当然不会,你甚至不会给我任何自由,因为怕我坏事。我可以接受,总比被带回虞家,像个畜生一样天天被放血来得好。” “说了这许久,还不知道,我那表弟,叫什么名字?”上官铭问。 “他叫楚明泽。”楚明泽神色淡淡地说。 上官铭蹙眉:“楚明泽?他的父亲是什么人?” “一个人渣,不值一提。”楚明泽说,“我骗虞璘说,他叫秦夜,是秦徵的儿子,其实并不是。他是秦徵的徒弟,顶多算半个儿子。” “我需要更多信息。”上官铭说。 “不,你不需要。你只需要知道,你偶然从虞家得知,有人冒充上官家公子,怀疑是你姑姑流落在外的儿子,因此特地前来寻找确认。因为不得相见,且你看如烟不顺眼,于是出手对付她,只为引出可能是你表弟的人。”楚明泽对上官铭说,“这些,便已足够。你知道得更多,表现不对,只会引起怀疑。” 上官铭皱眉:“你并非可信之人。” 楚明泽点头:“的确。但我给你的建议,不会给你带来任何不好的结果。成功,则离你的目标更近一步,若失败,又有什么妨碍呢?难不成上官家少主斗不过如烟一个贱人?这我可不信。” 上官铭沉默,片刻之后起身走过来。 楚明泽见上官铭靠近,不闪不避。 上官铭挥掌劈在楚明泽后颈,楚明泽晕倒,被上官铭的属下带走。 “灌了药,藏好,不要让他醒过来。”上官铭说。 此时,在开元城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里,南宫珩和宋清羽正在对弈,叶翎已经睡了。 最近他们两人都是昼伏夜出,这会儿是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 “秦华菲躲起来,伺机而动,目标应该是如烟的位置,但成功的可能性,不到三成。”宋清羽落下一子。 “不要小看一个无路可走的女人,尤其是,她是焰卫。”南宫珩微笑。 宋清羽微微摇头:“我认为,如烟真正的实力并不弱,否则仅凭不要脸,走不到如今那个位置。从小送秦华菲去当焰卫,足可见她的野心和狠心。她没有底线和良知,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南宫珩点头:“所以,让别人动手,才最好。” “虞璘用楚明泽引诱我们,但被另外一伙人救走,你觉得是谁?”宋清羽问。 如楚明泽所料,那么明显的陷阱,南宫珩不可能现身。最大的问题的确是没有人手可用。 救人的是什么来路,南宫珩和宋清羽当时并没有追踪到。 “颜姑娘?”南宫珩挑眉,“他的可能性最大,不过也未必。” “虞璘跟如烟闹掰了,对我们有利。”宋清羽说,“但我们接下来要更加小心,一旦冒头,虞璘真正要对付的还是我们。” 南宫珩轻笑:“急什么?等着瞧吧,现在好戏才刚刚开场。” 南宫珩偷听到如烟和秦华苒的对话,透露给秦华菲,避免秦华菲被虞家抓走,因为那样就没有母女相残的戏码了,不好。 而南宫珩故意模仿楚明泽的笔迹去写那封信,并不能保证结果如何,或许那对楚明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但,试试何妨?局势越乱越好,因为乱起来的只会是明面上的这几派人,南宫珩一行在暗处,很安全,完美的观众角度,好戏已经上场。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开元城中万籁俱寂。 太子府中,秦华霆猛然惊醒,就见一道黑影站在床边。 秦华霆下意识地想要喊人,结果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哥,是我。” “秦华菲?!你想干什么?”秦华霆眼神戒备,悄悄握住了枕头下面的匕首。 秦华菲却在床边坐下来,看着秦华霆的神情,微叹一声:“我们可是孪生兄妹,你不必把我当洪水猛兽吧?若我想害你,你现在已经死了。” 秦华霆神色一僵:“废话少说!你大半夜来找我做什么?” “大哥应该知道,我成了母皇的弃子,她要把我交给虞家,不管我的死活。”秦华菲幽幽低语,“从小,你当着太子,金尊玉贵,秦华苒最小,千娇百宠,只有我,因为习武天赋好,就活该受苦遭罪,被母皇培养成了她的刀,她的剑,她的傀儡。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出色,她便会重视我,甚至是让我做她的继承人……” 秦华霆冷哼了一声:“异想天开!” “的确是异想天开,但不是因为你是太子。”秦华菲冷笑,“大哥,你从来都对我构不成威胁,不管你是否承认。因为真相是,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是母皇真正想要的继承人。” 秦华霆面色一沉:“你是想说秦华苒才是母皇真正中意的?” “她?”秦华菲面露嘲讽,“她算什么东西?” “那你什么意思?难道母皇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孩子?”秦华霆神色一变。 秦华菲摇头:“大哥你未免太天真了。你以为,母皇这些年为何那样巴结虞家?” 秦华霆冷哼:“转生蛊,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否则若是虞炜真死透了,虞璘见到你就会下杀手,不会给你活着的机会。但这种东西,顶多就是多一条命,还要找到未必存在的同生之人,就算重活,依旧要经历生老病死,有什么意义?” “看来,大哥你是真不知道,母皇想要的是什么。”秦华菲摇头,“若是虞家能养出完全不受限制的转生蛊,譬如,母皇身死,灵魂重生在我体内,便一下子可以年轻十几岁,你觉得她会不会为之疯狂?” 秦华霆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这怎么可能?” 可下一刻,秦华霆神色一凝:“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真的会有那种逆天之物?” “我没见过,但虞家人声称有,母皇相信。虞家一直都很阴毒邪门,世世代代跟虫子打交道的人,没什么不可能。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不想得永生的人吧?尤其是帝王,尤其是我们那位野心甚大的母亲。”秦华菲说,“你以为母皇是怕虞家?其实是她对虞家有所图,因此不想得罪,甚至不惜牺牲我这个亲骨肉!你以为,你对母皇有多重要?秦华苒又有多重要?她只爱自己罢了!必要的时候,我们都可以为了她的利益去死!” 秦华霆面色难看:“你想怎么做?” “本来,这秦国的皇位,该是大哥的。”秦华菲看着秦华霆眼眸幽深地说。 秦华霆眸光一寒:“你想利用我,对付母皇?算盘打得不错。” “大哥,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存在谁利用谁,合作而已。我现在只求个活命,一旦被母皇或虞家抓到,不会有好下场。”秦华菲说,“其实,如今正是大哥翻身的好时机。” “当下这么乱,秦徵虎视眈眈,哪里算是好时机?推我出去当靶子吗?”秦华霆冷声说。 “大哥此言差矣。秦徵是谁?那是我们嫡亲的二叔,与父皇兄弟情深。跟他有仇怨的是母皇,关我们什么事?就算大哥先前曾派人去对付秦徵,既然失败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秦华菲说,“若是秦徵夺了母皇的位置,原本支持大哥的人,就会转而支持他,因为他也名正言顺,到那时,大哥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秦华霆握拳:“你接着说。” “我说当下是个好时机,绝非胡言。若是大哥能够推倒母皇,坐上本该属于你的位置,秦国上上下下自然没有不服的,这是其一。其二,秦徵报仇的对象是母皇,大哥若是替他把母皇解决了,到时候再昭告天下,说父皇是母皇毒害,你蛰伏几年,终于大仇得报,肃清了祸乱秦国皇室的妖妇。你猜,秦徵还会为难你吗?父皇说,他可是最正直的人。”秦华菲语重心长地说。 秦华霆眸光闪烁,显然是心动了。 “大哥,不要怕,我会尽全力帮你的。我要让母皇付出代价!”秦华菲的手,按在秦华霆肩膀上,仿佛是在给他力量。 秦华霆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床:“我已忍母皇很久了!她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儿子,否则为何要抢走本来属于我的皇位,让我这个太子成为一个没有实权的笑话?她还总是看不上我!她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我都替父皇不值!” 秦华菲点头:“大哥,你现在醒悟还不晚。再犹豫下去,下一个被母皇舍弃的人,就是你。到时候,你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华霆冷声说:“皇位本来就该是我的!我不过是想拿回来,天经地义!” “那我们现在可以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做。”秦华菲眼底闪过一道暗光。 清晨时分下起了雨。虽然最近开元城经历过几次搜查,但并没有真正影响到百姓的生活,至少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如烟宣称的叛徒秦徵,到现在连个影子都不见。 上官铭采纳楚明泽的建议,决定对如烟动手,用这种方式,引出南宫珩,并作为见面礼。因此,他已召集了带来的所有高手,伺机而动。 秦华霆和秦华菲兄妹暗中联手,密谋造反。秦华霆拿出了一份先皇遗诏,真假难辨,但上面赫然写着把皇位传给他,而他暗中养了不少私兵。 秦华菲虽然没有焰卫可用,但她作为焰卫出身,对于怎么对付焰卫十分了解。 至于明面上已经离开的虞璘,隐入了暗中,等待猎物出现。谁对如烟出手,就会被虞家盯上。 至于搞事情小能手南宫花瓶,此刻那是相当悠闲,身边两个美人儿陪着,喝喝酒下下棋,夜里出去溜达一圈儿看看情况,不负叶翎对他的“鬼兄”爱称。 这会儿叶翎坐在廊下,看着雨雾蒙蒙,微风拂面,沁凉清爽。 南宫珩身子歪倒,躺在叶翎腿上,闭着眼睛。惬意地小憩。 宋清羽从不远处的小厨房出来,腰间系着一块粗布碎花围裙,笑意清浅:“小叶,我刚做好面条,但今日落雨,天气凉些,不如吃火锅?昨日采的蘑菇很鲜,炖鸡汤做锅底,怎么样?” 叶翎点头:“好极了,辛苦清羽。” “我觉得做菜挺有趣的。”宋清羽话落,转身又回去了。 叶翎捏了一下南宫珩的耳朵:“看把你懒的,自己不干活,还不让我做,整天就知道使唤清羽。” “小叶子,你这可是冤枉我了。尧尧总也娶不上媳妇儿,得让他发展一下一技之长,譬如做饭,绣花之类的。”南宫珩闭着眼睛,唇角微微翘起。 “这样就能更快娶上媳妇儿了?”叶翎问。 南宫珩嘿嘿一笑:“不,这样他就不需要媳妇儿了,哈哈!” 367.秦华霆之死,小楚和花瓶的默契 秦华苒在宫外有独立的公主府,但自从秦华菲失踪,她就住进宫中,几乎不出去。无他,怕被盯上。论实力,她的确远不如秦华菲。 “母皇,接下来怎么做?”秦华苒秀眉微蹙。 短短时日,局势大变。 原本出现在人前,时时刻刻光彩照人,温柔美丽的如烟,消瘦几分后,面容已初现岁月痕迹,眉宇之间染上了阴郁之色。 如烟并未回答秦华苒的问题,开口叫人进来。 “去请太子入宫,朕有事与他相商。”如烟冷声说。 “是,皇上。” 秦华苒问:“母皇找皇兄来,一起商议接下来如何应对秦徵一派吗?” 如烟摇头:“你话多了。” 秦华苒神色一僵,微微垂眸:“母皇恕罪,儿臣因最近的事乱了方寸,实在不该,有愧母皇教诲。” 而后,如烟闭目养神,秦华苒也没走,静静地坐在一旁。 秦华霆接到宫中口谕时,正在跟秦华菲秘密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母皇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秦华霆皱眉。 秦华菲微微摇头:“她时常找你入宫,没什么奇怪的。见到她就知道了。” 两人前夜才决定联手,目前造反大计尚在筹备中,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实施的。因此,不能让如烟察觉异常。 秦华霆进宫,见到如烟,恭敬行礼,一如往昔。 “坐。”如烟笑意温和,“华霆你近日在忙些什么?” 秦华霆神色如常:“儿臣愿为母皇分忧,又怕自作主张弄巧成拙,因此一直在等候母皇吩咐。”端的是乖巧又安分的模样。 如烟面色欣慰:“有心了。朕找你来,是有件事,你应该知道。” 秦华霆点头:“母皇请讲。” “虞家那位行十的月长老,被虞家主发现有二心,且跟暗处作祟那帮人早就相识。”如烟说。 秦华霆神色微变:“他们竟是一伙的?” 如烟微微摇头:“倒也不是,但月长老很了解那群人的事,原先出于某些原因,刻意隐瞒。如今,虞家主已跟朕分享了从月长老那里得到的信息。确是秦徵回来了,那上官尧上官夜,都是秦徵的儿子,一个叫秦尧,一个叫秦夜,是你的堂兄弟。” 秦华霆拧眉:“这么说,秦华菲看上的男人,是秦尧?嫡亲的堂兄妹,这也……” 如烟微叹:“华菲那孩子,朕曾对她寄予厚望,却不想她误入歧途。朕每每想起,痛心不已。不过她跟秦尧毕竟没有任何亲密的接触,便是有,也不算什么。因为那秦尧曾死后借蛊转生,如今的身体,并非原身,与华菲不存在血缘关系。” 秦华霆神色怪异:“看来真是那秦尧处心积虑诱骗华菲,忒是无耻下作!” “唉,事已至此,我们一家人必须齐心协力,抵御外敌。真希望华菲在这儿,朕会好好跟她解释,朕从来也没有想过舍弃她,虞家的事,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如烟叹气。 秦华霆点头:“儿臣也希望华菲尽快回来,若是落入敌方之手,对我们更加不利。” “是啊!”如烟苦笑,“如今回想,朕这些年对她太过严苛,心中歉疚。可人活于世本就不易,你们又生于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不强些,哪里有容身之处呢?” “母皇所言极是,华菲不是幼稚孩童,早晚会明白母皇苦心的。”秦华霆垂眸说,但心中不以为然。只是他有些疑惑,不解如烟跟他说这些做什么?证明她是个好母亲吗?算了吧! “华霆,你怪娘吗?”如烟看着秦华霆,眼圈倏然泛了红。 秦华霆愣住了。自从如烟当上皇帝,不允许三个孩子叫她娘或母亲,只准叫母皇,她也从来都自称朕。 反应过来,秦华霆连忙摇头:“儿臣为何要怪母皇?便是母皇偶尔严厉些,也是为了儿臣好。” “你能这样想,娘心里真的很高兴。你们都长大了。”如烟笑意温和,“有件事,娘想跟你商量一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华霆正色:“母皇有任何事需要儿臣做,尽管吩咐。” 如烟轻轻摇头:“是原本三年前就该做的事,只是因为一些隐秘的原因,拖到了现在。” 秦华霆皱眉,依旧猜不透如烟到底想说什么。 如烟看着秦华霆说:“华霆,这皇位,本就该是你的。” 秦华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如烟,怎么都没想到如烟会说出这句话来? 如烟神色怅惘:“你父皇当时走得突然,并未立下遗诏,但按常理,是华霆你坐皇位,娘当太后。当时之所以娘坐了这个位置,是被逼的。” 秦华霆神色急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谁逼迫娘?” “还能有谁?”如烟摇头苦叹,“虞家主,虞璘。” “他为何要逼娘当秦国皇帝?”秦华霆不解。 “虞家和秦国皇室从十多年前,你皇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就建立了密切的联系,从秦氏搜刮了许多好处。可以说,虞家就是被秦国养着的。虞璘贪得无厌,可你皇祖父和父皇也不是好相与的,于是,他就盯上了我。强推我一介女流到这个位置,扬言若我不言听计从,便杀了你们。”如烟连连摇头,“我一直试图掌控虞家,原因之一,固然是为了转生蛊,但首要的,是为了摆脱他们的控制。” 这跟秦华菲说的并不一致。 秦华霆心中将信将疑,不过却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因为他只是想要拿回本属于他的皇位。 “事到如今,娘也不想多说什么。”如烟看着秦华霆说,“这皇位,该还给你了。” 秦华霆神色一喜:“娘不是在骗我吧?” 如烟摇头:“事关重大,娘怎么会骗你呢?” 看着如烟郑重的神色,秦华霆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如烟不会是想推他出去当靶子吧? 如烟仿佛看透了秦华霆的心思,开口解释:“当下是非常时期,秦徵躲在暗处虎视眈眈。娘选择在这个时候让你当皇帝,并非推你出去挡箭,而是为了保护你。秦徵是你们嫡亲的叔父,他恨我,或许还怀疑我害了你们的父皇。但以他的性格,应该不至于迁怒到你们身上。华霆你坐这个位置天经地义,秦徵也没有理由跟你抢。” 秦华霆认同点头:“娘言之有理。”秦华菲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你这是答应了?”如烟问。 秦华霆起身,在如烟面前跪下来,恭声说:“儿臣愿为母皇分忧解难!” “好。”如烟亲自扶了秦华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娘会在暗处护着你的。虽然秦徵应该不会对你动手,但……唉,麻烦的是,华菲若是得知,以她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论如何,你千万小心些。” 秦华霆心中犹豫,该不该把秦华菲所在告诉如烟?但他很快就做了决定,开口对如烟说:“母皇,儿臣知道秦华菲现下身在何处。” 如烟神色惊讶:“你知道?” 秦华霆点头:“她就在太子府。前夜她突然出现,逼迫我帮助她造反,我假意应承,不敢轻举妄动。” 秦华苒看着秦华霆的背影,心中默语:蠢货! 秦华霆这是被即将得偿夙愿的兴奋冲昏头脑,都没意识到他说话前后矛盾。不久之前,刚见到如烟,秦华霆还在附和着说什么秦华菲早晚会理解如烟苦心之类的废话。 若他一来就说秦华菲在太子府,倒是可信。但事情明显是秦华菲和秦华霆本来暗中勾结,如今秦华霆决定把秦华菲卖了。 秦华苒知道秦华霆当下在想什么。他要当皇帝了,秦华菲对他的确是个威胁,让如烟帮忙除去最好。 如烟仿佛没有意识到秦华霆前后矛盾,闻言面色微沉:“既然知道她在何处,这次不能再让她跑了!对你,对她,都很危险!华霆,接下来,你就这么做!” 如烟对秦华霆说了几句话,秦华霆会意,而后就出宫去了,走到半路,忍不住拊掌笑了起来。根本不用造反,得来全不费工夫! 秦华苒有心想问如烟,是真的打算让秦华霆当皇帝,还是用这种方式在试探。但才被如烟说过多话,秦华苒就什么都没说。 秦华霆回到府中,进书房,关好门,回身就看到秦华菲从屏风后走出来。她近日也消瘦许多,眸光阴郁,身上一直穿着墨色的夜行衣。 “她找你做什么?”秦华菲问。 秦华霆神色有些犹豫:“是通知我一件事,不过……” “说!”秦华菲直觉跟她有关。 “那伙人的身份,弄清楚了。”秦华霆就把如烟告诉他的,秦徵父子的事转述给秦华菲。 秦华菲神色一变:“秦尧?他是秦徵的儿子?!”她嫡亲的堂兄?这怎么可能? “你先别急,母皇还说了一件事。”秦华霆把“秦尧”并非原身的事也告诉了秦华菲,话落就听秦华菲松了一口气。 “如此,他就不算我的堂兄。”秦华菲像是自言自语。显然,她对某人已生执念,并未死心。 “华菲,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秦华霆说,“母皇命我收拾东西,今日搬到皇宫住,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不得不从,但我们的事情怎么继续?” 秦华菲不以为意:“你去宫里也无妨,不影响接下来的事情,说不定离她近一些,更能找到合适的动手机会。今夜我去找你。” “那你小心些,如今宫中戒备森严,可千万别被人发现了。”秦华霆话落,准备了一些东西,就到皇宫去了。 是夜,秦华菲身着夜行衣,潜入皇宫找秦华霆。她对皇宫各处十分熟悉,守卫的情况,焰卫的所在,一清二楚,因此轻车熟路。 秦华霆住处窗户开着,周围不见人,秦华菲再三确认,没有察觉暗卫的存在,无声无息地从窗口飞身进了房间。 房中并未点灯,秦华菲突然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神色大变! 秦国的焰卫,因为经过毒物试炼,大部分毒药对他们无效,但皇室自然不会给他们脱离掌控的机会,因此就会存在专门针对焰卫的毒香,一旦吸入少许,便会全身乏力! 秦华菲心弦紧绷,立刻转头,刚从窗口飞出,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地上,脸色煞白,怒火中烧!秦华霆竟然出卖她! 一双红色的绣鞋出现在秦华菲眼前,上面缀着的珍珠散发出幽暗的光泽。她努力抬头,就看到了如烟冷漠如冰的面庞。 秦华菲对如烟怒目而视:“有种你杀了我啊!” 如烟俯身,长长的指甲在秦华菲脸上轻轻划过,叹息一声:“你怎么就学不乖呢?不过没关系,娘培养你那么多年,不会放弃你的。” 秦华菲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如烟的手指捏住秦华菲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 一颗药丸入口即化,秦华菲干呕,想要吐出去,却已不可能,脑袋一歪,失去了意识。 “母皇。”秦华苒出现在如烟身后。 如烟起身,面色平静:“待她醒来,将会忘记过往。我只需要她心无旁骛,忠心不二为我做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秦华苒点头:“母皇放心,儿臣会好好跟皇姐聊聊。” 秦华苒抱着秦华菲离开。如烟冷笑,一个精心培养的傀儡,还想翻天?真是可笑! 不过在虞璘再次出现之前,如烟暂时不会把秦华菲交出去的,还有用。 但如烟说要把皇位传给秦华霆,是真的。至于她言称的那些理由,还有所谓当年的苦衷,虞璘的逼迫,则全是做戏。声称用这种方式保护秦华霆,不过是哄得秦华霆乖乖听话而已。事实上,如烟真就是想推秦华霆出去当靶子。 秦徵不会动秦华霆?如烟并不这么认为。固然她也算了解秦徵,但毕竟已多年未见,秦徵未必不会变。 就算秦徵真的如当年一样正直善良,他会放过秦华霆的前提是,秦华霆真的无辜。可惜,如烟养大的儿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本事,是最基本的。当初被秦华霆派出去截杀秦徵的思雨和魏渭,他们的行事作风,就代表着秦华霆的意志。 儿子跟自己并非一条心,如烟不甚在意。经过最近的事,她也意识到,躲起来在暗处才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当了皇帝就能得到焰卫效忠,本来是如此。但如烟之前,秦国皇室的焰卫一个时期最多两个。如烟私自培养的焰卫数量多,且只效忠于她。 翌日,如烟下旨,传位给太子秦华霆,众人皆惊! 如烟在很多人心目中,是个野心甚大的女人。她的这个举动,让人意外,不过自然没人反对,朝中官员都是支持的。 如烟以身体抱恙无法再处理政务,希望新皇尽快登基为由,将登基大典定在三日后。 消息很快传开,易容成一个老者,上街买菜的宋清羽听说后,回去转告南宫珩和叶翎。 “如烟该不会打算推秦华霆出来,自己逃跑吧?”宋清羽有此担忧。 叶翎摇头:“她如果逃跑,就是把秦国拱手送给我们。这不是她的性格。只是让她的儿子出来当靶子。” “如此,秦华霆得偿所愿,不会跟如烟斗,秦华菲不见人,说不定已经被如烟抓到。接下来我们不出手,会不会陷入僵局?”宋清羽问。 “莫急,再看看。”南宫珩淡定沏茶,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 第一杯茶,南宫珩递给宋清羽。宋清羽伸手,快接到时,南宫珩手一转,茶杯放在了叶翎面前。 “幼稚。”宋清羽翻了个白眼,提起菜篮子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就到了秦华霆登基之日。 穿上宫中赶制的龙袍,秦华霆只觉神清气爽,扬眉吐气。 “你会做一个好皇帝的。”如烟亲手为秦华霆整理衣服,神色欣慰,笑意温柔,真像个好母亲。 “多谢母后!儿臣定当尽力守护秦氏皇族!”秦华霆拱手。 登基大典如烟并没有现身,因为她称病在休养。 按部就班地走完繁琐的流程,秦华霆端坐龙椅之上,接受百官朝拜,神色倨傲,只觉置身云端,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真的好极了!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百官惊呼,有人高喊护驾。 如烟为秦华霆安排的两个焰卫现身,挡在秦华霆身前,打落那支箭矢! 下一刻,有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颤抖的手指向龙椅上方,神色惊恐,话都说不出来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连空气中都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只见新皇秦华霆依旧直直端坐,一支箭从他头顶射入,只剩了箭尾金色的翎羽留在他的皇冠之上,看起来,倒像是从来就有的,诡异的和谐…… 而秦华霆此刻还活着。他眼珠子往上翻了翻,金色的穹顶空无一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一头栽倒下来! 尖叫声,大喊声,乱糟糟的。秦华霆在正式当上皇帝不到一刻钟之后,遇刺身亡。 显然是早就埋伏在大殿顶部的刺客,焰卫去追时,已不见人影。 如烟接到消息,愣了许久:“你……你说什么?”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遇刺,已不治身亡。”如烟的属下恭声说。 如烟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面沉如墨,沉默许久之后,咬牙切齿地说:“退下!”对接下来的事,并未有任何安排。 那些年如烟在秦国皇室铲除异己,因此在先皇死后,秦氏男性皇嗣只剩了秦华霆一个,若不算流落在外的秦徵的话。 如今,秦华霆也死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原本安定的秦国眼看着将会迎来动乱危机,而接下来是如烟再次成为女皇,抑或是秦徵现身,犹未可知。 开元城虞府。 上官铭正在后花园散步,一道墨色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恭敬行礼:“参见少主,秦华霆已死。”此人背后背着一副弓箭,用布包起来,仍可看出形状。 上官铭没有回头,神色淡漠地说:“很好。” 回到房间,上官铭从床底下拖出了被五花大绑的楚明泽,把他弄醒。 楚明泽睁开眼,不气不恼,躺在地上,看着上官铭神色淡淡地问:“事情如何了?” 上官铭坐在桌边,回答楚明泽的问题:“如烟将皇位传给秦华霆,今日是登基大典。” “推儿子出去挡箭,真乃亘古第一贱人。”楚明泽轻嗤一声。 “我已将秦华霆杀死。”上官铭说。 楚明泽眨了眨眼睛:“不错。接下来要么如烟继续当回皇帝,若是如烟真跑了,你那表弟定会出来接手秦国。” “我在想,留着你,若是让楚表弟发现,对我不利。”上官铭看着楚明泽说。 楚明泽点头:“虽然我不想死,但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有件事,我要声明,我体内有转生蛊,在另外一个地方有宿主,你是杀不死我的。若你真动手,那就是逼我再醒来后,不遗余力地报复你。” 上官铭眼底闪过一道暗光:“你觉得我信吗?” “不信,你可以试试。”楚明泽到此时依旧从容,“其实,有一件事确定无疑,我跟你的表弟是仇家,你跟他事实上也并非一路人。拒绝与我合作,对你来说是损失。” “你能做什么?”上官铭问。 楚明泽薄唇轻启,说了两个字:“虞家。” 上官铭眼眸微缩:“你太自以为是了。” “或许自以为是的并不是我。”楚明泽微微摇头,“我不信,上官家不想掌控虞家。就算上官家不想,上官少主这样有抱负的人,应该不会没想过吧?如今虞璘定然还在开元城,虞炜才重生,遗洲岛上的人并不知我身份暴露,正是出手的最好时机。一旦错过,机会将转瞬即逝。” 上官铭若有所思,楚明泽轻笑:“其实很简单,上官少主安排一个人盯着我就是。你的属下之中应该有可以控制我的人吧?武功比我高,只要不让我接触到药材,我就没有机会用毒,况且,真回到虞家,我也需要助力。” “阿鸿。”上官铭开口。 背上背着弓箭的男子出现,身量不高,且很瘦,只露了眼睛在外面,看起来很年轻。 楚明泽被松绑,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对上官铭拱手:“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阿鸿,看好他,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若有异动,直接杀掉。”上官铭吩咐。 “是,主子。”声音听起来是个少年。 是夜,楚明泽在少年阿鸿的陪同下,暗中离开开元城,往虞家的方向去。他没打算甩掉阿鸿,真打算去虞家,因为这就是他原本的目的。虽然过程波折,但只要还有机会,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另外一边,南宫珩和宋清羽再次夜游归来。 秦华霆的死不在意料之中,不过确已打破原本可能出现的僵局,对他们而言不是坏事。 “虞璘真正想对付的是我们,不会对如烟和她的儿女下杀手。杀秦华霆的,是如烟别的仇家,抑或是有人在帮我们?”宋清羽直觉有新的派系下场。 南宫珩神色莫名:“忽略了一个人,上官铭。” “你是说,上官铭动的手?”宋清羽愣了一下。 “他来开元城,留下未走,定然有目的。”南宫珩说,“不管上官铭是敌是友,接下来有人对付如烟,我该去做另外一件事了。” “什么?”宋清羽问。 “到虞家走一趟。”南宫珩说,“若楚明泽已获得自由,定会趁着虞璘不在,前去虞家。若让他学到了些我们不懂的邪门玩意儿,可就麻烦了。” “你自己去?”叶翎蹙眉。 “一个人行事方便。”南宫珩说,“不能等灭了如烟再去对付虞家,如今时机差不多,虞璘不在,虞家群龙无首。你们接下来只静观其变,如烟蹦跶不了多久了。尧尧,保护好小叶子。” 宋清羽幽幽地说:“是小叶师妹保护好我才对吧?你说的,我最弱。” 南宫珩给了宋清羽一个爆栗子:“关键时刻,记得用美人计,这方面你相当厉害。” 宋清羽嘴角微抽:“别贫了。今夜就走吗?” “舍不得我?”南宫珩张开双臂,却转身抱住了叶翎,把头埋在叶翎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叶子,我会尽快回来的。” “去吧,万事小心。”叶翎轻轻拍了拍南宫珩的背。她对南宫珩的实力很有信心,并不是太担心。 南宫珩松开叶翎,又去抱宋清羽。 宋清羽伸手推开南宫珩:“男男授受不亲,你离我远一点儿。” 南宫珩伸手勾住宋清羽的脖子:“记得听小叶子的话,不要乱跑。” 宋清羽无语望天,这老父亲般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当夜南宫珩离开开元城,往虞家去,跟楚明泽出发的时间差不了多久。 于是,南宫珩一个人华丽丽地超速跑到了楚明泽前面去,两人并没有碰上。 翌日天亮时,南宫珩在想,若是楚明泽没有回虞家,那就更好了,他直接假扮楚明泽混进去。走楚明泽的路,让他无路可走,完美! 368.不明真相的喝汤群众 “华苒,皇位给你,如何?” “母皇,儿臣能力有限,恐难担此重任。” 如烟手持三柱香,微微垂首拜了拜,插进香炉里。 烟气袅袅,如烟轻叹:“华霆,你在地下安息,娘会为你报仇的。” 话落,如烟缓缓转身,跪在地上的秦华苒立刻垂了头。 “起来吧。”如烟落座,“方才只是随口之言,这皇位,你的确不适合。” 秦华苒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眼观鼻鼻观心。 “你对现下的局势,有何看法?”如烟问。 秦华苒的心又提了起来,思索片刻,恭敬回答:“母皇,秦徵一派已丧心病狂,接下来怕不好收场了。” “丧心病狂?”如烟似笑非笑,“可我总觉得,那人便是跟从前不同了,也不至于到这个样子。” “母皇的意思是……”秦华苒不解。 “从头到尾,连秦徵的影子都没见。月宥声称是秦徵的两个儿子在暗中行事,若秦徵有这么大的儿子,那定然不是如意为他生的,如此我就放心了。”如烟幽幽地说。 秦华苒对于如意和如烟姐妹之间的仇怨并不太了解,不敢多嘴。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扳回这一局?”如烟看着秦华苒问。 秦华苒神色一凝,微微蹙眉说:“母皇,儿臣认为,若正面对抗,我们不会输。对方占得先机,只因一直躲在暗处偷袭,防不胜防。事到如今我们连那些人的身份都是听说,若能让他们现形,对付起来,便不那么棘手了。” 如烟轻轻点头:“这次,你说到了点子上。” “儿臣愚钝,想不出如何才能让他们从暗处出来?”秦华苒微微摇头。 如烟回头,又看了一眼她为秦华霆供奉的牌位,声音轻飘飘的:“倒也简单。他们左不过就是想要秦国的皇位,给了便是。” 秦华苒神色惊愕:“母皇要将皇位让出?那我们……” 如烟唇角勾起一抹带着寒意的笑:“奸贼不除,永无宁日。这只是手段,并非结果。只要他们现身,甚至不用我们动手,虞璘就会疯狂报复。待把该解决的人处理干净,秦国依旧属于我们。现下,我们是该避避风头,不能再被那些人牵着鼻子走。” 秦华苒神色微喜:“母皇英明!” 秦华霆死后,秦国上上下下都想着接下来定是如烟重新坐回皇位。 关于刺杀秦华霆这件事,因为如烟先前的渲染,不少人都怀疑是秦徵所为。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再次让人震惊不已! 太后娘娘如烟下了一道懿旨,她没到场,宫中太监总管在早朝时进行宣读。 不久之前宣称秦徵与异族人勾结,意图祸乱秦国的如烟,口风大变。在懿旨中只字不提先前那些毫无根据的指控,也并未将秦华霆之死归咎于秦徵,只说秦徵是秦氏皇族正统后嗣,当下皇位的不二人选,希望众臣尽力辅佐。 老太监宣旨完毕,大殿之中落针可闻。 百官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怪异。 不管秦徵跟异族人勾结是否是如烟杜撰,不管秦华霆是不是秦徵杀的,皇室内部,这种事都算不得什么。 如烟的确有权力下这样的一道懿旨,且有效力。让秦徵当皇帝,百官没理由反对,因为他名正言顺。 可,人呢?新皇秦徵在哪儿呢? 有个官员出言询问,老太监摇摇头:“太后娘娘只命奴才来宣旨,别的事,可不清楚。”话落就走了。 百官等了许久,没有下文,便出宫各自回府,对于秦国接下来会如何,心中都泛起了嘀咕。 如此重大的皇位变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播开来。 百姓震惊之余,心中都有个疑问,秦徵呢? 上街买菜回来的宋清羽,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叶翎闻言挑眉:“能混到如今的贱人,确实有点脑子。” “如烟认为,此举便能引我们现身?太天真了。”宋清羽微微摇头。 “但若我们不现身,接下来就是僵局,看谁先沉不住气。对她而言,躲起来,自然就多了主动权,事实的确如此。”叶翎说。 “那你的意思是?”宋清羽问。 叶翎摇头:“再观望几日。现下并不只有我们跟如烟两方,即便虞家在我们现身之前不会有动作,也还有另外一路人。如烟笃定秦华霆死于我们之手,但事实并非如此。” 宋清羽轻轻颔首:“杀秦华霆的人,可能是上官铭,也可能不是。既然已经出手,接下来不会消失,定然有后续动作。正好,我们再看看,到底是谁。不过如烟不会就此逃跑吧?” “不会的。她设下陷阱,等着我们跳,自然是在暗中伺机出手。”叶翎说,“莫急,阿珩才去虞家,这边拖着虞璘,也是为他争取时间。咱们就跟如烟慢慢玩儿。” 三日后。 秦徵名义上成为秦国新皇,可迟迟不出现,如烟也对外称病不见人。 秦国朝中人心浮动,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大风浪。所有人都在观望,不敢冒头。 开元城虞府。 上官铭坐在花园凉亭中,听属下禀报,没有任何情况。 上官铭若有所思:“如烟母女是否还在宫中?” 属下恭声回答:“如烟母女所居住的瑶池宫,守得密不透风,主子吩咐不可打草惊蛇,暂时无法确认她们是否在里面。” “可发现虞家人的踪迹?”上官铭问。 属下摇头:“没有发现虞家人在开元城的踪迹。” 上官铭沉默片刻之后说:“去准备,今夜动手,火烧瑶池宫。” 是夜,宫中火起。 上官铭的属下擅长箭术,燃着火的箭矢不断射向瑶池宫中。 夜风助火势,瑶池宫很快变成了一片火海,并不见有人从里面逃出来。 上官铭的属下像之前那样,放箭之后就四散离开。 但这一次,没有那么容易。 如烟和她的两个女儿并不在瑶池宫中,但她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因为楚明泽被救走的前车之鉴,如烟将陷阱的范围设置得很大,在第一支火箭射向瑶池宫的时候,就开始收网。 关键的是,虞璘也在暗处盯着,等的就是这些人。这一次来秦国复仇,他明面上只带了两个长老,实则暗中还有不少高手随护。 如烟的焰卫,虞家的高手,纷纷现身,目标明确地拦截那些弓箭手。 打不过总能逃这种情况,是有条件的。上官铭的人,实力并不比焰卫和虞家高手更强,只能算相当,但人数上就输了。 最后,上官铭的六个属下,只有一个受伤逃出秦国皇宫,另外五个被擒。 当然,上官铭不会以身涉险,此时依旧在开元城虞府等消息。 瑶池宫的大火已无法扑灭,如烟也不在意。终于有了收获,她也再次见到了虞璘。 秦华菲并未出现,如烟只带了秦华苒在身旁。 虞璘身旁是虞家二长老虞丕。 而他们面前,是五个身受重伤,但都活着的刺客。 都是男人,夜行衣,黑布蒙面,武器除了一模一样的弓箭之外,还有一模一样的长剑。 “虞家主,你来审问吧。”如烟态度客气。 虞璘眼神示意,虞丕上前去,把五个刺客蒙脸的黑布全都扯去。看起来年纪相仿,都二十多岁模样。 虞丕取了一副弓箭,和一把长剑,呈递给虞璘过目。 这两样武器做工精良,并非粗制滥造,但上面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 “搜身。”虞璘下令。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刺客眼神明显不对,这说明,这个方向对了。 虞丕走近受伤最重已陷入昏迷的刺客,旁边两个刺客猛然跃起朝着他攻了过来! 虞璘冷哼一声,伸手一扬,两枚毒镖贯穿了那两个刺客的脖子! 刺客倒地,虞丕剥了其中一个的衣服,将他身体翻转过来,猛然瞪大眼睛! “可有发现?”虞璘问。 虞丕抓起那个刺客,将他裸露的背部朝着虞璘:“主子请看。” 虞璘看清刺客背部靠近右肩的纹身,狠狠拧眉,起身走近,又亲手扒了另外四个刺客的衣服,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纹身! 如烟走过来,神色莫名:“海棠花?虞家主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如烟在想,莫不是秦徵请的什么杀手组织?她没听说过以海棠作为印记的势力,但看虞璘的神情,好像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了。 “上官铭!”虞璘拳头紧握,眸光冰寒。 如烟愣住了:“上官少主?这……虞家主的意思是,这些人是他派来的?” “这海棠,是上官家的标志!”虞璘冷声说。 如烟一时都懵了:“上官少主为何对我出手?我们无冤无仇。” “娘,秦徵的儿子冒充上官族人,会不会,他们本就是一伙的?”秦华苒蹙眉。 “家主,是月宥声称暗处作祟的是秦徵的儿子,这件事,只有他一面之词,尚未确认。”虞丕出言提醒,“若今夜这些人,真是上官少主派来的,那上次救走月宥的,也是他。” 虞璘眸中怒火燃烧:“立刻去查上官铭是否还在虞府!” “是。”虞丕点头。 如烟连忙开口:“我派焰卫前去相助二长老。” “若他在,可要请他来此?”虞丕问。 “请!”虞璘冷声说。 虞丕离开,接如烟示意,秦华苒也带着四个焰卫跟随前去。 剩了虞璘和如烟坐在一处,如烟神色不解:“虞家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从头到尾跟秦徵都没有任何关系?毕竟到如今,也没有证据表明他真的回来了,关于他两个儿子的事,是虞家那位叛徒十长老说的。但如果月宥被上官少主救走,他们是一伙的,那月宥的说辞,就不足为信。” 虞璘眼眸阴鸷,沉默不语。 如烟接着说:“如今看起来,怎么像是上官家针对虞家和秦国的阴谋呢?月宥可能是上官家派去虞家的细作,在秦国兴风作浪这群人,也是上官家派来的吧,借月宥之口,谎称是秦徵父子……其中仍有可疑之处,若是想掩饰,为何一开始声称是上官家的人呢?” “上官家内部这几年不太平。”虞璘面色阴沉沉的。 如烟神色一凝:“虞家主是说,这里面有上官家不同派系出手?” 虞璘没有回答如烟的问题,但已经默认了。 若一开始出手的是上官家的人,但并非上官铭一派,后来上官铭参与进来,两派联手对外,很多事,都解释得通。 “那有没有可能是秦徵一派故意伪装成上官家的人?”如烟又问。 “这没道理。”虞璘说。现在想想,一开始那些人就自称上官尧上官夜,跟秦徵牵扯到一起多是如烟的猜测,和月宥虚假的说辞。 之所以不再审问,是因为五个被擒的刺客,两个被虞璘杀死后,另外三个几乎同时服毒自尽。就算他们活着,若是死士,也问不出任何东西。 虞丕和秦华苒去而复返,不见上官铭。 “人呢?”虞璘冷声问。 “茶还温着,但人已不在那儿了。”虞丕禀报。 显然,上官铭不久之前还在,这会儿消失了。再加上六个刺客逃走一个,事实昭然若揭。 这些人,就是上官铭派来的,他见到逃走刺客,心知败露,先一步跑了! “可恶!”虞璘咬牙切齿。 如烟深深叹气:“一直以为真是秦徵回来复仇,没想到竟然是上官家的阴谋。我想,上官家的人怕就是追着虞少主才来的开元城。所有对付秦国皇室的举动,都是障眼法,真正要对付的,是虞家,为了掩饰,假装是我的仇敌秦徵。” 秦华苒点头,接着如烟的话,对虞璘说:“虞家主,虞少主死在开元城,且被栽赃给我皇姐,明显是要挑拨离间虞家和秦国皇室的关系,让我们斗个你死我活。虞家主看穿诡计,但对方又接二连三对我们下手,我猜……这可能是个调虎离山计。若他们不现身,虞家主等不及便回去了,所以他们时不时蹦跶一下,引得虞家主一直留在开元城。说不定,上官家已经趁虞家主不在家中这段日子,对虞家出手了!” 虞丕神色一变:“家主,她说的不无道理!杀少主,引家主来秦国,遗洲岛上群龙无首,他们再趁虚而入!” 虞璘猛然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得可怕:“搜!上官铭可能还在城中,定然没走远,把他找出来!” 虞丕带的人,如烟的人,开始到处搜查上官铭可能的下落。他跟一个受伤的属下在一起,这是个线索。 天亮了,瑶池宫的大火终于熄灭,原本富丽堂皇的宫殿变成了废墟。 搜查并无收获,虞璘顾不得这边,担心家中“失火”,在跟虞丕汇合之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开元城。 皇宫里,如烟神情轻松许多。 “原来是虞家和上官家的争斗,凭白让我们遭了无妄之灾。”秦华苒舒了一口气。 如烟妆容精致,再次容光焕发,虽然她儿子的牌位就在不远处摆着,但这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幽幽带笑:“我就觉得奇怪,就算秦徵真回来,也不该有那么强的实力。再说,那些事,真就不是我了解的秦徵能做出来的。若从一开始就是上官家的人,很合理。” “虞璘回去,上官家的人也没理由再找我们麻烦。”秦华苒说,“母皇何时再出面主持大局?” 如烟轻笑:“过几日吧。到时候秦徵不现身,那就是我给他机会他不要,我再坐回那个位置,这下,就不会有人不服了。” 秦华苒点头:“没错。” 此时上官铭仍在开元城中某处,并未离开,只是心情不佳,面色难看。 类似的行动,之前从未失败,但这次栽了。他知道,虞璘会认出他的人,也会因此生出很多联想,把前面发生的事当做是他的手笔。 上官铭在暗处,亲眼看着虞璘离开的,为何要走,他也猜到了。 不过上官铭并未拦截,因为拦不住,也没回上官家。事已至此,他只能坚持把原来要做的事情做完,得到想要的东西带回去,才能抵消这次得罪虞家的失误。 而且,局势变得愈发复杂,且瞬息万变,上官铭心知不能再拖延,必须尽快得手回上官家,否则等他回去,虞璘已对上官家发难,觊觎少主之位的兄弟从中作梗,到时他地位堪忧。 如烟和秦华苒母女认为危机暂时解除,一时都放松下来。 这日秦华苒出宫回公主府,却再也没能回到皇宫。 入夜时分,如烟正在享用晚膳,刚问了一句秦华苒回宫没有,属下神色惊惶,抱着一样东西,匆匆忙忙前来禀报。 一根血淋淋的手臂被送到了如烟面前,纤细的手腕上面戴着羊脂白玉镯子,那是如烟送给秦华苒的生辰礼物! 如烟面色阴沉,解下断臂上面绑着的一封信,打开。 “今夜子时,清元湖畔,一个人来。否则,明日你将享用到秦华苒的心所烹制的浓汤。” 没有落款,看不出笔迹。 如烟气得面色扭曲,浑身颤抖!种种证据表明,是上官家和虞家的争斗,秦国皇室被拖下水。如今上官家已经暴露,如烟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在刻意针对她?到底是谁?! 如烟真正想要的转生蛊现在还没影儿,她对儿女的在乎是很有限,利益为先,但这并不代表她看到儿女出事会无动于衷!秦华霆已经死了,秦华菲失忆了,秦华苒被擒,且断臂送到了如烟面前!如烟当下心情糟糕透顶! 叶翎接过宋清羽递来的热汤,闻了闻,笑着点头:“好香。清羽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果真是上官铭,且被虞璘发现了。但他为何要那样做?跟如烟一家有仇?”宋清羽若有所思。 叶翎轻笑:“未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上官铭的行为,从结果来看,是在帮我们,但他是敌是友,犹未可知。虽然说阿珩的身世跟上官家有关系,但我们想找上官家,不是为了让他认亲,只是想搞清楚某些事。或许,上官铭就是被我们引出来的也说不定。下一步,不出意外,他该对如烟出手了。” “如烟想必很疑惑,到现在都不能确认是不是秦伯父回来了。”宋清羽微笑。 叶翎点头:“如此甚好。等真相揭晓的那一刻,会给她加倍的‘惊喜’。” “万一上官铭输了呢?”宋清羽问。 叶翎微微摇头:“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不明真相的喝汤群众。有一说一,这个汤,真的很美味。看着如烟慢慢煎熬着,走上绝路,也很有趣味。” “虞璘回遗洲岛,阿珩的计划怕是不成了,我有些担心他。”宋清羽微叹。 叶翎倒不见担忧之色:“他定然比虞璘先到虞家,一个人,会见机行事的,我对他有信心。” 369.扳回一城 开元城中有个风景宜人的湖泊,叫做清元湖,白日里游人如织。 临近子时,清元湖畔一片静谧,不见人影。画舫小舟停靠在湖边,随着湖水轻轻晃动,偶尔响起蛙叫虫鸣声。 四人抬着一顶轿子,飞身而来,无声无息地落在湖畔,轿帘微微颤动,并无人出来。 月色清幽,子时已至。 利箭破空,瞄准的正是轿中人心口的位置,假如里面真有人的话。 不过箭矢在靠近时,被轿夫打落在地。 而后,再次归于沉寂。 又过了一刻钟,纤纤素手掀开轿帘,婀娜女子走了出来,看容貌,的确是如烟。她精心打扮过,一身华丽的曳地长裙,戴着红宝石的额饰,闪闪发光。 环视周围,如烟轻轻摆手,四个轿夫飞身离开。她轻声开口:“不管是哪路朋友,请现身吧。” 回答如烟的,只有乍起的夜风,和湖面幽暗的波纹。 如烟静静站着不动,仿佛已入定。 又是一刻钟过去,一支利箭射来,距离如烟只剩下一寸的时候,她身体后仰,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利箭射穿了湖边的一棵大树。 如烟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此时另外一个方向又一支箭出现,不过这次目标并不是如烟,瞄准的就是她身旁的树。 射箭之人控制力道,箭插在树上,没入一半,箭尾绑着什么东西。 如烟神色莫名,转身把箭尾的东西解下来,打开,趁着月色勉强可以看清楚。 是一封信,准确来说,是指示。 要求如烟按照他们的吩咐做,首先,离开清元湖,出城,一直往东走,该在何处停下,会再给她指示。 如烟收起那封信,飞身往出城的方向去。 “主子。” “去皇宫。” 上官铭知道,如烟不可能亲自出现,那一定是个替身。头上的红宝石额饰,遮住眉心,不出意外,那个位置应该有一枚火焰印记。 无妨,上官铭没打算跟如烟做交易,只是使了个声东击西之计,引开如烟身边的一部分护卫。 那个假如烟一直往东走,到天亮,可以看到初升的太阳,如果天气晴朗的话。至于别的,根本没有。 上官铭原本身边七个属下,一个跟随楚明泽去了虞家,五个已经死在秦国皇宫,就剩了一个在他身边。 主仆二人潜入秦国皇宫,直奔如烟的住处,不过远远地就停了下来。 燃着火的箭矢仿若流星,快速划过夜空,射入了幽暗的宫殿之中,接二连三。 上官铭没动手,他的属下射一箭换个位置,快速移动,点火,射出。 饶是如此,也很快就被人盯上了,射出最后一支箭后,立刻离开。 一群黑影速度极快地追了上去,静寂的皇宫之中再次嘈杂起来,侍卫纷纷往这边赶来灭火。 上官铭屏息凝神,躲在不远处的高塔上,看着下方失火的宫殿,可惜,并没有等到如烟从里面出来。 这不能说明如烟烧死或闷死在里面,只能说明,她根本不在里面。 这次的火很快就被扑灭了,上官铭悄无声息地离开,觉得要想想别的办法。如烟比他以为的要聪明很多,并不好对付。她身边那些焰卫,着实厉害。 天亮了。 如烟退位,秦华霆登基当日遇刺身亡,如烟将皇位传给秦徵,宫中失火,宫中再次失火…… 无法理解的事情多了,便见怪不怪了。百官入宫上朝,高高的龙椅上没有人,如烟没出现,事实上已经成为秦国新皇的秦徵依旧不见人影。 作为丞相,如烟的兄长如祺让众臣把折子都交了,他收到一处,去寻如烟。 如祺见到如烟的时候,她正在擦拭一把剑,聚精会神。 如祺把带来的折子放下,让下人都退下,他到如烟对面坐下,皱眉问:“妹妹,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先前来寻你,总也不肯见。” “大哥想我了?”如烟没有抬头,唇角却勾起一抹妩媚的笑来。 如祺轻咳,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正色道:“秦徵真回来了?” “大哥你猜?”如烟柔声反问。 如祺皱眉:“妹妹,别闹了,跟你说正事呢。最近是不是秦徵在暗处作祟?你好不容易得到的皇位,为何给他?” “大哥还记得你的亲妹妹如意吗?”如烟抬眸,看向如祺。 如祺愣了一下:“如意?她都出走多少年了,提她做什么?” “没什么,同样都是妹妹,大哥独独这么疼爱我,我觉得好生荣幸呢。”如烟说着,持剑起身,朝着如祺走了过来。 如祺看着如烟手中明晃晃的长剑,脸色一变:“妹妹,好好说话,把剑放下。” “怕了?”如烟挽了个剑花,长剑架在了如祺脖子上,“你当初半夜偷偷溜进我房中的时候,怎么不怕天打雷劈呢?” 如祺躲开,退了几步到门边,脸色难看:“你!你这是做什么?这些年大哥对你不够好吗?百依百顺,助你登上皇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提当年的事?你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 如烟缓缓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身形一转,竟在如祺面前舞起剑来,那股子癫狂的妩媚,让如祺眼睛都直了,一时忘了要走。 最后,如烟披头散发,抱着剑,跌坐在地上,背对着如祺,仿佛自言自语般:“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好多好多男人……可梦醒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唯一一个曾真心待我的男人,竟然是秦徵!呵呵,多么可笑啊!” 如祺冷哼了一声:“如烟,你疯了吧?说些什么鬼话?就算秦徵回来,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别傻了!这皇位,你不想要,不如给我!到时候,这秦国就真的姓如了!管他什么秦徵魏徵,都再无容身之处!” 如烟缓缓地转头,看向如祺:“你?你配吗?” 如祺神色恼怒:“不可理喻的疯婆子!”话落转身就要走。 如祺的手还没拉开门,如烟抬手,她刚刚擦拭干净的长剑,贯穿了如祺的身体! 如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踉跄两步,跌倒在地,神色惊惶:“救命……救命啊!”说着往门口爬去。 如祺刚到门口,如烟走过去,拽着他的两条腿,又把他拉了回来,地上满是殷红的血,触目惊心。 如烟给如祺翻了个身子,让他面朝上,这样就能看到她。 她俯身,把如祺胸口的长剑拔出来,低头,吸了一口如祺的血,再抬头时,红唇妖冶,去亲吻如祺。 如祺双目凸出,想要推开如烟,却已毫无力气,他尝到了自己心头血腥甜的味道,听到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说:“十八层地狱在等你……” 如祺很快就断了气,如烟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握剑,狠狠地刺入如祺胸口,拔出来,再刺入! 数十下后,如祺的尸体惨不忍睹,如烟的眸光愈发平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冷笑一声,抬脚狠狠地踩在如祺脸上,幽幽地说:“以往我真是太仁慈了,原来直接杀人的感觉,如此美妙。” 如烟命人把如祺的尸体扔到乱葬岗,若如家有人找来,称病不见。 开元城的高门贵族中,一夜之间,死了好几个男人。年龄最大的六十岁,最年轻的三十出头。这些人死状相似,都十分凄惨,很明显的过度杀戮。 官府去查,并没有任何收获。 两日后的入夜时分,城门即将关闭时,一辆马车缓缓地驶进来,往皇宫的方向去。赶车的年轻男子身形清瘦,一身青衣,戴着草帽,只露出弧度完美的下颌。 “来者何人?”马车被拦在宫门外。 车里传出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秦徵。” 守卫神色一凛,也不敢再求证,立刻退后跪下。 宫门大开,马车进入后,又慢慢地关上。 躲在暗处的上官铭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上官铭主仆二人再次潜入秦国皇宫,远远地看着马车上下来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赶车的男子摘下草帽,露出了一张如妖似仙的妖孽面庞,随同中年男人,被人带着往某处去。 “主子,暗处有人。”上官铭的属下低声说。 预料之中,既然这些人回来了,就有足够的把握,不可能只有两个人。 而后,上官铭亲眼看着原本躲在树上的一个焰卫昏迷坠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宜人的花香,之前来秦国皇宫几次,都没闻到过。他直觉,这是秦徵专门针对焰卫放的迷香,对一般人没什么用。 如此,上官铭主仆这次没有再远距离地盯着,而是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如烟的房顶上,屏息凝神,听着下方的动静。 “阿徵,真的是你?”如烟的声音中满是惊喜。 “怎么?你把皇位给我,见我回来还有什么好意外?”中年男人的声音。 “阿徵,以前的事,我一直想跟你解释……” “不必!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只问你,皇兄怎么死的?” “夫君他……” 下面突然没了声音,上官铭神色莫名,难不成是如烟已经被放倒了? 下一刻,屋顶破了个大洞,上官铭主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落入了如烟的房间,八个额头有火焰印记的蒙面人将他们围在中间,八支长剑,对着他们身体的要害之处,轻举妄动,后果很严重。 而上官铭以为被放倒的如烟,此时神色慵懒地侧躺在软塌上,一个侍女跪在旁边,正在给她剥晶莹剔透的龙眼,剥好了喂到她口中。 “秦徵”神色恭敬,低头侍立一旁。而上官铭看清那个如妖似仙的美男子,气质却根本配不上他的容貌,显然是易容过的! 上官铭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就是个如烟精心设计的陷阱!他试着运功,却发现内力像是被封印了一样,强行驱动,丹田便刺痛起来,很快,连四肢都僵硬不受控制。 “摘下他们的面具,让我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如烟似笑非笑。 两个焰卫按住上官铭的肩膀,另外一个拿下了他的面具。 如烟看清上官铭的脸,眼眸一缩,缓缓地坐直了身体:“上官少主?真是让我好生意外呢!” 上官铭脸色难看,沉默不语。如烟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但如烟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最近发生的事,跟秦徵有关! 如烟略施小计,让人假扮秦徵出现,并不知道是否有用。不过她已经计划好,只要暗处的人不出现,她就让假的秦徵去当秦国的皇帝,她就不信,会一点儿用都没有。就算引不出那些人,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靶子。 事实证明,这个陷阱,成功了。 上官铭骨子里的自负,让他小看了如烟。在他只剩下一个属下可用的时候,就该收手了。南宫珩和叶翎没有选择跟如烟正面对抗,就是因为她的爪牙真的很厉害。 “如果还想见到秦华苒,让你的人退下。”上官铭冷声说。 如烟冷笑:“不打自招?上官少主可比你看起来的样子有趣多了。不过正好,让我知道,我的女儿还活着。你可是贵客,如你所愿,全都退下。” 如烟话落,焰卫收手,假扮秦徵和宋清羽的人都低着头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如烟和上官铭主仆。 如烟身姿款款地走过来,挥掌打晕了上官铭仅剩的属下,柔若无骨的身子贴到了上官铭身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得魅惑:“没有别人了,你想做什么呢?” 上官铭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面色铁青:“滚开!” “都说女人喜欢口是心非,其实男人才更虚伪。”如烟娇笑着,扬手就撕了上官铭的外衣,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柔声说,“我很寂寞,若你不能说点让我满意的话,今夜就侍寝吧!” 上官铭气得双目赤红:“下贱!” 如烟笑意加深:“能与尊贵的上官家少主春风一度,真是我的荣幸。你若是不好好交代,那我只能认为……你真是口是心非,其实,是想亲近人家。” 上官铭看着如烟的脸,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却没有办法推开她,此生都没有感觉如此屈辱过! “不要用这么凶狠的眼神看着我。好了,说吧。第一个问题,你在秦国兴风作浪,到底想要什么?好好想好再回答,否则的话……后果你很清楚。” 370.以暴制贱,美人计的杀伤力 “如烟!你可知道得罪上官家的下场?”上官铭眸光含怒。 如烟闻言,故作惊恐:“我好怕呀!可是……就算你死在这里,谁知道呢?” “你敢?!”上官铭冷喝。 如烟笑意加深,抱着上官铭的胳膊,靠在他肩上,幽幽轻叹:“我不是不敢,是不舍得。堂堂上官家的少主,非要跟我过不去,真是我三生有幸。” “放了我,我不会再寻你麻烦!”上官铭冷声说。 “我应该对上官少主的宽容仁慈感激涕零吗?”如烟柔声说着,解开了上官铭的腰带,“可是,尊贵的上官少主,你是不是忘了,你杀了我唯一的儿子,抓走我的女儿,还断她一臂送到我面前?” 上官铭面色一沉:“你想如何?” “其实,我应该让你血债血偿的。不过儿子没了,我突然想,是不是应该再生一个?这样老了才能有个依靠。”如烟轻声说,“我儿子是你杀的,你来赔我一个,这样很公平,你说呢?” 上官铭狠狠拧眉:“你!做梦!无耻!” “夜里当然要做梦,我们可以一起做。至于无耻……呵呵,或许某些人可以这样评价我,但你,凭什么?我们无冤无仇,你害死我儿,残害我女,说我无耻?你还真是个讲道理的好男人呢!”如烟似笑非笑。 上官铭怒极,索性闭目不语。 如烟放开上官铭,转身,走到软塌旁,坐下,看着上官铭,面上笑意消失,轻哼了一声:“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给脸不要脸。你跟秦徵到底什么关系?说!” 上官铭用沉默作答。 如烟从旁边拿了一把尖利的短刀在手中:“很好,有骨气。这把刀,不比你的箭。我在你的右肩刺一刀,不至于会断臂,从你的头顶刺入,会不会死……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应该试试,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对你很仁慈了。” 上官铭的额头跳了一下,但仍旧没有睁眼。 下一刻,如烟手中的尖刀,穿透了上官铭的右肩! 上官铭瞪大眼睛,额头冷汗直冒。他动弹不得,但不是没有知觉!他没想到,如烟竟然真敢对他动手! 右肩鲜血淋漓,如烟冷笑:“放心,你绝对不会死在我手中的,知道为什么吗?等我折磨够了,消气了,觉得你没用了,我就把你送给虞家主。他认为,杀虞炜的人跟你是一伙的,到时候,就算上官家把你从虞家救回去,你的少主之位,你的前途……呵呵,如果丝毫不受影响的话,那算我输。” 上官铭面色青白:“够了!” “看来,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了。”如烟走过去,把钉在墙上的尖刀拔下来,用帕子轻轻擦拭上面的血迹,神色平静,“第一件事,把我的女儿还给我。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再敢说一句废话,我就断你一臂!” 如烟话落,叫来两个焰卫,把上官铭的属下弄醒,押着他去找秦华苒。 “上官铭,最后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如烟冷笑连连,“只要你能说服我,并且交出同伙,我会帮你跟虞璘解释。我是不清楚,你到底为了什么要做这些事,但如果你的目的比上官家少主的位置都重要的话,那你继续,看你最后能得到什么?说!” 上官铭面色难看:“我在找一个人。” 如烟眼眸微眯:“说清楚。” “祖母年迈,最大的心愿是希望能够把多年前离家出走的姑姑找回去。”上官铭说,“我得到线索,我姑姑的儿子,就是秦徵的徒弟。” 如烟狠狠拧眉:“你什么意思?你是为了帮你的表兄弟?” 上官铭沉默片刻之后说:“我只是想要早点见到表弟。” 如烟腾得一下站了起来,看着上官铭厉声说:“你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你表弟出来与你相见?为此,杀了我的儿子,残害我的女儿?!” “你害过多少人,数得清吗?不必说那些废话,你儿女的苦难,都是拜你所赐,不要假装你是什么正直讲理的人!”上官铭冷声说。 如烟怒极反笑:“好!很好!你说得真有道理!突然发现,我们挺像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相信,你是这种人。不过,你的目的是找到亲人,孝敬祖母,手段却是杀害跟你无冤无仇的人?你猜我信吗?上官铭,别装了!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什么为了达成祖母的心愿?可笑死了!就算你真是为了找人,也定然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上官铭冷声说:“随便你怎么想!” 如烟不再逼问,闭目假寐,直到秦华苒被带回来。 用狼狈不足以形容秦华苒此时的凄惨模样。她被斩断一臂后,只草草止血,关押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过短短几日时间,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儿,面无血色,头发如枯草般乱糟糟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馊臭的气味。 秦华苒醒着,见到如烟,瞬间泪流满面,虚弱无力地叫了一声:“娘!” “带她下去收拾,请太医。”如烟并未靠近秦华苒,只冷声吩咐。 焰卫将上官铭的属下扔在地上,扶着秦华苒走了。 如烟起身,快步走过来,手中的尖刀,狠狠地贯穿了上官铭属下的脖子! 鲜血喷出,有几滴溅到了如烟的脸上,她起身,用上官铭的衣服擦拭染血的尖刀,冷笑:“过去很多年,我都不爱杀人,觉得最好的方式是得到他们的心,让他们对我死心塌地,助我走得更远。可是最近,当我将剑刺入我那畜生不如的兄长身体时,头一次发现,亲手杀人原来是一件如此爽快的事。那些对我不再有用的男人,我都会亲手送他们下地狱。至于你……” 如烟把玩着手中的刀,退后几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铭:“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只是为了寻亲,找你的表弟。那我们一起把你的表弟找出来,让你们好好团聚。你就祈祷他快点现身,不然,过些天,我就把你送给虞璘邀功了。” 如烟话落,叫出了秦华菲。 秦华菲失去记忆,被如烟和秦华苒洗脑,如今是个标准的焰卫,面如冷霜,抓住上官铭的后颈,拖着他离开了。 太医给秦华苒重新处理过伤口,宫女伺候着沐浴,又吃了些东西,喝了药,被轿子抬着过来见如烟。 “退下。”秦华苒开口,扶着她的两个宫女低头退了出去。 秦华苒身子晃了晃,面对如烟跪下,垂头沉声说:“母皇,儿臣无能,请母皇恕罪。” “来。”如烟招手。 秦华苒跪着,慢慢地挪到了如烟跟前,靠在如烟腿上,眼圈儿一红,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虽然秦华苒有点小聪明,颇有几分如烟的气质,可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如今一下子成了无法弥补的残废,她简直要疯了! 如烟微微俯身,抱住秦华苒的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会好的。” “娘,我的手臂,好不了了……”秦华苒是真的难过,几欲崩溃。 “未必没有希望,只要……”如烟眸底闪过一道暗光,跟秦华苒又提起转生蛊的事,这次说得更详细一些。 秦华苒瞪大眼睛,仰头看着如烟:“娘,那种事,真的可能吗?” 如烟肯定地点头:“当然。不然虞炜为何能多一条命,现在还活着?只要我们得到那样宝贝,你也可以多一条命,换一个完美无缺的身子,这都不是幻想!” “可是,虞家那边……”秦华苒拧眉。 如烟轻哼了一声:“抓到了上官家的少主,大有可为。接下来,你只要听话,想要的,都可以实现。” 秦华苒重重地点头,依偎在如烟怀中:“娘,我一定会听话的。” 叶翎和宋清羽会潜入秦国皇宫查看情况,但不会贸然靠近如烟居住的地方,因为那里时时刻刻都有天罗地网等着他们。上官铭就是因为一时心急,被如烟的陷阱迷惑,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在南宫珩走后,叶翎已命墨竹前去通知秦徵,他是时候来开元城了。 只叶翎和宋清羽两个人,行事低调,打探到的消息很有限,原则上以不变应万变。因此,上官铭落入如烟手中这件事,他们并不知道。 但如烟在杀死如祺后,整个人褪去原先矫揉造作的气质,更多了几分外露的阴狠霸气,成功擒住上官铭,又给了如烟不少底气。 一开始以为是秦徵,后来一度打消怀疑,认为是上官家和虞家的暗斗,但如今,如烟从上官铭处获知,秦徵真的回来了! 接下来,如烟并未重登皇位,而是按照原计划,做了一件事,宣布秦徵已归来。 如烟选的与当年的秦徵身形脸型相仿的属下,易容成她认为如今秦徵的模样,出现在朝堂上时,百官震惊! 不过,秦徵离开多年,没人怀疑这是假的。毕竟谁也不可能想得到如烟明明可以自己坐这个皇位,为何安排一个假秦徵出来? 若是只如此,倒也罢了,叶翎计划等秦徵到开元城之后,就动手解决如烟。 但,伴随着假秦徵现身的同时,发生了一件让叶翎忍无可忍的事情。 那就是,假秦徵当着秦国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他将会迎娶兄长遗孀如烟,结为连理! 说起来,寡嫂嫁给小叔,倒也不算什么违背伦常的事情。不过在皇室这种地方,这样的事情,总让人感觉很不合适,但又不至于让文武百官冒着可能被砍头的风险站出来反对。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十日后,假秦徵正式登基,同时经历了从皇后到皇帝到太后的如烟,将会再次正式成为秦国的皇后。 如此劲爆的消息,飞速传开,不过半日时间,开元城中已人尽皆知。 宋清羽出去买排骨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当时怀疑自己的耳朵,等听了真切之后,瞬间愤怒,肉也不买了,提着空篮子,脚步匆匆地回去找叶翎。 叶翎正在捣鼓一堆药材,见宋清羽寒着脸回来,篮子空空,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 宋清羽把听到的事情跟叶翎讲,刚说了个开头,叶翎拧眉,忍不住爆了粗口:“真是天字第一号贱人!要脸吗?” 宋清羽冷哼了一声:“不必评价她根本就没有的东西。” 不久之前,叶翎还开玩笑说,如烟是不是年老珠黄,魅力减退,不再用某种方式犯贱了? 当时叶翎是真觉得,如烟当了女皇之后,有了权势和实力,贱性有所变化。 结果,如烟用行动告诉叶翎,比贱,她从来都没输过! “这对秦伯父的名誉,简直是灭顶的侮辱!”宋清羽忍不住握拳砸了一下桌子。秦徵娶如烟?这两个名字放到一起,都让他觉得极度不适! “她故意的,用这种方式逼我们现身。”叶翎眼底寒意肆虐。 “现在怎么办?再等下去,如烟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真让她跟……就算是假的,也太恶心了!”宋清羽拧眉说。 叶翎沉默片刻之后,缓缓地说:“她在挑衅我的忍耐度,而且成功了,真是好极了。准备动手。我要让她的龌龊行径,传得更快,更远!” 宋清羽点头:“我赞成,你做主。计划是什么?” 叶翎冷笑:“这段时间我们够低调了,接下来,搞个大事。” 宋清羽直觉,会很刺激…… 是夜,如烟再次见到秦华苒,她的气色好了很多。 “母皇,秦徵的事……”秦华苒有些不解如烟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如烟似笑非笑:“我就不信,这样他都不出来。说实话,真的很想他呢,一转眼,这么多年没见了。” “母皇确定秦徵真的在开元城吗?先前月宥的说辞未必是真的,而上官铭只提到了秦徵的徒弟,那上官尧上官夜,也都是年轻人。”秦华苒蹙眉。 如烟点头:“他在,我知道。上官铭不过是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后来才参与进来。一开始,就是秦徵的人在搞鬼。” “母皇此计甚妙,秦徵若真在开元城,应该很快就会现身了。”秦华苒神色认真。 如烟冷笑:“真的好期待再次见到他。” 当夜并未发生任何异常情况,翌日,如烟安排的假秦徵前去上朝,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真有几分故作的威严。 一切都很和谐,直到刺客出现。 不像秦华霆死的那次,这回的刺客,是从大殿门口走进来的,一身墨色长裙,勾勒出纤细窈窕的身材,是个女子,银色面具遮住容颜,手持一把古朴的长剑,仿佛闲庭信步一般。 大殿门口的护卫已昏倒在地,百官背对着门口,第一个发现女刺客的,正是假秦徵。 “有刺客!来人,拿下!”假秦徵一声大喝,百官纷纷回头,神色震惊。 却听女刺客语带笑意:“不想死的,离我远一点儿哦。” 百官下意识地散开,女刺客飞身而起的同时,四个眉心有火焰印记的男人现身,将她围在了中间。 这是叶翎,她的计划就是,直接杀过来。 焰卫实力很强,四对一,原本应该毫无悬念才是,但战斗开始没多久,焰卫的动作就变得迟缓起来,而躲在不远处的官员纷纷无力倒地,但都清醒着。 有毒! 可空气中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气味,原本百毒不侵的焰卫虽然都没倒下,但身体渐渐失去控制,实力大打折扣。 结果是,叶翎杀人如切瓜,并没有用多久,就解决掉了四个焰卫,再次朝着坐在龙椅上的假秦徵走去。 靠近叶翎的普通护卫,不过都是炮灰的命运。 假秦徵挥掌朝着叶翎打了过来,叶翎侧身避开,反击一掌。 假秦徵也成功避开,但随即便觉得丹田阻滞,神色大变!根本不能理解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说起来,叶翎和南宫珩因为人手不足,忌惮如烟身边的焰卫,是真的,因此先前一直借刀杀人,并未正面出手。但同时南宫珩和叶翎也没有选择召集他们所有的人手过来,开启打群架模式。 对付如烟有阻碍,自然要把阻碍解决掉。看似南宫珩和叶翎那些日子在开元城中悠闲度日,隔岸观火,但与此同时,他们夫妻俩一直在研究对付焰卫的方式。 因为曾经抓获过两个焰卫,风不易做了研究,已经成功做出被他取名叫做灭焰水的东西。不过药材难得,量太少,使用范围有限。 而南宫珩和叶翎在风不易的灭焰水基础上,做出了升级加强版的灭焰香。 说是香,其实原本也是液体。叶翎做了足够的量,然后,把她的衣服在里面浸泡过。 在叶翎用内力御敌的时候,灭焰香随之挥发出来,靠近她的焰卫,不可能幸免! 假秦徵看势不妙,转身想跑! 叶翎袖中雪绫如电,缠住假秦徵的脖子,把他拽了回来,狠狠地摔在了秦国百官所在的地方,然后,扔出一个药瓶,砸在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臣身上:“把这个,抹在他的脸上。” 假秦徵被雪绫缠住脖子,面色涨红,不敢轻举妄动。 老臣颤抖着手,打开那个药瓶,倒出里面的液体在手中,然后往假秦徵脸上抹。 其他官员纷纷看过来,片刻之后,一个个神色惊骇! 易容除去,假秦徵的真容显露出来,看起来才三十多岁的模样,根本不是秦徵!而且,他的眉心有一道赤红的印记!这是个焰卫! 叶翎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冷声说:“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蠢货!秦国姓秦,秦华霆还活着的时候,竟让如烟篡夺了皇位!如今,她安排一个奴才,假扮皇嗣,跟她狼狈为奸,祸害秦国,秽乱宫廷,该千刀万剐!” 叶翎话落,如烟一身华服,被人簇拥着出现在大殿门口,看到叶翎,如烟眸光微缩,挥手,身后一群焰卫飞身朝着叶翎攻了过来! 如烟接到禀报有刺客就赶过来,并不知道前面的焰卫是怎么死的。若是知道,她肯定不会让更多的焰卫去送死。 可惜,等如烟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焰卫是如烟的杀手锏,虽说比起秦国历代皇帝,如烟身边的焰卫数量翻了很多倍,但毕竟是有限的。而且随着数量增加,质量也必然下降,根本没有原先真正焰卫那样的绝顶高手。 叶翎仿佛在跳一曲死亡之舞,所过之处,焰卫纷纷倒地,而她从大殿门口杀到龙椅上,又从龙椅上杀回来,手段之狠辣,实力之高强,让人心惊胆颤! 如烟发觉焰卫莫名中毒后,就急急命令他们撤退,但叶翎并没有给焰卫逃走的机会。 如烟面色难看至极,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引出来的不是秦徵就罢了,她连叶翎长什么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身边的高手就被解决掉了一半儿!瞬间怄得想要吐血! 秦华菲站在如烟身后,神色恭敬:“母皇,儿臣去会会她!” “不可!走!”如烟摇头,话落转身。秦华菲也是焰卫出身,到叶翎跟前,就是送死! 如烟带着秦华菲刚出大殿,一道颀长的青衣身影从天而降,持剑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是宋清羽,没戴面具,没有易容,墨发随风轻舞,面庞如妖似仙,仿佛透着湛湛玉光,唇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 如烟面色一沉,这个,她见过画像!不是秦徵的儿子,就是他的徒弟! “华菲,拿下他!”如烟厉声说。不到不得已的时候,她并不想亲自动手,因为先前的内伤还没痊愈。 秦华菲越过如烟,走上前来,看着宋清羽,眼神却有些疑惑,并未动手,而是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宋清羽笑意加深:“是的,我们见过,还曾一起喝酒。你身后那个女人,为了让你为她卖命,下毒导致你失忆,忘了我。” 如烟面色扭曲:“华菲!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秦华菲却眼眸阴鸷地转头,看向了如烟:“那我没有受伤,为什么会失忆?” 如烟简直要疯了!这个蠢货!失忆了竟然也躲不过宋清羽的美人计! 如烟推开秦华菲,挥掌朝着宋清羽打了过来! 宋清羽站在原地,不闪不避,面带笑意看着秦华菲。 秦华菲仿佛被蛊惑了一样,飞身冲过来,接住了如烟的这一掌,下意识地又打回去! 宋清羽挑眉,阿珩临走特意叮嘱他关键时刻要用美人计,果然有用。他才应该叫花瓶,这种站着不动,笑一笑,就能看到贱人母女狗咬狗的场面,简直太有趣了! 371.如烟被擒,花瓶的调虎离山计 秦华菲神色犹豫。一边是她的母亲,一边是她一见钟情的男子,她并不清楚过去的事,方才一时冲动,但尚未完全失去理智。 如烟并不想跟秦华菲自相残杀,瞅准机会,抽身欲走。 但此时,叶翎已解决了里面的焰卫,飞身出来,挡住了如烟离开的路。 “你到底是什么人?”如烟面色扭曲。 叶翎轻笑:“你猜?” 其实如烟还有十几个焰卫,并未现身,只需她一声号令。 但明显叶翎有对付焰卫的杀手锏,叫他们出来,只是送死。 可如烟当下只想保命逃走,察觉自己丹田阻滞,不敢恋战,一声令下,十多个焰卫前来相救。 在这期间,秦华菲并未注意如烟跟叶翎的战斗,而是走向了宋清羽,蹙眉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宋清羽轻笑,如清风朗月,让秦华菲挪不开眼睛。他薄唇轻启:“其实,我们并未认识多久,你就失踪了,今日再见,不曾想你竟失忆了。” 重点是最后一句,也是不久之前让秦华菲冲动之下对如烟出手的缘由,她到底怎么失忆的? “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宋清羽微叹,“你若想知道她是否真的在乎你,我有个办法。” 秦华菲皱眉问:“什么办法?” 宋清羽招手:“你过来。” 秦华菲看着宋清羽温润澄澈的眸子,抬脚走了过去。 宋清羽拔剑,架在秦华菲脖子上,动作并不凌厉,优雅得像是在舞剑。 秦华菲神色一变,就听宋清羽低声说:“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确认,你的母亲把你当做女儿,还是傀儡。” 秦华菲没有任何反抗,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宋清羽的做法。 一个人在失忆之后,那种迷茫无措,会让她越发好奇自己的曾经,以及失忆的原因。 如烟和秦华苒告知秦华菲的,都是如烟如何保护她,如何教导她,对她寄予厚望。而对失忆原因,只一语带过,说是因为中毒。 谁下的毒?为何要让她失去记忆?秦华菲想知道。而再多粉饰之词,都无法让秦华菲相信如烟真的疼她,因为有些东西,装的就是装的,人除了眼睛耳朵之外,还有心,有直觉。 当下,一群焰卫挡在如烟面前,攻向叶翎,暂时解了如烟的危机。 而如烟命两个焰卫立刻带她离开!她此时身体已有些不受控制了!因为灭焰香虽是为对付焰卫所特制,但对非焰卫的人而言,毒性更强,发作更快! 两个焰卫一左一右架起如烟,正欲飞身离开,就听一道清朗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如烟,你的女儿在我手中,立刻停下,束手就擒,否则我就杀了她!” 如烟狠狠拧眉,转头就见宋清羽控制了秦华菲。 “娘,救我!”秦华菲看着如烟说。 然而,如烟只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速度不减,不发一言,继续逃!冷漠至极! 宋清羽长叹,收剑,放开秦华菲:“你看到了?她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丝毫没有要救你的意思。” 说话同时,宋清羽飞身去追如烟。 而秦华菲看着如烟远去的背影,眸光阴鸷,拔剑也追了上去! 两个焰卫虽然并未中毒,但带着如烟,速度受阻,很快就被宋清羽追上了。 其中一个焰卫背起如烟,另外一个攻向宋清羽。 不过几招过去,宋清羽被打得连连败退,眼见着就要受伤。 秦华菲冲到,招式狠辣,杀向了攻击宋清羽的焰卫。 “华菲!他是你的堂兄!你们不能在一起,你不要被他给骗了!”如烟厉声说。 秦华菲神色一僵,拧眉看向宋清羽。 宋清羽面色无辜:“我发誓,我绝对不是你的堂兄,她在说谎。” 趁秦华菲失神,焰卫再次攻向宋清羽。 却被秦华菲在身后,一剑穿心! 如烟气得眼睛都红了,命令背着她的焰卫即刻离开! 另外一边,叶翎已解决掉拦路之人,用最快的速度向如烟追去。 宋清羽站在一处宫殿房顶上,看着叶翎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并未跟过去。 秦华菲看向宋清羽:“你没事吧?” 宋清羽微微摇头:“我没事,谢谢。”他不至于连如烟手下一个普通焰卫都打不过,但借刀杀人自然更好。 如烟和叶翎都不见了,宋清羽问秦华菲:“你知道你的妹妹秦华苒在哪里吗?” 秦华菲蹙眉:“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宋清羽微微摇头:“从身份来讲,我们的确很难做朋友。你走吧,我不想为难你。” 宋清羽话落,飞身朝着叶翎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秦华菲站在原地,看着宋清羽的背影,神色一变再变,片刻之后也追了过去。宋清羽眼角的余光看到身后的秦华菲,并不意外。 到一处偏僻的宫殿,不远处有动静,宋清羽走过去,就见如烟倒在地上,叶翎持剑站在一旁。如烟身旁的最后一个焰卫,已经死在了叶翎剑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如烟面色煞白,浑身颤抖。 叶翎依旧戴着面具,语带笑意:“秦徵是我的义父。” 如烟瞪大眼睛看着叶翎,脱口而出:“他人呢?” 叶翎又笑了:“当然是陪着我义母了,不然来见你吗?会让他恶心得吃不下饭的。” “义母……”如烟心中咯噔一下。 下一刻,叶翎看着她,一字一句,幽幽地说:“我义母,你认识,她的名字叫……如,意。” 叶翎话落,如烟怒极攻心,再加上贸然运功导致内伤加重,又中了毒,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不……不可能!”如烟声音尖利,“你在骗我!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叶翎轻叹:“别告诉我,你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我义父?我知道,当年你对我义母做的那些畜生不如的贱事,都是出于嫉妒。不过你要知道,人家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天经地义的,像你这种作恶多端的贱人,不得好死,也是天经地义的。” “啊!!!”如烟想要扑过来抓叶翎,可身子刚刚离地,又重重地摔了回去,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愤怒地嘶吼尖叫。 秦徵回来报仇,远不如秦徵和如意在一起这件事给如烟的刺激大。 如烟杀掉如祺之前,曾对如祺说,这么多年过去,她回头看,才发现,她此生经历过那么多男人,唯独秦徵,曾对她是真心的。 如烟一直以为自己忘了,可有一幕,镌刻在她脑海中,如今依旧清晰。那就是,秦徵看清她的真面目后转身离去的背影,那样决绝。 彼时,如烟不以为然,想着只要她勾勾手指,秦徵就会再次回到她身边,为她当牛做马,死心塌地,因为别的男人都那样。 可那一次转身,秦徵再也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也再没有在如烟身上停留。 因此,在如烟发现秦徵跟如意走到一起后,才会那样的愤怒不甘,嫉妒不平。 这么多年过去,如烟设想过再见秦徵的情景,但不管会是怎样,她绝对不会想,也绝对不愿面对的一种,就是秦徵和如意双宿双栖,幸福美满。 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即便如烟尚未亲眼见到秦徵和如意,只是听叶翎提起,那一刻,就几欲崩溃! 秦华菲皱眉看着如烟癫狂的样子,转移视线,目光落在叶翎身上,神色一变,问宋清羽:“她是你什么人?” “师妹。”宋清羽说。 叶翎转身,宋清羽说,秦华菲失忆了,问叶翎有没有办法。 叶翎微微点头,走过来,示意秦华菲伸手。 叶翎为她把脉之后,神色淡淡:“我可以给你解毒,你想解吗?” 秦华菲毫不犹豫地点头:“解!” 叶翎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秦华菲。 秦华菲接过去,一时没有吃,又看向宋清羽。 宋清羽笑意温和,带着让她信任的力量。秦华菲把那颗药丸放入口中,下一刻,身子一软,昏迷倒地。 叶翎摇头:“清羽你真是学坏了,看把人家给骗的。” 宋清羽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其实,什么都没做。”秦华菲失忆,美人计竟然还有用,他也很意外。 叶翎一手拽着如烟,一手拖着秦华菲,回到了秦国百官所在的宫殿。 没人离开,因为全都中毒了。 叶翎示意宋清羽去给那些人解毒,她把如烟和秦华菲扔在大殿正中,上前去,坐在了龙椅上。 解了毒的官员一个个眸中惊惶未褪,看着叶翎,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不必担心,秦国依旧会姓秦,我坐这儿是因为刚刚打架累了,只有这一个位置。”叶翎声音淡淡,“我是秦徵的义女,他正在赶来开元城的路上,不日就会到达。” 叶翎话落,就听到了一片松气声。 叶翎接着说:“有证据可以证明,如烟的丈夫是被她毒害。近日开元城中,你们各家死去的那些人,全都是如烟所杀。她这些年作孽无数,想必你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 百官面面相觑。确实,如烟身上那么多丑事,哪里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只是她身居高位,没人敢说罢了。最近家里有人被杀害的,更是知道,死去的男人,曾跟如烟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秦国皇位落入如烟之手,是秦氏皇族的耻辱。现在,如烟给秦氏带来的祸乱该结束了。”叶翎说,“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有人篡权,待我义父归来,是真是假,自有公断。” “还有一事,秦华霆的死,是如烟得罪的另外一个仇家所为,并非我们的手笔。”叶翎出言澄清,“今日宫中发生的事,不必遮遮掩掩,假的真不了,真的不会错。好了,都散了吧。” 百官如蒙大赦,一个个转身往外走,脚步匆匆,根本没人关心如烟接下来会怎么样。倒是有人匆忙之间没注意脚下,踩到如烟身上,又连忙跨过去。 如烟是清醒的。阴鸷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叶翎,仿佛淬了毒一般。方才叶翎说的那些,如烟听得清清楚楚,却并未出言给自己辩解。因为仅存的理智告诉她,现在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 最后,大殿之中,只剩了叶翎和宋清羽,以及如烟和昏迷的秦华菲母女。 “你可以自我了断。”叶翎居高临下,看着如烟说,“不然,就等着我义父义母不日到达开元城,你们好好叙叙旧。我想,你会很高兴见到他们的。” 如烟面色难看,没有理会叶翎的话,目光一转,看向了宋清羽:“你是秦徵的徒弟吧?” 宋清羽挑眉:“是,如何?” “上官铭在我手中!”如烟冷声说。 宋清羽笑了:“上官铭?没听过。” “他是上官家的少主,是你的表兄!你娘是他的姑母!”如烟厉声说,“上官铭为了帮你,杀了我儿子,残害我女儿,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哦,是吗?感谢他的好意。”宋清羽微微点头。 “如果想要上官铭活命,就放了我!”如烟冷声说。 宋清羽摇头:“他做的事,不是我的意思。说实话,我们确实不认识,我能做的,也就是心里感谢他,别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如烟再次面色扭曲,“若是让上官家的人知道你见死不救,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 宋清羽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怎么就是见死不救了?我都没见到他在哪儿。你的意思是,你要杀了他?那应该害怕被上官家报复的人是你才对,又不是我杀他。” 如烟气得差点吐血三升,却无力反驳。她希望秦华苒此时带着上官铭过来救她,但秦华苒听不到她的心声。而上官铭就在皇宫之中,叶翎和宋清羽只要想找,终究可以找得到。 不久之前,如烟在秦华霆死后发疯,一时冲动把她的男人们全都亲手宰了,她的焰卫除了两个守着秦华苒和上官铭的,其他的都被叶翎杀了,终于体会了一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想必,我问你上官铭和秦华苒在何处,你是不会说的。”叶翎起身走下来,“不过说不说无所谓,动静这么大,秦华苒也没出现来救你,有可能她已经带着上官铭跑了。待我搜查过之后,会通知你的。” 如烟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不得不说,叶翎真相了。 宫中各处搜查,并未发现秦华苒的踪迹,也不见上官铭的影子,叶翎甚至找到了几处密室,并无收获。 只叶翎和宋清羽两个人,如今这样的结果,目的已经达成,被秦华苒跑了,倒也不太重要。 反倒有个好处,让如烟很扎心。因为这是她仅剩的希望,然而她的好女儿,并没有拼尽全力救她,而是意识到危机后,第一时间选择自保。 “如烟,你应该感到欣慰,你亲手教出来的好女儿,颇有你的风范,没有让你失望吧?”叶翎冷笑。 如烟闭着眼睛,但颤抖的双手表明,她内心并不平静。如她这种,宁愿我负天下人,不准任何人负她,儿子为她死了,她很快就面对现实,掉下两滴鳄鱼的眼泪。但女儿抛下她跑了,她是不能接受的。 不过叶翎挺喜欢这个结果。 至于上官铭的生死和下落,叶翎是真的不在意。 上官铭如何知道秦徵的徒弟是他的表弟?只有一种可能,他当初救下了楚明泽。这个行为,暂且不评价。 但如烟真跟上官铭无冤无仇,上官铭只是为了让南宫珩现身见他,竟就出手杀了秦华霆,弄残秦华苒,手段相当狠辣。 如烟贱归贱,上官铭的行为,叶翎真的无法感激。 不是因为秦华霆不该死,而是找表弟这种事,不至于用到这样的手段。如此急切?不曾谋面,毫无了解,便尽心尽力地“帮助”南宫珩解决麻烦?绝世好表哥?省省吧! 一个人的行事作风,就是人品性格的体现。上官铭分明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叶翎直觉,上官铭找南宫珩另有所图。而他对付如烟的行为,或许是在刻意向南宫珩示好。 从头到尾,都是上官铭个人自发行为,南宫珩和叶翎对他所做之事导致的一切后果不负责,对他的生死自由,也没有任何义务。 秦国皇室再次变天,消息迅速传开。 原来,如烟毒害亲夫,抢夺儿子的皇位,是真的。 原来,如烟得罪仇家,推儿子出去挡箭,结果将他害死。 原来,京城里最近被人残害的那些贵族男子,全都是如烟杀的。 原来,如烟宣称将皇位传给秦徵,其实是安排了一个情夫,假扮秦徵,两人狼狈为奸,谋夺秦氏皇权。 既然秦徵都还没回来,先前如烟声称他勾结异族叛国,先前有人怀疑是秦徵杀秦华霆,自然都不成立。 不过好在,真正的秦徵真的要回来了!他是秦氏皇族仅剩的希望,也是如今皇位的不二人选。 关于秦徵的义女前来清除奸佞,为他扫平障碍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不过一来叶翎身份不明,二来没人见过她的真容,因此,传言虚虚实实。 若叶翎霸占皇位,定然会有人反对,怀疑她居心叵测只为篡权。但她说了,秦徵很快会回来。只要皇位最后是秦徵坐,那就天经地义。 叶翎和宋清羽住进了皇宫之中,并未对如烟用刑。 但秦华菲再次醒来时,记忆真的恢复了,因为叶翎为她解了毒。她大吼大叫,不停地喊着“上官尧”的名字,直到喉咙沙哑,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夜色深重,皇宫中静谧如斯。 叶翎坐在窗边,饮酒赏月。宋清羽一时兴起,在旁边抚琴。 一曲作罢,宋清羽笑言:“此曲是多年前阿珩教我的,不过我在这方面的造诣平平,远不如你们。” “你想他了?”叶翎把玩着酒杯问。 宋清羽微微摇头:“三五日内,秦伯父他们应该就到开元城了。这会儿阿珩不出意外也到虞家了。这边的事差不多结束,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去帮帮阿珩。虞璘紧随其后回去的,我总觉得他那边不太安全。” 叶翎点头:“你留下,等着义父过来,我去找他。” “啊?”宋清羽愣了一下,就见叶翎起身,说走就要走。 “啊什么啊?他是我男人,你不要跟我抢。”叶翎笑着说,话落就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很快,叶翎收好一个包袱,穿着夜行衣,戴上面具,准备出发。 “小叶,你小心一些。”宋清羽叮嘱。 叶翎摆摆手:“不出意外,我路上会碰见义父他们,若师公在,到时候就拉上师公陪我一起去,不必担心。你这边小心秦华苒杀回来,虽然我觉得不会。” “这边交给我,不会有事的。”宋清羽微微摇头,话落就见叶翎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南宫珩驾着一叶小舟,靠近了遗洲岛。 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南宫珩半夜绕着遗洲岛转了一圈,大致看了一下地形,跳海游到某处悬崖下方,从悬崖断壁攀援上去。 并不容易,而这里也是遗洲上唯一没有防守的位置。 幽暗夜色是完美的掩护,南宫珩靠近遗洲岛中央,避开守卫视线,在虞家及周围的大宅走了一圈,确认其中一处是楚明泽的居所,而楚明泽不在里面,且看样子有些日子没住人。 如此,可以断定,楚明泽还没回来。 南宫珩又沿原路离开,从悬崖上攀援下去,跳海,找到他的小船。 当然不是要走,他将自己易容成“年廷勋”的样子,头发弄乱,遮住半边脸,故意搞得一身狼狈。 翌日清晨,南宫珩驾船,速度极快地靠近遗洲岛,还没上岸就被发现了。 “十长老?”守卫认识楚明泽。 如南宫珩所料,楚明泽在虞家没有易容,出去才做的易容。 “少主现下在何处?家主出事了,速速带我去见少主!”南宫珩飞身上岸,神色急切。 守卫一听,面色大变,连忙带着南宫珩往遗洲岛中央赶去。 南宫珩一路上暗暗记下路线,进了虞家,像是进入皇宫,甚至更奢华。 守卫带南宫珩到一处宫殿门口,问了虞炜在不在里面,得到确认答复之后,南宫珩很快就被放行了。 重生后的虞炜,最近身体好转了一些,不过心情依旧很糟糕,一直在等虞璘抓了秦华菲回来给他泄愤。 突然接到禀报,说十长老一个人回来了,虞炜有种不详的预感。 南宫珩一见虞炜,躬身一拜,脸色难看:“少主,不好了!” 虞炜神色一变:“怎么回事?我爹呢?” “家主轻信如烟,中了她的奸计,被如烟抓住了!二长老和其他的兄弟,都已经被杀掉了,如烟只放了我这个实力最弱的回来报信,说让虞家一个月之内,交出所有的蛊方和养蛊需要的药材,交换家主,否则,她会将家主碎尸万段!”南宫珩拧眉说。 虞炜一听,立刻就炸了! “如烟!那个贱人!我就知道,她一直在图谋虞家!”虞炜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 虞炜的母亲宫氏赶来,得知发生什么事,脸色难看,脱口而出:“我早就劝过你爹好多次,如烟那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绝对不能沾惹,不可信任,他就是不听!”显然,对如烟怨念极深。 “少主,现在怎么办?”南宫珩问。 “蛊方?药材?做她的青天白日梦!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她们母女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来人,召集所有长老和弟子到议事厅!这一次,我要踏平秦国!”新仇旧恨,虞炜现在整个人都已被怒火侵蚀,完全没有理智,恨不得插了翅膀,去手撕如烟和秦华菲。 很快,以大长老虞钊为首的虞家高手队伍,全部聚集到了议事厅里面,听虞炜说如烟用奸计抓了虞璘,一个个怒不可遏。 “少主,属下带人前去营救家主,势必给秦氏一个惨痛的教训,也让天下人知道,我们虞家的实力!”虞钊请命。 “我要亲自去!”虞炜冷声说。 “少主不可!家主出事,虞家需要少主支持大局!”虞钊连忙劝虞炜留下。其实是因为虞炜重生之后实力一般,不敢让他去冒险。 宫氏也劝,虞炜最后没有坚持,但说如烟和秦华菲母女要抓活的,他要见到秦华菲。 就在一行人准备出发的时候,虞炜叫住了南宫珩:“十长老留下。你体内有虞家仅剩的蛊种,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南宫珩点头:“是,少主。”心里乐开花,正合他意。不过就算虞炜没有叫他留下,他随虞家人一块儿离开也无妨,到时候想办法把那些人全都解决掉,再回来就是。 如今正好,调虎离山计已成功。关键是如烟的品性虞家人都知道,她图谋虞家的事,也很合理,因此南宫珩编造的谎言,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尤其是宫氏和虞炜,母子二人如今恨极了如烟和秦华菲母女。 南宫珩目送虞钊带着虞家大部分的高手乘船离开遗洲岛,转身回去,到楚明泽的住处去等待天黑。为防止事情有变,他打算速战速决,今夜就动手。 372.盗宝成功;腹背受敌 南宫珩静静坐在楚明泽住过的房间里,俯身,从桌角捡起一枚掉落的珍珠,用桌布擦干净,温润亮泽。 犹记得,当初晚晚尚未出生,叶翎在东晋,叶尘在西夏,他专门准备了一大盒珍珠,让人送去东晋,是给妹妹的礼物。 但半路被楚明泽所截,后来那盒珍珠成了小傲月的玩具。 晚晚倒真对珍珠无感,她喜欢宝石玉石各种石头,小傲月很爱珍珠。 一时间,南宫珩好想念宝贝女儿…… 门外响起脚步声。 “十长老,少主有请。” 南宫珩收起思绪,把那枚珍珠放在桌上,起身出去。 只要第一关过了,得到信任,之后再被人发现易容的可能性就极小,因为南宫珩用的易容药物是没有任何气味的,只要言行举止没有异常,不会引起怀疑。 见到虞炜的时候,他那儿有个客人。 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子。一身红衣,眉目冷艳,妆容精致。 “参见少主。”南宫珩目不斜视,对虞炜行礼。 虞炜摆摆手:“不必多礼。”话落转头看向那女子,“上官梦,这就是十长老。” 南宫珩拱手,态度客气:“上官小姐。” “我大哥呢?”上官梦开口,看着南宫珩问。 她大哥,就是上官铭了。南宫珩跟虞炜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并没有忘记上官铭这个同行之人。他说到开元城后,上官铭就跟他们分道扬镳,各自行事。 同样的说辞,南宫珩告诉上官梦。 “我大哥来虞家,迟迟未归,你一句什么都不知道就想打发了?”上官梦冷声质问。 南宫珩尚未说什么,虞炜冷哼了一声:“上官梦,你够了!这里是虞家,不是上官家!注意你的言辞!上官少主那么大人了,他想去哪里,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就因为他先前来过虞家,虞家就要对他的行踪负责?真是可笑!他是自己提出要去开元城处理那些冒充上官家的人,你要找他,去开元城找!” “开元城,我会去的。”上官梦冷着脸说,“让他随我同去。” 南宫珩见上官梦手指自己,很是无语,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虞炜显然跟上官梦不对付,且他现在的身份,是虞家唯一的转生蛊种宿主。 “若你不识路,我可以给你一张地图。”虞炜冷声说,“本少主今日事忙,慢走不送。”话落对南宫珩说,“十长老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南宫珩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 上官梦并未立刻离开虞家,说她明日再走。虞炜虽然不喜欢她,但碍着上官家的面子,也不会赶她走,吩咐下人招待着。 南宫珩和叶翎怀疑过,若上官箬重生,应是回到了虞璘身边。首先,虞璘的夫人宫氏就有嫌疑,其次,虞璘的三个侍妾,也都有可能是上官箬重生。 不过南宫珩对上官箬的所有了解,来自墨凤琉和南宫御。二十多年过去,上官箬若是活着,换了身体,性格未必没有任何改变,想要从这四个女人之中找出她来很难。因为南宫珩没有理由跟虞璘的女人们接触。 当然,这也不是南宫珩此行的目的,因此他直接忽略了这件事。 入夜时分,南宫珩吃过晚饭,没出去乱走,就坐在房中修炼。 一直到子时后,南宫珩睁开眼,看向开着的窗户。 皎月清辉,树影婆娑。 南宫珩起身,微微舒了一口气,脱去外袍,里面是一套夜行衣。他戴上面具,从窗口无声无息地飞出去。 院中大树枝丫颤动了一下,很快归于平静。 虞家后面有一片树林,树林深处有一座七层高塔。昨夜南宫珩第一次潜入虞家,并未贸然靠近那里,但不出意外的话,他觉得里面就有他要找的东西,但定然有高手看管。 高塔是目标,但直接闯入很危险,打草惊蛇后,想要得手就不太可能了。南宫珩实力再强,也只有一个人,身处虞家的地盘,对这边并不太了解。 还有个问题,就算闯入高塔,七层的空间那么大,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确认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何处。 不过,昨夜见到高塔周围茂密的树林后,南宫珩就有了计策,用火攻。 弓箭的优势在于可以远程攻击,更安全。不过一般弓箭都很大,不好藏,南宫珩也没有带。但他有一样隐藏武器,戴在手臂上的小型弓弩,是他在叶翎的提议之下,亲手改良制造的,速度极快。 偷到的棉布桐油,捡来的干枯树枝,南宫珩在树林中很快就做好了十几个易燃的“箭”。说是箭,其实是棍子上绑了个易燃的棉球。 南宫珩带着他的装备,飞身上了一棵树,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夜半风起,南宫珩睁眼,点火,放箭。 火球穿过树林,射中高塔第四层。 南宫珩立刻飞身离开,换了个方向,第二枚火球射出。 然后,继续换,继续射。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南宫珩在树林中穿梭,转了一个大圈儿,将大半火球射进了第四层。如此,目标集中,且处在中段,想救火很难,而远处往这边看,第四层被树林挡住,一时不会发现。 守塔的高手一般来说要么在一层,要么在最高层,不会在中间。待守塔人察觉,会有一个时间差。 还剩下一些“箭”,南宫珩射在了高塔周围最近的几棵树上。看准的风向,瞄准的位置,确保可以最快烧起来。 待南宫珩的“箭”全部射出后,高塔之中才传出一声中气十足,怒气满点的大吼:“来人!失火了!有刺客!” 南宫珩无声无息地躲在离高塔不远的一棵大树上,火烧不到,但他可以看到高塔那边的动静。 那声大吼响彻虞府,这边火势渐大,半夜被惊醒的人纷纷出来,已经能看到火光,纷纷赶了过来。 不过因为南宫珩的调虎离山计,导致虞家大半的长老和高手此时都正在海上往秦国赶,剩下的高手并不多。 虞炜接到禀报,衣衫不整地跑出来,见高塔那边烈火熊熊,神色大变:“快去救火!救火啊!里面的东西必须全都救出来!” 虞家一片混乱,也没人注意十长老来没来,全都赶去救火,抢救高塔之中的东西。 而南宫珩继续盯着,直到看到一个白发老者抱着一个大包袱,气急败坏地从高塔第七层飞身冲出来。 不断有高手不惧大火,飞身冲进高塔之中抢救里面的东西。也有人提着水桶,端着水盆,前来灭火。 守塔长老落在安全的地方,看着火势迅速蔓延开,浓烟滚滚,进去的高手捂着口鼻又出来,脸色阴沉至极,怀中的包袱抱得更紧了,猛然转头,飞身往一个方向去。 南宫珩悄无声息地跟上,见守塔长老最后到了虞炜的住处,单膝跪地。 “金长老!最重要的东西可救出来了?”虞炜神色急切地问。 金长老把怀中的包袱举起来,递给虞炜:“少主,这是所有的蛊方和蛊书。其他那些蛊录,怕是都没了。” 虞炜接过那个大包袱,冷声说:“可恶!速速去查,到底是谁在作祟!一定要抓到纵火之人!绝不能让他跑了!” 金长老领命离开,虞炜带着那个大包袱回房去,放在桌上,落座,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气得面色铁青! 南宫珩躲在暗处,看着金长老离开,绕行到后窗,潜入虞炜的房间。 虞炜重生之后实力大打折扣,等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南宫珩距离他已经只剩下一米的距离。 虞炜张嘴,尚未发出任何声音,南宫珩袖中墨绫射出,缠住了他的脖子! 虞炜瞪大眼睛,张大嘴,呼吸困难,死死地盯着南宫珩那张脸。 南宫珩故意没戴面具,因此虞炜看到的,是他熟悉的十长老月宥。 南宫珩也没废话,上前去,一掌劈晕虞炜,提起那个大包袱,沿原路离开。 南宫珩本想直接走,路过一个宫殿,下方无人,他又改变主意,下去转了一圈儿。 这里是家主虞璘的住处,他的夫人宫氏平日里不住这边。作为机关术高手,南宫珩并不费力就找到了虞璘房中的密室,打开之后,里面有张床,床上有个跟虞璘年纪相仿的男人,昏迷不醒。 这定是虞璘给自己准备的宿主,南宫珩观他容貌十分出众,不像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决定把这人带走。不知好坏,不能杀害无辜。 除此之外,密室之中还有个暗格,南宫珩打开一看,里面有个上锁的木盒子,一时撬不开,就塞进包袱里,带走。 没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南宫珩把那人拉起来,背在背上,撕了床帐绑在他身上,然后把包袱绑在胸前,出密室,听着外面没有动静,沿原路离开。 此时虞家人都还在忙着救火,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从虞炜的住处传来,南宫珩飞速离开。 “有人盗走虞家重宝,封城!封岛!立刻搜查!”宫氏厉声说。 虞炜幽幽醒转,记忆回潮,他面色扭曲,咬牙切齿地说:“是十长老!是月宥那个贱人!是他!” 高塔已完全陷入火海之中,周边的树林烈火熊熊,人已经进不去了。 虞炜下令,抓月宥! 等虞炜发现人手不够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中了调虎离山计!又命人速速出岛,前去追那些今早离开的长老和高手,让他们全都回来!家里这下真的“失火”了! 南宫珩背着一个人和一个大包袱,上了遗洲上最高的那座山,到悬崖边之后,找到了他昨夜藏在那里的绳索,攀援下去。 遗洲岛封锁,只有这条路还可以走。悬崖下方没有船,南宫珩盗走的包袱里面都是不能沾水的书,他先把背上的人和包袱藏在一个石洞里,然后跳海游到别处去。 南宫珩昨夜绕着遗洲岛转了一圈儿,知道最近的地方哪里有船。这是遗洲岛上普通百姓的船只,平日里用来出海打渔的,就在岸边靠着,南宫珩拉走一个外围的小船,并没有引起注意。因为此岛不小,所谓的护卫,并不可能密密麻麻监视到每一处。 回到悬崖下方,南宫珩把人和包袱放在船上,正准备驾船离开时,一个人从天而降,落在了船头。 看背影,是个女人。南宫珩眼眸微眯,就见来人转身,冷笑:“你跟着虞家主一起出去,只一个人回来,带回的消息引开了虞家大半的长老和高手。调虎离山,也就能骗过虞炜那个脑子一根筋的蠢货!” 是今日前来虞家寻上官铭,尚未离开的上官家大小姐,上官梦。 南宫珩神色淡淡:“上官小姐想如何?” “你今夜做了什么,我都看到了。”上官梦冷声说,“想活命,把东西留下!” “还以为上官小姐真是来找兄长的,这是顺便打个劫?”南宫珩轻笑。 “少废话!”上官梦拔剑。 “好,那就没得聊了。”南宫珩微微点头,伸手一挥。 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上官梦神色大变,屏住呼吸已经晚了。 南宫珩一脚把上官梦踹进不远处的石洞中,头也不回地驾船离开。 上官梦高喊,可附近根本没有人,而她中毒,动弹不得地躺在阴冷的地面上,气得快吐血了。 南宫珩清除脸上的易容,远离遗洲岛,刻意绕行到远处,为了避免碰上折返回来的虞家人。 天亮了。 虞炜双目赤红,听着属下不断禀报,没有收获,还是没有收获。 有个丫鬟过来禀报,说她早上去送水,发现上官小姐不见了。 虞炜面色一沉:“上官梦!找!” 旭日初升时,终于有人发现山上有痕迹,找到了悬崖边,下去,在石洞中发现了被冻得浑身青紫的上官梦,带到了虞炜面前。 “是……是你们家那个……十长老……”上官梦才刚解毒,裹着被子,身子还在微微颤抖,面无血色。身体再好也没用,被海风吹了一夜,快冻僵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虞炜冷声问。 “我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发现有个人形迹可疑,就追了上去。”上官梦脸色难看,“本想拦截,却中了招。” 虞炜冷哼一声:“倒是要谢谢你的好心!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北边。”上官梦没多想,她当时最后一眼,的确看到南宫珩驾船往北走。 虞炜下令,派出所有能用的人和船,往北去追! “我今日出发去开元城找我大哥。”上官梦对虞炜说。 虞炜看着她的目光有些不善:“你为何昨日不走,故意多留一日?”一直以来的成见,让他总觉得上官梦有些可疑。 上官梦冷声说:“虞炜,这个时候,你就别没事找事了!懒得跟你解释!” “那你就多留几日,在我家做客吧。”虞炜冷声说。最近发生的事太过蹊跷,他直觉不能放走上官梦。 上官梦当然不肯,不过她武功再高也没用,这里是虞家的地盘,而虞家人擅长用毒。 却说楚明泽,比南宫珩从开元城出发得早,但因为被上官铭的属下盯着,路上走得并没有南宫珩快。 其实楚明泽希望颜姑娘能现身救他,但颜姑娘不知去了何处,并没有出现。 楚明泽给上官铭的属下阿鸿做了易容,说好的到时候去虞家,就说他是虞璘新收的弟子。 阿鸿驾船,楚明泽盘膝坐在船尾,临近正午,海上没有遮挡,阳光炽热,他没有胃口,正在想,这次得手之后,不如回去,把完颜幽和小傲月再带走,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段日子,避避南宫珩和叶翎的锋芒。 “公子,前面有人过来了。”阿鸿突然回头对楚明泽说。 楚明泽猛然睁眼,站起身来。 几艘船正在靠近,楚明泽很快辨认出,是虞家的船,为首船上站着的人影,好像是大长老虞钊。 楚明泽有些奇怪,虞家人为何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按理来说,虞璘肯定还在开元城,虞家应该没有什么事发生才对。 虞钊背对着楚明泽,面前跪了一个弟子,正在禀报昨夜岛上的惊变。虞家最重要的机密宝物被人盗走了,盗宝之人,就是昨日一早声称虞璘被抓的十长老月宥! 虞钊面色一沉:“可恶!” “少主命大长老带着人即刻回去!另外派人前去秦国找家主!”报信的弟子说。 正在这时,虞钊身旁的弟子回头,瞪大眼睛,伸手指向前方:“师父!快看!那个是不是十长老?” 虞钊转身,一眼就看到楚明泽从小船上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就是他!跑得还挺快,在这边转悠呢!” 离得还有一段距离,楚明泽在发现有人的时候就让阿鸿停下不往前走了,阳光刺眼,他看不到虞钊的表情,但看到了虞钊身后有人指着他。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楚明泽拧眉:“立刻掉头!跑!” 阿鸿调转船头,飞速离开。 虞钊厉声说:“小贼哪里跑?所有人,追!务必抓到他!” 虞钊话落,大船周围的几艘小船如利箭一般朝着楚明泽的船冲了过去。虞钊飞身,落在了最前面的小船上。 “快!”楚明泽面色凝重。茫茫大海,还是白天,跳入海中是下策,对方那么多人,他如果不想被憋死就得冒头,冒头就会被发现! 但楚明泽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虞璘派人先一步回到虞家报信?说一旦再见到他出现,就立刻抓住?倒是有可能,毕竟他是虞家人眼中唯一的蛊种宿主。 可有一件事无法解释,怎么就这么巧,虞家这么多高手出动,在海上相遇? 楚明泽当下也没有时间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逃命要紧。 阿鸿驾船,一时并未被虞家的船追上。 楚明泽看着后面,想着若是继续下去,一直不被追上,等到了夜里,就有逃走的机会。 正在这时,突然听阿鸿说:“前面有人来了!” 楚明泽猛然转头,就见两艘小船从另外一个方向飞速驶来。 船头男子的身形……楚明泽神色大变:“是虞璘!” 373.论骗子的自我修养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楚明泽微微偏头,压低声音:“阿鸿,虞家人不会杀我的,你快逃,不要管我!” 阿鸿闻言,往前后看了看,然后取下自己背上的弓箭,瞄准楚明泽的心口! 虞璘本来盯着楚明泽,突然见此惊变,瞪大眼睛,飞身冲来:“住手!” 楚明泽却在虞家人看不到的地方,对着阿鸿露出一抹苦笑。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阿鸿并没有犹豫,一箭贯穿楚明泽的身体后,纵身一跃,跳入了海中! 虞钊立刻命人去追阿鸿,那边虞璘已经落在了楚明泽的船上。 楚明泽胸口插着一支箭,血流如注,脸色煞白,看到虞璘,喃喃地叫了一声:“家主……”话落头一歪,晕死过去! 虞璘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拔开塞子,掰开楚明泽的嘴就往里倒。 捏住楚明泽的脉搏,虞璘面色铁青,把他打横抱起来,飞身离开小船,上了虞钊所在的大船,让几个长老立刻过来,给楚明泽处理伤口止血。 事发突然,真正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去追阿鸿的人并不多,后来的人再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阿鸿那一箭是致命伤,不过虞家立足于世,靠的就是医术和毒术,在这方面的造诣并不是虚的。 虞璘第一时间给楚明泽服下虞家最珍贵的救命丹药,且一次给他吃了好几颗。虞家几个长老一起上,配合默契,为楚明泽处理伤口。 大船在海上漂浮着,虞璘面色阴沉沉地站在船头,看着楚明泽和阿鸿乘坐的那艘小船,上面还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虞钊见追阿鸿的人范围越来越大,心知不可能抓到那人了。他收回视线,走到虞璘身后,沉声说:“家主,十长老昨夜放火烧古塔,趁乱盗走了塔中最重要的东西。” 虞璘狠狠拧眉:“你说什么?他昨夜在岛上?” 虞钊点头:“是。他昨日一早回到岛上,谎称家主被如烟所擒,骗得我们离开前去秦国。当夜他就出手盗宝。” 虞丕从楚明泽的船上回来,手中拿了一个不大的包袱,打开给虞璘看。里面只有一身换洗的衣服,没有别的东西。 “既然昨夜他已逃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虞璘察觉不对。 虞钊摇头,昨夜遗洲岛上具体发生什么事,他并没有亲眼目睹。 “先回去!”虞璘下令。 所有的船调转方向回虞家。 被虞家医术最高明的一群人合力救治,楚明泽已没有性命之危,只是处于昏迷,尚未苏醒。 而阿鸿成功脱逃,失去踪影。 夜半时分,遗洲岛上,虞炜难以入眠,正在等消息。这次虞家损失惨重,最后树林中的古塔成了废墟,里面的东西几乎全都被烧毁,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接到禀报,虞璘归来,虞炜连忙迎了出去。 见到虞璘的同时,虞炜也看到了被人从船上抬下来的楚明泽,当即面色阴沉:“这个贱人!” “回去再说。”虞璘看起来还算平静。 议事厅中灯火通明,虞家所有长老都在,楚明泽躺在不远处,面无血色,闭着眼睛。 坐在主位的虞璘,听虞炜和守塔的金长老讲述了昨夜的变故。 “爹,月宥为何会从你身边逃走?”虞炜不解。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如烟秦华菲了。 虞璘面色沉沉:“是上官铭。” 虞炜不可置信地看着虞璘:“上官铭?他做了什么?” 虞璘简单讲了在开元城的经历,虞炜怒不可遏:“原来最近都是上官家在作祟!怪不得昨日上官梦突然来了,她是跟月宥里应外合!月宥逃走,上官梦声称她亲眼看见,帮我们去拦截,却让月宥全身而退,说不定就是她暗中相助,又故意用苦肉计留下,好撇清关系!” 而这跟虞璘担心的,他不在虞家时被人趁虚而入,完全契合。 “带上官梦过来!”虞璘冷声说。 被虞炜软禁在虞家的上官梦,中了软筋散,被人架着带了过来。 见到虞璘,上官梦一脸怒色:“虞伯父,管管你的儿子!” 虞炜本就跟上官梦不对付,最近心气十分不顺,闻言立刻起身,大步走过来,扬手狠狠地抽了上官梦一巴掌:“贱人!到现在你还嚣张!” 虞璘喝止虞炜:“炜儿,回来,我有话要问她。” 虞炜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去坐下。 上官梦歪着头,嘴角溢血,眸光阴鸷。 “上官梦,上官铭呢?”虞璘冷声问。 上官梦怒极反笑:“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是!我大哥来了虞家,人就不见了!现在你们又无故对我发难,想跟上官家作对,也不掂量一下你们几斤几两!” 虞璘冷笑:“呵呵,有意思。我这些年真是给上官家脸了,让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正在这时,看着楚明泽的一个长老禀报:“家主,十长老醒了。” 虞璘起身走过去,就见楚明泽睫毛微颤,眼皮缓缓地抬了起来。 “月,宥!”虞璘眸光冰寒,“你到底是谁的人?” 楚明泽面色虚弱,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虞钊又上前给楚明泽把脉,喂他喝了半杯温水。 楚明泽有气无力地说:“家主,当时劫走我的,是上官少主……” 虞璘冷声说:“我知道!” “昨夜你盗走的东西呢?”虞炜上前冷声问。 楚明泽眨了眨眼睛。什么鬼?昨夜他跟阿鸿在海上漂,盗什么? 不过这让楚明泽对今日发生的事有了头绪。虞炜和虞钊认为昨夜他在虞家盗宝后逃走?因此才去追他的? 一口黑锅浮现在眼前,要让楚明泽猜,谁会假扮他到虞家搞事情,还能成功骗过虞家人,得手之后全身而退,唯一的可能是,南宫珩…… 楚明泽轻咳两声,扯动了胸口的伤,心里的“伤”也很重。又是他!还是他!怎么就是他?!!!楚明泽快要气死了! 当时在海上,危机时刻,楚明泽让阿鸿自己逃,还加了一句,虞家人不会杀他。 其实,这是楚明泽故意为之。他并不在乎阿鸿能不能逃走,他只是算准了,阿鸿不会让他活着。 一来是上官铭的命令,若是出了意外,就杀死楚明泽。二来,阿鸿很聪明,楚明泽的话提醒他,若是让楚明泽活着回到虞家人手中,到时候他会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出卖上官铭。因此,他必须死。 楚明泽要的,就是阿鸿出手杀他。而他知道,虞璘一定会尽全力救他。因此,他不会死。 而这,不过是个精心设计的苦肉计罢了。 如今,阿鸿不在,上官铭不在,楚明泽在脱离虞璘视线之后所有的经历,他一个人说了算。只要他能自圆其说,让虞璘相信。 但楚明泽当下最怄气的,不是身上的伤,不是担心他接下来会被囚禁,而是意识到,他想要的东西,被南宫珩捷足先登了! “月宥,回答我的问题!那些东西呢?”虞炜冷声问。 楚明泽神色迷茫:“我昨夜没有回来过……” 虞璘眸光微缩,虞炜冷哼了一声:“昨夜我亲眼见到你!你还狡辩?” 虞璘用眼神示意虞炜住口,他冷眼看着楚明泽:“你昨日真的没有回来过?” 楚明泽微微摇头:“家主……我不知道昨夜岛上发生什么事……若是少主说的,我盗宝逃走,那我早跑远了,怎么还会出现在那一片?大长老知道,我原本走的是回来的方向。” 虞钊冷着脸点头。的确,楚明泽是在看到他之后才调转船头的。 “到底怎么回事?”虞璘冷声问。 楚明泽声音虚弱:“我因为一开始没有交代知道的事,被家主发现后,冲动想逃,当时,上官铭在场,他从我的话语之中,猜到我是虞家的蛊种宿主。同住一个屋檐下,家主对他并无防备,那次诱敌,结果是他出手,将我劫走。” “他要干什么?为何又放了你?”虞璘问。 “他没有放了我。”楚明泽苦笑,“他打算利用家主不在时,让我回来,帮他窃取虞家秘宝。今日那个在海上射杀我的,就是上官铭的得力属下。我的命在他手中,只能假意应承,再想办法。那人得上官铭的命令,若是出现意外,立刻杀了我,绝不能给我开口的机会。” “见了我们,为何掉头就逃?”虞钊问。 楚明泽微叹:“做主的不是我,驾船的也不是我。” “爹,他诡计多端,不能信!”虞炜冷声说,“昨夜那人明明就是他!我看,是他昨日回来,盗宝成功,脱身之后,将宝物转手,然后再出现,用苦肉计回到虞家来,继续祸害虞家!他跟上官铭和上官梦根本就是一伙的!” 楚明泽对于虞炜智商突然上线表示有些意外…… 不过,虞炜的段数在楚明泽面前,自然不够看。 楚明泽微微摇头:“家主,我想,我知道昨夜假扮我,来盗宝的人是谁。” 虞璘怀疑的目光看着楚明泽:“你知道?” “就是我跟家主说过的,那个在开元城暗中搞鬼,杀少主的秦夜。我们是宿敌,且他是虞澍的弟子,对虞家本就有所了解,趁着家主不在,冒充我前来盗宝,而后逃之夭夭,将脏水泼在我身上。”楚明泽脸色难看。 话落,楚明泽视线就转向虞炜:“少主,这就跟当初秦夜杀你,却完美栽赃给秦华菲是一个路数,这就是他最擅长的事!” 一提起当初的事,虞炜瞬间就炸了:“秦夜?他到底是什么人?” 虞璘拧眉:“你当初说的那些,是真的?” “属下没有半句虚言。”楚明泽说,“他对属下十分了解,且心智如妖,能骗过少主,其实我并不意外。” “不对!你走后,上官铭出手杀了秦华霆,一直在找如烟的麻烦。若是你所说的,暗地里搞鬼的是秦徵父子,那上官铭到底想做什么?”虞璘问。 “家主,这就是两帮人撞到了一起,各有目的。属下猜测,上官铭动了要图谋虞家的心思,是想趁机利用秦徵父子在秦国制造的混乱,来为自己遮掩。”楚明泽说。 楚明泽再次把三分真,七分假的话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仅自圆其说,没有破绽,而且就连他的推测听起来都十分可信。 而在这其中,楚明泽依旧刻意不说南宫珩和宋清羽真正的身份,坚称他们是秦徵的儿子,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圆上自己曾经对虞璘说的谎。若是他改口说“秦夜”这个名字是他编造的,他后面所有的话可信度都会大大降低。 骗人的原则之一,不能出现前言不搭后语。 楚明泽不怕虞璘再去秦国调查“秦夜”、“秦尧”这些人的身份,发现他在说谎,因为虞璘不可能查得到。 原因很简单,秦徵回来复仇,最后真正出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真的,只会是秦徵和如意这两个人,因为他们本就是秦国的人。 其他的,南宫珩和叶翎那些异族人,是不会让外人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的。目的是为了遮掩他们的来处,保护他们故乡的亲人朋友,避免被仇家追查过去。 而事实上楚明泽很清楚上官铭的真正目的,这一点他也没有告诉虞璘。他说上官铭在图谋虞家,这只是上官铭在抓到楚明泽之后被楚明泽撺掇,临时起意。他最初的,最重要的目的是找到南宫珩,进而得到上官家流落在外的宝物。 楚明泽不想让虞璘知道那么多,因为没必要。那宝贝未必在南宫珩手中,南宫珩应该也不会知道上官铭在找。楚明泽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若是有机会,他打算自己去可能的地方找找。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秦夜!放了我!”上官梦被楚明泽洗脱了嫌疑,开口冷声说。 虞炜目光不善:“放了你?就算你跟秦夜不是一伙的,你跟上官铭可是亲兄妹!我爹那样信任他,却被他背后捅刀子,你想离开虞家,等着上官铭提头来换!” 虞炜这话一出,就是已经信了楚明泽的说辞。 “家主,我是有错,但我不可能跟秦夜为伍,因为我们一直都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他这次又蓄意陷害我,家主也看到了。”楚明泽沉声说,“上官铭,是那日他来虞家送请帖,我才第一次见到,之后我们的来往,家主都看在眼中。” 直到现在,楚明泽才正面解释,撇清自己。而前面那些铺垫,已经成功大半,且用“事实”来说话,更容易让人信服。若是他从一开始就苍白地辩解,后面不管再说什么,听起来都会让人觉得是在为自己开脱,可信度将会降低很多。 “爹,那个秦夜,我要让他不得好死!”虞炜厉声说。 “家主,小心上官家。”虞钊看了一眼上官梦,意有所指。 已经中了一次调虎离山计,又知道上官铭在图谋虞家,若是接下来虞家再次大肆出动,前去秦国报仇,给了上官家可乘之机的话,后果就真的糟了! 虞璘知道虞钊的意思,微微点头:“秦徵父子既然回秦国,就不会跑。上官铭也跑不了。接下来的事,从长计议,不可冲动。” 话落,虞璘再次看向楚明泽:“十长老好好养伤。”态度和缓了不少。 楚明泽点头:“多谢家主救命之恩。” 虞璘话落转身:“去古塔那边看看。” 不多时,虞璘亲眼见到虞家藏宝的古塔如今的样子,怒火中烧。 不过事已至此,虞璘不敢再掉以轻心,打算接下来好好谋划一下如何复仇,把那些秘宝找回来。 虞璘回到他的住处,落座休息片刻之后,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打开机关,进了密室。 下一刻,虞璘愤怒的嘶吼响彻虞家!丢失的宿主,就是他的另外一条命,现在他跟虞炜当初突然被南宫珩杀死的感受没什么差别!而且密室暗格中藏着的,才是虞家最重要的宝物!也没了! 楚明泽才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虞璘的声音,他在想,肯定是南宫珩昨夜还做了别的事,虞璘现在才发现。 楚明泽认真思考了一下,猜到了一种可能:虞璘肯定有宿主,藏得很隐秘,因此出了问题别人也不会发现。大概,也许,可能,应该就是,南宫珩顺手把虞璘的另外一条命给弄没了吧! 作为宿敌,楚明泽此时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忽略他差点背黑锅,不带感情色彩地评价,南宫珩真是干得漂亮…… 374.恩爱暴击 找遍天下,都未必能找到一个同生之人。这其中,不允许有任何误差。 虞璘坐在空荡荡的密室里,眸光阴鸷,拳头紧握,声音仿佛淬了毒一般,念着一个名字,秦夜。 天亮了。 楚明泽睁眼,胸口依旧隐隐作痛。床边坐了个人,是虞璘。 “家主……”楚明泽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 虞璘抬手,冷着脸说:“躺着便是。” 楚明泽又躺回去,虞璘看着他冷声问:“把你知道的关于那秦夜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除了是秦徵的儿子,虞澍的徒弟,还有什么?” 楚明泽皱眉思索:“家主,秦徵多年来一直隐居。那秦夜最擅暗中搞鬼,交手数次,几乎从来不正面应对。” 以上符合最近南宫珩的行事作风,不过真要说起来,这句话用来评价楚明泽自己,才更贴切。 当然,楚明泽只是不想跟虞璘说实话。若虞璘知道南宫珩和叶翎的亲友在何处,立刻就会派人前去报复。楚明泽不管别人,小傲月还在叶缨身边。 “他可有什么弱点?”虞璘问。 楚明泽点头:“秦夜的弱点,或许有,但我迄今为止并未发现。他那种人,不可能将弱点暴露。但他的弟弟秦尧有个弱点。” “什么?”虞璘凝眸。 “他怕蛇。”楚明泽神色认真。 虞璘愣了一下:“一个大男人,怕蛇?” “是真的。”楚明泽说。 虞璘轻哼了一声:“好。你应该知道,秦夜长得什么模样,今日画个画像给我。” 楚明泽微微点头:“是。” 一个时辰之后,秦夜的画像送到了虞璘手中。 非常可信,因为画像上面几乎就是年轻版的秦徵…… 南宫珩的真容太亮眼,根本不像秦徵的儿子,而且很容易查到墨云国去,再查就能查到远处的东晋去。楚明泽只能按照自己给南宫珩设定的身份,一直编造下去。 虞璘这次并未亲自出手,当夜派遣大长老虞钊,二长老虞丕,带领数名高手,还专门从虞家蛇窟之中抓了十几条毒蛇,赶去秦国开元城。 给他们的命令是,先查清楚开元城的情况,派人回禀。在暗处,伺机抓捕秦徵父子。就算抓不到秦夜,也要把秦尧抓回来,那些蛇就是听了楚明泽的建议,专门为秦尧准备的。 楚明泽口中的秦尧,是宋清羽。宋清羽怕蛇,倒不是假的,从小就这样。先前虽有意克服,还曾搞过“以毒攻毒”,不过体验极差,因为那是生理性的恐惧,几乎算是天生的。 楚明泽没说南宫珩的弱点,是因为他真没有弱点,只有软肋。但他最大的软肋叶翎,却是个跟他一样让楚明泽不敢轻易靠近的狼人,比狠人还要多一点。至于其他的亲友,楚明泽从开始到现在,都并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楚明泽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做。 被南宫珩焚毁的古塔,准确来说,是蛊塔。那里面的东西,跟医术毒术关系都不大,全都是虞家珍藏的关于蛊术的东西。 楚明泽并未进去过,也不是很清楚七层高塔里具体有些什么,但从他得到的信息推断,很阴邪就是了。毕竟虞家养蛊的终极目标就是得永生,而这需要大量的试验,试错。 虞家两个叛徒,虞天和虞澍姐弟,为了养蛊不知害死过多少无辜之人,上到皇族,下到平民百姓,不管老人孩子,在他们眼里,只要符合用来试验的标准,统统抓来。 而在虞天和虞澍姐弟养蛊那些年,真正活下来的试验品只有一个,就是宋清羽。 虞家这么大的家族,等同于无数倍的虞天虞澍,根本不用怀疑,他们跟虞天那些年做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差别。 南宫珩设计盗走的东西,正是楚明泽最想要的,虞家关于蛊术的至高秘宝。 楚明泽只能转移目标,他打算,接下来找机会快速提升内力。不然,只会越来越被动。 被虞家扣押的上官梦,虞璘并未派人送她回上官家,也没打算到上官家去兴师问罪。前车之鉴,他接下来轻易不会离开遗洲岛。 但不出意外,上官家见上官铭和上官梦迟迟未归,一定会找来虞家。到时候,在自己的地盘上跟上官家谈判,对虞家更有利。 此时已远离虞家的南宫珩,正在一个无人小岛上,盘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查看那些从虞家得到的秘宝。 有几十本书,全都是蛊术相关。 南宫珩翻了几本,都是蛊方,总共二十多种,一种比一种邪门儿。 关于转生蛊,有专门的一本,很厚,里面写了很多种蛊方,除了第一页南宫珩已知的同生转生蛊方子外,还有不少变化。能看出,这本书一直还在“更新”,后面的墨迹比前面的新,且最后还有几页空白。 当南宫珩拿起新的一本,眸光一凝。 这本,应该叫做蛊录。里面详细记录了两个人的年龄,体质,使用转生蛊前后的身体状况,包括每日给他们服用的养身药物。用的是上本书中一个被画了叉的蛊方,一个人身死,另外一个人转生成功后,一刻钟之内暴毙。甚至后面还有验尸结果,分析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放下,再拿起一本,还是蛊录。不同的是,这本上面记录的两个人,是一对龙凤胎,性别不同。但其他的,跟上一本差不多,最后的结局也一样。 还有各种不同年龄差距的,一对一对的试验品,死之前的经历,跃然纸上。 能看出来不是一个人做的记录,笔迹有差别,但仿佛有一个既定的模板,每本蛊录之中的每个字,都不带任何感情,冷血得像是在宰杀牲畜…… 饶是南宫珩亲眼见过虞天和虞澍姐弟在永生岛上的那些棺材,亲眼看着他的挚友云尧死在他怀中,亲手帮百里夙埋葬了被虞天用转生蛊害死的父亲,对这些事,不是没有了解,到此刻,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依旧感觉脊背发寒。 看了几本之后,南宫珩注意到每本蛊录第一页上都有个标记,是个数字,他看的几本是挨着的,但已经是三位数了。 剩下的蛊录,南宫珩没有再看。他也猜到那些在古塔中被烧毁的都是什么东西了。是被虞家当做试验品害死的活生生的人。 南宫珩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得到,虞家一代一代的人,在那个阴森古塔之中,翻阅着前辈留下的这些记录,从中获取经验,自己再做新的试验,撰写新的蛊录。只要他们的终极目标一日没有达成,将会持续不断地有人为他们的“理想”献身。 虞澍曾交代,他和虞天之所以叛逃离开虞家,是因为他们是旁支弟子,父母双亡,没有靠山,虞天天生残疾被人厌弃,即便在某些方面天赋突出,也避免不了家族内部的倾轧,险些成为像那本蛊录中的龙凤胎一样的试验品。 有些人,是没有底线和良知的,只要诱惑足够大,他们甚至不惧天谴。 被南宫珩从虞璘的密室中带出来的那个男人,依旧昏迷不醒。 南宫珩查看过,他的四肢并没有萎缩症状,处于昏迷状态的时间应该不长,体内被下了数种药物。南宫珩手头没有什么药材可以用,暂时只能这样。 还有一个密室暗格中的盒子,南宫珩没有用蛮力打开,怕里面的东西随之毁掉,研究了半天才成功开启。 是一块玄铁令牌,让南宫珩想起当初从墨云国得到的那块。那块令牌被叶尘拿去当镇纸,这块上的图样不同,形状也有一些差别。 上官家的令牌,虞家的令牌,干什么用的,南宫珩凭空也想不出来,就把盒子跟那些蛊录一起,点火烧掉,将令牌收好,蛊书带上。这些东西,南宫珩很厌恶,但他必须了解,才能应对虞家人。 在岛上找了些吃的,填饱肚子后,南宫珩决定先回秦国,跟叶翎商议一下毁灭虞家的计划。这个邪恶的家族不能继续存在,不过南宫珩一个人很难做到,而且身边还有个捡来的累赘。 南宫珩并不知道叶翎已在前来寻他的路上了,而叶翎离开开元城两日后,碰上了秦徵一行。 他们的人都一块儿过来了,见到叶翎之前,已经听说开元城的局势。如烟倒台,秦徵成为秦国新皇。他的义女杀进皇宫的壮举,被人津津乐道。 叶翎讲述事情经过,单凭她和南宫珩宋清羽,以及前面的苏棠,毫发无伤,毁灭了如烟多年的筹谋,其实也没用多长时间。 “小叶,辛苦你们了。”秦徵很是欣慰。 叶翎微笑:“应该的。清羽在开元城等,义父义母到时候会见到如烟母女的,好好对她,不要客气。” “南宫老七一个人单枪匹马去虞家,他行不行啊?别被虞家人给抓了,那就搞笑了!”苏棠说。 蒙婧瞪了苏棠一眼:“不要乱说。阿珩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是是是,他最厉害行了吧?”苏棠撇嘴,“本来还想陪鬼丫头去帮南宫老七,现在看来也用不着我。” 蒙婧哭笑不得:“别闹了。” “爹爹,义父呢?”苏小糖突然问。 “他是个花瓶,到处走啊走,有一天,碰到了一块石头,打了个招呼,你猜是花瓶碎了还是石头碎了?”苏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苏小糖懵懵地眨了眨眼睛:“石头碎!” “为何?”苏棠表示他家儿子真的笨笨的啊。 苏小糖笑嘻嘻地说:“因为花瓶好看!我喜欢!” 苏棠嘴角微抽,什么鬼? 叶翎抱着苏小糖亲了亲,真乖,好可爱! 不过玩笑归玩笑,苏棠是真的打算跟着叶翎去帮南宫珩的。 叶翎原本计划请师公原老头出马,不过想了想,还要防止虞家或上官家的人到开元城找麻烦,原老头留下比较稳妥。冰月怀上身孕了,蒙璈也不方便离开,而风不易虽然最近沉迷练功,不过实力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还就是苏棠最合适。 叶翎叮嘱过,接下来到开元城,从暗处转到明面上,随之而来的风险也不小,务必小心。除了秦徵和如意之外,其他人尽量低调行事,不要让外人查到他们的身份。 岛上的那个阿妙姑娘并没有跟随他们一起来秦国,只让冰月给叶翎带了话,说很高兴认识他们,期待下次再见。 短暂重逢后,叶翎和苏棠两人往遗洲岛的方向去,其他人继续赶去开元城。 开元城中,宋清羽正在看秦国官员递上来的奏折。曾经当过皇帝,他对这些并不陌生,认真批阅之后再发回去。 秦华菲自从恢复记忆醒来后,日日夜夜都念着上官尧这个名字,直到喉咙沙哑。 关押如烟和秦华菲的地牢那边,每日会有人过来禀报一次。宋清羽只关心一件事,她们母女别死了,其他的,根本不在意。 只头一回,禀报的人说秦华菲一直在喊上官尧,宋清羽说,这种事不必再回禀。 秦徵一行到达开元城时,是傍晚时分,低调入宫,很快见到了宋清羽。 宋清羽发现叶翎没有请原老头陪她,而是带走了苏棠,也没说什么,心知叶翎这样做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们。把亲友都安顿好之后,秦徵并未提出今夜就要见到如烟,宋清羽一个人去了地牢。 秦华菲再次见到他,像疯了一样挣扎大喊,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宋清羽看了秦华菲一眼,神色冷漠:“因为,你太丑了。” 人丑,心也丑。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质上跟如烟没什么差别。 这句话对女人来说,杀伤力很大,尤其是像秦华菲这样骄傲的人。 不久之前,秦华菲还自信满满地对宋清羽大放豪言,说三个月之内,要让宋清羽爱上她。 如今还没三个月,秦华菲的梦碎了,心也碎了。 对宋清羽的痴,有多少是求之不得的不甘?秦华菲自己也想不清楚了。 不过宋清羽不是来找秦华菲聊天的,很快就带着如烟走了。 如烟醒着,闭着眼,一动不动,也不言语,被宋清羽带到一个房间,扔下,喂了一颗药。 她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听着宋清羽离开,睁开眼,打量这个房间,是在宫里,没有别人。 正在此时,隔壁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阿徵,你在想什么?” 陌生又熟悉,如烟心中巨震,是如意! 然后是一个男子的轻叹声:“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宫里没怎么变,还是老样子。可当年熟悉的人,都不在了。” “没事的,不是你的错,不必想太多。”如意声音温柔。 “我知道,有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秦徵语气温和。 如烟双目凸出,隔壁的一字一句都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拒绝过她的秦徵,和她从小到大嫉妒的如意,甜甜蜜蜜,温馨和睦,如烟当年处心积虑的那些挑拨陷害,如今看来,全都成了笑话!她心中怒火升腾,好想到隔壁去撕了如意!可她不能动,连话都说不出! “爹爹!娘亲!”孩子清脆的声音传入如烟耳中,她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 “爹,娘。”年轻女子的声音,却不是如烟知道的叶翎,让如烟愈发愤怒。这又是谁?秦徵和如意还有女儿? “冰月,你怀着身孕,以后可不要再下厨了。”如意柔声说。 冰月笑言:“我现在都没什么感觉呢,蒙冰冰时时刻刻盯着我,抢着干活,我只是在旁边指导,他都要学会做菜了。简单做了几道菜,给爹娘当宵夜。一路劳顿,吃了之后早点睡。蒙冰冰在门外呢,我回去了。” 如此孝顺的女儿,让如烟想起秦华苒。曾经,秦华苒也时常亲自下厨给如烟做吃的,十分孝顺。结果,如烟出事,秦华苒带着唯一有价值的人质上官铭,自己第一时间逃跑了…… “如意,多吃点肉,你最近又瘦了。” “哪有?只是一直在路上,没多少胃口。” “爹爹,我要吃肉肉!” “娘亲,汤好好喝哦。” …… “娘亲,我可以跟小糖一起睡吗?” “好啊!爹送你去,走喽!” 开门关门的声音。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秦徵回来了。 “可算是等到儿子不在了。” “一把年纪了,还没正形。” “不管。过几日儿子就满三岁了,以后让他自己睡,不能再跟着我们。跟小糖一起住也可以,反正苏棠不在,蒙婧很乐意带孩子。” “阿徵,我今日有点累……” “娘子,你都多少天没有好好陪我了,整天只管儿子。” “别闹了,我真的感觉不是很舒服。” “怎么回事?我去找小风过来给你把脉!” “不用,应该没事……” 又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不多时,脚步声再次响起。 有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声音传入如烟耳中:“恭喜伯父伯母,喜脉。还不足月,伯母身体很康健,不必担心年纪,接下来小心一些,不会有问题的。” “这……这怎么就……”秦徵喜出望外的声音,过一会儿又说,“对不起,我说过不让你再受生产之苦的,没想到竟又怀上了。” “小易才说想要个妹妹呢。”如意语气惊喜。 “其实,我也想再要个娇滴滴的小闺女,最好长得像你。”秦徵说着笑了起来。 隔壁的如烟听到这里,怒极攻心,一口血喷出来,晕死过去…… 宋清羽把如烟扔回地牢去,而从头到尾秦徵和如意都不知道。宋清羽觉得,就要这种真实的恩爱暴击,才足够扎心扎肝扎脾扎肺扎肾。 看着如烟被生生气得吐血三升,宋清羽非常满意,这就对了,无心之虐,最为致命,这是她应得的。 375.美人皇帝,帅气将军,宰蛇姑娘 犹记得过去的那个春天,在西凉城宁王府,叶尘笑说他不介意叫秦小易叔叔,秦徵爷爷和如意奶奶再给他生个小姑姑,那才最好呢! 南宫珩当时来了一句“师父加油”,搞得秦徵老脸一红。 秦徵和如意毕竟年纪大了,兜兜转转能够走到一起,还生下秦小易这个宝贝儿子,已经很知足。 但这会儿发现如意又怀上,真真是意外之大喜。 夫妻俩根本不知道他们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日常被如烟听去了,沉浸在又要当爹娘的欢喜之中,再加上回到故乡,一时感慨,并肩躺在床上,聊了许久。聊当年,聊当下,聊未来。 秦小易昨夜在蒙婧那里,跟苏小糖一起玩到困了才肯睡。 早上两个娃娃都起晚了,等秦小易回到爹娘身边,得知他要当哥哥了,高兴得跳了起来。 其实是因为秦小易年纪不大,辈分大,家里其他的娃娃都要管他叫小叔叔,就连叶尘都要叫他小叔叔。他听晚晚和小傲月叫叶尘哥哥,很是羡慕,自己也想当哥哥。 这下如愿,可开心了,小手摸着如意依旧平坦的小腹叫妹妹。 其他人得知喜讯也都很为秦徵和如意高兴。不过苏小糖学着秦小易叫妹妹被纠正,该叫小姑姑,他表示很迷茫,然后跑去跟蒙婧说,小易叔叔有妹妹,尘哥哥有妹妹,他也想要妹妹。 小傲月和晚晚都是苏小糖的姐姐,不过蒙婧说,冰月肚子里怀上的可能是个妹妹,等生下来,苏小糖也能当哥哥了。 真正的秦徵昨夜已归来的消息一早就在开元城传开了。 秦国百官列队等候,过了早朝时间许久,秦徵才终于出现。 他一头如雪的银丝,让人惊愕。但这几年过得舒心,比前面那些年看起来倒是年轻很多,人逢喜事精神爽,满面春风,在龙椅上坐下,百官才回神,连忙跪地叩拜。 “众卿平身。”秦徵本就出身皇族,如今跟如意在一起,脾气平和许多,语带笑意。 百官起身,就听秦徵说:“朕要宣布的第一件事,朕与原如家大小姐如意已在别处结为夫妻,她是朕的皇后。” 秦国官员其实挺惊讶的。很多人还记得如意,但蔺家人宣称她死了,还跟蔺风合葬了。没想到,竟然活着。 不过从道德上,如意另嫁秦徵,也没什么好谴责的。 她刚嫁给蔺风,蔺风出征,后来传回死讯,导致她守寡。 而守寡期间,她一直侍奉蔺家二老。后来蔺风死而复生,归来却彻底残疾。 蔺风因伤不能人道的事,当年在开元城其实是公开的秘密。但如意规规矩矩,照顾蔺风,并未有任何不好的名声,直到蔺风病死后,她才离开。 “第二件事,如烟秽乱宫廷,祸害秦国,证据确凿。剥夺她所有的封号,贬为贱民,打入天牢,接下来刑部负责审问如烟,务必将她做过的恶事全部查清楚,为受害之人讨回公道。”秦徵接着说。 刑部负责官员连忙上前领命。 这件事,百官也很意外。 平民百姓都讲究家丑不外扬,更何况是名声大过天的皇室。秦徵这是不打算遮掩,也不给如烟一个痛快,让她静悄悄死去,而是要将她作的孽昭告天下,让她遗臭万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不得不说,真的太狠了。 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认为,秦徵或许是想为死去的兄长报仇。毕竟,如烟谋害亲夫,且与众多男人有染的事,已不是秘密。 至于秦国皇室的名声,这几年早被如烟这贱妇给败坏得不能更糟糕了。秦徵此举,把原本模模糊糊的事情全都一锤定音,日后被唾骂的只会是如烟一个,反倒对秦国受损的名声有所弥补。 “第三,朕将会安排人进行官员品格监察和政绩考核。无才无德之人,绝不再用。若有污点,触犯秦国律法,绝不轻饶!”秦徵扫视一圈,眉目威严。这是他父辈留下的江山,不能败在他手中。 百官心中都颤了颤。 “众卿可有事上奏?”秦徵问。 原本带了折子过来的官员都默默噤声,掂量着自己的折子写得是不是有什么不对,打算改日再奏。 “若是谁无法确定朕是真是假,可以上前来看。”秦徵又说。 百官都眼观鼻鼻观心。谁敢怀疑?若是假的,何必搞那一头扎眼的白发?况且在场某些人当年跟秦徵也不陌生,他虽然容貌气质都变化很大,但那骨子里的尊贵却是装不出来的。 再说,若是要作假,何必等这些天? “既无事,退朝!”秦徵话落,起身大步离开。从他上朝到结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说的话信息量巨大,让百官出宫时都有点懵。 秦徵回去,先去看如意,见她有些倦怠,心中担忧,又把正在练功的风不易拽过来,让他给如意把脉。 风不易再三说,这是正常的,如意好好休息,身体没有问题,秦徵才放他走。 秦小易自己乖乖地要求搬去跟苏小糖一起住,说娘和妹妹要好好睡觉,他怕不小心踢到妹妹。秦徵表示,儿子真乖,然后开心地把秦小易送走了! 宋清羽过来问,秦徵和如意是否要见如烟。 秦徵在朝堂上宣布的事,宋清羽和如意都还不知道。 如意微笑摇头,眸光平和:“我是不想见她的,清羽你看着处置吧。” 回来之前,如意想过,再见如烟,要好好把那些年受的苦报复回来,让她不得善终。 但就在昨夜,真的回到这个地方,又得知自己再次怀上身孕,如意觉得上天待她不薄,她如今很幸福,也已知道如烟失去一切,沦落到了凄惨的境地,她突然觉得,不必再见。 若是她再去见如烟,痛骂她,殴打她,只能说明如烟带给她的痛苦依旧无法释怀。但这不是事实。那些过往对如意来说,都不算什么了,再也影响不到她。 而且,她肚子里还有孩子,虽然孩子太小,什么都不会知道,但依旧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见到如烟丑陋的脸,听到她令人作呕的声音。 如意想,如烟知道她回来,但她见都不见,无视,才是对如烟最好的反击。 宋清羽微笑:“也好,伯母现下怀着身孕,见了那贱妇,她定是污言秽语,倒是让人不快。” 不过宋清羽想着,秦徵或许会想当面跟如烟聊聊的。 结果秦徵对宋清羽说:“我也不愿再见那贱人,在朝中已命刑部官员负责审问她的罪行,清羽你辛苦,把她扔去天牢,她的女儿一块儿扔过去!” 宋清羽笑意加深:“乐意效劳。” 秦徵和如意过得幸福,又都是大气从容的人,今日已不再会被如烟影响,连个照面都不打,跟如烟那个无耻下作,狭隘善妒的贱人相比,高下立现。 秦徵又说:“清羽,我得陪着你伯母。你原先当过将军,也当过皇帝,接下来很多事都要麻烦你帮忙。第一你尽快把兵权接过来,不能出乱子。第二要肃清官员队伍,把那些蛀虫剔除出去。” 宋清羽点头:“没问题,伯父好好陪着伯母,这些事都交给我吧。” 他是叶晟的徒弟,叶缨和叶翎的师兄,将门出身,从将军变成皇帝,在这方面不管是才能还是经验都不缺。当下秦国确实存在许多问题,宋清羽打算好好整顿一下。 宋清羽离开,如意对秦徵说:“你当着皇帝,却把事情都交给清羽,不太好吧?这样还不如直接把皇位给他呢,省得他做事的时候有人不服。毕竟如今他的身份对很多人来说都不明朗。其实我不用你时时陪着的。” 如意的意思是想说让秦徵去做该做的事情,不用一直守着她,不要把事情都推给宋清羽,让他太辛苦。 但秦徵闻言,神色一喜:“我怎么没想到呢!” 如意愣了一下:“什么?” “干脆就把皇位给清羽呗!我本来也不想当这皇帝!”秦徵笑着说。 如意哭笑不得:“清羽能力强又懂事孝顺,可你不能倚老卖老,欺压小辈,本来就是你的事。” “什么本来就是我的事?一家人分什么你我?清羽跟阿珩一样,在我眼里跟儿子没差别的。再说,什么倚老卖老?我哪里老了?”秦徵说着,大手贴在如意小腹上,嘿嘿一笑,意有所指。 如意脸上飘来两朵红云:“没正形。”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等清羽再过来,我跟他说。明日下旨,把皇位传给他。”秦徵很爽快地说,“不怕有人不服,就说他是我儿子!” “若是清羽不愿意,你可不要勉强。”如意说。 秦徵摇头:“那不能。清羽比阿珩那小混蛋乖多了!要怪就怪阿珩,谁让他不在?他要是在的话,我就不欺压清羽了,哈哈!” “什么歪理?”如意嗔了秦徵一眼。 宋清羽并不知道他即将再次当上皇帝,这会儿他已来到地牢,见到如烟。 如烟昨夜因听到秦徵和如意一家温馨甜蜜,受了刺激,怒火攻心,吐了血,这会儿死气沉沉地倒在地上。 秦华菲见到宋清羽,眼眸复杂阴鸷,不再言语。 但宋清羽对秦华菲连眼神都欠奉,叫了如烟一声,如烟缓缓抬头,看向他,喃喃地问:“秦徵呢?如意呢?我要见他们……” 如烟受不了秦徵和如意双宿双栖过得那样美满,尤其是跟她凄凄惨惨的现状相比,更让她抓狂。她要见他们,她要告诉如意,秦徵真正喜欢的人是她,如意只是替代品!她要告诉秦徵,她这辈子唯一真正爱过的男人是他! 宋清羽闻言,神色淡漠:“你以为,他们会来见你?” 如烟狠狠拧眉:“他们当然会来见我!他们时隔这么多年回来,就是因为我!昨夜是秦徵故意设计的吧?说的话都是提前想好的吧?为了让我难受?做梦!我知道那是假的!如意什么年纪,还怀上身孕?真是可笑!” 宋清羽听着如烟自欺欺人的话,轻笑了一声:“其实,昨夜的事,是我自作主张,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当时在隔壁。至于真假,你心里有答案。” 如烟神色一僵,继而面色扭曲,厉声说:“我要见他们!让他们过来!” “你已被剥夺了所有身份,贬为贱民,且因秽乱宫廷,祸害秦国,被当今皇上下令打入天牢受审。我是来送你过去的。”宋清羽说。 如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秦徵要把我打入天牢?不可能!他会见我的!他一定会见我的!他怎么可能不见我?!一定是你在搞鬼!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你有什么话,都留着到天牢后跟审问你的刑部官员说吧。”宋清羽话落挥手,两个侍卫上前,把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的如烟拖起来往外走。 如烟疯狂地挣扎,愤怒地尖叫,不停地喊着秦徵的名字,又对如意破口大骂,要见他们。 宋清羽让侍卫用破布堵了如烟的嘴,省得聒噪,然后才看向秦华菲。 只轻飘飘的一眼,冷漠至极,薄唇轻启,说了四个字:“她也一样。” “上官尧!”秦华菲怒吼,很快也被堵了嘴,拖出去。 宋清羽亲自带着人,押送如烟和秦华菲母女进天牢,且安排了两个他们带来这边的暗卫,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盯着,防止有人劫狱,若有异动,立刻禀报。 而在这之前,宋清羽已彻底废掉了如烟和秦华菲的内力。 回到皇宫,宋清羽正在想下晌去军营看看,又被秦徵叫过去了。 “伯父,有事吗?”宋清羽问。 秦徵正要开口,如烟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然后她开口,笑意温和地看着宋清羽:“清羽,你伯父说,可以把皇位传给你,你愿意吗?” 如意并不想勉强宋清羽,他作为一个光棍儿,已经够可怜了,还要处理所有的事。 宋清羽闻言,愣了一下,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想了想,点头说:“我可以。” 这定是秦徵的主意,他本就无心权势,又想陪着如意和孩子。宋清羽对此倒是无所谓,反正当不当皇帝,事情都是他来做,他也觉得应该他做,因为他没有媳妇儿,也没有孩子,最适合干活儿。 “看,我就说了,清羽是个好孩子,肯定愿意的!”秦徵笑容愉悦。 见如意神色有些抱歉,宋清羽笑着摇头:“伯母,没关系的,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别太累,若是有事,尽管找我们。”如意叮嘱。 宋清羽应下,听秦徵说要对外宣称他们是父子,好方便传位,也能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宋清羽完全没意见。 像是怕宋清羽反悔,秦徵很快拟好了传位诏书,将会在明日早朝宣布。 “登基大典就不用了,你也没有皇后,直接开始干活吧,哈哈!”秦徵乐呵呵地说。 无形扎心,宋清羽保持微笑:“伯父说得对。”他爱干活,因为没有媳妇儿陪,不然他也可以陪着媳妇儿孩子什么正事都不用做,像蒙璈那样。这就是他们这群人的规则,光棍儿就是用来压榨的…… 翌日,秦徵带着宋清羽一起出现在秦国朝堂上。 昨日一派威严,大有一副要当个好皇帝模样的秦徵,今日直接甩出了传位诏书,让秦国百官再次懵逼。 秦徵说这个过分好看的美男子是他儿子?行吧,他说是就是,反正也无法验证。不管是亲生的收养的,秦徵认,那就是皇嗣。 这就传位了?行吧,反正短短三个月,秦国换皇帝的速度堪比过去一百年,都习惯了。 传位诏书宣读完毕,秦徵直接撤了,宋清羽坐上皇位。这传位速度和草率程度,也是有史以来头一回…… 就在某些官员一边感叹宋清羽过分惊人的美貌,一边心中犯嘀咕,想着这该不会是个徒有其表的草包花瓶吧? 很快,有以上想法的官员都被啪啪打脸了。 宋清羽用他的言行和实力向秦国百官证明,有些人,不仅比他们长得好看,还比他们聪明,比他们能力强得多多多…… 开始整顿官员队伍的宋清羽,给秦国朝堂带来了一场巨震。狠,准,稳,有问题的一个也跑不了,想遮掩的完全不可能,有才能的就会被重用,草包有多远滚多远。 原本宋清羽是想着秦徵可能会让他当将军的,谁知直接一步到位当了皇帝,但兵权也是必须握在自己人手中的,蒙璈又不干,于是,宋清羽果断找来了小师弟叶旌。 “啊?”叶旌表示受到了惊吓,“让我当大将军?哥你觉得我像吗?”他今年才十六岁,当个小将军没问题,但当大将军,他的年纪就容易让人怀疑。 宋清羽笑容清隽:“你可以的。” 叶晟的儿子,自小聪明懂事,几乎是叶缨和叶翎一手养大教导的,后来又被两个姐夫百里夙和南宫珩悉心“关照”,还曾被秦徵和哑奴用心指点过,去年被叶缨扔去军中历练数月,除了因为被姐姐姐夫保护得太好,年纪小人生阅历不太够之外,叶旌本身的心智和实力已远超同龄人,缺的就是历练的机会。 作为嫡亲的师兄,宋清羽觉得,当下是个给他家小师弟历练的好机会。又不是让叶旌直接带兵去打仗,是要整顿军中,这里面学问不小,他若是能降伏那些大将小将,以后不管在哪儿混,都可以独当一面了。 叶旌认真思索片刻之后,点头说:“那我试试吧,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再向宋大哥请教。”他刚开始只是太惊讶,但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做不到。 十几岁的美少年,成了秦国的大将军,再次引起朝中震惊。 结果,看不起叶旌的人们,也被打脸打得生疼。叶缨和百里夙、叶翎和南宫珩一块儿教出来的,只凭脑子就能碾压某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更别说他的实力也十分傲人。 很快,秦国上上下下都在津津乐道他们的美人皇帝,帅气小将军。不得不说,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实力才是能够让人信服的资本。 而曾经风光无限的女皇如烟,在天牢之中,日日遭受酷刑拷打,喊破喉咙,秦徵和如意也不会理她。而她怕死,不想死,就只能生不如死地活着。 此时叶翎和南宫珩尚未相遇,虞家大长老虞钊带领的一群高手已经进入秦国境内。南宫珩在他们后面,而叶翎已经越过他们,并未碰上。 收到消息,秦徵当上皇帝的次日,将皇位传给他的儿子秦尧。这些信息跟楚明泽所讲述的,并没有出入。 这日傍晚时分,一群人在一条河边休息,虞钊让人把带来的蛇拿来给他看,都还活着。 “大哥,那秦尧真的怕蛇?”虞丕问。 虞钊点头:“应是真的。这东西不是必要的,但用上,更容易抓到他。只要抓住一个关键的人,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此时,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闭眼侧躺正在休息的少女睁开了眼睛,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向虞钊手中的蛇笼。 虞钊下令,在原地睡半个时辰之后,继续赶路。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不能一直不休息。 夜风微凉,乌云遮月。 到时间,虞钊叫人起来,正准备出发,突然听到一声惊呼:“蛇死了!” 虞钊神色一变,连忙过去看。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死掉倒也罢了,可那笼子里的蛇,每一个都断了头,蛇头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蛇身子被编成了几个麻花,整整齐齐地码在另外一边,所有的蛇胆都没了!绝对是人为的! 可他们这么多高手,竟然都没察觉有人靠近,太诡异了! 虞钊面色沉沉地看着蛇的尸体,冷声说:“把这些扔掉,继续赶路!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没有这些畜生,也要完成家主交代的事!” 虞家人离开后,布衣少女飞身落在河边,装满水囊,转头看到地上蛇的尸体,喃喃自语:“秦尧是哪个?没听小叶说过。一个大男人竟然怕蛇……这蛇胆不错,送给小叶,不然不好意思去蹭饭。” 376.多么清新脱俗 叶翎和苏棠同行,为了避免与南宫珩错过,沿途都留下了印记。 离开开元城后的第七日,两人抵达海边。 找了船,准备出海时,突然巨浪翻涌,苏棠才刚上船,连人带船被拍进了海中! 叶翎站在岸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晴空如洗,白云朵朵,身后传来一道满是笑意的声音:“美人儿,相逢即是缘,一起玩一玩?” 叶翎还没回头,落汤鸡苏棠从海中冲出来,暴怒大吼:“南宫老七!过来受死!” 南宫珩摘掉头上的草帽,露出那张妖孽无双的面庞,大手揽住叶翎的腰,低头偷了个香,然后神情愉悦地欣赏苏棠狼狈的模样。 叶翎打量南宫珩,目测没有伤,事情应该是顺利的。 苏棠想打架,被南宫珩再次拍进海中后,心知打不过,开启嘴炮模式,不过很快发现南宫珩完全不理他,好气啊! “都别闹了。”叶翎制止两个大男人的幼稚行为。 离开海边,到了一处避风的空地,南宫珩从一块大石头后面拖出一个人来。 “谁?虞璘?”苏棠问。 “不是,虞璘给自己准备的宿主。”南宫珩唇角微勾。 苏棠嘿嘿一笑:“你这等于杀了人家一次啊!太损了!” 叶翎看了看那个男人,完全不认识,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一般人,等醒来有望发展成盟友。不过他们出门在外带的药物有限,得等送他到开元城让风不易看看。 正好到了正午,已经相逢不必赶路,南宫珩赶苏棠去打猎。 “为什么不是你去?”苏棠立刻反问。 南宫珩轻哼了一声:“让我去,你陪我媳妇儿?你觉得合适吗?” 苏棠嘴角微抽,默默地飘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吃着烤肉,南宫珩讲了他到虞家之后的经历。其实很简单,他只在那里待了一天两夜,不过收获不简单。 叶翎看了那些蛊书,一时看不太懂,打算回去静下心来好好研究一下。 “就这几本破书?”苏棠表示嫌弃。 南宫珩没理苏棠,跟叶翎说了原本还有很多蛊录,但都被他烧毁了。 “果然没有看错,虞家就是一群阴邪的疯子,不然也不会出了虞天和虞澍那样的货色。”叶翎面色微沉。为了私欲,滥杀无辜,这种人都该遭天谴! “灭了他们!”苏棠冷哼。 “楚明泽有很大的可能是回虞家去了,上官铭困不住他。不过应该在阿珩你之后,你给他的黑锅,虽然会让他有些被动,不过我想他有能力应付。”叶翎说。 “万一楚明贱把咱们都给卖了怎么办?”苏棠皱眉。来找他们麻烦没关系,要是楚明泽把故乡那边的人都给出卖了,就麻烦大了。 “小傲月在家,他暂时不会那样做。”叶翎微微摇头,“况且,我姐也不是吃素的。” “你姐,呵呵。”苏棠表示,叶缨确实不吃素,狠起来比叶翎有过之无不及。 “还有这个。”南宫珩把从虞家得到的那块令牌给叶翎看。 叶翎见到,立刻想起当初上官箬留在墨云国皇宫的那块令牌,直觉有关系。 而且,还有一件事…… “在开元城,上官铭为了让你现身,煞费苦心,做了不少事。我怀疑,不是为了人,是为别的。”叶翎握着那块令牌,若有所思。 “你是说,上官家在找那块令牌?”苏棠挑眉,“那不是被尘宝宝当石头扔着玩儿的嘛!” “什么石头?那是镇纸。”南宫珩摇头,“没文化真可怕。” 苏棠气哼哼地瞪着南宫珩:“滚!” “你们差不多得了啊。”叶翎无语,“这一见面打是亲骂是爱的,当我是空气吗?” 叶翎话落,南宫珩和苏棠四目相对,各自嫌弃地扭脸。 “谁跟他打是亲?我是想打死他!骂哭他!”苏棠说。 “打住!现在怎么办?”叶翎问,“若楚明泽回到虞家,为了自保,肯定会出卖我们,虞家必然会来报仇。我们回开元城等着,还是主动出击,杀去虞家?” “后者。”南宫珩和苏棠异口同声。 话落互相嫌弃地说对方学自己说话,分分钟又要打起来。 “虞家虽然实力雄厚,医术毒术都十分厉害,不过咱们这边有小风风那个鬼才,虞家用毒倒不必太担心。师公和义父在,拼武力,也不是没有胜算。而且有前车之鉴,虞璘又丢了宿主,他未必会亲自出手,这个时候,是捣毁虞家的好时机。”叶翎认真分析。 “算我一个!”苏棠摩拳擦掌。 南宫珩摇头:“算你的头!你带着那边那个人,回开元城去,我跟小叶子去虞家!” “为什么?”苏棠脱口而出。 “因为我比你长得好看,比你武功高,比你聪明,因为小叶子是我媳妇儿,因为你媳妇儿和儿子都在开元城,难道你觉得应该我去开元城,你跟我家小叶子去闯虞家吗?”南宫珩怼苏棠。 苏棠嘴角抽搐,嘴硬地说:“我是想说,可以咱俩去,让鬼丫头回开元城去!” 叶翎闻言,幽幽地说:“我有理由怀疑,你看上我家阿珩了。” 苏棠翻白眼:“你们俩,都给我滚!” 一锤定音,三人分分钟做了愉快的决定。由苏棠带着虞璘的宿主回开元城去,南宫珩和叶翎去虞家。 “真是的,老子被你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没人性!”苏棠把那个昏迷的男人粗鲁地甩在背上,胸前缠着南宫珩给他的包袱,回头冲南宫珩和叶翎说,“你们要是出事,我就把晚晚抢走,给我当儿媳妇,哈哈!”话落突然开心,嗨嗨地跑了。 对于苏棠神经病式的关心话语,叶翎表示,好感动…… 当日晚些时候,南宫珩和叶翎准备好干粮,再次乔装易容,出海往虞家的方向去。 两日后,苏棠路过一条河,在河边取水时,踩到一堆软趴趴的东西,定睛一看,连忙跳开。 “谁这么缺德,扔一堆蛇头在这里,吓死老子了!”苏棠拍了拍胸口,不过随即又嘿嘿一笑,“要不是这玩意儿带回开元城就烂了臭了,真该带回去,送给宋美人,看他花容失色的样子,哈哈!” 宋清羽怕蛇,大家都知道。 在医痴风不易眼中,万般皆是病。因此他曾经专门研究过,怎么治宋清羽的恐蛇症。 于是,宋清羽在某日准备睡觉时,看到被窝里钻出一条花斑毒蛇,吓得差点晕过去,换了个房间住,好几天都没合眼。 结果风不易又请方元精心烹饪了一盅蛇羹,说要做得看不出本来模样。这对大厨方元来说,小意思。美味的蛇羹送到宋清羽面前,风不易说那是方元新做的肉汤,宋清羽喝下半碗之后,风不易突然问,蛇肉挺好吃吧? 那次,宋清羽吐了好久,连续半月吃不下饭,都瘦了一圈儿。 风不易只能选择放弃,因为他的以毒攻毒之法非但没有奏效,反而导致宋清羽的病更重了。 苏棠取了水之后接着赶路,可以回去陪媳妇儿他还是很开心的! 开元城。 早朝过后,宋清羽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神情专注,侧颜如玉。 批阅好的奏折放在一边,拿起一本新的,打开,宋清羽愣了一下。 这本奏折竟然是奏请为他选秀纳妃的!还说要早日立后,为秦氏皇族开枝散叶云云。 宋清羽神色莫名。他不是头一回当皇帝,当然也不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 当年,宋清羽宣称自己袖子断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在这里不能故技重施。秦国上上下下局势尚未完全稳定下来,他本就是个冒牌皇嗣,再“不正常”的话,倒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况且他现在对成亲之事的心态,跟当年也不同。 看着身边一双双一对对天天秀恩爱,说心里话,他也想谈恋爱。光棍儿没人权,他的心愿是,早日脱单。 不过选秀纳妃什么的,宋清羽完全没兴趣。这种从一群女子之中像挑选货物一般,选出中意的,是他完全不认可的行为。 宋清羽还是相信,缘分天注定,该来总会来的,早点更好。 把那本奏折扔到一边,其他的批阅完,宋清羽接到禀报,如家人求见太后娘娘。 如祺死了,如烟进了天牢,如家其他人依旧好好的,只是失去了原本的靠山和荣光。但如意也是如家人,宋清羽料想过他们肯定会找来的。 不过,宋清羽并不打算让他们如愿,因为现在的如家那些人曾经都跟如烟是一路的,很识时务,并没有如意在意的人。 直接拒绝后,宋清羽去跟如意说了,如意也是同样的意思。 翌日,宋清羽下朝后,到秦徵和如意那里去,还没进门就听到苏小糖甜甜的声音:“阿妙姑姑,好想你呀!” 宋清羽脚步一顿,阿妙?叶翎提过的阿妙姑娘来了?据叶翎所言,是个很有趣的姑娘,她很喜欢。 宋清羽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抬脚走进去。 就见一个布衣少女正坐在桌边吃东西,如意和蒙婧坐在一旁,秦小易和苏小糖正在玩木偶打架的游戏。 听到脚步声,阿妙抬头,看了宋清羽一眼,起身,拱手:“初次见面,我叫阿妙,我知道你叫宋清羽,就是当今秦国皇帝秦尧,幸会。”话落坐下,低头,继续专注地享用美食。 原本阿妙一个人在那小岛上,日子清苦些,早已习惯了。 可是自从叶翎他们去了之后,一开始阿妙吃叶翎送的食物,还觉得不好意思,后来叶翎走了,阿妙倒是跟如意冰月和蒙婧她们都熟络起来。再后来,她每逢饭点准时到,每次都不会空着手,为了想要送什么东西过去才能好意思蹭饭,也是绞尽了脑汁。 本来如意他们要走,专门问过阿妙要不要一起来秦国,但她并不想离开那个小岛跟外人接触,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结果,阿妙再次吃上自己做的饭菜,以前觉得还行,现在觉得生无可恋,没过几天就有点受不了,犹豫没多久就收拾东西上路过来这边了。 简单来说,阿妙是专程来蹭饭的。 初次见面,宋清羽对阿妙的容貌有点意外,不过觉得她的个性倒真挺独特的。 “哦对了,虞家来人,要抓你。”阿妙突然想起,又抬头对宋清羽说。 宋清羽蹙眉:“阿妙姑娘碰上他们了?” 阿妙点头:“嗯,一路同行,虽然没有打过照面。”河边杀蛇那次后,她一直是暗中跟着虞家人来的。 “多少人知道吗?”宋清羽正色问道。 “一共十五个男人,半数老头,半数中年,为首的被人叫大长老。”阿妙说,“他们藏在城南的一座民宅,我亲眼看到的。需要的话可以带你们去。” 宋清羽微笑道谢:“多谢阿妙姑娘。” “不用,我跟小叶是朋友。”阿妙放下勺子,用帕子擦擦嘴,突然想起什么,从旁边的包袱里拿了一个半大的瓶子,递给宋清羽,“这个送你。” 宋清羽神色惊讶:“阿妙姑娘太客气了。”初次见面就专门给他准备礼物?他有点受宠若惊。 “其实本来想送给小叶的,不过没想到她不在,就给你吧。”阿妙神色淡淡地说。 宋清羽接过那个小瓶子,打开看,里面是药粉,有一股奇特的香气。 “这是虞家本来打算用来招待你的十几条毒蛇的蛇胆,我生挖出来,趁热做成了蛇胆粉。”阿妙说。 宋清羽闻言,神色一僵,手颤了一下,默默地把瓶子放下了,还往远处推了推。倒不是这药粉本身有什么,是他想象了一下阿妙生挖蛇胆的样子。 “原来你真的怕蛇。”阿妙又把瓶子拿回去。 宋清羽正想说,这药粉倒还好,风不易进门了。 “小风!” 听阿妙叫风不易,很熟络的样子。 “我早说了,你肯定会来的。”风不易微笑,“正好,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你又做了什么好东西吗?”阿妙面上带了笑。 “你随我过来瞧瞧。”风不易说着,带着阿妙往外走。 阿妙把手中的药瓶随手递给风不易:“送你,蛇胆粉。” 宋清羽蹙眉,那是已经送给他的东西,他没说不要。 “谢了。不过你小声点儿,我们家那位美人听见蛇这个字都发抖。”风不易回头看了宋清羽一眼,压低声音说。他当初没能治好宋清羽的恐蛇症,现在吐槽起来也是不遗余力。真,塑料兄弟。 “我刚刚见识到了,一个大男人竟然怕蛇,是挺新鲜的。”阿妙说。 这份礼物,阿妙本来想送叶翎,但叶翎不在。她给宋清羽,是想着那些死去的蛇原本应该跟他见面的,蛇胆给他留作纪念,当时对宋清羽怕蛇这件事,阿妙持怀疑态度。结果看宋清羽不喜欢甚至有点怕的样子,她也不好勉强,转手送给识货的风不易,想着反正他们都是一起的,给谁其实都一样。 虞家的毒蛇可不是一般毒,都是专门养出来的,药性很强。她为了做那点药粉,可费了不少功夫。 “但他长得好看啊。”风不易说。 阿妙摇头笑笑:“长得好看能吃吗?” …… 风不易和阿妙说说笑笑地走了,宋清羽默默地坐在那里,心中在想,这姑娘怎么回事?长得好看不能吃吗?好多姑娘见了他都一副想要把他吃了的样子!怕蛇怎么了?长得好看又怕蛇,多么清新脱俗与众不同?难道不应该激起她的保护欲吗?他负责貌美如花,找个媳妇儿负责宰蛇打架,有问题吗? 377.美人的宵夜 “美人叔叔,你在想什么呢?”苏小糖一脸呆萌,眨巴着大眼睛问。 宋清羽浅笑吟吟:“叔叔今日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苏小糖眼睛一亮:“好呀好呀!美人叔叔最好了!” “那我跟你爹和你义父一起掉河里,你救谁?”宋清羽笑问。 苏小糖认真想了想说:“我要跳进去,跟义父一起玩儿,可好玩了!”曾经苏小糖在西凉城宁王府跳过湖,被南宫珩背着在水里玩儿,他好喜欢。 宋清羽笑着揉了揉苏小糖的小脑袋,确实好玩儿,娃娃真可爱,他自己也想来一个…… “清羽,阿妙不错的。”如意笑意温和,意有所指。 宋清羽轻笑:“伯母,她跟小风更熟悉。” 如意微微摇头:“他们只是都喜欢医术,处得像兄弟一样。”作为过来人,风不易和阿妙之间什么状态,如意很清楚。 宋清羽点头:“挺有趣的。”那他就放心了。 “美人叔叔,告诉你哦,我爹说,阿妙姑姑跟你好般配的!”苏小糖在宋清羽耳边小声说。 宋清羽都能想象得到苏棠说这话时的神情,定还说了一美一丑天作之合这类的鬼话。 不过叶翎早说过,阿妙并未易容,但脸上戴着类似人皮面具的东西,她也是见了第三次才确定。 但阿妙不愿显露真容,也没有人提这件事。关于阿妙的出身来历,她不说,大家也都没探究,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至于阿妙显露出来的容貌,跟她的气质其实有些违和。宋清羽好奇阿妙真容什么样,又觉得回头自己也可以试试,易容得丑一些是什么体验,脑海中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宋清羽打着给苏小糖做好吃的名头,下厨做了两道自己的拿手菜。 为何是两道而不是三道?因为他总共会做的菜并不太多,一次做完,之后没得发挥…… 大家相聚在一块儿,欢迎阿妙的到来。 “阿妙,尝尝这个糖醋小排。”如意给阿妙夹菜。 阿妙尝过之后,点头说:“真好吃,跟伯母先前做的味道有些不同。” “这是美人叔叔做的哦!”苏小糖笑嘻嘻地说。 阿妙有些意外:“宋公子还会做饭?”男人会下厨,且把菜做得这么好,也是挺新鲜的。 宋清羽笑意温和:“这是我的爱好之一。”实话,作为一个光棍儿,有大把的时间发展兴趣爱好,如今他除了绣花没有尝试过之外,别的事情都不在话下。 阿妙微微点头:“这个爱好不错。”不像她,只爱吃,不爱做也不会做。 宋清羽做的另外一道菜也得到了阿妙的夸赞。她很实诚,好吃就是好吃。 一个长得跟妖精似的,胆小怕蛇,却会做美食的奇葩男人。这是阿妙与宋清羽相识第一天下来的初印象。 饭后,阿妙又要跟着风不易到他那儿去,被宋清羽叫住了。 “阿妙姑娘,关于虞家人来开元城的事,接下来还需要你帮忙。”宋清羽很客气。 阿妙点头:“可以。” “这个时间,虞家派人过来,声称要抓你,那阿珩肯定没事。”风不易说,“早点把虞家来的人处理掉,省得他们暗中作祟。以虞家的毒术,若是背地里搞鬼,会很麻烦。” 连楚明泽那种毒术并非顶尖的人,都能搞出一场假瘟疫来,若虞家真要不择手段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宋清羽微微点头:“没错。事不宜迟,今夜就动手。不过我们人手不够,需要制定一个计划,必须成功。” 如今有两个怀着身孕的,还有两个小娃,宋清羽说,让秦徵和蒙璈留在宫中,请原老头帮忙。 “老夫可以去!不过不会就老夫跟你俩人吧?若是不能一网打尽,有漏网之鱼,可是麻烦!”原老头说。 宋清羽微笑:“还有小风和为我们带路的阿妙姑娘。” 风不易嘿嘿一笑:“终于有打架的机会了!” 不过下一刻,秦徵就给风不易泼冷水:“虞家的长老实力都十分强横,小风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让你去,主要是防止对方用毒,你千万不要往前冲!” 风不易皱眉:“我已经很努力练功了。” 宋清羽以为风不易要说,他接下来会更加努力修炼,结果风不易来了一句:“行吧,既然那些长老实力那么强,给我抓一两个活的,我把他们内力吸了!我就不信,变不成真正的高手!” 阿妙摇头:“那样你会爆体而亡的。你养的蛊确实厉害,但你已用过一次,到身体承受极限了。上次没死,是你运气好,不建议你再用。” 宋清羽最清楚上回风不易搞事情差点把他自己搞死的情况,当即正色道:“我是不太懂,但阿妙姑娘说的应该没错,小风你还是谨慎些为好。” “算了算了!真是的!”风不易轻哼了一声,不开心,“我的蛊都养好了,就等下次用,不让用算了。那也抓一个回来,给你用!” 宋清羽愣了一下:“我?” “对,就是你!”风不易说,“你的实力跟阿珩差太远了,怎么保护我们?必须尽快提升!” 风不易话落,阿妙表示不解:“为何一定是宋公子保护你们?”他们不是平等的兄弟朋友关系吗? 风不易很淡定地说:“谁让他娶不上媳妇儿?我们的规矩是,娶了媳妇儿,有了娃娃,可以什么都不干,只陪着媳妇儿孩子就成!光棍儿必须承担起干活的责任。我不算,我从来也不是负责打架的,是负责疗伤治病的,应该被保护!”十分理直气壮。 阿妙闻言,忍俊不禁:“你们这里面,也不是就你们两个没有成亲吧?” “还有一个叶小弟。但他还是个孩子,不到娶媳妇儿的年纪,不算!而且他已经被宋美人无情压榨去当大将军,还想怎么样?”风不易吐槽宋清羽。但说实话,在他们眼中,确实一直都把叶旌当孩子宠着。 阿妙唇角微勾:“其实叶小弟挺厉害的。” “是,就我实力不足,又娶不上媳妇儿,我的错。”宋清羽幽幽地说。 阿妙笑问:“那提升实力,和娶个媳妇儿从此安逸,你觉得哪个更容易?” 宋清羽认真思索过后说:“我都要。”小孩子才做选择。 “别扯远了,清羽说说你对今夜行动的计划。”秦徵说。 宋清羽点头,正色道:“我想了个计划,很简单,第一步火攻烧家,第二步弓箭围杀。” 虞家人有个落脚点,集中在一起,而宋清羽这边可用的高手不多,但作为皇帝,可以调用的兵多得很。 虞家人今日才到,不出意外,今夜最多派人前来皇宫探路,不会这么快出手,也不会轻易出来。 直接秘密征用虞家落脚点周围的民宅,到时候,先放火,烧不死没关系,等人从里面逃出来的时候,就会成为一个一个的活靶子。接下来用弓箭远程攻击是个很好的选择,足以以弱胜强。 秦徵表示认可:“那你做好部署,不要出岔子。我留在宫中。”皇宫这边也很重要,防守不能松懈。 “我可以要一副弓箭吗?”阿妙问。 “你会?”风不易反问。 阿妙摇头:“不会,没用过,我想试试。” “可以,我给阿妙姑娘准备。”宋清羽答应下来。 “我也要。”风不易说。 “我记得上次阿旌的长弓,小风你没拉开。”宋清羽笑着说。 风不易嘴角微抽:“所以你给我找个轻的啊!” “好。”宋清羽点头。 很快,宋清羽给阿妙和风不易准备的弓箭就送到他们手中了。曾当过将军,他对这种武器很了解,为他们选的都是适合初学者用的。 阿妙和风不易兴致勃勃地带着弓箭去试,到御花园之后,射十米开外的一棵树。 阿妙先根据自己的感觉放了一箭,姿势不对,用力方式也有问题,自然是射偏了。 宋清羽正想过去教她,结果阿妙转头,就见叶旌大步走了过来。 “叶小弟!”阿妙叫叶旌,“你能教教我这个怎么用吗?” 叶旌笑容爽朗:“好啊!”上前来给阿妙和风不易认真讲解,然后还给他们做了示范。 阿妙第二箭虽然也没射中,但没第一箭那么歪,找到了一点感觉。 “师兄,你找我?”叶旌回头问宋清羽。 宋清羽微笑点头:“嗯,有件事要交给你。” 宋清羽让叶旌挑选军中箭术出色的士兵召集起来,到虞家落脚点附近潜伏,务必小心,不可打草惊蛇。 叶旌正色:“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不过虞家人都来了,我姐夫若是没事,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宋清羽微微摇头:“虞家人来了,阿珩定是没事的,现在说不定已经跟小叶汇合了。但他们见面之后,未必会回来,也可能会再去虞家吧。” “也对。”叶旌笑了,“我二姐和姐夫分开的时候是单枪匹马,但两人在一块儿的实力,堪比千军万马。” “阿妙姐姐,我先去做事,等这次事了,我陪你在开元城转转,街上应该有不少好吃的。”叶旌笑着说。都已不陌生,知道阿妙爱吃。 “好啊,我等着。”阿妙点头。 宋清羽很无语。他家小师弟这么热情好客干什么?这本来是他想做的事…… 叶旌来去如风,宋清羽也没有机会指点阿妙箭术了,因为她悟性不错,练了几次之后,就射中了目标。 其实阿妙已经提供了虞家人的落脚处,不需要她亲自去带路,宋清羽问她要不要留在皇宫,但她表示很乐意帮忙。 暮色降临,开元城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中,虞钊听着属下的禀报,眉头紧锁。 今日才到,他们的目的是报仇,但虞璘给的任务是抓个重要人物当人质,暂时选定的目标是秦徵的儿子秦尧。 再次打探消息的结果,并没有多少新的发现,只是知道秦国多了一位少年将军,据说是秦尧的师弟,才十几岁,精通兵法,实力傲人。 这又是个来历不明的新人物,楚明泽没有交代过的。但这个消息,也没有太大价值,若是抓不住秦尧,他们才会选择其他目标。 “待今夜子时后,老四随我去皇宫探探路,其他人留下,绝对不要暴露!”虞钊神色严肃地说。 子时是个好时辰,夜里搞事情的人一般都会定这个时间,因为大部分人都已沉睡,再往前不安全,再往后没必要。 不过,同样准备搞事情的宋清羽,把他们这方的动手时间,定在了亥时,因为这里如今是他们的地盘,他们的行动计划,不必考虑打草惊蛇或暴露与否,也不必担心动静太大引来别的麻烦。 亥时将至,原老头揉着眼睛,跟在宋清羽身后,悄无声息地飞进一个小宅子。 跟徒弟徒孙团聚后,原老头日子过得太舒坦,胖了一圈儿。小酒馆被烧了,他现在处于安享晚年的状态,彻底告别过去昼伏夜出的作息,天天吃好的,到点就睡,这会儿出来杀人,他直犯困,脾气不太好,打算速战速决。 风不易和阿妙也在后面,背上都背着弓箭,脸上还戴着他们要求宋清羽提供的面具,说这样更有仪式感。 自家兄弟和打算发展一下的姑娘,宋清羽除了百依百顺地宠着,也没别的办法。 叶旌现身,一身墨色劲装,个头已经跟宋清羽不相上下,颇有几分稳重气质了。 “都按计划准备妥当了,尚未有人从里面出来过。”叶旌低声说。 宋清羽拍了拍叶旌的肩膀:“辛苦阿旌。” “何时动手?”叶旌问。 “还等什么?就现在!”原老头打了个呵欠。 宋清羽点头:“下令,烧!” 叶旌飞身上了院中的一棵大树,反手从背上取下弓箭,点火,上箭,瞄准隔壁宅子里的树,放箭! 一团火焰射出,这就是叶旌跟属下约定的动手暗号。随后无数团火焰从四周冒出,飞入那个宅子里!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等虞家人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四处起火了。 院中有井,但明显周围有埋伏,救火是不可能的,当下只能选择逃出去。 虞家人怎么都没想到,他们那么谨慎,居然在刚到开元城的第一夜就被盯上了! 事实上,若不是阿妙,这些人也不会暴露,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正好碰上阿妙来开元城蹭饭,走了一条路。 十五个虞家人,慌不迭地从火中四散飞出。 下一波箭矢,没有火,密度很大,几乎没有死角。 原本这种强度的攻击,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可以应付。但前面放火除了把虞家人逼出来之外,还有一个效果,就是让他们毫无防备乱了阵脚!再加上虞家人原本避世而居,都没经历过这种阵仗,需要反应时间。 而这反应时间,就是宋清羽这方的黄金攻击时间。 原老头拔刀,死死地盯着那些人,谁冲出包围圈,就会立刻成为他的目标。 而宋清羽已离开,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占据制高点,在看到虞钊的那一刻,利箭破风,角度刁钻地从后面瞄准了他的右腿! 高手五感是比普通人更强,但也看情况。当下虞家人周围火势熊熊,声音嘈杂,慌乱逃生的情况下,就算眼睛可以看到前面来的攻击,可以感知到背后的危险,但背后射腿的箭矢,根本不可能察觉! 宋清羽的箭射中虞钊右腿,他身子一晃,掉落到火海之中,不过很快就被虞丕拽着出来,又一块儿往外逃。 于是,宋清羽的第二支箭,瞄准了虞丕的左腿,再次得手。 眼见着虞钊和虞丕两人有逃不出来的危险,宋清羽袖中墨绫射出,缠住他们的身体,把他们拽了出去! 射了两箭都被打落的阿妙,看到宋清羽的墨绫,愣了一下:“这武器挺秀气的。” 射了几箭都不中的风不易已经放弃了,闻言说:“阿珩和小叶都有,是一个前辈教的,但他们一般不用,偶尔需要用的时候就很方便。我也想要,但内力不足,暂时用不了。” 宋清羽之所以没有直接杀了虞钊和虞丕,而是选择抓他们留活口,两个原因。其一是可以审问,或许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其二,宋清羽要提升实力,到时候选一个夺了内力。 叶旌箭术了得,眸光专注,一箭射中虞家一个长老的心口!随后一箭也没有失手。 第一个跑出弓箭手包围圈的虞家长老,好死不死就是往原老头这边来的。原老头打起精神,挥舞着大刀冲出去,咔咔一顿砍,画面不忍直视。 阿妙见又有一个人即将冲出去,在另外一个方向,她收起弓箭,拔剑飞身过去截杀。 宋清羽见阿妙出手,招式凌厉,目测实力在他之上。这让宋清羽更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提升。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那个小宅子火光滔天,除了被宋清羽用墨绫束缚,拽出去的虞钊和虞丕之外,其余十三个虞家人,都已被解决掉,有十个最终都是中箭之后葬身火海的命运。 因为阿妙一路跟着这群人过来的,所以可以确定,没有漏网之鱼。 原老头已先一步回宫睡觉去了,叶旌带着兵进行收尾的灭火工作。 宋清羽和风不易以及阿妙三个人,带着虞钊和虞丕回宫。 “辛苦阿妙姑娘,早点休息吧。”宋清羽说。 “你那墨绫,得空能教教我吗?”阿妙问。 宋清羽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我会再找个礼物送你作为感谢,放心,不会是蛇。”阿妙话落,潇洒地转身离开。 宋清羽在想,这就是叶翎说过的,钢铁直女?认可他长得好看却不为所动,性格率真,直来直去,一点儿也不矫情做作,挺可爱的。 宋清羽目送阿妙离开,转身就听虞钊冷声说:“秦夜在我们手中!想要他的命,放了我们!” 宋清羽闻言就笑了:“你们若是有抓住我家阿夜的实力,今夜就不会惨败至此了。” 虞钊本想虚张声势,博得一线生机,可惜这对宋清羽完全没用。能抓住南宫珩的人,宋清羽认为根本不存在。 “说吧,谁告诉你们,我弟弟叫秦夜?是你们的十长老月宥吗?”宋清羽落座,看着虞钊和虞丕神色淡淡地问。秦夜这个名字,本是不存在的,南宫珩之前伪装身份用的名字也是上官夜。 从虞钊口中说出这个名字,只有一种可能,楚明泽说的。既然说了姓秦,那想必楚明泽骗虞家人,说南宫珩和宋清羽都是秦徵的儿子。这也可以说明,楚明泽根本没有对虞家人说实话的打算,交代的东西真实性很低。 至于宋清羽为何不说我哥秦夜,非说我弟秦夜,原因很简单,南宫珩不在,没人反驳。男人,都想当哥,不想做弟弟。 虞钊面色沉沉不说话,就听宋清羽接着说:“要对付虞家,需要人质,但一个足够。我给两位一夜之间考虑,谁能提供更有价值的信息,谁可以活着。我的神医兄弟养了一种蛊,可以夺人内力,最后被夺去内力的人,将会变成一具干尸,另外一个人有幸体验。” 宋清羽话落,让人把虞钊和虞丕分开关押,不让他们再有交流的机会,也没有审问。若这两人都想活命,宋清羽觉得,明日他将会收获不少有用的信息。 月色清幽,子时将至。 宋清羽没有困意,沐浴更衣后,命人准备食材过来,他到小厨房去,炖了一锅八珍鸡汤,决定送去给阿妙当宵夜。苏棠传授的经验,追姑娘,必须要厚脸皮,要热情。 敲门后,阿妙应声,但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才响起。 阿妙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没干,披在脑后,宋清羽有理由怀疑她刚刚在戴人皮面具。 “这么晚了,宋公子有事吗?”阿妙蹙眉。 “叫我清羽就好。你是小叶的朋友,她是我师妹,也是我的朋友,因此我们也是朋友。”宋清羽轻笑,提起手中的食盒,“我有点饿,给自己做了宵夜,做多了,但他们都已睡下,我见你这里还亮着灯,就过来问问,阿妙你要一起吃点吗?” 阿妙愣了一下,看向食盒,很实诚地问了一句:“是什么?”意思就是,不好吃她就不尝了。 宋清羽笑着打开,鸡汤的浓香飘散开来,阿妙立刻点头:“那我就帮你吃一些吧,请进。” 378.可爱的小兔子;跑得快 八珍鸡汤是叶翎的拿手菜,初识南宫珩,曾被他连锅一起偷走过。 阿妙尝了一口,微微点头:“很好。” “小叶教我的。”宋清羽笑容清浅。他并不饿,说是一起吃,只给自己盛了半碗,以防阿妙不够吃。 能看出来,阿妙吃饭动作虽快,并不粗鲁,但也没有故作优雅。她吃得很专注,让宋清羽突然觉得,她碗里的汤和肉都更香的样子。 阿妙认真吃宵夜,吃完一碗,宋清羽就把碗端过来,又给她盛。 “你只吃那么一点吗?”阿妙看着宋清羽碗里几乎没怎么动的汤。 宋清羽笑着摇头:“我这会儿又不太饿了。” 阿妙接过宋清羽递来的碗,点头:“谢谢。” 吃完宵夜,宋清羽问阿妙,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好主意。”阿妙点头,往外面看了一眼,“你来时,我见今夜月色不错。” 阿妙快速把头发扎成两个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依旧是一身粗布衣裙,可身处这华丽的皇宫之中,面对着宋清羽这样的美人,她丝毫没有自卑或不自在的模样,颇为从容。 两人出门,阿妙往御花园去,见宋清羽跟着她,微微摇头说:“不必如此客气陪我,你早点休息,明早还要上朝。” 宋清羽让下人拿走食盒,他笑着走到阿妙身旁:“还好,其实我没那么忙。” 阿妙也没说什么,两人一起漫步进了御花园。 皎月清霜,树影婆娑,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你是小叶的师兄,为何实力不如她呢?”阿妙问。 “这不能怪我,只怪小师妹太出色。”宋清羽笑言。 “倒是真的。”阿妙点头,“听小风说,你是被转生蛊变成如今这样的,真正的宋清羽原是你的挚友。我很好奇,你如何与自己相处?” 宋清羽神色微怔,沉默下来。 第一次有人问宋清羽这个问题,如何与自己相处? 身边人都能看到宋清羽如何对待云宋两家的长辈,如何努力地保护着他们免受伤害,如何尽力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可内心深处,有些事,是不可能释怀的。 南宫珩和叶翎知道并理解,但并不会如此直接地问宋清羽的感受,因为他们一直也在保护他,并不想揭开他的伤疤。 阿妙与宋清羽不熟悉,她说好奇是真的,而她是个直接的人,想问便问了。 见宋清羽不言语,阿妙摇头:“抱歉,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没有不想说,只是突然不知从何说起。”宋清羽微叹,面上的笑容淡了许多,“说实话,有些东西,不是跟自己讲道理就可以过去的。我活着,他却不在了,直到现在,我依旧会有负罪感。” 阿妙停下脚步,看着宋清羽说:“第一次见你,虽然你在笑,但我总觉得你这个人身上带着一丝悲伤。” 宋清羽心底某个隐秘的,不能触碰的地方,像是被撞了一下,那种感觉,不是疼痛,竟是一丝莫名的委屈…… 因为,这结果,从来也不是他想要的啊! “道理你都懂,不需要安慰。”阿妙看着宋清羽,那双清亮的眸子带着她一贯的认真专注,“我只是想说,虽然你怕蛇,但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宋清羽缓缓地笑了:“第一次有人这样夸我,很新鲜。” 他过得并不累,身边有亲人,有朋友,快乐温馨充实,都不是假的。可内心深处,从他重生到现在潜藏的不安,依旧存在。有些事有些人,对他而言,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来面对,譬如宋茳和温敏。 “不过,你怕蛇这件事,确实是病。”阿妙话锋一转。 跟风不易一样,标准的医者思维,万般皆是病…… “阿妙可有良方?”宋清羽笑问。 “小风说他对你用过以毒攻毒,却适得其反。”阿妙说,“其实你可以在看到蛇的时候,想象那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宋清羽忍俊不禁:“差太多,有点难。” “要不要我捉一条蛇来给你试试?”阿妙是认真的,“曾经我面对讨厌的人,就把他想象成一头猪,一想到我正在对一头猪说话,就很容易接受对方的愚蠢了。有用的。” “那我把蛇想象成小兔子,就能接受它的可爱了?”宋清羽话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可以抱着小兔子顺毛,若是抱着蛇……画面太美,真的渗人。 “不,我是想说,可爱的小兔子一般都很美味,你就把它当做小兔子宰了。”阿妙摇头说。 宋清羽愣了一下,可爱的小兔子一般都很美味?这……上一次听到类似的话,还是从南宫珩那里,他最喜欢叶翎做的香辣兔肉,曾跟宋清羽说,最开始认识,就觉得叶翎像他小时候抓回家吃掉的兔子,好可爱的…… “不过蛇肉其实也很美味的。”阿妙说。 宋清羽一脸拒绝,他真的吃过,有心理阴影。 两人走进御花园的亭子,阿妙有些遗憾地说:“原老的小酒馆没了,很想尝尝他酿的酒,但他说以后都不做了。” 宋清羽挑眉,酿酒?不错,他可以尝试一下,明日就问原老头要配方去。 阿妙坐在亭子边的台阶上,微微仰头,看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宋清羽坐在亭子里,静静地看着阿妙的背影。 一时无言,只听夜风吹过。 过了不知多久,阿妙起身,对宋清羽摆摆手:“走了。”话落直接飞身离开了。 宋清羽也没去追,他看着阿妙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起身走到阿妙刚刚的位置,席地而坐,仰头看着月亮,唇角微勾,可爱的小兔子?有意思。 翌日,宋清羽下了早朝,让人把虞钊和虞丕带过来。 两人的腿都受了伤,草草处理过,被五花大绑,扔到宋清羽面前。 不过一夜过去,曾经虞家地位最高的两位长老,都狼狈而憔悴。 “你们谁先说?”宋清羽神色淡漠,看向他们。 虞钊和虞丕对视了一眼,又立刻转移视线。本也不是亲兄弟,大难临头,自保为上,很正常。 “为公平起见,我给你们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机会,且你们不会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宋清羽话落,起身过来,捏住虞丕的下巴,往他口中塞了一颗药。 虞丕昏迷,宋清羽转身回位:“好了,虞大长老,你可以说话了。” “虞家至宝蛊书,已经被你弟弟秦夜盗走了。”虞钊开口就说了宋清羽最想知道的事。 宋清羽轻笑:“不意外。接着说。” “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虞钊问。 “我想知道,关于转生蛊,你知道的一切。”宋清羽说。 虞钊神色一变:“既然秦夜是虞澍的徒弟,有些东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你不必管我已知什么,你最好能说出些我不知道的,否则若是虞二长老的答案更让我满意,我会选择留下他,跟虞家主交涉。”宋清羽说。 虞钊说了蛊方需要什么药材,如何养蛊,不过都是关于同生转生蛊,确是宋清羽已知的东西。 “我且问你,你们虞家为了养出不受限制的转生蛊,这些年,抓了多少无辜之人做实验?”宋清羽冷声问。 虞钊神色一僵:“没有的事,养蛊不需要拿活人做实验。” “你猜我信吗?虞天和虞澍虽然因为受排挤逃走,被你们认定是叛徒,但他们的品性和作风,不愧为虞家人吧?”宋清羽冷声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虞钊拧眉。 “做得,说不得?虞家所谓的神医世家之名,不觉得亏心吗?医者济世救人,而你们为了私欲,残害无辜,滥杀无数。”宋清羽冷声说。 “不必如此道貌岸然!你弟弟是虞澍的徒弟,又能跟我们有什么差别?”虞钊冷哼了一声。 宋清羽摇头:“我并不需要跟你解释我弟弟是什么样的人。回答我下一个问题,你可知道上官箬是谁?” 虞钊皱眉:“上官箬?曾经上官家的小姐,跟家主有婚约,不过她多年前逃婚出走,再没回来过,说不定早死了。” 虞钊不明白宋清羽问这个做什么,宋清羽没有解释,也没追问。问这个问题,只是想看看,上官箬是否在虞家。 虞钊的答案,不像是假的,但也只是他以为。还有一种可能,上官箬重生回了虞家,但除了虞璘之外的人并不知道。 换虞丕,宋清羽问同样的问题,而虞丕跟虞钊的反应差不多,说的话也能对上。 最后,宋清羽让两人同时醒着,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你们还有一条命,在虞家。” 虞钊和虞丕对视一眼,神色大变! 不过在两人不约而同打算咬舌自尽时,再次昏迷过去。 宋清羽知道,昨夜死去的那十几个虞家人之中,绝对有人如今已重生回了虞家。这是必然的,除非把那些人全都抓住,让他们求死不能。但这不太容易。 至于有人回虞家报信,倒无所谓。反正这群人一直不传信回去,虞璘察觉不对,也一定会再派人来的。而这些人昨日刚到开元城,并未打探到真正有用的消息,传回去的信息只可能是,他们被团灭,继续派人来进行下一波复仇。 这也是宋清羽计划中想要的结果。他猜测南宫珩和叶翎汇合之后会再去虞家,但算算时间,应该还没到。而昨夜重生回虞家的人,带去的消息,若是能引出一些虞家的高手,就可以减轻南宫珩和叶翎的压力。 之所以要审问虞钊和虞丕,是因为宋清羽知道,即便以他们在虞家的身份地位,体内一定有转生蛊,家中一定有宿主,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怕死。一来,重生后实力会大打折扣。二来,他们不舍得就这样浪费本命,尤其是在他们认为还有生机的时候。 宋清羽说出刚刚那句话,虞钊和虞丕都第一时间想要死遁,但宋清羽早有准备,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风不易被叫过来的时候,阿妙也来了。 “小风,你替我选一个。”宋清羽对风不易说。 然后就见风不易和阿妙两人围着虞钊和虞丕,像是在讨论哪只猪更肥一样,认真商议过后,选中了虞丕。 “他虽然是老二,不过内力更强。另外这个,一把年纪,那方面亏得厉害,身体很虚。”风不易说。 宋清羽蹙眉看了一眼虞钊,想来这老货背地里定然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好。”宋清羽点头。 “我把蛊下在他身上,一个月之后就成了。”风不易说。 “这个怎么处置?”阿妙踢了虞钊一脚。 “不能让他死了,死了就等于重生。等把虞家灭了之后再杀。”宋清羽说。 “那给我试毒吧。”阿妙说。 宋清羽微微点头:“你随意。” 宋清羽本来以为,经过昨夜,他跟阿妙之间有些不同了,但很快就发现,阿妙只是把他当朋友,跟风不易没什么差别。她对每个人都很真诚直率,并没有对他另眼相看。 美貌变得毫无意义,宋清羽有点忧伤。尤其是,当他主动说可以陪阿妙上街去吃好吃的,阿妙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说她已跟叶旌约好了,不麻烦宋清羽。 当夜,苏棠归来。 他是半夜到的,一个人赶路也没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惦记着孟婧和苏小糖,一路狂奔。 进皇宫之后,闹腾的苏棠把大家全都吵了起来,召集到一起。 “阿珩和小叶呢?”如意问。 秦徵有些不满如意被吵醒,不过心里也惦记着南宫珩和叶翎,想早点知道情况。 “他们俩混蛋一见面就把我甩了!”苏棠气哼哼地说。 “他们是去虞家了吧?”宋清羽问。 “不然还能去哪儿?”苏棠又累又饿,心气不顺,“南宫老七偷了虞家最重要的东西,不过那虞家满门都不是东西!为了那破虫子,害死不知多少人!于是那俩混蛋又杀回去了!” “这是什么人?”蒙婧问的是被苏棠粗鲁地扔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南宫老七从虞家偷的人。”苏棠说,“虞璘那厮的宿主。” 风不易笑了:“这个不错。” “至于这人是哪来的,我们也不知道,他没醒过。小风风,归你了。”苏棠说,“别的没什么要说的了,恭喜老秦啊!”话落苏棠抱起蒙婧就跑。秦徵都要生二胎了,他不能落后。 “爹爹!”苏小糖呼唤。 “小糖乖,跟你宋光棍儿叔叔一起睡吧!爹去给你生妹妹!” 苏棠的声音传过来,宋清羽扶额,苏小糖眼睛一亮:“妹妹?!我要妹妹!”话落转头看向宋清羽,“美人叔叔,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宋清羽把苏小糖抱过来,笑意温和:“当然可以。” 风不易扛着那个中年男人走了,宋清羽一手抱着苏小糖,一手抱着秦小易,即刻开启带娃任务。 遥远的遗洲岛虞家。 虞家四长老缓缓苏醒,就见虞璘面色阴沉地看着他,楚明泽站在虞璘身后,还有虞炜和其他人。 宋清羽高估他们了。昨日死去的十三个人,只有这一个重生回来,其他人是真的死了。 “怎么回事?”虞璘压抑着满腔怒火。他在等消息,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 虞家四长老脸色难看,声音虚弱:“属下一行刚到开元城,就被那秦尧盯上,带兵围住,火攻箭阵一起上。除了大长老和二长老被生擒,其他人……都死了。” 虞炜面色扭曲:“可恶!可恶!” 楚明泽垂眸,倒不是多意外。不过他得到一个信息,秦尧做的,说明南宫珩还没回去?万一南宫珩再杀回虞家,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秦国那边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南宫珩有帮手的话,定会再回来,而且他的帮手,最大的可能是叶翎…… 楚明泽才不在乎虞家死了多少高手,他只是突然觉得,这里很不安全,他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 379.坐享其成;我饿了 “十长老,你怎么看?” 楚明泽回神,对上虞璘满是怒色的眸子,略略沉吟之后说:“家主,属下早说过,那秦夜秦尧都是狠辣人物。战斗早已开始,必须不遗余力,尽快斩草除根!否则,我方慢一步,将会愈发被动,节节败退。秦徵的目标或许是秦国,是如烟,但他的儿子们,野心绝不止于此。” 虞炜闻言,立刻出言附和:“没错!爹,我被秦夜杀了一次,你的宿主被秦夜盗走,蛊书丢失,蛊录尽毁,高手损失惨重!我们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如此下去,虞家危矣!” 楚明泽眸底闪过一丝暗光。虞璘的宿主果真是被南宫珩掳走了,够狠够绝! 虞璘面色阴沉,又问重生归来的四长老:“打探到了什么?” 四长老只说,秦徵当了一天皇帝后,就将皇位传给秦尧。秦国的大将军如今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身份不明,传闻中是秦尧的师弟。 楚明泽知道,那是叶缨和叶翎的弟弟叶旌,记忆中还是个小孩子,一转眼已成年了。 “爹!不能再犹豫了!我们杀去开元城!我就不信,那秦夜秦尧能有三头六臂!”虞炜双拳紧握。 “万一又中了调虎离山计……”虞璘冷声说。 “难道就什么都不做,等着秦夜再次打上门来吗?”虞炜气不过。 虞璘微微摇头:“虞家近日遭受重创,该找个盟友相助。” 虞炜拧眉:“盟友?爹是说上官家吗?那上官铭不是什么好东西!” 虞璘摇头:“上官铭还不是上官家做主的人,他的位置也不是无可取代。不过,当下最合适的盟友,并不是上官家,而是魏国。” 虞炜眸光一亮,拊掌点头:“对啊!魏国和秦国这么多年都不对付,又不止一次想要拉拢我们!只要挑起魏国和秦国大战,绊住秦夜和秦尧,我们再伺机出手!” “这件事……”虞璘丢失宿主后,不愿轻易离开遗洲岛,但虞炜重生后实力不济,大长老虞钊和二长老虞丕都被秦尧所擒,其他长老死伤大半,一时不知该派谁去交涉。 虞璘的目光落在楚明泽身上,楚明泽恭敬地说:“家主若是需要属下前去魏国商谈合作事宜,属下定尽力而为。” 虞璘摇头:“不,你接下来哪里都不要去,就留在岛上。此事我另有安排。” 楚明泽垂眸:“是。”蛊种宿主的特殊身份,可以保命,但也太容易让他失去自由。 虞璘让其他人都退下,他跟虞炜父子俩单独商议。 楚明泽离开后,虞璘冷哼了一声说:“为防止月宥有二心,以后还是把他关起来更加稳妥。” 虞炜皱眉:“也好。月宥心机太深,不可信。不过爹打算派谁去跟魏国皇室谈?” “有个人,很合适。”虞璘冷笑。 不多时,一抹红影进了房间,拱手对虞璘行礼:“家主。” 是颜姑娘。 “你二哥秦徵归来,你有什么想法?”虞璘问。 颜姑娘微微摇头:“我跟他没有关系。” “这些年,你帮虞家做了不少事,你想要的东西我知道,早有眉目,只是还需要更多的时间,确保是安全的。你懂我的意思吗?”虞璘看着颜姑娘,意有所指。 颜姑娘点头:“我明白家主的意思。” “虞家当下面临一场危机,若是过不去,你将永远不可能达成夙愿。”虞璘说。 颜姑娘神色恭敬:“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家主尽管吩咐。” “听说,你跟魏皇关系不错。”虞璘说,“虞家想跟魏国合作,我会写一封信,需要你亲手交到魏皇手中。若合作达成,结果会对秦国不利,你若是不愿的话,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不会勉强你。” 颜姑娘神色平静:“家主放心,于我而言,并不勉强。” 虞璘深深叹气:“最近发生的事,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我曾跟如烟有来往,但秦国的事,说到底跟虞家并没有真正的关系。秦国皇位更迭,内部争斗,我不在意,也不会贸然插手。可那秦夜太无耻,一出手就杀了炜儿,又潜入虞家盗窃,这口恶气,我是绝不能忍的!” 颜姑娘轻轻颔首:“是他有错在先,家主不必忍,对那种人,绝不能心慈手软!否则他只会变本加厉!” 虞璘点头:“是啊!你先去休息,待我把给魏皇的信写好,再叫你过来。” “是。”颜姑娘点头,话落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虞炜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虞璘面上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冷笑。 “爹可别忘了,这个不男不女的贱人,可是秦徵的亲弟弟!”虞炜提醒虞璘。 虞璘轻哼了一声:“他不是。他脑子里除了想真正变成女人之外,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而他的心愿,只有虞家能帮他达成,因此,他会做一条听话的狗。” 虞炜皱眉:“爹,之前试过很多次,即便是同生之人,不同性别之间,转生蛊也根本无用。” 虞璘摇头:“那只是为了改良蛊方,并不是为了秦岩。除了他,哪个男人会这么下贱,心心念念想变成女人?” 虞炜轻嗤:“我早想给那贱人一个建议,让他挥刀自宫!太监也算半个女人了!反正他整日打扮成女人的样子,早已不要脸了!” “当着他的面,还是客气些。这条狗虽然骨子里是个阉人,不过本事确实不小,而且一直都很听话。让他去对付秦徵,也让秦徵看看他弟弟变成了什么鬼样子,如此最好。”虞璘冷笑连连。 父子俩用恶毒下流的言语侮辱着方才离开的颜姑娘,却从未想过要真的兑现对颜姑娘的承诺。 傍晚时分,楚明泽再次见到虞璘,虞璘神色烦闷,正在喝酒,邀他同饮。 楚明泽落座的时候,就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可不管是实力还是毒术,他在虞璘面前都不够看的,因此就算怀疑此局有诈,却也不敢表现出分毫,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过片刻之后,楚明泽脑袋昏沉,趴在桌上,陷入昏迷之中,人事不省。 其实他在喝第一口的时候就料想到这个结果,但反抗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不如先将计就计,最坏不过是被关起来,到时候再想办法。 虞璘看着楚明泽,冷哼了一声,就听门外传来颜姑娘的声音:“家主。” “进来。”虞璘开口。 颜姑娘依旧红衣如火,精致华丽的半张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露出来的脸妆容精致。 颜姑娘看到楚明泽倒在桌上,愣了一下。 虞璘神色淡淡地说:“你知道,他是转生蛊蛊种宿主,先前让他当长老,出去做事,险些出事。为了稳妥起见,日后就让他只当个宿主,除了好好地活着,养好身子之外,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做。有他在,你我的愿望,都有希望达成。” 虞璘是故意让颜姑娘看到楚明泽的,目的是给颜姑娘虚幻的希望,让他死心塌地卖命。 不过,有件事虞璘并不知道,楚明泽在来虞家之前,早已与颜姑娘在别处结识,且关系匪浅。 当下颜姑娘听完虞璘的话,神色如常,接过虞璘递来的书信,再次保证一定不负所托。 “去吧,等把对虞家虎视眈眈那些人解决干净,你想要的东西,很快就可以实现了。”虞璘微笑。 “多谢家主。”颜姑娘点头,转身的同时,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颜姑娘刚走,虞璘叫来了原本看守古塔的金长老。 “金长老,这蛊种就交给你了。务必看好他,这次绝不能再出任何岔子!”虞璘神色严肃。 金长老恭声说:“是,家主放心。” 就在金长老扛着楚明泽将要出门的时候,虞璘又开口叫住了他。 “不知家主还有何吩咐?”金老头回头问。 “月宥脑子太灵光,心机很深,为了以防万一,给他下药,让他失去记忆!”虞璘冷声说,话落又摇头,“不,失去记忆不够,直接把他变成一个痴傻之人!每日只需要知道吃吃喝喝养好身子,为我们提供足够的蛊种之血!” 金长老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做。” 夜幕低垂,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海上风起,雨势渐大,小船颠簸摇晃。 南宫珩伸手拢了一下叶翎的披风,微微皱眉:“要不先找个地方落脚,过了今夜再说?” 叶翎看着已经出现在视线中,黑魆魆的岛屿:“想办法上岛,雨天防守会松一些。” 南宫珩驾船,路过上次他上岸的悬崖下方,并未停留,因为这边如今已经有高手看守。 转了一圈儿,南宫珩浑身湿透,选了一个位置,揽着叶翎入水,游到岸边,在夜色之中上了岸。 即便虞璘加强了防守,但大风大雨的夜晚,也不可能有人能看守住海岸线每一寸地方。 遗洲岛除了虞家之外,还有不少百姓,住在外围。 南宫珩和叶翎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一处没有点灯的废宅,飞身进去。 许久没住人,屋子连门都没有,房中也没有什么家具。 南宫珩发现一堆干柴,抱过来生了火,大手贴在叶翎后背,不多时叶翎身子暖和起来,衣服很快也干了。 叶翎把手贴在南宫珩背上,南宫珩握住她的手揉了揉,笑着摇头:“我不用。小叶子你在这里烤火,我去找些吃的过来。” “小心点儿。”叶翎叮嘱。 约莫一刻钟之后,南宫珩去而复返,头上多了一顶遮雨的斗笠,抱着一个篮子在怀中。 是南宫珩从遗洲岛上的酒楼后厨顺来的刚出锅的包子,肉馅儿的,还冒着热气,味道不错。 叶翎吃了两个包子,喝了点水,看着外面风大雨急,若有所思:“你说,楚明泽这会儿是已经溜走了,还是在虞家呢?” “都有可能,希望他在。”南宫珩说。 叶翎摇头:“以他的性格,定能想到你会再回来。他想要的东西已被我们得手,我认为他不会选择继续留在虞家。” “我们这次的目的不是楚明泽,他在不在,都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南宫珩说,“先打探清楚再动手。” 叶翎点头:“嗯,就咱们两个,还是要谨慎些。” 此时原本要连夜离开的颜姑娘,因为下了大雨,暂时留在虞家,等雨停再走。 夜半时分,大雨滂沱。 金长老给楚明泽灌了药之后,把他扔在地上,然后离开房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虞钊的住处。虞钊是个老色鬼,风流成性,却不知他前年新娶的夫人早跟金长老有一腿。 夜色,雨声,是完美的掩护。 颜姑娘到金长老的住处,再三确认没有动静,推开窗户潜入。 房中点了一根蜡烛,楚明泽脸色青白,昏迷不醒地被扔在地上,没有其他人。 颜姑娘试图叫醒楚明泽,也给他用了迷药的解药,但他一时并未苏醒。 担心夜长梦多,颜姑娘把楚明泽背在背上,沿原路离开。他对虞家很熟悉,成功避开所有的视线,带着楚明泽离开了虞家,从一个隐秘的地方乘船出海。 离开虞家一段距离之后,颜姑娘任由小船在海面颠簸,他进了船舱,再次试图让楚明泽苏醒,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颜姑娘皱眉,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微叹一声,对楚明泽说:“其实我知道,虞璘一直都是在敷衍我,把我当奴才使唤。这次我救了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虞家。 等金长老从虞钊夫人那里回来,天都快亮了。 一进门,发现楚明泽不见了,金长老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清醒无比! 原本他想立刻转身去禀报虞璘,但还没出门,又停下了脚步。 上次古塔出事,虞璘就责备他办事不力。这次虞璘亲自交到他手中的蛊种宿主丢了,他怎么解释都说不过去,再让人发现他跟虞钊夫人的奸情,后果很严重。 于是,金长老思来想去,找了一把不常用的剑,自己给了自己一剑…… 然后,等虞璘接到禀报的时候,事情就变成了有人劫持楚明泽,实力奇高,重伤金长老。 “什么时辰的事?”虞璘简直要气吐血了! 金长老硬着头皮说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因为他的伤是什么时候的,虞璘能查出来。 天亮了,雨停了。 虞璘下令,所有人,遗洲岛上的所有船,往各个方向去追!楚明泽这个蛊种宿主,绝对不能丢! 阵仗这么大,南宫珩和叶翎混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虞家人一波一波地离开,依稀听到有人说,有一位长老叛逃,带走了虞家最重要的宝物。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了一眼,该不会楚明泽昨夜才跑吧?太巧了。 不过南宫珩和叶翎当然不会选择去追楚明泽,因为注定是追不上的。而楚明泽逃跑让虞家高手倾巢出动去追,倒是给了南宫珩和叶翎一个绝好的出手机会!坐享其成的调虎离山计! “感谢我们的朋友某贱贱。”南宫珩唇角微勾。 这次虞璘都亲自出动,出发的时候才接到禀报,颜姑娘不见了。 金长老立刻说,就是颜姑娘!声称劫走楚明泽那个男人身上有一股脂粉香! “秦岩!找死!”虞璘咬牙切齿,“给我追!” 此时颜姑娘带着楚明泽早已跑远了。 雨后初晴,天边挂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颜姑娘站在船头,红裙随风飘舞,看着彩虹,面上露出了笑意。 转身回到船舱,见楚明泽的手动了一下,颜姑娘叫他:“年兄?年兄?” 楚明泽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年兄,你没事吧?”颜姑娘问。 楚明泽眸光迷茫,看着颜姑娘,叫了一声:“仙女姐姐……” 颜姑娘愣住了:“年兄,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仙女姐姐,我好饿……”楚明泽抱住颜姑娘的胳膊,“我好饿,我要吃肉……仙女姐姐我要吃肉!” 颜姑娘面色怪异:“你这是失忆又痴傻了吗?” “我好饿,我好饿啊……”楚明泽揉着肚子,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脸傻乎乎地看着颜姑娘。 曾经的心机男,一下子变成了个智商最多四岁的傻瓜,莫名多了几分单纯可爱,但颜姑娘有点崩溃,想要冷静一下…… 好不容易甩开楚明泽,刚出了船舱,楚明泽就追出来,抱着颜姑娘叫姐姐,说他好饿好饿好饿。 天边的彩虹已经消散,太阳出来了。 楚明泽眯起眼睛,笑得傻兮兮的:“姐姐,我饿了!” 380.抢光光,真心祝愿 此生惟愿真正成为女儿身的颜姑娘,听楚明泽叫他姐姐,见他神情依赖,微叹一声,而后便笑了,伸手轻抚了一下楚明泽的头发:“小年乖,姐姐带你去找吃的。” 想来是虞璘打算把楚明泽彻底变成蛊种血主,不仅要让他失去自由,还要让他失去思想,如畜生一般,成为他们的工具。 楚明泽猜到昨夜是鸿门宴,饶是他心机足够深,当时过于乐观,以为最坏不过失去自由,他会有办法脱身,但不曾想虞璘出手这么狠绝。虽有颜姑娘冒险出手相救,却为时已晚。 心知虞家人定会追来,颜姑娘驾船迅速离开,去的并不是秦国的方向,而是绕行前去魏国。 许是因为突然喜欢上楚明泽叫的那声姐姐,颜姑娘一时倒也没想着给楚明泽解毒。再说,他并不懂医术,也不可能求助虞家,一般大夫又必然解不了虞家人下的毒,能求助的只剩下楚明泽的宿敌南宫珩和叶翎一派,但这更不现实。 颜姑娘为虞家效力几年,如今为了楚明泽,与虞家彻底决裂,倒不在于他跟楚明泽的交情有多深,是因为他早意识到,虞璘一直在敷衍他,他只是不愿放弃。而楚明泽也懂蛊术,已成为他新的希望。 当下颜姑娘打算先带楚明泽避避风头,到安全的地方,再好好考虑接下来怎么做。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有一个不小的势力。 却说南宫珩和叶翎,亲眼见虞璘带着虞家一众高手去追捕楚明泽,当然不会错失如此出手良机。 原本是想调查一下虞家的情况,再考虑怎么做,毕竟以少胜多,只能智取。 但如今,倒不必顾虑那么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南宫珩打算做的第一件事是,抓个人。 虞璘不在,但他唯一的儿子还在。说起来,南宫珩和虞炜也是相当有“缘分”了。 雨后初晴,清风暖阳。 南宫珩来过虞家,对这里并不陌生,上一次盗走的蛊书,就是从虞炜手中抢走的,因此,他很清楚虞炜的住处。 大白天,虞家比往日安静许多。死在秦国的一众高手,再加上被虞璘带出去追捕楚明泽的人,也不剩什么高手了。 于是,南宫珩和叶翎悄悄潜入虞家,避开守卫视线,简直不要太容易。 虞炜心情糟糕透顶。 主因还是他自己被迫身死重生,导致实力大降。此外还有虞家古塔被烧毁,蛊书被盗,昨夜蛊种也跑了!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怒火中烧! 没有胃口,砸了送来的饭菜,打骂了送饭的下人后,虞炜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色阴沉沉的,等着虞璘回来。 窗户大开,虞炜一时走神,突然感觉有股冷风在背后,神色一变! 虞炜回头,只看到了一个黑影,就被一掌劈晕,倒在了地上。 实力不济,五感减弱,且毫无防备,这是必然的结果。 南宫珩踢了虞炜一脚,唇角微勾:“第三次见面,都没有好好跟他打过招呼。” 第一次,南宫珩杀了虞炜。 第二次,南宫珩从虞炜手中抢走虞家最重要的蛊书。 第三次,就是现在。 “现在呢?”叶翎问。 “小叶子你在暗处掩护,我用虞家少主,把虞家抢光光,不过分吧?”南宫珩轻笑。 叶翎点头:“一点儿也不过分。” 上次只盗了蛊书,这次把医书毒书药材全都抢走,让他们这群作恶无数的人彻底失去作恶的可能。 “张嘴。”叶翎从荷包中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米粒大小的红色药丸出来。 南宫珩张嘴,药丸入口即化,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这是风不易用叶尘的蛊王血做的避毒丹,在一定时间之内,基本可以百毒不侵,蛊毒也无用。 而后叶翎离开,隐入暗中掩护,南宫珩戴着面具,提着虞炜,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家主不在,少主被擒! 这雪上加霜的消息很快传开,虞夫人宫氏匆忙赶来,见虞炜人事不省,神色大变:“你是什么人?不想死就放了我儿子!” 南宫珩冷笑:“虞夫人,你当下应该考虑的是,若不想让你儿子这次死透,愿意付出什么。” 宫氏听到“死透”二字,心中咯噔一下,瞪大眼睛,面色瞬间扭曲至极:“你……你是秦夜?!” “你说是,那就是了。”南宫珩没承认也没反驳。 宫氏气得浑身颤抖:“你……你!你为什么就是跟我儿子过不去?” “谁跟你儿子过不去?是我太闲了吗?虞夫人,你再说这些无意义的废话,我只能认为,要么是你脑子不太灵光,要么是你故意拖延时间,想等虞璘回来。”南宫珩轻哼,“废话少言,你儿子的一只手,价值多少?” 南宫珩说着,手中的刀抵在了虞炜的手腕上。 “住手!不要!”宫氏简直要疯了,“你想要什么?” “听说,你们虞家有一座藏书阁,里面有不计其数的医书毒书,十分珍贵。”南宫珩说,“给我准备一艘船,把那些书全都装船上去。速度快一点,否则,半个时辰之后,你儿子的右手就保不住了。” 宫氏立刻转身:“来人!去藏书阁!” 南宫珩提着虞炜,就坐在虞家最高的房顶上,看着虞家人神色匆忙,全都赶往藏书阁去。 虞家五长老出现在宫氏身后,宫氏压低声音问:“为何不出手?” 五长老皱眉:“夫人,属下已出手,用了无色无香的剧毒,可那秦夜竟毫无反应!属下怀疑,他是百毒不侵之体!” 宫氏闻言想吐血!虞炜在南宫珩手中,他们最好的救人机会就是用毒放倒南宫珩,这也是虞家人最擅长的,可惜竟然碰上了一个百毒不侵的! 虞炜可没有下一个宿主给他多一条命,宫氏担心虞炜的安危,虞璘又不在,当下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召集虞家目前剩下的所有人,搬空藏书阁! 这又是虞家的一个藏宝禁地。若说蛊术是虞家的隐秘之宝,藏书阁中的珍贵书籍,就是虞家真正安身立命,一代一代传承的根基。 船已备好,医书毒书被一车一车拉出去,装上船,担心速度不够快,后来虞家人亲自背着书,一趟一趟跑。 而在这个过程中,南宫珩和叶翎都见到了虞炜的三个小妾和他的女儿。其中有一个,眉眼酷似上官箬。 但看那三人在宫氏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叶翎觉得这里面根本没有上官箬。 虽然他们都怀疑上官箬重生之后回了虞家,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如今真在虞家。况且,以上官箬的性格,当年看不上虞璘,就算后来回心转意,也不至于给虞璘当个没有地位的小妾。 叶翎趁着这会儿虞家各处空虚,暗中转了一圈儿,发现了被虞家软禁的上官梦。 上官梦被下毒封了内力,关在一个小院里,有个女卫负责伺候并看守,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叶翎没管上官梦。上官家目前善恶不明,已经出现过的上官铭并非什么善类,这上官梦上次与南宫珩短暂交手,也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不到半个时辰,虞家三层的藏书阁被搬空,里面的东西全都转移到了北岸停靠的一艘船上。 “你想要的书,我都准备好了!放了我儿子!”宫氏冷声说。 “我有说过要放了他吗?”南宫珩冷笑,“听说,你们虞家还有个藏药阁。” “你!”宫氏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么?”南宫珩抓住虞炜的手臂,只听咔嚓一声清脆响,虞炜的右臂软软地垂了下去…… “住手!住手啊!”宫氏愤怒大吼,“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动我儿子!” “放心,只要你们好好配合,别耽误时间,他的手臂还有得救。”南宫珩语带笑意,“藏药阁,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 宫氏立刻转身,又带着刚刚搬空藏书阁的人冲去了虞家的藏药阁。 药材都在药柜中,拿出来不好放置,宫氏直接让人把药柜全都搬出去,拉到那艘船上去! 一开始南宫珩说的,宫氏倒真没想过要拖延时间,但南宫珩一提醒,她真想拖延时间等虞璘回来,却又不敢,怕南宫珩一个不高兴把虞炜弄残,到时候可无法弥补了。 虞家藏药阁之中放置的都是这些年收集的珍稀药材,一般的药材在另外一个地方,南宫珩也没兴趣。 这回又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把藏药阁搬空,而虞璘依旧没有回来。 南宫珩和叶翎不怕虞璘回来,少主在手,要啥啥都有,虞璘在不在都一样,除非虞璘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够了吧?”宫氏厉声问。 南宫珩摇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虞家数得上的人物,应该都有同生宿主吧?” 宫氏神色一僵,南宫珩就知道他说得没错,至少这位虞夫人,一定有。 “把那些被你们抓来当躯壳的人,全都给我交出来,好好地送到船上去。”南宫珩冷声说,“还有,被你们抓来做实验的人,应该还有活着的吧?也全都交出来!” “没……就相公和炜儿有,相公的宿主已经被你带走了!炜儿的已经没有了!”宫氏否认。书籍和药材毕竟是身外之物,好不容易寻来的宿主,那可是另外一条命! “不舍得?”南宫珩话落,宫氏眼睛都没眨,毫无准备,就见南宫珩生生拧掉了虞炜的右臂,血淋淋地朝着她扔了过来! 宫氏尖叫声刺耳,南宫珩冷声说:“被我烧毁的七层塔中,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这些年,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多少无辜之人,数得过来吗?立刻去把我说的那些人全都交出来!你藏一个,被我发现,我就砍你儿子一刀!” 转生蛊之恶,始于虞家。南宫珩永远不会忘记,当初云尧脖子断裂,惨死在他怀中的那一幕。 一个人为什么要为自己活着而感到抱歉?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可这样完全无理的事情真真正正地发生了。 到如今,活下来的云尧灵魂,在宋清羽的身体中重生,依旧无法释怀他活着这件事,因为真正的宋清羽真的死了。 南宫珩要让虞家为他们该遭天谴的恶行付出代价,走向彻底的毁灭! 逝者已矣,还活着的受害者,是必须要救下的。 宫氏交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虞璘为她找来的同生宿主。 之后,是虞璘的三个女儿,各自有一个宿主。而这,是虞璘曾经赠予她们的生辰礼物,她们知情且心安理得地接受,认为这很正常。真是可笑至极,又可恨至极! 虞钊和虞丕的宿主也被交出来了。宫氏声称其他长老都没有了,南宫珩不信,然后才从宫氏口中得知,原来先前被虞家派去开元城的十多个人,只回来了一个四长老,而且是死后回来的。 宫氏说,其他长老并没有找到匹配的同生宿主,虽然他们都有转生蛊,这些年一直在找。 南宫珩的目光落在宫氏身后的五长老身上,声音淡淡:“这位也没有吗?” 虞家五长老是个女人,名叫虞桑,四十岁上下。她闻言垂眸,摇头说:“我没有,不信你可以去搜。” “我的确不信。先前虞炜打算抓我弟弟送过来,说的就是让你剥了我弟弟的脸皮,做成人皮面具。”南宫珩冷声说,“想来,你是个手艺人,地位特殊。去开元城,没带你,去追月宥,也不带你。把你手中所有的人皮面具交出来。” 宋清羽对虞钊和虞丕说,南宫珩是他弟弟。 但在南宫珩口中,宋清羽才是弟弟。 虞桑蹙眉:“好,我去取。” 大概一刻钟之后,虞桑去而复返,将手中的木盒子扔向南宫珩。 南宫珩打开看,里面放了十几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每一张都能看出脸皮的主人容貌出色,有男有女。这些应是虞桑收藏自用的,死在她手中的人绝对不止这个数。 “虞夫人,最后一件事。”南宫珩冷笑,“你亲自去,把这位五长老的住处烧了!” 宫氏拧眉,虞桑眼眸一暗!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宫氏厉声质问。她脑子确实不是太灵光。 南宫珩似笑非笑:“五长老知道我想怎么样,不如你告诉你家夫人,你住的地方,能烧吗?” 虞桑双拳紧握:“秦夜,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逼人太甚?像这样吗?”南宫珩说着,拧住了虞炜的左臂。 “不要!”宫氏神色惊惶,“我答应!你说什么我全都答应!我去烧!” “夫人!”虞桑阻止宫氏,“属下自己去!” 宫氏看向南宫珩,南宫珩点头:“如此更好。” 结果,虞桑再回来,并没有烧掉她的住处,而是带回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这下宫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虞桑骗了他们,她明明藏了一个同生宿主,却瞒着虞璘和宫氏,刚刚不肯交出来!她不敢让宫氏去烧,因为那样就等于烧死她的一条命! 南宫珩料到了这个结果。或许虞桑想着,她的宿主被南宫珩救走,就能活下去,只要她有翻身的机会,到时候再把宿主抓回来就是,所以宿主绝对不能死! 宫氏本就怒极,发现被欺骗,扬手狠狠地抽了虞桑一巴掌:“你这个贱人!” 宫氏心理当然不平衡,她儿子被抓,她的宿主都交出去了,虞桑竟然敢欺瞒她? 南宫珩看着虞桑的宿主也被人送去了船上,他提着虞炜站起来:“今日先到此为止。” 见南宫珩带着虞炜要走,宫氏厉声说:“你要的我都给了,放了我儿子!” “急什么?总要等我带着那些东西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再说。路上或许会碰上虞璘,我会再跟他好好聊聊的。”南宫珩话落,提着断臂的虞炜飞身离开。 南宫珩等叶翎一起上船,带着虞炜,离开遗洲岛,往北而行。 宫氏面色铁青地站在岸上,让人备船,她亲自带人跟着。 满满一船的珍贵医书和珍稀药材,南宫珩心情不错:“带这些回去,小风风一定很激动,到时候不管我叫哥,休想碰。” “可惜楚明泽又跑了。”叶翎说。 南宫珩却笑了:“感谢楚贱贱,不然我们这次不会这么顺利。没别的,送他一个真心真意的祝愿,希望他脑子早日坏掉吧!” 381.我要虞家,万劫不复 虞璘带领虞家一众人出海追捕楚明泽,无功而返,迎面碰上南宫珩和叶翎,是必然的。 见是虞家的船,有人大声问:“对面是哪位?” 南宫珩没现身,模仿虞炜的声音,说了两个字:“是我。” “家主,是少主来了!” 虞璘皱眉:“炜儿,你怎么来了?” “你的炜儿,是被我请来的。”南宫珩提着虞炜,出现在船头。虞炜右臂缺失,血淋淋的,脑袋歪着,昏迷不醒。 对面船上的人神色惊变! 南宫珩戴了一张从虞桑那里抢来的人皮面具,容貌与原来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虞璘面色倏然阴沉:“你是什么人?”不用问,在他离开这段时间,虞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是,虞家的终结者。”南宫珩冷笑。 虞璘心中一沉,眸光冷厉:“秦夜?!” “呵呵,我替朋友月宥,感谢虞家主这段日子的关照。”南宫珩似笑非笑。 这一句话,虞璘瞬间就炸了! 从头到尾,月宥跟秦夜都是一伙的?他是处心积虑来图谋虞家的?关键时候什么都不说,等交代的时候已于事无补!昨夜月宥的逃跑,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调虎离山计?而且,当初也是月宥说必须出手,虞璘就派了一群高手去开元城,结果全军覆没! “月宥呢?让他滚出来!”虞璘咬牙切齿。 南宫珩轻笑:“虞家主别激动,现在你应该关心的,不是月宥,是你儿子。” 虞璘怒吼:“你到底想如何?” “我想……”南宫珩声音顿了一下,“你自裁,我就放了虞炜,你意下如何?” “做梦!”虞璘面色阴沉。 正在这时,从遗洲岛上远远追着南宫珩过来的宫氏的船,也到了近前。 “相公!”宫氏一见虞璘,不由潸然泪下,“炜儿他……” 虞璘冷冷地看了宫氏一眼,并没有理会她,眸光冰寒地看着南宫珩:“放了我儿子,否则你今日休想活着离开!” “我当然想活着离开,因此,我不能放了你儿子。”南宫珩微微摇头,“很简单,让开路,放我走,否则,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着,我把虞炜大卸八块。哦不对,已经卸了一块,留在你们家了,剩下的大卸七块比较合适。” 宫氏厉声尖叫:“不要伤害我儿!” 虞璘冷哼:“你不放了炜儿,还想全身而退,然后为所欲为?白日做梦!” “看来虞家主是不相信我对虞家满满的‘真心’和‘诚意’?”南宫珩说着,生生掰断虞炜一根手指,朝着虞璘扔了过去。 宫氏见状,已经疯了,不停地尖叫嚎哭。 虞璘气得浑身颤抖:“住手!” 两艘船还有一段距离,那根断指落入了海中。 南宫珩毫无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没扔过去,再来一个吧!” “秦夜!!!”虞璘面色扭曲,“你别嚣张!最好想清楚跟虞家作对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什么后果?是说我杀了虞炜一次?盗走蛊书?抢走你的宿主?搬空虞家的藏书阁和藏药阁?带走你们抓来的无辜宿主?这些后果,说实话,我承担得起,而且挺喜欢的,跟虞家斗真是其乐无穷呢!”南宫珩冷笑,“若是你不介意,我可以再杀虞炜一次,不过到时候,你这儿子可没有更多一条命了吧?” “你敢?!”虞璘已出离愤怒。 “激将法?素来对我很有用。”南宫珩说着,拿出一把刀,在虞炜脸上划了个血红的叉,“不如你来倒数三个数,宣告你儿子下十八层地狱?生活要有仪式感,我听你号令。” 别说虞璘,就他身后那些虞家人,听着南宫珩的话,都快气吐血了!太狠太毒太过分!字字扎心,句句捅肺,一举一动都嚣张狂妄到了极点,可偏偏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无可奈何! 虞家人素来自负,当下这种憋屈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虞家主,考虑好了吗?是你让路,看着我走?还是你不让,大家一起欣赏一下你儿子怎么死得更好看?”南宫珩似笑非笑地问。 虞璘身后的老者靠近,压低声音说:“已用毒香,对他无用。” 南宫珩看到虞璘的神色,笑着说:“想来我的朋友月宥并没有告诉过你们,我是百毒不侵之体吧?不然哪敢来你们虞家?虞家主,我的耐心很有限,你若是需要时间考虑,那咱们定个时间,一刻钟,我掰你儿子一根手指,你意下如何?” “相公!救儿子!救儿子啊!”宫氏大声喊。 “你要怎样才肯放人?”虞璘厉声问。 南宫珩摇头:“我没说过要放人。” “你!”虞璘拳头紧握,“你不要太狂妄了!” “放心,在你死之前,我不会让你儿子没命的。”南宫珩冷笑,“我带走虞炜,但不杀,给你一个跟我谈判的机会。在我回到开元城之后,你随时可以去找我。放心,我真的有点事想跟你聊聊,不是开玩笑。” 虞璘沉默片刻之后,冷声说:“让路!放人!” “相公!他会杀了炜儿的!”宫氏大喊。 “闭嘴!”虞璘冷喝。 虞家的船让开,南宫珩的船继续前行。 虞璘下令掉头,跟上去。 没走多远,就听南宫珩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虞家主,在我回到开元城之前,若是看到你,我会很不高兴,到时候,免不得要卸掉你儿子身上一样东西。还有,给你一个忠告,不要试图动我的人,后果你承担不起,断子绝孙都是轻的哦!” 虞璘神色一僵,抬手,虞家的船缓缓地停了下来。 虞家人眼睁睁地看着南宫珩的船渐渐远去,宫氏上了虞璘的船,哭哭啼啼,被人搀扶着,快要晕过去了。 “相公,现在可怎么办啊?那个秦夜,太狠毒了!”宫氏声声控诉。 单从这次的事情来看,南宫珩的手段着实狠辣。但不能忽略一切的前提,虞家全员恶人,且是害人无数,早该遭天谴的那种。 “五长老,七长老!”虞璘开口。 宫氏身后的虞桑,和虞璘身后的一个长老上前来。 “你们两个跟上去,暗中盯着,不要被秦夜发现,不要贸然动手,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等我消息!”虞璘冷声说。 “是,家主。”两人异口同声。 “相公!虞桑这贱人私藏了宿主,却瞒着我们,险些害了炜儿!”宫氏看虞桑不顺眼,因为她一直怀疑虞璘跟虞桑有一腿,但并未找到任何证据。 “你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废话?”虞璘冷声斥责。 见两位长老驾船离开,宫氏脸色难看:“相公,你就这样不管炜儿了?” 虞璘懒得理会宫氏,下令其他人随他一起回遗洲岛去。 “相公,炜儿……”过了一会儿,宫氏又到虞璘面前哭。 虞璘神色不耐:“现在虞家高手损失惨重,必须找人求助!待回去,我带着上官梦去上官家,找上官家主聊聊!” “上官家……能帮咱们吗?”宫氏拧眉。 “上官家欠我的,还没还呢!”虞璘冷声说。 “那月宥,还有秦岩……”宫氏问。 “月宥跟秦夜根本就是一伙的!秦岩是秦夜的亲叔叔!可恶,一群贱人!等救出炜儿,把他们一网打尽!我要把秦夜碎尸万段!”虞璘咬牙切齿地说。 回到虞家,虞璘亲眼见到空荡荡的藏书阁,一根药材都不剩的藏药阁,再想起不久之前被大火烧毁的古塔,怒火中烧。这三个地方的东西,就是虞家的根基,结果被连根拔起! 再加上这些日子死去的那些长老和高手,以及被抢走的宿主,虞家现在元气大伤,这下真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再有不慎,将会是灭顶之灾! 事不宜迟,虞璘很快带上上官梦,出海往上官家所在的飞云岛去。 到秦国靠岸约莫还需要七八日的时间,南宫珩和叶翎知道后面一定有人跟着,不过不在意,因为跟来的人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船上有虞家的船工,有足够的吃食,南宫珩和叶翎只需要看好虞炜。 宫氏的宿主,虞桑的宿主,虞璘三个女儿的宿主,再加上虞钊和虞丕两人的宿主,南宫珩和叶翎一共从遗洲岛上带走了七个活死人。 有足够的药材在船上,这回南宫珩和叶翎没有等回开元城,就开始研究怎么把这些人弄醒。 能看出来,这七人四肢都没有萎缩。叶翎猜测他们处于这种状态的时间并不长。有可能原先只是失去自由,被关押在虞家,要保证他们正常生活,才可以有一具完好健康的身体,甚至还给他们提供修炼资源。但因近日虞家风波不断,虞炜身死重生,让那些人有了危机感,就给宿主都下了药,以防万一。 而虞璘那个宿主,合理推测,他在遗洲岛上,绝对安全的时候,会让那人清醒着,等他离开遗洲岛,就让那人随时做好为他而死的准备。 这跟当初云尧重生在宋清羽身上,处于活死人状态,一年之后才苏醒的情况并不一样。 云尧和宋清羽是被虞天选做试验品,用残忍的手段把两人同时杀害,虽然转生蛊成功,云尧的灵魂重生,但宋清羽的身体遭受重创,一度濒危,最终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而虞家把宿主变成活死人,都已有了成熟的手段,那就是下毒。 既然是下毒,解毒即可。 南宫珩和叶翎研究了三日,成功做了解药出来。 不过,两人考虑过后,决定暂时不用,最好还是把这些人带回开元城保护起来。若是解了毒,放他们各自回家,难保不会再被虞家人抓回去,到时候就又回到了原点。 “我猜,虞璘应该会找人求助。”叶翎说。 南宫珩点头:“大概会是上官家吧。” 叶翎看了一眼他们身后一排一排的药柜,收回视线说:“做到这个程度,还有虞炜在手,虞家事实上气数已尽。不过想把那些杂碎都杀掉,只凭我们俩不太现实。” “所以给虞璘一点挣扎的机会,正好,也让我们瞧瞧,上官家到底是什么路数。”南宫珩很淡定地说。 他们最终的目的自然是彻底毁灭虞家,不过这几次的成功,南宫珩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利用了可以利用的一切优势,最后这次还是得益于楚明泽的逃跑。真要正面对抗,他们的总体实力客观来说是绝对不如虞家的。 不能急躁,懂得见好就收,下次再出手。 而南宫珩和叶翎算到虞璘最可能去求助上官家。 若上官家不帮忙,等南宫珩再次出手,虞家就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有虞炜这张底牌在手,并不需要忌惮虞家暗中搞鬼,因为开元城的亲友们也都不是吃素的,等他们汇合之后,就更不必担心。 但若是上官家掺和进来,正好,南宫珩用秦夜的身份好好瞧瞧,他的生母上官箬出身的家族,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再决定怎么对待。 虞炜的伤口南宫珩为他处理过,因为他暂时不能死。 行船第五日,南宫珩让虞炜醒了过来。 记忆回笼,虞炜双目凸出看着南宫珩:“你是什么人?” “你猜?”南宫珩唇角微勾。 虞炜往周围看,听到水声,料想在海上,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少了一条手臂,脸上也疼痛难忍,他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到底怎么回事?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们见过,不止一次,不止两次,你真的不认识我吗?”南宫珩意有所指。 虞炜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你是……秦夜?!”说出这个名字,虞炜瞬间面色扭曲,眸中满是惊恐之色! 重生之后,虞炜最大的梦魇,就是在开元城,第一次被南宫珩杀死的情景! 第二次,南宫珩从虞炜手中盗走了蛊书。第三次,虞炜甚至都没看到南宫珩,就被抓住了! “虞少主,别怕,这回我暂时不杀你。” 南宫珩的笑容在虞炜看来十分渗人,而且,暂时是几个意思? “你……你要是敢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虞炜厉声说。 “所以,你就等着你爹来救你,我也在等。”南宫珩点头。 “你想要什么?”虞炜冷声问。 “好问题。”南宫珩微笑,“你们虞家藏书阁藏药阁里所有的宝贝,都已在我手中。你应该问,我还想要什么。” “你还想要什么?”虞炜脱口而出。 南宫珩笑意不达眼底:“我要你们虞家,万劫不复。” 虞炜狠狠拧眉:“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已经抢走了虞家所有的宝物,还想怎么样?” “无冤无仇?只是你以为。”南宫珩摇头,“你们为转生蛊,害死无数人,早该天打雷劈。其中被转生蛊害死的,就有我的兄弟。万恶之源,就是虞氏。” 虞炜怒极反笑:“秦夜,别装了!你是虞澍的徒弟!你抢走虞家的一切,不过是想毁灭我们,你好重建一个新的虞家!继续做我们本来在做的事,还要粉饰伪装!转生蛊也是你想要的东西吧?别说得这么冠名堂皇,好像你是什么好人一样?可笑死了!”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南宫珩话落,扬手就给了虞炜狠狠的一巴掌,直接打落了他两颗牙齿! “自己是狗屎,不要以为别人都跟你们一样臭。”南宫珩冷声说,“你不可能活着从我手中离开,我给你机会,你可以选择自我了断。” 虞炜脸色一白:“别虚张声势了!你根本不敢杀我!” “只有我不愿做的事,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南宫珩冷声说,“你贪生怕死,且慢慢熬着。不过从这一刻开始,你记着,十八层地狱正在召唤你,和你们虞家所有的杂碎。你可以猜一下,你哪天去!” 虞炜面色灰败,南宫珩转身离开。 叶翎抬头,见南宫珩回来,笑着说:“阿珩,若清羽听到你方才说的话,应该会很感动。” 南宫珩对付虞家,伸张正义只是一方面,真正的仇恨是因为宋清羽。 “我是为了我家尧尧,清羽是谁?不认识。”南宫珩唇角微勾,走过来抱住了叶翎,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微微舒了一口气,“看那丑东西真是脏了眼睛。” “难得见你真正动怒。”叶翎捏了一下南宫珩的脸颊,“当年的事,不能释怀的不止清羽,还有你。” 南宫珩微微摇头:“我还好。只是看到虞家人,就会想起云尧惨死那一幕。”八岁那年相识,共患难,一块儿合作从魔窟之中逃生,又一起流浪三个月回家,南宫珩和曾经的云尧,如今的宋清羽之间的情谊,别人无法感同身受。 南宫珩和叶翎的缘分之始,就是因为云尧。有些东西,不是释怀与否,而是根本不可能忘记。 叶翎偏头,轻吻了一下南宫珩的额头:“那些人,会为他们的罪孽付出代价的。不过……” “不过什么?”南宫珩问。 叶翎蹙眉:“我越来越觉得,你跟你家尧尧才是真爱,要不我退出,成全你们?” 南宫珩闻言,直接扑倒叶翎,用行动表示,什么才是真爱…… 382.举世无双的好男人 上岸后,南宫珩和叶翎带着一支长长的队伍回开元城去。几十辆大车,拉着从虞家抢来的宝贝。 因此,并未遮掩行踪,也遮掩不了。 供南宫珩使唤的人也都是虞家人,虞炜是人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后面追来的两位虞家长老,南宫珩根本不在意,他们也只敢远远地看着,没有机会动手。 开元城。 近日风平浪静,秦徵陪着如意在养胎,蒙璈对冰月寸步不离。苏棠回来之后,整日吃喝玩乐,正事一概不管。 原老头的日常就是吃饱了睡,睡醒了跟小娃玩玩儿,然后接着吃,真真是逍遥自在,胖了一大圈儿。 风不易和阿妙在研究南宫珩让苏棠带回来的蛊书,其中有一些蛊并不会伤人,而是一些功能性的蛊,他们打算养来试试,不过药材不好找。 叶旌选拔了一批精兵,训练过后,替换掉皇宫原本的守卫。每日都在军营练兵,以防万一。 宋清羽当着皇帝,将秦国上上下下从律法赋税兵役都来了一场大整顿,这些皆是源自他积累的经验,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宋清羽唯独担心的是南宫珩和叶翎那边。虽然对他们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但毕竟只有两个人,面对的是虞家这个庞然大物。 宋清羽跟原老头和秦徵商议过,他希望可以请原老头去帮南宫珩和叶翎,原老头说他能去,但秦徵给否决了。 当然不是秦徵不管南宫珩和叶翎,而是怕跟他们错过,到时候再节外生枝,毕竟南宫珩和叶翎并不知道原老头会去。他认为应该再等等消息。 这一等,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南宫珩和叶翎回到开元城的时候,是一日清晨,直接带着队伍去了皇宫。 正在上早朝的宋清羽接到禀报,宣布今日早朝提前结束,有事明日再议,然后就脚步匆匆地迎过去了。 结果,宋清羽和南宫珩一见面,两人异口同声,开口管对方叫弟弟……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幸亏没有外人听见,不然会怀疑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这个,你们最好商议一下,有个准确的说法。”叶翎笑着说。 “我比他大,而且我已经告诉很多人,秦夜是我弟弟。”宋清羽理由充分。 南宫珩轻哼:“尧尧,你翅膀硬了啊,找打是不是?” “小叶!”阿妙飞身而来。 叶翎笑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刚走没多久,我们应该是路上错过了。”阿妙微笑,“就知道你们一定没事。” “嗯,虽然虞家还没被灭掉,不过我们这趟收获颇丰。”叶翎唇角微勾。 阿妙看到那么多珍贵的医书和药材,双目放光。叶翎让人把东西全都拉去风不易住的宫殿。 虽然南宫珩和叶翎都懂医术,但他们之中的医术天才是风不易,要集中所有资源先培养他。 南宫珩见宋清羽目光追着阿妙,嘿嘿一笑,搂住宋清羽的肩膀,压低声音问:“尧尧,想娶媳妇儿了?” “不行吗?”宋清羽反问。 “行,当然行。不过我倒没看出来那姑娘对你有意思。长得好看也得像我这样,才会讨人喜欢,你不行。”南宫珩摇头。 宋清羽默默地踢了南宫珩一脚,转身就跑。 不过下一刻又被南宫珩拽回来了:“跑什么?改日再揍你。现在让你见个老朋友。” 宋清羽正在想会是谁,就对上了一双喷火的眼睛,仔细辨认才发现是虞炜。 宋清羽在秦国是以真容示人的,虞炜一眼认出他就是当初秦华菲看上的那个小白脸儿。虽然早知道,但真正再见,那种恨不得扑过来撕了宋清羽的愤怒,已将虞炜侵蚀。 “哦对,秦华菲还活着,先前一段时间跟如烟一起关在天牢,昨夜我又让人把她们母女送进宫了。虞炜,你跟秦华菲很快可以再见,不用谢。”宋清羽轻笑。 虞炜愤怒嘶吼,然而并不会有什么用。 宋清羽亲自把虞炜送去了关押如烟和秦华菲的地牢。 如烟和秦华菲母女在天牢里遭受了一段时日的严刑拷打,两个人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 如烟一开始嘴硬不说话,但上了烙铁夹板之后,她受不住酷刑,就开始供认自己做过的事,以换来短暂的安全。 而秦华菲一开始就供出了如烟秘密培养焰卫的基地在何处,被宋清羽一举端掉。至于其他的,譬如如烟当年的恶行,秦华菲倒真不知道。 刑部呈递给宋清羽的口供,厚厚一沓,宋清羽拿去给秦徵和如意,他们看过之后,都觉得心中发寒。因为即便是他们与如烟共同生活在开元城的那些年,也根本不了解如烟背地里到底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肮脏,冷血,变态,这些都是如烟行为的写照。 宋清羽挑选了如烟供述之中的一部分罪行,公之于众,彻底让如烟从舆论上再无翻身的可能。其他有一些涉及秦徵和如意的,为了避免引人非议,就没有公开。 再审不出什么,宋清羽就让人把如烟和秦华菲带回来,防止有人劫狱,留着或许还有用。 “秦华菲!”虞炜咬牙切齿。 被铁链锁着,蜷缩在地牢阴暗角落的秦华菲闻声缓缓地抬头,看了过来,空洞的眼神从虞炜身上扫过,落在宋清羽身上,突然笑了,喃喃地说:“阿尧,你来看我了……” 秦华菲是不是疯了不重要,虞炜见状,才是真的要疯了!回想起过往种种,再看秦华菲时至今日依旧对宋清羽如此痴迷的模样,虞炜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 宋清羽故意把虞炜跟如烟和秦华菲母女关在同一个地牢里,精心安排,让虞炜和秦华菲之间的距离,正好差一点可以抓到彼此。 可想而知,接下来地牢里面再也别想安生。如烟和秦华菲是蔫儿了,但虞炜的怒火无处发泄,偏偏又碰不到秦华菲的情况下,必然会用最恶毒的语言来羞辱谩骂。一个两个三个贱人,谁都别想好过。 再见南宫珩的时候,他背上背着秦小易,怀中抱着苏小糖,正在吃东西。 宋清羽前脚过来,接到消息的叶旌也匆忙赶回来了。 “二姐!”叶旌进门就打量叶翎,看她有没有受伤。 叶翎笑着说:“我家小弟越来越帅了!”真心话。 叶旌在叶翎身旁坐下,笑容阳光:“二姐你没事就好!” “好了,人到齐了。”叶翎看向如意,“先要恭喜义父义母。” 如意笑意温柔,秦徵笑声爽朗:“你们俩也赶紧的,再生一个!” 叶翎摇头:“暂时倒没有这个打算,我们也不缺儿子。” “我就是!”苏小糖从南宫珩怀中探头出来,笑嘻嘻地说。 苏棠好气:“小糖,我才是你爹,亲爹!” “义父也是爹。”苏小糖小脸认真。 南宫珩给了苏棠一个挑衅的眼神,苏棠抱住蒙婧的胳膊:“媳妇儿,儿子已经被南宫老七那个混蛋抢走,干脆咱俩再生一个!” 蒙婧哭笑不得:“别闹,小叶要说正事呢。” 苏棠坐直身体,看着叶翎说:“鬼丫头,赶紧的,讲讲你们去虞家都干了什么坏事?听说把虞家搬空了?” 叶翎摇头:“虞家那么多脏东西,搬空做什么?我们只挑了虞家最重视的,对我们最有用的医书毒书和所有的珍稀药材,统统抢走。此外,还有虞家人找到的宿主,以及虞璘的独苗儿子。只是这些而已。” “只是?而已?虞璘没被气吐血算我输!”苏棠说着哈哈大笑,“你们俩太毒了吧?这完全是釜底抽薪!” “虞璘真没被气吐血,所以我们不够毒。”叶翎半开玩笑地说,“接下来我们就等着虞家人再上门来救人,到时候,一点一点让这个家族走向彻底灭亡。大家都注意,不要轻易离开皇宫,如果要出去,不要单独一个人。谁要是被虞家抓做人质,那就麻烦了。” “二姐,我得去军营。”叶旌说。 叶翎揉了揉叶旌的脑袋:“接下来让你姐夫陪着保护你。” “啊?可以吗?”叶旌看向南宫珩。 南宫珩点头:“你姐说可以就可以。” “正好接下来有些时间,让他好好指点你练功。”叶翎说。 叶旌表示,他家姐姐姐夫都真的好疼他,让他压力山大…… “说完了?说完我走了啊!”风不易迫不及待想回去看叶翎和南宫珩从虞家抢来的宝贝。 “慢着。”南宫珩叫住风不易,“那些东西,暂时还不属于你。” 风不易皱眉:“什么意思?” “叫声哥哥来听。”南宫珩似笑非笑。 “神经病!”风不易给了南宫珩一个白眼,扬长而去。 苏小糖仰头看南宫珩:“义父,小风儿叔叔骂你呢!” 南宫珩揉捏着苏小糖软软的小脸蛋,笑着说:“反弹!” 苏小糖笑嘻嘻地说:“可是小风儿叔叔已经走啦!反弹给我爹爹吧,神经病本来就是他的绰号!他不介意的!” 苏棠闻言,气得不行,舍不得打儿子,又打不过南宫珩,于是他拉着蒙婧回去造娃去!再生一个! 吃了些东西,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南宫珩和叶翎去找风不易。听说头回被南宫珩救出来的虞璘的宿主已经醒了。 “那是个疯子。”风不易没好气地说,“好不容易把他弄醒,问了一句他是谁,差点被他掐死。若不是阿妙及时赶到,我已经被那疯子给杀了!” “人呢?”叶翎问。 “在隔壁。懒得管,我又给他下了毒,让他变成了活死人。”风不易说,“那毒是跟虞家学的。你们又带回来这七个,连带着最开始那个疯子,全都从我这里弄走!” “发疯会不会是因为失忆?”叶翎若有所思。 风不易皱眉:“失忆?我倒没想到这个。” “如果我是虞璘,这样一个只希望他作为躯壳活着的人,并不需要他有任何思想,如此才好控制。第一件事,就是清除他原本的记忆。就算他想跑,都不知道要往那里去。”叶翎说,“同理,楚明泽对虞家来说是蛊种宿主,虞璘犯了蠢才给他那么多自由。若是我在虞璘那个位置,肯定第一时间把楚明泽弄成傻子。” “有点道理。但我没看出来他被下过类似逍遥丸的东西。”风不易蹙眉,“罢了,我再仔细看看,那七个也都留下,有什么发现跟你们讲。” 南宫珩和叶翎回去的路上碰见了宋清羽,似乎正在等他们。 “尧尧,你找我?”南宫珩笑问。 宋清羽摇头:“不,我找小叶。” “她没空。”南宫珩摇头。 宋清羽神色无奈:“阿珩,我有正事。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南宫珩无语:“尧尧,你有什么正事能跟我家小叶子说,不能让我知道的?” “我猜,是……阿妙的事吗?”叶翎眨了眨眼睛。 南宫珩挑眉:“尧尧,你真出息了。” 宋清羽不想理会南宫珩,看着叶翎说:“是关于阿妙的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来听听。”叶翎点头。 宋清羽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在,走近说:“我想追求她,但她不知道是没有感觉还是故意躲着我,对谁都很好,对我也没有任何特殊。她跟你关系最好,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你表白了吗?”南宫珩问。 宋清羽摇头:“没到那个地步,我总要先确定她在想什么,不然说了不该说的话,倒是容易引起反感。” “好啊,我帮你问问。难得你的终身大事终于有了一点希望,可不能错过。”叶翎很爽快地答应了。 宋清羽拱手:“多谢。” 南宫珩搂住宋清羽的肩膀:“哎尧尧,你怎么就看上那个阿妙了?你喜欢她什么?” 见南宫珩和宋清羽离开,叶翎去找阿妙。 阿妙正在她的房间看书,手中捧着一本,桌上还放了厚厚一摞,都是从叶翎带回来的虞家的藏书里面挑出来的。 “小叶你找我?”阿妙抬头问。 叶翎落座,笑着说:“那么多书呢,慢慢看。” 阿妙把手中的书合上,放在一旁:“说吧,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叶翎反问。 阿妙微微摇头:“不是不能。若没事,等吃饭的时候我们就见到了,没必要专门过来。” “确实。”叶翎说,“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你说。”阿妙点头。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叶翎问。 阿妙愣住了:“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那我问得直接一点,你觉得我们家清羽美人怎么样?”叶翎笑问。 “啊?”阿妙神色莫名,“他?跟我?开什么玩笑,我这副尊容,可配不上他那样的美人。” “我知道你现在这张脸是假的。”叶翎说。 “哦。原来你们都知道。”阿妙也不意外,“不过抱歉,请恕我暂时不能露出真容。” “无妨。”叶翎说,“是清羽让我问你的,对他什么感觉?”阿妙是个很直接的人,因此叶翎也没有拐弯抹角。 “他?喜欢我?”阿妙面色有些怪异,“眼光很奇特,我只能这么说。” 叶翎闻言就笑了:“是,清羽对你有好感,想追求你,你意下如何?我们家清羽美人不仅人长得跟个天仙似的,性格也好,实力不错,聪明理智,既能当皇帝,又能战场杀敌,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了绣花之外,就没有不会的。当然,你若是想看他绣花,我想他也不是不可以。不夸张地说,绝对是举世无双的好男人。” 阿妙噗嗤一声笑了:“首先声明,对你说的这些,我全都认同。不过你把他夸成这样,不怕你家阿珩吃味?” “不会。曾经清羽喜欢过我,打算表白的时候,发现我跟阿珩在一起了,你猜他做了什么?”叶翎半开玩笑地说。 阿妙神色好奇:“他会喜欢你我一点儿都不奇怪,我之前还在奇怪他既然是你师兄,为何没有早点追求你?你方才说的,难道,他们俩打了一架,你家阿珩赢了,因此他退出?” 叶翎摇头:“非也。清羽说,阿珩是无可替代的,是他最不能失去的。然后,他跟我就没有然后了,没开始,没结果,什么都没有。” 阿妙被逗乐了:“所以,他那时喜欢你,但他的选择是你男人?那你应该跟他决斗。” “不开玩笑。他们两兄弟感情深厚,无条件信任彼此,因此我们三个人之间是不会存在任何狗血的纠葛的。”叶翎说,“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是断袖。你真的不考虑,把我家这个美人给收了吗?” 383.不辞而别,争风吃醋 阿妙垂眸不语,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叶翎静静等着,但心中已有答案。阿妙本是个性直爽之人,她如此反应,要么是对宋清羽无意,要么是心存顾虑。 “小叶,你认为女人一定要嫁人吗?”阿妙再开口,问了叶翎这样一个问题。 叶翎挑眉,摇头:“当然不。人生很长,若能遇上情投意合的伴侣携手共度,自是幸运。若没有,一个人也可以过得自由精彩。” 阿妙笑了笑,似有喟叹:“自由……”话落正色道,“请帮我跟清羽说声抱歉,他值得更好的,就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虽然方才已经料到,但真听阿妙这么说,叶翎还是觉得有些遗憾:“我能问一下,是为什么吗?若是你有什么顾虑,或有任何麻烦,我们是朋友,你可以跟我讲。” 阿妙摇头:“小叶对不起,有些事,我不想把你们牵扯进去。或许,我不该来开元城。”话落,阿妙微叹一声,“既如此,我还是离开吧,免得造成你们的困扰。” “没有什么困扰,若你不愿,清羽不会纠缠你的。你不想解释就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希望你留下,至少,把这些你喜欢的书看完。”叶翎笑着说。 阿妙看了一眼桌上的书,点头:“也好。清羽那边,若是需要我解释,你可以让他来找我。” 叶翎从阿妙那里出来,宋清羽出现在不远处,显然是专门在等。 “阿珩呢?”叶翎问。 “他陪着阿旌,带小易和小糖去军营了。”宋清羽说,“她……怎么说?” 叶翎摇头。 宋清羽原本隐含期待的眸子瞬间黯淡了几分,垂眸浅笑:“果然,真的不喜欢我啊!” “我本来应该跟你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过,我想说的是,她拒绝,可能并非因为不喜欢你,是有顾虑。”叶翎若有所思,“以她的性格,到现在都不愿显露真容,也不曾告诉我们她的出身来历,最大的可能是,她身上有大麻烦,不愿把我们扯进去。” 宋清羽蹙眉:“你问了,她也不肯说吗?” 叶翎摇头:“正常。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她吃我们一块肉,都一定要找东西还礼,是绝对不愿亏欠别人的性格。因此,就算麻烦缠身,她也不会向我们求助的。性格使然,无关信任。若她选择跟你在一起,就要分享她的一切,但有可能把你拖进一个漩涡之中,她自然会拒绝。” “可她总要告诉我们是什么事,便是漩涡,若我愿意陪她一起呢?我不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吗?”宋清羽神色有些苦恼。 叶翎微叹:“事实是,她很清楚我们的性格。我们把她当朋友,若是得知她有什么麻烦,一定会帮她。但当下我们自己也有些麻烦尚未处理干净。因此,她先做了选择。我们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不知道她面对什么危险,就算她消失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寻她。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宋清羽沉默,叶翎问他:“你现在怎么想?” “我再去找她,似乎对她是一种困扰,也得不到回应。”宋清羽皱眉说。 “大概就是这样。”叶翎微微点头,“你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你单方面的好感,她喜不喜欢你,我真的没有看出来。所以,我的建议是不如缓一缓,毕竟你对她并没太多了解。” “我……”宋清羽很难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谈不上伤心难过,毕竟八字没一撇。自然怪不得阿妙,感情的事,不会总是那样刚刚好的两情相悦。甚至明知阿妙有顾虑,宋清羽想说是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都觉得这话过于矫情,因为两人的关系远远不到这个地步。 说到底,他心中爱情的小火苗才刚刚燃起来,透出一点点微光,就被一场倾盆大雨彻底浇灭。 “你们的事,这不是开始,也未必是结束。随缘吧,莫强求。”叶翎老气横秋地说。 “嗯。”宋清羽笑着摇头,“我都明白,其实还好。不过有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说。”叶翎点头。 “若是等我们回家去,我还没有娶上媳妇儿,你一定要为我作证,告诉我爹娘,不是我对这件事没有上心。”宋清羽神色认真。 “这莫名其妙的心酸是怎么回事?”叶翎笑着摇头,“没关系,只要我家小弟别赶在你前面,伯父伯母应该暂时还能接受。” 叶翎的话对宋清羽完全没有任何安慰,他幽幽地说:“说不定,阿旌真的赶在我前面呢。” “倒也不无可能。有一说一,我家小弟真的越来越帅了。那样的话我姐应该很高兴,终于把我们家小弟嫁出去了。”叶翎笑着说。 话题扯开,倒真没什么了。宋清羽和叶翎一起离开,他问起楚明泽的事。等他们走远,阿妙从一棵大树后走出来,目光落在宋清羽颀长清隽的背影上,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再吃饭的时候,叶翎亲自下厨给两个孕妇如意和冰月炖了汤,还应原老头要求,做了几道拿手菜。不过南宫珩和叶旌以及两个孩子都不在,大概要天黑之前才回来。 宋清羽也没回避,想着至少还是朋友。可人已到齐,左等右等不见阿妙出现。 “小风,阿妙呢?”叶翎问风不易。 风不易一边喝汤一边摇头:“问我作甚?她从我那儿拿了几本书之后,就没再过去。我忙着怎么把那几个活死人的记忆恢复,没空管你们。” “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叶翎起身往外走。 宋清羽也默默起身跟了过去。 苏棠嘿嘿一笑:“你们说,宋美人跟阿妙那个丑姑娘生出来的孩子,会长什么模样?” 蒙婧蹙眉,拧了苏棠一下:“不要胡说八道!” “开玩笑的,媳妇儿你别生气,我知道阿妙那不是真容。”苏棠见蒙婧真不高兴了,连忙哄着,“我真心祝愿宋美人早日娶上媳妇儿!比真金还真!” 如意微微摇头:“此事怕没那么简单。” 叶翎推开阿妙的房间,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摞医书,房间里干净整洁,已空无一人。 最上面阿妙看了一半的那本医书中,夹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是给叶翎的信。 “小叶,很高兴认识你们,多谢你们这段日子的关照。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并向大家转达我的歉意,希望还有再见之日。 请转告清羽,他一定会娶到一个美丽善良的好姑娘,希望他与自己好好相处。 阿妙。” 叶翎看完,把信递给宋清羽。 宋清羽看着信纸上灵秀端正的字迹,不由苦笑。 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尚未表白,发现她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亲亲抱抱。 第二次喜欢一个姑娘,尚未表白,把人家吓跑了…… “我还是一个人过吧。”宋清羽把那封信还给叶翎,“尊重她的选择。” 再看,宋清羽发现房间里唯独少了一样东西,他送给阿妙的弓箭,原本挂在书架旁的。不过那是防身的武器,阿妙带走它,倒也不能说明什么。 大家得知阿妙留信离开,都很意外。 苏棠听说是因为宋清羽让叶翎去帮忙牵线,结果阿妙就跑了,开始很不厚道地取笑宋清羽,被蒙婧拧了好几下,连连求饶。 宋清羽保持微笑,心里打算,等他夺了虞丕的内力,实力超越苏棠之后,第一件事,把苏棠暴揍一顿! 叶翎并未让人去追阿妙,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两个孩子被南宫珩带去军营玩儿,回来小脸儿都很兴奋,不停地说着他们看到了好多好多人,还骑了马,可开心了。 临睡前,叶翎又提起阿妙和宋清羽的事。 南宫珩很随意地说:“不成算了,我们家尧尧又不是嫁不出去。” 叶翎摇头笑笑:“你们家尧尧还真是嫁不出去。” “也挺好,不然等他嫁了,就没人干活了。”南宫珩说。 叶翎拧了一下南宫珩的耳朵:“是人话吗?” “真心话。”南宫珩笑容灿烂,不过随即又叹气,把叶翎拥入怀中,“小叶子,我想宝宝和晚晚了。” “我也想,他们在家里应该好好的,咱们争取早点回去。”叶翎说。 南宫珩和叶翎根本没想过要生二胎,很大的原因是叶尘在他们眼里真就是他们的大儿子,因此已经儿女双全了。但如今儿女都不在,做事的时候倒还好,每到夜里尤其想家里的娃娃。 “楚明泽从虞家逃走,不会回咱们那边吧?”南宫珩突然皱眉。 叶翎摇头:“我认为不会。以他的性格,应该很清楚,现在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否则他得到任何东西都是暂时的,必定会再失去。这也是他选择去墨云国,又去虞家的原因。可惜尚未成事,都被我们破坏了。我只是猜测,但在我看来,若他回去,最大的可能又是为了完颜幽和小傲月。” “希望虞璘那杂碎早点过来,灭了虞家,调查清楚上官家,这边的事就了了。”南宫珩说。 “是这样没错,不过……”叶翎若有所思。 “小叶子你想说什么?”南宫珩问。 “我姐不提,我弟不说,但其实我们都没忘记。到如今,我们见到了更广阔的天地,找到了你生母的出身。可我爹和我娘呢?”叶翎微叹,“我娘在那边本就是个神秘外来人,我爹也被证实是收养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查清楚他们的出身来历。若是还活着的话……” 南宫珩想了想说:“若是还活着,我认为他们迟早会回去找你们的。等虞家和上官家事毕,再好好调查一番。” “嗯,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睡吧。”叶翎说。 南宫珩抱着叶翎躺下,闭着眼睛说:“宝宝,晚晚,来我梦里一起玩儿吧!” 如叶翎所言,此时楚明泽并未回去故乡。 但南宫珩和叶翎分析的那些原因,倒真是多虑了,因为先前南宫珩随口开玩笑的诅咒应验,之后叶翎对虞璘处置楚明泽的方式表示批判时说的话也应验,楚明泽真的脑子坏掉了,虞璘让人下的毒,虽然动手晚了点。 这片土地上有两个大国,秦国和魏国。 原先还有一些夹缝中生存的小国,不过早些年都已消亡了。 两虎相争,关系自然不好,但自从如烟上位之后,这几年并未爆发大规模的战争,原因如烟在天牢已经供述,她跟魏国皇帝也有一腿。 但如烟的时代已过去,魏国皇帝早知她落难,并未出手相助。接下来与秦国的关系会如何,暂时还不明朗。 此时,颜姑娘带着楚明泽,就住在魏国皇都渭源城。他跟魏皇有交情,因此魏国的太医都已前来为楚明泽医治过,但没人能解除虞家下的毒。 这边没有四季,常年春夏多雨。 夜半时分,电闪雷鸣,轰隆隆的让人心悸。 颜姑娘尚未入眠,正一个人在窗边饮酒,思考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睡在隔壁的楚明泽裹着被子,蒙着脑袋,只露出一双眸子,赤着脚,撞门冲进来。 因冲力太大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在地上,还翻了个跟头,又连滚带爬地起来,扑到了颜姑娘怀中。 “姐姐,我害怕!”楚明泽抱着颜姑娘,瑟瑟发抖。 虽然楚明泽如今的心智是个幼童,但毕竟身体是个成人,颜姑娘又是个喜欢男人的,冷不丁被投怀送抱,他身子一僵,心湖泛起涟漪。 “姐姐!”楚明泽抱得更紧了。 颜姑娘低头看着楚明泽,眸光愈发温柔,伸手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小年乖,不怕,姐姐在呢。” 过了一会儿没动静,颜姑娘发现楚明泽竟闭上眼睛在他怀中睡着了。 他把楚明泽打横抱起来,走到床边,小心放下。他就坐在床边,纤瘦的手指细细地描摹着楚明泽俊朗的眉眼,喉结滚动,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在这一夜,陡然发生了转变。 颜姑娘并不是一开始就执着于换一具女人的身体。他喜欢男人,渴望爱情,因此被某个男人欺骗过,被嘲讽取笑侮辱,才生了执念。 他想做一个女人,跟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不再被世俗眼光禁锢。 可这么多年,他想要的东西,虞家都没能做出来。他一直不愿面对,但不得不承认,或许他的心愿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实现不了的。 在这之前,颜姑娘还在想,让楚明泽恢复记忆,而后做出他想要的东西,虽然他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到三成。 但就在今夜,颜姑娘突然觉得,他真正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他喜欢楚明泽叫他姐姐,喜欢楚明泽看着他的时候依赖的眼神,喜欢楚明泽与他的身体接触。楚明泽是个男人,如今真的把他当做一个女人,而他真真切切地动心了,他也知道,若楚明泽恢复记忆,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因此,为什么要让他恢复记忆呢?颜姑娘轻抚着楚明泽的脸,口中喃喃自语:“我们在一起,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共度余生,好不好?” 颜姑娘沉浸在甜蜜的幻想之中,都没察觉有人进了门。 来人摘掉满是水的斗笠,看到颜姑娘正在抚摸楚明泽的脸,面色倏然阴沉:“你在干什么?” 颜姑娘手一顿,才想起他一时忘记传信给南宫朗让他过来的事。原本是打算让南宫朗帮忙想办法,为楚明泽解毒的,不过现在…… 颜姑娘起身,放下床幔,遮住南宫朗看向楚明泽的目光,缓缓地转身,面无表情:“你来了。” “你方才在干什么?!”南宫朗再次质问。 “我知道,你喜欢他。”颜姑娘神色淡淡,“让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他从今日起,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你无耻!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南宫朗暴怒。 颜姑娘把玩着胸前的一缕头发,语气幽幽:“他只是累了睡着了,交代过,若你来了,一切让我处理。你小声点,不要吵到他。这里是我的房间,那是我的床,不信你叫他,看他理你吗?还需要我跟你解释什么?” “不可能!一定是你对他做了什么!阿泽!阿泽!”南宫朗说着就要冲过来。 颜姑娘挥掌,把南宫朗重重地打了出去! “从一开始,我就很讨厌你,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颜姑娘看着南宫朗的目光带上了不加掩饰的杀意,“他是我命定的缘分,而你,可以去死了!” 384.两家合作,疑似大舅 “姐姐……” 床帐后传来楚明泽似呓语的声音。 颜姑娘回头看了一眼,眸光倏然温柔。 “阿泽!阿泽!是我啊!阿泽!”南宫朗神色急切,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冲过来。 颜姑娘听到这声“阿泽”,面色阴沉,垂眸自语:“他不是什么阿泽,是我的小年……” 就在南宫朗即将越过颜姑娘冲到床边去的时候,颜姑娘伸手成爪,扼住了他的脖子! 殷红的血顺着颜姑娘的手指淌下,南宫朗神色惊骇地看着他:“你……他不是……他绝对不会……不会爱……” 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颜姑娘的手指,狠狠地插进了南宫朗的脖子! 南宫朗脑袋一歪,咽了气,身体如破布口袋,被颜姑娘重重地扔了出去。 大雨骤急,闪电划破夜空,照亮南宫朗那张死不瞑目的脸。雨水冲刷着鲜血,慢慢流淌开一条血色暗河。 颜姑娘站在门内阴影中,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从袖中抽出一块素白的帕子,低头,慢条斯理地擦拭染血的手指,口中喃喃自语:“他是我的,谁也休想夺走……” 颜姑娘一夜未眠,就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明泽。 快天亮的时候,雨停了,颜姑娘亲手做了早饭端过来,楚明泽才醒。 “姐姐……”楚明泽睁开眼,见到颜姑娘,笑着伸手求抱抱。 颜姑娘眸中满是欢喜之色,俯身,把楚明泽抱起来。楚明泽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傻里傻气地说:“姐姐,我好饿。” “阿泽,你愿意跟姐姐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一起过一辈子吗?”颜姑娘看着楚明泽的眼睛柔声问。 楚明泽傻笑点头:“好啊!” “你答应我了。”颜姑娘神色欣喜,“这可是你亲口答应我的,不准反悔。” “姐姐,我好饿!”楚明泽拉着颜姑娘的胳膊晃啊晃。 “嗯,姐姐带你去吃饭。”颜姑娘给楚明泽穿好衣服,又蹲在地上,给他穿鞋袜。 当日,颜姑娘就带着楚明泽暗中离开渭源城,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至于南宫朗的尸体,在天亮之前已被扔去山林中,很快就会被野兽吞噬。 上官家族所在的飞云岛,距离虞家的遗洲岛只六七日船程。 虞璘早就到了,但恰逢上官家主上官苍闭关修炼,虞璘所言之事,上官家其他人都无法做主,他无奈只能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虞璘心系落入敌手的独子虞炜,越发焦虑,但为上官苍守关的长老看守严密,根本不准虞璘靠近。虞璘也担心若他贸然打扰上官苍修炼,导致上官苍受伤,会得不偿失。 就在虞璘即将彻底失去耐心,打算上官苍再不出关就离开去想别的办法的时候,这日上官苍现身了。 “上官兄!”虞璘一见上官苍,立刻起身拱手,开门见山,“虞家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请上官兄一定要出手相助啊!” 上官苍与上官铭父子容貌酷似,四十多岁模样,不苟言笑,听到虞璘的话,只板着脸说了一句:“事情的经过,梦儿已经跟我讲了。” 上官梦出现,看着虞璘,轻哼了一声:“虞伯父,该知道的我爹都已知道了,省得你再费口舌。” 上官梦被虞家软禁了一段日子,自然十分不满,不会跟上官苍说什么好话。 虞璘叹气摇头:“小梦侄女,你在虞家受了委屈,伯父跟你道个歉,但那都是事出有因。虞家可没有真的伤到你。” 上官梦面无表情地说:“劳累虞伯父跟我一个小辈道歉,我可受不起。” “梦儿。”上官苍皱眉,“注意你的言辞!没事的话,你出去,我跟虞家主有正事商谈。” 见上官苍的态度,虞璘心中微松,上官梦神色不悦,扭身走了。 “上官兄,扣押令爱,确是虞家不对。但那个时候,虞家正内忧外患,上官少主的确做了一些让我迄今都无法理解的事。我自然不会怀疑上官兄对虞家有所图谋,但适逢小梦侄女上门寻兄,我正焦头烂额时,只是想着留下她,看上官少主会不会再到遗洲岛去,到时也好与他交涉,绝对没想伤小梦侄女。”虞璘再次解释。 “梦儿的事,我明白,不必解释那么多。你可知道,铭儿现今在何处?”上官苍问。 虞璘摇头:“开元城一别,后来就完全没了上官少主的消息。这也是我来找上官兄的原因之一。既然小梦侄女把该说的都说了,上官兄想必已经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我儿子死了一回,我们虞家的宝物悉数被抢,蛊种丢失,宿主全部被劫走,损失惨重,已动摇到虞家的根基!” “我听梦儿说,这两次遗洲岛上出事,都是因为一个人,你儿子也是被那人所杀?且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上官苍皱眉。 虞璘点头:“是。那是秦徵的儿子,名叫秦夜,十分阴险狡诈!他还是虞家叛徒虞澍的徒弟,百毒不侵,且早对虞家有不少了解,一开始暗中作祟,占得先机,手段极其毒辣!我怀疑,上官少主失踪,也跟那伙人脱不了干系!这不只是虞家的敌人,也是上官家的敌人!上官兄的儿子与我的儿子,怕都在他手中!” “既是秦徵的儿子,为何一开始要冒充上官家的人?”上官苍眸底闪过一道暗光。 虞璘摇头:“秦徵之子化姓上官,或许是个巧合,只是用来蛊惑如烟母女,且成功了。” “是么……”上官苍话锋一转,“听你这么说,铭儿真的有可能落入秦氏之手。” “是啊!上官兄,我们必须联手合力,先把人救出来,再把那伙人除掉,以绝后患!否则,若是虞家没了,他的下一个目标,定是上官家!”虞璘脸色难看。 “接下来如何行事,我要与诸位长老商议。今日天色已晚,虞兄不妨在此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我会给虞兄一个准话。”上官苍说。 “也好。不过一想到我儿在那奸人之手,我根本无法入眠。”虞璘苦笑,起身拱手,“上官兄,多谢!” 上官苍看着虞璘的背影,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说要召集长老议事,但深夜时分,上官苍的书房中只来了一个人,是他另外一个儿子,上官齐。 上官齐长得更像上官苍的夫人,眉目清秀,个性温和,至少给人的感觉是这样。 “还是没有你大哥的消息吗?”上官苍皱眉问。 上官齐摇头:“没有。派去开元城的人,按照父亲的命令,不能打草惊蛇,但那皇宫固若金汤,戒备森严,只能确定如烟母女被关押在皇宫之中,生死不明。大哥失踪,是如烟倒台之前的事,我怀疑,大哥曾落入如烟之手,但现下在何处,尚且无法确定。” 父子对话,显然对外面的局势很了解。 “你觉得,你大哥为何会因为两个疑似冒充上官家的人前去开元城?”上官苍问。 上官齐略略沉吟后,开口说:“便真有冒充上官家的人,只要没有损害到上官家的名声,我认为都不必理会。大哥并非冒失之人,出现这种情况,我猜测,或许大哥怀疑冒充上官家的人,跟盗宝出走的小姑姑有关。” 上官苍面色一沉:“上官箬那个贱人!当年不想嫁给虞璘,走了便是,竟然盗走了上官家最重要的宝物!你祖父也是个糊涂的,临死前才发现那东西不见了!” 上官齐若有所思:“派去别处找上官箬的,迄今没有线索。虞家那边,虞璘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上官箬是否活着,若她有后,大概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解上官家的人,都不敢冒充。因此,大哥怀疑那两人跟上官箬有关,也不是毫无道理。” “但虞璘说,那两个都是秦徵的儿子。”上官苍皱眉,“可秦徵如今的夫人是如烟的姐姐如意,那两人的年纪,不可能是如意的儿子。” 上官齐摇头:“爹,秦夜和秦尧未必真是秦徵的儿子。但他们自称姓上官这件事,着实有些可疑。” “既然可疑,就去查。当务之急,先找到你大哥,或许他已经查到了什么。”上官苍说。 上官苍话音刚落,门口响起脚步声,继而是属下禀报的声音:“家主,少主回来了。” 上官苍和上官齐都愣住了,上官苍连忙起身出去,上官齐落后两步,眸光微暗,跟了上去。 上官铭去年已成亲,娶的是魏国六公主魏嫣然。 可当一直为上官铭担心的魏嫣然匆忙赶来时,却见上官铭身边有个并不陌生的女人,原秦国公主秦华苒。 上官铭没事,只是瘦了一圈,面色不佳。 秦华苒断了一臂,清瘦不少,柔柔弱弱的样子,看到魏嫣然不善的眼神,像是受了惊吓,往上官铭背后躲了躲。 “相公,你没事吧?”魏嫣然上前来,拉住上官铭问。 上官铭摇头:“没事。” “她……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魏嫣然忍不住问。 上官铭看了秦华苒一眼,回答魏嫣然的问题:“是她救了我,还有,她如今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们以后好好相处。” 魏嫣然神色一僵:“我不同意!” 秦华苒低着头不说话,上官铭神色不耐:“别闹了!你带她去安顿下来,我跟爹有正事要谈!” 魏嫣然看着秦华苒的眼神十分不善:“你跟我过来!” “铭哥……”秦华苒神色不安。 上官铭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去吧,没事的,等这边事了,我就过去找你。” “嗯,那我等你。”秦华苒柔声说。 魏嫣然看着,气得脸都绿了,扭头就走,秦华苒连忙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铭儿!”上官苍大步进门,打量上官铭,见他无恙,松了一口气,“你可是回来了!” “爹,儿子办事不力。”上官铭脸色难看。 上官苍在主位坐下,上官齐进门,对上官铭说:“大哥,你回来就好,爹和娘都很担心你。” 上官铭嗯了一声,并没有理会上官齐的意思,显然兄弟关系很一般。 “都坐下,铭儿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苍看着上官铭问。 上官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其中涉及到他犯蠢的部分,自然是一语带过。有一些虞璘和上官梦已经告诉了上官苍。 上官铭说,在秦徵那派人杀进秦国皇宫夺权那日,秦华苒带着他逃离了皇宫,否则,他现在应该真被秦夜抓了。 “大哥,既然你怀疑那秦夜秦尧跟上官箬有关,又想要引他们出来相见,为何那日要逃呢?”上官齐不解。 “就算要见面,也不是那种情况!谁知道他们是真是假?谁知道他们会如何对我?当时我被如烟所擒,一个属下都不剩,你认为我跟那对兄弟相见是明智的吗?要对话的前提是,我有足够的底气面对他们!”上官铭反问。 上官齐摇头:“大哥说得有理,我只是问问,大哥别生气。” “所以,铭儿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跟秦夜和秦尧接触过?”上官苍拧眉,“听你们说的,那对兄弟的实力和心智,真的很了得。” 上官铭点头:“没错。但我从一开始在虞家听到他们的名字,就直觉他们跟上官箬有关系!一般人不会毫无缘由地冒充上官家的人!” 后来虞家发生的事,上官铭不知道,上官苍简单跟他讲了。 “什么?虞家十长老月宥跟秦夜是一伙的?”上官铭拧眉,“这不对!他们绝对不是一伙的!而且,秦夜不是秦徵的儿子,只是他的徒弟!” “那个月宥说的话,虚虚实实,不可信。”上官苍摇头,“不管他跟秦夜是不是一伙儿的,也不管秦夜是秦徵的儿子还是徒弟,既然你没事,接下来我们就要查清楚,秦夜跟上官箬有没有关系。” “派去墨云国英天国那边的人还没回来吗?”上官铭问。 上官苍摇头:“没有。应该是没查到什么。我们知道得太晚了,过了这么多年才去找上官箬,天下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找得到,就先从那秦夜秦尧入手调查。”话落,上官苍皱眉,“吩咐下去,铭儿归家这件事,封锁消息,尤其不能让虞璘知道!” 上官齐开口:“爹放心,我过来的时候已经交代下去了。” 上官苍点头:“嗯,你素来谨慎,做得好。既如此,铭儿你接下来在家中休息,齐儿明日带人,跟虞璘一同去秦国开元城!不过记着,我们的目的跟虞璘不一样,遇事不要往前冲。” “爹放心。”上官齐点头。 “到那边,一定要把秦夜秦尧的出身来历弄清楚,其他的都不重要。若他们,或者其中之一,真是上官箬的儿子,我们要找的东西,十之八九就在那人手中!必要时候,可以牺牲虞家,来换取那人的信任,懂了吗?”上官苍说。 “我明白爹的意思。”上官齐说。 “可虞家也很重要,转生蛊那些……”上官铭开口,意有所指。 上官苍摇头:“虞璘那个蠢货,虞家的宝物已经几乎都落入了秦夜手中,且秦夜定也懂得蛊术。因此,虞家对我们,没什么价值了。” 最后,上官铭主动提起,他要纳秦华苒做妾室。 上官苍有些不悦:“如烟那贱人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铭儿你玩玩就算了,不必当真!” 上官铭应声,不过也不知道有没有往心里去。 翌日一早,蒙在鼓中的虞璘并不知道昨夜上官铭已经平安归家,见上官苍派了上官齐带领十几位长老跟随他前去秦国,心中还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下有把握了。 因为虞家重要的宝贝都已被南宫珩抢走,接下来的一战至关重要,虞璘再次回到遗洲岛时,带走了剩下高手中的八成,随他一同前往秦国开元城。 开元城。 昨日风不易下在虞丕身上的蛊成了,宋清羽顺利夺了虞丕近八成的内力,险些走火入魔,不过有南宫珩和叶翎为他护法,并未出事,比起当初风不易的情况好很多,但接下来他需要闭关修炼一段时日,等出关,实力将会突飞猛进。 皇位不能空着,苏棠很积极主动地说他可以!于是,苏棠假扮成了宋清羽,替他当皇帝,毫无破绽。 这日,风不易派人叫南宫珩和叶翎过去一趟。 “小风风,怎么样?有新发现?”南宫珩问。最近他除了陪着叶旌去军营,带着孩子玩儿之外,跟叶翎都在看从虞家得到的医书蛊书,收获不小,同时等着虞璘带人上门来救人。 风不易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他最近忙得很,都没好好睡觉,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都出来了,打了个哈欠,胡乱拨弄了一下头发,指了指隔壁:“那个疯子,醒了。他被人下毒,失去记忆少说有二十年了,恢复起来真不容易,不过我应该是成功了。这回他倒是不杀我了,跟个哑巴似的不说话,你们自己去问吧!” 南宫珩推开隔壁的房间,跟叶翎一起进去,就见那人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户,但窗户并未打开。 听到脚步声,那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 “嗨。”叶翎开口,挥了挥手,打破安静,“大叔,你还好吗?” 那人缓缓地转头,目光落在南宫珩和叶翎身上,闭上眼睛,再睁开,声音沙哑地问:“是你们,救了我?” 南宫珩点头:“是。所以你是什么人?如果你要回家的话,我们可以为你准备盘缠。不过要提醒你,回家有风险,小心再被虞璘那厮抓到。” 那人听到虞璘的名字,眸光倏然阴沉,拳头紧握,咬牙切齿:“虞璘!” “大叔,怎么称呼?”叶翎问。直觉这不是个小角色,不过被虞璘下毒导致失去记忆,在虞家困了二十年以上,也是实惨。 “我叫,上官芃。”中年男人一字一句地说。 “阁下跟传说中的上官家族,可有关系?”南宫珩神色莫名。 “如今上官家的家主,是不是叫上官苍?”自称上官芃的男人冷声问。 南宫珩点头:“听说的是这样,不过并不认识。” “呵……”上官芃眸光冰寒,“我那好弟弟,陷害我,把我卖给虞璘交换利益,抢走我的位置,想必如今春风得意呢!”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惊讶,这人竟然是上官家主的兄长?听他意思,他的弟弟为了抢夺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把他卖给了虞璘? 下一刻,不等南宫珩和叶翎再问什么,上官芃挥掌打开窗户,飞身而出,只留下一句话:“待我报仇之后,再回来找你们报恩!” “哎!”叶翎想要叫住他,可眨眼功夫就没人影儿了。 “阿珩,他好像是你舅舅?”叶翎说。 南宫珩点头:“嗯,疑似大舅,要回家去杀二舅,虞璘也是他要复仇的对象,祝他成功吧。” 385.暗夜截杀 上官芃离开,南宫珩告诉风不易,另外七个从虞家救出来的人,暂且放着,不必让他们苏醒,也不必恢复记忆,待虞家被清除干净后,再做这件事,以免他们自由且清醒的时候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或再次落入虞家人手中。 数日后,虞璘和上官齐一行人,上岸进入秦国境内,做了伪装,行事低调。 当初被虞璘派来跟踪查探的五长老虞桑和另外一位长老,此时都潜伏在开元城中。皇宫固若金汤,他们不敢贸然闯入,因此并未查探到有用的消息,只等虞璘前来再做打算。 从开元城离开的上官芃,和正赶往开元城的虞璘,在一个傍晚时分,狭路相逢,擦肩而过,相安无事。 但原本在赶路的上官芃,无意中往虞璘一行人那边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立刻认出了虞璘的背影!这么多年,上官芃失忆状态下被虞璘束缚在身旁,虞璘可谓是他最熟悉的人! 是夜,虞璘一行在野外停留,短暂休息,上官芃又悄无声息地折返回来,躲在暗处,死死地盯着他。 二十年前,上官家的少主是嫡长公子上官芃,他也是上官家年轻一辈第一高手。同时,上官芃跟虞家当时的少主虞璘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两家长辈说这是缘分,让他们正式结拜兄弟。 上官苍擅长伪装,上官芃一直没有看出他的狼子野心。而在一次外出时,上官苍联合虞璘,设计陷害上官芃,导致他重伤失忆,而上官苍对上官家那边伪造了上官芃假死的迹象,让上官芃这个人完美消失。 而虞璘,得到了一个完美的转生宿主。 这些年,上官芃很多时候是清醒的,他记忆中,几乎一直都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修炼。彼时虞璘编造了谎言欺骗他,说他被人追杀,被虞璘所救,仇家虎视眈眈,不能出去,等他修炼到了一定境界,虞璘会帮他一起去报仇。 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没有用,因为虞璘禁锢着他的自由,他除了不停地修炼,做不了任何其他的事。 而如今,上官芃自然知道,虞璘一直让他修炼是为了什么。假如有朝一日虞璘需要上官芃的躯壳,到时候上官芃灵魂死去,将可以为虞璘送上一具武功绝顶的新身体! 甚至也不必担心被上官家的人发现,到时候只需戴上一张虞璘喜欢的人皮面具,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 虞璘这一手玩得不错,若是成功,一切都很完美,但可惜,因为南宫珩搞破坏,如今虞璘已经玩脱了。他以为,上官芃就算被南宫珩救走,顶多是让他苏醒过来,已经失去二十多年的记忆是不可能恢复的,因此也没有报复他的理由。除非上官芃被上官家的人认出来,到时候上官苍就会解决他。 但让上官芃恢复记忆这件事,虞璘办不到,风不易这个天才却办到了,不过熬了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而已。 而且,作为虞璘为自己精心打造的完美宿主,上官芃这些年心无旁骛地修炼,他如今的实力,早已在虞璘之上。之前不得自由,是被下毒,没有机会逃走。 夜深人静,凉风残月。 虞璘背靠一棵大树,坐在地上假寐。周围是虞家的高手。 不远处上官齐也盘膝坐在地上休息,上官家的长老们都围在他周围。 上官芃认出其中几位长老,也猜到了上官齐的身份。 虽然看到虞璘的那一刻,上官芃怒火中烧,恨意熊熊,但此刻他并未失去理智。 他一个人,即便是在场这些人之中实力最强的,也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而且虞家人擅长用毒,他一旦暴露,再被虞璘用毒放倒,等待他的,又会是暗无天日的禁锢。 上官芃猜到这些人打算去往开元城,对付的自然是他的救命恩人秦夜。 上官芃思虑过后,认为他当下应该回上官家去,趁着上官家一部分高手外出,且上官苍毫无防备,夺回本属于他的一切! 但已经遇见虞璘,就这么放过他离开,上官芃怎么都不甘心。 因此,上官芃满是杀意的目光,盯上了人群外围的一个虞家长老。 夜风乍起,树叶沙沙作响,颇有几分渗人的意味。 上官芃伸手如电,从背后掐住了那个长老的脖子! 其他人很快听到动静看过来,就见那长老双目凸出,被一双惨白的手拖进了树林深处! 一群高手立刻起身追了过去,但下一刻,就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等他们冲过去,就见那长老竟生生被人撕成了两半,扔在地上!至于凶手,已逃之夭夭!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尸体,虞家人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虞璘气得浑身颤抖,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旁边的树:“谁?是谁?滚出来!” 已有长老去追,但过后回来,说什么都没看到,没有任何线索。 能不被他们察觉靠近的人,说明实力超过他们之中每一个人!而这样的人若是明着出现,不足为惧,因为他们人多,但偷袭的话,根本防不胜防! 虞家人就像是一群羊,而盯上他们的是一头狼,且有策略,像是在挑选落单的羊,其他羊反应过来之前,那只被盯上的已经没命了。 上官齐走过来,看到地上的尸体,叹了一口气:“虞家主节哀,还请冷静一些。会不会是秦夜派来的人?” 虞璘眸光阴鸷,咬牙切齿:“除了他,还能有谁?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上官齐神色莫名:“秦夜已经发现我们了吗?可似乎只有一个人,这不太对劲。” “秦夜!你出来!你不是说要跟我谈吗?我来了,你有种出来啊!”虞璘愤怒大吼。 树林中回荡着虞璘的声音,惊起一群飞鸟。 上官芃屏息凝神,藏身一棵大树上,听着虞璘疯狂的大吼,感觉出了一点心中恶气,不过远远不够。 因此,他决定,不把虞璘逼疯不罢休! 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没有心情再休息。等虞璘稍稍冷静下来,让人把那个死去长老的尸体就地埋了,一行人继续上路。 不过,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一个长老突然回头,神色一惊:“少了一个人!” 虞璘带着人折回去找,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他死状可怖,旁边的大石头上,用暗红的血写了一行字:“虞璘,洗干净脖子等着!” 这种根本看不出什么笔迹,但能感觉到凶手对虞璘深深的恨意。 上官齐皱眉:“虞家主,依我看,这不像是秦夜所为。他已经抓了虞少主在手,没必要这样。虞家主想想,是不是还有别的仇家?” 仇家……虞璘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了上官芃!但转念,虞璘又告诉自己,不可能,上官芃不会恢复记忆的! 可虞璘也想不到别的可能,思来想去,上官芃的名字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最清楚上官芃的实力,因为如今的上官芃是他用了虞家最好的资源,一手打造出来的绝顶高手!如果上官芃实力恢复,对他的恨意,将会是毁天灭地的! 虞璘看着地上属下的尸体,还有那触目惊心的血字,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虞家主?虞家主?”上官齐见虞璘失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虞璘身子颤了一下,猛然回神,皱眉说:“我想不到别的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秦夜那个贱人!” 上官齐直觉虞璘在说谎,隐瞒些什么。 不过虞璘自然不会把上官芃的事情讲出来,那是他和上官苍之间的秘密。让上官齐知道还是小事,但如果在场的上官家十几位长老知道,对他绝对没有好处! 天亮了,虞家又折损一个高手,继续赶路,白天并未再出状况,到了入夜时分,虞璘命两个长老隐入暗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刻出声提醒。 不过这样做的结果是,那两个暗处的长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消失了…… 虞璘带着人找到尸体的时候,真可谓惨不忍睹,一个被砍了头,一个被削去了四肢! 而到现在,他们连背地里凶手影子都没见着。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了恐惧,因为他们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可敌人像鬼魅一般,实力绝顶。 虞璘愤怒的嘶吼声再次划破夜空,他真的快被逼疯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到那些明显是泄愤虐杀的尸体,他越发觉得,就是上官芃!因为这根本不是秦夜的行事作风! “虞家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上官齐皱眉说。 “你说怎么办?”虞璘冷声反问。 上官齐微叹:“那人像是冲着虞家来的,虞家主若是知道些什么,却不肯言明的话,接下来我们最好还是分开行事比较稳妥。” “你这是落井下石!你爹是让你来帮我的!”虞璘闻言更加愤怒。 上官齐摇头:“虞家主此言差矣,我们前来,是为寻找我兄长上官铭。虞家主若是故意隐瞒些什么,危害到上官家人的安危,我们如何继续帮你?” 上官齐是想让虞璘说实话,他一定知道凶手是何人。 虞璘差点忍不住冲上官齐来一句:“凶手就是你伯父!”但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话不能说。 因为没法解释为何上官家当年死去的少主会突然疯狂地虐杀虞家的人,而两家人都知道上官芃跟虞璘是同生之人。上官芃出事之初,他的父亲,当时的上官家主就怀疑过虞璘,只是查不到任何可疑的地方,最后作罢了。 一旦虞璘告诉这些人,上官芃活着,很快就会有人猜到事情的真相。这些上官家的长老如今效忠上官苍,但并不代表他们在得知某些事之后,不会为上官芃报仇。到时候,虞璘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齐世侄,有些事,等回去,你爹会告诉你的,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虞璘意有所指。这两日的事,跟上官苍也有关系。 上官齐眼眸微闪:“那虞家主的意思是,我们继续往开元城去?若是那人一路跟着杀人的话,等到达开元城,虞家这边也不剩什么人了。” “接下来只白天赶路,夜里找地方,在一块儿休息,不要落单!”虞璘冷声说。 暗处的上官芃无声冷笑,怕了?那就对了! 之后两日,虽然赶路的进度放慢,不过没有再出现有人被杀的情况。 虞璘略微松了一口气,转念又想到,若真是上官芃,他会不会到遗洲岛上去大开杀戒? “虞家主,怎么了?”上官齐见虞璘突然脸色难看,开口询问。 虞璘猛然站了起来,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虞璘当下心焦不已。若他不管上官芃,继续去开元城救虞炜,能不能救出虞炜还是两说,可以预见,跟秦夜打交道绝对不容易,甚至有可能救不出虞炜,还把自己搭进去。 上官芃若是真不再追着他们杀人,而是回上官家去,上官苍死不死虞璘当下没有闲心去管,关键是,从这里回飞云岛上官家,途中会路过遗洲岛虞家!上官芃一旦上岸,遗洲岛上如今没剩什么高手,到时候,虞璘的妻女会不会成为上官芃疯狂报复的对象…… 虞璘的心一沉再沉,有片刻的功夫,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往前走,未必能救出虞炜,再过些日子,他的家都可能回不去了! 虞璘不知道秦夜跟上官芃是否达成合作,但当下的情况,他尚未见到秦夜,惊觉已走投无路!别人都以为,秦夜只是抓走了他的宿主,让他少了一条命,但就连上官苍都不知道,那个宿主一旦真正苏醒,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在飞云岛的时候,上官苍问起,虞璘信誓旦旦地说,上官芃的记忆绝对没有恢复的可能,当时他也是那样坚信的。而且他并未让上官苍知道,上官芃的实力有多强横。 但如今,事实证明,虞璘太自负,一步错步步错,他现在进退两难,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虞家主?到底怎么了?”上官齐感觉自从那个杀手出现,虞璘就不太对劲。不是因为属下死了,而是因为别的事,上官齐感觉到了虞璘身上透出的恐惧,却不知为何。 “你随我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讲!”虞璘话落,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此时他们在一座废弃的庙宇里面过夜,所有人都聚在一处,点着火,避免落单被杀。 上官齐跟着虞璘走到破庙门外,里面的火光透出来,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虞家主,你若是再不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我真的没有办法再跟你们同行了。”上官齐皱眉说。 “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虞璘看了上官齐一眼,阴沉着脸,压低声音,实话实说,讲了当年上官苍如何找他,出卖上官芃,他们二人联手将上官芃抓住,变成他的宿主的事。 上官齐听到上官芃的名字,神色就变了,等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脸色难看至极:“你是说,最近在暗处作祟的,就是我那伯父?他被秦夜救走,且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虞璘沉声说:“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不用我说,你应该很清楚,他不仅仅是冲着虞家来的,他的存在,也不只是虞家的危机,你们父子,谁也跑不了!如今他的实力,在我之上,你爹也不是他的对手!一旦让他回到上官家,你们家那些老家伙得知原委,未必不会倒戈支持他!到时候,你们全家,死路一条!” 上官齐闻言,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虞璘并非危言耸听。 上官齐对当年的事情并不了解,那时他还小,也不可能参与,但他知道,他的父亲上官苍能做出那种事来。 上官芃遭遇亲弟弟和结义兄弟的双重背叛,被禁锢二十多年,被当做虞璘的宿主,失去记忆,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一朝苏醒,他对虞家和上官家的怒火,定是毁天灭地的,现在才只是开始。 “我担心上官芃杀回去,遗洲岛上现在防守空虚,根本拦不住他。”虞璘脸色难看。 “回去!”上官齐冷声说。 虞璘拧眉,就听上官齐接着说:“秦夜暂时应该不会杀了你的儿子。但你若再不回家,就真的回不去了。我也要立刻回去告诉我爹,否则事情将会无法挽回!接下来我们两家必须合力,先把上官芃除掉,再考虑对付秦夜的事!” 虞璘并不知道上官铭已经回家,只是自以为是地认为上官齐本就不在乎上官铭的死活,提都没提,也不奇怪。 虞璘看了一眼开元城的方向,紧握着拳头说:“好!回去!”他不能为了虞炜,失去一切。 当夜,虞璘和上官齐带着两家的高手,用最快的速度,折返回去。 而上官芃在他们之前,已出发去往虞家和上官家的方向。 开元城皇宫。 南宫珩和叶旌在对弈,一局结束,叶旌输了半子。 “小弟不错,有进步。”南宫珩笑着夸了一句。 “都是姐夫教得好。”叶旌笑得阳光。 南宫珩看了看外面:“这鬼地方连冬天都没有,咱们家里天气应该都冷了。虞璘那厮怎么还不来,要不要他儿子的命了?我等着早日把虞家灭干净,回家去呢。” 叶旌想了想说:“前几日虞璘的宿主不是走了吗?那人被虞璘禁锢这么多年,不可能善罢甘休,假如他们半路碰上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南宫珩唇角微勾:“看来,或许都不需要我们动手,某些杂碎就要悲剧了。” 386.不是你的东西,不要抢 遗洲岛。 虞璘从上官家归来,匆忙上岛,带走大半高手再次离开后,宫氏就一直有些心神不明,连往日里看不顺眼的妾室和庶女都懒得理会,倒突然开始吃斋念佛,祈求佛祖保佑虞璘和虞炜都平平安安。 虞家连日的变故,遗洲岛上的百姓自然不会毫无所觉,因为很多事情都在发生变化,原先压榨他们的人,一个一个都消失了。 岛上一户百姓家中的妇人前日诞下一对双生子,一家子人却愁云惨淡,遮遮掩掩的,不敢让四邻知晓。 因为虞家声称,双生子是老天赐福之人,将可以无条件成为虞家的内门弟子。 正常情况下,若是谁家孩子天资聪颖,被选中进虞家学医,尤其是成为为数不多的内门弟子,可是大喜之事。 但双生子除外。便是岛上这些年本土诞生的双生子不多,也陆续有那么两三对,虞家长老会亲自过来带他们前去虞家收徒拜师。 一开始,父母家人都是欢欢喜喜地把孩子送进去,可后来,就越发不对劲了,因为送进虞家的双生子,再也不曾出来过,便是亲生父母都不允许看一眼,只说是在封闭调教,需要心无杂念,可谁知道是死是活? 新诞下双生子的人家,提心吊胆过了两日,也没什么动静。家里男人早打听过,虞家主和少主都不在岛上,且带走了几乎所有长老。 这家人为了孩子,有心想走,到别处去过活。可之前也有想离开遗洲岛的人,后来都消失了,他们不敢贸然行事。 深夜时分,吱呀一声,男人将大门打开一条缝,探头往外看,巷子里静悄悄的,四下无人。他挑着扁担水桶出门,又回身把大门关好,到离家近百米的水井去打水。白天不敢出去,就怕有人问他家婆娘生了儿子还是女儿,说假话怕被人看出不对,说真话又怕招来祸事。 男人挑着水桶穿过巷子,视野开阔些,他无意中回头往虞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惊骇,扁担和水桶都砸在了地上! 乌云遮月,夜色幽暗,但遗洲岛中央的天空却异常明亮,窜天的火光让人心惊肉跳!整个虞家都已被火海吞噬! 奇怪的是,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呼救的声音。而外围的百姓都已熟睡,若不出来,也根本不可能发现。 男人神色惊惶,当下也顾不得挑水,连扁担水桶都忘了,拔腿朝着家里跑去。进了家门后,从里面拴上门,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跑回屋里去,把全家人都叫起来,行李收拾好。虞家跟普通百姓家中间隔得并不近,那火应该烧不到他们这边,这家人打算等天亮看看情况,若是能走,再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了! 此时,上官芃就站在遗洲岛最高的山上,看着下方肆虐的火海,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 而虞璘的夫人宫氏,他的三个妾室和三个女儿,并没有葬身火海,此时全都跪在上官芃身旁,脸色煞白,哭哭啼啼地看着下方。 那火不是上官芃放的,准确来说,不必他亲自动手。他抓了一个宫氏,便可以在如今的虞家为所欲为。 虞璘不在没关系,上官芃觉得这样更解气。等虞璘归来,看到虞家变成一片废墟,脸色想必会很精彩吧!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宫氏声音颤抖。 “虞夫人,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虞璘那贱人对我做了什么。你们夺走我的一切,和我再也无法挽回的二十年光阴,我要让虞家,断子绝孙,我要让虞璘,生不如死!”上官芃话落,伸手一掌,拍在了虞璘的一个女儿头顶! 下一刻,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虞璘的一个小妾抱着死去的女儿,哭得撕心裂肺,然后,母女俩,被上官芃一脚踹向了不远处的悬崖! 宫氏跌坐在地上,神色惊恐,另外两对母女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而遗洲岛上的守卫,在上官芃上岸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全都被抹了脖子。至于虞家其他的人,也不用上官芃动手,宫氏为活命,按上官芃的意思,给他们全都下毒放倒,烧死在下面。 “哭什么?你们应该高兴,我第一个选中的不是你们。”上官芃冷笑,“就像我,应该感激,虞璘这么多年都没有杀我,且用所有资源助我提升实力!我一定,一定,一定会好好报答他的!” 天亮了。 遗洲岛之主虞家已变成一片焦土,有百姓到海岸去打探,发现了守卫的尸体。 第一家百姓鼓起勇气,走出遗洲岛,乘船出海。 很多人观望着,一直到那艘船在视线中变成了一个黑点,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于是都飞奔回去。 这些百姓基本都是遗洲岛的原住民,但从很多年前开始,表面上他们的生活似乎还可以,但事实上早已全都变成了虞家的奴隶。即便是对这片土地有感情的老人,都不愿子子孙孙被虞家奴役,再无出头之日。 到了这个时候,甚至没有人关心虞家到底怎么了,是谁烧毁虞家,虞璘虞炜去了何处,会不会回来。他们当下只有一个念头,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不管是去秦国魏国,还是找个无主荒岛,无心考虑未知的未来,只想逃离这个阴邪恶毒的牢笼! 即便有些已经麻木的,见周围人都走了,也不敢留下,因为眼见着不可能有好下场,逃走还能有点希望。 于是,有船的走得快,没船的甚至临时造船,不过三日之内,遗洲岛上彻底空了。便是孤儿寡母,也有街坊四邻捎带着一块儿走,谁也不愿留下。 这座曾被很多人誉为仙医圣岛的地方,岛中央原先那富丽堂皇的宫殿,一夕之间,悉数崩坏毁灭。 而此时,上官芃驾船,带着他的人质,虞璘的三个女人和两个女儿,正在前往飞云岛的途中。 两日后。 虞璘和上官齐同行,回到了遗洲岛。 岛上出奇地安静,连个人影都不见。 虞璘面色阴沉,飞身往岛中央冲去。上官齐紧随其后,心中却是一沉,他们怕是回来晚了。 一路不详的预感,在虞璘亲眼看到虞家那片焦黑的废墟时,彻底将他击溃。他像是疯了一样,大吼大叫,冲进去,挥掌乱打,口中一时念着秦夜的名字,一时又念着上官芃的名字,仿佛淬了毒一般的声音,让人听之毛骨悚然。 被虞璘带出去才幸免于难的十几个高手,立刻分头去搜查,看是否还有活人,再不济也要找到某些人的尸体,确定她们的死活。 上官齐在上岸之前,已先一步派上官家两位长老直接赶回飞云岛去报信。但作为曾经亲眼见过虞家如同皇宫一般富贵奢华的人,上官齐此刻看着面前的惨状,心中不安,直觉上官家也未必能抵挡上官芃的怒火,因为这真真是毁天灭地,理智的疯狂! 上官齐没有走,是因为他有自己的打算。这个时候,他回去更早的意义只是通风报信,但长老也能做。着急回去,可能等同于着急送死。 当然,上官齐暂时没打算溜之大吉,但他得把虞璘带去飞云岛共同对付上官芃,到时再见机行事。 上官齐让他的属下也散开到岛上各处去查探,看是否还有活人,如果有就带过来。 当虞璘终于稍稍冷静下来的时候,属下禀报,并未发现四位夫人和三位小姐的尸体。 这勉强算个好消息,她们有希望还活着。 但下一刻,上官齐派出去的属下带了两具惨不忍睹的女人尸体回来,放在虞璘面前。 其中一个,瞪大眼睛,死状可怖,是虞璘的小妾之一,叶翎见过,认为她容貌跟上官箬有几分相似那个。另外一具尸体,就是她和虞璘的女儿。 “虞家主,这是在悬崖下边发现的,没有被海浪冲走。”上官家一位长老说。 上官齐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应该是被活活拍死的,另外一个是活活摔死的。若说其他人虞璘不在意,但这之中,可有一个是他的亲骨肉。连上官齐这个跟虞家没什么走动的人,都听说过虞璘最宠爱的是这个最小的女儿。 虞璘颤抖的手,合上了他死去女儿不瞑目的双眸,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喉咙中发出沙哑的呜咽。 作为旁观者,上官齐虽然觉得这一幕很凄凉,但如果跳出这整件事来看,他完全理解上官芃的所作所为,不夸张地说,虞璘就是活该。且不考虑虞家在别的事情,别的人身上做的大孽,只说上官芃,虞璘就根本不无辜。 说白了,万般因果,皆是报应。 “虞家主,我怀疑上官芃很可能带着你剩下的夫人和女儿去了飞云岛,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赶过去吧。”上官齐开口说。 不管谁对谁错,从结果来看,上官芃已威胁到上官齐的身份和性命,因此他希望上官苍和虞璘可以把那人彻底解决掉。 虞璘将死去的小妾和女人埋了,带着满腔怒火,再次离开遗洲岛,跟随上官齐往飞云岛而去。 此时,上官芃在路上,上官齐派出报信的长老在上官芃之后,而上官苍和上官铭父子,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一无所知。 上官铭最近过得还不错。 虽然先前的事情不顺利,目的也没有达成,但好在有惊无险,他平安归家之后,将原委和猜测告知上官铭,自己倒不打算再出去冒险。 虽然上官铭认为上官齐觊觎少主之位,上官苍原先也总是夸赞上官齐更加聪明稳重,让上官铭有些危机感。 不过经历过先前的事,再回来后,上官铭觉得,他这少主之位是名正言顺的,只要他不犯错,上官齐就威胁不到他的地位。不做事自然没有犯错的可能,也没有风险,因此,上官铭想通了,觉得应该让上官齐出去做事,他只需要守好家中即可。 虽然上官苍夫妇都不喜欢秦华苒,但上官铭却真的喜欢上了,日日沉醉温柔乡,将他去年新娶的魏国公主撇在一旁,还说要让秦华苒赶紧给他生个儿子,直把那魏嫣然气得不行。 上官苍也不太担心被他派出去的上官齐。 在他看来,跟如今的秦氏皇族有仇的是虞家,而那秦夜有可能是上官箬的儿子,他已经交代上官齐见机行事,不必真心救虞炜,不要真的跟秦氏皇族作对,因此自然没多大风险,甚至可能会有意外的收获,假如秦夜真是上官箬的儿子,且那样宝物在他手中的话,可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已知被秦夜从虞家掳走的上官芃,上官苍得了虞璘斩钉截铁的话,说他绝对没有任何可能恢复当年的记忆,甚至想要苏醒都极为困难。 上官苍对虞璘的医术没有怀疑过,因此也并不担心。 夜深人静的时分,一道黑影轻车熟路地避开所有守卫的视线,靠近了飞云岛上官家。 上官芃心中嗤笑,他那好弟弟,过了这么多年,连飞云岛上的布防都没有什么改变,真是很自信呢!这些当年可都是他亲手安排的,再清楚不过! 时隔二十年,再次回到从小长大的家中,上官芃的心情很复杂,但他没有闲暇去感慨时光流逝,因为他的内心已被仇恨填满,怒火随时会暴虐喷涌! 上官芃知道上官苍住在哪里,但他先找到了上官铭。 这并不难找,因为虞家的每一处他都很熟悉,闭着眼睛都知道路。 上官铭正在跟秦华苒缠绵。原本他并不是好色之人,这些年也算洁身自好,可作为如烟的女儿,秦华苒在选择抛下如烟,带着上官铭逃走的时候,就已经把上官铭当做她余生的依靠,至少在她翻身之前将会是这样。而她某些方面得了如烟真传,最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 自认为睿智的上官家少主,也没有过了这美人关。 秦华苒也想早点怀上上官铭的儿子,然后母凭子贵,伺机除掉魏嫣然上位。这其实不是太难。她都盘算好了,利用上官家,帮她夺回秦国大权。 不过,秦华苒的美梦在这个夜晚宣告终结。 上官芃出现,在秦华苒看到他之前,一剑劈了她! 而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的上官铭,被溅了一脸血,神色惊悚,跌落床下,连滚带爬地起来,喊了一声“救命”,上官芃的剑已经贴着头皮削掉了他的头发! 上官芃没有让上官铭穿衣服,就那样提着他,走了出去。 上官家所有人都被惊动,等上官苍接到消息,匆忙赶到议事厅的时候,就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坐在主位,脚下跪着浑身赤裸的上官铭,上官铭脖子上缠着一根铁锁链,另外一端在上官芃手中把玩,屈辱至极。 这画面对上官苍来说,太刺激了…… “上官芃!”上官苍脱口而出,心中却猛然沉了一下,恨不得撕了虞璘那个蠢货! “阿苍,看来你不否认我的身份,为何连声大哥都不叫了?”上官芃冷笑,“这么多年,大哥可是万分思念你呢!” “放了铭儿,你想怎样都冲我来!”上官苍厉声说。上官家的高手已经全都被召集过来,只要上官铭得到自由,上官苍根本不把上官芃一个人放在眼中。 “呵呵……”上官芃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阿苍,你是想跟我说,我们的恩怨,跟你的儿子没有关系?可我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呢?原本,我的儿子若活着,也该这么大了啊!” 上官芃当初出事的时候已经成亲,且他的夫人身怀六甲。上官芃的死讯传回飞云岛,他的夫人伤心之下,一尸两命。因此,他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但当年就算有,上官苍也不会允许他的孩子活着,定会斩草除根! “大哥,你听我解释!当年的事,都是虞璘逼我的!你也知道虞家素来阴邪,他惯会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因为你们是同生之人,他早就盯上你,且下毒控制我,我没有别的选择!”上官苍拧眉说。 “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不觉得可笑吗?”上官芃垂眸,声音低沉,“既然你如此厚颜无耻,看来,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不够分量。” 下一刻,上官芃手中的剑,穿透上官铭的身体,故意避开要害,把他钉在了地上! “这就是你的儿子,上官家如今的少主?”上官芃嗤笑,“这副尊容,若是上官家列祖列宗看到,会不会不得安宁?”话落,上官芃俯身,在上官铭耳边阴恻恻地说,“初次见面,大伯教给你一个道理,不是你的东西,不,要,抢!” 上官苍脸色铁青,再也忍不住,挥掌打了过来。其他高手也都同时动手。 上官芃气定神闲,拔剑的同时把浑身是血的上官铭从地上拽起来,收紧勒着上官铭脖子的锁链,冷笑:“上官苍!我数三声,给我跪下,否则,我让你这宝贝儿子三息之后见阎王!” 387.很有价值的消息 夜半风起,海浪翻涌。 飞云岛上官家灯火通明,死去多年的前少主归来,残害如今的少主,兄弟对峙,剑拔弩张。 被上官苍召集来的长老和弟子们虽围着议事厅等待号令,但心中惊疑不定,一时想不通这种局面到底是如何产生的,明眼人直觉,上官芃当年突然“遇害”,怕是与上官苍脱不了干系。 如虞家,上官家这样实力雄厚的隐世家族,虽更像一个江湖大派,但有些规则,跟皇室没什么差别。譬如权力争斗,利益争夺,亲人相残。 成王败寇,放之四海而皆准。但还有句话老话说,斩草不除根,祸患无穷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当下,上官家的一众高手面对上官芃一人,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心中怒火毁天灭地的上官芃,行事暴虐却并不莽撞,他一回来就抓了上官铭在手,甫一现身就用雷霆手段控制了局面。 上官苍是有两个儿子,但正常人谁也不会因为有两个儿子就觉得一个死了没关系,只要一个活着就行。 因此,上官芃强势逼迫,出手狠辣,上官苍为了拖延时间,保住上官铭的性命,不得不低头,跪在了上官芃面前。 上官芃在笑。他冰寒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上官苍,一开始笑声低沉,继而越来越大,笑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 笑声中,有怨,有恨,有嘲讽,还有几分哀戚苍凉。 当笑声停下,上官芃闭上眼睛,再睁开,语气幽幽:“阿弟,你毁了我的一生。抬头,看着我。” 垂着头的上官苍脸色难看至极,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上官芃。 上官苍已想好,接下来如何安抚上官芃,如何示弱认错,先把上官铭救下来,上官芃将不足为惧。 结果,上官苍猛然瞪大了眼睛,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他以为,所有人都以为,上官铭对上官芃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人质,因此上官芃不会杀他,至少暂时不会! 可就在上官苍抬头的同时,上官芃猛然挥剑,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剑砍掉了上官铭的脑袋!然后,他揪着上官铭血淋淋的脑袋,砸到了上官苍身上!温热的血糊了上官苍一头一脸! 议事厅中的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滞了。 在场之人,没有谁没杀过人,但此情此景,便是上官家行事最狠辣的长老,都忍不住心悸胆寒! 这还是当年那位开朗温厚的少主吗? 当然,不是了,不可能是。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当上官苍的夫人冲进来,正好看到上官铭的脑袋从上官苍身上掉落,还在地上滚动…… “啊!!!”上官苍的夫人脸色煞白,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上官苍回神,像疯了一样朝着上官芃冲过去,面色扭曲地大吼:“杀了他!杀了他!” 上官芃手中染血的剑挡住了上官苍的攻击,冷笑着扫视上官苍身后即将围攻过来的人:“当年他陷害我,抢走我的一切,现在我回来了,你们之中,但凡选择效忠我的,就可以活命。否则,下场与上官铭等同!不信,可以试试!” 上官芃此言一出,那些高手脚步都是一顿。 上官芃的身份可是上官苍一开口就认了的,他的确是当年上官家的少主,原本上官家的继承人。 若上官芃死了,是上官苍杀的,上官苍上位,这些人不会为上官芃抱不平。但如今的情况是,兄弟俩都活着。而这些人选择效忠谁,将跟他们的未来息息相关。选错了,必然的结果是,跟失败者一起死。 “你们愣着做什么?我们一起杀了他!”上官苍怒吼。他尚有一丝理智,提醒那些人,他们帮谁,另外一方就必死无疑。 看似局势的胜败取决于上官家这群高手,但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人会思考,各有判断,即便年轻弟子多选择效忠他们更熟悉的上官苍,但颇有几位实力强劲的长老,并不看好上官苍。 不站队不动手是不可能的,往往这种人下场更惨。 因此,当有一个弟子高呼:“救家主!”欲冲上前时,却被一位须发花白的长老从背后打了一掌! 混战伊始,上官芃冷笑连连,上官苍却面色灰败! “上官苍,送给你儿子的话,同样送给你。不是你的东西,不,要,抢!”上官芃话落,一剑刺中了上官苍的左臂。 上官苍本以为上官芃这些年在虞璘手中,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活死人。但真正交手才知道,上官芃的实力,竟然在他之上!更可恨的是,上官家的高手,倒戈支持上官芃的,不在少数! 事态的发展对上官苍极为不利,他的长子已惨死在上官芃手中,而他意识到,再打下去,今夜怕就是他的死期! 于是,上官苍虚晃一招,想要逃跑。 打不过总能逃这个定律,并不适用于任何情况。 至少,上官苍插了翅膀,上官芃也不会给他逃走的机会! 打斗声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终于平息。 议事厅中血流成河,上官芃坐回主位,他脚下是上官铭赤裸无头的尸体,不远处跪着十几个不久之前选择效忠他的高手,他们的身旁就是那些选错了主子的高手尸体。 而上官苍还没死。原本上官芃精心准备,束缚上官铭的铁锁链,如今缠在了上官苍的脖子上。他身受重伤,脸色惨白,以屈辱的姿势,跪伏在地。 上官芃拽了一下手中的锁链,上官苍身子一颤,向前扑倒在了上官铭的尸体上,神色惊骇。 上官芃见状,似乎被取悦了,狂笑三声说:“阿苍,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狗链子,真是跟你十分相配!” 跪在地上的十几个高手,虽然站队没错,但到此刻,听着上官芃的话,依旧心中发怵。因为上官芃真的太狠了!暴虐冷血,对上官苍极尽羞辱折磨!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真真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大哥……”上官苍涕泗横流,满面哀戚,“娘还在,求你看在娘在份儿上,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上官芃闻言,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娘?她老人家还活着呢?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自小就偏疼你,总是教导我要让着你,曾经不止一次提过,让我将少主之位也让给你。当然,我不会无凭无据怀疑当年谋害我的事她也有份,但你放心,当年你是怎么制造我假死的,我会好好效仿的。娘怎么会有事呢?反正她这么多年都是一个儿子,也没要死要活的。你活着,或者我活着,对她来说,不应该有区别,你说呢?” 上官苍浑身颤抖:“大……大哥!大哥我真的错了!都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无耻下作!我不是人!求求大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敢了!我以后全听大哥的话!我给大哥当牛做马!” 上官芃嗤笑,没有回应上官苍的话,却转移视线看向了跪在不远处的那些人,语带嘲讽:“这人啊,真是怪得很。二十年前,上官苍为了个少主之位,将我出卖给虞璘,让我消失。就在今夜,上官苍为了他心爱的儿子,跟我下跪求饶。可他的儿子尸骨未寒,尸体就在他身子下面压着,他竟开始跟我谈论兄弟血缘了?你们说,这人,真的有心吗?” 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大气都不敢出,哪里有人敢贸然出头回答上官芃的问题?只求上官芃别将怒火撒到他们身上。 上官芃倒也没想让那些人回答,他收回视线,再次看向上官苍,冷笑:“你有心,有肺,不过是狼心,是狗肺!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你只记住,你的儿子,是被你杀死的,在你当年陷害我的时候,在我的妻儿死去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有今日!不过你放心,我先不杀你。毕竟,你还有一个儿子没回来,咱们等等他。你想让你的小儿子怎么死?想到了随时可以告诉我,若是有趣的死法,我会采纳的,哈哈哈哈!” 上官苍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上官芃吩咐那些高手,让他们去把上官苍的女儿上官梦抓过来,另外,控制飞云岛,若上官齐或虞家人现身,不要惊动,立刻禀报。 上官梦被找到的时候,她正要逃离飞云岛,但既然被发现,自然就走不了了,被上官芃扔去跟上官苍关押在一处,同时被关押的还有上官苍的一妻一妾,上官铭的妻子魏嫣然,以及上官铭和秦华苒两人残破的尸体。 此外,还有上官芃从遗洲岛带过来的宫氏,以及虞璘的两个小妾和两个女儿。 用尽全力复仇的上官芃,誓要让上官苍体会到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折磨,都难消解他心头滔天巨恨。 至于曾经被上官铭拿来当幌子,去寻找上官箬的儿子的上官老夫人,其实并未病重。 上官芃没有去见他的母亲,却下令将她软禁,吩咐下去,老夫人要见他,甭论是要绝食还是要上吊,都不必禀报。 有些事,上官芃不需要调查,当他清醒的那一刻,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曾经孝顺懂事,爱护弟弟妹妹,可到如今,他才知道,当年的他,是上官家最傻的一个人。因为他以为这里是家,以为那些是他的至亲之人,是他在这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人。 就是那份愚蠢的信任,让他落入了上官苍并不多高明的陷阱,失去了二十年的光阴,失去了他原本拥有的一切! 天亮了。 上官芃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衣服,静静地站在他从小到大居住的院子中央。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成亲,这里原本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但现在,这里是上官家废弃的院落,院中杂草丛生,身后房屋破败。 院子一侧有两棵树,跟他一起长大,两棵树中间绑了个秋千,是他亲手做的,秋千木板已腐朽破损,随风轻轻晃动。 闭上眼睛,上官芃还能想起他美丽温柔的妻子,想起他最后一次离家的前一日,做好这个秋千,小心翼翼地让他身怀六甲的妻子坐在上面,不敢推,只是抱着她轻轻摇晃,笑着说,等他们的孩子出生,就可以玩儿了…… 睁开眼,上官芃眸中水光闪烁,猛然握拳,又重重挥掌,两边的院墙轰然倒塌,他眼中再次出现暴虐之色,回头看了一眼,并未进房间,飞身离开了那个院子。 飞云岛上表面看来,跟原先并没有多大不同。岛上也有普通百姓,对于上官家内部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岛上各处的防守都没有任何改变。 只有身处漩涡中心的人才知道,上官家遭遇了百年来最严重的危机。选择效忠上官芃的人,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他们不得不怀疑,上官芃若是发疯发狂,有可能连他们这些人都会遭殃。 隔日,被上官齐先行派回来通风报信的两位长老,在上岛之后都未察觉异常,甚至进上官家之后见到了他们熟悉的兄弟,然后,被带到了家主面前。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如今的家主,已经不是上官苍了。 这两位长老被派回来的时候,上官齐并未跟他们说太多,只说让他们告诉上官苍,从虞家逃走的某个人很可能会来飞云岛生事,让上官苍小心。 这话,上官苍一听就能意识到怎么回事。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 不过这两位长老倒也识时务,见状没有多少犹豫,就跪下认新主。因为上官苍已经落败,他们再不效忠上官芃,就是自己找死。况且,上官芃又不是什么外人,若当年没出事,他名正言顺就该是上官家的家主。 既然倒戈,两位长老不用逼问,就把虞璘和上官齐的行踪全都交代了。当然,只能说到他们归来,会先去遗洲岛,再来飞云岛。至于遗洲岛上的情况,这两位没上去,并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上官芃自己很清楚,因为那是他亲手所为。他只需要知道,大概这一两日,虞璘和上官齐就该过来了,他会做好准备,好好欢迎他们的。 翌日深夜时分,几艘小船靠近了飞云岛。 上官齐看着夜色之下黑魆魆的岛屿,感觉很是不安。 因为不用怀疑,他们已经落后上官芃至少两日,不出意外,上官芃前日就能回到飞云岛。 现在唯一无法确定但却最重要的是,上官苍已经将上官芃解决,还是上官苍已经被上官芃解决…… 若是前者,他们上岛,自然安然无事。 若是后者,他们上岛,怕是没有活路了! 上官齐能想到的,虞璘自然也能想得到。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寻的眼神,虞璘开口,指派他的属下上岛查探消息。上官齐随后开口,也指派两个人上岛。 而在那四人奉命上岸的同时,上官齐下令撤退到安全距离去等待信号。 为以防万一,上官齐派出的是他的心腹,虞璘亦然。 在他们预计的时间之内,看到了从飞云岛上升空的信号烟,是安全的讯号。 虞璘松了一口气,上官齐眉头并未舒展,有心想再等等,或者先让虞璘打头阵。 但虞璘当然不会给上官齐溜走的机会,下令所有人一起上岸。 上岸的时候,一切如常。 往里走,依旧正常。 见到“上官苍”的时候,虞璘心中一松,上官齐也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上官兄可见到我的妻女?上官芃应该还没死吧?”虞璘神色急切地问。 上官苍轻哼了一声:“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继续让他给你当活死人宿主?” 虞璘冷声说:“他杀了我的女儿!不过我当然还是希望他活着,有朝一日为我续命!上官兄你当年不也亲口说,你最厌恶的兄长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我说过这话?我怎么不记得了。”上官苍垂眸掩去眼底的阴翳。 “他到底死了没有?我妻儿在何处?”虞璘皱眉问。 上官苍却看向上官齐:“作为次子,你没有继承权,是不是跟你的父亲一样,虽然无能却心中怨恨嫉妒?” 上官齐神色一僵,虞璘突然察觉不对,下一刻,就见不远处端坐的“上官苍”,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真容,赫然就是上官芃! 虞璘和上官齐带回来的人并未跟他们一同进门,两人见势不好转身想跑,却被一群上官家的高手堵住了去路! 这些人上官齐都很熟悉,里面还有被他先行派回来报信那两位。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所谓的忠诚,在这个家族,似乎根本不存在。 “虞璘,不要你的妻女了?跑什么?”上官芃冷笑,“我要谢谢你这么多年的不杀之恩。还有我的好侄儿,竟都不问一句,你爹在哪里吗?他会伤心难过的。” 早就料到虞璘会用毒,因此上官芃选择先下手为强。 上官家也不是没有毒药,且大部分都是虞璘友情赠送给上官苍的,重新用回虞璘身上,上官芃觉得非常合适。再厉害的神医,也不等于百毒不侵。而被虞家制造出来的无色无味的毒药,他们自己也不可能防得住。 因此,虞璘和上官齐尚未跟上官家拦路的高手交上手,就感觉气血翻涌,吐血不止。 “这是你送给我那好弟弟的毒药,还记得吧?”上官芃冷哼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我方才跟你废话什么?” 虞璘面色铁青,眼眸阴鸷地盯着上官芃,上官齐却捂着胸口,立时跪了下来:“伯父!你跟我爹的恩怨,我在这之前根本毫不知情!我什么都没做!” “那又如何?”上官芃反问。 上官齐神色一僵,继而又开口说:“我知道一个很有价值的消息,可以告诉伯父,只求伯父放我一条生路!” “说来听听。”上官芃微微点头。 “当初从遗洲岛救走伯父的那个秦夜,他是上官箬的儿子!”上官齐说。 神色大变的是虞璘:“你说什么?上官箬的儿子?秦夜是上官箬的儿子?这不可能!”作为被上官箬拒绝并抛弃的男人,她一直是虞璘的意难平。而秦夜又是直接毁灭虞家的关键人物,虞璘一听就气炸了! 上官齐看上官芃拧眉,接着说:“伯父,这是真的!而且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他手中同时握着虞家和上官家的至宝!伯父千万小心,可不要被他利用了!” 上官齐说出这件事,一来想要讨好上官芃,二来想挑拨上官芃和秦夜的关系,为自己争取来逃生翻身的机会。虽然,其实上官齐并没有确认,秦夜真的是上官箬的儿子。 上官齐话落,上官芃缓缓地笑了:“呵呵,原来那个小友,竟是我的外甥?不错,很有出息,比你们这些杂碎厉害多了。我原还在想,如此大恩,何以为报,这下倒是简单。虞家已经被他抢光,我可以把上官家所有的宝物,连同你们的性命,一块儿送给他作为答谢。” 388.我的儿子,很出色吧? 上官苍一家团聚,只是团聚的方式,让他们每个人都想吐血。除了上官铭,他死了,吐不出来。 虞璘跟他的妻女也于上官家地牢之中团聚了。 一见面,宫氏拽着虞璘问:“炜儿呢?你不是去救炜儿吗?” 虞璘怒火中烧,推开宫氏:“闭嘴!”他已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儿子?况且,虞炜被秦夜所抓,或许比落在上官芃那个疯子手里更安全几分…… 宫氏哭,虞璘两个小妾跟着哭,两个女儿也哭,呜呜咽咽,让人烦躁不已。 “虞璘,你是猪吗?这么多年,竟然让上官芃逃跑,还恢复了记忆?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上官苍一见虞璘,怒极质问。 虞璘闻言,冷哼了一声:“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这么多年当着上官家家主,上官芃一个人回来,就能轻易夺走你的一切!” “若不是你没看好他,事情何至于此?”上官苍厉声说。 虞璘轻嗤:“你到现在还不承认你在上官芃面前什么都不是吗?当年若不是我帮你,你哪有机会当上上官家的家主?” 上官齐盘膝坐在角落里,听虞璘和上官苍你一言我一语竟对骂起来,当下只有一个感觉,这两个人输得都不冤,一个比一个蠢。 翌日,上官芃现身。 “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感觉如何?”上官芃冷笑,“我应该把你们关个二十年,才对得起你们对我二十年的招待!” 虞璘拧眉:“上官芃,秦夜之所以救你,只是为了拉拢更多人为他所用,来对付我!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把秦夜当自己人,到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上官芃冷笑:“听起来,真是好为我着想呢!” 可上官芃现在拥有全部完整的记忆,他知道虞璘和上官苍如何对待他,同样也知道南宫珩和叶翎如何对待他。当年他看错人,下场凄惨,但如今,不会再犯蠢了! 第一次真正会面,南宫珩和叶翎问起上官芃的身份,问他是否要回家,说可以为他准备盘缠,又提醒他,回家可能会再次被虞璘抓到。他从叶翎眼中看到的,只有好奇而已。 南宫珩在算计?上官芃不这么认为。就算南宫珩当初救他是因为他必然是虞璘的死敌,但这是事实,没甚好说。真正有实力有底气的人,根本不屑于用不入流的手段!南宫珩一个人就已经将虞家毁得差不多了,需要利用上官芃吗? 上官苍心中惴惴,不知上官芃为何亲自过来,绝对没好事。 “上官苍,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年没有直接杀掉我以绝后患?”上官芃问。 不待上官苍回答,上官芃的目光又落在虞璘身上:“你是不是很后悔,不该助我提升实力?反倒祸及自身?” 虞璘沉默不语,后悔也晚了。若重来一次,他可能还会做同样的事,因为上官芃对他有用,且他需要上官芃有高强的实力。只是真能重来,虞璘发誓,一定看死上官芃,绝不可能给他逃走或恢复记忆的机会! 上官芃的笑声在地牢之中显得很诡异:“多谢你们的提醒,你们的失误,我当然不能再犯。不过放心,我暂时不杀你们,只是有点小礼物,要送给你们。这东西,你们两位应该都不陌生。” 见上官芃拿出一个熟悉的药瓶,虞璘和上官苍神色大变! 上官苍从虞璘那里得到过很多种药物毒物,每一种所盛放的药瓶都不一样。而这种,是彻底废除内力的!直接毁掉丹田经脉,根本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 虞璘和上官苍都还在盘算如何逃走,如何翻身,可若是变成了废人,就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上官芃如愿看到虞璘和上官苍眸中的惊恐,他满意地笑了,亲自过去,掰开他们的嘴,把超过用量的药丸倒进去,再往他们胸口打一掌,强迫他们咽下去。 上官芃松手的同时,虞璘和上官苍的反应都是干呕,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这里必须要夸一下虞家的制药技术,为了防止目标人物吞下去的药物有吐出来或藏在齿后不咽的可能,虞家对于大部分特制的药物,都进行了“入口即化”版加强,且多数都成功了。 当初虞璘对虞家的药物有多么自信自得,现在就有多崩溃。 不过片刻之后,两人吐血不止,倒在地上。 虽然药物过量,但并不会危及性命,效果自然更加彻底。 而后,地牢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跑。 最后到上官齐,他这下是真的慌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上官芃放他一马,打亲情牌自然无用,表忠心,发毒誓,上官芃都像是没听见,并没有给上官齐任何特殊的待遇。 上官芃收起没用完的药,欣赏着他的仇人一个个瘫倒在地上,吐血三升的模样,心中郁气释放了不少。 上官芃蹲在上官齐身旁,手中多了一把尖利的小刀,在上官齐的脸上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声音低沉地问:“你如何知道秦夜是上官箬的儿子?” 上官齐只觉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丹田像是炸开一般,筋脉断裂,浑身出血,听到上官芃的问题,他全身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回答:“因为……因为秦夜……先前化名……上官夜……” 上官芃凝眸:“接着说。” “没……没了……”上官齐摇头。 上官芃拧眉:“就因为他曾化名上官夜,你就认定他是上官箬的儿子?” 上官齐用沉默表示肯定。其实他没有认定,原本上次出门,随同虞璘前去秦国开元城,就是为了查证这件事。可不久之前,上官齐又的确对上官芃声称,秦夜就是上官箬的儿子。 上官芃想起见到的南宫珩,当时他戴着人皮面具,容貌跟上官箬毫无相似之处。 上官芃眸光倏然阴沉,尖刀离手,将上官齐的右手钉在了地上! 上官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汗涔涔的,几欲晕死过去。 上官芃朝着他的心口狠狠地踹了一脚:“竟没发现你比上官苍更加蠢笨!就因为一个化名,认定秦夜是上官箬的儿子?害我真以为那个小友是我外甥!你等着,若他真是倒罢了,若不是,我把你剁了喂鱼!来人!” 上官芃叫来人,让把地牢里这些活人收拾一下,统统带走。他现在不想待在飞云岛,总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死去的妻子和尚未出世就夭折的儿子。他打算这就去秦国开元城,寻那秦夜,第一件事,确认他跟上官家到底有没有关系。 至于为什么急着确认,上官芃一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迫不及待想要那么做。 虽然秦夜是否是上官芃的外甥这件事有待查证,但上官芃说要把上官家的宝物都送给秦夜,是认真的。 别的不提,有一件事确定无疑。若不是秦夜相救,上官芃的下场,有极大的可能真被虞璘当做多一条命的躯壳,那样的话,还不如死了! 仇怨要报,恩情也要报。因为报过仇之后,上官芃对未来很迷茫,除了报恩之外,根本想不到他能做什么,也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上官家最大的船只准备扬帆远航,一口口大木箱子被抬上船,里面是什么,上官芃懒得看,他只吩咐让人把上官家藏宝库和藏书阁里面的东西,全都搬到船上去。 此外,还有上官芃的仇人们,也都被送到船上,关在一处。 接下来,上官芃的打算是,心情不好,就去虐一下那些杂碎,心情好的时候,更要狠狠虐他们,这是他当下唯一觉得有意思的事。 数日后,大船靠近遗洲岛。 虞璘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被上官芃拽着拖到了船头。 “再看一眼吧,这辈子你都未必还有机会回来了。”上官芃冷笑,“不过等到开元城,你跟你的儿子就可以团聚了,高兴吗?说实话,我很嫉妒呢,毕竟你跟上官苍都有儿子,如今只我没有。” 虞璘看着熟悉的遗洲岛,想起过往种种,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上官芃把虞璘扔回去,下令全速航行,绕过遗洲岛,不在这边停留。 就在上官家的大船渐渐离遗洲岛远去时,两个人出现在遗洲岛最高那座山的山顶。 是两个女人。 为首者身着一袭墨色长裙,黑纱遮面,露出来的眸子能看出并不年轻了。 另外一个女人一袭粉裙,容貌姣好,约莫十七八岁模样。 “娘,我们为何要来此地?偌大的岛上,一个人都没了。”粉衣女子问。 墨衣女子沉默,看着那艘大船在视线中越来越小,收回视线,飞身下山。粉衣女子连忙跟上。 海上半夜寒冷,上官芃并未入眠,他手中拿着一件已经褪色的小衣服,抱在胸前,闭着眼睛,眼角水色晶莹。这是他在飞云岛自己的房中找到的,他夫人当年给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亲手做的小衣裳。 一时胸中满是愤懑,上官芃仰天长啸,悲怆的声音传得老远。 大船航行,船上人并未察觉有人从海中靠近,夜色就是最完美的遮掩。 四个方向,八个人从底层潜入船中,出手便用毒,察觉不对的人尚未发出声音就倒下了。 距离大船千米之外,一艘小船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船上的两人正是今日出现在遗洲岛的那对母女。 上官芃听到打斗声,冲出去的时候,上官家的高手已经倒下大半了。并不是他们实力不够,而是他们在明,对方在暗,且用了十分厉害的毒物开路。 来人全是女子,黑纱遮面,手持弯刀,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上官芃拔剑,迎上了一个女人,很快被两个女人围攻,但这些人的实力根本威胁不到他。 可惜,上官芃不久之前在遗洲岛上对虞璘和上官齐用的手段,又被人反用在了他身上。 突然感觉丹田阻滞,上官芃心道不好,边打边退,到船舷边,纵身跃下! 船上女人并未下海去追,转而攻击其他高手。 大船在海面上随风摇晃,不再往前,一束明亮的信号烟短暂照亮夜空,小船如箭,眨眼功夫到了近前,船上母女飞身而起,身姿轻盈地落在大船甲板上。 “主子,只逃走一个。” 墨衣女子听到禀报,眸光淡淡:“把人都带过来。” 四个女子手持火把,照亮了甲板,而船上的活人都被拖了过来。 “主子,人都带到了。” 墨衣女子听到禀报,转身,看向地上的十几号人,目光落在虞璘身上,开口:“把他带过来。”话落朝着一个房间走去。 虞璘身体遭受重创,十分虚弱,他知道这艘船被人劫持,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只要不在上官芃手中,他就有逃生翻身的可能!虞璘自认为,他的医术毒术蛊术,都是值得交易的资本。 虞璘被两个女子拖进房间,扔在地上。两人退出去,从外面把门关好。 虞璘努力抬头,只看到一个窈窕的墨色背影。他开口,有气无力地说:“我是……遗洲岛虞家家主……被奸人所害,承蒙阁下相救,只要阁下送我到安全的地方,我定有重谢!” “虞家怎会沦落至此?”墨衣女子开口,但并未转身过来。 虞璘莫名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又无法确定。对于墨衣女子的问题,虞璘直觉,这人知道虞家,自然也知道虞家在医毒方面的造诣,这对他是好事,有交易可做。 虞璘叹气:“此事说来话长,虞家出了叛徒。” “你是说,虞天和虞澍吗?还是说,他们的徒弟?”墨衣女子声音轻飘飘的。 虞璘猛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墨衣女子缓缓转身,抬手,摘掉了脸上的黑色面纱,看着虞璘,轻笑一声:“璘哥哥,好久不见。” 虞璘不可置信地看着墨衣女子那张脸,面色扭曲,声音都变了调:“上官箬?!”这不是他记忆中的上官箬,但他认得这张脸,因为这是他亲自为上官箬找到的转生宿主! 墨衣女子笑意加深,轻抚了一下自己的侧脸:“原来,璘哥哥还记得你专门为我寻来的这个身子呢。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真是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的情形。” 虞璘死死地盯着上官箬,咬牙切齿:“你这个贱人!” 上官箬笑意不减:“这么多年过去,璘哥哥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怪不得守不住虞家的百年基业。不过,其实也怪不得璘哥哥,谁让你的敌人太强大,太聪明了呢?” 听出上官箬话中有话,虞璘双目凸出,厉声问:“那秦夜,是不是你的儿子?你竟跟了秦徵?” 上官箬闻言,垂眸浅笑:“原来你都知道了。你所知的秦夜,确是我真正的,唯一的亲生儿子。不过,我跟秦徵并无任何干系,因为秦夜也只是他的一个化名而已,他本名该叫墨锦夜,但他认可的名字,应是南宫珩。” 上官箬似自言自语,话落抬头,对上虞璘喷火的双眸,她笑意不减:“我的儿子,很出色吧?” 389.工具人,找一个人 遥想当年,虞家少主虞璘,和上官家才貌双绝的大小姐上官箬,是一对形影不离的恋人。除了上官箬自己之外,凡认识他们的人,都如此认为。 上官箬自小拜虞璘的父亲为师学医术,虞璘是她的师兄。除了虞璘样貌平庸甚至有点丑之外,两人称得上青梅竹马。 彼时上官家和虞家虽友好往来,但虞璘的父亲教授上官箬这个徒弟仍有保留。医术放开教,毒术教一半,蛊术根本不让她接触。因为若上官家通过上官箬,把虞家的本事都学去,对虞家来说,是很危险的。 不过没关系,虞璘对上官箬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他爹不愿教上官箬的,虞璘背地里偷偷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虞家古塔中的书,虞璘为了不让外人发现,每次看完,都再给上官箬亲手抄写一本。 两家定亲是水到渠成的事,上官箬并未反对,她也如愿收到了虞璘秘密送给她的大礼,转生蛊,和一个同生宿主。 甚至,虞璘傻乎乎地在成亲之前,把这些都放心交给上官箬,而不是让那宿主留在遗洲岛上,等上官箬嫁给他之后再给。 结果,就在虞璘满心欢喜地打算跟他最爱的师妹结为连理的时候,上官箬跑了…… 她跑得很突然,毫无预兆,上官家的人事前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包括贴身伺候她的下人。显然早有预谋,且那时她已明里跟着师父,暗里跟着虞璘,学到了足够强的医术毒术,以及虞家最机密的蛊术,医毒方面的实力甚至超过了虞璘,只是虞璘自己不知道。 上官箬盗走了上官家的那块令牌,直到今年初,她父亲临死前,才发现东西丢了,他甚至想不出来,上官箬怎么会知道那样宝贝所藏之处,又如何不惊动看守的长老…… 另外,上官箬带走了虞璘送给她的聘礼,转生蛊在体内,以及那个同生宿主。 两个家族出动大量高手前去寻找,然而并没有任何收获。 上官箬对她的父母兄长没有任何交代,留下的书信,是给被她抛弃的未婚夫虞璘的。 原本就怒火中烧的虞璘,看到那封信,完全是火上浇油,差点气炸。 因为上官箬在信中对他表示抱歉,然后解释了为何要走,给出的唯一理由是,虞璘太丑…… 因此当初虞炜喜欢秦华菲,秦华菲却看不上虞炜这件事,虞璘最愤怒的一个点,其实是勾起了他过往被上官箬扎心的回忆。 后来,虞璘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他在上官箬眼中,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就是个特么的工具人! 有人说,没有爱,哪里来的恨?尤其是男女之间。 虞璘曾经对上官箬有多爱,后来便生了多少恨。 可他仍旧在遇见那个长相肖似上官箬的小妾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就带回了家,甚至不曾将对上官箬的恨迁怒到那个小妾身上,反而很多时候,真把她当成了上官箬的替代品,仿佛得偿夙愿一般,宠着她。 此时此刻,见虞璘神色愤怒至癫狂,上官箬在桌边坐下,轻笑一声:“见到我,璘哥哥不高兴吗?” “贱人!贱人!贱人!”虞璘用尽全身力气愤怒嘶吼。 上官箬神色如常:“虞璘,这么多年,你还是没什么长进,看来我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我一直觉得,男人要么好看,要么聪明,至少得占一样,偏偏你完全避开了我这两个非常简单的要求。当年你那么自信我一定会嫁给你,其实我是不理解的,因为你从头到脚,跟我完全不能相配。” “啊啊啊啊啊!”虞璘挣扎着想要扑过来,上半身刚离开地面,又重重地摔了回去,双目赤红,直勾勾地盯着上官箬,“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上官箬微叹:“真是多余跟你说那些话。原本不是不能留着你,为我所用,不过看你这副尊容,罢了吧,我怕夜里做噩梦。不过要谢谢你,当初我想学的东西,你都教给我了。你们虞家这些年在蛊术方面的进展,怕还不及我。因此你对我而言,真的没什么价值。” 虞璘再次听到上官箬暗示他貌丑,像当年一样,再次被气炸,破口大骂! 上官箬毫无所动,让人进来,把虞璘打晕扔出去。 第二个被带进来的人,是上官苍。 上官苍并不认识上官箬如今的容貌,但他方才在外面,听到了虞璘的话,看着上官箬的眼神,颇有几分复杂。 “二哥,好久不见。”上官箬并未遮掩。 “你为何……”上官苍对于上官箬有诸多疑问。她当年为何要走?不想嫁给虞璘,一开始不答应便是,并没有人逼迫她。她这些年都在何处?为何现在归来?她到底想做什么? 上官箬知道上官苍满腹疑问,但她并不打算解释那些,而是问了一句:“方才逃走的,是我们那位可怜的大哥吧?” 上官苍神色一僵:“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多得多。甚至,比你知道的,多得多。这些年,没人与你争,你偏安一隅,只顾享乐,脑子怕是生锈了吧。”上官箬轻笑,“大哥真傻,以为上官家有什么好人呢。或许,他曾是上官家唯一的好人。” “你!上官箬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上官苍冷声问。 “我其实是来虞家取一样东西,可惜那东西已不在虞家了。”上官箬微微摇头,“我的儿子,你们都知道了,但暂时,我并不想让他找到我,因为还不是时候。” 上官苍心中一沉:“你什么意思?” “这世上知道我是上官箬的人,原本只有虞璘一个。”上官箬幽幽地说,“如今,你们都听到了,且你们似乎是我那儿子的目标。” 上官苍神色大变:“你……你想干什么?” “这么愚蠢的问题,都想不到答案吗?”上官箬轻笑,“其实,二哥你真的应该感谢我,你在大哥手中,不过是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罢了。不要那么天真,不管是你,抑或是虞璘,都再不会有任何翻身的可能,连武功都被废掉,你们也没有什么无可替代的本事能作为保命的资本。我可以给你们一个解脱,不用谢。” 上官苍浑身颤抖:“你……你不能杀我!我没有得罪过你!从来都没有!” “虽然我不认同你没有得罪过我这句话,但过往之事,不想多言,你只当我是为大哥报仇吧,这个理由你应该可以接受。”上官箬话落,起身朝着上官苍走来。 上官苍神色惊恐:“阿箬……小妹……求求你饶了我,我不想死!” “若是能活着,谁想死呢?当年你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掳来的那些姑娘,一个个被你折磨得不成人样,扔到海里喂鱼,其实她们都不想死。当年爹暗中送交虞家,用来换取药物的一对对双生子,他们也不想死。当年被娘设计意外溺死的庶妹,莫名消失的庶弟,他们也不想死的吧。”上官箬缓缓地说。 “你!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上官苍脸色难看至极。 上官箬微微摇头:“我从没说过我是好人,做一个活着,且活得好好的好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我想给二哥的最后一个忠告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前提是,要足够强大,不管选择做好人,抑或是为非作歹。因此你现在的下场,并不是因为你坏,而是因为……” 上官箬俯身,纤瘦的手指扼住上官苍的脖子,温柔的笑意不达眼底,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太,弱,了。” 咔嚓一声,上官苍脖子一歪,断了气。 上官箬起身,拿出一块素白的帕子,擦了擦手,将帕子扔在上官苍脸上,叫人进来。 “拖出去,扔海里喂鱼吧,也算死得其所。”上官箬神色平静,“他的夫人儿女,都一并送去,跟他做个伴儿。上官家的人,只留魏嫣然一个,关起来,还有用。” “是,主子。” 上官苍的尸体被拖出去,他的夫人儿女,随即丧命。 重物入水的声音,响了几次,海面波浪翻涌,了无痕迹。 “将虞璘的夫人带进来。”上官箬再次开口。 宫氏被带进来,她刚刚亲眼看着上官苍一家人都被杀死扔进海中,已经被吓破胆了,战战兢兢,面无血色。 “师姐,你已知道我的身份,我就不跟你叙旧了。把自从月宥出现在虞家,直到现在,中间发生的所有你知道的事,跟我讲一遍。”上官箬神色淡淡地说。 “你……你这个贱人!你到底想怎么样?”宫氏对上官箬怒目而视。 她们也是老相识了,若不是上官箬退出,宫氏也没有机会嫁给虞璘。 作为虞璘的枕边人,宫氏当然知道,虞璘这辈子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只有上官箬一个!因此,宫氏对上官箬的恨,夹杂着深深的嫉妒。 上官箬微叹:“都这个年纪,这个境况,为何你们总还是喜欢说废话?无谓的情绪,只是让你看起来更可怜,但我并不会可怜你。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十息之内,我将你扔海里喂鱼。” “你休想!我说了你也不会放过我的!”宫氏面色扭曲。 “其实,我并不是只能问你不可,你方才已经失去了多活片刻的机会。”上官箬话落,摆摆手,“带下去吧。” 宫氏神色大变:“你……你不能杀我!” “可笑,我为何不能杀你?”上官箬轻笑。 “我跟你无冤无仇!”宫氏说。 上官箬嗤笑摇头:“还是这么蠢啊……” 宫氏被拖出去,很快没了声音。 再被带进来的,是虞璘的大女儿虞思韵。 上官箬重复了一遍刚刚对宫氏的问题。 虞思韵一身狼狈,战战兢兢地问:“我说了,你会放了我吗?” “我会放你和你娘离开。”上官箬神色淡淡。 “你发誓!发毒誓!”虞思韵看着上官箬说。 上官箬微微摇头:“我的耐心很有限,唯一的机会,你不要,外面还有一个你的妹妹。” 虞思韵神色一僵:“我……我说!” 这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其实虞思韵之前看上了虞家最年轻的长老,也就是月宥。若月宥在虞家的时间再长一些,她打算跟虞璘提。结果,出了那么多的事。 因此,很多东西,虞思韵都知道。当下为了活命,不敢隐瞒,因为她担心说完之后,上官箬再找她的妹妹来对照查证。 虞思韵因为惶恐,讲述断断续续,上官箬并未催促,只是中间下令开船,继续原先的航向,往秦国的方向去。 虞思韵讲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说完之后,跪在地上对着上官箬磕头:“我知道的都说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上官箬微叹:“你这样,就算活着,也是痛苦。我放你们母女,去投胎吧。” 上官箬话落,她的属下将虞思韵打晕拖了出去。 上官箬并没有再让人把虞璘另外一个女儿带进来问话,再次吩咐,是让把那些人全都处理干净。 “包括虞璘吗?”属下问。 上官箬轻轻颔首:“我大哥应该还没死,不至于被虞璘夺舍。把虞璘杀了,确认死透再扔到海里。” “是。” 上官箬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起身走了出来。 夜风寒凉,上官箬站在船头,看着幽暗的海面。 “娘,上官箬……的事,爹知道吗?” 听到身后刻意压低的声音,上官箬微微摇头:“他不需要知道,其实你也不需要知道。” “秦夜是我的兄长,这件事若让爹知道了……”少女声音有些不安。 “世上根本没有秦夜这个人,你与他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爹不会知道的,只要你不说。”上官箬回头看了一眼,暗含警告。 少女点头:“我当然不会跟爹说这些的。她们,可靠吗?” “都是死士,你说呢?”上官箬反问。 少女沉默片刻之后,又问:“我们现在去何处?” “秦国,找一个人。”上官箬说。 “是找娘的那个儿子吗?”少女问。 “不,找那个本名楚明泽,后来叫年廷勋,曾在虞家自称月宥的人。”上官箬说。 “娘怎么知道……”少女不解。 “因为这些年我不在某些地方,并不代表我对某些人没有任何关注。”上官箬神色淡淡。 “那找那个楚……月宥做什么?”少女问。 “他体内有蛊种,这是我此行的目的。”上官箬说。 390.苏大强;他大舅 天光大亮,太阳爬升上来。 上官芃用最后一点力气,游到海边上岸,瘫软在地。 因为上官箬的属下用毒只为把人放倒,并不是会让人毙命的毒药,如此上官箬可以选择审问与否。 而这让上官芃逃过一劫,他随身带的有虞家所制的解毒丹,身体无碍,只是在海中冻了一整夜,游了一整夜,已经力竭。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上官芃闭上眼睛,在想昨夜那些劫船的女人会是谁派来的。 思来想去没有头绪,上官芃力气恢复了一些,就起身往遗洲岛中部走去。 他并不是很担心上官苍或者虞璘再兴风作浪,因为他们的武功是真的被废掉了,绝无恢复的可能。 不过想起那船上还有原本要带去秦国,送给南宫珩的礼物,上官芃很郁闷,打算稍作休整,就追过去。那么大的船,速度不会特别快。 想在遗洲岛上找点吃的并不难,因为百姓离开也才没多久。 上官芃填饱肚子之后,又到虞家的废墟上看过,发现了一些新的脚印。前夜下过雨,说明这脚印是昨日留下的,不出意外,就是昨夜劫船那批人。 上官芃推断,那些人或许是为了救虞璘? 麻烦的是,当初遗洲岛百姓离开时,把岛上所有大大小小的船只都带走了,不够的都只能临时做,因此上官芃在岛内和海岸边找了一大圈,连艘破船都没有。 没办法,上官芃只能寻来木头和绳子,用半天时间扎了个木筏,推入海中,他跳上去,驾着木筏用最快的速度离开遗洲岛。 出发的时候已是傍晚,到了半夜,上官芃行至昨夜出事那片海域。 今夜风平浪静,上官芃稍稍放慢速度,往四周看,眼眸微缩,发现远处海面似乎漂着什么东西。 调转方向过去,靠近就发现是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具尸体。虽然在海里泡得发胀,但上官芃依旧一眼认出,是上官苍! 上官芃把上官苍的尸体拽过来,查看过后,很快确定,是被拧断脖子而死。 转头,不远处又出现一具浮尸。 上官芃过去,发现是上官齐,扩大范围,又找到了上官梦,还有上官苍的夫人。除了上官苍被拧断脖子,其他人都是一剑穿心。 继续找,没有收获,上官芃不想再浪费更多时间,便放弃了。他推断那群人是为救虞璘,没发现虞家人的尸体,印证了他的猜测。 不过上官芃之后全速追赶,一直到了秦国海岸,都没有见到上官家那艘大船的影子。 上官芃无奈,只得上岸,孑然一身,两手空空,往开元城去。 宋清羽成功夺了虞丕的内力之后,已闭关一个多月,何时出关说不准。 南宫珩和叶翎认为,若不出意外的话,虞璘至少应该在大半个月之前就能到开元城了,可左等右等,连个人影都不见。 “虞璘该不会不要他那儿子了吧?”南宫珩幽幽地说,“咱们养着他,费粮食呢!” 苏小糖坐在南宫珩怀中点点头:“就是,费粮食!娘说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小糖你说怎么办?”南宫珩笑问。 苏小糖眨眨眼,一脸呆萌:“义父你说怎么办?” “小糖说呗!” “义父说嘛!” …… “你们俩,有完没完?”正在看书的叶翎神色无奈地看过来。 一大一小同时转头看向她,异口同声:“一起玩呀!” 两张笑脸,可可爱爱,叶翎合上书,笑着摇头:“好吧。” 一起玩,就是扔小糖的游戏。被当做沙包,在叶翎和南宫珩之间扔来扔去的苏小糖开心地乐个不停。 “我觉得,小弟或许说得没错,上官芃跟虞璘狭路相逢,虞璘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叶翎说。 “所以?”南宫珩笑问。 叶翎神色认真:“所以,让虞炜活着,真的是浪费粮食。还有如烟和秦华菲,义父义母都翻篇儿了,什么时候把她们母女处理掉算了。” 南宫珩微微点头:“等尧尧出关,让他去。” “为何?”叶翎反问。 “因为他没有媳妇儿,比较闲。”南宫珩嘿嘿一笑。 不过南宫珩和叶翎暂时都不打算再前往遗洲岛去查探,因为对虞家,他们已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接下来以不变应万变,至少等宋清羽出关后,再一起规划一下后面的打算。 最近苏棠过了一把当皇帝的瘾,不过他的兴趣正在减退,若不是蒙婧坚持要让他有始有终,不能半路撂挑子,苏棠早不想干了。 现在苏棠最热衷的就一件事,造娃。鉴于他总想抢南宫珩家的晚晚,却没有任何机会,他决定,自己也来个娇滴滴的小闺女吧!光是想想就觉得好期待! 因此苏小糖这段日子都是跟着南宫珩和叶翎住的,秦小易也是。 思念晚晚,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的南宫珩,这日决定给家里写信,派人送回去。 最后一封信变成了一箱子的书信,大家都写了不止一封。 为了不落下宋清羽,写好的信暂时并未送出去。 不过上个月南宫珩曾派人前去墨云国,一方面是告知他们这边的近况,另外一方面是询问那边的情况,尤其是一直没有音讯的八卦。 等了几日,宋清羽尚未出关,有客人上门来了。 是南宫珩同父异母的妹妹墨云初,和叶尘的冷冷冷叔叔。 “大哥,大嫂!”墨云初神色欣喜,上前来抱住了叶翎。 两人已成亲,冷淞看起来成熟稳重许多,见到老朋友,面上也有了笑意:“接到信第二日我们就赶过来了。” “我家枫师兄抱得美人归了吧?”叶翎拉着墨云初坐下,笑着问。 墨云初笑着点头:“半年前就成亲了。原本爷爷和爹娘都想过来看你们的,但临出发,有意外之喜,大嫂你猜猜?” 叶翎挑眉:“你娘有喜了?” “嗯。”墨云初很开心,“你们走之后,我爹把娘追回来,我娘还是不愿意,那会儿倒不是因为往事生气,她是觉得我爹是独苗,完全可以找个年轻的姑娘成亲,还能为万俟家传宗接代。不过爷爷放话说,这个看天意就好,不必强求。他能把儿子找回来,又多了两个可心的徒弟,有了小徒孙,已经很知足了,只愿我爹娘能有情人终成眷属,都不再漂泊,安定下来。” “如今这是锦上添花。”叶翎笑着说。万俟枫和姜敏兜兜转转走到一起,若再诞下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自是喜上加喜。年迈的万俟霊这下应该高兴坏了。 “七星也快要当爹了。”冷淞说着,微叹一声,“不过八卦至今没有音讯,那边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南宫珩皱眉:“我知道了。” 叶翎心中微叹,找人这件事,也要看运气,看天意。他们都坚信八卦还活着,能做的就是继续找下去,没有消息,未尝不是好消息。 冷淞和墨云初又了解了一下这边最新的情况,对于南宫珩和叶翎虐渣的手段和成果都十分佩服,墨云初还提出想看看传说中的天字第一号贱人如烟长得什么模样。 见过之后,墨云初的评价是:貌丑心丑,令人作呕。 宋清羽出关,最高兴的人是苏棠,因为他终于可以不干活了。 然后,宋清羽兑现了他之前的念想,约战苏棠。 除了南宫珩和叶翎之外,苏棠一直坚信他是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因此自然没在怕的。 结果就是,苏棠被实力大涨的宋清羽完虐了…… 最后,苏棠“哭着”大吼:“这是作弊!我不服!小风风,你给我过来!我也要作弊!多来几个高手让我吸干内力,我要揍死宋美人,碾压南宫老七!” 风不易当然是连个眼神都没给苏棠,他很忙,没空理会这个神经病。 苏棠不管,他打算好了,等虞璘来救虞炜,就把虞璘抓了,吸干内力! 宋清羽不仅实力突飞猛进,而且终于从苏棠那里找回场子,神清气爽。 然而一夜过去,再见面的时候,苏棠搂着蒙婧,很得意地对宋清羽说:“你这个老光棍儿,继续努力,实力越高越好,老子不在意了!等着啊,回头再给你生个小侄女儿!哎呀呀说不定我家媳妇儿现在肚子里就有我们的宝贝闺女了,嘿嘿!又要当叔叔了,开心吗?” 蒙婧瞪了苏棠一眼,宋清羽面无表情,默默飘走。就算他实力最强都没用,光棍儿没地位,不仅要干活,还要时不时地被扎心,还无力反驳…… 在阿妙走之后没多久,宋清羽就忙着闭关修炼。这下出关,他又想起阿妙来,突然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挽留。 倒不是因为被苏棠刺激,而是他意识到,阿妙离开给他留下的遗憾,不只是一点点。 不过宋清羽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因为他特别忙,一出关所有事又都压到了他身上。 “你要不要回家?”南宫珩过来问。 宋清羽愣住了:“回家?我们一起?” “谁跟你一起不一起的?我有媳妇儿。”南宫珩摇头,“你如果想回去,就带着信回去,留在那边。” 宋清羽也不在意南宫珩又笑话他,思忖片刻之后说:“我还是留下帮你们吧。毕竟你们都拖家带口的,若是蒙婧再有孕,秦伯父蒙璈和苏棠都不能出手,你跟小叶还要分心保护两个孩子。阿旌还小,不能让他冒险。而且说实话,我总觉得,这边的水,比我们目前看到的更深,暗处或许还有更麻烦的存在。” “哦。那你给你爹娘写信,明天交给我。”南宫珩话落转身就走。 宋清羽反应过来,想问派谁回去送信,南宫珩已经走远了。 墨云初很喜欢秦小易和苏小糖,她和冷淞也不止一次表达了对叶尘和晚晚的深深思念。 然后,两人就被南宫珩安排得明明白白…… “云初你不是早想去那边玩吗?冷淞你去过,知道路。你们俩帮我们回去看看,把这些信送过去。”南宫珩把宋清羽写好的几封信放进去,一块儿交给墨云初。 墨云初和冷淞正准备带着秦小易和苏小糖跟叶旌一起到军营去玩儿,一下子都懵了。 “啊?我……”墨云初想说,她跟叶翎约好明天去逛街的。 冷淞点头:“我可以。”话落看向墨云初。 南宫珩唇角微勾:“其实冷淞你一个人去也成,让云初留下给我们带孩子。” 冷淞嘴角微抽,墨云初轻咳:“大哥,我们才成亲没多久呢!”这就让他们分隔两地,太没有人性了吧? “这边暂时没什么事需要你们帮忙,去吧。”南宫珩愉快地做了决定,“路上小心。” 墨云初正在想她家大哥还知道关心人,下一刻就听南宫珩说:“千万不要把我给宝宝和晚晚写的信弄丢了,不然要你们好看。” 墨云初:…… 冷淞想了想问:“那个楚明泽失踪,会不会是回那边去了?” 南宫珩摇头:“废话,我怎么知道?” 冷淞:…… 才来不到半月的冷淞和墨云初,又被南宫珩“赶走”了,帮他做信使,回老家去看看。主要目的在于让叶缨安心,同时也确认那边一切安好。 临出发的时候,冷淞问了一句:“阿旌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路上太危险,他还是个孩子,出事你赔?”南宫珩摇头。 叶旌:……我不是孩子! 冷淞,墨云初:……谁还不是个宝宝? 不过身上带着南宫珩从风不易那里搜刮来的各种防身的毒药和各种厉害的疗伤解毒救命药,墨云初表示,她家大哥越来越闷骚了。 准备好之后,冷淞和墨云初就上路了。叶翎问需不需要随从,冷淞说不用。他们新婚小夫妻正甜蜜,既然要出门,自然是过二人世界最舒服,只当是游玩吧! 冷淞和墨云初走后,中间隔了一日,上官芃到达开元城。 值得一提的是,昨日叶翎给蒙婧把脉,真怀上了。苏棠这货得偿所愿,嘚瑟得简直要上天,说这回肯定是个女儿! 南宫珩当时问:“儿子叫小糖,已经这么甜了,那女儿叫什么?” 苏棠哈哈笑着说:“我儿子我女儿的名字当然要跟别人不一样!儿子叫小糖,那女儿就叫……大强!我家女儿要实力超强!超霸气!” 苏,大强?!叶翎刚入口的茶水直接喷了,很无语地看着苏棠说:“什么鬼?” 蒙婧狠狠地拧了苏棠一下,坚决反对他随口胡乱起的烂名字。 然后南宫珩趁机“落井下石”,成功地抢到了给苏棠和蒙婧尚未出生的女儿取名字的权力。鉴于苏棠贡献了一个让大家都觉得天雷滚滚的名字,因此除了苏棠之外,包括蒙婧和苏小糖在内,其他所有人一致支持南宫珩,苏棠反对无效。 当上官芃在这日傍晚时分潜入秦国皇宫时,南宫珩他们正在举办家宴,庆祝蒙婧有喜。 四个女人,如意冰月和蒙婧三个都成了孕妇,只剩叶翎一个能干活的。叶翎掌勺,宋清羽和南宫珩打下手,做了一大桌丰盛的美味佳肴。 温馨热闹时,都没察觉有人靠近。 上官芃悄无声息地落在房顶上,盘膝坐下,听着下方的动静。 “南宫老七,你行不行啊?鬼丫头的肚子这么久都没动静,怎么回事?”苏棠明知故问,狂刷优越感,“看我!马上就要儿女双全了,哈哈!” 南宫老七……上官芃神色莫名,说的是他那外甥吗?果然不是秦徵的儿子,姓南宫?这个姓氏倒是很少见。 南宫珩很淡定地把苏小糖抱过来,叫了一声儿子。 苏小糖甜甜地应了一声,南宫珩给了苏棠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苏棠很不爽:“那我也要让晚晚管我叫爹!不然不公平!” “我家晚晚不傻。”南宫珩摇头。 “你是说我家小糖傻吗?”苏棠眼神很危险。 南宫珩似笑非笑:“小糖很聪明,所以才跟我这么亲。”言外之意,就苏棠一个傻子…… 苏棠要跟南宫珩打架,先被蒙婧拧了一顿,就消停了。 在南宫珩那儿总被怼,苏棠又去宋清羽面前狂刷优越感,结果今日宋清羽非常淡定,不管苏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都是一句话回应,“我比你长得好看”…… 几个回合之后,苏小糖萌萌地做了总结:“其实爹你也没有那么丑啦,不要伤心哦!” 苏棠:……没有那么丑是几个意思?所以是有多丑?苏小糖你这个小混蛋!谁才是你爹?谁才是? 原老头喝得醉醺醺的,秦徵在哄着如意多喝两口汤,蒙璈在专心地给冰月剥虾,苏棠抽风不停歇,让蒙婧哭笑不得。 下面的欢声笑语,对上方的上官芃来说,很陌生。不是因为他曾拥有过,时隔太久,而是因为他努力回想,这辈子似乎也没有过那样开怀大笑的时候…… 听出下面有女子怀着身孕,上官芃一时又想起他的妻儿来,神色黯然,微微叹了一口气。 南宫珩给苏小糖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仰头看了一眼,把最大的鸡腿放在苏小糖的小碗里,用筷子给他扯开,方便咬,然后跟叶翎交换了一个眼神,起身走了出去。 上官芃在无意识叹气之后就马上意识到要暴露,这会儿从房顶上站起来,看到有人出来,飞身而下。 南宫珩并未易容,也没有戴面具。 四目相对,上官芃知道这是救他的秦夜,也是苏棠口中的南宫老七,宋清羽口中的阿珩,因此推断他本名应该是叫南宫珩。不过…… 上官芃盯着南宫珩的脸:“小友,又见面了。这可是你的真容?” 南宫珩点头:“没错。” 上官芃皱眉,神色有些微失望。 南宫珩见状轻笑:“怎么?难道我长得不够好看吗?” 上官芃嘴角一抽:“好看得有点太过分。”都说外甥似舅,可这小子,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他…… “所以呢?”南宫珩反问,“你不是说要回来报恩?空着手好意思吗?” 上官芃无语,轻哼了一声:“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实回答我,你娘叫什么名字?”外甥似舅,也不尽然吧,这么好看的小子若不是他外甥,太可惜了。 南宫珩似笑非笑:“问我娘做什么?放心,我绝对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 上官芃闻言感觉手痒,下一刻就听南宫珩说:“不过,说实话,生我的那个女人叫上官箬,你认识吗?” 上官芃瞪大眼睛:“当真?有何证据?” “是你要问,是你在意,想要证据,自己去找,慢走不送。”南宫珩话落转身,潇洒地摆摆手。 上官芃却忍不住笑起来,大步上前,抓住了南宫珩的肩膀:“既然你说是,那肯定就是了!我是你大舅!” “虽然你说是,但未必就是吧?”南宫珩反问,“有一件事我要声明,我连上官箬都不会认,为什么要认她哥?” 上官芃闻言,笑意加深:“巧了!我也不认上官箬这个妹妹!让她见鬼去吧,反正你就是我外甥!” “你想怎么样?”南宫珩推开上官芃抓着他的手。 上官芃上下打量南宫珩,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你小子很有能耐,以后大舅跟你混了。” 话落上官芃越过南宫珩进了门,“饿死了,你们做了什么好吃的,闻着太香了!外甥媳妇儿,你,就是你,赶紧给我添双筷子!” 391.大舅和大外甥,给爹找个爹 上官芃坐下,接过叶翎递来的碗筷就开始大快朵颐。 一路上,不,准确来说,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又舒心的食物了,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全部都好吃! 上官芃坐的是原来南宫珩的位置,左边是苏小糖,右边是叶翎。 苏小糖抱着他可爱的小碗,吃掉了半个大鸡腿,吃不下了。 上官芃偏头,看着苏小糖萌萌的样子,呵呵一笑:“小乖乖,要不要爷爷帮你吃?” “给!”苏小糖把他的碗递过来,上官芃夹走里面剩下的鸡腿,三两口就吃完了。 苏小糖惊叹一声:“爷爷好能吃呀!” 上官芃哈哈大笑,放下筷子,把苏小糖抱过来,一通揉搓,十分喜爱,然后拿起筷子,接着吃…… 南宫珩位置被占,斜靠在门口,神色淡淡地看着上官芃。 苏棠眼眸微眯:“鬼丫头,这谁啊?” 上官芃用筷子指了一下门口的南宫珩:“我是他大舅,亲的。” “你说是就是?有何证据?”苏棠轻哼。 上官芃摇头:“是你要问,是你在意,想要证据,自己去找。”这分明是南宫珩刚刚怼上官芃的话,他现学现用。 苏棠立刻就来气了! “我们救了你……”苏棠说。 “我不认识你,你什么时候救过我?”上官芃反问。 苏棠皱眉:“你有本事让南宫老七管你叫一声大舅,我就没话说!不然,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上官芃再次摇头:“你想听就让我外甥叫?你算老几?” “他是我们的家人。”叶翎蹙眉,出言维护苏棠,觉得上官芃未免太不拿自己当外人。 上官芃闻言愣了一下,皱了皱眉,看着苏棠说:“对不住,刚刚在上面听你们说说笑笑地闹腾,以为你们都喜欢这样,是我失礼了。” 苏棠听到叶翎维护他,心里乐开花,暗戳戳地想,看来这个上官芃跟南宫珩和叶翎的关系并不好,不过据说实力很强,嘿嘿,正好正好,虞璘没等到,来了个虞璘精心打造的高手宿主,苏棠打算,接下来跟上官芃闹崩,然后抓住他,吸干他的内力,打翻南宫老七,揍扁宋清羽! 不过苏棠才兴奋了一瞬间,上官芃竟然跟他道歉了…… 苏棠很无语,这什么人啊?一点儿骨气都没有!为什么不冲过来揍他?到时候他就有理由实施他提升实力的大计了! 苏小糖看着苏棠眼睛转啊转,他眨了眨眼,在上官芃耳畔说:“爷爷,我爹想要干坏事儿!” 上官芃乐呵呵地问:“小乖乖你怎么知道的?” “每次我爹要干坏事的时候,都是那个样子的,我当然知道啦!”苏小糖笑嘻嘻地说。 叶翎一眼看穿苏棠的心思,不过当然不会帮他的。虽然一开始上官芃太随意,让叶翎觉得这人忒没礼貌,但上官芃解释过后,又那么自然跟苏棠一个晚辈道歉,叶翎倒觉得,这人颇有几分真性情。 其他人都吃得差不多了,秦徵带着如意和秦小易先走,蒙璈揽着冰月离开,风不易早就走了,还有许多书要看,他才没空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苏棠不走,他要留下看热闹。 “哎!南宫老七!你干嘛呢?你大舅来了,还不快过来伺候着?”不搞事不舒服的苏棠重启抽风模式。 蒙婧起身,拉了一下苏棠:“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苏棠立刻起身:“累了?我抱你。” 话落,苏棠懒得管什么上官芃什么大舅,把蒙婧打横抱起来,扬长而去,仿佛刚刚巴巴地等着看热闹的那货根本不是他。 上官芃目送苏棠和蒙婧离开,心中微叹,又想起他年轻时候的事了。 等上官芃把每道菜都打扫干净,终于放下筷子,苏小糖小脑袋一点一点,已昏昏欲睡了。 叶翎把苏小糖抱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上官芃看着坐在他对面,姿容绝色,动作优雅,正在喝茶的宋清羽问;“你是阿珩的弟弟?” “是啊。”南宫珩走过来。 “不是。”宋清羽摇头,“我是他哥。” 南宫珩轻哼一声,敲了一下宋清羽的脑门儿,在他身旁坐下,看着上官芃说:“有话快说,说完爱哪儿哪儿去。我都说了,我不会认上官箬,自然也不可能认你。” 上官芃沉默,片刻之后叹了一口气说:“是,上官家没有养过你,我更没有,反倒欠你救命大恩。今日登门,以长辈自居,着实是厚颜越矩了。” “大叔,不过一顿饭而已,不必在意。”叶翎开口,表明态度,南宫珩不认,她自然也不认的,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矛盾,因此她很客气。 这不是上官芃第一次听到叶翎叫他大叔,初次见面,叶翎就是这样称呼他的。 上官芃再次叹气:“感谢的话说再多都是虚的。你们行事谨慎,对我有所防备,并非坏事。我这么多年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会在背后捅刀子。我年轻时候,方方面面,可是真不如你们。” “那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叶翎微笑,上官芃如此明理,那就好办多了,“什么大舅外甥的,暂且不提。先把正事说清楚,再谈其他,大叔你意下如何?” 上官芃微微点头:“如此甚好。你们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讲讲你的故事吧。”叶翎说。 上官芃又沉默了一会儿,接过宋清羽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将茶杯握在手中,开始讲他的遭遇。 上次上官芃离开之前,南宫珩和叶翎已经得知了最关键的部分,就是上官芃被上官苍出卖,被虞璘抓住,困了二十年。 不过当下听上官芃从头开始讲述,个中细节,虽然并未有任何言辞刻意渲染,他的声音能听出来在努力保持平静,但依旧让叶翎感觉到了几分沉郁。 人生最美好的二十年光阴,对上官芃而言,真可谓转瞬即逝,因为失忆的那些年,等同于空白的。 叶翎无法感同身受,但只假想一下,若是自己遭遇同样的悲剧,会是何种心情?大概,最好的结果,没傻没疯,跟上官芃苏醒的时候同样的反应,只有一个念头,报仇雪恨。 不过,很快叶翎就知道,对上官芃来讲,最痛的并不是自己被囚禁,行尸走肉度过的那二十年,而是在他出事之后,他的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儿子不明不白地死去,甚至都没能再看一眼…… 讲到这里,上官芃眸中水光闪烁,手中的茶杯攥得紧紧的,能明显听出来,他正压抑着极大的愤怒和无尽的悲伤。 一时气氛沉默下来。 每个人的悲伤并不相通,因为缘由各不相同。 叶翎还好,她穿越过来之后,真正在意的亲人朋友都好好的。 南宫珩记忆中最大的伤痛是云尧之死,然而这份伤痛如今已不算什么,因为云尧事实上还活着,此时此刻就坐在他身边。 而宋清羽最难以释怀的,是他活着,真正的宋清羽死了。他们两人一起长大,却连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没有,至此成为毕生的遗憾。 “他们,在天上看着你吧。”宋清羽轻叹。他的朋友,也一直在看着他吧。 上官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苦笑:“总盼着他们入梦相会,可梦中我儿的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醒来不过更添几分惆怅罢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最近偶尔会想,或许我应该早点去陪他们。” “晚了。”叶翎说。 上官芃神色黯然:“是啊,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什么也挽回不了。” “我是说,你的妻儿早已转世投胎,你现在去,也追不上了。”叶翎说。 上官芃神色一僵,眼圈儿倏然红了。 南宫珩皱眉:“我家小叶子是在安慰你,说你应该好好活着。” 上官芃摇头,他没觉得被安慰,只觉得又被重重地戳了一下心窝子,低头趴在桌上,想起他苦命的妻儿,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南宫珩、叶翎、宋清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上官芃自由且清醒之后这段日子,除了面对虞璘和上官苍,其他时候表面看着都还算平静,甚至今日见到南宫珩和叶翎,抱着苏小糖,吃着美食的时候,还挺高兴。 都不是假的,但他心中莫大的悲伤更是真真切切,一直都存在,且并不会因为虞璘和上官苍死去就立刻能消解释然。 猝不及防连一点念想都被叶翎泼了冷水,瞬间击溃了上官芃最后的那点伪装。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上官芃终于稍稍平静下来,肿着眼睛抬起头来的时候,宋清羽和叶翎都不见了人影,不知何时走的,只南宫珩坐在门槛上,背对着他,微微仰头,正在赏月。 上官芃起身走过去,在南宫珩身旁坐下,抬头看天。 “大外甥,你觉得我还有必要活着吗?” 听起来哀哀戚戚,可怜兮兮,但不是卖惨,上官芃是认真发问。 南宫珩摇头:“没有。” 上官芃神色一僵,就听南宫珩煞有介事地说:“正好,你的命本来就是我们救的,你也说了来报恩的。苏棠那个神经病最近闹着要提升实力,小风风养了一种可以夺人内力的蛊,干脆你去死之前,把内力都送给苏棠,咱们之间就算一笔勾销。你觉得呢?” 上官芃确认南宫珩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他皱眉说:“也不是不行,但暂时不行。虞璘应该还没死,我要亲眼看着他去死。” 南宫珩听上官芃讲了上次他从这里离开后,到遗洲岛和飞云岛做的事,得知上官苍父子都死了,虞璘疑似被救走。 “看接下来会不会有人来救虞炜。如果虞璘真活着,应该很快有人会出现。”南宫珩神色淡淡地说,“我还有个问题。” “我也有个问题,你先说。”上官芃说。 “上官箬在哪里?”南宫珩问。 上官芃拧眉:“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她当年离开后,就再没回来过。我可以确定,她中间不曾回过飞云岛或遗洲岛。既然你是她生的,为何……” “她生下我之后,给我下了断情蛊,就自杀了。”南宫珩说。 上官芃愣了一下:“自杀?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你认为她利用转生蛊重生了?” “不然呢?”南宫珩反问。 “是有这个可能,但她绝对没有回虞璘身边。她从小就是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她想要的东西,也几乎从未失手,我甚至一度觉得,她很有几分蛊惑人心的本事。她跟虞璘的亲事从头到尾都是她用来学虞家的医毒蛊术的手段,而虞璘只是她窃取虞家机密的工具,动了真感情,却被她利用得很彻底,且甩开得很干脆。”上官芃说,“她生下你,没养过你,还伤害你?但我觉得,以她的性格,若是根本不想要你这个儿子,应该直接打掉,干脆就别生。” 对于上官箬当年的行径,南宫珩并不是没有任何想法。毕竟上官箬先是跟了那片大陆最强大的墨云国的太子,怀上墨凤琉的孩子,又去了另外一片大陆,跟了最强大的东晋国的皇帝,生下了孩子,也就是南宫珩。 如此,南宫珩甫一出生,养父是有望统一那片土地的南宫御,生父是有望统一另外一片土地的墨凤琉。 从上官箬怀着南宫珩,设计成为南宫御的妃子的过程,完全可以断定,一切都是她故意为之,找个皇帝当接盘侠,绝对不是为了让南宫珩拥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和金尊玉贵的身份,而是另有所图。 若说上官箬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非要生下南宫珩,南宫珩的推测就是两个字:野心。因为拜上官箬所赐,他尊贵的身份让权力唾手可得。 至于断情蛊,或许上官箬认为,南宫珩断情绝爱,更能实现她寄托在南宫珩身上的野心?譬如掌控那两片土地? 事实上,南宫珩如今已经做到了,虽然很多事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他所有的行为从未考虑过上官箬这个人。但客观来讲,上官箬加诸在南宫珩身上的某些东西,真的影响到了他的人生轨迹。 因此,南宫珩认为上官箬还活着,甚至躲在暗处盯着他们,只等待合适的时机,出来收割她多年前埋下的种子所带来的收获。 这很危险,南宫珩清楚,因为他在明处,而他所知道的上官箬的容貌和身份都已经随着当年上官箬的自杀而变得毫无意义。 事实就是,如今的上官箬跟南宫珩擦肩而过,南宫珩都不可能知道她是谁,而上官箬很可能了解南宫珩的一切,主动权在她那边。 既然要谈,南宫珩也没遮遮掩掩,把他的身世和经历简单地跟上官芃讲了一遍。 上官芃听完,整个人都懵了:“你……你亲爹是墨凤琉,养父是南宫御,被断情蛊害了那么多年!上官箬那个疯子,她到底想干什么?” 南宫珩没有回答,上官芃也不傻,很快就猜到了什么…… “疯了!真是疯了!她以为自己是谁?你是她的儿子啊!她把你当什么?”上官芃一脸怒色。 南宫珩闻言却笑了:“可能从你的角度来看,我很可怜,不过说真的,那个女人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敌人和隐患。不管她在我身上图谋什么,我都不会让她得逞的。” “那个贱人,简直是恶毒!”上官芃气愤不已。在这之前,他对上官箬的印象还来自当年,只是一直觉得他那个妹妹心机很深,野心不小。 对于上官箬把虞璘当工具人这件事,上官芃没什么好说的,虞璘那个人渣活该。可南宫珩何其无辜?从一出生,不,从未出生,就被上官箬算计伤害,简直无耻! 不得不说,爱孩子的父母,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也总是容易认为世间所有父母都该这样。但不论该不该,现实就是,有些人,根本不配做人父母。 上官芃拍了拍南宫珩的肩膀:“以后大舅给你撑腰!上官箬最好别出现,最好是当年重生失败早死了,否则她再敢来找你麻烦,我一定弄死她!” 南宫珩摇头:“别用看儿子的眼神看着我,我家老南心眼无敌小,我这辈子就认他一个爹,你想要儿子找别人去!” 上官芃嘴角抽搐:“你这个……”小混蛋!他是真心的!上官箬不要的儿子,他想要啊! 南宫珩起身走了,上官芃问:“我住哪儿?” 南宫珩没有回头,随手指了个方向。 上官芃怀疑南宫珩只是敷衍他,不过等他顺着南宫珩手指的方向找到一处亮着灯的宫殿,里面没有人,但都已收拾好了,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又觉得有点窝心,他家大外甥是嘴硬心软啊! 不过上官芃真的想多了,南宫珩没空做这些,都是干活小能手宋清羽准备的。 如此,上官芃就在秦国皇宫住了下来。昨夜跟南宫珩谈过之后,他决定了,打死都不走,他得留下护着他的大外甥,就算只是为了报恩,也不能走。 “爷爷!你在想什么?”苏小糖手中举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跑进御花园,就见上官芃坐在湖边凉亭里发呆。 苏小糖迈着小短腿上了几个台阶,扑到上官芃怀中,小手努力地把糖葫芦举高高,笑嘻嘻地说:“爷爷吃!可好吃了!” 看着苏小糖天真可爱的笑脸,上官芃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他把苏小糖抱起来坐在他腿上,低头就着苏小糖的手咬了一颗糖葫芦,酸酸甜甜,是他没有吃过的甜蜜味道。 “爷爷,你不高兴吗?”苏小糖问。 上官芃摇摇头:“没有。” “义母说,你在想儿子。”苏小糖说,“还说你儿子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不回来了。” 上官芃微叹:“是啊。” “那再找一个儿子不就好啦!”苏小糖小脸认真。 上官芃愣了一下,他想把南宫珩当儿子,可惜南宫珩表示,坚决不可能把他当爹…… “我爹没有爹,爷爷没有儿子,那让我爹给爷爷当儿子吧!”苏小糖说着看向不远处的灌木丛,“爹,你快出来呀,我都看到你了!” 还是不肯死心,躲起来暗戳戳地盯着上官芃,打算找机会跟上官芃闹掰,然后吸干上官芃内力的苏棠,突然被儿子呼唤,身子不稳,从灌木丛中滚了出来,一头草屑,轻咳两声:“儿子,你找我干嘛?” “我给爹找了个爹!”苏小糖小脸兴奋。 苏棠神色怪异:“你说啥?” 上官芃看着苏棠一脸嫌弃:“小乖乖,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不用了。”这货看起来脑子不太好…… “用的用的!”苏小糖跑过去把苏棠拉过来,一手拉着苏棠,一手拉着上官芃,很认真地宣布,“爹,这是你爹!” 苏棠扶额:“苏小糖你这个小混蛋胡说八道什么?” “你对小乖乖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上官芃把苏小糖抱过去。 “用你管?这是我儿子!”苏棠很不爽,“把我儿子还给我!抱你外甥去!” “我外甥不让我抱!你没听见小乖乖叫我爷爷?告诉你,这是我孙子!看在我孙子的面子上,我可以勉为其难认你当儿子,你要不愿意,你就被逐出家门了!”上官芃轻哼。 苏小糖小手一挥:“逐出家门啦!” 苏棠不可置信地看着爷孙俩:“你们!老混蛋!小混蛋!” “你最混蛋!”上官芃看着苏棠依旧很是嫌弃,不过越看心里越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虽然是巧合,但苏棠的眉眼,真的跟上官芃死去的夫人有那么几分相似。当然,真正让上官芃动心的,是苏小糖这个可人疼的小乖孙。听苏小糖叫爷爷,他心里总觉得一下子都甜起来了。 “爷爷是老混蛋,我是小混蛋,爹爹最混蛋!”苏小糖萌萌地做了总结,“可是,为什么我们一家人都是混蛋呢?” 一家人……上官芃心中一动,哈哈大笑起来:“小乖乖真可爱!” 苏棠郁闷暴走!他想抢夺上官芃的内力,结果计划没实施就夭折了,还被他家傻乎乎的儿子买一送一,莫名其妙成了上官芃的儿子?!简直是醉了! 看着苏棠一脸不爽,上官芃突然觉得心情还不错,清了清嗓子说:“听说你很为自己的实力发愁,以后为父会好好指点你的。要脚踏实地,好好修炼,不能投机取巧走捷径,不然会给小乖乖做一个坏的榜样。” “宋清羽投机取巧走捷径,你怎么不说?”苏棠不服。 上官芃想了想说:“清羽长得那么好看,没关系的。” 苏棠好气啊,瞪着上官芃说:“我要是管你叫爹,我就不姓苏!” “正好,跟我改姓上官吧。”上官芃笑着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苏棠扭头冲向不远处的蒙婧,“媳妇儿,他们都欺负我!我不活了!” “唉!”上官芃和苏小糖同步叹气。 “你爹傻乎乎的。”上官芃说。 苏小糖点点小脑袋:“是呀,你儿子傻乎乎的!” 上官芃眉梢眼角都是愉悦:“小乖乖,那些话谁教你的?” 苏小糖捂住小嘴,瞪大眼睛看着上官芃。被发现了?他都是按照义母教的话说的呀! 上官芃一看就知道,苏小糖背后肯定有人指点,不然小孩子怎么会突然跑过来就说要给他爹找个爹? 上官芃想了想,觉得应该不是他那个不太正经的大外甥,不出意外就是他那位事实上真正当家做主的外甥媳妇儿了。 当然,虽然知道这是叶翎刻意为之,不过上官芃很乐意就是了。 “小乖乖,以后爷爷跟你混了!”上官芃把苏小糖扛在肩头,乐呵呵地说。 苏小糖开心地挥舞着小手:“义母说做了好吃的!爷爷冲呀!” 上官芃开怀大笑,扛着苏小糖飞身而起,从苏棠头顶越过,脚尖在苏棠脑袋上踩了一下,潇洒远去。 苏棠仰天怒吼:“老混蛋小混蛋,你们给我回来!” 392.惊悚的想法,我们的孩子 苏棠放言:打死不认爹! “爹,我是蒙婧,以后请多多关照。”蒙婧笑意温柔。 上官芃看着这个孝顺懂事的儿媳妇,笑着说:“好好好!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事尽管跟爹说!” “爷爷,我想去划船。” “好好好,吃过饭就去,小乖乖要多吃一点才能长高高。” “爷爷,我们去骑马吧?” “行行行,过会儿就去!” “晚上我可以跟爷爷一起睡吗?” “好哇!太好了!以后都跟爷爷一起睡!” …… 上官芃给蒙婧夹菜,抱着苏小糖喂饭,其乐融融。 苏棠一脸幽怨,手中的筷子都快把碗给捣烂了。 “媳妇儿,你不能这样。”苏棠弱弱地说。为什么南宫老七不认上官芃这个亲大舅,叶翎夫唱妇随。他也不认,蒙婧就拆台,害得他好没面子…… 蒙婧微笑:“相公,没关系的,我们是我们,你是你,你开心就好,没有人勉强你。” 苏棠无语:“什么你们什么我?你们都是我的!” “爹,爷爷可好了!你为什么不要?”苏小糖小脸好生疑惑。 “我都长大了,要爹干什么?”苏棠拧眉。 苏小糖点点头:“原来长大就可以不要爹啦?义父,我什么时候长大呢?” 南宫珩笑容满面:“明天吧。” “爹,那我明天就不要你啦!”苏小糖笑嘻嘻地说,“反正我有爷爷!” 上官芃眉开眼笑:“不管他!爷爷也只要小糖!” 苏棠:……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吐血…… 一顿饭只苏棠一个吃得郁闷,吃过饭,苏棠就要拉着蒙婧走,实在不想看上官芃跟苏小糖爷孙俩亲亲热热的样子,结果蒙婧不走。 “相公,你有事自去忙,不用陪我。我答应了爹,等会儿要跟他聊聊的。”蒙婧对苏棠摆摆手。 “你跟他有什么好聊的?”苏棠很不爽,“跟我走!” 蒙璈皱眉:“苏棠,注意你的态度!怎么跟我姐说话的?” 苏棠好气:“蒙小璈,注意你的言辞,连声姐夫都不会叫吗?” “有种你打我,我请清羽替我出战,敢不敢?”蒙璈可不会跟苏棠客气。 宋清羽笑得清绝无双:“我愿意。” 看着苏棠脸黑了,上官芃和苏小糖爷孙俩乐得不行,笑作一团。 苏棠当然不会再跟宋清羽打,因为他上次输得很丢脸。最后苏棠也没能把蒙婧或者苏小糖带走,一个人气冲冲地找风不易去了。 “都怪你!谁让你帮宋清羽那个混蛋提升实力的?这对我们公平吗?明明都是朋友!”苏棠一进门就冲着风不易吼。 风不易抬眼看苏棠:“哦,我跟你可以不是朋友。出去,把门关好,我很忙,没空理你。” 苏棠简直是醉了:“风不易!你是要跟我绝交吗?” “可以。”风不易微微点头,继续低头看书。 “不行!你要帮我提升实力!”苏棠走过去,夺了风不易的书。 风不易神色不悦:“我为什么要帮你提升实力?我又不是你爹!把书还给我,滚出去,否则……” 苏棠再闹腾,还真不敢招惹风不易,最后灰溜溜地从风不易那里出来,一边走一边故意踢着路边的花草,结果一个不注意,踢到了草丛里的一块石头,哭唧唧地跑去找蒙婧求安慰。 御花园中阳光和煦,微风习习。 上官芃带着苏小糖在湖上游玩一圈儿,苏小糖有些困倦,上官芃就抱着他回来了,坐在湖边亭子里,跟蒙婧说话,苏小糖已经窝在他怀中睡熟了。 一抹红影闪过,上官芃看到了又暗戳戳躲进不远处灌木丛的苏棠,收回视线,笑着问蒙婧:“跟我讲讲小糖他爹的事吧。”既然决定认个儿子,第一件事得先了解。 苏棠皱眉,这老混蛋,装模作样,还问他的往事?搞得好像很关心他一样。 蒙婧微叹一声:“相公他从小到大,过得都很不容易。” 苏棠的经历,蒙婧很清楚。从她的角度,自然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关心苏棠,所以上官芃这个公公,蒙婧是乐意认的。不说别的,只说这是叶翎的意思,那就绝对没错。 于是,蒙婧从苏棠出生的家庭开始讲。他亲生父母为了钱财,将他卖掉,而他的所谓养父,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只听了个开头,上官芃心中震惊,原本轻松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不过还是第一次跟人讲,蒙婧本就怀着身孕,情绪敏感,说着说着,眼圈儿泛了红。 苏棠的成长经历之中,遇到的所谓长辈,都是伤他最深的人。一个是他亲生父母,一个是苏湮,一个是虞天和虞澍姐弟。他曾横行江湖,威名在外,可不为人知的是,他夜夜无法安眠,抑郁难解时就只能自残来发泄。 虽然苏棠的脸已经被治好了,但他身上还留着多少伤疤,蒙婧都知道。不是没治过,可有些伤太久太深,不可能恢复如初了,就算医术高明如风不易都做不到。 在蒙婧遇见苏棠之前,他的事,都是她后来了解到的,没有多少细节的东西,有些只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完,可只言片语,就已足够让人震惊。 蒙婧微叹:“他其实心地很善良,正事上不会乱来的,只是平日里喜欢闹腾。是因为过去没有人关心他在意他,如今他心中或许还是有一些不安吧,总是希望每个人都能看到他。有人会觉得他太幼稚,不过他是我的相公,我愿意看他吵看他闹,愿意宠着他,倒真希望他更幼稚些,只当是弥补他没有资格单纯无忧的童年。” 蒙婧一时感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等她说完,舒了一口气,就见上官芃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蒙婧愣住了,上官芃摇头说:“没事,我没事,我只是……唉,老了,这两天总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上官芃这两日认识的苏棠,总是吵吵闹闹,真的很幼稚,他下意识地认为苏棠一定是过往过得太舒心,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所以都成年娶妻生子了还是这么没正形长不大。 不过现在,上官芃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有一种人,原本人生顺遂,一朝遇难,被悲惨的经历打垮,消沉苦闷。 还有一种人,从来没有体会过幸福,从小到大都是痛苦折磨,导致自我厌弃,苦尽甘来时,仍不可能完全摆脱过去留下的阴影,总是不停地刷存在感来提醒自己,这一切,都不是梦。 前者是上官芃,后者是苏棠。 谁更悲惨?其实没什么可比性,但若让上官芃来说,他觉得苏棠更惨。 上官芃一时想到苏棠那些年的经历,心中揪着。一时又想到,若是他的儿子当年平安降生,过去二十年,他不在身边护着,又会如何呢?被人欺辱折磨,似乎是必然。 上官芃还没说什么,苏棠走过来,一言不发,抱起蒙婧就走,出了亭子又回头,皱眉看着上官芃眼角未干的泪痕,没好气地说:“老混蛋,老子不需要你的同情可怜!” 上官芃神色微怔,摇头失笑,这小子真是…… 苏棠的眉眼跟上官芃已故的夫人有那么几分相似,虽然是巧合,不过等听了蒙婧的话,上官芃越发觉得,他跟苏棠很有缘分。 不管苏棠愿不愿意,上官芃都决定,这就是他儿子了。谁家还没有个不听话的臭儿子?这么一想,竟然莫名觉得更多了几分真实感…… 苏小糖对于天降爷爷是真的很开心很喜欢,又多了一个人可以天天陪着他玩儿,百依百顺。 上官芃说,希望能早日见到晚晚。南宫珩说,呵呵。 如今虞璘是死是活,尚且无法确定。因为上官芃那夜在海上只见到了上官苍父子的尸体,并未见到虞璘的尸体,认为虞璘有可能被救走了。 南宫珩抓来虞炜没有杀掉,一是为了除掉虞家,二来是真的打算跟虞璘聊聊,关于上官箬的事。 南宫珩不可能认上官箬这个娘,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些年凭空消失的上官箬总让南宫珩隐隐有种不安。 因为上官箬可能是这边最了解南宫珩的身世,和他的家人朋友在何处的人。相反南宫珩对如今的上官箬却真真是一无所知,因为她早已改头换面。 过往的经验,暗处行事往往进可攻退可守,拥有更多主动权。 而南宫珩太明,上官箬太暗,一旦真出事,就防不胜防。 上官芃的到来,让南宫珩和叶翎了解了不少上官箬的成长经历。不过他们想知道的,最关键的一个信息,上官芃却根本不知道,怕只有虞璘知道。 那就是,如今的上官箬,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又是什么身份? 所以,南宫珩还是希望虞璘活着,赶紧过来救他的儿子。 不过,这次南宫珩注定要失望了,因为虞璘跟上官苍都死在了那夜的海上。而上官箬杀虞璘的理由之一,就是灭口,杜绝被南宫珩找到这种可能。 找不到上官箬,不见虞璘来,叶翎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不然还不如回家去。 于是,叶翎去找原老头。 原老头自从认识叶翎到现在,短短数月,从一个瘦老头变成了一个胖老头,这会儿吃饱喝足,懒洋洋地在躺椅上晒太阳。 “师公。”叶翎叫了一声。 原老头翻了个身:“我睡着了。” “既然睡着了,那炸鸡就拿去给苏棠他新爹吃吧。”叶翎转身要走。 原老头立刻起身,眼睛一亮:“炸鸡?哪儿呢?” 叶翎回头,在旁边坐下,笑着说:“今日就做。” “鬼丫头你诈我!”原老头瞪了叶翎一眼。 叶翎很淡定:“我没说是我带来的炸鸡,我是说我即将要做的炸鸡,如果师公不跟我聊聊的话,我就做了给上官大舅吃。” “聊什么?”原老头打了个呵欠,“炸鸡是我的,不准给他!” “好说。”叶翎点头,“我想请师公再好好想想,秦岩可能在何处。” 消失的楚明泽是被颜姑娘救走的,在南宫珩和叶翎一次偶然提起时,原老头听到秦岩这个名字,犹豫片刻之后说,他原先的势力,全都被他某个徒弟抢走了,那个徒弟,不是别人,就是秦徵的弟弟秦岩。 原老头收秦岩为徒,是秦徵走之后的事,也是个秘密,就连如意原先都不知道。 原老头说,是因为曾经秦徵带着秦岩兄弟俩一起到他小酒馆喝过几次酒,他知道他们关系不错。后来秦徵走了,秦岩被如烟陷害,名声尽毁,处境很糟糕,原老头那个时候正想再收个徒弟传承自己的衣钵,就选中了秦岩。 只是原老头对于秦岩想做女人这件事,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师徒之间因此爆发过几次很大的矛盾。最后一次之后,秦岩就消失了,再没有回来看过原老头,而原老头原先的势力,早已经交给秦岩打理,从那之后,也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不是原老头没有办法把那些东西夺回来,是他当初并不想那样做。毕竟秦岩是他选中的最后一个徒弟,他年纪大了,也没了年轻时候的那些欲望,不想再折腾,只想守着小酒馆,酿酒卖酒,等着有朝一日秦徵和如意或许会回来。 叶翎找秦岩当然不是最终目的,她的目的是找楚明泽,而楚明泽是被秦岩从虞家带走的。 原老头说过几个地方,都在秦国,宋清羽派人去查探,并没有任何收获。 “虽然我们是师徒,可距离上次见面都过去好几年了,我哪里知道他现在躲在什么地方?”原老头皱眉,“不过,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但可能没什么用。” “不管是什么,师公都请告诉我吧。”叶翎说。 “你知道的,秦岩那小子,性格怪得很,那方面……”原老头叹气,“曾经有一次,我问他,以后什么打算。我当时是盼着他能正常些,娶个好姑娘,安定下来。他说,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好地方,等他得偿所愿,就到那里去度过余生。但你知道,他不喜欢女人,现在又没跟什么男人在一块儿,不会带别人去他说的那个地方的。” “那个地方在何处?”叶翎若有所思。 原老头摇头:“他说了,那里不会有人认识他,也不希望从前的人找到他,当然不会告诉我。” 叶翎哭笑不得:“师公,你再好好想想。” “我是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何处。不过他曾不止一次说过,他很厌恶秦国,那回我们的谈话,他才刚从魏国回来,且那次在魏国待了不短的时间。我觉得,应该是在魏国的某个地方。”原老头说。 “魏国……”叶翎点头,“很有可能,是得去一趟,不过如果有更多线索就好了。” 原老头又躺倒下去,闭着眼睛摇头:“他没找到跟他两情相悦的男人之前,不会往那儿去的。你们的那个宿敌楚明泽又狡诈多端,他们现在合作,说不定又回了你们老家那边。我觉得你这是白费功夫。” “找到两情相悦的男人……”叶翎若有所思,“多谢师公,我去给你做炸鸡。” “我还想吃你上回做的炸蘑菇!比肉好吃!”原老头说。 “没问题。”叶翎摆摆手,大步离开。 如今主要负责下厨的是叶翎,给她打下手的是南宫珩和宋清羽。因为有孕妇有孩子有老人,叶翎主动表示要亲自给他们设计搭配营养餐。 厨房里,南宫珩正在剁鸡肉,宋清羽在洗蘑菇。 有两大美男做帮厨,叶翎觉得做饭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枯燥无聊。 叶翎一边切菜,一边把她从原老头那里得到的最新消息分享给南宫珩和宋清羽。 南宫珩听到最后,微微挑眉:“小叶子你该不会是觉得……” 宋清羽神色怪怪的:“小叶,我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但楚明泽可是个正常的男人,除非他疯了傻了,否则不可能跟秦岩变成某种关系的。” 叶翎摇头:“万一他真傻了呢?” “那秦岩也不会……他们俩……应该……不至于吧?”宋清羽想想那个画面,都感觉不忍直视。 “要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叶翎说,“最大的可能固然是秦岩和楚明泽合作,等待楚明泽给他研究出能用的转生蛊,让他换一个女人的身子,可这事儿从根源上就不靠谱,秦岩自己真的不知道实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吗?所以,未尝不会有别的可能。” 南宫珩思忖片刻之后说:“我和小叶子去遗洲岛那日,当夜楚明泽是被秦岩救走的。” “你的意思是,那时虞璘已经对楚明泽下手了?”宋清羽抓到了南宫珩说话的重点。 “不然他为何要逃走?还需要人救?若是虞璘没动楚明泽,楚明泽自己想跑的话,对他来说其实很容易,根本不需要让秦岩跟虞璘撕破脸。”南宫珩说。 “若虞璘那时已经对楚明泽下手,最稳妥的,还真是把他变傻,因为楚明泽的脑子有多好,虞璘也见识到了,想要困住他,就不能让他自由思考。”叶翎说,“所以我方才随口说的,可能是真的。” “楚明泽变傻了,然后秦岩趁人之危把他给……”宋清羽皱眉摇头,“小叶你的这个想法太惊悚了。” “嗯,只是胡乱猜测。不过我打算到魏国去一趟。”叶翎说,“不管能不能找到他们,都要看看那边的情况,有潜在的麻烦尽早处理掉。” “好。”南宫珩点头。 “不带你们,我带师公去。”叶翎说,“师公其实可以联系上他原来的属下,或许还能有什么线索。只是那些人现在都从开元城消失了。” “小叶子你又要抛弃我?”南宫珩表示不乐意。 “你留下等等,看虞璘会不会来。”叶翎说。 “不用我,某人恨不得把虞璘大卸八块,有他在,这边不会有问题。我跟你一起去魏国。”南宫珩说的是上官芃。 叶翎想想也是,就这么暂时定下来。 宋清羽觉得叶翎的想法很惊悚,殊不知,叶翎真相了。 此时在魏国一个山明水秀的幽谷中,颜姑娘穿着一身浅色的棉布裙,挎着一个篮子,脚步轻快地回到被繁花簇拥的小院子。 楚明泽坐在院中的石头上,仰着头,手中举着一颗珍珠,正在透过珍珠看太阳。 “小年,我回来了。”颜姑娘轻笑。 楚明泽从石头上跳下来,跑过来,扒着篮子看:“有什么好吃的?” “今日给小年做鸡腿吃好不好?”颜姑娘笑着挽住楚明泽的胳膊。 楚明泽满面喜色,点头说:“好!我要吃大鸡腿!” 颜姑娘把篮子放下,拉着楚明泽去给他洗手,要把楚明泽手中的珍珠拿走,楚明泽却怎么都不愿意。 “我的珠珠,不给姐姐!”楚明泽把手背在身后。 颜姑娘微微蹙眉,继而又笑起来:“好,我不抢你的珠珠,你自己洗,把珠珠也洗干净。” 那枚珍珠一直藏在楚明泽身上,被他当个宝贝,到了这个山谷颜姑娘才发现。 颜姑娘知道那不只是一枚珍珠,他也知道,楚明泽喜欢珍珠是因为他的女儿小傲月喜欢。所以小傲月在身边的时候,楚明泽给她找来许多珍珠让她随便玩。小傲月不在的时候,楚明泽身上一直带着一枚珍珠。 如今楚明泽已经忘记前尘往事,却依旧这么宝贝这枚珍珠,颜姑娘突然有个想法…… “小年,我把孩子找回来好不好?”颜姑娘问楚明泽。 楚明泽一脸迷茫:“孩子?什么孩子?” 颜姑娘伸手将楚明泽拥入怀中,笑意加深:“我们的孩子,你起的名字呢,叫小傲月。把她接过来,我们一起把她养大,就真的圆满了。” 393.愚蠢的跳梁小丑 楚明泽并不知道什么孩子,抓着颜姑娘做的大鸡腿吃得不亦乐乎。 颜姑娘坐在旁边,拿着帕子,给楚明泽擦去嘴角沾上的油,笑说让他吃慢点儿,没人跟他抢,眸中满是温柔情意。 楚明泽吃多了,躺在颜姑娘腿上,颜姑娘给他揉着肚子。过一会儿再看,他竟睡着了。 颜姑娘痴痴地看着楚明泽俊朗的眉眼,喃喃自语:“一切都是天意,是我们的缘分。虽你不曾明言,但我知道,你定受过许多苦。若你清醒,不过是徒增烦扰,再不会像这样快乐无忧。但只我们二人,在这深谷之中,时日长了,你又觉得烦闷无趣。真希望我能为你生个孩子……不过正好,我早想到你出生长大的地方去看看,顺便把我们的孩子接过来,到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翌日,颜姑娘为楚明泽穿上了一身新衣裳。 楚明泽这里扯一下,那里拽一下,好好的衣裳不一会儿就变得歪歪扭扭。 “小年别闹,接下来都要乖乖的,姐姐带你出去玩儿。”颜姑娘柔声说。 楚明泽欢欣雀跃地冲向外面:“出去玩儿喽!” 自从住进这个山谷,颜姑娘就跟他的属下断了联系,是为安全起见,命属下在某处待命。 因为那颗珍珠,让颜姑娘动了找小傲月过来,跟楚明泽一起抚养的心思,并且决定付诸行动。 出谷后,自然得跟属下联系,因为要重新做一些安排,保证他们路上万无一失。 见到属下,颜姑娘先询问这段日子外面的局势,得到的答复是,各处都很平静。 “遗洲岛情况如何?”颜姑娘问。 属下回答:“还是老样子。” 颜姑娘本以为,南宫珩应该已经把遗洲岛给平了,不过毕竟时日不长,或许开元城那派人有别的打算也说不定。颜姑娘如今并不是很在意这个。 “主子,魏皇传消息,说有要事,希望主子得空务必前去相见。”属下恭敬地说。 颜姑娘蹙眉:“我知道了。” 魏国皇帝魏垣,跟颜姑娘是好友。曾经如烟上位的那几年,颜姑娘曾想过联合魏垣,灭掉秦国,虽然计划没能实施,但两人一见如故。 魏垣知道颜姑娘的出身和癖好,并没有歧视他,相反对他表示出了真诚的欣赏,说他是一个很有勇气,且心灵自由的人,比这世间多数活得虚伪压抑的人都更加真实,这番评价让颜姑娘大为触动。 之后两人每次见面都把酒言欢,互相引为知己。 “姐姐,我饿了。”楚明泽扁嘴,抱着颜姑娘的胳膊晃啊晃。 属下垂头不语,颜姑娘握住楚明泽的手,笑意温柔:“姐姐带你去魏国皇宫玩儿,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好啊好啊!”楚明泽眉开眼笑。 隔日,深夜时分,颜姑娘背着楚明泽,飞身进了魏国皇宫。 他来过很多次,轻车熟路。提前让属下传过消息,因此等他们进了一处亮着灯的宫殿,魏国皇帝魏垣已经摆好酒菜恭候多时了。 楚明泽被放下来的时候,有些昏昏欲睡,身子歪倒在颜姑娘身上。 颜姑娘笑着在楚明泽耳边说:“小年醒醒,有好吃的。” 楚明泽揉了揉眼睛:“好吃的在哪里?” 颜姑娘握住楚明泽的手,十指相扣,朝着魏垣走去。 魏垣并未起身。他四十岁上下的年纪,面庞清瘦,眉目温和,蓄着精心修剪过的胡须,看起来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气质。 打量过楚明泽,魏垣神色有些讶异:“颜妹,这位就是你的……” 颜姑娘肯定地点头:“是,他是我的丈夫。” 楚明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见,松开颜姑娘的手,跑过去坐下,抓住一只香喷喷的鸡就开始啃。 魏垣微微皱眉:“他这是……” “他没事。”颜姑娘摇头,在楚明泽身旁坐下,神色淡淡,“他是我此生所见最聪明的人,只是出了一些意外而已。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魏垣微叹一声,继而笑了起来:“对,两个人的感情,跟外人又有什么相干?我最佩服的,就是颜妹这不惧世俗眼光,不畏流言的潇洒。来,我先敬你一杯,也是恭贺颜妹觅得如意郎君。” 颜姑娘听了这话,心情愉悦,唇角微微翘起来,端起面前已经斟好酒的杯子:“多谢魏兄。” 两人喝了一杯酒,颜姑娘问起:“不知魏兄找我,所为何事?” “其实还是秦国的事。”魏垣放下酒杯说,“近日朝中臣子谏言,欲请命对秦国出兵。我对此事有些顾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也想知道,秦国如今掌权的,到底是些什么人?我知道秦徵是你二哥,可他的皇帝才当了一日便禅位了,虽然对外宣称如今的秦皇是他的儿子,但也有传闻说,那就是他勾结的异族人。你曾提过,你跟你那二哥关系倒是不错的,我在想,他不会被异族人控制了吧?” 颜姑娘闻言,缓缓地笑了:“我还当是什么要事,原来是这个。” 魏垣神色严肃:“若秦国真是秦徵掌权,倒也罢了,魏秦两国可以继续和平共处。可若是异族人侵入,控制秦国后,下一个目标怕就是魏国,不得不防。” 颜姑娘摇头:“我明白魏兄的意思,不过你真的多虑了。那些人我认得,那秦尧确不是我二哥的儿子,是他的徒儿。我二哥并不是别人控制,反倒是被保护的,他让出皇位,应该只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想坐那个位置。魏兄对此大可不必担心。” “原来如此。”魏垣微微点头,“这么说,那些真是异族人?” 颜姑娘轻笑:“什么算异族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又不是茹毛饮血。往前几百年,说不定都是一家的。”说着看向楚明泽,“我家小年跟那秦尧是一个地方来的,我正准备带他一起,到那边去看看他出生长大的地方,我还想见见他的母亲和妹妹。魏兄的顾虑我明白,不过那些人我多少有些了解,跟其中做主的那位打过交道,虽然当时闹得并不愉快,但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两国之事,魏兄大可不必担心,日后只要魏国不主动挑衅,应可相安无事。” “既然颜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魏垣微笑,“不过,你当真要离开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原先的愿望难道不再……” 颜姑娘摇头,打断魏垣的话:“跟小年在一起之后,我的人生已经无憾了,过往那些异想天开的执念,便也没有意义了。其实,原本我就知道,那是实现不了的,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魏垣连连点头,再次给颜姑娘斟酒:“真是为颜妹高兴!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我还要照顾小年,可不能喝醉了。”颜姑娘笑着说。 魏垣摇头:“你此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在我的地方,有什么可担心的?来!” 颜姑娘来找魏垣,本也想着跟他的知己好友分享一下自己的幸福快乐,见魏垣真心恭贺,心中欢喜,当下跟魏垣两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楚明泽只顾着吃,旁边两人说了什么是不知道也听不懂的。 深夜时分,楚明泽已经吃饱喝足在旁边软塌上呼呼大睡了。颜姑娘醉趴在桌上,偏头看着不远处的楚明泽,笑着,喃喃地说:“魏兄,我相公……长得好看吧?” “好看。”魏垣说着起身走过来,把颜姑娘扶起来,送他去休息。 “不,我要跟小年在一块儿!”颜姑娘推开魏垣,踉跄几步,倒在了楚明泽身上。 魏垣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眼眸微闪,叹了一口气:“也好。这个地方就留给你们休息,我们明日再聊。”话落转身离开。 天光大亮,颜姑娘睁开眼,因宿醉所致头脑昏沉,坐起来就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小年。” 很快颜姑娘发现他躺在一张华丽的床上,身上还是昨日的衣服,盖着被子,楚明泽并不在他身边。 记忆回笼,颜姑娘面色一沉,下床脚步匆匆地走出去。 “小年呢?”颜姑娘抓住一个路过的宫女冷声问。 宫女低着头,神色惶恐:“奴婢不知道小年是谁。” “你们皇上呢?”颜姑娘冷冷地问。 “颜妹。”魏垣出现在不远处。 颜姑娘松手,宫女低着头跑了,他皱眉看着魏垣:“小年呢?” 魏垣神色抱歉:“颜妹,希望你不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颜姑娘神色大变:“你做了什么?他人呢?” “他是虞家的十长老,虞家主知道我们是好友,找人找到了我头上,若我不将人交出去,我们统统都要死。”魏垣拧眉说。 “虞璘!你把我的小年交给了虞璘?”颜姑娘神色一下子变得冷厉阴寒,挥掌朝着魏垣打了过来,“你这个贱人!亏我那样信任你!” 暗卫出现,挡在了魏垣身前,而颜姑娘很快发现,他中毒了!内力被封,强行运功,根本无用! “魏垣你这个贱人!贱人!”颜姑娘面色扭曲,简直要疯了,“你把小年还给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魏垣深深叹气:“颜妹,那虞璘不止抓了我嫁去上官家的女儿,还威胁要给整个魏国的水源下毒。你跟虞家打交道那么多年,应该最清楚,那群人是什么路数。这个风险太大,我承担不起。”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全都死光了跟我都没有关系,我只要我的小年!”颜姑娘怒吼。 魏垣摇头:“颜妹你现在不理智,我可以理解。不过我还是想劝你,那位不是一般人,是虞家的十长老。你昨夜也说,他是你此生所见最聪明的人,可他变成了那个样子,若他清醒过来,真的会愿意跟你在一起吗?我不希望你用情至深,沦陷进去,最后得到的只是伤害啊!” “你懂什么?我们的事跟你没关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他是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的!你把他还给我!”颜姑娘双目赤红,扑过来,却被魏垣的护卫打倒在地。 “不得无礼。”魏垣轻斥,“都退下。” 护卫听命退下,魏垣走过去,俯身去扶颜姑娘:“颜妹,我是真心为你好的,也一直都希望你真的可以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但昨夜那位,绝非你的良人。” 颜姑娘把魏垣拽倒,对他拳打脚踢,又抓又挠,护卫冲上来,又把颜姑娘拉开,狠狠地摔了出去。 魏垣一身狼狈,脸色难看,又走到颜姑娘身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颜妹,早晚你会明白,我从来也没有害你的意思。这次的事我很抱歉,但我没有别的选择。事已至此,我不想为难你,我也没有办法把那个小年还给你。你走吧。” 颜姑娘眸光阴寒地看了魏垣一眼:“你给我等着!”话落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魏垣转身,唇角一抹冷笑转瞬即逝,微不可闻地说:“愚蠢的跳梁小丑。” 原本嫁去上官家的公主魏嫣然回到了魏国,虽然因为惊吓过度,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不过至少还活着。 “父皇,那个虞家主,真的可靠吗?”魏国太子魏信问。 魏垣摇头:“不是可靠与否的问题,是他的本事很大。那可是转生蛊啊……以前总听秦岩提起,我心向往,却苦于没有门路,没想到虞璘竟会主动找上门来。” “父皇这几年为何要跟秦岩做朋友?”魏信不解。 魏垣轻嗤一声:“你当真以为我欣赏那个不男不女的蠢货?不过是因为他是秦国的皇子,本来想利用他,得到秦国罢了,所以一直陪着他做戏。” “但事已至此,父皇何不干脆把他给杀了,免得留下后患。”魏信说。 魏垣摇头:“事已至此?你信不信,我的那些解释,他都没有怀疑?等他再找到那个月宥,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到时候,他还会回来的。” “但他对我们似乎没有什么价值了。”魏信说。 “不,他跟秦徵关系不错,且他的师父也是秦徵的师父,留着他没坏处,合适的时机,还有用。”魏垣说。 颜姑娘离开魏国皇宫,想办法解了毒之后,并没有回头去找魏垣的麻烦,一门心思只想把楚明泽找回来,于是一刻不停地往遗洲岛去了。 渭源城郊的一处别院中,上官箬正在看书,属下禀报,抓来的人醒了。 上官箬合上书走出去,见到楚明泽的时候,他依旧是那副痴傻的模样,一直吵着嚷着要找姐姐。 “娘,他中毒了,要给他解吗?”上官箬的女儿问。 上官箬微微摇头:“不必。解了毒倒要担心他会逃走,这位可不是一般的聪明。如今这样就很好。” “要杀了秦岩吗?”上官箬的女儿再问。 “杀他做什么?从头到尾,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有我们的参与。那夜被放走的上官芃,想来会认为我们是去救虞璘的,且我们毁掉了虞家人的尸体。上官芃见不到尸体,就不会认为虞璘已死。魏垣见到的人是‘虞璘’,秦岩认为是虞璘抓走了他的情郎,正好,虞璘的儿子在秦国皇室手中。等秦岩到遗洲岛找不到人,必然会去秦国找虞炜,到时候,我那儿子就会得到一个讯息,虞璘还活着,且抓走了他的宿敌楚明泽。”上官箬神色淡淡地说。 “否则,冒出来一股新的势力,我儿那么聪明,说不定很快会怀疑到我头上。因此,接下来,我们在这边所有的行事,都要打着虞家的旗号,用虞璘做掩护。懂了吗?” 上官箬的女儿点头:“我明白了。” “魏垣那边,让他继续做白日梦吧。我们此行目的已达到,带上楚明泽,走。”上官箬话落转身。 394.寒梅香,女人 “义父,若我们找到秦岩……”叶翎意有所指。 秦徵微叹一声,神色怅惘,“那孩子,自小便与旁人不同。” 秦徵与秦岩兄弟年龄差距不小,秦岩从小性格孤僻,秦徵当年没少故意逗他玩儿。但若别的皇子欺负秦岩,秦徵都是无条件护着他的。 一晃经年,他们各自经历许多事。秦徵依旧记得,小小年纪的秦岩,身上就有股子谁也驯不服的倔强。 而如今,那倔强,怕是成了疯魔的执念。 原老头轻哼一声,“那是病!得治!小叶丫头,你们几个都是神医,到时候抓到秦岩那小子,好好给他治治,让他脑子转过来!” 叶翎闻言,摇头失笑,正色道:“师公,人生而不同,只要他不为一己私欲伤人害人,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都是他的自由,不是病。若有与他同类之人,互相接纳,不失为一桩圆满之事。” 原老头愣住,“丫头你说这些,都是认真的?” 叶翎知道秦岩的心理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是病态,是惊世骇俗,但她作为异世来客,很清楚这不是病。 不过叶翎当然不强求身边的人都要认可她的观念,因此她不讲什么专业术语,只说“自由”。单纯的好恶,与他人无干的东西,叶翎认为,再怪都算不上错。 见叶翎点头,原老头皱眉,“反正我是不能理解那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叶翎笑笑没说话。 秦徵摇头,“小叶,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们是兄弟,私心里,我当然希望他过得平安喜乐,但我们早已走上不同的路。你刚刚的话有理,也是我想说的。若他没有伤人害人,我相信你也不会对他如何。但若是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你不必顾忌我和师父。” 叶翎轻轻颔首:“我明白了。” 上官芃得知南宫珩和叶翎要出门办事,拍着胸脯说,家里交给他。 “若是虞璘来了,舅舅记得问清楚某些事之后再杀。”叶翎叮嘱。既然接纳上官芃留下,叫声舅舅也无妨。 虽然叶翎叫舅舅,蒙婧叫爹,不过南宫珩和苏棠两个嘴硬傲娇的,一个叫上官老头,一个叫老混蛋,上官芃也懒得管他们,每日陪着秦小易苏小糖瞎玩儿,得空指点一下宋清羽和叶旌的武功。他倒是说了几次想练练苏棠,苏棠根本不搭理他。 上官芃点头,“小叶你放心,那些我都知道!若是虞璘冒头,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这边南宫珩和叶翎一行从开元城出发时,那边楚明泽已经被上官箬一行带走,消失在魏国。 数日后,颜姑娘疯也似地赶到了遗洲岛。 原先最是在乎外貌,每日都要换穿新衣,时时刻刻保持精致美丽的颜姑娘,短短时日消瘦了一大圈儿,面无血色,头发凌乱,衣衫已数日没换,憔悴不堪。 飞身上岛,出奇的安静让颜姑娘心中一沉。 他往岛中央去,路上竟连个人影都不见,许多民房大门敞开,空无一人。 远远地看到岛中央虞家那富丽堂皇的宫殿消失不见,颜姑娘心中就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到了近前,入目的废墟残垣,让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此刻凝固,不可置信地冲过去,仰天嘶吼! 魏垣说楚明泽被虞璘抓走,可虞璘人呢?虞家怎么都没了?他要去哪里找他的小年? 颜姑娘跌坐在那片废墟上,面色灰败,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心中郁气让他快要疯掉了,他不过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老天总是捉弄他? “如果我该遭天打雷劈,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到这荒唐的世上?过这荒唐的人生?”颜姑娘仰天怒吼。 当年被如烟设计,导致他的“丑事”败露,曾经的亲人,所谓的朋友,太多太多不相干的人,讥讽,嘲笑,鄙夷,说他该遭天打雷劈! 可他做错了什么?他一定要跟其他男人一样,娶一个女人回来,才算是正常的人吗?可他从小就知道,他的灵魂,是个女人!他只是投错胎,生错男儿身! 天色渐暗,颜姑娘依旧坐在废墟上一动不动,属下抓了个人带过来。 “主子,这人鬼鬼祟祟上岛,形迹可疑。”属下禀报。 颜姑娘愣愣地抬头,墨发遮脸,赤红的眸子让人心悸。 被抓来的男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夫人,小人原是在这岛上住的,先前举家搬走,落下了重要的东西,想回来取走,绝对没有别的目的!” 男人叫的这声“夫人”让颜姑娘苦笑了一声,他缓缓地站起来,开口问:“虞家是谁烧的?岛上其他人呢?何时出的事?” 男人听到颜姑娘的声音,心中惊骇,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要穿着女人的衣裳?当下他也不敢再称呼颜姑娘,只垂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颜姑娘的问题。 颜姑娘得知虞家失火,岛上的人全都搬走,竟就在他救走楚明泽的次日,神色一变! 很快,颜姑娘就想到,不出意外的话,动手的人就是南宫珩。 可关键在于,虞家人呢?虞璘既然追去魏国抓楚明泽,说明他还活着,只是全都离开了遗洲岛,藏身别的地方。 想到这里,颜姑娘心中越发冷沉。虞璘得到楚明泽这个蛊种宿主之后,若是从此彻底隐匿,不再现身,他到哪里去找? “主子,这人……”属下请示。 “让他滚!”颜姑娘眸光冰寒。 那人连滚带爬地跑了,颜姑娘觉得事情不对劲。若是南宫珩那一夜就把虞家一把火烧了,没道理让虞璘活着继续兴风作浪。即便他杀不了虞璘,也不可能大老远跑过来只为烧个房子。 颜姑娘直觉,现在想要找到虞璘的线索,只能从南宫珩那里入手! 虽然颜姑娘原先被楚明泽告诫过不止一次,让他没事不要再招惹南宫珩和叶翎。但如今,颜姑娘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的小年! 于是,颜姑娘连夜离开遗洲岛,又往秦国的方向去。 在颜姑娘赶到秦国境内的时候,南宫珩一行,已经抵达魏国皇都渭源城。易容乔装,找了家客栈落脚。 南宫珩和叶翎到街上去逛了一圈儿,品尝了一些特色小吃,给秦小易苏小糖买了些小玩具,回到客栈,又等了半日,天快黑的时候,一早出去的原老头才回来,带了个人。 是个中年男人,被原老头松开之后就跪在地上,神色惶恐。 原老头落座,见桌上放着叶翎给他留的饭菜,手也不洗,拿起筷子就吃,一边吃一边问:“说吧,我那孽徒在哪里?” 中年男人神色犹豫,原老头手中筷子射出,断了他一节手指! 惨叫声响起,又戛然而止,中年男人汗涔涔地捂着自己的手指,战战兢兢地说:“尊主恕罪!尊主恕罪!” “少废话!再怎么说,你们曾经都是老夫收留培养起来的人,当初竟一声招呼都不打,跟着我那孽徒跑了。此事老夫可以不计较,不过你最好想想清楚,还要不要你脖子上那玩意儿!”原老头冷哼了一声。 叶翎默默递上一双新的筷子,原老头扭头接过去,瞬间变脸,对着她笑了笑,回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说!他人呢?” “主子去了遗洲岛虞家。”中年男人低声说,“是半月前从渭源城过去的。” “他去虞家干什么?”原老头冷声问。 “主子的事,属下知道得并不是很清楚,但猜着应该是为了年公子。”中年男人说。 “年公子又是哪个?”原老头皱眉。 叶翎说:“就是我们要找那位。” “月宥?他不是被秦岩从虞家带走的吗?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讲清楚!”原老头冷声问。 中年男人讲述,当初秦岩从虞家救走楚明泽之后,来到渭源城,交代他们暗中待命,之后两人就消失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直到半月前,秦岩又带着楚明泽出现,前去魏国皇宫赴约。 次日,秦岩一个人离开魏国皇宫,像疯了一样,带着一群属下赶去遗洲岛,命另外一些属下盯着魏垣,一旦有楚明泽或虞璘的消息,就立刻禀报。 “那个年公子,正常吗?”叶翎问。听起来,从头到尾,楚明泽都像是任人摆布的样子,这绝对有问题。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叶翎一眼,原老头冷哼,“回答她的问题!” 中年男人摇头,“不正常,那年公子离开虞家时中了毒,看起来有些痴傻,言行举止像个孩童一般。” 叶翎眼眸微眯,“过了这么久,秦岩也没有给他解毒?” 若说虞璘需要楚明泽只做个单纯的蛊种宿主,不需要他有自己的思想,这很正常,因为蛊术是虞璘自己的。 但秦岩如果是跟楚明泽合作养蛊的话,楚明泽不只是提供蛊种之血,还需要他自己来做,因为秦岩根本不懂蛊术。 由此可推断,秦岩和楚明泽之间,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合作关系,否则秦岩一定会想办法为楚明泽解毒。 中年男人欲言又止,又被原老头吼了一通之后,脸色有些怪异地说,“尊主也知道,主子那方面的喜好跟常人不同。那个年公子,主子对他百依百顺,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就像是女子看丈夫一样的,举止也颇为亲密。” 原老头狠狠拧眉。 南宫珩眨了眨眼睛,神色玩味起来。 叶翎嘴角微抽。她当时真是随口之言,没想到竟然真相了!颜姑娘跟楚明泽两个……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事情经过大概明晰了。 颜姑娘“趁人之危”,想要让变得痴傻的楚明泽跟他在一起,但是进了一趟魏国皇宫之后,把楚明泽给弄丢了,又去虞家找。 为何要去虞家找?为何让人盯着虞璘会不会出现?这是关键。 当下得到的信息推断,楚明泽是被虞璘抓走的,至少颜姑娘坚信这一点。 不过问题是,虞璘在魏国抓楚明泽,就真不管他那个在秦国的儿子了?虽说蛊种宿主很重要,可叶翎觉得,虞璘不至于把楚明泽看得比他儿子更重要吧?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毕竟虞璘跟南宫珩交手几次,惨败连连,他如今又成了个废人,即便有人可用,整体实力也大打折扣。若是他觉得再去找南宫珩不仅救不出虞炜,连自己也会搭进去,干脆就舍弃虞炜,以他的年纪,想再生出个儿子传宗接代,也不是做不到…… 对此,叶翎心中存疑。 不过既然楚明泽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魏国皇宫,那个地方,要好好查查。 值得一提的是,数月前被如烟的儿子秦华霆派去截杀秦徵的人中,有个叫魏渭的男人,虽然已经被处理掉,但他的身份不一般。 魏渭是魏国皇帝魏垣的幼弟,正统的魏国皇嗣。因意图谋反夺位失败,仓皇逃出魏国,去往秦国,追随秦华霆,等待有朝一日利用秦国皇室,杀了魏垣,夺回他想要的一切。 不过可惜,魏渭的大计尚未开始,就结束了。 “小叶子,这样也太丑了。”南宫珩看着叶翎给他易容出来的容貌,脸色惨白,一股子邪佞之气。 叶翎笑着说:“魏渭就是这样的,很像。” 让南宫珩假扮魏渭,不是必要的,但这样可以扰乱魏垣的视线,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夜深人静的时分,魏垣放下手中的奏折,转身,就见不远处站了一个人。 “皇兄,别来无恙。”南宫珩冷笑。 “来人!”魏垣高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心中一沉。 “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南宫珩慢条斯理地落座,“我想跟皇兄聊聊,不过皇兄若是不想聊,我也可以直接送你去见阎王。不信,你试试。” “你!你想怎么样?”魏垣面色阴沉。 “我说了,跟你聊聊。”南宫珩指了一下对面的位置,“坐下,不要逼我过去请你。” 魏垣神色一变再变,抬脚走过来,在南宫珩对面坐下,冷声问:“聊什么?” “聊一个人。”南宫珩说,“虞璘,皇兄应该认识。” 魏垣眼眸微闪,“听说过,不算认识,遗洲岛虞家的家主。” “是么?我听人说,他不久之前来过皇兄这里。”南宫珩说。 魏垣皱眉,“你听谁说的?根本没有的事!” “皇兄,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南宫珩冷笑,“怎么?虞璘许了你什么好处?怕我跟你抢?” “魏渭,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魏垣不认。他想着拖延时间,救兵来到,就没事了。不过莫名觉得,如今的魏渭,虽然还是原来那副死样子,但似乎变强了很多,周身的气势无法忽视。 “皇兄,你不过就是为了转生蛊吧?”南宫珩盯着魏垣的眼睛说。 果然见魏垣眼神不对,南宫珩轻笑,“可以理解,那玩意儿确实逆天,如皇兄这样的身份地位,不动心才奇怪。” “你想干什么?”魏垣眼神戒备。 南宫珩摇头,“事到如今,我对魏国的皇位已没什么想法,我有别的事,要找虞璘,但遗洲岛出事,查到了皇兄这里。只要皇兄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跟虞璘来往的始末,我可以不为难你。否则的话……” “什么来往的始末?”魏垣皱眉,“只是他请我帮忙找个人,我敢不帮吗?” “找什么人?是虞璘亲自跟你接触的吗?都说过什么?全部告诉我。”南宫珩问。 “说那些做什么?他想躲起来,你根本找不到,没用。”魏垣轻哼一声。 南宫珩似笑非笑,“对我有用没用我自会判断,但你若是不说,我只能不客气了。” 魏垣看到南宫珩眼中的威慑,拧眉说:“秦国有个皇子叫秦岩,此事因他而起。” “我知道秦岩,你接着说。”南宫珩点头。 魏垣声称,他和秦岩是知己好友,秦岩带走了虞家的十长老,虞璘找到他头上,施加威胁,他只能设计骗秦岩带着楚明泽前来皇宫,然后将楚明泽交给虞璘息事宁人。 “事情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魏垣皱眉说。 “你跟秦岩是知己好友?”南宫珩轻嗤,“图什么呢?” “他是个很真实的人。”魏垣说。 “可你不是。”南宫珩微微摇头,“说实话吧,你是不是看中他秦国皇子的身份,想要利用他?别跟我在这里装模作样。” 魏垣冷哼一声,“这些跟你有关系吗?” “我问,你答,有没有关系,也是我的事。”南宫珩手中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小刀,看着魏垣慢条斯理地说。 “是,我跟秦岩那个不男不女的蠢货不是真正的朋友,只是想利用他,你满意了?”魏垣冷声说,“还想知道什么?” 屋顶上的原老头面色一沉。他是对秦岩很有意见,但毕竟师徒一场,听到魏垣的话,心中火起。 “最后一个问题,虞璘若只是空头许诺,你想必不会满意的,毕竟他得手之后跑了,你也不知去哪里寻人。”南宫珩说,“他是否给了你什么东西?” 魏垣立刻摇头,“没有!我说了是他威胁我!” “是么……”南宫珩话音未落,手中的小刀射出,擦过魏垣的脸,钉在了柱子上。 魏垣神色惊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抬手一摸,指尖的血迹让他身子颤了一下。 “自从知道你跟秦国那位人尽可夫的贱人如烟有一腿,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南宫珩起身,把小刀取下来,居高临下看着魏垣,“人模狗样的,还说跟秦岩是知己?笑死人了。说,虞璘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真的只……只是一个许诺……”魏垣白着脸说,“我帮他得到那位十长老,日后还有合作机会,让我……找一个同生之人,他承诺等养出转生蛊,会送给我……” “你说的这些,我很不满意。”南宫珩手中的刀逼近魏垣的脸,“你要么再想想,说出点让我满意的,要么……” 魏垣浑身颤抖,“我说……那个虞璘,他有点怪……” 南宫珩眼眸微眯,“哪里怪?” “他身上有一股寒梅香,很淡很淡,但我平日里偏好调香,对气味敏感些,常人怕是闻不到的……”魏垣苦着脸说。 “这有什么怪的?”南宫珩问。 “是那如烟,我跟她那个……她曾提过,虞璘常年用药浴强身,身上总有股子苦药味儿。所以我下意识地关注这个,但并没有闻到什么药味儿,只有极淡的寒梅香。”魏垣说。 南宫珩若有所思,“你怀疑,那不是虞璘?” 魏垣摇头,“我怀疑那或许是虞璘派来的属下。” 跟如烟有过肌肤之亲的两个男人,关注的点确实很奇怪,不过这并不是无用的。 “还有吗?”南宫珩问。 魏垣连连摇头,“我真的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绝对没有一星半点儿隐瞒!” 南宫珩转身就走,魏垣愣了一下,心中一松。 下一刻,屋顶传来一声巨响,整座宫殿轰然倒塌,木头瓦片朝着魏垣砸了下来! 原老头冷哼,“狗东西!” 等魏垣被人从倒塌的废墟之中挖出来,满身灰土,晕死过去,脑袋砸了个窟窿,腿也被砸断一条,虽然还活着,不过已是废了。 南宫珩和叶翎回到客栈,叶翎蹙眉说:“上官大舅说,他彻底废了虞璘的武功,所以去找魏垣的是虞璘安排的替身,这没什么奇怪的。但仍然不能解释,为何他们不去救虞炜?以虞璘以往的表现,我总觉得他不会舍弃这个儿子。” “看来,就算虞璘还活着,做主的也不是他了,现在都没人去救虞炜,接下来更不会有。”南宫珩说,“换句话说,抓走楚明泽的,并不是虞璘,而是当时在海上从上官老头手中劫船的人。但那些人,刻意用虞璘来伪装身份。” “你有什么想法?”叶翎看南宫珩神色不太对。 “寒梅香,女人……”南宫珩眸光幽深,“老南说过,上官箬最爱梅花。上官老头也说,他那妹妹最喜梅花。” 395.这就是爱情? “魏垣见到的虞璘,是上官箬假扮的?”叶翎是惊愕的。 这个推测很大胆,根据只是并不算铁证的寒梅香。 普天之下喜欢梅花的人多得是,用这种气味香料的人也绝对不少。那夜上官芃只见到动手的人都是女子,不能断定背后做主的一定也是女人。 但反过来看,与虞璘有关、寒梅香、属下女子皆用毒、需要蛊种宿主,这些因素,每一点,上官箬都契合。 因此,至少可以说,在南宫珩和叶翎已知的人中,上官箬就是唯一的最大的嫌疑人。 原老头拧眉,“如果真是上官箬,她到底想干什么?” 南宫珩面无表情地说:“她跟楚明泽兴许是同一类人。追求至高无上的实力和权力,为此不择手段。” 从当年上官箬欺骗虞璘的感情,获取虞家蛊术机密的手段就可见一斑。而她不择手段的本性,最大的体现,正是在她亲生的儿子南宫珩身上。 “如果是她,已足够谨慎。”叶翎蹙眉,“且她的目的达到,并没有留下任何供我们调查的线索,除非她再次现身,否则我们是不可能找到她的。” “一个两个都是疯子!”原老头忍不住吐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搞这些幺蛾子!”秦岩、楚明泽、上官箬,都是原老头骂的对象。 叶翎轻笑:“师公年轻的时候也没有甘于平凡啊。人各有志,不过某些人,确实是不做人。”她此时评价的,就是上官箬。只那女人对待南宫珩的方式,就让叶翎坚定地把她列为不共戴天的仇人榜榜首! “那现在怎么办?”原老头问,“找不到人,是不是要回去了?” “秦岩还在疯狂地寻找楚明泽,但他去遗洲岛,是不可能有任何收获的,接下来定会去秦国开元城找我们。”叶翎说。 原老头轻哼,“虽然我认同小叶丫头你的某些话,不过我还是觉得那小子疯魔了!若是那个楚明泽正常的时候,真愿意跟他在一块儿就罢了!他趁着那人痴傻的时候,自以为是地跟他搞些有的没的,这不就是自己骗自己吗?什么真爱?我呸!” 叶翎点头,“师公这话说的在理。对于秦岩和楚明泽的关系,秦岩确实是自欺欺人。我比他更了解楚明泽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肯定地说,楚明泽若是清醒的时候,绝对不可能会喜欢秦岩的。” “就是!他脑袋被驴踢了!又进水了!真有个好男人真心喜欢他,我也没话说,现在搞得这是什么破事儿!”原老头气哼哼地说。 叶翎能听出来,原老头事实上还是在意秦岩这个徒弟,真心希望他好的。若不然也不会当初默认让秦岩抢走了他手中的势力都没有追究。 “把魏垣解决掉,我们就回去。”南宫珩做了决定。 “对!那个姓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秦岩那个蠢的,被骗得团团转还不自知!”原老头不太冷静,快把桌子拍散架了。 叶翎心中微叹,“师公若是还想拯救秦岩的话,我倒有个想法。” 原老头问:“什么想法?” 翌日深夜,魏垣躺在龙床上,额头包着布,一条腿被夹板固定,面色阴沉沉的,喝过安神汤,依旧难以入眠。 眼睁睁地看着床边伺候的下人昏倒,魏垣叫喊声尚未出口,也昏迷过去。 不过很快,魏垣就苏醒过来,他被强行拖到书案旁,面前放着文房四宝,腿上固定的夹板移位,疼得他冷汗直冒,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南宫珩就坐在魏垣对面,这次并没有易容成魏渭的样子,因为已经没必要了。 “我姓秦。”南宫珩唇角微勾,“不是初次见面了。”后面一句话,模仿了魏渭的声音。 魏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珩。面前这个容貌如妖似仙的男子,假扮了魏渭,可他竟然姓秦?!有传闻说,秦徵还有个儿子! 看到魏垣眼中的惊惧,南宫珩微笑,“你猜的没错,如今的秦皇,是我弟弟。今夜找你,只一件事。乖乖地把你如何看待秦岩,怎么欺骗他,目的是什么写下来,签字画押。” “你……你想干什么?”魏垣张口,无声地问。 南宫珩摇头,“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你可以选择写,或者,死。” 魏垣身子一颤,在南宫珩犹如实质的目光中,拿起了笔。 魏垣写好不满一张纸的内容,递给南宫珩。 南宫珩看过之后,揉成团扔到了魏垣头上,“重新写!好好写!把你心里骂过秦岩的,怎么看待他跟月宥在一起的,统统写下来!再敢糊弄,我先剁了你的左手!” 魏垣战战兢兢地重新拿起笔,想了一会儿之后才落笔,最后写满了三张纸。 南宫珩拿过来看,这次写的言辞激烈很多,尤其是对于秦岩的看法这部分,其中不乏羞辱讥讽嗤笑的话语。 这才是魏垣面对秦岩时,真正的想法。还包括魏垣看着楚明泽和秦岩在一起时,心中想的是“这个不男不女的贱人配了个傻子,真是够下贱的,也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才会跟这种贱货在一起”,甚至有些不堪入目的,魏垣幻想过秦岩跟楚明泽两个人夜里困觉的时候会做的事…… 南宫珩看完觉得辣眼睛,又让魏垣签字按手印,并且盖上了他的皇帝大印。 南宫珩把那东西折起来,塞进怀中。 魏垣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眸中满是哀求。 南宫珩倒也没再跟这人渣废话,直接上前来,扯了床帐,把他悬在了房梁上。 至于魏国的皇位,倒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抢到的,南宫珩暂时也没有兴趣。若是魏国胆敢再出兵挑衅,将会是秦国名正言顺灭掉魏国的时机。 离开皇宫回到客栈,南宫珩把拿到的魏垣口供给叶翎看。 叶翎看完觉得有些生理不适。有些人表面上是尊贵光鲜的皇帝,骨子里是个龌龊猥琐的人渣。秦岩把魏垣当知己,真是瞎了眼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秦岩对于认同感的渴望。当他所见所识都是不能理解他,认为他是个怪物的人,就连他的师父原老头都觉得他有病的时候,魏垣这个口口声声说秦岩真实勇敢的人,太容易取得秦岩的信任了。 当原老头看到那三张纸上的内容,整个人都炸了。一会儿骂秦岩瞎了眼,一会儿骂魏垣是畜生,若不是叶翎拉着,他怕是要去鞭尸。 三人并未在渭源城过多停留,当夜就离开回秦国去了。 翌日一早,渭源城传开魏垣的死讯。太子魏信仓促上位,对外宣称魏垣是急病暴毙。 秦国开元城。 宋清羽这个皇帝,除了每日按时上朝,批阅奏折,处理政务之外,还要负责大家的饮食。 别人倒好说,三个孕妇的食物是叶翎写了食谱的,说要严格遵照着来,为了避免出意外,不能假手于人。此外,孩子们的饮食,也有专门的菜品食谱。还有傲娇又挑剔的风不易,对于入口的东西要求很高。 叶翎不在,宋清羽从原本只会做几道拿手菜的水平,已然成功化身全能大厨。 宋清羽喜欢上做菜,也愿意照顾朋友们,自觉过得挺充实有趣的。 但可气的是,苏棠这货得了便宜偏卖乖,每次听如意冰月和蒙婧感谢宋清羽的时候,苏棠总是取笑他:“哎呀呀宋美人,真是辛苦你了呢。我跟蒙小璈也是没办法,要陪媳妇儿陪娃娃的,可怜你没有媳妇儿没有娃娃,长得好看,厨艺好又有什么用呢?” 上官芃看不下去,训斥苏棠,结果成功被苏棠约战。 苏棠约完就后悔了…… 但上官芃早想练练这个二货儿子,终于逮到机会,一通激将法,成功让苏棠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宋清羽很开心也很贴心地邀请了老老少少一起到比武的御花园去,准备了视野最好的观众席,亲自摆上各色精致的瓜果茶水点心,美其名曰为他的好兄弟苏棠加油助威。连最近忙得团团转的风不易都被宋清羽专门请过来观战。 苏棠骑虎难下,想跑也没门,最后被想要在混账儿子面前证明实力和老父亲威严的上官芃好好修理了一顿,输得那叫一个毫无悬念。 正郁闷的时候,秦小易和苏小糖两个小娃被宋清羽教着对苏棠喊加油,打回去,不要认输,挺住呀…… 苏棠想哭,看向蒙婧,却见蒙婧正在开心地吃宋清羽给她切的甜瓜,跟冰月说说笑笑……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全都欺负我!”苏棠仰天怒吼。 上官芃轻哼,“从今日开始,为父指点你的武功,不准再吊儿郎当没正事,好好练功!” “老混蛋我才不要认你!”苏棠瞪着上官芃。 上官芃挥舞着拳头冲过来,“那你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苏小糖捂住眼睛,“爹爹真的好惨呀,又被打了!嘻嘻!” 宋清羽笑得清绝无双,“小糖可不要学你爹哦,那么弱还不知道上进,在家里不多挨点打,出去就会被外人打得更惨。” 苏棠咬牙切齿,“姓宋的!你的实力怎么来的,竟有脸说我?你以前明明不如我的!” 宋清羽笑得更开心了,“好汉不提当年,如今你就是比我弱,不服来战。”话落加了一句,“你一直都比我丑。” 苏棠羞愤暴走,冰月问蒙婧要不要让蒙璈过去看看,蒙婧微笑摇头,“不用,他过会儿就回来了。其实他最近有关起门来偷偷修炼的,也不是真的不想让爹指教,只是拉不下面子,昨夜做梦还念叨着早晚要把阿珩和清羽打趴下。” 冰月就笑,“真是幼稚。” 过一会儿,苏棠果然回来了。他并没有去哪里哭,而是跑回去换了一身新衣裳,精心打扮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跑到蒙婧身旁,巴巴地问蒙婧,他跟宋清羽谁更好看。 虽然蒙婧觉得宋清羽更好看,但是当然不能那么说,这跟武功高低不是一回事,苏棠要是吃起醋来会没完没了。 等听到蒙婧说,在她心里苏棠最好看。苏棠瞬间嘚瑟,对宋清羽说:“美貌这种事,从来都是各花入各眼。你这朵娇花儿,别等凋谢都没人欣赏采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清羽:……神经病! 不过从这日开始,上官芃每日定时定点主动且强行指点苏棠,苏棠不情不愿地从了,虽然依旧管上官芃叫老混蛋。 这日下朝,宋清羽正想着如意这两日胃口不好,午膳做些什么菜,就见不远处一道红影从天而降。 宋清羽愣了一下,那人缓缓转身,是秦岩。他墨发披散着,遮住半张脸,如今瘦得厉害,没了曾经那骨子骄矜风情。 “清羽,又见面了。”秦岩走过来,声音沙哑。 两人结识的过程,算不上美好,不过秦岩从一开始就对宋清羽有好感。一方面是因为羡慕宋清羽美丽的容貌,另外一方面,宋清羽曾用转生蛊重生这件事,也曾是秦岩的梦想,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初相识,宋清羽对待秦岩并没有任何鄙夷歧视,尊重他的心理。 “颜姑娘,你看起来不太好。”宋清羽微微皱眉,依旧管秦岩叫颜姑娘,这个他最喜欢的称呼。 秦岩苦笑,垂眸,“我爱上一个人,却把他弄丢了。” 宋清羽神色微怔,“你说的那人,不会是楚明泽吧?”难道让叶翎随口之言说中了? 秦岩点头,“是他。我知道他本名叫楚明泽,但他只是我的小年。” 宋清羽皱眉,小年?他感觉怪怪的…… “他对你……”宋清羽问。他了解的楚明泽,并不会喜欢男人,即便秦岩自认为是女人,但他生就男儿身,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是喜欢我的。”秦岩面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来,“他叫我姐姐,全心全意地依赖着我,见不到我会着急。” 额……宋清羽怀疑秦岩说的,跟他认识的楚明泽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不过想到南宫珩猜测,楚明泽被秦岩救走之前,很可能被虞璘下了毒,变成了傻子,如此才合理。 宋清羽定神,看着秦岩问:“你为何来此?”他不想评价秦岩跟楚明泽的事,因为他们的关系跟他没关系。 “你知道虞璘在哪里吗?如果你知道任何线索,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是他抓走了我的小年。”秦岩看着宋清羽的眼神,透着悲伤和哀求。 宋清羽犹记得,在英天国初见秦岩,他不管外人眼光,我行我素,言行举止都是骄傲的。用叶翎的话说,那时的秦岩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老娘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的迷之自信…… 如今的秦岩,跟曾经判若两人。这就是爱情?还是他自欺欺人的执念被打破所致的更深的执念?宋清羽身边不缺美好的爱情范例,他此刻只觉得秦岩很可悲。 “抱歉,我不知道虞璘在何处,也没有任何可以告知你的线索。”宋清羽说。 “南宫珩呢?他知道,他一定知道!我要见他,我要问问他!”秦岩抓住宋清羽的胳膊,神色急切地说。 宋清羽皱眉,推开秦岩的手,“阿珩和小叶去魏国,尚未回来。你的事,我真的帮不上忙。而且你不应该来找我,楚明泽杀了我最好的朋友,不管你跟他什么关系,他都是我此生必杀之人。” 秦岩闻言,神情倏然阴沉,“那都过去了!如今的小年早已忘却前尘往事,他现在很单纯很善良,他不是楚明泽了!你不能把楚明泽做的事全都算到小年头上!这不公平!” 宋清羽摇头失笑,“对此我不想解释什么。请你速速离开。” “你们一定知道虞璘在哪里!一定知道什么!”秦岩死死地抓住宋清羽,“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只是想找到小年!等我找到他,我一定带他离你们远远的,再也不会让他出现在你们面前!我发誓!” “放开!”宋清羽面色一沉。 “清羽,我知道你是好人,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很想跟你做朋友!你行行好,告诉我吧!如果你对小年有恨,你可以发泄在我身上,打我骂我,我绝不反抗!他现在真的不一样了,求求你成全我吧!”秦岩眼圈儿泛红,抓着宋清羽不放。 宋清羽面色一凝,挥掌就把秦岩打了出去,看着他冷声说:“你喜欢什么人是你的自由,但这跟我没关系,我不欠你什么,也没有资格成全你,你更没有资格替他赎罪!曾经我以为你是一个勇敢面对自我的人,现在才发现,我高看你了!找人到别处去,这里是我的地方,再敢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396.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秦徵陪着如意在御花园散步,秦小易举着南宫珩亲手给他做的小木剑,在前面欢快地跑着挥舞着。 一身红衣的秦岩从天而降,秦小易吓了一跳,转头躲到秦徵身后,又探出小脑袋去看,“爹爹,这是谁呀?” 秦岩也在打量秦小易。虽是头回见面,但曾听楚明泽说过的。他面上浮现出一抹苍白憔悴的笑来,“你叫小易是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秦小易小脸满是好奇,“你是姑姑还是叔叔呀?”看样子有点像姑姑,可听声音又像叔叔,怪怪的…… 如意蹙眉,“小易,去那边找小糖玩儿吧。”上官芃在不远处指点苏棠,苏小糖陪着蒙婧在围观。 “哦。”秦小易点点头,又看了秦岩一眼,转身举着小木剑跑走了。 “二哥,如意姐姐。”秦岩的视线从如意微微隆起的小腹,转移到秦徵那一头银白的头发,眼眸微黯,“好久不见,你们能在一起,我真的很为你们高兴。” 秦徵拧眉,“你这里来做什么?” 秦岩苦笑,“二哥,我想请你们帮帮我。” 如意蹙眉,“小岩,听我一句劝,转生蛊那东西太危险,也太阴邪,早日放下执念吧。若是真喜欢你的人,一定会接受现在的你。你也要先接受真正的自己,才能更好地走下去。” 秦岩神色微怔,“我就知道,如意姐姐你是懂我的。但姐姐误会了,我如今对转生蛊的执念已经放下,因为我找到了所爱之人,但是,我把他弄丢了……” 看到秦岩眼角泛起水光,秦徵皱眉,“你说的那人是谁?” “你们认识的,”秦岩微微垂眸,轻声说,“楚明泽……年廷勋……月宥……都是他。” 如意一愣,秦徵冷哼一声,“你跟楚明泽?怎么可能?他不会喜欢你的!别傻了!” 秦岩闻言,像是受了刺激,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二哥!在你眼里,我就不值得被爱吗?就没有人会喜欢我吗?” 秦徵冷声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让别人接受你的不同,首先你要尊重别人跟你的不同,这也是尊重你自己!楚明泽跟你并非同道中人,且他那人劣迹斑斑,作恶无数,冷血无情!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他又如何可能喜欢你?” “他……他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你们为什么总是提过去的事?他把那些都忘了!”秦岩皱眉说,“我们在一起很好,他喜欢我,真的!” “他把过去的事都忘了?”秦徵冷声问,“是虞璘给他下毒,让他变傻了吧?” “不是傻!他只是如孩童一样单纯!”秦岩立刻纠正秦徵。 “我看是你犯蠢!”秦徵面露怒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变傻了,无法正常思考,他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抛开别的不说,你这根本就是趁人之危,自欺欺人!若他恢复正常,哪里可能愿意跟你在一起?” “他愿不愿意,不是你们说了算!”秦岩双拳紧握,“总之你们就是觉得他看不上我,不可能喜欢我!说白了,是你们骨子里就看不上我!口口声声说得好听,其实跟别人一样,觉得我是异类!是怪胎!是疯子!是有病!你跟师父那个老顽固没什么两样!” 如意微叹,“小岩,请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现在不理智……” “小年被虞璘抓走了,让我怎么理智?”秦徵反驳,“你们不会懂的,你们根本就不懂……” “是,我们不懂,也不想懂,你走吧!”秦徵面色冷肃。曾想过兄弟再见会是何种情形,却没想到,秦岩从转生蛊的深坑里爬出来,竟然又钻进另外一条死胡同!简直不可理喻! 话落,秦徵揽着如意转身要走,秦岩神色一僵,快走两步追上来,“二哥,二嫂,我错了!我刚刚不该那样跟你们说话,是我无礼,是我不理智,请你们不要跟我计较。求求你们帮帮我吧!我要找到虞璘,救小年,可不知道能去哪里找,你们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如意回头,面色微凝,“小岩,虞璘也是我们想除掉的祸患,但我们真的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你最好冷静下来想一想,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不要被一时虚幻的幸福快乐冲昏头脑,听我一句劝,离楚明泽远一点。” 秦岩却像是没听见如烟后面的规劝,只拧眉说:“虞家出事是南宫珩做的,你们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如意,不必再跟他说这些废话!他已是疯魔了!”秦徵冷声说,“各人各路,各人各命,我们走!” “二哥!”秦岩再喊,秦徵并未停下脚步。 今日在上官芃的悉心指点后,苏棠冲关成功,心情大好,口中叫出的“老混蛋”听起来都比往日多了三分更欠揍的热情。 午膳宋清羽照着叶翎留下的食谱,做了一道酸辣粉。叶翎说,若是孕妇实在嘴馋,多少吃一点解馋开胃无妨的。 总共做的也不多,如意冰月和蒙婧原先口味不重,但尝过之后都很是喜欢。 苏棠喂了苏小糖一口,苏小糖被辣得伸着舌头直哈气。宋清羽连忙喂了他一勺甜汤。 上官芃在桌下踢了苏棠一脚,默默地收脚,若无其事地吃饭…… 这一顿如意胃口大开,秦徵很高兴,夸宋清羽厨艺越来越好了。 宋清羽笑意温柔,“伯母喜欢就好。” 苏棠又下意识地想开口,被蒙婧瞪了一眼,轻咳两声说:“宋美人,你辛苦了哈!” 宋清羽挑眉,太阳真是打西边儿出来了,苏棠竟然会夸人,稀奇。 “那个,我媳妇儿说,晚上想吃烤鸡。你下晌去山上,打两只肥美的野鸡,一只烤了,一只炖了。”苏棠接着说。 宋清羽保持微笑,他就知道,这货怎么可能真心夸他?原来是想点菜,还打着蒙婧的旗号!不过现在有点菜权的,只有孕妇,老人家,孩子,辛苦钻研医术毒术蛊术的风不易,与宋清羽关系不错的蒙璈。换言之,除了苏棠,谁都可以。 “我不想吃烤鸡。”蒙婧出言拆台。 苏棠对着蒙婧拼命眨眼暗示,“媳妇儿,今日我实力提升,不得庆祝一下?” “那你自己去抓,总使唤清羽做什么?他忙着呢。”蒙婧拧了苏棠一下。 “行吧行吧,我自己去!”苏棠点头,又笑起来,“小易小糖,吃完饭咱们上山去打猎!” 两个孩子都欢呼起来,其乐融融。 吃过午饭,秦徵和如意要去休息,出门就见不远处跪着一道红影。 秦徵脚步一滞,如意叹气,“这孩子脑子怎么就转不过来呢?” 因为年纪差距大,原先在秦徵和如意眼里,秦岩是个需要他们关照的孩子。一晃经年,再次相见,他们对秦岩如今变成这样都有些痛心遗憾。 “不用管。”秦徵摇头,收回视线,“阿珩和小叶就是去抓楚明泽的,既然秦岩说楚明泽被虞璘带走,他们许是很快就回来了。现在我们没什么好跟他说的。” 苏棠扛着秦小易,上官芃背着苏小糖,带着弓箭准备出发去打猎,看到秦岩,直接忽视。 虽然上官芃“关心”虞璘的死活,但该说的宋清羽已经说了,他没什么想问秦岩的。 从上官芃的角度,活到现在,时刻告诉自己的是,一定不能作,要好好做人,好好生活,惜福,感恩。 至于秦岩的行为,和他对楚明泽的感情,上官芃只用两个字来评价:傻缺…… 秦岩就跪在那里,无人理会,宋清羽也没有命人赶他走。 苏棠带领的打猎小分队满载而归,宋清羽做好一桌丰盛的晚膳。 夜幕降临,大家再次聚在一起,美食飘香,欢声笑语,秦岩依旧一动不动地跪着。他当下只有一个念头,这些人一定能帮他找到虞璘,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上官芃心中感慨,秦岩作为秦徵的亲弟弟,且跟如意过往也有交情,还是原老头的徒弟,若他好好的不作妖,现在完全可以跟他们同桌吃饭,从此在秦徵和如意的关照之下过得幸福安乐。 要知道,最近的日子,睁开眼就能体会到的安心舒适,亲人给的温暖欢喜,让上官芃时常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梦境。他如今拥有的,秦岩都唾手可得,可他却傻乎乎地去追求一个注定不可能真正爱他的男人,真是没救了。 晚膳过后,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就见秦岩不知何时已晕倒在地。他这段日子几乎没有合过眼,也没怎么进食,身体早已到了极限。 “伯父伯母你们去休息吧,交给我。”宋清羽对秦徵和如意说。 “辛苦清羽。等他醒了,就让他走吧。”如意微微摇头。 宋清羽点头,“我明白。” 没有麻烦最近忙得都要挑灯夜读的风不易,宋清羽自己也会医术,而秦岩不过是疲劳过度。 等秦岩苏醒,已是夜半时分。他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拉开床幔,就见不远处书案旁坐着一个仿若谪仙的美人,侧颜如玉,正在灯下看书。 “清羽……”秦岩张口,声音沙哑。 宋清羽闻声,合上书,转头看向秦岩,神色淡淡,“你醒了,感觉如何?” “我没事,谢谢你。”秦岩说着就要下床。 宋清羽摇头,“不必谢,这是看伯父伯母的面子。你需要休息,我有话跟你讲,关于虞璘的事。” 秦岩愣了一下,神色一喜,“你真的愿意告诉我?” “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只是我们的确不知现在虞璘在何处。”宋清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跟虞璘有关的其他事。” “你说!”秦岩神色急切。 宋清羽讲了上官芃,上官家,被抓来的虞炜,被废除武功,疑似被人所救的虞璘等一系列事情的经过。 秦岩拧眉,“虞璘武功被废?救他的是什么人?” 宋清羽微微摇头,“这也是我们想调查清楚的事情。我可以实话告诉你,阿珩和小叶以及你师父,都去了魏国,是为找你和楚明泽。你会出现在这里,对我们来说也是个意外。” “他们去魏国,会不会查到虞璘的行踪?”秦岩说,“我可以留下等他们回来吗?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虞璘。而且,虞璘肯定会来救他的儿子!” 宋清羽轻轻颔首,“你想留下,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有一件事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的目的,是杀虞璘,但不是为你,另外一个目的,是除掉你口中的小年,这一点,更不会因为你而改变。” 秦岩神色一僵,继而苦笑,“你倒是坦诚。” “你记住,秦伯父和如意伯母不欠你的,原老前辈不欠你的,阿珩小叶跟你没关系,反倒你曾为难过小叶,以阿珩的脾气,若不是看秦伯父的面子,绝对不会轻饶你。至于我,跟你并不是朋友。”宋清羽神色淡漠,“你执意不肯舍弃楚明泽,这是你的事,该说的该劝的,我们已经说过劝过,日后不论如何,一切后果,你自行承担。” 秦岩闻言,沉默片刻之后说:“当然。我自己选的,不会后悔。” 听到秦岩最后一句话,宋清羽不想再说什么,起身出去了。 秦岩暂时在皇宫住下,不过自知不被待见,并没有跟宋清羽他们有什么交集。他不出门,饭菜都是下人送到门口。 苏棠背着秦徵问宋清羽,为什么要管秦岩? 宋清羽的回答是:“不过给他一口饭而已,等阿珩和小叶回来,看看情况再让他们决定如何处置。让秦岩在外面乱跑,若是落入敌人之手,倒多多少少有些麻烦。” 苏棠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心眼儿多着呢!一点儿也不单纯!不过……” 一听苏棠的转折词,宋清羽抬脚就走,料想后面没好话。 苏棠追上来,勾住宋清羽的肩膀,嘿嘿一笑说:“我就觉得奇怪,那个秦岩喜欢男人,你长得这么好看,又是个光棍儿,他竟然没有看上你,反倒看上楚明贱那个丑八怪?真是怪哉怪哉!依我看,不如你好人做到底,为了拯救秦岩脱离楚明泽的魔爪,有一个绝对可行的办法,你跟他……嘿嘿!” 宋清羽面无表情地给苏棠来了个狠狠的过肩摔,然后从他身上踩过,扬长而去。 苏棠爬起来,怒吼,“啊啊啊宋光棍儿你给我站住!” 宋清羽唇角微翘,心中在想,跟叶翎学的这招偶尔用一下,感觉挺爽的。 数日后,南宫珩和叶翎以及原老头三人归来。得知秦岩来了,都不意外。 “师父……”秦岩看到进门的原老头,神色有些不自然。 原老头冷着脸,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砸到了秦岩身上,“你先看看这个!” 秦岩从地上捡起来,展开那三张纸,上面的字迹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陌生,他的朋友魏垣写的。 但纸上的内容,让秦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气得浑身颤抖。 “这就是你的知己好友?你这么大个人,脑子里都是狗屎吗?谁对你好,谁是虚情假意,竟一点儿看不出来!”原老头恨铁不成钢,“亏我当初觉得你是可造之材,心性不错,却原来是我瞎了眼!出去别说你是我徒弟,我嫌丢人!” 秦岩把手中的纸撕成碎片,又揉成了齑粉,紧握着拳头,厉声说:“我要杀了魏垣那个贱人!”他是真的以为魏垣认同他,把他当朋友,没想到,一切都是假象。 “不用去了,他已经见阎王了。”原老头冷哼。 秦岩稍稍平静,就问原老头,“师父,你们找到虞璘和小年了吗?” “找到了,都被宰了,怎样?”原老头没好气地反问。 秦岩的手一颤,脸色煞白,“师父……” 原老头看到秦岩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想到叶翎的话,终究没把更难听的话说出口,瞪着秦岩说:“骗你的!” 秦岩松了一口气,跌坐下去,原老头气哼哼地起身走了,“小叶丫头,剩下的事你来跟他说!” 原老头出门,叶翎走了进来。 秦岩怔怔地看着叶翎,“又见面了……你要说什么?你会告诉我,怎么找到小年吗?” 叶翎摇头,“我也在找他,不过不知道他在何处。我想说的第一件事,奉劝你不要对楚明泽抱有任何幻想。他死不了,早晚会恢复正常,到时候非但不可能爱上你,反倒可能会因为你对他做过的事,疯狂报复你。有些事,你或许并不了解,他幼年有过被一个老男人欺辱的经历,对这方面会比常人更敏感。你给他的,绝不是他想要的,他只会认为你是一个趁他出事,欺辱他的仇人。” 叶翎话落,秦岩脸色惨白,“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想照顾他,我没有办法给他解毒……” “所以你还是坚持要找他,跟他在一起吗?”叶翎问。 秦岩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重重地点头,“我不管他的过去,我想跟他在一起,想听他叫我姐姐,一辈子。” “听他叫你姐姐?所以你可以只把他当弟弟吗?”叶翎轻哼。 秦岩:…… “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好,只当刚刚都是废话,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正事。”叶翎看着秦岩说,“既然我们都要找楚明泽,不如合作。” “合作?你们是要杀他,我们不一样。”秦岩皱眉。 “那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门在那边,慢滚不送。”叶翎很淡定地说。 秦岩:…… “听好了,抓走楚明泽的人,是我们更重要的目标,所以找楚明泽,暂时对我们来说只是手段。我不想解释更多,只告诉你几个重要的线索。”叶翎神色淡淡地说,“第一,虞璘死活不明,抓楚明泽这件事做主的并不是他,所以不必再把他当做目标,真正做主的是个女人,身份不明。第二,可供调查的线索,我会给你提供两个清单。第一个清单,是被那人抢走的上官家的财宝,一旦有任何一样流到外面,就可以顺藤摸瓜。第二个清单,是养转生蛊以及其他蛊毒需要的药材清单,一旦查到有人在收集其中任何一种,都不能放过,追根溯源。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时间与我们共享。” 秦岩神色一凝,“你为什么要跟我合作?明明你们自己也可以查。” “因为你要找楚明泽,因为这是你擅长的事,因为你抢走了我师公手中的消息网络。不然我现在杀了你,把你手下的人抢回来,然后自己查,你觉得是不是更好?”叶翎反怼。 秦岩:…… “记住,是你求我们。”叶翎冷哼,“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磨磨唧唧的,死活要找楚明泽,我已经给你指了明路,那你就去找!” 叶翎话落转身离开,秦岩神色一变再变,拳头握了又松,眼神渐渐坚定。 当日晚些时候,叶翎交给秦岩几张药材清单,另外一份清单暂时没有,因为上官芃也不知道他从上官家拉过来,原本打算送给南宫珩的礼物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过没关系,飞云岛上的人知道,让秦岩直接派人先去飞云岛上官家查清楚。 是夜秦岩就走了。 翌日叶翎见到原老头的时候,原老头唉声叹气,“小叶啊,真让那小子去找人啊?” 叶翎笑了,“师公,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我们已仁至义尽,他又生来是偏执性子,越不让他做的事,他越是认为自己对。除非楚明泽清醒,对他说一句,让他滚,或许他才会真的死心。正好我们要找上官箬,没什么可用的人,给他一个合作的机会。最后结果如何,都是他自己选的路。” 397.重要线索,想吃酸辣粉的宋美人 “真会是上官箬吗?”宋清羽皱眉。 叶翎微微摇头,“不能完全肯定。但我们所知的人中,也想不到别的可能。如果真是她出手的话,虞璘大抵是早已死了。” 因为虞璘对上官箬并没有什么价值,他会的东西,上官箬当年就已经利用他都学到手,没必要留着那样一个废人。 “想要找到她,可能性微乎其微。”宋清羽轻叹,“因为我们现在对她可谓一无所知。上官家的财宝,养蛊的药材,固然有可能出现线索,不过若她足够谨慎,就会清除一切痕迹,不会给我们追查到的机会。” “让秦岩去试试。他现在想要找到楚明泽的心比我们更强烈,且他对这边更熟悉,擅长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查不到另说。”叶翎轻轻摇头,“上官箬太危险了,作为一个在阿珩出生的时候就给他下蛊的阴毒女人,她若是再盯上我们,怕是防不胜防。” 南宫珩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桌面,“如烟母女和虞炜,看来都不必留着了。尧尧你得空去把他们都处理干净,死之前再审问一次,关于上官箬的事,或许虞璘会对他那儿子或如烟透露什么。” “好。那我们接下来……”宋清羽莫名有点不安,毕竟有些亲人在很远的地方,照顾不到。但上官箬就是在那边生下的南宫珩,她对南宫珩的过往和人际关系怕是都清楚,一旦动手,这边根本来不及反应。 南宫珩摇头,“再说吧。”他要好好想想,从何处入手。 再次进入阴暗的地牢之中,扑面而来的淡淡血腥气,让人呼吸不畅。 经历百般折磨,如烟已凄凄惨惨不成人样,瘦得皮包骨的脸上,满是鞭子抽打出的深深浅浅的伤痕。数月前保养得年轻光鲜的女人,如今像个耄耋老妪,佝偻着蜷缩着角落里,手腕上的玄铁锁链,比她的手腕更粗。 秦华菲偶尔痴傻,偶尔疯癫,偶尔安静下来的时候,总让看守的人怀疑她是不是死了,需要前去确认。她这些日子说的最多的两个字是“阿尧”,痴傻的时候在念叨,疯癫的时候在狂吼,像是痴心入了魔。不过她迄今还没死,这会儿仿佛睡着一般,垂着头一动不动。 虞炜被抓来的晚,并没有进过秦国天牢,遭受酷刑,因此表面看来比如烟母女状况好一些,但他精神早已崩溃,时不时大吼大叫,说些可笑且无意义的威胁话语。 从宋清羽进门,虞炜凸出的双目就死死地盯着他,阴鸷怨毒。 宋清羽摆手,让看守的人都退得远远的。他是来处决这些人的,不过在杀之前,还有一件事要问。 扫视一圈后,宋清羽最先走到虞炜面前。 “是不是我爹来救我了?你们死定了!不得好死!生不如死!”虞炜张口就说出他一直在做的美梦,虞璘来救他,大杀四方…… 宋清羽也没闲心跟虞炜瞎扯,神色淡淡地说:“你爹没来,且他不会来了。” 虞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清羽,“胡说八道!这不可能!我爹出手,你们秦国上上下下,全都要死光!” “那样遭天谴的恶事,从你口中说出来,倒像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一样,果然是从根儿上就坏透了。我承认,或许你爹真有能力做到出手便尸横遍野,不过他没机会了。”宋清羽神色淡漠,“你爹被人抓走,如今已自身难保。” “除了你们,谁会抓我爹?”虞炜不信。 “上官箬。”宋清羽没有任何铺垫地说出这个名字,看着虞炜的眼睛,“你应该知道这是谁,就是她抓走了你爹。” 果然见虞炜面色大变,宋清羽心中有数,接着说:“原本我们抓你过来没杀掉,就是为了等你爹自投罗网。这么久没动静,是因为中间出了意外。那个意外就是,你爹娘都被重生后的上官箬抓走。” “重生后的……”虞炜脱口而出,声音又戛然而止,眸光变幻不定,“她抓我爹娘做什么?他们早没瓜葛了!” “看来,你不仅知道她,还知道她跟你爹娘的关系和过往。我们与上官箬有仇怨,可以确定,她已不是从前那个人,你爹当年送她的聘礼,转生蛊和同生宿主,都被她用上了。”宋清羽说,“落入上官箬手中,你爹或许有用,毕竟他是个蛊毒高手,且对上官箬死心塌地,但……” “住口!我爹恨极了那个贱人!对她不可能再有任何感情!”虞炜厉声说。 宋清羽面露轻嘲,“看来,你对上官箬的了解,不少是来自你娘吧?你娘当然是恨她的,或许更多的是嫉妒,毕竟若不是上官箬主动退出,你爹根本看不上你娘,那样也就不会有你这个儿子。” “闭嘴!你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虞炜狂躁地挣扎着,铁链响动,他怒吼道,“我爹是被那个贱人骗了!根本不爱她!爱的是我娘!” 宋清羽的言语刺激很有用,他闻言就笑了,不过嘴角的嘲讽越发明显,“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你开心就好。不过那三个人的感情纠葛,我其实不感兴趣,你也不该如此激动,因为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你爹娘在上官箬手中,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若他们死了,你在我这儿,也将没有任何价值,不管熬多久,最后的下场都是你方才说的,不得好死?生不如死?你可以选。” 虞炜神色一僵,“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如何,是你该想想,你能做什么。”宋清羽微微摇头。 “你们想利用我找到上官箬和我爹!”虞炜突然冷笑,“你求我啊!我就告诉你!” 宋清羽扬手,隔空狠狠地抽了虞炜几个大嘴巴子,轻哼一声,“脑残!”话落转身就走。 虞炜被打懵,回神见宋清羽已经到了地牢出口,大喊一声,“你回来!我有话要说!” 宋清羽转头,冷冷地看着虞炜,“你再说些愚蠢的废话,我就从你的手脚开始,一样一样剁。” 虞炜脸色一僵,“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有条件!” “那要看你知道什么。”宋清羽款步走回来。 虞炜脸色难看,“等你们找到上官箬,也不会放过我爹娘的!” “你娘未必还在人世,你如今只能指望你爹逃出上官箬的魔爪再来救你。”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敌人的敌人,可以适时合作,这个道理,需要我再跟你解释吗?相比你爹,我们更想找到上官箬。” “你们为什么要找她?”虞炜拧眉。 “有仇,不共戴天。”宋清羽冷声说。 “你想知道什么?”虞炜问,“我交代,能放了我吗?” “这是废话。”宋清羽摇头,“第一个问题,你爹当年为上官箬找的同生宿主的身份样貌,你可知道?” 虞炜摇头,“我在我爹书房看到过他藏起来的上官箬的画像,但那是她原本的样貌。” “你的回答是,什么都不知道?”宋清羽冷声问。 虞炜皱眉,想了想说:“关于上官箬的同生宿主这件事,我娘当年也知道。” “我爹娘是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我娘喜欢我爹,我爹却满心满眼都是上官箬那个贱人。我娘说,那个时候,我爹和上官箬定亲,她只能在旁边看着他们。我娘和上官箬是师姐妹,并不陌生,我爹得到什么好东西都要巴巴地送给上官箬讨她欢心,很多时候就是通过我娘转送的,因为我祖父对上官箬始终有戒心。” “我娘说,就在我爹和上官箬定亲之后,我爹以外出游历为由,离开遗洲岛半年之久,带回来一个女人。这件事,除了我爹娘和上官箬之外,当时没有人知道。那女人需要照顾,就是我娘做的,同时也帮我爹打掩护,然后将那女人秘密送交上官箬。” “如果当年我祖父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阻止的!但我娘为了我爹,一直替他保密。我娘说,她早就觉得上官箬根本不爱我爹,但是不敢说。成亲之前就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上官箬这件事,我娘也没有劝我爹,反正劝了也无用,反倒会被怀疑她别有用心。” “结果,上官箬得手之后,就跑了。” 虞炜停下来,宋清羽冷声问:“她的身份和样貌。” “我娘提过,我爹给上官箬找来的那个同生之女,比上官箬更美,且出身不一般。”虞炜说,“我娘也画过上官箬的画像,不过画完就会毁掉。我娘背着我爹,给我看过上官箬的两幅画像,一来是想让我找到那人除之后快,二来是提醒我,若是有朝一日碰上,不要认不出。” 宋清羽眼眸微眯,“这么说,你知道如今上官箬长得什么模样?” “没错!我知道!”虞炜冷哼,“我可以画出来给你,不过你要发毒誓,过后放我走!” 宋清羽沉默片刻之后说:“只要你交出来的画像是真,过后我放你走。” “毒誓!”虞炜冷声说。 “若我食言,天打雷劈。”宋清羽举手发誓。 按照虞炜的要求,宋清羽把他带出地牢之后,找人伺候着给他沐浴更衣,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两个时辰之后,在宋清羽的注视之下,虞炜才提笔开始作画。 虞炜放下笔,把画像给宋清羽,“就是这样。” 画中人闭着眼睛,仍能看出容貌绝美,但对宋清羽来说,并无任何熟悉之处。 “画像已经给你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虞炜冷声说。 “我答应的是,确认画像是真,之后放你走。但我现在无法确认画像真假。若你随便画个人像来糊弄我,我也无法验证。”宋清羽微微摇头。 虞炜面色一沉,“你出尔反尔!这就是真的!” “或者你解释一下,能说服我也可以。”宋清羽神色淡淡。 虞炜气得胸口起伏,“我祖父在世的时候说过,我们做的事是逆天而行,很容易招来祸事,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祖父临终前,都在告诫我爹,虞家绝对不能出世!一旦出世,危机迟早会降临!” 宋清羽挑眉,“你祖父倒是比你们父子明智些。”怪不得秦徵和如意原先都说不知道虞家和上官家。不管上官家是因为什么原因避世而居,曾经都是完全隐世,杜绝外人窥伺了解的。看来是虞璘和上官苍这两个败家的蠢货掌权之后,近几年不安分,才会有如今的下场。 而宋清羽他们,对虞家和上官家最初有了解,是从虞澍那里。虞天和虞澍的年纪,跟虞炜的祖父在同一个时期,那会儿虞家完全隐世,不与外人来往,且他们身份低微,他们在叛逃之前,不认识秦徵也正常。 “我娘说,我爹就是因为跟如烟那个贱人勾搭上,才开始昏了头,忘了祖父的遗言!可我娘怎么也劝不住!我爹说过,如虞家和上官家这样的隐秘势力,绝对不少。我娘说,这个女人……”虞炜看向宋清羽手中的画像,“就是我爹从一个不为人知的势力找来的。因为在那之前,我爹早几年就在上官箬的蛊惑之下,开始暗中为她寻找同生宿主,找遍了已知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收获,机缘巧合发现那个地方,定亲之后冒险闯去,成功得手。不过更多的,我娘都不知道,因为我爹不愿告诉她,我自然也不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必要替上官箬做遮掩!” 宋清羽轻轻颔首,“听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我暂时无法确认这画像是真,因此也不能放你走。” 虞炜解释半天,结果宋清羽根本不为所动,他疯了一样破口大骂,当然于事无补,又被宋清羽扔回地牢。 以虞炜的脑子,宋清羽倾向于认为这画像是真。 “算是有点突破,我复制一份让师公交给传信的属下,送去给秦岩,顺便告诉他,调查的重点,不在我们知道的地方,扩大范围,往没去过的地方找。”叶翎看过画像之后说。 宋清羽把画像和从虞炜那里得到的信息跟南宫珩和叶翎分享之后,又回到地牢。 “如烟。”宋清羽开口。 如烟缓缓地抬头,枯草一般的乱发后,眼眸浑浊呆滞。 “如意伯母这次怀的是个女儿,再过几个月,秦徵伯父和如意伯母将会儿女双全。”宋清羽说。 如烟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我咒他们……” 寒光闪过,宋清羽手中的匕首射出,穿透如烟的脖子!她瞪大眼睛,张着嘴,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会过得幸福安乐,就不必你操心了。”宋清羽转身的同时,如烟脖子一歪,断了气。 宋清羽走到秦华菲面前。 “阿尧……”秦华菲痴痴地看着宋清羽,对于如烟的死无动于衷。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疯也没傻。”宋清羽神色冷漠。 话落,果然见秦华菲面色一变。 “我不会因为你疯了傻了对你有恻隐之心,只是想告诉你,被你理直气壮杀害的冰月,是我的朋友,也是秦徵伯父和如意伯母的义女。她现在活得好好的,很快就要当娘了。”宋清羽话落,抓住秦华菲脖子上的锁链,狠狠一拧。 秦华菲瞪大眼睛,双目凸出,看着宋清羽,“你……你好狠的心……” “这是你们母女的报应。下辈子投胎,不要再做如烟的女儿。”宋清羽话落,生生拧断了秦华菲的脖子。 不远处的虞炜,眼睁睁地看着如烟和秦华菲惨死,因为恐惧,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他以为宋清羽比秦夜性格温和许多,没想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也如此狠辣! 见宋清羽朝着自己走过来,虞炜脸色惨白,“你……你不能杀我……你答应了放我走的……” “也对,虽然我不认为自己会遭天打雷劈,因为如你们这等作孽无数的贱人才早该被天打雷劈。不过我弟阿夜说,继续留着你们,费粮食,还要浪费人力看守,所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宋清羽强调秦夜是他弟弟,这对他来说是重点。 “你!你发过毒誓的!”虞炜声音颤抖。 “来人。”宋清羽开口。 一个属下快步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你去杀他,我不动手。”宋清羽说着,又问虞炜,“看在你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的份上,满足你最后一个心愿,你想怎么死?我可以成全你。” “秦尧!你不得好死!”虞炜面色扭曲,厉声说。 “不得好死?”宋清羽轻笑,“倒是适合你。”话落吩咐属下,“剁了吧!” 宋清羽转身离开,属下思忖了一下“剁了吧”如何操作,专门去找了一把砍柴的大刀来…… 出地牢,宋清羽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明朗的天光,突然想吃酸辣粉,转念又觉得可惜,如果他有个媳妇儿,怀上了他的娃娃,他就可以给她做酸辣粉吃了,想想就觉得幸福。阿妙享用美食的时候弯弯的笑眼不期然浮现在宋清羽脑海中…… 当宋清羽再次见到南宫珩的时候,说他想去个地方。 “既然我们现在要找未知的势力和人,我想起一个人来。”宋清羽神色认真,“那个阿妙,她的来历很神秘,当时没有深究,但我觉得应该找到她,或许能对我们寻找上官箬有帮助。” 南宫珩唇角微勾,“尧尧,孤单寂寞想娶媳妇儿你就直说嘛,我一定会笑话你的,哈哈哈哈!” 398.错过的鲅鱼饺子 什么是好兄弟? 逮住一切机会不遗余力地笑话你,一言不合打一架,最重要的是,坚持认为自己是哥,对方是弟弟…… 以上是宋清羽的心得。他以前好气的时候,总告诉自己努力保持微笑。不过这回嘛,实力提升,已碾压过苏棠,还没跟南宫珩打过。 开战之前,南宫珩说要赌,他赢了,宋清羽以后叫他哥。 宋清羽的回答是,呵呵。可以输,叫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他坚决捍卫自己比南宫珩大三个月因此必须当哥的权力! 苏棠嗨了。上次他跟上官芃约战,宋清羽招呼大家过去围观看他笑话,他一直想把场子找回来,机会来了! 于是,苏棠效仿宋清羽,无比热情地又组了个局,美其名曰让大家去给宋清羽加油助威。 上官芃神色认真,“大棠,别搞这些有的没的,好好看着,阿珩和清羽的招式都值得你学习。” 苏棠白眼翻出天际,“滚!你才大堂!你还小二!不,是老二!” 上官芃嘴角微抽,摇摇头,这混蛋儿子!改日找个机会还得揍! 当然,虽然宋清羽实力跃升,仍然不是南宫珩的对手,他自己以及大家都知道这一点。 每次宋清羽被南宫珩打退的时候,苏棠就兴奋高喊:“宋美人,加油!别怂!看好你哦!” 风不易一边吃着叶翎专门给孕妇们做的少糖少油版清爽美味小点心,一边摇头,心中默默吐槽,一群幼稚鬼! 打着打着苏棠就看出不对来了,南宫珩根本没用全力! “南宫老七,不准放水!这不是欺骗我们的感情吗?好好打!尽力打!”苏棠高声说。 “爹,我可以给义父加油吗?”苏小糖仰头问苏棠。 苏棠摇头,“不,就给你宋光棍儿叔叔加油!因为他一定会输的!哈哈!” 这场战斗比大家预计的持续时间长很多,趁着这个时间,叶翎把宋清羽从虞炜那里得到的讯息跟大家分享,什么都不耽误。 上官芃挺高兴,“既然知道上官箬如今的模样,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但叶翎对此并不乐观,“她行事十分谨慎,且背后可能有另外一个神秘的势力。医术毒术蛊术方面的造诣,都不在我们之下,容貌又是可以伪装的,找起来并不会太容易。但这的确是个重要的线索。” “老夫已派人把丫头你给的画像送去给秦岩了!他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太正常,不过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可以的!等消息吧!”原老头说。 战斗结束,南宫珩当然是胜利的,但输了的宋清羽在南宫珩有意识地压制喂招之下,再次成功突破,实力晋升。 对于这个结果,苏棠简直是醉了,“你们这两个混蛋,明目张胆地作弊!说好的比武呢?” 南宫珩笑容灿烂,“来来来,苏神经你上,我发誓绝对不作弊!” 宋清羽笑意温柔,“苏棠,要不咱们再来一场?我也保证不作弊。” 上官芃轻咳,“你们两个,不要欺负大棠啊,他最近练功很勤奋的。” 苏棠回头,“关你屁事!” 上官芃努力保持微笑,“呵呵,那要不咱们父子再来打一场?我也不作弊。”瞬间站到南宫珩和宋清羽那边去。 “爹,打呀打呀!”苏小糖挥舞着小手,很是开心,他最喜欢看人打架了! 秦小易点头,“苏哥哥,我会给你加油的。” 苏棠:…… 对于南宫珩给宋清羽的“专属宠爱”,苏棠相当嫉妒,转头就开始调侃叶翎,说她应该退出,不要夹在南宫珩和宋清羽这对“青梅竹马”中间碍事。 结果叶翎来了句,“我看行。” 苏棠:……为什么不按套路来?鬼丫头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关于宋清羽打算去找阿妙这件事,大家都非常赞成。 “阿珩你陪清羽去。”叶翎说。 “鬼丫头你不怕他俩私奔了?”苏棠立刻出言调侃。 叶翎很淡定,“我一直觉得他们两个绝世美男子之间没有发生点什么很遗憾,真的,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好美好想看。其实,我还幻想过,苏棠你跟楚明泽两个也是从小到大的爱恨情仇,发展一下的话……” 苏棠脸一黑,“滚!闭嘴!” 蒙婧瞪苏棠,“怎么跟小叶说话的?向她道歉!” “不用,我是认真的。”叶翎笑着说。 苏棠的脸更黑了…… 不过闹归闹,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南宫珩陪宋清羽前去他们曾落脚的那个荒岛找阿妙。目的是问到阿妙的来历,看能不能找到跟上官箬有关的线索。还有一个目的自然是为宋清羽的终身大事。好不容易有个让他惦记上的姑娘,岂能错过? 是夜两人就出发了。至于宋清羽走后,秦国的朝政,还是让苏棠接手,他对此已有经验。 休息的时候,宋清羽见南宫珩的包袱里面还套了个小包袱,好奇地问是什么东西。 南宫珩神秘兮兮地说:“好东西,暂时保密。” “跟我有关系吗?”宋清羽问。 南宫珩笑了,“尧尧你猜?” 宋清羽:…… 童年时一起翻山过河流浪的经历依旧历历在目,不过这次两人结伴同行,倒没有在路上浪费时间游山玩水。正事要紧,万一去晚了跟阿妙错过,那就白跑一趟了。 而且,算算时间,顺利的话,一个来回之后,回到开元城正好过年。 这边的气候,根本没有冬季,自然也无冰雪。暖和是暖和,不过难免少了些四季独有的乐趣。 眼见着今年过年之前是回不了老家去了,南宫珩希望冷淞和墨云初能够一路顺风,及时赶回去,把书信和他们给孩子的礼物送到。 秦国北部的石头岛。 这名字是秦小易和苏小糖取的,因为岛上很多奇形怪状的石头,他们当初在这儿住的那段日子,经常找各种石头来玩儿。 阿妙苦大仇深地看着自己做的饭菜。 她一早出海去捕鱼,倒是顺利,成功地捕到了一只不小的鲅鱼带回来,因为想吃鲅鱼馅儿饺子。 这是在开元城的时候,宋清羽做过的,味道鲜美,咸香可口,阿妙特别喜欢。 不过那时阿妙忙着跟风不易一起交流医术,对做饭没兴趣也没天分,因此只吃过,知道长什么样子,并没有见过宋清羽制作的过程,听如意说颇费功夫。 但阿妙实在太想吃。品尝过美味之后,“由奢入俭”太艰难,阿妙吃自己做的东西简直怀疑人生,甚至偶尔会有冲动想要再回开元城,虽然最后都忍住了。 说回今日阿妙做的这鲅鱼馅儿饺子。本是相当好的食材,她按照自己吃过的样子,摸索着凭感觉做,结果煮出了一锅完全看不出任何原材料的乱炖,一个囫囵饺子都没有,旁边案板上还有剩下大半的鲅鱼。 阿妙叹气,把那锅糊涂东西倒掉,锅洗干净,剁了几块鱼,串起来在火上烤,最后撒上她从开元城带来的香料,仅剩的一点点。 这又让她想起宋清羽之前带着大家一起做的烧烤宴了,美味让人怀念。可她用上特制香料做的烤鱼,也不过是勉强能入口的程度,甚至觉得自己的厨艺糟蹋了这么好的调味料。 一顿饭总算是解决了,阿妙躺在房顶上,看着暮色天光,想着连香料都用完了,明日可怎么过?想念小叶,想念小糖小易,想念宋清羽……做的美食,无比想念。 天色渐暗,夜风转凉。 阿妙飞身而下,进了房间。这不是她原本在石头岛上的小木屋,是当初叶翎他们在的时候,专门给阿妙加盖的一个石屋,跟他们的房子在一处,里面的家具简洁雅致,住着很舒适。 南宫珩和叶翎来这边时所乘的那艘大船,就在石头岛北岸停着,阿妙昨日上去转了一圈儿,什么都有,就是没吃的。 沐浴过后,阿妙上床休息,打算明日到曾去过的一个岛上瞧瞧。记得那个岛上有一片果林,若是果子熟了,就摘下来送去开元城给叶翎和孩子们吃,他们兴许没吃过。 过了这么长时间,宋清羽应该明白她的态度,也不会介意了吧?不行就吃点好吃的,赶紧再回来,或者跟宋清羽学做几道菜好了,尤其是鲅鱼饺子,真的好想吃啊,这次她一定认真学,好好学…… 阿妙进入梦乡,一艘小船靠近石头岛南岸。 “大长老,到了。” 一个须发雪白的清瘦老者飞身上岸,身后跟着一个神色恭敬的墨衣女子。 阿妙正在睡梦中享用美食,突然感觉一阵寒意袭来,睁开眼,从床上坐起,就见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墨衣女子跪在床边,“圣女殿下,请随大长老回去吧!” 阿妙面色微沉,很快冷静下来,“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墨衣女子没有回答,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白发老者。 老者眉目温和,“为防止圣女殿下遇到危险,不管在何处,都可以找得到。” 阿妙拧眉,“你们在我身上下了什么东西?” 老者笑而不语,默认了,并未解释。 “那为何这么久才找来?”阿妙面色微沉。 “是圣姑她……”墨衣女子开口,欲言又止。 “无妨,告诉圣女殿下。”白发老者点头。 墨衣女子恭声说:“是圣姑一直在阻挠,但如今已无事,主子便命大长老立即带奴婢前来接圣女殿下回去。” “姑姑她没事吧?”阿妙眸光一黯。 白发老者呵呵笑,“只要圣女殿下即刻随我们回去,圣姑就会没事的。” 话中的威胁之意,阿妙自然懂。 阿妙沉默片刻之后说:“你们出去稍候片刻,待我收拾好行李,便随你们回去。” 白发老者转身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目光落在旁边的那些房子上,抬脚走过去,一个一个查看,有人住过的痕迹,但如今都没人。 阿妙见墨衣女子不出去,神色不悦,“你也出去候着。” 墨衣女子依旧跪着,“主子交代,让奴婢务必验明圣女殿下是否……是否还是处子。” 阿妙目光一寒,“若我不是呢?” “圣女殿下请不要开这种玩笑。主子说,若不是,就让大长老将不洁的圣女殿下……就地处决。还说,要找到玷污圣女殿下的男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墨衣女子垂着头说。 阿妙垂眸,笑意不达眼底,“真是好极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阿妙从石屋中走出来。她换了一身素白的裙子,墨发披肩,脸上戴了半边精致的银色面具,遮住上半张脸。露出的眸子清澈冷艳,红唇丰润,下颌弧度完美,已是去了易容的。 墨衣女子为阿妙披上一个猩红的斗篷,戴好兜帽,退后半步,垂首恭敬地跟在后面。 白发老者看向阿妙身后,墨衣女子抬眸,微微点头。 老者会意,笑着说:“圣女殿下此次出来游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请吧。” 上船后,阿妙盘膝坐下,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白发老者状似无意地问:“圣女殿下这次出来交了一些朋友吧?” 阿妙并未理会,白发老者讪讪一笑,“是老夫多嘴了。灵书,出发吧。” 阿妙回头,石头岛在夜色之中只能看到一个黑魆魆的影子,她心中微叹,收回视线,再次闭上眼睛。 此时从开元城赶来的南宫珩和宋清羽已在海上,预计天亮就能抵达石头岛。 “阿珩,她见到我们会不会不高兴?她好像有些秘密,并不想让我们知道。”宋清羽问。 “好,掉头回去。”南宫珩说。 宋清羽:…… 过了一会儿,南宫珩把他的包袱踢到宋清羽身上,“打开看看。” 宋清羽愣了一下,拿起包袱,把套着的小包袱打开。 月光皎洁,里面竟是一身新衣服。 “师母专门给你准备的惊喜。赶紧换上,等见到阿妙,主动点,热情点,让她看到你的美!”南宫珩嘿嘿一笑。 宋清羽笑着摇头,“好吧,败给你们了。”他猜过这包袱里是什么,没想到竟然是专门给他准备的行头,大家为了他的终身大事,也是相当拼了。 宋清羽把那身衣服换上,转了一圈,问南宫珩觉得如何。 “扣子解开,露出锁骨。干脆别穿最好。”南宫珩调侃。 宋清羽:“滚……” “你先睡一觉,养精蓄锐,不然会变丑的。”南宫珩说。 宋清羽觉得有理,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天边泛起鱼肚白,石头岛出现在视线中。 宋清羽睁眼起身,揉了揉微凉的面部,深吸一口气,想着马上就能见到阿妙,不由期待起来。 在船上简单洗漱过后,两人上岸。 宋清羽走在前面,突然回头问南宫珩,“我脸上不脏吧?好看吗?” 南宫珩打量过后,微微点头,“比我是差点儿,不过还行。” 宋清羽飞身而起,往岛中央去。看他迫不及待的背影,南宫珩暗戳戳地想,若是阿妙不在可就搞笑了。 等南宫珩随后赶到,就见宋清羽站在石屋前,默不作声地看着放在石板上的半条鲅鱼…… “人呢?”南宫珩问。 宋清羽皱眉,“这鱼还没坏,应是昨日捕捞的,厨房灶膛里还有零星的炭火未熄,但没人。” “可能又去捕鱼了吧,看看她的船在不在就知道了。”南宫珩说。 两人分头去查看,结果发现阿妙的船还在。 宋清羽面色一沉,“东岸有别的脚印,她是被人带走的,而且应该就是昨夜,我们来晚了。” 南宫珩从阿妙房间地上捡起一个并不陌生的瓷瓶。 这是叶翎用来装调味香料的瓶子,先前送给阿妙的。打开,里面放了一个纸卷。 “安好,勿念。”上面只四个字,并不潦草。 “我们就算要追,也不知该往什么方向去。”南宫珩摇头,“准备回去。” 宋清羽手中攥着那张纸,盯着石板上的半条鲅鱼,幽幽地说:“她想吃我做的鲅鱼饺子。” 莫名心酸。南宫珩拍了拍宋清羽的肩膀,“又不是想吃你,冷静一点。走了。” 399.更有价值的人 皓月当空。 宋清羽长身玉立,站在海岸边,看波涛翻腾涌动,眸光明灭间,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阿珩,我跟她,是否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 南宫珩把小船推入海中,飞身上去,快速离开海岸,冲着身后摆摆手,“尧尧你在这里伤春悲秋吧,我先走了。” 宋清羽哭笑不得,飞身而起,片刻后足尖轻点,落在船尾。 “你真喜欢她?”南宫珩枕着手臂躺下,仰面看着宋清羽问。 换宋清羽驾船。他思忖片刻后,微微摇头说:“其实,我不太确定。她上次离开后,我偶尔会想起,有些微遗憾,都没有好好告别,想说的话也不曾说出口。没开始过,倒也无所谓结束。就是……遗憾吧。这是喜欢吗?” “反正我看着,你多多少少有点自作多情,人家对你可是没有表现出丝毫超出朋友的兴趣,甚至跟小风风都比跟你更熟络亲密些。”南宫珩摇头,“她有秘密有苦衷并不等同于她喜欢你却只能放弃,你要明白这一点,不要自己脑补太多,更不要自我感觉太好。” 宋清羽哭笑不得,“这我自然知道,我没有觉得她喜欢我。只是,本以为……” 本以为遇见一个有趣的姑娘,可以相处一下试试,却连机会都没有,不曾告别,寻来又错过。 “若是有缘,自会再见。”南宫珩话落就闭上了眼睛。 宋清羽心中轻叹,月儿圆圆,他却孤孤单单,偏还要看身边人双双对对比蜜甜,太难太难…… 转眼到年底。 最近南宫珩陪宋清羽外出未归,两个孩子都跟着上官芃,也没在叶翎这儿住,叶翎除了下厨之外,多是在看从虞家得到的医书打发时间。 而医痴风不易“丧心病狂”地已看完虞家藏书的三分之一,连着熬了几个大夜后,瘦了一圈儿,看人眼神呆滞,走路都是飘的。 如意对风不易的黑眼圈很担忧,说让叶翎赶紧劝劝他,慢慢来,身体最重要,那些书又不会长腿跑了? 叶翎没劝,直接在晚饭时给风不易的那碗补汤加了料。他喝完呼呼大睡,被叶翎扛着送回去,翌日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继续如饥似渴地看书,也没找叶翎理论,因为没空。 “二姐,若是找不到上官箬,我们就一直在这里不回去吗?”叶旌问。 叶翎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才从军营回来的叶旌,轻笑一声,“怎么?小弟想家了?” 叶旌点头,“确实想家,想大姐和孩子们。二姐应该也很想孩子吧?” 叶翎心中微叹,面上不显,“当然。如今没回去,倒不全是因为上官箬,她疑似冒头是计划外的事情。且义母蒙姐姐和冰月都怀着身孕,回去的事要从长计议,不能说走就走。” “也是。既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去,我明白。”叶旌微微点头,“不过临行前说了过年前回,如今大姐怕是会生我们的气。尤其是二姐你把晚晚放在家里,这么久都没见。” 叶翎摇头笑笑,“我也想见,这不是离得太远么?没事,大姐生气顶多揍你二姐夫一顿,不会打我的。” 叶旌轻咳,“有道理。不过晚晚太小,再不回去,怕是都要把我们给忘了。” 西夏国,西凉城。 今冬天寒,但一直到腊月下旬,才下了第一场雪。 雪是半夜降下的,清早雪停,皇宫之中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过了年就九岁的叶尘,今年依旧在初雪日见到了他的老朋友“大雪人”。如今的叶尘自然不会像三四岁的时候那样,天真地相信大雪人每年下雪来跟他玩儿,雪化了就回家,等下一个初雪再来这样的童话。 不过南宫珩和百里夙当年在南楚战王府为叶尘做的第一个大雪人,依旧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游乐场。 而现在的叶尘已经可以跟爹娘一起,给弟弟妹妹“造梦”了。 小傲月和晚晚姐妹俩穿着同款粉嫩嫩的裙子跑进御花园,看到大雪人,兴奋地牵着手跑了进去,跟在后面的叶尘连声提醒她们慢点儿别摔了。 叶尘这一年又长高不少,身姿挺拔如松,婴儿肥褪去一些,已是个俊美灵秀的翩翩小少年了。 他容貌肖似百里夙,但越长越能看出眉眼英气更像叶缨。要说气质,却更似南宫珩。不笑时贵气傲然,笑起来又可亲可爱。 百里夙跟叶缨吐槽,说叶尘偶尔露出的戏谑笑意,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南宫花瓶…… 这大雪人是昨夜百里夙和叶尘父子俩一起建的,叶缨也在,负责给叶尘撑伞遮雪。当时百里夙还追忆了一下当年他和南宫珩给叶尘做雪房子的曾经。 小鹿点点长大了,跟在叶尘身后,进雪房子之后就侧卧在地上,脑袋趴着。 小傲月和晚晚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把小鹿点点当靠背,合适又舒服。 叶尘坐在她们对面,中间放着一个精致的小果篮,里面是黄澄澄的贡柑,散发着清甜怡人的果香。 “哥哥,我要吃!”晚晚笑嘻嘻地说。 “我给妹妹剥。”小傲月性子腼腆些,容貌酷似完颜幽,巴掌大的小脸儿,肤如凝雪,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就惹人怜爱。 小傲月刚拿起一个表皮冰凉的贡柑,叶尘就笑着从她手中拿走了,“我来剥,别把你的手弄脏了。” “谢谢哥哥。”小傲月乖巧点头,淘气的晚晚已经手脚并用爬到了点点背上。 叶尘像当年叶翎给他剥贡柑那样,剥掉一半的皮,剩下的一半完整剥下做个小碗,然后把贡柑一瓣一瓣错落有致地码在里面,像莲花一样精致好看。 小傲月眼睛亮晶晶地拍着小手,“好漂亮呀!” 叶尘递给小傲月,小傲月摇头,“先给妹妹。” 叶尘看着正在跟点点说悄悄话的晚晚,抓过小傲月的手,让她捧着剥好的贡柑,“月儿你先吃,慢点吃,我再给晚晚剥一个。” 小傲月小手捏起一瓣,咬了一口,酸甜可口,笑眼弯弯,吃完一瓣之后,捏起另外一瓣,递到叶尘嘴边,“哥哥吃。” 叶尘就着小傲月的手吃了一瓣,点头,“好吃。” 小傲月又伸着手喂晚晚,晚晚吃了一瓣就没兴趣了,又去跟雪貂玩儿,还想骑在雪貂身上,结果雪貂一下子窜出去,晚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懵了一下,爬起来就要去追。 叶尘伸手把晚晚捞了回来,按着她坐在小傲月身旁,“外面冷,不要出去,雪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哥哥,雪是什么味道的?可以吃吗?” “跟水一样的味道,太凉了,不能吃。” “哥哥怎么知道?哥哥吃过?那为什么说不能吃呢?” 叶尘:…… “姐姐,这个小碗可以吃吗?” “这是皮,不能吃的。” “姐姐没吃过,怎么知道不能吃呢?说不定皮也很好吃呢。” 小傲月:…… 晚晚最近探索欲很旺盛,喜欢刨根问底,而且思维能力相当强。 “因为哥哥吃过,被冻得牙疼,所以知道雪不能吃。”叶尘跟晚晚解释。 小傲月撕了一小条贡柑皮,放入口中尝了尝,对晚晚说:“有点苦。” “那可以给点点吃!说不定它喜欢呢!”晚晚兴致勃勃地把贡柑皮送到点点嘴边,点点脑袋凑过来,嗅了嗅,又趴了回去,表示没兴趣。 “好吧,点点说它不喜欢。”晚晚又拿回来,打算等会儿看雪貂喜不喜欢吃。 叶尘又剥了一个贡柑,递了一瓣到小傲月嘴边,“再吃一个,去去苦味儿。” 叶瑾还小,在明氏那里,不能出来吹冷风。三个孩子在雪房子里玩了半天也不回去。 晚晚有一副跳棋,是最近他们经常玩儿的。 叶翎画的设计图,南宫珩亲手制作。棋盘是木制,棋子就比较贵了。小傲月的棋子是大小完全一样的深海珍珠,晚晚的棋子是如焰火一般的红宝石,叶尘的棋子是蔚蓝色的绿松石。 虽然晚晚最小,但跳棋玩得很溜,小傲月是慢性子,被晚晚一催就容易下错。但叶尘让着两个妹妹,输得最多的倒是他。 完颜幽把饭菜做好送过来,给他们摆好小桌子,让他们在雪房子里吃。 叶缨看着窗外的雪花又飘了起来,微微蹙眉,“离过年没剩几日,看来小妹今年是回不来了。” 百里夙从背后抱住叶缨,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不然早回来了。放心,有南宫花瓶在,小妹不会有事的。” “好像我家小妹一直是他护着的一样。”叶缨轻哼。在她眼里,是叶翎付出更多,尤其是南宫珩断情蛊发作的那一年,叶缨对叶翎的遭遇,到现在都仍有怨念。 百里夙连忙改口,“我错了,应该说,有小妹在,南宫花瓶不会有事的!” “晚晚都快把他们给忘了。”叶缨微叹。 百里夙却笑了,“好,很好,好极了!晚晚现在是咱们家的,他们要孩子,再去生!” 说话间,门口响起脚步声,随之是敲门声。 百里夙放开叶缨,夫妻俩都觉得奇怪,他们身边可没有需要敲门的人。 “会不会是小妹回来了?”叶缨神色一喜。 “难道是南宫花瓶在故弄玄虚?”百里夙大步走过去,打开门,却愣住了。 门外是一对年轻男女,披着斗篷戴着兜帽,满头落雪,风尘仆仆,其中一个百里夙认识。 “冷淞?你怎么来了?快进来!”百里夙有些失望不是南宫珩,不过也许久没见冷淞,当即笑着请他们进门。 “你是云初吧?”叶缨微笑。听叶翎说过,南宫珩同父异母的妹妹跟冷淞是一对儿。能看出来,墨云初的容貌跟南宫珩有三分相似。 墨云初连忙对叶缨拱手,“叶姐姐,久仰大名。” “不要客气,快坐。”叶缨招呼他们落座,给他们沏茶。 “宝宝呢?”冷淞问。 “晚晚和小月儿呢?”墨云初问。 “他们都在花园的雪房子里玩儿,只你们二人来的吗?”百里夙问。 冷淞点头,“是,我们是从秦国过来的。” “这么说,你们见过小妹和阿珩他们?”叶缨连忙问。 墨云初笑着说:“就是我大哥大嫂让我们专程过来送信的,叶姐姐要不先看了信我们再聊吧。” 一个大包袱放在桌上,里面有个防水的皮箱子,全都是带过来的书信。 叶缨让百里夙去御花园把孩子们带回来,她亲自去给冷淞和墨云初安排附近的住处,让人送热水给他们沐浴驱寒,又送去吃食,让他们先休息,晚点再过来说话。 叶尘得知小姨小姨父来信,连忙带着两个妹妹回来了。 拿的第一封信就是南宫珩给叶尘写的,他拆开一看,眉开眼笑,“小姨父说他好想我!” “小姨父是谁?”晚晚脱口而出,那张酷似南宫珩的小脸儿满是好奇。 叶缨摇头失笑,抱着晚晚过来,给她念南宫珩专门写给她的信。 不过晚晚要到过年才三岁,小孩子记性不好,她是真的快把南宫珩和叶翎给忘了,尤其是她这一年都习惯管百里夙和叶缨叫爹娘,平日里没心没肺地玩儿,根本不懂什么是思念。 百里夙翻完,发现那么多书信,竟然没有一封是专门写给他的,心情不太美妙。 而那些信里面,有半数以上都是写给叶尘的。叶尘抱着一堆信,一封一封地拆开看,脸上的笑意就没落下过。 叶缨让百里夙把宋清羽给他爹娘的信送过去,三个老人家得知宋清羽一切安好就放心了,不过惦念是难免的。 百里夙送信回来,对叶缨说:“宋伯父拆信的时候还在念叨,阿羽是不是在那边找了媳妇儿明年就带回来了。” 叶缨摇头,“他们送信回来的时候清羽还没找到媳妇儿。” 叶缨看完叶翎写的信就知道他们这一路的经历了,对于如烟倒台,虞家被灭,都在意料之中。总体来说,事情顺利,每个人都安好。 冷淞和墨云初收拾好再过来,又跟百里夙和叶缨聊了许久,陪着三个孩子玩儿过,抱了抱最小的叶瑾,才又去休息。 临睡前,叶缨问百里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晚晚把小妹忘了怎么行?当初小妹为了这孩子,可是吃了不少苦。要不过了年,我跟冷淞和云初一起走,带着晚晚到秦国去?” 百里夙立刻反对,“不行,你走了我跟儿子怎么办?” “要你有何用?”叶缨瞪了百里夙一眼。 百里夙就笑,“阿缨你别生气,尘儿就不说了,毕竟瑾儿小着呢,你真舍得撇下他?” “那我带他们一起走。”叶缨说。 “那顺便也带上我。”百里夙说。 叶缨摇头,“别贫了,娘在这边,你哪儿都不能去。一开始没想到小妹他们会走这么久,不然就让他们带着晚晚一块儿了。” “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等他们回来,一见面,晚晚自然就认得了,难不成你觉得晚晚天天哭闹着要找小妹和南宫花瓶才更好吗?”百里夙抱住叶缨说,“其实是你想小妹和小弟了吧?” “想他们做什么?等回来都要揍。”叶缨轻哼。 “首当其冲的就是南宫花瓶,到时候你揍他,我给你加油助威。”百里夙笑着说,“快睡吧。” 墨云初来到西夏国才第一次见到雪,很是兴奋。叶尘带着她到处玩儿,去街上吃各种好吃的,很快就乐不思蜀了。 冷淞说他们过了年等三月返程回去,到时候墨云初应该玩儿够了。姜敏有孕,他们在孩子生产之前一定要回去的。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叶缨打算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怎么做。回信的事,也不必着急。 秦国,开元城。 南宫珩和宋清羽在过年前三日赶回来,得知跟阿妙错过,叶翎也觉得很遗憾。但阿妙并未透露过任何关于她出身来历的事情,找也没法找,何时才能再见,只能看天意。 “等过了年,看秦岩那边能不能有消息,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叶翎说,“实在不行,放弃这边的一切,全都回家去,等着上官箬上门,至少在一处稳妥些。” 南宫珩点头,“晚晚若是把我忘了,我会哭的。” 除夕那日,秦岩回到开元城,比上次离开时更瘦了,面无血色。 “上官家的财宝单子,虞家的药材单子,都找了,没有线索……”秦岩开口,声音沙哑,眸光黯然,“我只是过来跟你们知会一声,换个方向再去找。” 原老头拧眉,“等过了年再走吧,也不必急在这一两日。” 秦岩摇头,“不了,我从小到大都不过年。如今小年不在,我哪有心情?” “过了年,到三月,如果你这边还没有进展的话,我们就返程回家去了。”叶翎对秦岩说。 她昨夜跟南宫珩商量过,觉得不能因为暗处有祸患没有清除干净,日子都不过了。 来这边的起因是如烟派遣的焰卫出现,来此的目的就是如烟和虞家,都已顺利解决,其他的,等冒头再处理。这样没有方向到处找,不过是被牵着鼻子走,只会越来越被动,耽误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回家去陪孩子玩儿,积蓄实力,以不变应万变。 也跟秦徵他们商议过,其实大家都不喜欢这里。虽然有孕妇,不过走海路没多大影响,再说队伍里几个神医,出不了事。 秦岩闻言,微微皱眉,“你们这是放弃抓小年了吗?” “这不是一回事。”叶翎说,“你要找他,就接着找,有线索的话,你知道该去哪里通知我们。” “我明白了。”秦岩点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很快就离开了。 此时,在遥远的地方,上官箬掰开楚明泽的下巴,往他口中塞了一颗药。 楚明泽幽幽醒转,繁杂的记忆涌入脑海中,他头疼欲裂,闭上眼睛,一瞬间恍惚如隔世。 他痴傻那段日子的记忆也在,回想起跟秦岩在一起的生活,脸色倏然阴沉得可怕。 “楚明泽。” 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楚明泽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向上官箬,“你是谁?” 他落入上官箬手中之后,多数时间处于昏迷,只知道是这个女人抓他,但对于当下是何时,在何处,所面对是何人,都不清楚。 上官箬微微摇头,“我问,你答。” 楚明泽凝眸,“你说。” “我先前误以为,你一开始就是虞天和虞澍选中的蛊种宿主。不过这显然不对,因为你曾用转生蛊重生,换了个身体,若原本体内有蛊种,会随之死去,如今不该还有。”上官箬看着楚明泽问,“所以,虞天从虞家带走的蛊种在谁身上?你体内的蛊种又是从何而来?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问什么。若你能交出一个更有价值的人,将会是你得到自由的机会。” 楚明泽垂眸掩去眸中幽光,“更有价值的人?你是说,蛊王体吗?” 400.忽悠能力哪家强? 时值深夜。 楚明泽看烛光明灭,听窗外风声呼啸,远远传来海浪拍岸轰隆声,推测此处距海边不远。 而在楚明泽说出“蛊王体”三字后,果然见到上官箬眸光倏然一缩。 “既然你知道蛊王体,若我没猜错,你体内的蛊种,来自蛊王血?”上官箬看着楚明泽问。 “是。”楚明泽点头,不见任何遮掩之色。 “谁是蛊王体?”上官箬眸光微凝,略微前倾的身体,表明她并不平静。 楚明泽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是绝密之事,我当然知道。不过,若是这么轻易告诉你,如何保障我的自由和安危?” “你若不说,我会再将你变成痴傻之人,直到你的血被放干。”上官箬冷声说。 “你不会,因为蛊王既出,我已不是你的最优选择。”楚明泽摇头,“你当然可以威逼于我,但注定是白费力气,不信你可以试试。关于蛊王体的信息,价值几何,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并非不能说,要看你开出的价码能否让我满意。” “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上官箬冷声说。 “那……就不谈了?你想对我做什么,请便。断手断脚,酷刑加身,生不如死,或者直接杀了?随你心意。”楚明泽话落闭上眼睛。 片刻的沉默过后,上官箬再次开口,“你想如何?” 楚明泽睁眼,似乎对此毫不意外,张口问了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是谁?” “我乃遗洲岛虞家弟子,但如今已非虞家人。我的身份,说了你也没听过。”上官箬说。 “不,你所答并非我所问。”楚明泽摇头,“就连虞璘都不知道楚明泽这个人,你如何知道?且还知道楚明泽变成了年廷勋?这件事,知道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不要告诉我你跟虞天和虞澍一样,都是叛逃出虞家的弟子,且原本在我故乡生活,我不信。我想知道的是,你跟那边到底有什么关系?” “只要你如实交代谁是蛊王体,我可以放你走。”上官箬并未回答楚明泽的问题。 楚明泽摇头,“你说的是毫无意义的废话,我要的并不是空头许诺。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一切免谈。” 上官箬看着楚明泽,缓缓地笑了,“我没有小看你,你能活到今日,果然不一般。对于我的身份,想必你已有所猜测了吧?” 楚明泽否认,“我没有任何猜测,正在等待你解惑。” “我是……南宫珩的亲生母亲。”上官箬轻声说。 饶是楚明泽隐隐直觉这人跟南宫珩有关,但真听上官箬亲口说出来,心中还是一惊! 楚明泽见过上官箬的画像,跟面前之人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这很好解释。那个上官箬在生下南宫珩之后就自杀了,所谓的自杀,其实是借蛊重生,抛弃原来的身体,也抛弃了南宫珩这个儿子…… 虽然楚明泽有个人渣父亲,但他一直以来对于母子天性,始终是相信的。不管是他自己的母亲,还是他所见到的,完颜幽和小傲月,叶缨和叶尘等。 当然楚明泽也见过人渣母亲,无情冷血的,不过如上官箬这种,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坏得莫名其妙的,还是头回见。 据楚明泽所知,南宫御只是南宫珩的养父,墨凤琉才是南宫珩的亲生父亲。 换言之,上官箬这个女人原本是墨凤琉的妻子,怀着南宫珩,离开墨凤琉,换身份瞒天过海跟了南宫御,生下南宫珩后,做了两件事,第一,给南宫珩下断情蛊,第二,自杀…… 这是什么疯癫行为? 楚明泽知道上官箬自杀是为彻底脱身,重新开始,那生下儿子是为什么?不想杀生?那干嘛一生下来就下蛊?因为被墨凤琉伤过心,为了避免南宫珩变成第二个墨凤琉,所以要让他断情绝爱?还是觉得这样心无杂念,更有助于她的儿子问鼎实力和权力巅峰? 虽然后者可以解释,不过若真是如此,楚明泽觉得,这女人也是绝了! “想来,关于我们母子的很多事,你都了解,并不需要我再多言。”上官箬说。 楚明泽轻笑,微微低头,拱手一礼,“真是失敬了,上官夫人,久仰大名。” “不必如此阴阳怪气,其实我们是一类人。”上官箬神色淡淡。 “真心佩服。我想,上官夫人如此了解我,想必是在那边安插的有自己人?那人是在南宫御身边?抑或是,南宫珩身边?”楚明泽眸光闪烁。 “我只是派了人保护儿子罢了。”上官箬回答楚明泽的问题,也不再犹豫遮掩。 上官箬在南宫珩身边安插了眼线……这个认知,让楚明泽惊愕。他想不到会是什么人,竟让南宫珩都没有察觉,怕是多年前就埋下的暗线。 南宫珩的属下不多,且几乎都不会出现在明面上。叶翎原本只一个属下墨竹,曾一度送给叶缨使唤。 而南宫珩和叶翎又素来是自己能做的事不会假手于人,很多时候都是亲自出手。 因此楚明泽对那对夫妻的属下不甚了解,自然想不到上官箬的细作会是哪个。 转念楚明泽就在想,若南宫珩身边有上官箬的人,那人应该知道叶尘是蛊王体才对。 可上官箬明显对此一无所知,是那人距离南宫珩不够近,无法获知如此绝密之事?有可能,毕竟南宫珩和叶翎一直把叶尘保护得极好,百里夙和叶缨也不是吃素的,这种事一旦暴露出去,对叶尘来说极其危险,因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怕是亲密如南宫御都未必知道。 也或许,是上官箬的细作明知叶尘是蛊王体却刻意隐瞒没有告诉她?被南宫珩感化?矛盾纠结?良心发现?为了自保?都有可能。 如此,楚明泽心中大概有数了。 “你想知道的,我已告诉你。只要你说出蛊王体是谁,我们将会成为合作关系。”上官箬说,“我想,你我本来就有相同的目的,你说呢?” 楚明泽点头,“上官夫人确实了解我,所言也是我心中所想,如此最好。不过……” “请直言。”上官箬说。 “既然都是蛊道中人,想必上官夫人知道,蛊王这种东西,并不是能够刻意养出来的,完全是看天意,碰运气,且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楚明泽说。 上官箬点头,“没错。” “虞天从虞家带走的蛊种,所找的宿主是何人,我原以为上官夫人是知道的。”楚明泽说,“那人上官夫人应该听说过,你儿媳的姐夫,百里夙。” 楚明泽话落,见上官箬并无意外之色,心下了然。这件事上官箬的细作绝对知道,且没有道理不告诉上官箬。 看来,上官箬一开始声称她本以为楚明泽就是虞天一开始选中的蛊种宿主,不过是在刻意试探。若楚明泽对于这件事有不同的说法,就可以判断他的话完全不可信。 还好,楚明泽赌对了,并没有在此事上面露出破绽来。 而这让楚明泽意识到另外一件事,上官箬抓他时,就已怀疑上他的蛊种来源。换言之,她找的蛊王体。 “你接着讲。”上官箬说。 “原本那蛊种是残缺的,因为百里夙与纯阴之女叶缨结合,才使得蛊种变得完整。虞澍第一次取血,养出来的转生蛊,就用在了另外两个上官夫人应该知道的人身上。”楚明泽说。 “两个?你是说云尧和宋清羽?”上官箬神色莫名。 “没错。”楚明泽点头,“当时那对姐弟只为做实验,手头没有可以将人变成活死人的药物,也不在乎试错,便命属下给云尧和宋清羽两人都下了转生蛊,同时杀死他们,一旦有一个借主活过来,就算是成功了。” “同时下在两个人身上?”上官箬愣了一下,“这似乎不可行。” “其实他们是考虑到属下下手掌握不好分寸,错失那个时机便白费了两个极好的试验品,如此一来,成功的可能性大一些。最后宋清羽的身体活下来,云尧身死,就是因为对他下手的人出手过重了,并非一开始就在两人之间做了选择谁死谁活。”楚明泽说。 “你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上官箬问。 “当初这件事,虞天就是交给我做的。杀云尧的是我安排的人,对宋清羽出手的,就是我本人。因此,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楚明泽说。 “我在问蛊王体的事,你一直在说云尧和宋清羽的意思是……”上官箬微微蹙眉。 楚明泽点头,“没错,我说那些,就是想告诉上官夫人,你要找的蛊王体,就是你儿子最好的朋友,曾经的云尧,如今的宋清羽。” 上官箬愣住,“他如何会变成蛊王体?这没道理。” “天意,运气。”楚明泽说,“云尧重生在宋清羽身上,宋清羽本身体内又有一枚转生蛊,这种事,本来就是头一回。当时虞天姐弟并不知道,只是高兴他们的转生蛊成功,之后继续找不同的人下手,可奇怪的事,只成功那一次,后来通通都失败了。” “为何?”上官箬问。 楚明泽轻笑,“虞天和虞澍在宋清羽那次成功后,时隔很短,第二次取百里夙的血,取了足够多的量,直到历经长时间的失败,才终于意识到,或许是百里夙的血有问题,又取来,发现根本养不出蛊了。因为他体内的蛊种精魄,在第一次取血的时候,才刚刚成熟,尚未与他骨血相融,就被取走了,第二次取血,虽然还能养出蛊,但其实都是废蛊,再往后,就彻底无用了。” 上官箬神色一变,“不可能!蛊种入体,是取不出来的。” “可那不是正常的蛊种,是一枚残缺的蛊种,之前上官夫人碰到过这种情况吗?”楚明泽问。 上官箬摇头,“那倒是没有。” “所以,什么都是头一回,那枚蛊种真被养成也是虞天虞澍姐弟意外且惊喜的,只是他们不知道蛊种精魄一开始就随着百里夙的血转移到了宋清羽体内。许是宋清羽体质特殊,许是那枚蛊种特别,竟让他成了蛊王体。”楚明泽说到这里,颇有几分感慨,似是在羡慕宋清羽的运气。 “如何知道他是蛊王体?”上官箬问。 “是虞天发现百里夙体内蛊种消失后,才又转而盯上唯一成功的宋清羽,结果对他下毒,下蛊,都毫无用处。此事,也是我亲自出手。”楚明泽说。 “百毒不侵,百蛊不侵?”上官箬凝眸。 “没错。”楚明泽点头,“不过那个时候,虞天虞澍姐弟已暴露真面目,被你儿子儿媳打得如丧家犬,东躲西藏。后虞澍被擒,虞天被我带走,我屡次试图抓宋清羽都以失败告终,因为你儿子保护得太严密。没办法,最后一次,我出手抓了百里夙的儿子,才终于换来宋清羽的血。运气不错,一次就养出了蛊种。而我自己用转生蛊,摆脱原本的身份,试图脱离他们的追踪,毕竟我抓那孩子的事彻底惹怒了南宫珩和叶翎,导致他们对我下了必杀令,我原来的身份根本混不下去了。” “你变成年廷勋,还险些娶了南宫雯,我知道。”上官箬说。 楚明泽自嘲,“可惜,处心积虑,本以为是转机,却终究是一场空。后面的事,想必上官夫人也都知道。” 上官箬目光幽深,轻轻颔首,“竟然是宋清羽。” “我不清楚上官夫人打算如何对待你的儿子南宫珩。不过以我过往的经验,想要抓宋清羽,最难之处,就在于南宫珩和叶翎。宋清羽本身实力并非顶尖,心智不错,却不如南宫珩和叶翎夫妇。但他跟你那儿子自小情谊深厚,这几年形影不离。你儿子虽然是我的宿敌,但我承认,他的实力在年轻一辈之中,无人可及,且医术毒术蛊术任何一样都不弱,更是从不按常理出牌,身边又有个心智如妖的夫人,现如今怕是更难对付了。”楚明泽说。 “你对抓宋清羽,有何良策?”上官箬问。 楚明泽思忖片刻之后说:“我这段日子出事,不太清楚当今形势,暂时没有办法回答上官夫人这个问题。不过有一点想必上官夫人心里很清楚,若想突破转生蛊的同生壁垒,在此道有所进展,我的血,根本没有意义,只有蛊王之血,才有可能。” “确是如此。”上官箬微微点头。 “所以,上官夫人有什么计划?若有需要在下效劳的,自当尽力而为。”楚明泽很客气。 “我们确实很像,且有共同的目的,因此……”上官箬看着楚明泽微笑。 楚明泽面色一变,“你要做什么?” “你知道的太多,又太聪明。我没什么需要你效劳的,而是需要你闭嘴,不必思考,当个傀儡就好。”上官箬话落,扬手一挥,楚明泽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闭上眼睛,人事不省。 上官箬拿出一颗药丸,塞进楚明泽口中,再次让楚明泽恢复了痴傻的状态。原本想过让楚明泽失忆,不过或许她接下来还有再需要楚明泽开口回答的问题,因此这样最好。 但上官箬不知道的是,楚明泽在昏迷前最后一刻,心中想的是:这贱人不配让老子出卖那个小鬼,让她去找宋清羽,将会很快暴露在南宫珩和叶翎面前,到时候,呵呵…… 至于上官箬事后变卦下毒,根本就在楚明泽预料之中,换他也会这样做。因此他只是编了一个让上官箬相信的故事,暂时保命,至少在上官箬得到蛊王体之前,他这个蛊种宿主不会被杀掉,左不过就是失忆或变傻。 不能出卖叶尘,是楚明泽下意识所为。 一来叶尘此时并不在南宫珩和叶翎身边,若上官箬到那边去抓人,得手的可能性不小,真让她得手,不说别的,楚明泽就真没有任何价值,将会死得很快。 二来,楚明泽这人虽然又渣又贱,但也有自己的原则,他对孩子始终是不同的。但凡有别的可能,都不会选择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三来,他跟叶尘有“交情”,坏叔叔也是叔叔,再说叶尘还是小傲月的哥哥。 谎称蛊王体是宋清羽,自然不是信口胡言。 一来宋清羽经历过转生蛊,楚明泽在他身上可以编出一个完美的故事来。 二来,宋清羽跟南宫珩形影不离,此时就在一处。上官箬想抓宋清羽,就势必要过南宫珩这一关,而这,正是楚明泽想要的结果。他心中认为南宫珩和叶翎更强,只要上官箬出手,就有暴露的可能,得手的可能性却不大,等她被南宫珩夫妻除掉,也将是楚明泽重获自由的机会。 上官箬想不到楚明泽在说谎,因为楚明泽的话听起来没有破绽,而上官箬也不认为楚明泽会维护蛊王宿主。 不过,上官箬并不是真的了解楚明泽,也太小看楚明泽编故事的能力。 论忽悠能力哪家强?只要给楚明泽机会,他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全说死…… “娘找我?”墨衣少女进门。 “交给你一个任务。”上官箬若有所思,“你再去秦国魏国那边走一趟,不要露面,想办法找到秦岩,给他传递一个消息,告诉他,用宋清羽来交换楚明泽。” 401.清羽,对不住了 又是一年除夕。 吃过丰盛的年夜饭,南宫珩和宋清羽对弈,叶翎看书,三人一起守岁。 “阿珩,你又走神。”宋清羽一局赢了却觉得无趣,因为南宫珩心不在焉得太明显,中间几步都是随手乱放。 南宫珩唉声叹气,“我家晚晚宝贝,今夜就三岁了,可我不在她身边,她会不会哭?” “不会,”宋清羽摇头,“晚晚太小,过这么久,应该已把你忘了,不必担心。” 南宫珩瞪宋清羽,“你一个光棍儿懂什么?晚晚怎么可能把我忘了?立刻收回你方才的话!” 宋清羽神色无奈地看向叶翎,叶翎没抬头,很淡定地说:“不行你们出去打一架。” 南宫珩这种状态已持续两三日,白日念,夜里想,做梦都在叫晚晚,颇有几分思女入魔的架势。 “我不想打架,我想晚晚……”南宫珩有气无力地趴下去,抓着棋子,一颗一颗往宋清羽头上砸,“我要晚晚,你为什么不让我见晚晚,你这个混蛋……” 宋清羽伸手捏住砸过来的棋子,努力保持微笑,“不打扰了,我回去休息。” “别,你哄哄他。”叶翎留人。 宋清羽哭笑不得,“小叶,这是你的事,我一个光棍儿,不懂他的心情。” “不行你们俩玩儿角色扮演?”叶翎提议。 宋清羽愣住,“不合适。”让他扮晚晚,什么鬼? 南宫珩看着宋清羽摇头,“尧尧哪有我们家晚晚长得漂亮又可爱?” 宋清羽:……他一个成年男人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姑娘比漂亮和可爱? “我想出去走走。”南宫珩幽幽地说。 “小叶,你陪着,我困了,先回去。”宋清羽转身就走。真是的,他并不想跟南宫珩和叶翎夫妻俩一起守岁。没有媳妇儿,总不能连他单身的自由快乐都给剥夺了,还要被强塞狗粮?太过分。 叶翎合上书,走过来把南宫珩拽起来。 南宫珩像没骨头一样挂在叶翎身上,“小叶子,我怕是病了。” 叶翎伸手拿过铜镜,“看这个,晚晚就这样。” 南宫珩盯着铜镜看了一会儿,摇头,“不行,我也没有晚晚可爱。” 叶翎放下铜镜,拉着南宫珩在皇宫之中暴走一圈儿,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回来之后,叶翎找来针线棉花,说要送南宫珩一个礼物,让他先不要看。 南宫珩等了半个时辰,数次想要偷看,都被叶翎发现赶回去。 终于等到叶翎从屏风后过来,南宫珩立刻起身迎上,满是期待,“小叶子,礼物呢?” 叶翎唇角微勾,背在身后的手抱着一个东西,举到了南宫珩面前。 南宫珩眼前一亮! 是个萌萌的布娃娃,虽然很简单,但颇有晚晚的神韵,可爱得让人想要亲一口。 南宫珩笑着抱住,在娃娃脸颊上亲了一口,娃娃软软的香香的,瞬间感觉得到了一丝安慰。 叶翎伸手拍拍南宫珩的肩膀,“乖,去睡吧。” 南宫珩睡着的时候,娃娃就趴在他胸口。叶翎对此表示,自家男人越来越幼稚了,可可爱爱…… 叶翎当然也十分思念家中孩子,不过若她跟南宫珩一样,日子干脆别过了。她一直在看书不是因为跟风不易一样痴迷医术,连除夕夜的时间都不放过,这只是她给自己找事做,消解思念的方式。 当然,叶翎相信叶缨和百里夙会照顾好她的孩子,丝毫不怀疑。 与此同时,白日来过皇宫的秦岩,尚在开元城没离开。 原老头开了多年的小酒馆,当初被一把火烧成废墟,后来那地方也没人管,原老头懒得回去看。 夜色幽暗,秦岩就坐在小酒馆的废墟上,背靠着焦黑破败的断墙,抱着一个大酒坛子,咕咚咚地灌酒,身旁倒着几个已空了的酒坛。 最后一坛酒喝光,秦岩瘫倒在地,醉醺醺的,眼神迷离地看着漆黑夜幕中的几点星星,口中念着,“小年,小年……小年,你在哪里啊?我真的好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念着念着,声音已带上哭腔,泪眼成行,竟蜷缩成一团,呜呜咽咽哭起来。 天光渐明。 秦岩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温暖的房间,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换,酒气熏人。 头疼得厉害,脸色难看,秦岩起身下床,抬脚就栽到了地上,属下连忙上前来扶。 “不用……”秦岩推开属下,自己就在地上静静地坐了不知多久,感觉缓过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爬起来,带着人离开开元城,再次踏上寻找楚明泽的路。 叶翎除夕夜给南宫珩做的娃娃,他走哪儿抱哪儿,成了皇宫里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苏棠:神经病…… 秦小易、苏小糖:我们也想要抱着晚晚! 宋清羽:莫名心酸…… 叶翎:我男人贼可爱吖! 苏棠:……一对神经病! 不过既然已有归家计划,值得期待。若接下来两月秦岩那边没有进展,到三月他们就撤,不在这边耗着了。 当下的问题是,要走就都走,到时秦国怎么办? “让他留下,他当初说了想当皇帝。”南宫珩伸手一指。 被点到的苏棠白眼翻出天际,“南宫老七,我还说过无数次想打死你,你怎么不让我实现一下梦想?” “别闹,说正事。”叶翎敲了一下桌子,“这件事,听义父的。” 大家都看向秦徵,秦徵略略沉吟片刻之后说:“我最近也在考虑这件事。我们来此的目的,是处理掉祸害秦国的如烟,并非为了这个皇位。既然谁也不愿留下,不如就将秦国送给魏国,这片土地统一之后,百姓自是安宁无忧的。” “不行不行!”原老头立刻出言反对,“魏国皇室都是一群贱人!魏垣死了,他一手教出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能这么便宜他们!” 宋清羽微笑,“我有个想法。” “清羽你讲。”秦徵点头。 “只要魏国安分,秦国就无恙。既如此,不如再用上我们已杀掉的那个魏国皇嗣。”宋清羽说。 “魏渭?”苏棠挑眉,“那个贱人!还说我是小白脸儿!怎么用?” “我们安排一个魏渭,到魏国去,夺了魏信的皇位。这并不难。皇室内斗,臣子百姓大抵都是麻木的,只看结果。而魏垣刚死没多久,他儿子不少,魏信的皇位本来就没坐稳。”宋清羽神色认真。 “皇叔夺权?”苏棠眼睛一亮,“这个戏码我喜欢!我去!” 宋清羽点头,“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也是你最擅长的事。得手之后,换人替上,你就可以回来了。”南宫珩的属下之中选一个跟魏渭身形相近的,不会有问题。 下一刻苏棠又反悔,“啊啊啊不行!我媳妇儿怀着娃,我不能离开她!虽然我最合适,但这个机会还是让给你们吧!宋光棍儿你就很合适!没有什么牵挂,而且武功比我高!” 蒙婧拉了苏棠一下,“不要什么事情都推给清羽,他已经很忙碌了,要不然,你就去吧。” 苏棠皱眉,“媳妇儿,你烦我了?为什么要把我推出去?” “总让小叶清羽照顾着我们,我们也应该做些事。若不是我怀着身子,我都愿意去。”蒙婧正色道。 宋清羽不仅承担了外面所有的事,还要管他们的饮食起居,事事入微,蒙婧真觉得不好意思。 “蒙小璈比我更懒,他怎么不去?”苏棠不开心。 蒙璈摇头没说话,看了一眼冰月高高隆起的肚子。 苏棠也没话讲。冰月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又是第一个娃,蒙璈紧张得跟什么似的,算了算了! “你们都觉得应该我去?”苏棠扫视一圈儿。 “是呀是呀!爹爹去吧!”苏小糖笑嘻嘻地说。 苏棠嘴角一抽,从上官芃怀中把苏小糖抱过来好一通揉搓,“臭儿子!” “我可香了!”苏小糖闻闻自己的手。 苏棠抓住苏小糖的手咬了一口,苏小糖惊呼,“义父救我!我爹要把我吃掉!” 气氛再次变得欢乐起来,事情就这么定下,最后还是苏棠去。 上官芃主动提出要随行保护,苏棠拒绝,然而无效。 到时接替苏棠成为魏渭长期替身的属下宋清羽很快就安排好了,也会跟随同去。 事情顺利的话,目标达成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苏棠对此事本就有兴趣,也许久没出去浪,虽然不舍蒙婧,临行时好一番缠缠绵绵抬不动腿,不过等离开开元城,很快就嗨了。 上官芃背着包袱跟在旁边,见苏棠眼神兴奋,提醒他不要冲动,做事要谨慎,千万不能搞砸了。 苏棠的回应是,“老子叱咤江湖的时候,你还在虞璘家当傻子呢!” 上官芃好气,不过无言以对。对于苏棠的“辉煌过往”,上官芃已经了解过,有一说一,确实厉害。 父子俩一路走一路互怼,没完没了,没了没完。 论嘴皮子功夫,自然是苏棠更胜一筹,上官芃屡屡被他气得抓狂,又不能在外面打架,耽误正事,心中默默地给苏棠记了个小本本,等事成之后,必须结结实实揍一顿! 到正月底,苏棠一行抵达渭源城,稍作查探,就发现魏国皇室最近确实不太平,皇帝魏信的某个兄弟明里暗里想把他拉下来,魏信却迟迟没能把这个兄弟给处理掉,智商和手段都有点捉急。 这就好办了。 苏棠最擅长设局,让事情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背地里迅速激化那两兄弟的矛盾,互相残杀,两败俱伤,“魏渭”现身坐收渔利,完美! 这边苏棠搞事情玩得不亦乐乎,开元城那边,宋清羽对秦国朝中也做了一些调整。 如今秦国官员比过去大面积洗牌,宋清羽选拔重用的年轻人占了半数以上。他已做好部署,等他们离开后,朝政如何安定平稳地继续下去。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疯看书的风不易,到二月,看完了虞家藏书的一半儿。饶是叶翎每天给他炖汤补身子,吃得跟孕妇一样好,但因为精力消耗过大,依旧瘦了一大圈儿。 不过收获自然也是巨大的。他不只是纯看书,很多关于药物毒物的,都是一边看一边实践,成功之后才继续。因此叶翎时不时收到风不易扔来的奇药奇毒,收集了一大堆。 收到魏国传来的消息,魏信已在皇室内斗中被其弟杀害,而其弟因兴奋过度,坐上龙椅后,不停大笑,笑着笑着,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给笑死了…… 叶翎:苏棠神经病。 南宫珩:就是! 苏小糖:怎么笑死的呢?好奇怪呦!好想看呀! 风不易抬头,“说笑死是不严谨的,但大喜大悲过度确实可能导致暴毙。不过苏棠这个,肯定是他做了什么手脚,故意为之。”从专业角度给出分析之后,低头接着看书。 至于魏国皇室接下来的戏码,不用看都能猜到。消失已久的皇叔“魏渭”强势归来,力挽狂澜,平定乱象,主持大局。叶翎都能想象到苏棠那副嘚瑟的模样。 事情如预期一般顺利,算算时间,苏棠再过半月就能回来。 “如果在三月十五之前,秦岩那边没有任何消息,我们那日出发回家去。”叶翎说。 此时秦岩正在一艘船上,手中拿着一封信,面色阴沉。 信是突然出现在其中一个属下身上的,立刻送来给秦岩。 没有字迹,因为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从不同书上剪下来拼贴在一处。信封和信纸也都是书铺随处可见的那种。 “用宋清羽,交换楚明泽。” 秦岩其实不知道上官箬这个人,因为叶翎只说是个女人抓走楚明泽,并未透露更多。 为什么要宋清羽?秦岩不解。楚明泽是蛊种宿主,也是因此才被抓走的,难道宋清羽也是?抑或是,对方其实是冲宋清羽来的? “主子,可要通知老主子?”秦岩的属下请示。 秦岩摇头,盯着那封信,面色冷寒,“没有什么老主子,记住,你们的主子,只有我一个!” 话落,秦岩放倒那个跟原老头再次联系上的属下,下令掉头,去秦国! 秦岩正在扩大搜查范围,他所在之处距离开元城很远,等他再次回到开元城,已是三月中旬。 苏棠十天之前归来,添油加醋地讲他在魏国兴风作浪大杀四方的故事,捧场惊叹的只有两个孩子,其他人对此都是一副“你高兴就好”的样子…… 而秦国这边,宋清羽已把“后事”安排妥当,三日后,他们即将出发离开。 是夜,宋清羽于梦中惊醒,睁眼就见床边站了一道红影。 秦岩面颊消瘦凹陷,眸光冰寒,拔剑抵住了宋清羽的脖子,“清羽,对不住了!” ------题外话------ 【重要通知】 本书已两百万字,跟作者君其他的书一样,会有【解元奖励999】活动。 ——凡全订本书vip章节,粉丝等级在解元及以上的,可以在评论区发表评论,领取一次999潇湘币的奖励! 感谢支持,游游爱你们!(*^▽^*) 402.阿珩那个混蛋咒我 烛光明灭,映得宋清羽侧颜如无瑕美玉。 他长睫微颤,轻笑一声,“好吧,原来是我。” 秦岩面色一凝,“你什么意思?” “感谢你的小年。”宋清羽说了一句秦岩愈发不解的话,手指推开秦岩手中的剑,起身下床,穿好鞋袜外衣,面色平静地看向秦岩,“走吧,再耽误时间,你要引人怀疑了。” 秦岩神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他当然没有蠢到真的把宋清羽交出去,别的什么都不做。 之所以不许属下跟原老头联络,选择深夜潜入秦国皇宫,是因为秦岩很清楚,定有人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察觉任何不对,交易作废,这条重要线索也会随即消失,无迹可寻! 因此,秦岩必须在短时间之内从秦国皇宫带走宋清羽,并且不能惊动南宫珩他们,才能让暗处的眼线相信,他跟南宫珩不是一伙的。 而秦岩原本写好一封信,就在他怀中,是打算留下,言明事情经过,让南宫珩再根据他之后留下的线索追过来。因为他自觉对付不了那帮人,也并不想真的害了宋清羽。 岂料什么都没解释,宋清羽就全都猜到了。 宋清羽口中的“感谢楚明泽”,秦岩真的不解其意。 但宋清羽并非说反话。 其实,这些日子,虽然不曾明言,但南宫珩和叶翎打算赶紧回去绝对不仅仅是因为思念家中女儿,更是担心落到上官箬手中的楚明泽,为了自保,出卖叶尘! 叶尘是蛊王体,这件事楚明泽知道,而其价值,足以让他自救。 当秦岩深夜出现且动手,宋清羽立刻就明白,被楚明泽出卖的人,竟然是他! 想要让上官箬动心,唯有说出比蛊种宿主价值更高的蛊王体,不存在任何其他可能。 单看这件事的结果,宋清羽真的感谢楚明泽,因为叶尘是蛊王体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对他而言极其危险。 宋清羽当然不会认为楚明泽是良心发现。这步棋很简单,楚明泽的目的在于引出南宫珩去解决上官箬,那将会是他脱身的机会。 因此,宋清羽此时其实在想,楚明泽那个贱人是怎么忽悠上官箬相信他是蛊王体的? 上官箬极谨慎,只能说明,没有人比楚明泽更懂骗人…… “我有……”秦岩见宋清羽愿意跟他走,心中一松,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路上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他们会有办法找到我。记住,我百毒不侵,百蛊不侵。不要试图对我用毒。”宋清羽说着,接过那封信,塞到他的枕下,然后反手劈向自己的脖颈,晕倒在地……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他打他自己。 前来抓人的秦岩是懵逼且凌乱的,最初认识的时候,他曾对宋清羽下毒,并不是无效的,可宋清羽为何说…… 秦岩总觉得有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但当下顾不得多想,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扛起宋清羽,从原路飞身离开。 从头到尾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暗处的眼睛盯着,下意识地认为是秦岩对宋清羽下手,顺利得手。 而宋清羽作为皇帝,身边没有暗卫,虽然不正常,但事实上本来就没有,因为他不需要。秦岩从头到尾没有跟任何秦国皇宫的人有过交流。 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开元城,秦岩赶路往当初收到信时所在的方向去。他并不知道暗处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联络,但如果对方认为交易可行,自会现身找他,他要做的是,等待。 为此,一路上虽然宋清羽醒来过,喝水饮食,但两人几乎没有交谈,避免隔墙有耳。秦岩用铁链束缚了宋清羽的手脚,如此看起来更合理,他也听宋清羽的,没有刻意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痕迹,否则都有坏事的可能。 却说秦国皇宫。 原定再过两日出发回家,宋清羽本该像往日一样,天不亮起来做早膳,然后去上朝,回来之后到风不易那儿去看书,或者陪两个孩子玩儿。 但下人按时送水来,敲门却一直没人应,连忙去禀报南宫珩和叶翎。 南宫珩和叶翎赶过来,发现房间里没有打斗痕迹,但宋清羽不可能不打招呼就乱跑,事有蹊跷,南宫珩很快就从枕头下面翻出秦岩留的书信。 南宫珩皱眉看完,递给叶翎。 叶翎神色莫名,“楚明泽那个贱人,倒真会选!”他们比上官箬和秦岩更了解楚明泽,也更清楚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如今宋清羽的实力并不在秦岩之下,他是主动跟着秦岩走的。而这封信说明,秦岩并没有为了救楚明泽丧心病狂,尚有三分理智在。 南宫珩以宋清羽的名义下了一道密旨,封锁秦国各道关卡,通缉秦岩。 原老头暴怒,“该死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就为了那个不可能真喜欢他的男人?” 叶翎点头又摇头,“师公,秦岩确实是为了救楚明泽,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楚明泽故意为之,意图利用我们。不过我们并不需要在意秦岩和楚明泽的目的,可以趁机找到上官箬,对我们是好事。” 秦徵叹气,“我们走不了了,只希望清羽不要有事。”他可是答应了宋茳,一定会照顾好宋清羽。 在这之前,谁也没想到楚明泽会搞这么一出。 苏棠拍拍胸口,“好险好险,楚明贱要是骗上官箬说我是蛊王体,那可就坏了!” 蒙婧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清羽出事,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苏棠连忙解释,“天地良心,绝对不是!我是想说,找宋美人比较方便,我被抓走,还真有些麻烦!” 风不易抬头,“嗯,不用谢。”话落低头接着看书。虽然是过来商讨事情的,不过他依旧不想浪费时间。 蒙婧还是有些生气,苏棠连忙哄着,再三发誓,他真的真的真的很在意宋清羽,虽然他平时总是笑话宋清羽,但他们是兄弟! 苏棠真没幸灾乐祸,他说那话,以及之前叶翎所言楚明泽真会选,宋清羽对秦岩说南宫珩能找到他,不用留下任何痕迹,其实都是因为一件事,宋清羽体内被下了蛊。 并不是原先虞天和虞澍都用过的那种标记追踪的蛊毒寻踪蝶,而是风不易在研究过南宫珩从虞家古楼之中抢来的所有蛊书之后,自创的升级改良版,隐形寻踪蛊。 当时风不易急需试验是否成功,但因为需要取心头血,也不保证能成,不好找长辈当小白鼠,他盯上的是苏棠。 但苏棠不乐意,他对这玩意儿有阴影,而且蒙婧怀着身孕,他不想受伤,怕不能更好地保护妻儿。 南宫珩那会儿正计划跟叶翎一起出发去魏国办事,作为最强者,他身负保护所有人的重任,也不能轻易受伤。 于是,任劳任怨的光棍儿宋清羽又成了唯一被开刀的人选。 风不易取宋清羽的心头血,对此很娴熟,并没有让他伤得很厉害,第二日就照常去上朝,现在连个伤疤都没留下。 而用宋清羽心头血当日养出来的寻踪蛊,被下在了南宫珩的身上。一旦成功,不管宋清羽在何处,南宫珩都能找到他。 之所以是南宫珩,当然是因为他们两人“青梅竹马”的深情厚谊。 南宫珩对此很乐意,当时笑言,“我家尧尧这么美,万一哪日被女匪掳走可怎么办?这玩意儿对他很有用!” 事实证明,风不易在此道天赋卓绝,废寝忘食的勤奋苦读,痴狂的钻研,都没有白费,一次就成功了。 因此,叶翎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时候,说楚明泽真会选,正如苏棠所言,若楚明泽出卖的是他们之中的其他人,还真有些麻烦。 譬如苏棠。秦岩跟他没有任何交情,想抓他,根本不可能得手。苏棠惦记着蒙婧,又自知失去自由后局面会失控,不可能像宋清羽一样主动把自己交出去,那样风险太大,很不明智。 而隐形寻踪蛊,在宋清羽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可见的印记,不必担心被发现。 上官芃皱眉,“既然清羽是被当做蛊王体抓走的,我们知道怎么找到他,尽快出发吧!我跟阿珩一起去!” “不用,我跟阿珩去,你们都留下。”叶翎蹙眉,“回家的事暂时搁置,小风风你照顾好义母她们,大舅你帮忙保护这边的人,我们不带其他人,方便行事。” 风不易没抬头,“嗯”了一声。有他在,接下来要生娃的,不可能出任何意外。 上官芃正色点头,“也好。你们俩千万小心。”这边孕妇孩子好几个,确实需要保护。虽然原老头和秦徵实力都很强,但不够。 苏棠皱眉说:“你们放心,这边有我,不会有事的。一定要把宋美人带回来。”媳妇儿还在生气,可他真的没有幸灾乐祸…… 风不易再次抬头,“只要能抓到合适的人,我可以帮苏棠和蒙璈提升实力。”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这才是个隐藏大佬。 南宫珩拍了拍风不易的肩膀,“小风风辛苦了。” “赶紧把事情解决干净,让宋美人和小叶回来给我做好吃的!”风不易没好气地说。 南宫珩和叶翎很快做好出行准备,包袱里装的多是风不易出品的药物毒物。 如意让秦小易和苏小糖都过来抱抱南宫珩和叶翎。 叶翎捏了捏苏小糖的小脸儿,轻笑一声,“小糖要乖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不要好吃的,要义父义母早点回来!”苏小糖小脸认真。 叶翎好窝心,不过莫名又觉得好像他们俩不回来了一样,搞得这么伤感…… 南宫珩和叶翎暗中出发,带走了一个娃。 不是真娃,是叶翎除夕夜送给南宫珩的新年礼物,晚晚版的卡通布娃娃,就在南宫珩背上的包袱里背着。 原本过两日就该回家的,现在归期遥遥,不过正事要紧。 “小叶子,如果晚晚把我忘了,我真的会哭。”离开开元城,南宫珩突然说。 叶翎点头,“如果忘了你,大抵也不记得我,至少她还跟你长得像。到时咱俩一起哭。” “要是听到晚晚管百里人渣叫爹,我要揍死百里人渣!”南宫珩轻哼。 “可惜我没办法揍死我姐,这么久不回去,倒可能被她揍死。”叶翎轻叹。 “差点忘了,咱们是去救尧尧的,虽然他没有晚晚可爱。”南宫珩话落,拉着叶翎加快了速度。 不过为了避免暗处有人盯着,两人一开始行进方向并不明确,不能让人发现他们知道秦岩和宋清羽在什么地方,所以总体来说,速度不快,落后秦岩三日路程。 这是刻意的,如果跑太快,半路追上宋清羽,这一局就算是废了。因为宋清羽主动被抓,南宫珩和叶翎追过去,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找到上官箬,不可打草惊蛇。 西夏国,西凉城。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 前来做客的冷淞和墨云初已把西凉城以及周边该玩的地方玩过,到了计划返程的时候,叶缨依旧没等到南宫珩和叶翎归来。 冷淞和墨云初会先去秦国回话,然后再回墨云国,顺利的话,能在姜敏生产之前赶回去。 叶缨只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叶翎,一封给叶旌。 虽然叶缨表面上对叶翎迟迟不归很不满,但更多的只是因为心疼晚晚,同时也是心疼叶翎跟孩子分开,并不会真的怪叶翎。这些年,就是因为叶翎奔波在外,叶缨他们才能有更安定的生活,这一点她很清楚。 其他的信大半是叶尘写的,给每个人都认真写了厚厚的一封,连秦小易和苏小糖都有。 此外就是宋清羽的一个爹两个娘还有弟弟云修给他的信。 一并交给冷淞,又装进了他们来时带的那个防水的皮箱里。 “娘,其实我想去找小姨和小姨父。”叶尘对叶缨说。 叶缨摇头,“不行。他们这么久回不来,定是有大事要办,你那点小聪明帮不上忙,他们还要分心照顾你。” 叶尘点头,“我知道。我不想祖母担心,也答应小姨和小姨父会照顾妹妹的。我只是……好想他们。” 虽然叶尘没管南宫珩和叶翎叫过爹娘,但在他心里,南宫珩和叶翎的位置并不比百里夙和叶缨低。 叶缨心中微叹,轻抚了一下叶尘的脑袋,“他们不会有事,事情办完就回来了。从下个月开始,你要负责给两个妹妹启蒙,不能再带着她们整日玩儿。” “我来教吗?”叶尘愣了一下。 叶缨点头,“是,就你来教。” 叶尘想了想,“我先准备一下,做个计划,再选个日子开始吧。” 叶缨大部分时间用来练功。虽然如今表面太平,但不知什么时候麻烦上门,到时无力应对就晚了。 没有请专门的太傅来教孩子,是不想给孩子压力,也不认同那些文人古板的方式。叶缨希望两个小姑娘启蒙的时候是开心轻松的,这件事只有叶尘来做最合适。 两个妹妹最听叶尘的话,叶尘知道怎么管得住她们,不需要严厉,但定能完成这项任务。 别看叶尘每日都花不少时间陪着妹妹玩儿,但其实他该做的事情一样都没落下,读书习武,陪伴长辈,都做得很好。小小年纪脑子十分清醒,时间规划和效率都很强,这是跟叶翎学的,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 此外,叶尘还陪着明氏一起做菜,做糕点,学了些厨艺,逢年过节的时候,长辈生辰,他都会亲自做一些吃的孝敬。 翌日冷淞和墨云初就上路了。叶缨连夜画了一幅叶尘小傲月和晚晚三人在雪房子里玩儿的画像,又让他们三个在上面按了小手印,让冷淞给叶翎带去。 在冷淞走后,叶缨派人给南宫御去信,信中说的是一件大事,将如今仅剩下的东晋和西夏两国合二为一,一同治理。 南宫御看过信之后,表示认同。这件事也是他所愿。 之后两方开始平稳推进合并的事,届时唯一的皇帝将会是百里夙,皇都在西凉城。待南宫御将东晋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将会携家眷搬迁到西凉城居住。 叶缨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皇权,而是在南宫珩和叶翎走后,保护南宫御一家也成了叶缨的责任,这样分离两地,信息延迟,出点事来不及反应。 叶翎在来信中专门提到如今尚未现身的南宫珩的生母上官箬,这是个很大的隐患,而鉴于上官箬和南宫御的过往,她如果再想害南宫珩,盯上南宫御的可能性极大。 而叶缨到现在对她自己的父母是否活着这件事都存疑,当年对叶晟和宁蓁下手的人,会不会再盯上他们三姐弟,也是个未知的隐患。 原本叶缨以为一年之内南宫珩和叶翎怎么都该回来了,但如今看来事情比预想的更加棘手,既如此,这边该解决的都要安排好,不能指望南宫珩和叶翎,也不能给他们拖后腿,自保很重要。 四月初,秦岩带宋清羽出海。 船行五日后,终于等到暗处的人现身。 宋清羽被铁链困住,盘膝坐在船上闭目修炼,听到水声异动,有船靠近,睁开了眼睛。 秦岩眸光暗沉,看着渐行渐近的船只。 两船相距十多米,对方停下,一个老者出现在船头,看向秦岩,“秦公子,请上船说话。” “请你家主子出来相见!”秦岩冷声说。上对方的船?上去怕是就下不来了! 老者回去,不多时又出来,飞身朝着秦岩的船过来。 秦岩眼神戒备,把宋清羽拽起来,拔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老者落在船尾,拱手道,“秦公子不必紧张,主子命老夫前来验明宋公子正身。” “怎么?你以为这是假的?”秦岩冷声反问。 老者倒是客气,“只是主子谨慎,求个稳妥。” 秦岩绕到宋清羽身后,手中的剑并未放下,而那老者上前来,走到宋清羽面前,上手去查验宋清羽是否戴了人皮面具,或使用易容药物。 片刻之后,老者微微点头,后退两步,再次拱手,“还需要将宋公子衣物褪去。” 秦岩面色一沉,“什么意思?” 宋清羽知道,这是上官箬怕他身上有寻踪蝶,果然够谨慎。虽然相信他是蛊王体,但依旧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保万无一失。 老者坚持,秦岩却不耐烦,只脱去宋清羽的外衣,表明他身上没有武器或药物。 “他是蛊王体,你们想看什么?不然你给他下毒试试?”秦岩冷声说。 老者似乎也意识到让宋清羽脱光给他看这件事不太合适,没再纠缠,飞身回去了。 “我知道,他对你们很重要。在见到小年之前,我绝对不会把他交给你们!若你们轻举妄动,我就跟他同归于尽!”秦岩冷声说。 对方船头出现一抹窈窕的身影,脸上戴着面具,声音清冷,“如你所愿。宋公子为何不发一言?” 宋清羽那张绝色无双的面庞在月光下忽明忽暗,他轻笑一声,似感慨似自嘲,“怀璧其罪。我就知道,那个东西,是至宝,也是悬在我头顶的刀,早晚会给我招来祸患的。” “你在等你的朋友前来相救?”女子问。 宋清羽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如何才能找到我,不过我也不需太过紧张担忧,毕竟害我至此的东西,也会保住我的性命,不是么?” 女子轻轻颔首,“宋公子如此通透豁达,是好事。既如此,便一起出发吧。只秦公子带宋公子随我们走,其他人速速离开。” 秦岩摆手,船上的属下全都飞身去了后面的另外一艘船,只剩下他和宋清羽二人。 女子回去,船再次动起来,往另外一个方向去,秦岩驾船跟在后面,压低声音问:“那女人是谁?” “姓贱,名人。”宋清羽语气幽幽。 秦岩嘴角微抽,“你怎么确定南宫珩一定能找到你?” 宋清羽闭上眼睛,轻声说:“因为,他担心他的尧尧被女匪抓走,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尧尧?”秦岩一愣。 “就是我。”宋清羽微叹,“都是阿珩那个混蛋咒我,这下真要被女匪抓走了,他敢不来救我,我就……” “怎样?”秦岩问。 “我就把他八岁那年偷看小姑娘洗澡的事告诉小叶。”宋清羽说。 秦岩皱眉,“南宫珩八岁那年偷看小姑娘洗澡?” 宋清羽摇头,“我编的。不过只要我说,小叶就会信的。” 秦岩一个趔趄差点栽到水里去,无语地看着宋清羽,“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真就一点不担心接下来的事情吗?” 宋清羽凉凉地看了秦岩一眼,“真正该担心的是你,你那个小年,只会坑死你。但我家阿珩,一定会来救我的。” 403.玉箫,美人计? 夜风起,孤月泠泠,海潮涌动。 宋清羽从身旁拿起玉箫,吹奏一曲春江花月。 秦岩皱眉,“你这又是作甚?” 宋清羽没理会,一曲作罢,神色淡淡地说:“闲来无事,一点消遣。” 下一刻,秦岩就见前方船上那个做主的女子再次现身,朗声问:“宋公子,此曲何名?可否再来一曲?” 宋清羽浅笑,“兴之所至,随心之乐,并无取名。不敢再扰小姐清静。” “宋公子的音律如仙乐。”能听出女子声音愉悦,又透着三分遗憾,像是很希望继续听下去。 “小姐过誉。”宋清羽把玉箫放下,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没过多久,最开始出现的老者提着一个食盒飞身前来,说是他家主子请宋清羽品尝的美酒点心,态度比先前更客气几分。 老者走后,秦岩幽幽感叹:“你让我准备的玉箫,不会就是为了招蜂引蝶吧?刚刚你在使美人计?” 宋清羽闭着眼睛说:“我若要用美人计,需要费这般心思吗?”这张脸就够了。 秦岩看着宋清羽那张清绝无双的面庞,无言以对…… 之后,宋清羽每天夜里会准时吹奏那支玉箫,每次一曲,日日不同。 每当那个时候,前面船上的女子就会走出来,静静地听完再回去。 而秦岩曾经自以为是个美男子,到如今跟宋清羽在一块儿,才深深地意识到,他什么都不是,如宋清羽这样的美人,存在便是对他们这些普通美男子的降维打击…… 因为前面船上那老者每日过来好几次,准时送上丰盛的饭菜,此外还有温热的香茗,醇香的美酒,鲜美的果品,一件御寒的银狐大氅,一块极其昂贵的驼绒毯……统统都是给宋清羽的! 虽然那些吃食超过一半进了秦岩的肚子,但这不过是让他由身到心更加体会了一番宋清羽的魅力罢了。 有美如斯,无声处,最是勾人。 可怕的是,这个美人每天夜里还吹箫。那箫声秦岩听着都觉得身心舒泰,心情随之轻快飞扬,忍不住想一直听下去,竟成了在茫茫海上无聊航行时最期待的事。 秦岩依旧怀疑宋清羽吹箫是故意为之,目的在于祸害前面船上那个女人,但宋清羽并未承认这一点。 换个角度想,若宋清羽真的不是在用美人计,却已让那女子如此殷切关照,才更可怕好不好? 秦岩轻叹,“清羽,与你同行,我自惭形秽。” 宋清羽坐在船舷边,将那女子送来的点心掰成小块儿,一点一点投入海中。他不喜欢吃太甜的点心,腻得很,不及叶翎所做的点心十分之一。 香甜的气息很快引来鱼类觅食,而船在快速前进,便有个延迟,宋清羽就见所过之处,船只划开的水路白浪中,鱼儿腾跃游动。 唇角噙着清浅的笑,宋清羽把盒子里仅剩的一块点心继续掰碎喂鱼,这才回应秦岩方才的话,“既有自知之明,你该放弃楚明泽,一个人过。” 秦岩神色一僵,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宋清羽已把点心全都扔掉,转身闭着眼睛继续练功,秦岩才开口:“你说的不对。世间如你这等美人,不过凤毛麟角,难道其他人就不配拥有爱情和伴侣吗?喜欢我的是小年,不是楚明泽。我想要的,也是小年。” 宋清羽没有睁眼,“你希望跟一个傻子一起过一辈子,你的感情他根本回应不了,你不过是凭借你的智商和实力的优势困着他,阻隔他与外界来往,养了个宠物罢了。” “你!你根本就不懂我跟小年之间的感情!”秦岩神色恼怒,“不是宠物,他只是心思纯净如孩童一般!” “所以,”宋清羽睁眼,微微偏头看向秦岩,“你何不干脆收养一个孩子?满足你想要的心思纯净,不仅是做善事,在未来的很多年里面,你都不再孤单,甚至可以拥有一个家。这世间的感情,从来都不只有爱情。” 秦岩闻言,脱口而出,“我跟小年原本将会有个孩子的,只是尚未……” 话到一半,秦岩突然闭嘴。 宋清羽的面色多了三分冷寒,“你是在说,小傲月吗?” 秦岩沉默。 “你想给她当娘?真是可笑,她有亲娘在身边,小叶又是她的养母,你为一己私欲,根本不在乎小傲月想要什么,什么才是对她好。你不配当一个父亲或母亲。”宋清羽冷声说。 秦岩脸色难看,“我知道,当时起了那个念头是我不对,后来……后来我便没再想过,也没做什么。” “是因为楚明泽被抓走了。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理智。若有,便不会跟他在一起。”宋清羽冷冷地说。 秦岩没辩驳,接下来一日一夜都没有跟宋清羽说话。 宋清羽对此并不在意。 秦岩此人,本就是不疯魔不成活的异类。他从小到大孤僻偏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自始至终在关于爱情这件事上面都不愿对任何人,对任何事,对这个世俗的世界妥协。 在宋清羽看来,秦岩如今对楚明泽的执念,其中除了他自以为的感情之外,亦有三分是他骨子里的叛逆,他想要证明自己没错。 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他从来都是错的,怎么都是错。 至于叶翎开放宽容的态度,她身边人对秦岩无偏见的看待,与秦岩这么多年身心接收积蓄起来的偏见嘲讽恶毒嗤笑相对比,根本是蚍蜉撼大树,不可能轻易改变这个人。 “如果是你,别的什么都不考虑,有可能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吗?” 秦岩再次开口,问了宋清羽这样一个问题。 话落宋清羽尚未回答,秦岩倒自嘲一笑,“是我在做白日梦。” “那你为何觉得,你能跟楚明泽在一起不是你的白日梦?就因为楚明泽比我长得丑?”宋清羽神色淡淡。 秦岩嘴角一抽,“你不要总是拿容貌说事!除了南宫珩,谁能与你相提并论?” “是你认为我高不可攀,若你不是在说容貌,那就是你觉得,我的品性才华实力都不是楚明泽能相提并论的?否则为何要那样问?”宋清羽似笑非笑。 秦岩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清羽微微摇头,“对于你的问题,我只能说,若我喜欢一个人,年龄,出身,甚至是性别都不是首要的考量,第一重要的,是品性。” “难道你会喜欢一个善良的丑女?”秦岩反问。 宋清羽脑海中浮现出阿妙的模样,轻笑一声,“丑女也可以很可爱。再说,美丑这种事,本就是各花入各眼。就像你觉得你的小年很美,我却觉得他丑陋不堪。” 秦岩知道宋清羽不是在虚伪敷衍,但宋清羽的话让他听了不舒服。他何尝不想做一个正直善良的好人?可这世间对他的恶意,太多,太大,明明他与众不同的癖好并没有伤害到那些人…… 宋清羽也没打算再苦口婆心规劝秦岩,因为这毫无意义。除非让秦岩再见楚明泽,他们之间做个了结,否则,谁也无法动摇他的“爱情”。 秦岩就像一个在海中浮沉的人,没有方向,迷茫又绝望地熬着日子。 楚明泽就像突然出现在秦岩面前的“船”,外表光鲜,内里腐朽。 秦岩迫不及待地爬上去,觉得这是他此生的救赎,幻想着“船”能带他到梦中繁花似锦的世外桃源,从此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 殊不知,“船”只会让秦岩的方向更加迷乱,且随时都有颠覆毁灭的可能。 从“船”上跳下,秦岩不过是回到从前的日子,可他是不可能主动跳下去的,只会紧紧地抓住不放。 自那日不太融洽的谈话之后,两人之间没再有什么交流。 前面船上送来的吃食,宋清羽吃完,剩下的秦岩依旧会吃,不过几乎没再开口说过话。 茫茫大海容易让人失去方向感,只能凭借日出日落来判断。 他们一直在往东走,天气晴好的时候,宋清羽睁开眼就可以观赏到海上瑰丽壮阔的日出美景。 半个月之后,有陆地出现在视线中,见不到人,应该都是荒岛。 秦岩再次开口,说他之前派人往这边查探过,不过没有查到什么。 宋清羽每日傍晚坐在船尾看日落的时候,就在想,南宫珩和叶翎应该就在那边,跟他看着同样的日落。 确实如此。 南宫珩和叶翎始终保持三日路程的距离,一直跟在后面。倒听不到宋清羽吹箫,不过南宫珩自己也随身带了一支玉箫,虽然没有吹过。 并非为了消遣,这其实是他的武器之一。 犹记得在南楚战王府初相识,假死脱身的南宫珩落下一本曲谱,回头去取,见曲谱之中夹着他们的“定情信物”——半枚被烧焦的纸钱,一时玩心起,将那纸钱贴在了叶翎脑门儿上…… 如今那枚纸钱仍在西凉城宁王府书房中的那本曲谱中,而那曲谱,之所以值得南宫珩回去拿,因为并非普通的曲谱,而是音攻秘籍。 是南宫珩得到天音琴后,无意中发现琴身之中有隐秘机关。而他当时正在钻研机关术,成功打开后,发现了那本曲谱。 不过曲谱之中乍一看就是普通的曲子,并没有提到音攻,是南宫珩重复多遍练习时隐隐感觉到有玄奥之处。 作为音律方面的奇才,也是习武天才,南宫珩后来慢慢摸索,倒真让他找到了音攻的法门。 迄今为止几乎没用过,是因为这玩意儿对内力消耗极大,虽然用上显得很拉风,但尚未碰上让南宫珩认为有必要用的时候。 不过在特定情况下,这将会是个出其不意的绝招。 南宫珩自然教给了身边的人,叶翎和宋清羽都会。 而这,就是原本对音律并不擅长,更谈不上痴迷的宋清羽半路突然让秦岩为他找来一支玉箫,时刻带在身边的缘故。 他真不是在玩儿什么美人计,那只是他仅剩的武器,秦岩不知道罢了。 之所以天天夜里吹奏一曲,倒是宋清羽故意为之,并非为了取悦任何人,而是要让敌人误以为他痴迷音律。如此,他才可能将那支玉箫一直带在身上却不会引起怀疑。 “你真的是蛊王体?”这日秦岩再次问宋清羽。 宋清羽面色平静,“楚明泽说我是,你觉得呢?” 秦岩皱眉,“我知道,蛊王体真的出现了,否则小年不会得到蛊种。但如果你不是,小年在保护谁?” 宋清羽微笑,“好问题。但我不会给你解惑的,你自去问你的小年。” 秦岩并不认为楚明泽有喜欢的人,刻意保护,而是想到,当初他们相识到合作,很多时候楚明泽都在骗他,关于蛊王体的事没有对他透露过一丝一毫,而这明明是他那个时候最在意的。 楚明泽和小年,本就是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完全割裂开? 转念,秦岩又觉得无妨,楚明泽原来就是那样的人,他受过伤害,对任何人都有戒心,心机极深,他不该意外。 但小年是不同的,他想要的是小年,不是楚明泽。 此时,秦岩的小年,又一次被上官箬放过血,正在……捂着受伤的手臂哭。 “好疼啊!你是坏人!坏人!”楚明泽哭得满脸都是泪,蜷缩在角落里,瞪着上官箬。 上官箬并未理会,因为跟痴傻的楚明泽说话不过是浪费时间,她更不可能哄他,只养着不死就成。 “尊主,有船靠近。”刚出门,属下禀报。 上官箬蹙眉,“可是阿蘅回来了?” 属下摇头,“并非少主的船。” 上官箬收起手中血瓶,到一处悬崖上方。 惊涛拍岸,一艘孤零零的小船随着波浪起伏,船中央端坐一个麻衣草鞋的男子,头上戴着草帽,没上岸的意思,也没离开。 似是感觉到上官箬的视线,麻衣男子摘下草帽,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上官箬眸光一凝! 下一刻,男子飞身而起,随风而动,无声无息,上了悬崖,落在距离上官箬三米处。没有后跟,只挂住脚趾的草鞋并未掉下去,像是粘在脚底一般。 男子四十多岁模样,面庞清瘦而苍白,五官虽出色,却给人死气沉沉之感。 “雅夫人。”男子开口,声音低沉。 上官箬眸光微黯,“国师大人怎会来此?” “早说要来雅夫人这里做客,最近得空,雅夫人可是不欢迎?”男子问。 上官箬摇头,“不敢。国师大人请。” 岛上风景极美,但房屋不多,上官箬招待男子住下,她离开,转身就沉了脸。 翌日上官箬对那男子说,她要外出一趟,若他愿意留下,可以继续在这里住。 “叨扰了,既然雅夫人不便,那我先行告辞。”男子一听,起身就走。 上官箬也没拦着,只松了一口气。这人很棘手,而如今上官箬在等她的女儿抓宋清羽回来,若是让这人碰上,就麻烦了。她本来打算,这人一定要留,她就离开去接女儿,不过这人走了自然更好。 上官箬派人盯着,两日后,派去的人回来复命,说那男子一直往东行,已经走远。 又过两日,有人前来报信,说少主顺利完成任务,近日将会归来。 上官箬正在等待的女儿,名字叫做洛蘅。蘅字,与南宫珩的名字同音。 这夜箫声尚未响起,洛蘅就走到了船尾,看向十米外那艘小船,那抹在夜色之中总是看不真切,仍能感觉到其清隽优雅气质的男子,已将玉箫拿起来。 如往日一样,宋清羽吹了一首曲子。 他的曲子都并非随心而作,全是听南宫珩和叶翎弹过的,因为音律这方面,他真的远远不如他们,平日里也没有闲暇专注此道。 而南宫珩和叶翎出手的曲子,本身就不一般。 洛蘅听完,没再吩咐属下前去送宵夜,而是命人把准备好的吃食拿来,她亲自提着,飞身离开大船。 “少主!”身后老者神色不认同,但洛蘅并未理会。 宋清羽已放下玉箫,闭上眼睛,盘膝坐在那里。 一阵香风袭来,秦岩眸光戒备,洛蘅终于近距离看清宋清羽的脸,比她想象的更美百分。 她曾一直不解所谓谪仙般的人会是何等模样,但如今,就在眼前。 “宋公子。”洛蘅开口,声音清冷。 宋清羽睁眼,澄澈净明的眸子里,并无任何波动,只轻轻颔首,薄唇轻启,“多谢小姐这些日子的款待。” 洛蘅笑了,“是我抓你来,你竟还谢我?宋公子的从容让我敬佩。如此,宋公子不如到大船上去,也能住得舒服些。” “不可能!”秦岩冷声说。 洛蘅蹙眉看了秦岩一眼,“秦公子自是同去。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如何。” “见到小年之前,我不会把他交给你们!”秦岩冷冷地说。 “宋公子意下如何?”洛蘅不再理会秦岩,目光再次落在宋清羽身上。 宋清羽神色淡漠,“多谢好意,但不必了。我是他抓来的,总要让他如愿,这才公平。” 洛蘅微叹,“只对你不公平。” 宋清羽闻言笑了,原本是清冷的仙,蓦地多了三分惑人的妖孽之感,“小姐如此悲悯心善,倒让我意外,你背后那人若是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听出宋清羽语带嘲讽,洛蘅神色一僵,转身离开。 秦岩一边吃着洛蘅送来的宵夜,一边问宋清羽,“你的美人计已经成功了,为何又故意说那些她不爱听的话?” 宋清羽凉凉地看了秦岩一眼,“第一,我没有用美人计。第二,我并非故意之言,而是真心话。第三,有句话叫做,得不到的更想要。” 秦岩摇头,“我曾经以为你是个正经人。” 宋清羽闭上眼睛,对洛蘅送来的宵夜毫无兴趣,“我就是正经人。” 404.翻船,再翻船,风水轮流转 正经人宋清羽怼过洛蘅后,他和秦岩并未断粮。 虽然洛蘅次日没有出现,她手下的老者依旧按时送来饭菜茶水。连宋清羽不爱吃的点心都有四样,秦岩吃了些,剩下的被宋清羽拿去喂鱼。 日出日落,天色渐暗时分,电闪雷鸣下起了雨。 风起浪涌,大船轻微摇晃,小船却如一片飘零的孤叶,旋转颠簸。 秦岩浑身湿透,尽力控制,才免得小船倾覆。 而宋清羽在闪电划破夜空时,就躲进了船舱,并未出来帮忙。 红烛火焰颤颤,洛蘅手捧医书,神思不属,许久没有翻过页去,听外面风雨骤急,抬眸问侍女:“什么时辰了?” “回少主的话,已是亥正。”侍女恭声回答。 先前,宋清羽每日亥初吹奏一曲,但今日怕是听不到箫声了……洛蘅微叹,合上手中的书,脑海中浮现出昨夜近距离看到宋清羽那清绝无双的容颜。 起身到门口,洛蘅脚步一滞,又转身回去了。 宋清羽的嘲讽之言,其实没错,她若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的母亲会很生气。 可目光再次落在书页上,却在片刻后又失了神。 洛蘅蹙眉,转头吩咐:“让文老瞧着,那两人的船可别翻了。” 侍女出去,洛蘅微微摇头,呢喃自语,“希望,他日能与你琴箫合奏一曲……” 文姓老者,便是每日奉洛蘅之命前去为宋清羽送食物那人。 片刻后,门口响起文老的声音,“少主,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洛蘅开口,再次放下书,见文老进门,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两人还好吧?” 文老皱眉,拱手道:“这点风浪,那姓秦的足以应付。不过,属下认为,这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洛蘅一愣,“动手?” “姓秦的一直不愿上我们的船,便是打着威胁主子的主意。不如趁机毁掉他们的船,如此,他们想活命,不得不上来。到时,我们想做什么,便会很方便。”文老神色严肃。 文老意在控制秦岩和宋清羽,洛蘅闻言,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如此,她与那人离得就近了。 于是,洛蘅点头,“做得干净些,不要被他们察觉。” “少主放心,老夫亲自出手。但那姓秦的,不必留了吧?”文老问。秦岩对他们毫无用处,但放走会留后患,除掉最好。 洛蘅思忖片刻,“暂时留着。宋公子对我们很重要,若能取得他的信任,自是最好。除掉秦岩,太过明显。” 文老显然不太认同,但依旧表示会按照洛蘅的命令行事。 洛蘅命下人送来热水,她沐浴后换上一身轻灵飘逸的青色纱裙,衬得身姿纤细窈窕。 对着铜镜梳妆打扮,画好精致的妆容后,洛蘅脑海中再次浮现宋清羽那张仿若冷玉清霜的面庞,立时觉得自己俗了,又让下人送水为她净面,不施粉黛。 天气恶劣,大船行进亦严重受阻,不过牢固程度不至于会有歪斜倾覆的危险。 洛蘅服下一枚香口丸,浅啜一口温茶,再次问道:“外面如何了?” 侍女领命出去查看,开门就被狂风吹得又倒退两步,连忙出去,把身后门关上,避免风雨侵入洛蘅房间。 惊雷阵阵,令人心悸。 侍女的伞尚未撑开就被吹上了天,她顶风冒雨艰难地走到甲板上,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定睛一看,就见后方一道巨浪卷起,大船剧烈摇晃起来。 片刻后,巨浪回落,海潮翻涌间,原本离大船不远的小船已不见踪影。 “少主,他们的船翻了!”有人惊呼。 “速去救人!”洛蘅的声音。 侍女转身回去,见洛蘅站在门口,任由风雨打乱她的头发和衣裙。 “少主……”侍女垂头。 “不必多言,去换衣服吧。”洛蘅看着小船消失的地方,眸光淡然。但握着的拳头,表明她内心并非那样平静。 秦岩在小船失去控制时,被巨浪拍入海中,昏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宋清羽绝对不能出事! 但宋清羽原本在狭窄的船舱中,手脚都被玄铁锁链束缚。事发突然,天旋地转时,他手上的锁链勾住了船身铁环,这导致他被淹没后,想要浮出水面,却一时半会儿无法挣脱,被船拖着下坠。 因为并未被下毒,宋清羽屏息,在海中打出重重一掌! 小船四分五裂,而他身体一轻,往上游去,出水的时候,正好抓到了漂浮在海面的玉箫。 文老带着四个人飞身而来,高声说:“宋公子在那边,快救人!找秦公子!” 海水冰冷,好在宋清羽手脚的锁链足够长,他尚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眼眸微眯,看到了大船上的洛蘅。 侍女撑伞,洛蘅就站在船尾,静静地看着这边。 宋清羽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从海中拉出,飞身往大船去。 而文老已发现被海浪拍晕浮出海面的秦岩,让人把他也救了回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风停雨弱,浪潮渐渐平息下来。 宋清羽被放在大船甲板上,最先着地的是他脚上的铁锁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浑身湿透,因受寒,面色更添三分冷然,让洛蘅想起前几年看的杂书中所写的被天庭贬谪,打入凡间的仙人…… 视线下移,洛珩见宋清羽手中紧紧攥着玉箫,眸中闪过一丝讶色,继而多了三分温柔。她自小痴迷音律,宋清羽的箫艺并无太多技巧,但箫曲本身就美得让她心动。 “快送宋公子去收拾换洗,找些他能穿的衣物,准备驱寒的姜汤。”洛蘅转头吩咐下人。 宋清羽看向被带回来的秦岩,洛蘅微叹,“宋公子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宋清羽只淡漠地看了洛蘅一眼,没有道谢。 锁链被文老拧断,宋清羽沐浴时,没有下人伺候,但中间文老亲自前来送上换洗衣物。 等文老出去,再次见到洛蘅,禀报道:“寻踪蝶多在肩部或手臂,至少也会在上半身。老夫方才已确认过,宋公子身上没有任何类似的痕迹。” 洛蘅点头,“如此甚好。秦岩醒了吗?” “老夫认为,不必让他苏醒。”文老微微摇头。 洛蘅不置可否,又转头问侍女:“姜汤和宵夜可是备好了?” 等侍女把热腾腾的姜汤和宵夜摆到洛蘅房中,文老已请了宋清羽过来。 宋清羽披着墨发,身上穿的是文老徒弟的新衣服,一身墨色劲装。 洛蘅眸光惊艳。 所谓人靠衣装,也不尽然。当一个人美到任何衣物都不可能夺去他的光芒,影响他的气质,便是麻衣草鞋,亦会给人超凡脱俗之感。 换了身衣服的宋清羽,让洛蘅头一次觉得,平日见多的普普通通的衣物,竟也可以这样好看。 男子容貌若太过精致,气质不对的话,极容易让人看出女气。但宋清羽长身玉立,英气挺拔,让洛蘅感觉,就是……很正。 不由想到上官箬说,宋清羽经历过重生,前后两个身份都是将门之后,曾做过大将军,上阵杀敌,后来又做皇帝,还曾因不愿选妃,昭告天下他袖子断了…… 想到这里,洛蘅眸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人怎么可能是断袖?不过洁身自好罢了。 如斯美人,惊才绝艳,与她所见过那些自恃容貌,或自恃才华,不可一世的货色一比,高下立见。 “宋公子,请坐。”洛蘅客气。 宋清羽在洛蘅对面坐下,姜汤辛辣的热气扑面而来。 “先把姜汤喝了驱寒。”洛蘅说,话落又补一句,“没有别的意思,你对我们很重要,因此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宋清羽并没有动那碗姜汤,“我没那么弱不禁风。” 洛蘅轻笑,“我不是那个意思,若宋公子不想喝就算了。吃点东西吧。” “秦岩呢?”宋清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秦公子没事,只是灌了些水,尚未苏醒。”洛蘅神色如常。 “怎么不干脆趁机把他杀掉,倒更干净些。”宋清羽神色淡淡。 洛蘅蹙眉,“宋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宋清羽摇头,“我没有任何误会。从我们相对的立场,我并不意外你们会趁机出手,这很合理。唯一不合理的是,你留着秦岩。秦岩活着,我就会相信跟你无关?有时候,戏那么多,其实没有必要。” 洛蘅脸色难看,“你……”她料想到宋清羽或许会有所怀疑,却没想到他如此直白地下了定论,竟说她戏多…… “你是上官箬的女儿?”宋清羽突然转移话题。 洛蘅摇头,“不是。”话落又脱口而出,“我的母亲,不叫上官箬。” 前一句直接否认,后一句,却是变相承认了。话语倒是没错,因为当今世上,已无上官箬。 “我母亲做过什么,我并不了解。她现在要做的事,我也不可能阻止。但你将对我母亲的成见,转嫁到我身上,这于我,并不公平。”洛蘅蹙眉说。 “成见?”宋清羽笑了,缓缓起身,低头看着洛蘅,“不,我对你母亲不是成见,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洛蘅神色一变,“你们根本没有任何干系!” “我兄弟,名叫南宫珩,你应该知道我在说谁。”宋清羽笑意不达眼底,“我没有说过你在助纣为虐,但你当下在做什么,心里不清楚吗?你想证明有其母未必有其女?简单,立刻放我走,你敢吗?你会吗?” 洛蘅眸光一黯,避而不答,“是我失言,宋公子不如先去休息,我们明日再谈。” 宋清羽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你说了算。我若说你肤浅,倒是认为自己只靠脸。不是没有女子喜欢过我,从她们的经历,我可以给你一点忠告,不要迷恋我,你会后悔的。” 洛蘅神色微怔,宋清羽已转身离开。 见那抹墨色身影眨眼到了门口,洛蘅猛然起身,“你……你就没想过要利用我吗?” “没有。”宋清羽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口。 洛蘅静静地站在那里,许久后,自嘲一笑,“我都在说些什么,他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我没看错,可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如秦华菲,如洛蘅,养尊处优,被顶级资源培养出来的二代,绝非只看容貌的肤浅花痴女。 但她们却都在相识之后对宋清羽倾心,因为宋清羽的出色,绝非只是容貌。 重生前,他身负振兴云氏将门,庇护母亲弟弟的重任,时刻不敢懈怠。 重生后,他身后的亲人更多,给他的压力更大,他一直追逐着南宫珩和叶翎的脚步,抓住一切时间努力修炼,跟风不易学医术毒术,一切有用的技能都愿意自己学,而不是依靠他人。 如音律,他没有兴趣是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资格,没有时间做娱乐消遣之事。是后来跟南宫珩学音攻,才潜心此道,练了许久。 气质这种东西,是由内而外的。若宋清羽是个草包美人,并不会吸引到秦华菲和洛蘅这等女子,因为她们见过的优秀男子多得是。 文老就站在宋清羽房门外,防止他逃跑。虽然大海茫茫无际,他没有船根本跑不了。 却说后面的南宫珩和叶翎,同样经历了这场暴风雨。 对两人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若不是文老暗下黑手,秦岩的船也是不可能出事的。 风浪平息后,南宫珩开玩笑说:“尧尧可别被风刮到海里去,那就搞笑了。” 叶翎轻咳,“大哥,闭嘴可否?你每次调侃清羽,都会应验。” “没事,活着就好。”南宫珩很淡定。若宋清羽死了,他体内的寻踪蛊也会随之死灭,而他将失去方向,到时会有感觉的。 雨后天朗气清,但整个白日,宋清羽都没出门,一直在房中修炼,送来的饭菜也只吃了不到一半的素菜。 洛蘅以为宋清羽不食荤腥,其实是因为宋清羽觉得他们做的荤菜太难吃。 洛蘅几次走到宋清羽房门外,最终还是没有叩门。预计后日就能到达目的地,不能再节外生枝,一切等上岸再说吧。 秦岩不过是呛口水,但一直没有苏醒。 因宋清羽挑明,洛蘅若再对秦岩动手,倒更落了下乘,打算把他活着带回去,交由上官箬处置。 翌日夜里,繁星璀璨,清风浅月。 又到了先前宋清羽吹箫的时候,洛蘅站在甲板上,但宋清羽的房间已吹了灯。 侍女送来一件披风,洛蘅轻轻摇头,“不必了。”话落打算转身回去。明日就要抵达,她跟宋清羽……她母亲绝对不会乐于见到的吧! 一想到这里,洛蘅就感觉心情低落下来。 刚转身,平静的海面突然巨浪翻涌,大船剧烈摇晃起来。 “少主小心!”侍女拉住洛蘅。 话音未落,洛蘅转头的同时,汹涌的潮水已经打到了甲板上。 下一刻,船尾高高翘起,整个船都竖起来,倾覆在海上。 几道身影从海中跃出。 “少主!” “快找少主!” “宋公子在哪里?” …… 一刻钟之后,文老将一身狼狈的洛蘅从海中捞出,落在了备用的小舟上。 洛蘅脸色难看至极,“宋清羽呢?” “其他人全都去找了。”文老说。 “一定要找到他!”洛蘅冷声说。 不多时,秦岩被找到,还活着。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被找到,大部分没事。便是有淹死或砸死的,尸体也被打捞上来。 可直到快天亮,搜索范围不断扩大,唯独少了个宋清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旭日初升,金光璀璨。 洛蘅的面色却铁青冰寒,双拳紧握,“昨夜那一出,就是冲宋清羽来的!可恶!” 若秦岩和宋清羽仍是单独一船,一直有人盯着,根本不可能出这种事! 洛蘅设计毁掉秦岩的船,结果竟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405.其实,我是一条蛇 晚霞瑰丽,浅浅的月牙浮现在天空。 两人带的干粮虽还剩些,不过早吃厌了,这几日靠风不易特制的补充能量药物来解决食物问题。 叶翎驾船,南宫珩枕着手臂,慵懒地躺着休息,神似晚晚的布娃娃趴在他胸口。 “小叶子,讲个故事。”南宫珩撒娇。 叶翎站在船头,迎着晚霞,轻笑一声,“从前,有一只小鸭子。” 南宫珩眨了眨眼。叶翎以前经常讲一些可爱的睡前小故事给孩子们,这个开头就好有趣的样子。 “小鸭子踩到泥以后跑得飞快,然后就睡着了。”叶翎笑着说。 南宫珩好奇脸,“睡着了?之后呢?” 叶翎摇头,“没了。” 南宫珩一愣,叶翎回头,笑语嫣然,“故事的名字叫,泥,快,睡,鸭。” 你快睡呀……南宫珩抱着“晚晚”,乐不可支,“小叶子你真可爱!” “别笑了,快睡觉吧,等醒了换我。”叶翎话落回头,这几日见到的岛屿越来越多,有些已有人居住,她预感目的地快到了。 南宫珩的笑声突然停了,叶翎以为他要好好睡觉,结果下一刻,船晃了一下,叶翎再回头,就见南宫珩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右手。 “怎么了?”叶翎神色一变,转身快步走过来。 南宫珩脸色煞白,微微颤抖的手心,缓缓地绽放开一朵血色妖花…… 当初风不易选中宋清羽来做寻踪蛊的“小白鼠”,取宋清羽心头血养的蛊,被下在南宫珩身上。 风不易让南宫珩选个位置,哪里都行。 南宫珩说他的身体是属于叶翎的,让叶翎定。 叶翎当时笑着说:“我看,手心最好,这样阿珩就可以把清羽捧在手心了。” 苏棠说叶翎神经病,蒙婧却说好可爱。 在得知宋清羽被带走后,南宫珩和叶翎之所以不慌不乱,保持距离追过来,原因如南宫珩前日所言,他手心的寻踪蛊只要好好的,就证明宋清羽安然无恙。 而寻踪蛊突然死灭,意味着什么…… 叶翎心中一沉,握住南宫珩的手,“小风风第一次做,或许他说得不准。” “蛊是下在我身上的,对他而言,只要活着,本该无解。”南宫珩声音低沉,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心。 “人外有人,事无绝对。”叶翎用袖子把南宫珩手心的血擦干净,上前抱住他,轻轻拍了拍,“我们加快速度去追,清羽不会有事的!” 话落,叶翎放开南宫珩,转身的同时,深吸一口气,小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她此时心绪也有些乱,只能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南宫珩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许久都没有动。 直到半夜,南宫珩抬起已麻木的脚,闭上眼睛又睁开,一言不发,跟叶翎一起驾船,继续往东而行。 但如今,他们已失去寻踪蛊的指引,能否找到宋清羽,以及宋清羽是否还活着,都是个未知数…… 翌日,天色将明,南宫珩和叶翎远远地看到了倾覆在海上的大船。 两人直觉,这就是上官箬派来的船,真的出事了! 南宫珩驾船快速靠近,叶翎微叹一声,“阿珩,清羽没有得罪谁,若有人对他动手,让他活着才有价值。” “我知道。”南宫珩面色已平静下来,但幽暗的眼眸没了往日的笑意。 大船歪着倒过来,浮在海上,附近还漂着不少杂物,不见活人,不见尸体。 前两日才经历过一次狂风暴雨,但南宫珩和叶翎的小船都没事,他们不认为这艘未见明显损坏的大船抵挡不住那夜的风雨。 不是天灾,是人为。 最大嫌疑自然是上官箬。若宋清羽并非蛊王体之事暴露,的确有些危险。但他的身份,他与南宫珩的关系,对他又是一种保护。 如叶翎所言,只要不是碰上疯子,出了意外,不该有人对宋清羽下毒手。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前方是他们未知的地域,若真碰上个疯子呢? 两人在大船附近转了几圈,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继续往东而行。 而与此同时,洛蘅已见到了她的母亲上官箬。 上官箬面色不虞,洛蘅屈膝跪下,垂头沉声说:“娘,女儿无能,本已得手,却又让宋清羽被人劫掠。” “不是你无能。”上官箬微微摇头。 洛蘅抬头,神色不解。从小到大,上官箬都不允许她犯错,再小的错误都会受到严厉惩罚,为何这次…… “我知道是谁做的。”上官箬接着说。 洛蘅愣了一下,“难道不是南宫珩追过来吗?” 上官箬轻哼,“若真是他追上来,你认为他会放过你吗?” 洛蘅神色一僵,微微摇头。南宫珩和她都是上官箬亲生的孩子,但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连南宫珩的挚友宋清羽都说,上官箬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而这直接代表着南宫珩对上官箬这个生母的态度。 至于洛蘅被南宫珩当做妹妹的可能,完全不存在,对此她有自知之明。 “若不是南宫珩,还会有谁?”洛蘅疑惑。 “端木尹。”上官箬缓缓地说了三个字。 洛蘅蹙眉,“国师?他为何要抓宋清羽?他们应该毫无瓜葛。” “那人,我一直都看不透。”上官箬面色微沉,“他总给我一种洞悉一切的感觉。” “如今怎么办?”洛蘅问,“我们必须把宋清羽找回来!” “你对他动心了?”上官箬一眼看透洛蘅的心思。 洛蘅垂眸,掩去眼底的慌乱,“娘,我只是……” “无妨,这说明你眼光不错。”上官箬摇头,“若你们真能在一起,我是乐见其成的。” 洛蘅神色一喜,“娘你说真的?” “但我不喜欢你不冷静的样子。”上官箬神色严厉,“再优秀的男人,也不值得你死心塌地,那样只会让你失去自己,最后失去一切!让他爱上你,为你着迷,你可以享受欢愉,甚至生儿育女,但绝不可迷心乱情!” 洛蘅轻轻颔首,“是,女儿记住了。” “去准备,离开此处,清除一切痕迹。”上官箬说着起身。 “娘是要舍弃这里?”洛蘅问。 “已被端木尹发现的地方,不能留了。”上官箬话落走了出去。 秦岩昏迷,被上官箬拖着,扔到了楚明泽面前。 但痴傻的楚明泽,心智如孩童,经过这段时日,已把秦岩给忘了,见到上官箬便躲,怕她再割他的手臂放血。 上官箬并非让秦岩来跟楚明泽叙旧的,她走过去,抓住楚明泽,给他解了毒。 楚明泽眼神渐渐清明,视线从上官箬身上下移,看到不远处地上消瘦狼狈的秦岩,眸光微缩。 “救你的人来了。”上官箬冷声说。 楚明泽垂眸,“宋清羽已被你抓到了?” “没错。”上官箬话落,猛然伸手,扼住了楚明泽的脖子,眸光冰寒,“但他并非蛊王体!你先前说那些,都是在骗我!你是想惊动南宫珩,把他引来对付我,对不对?” 楚明泽面色青白,却笑了,“既然秦岩到这儿,看来你们曾经抓到宋清羽,却被他跑了?否则根本不会抓秦岩来此。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些废话,我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作答了吧?” 若上官箬确认宋清羽并非蛊王体,前提是抓到过宋清羽。 若宋清羽被抓到,只可能是他自投罗网。否则在南宫珩和叶翎的庇护下,想动宋清羽,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若是宋清羽自投罗网,那么他一定有办法让上官箬这方相信,他就是蛊王体。并非为配合楚明泽,只为保护叶尘。 因此,上官箬方才说的那些,前后矛盾。 换言之,她在故意诈楚明泽,想要再次验证,宋清羽是蛊王体这件事的真实性。 若楚明泽表现不对,上了钩,自曝先前是说谎,他的下场会很惨。 不过当然,上官箬比楚明泽年纪大没错,但论骗人的心术和话术,楚明泽没有服过谁。 高手过招,心态很重要。这一点,是楚明泽的强项。 见楚明泽拆穿,上官箬冷哼一声,“很好,都被你猜中了。” 楚明泽脱离钳制,轻咳两声,眨了眨眼,“宋清羽真半路被劫?那绝对不是南宫珩做的。” “为何?”上官箬问。 “很简单。你们抓到宋清羽,第一件事会先查看他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可追踪的标记,想来是没有。那以你们的谨慎,应该不会被跟踪。假如南宫珩真的追过来,第一,他不会半路动手,因为他定想找到你,做个了结,这是个机会;第二,就算半路动手,南宫珩一定会把秦徵的弟弟秦岩一并救走,而不是只救宋清羽。但秦岩被你带过来了,说明你的人也没事?这不是南宫珩的做派。”楚明泽神色淡淡地分析。 “那你认为会是谁?”上官箬再问。 楚明泽摇头,“我想不到。因为宋清羽那人身世明晰,并不像南宫珩,会有你这种暗处的仇敌。我猜,那人未必是冲宋清羽,你大概比我更清楚是何人。” “可惜你太过聪明,无法控制,否则与你合作倒是不错。”上官箬这话,间接承认楚明泽所言都是真。 “可惜你有点自负,抓我都亲自出手,要动你那儿子身边的人,竟没有亲自去,出意外也怪不得别人。”楚明泽似笑非笑。 其实楚明泽心情并不好,因为半路杀出程咬金,劫走上官箬的“猎物”,也导致楚明泽的计划出了问题。 虽然楚明泽到如今都在口口声声说,南宫珩追不过来,甚至肯定上官箬这方的谨慎。 但,楚明泽真实的想法是,上官箬的谨慎,并不足以让她的属下不惊动南宫珩抓到宋清羽,尤其是利用秦岩的情况下。 既然宋清羽被认为是蛊王体,那就说明在这个过程中不能用毒物,如此想要让他就范,真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故意为之,以身做饵,目的自然是帮南宫珩找到上官箬。 而宋清羽大抵是不可能信任秦岩这人的,他愿意被秦岩带走,就说明,他确信南宫珩一定能找到他! 所以,楚明泽不认为是南宫珩劫走宋清羽,但他直觉,南宫珩当下,应该离这里不远了。 继续留在上官箬手中,和落入南宫珩手中,哪个死得更快?楚明泽认为是后者,但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秦岩,选择不提醒上官箬,因为关键时刻,秦岩这个贱人可以保他一命。风险很大,但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不过很快楚明泽就知道,他想多了。 上官箬因为别的原因,决定舍弃这个岛屿。在她把楚明泽打晕,跟秦岩一起拖出去后没多久,岛上的房屋就被铲平,而当日所有人离开,往北而行。 入夜时分,叶翎捏住南宫珩的下巴,往他口中扔了两颗充饥的药丸。 南宫珩微叹,扯出一抹疲惫的笑,“小叶子,我没事。” “有事也没关系,我在呢。”叶翎握住南宫珩的手。 南宫珩沉默许久之后,摇头低语:“第一次,云尧就死在我怀里,血流了我满身。这一次,他会来这边,全是因为我。如果他再出事的话……” “不会的,我们说好给他娶媳妇儿,你还说若他有了孩子,你要当唯一的干爹。”叶翎摇头。 “我都给他孩子取好名字了,虽然没告诉他,但他反对无效。”南宫珩轻声说。 “叫什么?”叶翎问。 “大名就叫小宝,是不是跟小糖一样可爱?宋小宝,儿子女儿都能用。”南宫珩说。 叶翎嘴角微抽,“不行!”真是醉了,这些个起名废!什么苏大强宋小宝?统统都不行! “不行啊……”南宫珩叹气,“那你说叫什么?” “我认为作为孩子他亲爹,清羽应该享有给他娃取名字的权力。”叶翎神色认真。 南宫珩苦笑,“首先,他得有个媳妇儿。我家尧尧还是光棍儿,真的好可怜。” 叶翎:…… 今夜月明星稀,两人驾船快速前行,此时距离上官箬原本那个岛屿已经不远。 突然察觉水中有异动,南宫珩神色一变,揽着叶翎飞身而起。 下一刻,他们的小船四分五裂,周围的海浪高高涌起,形成一道水墙,却完全看不到敌人在何处! 如此控制力,实力绝对在他们之上! 南宫珩眸光一凝,“小叶子你快走!” 话落南宫珩松开叶翎,叶翎纵身入水,消失了踪影。 叶翎没打算走,是打算到水墙外面再想办法。 可耳边水声轰隆,叶翎根本没看到发生了什么,等她游到平静一些的地方,探头出来,水墙已回落消失,目之所及,一个人影都不见了…… 而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 叶翎飞身出海,落在一块浮木上,面色沉沉。 敌人很可怕,但叶翎绝对不认为南宫珩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这种结果,最大的可能是,南宫珩认为对方就是抓走宋清羽的人。 因此,他选择束手就擒,两个目的,第一,可以找到宋清羽;第二,意在保护叶翎。 因为当时根本不知道对方多少人,但已能判断对方更强,且占得先机,打起来,很可能的结果是,他和叶翎都走不了。 乌云遮月,大海茫茫。 叶翎突然感觉有点冷,身子晃了晃,坠入海中。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她何时中毒的,竟然毫无所觉,到底是什么鬼在作祟? 翌日,金辉遍地时,叶翎幽幽醒转,发现她躺在一块大石上,面前是蔚蓝无际的大海,身后是个岛屿,四下无旁人。 给她下毒的人,没有抓走她,却把她给放了? 叶翎感觉怪异至极!对方这次的目的,真就只是南宫珩? 叶翎盘膝坐在大石上,闭上眼睛,打算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怎么做。不是乐观,而是她坚信,南宫珩没事,宋清羽也没事,她要做的是,找到他们。 此时,在另外一个地方,南宫珩睁开眼,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人,那背影化成灰他都认识,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宋清羽! “尧尧?”南宫珩轻唤。当下顾不得去看他们在何处,只想确认宋清羽活着。他知道自己中了毒,一种他并不了解的毒,现在无法用内力,双手被绑在背后,双脚也捆在一处。 宋清羽没动,但他其实睁着眼,只是因中毒全身僵硬,可以说话。 “阿珩?”宋清羽眸光微喜。 南宫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死就好,别的统统不重要。 宋清羽眸光微凝,再次开口,“我无法回头,看不到你,证明你是阿珩。”而不是有人模仿南宫珩的声音。 虽然只有南宫珩管宋清羽叫尧尧,但这也不是秘密,秦国皇宫里的很多人都知道,难保那里没有细作。 南宫珩语气幽幽,“其实,我是一条蛇。” 宋清羽嘴角一抽,“啊,我好怕……” 是他兄弟南宫珩没错了,换个人,谁会用这种奇葩的方式来证明身份,醉醉的…… “神经病!”南宫珩和宋清羽同时开口,吐槽对方。 ------题外话------ 【作者君友情提示】 本章最后的梗,是因为宋清羽(云尧)天生惧蛇。 怕有些小可爱忘了这个点(#^.^#) 406.岳父打女婿,天经地义? 两人身在一艘行进中的船上。水声入耳,木制地板微微摇晃。 宋清羽简单讲了他被抓的过程。 其实没甚好说。因为那夜洛蘅的大船突然倾覆,也打了宋清羽一个措手不及。而他还没出水,就被人偷袭打晕,连敌人是谁都没看到。 唯一确定的是,敌人很强,且目标明确。 “阿珩你怎么会被抓来?那人实力在你之上?”宋清羽疑惑。在他心里,南宫珩综合实力是最强的。 南宫珩呵呵,“你猜我为什么被抓?” 宋清羽微叹,“为了我。小叶应该没事吧?” 南宫珩蹙眉,“希望如此。” 彼时情况不妙,他必须当机立断。这是找到宋清羽的机会,不能错过,而他和叶翎逃走一个,接下来便有希望。 南宫珩当然不能让叶翎被擒,他自己跑,那算什么男人?被抓获的风险未知,即便可以保命,但少不得要受苦遭罪。 而且,在南宫珩心里,他家小叶子才是综合实力最强的,往往会有些出其不意的奇思妙想,破局能力在他之上。 “哎……阿珩你和小叶来之前,有没有让小风风给你们那个?”宋清羽压低声音问。 如果叶翎体内有可以找到南宫珩的寻踪蛊,那就好了。 南宫珩语气幽幽,“你猜?” 倒不是别的原因。隐形寻踪蛊是风不易自创,其中一味药材极其难得,即便有抢来的虞家藏药库,暂时也养不出第二枚。不然南宫珩和叶翎肯定会互相“标记”对方。 “抓我们的人,是个真正的蛊术高人。”宋清羽微叹。原本寻踪蛊对他该是无解的,可事实证明,人外有人。 对于此道的造诣,风不易并非输在天赋,而是受限于资源。 沉默片刻后,宋清羽又问:“如今怎么办?” 南宫珩呵呵,“你猜我知道吗?”不了解敌人,不清楚环境,且都中毒虚弱,除了挺尸,还能咋地? 宋清羽叹气,“阿珩,对不起。” “我给你讲个故事。”南宫珩突然说。 “嗯?”宋清羽一愣。 “从前,有一只小鸭子,踩到泥之后跑得飞快,然后它就睡着了。”南宫珩说。 宋清羽一脸懵,“然后呢?” “完了。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泥,快,睡,鸭。”南宫珩说着,脑海中浮现出叶翎如花的笑颜,心情稍稍好了三分。 “泥快睡……”宋清羽嘴角微抽,什么鬼? “这是小叶子给我讲的故事,哄我睡觉的。”南宫珩语带笑意。 猝不及防,一缸狗粮。 宋清羽没想到都这会儿了,南宫珩还要虐他一个光棍儿,也是醉了! “小叶子讲故事都这么可爱,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南宫珩很认真地分析。 宋清羽:……这个逻辑,也是绝了。不过他兄弟真是秀得一手好恩爱! 但话说回来,宋清羽对叶翎的实力和心智自然是绝对认可的。他认为南宫珩综合实力最强,而叶翎与南宫珩不相上下。 南宫珩得知上官箬的女儿名字叫做洛蘅,只说了一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绝对不是巧合,上官箬如此做,想表达什么?她一直惦记着南宫珩这个儿子?笑死个人! “想起八岁那年,我们被苏湮抓去,关在那个地牢中的情形了。”宋清羽神色怅惘。 当时也是他们俩,小小年纪,决定合作拼一把,逃出生天,最后奇迹般的成功了,也结下了不解的兄弟缘分。 “不要迷恋我,我是小叶子的。”南宫珩调侃宋清羽。 宋清羽很想翻白眼,真是服了南宫珩,什么乱七八糟的? 虽然当下处境堪忧,局势成谜,不过两人到一起之后,南宫珩放心了,因为宋清羽活着。宋清羽安心了,因为南宫珩在。 一时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拉西扯闲聊起来,什么阶下囚的消沉郁闷恐惧担忧,根本不存在的。 此时,被南宫珩寄予厚望的叶翎,已将她所在的岛屿勘察过一遍。 是个无人居住的荒岛,发现了几种可以食用的植物,海鱼海鸟都可以做为肉类,长住个把月饿不死。 以防万一,风不易另外给他们的药物毒物都是随身携带的,并没有丢失。充饥药丸是因为量太大,身上放不下,所以大部分在船上。叶翎贴身带的还剩下半瓶,她打算继续吃这个,想办法离开此地,去找南宫珩和宋清羽。 当下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没有可供离开的船。 但没关系,岛上有竹子,自己编绳子造船。 过了一天一夜,叶翎只休息一个时辰,成功打造出一艘小船。 虽然简陋,也算不上牢固,但只是作为过渡用,能够支撑她离开,找到别的船就可以舍弃了。 第一缕晨曦破云而出,叶翎往口中塞了一颗充饥药丸,跳上小木船,迎着朝阳,继续往东而行。 半日行船,未见一人,过正午后,远远地看到一座岛屿。 加快速度靠近,面前是个直立的悬崖,惊涛拍岸,看不出是否有人居住。 叶翎不想浪费时间找别的路,从小船上一跃而起,飞身上了悬崖。 一刻钟之后,叶翎站在一片废墟上,神色莫名。 这里先前有人居住,而且是不久之前离开的。 带着明显人为毁坏痕迹的木制家具,裂缝里甚至都还没染上一点灰尘,也没有遭受雨淋。 地上杂乱的脚印,痕迹依旧清晰,有男有女。 叶翎把整片废墟翻找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衣物首饰武器等完全没有,处理的人做得相当干净。 叶翎怀疑这里或许跟上官箬有关,因为差不多是宋清羽出事后,这里才人去岛空。但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这一点,只是推测。 坐在废墟中央的一块石头上,叶翎又往口中塞了一颗药,晃了晃快要见底的药瓶,视线无意中落在某处,眼眸微眯,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片刻后,叶翎从土里刨出一枚圆润的深海珍珠…… 虽说珍珠区别只在于大小和色泽,看起来都差不多。但这枚珍珠,叶翎真的见过! 说起来,这是最初在叶翎怀着晚晚的时候,叶尘专门找来送给晚晚的礼物,同样大小色泽的一共有十枚。 那箱子珍珠都被楚明泽的人半路劫走,后来给了小傲月。 虽然中间发生许多事,不过小傲月如今手中仍有一个珍珠项链,是楚明泽亲手给她做的,上面八颗最大的珍珠,跟叶翎手中这一颗,原本是一套。 还有一颗,南宫珩假扮楚明泽去遗洲岛虞家时,在楚明泽的房间里看到过。 楚明泽先前在此处,这就是上官箬原本在此的直接证据。 既然是楚明泽不离身的东西,落在废墟里,只有一种可能,他故意扔下的。 而宋清羽被当做蛊王体,是楚明泽设计的,他应该能算到南宫珩和叶翎会追着宋清羽找过来。 因此,这枚珍珠,就是楚明泽留给叶翎的。 叶翎又在附近翻找,没有别的东西或讯息,看来楚明泽只有扔掉一个珍珠的自由,处境艰难。 而这个岛屿应该只是上官箬的一个据点,并非长住之处,当下已被舍弃。 至于抓走宋清羽和南宫珩的人,依旧没有头绪。 又在岛上查探一圈儿,发现船也都被损毁。但叶翎从废墟里捡到一些工具,锤子钉子,不少木板,撸起袖子又重新造了一个更牢固的船。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想好了接下来的方向。 先找人。 继续往东,只要找到人,就可以打探到消息。实在不行,往回折返,数日前曾路过的某些岛屿上疑似有人居住,都去查探一番。 若能得到有用的消息,就多少会有方向。 当夜,叶翎驾着新船离开。 可接下来两日,一直往东行,倒是看到几座岛屿,全都是荒岛,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又走了一日,叶翎觉得,可能方向不对。之所以前面都是这个方向,是因为抓宋清羽的上官箬那帮人所在的是那个岛,但过了那个岛,原本的方向就没有任何参照意义了。 叶翎按计划折返回去,找曾路过的那些岛屿。 结果依旧一无所获,就算原本有人住过的痕迹,如今也都见不到人影,看起来似乎是近日消失的。 这事儿,颇为蹊跷。 倒像是有人不希望叶翎找到线索一般。叶翎想到那夜本可以抓走她,却故意放掉,还将她送到安全地方的“敌人”,怀疑她现在找不到任何线索,也是那人故意为之。 大海茫茫,没有线索,没有方向,只一个人,视野有限,随便找个方向,可能十天半月浪费掉,却完全是错的。 试错不是不行,但花费在路上的时间成本无法预估,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南宫珩和宋清羽已经离她有多远,会不会越来越远。 最后,叶翎回到原本属于上官箬的那个岛屿,打算守株待兔。毫无方向地去找人,不如在这里等等,看会不会碰上什么人。 于是,叶翎就在最高的悬崖上搭了个石头小屋,门窗对着大海,任何人从她视线范围内出现,都不能放过。 与此同时,南宫珩和宋清羽仍旧没有见到抓他们的人。 本以为,就算是犯人,至少也得给他们吃饭喝水。结果却是,连续多日,愣是没人出现,生生饿着他们。 南宫珩和宋清羽都选择入定修炼,忘却饥饿,打发时间。 而船一直在行进,并未停下。 终于听到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南宫珩睁眼,盯着门口。 门开了,海风吹进来,南宫珩只看到一道高大的墨色身影,继而飞进来两个碗,稳稳地落在了南宫珩和宋清羽面前。 每个碗里,一个泡在水里的窝头,上面已经长了绿毛。 “阿珩,都给你吃。”宋清羽声音虚弱。 “不,尧尧,都给你,我饿着就好。”南宫珩声音更虚弱。 宋清羽:“阿珩,是我对不起你,你吃吧。” “尧尧,我是你哥,让给你吃。”南宫珩说。 “我比你大三个月,我才是哥。” “你打不过我,你是小弟。” “谁说我打不过你,你现在过来试试?” “尧尧你学坏了。” “就是跟你学的。” “那我当然是哥,不然你为何学我?” …… 两人互怼找回了点精神,然后继续闭眼修炼。“泥快睡鸭”的故事很催眠,睡着就可以在梦中品尝美食了。譬如南宫珩连续几日做梦,吃的都是外酥里嫩的美味烤鸭。 当夜,漆黑一片,船晃了一下后,停了下来,南宫珩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脚步声进门,走向南宫珩。 下一刻,来人俯身,提着南宫珩背后束缚双手的绳子,把他面朝下拎起来,转身往外走。 “阿珩?”宋清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尧尧,稳住。”南宫珩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话音未落,身体就飞了出去。 夜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南宫珩翻滚着落在了地面,鼻尖闻到了青草湿润的香气,不远处传来水声,船正在离开。 “阿珩!” 南宫珩听到宋清羽在叫他。 “尧尧!”南宫珩用尽全力高喊一声,只是为了告诉宋清羽,他没被杀掉。 就在南宫珩期盼这岛上有人能帮忙的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南宫珩眸光一亮,真的有人!希望是好人! 鬼魅般的身影靠近,南宫珩热情无比地唤了一声:“前辈!” 下一刻,来人毫无沟通意愿,揪住南宫珩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砸在地上,再提起,再砸…… 南宫珩被狠狠摔了十几下,眼冒金星,最后一下,飞了出去…… 再次被海水淹没的时候,南宫珩仅存的念头是,等他回来,一定把打他的疯子剁成肉泥!浑身都快散架了! 清晨涨潮,昏迷的南宫珩被推到了岸上。 日上三竿时,南宫珩幽幽醒转,发现他体内的毒失效大半,手上的绳子也掉了。 虽然被岛上那疯子摔得鼻青脸肿,但总算获得了自由。从地上爬起来,戳了一下脸颊,倒吸凉气,不用看都知道肿得超难看。 “幸亏小叶子不在,不能让她看见我不美的样子……”南宫珩想想叶翎,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稳住。 往后看,大海苍茫。 往前,怪石嶙峋的岛屿。 试着运功,发现毒性并未完全解除,暂时用不了内力。不过没关系,只要行动自如,他可以找到解药。 南宫珩抬脚往前走,感觉头重脚轻,因为许久没进食。不动的时候倒还好,这会儿整个人都是飘的。 又走两步,歪倒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南宫珩脑子也有些迟钝,喃喃自语:“又把尧尧弄丢了……哦不,是我自己被丢了……反正知道他活着就行……”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南宫珩醒来时,已过了正午。 有气无力地坐起来,转头,就见旁边不远处地上有斑斑血迹。 谁的血? 南宫珩想了一会儿,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是他的。 南宫珩决定找到昨夜那个暴揍他的疯子,那人肯定有食物,再这样下去,他要是被饿死,就太搞笑了…… 拖着虚弱疲惫的身体,南宫珩艰难地走向小岛中央,太阳晒得他头脑越发晕眩。 不知过去多久,视线中出现一个茅草屋,南宫珩支撑不住,倒在一块儿大石头后面,慢慢地探头,打算休息一会儿,观察一下再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人从茅草屋出来。 南宫珩感觉眼前出现了重影,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看着那人。 身量跟他差不多,很瘦,灰色布衣。 头发花白,乱糟糟地散着,遮住半张脸。 一阵风吹来,那人头发飞舞,南宫珩看清了他的脸,剑眉,双眼无焦,鼻梁高挺,面庞消瘦苍白。 莫名,有点熟悉……南宫珩视线上移,看到那人左眼角下小小的泪痣,猛然瞪大了眼睛! “岳父!”南宫珩神色大喜!他知道为何感觉熟悉,因为这人五官与叶旌像了八分!叶翎容貌肖母,但曾说过,她左眼角下的泪痣,跟她父亲叶晟的一模一样! 昨夜那个暴揍他的疯子,竟然是他那传说中的岳父大人?! 南宫珩又喊了一声岳父,连忙做自我介绍,“我是南宫珩,小叶子……您小闺女叶翎是我媳妇儿啊!” 那人听到声音,往这边来。 南宫珩很快发现,他无焦距的双眼,貌似是瞎了。不过没关系,只要脑子正常没失忆就好。 不过下一刻,南宫珩就意识到,疑似岳父大人脑子真的不正常,而且很可能失忆了,因为南宫珩又被暴揍一顿扔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抛物线…… 是夜,南宫珩顶着一张肿脸,在海边吃着没味的烤鱼,幽幽感叹:“小叶子,那要不是你爹,我一定把他脑袋拧下来!要是你爹……岳父打女婿,天经地义。只要他原样把百里人渣暴揍两顿,我就原谅他!不,百里人渣应该被暴揍十顿,他是坏女婿,我是好女婿。嘶……岳父最后踹我的脚法,跟你们两姐妹可真是一模一样,看来是家传……” 407.你知道他是谁吧? 清晨潮水上涨,没过南宫珩的脚,他幽幽醒转,看着蒙蒙亮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慢慢舒气,坐了起来。 试着运功,发现内力依旧被毒药所压制,但他知道怎么解。 岳父已疯,无法沟通。 为避免再被暴揍,南宫珩决定,先想办法解毒,再去找叶晟“聊聊”。 过了一夜,南宫珩觉得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人应该就是他那位传说中的岳父大人,曾经的南楚神将叶晟。 这世上找不到另外一个跟叶旌五官八分相似,又正好有一颗跟叶翎完全相同的泪痣,且年龄身高都跟叶晟契合的男人。 况且,南宫珩深深怀疑,把他抓来那人,很清楚他跟叶晟的关系,故意为之。 因此,大抵是当年叶晟宁蓁出事的幕后黑手又现身了。 叶缨三姐弟这些年一直都认为他们的父母有可能还活着。叶翎与南宫珩偶尔谈论此事,说对叶晟宁蓁下手的人,必然知道他们三姐弟的存在和所在,不知为何没有动他们,但如果那些人再冒出来,防不胜防。 就像,了解南宫珩身世的上官箬一样,躲在暗处,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是个不小的隐患。 昨夜吃了不少鱼,体力恢复了些。南宫珩收回思绪,起身去找药材。 这座岛屿不大,南宫珩花了大半日的时间,除了叶晟居住的茅草屋那一片之外,其他地方都没放过,最后郁闷地发现,他想要的药材,一种都没有! 虽然实属正常,因为那些药材并不常见,如果正好这个小岛上全都有才是怪事。 但南宫珩本以为,至少能找到一两样,然后他可以想办法到别处再找。 可惜,完全没有。 入夜时分,南宫珩吃烤鱼吃到快吐,终于没有饥饿感,再次靠近茅草屋。 叶晟生了篝火,坐在外面,也在烤鱼。动作娴熟,显然早已习惯不能视物这一点。 “前辈……”南宫珩弱弱地叫了一声,“我发誓,我没有恶意,也是被人抓来的。” 叶晟闻声转头朝向这边,南宫珩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以免再被暴揍。 见叶晟回头继续烤鱼,并未起身过来,南宫珩觉得,是个可以友好谈谈的信号。 他白日确认过,岛上不仅没有船,连可以造船的树和竹子也都没有,只有杂草,也是醉了。而且南宫珩在各处海岸远眺,目之所及都看不到任何陆地,想要生生游到另外一个落脚的地方,太不现实。 这下南宫珩大概明白为何那人把他扔下,没有派人看守,因为除非他插上翅膀,否则根本没有离开此地的可能。 而在南宫珩之前,已不知生活在此处多少年的叶晟,不仅仅是环境受限,且双目失明,记忆丧失,离开此处的可能性更是完全不存在。 这就是个绝望的孤岛,天然的囚牢。 因此,南宫珩必须跟叶晟合作,他只能寄希望于茅草屋里说不定有能造船的木板什么的。 直接冲着叶晟叫岳父的傻事,南宫珩不会再做了。因为叶晟显然把女儿都忘了,哪里会认南宫珩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婿? 南宫珩一边慢慢朝着叶晟走去,一边盯着叶晟的面色,见势不好立刻得跑。 终于,距离叶晟仅剩下一米多,南宫珩停下脚步,在篝火对面席地而坐。 “前辈,我的名字叫南宫珩,你叫什么名字?”南宫珩问。 正在此时,叶晟的烤鱼好了,散发出一股让南宫珩毫无食欲的香味,因为他吃厌了。 叶晟把串着烤鱼的石片从火上取下,朝着南宫珩递过来。 南宫珩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前辈吃吧,我不饿。” 结果南宫珩刚刚放松警惕,叶晟毫无预兆地再次使出家传脚法,把他踹飞了出去…… 原来,刚刚给他烤鱼,是个迷惑他的幌子,太狠了! 南宫珩爬起来,无语望天。这人不挺聪明的吗?怎么就不能跟他好好聊聊呢?又踹?第三回了! 一夜无话,再次醒来时,南宫珩有了新策略。 虽然岛上没什么有用的药材,不过找药材的过程中倒让南宫珩收集了一些叶翎惯用的调味香料,发现有小动物的脚印。 他的策略就是,用美食和音乐征服岳父大人! 曾听宋清羽提过,他的师父叶晟是个生活很有情调,喜欢享受美食,爱好音律的人。用叶翎的话来讲,很浪漫。 叶翎和叶旌还小的时候,曾有一回,叶晟带爱徒云尧和长女叶缨一起去打猎,在山崖上吃着烤肉看着日落,兴之所至,砍了根竹子,现做一支竹箫,吹奏一曲。 看叶晟也是以鱼为食,南宫珩手中抓着几个红艳艳的野生小辣椒,觉得烤鱼没有诱惑力,必须要上“致胜法宝”,可爱的兔兔! 抓来两只肥兔子,南宫珩到海边宰杀,用干净的海水浸泡过,会有些自然的咸味。 做好准备工作,南宫珩带着兔子,按照今日风向,专门找了一个位置。到时候,烤兔兔的香味,将会被风吹着飘到叶晟的茅草屋,而这个距离也足够南宫珩随时开溜。 生火,开烤。 撒上处理好的香料,气味一下子飘散开来,南宫珩吸了吸鼻子,肚子咕咕叫,一时想把这两只兔子全都自己享用,明日再考虑“诱惑”岳父大人的事,不过转念又觉得,不行不行,作为女婿,不能如此不孝,好吃的当然要孝敬岳父大人。 嗯,他的烤兔兔手艺越来越好了呢! 南宫珩竖耳听着茅草屋那边似乎有动静,从身旁摘下一片草叶,卷起来,放到唇边。 作为一个音律奇才,没有琴箫不重要,遍地都是可以奏乐的东西。 草叶的音色颇为独特,南宫珩很快找到灵感,吹奏一曲舒缓清心的乐曲。因为他感觉叶晟有点狂躁。 等南宫珩吹完一曲,两只香辣烤兔兔火候正好,可以吃了。 听到脚步声,南宫珩很期待,岳父大人一定会被他的兔兔和曲子征服! “前辈,一起吃点吧?”南宫珩看着走到不远处的叶晟,主动邀请。 叶晟到跟前,南宫珩连忙拿起最肥的兔子双手奉上。 叶晟接过去,嗅了嗅,微微偏头,朝向火上的另外一只。 南宫珩保持微笑,正想说,他可以把两只都给叶晟,下一刻,叶晟抬脚,南宫珩第四次飞了起来…… 片刻后,南宫珩躺在一块儿大石上,揉了揉正在唱空城计的肚子,一脸的生无可恋。 “小叶子,我如果把你爹揍了,你不会生气吧……”南宫珩幽幽自语,“唉,你又不知道,可是等岳父大人醒了,他自己会记得我揍过他,到时候,我就不是乖女婿了。太难了。话说回来,我现在也打不过岳父……” 南宫珩悄悄靠近,发现叶晟已经走了,不仅带走他精心烤制的两只兔子,连他吹的草叶都被拿走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个方向没错,叶晟失忆了,依旧喜欢美食,喜欢音律。 南宫珩决定,用真心打动叶晟。 于是,接下来岛上的小动物和附近的海鸟,迎来了灭顶之灾,陆陆续续都成了南宫珩孝敬岳父的食物。 南宫珩每天在老地方烤肉吹曲子,比头一回乖觉很多,烤好之后,冲着叶晟的茅草屋喊一声:“前辈,开饭啦!”然后自觉离开。 保持距离,避免挨揍。 如此过了十日,这天南宫珩等叶晟拿着烤肉走了,他过去收拾,发现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放着一只兔腿…… 南宫珩眨了眨眼,兔腿还在,不是幻觉。 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南宫珩拿起那只兔腿,咬了一口,深深感慨,“小叶子,皇天不负苦心人,岳父大人总算是有点反应了。比追你还难啊!” 翌日,南宫珩烤好肉,离开没走远,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默默地看着。 叶晟走过来,坐下,拿起今日烤的海鸟,扯下一块翅膀,朝着南宫珩所在的方向递过来。 南宫珩神色一喜,快步走过去,伸手接住,一点一点靠近,见叶晟已经开吃,并没有再踹他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坐在旁边,啃着根本没什么肉的翅膀,觉得好美味。 “前辈,你明日想吃什么?”南宫珩问。 叶晟没说话,揪了一根草,递给南宫珩。 南宫珩会意,让他奏乐。 虽然叶晟随手揪的草想要当做乐器有点难度,不过南宫珩依旧很努力地试了试。 等南宫珩吹完一首有点怪异的曲子,叶晟已吃完今日的烤肉,起身就走,并没有回答南宫珩的问题。 事实上,从开始到现在,南宫珩都没听叶晟说过话。 南宫珩扔掉手中的草,叹了一口气,低头,愣了一下。 叶晟刚刚坐过的地方,地上不知何时被他用石头写了四个字,“糖醋排骨”…… 南宫珩无语望天,岳父想吃糖醋排骨?糖和醋是没有的,排骨是可以有的,那就是,把他宰了…… 不过,南宫珩可没有忘记,这道菜,是叶缨最喜欢吃的。叶晟失忆了,却仍记得糖醋排骨,让南宫珩一时有些唏嘘。 虽然叶晟失踪后这些年到底遭遇了什么,南宫珩并不了解,但可以确定的事实是,他跟妻子儿女相隔天涯,眼睛瞎了,失去记忆,日复一日困在这个孤岛上,换谁都得疯啊! 南宫珩见过叶晟批注的一本书,在叶旌手中。地上的字迹,仍有几分当年的影子,端正坚毅。 当下南宫珩有个问题,叶晟不开口,是被毒哑了?抑或是太多年没人跟他说话,语言功能暂时被他给忘了? 不过,两人的关系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南宫珩打算继续努力,早日取得叶晟的信任。不然他们谁都走不了。 这个地方被叶翎找到的可能性,跟叶晟想起叶翎的可能性差不多,因此不能指望别人,自救才是唯一的出路。 至于不知被带去何处的宋清羽,南宫珩没有忘记,但暂时管不到,认为他保命问题不大。 对此南宫珩远远地看着叶晟的时候,认真分析过。 他深深怀疑,宁蓁也活着。 把叶晟残害至此,困在这个孤岛上却始终没杀掉的人会是谁?南宫珩大胆猜测,或许是个爱慕宁蓁的男人,因为嫉妒怨恨宁蓁跟叶晟在一起,所以才如此折磨他。 抓走宋清羽,南宫珩倒不认为那人跟上官箬一样,把宋清羽当做蛊王体,因为后来的事跟转生蛊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如此,南宫珩推测,宋清羽被带走的缘由,或许跟他是叶晟和宁蓁的徒弟有关系?可南宫珩明明跟叶晟和宁蓁关系更近,为什么不抓他呢? 总之,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怪异,而南宫珩接下来需要做,也是唯一能做的是,跟叶晟一起,想办法从这孤岛脱身。 不过当下困扰他的不是“脱身”,而是叶晟。他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把岛上最后一只兔兔吃掉之前,必须让岳父大人喜欢上他! 却说宋清羽。 自从那日南宫珩被扔下船之后,他就昏迷过去,再次苏醒,不知过去多久,而他已不在船上。 宋清羽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撑着手臂坐起来。 他在一张床上,古色古香,完全陌生的房间,装饰简洁雅致。 宋清羽下床,发现他身上的衣服换过,站起来,头脑有些晕眩。 门开了,一个蒙着面纱,素白衣裙的侍女走进来,恭声说:“公子,轿子已备好。” 宋清羽一时怀疑自己脑子错乱了。他是谁?他在哪?备轿做什么? “你是何人?”宋清羽蹙眉问。 “公子,请。”侍女垂眸,并不回答宋清羽的问题。 宋清羽摇摇头,抬脚缓缓地走出去。 门外放着一顶浅青色的轿子,轿旁站着四个素衣蒙面女子。 侍女掀开轿帘,恭声请宋清羽进去。 宋清羽低头进去,坐好之后,感觉被抬了起来。 闭上眼睛再睁开,宋清羽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但比做梦还诡异。 不过,他想,等轿子停下来,应该会见到什么人吧…… 约莫过去两刻钟时间,轿子停下,宋清羽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从轿子里出来,一开始的那个侍女引着宋清羽往某处走。 周围繁花似锦,风景极美。宋清羽看到了许多珍稀的药材,栽种在各处。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如瑶池仙境一般。 侍女走得快,不时停下等宋清羽上前,如此一刻钟之后,到了一处宫殿外面。 宫殿用玉石打造,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柔光,却也透着三分寒凉。 侍女垂首站在宫殿门口,并未进去,似乎在等什么。 此时,宫殿之中,一个白衣纤瘦的女子正在神情专注地刺绣,半成品已能看出是给小姑娘穿的衣裳。 蒙着面纱,露在外面的眉眼如画,却清泠泠的没有一丝温度。 “阿蓁,我请了一个故人来陪你。”男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女子手中的针一下子扎到了手指上,殷红的血珠冒出来,她似毫无所觉,终于抬头,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男子。 男子墨袍加身,面色苍白,唇角含笑。 “放心,我对你发过誓,只要你好好地留在我身边,便不会动你和那个人的儿女,自不会违背誓言。”男子看着女子说。 女子蹙起的眉头并未舒展,男子轻笑一声,站了起来,“不过,我请来这人,你见到一定会高兴的,以后就让他在你身边伺候。” 男子话落,轻轻拍了拍手。 女子看向门口。 侍女并未进门,只一长身玉立的清瘦身影,逆着光,缓缓地走了进来,面容渐渐清晰,清绝无双。 男子压低声音说:“阿蓁,你知道他是谁吧?我曾跟你说过的。” 女子身体僵硬,眸光渐渐染上了一层水雾。 宋清羽看清不远处女子眉眼,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师娘!” 408.是哪家姑娘? 云尧命不好,亲爹是人渣。母亲薛氏对云尧严厉远大过慈爱。 在他成长历程中,真正扮演父亲这个角色的,是恩师叶晟。 而云尧幼年天真时,曾偷偷幻想过,若他是叶晟和宁蓁的儿子,那该多好啊! 薛氏印象中,长子自小懂事老成,坚强独立。但叶晟和宁蓁看到过云尧淘气叛逆的一面,他毕竟曾是孩童。 被人欺负,跟人打架,这些云尧都经历过。但他一身脏兮兮,鼻青脸肿的时候,总是跑去叶家,因为回云家薛氏会责罚,也会伤心难过,但宁蓁只是心疼他,而叶晟会教他下次怎么打才可以嬴。 云尧小时候最喜欢温柔美丽的师娘。 宁蓁会给他做漂亮的新衣服,美味的饭菜。 云尧喜欢听宁蓁弹琴,他到如今都觉得,那是记忆中最美的仙乐。 同样跟南宫珩被苏湮抓走,两个八岁的孩子逃生后一路流浪,南宫珩说,他家老南一定在疯狂地找他,云尧说,他家老叶肯定也在疯狂地找他。 彼时年幼,南宫珩不知云尧说的老叶是谁,问他是不是有个姓叶的后爹? 云尧把南宫珩扑倒,两人干了一仗。 打完架躺在草地上,两人开始“拼爹”。 南宫珩说,他家老南可好了,他想要什么都给! 云尧说,他家老叶更好,会教他打架,而且他师娘会做超好吃的菜,会给他做衣服鞋子,弹琴天下第一! 南宫珩觉得自己输了。他那时并不知道年氏不是亲生母亲,但他能感觉到年氏不喜欢他,比不上云尧口中好厉害好疼他的师娘。 然后,他们俩又干了一仗…… 那次云尧平安归家,见到宁蓁的时候,宁蓁哭了,他也哭了。但他却从来都不敢也不愿在薛氏面前哭。 过往种种,不曾忘却。 意料之外的重逢,却已恍如隔世。 八岁那年本该被抓走的宋清羽,抓成了云尧。 多年后,宁蓁再见云尧,却已成宋清羽。 故人再见,宋清羽在宁蓁眼中,再次看到了如当年一般的疼惜,让他心中酸涩不已。 原在宫殿中的墨袍男子不知何时已离开,宋清羽上前,握住宁蓁的手,又叫了一声“师娘”,宁蓁倏然泪如雨下。 “我没事,挺好的。”宋清羽红着眼露出一抹笑来,“师妹师弟都很好。” 听宋清羽提起叶缨姐弟,宁蓁指了一下桌上尚未完工的小衣服,用眼神询问宋清羽。 宋清羽会意,笑着点头,“是真的,叶缨师妹现在有两个儿子呢,叶翎师妹生了个女儿,小名叫晚晚,除夕夜生的,才三岁,师娘做的这衣服大小正好,她会喜欢的。” 很多事,宋清羽在见到宁蓁时,就已想到了。 抓走宁蓁的人,这些年怕是一直暗中盯着叶缨姐弟的一举一动,会跟宁蓁讲他们的事,不然宁蓁不会一个人在这里做孩子的衣裳,正好是晚晚能穿的大小。 但这,何其残忍? 远隔天涯,不得相见,知道更多,牵挂更重,折磨,亦更深。 而宁蓁第一时间跟宋清羽确认的,是那人有没有骗她。她想知道,她的孩子,真的好好的。 面纱落下,宋清羽见宁蓁清瘦的面颊,心中微叹,又握住她颤抖的手,“师娘,我跟你讲讲师妹师弟的事吧。” 他知道,这是宁蓁最牵挂的,外人讲,跟宋清羽讲自是不同,而且很多事,宋清羽认为暗中监视的人并不会知道。 这一讲,不知不觉,天都暗了。 宁蓁流了许多泪,听到叶缨未婚生子,叶翎冲喜出嫁,她伤心不已。 宋清羽没有刻意隐瞒或粉饰,该说的都说了。叶缨三姐弟“凄惨”的经历只是个开端,后面终归是越来越好的,如今也是真的很幸福。当然,忽略最近南宫珩和叶翎遇到的事。 听宋清羽讲到可爱的孩子们,宁蓁又哭又笑,拉着宋清羽去看她房中的几口大箱子,里面都是她给孩子们做的衣服,大部分是给叶尘的,一岁穿的,两岁穿的,三岁穿的…… 侍女送来饭菜茶水,宁蓁没胃口,只想听更多孩子们的事。不过在宋清羽劝说下,喝了一碗热汤,心情比一开始平静许多。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宁蓁看着宋清羽,神色抱歉,无声地说。 宋清羽摇头,“师娘千万不要这样说,其实这些年,我们都没有放弃寻找,只是没有线索。如今这是好事,我想阿珩和小叶一定会有办法找到我们的。即便他们不知道师娘在这里,也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找我。” 宁蓁微叹,“我会想办法,让你脱身的。” “不。”宋清羽神色认真,“要走一起走,走不了,便是留下陪师娘一辈子,我也愿意。” 宁蓁摇头苦笑,没再说什么。 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叶晟。宁蓁不提,宋清羽也不敢说。至少宁蓁先前接收到的信息,她的孩子都好好的。但关于叶晟,宋清羽料想是坏消息,而他所知的也是坏消息,倒不如不说,至少还有个念想。 宋清羽问起这里是什么地方,抓他来的是什么人。 宁蓁用手语跟宋清羽讲了许久,宋清羽神色有些凝重。敌人真的很强,洞悉一切,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他们就会变得很被动。 南宫珩就住在宁蓁隔壁,当夜他挑灯作画,翌日送了宁蓁一份礼物。 是三幅画卷。 第一幅画的是百里夙和叶缨一家。百里夙背着叶尘,叶缨抱着叶瑾。 第二幅画的是南宫珩和叶翎一家,叶尘再次“出镜”。南宫珩揽着叶翎,叶尘牵着小傲月和晚晚在后面笑着跑着。 第三幅画,是三姐弟。叶旌策马扬鞭,意气风发,两个姐姐在等他回家。 宁蓁惊喜不已,不错眼地看着,最后目光落在叶旌那张笑容灿烂的俊朗面庞上,不期然又红了眼。 宋清羽猜测宁蓁怕是看到叶旌,想起年轻时候的叶晟来了。他们父子真的很像,不管容貌还是气质。 宁蓁把画像挂在了她的房中,宋清羽再想起孩子们之间的趣事,就会跟宁蓁讲。 从宁蓁那里,宋清羽知道,那人应该不会杀南宫珩,而叶翎大概一开始就没被抓,但也不会得到任何线索。 换言之,这么多年那个人没有找叶缨三姐弟的麻烦,是宁蓁用自由换来的。 除了第一日,那人连续多日没有出现。 宋清羽的到来,给宁蓁的生活带来不小的变化。原先她不愿出门,只一个人孤单寂寥地不停做女红来消磨这漫长凄苦的光阴。 如今天气晴好的时候,宋清羽会陪宁蓁出去,在花园里散步。活动范围有限,但其实也不小,虽然不过是个美丽如仙境般的牢笼,但身边有人陪着,终归不一样。 小时候宋清羽最爱吃宁蓁做的饭菜,但宁蓁自从离开孩子,已许多年不曾下厨。 如今换了宋清羽给宁蓁做饭菜。 第一顿,看着宋清羽端来的三菜一汤,宁蓁很惊讶,尝了尝,竖起大拇指,夸赞他做得很好。 宋清羽笑着跟宁蓁介绍,哪道菜是跟着叶翎学的,哪道菜是叶尘最喜欢吃的,哪道菜是晚晚最爱的。 这日宋清羽又做好几道菜,两人准备开饭时,宁蓁笑意温柔,比划着说:“我有一个侄女儿,真希望你们可以认识,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宋清羽愣了一下。好吧,作为光棍儿,果然到哪儿都逃不开被长辈关怀终身大事的命运,好感动…… 宁是母姓,宁臻本姓祁。 她上次说过,她有个嫡亲的兄长,名叫祁轩。当年就是祁轩设法送宁臻走的,侄女想来就是祁轩的女儿。 宋清羽笑了笑,“那敢情好,我也很希望可以认识祁小姐。” 宁蓁不知想到什么,摇头微叹,并没有继续关于那位祁小姐的话题。 宋清羽猜测,或许祁家人如今境况都不好,宁蓁不愿提,他也没有追问,毕竟暂时处于自身难保的状态。 没敢告诉宁蓁的是,宋清羽在苏醒过来的当夜,确认自己武功被废掉了。 应是在他昏迷的时候,被人下了毒,内力全废,而他一开始甚至都没感觉到哪里不舒服,足可见那人在医毒方面的造诣之高。 宋清羽怕宁蓁对他太愧疚,没有提此事。 他自己一开始觉得挺难受的,从小跟着叶晟习武,勤奋努力。 一夕之间,换个身子重生了! 重生之后他身体虚弱,一切都得从头再来。没关系,他加倍努力,拼命追赶南宫珩和叶翎,成功在风不易的帮助下,走捷径获得高深的内力,终于如愿跻身高手之列。 一夜之间,全被废掉了! 郁闷是真的,但也是无意义的。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只能告诉自己,努力保持微笑,等着他兄弟和师妹来拯救,因为当下他除了用心陪伴宁蓁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这应该也是抓他来那人的目的。 因为那人答应宁蓁,不会动叶缨三姐弟,自然也不能动百里夙和南宫珩。 宋清羽安慰自己,从结果来看,倒也不错吧。若当时被扔掉的是他,那人把南宫珩抓来,且废掉南宫珩的武功,后果更糟糕。 这日宁蓁在给宋清羽做衣服,宋清羽在旁边沏茶。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一时倒也温馨宁静。 门口出现一道黑色的影子,宋清羽抬头,手一顿,眼神戒备,放下茶壶,下意识地挡在了宁蓁前面。 是曾见过的那墨袍男子,依旧是那日同样的装束,依旧面无血色,若只站在那里不动不言语,颇有几分阴冷灰败之气,躺下便可完美伪装一具尸体。 宁蓁说,他的名字叫端木尹。 看到宋清羽的动作,端木尹微笑,“这世上,我最不可能伤害的人,就是阿蓁。” “伤她最深的人,就是你。”宋清羽眸光冰寒。 见端木尹倏然沉了脸,宁蓁拉了一下宋清羽的袖子,让他不要跟端木尹作对,怕端木尹生怒伤害宋清羽。 下一刻,端木尹却又笑了,“阿蓁大可不必紧张,这位是你的爱徒,你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会对他如何的。今日来,是想告诉阿蓁一件喜事。” 宁蓁神色一变,就听端木尹说:“祁轩的女儿,与我的儿子,下月成亲。” 宁蓁面色一冷,比划着说:“你答应过我,放祁妙走!” 端木尹摇头,“不,我只是答应你,不会伤害祁家人,但你的侄女是天命圣女,自不可流落在外。阿蓁,我痴等你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强迫你,到如今,依旧会给你选择。祁家和端木家必然要结亲,你若点头嫁给我,我便取消你的侄女与我儿的婚事。否则,到日子,他们成亲,无可更改。” “不可能。”宋清羽冷声说,“你是痴心妄想!这辈子下辈子不管哪辈子,我师娘都不可能喜欢你!” 端木尹眸光一寒,扬手,隔空抽了宋清羽一巴掌,神色淡漠,“我找你来,只为阿蓁高兴,你好好伺候着便是。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宁蓁连忙去看宋清羽有没有受伤,端木尹轻哼一声,“阿蓁,最后再给你三日考虑的时间,我等你答复。” 话落端木尹转身离开。 宋清羽擦去嘴角的血迹,摇头说:“师娘,我没事。” 宁蓁连声叹气,宋清羽皱眉,“师娘,你可千万不能答应那个贱人!” 宁蓁微微摇头,宋清羽又问:“祁小姐很反对这门亲事吗?” 宁蓁点头,“端木尹的儿子,不是好人。” 宋清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宁蓁自然是在意她那位侄女的,可现如今,端木尹逼迫至此,若宁蓁屈从,对她又何其不公? 从宋清羽的角度,他可以理解宁蓁作为长辈的心,但他希望宁蓁不要低头。 “祁家人会有办法吗?”宋清羽问。 宁蓁摇头。祁家已经没什么人了,祁妙这些年也并不在祁家。 宋清羽不知道宁蓁的侄女就是他认识的那个阿妙。当然,祁妙也并不知道,宋清羽此时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清风徐来。 姹紫嫣红的花园中,两棵树中间挂了一根柔软的绳子,红衣少女稳稳地侧躺在上面,闭眼假寐,暖暖的阳光照着,清冷绝美的侧颜多了几分温软。 脚步声响起,少女并未睁眼。 几个蒙着面纱的白衣侍女捧着托盘出现,为首者恭声说:“主子命奴婢送来嫁衣,请圣女殿下试穿。若是不合身,不合心意,让巧娘再改。” 绳子微微晃动,祁妙轻盈跃起,足尖落在绳子上,看到托盘上精致华美的衣裙,耀眼夺目的凤冠,伸手一指,神色淡淡,“拿来给我瞧瞧。” 侍女连忙提起祁妙指的嫁衣走上前来。 祁妙俯身,伸手去接,侍女松手的同时,祁妙却站直了身子,看着那嫁衣掉落地上,轻笑一声,“哦,抱歉,突然想起我方才摘了果子,没洗手,怕把这么好看的衣裳弄脏了。” “奴婢该死!”侍女汗涔涔的,连忙把嫁衣捡起来,用自己雪白的衣袖去拂上面的灰土。 祁妙居高临下,笑意清浅,“倒也不用试穿,合不合身不重要,至于合不合我心意,你家主子和少主心里没点数吗?回去转告你们主子,如他所愿,我会嫁给他那不知哪里捡来的野种儿子,让他最好不要再去骚扰我姑姑。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德行,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若让我知道他碰我姑姑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他儿子剁了喂狗,不信,咱们走着瞧!” 祁妙话落,一抹红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 方才神色惶恐的侍女,眼底闪过一丝嫉恨,把嫁衣整理好,又放回去,冷声吩咐:“送去圣女殿下的房间。若主子问起,只说合身,且圣女殿下很满意,不要多嘴。” 红影掠过花园,玉石铸就的宫殿出现在视线中。 “圣女殿下止步。”一个老者闪身,拦住祁妙。 祁妙蹙眉停下,“我要见姑姑!” 老者摇头,“圣女殿下,主子有令,只每月十五,允圣女殿下前去拜见圣姑。今日不是十五。” “我回来还没见过姑姑,不知道姑姑好不好,就想让我嫁给端木彦,不可能!”祁妙冷声说。 老者寸步不让,“若主子吩咐,老夫自会遵从。现在,请圣女殿下回去吧。主子为圣姑找了个她合心意的人伺候,圣女殿下不必担心。” “姑姑合心意的人?”祁妙愣了一下,“是哪家姑娘?” 老者摇头,“老夫已多言了,圣女殿下请回。” 409.缘分,真是妙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宋清羽推开窗户,微凉的风夹杂着花草清香拂面而来。 窗外美景如画,但想到昨日来过的端木尹,宋清羽蹙眉,微叹一声,回身坐在桌旁。 早膳已备好,但往日天不亮就起来的宁蓁房中依旧没有动静。 山药鸡茸粥冒出的热气淡了几分,宋清羽起身,轻叩宁蓁房门。 “师娘,起了吗?”宋清羽问。 下一刻,门开了,神色憔悴的宁蓁出现在宋清羽面前,身上仍是昨日的衣服,显然一夜未眠。 缘由,宋清羽自然清楚,但日子还是要过的。 宁蓁洗漱换衣后再过来,宋清羽已把早膳拿去又热过一回。 两人静静吃饭,宋清羽见宁蓁食不知味,说这粥是他破费了功夫熬制的,宁蓁也不过多喝两口便放下了勺子。 宋清羽刚放下筷子,宁蓁将一张叠起来的纸递过来。 宋清羽神色莫名,打开看,面色一沉。 是宁蓁想说的话,因她口不能言,昨夜写下来的。 事情倒简单,宁蓁说,她跟端木尹做个交易,她嫁给他,让端木尹放过她的侄女,放走宋清羽。 因为宁蓁预感,这么多年,端木尹对她的耐心即将消磨殆尽,接下来有可能会违背誓言,伤害她的儿孙。 想要阻止这一切,没有别的办法。 宋清羽看完,把那张纸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看着宁蓁摇头,“我不同意。” 宁蓁已凄苦半生,坚守多年,若是嫁给她根本不爱的端木尹,不啻于跌入人间炼狱,她如何愿意?只是为了她在乎的人,愿意牺牲自己罢了! 但宋清羽绝对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他认为事情也没到这个地步。 “师娘,我没事。便是端木尹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你,你也不必理他,他真把我砍了,我也认了。”宋清羽说。 宁蓁不住摇头,她不会让宋清羽出事的。 “方才只是气话。我想说的是,不到最后关头,事情未必没有转机。我很确定,现在阿珩和小叶一定都在不遗余力地找我,以他们的心智,必然会成功的。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做的,是保重自己,耐心等待,至少端木尹现下对师娘仍有耐心,我们不可自乱阵脚。”宋清羽神色认真。 “叶缨师妹那边,不是端木尹可以为所欲为的。他若真寻叶翎师妹麻烦,小叶怕是求之不得,正愁找不到那贱人呢!我知道师娘如今最担心祁小姐,但成婚之日是下月,不要拜堂那一刻,都不算定局。”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若是到下月,阿珩和翎儿没能来……”宁蓁比划着问。 “那就到那时再说。”宋清羽摇头。 三日后,端木尹并未等到宁蓁的回复,他也没再出现,派人前往各处送准备好的喜帖。 “父亲,祁妙并不想嫁给我。”端木彦皱眉说。他是端木尹收养的儿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俊美,与端木尹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你也不想娶她?”端木尹沉郁的目光看向端木彦。 端木彦垂眸,“没有,关于亲事,自是父亲做主。” “你应该想的是如何让她爱上你,对你死心塌地,你必须做到!”端木尹冷声说,“我不希望这门亲事出现任何差池!” “我明白,父亲放心。”端木彦点头,神色恭敬。 端木尹起身,“我有事要出去一趟,约莫半月回返。圣岛交给你,好好准备成亲的事,不要打扰宁蓁,也不允许祁妙再去见她。” “是。”端木彦起身相送。 站在门口,看着端木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端木彦抬脚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少主。”柔弱无骨的少女依偎在端木彦怀中,媚眼如丝,满是倾慕。正是三日前曾去给祁妙送嫁衣那个侍女,名叫莲蕊。 端木彦推开莲蕊,起身穿衣服,笑得邪肆风流,“祁妙近日在做什么?” 莲蕊眼眸暗了暗,低着头过来给端木彦系扣子,柔声说:“圣女殿下每日除了看书,到花园散步,也没别的事。不过那日……” “有话就说,你不说我可走了。”端木彦捏了一下莲蕊的脸。 莲蕊叹气,“那日主子命奴婢给圣女殿下送去嫁衣,圣女殿下很是不喜,故意将嫁衣扔在地上,还说……她根本不想嫁给少主,让少主心里有点数。” 莲蕊话落就偷偷看端木彦的面色,却见端木彦笑意加深,不气不恼。 “我心里有数。”端木彦点头,“祁妙是为了她姑姑,才对我爹屈服。我爹也是可怜呢,这么多年痴守,那人对他终究没有半分情意。这大概是我爹这辈子最失败,也最不理智的事情了,否则,以他的能耐,做什么不能成事?” “少主……圣女殿下如此……少主不生气吗?”莲蕊小声问。 端木彦长臂圈住莲蕊,在她身上某处揉揉捏捏,笑着摇头,“小心肝儿你希望我生气?不娶祁妙,娶你?” 莲蕊正意乱情迷,看到端木彦的眼神,心中一惊,连忙摇头,“奴婢自知身份低贱,不敢痴心妄想,能得少主怜惜,已是三生有幸。” 端木彦哈哈大笑,“就喜欢你这股子口是心非的狐媚劲儿!不过生气真不至于,祁妙看不上我,正好我也不喜欢她。但我当然不会忤逆父亲的意思,这对我没什么好处。不管怎么说,祁妙那张脸长得还不错,娶回来让她伺候着,我又不吃亏。小心肝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莲蕊连连点头,“少主所言极是。” 宁蓁这几日情绪不佳。 宋清羽已经知道,宁蓁的侄女也住在这个岛上,但端木尹只允许她每月十五来宁蓁这边。 姑侄二人甚至不被允许直接见面。 宁蓁每个月会给祁妙写一封信,而祁妙只能在门外跟宁蓁说话,却也得不到回应,足可见端木尹对宁蓁变态到极点的控制欲。 也是因此,宋清羽知道他并不安全,即便武功已被废掉。一旦轻举妄动,随时可能被端木尹弄死。 这会儿宋清羽若有所思,“其实,倒还有一件事。师娘提过,洛家实力很强,我是被端木尹从洛家小姐手中抢来的,洛家未必不知道是他下的手。只要洛家仍坚信我是蛊王体,或许会来找我。局势一旦出现变化,或许就会有机会。” 宁蓁愁眉不展,但宋清羽态度坚决,他在这儿,他活着,端木尹休想碰宁蓁一个手指头! 虽然宋清羽知道南宫珩和叶翎在下月找到此处的可能性真的不大,但他打算再观望一下,而他刚刚对宁蓁提起洛家,并非安慰之言。 虽然他只见过上官箬的女儿洛蘅,并未与如今的上官箬打过照面,但不出意外,楚明泽仍在上官箬手中。 以楚明泽的性格,为了自保,他定会坚称宋清羽是蛊王体,且有办法让上官箬相信这一点,而上官箬绝不会放弃得到蛊王体。 如此,只要上官箬出手跟端木尹抢人,事情就会有转机。 洛家。 这会儿,上官箬和洛蘅母女,的确在商议如何从端木尹手中把宋清羽抢回去…… 上官箬很清楚楚明泽的狡诈,但楚明泽的骗术太高明,她也想不到别的可能。 “娘,国师怎么会知道宋清羽是蛊王体的事呢?”洛蘅依旧不解。 上官箬冷哼,“端木尹人不人鬼不鬼的,实力深不可测,且大权在握,天下各处都有他的眼线,知道这个,其实我并不意外。但他竟然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这件事……” “娘的意思是,他在南宫珩身边也安插的有人?”洛蘅皱眉。 上官箬摇头,“南宫珩身边是否有端木尹的眼线我不清楚,但我们身边,一定有。” 洛蘅神色一变,“这……” “放心,我会找出来的。”上官箬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当夜,追随上官箬多年,且被上官箬安排跟洛蘅同去秦国抓宋清羽的文姓老者服毒自尽。 “娘,没想到竟然是文老,他对娘的很多事都……”洛蘅脸色难看。 上官箬脸色更难看。那曾是她最信任的属下,可想而知,她的多少秘密,都暴露在端木尹眼皮子底下! 若非这次端木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引起上官箬怀疑,再让细作继续潜伏在身边,一切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夫人,国师大人命人来送喜帖。”属下禀报。 不多时,一张大红烫金的帖子到了上官箬手中,她看完递给洛蘅。 洛蘅轻抚手中喜帖上的花纹,若有所思,“娘,我可以暗中去找端木彦,打听宋清羽的消息,他应该会见我的。” 这是端木尹安排的亲事,意在逼迫宁蓁,同时也是弥补他年轻时候的遗憾,一定要让端木家和祁家结亲。 但祁妙不喜欢端木彦,端木彦也不喜欢祁妙。 祁妙为了宁蓁,不会轻举妄动。端木彦不会选择忤逆端木尹。 而洛蘅说要去找端木彦,却是因为,端木彦曾追求过她。 这事儿,上官箬知道。 “你有多大把握?”上官箬问。 洛蘅想了想说:“我去打探消息,只要能被端木彦带着上去圣岛,就有机会找到宋清羽。到时我见机行事,就算出了什么事,端木尹也不会动洛家少主。” “你去冒险,有几分是因为宋清羽蛊王体的身份?有几分是因为你喜欢他?”上官箬再问。 洛蘅垂眸,“娘,我不想说谎,各五分,我都不会放弃。” 上官箬唇角微勾,“很好。娘不怕你看上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你始终记得,自己在做什么。” “那我……”洛蘅心中微喜。 “带上喜帖,备好贺礼,光明正大地去。只说你爷爷下月寿辰,因此提前将贺礼送去。至于能查到什么,能否把宋清羽带回来,就看你的本事了。”上官箬说。 “娘放心,我会小心,不会让娘失望的。”洛蘅神色认真。 这月十五,祁妙去见宁蓁,却被拦住了。 原因很简单,祁妙曾经与宁蓁的“碰面”,端木尹都在场。如今端木尹外出,临行前专门交代过,不允许祁妙再见宁蓁。 对此,宋清羽认为,端木尹就是故意为之。 祁妙是离宁蓁最近的一个亲人,却也不得相见。这么多年宁蓁甚至都不知道她的侄女长什么样子,而祁妙也从未亲眼见到她的姑姑,只是曾听她的父亲说过。后来更多的关于宁蓁的事,是端木尹告知祁妙的。 而端木尹并未让祁妙知道,宁蓁还有儿女在遥远的地方。关于这件事,在这边是绝对的隐秘,端木尹从来不提,也不愿任何人知道他心爱的女人曾经属于别的男人,甚至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 宁蓁给祁妙的书信之中,也只说自己,不写其他,因为让祁妙知道宁蓁真正的处境和心境,对她不过是更大的压力。况且,宁蓁的信,每次端木尹都要先过目,才会交给祁妙。 祁妙一直以为,当年逃离这个牢笼之后,宁蓁只是在别处生活多年,并未嫁人。而她自己上回得以脱身,短暂的自由时光中,也从未想过要嫁人这件事,甚至是完全拒绝这种可能的。 这跟宁蓁有关系。祁妙觉得,若宁蓁当年嫁了人,生了孩子,又被端木尹抓回来,甚至她的丈夫孩子被残害,会比当下更凄惨。而祁妙逃离的那段日子,其实预感到自己早晚要回来的,端木尹的恐怖是一方面,她心里也不曾真的撇下宁蓁。 端木尹用这种方式在折磨宁蓁,把她跟所有的亲人隔绝,逼宁蓁屈服。 宋清羽则不同。他跟宁蓁虽然情谊深厚,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不属于端木尹眼中的亲人之列,被抓来是当“奴隶”的。 而且端木尹抓宋清羽这件事,并非端木尹处心积虑。 起因是眼线通知端木尹,宋清羽落入上官箬手中,端木尹才临时起意把人抢了过来。而宋清羽的存在,对宁蓁来说是个新的压力来源,因为她必然不忍心看到爱徒沦落至此,甚至生命遭受威胁。 日暮时分,晚霞瑰丽。 宁蓁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神情落寞。 “师娘,别等了。端木尹许是不在,也不允许祁小姐过来。”宋清羽微叹,“我炖了汤,师娘喝一点。” 宁蓁转身回来,把手中的信放在桌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边祁妙很生气,因为她等到十五,还是不让她去跟宁蓁说话。她去找端木尹,却被告知端木尹外出,如今做主的是端木彦。 “端木彦,我要见我姑姑!”祁妙闯进来的时候,端木彦怀中坐着另外一个美貌侍女。 那侍女神色惶恐,连忙下去,退后站着。 但祁妙早知端木彦是个色鬼,对此根本不在意。 端木彦似笑非笑,“我的未婚妻,你生气的样子更美了。” 祁妙扬手,隔空抽了端木彦一巴掌! 侍女惊呼,端木彦抬手,轻抚被祁妙抽过的脸,又把手指放在鼻下轻嗅,“好香啊!妙妙,我已经在期待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了。” 说着,端木彦邪肆的眼神在祁妙身上扫掠起来。 祁妙大步走过来,端起桌上的热汤,倒在了端木彦头上! “每次看到你这个贱人,我真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祁妙最后把汤盅也砸了过去,侍女上前帮端木彦挡,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端木彦依旧不气不恼,拿帕子擦着脸上的汤汁,轻笑一声,“妙妙,不想嫁给我,你去让我爹收回成命。不然你再跑一次,我甚至可以帮你。若是为了你姑姑的安危,那你最好乖一点,我不喜欢太凶悍的女人。现在没成亲,我不跟你计较,若是成了亲,你仍如此无礼,我可要好好治治你。” 说最后一句话,端木彦还对着祁妙抛了个媚眼儿,配上他狼狈的脑袋,真真辣眼睛…… 祁妙怒极反笑,“好,很好!成亲?你等着,到时候我不废了你,我就不姓祁!”话落转身离开。 端木彦冷哼一声,搂着委屈巴巴的侍女一起洗鸳鸯浴去了。 翌日一早,端木彦接到禀报,说洛家少主前来送贺礼,正在岛外等候。 “谁?”端木彦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洛蘅?” “是。”属下点头。 “她爹娘来了吗?”端木彦眼眸微闪。 属下摇头,“没有,做主的就是洛少主。” 端木彦唇角微勾,“好,请过来吧,只让她一人上岛。” 洛蘅见到端木彦时,他已换了一身衣服,正在花园里喝茶。 “恭喜端木公子。”洛蘅拱手,神色淡然。 “洛少主倒是稀客,可有些日子没见了。”端木彦微笑,“上回洛少主打我的那巴掌,如今都还疼着呢。” 洛蘅垂眸,“端木公子是要跟我理论上次的是非吗?” “呵呵,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端木彦笑着说,“快坐,尝尝我这里的茶。” 洛蘅落座,端木彦见她腰间挂了一支玉箫,就问能不能给他吹个曲子。 “好。”洛蘅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这下换端木彦惊讶。因为以前洛蘅可从来不给他好脸色,今日倒是难得好说话。 洛蘅取下玉箫,开始吹奏。 此时正在给宁蓁沏茶的宋清羽,手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宁蓁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宋清羽若有所思,“这曲子,很熟悉。” 宁蓁不解,宋清羽接着说:“这是我跟着阿珩学音攻时,听他吹过的曲子,先前我被洛蘅所擒,她听过我吹奏此曲。” 宁蓁一愣,宋清羽问她,“师娘这里可有琴?” 宁蓁点头,回房去抱了一把琴出来。这是端木尹送来的,但她从来没弹过。 宋清羽放在一旁,“我怀疑是洛蘅来了,故意吹奏那首曲子让我听的。不过若现在有所回应,会引起怀疑,明日再说。” 那边洛蘅一曲终了,端木彦赞不绝口,说曲美人更美,盛情邀请洛蘅在岛上住两日,让他尽一下地主之谊。 洛蘅表现出为难,但又说听闻圣岛上遍地珍稀药材,她第一次来,想参观一下,就顺水推舟留下了。 端木彦对洛蘅很热络,陪洛蘅参观时碰到祁妙,也丝毫不觉得尴尬,还主动为她们介绍。 翌日,端木彦带着洛蘅逛花园,到某处就要折返,说前面是禁地,不能去。 洛蘅心中留意,并未追问,刚转身,就听身后传来悠扬的琴声,曲子与洛蘅昨日所吹奏的完全不同,但却是洛蘅曾听宋清羽吹过的另外一首曲子。 洛蘅这下确认,宋清羽就被关在禁地之中,这是有意给她传的求救讯号。 洛蘅开口,说想求两味十分罕见的药材,可以出钱买。 端木彦欲留佳人,便说他做不了主,但他爹近日就会回来,洛蘅不如再等等,想来端木尹不会拒绝的。 洛蘅犹豫,但还是留下了。 是夜,洛蘅带着礼物,主动去找祁妙,两人聊了一会儿,还一起品尝了洛蘅带来的美酒,相谈甚欢。 洛蘅离开,回客院,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样。 夜半时分,一抹黑影从洛蘅房中悄无声息地出去,朝着禁地而去。 暗处一双眼睛眨了眨,默默地跟上。 洛蘅知道禁地一定有高手看守,但她身上有遮掩气息的药物,可惜,就在即将靠近宁蓁所住的宫殿时,身后寒意袭来! 洛蘅心中一惊,猛然转身,看向来人,镇定自若,“我只是想见姑姑。”祁妙的声音,没有戴面具,那张脸看起来也是祁妙。 老者面色沉沉,“圣女殿下,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成亲之前我想再见姑姑一面,能不能通融一下?就这一次。”洛蘅叹气,眼神哀求。 “主子交代,若圣女殿下再敢胆大妄为,便让圣女殿下乖觉一些,直到成亲后!”老者话落,猛然伸手,扼住洛蘅的脖子。 洛蘅神色大变,感觉什么东西入了口,她想吐吐不出来,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必须立刻表明身份,“我不是……”话音未落,身子一软,昏迷过去。 老者提着洛蘅,转身离开,把她送回祁妙的住处,吩咐侍女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再跟“祁妙”接触。 因为夜色幽深,洛蘅易容术十分高明,她与祁妙身形又极为相仿,老者根本没发现不对。 而老者塞入洛蘅口中的药,说让她“乖觉”一些,意思是,她接下来将会如行尸走肉一般,无法思考,任人摆布,直到跟端木彦完婚…… 今夜的事情,说来倒也不复杂。 白日洛蘅见过祁妙之后,心中有了个计划。 她刻意接近祁妙,看清祁妙的容貌,听到祁妙的声音,且还得知禁地里关着祁妙的姑姑。 于是,洛蘅在酒中下药,放倒祁妙后,跟祁妙换了衣服,自己易容成祁妙的样子,同时把祁妙易容成她的样子,然后用祁妙的身份去闯禁地。 若是得手,洛蘅会带着宋清羽尽快离开,至于后面端木父子发难,洛蘅自是不认,只要把宋清羽藏好。想来端木尹也并不想让人知道蛊王体的事。 若是失败,祁妙的身份就是个保护。既然是身份尊贵的圣女,自然不会遭到什么惩罚,毕竟还可以找借口,说只是想见姑姑。到时候,她再回去,跟祁妙把身份换回来便是,祁妙只会认为自己醉酒,天亮什么都不知道。 可洛蘅没想到,端木尹临走前,对祁妙另有嘱咐,而洛蘅撞了上去。 至于祁妙。 她在看到洛蘅主动找上门的时候就知道这女人有图谋,将计就计,想看看洛蘅要做什么。 祁妙当然没中毒,她的毒术本就很厉害,又跟风不易切磋过,洛蘅毒术不弱,却并不在祁妙之上。 因此,洛蘅后来的一举一动,祁妙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会儿,长老已离开,祁妙就坐在自己的屋顶上,看着夜空,思考该怎么做。 抬手摸了摸脸,还是洛蘅的样子,祁妙看向岛外,唇角微勾。 祁妙匆忙从洛蘅房中出去,心神不宁的样子,等端木彦接到消息的时候,洛家的船已经远去了。 “少主,洛少主说她做了个噩梦,担心家中,着急回去,未能辞行,下次再登门赔罪。”属下转达“洛蘅”的话。 端木彦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只是觉得遗憾,他倒真挺喜欢洛蘅的,也很想征服这个女人。不过走了就走了,端木彦也没追。 接到禀报说,“祁妙”深夜闯禁地,已被大长老拦下,按照端木尹的交代责罚后送回去,端木彦更是完全不在意,也没想过要去看一眼。 这会儿祁妙假扮洛蘅,在洛家的大船上,已远离圣岛。 “备小船。”祁妙吩咐。 “少主这是……”属下不解。 “我要回去取重要的东西,不与你们同行。”祁妙冷声说,“你们自回洛家去,见到母亲时,告诉她,我先带那样东西到别处安置,然后再回家,让她不必担心。” “属下随行保护……” “按照我的命令去做!”祁妙呵斥。虽然她不知道洛蘅到底想干什么,但闯禁地左不过就是为了找什么宝贝。 虽然祁妙自己也不知道禁地里除了她姑姑之外还有什么宝贝,但在洛家人面前蒙混过去,对祁妙来说根本不难。 而现在祁妙是暗示,她已得手,只是东西不便直接带出来,被她藏在圣岛上,需要暗中回去取。 属下很快备好小船,祁妙没让任何人跟着,又折返回圣岛。 祁妙其实知道洛蘅遭遇了什么,因为曾经端木尹威胁祁妙让她安分的时候提过那玩意儿。 不过祁妙不同情洛蘅,本来就是洛蘅先算计她的,如今自己倒霉,怪不得别人。 祁妙对圣岛更熟悉,从一个之前发现的秘密通道再次回去,径直去了禁地。她料想经过洛蘅那一出之后,禁地的看守此时应该很松懈,说不定那个嗜酒的大长老想着没事了,会偷偷跑去喝酒。 运气不错,祁妙成功进入禁地没被发现,因为那大长老把洛蘅放倒之后,也没别的人要防着,又知道宁蓁和宋清羽根本跑不出去,且难得端木尹不在,真去喝酒了。 祁妙翻窗,悄无声息地进入宫殿,宁蓁房中还亮着灯。她睡不着,起来做女红,宋清羽听到动静,过来陪她,正在一旁看书。 祁妙透过窗户,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男人的清瘦背影,从她的角度,那男人跟宁蓁挨得很近。 端木尹不可能让别的男人靠近宁蓁……祁妙面色一沉,拔出袖中匕首,推开窗户飞身进去,目光冰寒地朝着宋清羽背后刺去。 宋清羽武功被废,五感也弱了些,察觉危险,侧身险险避开。 宁蓁神色一变,下意识地上前挡在了宋清羽面前! “姑姑,那肯定是……”祁妙正想说,宁蓁护着的这个人不管是谁,都一定是端木尹假扮的,可当她看清宋清羽面容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祁妙戴着面具,但宋清羽听到了她的声音,神色一喜,“阿妙?” “清羽?你怎么在这里?”祁妙很凌乱。这当然不是端木尹,端木尹可以易容,但他的气质不及宋清羽万分之一,伪装不出来。 宁蓁愣了一下,看看祁妙,又看看宋清羽,很意外他们竟然是认识的。 “你是我师娘的侄女。”宋清羽肯定地说。 祁妙蹙眉,“你是我姑姑的徒弟?” 宁蓁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你们说的都没错,一家人。 祁妙满腹疑问,如果宋清羽是宁蓁的徒弟,他又说过叶翎是他师妹,叶旌是他师弟,那叶翎跟叶旌难不成是……尤其是祁妙终于看到她姑姑的容貌,心中的猜测已经有答案了。 她很震惊,是惊喜也是惊吓,不过当下时间紧迫,得赶紧趁着看守的人回来之前逃走。 “你们快跟我走!”祁妙神色一凝,压低声音说。 下一刻,就听外面传来大长老的声音,“圣姑,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祁妙面色一沉,宋清羽神色一正,轻声说,“我的武功被废掉了,怕是走不了。” 宁蓁比划着说,让祁妙快跑,不用管他们。 祁妙叹气,扔了匕首,抱住宁蓁,“姑姑,我可是见到你了。我不会自己走的。放心,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非要假扮我,不出意外她会替我嫁给端木彦的,我就暂时躲在这里,等待时机,咱们一起走!宋清羽,你给我老实交代,小叶是不是我表姐?” 祁妙拿下脸上的面具,宋清羽眸光惊艳,“我就知道,你长得定然很美。” 不过祁妙肖母,并不像她的姑姑宁蓁,跟叶翎的五官也没什么相似之处。 祁妙摇头,“别说废话,快回答我的问题。” “是,叶缨叶翎都是你的表姐,我是你的师兄。”宋清羽笑着说。 “呵呵,武功都废了,还师兄呢。”祁妙看到宋清羽冲她笑得美丽无双,下意识就怼了一句,倒不似曾经那么客气疏离。 宁蓁神色不认同,表示她家徒儿已经很可怜了,让祁妙不要歧视他,他很好的。 “姑姑,我开玩笑的,我们早认识,是朋友来着。”祁妙对宁蓁说,“看到你们,我很高兴。原来小叶是我表姐,我更高兴了。” 祁妙只后悔,要是早知道她跟叶翎是姐妹,当初直接把事情全部说清楚,带着南宫珩和叶翎杀回来岂不是最好!可惜,她从小到大,直到方才才知道,她竟然有表姐!都怪端木尹那个死变态老贼! 宋清羽笑言:“师娘,我喜欢阿妙,当初想追求她,她却跑了。” 宁蓁眸光一亮,祁妙神色尴尬,“大哥,翻旧账没意思。” 宁蓁指了指宋清羽,对祁妙竖起大拇指:我家尧儿可好了,不能错过! 祁妙扶额,“姑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嗯,我们一起想办法逃出去,主要就靠你了。”宋清羽点头。 祁妙微笑,“是的呢,看来我要英雄救美了。” “明日我给你做鲅鱼馅儿饺子吃。”宋清羽笑容满面地说。缘分,真是妙…… 410.宋氏家规 祁妙跟宁蓁同住,只要端木尹不回来,其他人进不来,暴露的风险并不大。 姑侄俩昨夜都几乎没合眼,祁妙在跟宁蓁讲她上次外出的真正经历。 先前碍于端木尹在,祁妙只说她在一个荒岛上住了些日子。这回讲的重点自然是她结识的好朋友们。如今知道了,她最喜欢的那个,竟是她嫡亲的表姐。 这些都是让宁蓁听着心中喜悦的事,祁妙也挺高兴的。 因为原先她当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仅无力拯救她的姑姑,也再走不出这个牢笼。 但如今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祁妙虽万分心疼宁蓁这些年竟与丈夫儿女相隔天涯,但毕竟过去了,若往前看,一想到叶翎和南宫珩正在找来这里的路上,祁妙就觉得,那是满满的希望之光啊!她家姑姑靠山超厉害的! 今日天气阴沉,雷雨将至。 作为一个“奴隶”,宋清羽唯一拥有的是,食材自由。 所以一大早,宋清羽到门外,对准时过来等候吩咐的侍女说,他要一条新鲜的鲅鱼。 宁蓁和祁妙起来的时候,已是半晌。 多了一个人,为稳妥起见,饭菜摆在宁蓁房中。 宋清羽把熬得香浓的八宝粥,四样家常小菜,以及他刚刚才烙的香软的鸡蛋饼摆好,转身就见祁妙挽着宁蓁的胳膊笑着走过来。 再次看到祁妙的真容,宋清羽不由感叹,这么美的姑娘,原先把自己捯饬成那副模样,也是相当叛逆了。 “好饿啊。”祁妙拉着宁蓁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的饭菜,又抬头对宋清羽说,“认识你们,都把我口味养刁了,回来之后感觉就没吃饱过。” 宋清羽笑意加深,“嗯,怪我,我会负责的。” 宁蓁笑容满面,祁妙听出宋清羽在调戏她,轻咳两声,拿起筷子,给宁蓁夹了菜,然后开心地吃起来,决定不理会宋清羽,这个男人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敢情原先那副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模样都是装的罢! 粥香甜适口,小菜清爽,鸡蛋饼好香,祁妙不知不觉吃了好多。出于礼貌,最后非常真诚地夸赞了一下宋清羽的厨艺又精进了。 宁蓁笑着比划,说她家尧儿会做好多好多美味的菜,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男人了。 祁妙:……姑姑,你想当红娘要不要这么明显?当下我们应该想的是逃命,怎么有种宁蓁希望她跟宋清羽今夜入洞房的感觉…… 早饭祁妙很满意,主动提出要收拾洗碗,宋清羽不让,说这是他的事,祁妙陪着宁蓁就好。 祁妙看着宋清羽收拾碗碟的动作都优雅到赏心悦目,笑着打趣,“姑姑,你这徒儿可是被小叶表姐他们精心调教出来的,除了绣花,什么都会。” 宋清羽回头,笑意温和,“我最近在跟师娘学刺绣,再练练给你做个荷包。” 祁妙扶额,“我服了。” 这次再见,祁妙总觉得自己成了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宋清羽是个温柔居家需要呵护的美人,也是醉了。 雷声轰隆,宋清羽到门口把侍女送来的鲅鱼带到厨房去处理。 就在宋清羽系着围裙,挥舞着锋利的菜刀剁鱼肉的时候,祁妙走进来,站在门口看。 “你怎么知道我最想吃这个?”祁妙问。 “我跟阿珩去找你,正好错过,看到了被你残害的鲅鱼。”宋清羽笑说。 祁妙嘴角微抽,“那条鱼确实挺可怜,死不得其所。我打算跟你学学,以后想吃自己做。” “不用。我会做就可以。”宋清羽微微摇头。 祁妙扭身就走。这男人,什么就可以?暗示他们俩一定会是一家的?怎么只要他开口说话就感觉在调戏她?可她又没有证据,宋清羽肯定不承认。 其实,若祁妙真跟宋清羽理论“调戏”这件事,宋清羽会承认的。他就是在调戏祁妙,祁妙若不喜欢隐晦的,那好,他可以更直接。难不成祁妙还想再跑一次?开什么玩笑!这次他坚决要脱单,要带媳妇儿回去,再也不想被苏棠那个神经病叫光棍儿了!以后他也要过上陪着媳妇儿娃娃逍遥快活的安逸日子,让南宫珩做饭! 再次吃到心心念念的鲅鱼饺子,祁妙舒服地喟叹一声,“人间美味。”就是这个味儿,想死她了!没有美食的人生,活着有什么意思? 宋清羽就笑,兄弟们的“欺压”还是有好处的,他练出来的厨艺现在已经征服了姑娘的胃,距离洞房花烛夜还会远吗? 祁妙吃多了,宋清羽早备好酸爽可口的消食汤,祁妙一边喝一边想,这个男人有点可怕,她吃了他的饺子,怎么感觉他想吃了她,那眼神儿,要不要这么勾人…… 大雨滂沱。 宁蓁吃过饭就说她困了,回去休息,让祁妙跟宋清羽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 两个孩子在身边,祁妙暂时摆脱那桩亲事,宁蓁虽仍有担忧,但心情松快不少。尤其是看他们俩“眉来眼去”的,觉得真美好啊! 祁妙不想打扰宁蓁休息,只能去宋清羽房间。 “若是洛蘅被发现,你也会很快暴露的,我想端木尹应该有办法找到你。”宋清羽坐下,开始沏茶。 祁妙愣了一下,“我好像没有对你提过洛蘅这个名字。” “我认识她。”宋清羽神色淡淡,“原是洛家抓了我,半路被端木尹劫走,才会来此。” 祁妙有些意外,宋清羽简单讲了事情的经过。 “洛家那个女人,竟然是传说中的上官箬?”祁妙很惊讶,“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宋清羽问。 “她很厉害。”祁妙说,“我听说的是,那女人如今已是洛家真正的掌权者。” “她站得越高,最后会摔得越惨,阿珩不会放过她的。”宋清羽说。 “但阿珩现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说端木尹把他扔下,我怀疑,以端木尹的性格,应该很清楚你们那群人的关键就在阿珩,因此,他即便因为对姑姑的誓言,暂时不杀阿珩,也有很大的可能,把阿珩困在某处无法脱身。”祁妙神色凝重。 宋清羽微叹,“其实,我也想到这一点,不过不敢跟师娘说,怕她太担心。但我对阿珩的实力有信心,不论如何,只要活着,他会有办法找来这里的,还有小叶。” “你们不是弱,只是信息不对等导致的被动。”祁妙有些无奈,“端木尹那老贼,大概从小叶他们小时候开始,就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怕是什么都知道,而你们原先对他却一无所知。” 现实如此。这一局,南宫珩和叶翎想翻身很难,且这才刚刚开始。 不只有端木尹,还有另外一个,对南宫珩的一切几乎都了如指掌的上官箬在虎视眈眈。 “这么说,洛蘅是来救你的?不,抢你。琴箫传音?有意思。”祁妙唇角微勾。 “吃醋了?她是想勾引我,但我断然拒绝了,也没有跟她合奏过,只是利用罢了。改日我们琴箫合奏一曲?”宋清羽笑意清浅。 祁妙瞪了宋清羽一眼,“说正事呢,别对我笑!” “哦。”宋清羽收起笑容,正色道,“你喜欢琴还是箫?我可以教你音攻。” 听到前面一句,祁妙很想踹宋清羽,听到最后一句,祁妙眨了眨眼,“好啊!这是端木尹那老贼不懂也不会的东西,说不定可以作为制胜法宝!你教我!” “好,所以你喜欢琴还是箫?”宋清羽又问。 “都一般,不过音攻还是用箫吧,琴不好带。”祁妙说。 宋清羽点头,“那等我们合奏的时候,我用琴。” 祁妙:……她在讲音攻,这男人又提合奏,没事合奏个鬼啊! 祁妙跟宋清羽讲昨日她跟洛蘅之间发生的事,宋清羽听完,对祁妙的机智表示赞赏。 “你不可怜洛蘅的遭遇吗?”祁妙问。 “可怜她做什么?她长得没你好看,还是上官箬教出来的黑心毒莲花,这样的下场,也是自作自受。”宋清羽非常冷漠地说。 她长得没你好看……猝不及防,又是一波调戏,祁妙已经无语了。 “郎心如铁。”祁妙评价。 宋清羽摇头,对着洛蘅眨眨眼,“我心有情,不对她。”只对你。 祁妙:……又来! 转移话题,宋清羽问起祁妙所知的外面的事,发现跟宁蓁知道的有出入。 “很正常,我跟姑姑都被端木尹困住多年,我们知道的事,其实是端木尹想让我们知道的,真真假假。”祁妙叹气。 “阿珩已经知道洛蘅,只要他是自由的,一定能找到这边。”宋清羽说,“不过,你原本真的打算嫁给端木彦吗?” “你觉得呢?”祁妙反问。 宋清羽想了想说:“大概你是打算跟他成亲的。” “没错,我打算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劫持他,交换我姑姑。”祁妙说。 “但这很冒险,端木彦并不是小角色。”宋清羽说。虽然他没见过那人,但想来端木尹唯一的养子,绝非善类。 至于祁妙所言端木彦风流成性,这属于人品范畴,跟实力和心智都没有关系。 尤其,祁妙如此出色,且他们一起长大,端木彦好色,却因为祁妙不喜欢他,他就也不喜欢祁妙,这说明端木彦明知征服不了祁妙,便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宋清羽怀疑,端木彦只把女人看做泄欲工具,不会爱上任何人,包括他表现出兴趣的洛蘅在内。他的所谓兴趣,大抵只是得手之前的征服欲罢了。 而这样的人,绝非他外表那样简单。处处留情,最是无情,且没有软肋。 洛蘅来此,或许以为她可以征服端木彦,并加以利用,但这件事,是她太天真。 洛蘅想做第二个上官箬,上官箬应该也是这么教她的,将男人都当做工具人。 可惜,洛蘅道行太浅,也没有像上官箬那么幸运碰上虞璘那种蠢货,她一出手就碰上了端木彦这个狐狸,又太过轻视祁妙,失败是必然。 “也不知道端木尹去了哪里,何时回来。希望我们能在他回来之前,找到逃生之法。不过还有个问题,不只我,我想姑姑和你身上,都被端木尹打了什么标记,跑了也会被找到。”祁妙神色有些担忧。 昨夜祁妙的计划是,先跑再说。只要速度够快,端木尹追不上,他们跟南宫珩叶翎汇合,到时候就可以反击。 “你一个人,逃出去,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多大?”宋清羽若有所思。 祁妙蹙眉,“十成。”她被困住是因为放心不下宁蓁,怕端木尹伤害宁蓁,且自知身上被打了标记跑不掉,先前又以为没有人可以帮忙。单纯逃走这件事,在端木尹不在岛上的情况下,又有昨夜的经验,祁妙觉得并不难。 “虽然很希望你留下,我继续给你做好吃的,不过当下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你尽快离开,去找小叶吧。”宋清羽对祁妙说。 祁妙忽略宋清羽前两句话,思忖片刻之后点头,“没错。正好端木尹不在,端木彦不喜欢我,从不会主动去找我,伺候我那些侍女原先都不允许近身,因此也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胎记。不出意外,洛蘅在成亲之前不会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也影响不到你们,因为没人知道我跟你们接触过。我去通知小叶,过来救人。” “你身上有什么胎记?”宋清羽好奇。 祁妙愣了一下,无语望天,“滚!”她胸口有个红色的胎记,怎么可能跟宋清羽说? “我只是想避免有人假扮你,我却认不出来,你信吗?”宋清羽一本正经地问。 祁妙起身就走,信个鬼! 宁蓁并没有在睡,祁妙过来,跟她讲最新的计划,她要离开去通知叶翎。 宁蓁原就希望祁妙走,因为若端木尹回来,祁妙想走就不可能了,再被发现,还是会被逼着嫁给端木彦。 “姑姑给小叶表姐写封信吧,我带去给她。”祁妙对宁蓁说。 宁蓁有些激动,提笔却不知该写些什么,因为想说的话太多。 最后,宁蓁只说,她安然无恙,希望叶翎在好好保重自己的前提下,再来救人。 祁妙计划半夜离开,晚饭宋清羽精心做了几道祁妙爱吃的菜。祁妙很遗憾地说,她又要开始饿肚子的时光了。 临行前,宋清羽给祁妙收拾的行李,里面装了一大盒煮好的饺子,说让她当宵夜吃。 祁妙都乐了,“我这是逃命,竟还有美味宵夜,好幸福。” 宋清羽上前一步就把祁妙拥入了怀中,轻轻拍拍她的背,“小心点,好好保重,我等你回来。” 突然被偷袭,等祁妙反应过来,宋清羽已经放开她了。 脸上飘来两朵红云,祁妙有些羞恼,抬脚踹了宋清羽一下,“谁让你对我动手动脚的?” “我的心。”宋清羽很淡定,“你保存体力,下次见面,随便打,我绝对不还手。” “什么下次?我是要救姑姑,不是救你。”祁妙瞪了宋清羽一眼。 宋清羽眨了眨眼睛,伸手。 “你干嘛?”祁妙看着宋清羽修长的大手,愣了一下。 “把我的饺子还给我。”宋清羽说。 祁妙好气,“小气鬼!我就不还!” “好,吃了我的饺子,就是我的人。”宋清羽笑得清绝无双,“这是宋家家规,之前忘了跟你说,你吃过的就不算。现在你手中的宵夜,我可告诉你了,不是白吃的。” 祁妙扶额,“宋清羽!” “我在。我家的家规还有,我教过音攻,就是我的人。我抱过的,就是我的人。”宋清羽继续说,“还有一条。” 祁妙背着包袱转身就走,宵夜还给宋清羽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还! “我家家规,最后一条,名叫祁妙的,就是我的人。”宋清羽看着祁妙的背影笑着说。 祁妙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回头无语,“你有病啊?” “马上就要得相思病了,所以你要早点回来。”宋清羽一脸无辜。 他家真正有神经病的兄弟苏棠曾经曰过:追姑娘,必须要脸皮厚,要热情,要直接! 宋清羽觉得,他比起苏棠追蒙婧那股子不要脸硬来的劲头,已经很含蓄很温柔了好吗? 宁蓁在不远处偷听,满脸带笑。 祁妙给了宋清羽一个白眼,背着包袱从后窗悄无声息地离开,等她回来再好好算账。 宋清羽觉得,那个白眼真可爱,没有拒绝,就是默认了,非常好,很奇妙。 宁蓁睡了,宋清羽一直在房中坐到天亮,外面没有动静,他料想祁妙逃出计划应该很顺利,才放下心来。 此时,祁妙已经在远离圣岛的小船上,迎着灿烂的朝阳,一边吃着凉掉仍旧很美味的饺子,一边数着,“混蛋,怎么不多做一点,这几个饺子就想让我当你的人,回来再修理你!” 411.宋美人的诅咒 宋清羽说,他与南宫珩一同被抓,半路南宫珩被扔下,不出意外,是如今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 可惜,宋清羽当时被困在船上,没有方向感,后面陷入昏迷,也不知船程多久,无法为祁妙提供寻找南宫珩所在的线索。 至于叶翎,原是跟南宫珩一起追着宋清羽过来的,但南宫珩被擒后,叶翎遭遇了什么,也是个未知数。 即便端木尹因对宁蓁的承诺,没有伤害叶翎,最好的结果是叶翎如今安全且自由。 但以端木尹的性格,怕是会清除一切线索,阻止叶翎追查到这边来。 因此,虽然祁妙出逃成功,首要目的是尽快找到南宫珩和叶翎,但偏偏那两人目前所在成谜,巧遇的可能性真不大。 宋清羽叮嘱祁妙,让她离开后一直往秦国的方向走,中途不要停,能碰上南宫珩和叶翎最好,若碰不上,千万不要到处找,因为根本找不到。 且她身上还有隐患,就是被端木尹打上的某种标记。若在路上浪费时间,再被端木尹追上,将会前功尽弃。 尽快找到风不易,解除隐患,她才真的安全,到时能把这边的路线和信息传递出去,这很关键。 “菩萨保佑,让我早日见到小叶表姐,姐夫也行。” 祁妙每日都会迎着朝阳,对着落日,望着明月星空真诚祈祷。 圣岛上,洛蘅并未被发现是假,而这日宋清羽见到了端木彦。 是端木彦闲来无事,主动找来的。 虽端木尹临行前交代过,不要打扰宁蓁,但端木彦感兴趣的,是后来被抓来伺候宁蓁的宋清羽。 起因是每日过来禁地听候吩咐准备食材的那个侍女,跟端木彦有一腿,无意中提起宋清羽,说他容貌极美,且颇擅厨艺,连绣花都会,当做一件怪事跟端木彦讲的。毕竟厨艺绣花这种事,世人眼中都是女人专属。 阳光并不炽热,清风怡人,宋清羽正陪着宁蓁在花园中散步,宁蓁脸上依旧蒙着面纱。 端木彦远远地看到一个清隽颀长的背影,便觉气质不俗。 靠近时,宋清羽正好转头过来。 四目相对,端木彦眸光惊艳,笑意加深,果真是个极品美人!端木彦甚至觉得,他睡过的那些美女,在宋清羽面前,都平庸俗气了! 宋清羽却神色淡漠,收回视线。祁妙讲过端木彦的特征,宋清羽猜到他的身份,但并不打算理会。 “姑姑,有些日子没见了,近日可好?”端木彦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跟宁蓁打招呼。 宁蓁本就不能言语,看了端木彦一眼,眸光平静地摇摇头,拉着宋清羽就要回去,不愿跟端木彦打交道。 “宋公子?若我没记错的话。”端木彦脚步一转,挡在了宋清羽面前。 宋清羽退后两步,眸光净澈无波,拱手道:“端木少主,失敬。” “你知道我?”端木彦虽这么问,但也不奇怪,想来是宁蓁告诉宋清羽的。口不能言,不代表不能“说话”。 “不知端木少主有何指教?”宋清羽神色淡淡。 “指教没有,我新得一坛好酒,独饮寂寞,不知宋公子可有兴趣共饮一杯?”端木彦笑得风流倜傥。 宁蓁摇头,拉着宋清羽的胳膊就要走。 宋清羽却对宁蓁说:“端木少主如此盛情,不好推辞。师娘先回去。” 端木彦呵呵一笑,“姑姑放心,这是父亲请来的客人,我哪敢动他?只是一起喝两杯,过后保证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宁蓁蹙眉,见宋清羽坚持,便用眼神示意他千万小心,松开手,一个人慢慢地回去了。 宋清羽看着宁蓁进了宫殿,才转身看向端木彦。 端木彦伸手,“宋公子,请。” 这对宋清羽来说,是个离开禁地的好机会,而他即便是个“奴隶”,也是端木尹抓来的人,端木彦不敢对他怎么样。 当然,宋清羽如今功力尽失,心系宁蓁,不可能轻举妄动,只是想到圣岛上其他地方看看。同时,他没必要拒绝跟端木尹的唯一儿子有接触。 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御敌。更何况,是端木彦主动找来。 “我可以叫你清羽吗?真是好美的名字。”端木彦笑言。 “我拒绝,有用吗?”宋清羽反问。 “无用。”端木彦哈哈笑,“清羽,你可以叫我阿彦。” “好的,端木少主。”宋清羽面无表情。 端木彦似乎找到了什么乐子,一路上不停地问宋清羽各种问题。 “我知道你换过芯子,感觉如何?” “你长得这么美,一定有男人追求过你吧?我是个很正常的喜欢美女的男人,见到你都有点怦然心动呢!” “你武功被我父亲废掉了?倒是可惜,我挺想看看如斯美人杀人的时候,会不会更美呢!” “你真会做饭?谁教的?为何要学?” “你这荷包不会是自己绣的吧?难道……你骨子里想当个女人?” “其实,你这模样,这身段,真换了裙子,笑一笑,招招手,怕是有很多男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要不,我让人给你准备一条裙子?你喜欢什么颜色?我觉得你应该喜欢青色,你也适合。好像红色也不错,墨色也不妨试试。” “真的很想看看你穿裙子的样子。” …… 宋清羽几乎没有理会端木彦那些奇葩又无礼的问题,而端木彦也不甚在意,自顾自地说,颇有几分口没遮拦的样子。 但宋清羽并不认为这是端木彦的真面目。 在端木彦的地盘,面对宋清羽这个他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的弱者,他知道所有的主动权都在掌控之中。 可控范围之内的为所欲为,本身就是客观理性的。 就像端木彦好色,染指不少女人,却从未惹出什么麻烦来,也从来不碰他降不服的祁妙。那么多女人没有给他生出个娃,他在外人眼里怕还是清清白白的,这种人绝对不简单。 到了端木彦的住处,建筑风格稍显冷硬。圣岛上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他这里倒是完全没有,只有一棵古老的苍松。 两人在苍松树下石桌旁相对而坐,美貌侍女送来一壶两杯,没有下酒菜。 端木彦摆摆手,侍女垂首退下,他亲自给宋清羽斟酒。 “清羽,请。”端木彦举杯。 宋清羽并没有怀疑酒里会下药,端起来喝了。确实是美酒,入口清淡,回味绵长。 “清羽,你有心上人吗?”端木彦笑问。 宋清羽轻轻颔首。 端木彦桃花眸闪了闪,“男人还是女人?” 宋清羽脑海中浮现出祁妙的面容来,却选择沉默,没有回答端木彦这个问题。他在意的人不能让端木父子知道,对他没好处。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端木彦挑眉,“你喜欢男人?” 宋清羽再次沉默。 端木彦来了兴致,“是谁?什么样的男人能入你的眼?父亲并没有跟我说过很多姑姑的事,你不妨跟我讲讲你的经历,和你的心上人。” 宋清羽摇头,提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微叹一声,唇角一抹苦涩的笑意一闪而逝。 端木彦瞬间脑补了一出狗血大戏! “你喜欢的男人不喜欢你?他喜欢女人?娶妻生子了?你求之不得,甚至不敢让人知晓隐秘心事?”端木彦四连问。 “这酒不错。”宋清羽再次斟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在端木彦眼中,便是他说中宋清羽心事,宋清羽不想提,借酒浇愁。 “清羽,他若无情你便莫回头,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总有下一个更好的。”端木彦语重心长,跟宋清羽分享他的人生经验,“两个人之间,什么情什么爱,不都是为了逍遥快活,欢愉享受?所以一定要找个懂你的,不必为不值得的人付出一丝一毫的心力。有些主动送上来的,好好玩,没兴趣就扔掉,下一个更乖更好。” 宋清羽摇头,“你这种人,不会懂的。” 端木彦轻嗤一声,“你倒说说,我是哪种人?” 宋清羽眸光平静地看着端木彦说:“多情公子,却是无心。” 端木彦闻言,把玩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眼眸微眯,继而笑意加深,“清羽怎知我无心?我心里装着许多美人儿割舍不下呢,今日又多了一个。” 端木彦说着最后一句,对宋清羽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儿。 宋清羽蹙眉,说实话,有点想吐。他刚刚故意误导端木彦相信他的心上人是男人,不过是不想说实话,同时满足端木彦猎奇的心理罢了。 不过端木彦像是真信了,又问宋清羽,不如考虑一下他?他绝对是个温柔浪漫,体贴可靠的好情人,宋清羽要不要试试跟他来一段? 宋清羽起身就走,留给端木彦一个冷漠的背影。神经病!被男人调戏的感觉真的是想呕吐! 端木彦也没去追,神色玩味地看着宋清羽离开,唇角微勾,“倒真想试试男人玩起来是什么感觉,如此美人,好生勾人呢……” 宋清羽回到禁地,见宁蓁神色担忧,他说没事,只是跟端木彦聊了一会儿。至于端木彦胡说八道的那些,宋清羽并未告诉宁蓁,怕污了她的耳。 翌日端木彦没出现,让侍女告知宋清羽,不管他做了什么饭菜,多准备一份。 人在屋檐下,宋清羽没有拒绝的权力。 于是,端木彦吃到了宋清羽亲手做的饭菜,一开始觉得卖相普通,口味一般,并不惊艳,但不知不觉竟吃完了,也难得没想喝酒。 这顿饭给他一种很舒服的味道,倒觉得往日里吃的山珍海味都精致有余,所谓美味已掩盖食材本身自然的香味,落了下乘。 是夜,端木彦走到禁地边上,听里面传出琴声,不由驻足欣赏。 头一次宋清羽弹琴,是为了跟洛蘅“打招呼”。 这是第二次,宋清羽专门弹奏跟叶翎学来的曲子给宁蓁听。 “少主。”夜风微凉,侍女上前,柔声说着,给端木彦披上一件披风。 端木彦神色不悦,伸手就把侍女推开,斥责道:“闭嘴!” 侍女头一回见素来怜香惜玉的端木彦如此粗鲁,垂着头退后,捡起掉落在地的披风,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她也觉得禁地里的琴声很好听,但她不过说了一句话,打扰到端木彦,端木彦如此生气,真是第一次。 一曲终了,端木彦脱口而出,“此曲妙极!” 端木彦往禁地里去,走两步又折返,吩咐侍女,“明日把洛蘅送来的酒,剩下的都给宋公子送去。” 宋清羽并不知道端木彦在外面赏琴,他弹了一曲,宁蓁十分喜欢,把谱子完整无误地写了下来,看了好几遍。 宋清羽问宁蓁要不要弹,宁蓁却摇头。自从跟叶晟分开,她再也没有弹过琴。有些东西,是心殇,不敢轻易触碰。她喜欢这曲子的缘由,只是因为这是她思念的小女儿作的,仅此而已。 翌日,宋清羽收到了端木彦命人送来的美酒,正是他在端木彦那里喝过的那种。 不过其实宋清羽并不爱酒,平素也极少会主动饮酒。 他用那价值千金的美酒给宁蓁做了一道叶翎做过的酒酿圆子。因不是正餐,自是没有准备端木彦的份儿。 宁蓁尝过,很喜欢,她已经多年没有吃过如此香甜的食物了。 这日有客上岛,是端木彦的两个“朋友”,贵族子弟,提前来恭贺他成亲。 端木彦命人准备丰盛酒菜招待,推杯换盏间,其中一位公子提议,有酒无乐甚是无趣,何不找个美人过来抚琴一曲? 端木彦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宋清羽清冷淡漠的面庞,笑着点头,低声吩咐侍女,立刻去把宋清羽请过来。 傍晚时分,宋清羽刚做好晚饭,正准备跟宁蓁一起吃饭,端木彦派来的人说让他立刻过去,带着琴。 “师娘先吃,不必等我。”宋清羽也没换衣服,一身青色长袍,抱着古琴,随侍女离开禁地。 看守的长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要管的是宁蓁,根本没把宋清羽这个“奴隶”放在眼里,谁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得罪尊贵的少主。 宋清羽到门口,就听里面传出男人说笑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娇笑。 “宋公子,请。”侍女送到门口驻足。 宋清羽神情自若,抱琴进门,三个男人同时抬头看过来,房中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端木彦下意识地推开了坐在他怀中的美貌侍女,笑着说:“这位是在圣岛做客的宋公子,颇擅音律,今日请他来为我们抚琴助兴。” 两位真正的客人跟端木彦是同道中人,风流公子,见到宋清羽,眼睛都直了。 虽然端木彦说得客气,不过那两位直觉宋清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否则怎么会被叫来抚琴呢?往日这种场合负责抚琴的,都是可以供他们随便取乐的美女。 而如他们这种身份尊贵,实力高强,又风流成性的人,素来玩儿的花样多。端木彦倒真没碰过男人,但另外两位可是个中高手。 蒲姓公子目光黏在宋清羽身上,意有所指地开口:“端木兄,如此极品美人,可不能藏私啊!” 另外一位连姓公子笑得邪肆,“端木兄从来不是小气的人,已把美人请来了,自是招待我们的。” 端木彦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快,不过并不想在这两人面前失了面子,看向宋清羽,“你随意弹奏一曲。” 宋清羽什么场面没见过?一眼就能看透这些人的心思,但他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因为无干之人不值得浪费心情。 当下宋清羽心如止水,端坐下来,开始弹琴。 原先陪酒的侍女都默默地退出去了,因为已没人理会她们。 端木彦不是第一次听宋清羽弹琴,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弹琴。琴声美,人更美,真真是勾魂摄魄,让人迷醉。 一曲结束,端木彦回神,蒲公子已起身朝着宋清羽走过去,伸手就要去抱他。 端木彦面色一沉,身形如幻,挡在了宋清羽面前,皱眉说:“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蒲公子觉得扫兴,“端木兄,如此美人何不共享?曾经我们可是都没有对端木兄藏私。” 端木彦呵呵一笑,“误会,我一开始便说了,这位是圣岛的客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是我父亲请来的,我都不敢碰他,只是昨夜偶然听到他的琴声妙极,今日请他过来抚琴一曲罢了。” 端木彦话落,皱眉回头,看向宋清羽,“还不走?” 宋清羽神色淡漠,微微点头,俯身把琴抱起来,转身离开。 两位客人目送宋清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神色都很是遗憾,信不信端木彦的说辞就不一定了。 其中一个又调侃,说端木彦定是不舍得,想独占那美人。 端木彦否认,发誓说他真的没有碰过宋清羽,又说他从来只睡女人。 安抚过客人,酒宴结束,剩下端木彦一个人,他却莫名有些烦躁。 “盯着那两个人,不准他们靠近禁地。”端木彦吩咐下去,又意识到这是多此一举。除了他之外,没人能进禁地,除非他请,宋清羽也出不来,他在担心那两个色鬼染指宋清羽? 转而端木彦又在想,宋清羽或许心里是看不起他这种人的。 宋清羽给端木彦的感觉之一是干净得很纯粹,可相较之下,他在宋清羽眼里,怕是脏得很夸张…… 以往端木彦对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都嗤之以鼻,觉得虚伪得很,但他一想到宋清羽会讨厌他,就觉得心中不爽。 端木彦找来往日最喜欢的侍女伺候,任侍女小意逢迎,妖娆挑逗,他竟提不起任何兴致来了,满脑子都是宋清羽清冷绝色的眉眼。 怜香惜玉的少主,第一次打了最宠爱的女人,还将那个女人扔了出去,发了一场大火,却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此时宋清羽也根本不知道端木彦在想什么。他回去发现宁蓁在等他吃饭,又把饭菜热过,两人吃过之后,宁蓁问起宋清羽端木彦有没有找他麻烦。 宋清羽摇头,“没有,他只是找乐子罢了。”他不想放弃任何一次离开禁地的机会,即便还要回来,但出去一回多少会有些收获。 有一点没错,洁身自好的宋清羽真的觉得端木彦这种男人很脏。 宁蓁比划着提醒宋清羽跟端木彦打交道务必小心。 宋清羽半开玩笑地说:“师娘放心。他很忌惮端木尹,哪里敢动我?不过对那种处处留情,不负责任的风流浪荡鬼,我真心诅咒他,这辈子一定要碰上一个让他求之不得,对他弃如敝屣的人,让他知道,什么是报应。” 412.端木彦掀桌子;我是小花花吗 依照端木彦昨日吩咐,侍女一早到禁地提回一个食盒,里面是宋清羽亲手做的早膳。 端木彦从内室出来,面色不佳,侍女已将冒着热气的早膳摆好。 落座后,端木彦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薄饼,神色不悦,“这都是什么东西?” 侍女连忙恭声解释,“少主,这是禁地那边的宋公子亲手做的,他跟圣姑吃的早膳就是这样。” 端木彦拧眉,宋清羽昨夜抚琴的样子不期然浮现在脑海中,那双修长的手特别美,不知道洗手做羹汤时,会是什么模样…… 侍女心中忐忑,端木彦又失神了,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 下一刻,端木彦拿起筷子,伸向薄饼,还没夹到,猛然回神,眸光恼怒,扔掉筷子,起身就掀了桌子! 杯盘碗碟碎裂在地,侍女脸色一白,垂首跪了下来,“少主息怒,奴婢该死!” “再去准备。”端木彦冷着脸说。 一个侍女战战兢兢地收拾,另外一个立刻去通知膳房,照以前的旧例给端木彦准备早膳。 两刻钟后,一桌丰盛而精致的早膳摆在端木彦面前。香芋卷,千层酥,芙蓉蛋蔬汤,各色小菜,一共十几样,都是以前端木彦常吃的。 端木彦夹了一块香芋卷,入口,剩下的砸在了侍女身上,怒色道,“为何如此甜腻?” 侍女哪里敢说,还是以前的原料,以前的厨娘,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分明是端木彦的口味变了…… 端木彦没了胃口,又掀了桌子,起身出去了。 他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迷了心乱了情,可这两日,情绪有些失控,这很危险,他下意识地拒绝和排斥某种可能性。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到了禁地边缘,端木彦面色一沉,转身回去。 侍女通知宋清羽,不必再做端木彦的饭食。 宋清羽觉得莫名其妙,但结果挺好。他也不愿自己亲手做的饭菜给外人吃。 蒲铭伟和连子扬再来找端木彦,像是约好,都带了礼物。 “端木兄说过喜欢这把龙骨秘扇。”连子扬将一把折扇展开,笑容满面地摇了两下。 这是连家旧物,其中藏有暗器,颇为精巧。 蒲铭伟拿出一把古朴的匕首来,笑着说:“这把小刀,端木兄应该会喜欢的。”一看就不是凡品。 端木彦似笑非笑,“真要送我?怎么突然如此大方?” 蒲铭伟和连子扬交换了一个眼神,蒲铭伟笑意加深,“端木兄知道,这两样宝贝都是我们家传的,但咱们是兄弟,忍痛割爱博端木兄一笑,便也值了。只是……” 连子扬接着说:“只要端木兄愿意割爱,让昨夜那个美人陪我们一回,别说这两个小玩意儿,日后……” 端木彦笑意转淡,垂眸整理了一下衣袖,掩去眼底的阴翳,再抬头时,呵呵一笑,“原来你们都以为我昨日说的话是在骗你们?那个人我都不敢碰,顶多趁着父亲不在让他过来抚琴罢了。” 蒲铭伟笑得意味深长,“端木兄,那等美人,任谁得了,都恨不得藏起来独占逍遥,我们懂的。不过毕竟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一回,让我们解解馋,不然这心里跟猫爪子挠着一样,痒得很啊!” 连子扬点头,“端木兄放心,人交给我们,保证好好地再还给你,过后他什么都不会知道,国师大人也查不到什么。” 端木彦冷笑,薄唇轻启,说了一个字,“滚。” 蒲铭伟和连子扬神色都是一变,头一回见素来八面玲珑的端木彦如此粗鲁无礼,他们可是客人。 “端木兄,就算你不乐意,也不用生气吧,不过是个玩物罢了,端木兄不舍得,直说就好。”蒲铭伟颇有几分阴阳怪气。 然后,端木彦第三次掀了桌子,冷着脸说:“滚!” 看到蒲铭伟和连子扬提起宋清羽的神情,听到他们放浪的话语,尤其那句“玩物”,端木彦就觉心中火起。那么干净的人,这两个脏东西想要染指?做梦! 蒲铭伟和连子扬都不是一般人,见端木彦突然失态,两人猜到了什么,交换过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便告辞离开了,说让端木彦冷静一下,他们并不介意。 端木彦冷静下来之后,却更烦躁。他讨厌自己失态,却也真不想再看到那两个人,但最关键的是,他该拿宋清羽怎么办? 端木彦有过很多女人,都不过是他纾解欲望,拿来取乐的工具,只走肾,从不走心。 宋清羽评价端木彦,处处留情,却是无心。 但人非草木,岂会真无心? 多情之人最无情,一旦动情却最痴,只看那个能让他心动的人,何时出现。 在那之前,他自以为的潇洒恣意,纵情享乐,都是真的。可他以为一辈子都会那样,以为没有人值得他动心,甚至前日还口口声声“指点”宋清羽,说人生苦短及时享乐,说两个人之间只求欢愉就好,不必付出心力,什么情什么爱都是毫无意义的。 但有时候,一念之间,一切都会改变。 情爱一事,最难琢磨,最难掌控,最难理智。往往总是悄然发生,拿得起,却总放不下,因为这不是道理,也没有道理。 以往最是纵情的端木彦,不愿让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他选择不再吃宋清羽做的东西,不再见宋清羽,甚至不靠近禁地。 为保持冷静,他将自己关起来修炼,吩咐过,除非端木尹回来,或婚期到,任何人不准打扰。 端木彦希望,一切都只是错觉,到那时,那个人影响不到他,而他还是从前那样。如此,最好。 宋清羽自是不在乎端木彦在做什么,他只陪着宁蓁,每日做做饭,散散步,倒是过上了难得悠闲的生活。 跟宁蓁学了女红,宋清羽觉得挺有趣,他本就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给阿妙绣了一个荷包之后,宋清羽打算给他兄弟南宫珩也做一个,原先南宫珩早说过的。 虽然男人之间送亲手做的荷包有点怪,不过宋清羽觉得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跟祁妙一样,宋清羽这些日子看到朝阳落日,星空明月时,也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祁妙运气好些,能在途中与南宫珩或叶翎相逢。 此时,南宫珩已被困在那个荒岛大半个月,跟他亲爱的岳父叶晟一起。 岛上的飞禽走兽在南宫珩的残害下,濒临灭绝,只有少量没什么肉的幼崽暂时逃过一劫。 但南宫珩和叶晟的关系,依旧没有明显的进展。 南宫珩确定,叶晟失忆,且双目失明,想要取得他的信任,绝对不容易。 而迄今为止,叶晟都没有张口跟南宫珩说过一句话,南宫珩怀疑他是不是被毒哑了?无法验证,但他希望不是。 主要的食物又变成了鱼,而岛上能找到的香料也几乎都被南宫珩扫荡过,他这日一边烤鱼,一边把最后一点香料撒上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岳父啊,求求您老人家,能不能给我一点信任?我要拆了你的房子造船去找小叶子和尧尧,小叶子肯定好担心我,尧尧长那么美,万一被人糟蹋了怎么办?他是我弟弟,我说了要给他娶媳妇儿的,唉……”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南宫珩瞬间热情,“前辈稍等片刻,酥香麻辣的烤鱼马上就好!” 叶晟双眼不能视物,但仍精准地坐在了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面朝着大海的方向,鬓边已染上霜白,安静得仿佛一尊雕塑。 南宫珩把烤好的第一条鱼给叶晟,他自己坐在一旁吃另外一条没有放调料的。 一起吃饭,这是南宫珩这段日子努力的成果。 叶晟总是吃完就走,而这短暂的时间,南宫珩才有跟他说话的机会,虽然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但绝对不能放弃。 因此,南宫珩举着手中的烤鱼没吃,又开始新一轮苦口婆心…… “前辈,这岛上没什么可吃的了,兔兔只剩了三只巴掌大的小崽子,要是也抓来烤了,有点不是人,多少等它们长大再吃,前辈你说是吧?” “海鸟怕不是成精了,岛上一只见不着,我在岸边等啊等,明明见一群飞过来,结果你猜怎么着?还没到我射程范围之内,全都掉头飞走了!” “野鸡早没了,野鸡蛋也都炖了给前辈吃了。” “不知道前辈怎么样,反正我是吃鱼快吃吐了,但以后只有鱼可以吃,而且没有香料,只能一边吃,一边吐,也是……” 见叶晟皱眉,南宫珩轻咳,“前辈别介意,继续吃,您手中那条鱼,是最后一条有味道的烤鱼,必须要珍惜。不过等今日晚饭,咱们就只能吃完全没味道的烤鱼。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太难了,太苦了,太饿了,太烦了,太想回家了!” “前辈啊,你要不就跟我去我家呗?我媳妇儿叫小叶子,长得可好看了,做饭也超好吃的,尤其是前辈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我家小叶子做那道菜真是一绝啊!不行不行,只是想想,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再想下去这鱼是真没法吃了。” “前辈,一辈子还很长,困在这里日复一日,不过是熬着等死。世界这么大,你不想去看看?哦,我说的看看不是在讽刺前辈的眼睛,不要误会。只要前辈愿意跟我走,咱们一块儿,我保证前辈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会后悔的!” 见叶晟微微偏头,南宫珩神色一喜,有戏! “前辈是不是想问,怎么离开?很简单啊,让我把你房子拆了,弄个船,咱们就可以走了!”南宫珩很激动。 叶晟依旧沉默,继续吃鱼,吃完就走。 南宫珩举起手中死不瞑目的烤鱼,仰倒着躺在草地上,无语望天,“又是被岳父虐的一天,太美好了,不仅想吐,我想吐血……” 晚饭又是烤鱼,且真的没有调料了。 南宫珩明显看出叶晟吃鱼的速度慢了不少,显然不太喜欢。 于是,南宫珩又是一波苦口婆心…… 这回,叶晟把鱼骨头扔下的时候,对着南宫珩所在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南宫珩高兴地跳了起来,“岳……前辈!你答应跟我走了?我信了啊,你不能反悔!我明日一早就把你的房子拆了!” 叶晟微微摇头。 南宫珩会意,眼睛一亮,“前辈的意思是,不等明日?就现在?” 叶晟轻轻点头。 南宫珩心花怒放,扔了手中根本没吃的烤鱼,嗨嗨地跟在叶晟后面去了他的茅草屋。 这是南宫珩唯一的希望,终于可以进去了,他想着里面至少有张床,床当然就有木板,说不定还能有张桌子,有把椅子!全拆了,给他造船!然后就可以离开去找小叶子和尧尧啦! 茅草屋没有门,只有一个茅草帘子。 叶晟掀开帘子,示意南宫珩先进去。 岳父突然的客气,让南宫珩深深觉得他这些日子的辛苦付出没有白费。 只是下一刻,南宫珩进门后,整个人都傻眼了…… 茅草屋不大,里面挺干净的,没有南宫珩想要的木桌子木椅子,真的有床。 但那床,就是地上铺得整整齐齐的一个茅草垫子,旁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个水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叶晟并没有进门,就在南宫珩崩溃的时候,叶晟一掌打出来,茅草屋倒塌,把南宫珩埋在了里面…… 南宫珩顶着一头茅草站起来,回头看着叶晟,欲哭无泪,“前辈,我之前一直说,要用你的床造船,你不理我,是因为你知道理我也没用对吗?” 原来,岳父的冷漠都是有原因的,是他想太多! 叶晟从地上抓起一把茅草,朝着南宫珩递过来,动了动嘴唇,发出低沉沙哑又迟缓的声音,“船……排骨……” 南宫珩眸光幽幽地接过来,“前辈是想说,让我赶紧造船,带你去吃我家小叶子做的排骨?” 叶晟点头。 南宫珩用那把茅草抽了一下自己的脸,“前辈,我要是说,我之前都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会不会想要打死我?” 南宫珩真的想哭。抓他来的那个贱人实在太绝了,一点儿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这岛上只有石头和杂草,怎么造船? 叶晟又抓了一把茅草,杵到南宫珩脸上,这回只说了两个字,“排骨。” 南宫珩努力保持微笑,“嗯,我知道前辈非常想吃排骨,我再想想办法好不好?求不要再踹我,我已经很想哭了。” 叶晟在旁边生了火,盘膝坐着休息。 南宫珩坐在那堆茅草上,捧着下巴,仰头数星星。 数着数着,南宫珩一跃而起,“不管了,茅草就茅草!我就要造船!” 叶晟头往这边偏了一下,又转回去。 南宫珩开始连夜整理那些茅草,打算密密实实地编织起来,再一层一层固定上,茅草一定会浮在海面,太轻了不稳定,往中间放一些小石子压着。只要在海面上,能托住人,就可以当船用! 星光璀璨,南宫珩手指翻飞,聚精会神。中间估摸了一下速度,预计明天白天就能完工。 一整夜过去,南宫珩手指酸痛,但很顺利,已完工大半。 清晨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南宫珩笑着对叶晟说:“前辈,等我把船弄好,咱们就走,很快!” 过正午,南宫珩拖着他精心打造的小破船,到了海岸边,把船推出去,自己跳上去,感觉挺稳的,不由感叹,“不错,小叶子若是在,肯定会夸我的。” 南宫珩打算回去叫叶晟,准备出发。 刚上岸,南宫珩回头看了一眼,视线中有个黑点正在迅速放大。 有船过来!南宫珩神色不喜反惊,冲着这儿来的,很大的可能是抓他来的那个贱人! 可怜南宫珩现在没有内力,拔腿就跑,结果身后寒意袭来,重重的一掌,把他拍在了地上! 南宫珩熬了一夜半天做的船,在海面上散开碎裂。 他看到了端木尹的脸,心中却生出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端木尹面色冷漠地捏住南宫珩的下巴,往他口中塞了一颗药!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南宫珩昏迷过去,被端木尹扔在地上。 叶晟站在不远处,面朝着这边。 端木尹冷冷地看了一眼叶晟,转身离开,飞身上了他的船,消失在茫茫大海上。 南宫珩幽幽醒转时,天色都暗了。 不远处有个火堆,叶晟正在烤鱼。 南宫珩眼神迷茫地坐起来,感觉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你是谁?”南宫珩皱眉看着叶晟问。他感觉头好疼。 叶晟回头,面朝南宫珩,回答:“我不知道。” 南宫珩脚步虚浮地走过来,在叶晟身旁坐下,脸色难看,“我也想不起来我是谁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叶子。”叶晟声音沙哑。 “我叫……小叶子?”南宫珩愣住。 叶晟微微摇头,“找小叶子。” “小叶子是谁?”南宫珩问。 “你的娘子。”叶晟回答。 南宫珩歪倒在地,“我是谁,我在哪儿……小叶子,小叶子……找小叶子……我娘子是小叶子,我是小花花吗……” 413.小花和老叶的奇幻漂流 旭日金辉洒在南宫珩那张已冒出青青胡茬的妖孽面庞上。他挺尸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微颤的睫毛证明他活着,且没有入眠。 清风朗日,一只无知无畏的海鸟从上空展翅飞过。这鸟选了个好日子,若它昨日靠近此岛,定有来无回。 叶晟走到南宫珩身旁,抬脚踢了他一下。 南宫珩顺势翻身,继续挺尸。 叶晟再踢,一下,一下,又一下…… 南宫珩闷哼一声,吃痛坐起,睁开眼,皱眉,“大叔,你要干什么?” “找,小叶子。”叶晟低声说。 “她在哪儿?”南宫珩问。 叶晟摇头,“不知。” 南宫珩无语望天,“什么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叶晟转身离开,南宫珩再次生无可恋地躺下。 青青草地,柔柔暖阳,悠悠微风带着草叶清香,他希望这是个噩梦,等醒来,不再如此迷茫。 脚步声再次响起,南宫珩睁眼的同时,一堆干茅草砸到了他的脸上…… “大叔,年纪大不是欺负人的理由,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南宫珩把茅草扯下去,皱眉看着叶晟。 “船。”叶晟惜字如金。 “什么船?哪有船?”南宫珩往四周看。 “草,船。”叶晟回答。 南宫珩愣了一下,捏起一根干草,举着放在眼前,神色莫名,“大叔你是说,让我用这破草做艘船?这么不靠谱的事儿大叔你听哪个混蛋说的?怎么可能?草要能做船,我就能上天。” 叶晟伸手,“你。” “啊?”南宫珩眨了眨眼,“用草做船?这么有创意的想法,是我想出来的?” “混蛋。”叶晟提醒南宫珩,他刚刚骂了他自己。 南宫珩嘴角微抽,从地上一跃而起,伸手搂住了叶晟的肩膀,“大叔,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失忆的?你知道的话赶紧告诉我呗!” 叶晟皱眉,推开南宫珩,低声说:“有人,下药。” “给我下毒那畜生呢?”南宫珩问。 叶晟摇头,“走了。” “所以目前唯一知道的是,我娘子名叫小叶子。”南宫珩一脸忧愁地把手中的干草插在了叶晟的头发上。 叶晟抬脚朝着南宫珩踹过来,南宫珩下意识地跳开,躲过去之后自己倒愣住,摸了摸下巴,“我反应还挺快,好像知道他会踢我……” 不等叶晟说什么,南宫珩转身跑了。 把岛上各处又看了一遍,南宫珩找到一个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小石洞,石洞里面墙上刻了不少字,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小叶子”这三个字。因为那都是南宫珩之前每天睡觉前写下的对叶翎的思念。 “我好喜欢小叶子。”南宫珩看完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嗯,她是我娘子,一定美丽又可爱,这个名字就可爱又美丽,我一定要找到她,说不定我们还有娃娃?” 南宫珩又把石洞里面的字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没再纠结,各处查看过,发现真没有造船的原材料,除了杂草和石头。 想了一会儿,南宫珩薅了一棵草,觉得只能用这玩意儿试试了。 等南宫珩找了许多干草捆在一起背着回来,再见到叶晟的时候,他又在烤鱼,两条,正好熟了。 “好饿啊!谢谢大叔!”南宫珩这下无知无畏,根本不怕叶晟,很热情地挨着叶晟席地而坐,伸手就去拿叶晟烤好的鱼。 叶晟皱眉,把南宫珩推倒在地。 南宫珩轻咳,又回来,“大叔,咱俩现在相依为命,你这样的态度很不好,得改!出门在外,相逢就是缘分。虽然大叔看起来比我大不少,不过如果大叔不嫌弃的话,不如我们结拜做兄弟,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大哥……” 叶晟抓起一条烤好的鱼就朝着南宫珩面门扔过来! 南宫珩眼疾手快接住,差点被烫到,不过还挺高兴,“我就知道大叔是个大大的好人,谢了!来,干了这条鱼,咱们就是好兄弟!” 叶晟又踹了南宫珩一脚,神色不悦,“不是!” 南宫珩默默地离叶晟远了一点,一边吃鱼一边问:“不是什么?大叔想说自己不是好人?” “不是兄弟。”叶晟冷声说。 “但我应该有爹,不能瞎认爹。”南宫珩摇头。 “第一次,你说我是,你岳父。”叶晟不疯也不傻,失忆,戒备心极强,因此先前一直不相信南宫珩,怀疑这或许是仇人安排的新招数。 但此一时彼一时。叶晟吃了南宫珩那么多烤肉,这是其一;其二,南宫珩的遭遇,让叶晟想到了自己;其三,就是感觉。他觉得这个年轻人虽然有点二,不过还挺真诚的。 因此南宫珩一开始见到叶晟时说的话,在南宫珩同样失忆后,叶晟记得,且觉得,或许是真的? 南宫珩愣住,“岳父?你是我家小叶子的爹?真的吗?” “我不知道,是你说的。”叶晟其实对此依旧迷茫。 “我失忆之前说的?那应该是真的。”南宫珩轻咳,“方才什么结拜都是开玩笑。老叶子,失敬失敬。”南宫珩说着,又搂住了叶晟的肩膀,“原来都是一家人。” “什么?”叶晟拧眉,“老叶子?” “你是我家小叶子的爹,那不就是老叶子?叫大叔不合适,叫岳父没意思,总要有个称呼。”南宫珩笑着说。 “不行。”叶晟表示拒绝。 南宫珩想了想,“倒也是,小叶子超可爱的,老叶子就怪怪的,那就叫老叶吧!这个好!” 南宫珩吃完没什么味道的烤鱼,追问他有没有跟叶晟说过别的,叶晟只提供了一个新的信息,“小闺女叶翎”,这是南宫珩当时对叶晟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 “小叶子叫叶翎?老叶你还有别的娃?嗯,我明白了。我娘子的名字真好听!”南宫珩点头,“我叫什么名字?老叶你知道的吧?我做自我介绍总不能不说自己叫什么。” 叶晟沉默片刻之后,微微点头,“知道,你叫小花花。” 其实南宫珩当时真的对叶晟说过他的名字,叶晟故意的,因为不满南宫珩叫他老叶,因此决定管南宫珩叫小花花。反正现在走不了,见不到人,南宫珩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没用。 “啊?我真的叫小花花?老叶你确定不是在骗我?”南宫珩觉得这名字傻傻的。 叶晟摇头,“你说的。” “难道我姓花?还是我家小叶子给我取的爱称?不管了,老叶你就叫我小花吧,咱俩一听就是一家的。”南宫珩失忆之后,面对叶晟很无畏,整个人更开朗了。 然后,南宫珩认真思考尝试,再次开始编织干草造船。上回出于尊敬岳父的心理,南宫珩都是自己干活,现在不同了,他觉得既然是一家人,共患难,有活当然一起干! 叶晟瞎了,说他不知道怎么弄。 南宫珩很热情地说他来教,很简单的。 “老叶,咱们一起去找小叶子,你这个当爹的也得出力,我作为小辈,老叶你要疼爱我,这是天经地义的。” “老叶,哎哎哎这不对,你编错了。眼睛看不见没关系,你脑子那么灵光,杀鱼的时候不也没把苦胆留着吃掉吗?这有何难,重新编!” “老叶,你说,我跟我家肯定好可爱的小叶子,会不会有娃娃?” 叶晟的手顿了一下,神色有些迟疑,“有吗?” 南宫珩点头,“说不定真的有呢!那我就是已经当爹了,老叶你是我家娃娃的外公哎!” 叶晟神情突然有点激动,“真的?” “老叶你想当外公?简单!等咱们找到小叶子,要是我俩还没娃,那也能生,到时候你给我们带孩子。” “都怪你。”叶晟突然皱眉。 南宫珩不解,“我又咋啦?” “当初没有跟我说更多的事。”叶晟说。 南宫珩迷茫地眨眨眼,“对啊,当初我为什么没有跟你说更多的事呢?奇怪。” 叶晟默默地编织手中的草,这事儿他其实最清楚,因为他不信那些根本无法验证的话,又总踹南宫珩。 南宫珩很快就把想不通的事情抛在脑后,忙着干活,不停地跟叶晟说话,十句叶晟都不一定会回答一句。 不过没关系,南宫珩现在一头雾水,觉得就他们俩,他又是晚辈,必须不能冷场。 俨然变身话痨的南宫珩被叶晟赤裸裸地嫌弃,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自顾自说得挺开心,在幻想他跟可爱的小叶子相恋的一百种可能…… 叶晟听了,觉得这孩子脑子怕是有病,什么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 两人合作,比一个人快一些,到天色大亮的时候,南宫珩和叶晟做好了他们的草船。 跟前日南宫珩第一次做的不太一样,但总体上原理没差别。 把船拖到海岸边,推到水里,稳稳地漂着。 南宫珩跳上去,踩了踩,觉得还行。 “如何?”叶晟站在岸边问。 “老叶你上来试试!”南宫珩招手,虽然明知叶晟看不见。 叶晟飞身,落在了南宫珩身旁。 “老叶你是个高手?我是不是?”南宫珩对此有些迷茫。 叶晟说南宫珩中毒,内力用不了。 南宫珩叹气,拍了拍叶晟的肩膀,“老叶,接下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 叶晟皱眉,南宫珩嘿嘿一笑,“你想抱孙子,那必须得让我好好回去,跟小叶子一起生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叶晟沉默,片刻之后点头,“也对。” “反正岛上也没什么东西,吃鱼可以再抓,我们这就走吧!”南宫珩说,话落一拍脑门儿,“往哪个方向去呢?” “随便找个方向,见到人问问。”叶晟说着,运起内力,小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老叶你好厉害!”南宫珩刚夸了一句,感觉脚下一湿,低头,本来就不可能太牢固的草船从叶晟脚下裂开,撕成了两半…… “老叶你对自己的力量能不能有点数……”南宫珩一边吐槽,一边灵活地跳到了叶晟背上去,“跑啊!” 叶晟背着南宫珩回到了岸上,两人做了一夜的船,已经沉没在了海中…… “唉!”南宫珩把下巴抵在叶晟头顶,“重新来吧!” 叶晟把南宫珩扔下去,南宫珩又跳上去,搂住他的脖子不松,“老叶,你会飞,带我一起飞,快一点儿,省得浪费时间!走走走,咱们重新去弄船!” 叶晟飞身而起,背着南宫珩又回到了他们的大本营,昨夜还剩下的干草仍在原地。 两人都也没想着填饱肚子的事,只继续干活。 天快黑的时候,第三艘船造好了。 “老叶,一定要慢,控制力道。”南宫珩第无数次提醒叶晟。他真的不想再编那些破草了,感觉快编吐了。 叶晟一个人飞身上船,小船慢慢悠悠离开岸边,往远处去,渐渐加快速度。 南宫珩在岸上看着,试水结束,叶晟又驾船回来,对他点点头。 “咱们今夜就走,老叶你先背我去个地方。”南宫珩伸手。 叶晟皱眉,不过还是飞身过来,任由南宫珩再次跳到了他背上去…… 南宫珩最后惦记的,是三只可怜的小兔兔。他失忆了,三只小兔也没能逃脱,被抓起来,塞进草编的小笼子,带走,顺便给它们带了一些鲜草做食物。 海上生明月。 叶晟驾船离开了这座困住他多年的荒岛,南宫珩坐在船上,不远处是三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南宫珩说往西走,叶晟说往东走,最后老叶胜出,小船在夜色之中往东而去。 翌日清晨,南宫珩睡醒起身,眼前是光芒万丈的日出盛景,回头,已看不到那座陌生又熟悉的荒岛。 “老叶,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南宫珩问。 叶晟摇头。 南宫珩把专门带来的青草喂给小兔子吃,一边喂一边说:“快点长大,老叶想吃肉。” “排骨。”叶晟突然说。 南宫珩微叹,“我也好想吃排骨。” “小叶子会做,好吃的。”叶晟说。 南宫珩张开双臂,舒展身体,然后抱住自己,“老叶,我家小叶子一定在想我。” 叶晟皱了皱眉,“是我家的。” 南宫珩笑了,“小叶子做排骨,我要吃第一块。” “是我的。”叶晟冷哼。 “老叶,你想不想抱孙子啦?”南宫珩问。 叶晟摇头,“女婿,可以换。”排骨,不能让。 南宫珩起身,伸手搂住叶晟的肩膀,迎着朝阳晨风,笑容灿烂,“老叶,我这么好,你不舍得。” “小花,把爪子拿开。”叶晟皱眉。 “就不!”南宫珩靠在叶晟身上,“老叶,你在想什么?” “想小叶子。”叶晟说。 “好巧,我也是。”南宫珩眯着眼睛看太阳,“小叶子做排骨,糖要多一点,甜甜的好吃。”他好饿。 叶晟摇头,“不,醋多一点好吃。” “我们猜拳,我赢了,多糖少醋,你赢了,少糖多醋。”南宫珩说。 “我看不见。”叶晟说。 “我告诉你我出了什么,一定不说谎。”南宫珩说。 “你猜我信?”叶晟反问。 小兔子:……奇怪的人类,不会是在讨论怎么炖我们吧…… 叶晟和南宫珩一路往东,计划是碰到人先“借”粮食,打听知不知道小叶子,若是不知道,至少给他们指个路,可以找到更多人。 与此同时,叶翎已在原本属于上官箬的岛上静静地等候整整一个月之久,这日清晨终于见到有船远远地出现在视线中。 她打定主意,不管这是什么人,都不能放过! 船上,一个年轻公子面庞消瘦,坐在轮椅上,看着海面。 一个老者出现在身后,未语先叹,“公子,我们真的要离开,再也不回来了吗?” 年轻公子苦笑,“蒲铭伟抢走了本属于我的一切,连我娘留给我的龙骨秘扇他都要夺。别的我并不在意,只那扇子,是我娘留给我的念想,我想要回来,父亲却斥责我多事,真是可笑。蒲家既已无我容身之处,天高海阔,不如出去看看。” “公子命苦,若是夫人还在……”老者神情落寞。 年轻公子摇头,“说那些做什么?”只眼底的一丝怅然,证明他并不甘心这样的结果。 “公子,前面有个岛,不如去瞧瞧,若是有人,便打听一下,再定往哪边去,如何?”老者请示。 “也好。见到人,客气些,莫惹事。”年轻公子叮嘱。 叶翎躲在暗处,看着那艘船靠近,如她所愿。 老者飞身上了悬崖,就看到叶翎自己搭建的石屋。 “老夫途经此地,前来问路,可有人在里面?”老者在石屋外面询问。 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你是谁?” 老者看着背着干柴出现的布衣少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小公子,打扰了,只你独居在此吗?” 叶翎摇头,“我哥出海,迟迟未归,我在此等候。” “小公子是一直住在这里的?”老者问。 “不,我们兄弟是从别处过来的。”叶翎说。 “哦?不知小公子能否指个方向,老夫往哪里走,可以到有人的城池?或者小公子告诉老夫,你的家乡在什么方向?”老者问。 叶翎眼神戒备,“你要做什么?” 老者笑了笑,“我家公子想到别处游玩,但我们不常出门,走了多日,方向像是不对。” “我也想去找我哥。”叶翎蹙眉。 老者一愣,“老夫并不知道小公子的兄长去了何处。” “你告诉我你们从哪里来的,我到你们那边找一找。”叶翎说。 老者皱眉,犹豫片刻之后说:“此事,老夫需要问过主子,才能给小公子答复。” “好。”叶翎点头。 老者又回船上去,不多时再次出现在叶翎面前,说他家主子请叶翎上船一叙。 叶翎很爽快地点头答应。老者心下觉得叶翎没什么心机,也不怕他们会害她。 其实叶翎想的是,若真碰上坏人,那更好办,直接虐渣渣,抢大船,严刑拷问,这才省事! 414.两个天仙样的男人,男式荷包 蒲琮转动轮椅,看向进门的布衣少年,第一眼便觉气质不俗。尤其那双眸子,澄澈平静,坦荡自若。 “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蒲琮问叶翎。 叶翎反问:“不知大兄弟怎么称呼?” 蒲琮愣住,继而缓缓地笑了,“是在下失礼,理应先自报名姓。我姓蒲,单名一个琮字。” 蒲琮?仆从?叶翎觉得这人的父母取名字略微草率,肯定没考虑谐音的问题。 “我姓南,南小七。”叶翎神色淡淡。 小七听起来就不像大名,不过蒲琮可以理解,毕竟是陌生人,他这边有人保护,但叶翎独身一人,再谨慎也不为过。 蒲琮请叶翎落座,一开始那老者送来茶水。 “蒲公子是要外出游历?”叶翎问。 蒲琮点头,“是的,打算到远处去看看。” “不错,世界这么大,偏居一隅安逸却也无趣。”叶翎话落,低头浅啜一口茶,味道不错。 “听说小七兄弟在找兄长?”蒲琮问。 叶翎微叹,“因不知能到何处找,原是在等。可已等了许多时日,没有音讯,心中担忧。” “冒昧问一句,你的兄长因何离开?”蒲琮问。 叶翎摇头,“只是出海捕鱼,就没再回来。” 蒲琮其实想说,海上天气多变,时有狂风暴雨,这种情况出事的可能性不小。不过这种话说出来不合适,太晦气,毕竟是人家的亲人,总是要有希望,也可能没出事。 “小七兄弟不如再等等?你若离开约定的地方,待你兄长回来,找不到人,又要去寻你,怕会再错过。毕竟这天大地大,一次擦肩,想再遇上都是难事。”蒲琮真心建议。 叶翎微微点头,“我明白。不过若是我哥被什么人抓了,不得自由,我总要去救他,否则哪有再见机会?至于这里,倒简单,我走之前留下书信,若我哥回来,知道去哪里找我,便不会错过。” 蒲琮微笑,“也对。” “请蒲公子为我指个方向。”叶翎说。 蒲琮神色有些犹豫,“小七兄弟,我家那边,龙蛇混杂,着实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一个人找去,怕是很危险。” “龙蛇混杂?是不是有许多好色之人?”叶翎问。 蒲琮一怔,“小七兄弟的意思是……” 叶翎轻哼,“我哥是个天仙样的美人,我们之所以到处游历,居无定所,就是因为不管到哪里,总有人觊觎他的美貌,想要染指。我怀疑,我哥是被人掳走了!” 蒲琮神色意外,“这……”一个天仙样的男人?那得长得多美?不过说起这好色之人,蒲琮还真知道…… “小七兄弟,我是认得一些风流好色之人,不过你兄长是不是被他们掳走,这就未必了。”蒲琮觉得叶翎的猜测也不无可能。 叶翎拱手,“烦请蒲公子告诉我,怎么找到你说的那些人,他们姓甚名谁。” “这第一个,就是蒲家少主,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蒲铭伟,色中饿鬼。”蒲琮提起蒲铭伟,眼神暗了暗。 “为何蒲家少主不是你?”叶翎问。 蒲琮苦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轮椅上的腿,已是回答了叶翎的疑问,而后接着说:“第二个,是蒲铭伟最好的朋友,连家少主连子扬,两人是一丘之貉。” “还有吗?”叶翎问。 “我知道的,就是他们。”蒲琮摇头。虽然端木尹跟蒲铭伟连子扬关系不错,但端木尹伪装功夫很高明,也只玩身边的女人,外人还真不知道他是个风流鬼。 叶翎蹙眉,“蒲公子,我对你家乡的事完全不了解,什么蒲家,连家,你们那边,是一些隐世家族聚在一起?” 蒲琮点头又摇头,“是许多岛屿组成的一国,名叫天沐国。有八大家族,实力和势力都很强横,四武道,四医道。蒲家和连家是四武道世家之二。但我因意外伤到腿,无法恢复如初,在蒲家已无容身之处。” 天沐国,八大家族,武道,医道……叶翎眼底闪过一道暗光,终于找到目的地了。 蒲琮命人取来一个牛皮卷,递给叶翎,“这是天沐国大略的地图,我留着也没用,不如送给小七兄弟。” “太感谢了。”叶翎正需要这个。打开看,上面标注名字的岛屿大大小小几十个,应该都是有人居住的。国都在中心,群岛环绕,八大家族所在的岛屿都有特殊标记,是她此行的重点。 叶翎把地图收起来,看着蒲琮问:“既然天沐国如此推崇医术,不知蒲公子可听过蛊术?” 蒲琮摇头,“医毒我知道,蛊术听闻是早已失传的邪术,四大医道世家并无此道中人。” 这不代表天沐国没有蛊术,这东西,在哪里都是秘密。 “我有个朋友,与亲人失散,遍寻无果,不知蒲公子可认识姓宁的人?”叶翎状似无意地问。 “宁?”蒲琮思忖片刻,摇头,“大的家族中没有这个姓氏,我也不认识宁姓之人。” 叶翎是想打听宁蓁,不过看样子宁蓁这个名字或许不是本名,意料之中。也不必问上官箬,因为更不可能有这个名字。 “以蒲公子的身份,你的腿,应该能找到四大医道世家医术最好的人为你医治才对。”叶翎说。 蒲琮面露轻嘲,“人都是趋利的。” 叶翎明白,蒲琮失势,为他医治的人不想得罪蒲铭伟一派,便是能治,也不会真的把他治好,甚至暗下毒手都有可能。 兄弟相残,家族倾轧,权力斗争,有人的地方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稀奇之事。 “蒲公子远离家乡,外出游历,若能碰上医术了得的神医,便有再站起来的希望。”叶翎意有所指。 蒲琮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没想到叶翎这么快就猜到他的心思。 蒲家待不下去,且越发危险,蒲琮是暗中逃出来的。若是被蒲铭伟的人追上,便凶多吉少。 而蒲琮外逃,起因是他留在蒲家,根本没有站起来的希望。在天沐国,碍于蒲家权势,也没有人敢把他治好。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是想找外面的大夫为他医治。只有他自己变强,才能夺回本属于他的一切! 心有不甘,不愿认命,蒲琮绝非想要就此放逐自己,他是在寻找新的希望。 只是蒲琮对天沐国以外的世界完全不了解,因此碰上叶翎这个外人,是否能得到有用的指引,对他来说很重要。 蒲琮叹气,“小七兄弟很聪明,且去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既如此,我也就直言了。不知小七兄弟是否认识或听闻有医术了得的神医?若能为我指路,感激不尽。” 叶翎觉得蒲琮给她地图的举动,就是为了后面问路做铺垫。毕竟找人这种事,若是目标明确,能省去许多麻烦和时间,而蒲琮真的耗不起。一旦被仇家追上,全盘皆输。 见叶翎点头,蒲琮神色一喜。 “我有个朋友,天赋卓绝,虽年纪轻轻,医术十分了得。”叶翎说。 “不知该到何处去寻小七兄弟那位神医朋友?”蒲琮眸光透着几分激动。 “我是可以为你指路,也可以写信帮你引荐,他一定会为你医治的,不过……” 叶翎话锋一转,蒲琮皱眉,“小七兄弟有什么顾虑,或有什么条件,尽管直言。” 叶翎摇头,“顾虑是有,毕竟你身上麻烦不小,若是被你弟弟追上,祸及我朋友,那可不好。” 蒲琮叹气,“小七兄弟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会尽量谨慎,若神医能将我治好,我拼死都会护着他的。” “如此,就好。”叶翎突然笑了。 蒲琮连忙问:“那小七兄弟的意思,就是答应帮我引荐神医了?” “不用引荐。”叶翎唇角微勾,“我有个神医朋友是不假,但他所在之处离这里实在太远,你若想早日站起来,我有办法。” 蒲琮一愣,“你的意思是……” “不才,我那位神医朋友其实是我医道的师父。”叶翎说,“虽然我医术不及他,但可以试试为蒲公子医治。” 蒲琮傻眼,“你?” “怎么?觉得我太年轻,靠不住?是在胡扯?”叶翎轻哼。 蒲琮摇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太过意外。毕竟小七兄弟看起来真的很年轻。” “其实我年纪也不小,只是长得年轻。”叶翎说。 “冒昧问一下,小七兄弟今年贵庚?”蒲琮问。 “二十一。”叶翎说。 蒲琮嘴角一抽,“是真的年轻。” 叶翎是女子,这会儿扮了男装,做了易容,因为身形纤细的缘故,看起来分明就是个少年。 “那你敢让我试试吗?”叶翎问。 蒲琮正色,“我已这样,有何不敢?想来小七兄弟并非说大话的人。” “我尚未看过你双腿的情况,手头也无药可用,就说能为你医治,确实是说大话。”叶翎轻笑,“不过蒲公子既然愿意让我试试,那我自当尽力,若是不成,还有我的神医朋友。毕竟此刻我就在这里,就算治不好,也治不坏,当下能多个机会不是么?” 蒲琮连连点头,“小七兄弟言之有理。” 带叶翎来的老者姓周,他以为只是互相指路,没想到叶翎要亲自出手给蒲琮医治,下意识地怀疑叶翎是骗子。主要原因就是叶翎看起来实在太年轻。 不过蒲琮坚持,说试试无妨。 叶翎看过蒲琮的腿,一开始应该不太严重,但拖的时间太久,且中间用的药不对,甚至有毒性,导致当下已经发青发黑了。 “再不治,只能截肢。”叶翎断言。 “这么说,小七兄弟知道怎么治?”蒲琮眸光一亮,“实不相瞒,这次出来,我想办法弄来不少或许能用上的药材,就在船上。” 久病虽未成医,但原先给蒲琮医治过的大夫给的药,蒲琮能不吃的就没吃,都留着。 叶翎去看过,都是上等药材,没问题,且基本满足需要。 叶翎在周老陪同下,回到岛上,往某处藏了书信,留了标记。若宋清羽或南宫珩找来这里,会发现的。 回到船上,叶翎一边思忖着写药方,一边对蒲琮说:“蒲公子下令返航吧。” 周老神色不认同,“万万不可!不能回去!太危险了!就算南公子可以把公子治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公子需要找个稳妥的地方,远远地躲起来,等完全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但我是要去你们那边找我哥的,不能再耽误时间。不然你们千里迢迢去找我朋友,咱们就此分道扬镳?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家公子这腿,再耽搁一个月,就彻底废掉了。你们除非插了翅膀,否则一个月之内见不到我的神医朋友。你们接下来可以去的地方我基本都去过,一个月之内不可能找到别的人。”叶翎神色淡淡。 下一刻,周老拔剑就架在了叶翎脖子上,“你给公子医治,一切听我们的,否则……” “住手!”蒲琮面色一沉,“不得对小七兄弟无礼!” 周老拧眉,并未收手,“他根本不顾公子安危,不能听他的!” 叶翎面色如常,“没关系,我不会计较这个。不过老人家你最好赶紧把剑收了,不然你以后只能保护一个被截肢的废人。他如今当然可以不回去,以后也再回不去了。” 蒲琮眸光黯淡,“听小七兄弟的,立刻返航!回蒲家!” 周老脸色难看地收了剑,看着叶翎的目光依旧十分不善。 叶翎写好一张药方,放在一旁,写下一张,“我承认,我是着急找我哥,但绝对没有拖你们下水的意思。蒲公子回去,比逃走更安全。” 周老冷哼,显然认为叶翎在胡扯。 “当然,接下来可能会迎面碰上追杀的人,不过蒲公子的弟弟应该不会亲自来吧?不管来的是谁,若是在海上,您老人家都不能解决掉的话,等你们上了岸,不论躲在何处,一旦被找到,结果一定是被围攻虐杀。”叶翎看了周老一眼。 海上御敌天然有地理优势,对方人再多,实力再强,只要登不上这艘船,就伤不到蒲琮。不管是远程防守抑或是伺机逃生,都有希望。 但若上岸,待在某个固定的地方,再被找到,必死无疑。 周老听懂叶翎的意思,神色一僵,“那回蒲家岂不是自投罗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叶翎说,“虽然这句话有时候是胡扯,但特定情况下,不无道理。若遇上蒲铭伟派来追杀的人,全都解决掉,他得不到消息,必然会认为你们跑远了,定不会想到你们敢回去。那是你们最熟悉的地方,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藏身的处所,大不了找个无人的深山老林躲一躲,这很难吗?” 蒲琮点头,“有理。” 周老拧眉,“你确定不是在坑我们?” 叶翎抬头,对着周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其实刚刚看到的那些药材,其中不少可以制毒。你们对医毒几乎什么都不懂,我借着给蒲公子制药的名义,很快就能做出三五种毒药来,放倒你们船上所有的人,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不信,试试?” 周老神色一变,“你……” 蒲琮摇头失笑,“小七兄弟是高人,不会害我们,周老不得无礼。” 蒲琮看着叶翎从头到尾泰然自若的样子,只刚刚对周老说话才故意透出几分凌人傲气,她的自信并不张扬,但蒲琮感觉到了。他当然不认为叶翎是无知无畏,相反,他觉得这回真碰上高人了。 叶翎气质不俗,绝非一般人家出来的,胆色,心智,都相当了得。 蒲琮有种直觉,这个年轻人真的可以把他治好,甚至,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希望之光。 叶翎说过那番话,周老对她更多了几分戒备,叶翎并不在意。萍水相逢,临时合作,保持戒心不是坏事。 叶翎开始为蒲琮医治,而蒲琮的船载着她,往蒲家所在的岛屿而去,说他们已离开很远,需要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 三日后的深夜,碰上了追杀蒲琮的人。 对方人多,有备而来,叶翎本不打算出手,但毕竟跟蒲琮是合作关系,担心再打下去损坏船只,或者伤到蒲琮的属下还得她来医治,就用她在岛上打猎自制的弓弩,出其不意射杀了包括对方头目在内的几个高手,导致一场恶战结束得比预期快很多。 周老看着叶翎的目光又变了,道歉后又道谢,眼巴巴地盯上了叶翎的弓弩。 叶翎很大方地扔给周老,说随便看随便玩。周老问他可不可以复制,叶翎又专门给他画了详细的弓弩设计图。周老如获至宝,对叶翎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叶翎除了每日固定时间给蒲琮施针,三日换一次药之外,几乎不出门,饭菜都是周老送过去的。 蒲琮其实每次都挺想跟叶翎好好聊聊,但叶翎几乎抓紧一切时间在修炼,施针结束,拔了针就是一句明天见…… 叶翎的勤奋让蒲琮自惭,周老对叶翎的评价是越来越好,觉得这个少年聪明懂事大方努力又上进,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大造化。 如此,蒲琮就在想一个问题。 最开始叶翎说她天仙样的兄长失踪,她怀疑是被好色之人掳走,蒲琮觉得这怪怪的。 叶翎年纪轻轻,心智超群,武功高强,医术毒术都很高明,她的兄长又怎么可能是弱者呢? 这日再见叶翎时,蒲琮忍不住说出心中疑问。 叶翎叹气,“其实我丢了两个天仙样的兄长,前后失踪的,二哥去找大哥,都没能回来。” 蒲琮嘴角一抽,两个天仙样儿的兄长都丢了……怎么听起来这么像信口胡诌的? 叶翎神色认真,“真的,我哥都长得可好看了!” “我只是觉得,小七兄弟你都这么厉害,你兄长应该更厉害才是。”蒲琮说。 叶翎点头,“没错,他们是又美又厉害,可惜应该是碰上了无敌的人。” 蒲琮愣住,“无敌的人?” “不知蒲兄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人至贱则无敌。”叶翎煞有介事地说,“害我哥的,就是超级无敌大贱人!” 蒲琮噗嗤一声笑了,叶翎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子,“别乱动,针要歪了。” 蒲琮憋笑很辛苦,觉得这个小兄弟真是个妙人。虽然他依旧觉得两个天仙样儿的兄长这事儿可能是假的,但这其实不重要,他很确定叶翎不会害他,如此就够了,听叶翎说话真的很有趣。 不久的以后,蒲琮真的见到了传说中那两个天仙样儿的男人,发现叶翎不仅没说谎,且一点没夸张,头一次领悟一个人生哲理,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就是后话了。 此时,叶翎口中天仙样儿的男人之一宋清羽,手中拿着一个精致又大气的墨色荷包,笑着给宁蓁看,“师娘,好看吗?我刚做好的。” 荷包正面绣着一个漂亮的花瓶,花瓶里面插着的不是花,枝条上只有错落有致的小叶子,莫名可爱。背面没有绣名字,因为花瓶本身就是名字。 宁蓁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绣工真不错,不过我还是头回见男式荷包做成这样的,很好看。” “嗯,阿珩应该会喜欢吧。”宋清羽语带笑意。他现在中毒,连从头开始修炼都不行,只能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阿珩一定会喜欢的。”宁蓁点头。 男式荷包,阿珩……不知何时坐在房顶的端木彦,面色阴沉沉的,捏碎了手中的玉佩…… 415.端木彦表白;你想如何 宋清羽搬了桌椅到花园中,打算跟宁蓁在花园里用饭。 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点点碎金。 这些日子有宋清羽陪伴,宁蓁愁苦的眉宇舒展不少,面色也好了几分。 宋清羽端着最后一盘菜过来,摆在宁蓁面前,微笑着说:“这是叶缨师妹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师娘尝尝我做的怎么样?” 色泽诱人,香气扑鼻,宁蓁看着,鼻子却泛了酸,眼圈儿也倏然红了。 其实这些日子宋清羽做了不少叶缨三姐弟喜欢吃的菜,但他不知道,这道菜是特别的。 叶缨是长女,叶晟和宁蓁的第一个孩子,她也最像叶晟,就连口味都相似。 而这道菜,原是叶晟最爱的。 宋清羽微叹,“师娘,一定会再见的。”不管是叶晟,还是他们的孩子。 宁蓁微微摇头,拿起筷子,尝了一块排骨,夸赞宋清羽做得很好。 听脚步声在背后响起,宋清羽回头,就见一身墨衣的端木彦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宋清羽皱眉,收回视线,端木彦眸光暗了几分。 “姑姑气色好了很多。”端木彦走过来,侍女立刻送了椅子过来,他就坐在宁蓁对面,宋清羽身旁。 宁蓁垂眸吃饭,并不理会端木彦。 端木彦也不在意,让侍女添了一副碗筷过来,自顾自地把每道菜都尝了,说他最喜欢金丝饼。 那是宋清羽跟母亲温敏学的,做起来很复杂,朋友们都很爱吃,尤其是南宫珩和叶翎。 宋清羽给宁蓁盛汤,端木彦把他的碗也递过去。 宋清羽神色淡淡,接过去,给端木彦也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端木彦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盯着宋清羽修长的手指,觉得这人怎么就这么好看,哪里都好看。 “端木少主,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宋清羽放下筷子,问端木彦。 端木彦吃掉最后一块金丝饼,又喝了两口汤,拿出帕子擦擦嘴,摇头,“我不知道。你找他有事?” “师娘想见见祁妙,想必此事你做不了主。”宋清羽说。 端木彦神色莫名。宋清羽不说,他都差点忘了,再过十日,便是他跟祁妙成亲的日子。原是觉得,端木尹的安排,那就听从,至少祁妙长得不错,他也不亏。 可如今……端木彦看着宋清羽,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希望我跟祁妙成亲吗?” 宋清羽摇头,“不希望。” “为何?”端木彦莫名有点高兴。 “因为如端木少主这种怜香惜玉的爱花之人,不适合成亲这种事。”宋清羽说。 端木彦轻哼,“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风流鬼?以前是,以后也一定是?” 宋清羽摇头,“以前的事我并不了解,以后的事我也无从得知。这些没有人比端木少主自己更清楚。与我无干,没什么好说的。” 与我无干……端木彦心中火起!他已经大半个月没有碰过女人,因为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而“罪魁祸首”宋清羽却对此一无所知! “你跟我过来!”端木彦猛然起身,往外走去。 宁蓁蹙眉,神色不安,总感觉今日见到的端木彦跟先前不同。 宋清羽给了宁蓁一个安心的眼神,起身跟着端木彦走了。 一直到进了端木彦的房间,宋清羽见端木彦驻足,他也停下脚步,就站在门口,面色平静。 端木彦猛然回身,一脸怒意地看着宋清羽。 宋清羽一脸无辜,只觉莫名其妙…… “端木少主找我来,有何贵干?”宋清羽开口问。 端木彦坐下,冷声问:“你喜欢的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宋清羽神色一怔,沉默片刻之后说:“他,极美。”他喜欢他最好的兄弟南宫珩,这是事实,虽然不是禁忌之恋,兄弟之爱也是爱。 端木彦冷笑,“你就是看上了那人的脸?” 宋清羽摇头,“是你问我他的容貌,我答他的容貌,有何不对?” “他已经成亲了,你还是放不下?”端木彦冷眼看着宋清羽。 宋清羽点头。一辈子的好兄弟,为什么要放下?往哪儿放?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端木彦冷声问。 宋清羽反问:“一直怎样?我现在是你父亲抓来的囚犯,难道你要放了我?” “我说的不是这个!”端木彦皱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别人了?”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宋清羽摇头。他喜欢上一个姑娘,已经想好以后要生几个娃娃了,不过这事儿也要看天意和姑娘的意愿,所以他只是想想。 “我如果说,我以后不再沾惹那些女人,你信吗?”端木彦看着宋清羽问。 宋清羽愣住,“是吗?那希望端木少主说到做到。” “你真的希望我改?”端木彦心情突然好了一点。 宋清羽点头,“当然,对于那些可能会被你糟践毁掉一生的姑娘来说,是人生之大幸。” 端木彦脸色一黑,“你!她们都是自愿跟我的!都是肤浅虚荣的女人!你倒是菩萨心肠!” “她们都是自愿的?原来你考虑过她们的心情?那她们还做着美梦希望你能对她们负责,一直宠爱下去,你怎么不管?”宋清羽反问。 端木彦:…… “你……”宋清羽皱眉看着端木彦,“你到底在气什么?” 端木彦寒着脸不说话。 宋清羽转身就走,还没出门,身后传来端木彦低沉的声音,“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宋清羽抬起的脚僵在了空中,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的耳朵,脚落下,已跨出门槛。 下一刻,宋清羽就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门也重重地关上了。 被端木彦按着肩膀压在门上,宋清羽其实有点懵。 端木彦近距离看着宋清羽那张如冷玉清霜的面庞,再次感觉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目光幽深,“跟我在一起,我会保护你,对你好,再没有别人。” 曾经,端木彦对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嗤之以鼻,觉得很可笑。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爱情,在他眼中都是庸人自扰。 可他曾经亲口说过的话,反过来打了自己的脸。 有时候,不信爱情,是因为尚未遇到那个让自己动心牵情的人罢了。 遇上了,便是逃不开的劫数。 宋清羽反应过来,推开端木彦,皱眉说:“离我远一点!” 端木彦面色一沉,“我是真心的!” “我也是真心的,真心希望你离我远一点。”宋清羽冷声说,“什么我喜欢男人,都是你的误会,我不歧视你的癖好,但别找我。” “我不管你过去喜欢什么人,我只要你以后跟我!”端木彦冷声说。 宋清羽垂眸,终于明白端木彦今日的反常是怎么回事了。但他其实不能理解,端木彦这个游戏花丛的浪子,竟然看上他了?为什么?他好像也没做什么。 “给我一个答复,只要你点头,我可以为你改变,再不让任何人伤到你!”端木彦看着宋清羽目光灼灼地说。 宋清羽抬头,眸光平静地看着端木彦,“抓我来的是端木尹,他的恶行你是否参与我不知道,也不会无端迁怒到你身上。你是好人坏人我不了解,也不想评价。你过去如何对待女人,事实上跟我也没有关系。因此,我不是因为别的排斥你。我有喜欢的人了,这是真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希望你早点放下。” 宋清羽话落,打开门,大步离开。 端木彦面色阴沉,一拳打碎了一扇门,声音低沉,“阿珩,就是他吗……” 宋清羽回禁地的路上,忍不住连连摇头,这都什么破事儿!一开始就是端木彦主动找他的,他印象中几乎也没说过多少话,怎么就…… 宋清羽没想过要欺骗端木彦的感情,利用他摆脱当下的困境。 其一,宋清羽是美人,但真的不喜欢也不愿意用什么美人计。不管是曾经对秦华菲,对洛蘅,都并非他有意引诱,甚至他已很克制地在尽量离她们远一点,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骗坏人恶人当然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但问题在于,不管如烟的女儿秦华菲,上官箬的女儿洛蘅,抑或是端木尹的儿子端木彦,这几个二代的人品德行,在认识之初,宋清羽并不会因为他们的父母是贱人就断定他们也一样。 至少抛开父辈的恩怨,他们这些二代之间,一开始都并没有仇怨存在。 目前宋清羽唯一知道的端木彦的污点只是风流,但这属于人品范畴,只要他不招惹到宋清羽在意的人,事实上就跟宋清羽毫无干系。 其二,端木彦并不是简单人物,宋清羽不认为自己能够骗过他。尤其是感情的事,宋清羽自己心理都过不了那一关,何谈去哄骗端木彦? 回禁地见到宁蓁,宋清羽怕她担忧,便直言不讳。 宁蓁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眉头皱得紧紧的,比划着叮嘱宋清羽,千万不要为了她做任何不理智的事。 宋清羽哭笑不得,“师娘放心,我不会的。” 难不成去跟端木彦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宋清羽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他不是不能抱男人,譬如他家兄弟南宫珩,从小到大没少勾肩搭背,甚至一起睡过,但这不一样。 宋清羽今日故意提起宁蓁想见祁妙,是为防止接下来洛蘅暴露,怀疑到他们头上来。 当然,宋清羽希望洛蘅不要暴露。她这样的下场纯粹是自己行为导致的结果。 端木彦变了。 身边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尤其是曾跟端木彦有过肌肤之亲的侍女们。他把身边的人都换了,原来的侍女统统打发掉。 那日表白被拒之后,端木彦连续三日没有出现,但他其实每天夜里都在宋清羽的屋顶上静坐许久。 这日深夜,端木彦尚未靠近禁地,属下前来禀报,说端木尹回来了。 端木彦立刻转身回去,见到端木尹的时候,又变回了曾经那个顺从听话的儿子。 “近日没出事吧?”端木尹神色淡漠。 端木彦点头,“父亲放心,岛上一切安好。洛家少主,蒲家少主,连家少主都已来过送了贺礼。” “祁妙闯禁地是怎么回事?”端木尹问。 端木彦就把那夜的事情跟端木尹讲了一遍。 “那夜祁妙闯禁地,而后洛蘅匆忙离开?”端木尹很快发现了不对。 端木彦点头,“是,洛蘅言称家中有急事,并未与我辞行便走了。” 端木尹起身,“不对,这未免太过巧合。” 端木彦皱眉,想想似乎是有点巧合。 并非端木彦不够谨慎,而是他并不负责看守禁地,端木尹交代处置祁妙的人也不是他。他不喜欢祁妙,对洛蘅的兴趣也很有限,因此事情发生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说到底是因为不在意。 之后因为被宋清羽扰了心神,端木彦已多日都没想起祁妙和洛蘅这两人来,更是根本没去看过“祁妙”。 端木尹和端木彦父子到祁妙的住处,侍女说圣女已经睡下了。 端木尹见到“祁妙”,伸手在她脸上点了一下,面色一沉,转身狠狠地抽了端木彦一巴掌,“蠢货!这是假的!” 端木彦被端木尹打倒在地,嘴角溢血,爬起来,垂着头跪下,“父亲息怒,是儿子无能大意。” 既然这是假的,那真的去哪儿了,已经不用想了。那夜离开的“洛蘅”是祁妙,躺在那里的“祁妙”是洛蘅,没有别的可能。 而祁妙既已离开,当然不可能一直假扮洛蘅到洛家去,这会儿怕是早跑远了。 此事,的确是端木彦太过大意,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正在这时,门口有人禀报,“主子,洛家主和夫人在岛外求见。” “请他们上岛,去前厅。”端木尹冷声说。 话落,端木尹看向端木彦,“你认为,该把洛蘅还给洛家吗?” 端木彦摇头,“洛少主早已离开。” “很好,起来吧。”端木尹微微点头,“你去打发洛家人。” “是,父亲。”端木彦点头,话落转身出去。 端木尹径直去了禁地,他推开宁蓁房门的时候,宋清羽从隔壁走了出来。 “站住!”宋清羽拦住端木尹。 端木尹冷冷地看了宋清羽一眼,伸手扼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冷声说:“不必等南宫珩了,他来不了。” 宋清羽心中一沉,被端木尹甩在了地上。 端木尹进门,就见宁蓁坐在床边。 “阿蓁,我回来了。”端木尹面上露出一抹笑来,“想必祁妙走之前,来见过你吧?你让她去找你的儿女?” 宁蓁皱眉,端木尹摇头微叹,“阿蓁,我是答应过你,不会动你的儿女,但如果他们越界,就不能怪我了。我对祁妙那么好,终究捂不热她的心,你们姑侄真的很像。” “你就不能放过她吗?她只是个孩子。”宁蓁比划着说。 “我当然可以放过她,只要你嫁给我。”端木尹目光幽深,“我已经等了半辈子,我的心,你真的看不到吗?” 宁蓁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祁妙我会找回来的,若你的儿女越界,我也不会再遵守对你的承诺。阿蓁,不要让我再等太久。”端木尹话落,转身走了出去。 宋清羽进门,见宁蓁无事,也没提端木彦可能对南宫珩做了什么。 得知端木尹已经知道祁妙逃走的事,宋清羽算算时间,就算祁妙碰不上南宫珩和叶翎,应该也能在端木尹的人追上之前见到风不易。那边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只要端木尹不亲自去,有原老头秦徵苏棠在,应该尚可应付。 至于南宫珩……宋清羽心中担忧,不知道端木尹到底对南宫珩做了什么,只希望他好好地活着。 此时,端木彦正在招待洛家家主洛黎和他的夫人闻雅。 面具遮住端木彦左半边脸,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两位来此找洛少主?难道洛少主尚未归家吗?许是到别处玩了吧。上月洛少主来圣岛,是在此住了两日,不过那天夜里也不知为何,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我都没来得及跟她告别,真是好生遗憾呢。” 洛黎皱眉,“小女当时因落下随身玉佩,独自一人回来取,难道端木少主没见到她吗?” 端木彦摇头,“我没见到。这事怪得很,若洛少主真是因落下玉佩,独自回来,她的随从也该在附近等候,难不成没等到她,就撇下她回去了?不然为何两位时隔这么久才来找女儿?” 闻雅蹙眉,“端木少主,我们想见见国师大人,有事与他商谈。” “不巧,我父亲这些日子外出办事未归,并不在岛上。”端木彦摇头。 闻雅面色微沉,“国师大人何时归来,我们可以等。” “请便。”端木彦起身。 门口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主子请洛夫人前去一叙。” 端木彦皱眉,不知道端木尹要做什么。 洛黎和闻雅夫妇同时起身到门口,候在外面的老者却说,端木尹只见闻雅一人。 洛黎神色不悦,闻雅柔声安慰,“相公,你在此处等候,我去见国师。” 闻雅见到端木尹的时候,他正在烹茶,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依旧没有几分血色。 “国师大人若知道小女在何处,烦请知会一声。毕竟我们无冤无仇,国师大人抢走我的人这件事,应该也不希望外人知道吧?”闻雅神色淡淡地说。 她在暗示端木尹,若是他不交出洛蘅,便把他得到了蛊王体的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候,他这里将再无宁日。 “宋清羽和你的女儿,只能选一个,你要谁?”端木尹把一杯茶放在闻雅面前,声音低沉地问。 闻雅面色一沉,“我女儿真在你手中?” 端木尹并未回答闻雅的问题,“你可知,我为何一直叫你雅夫人?” 闻雅凝眸。只有端木尹如此称呼她,别人都叫她洛夫人。 “因为,你本不该姓闻,也不该嫁给洛黎。”端木尹眸中幽光闪烁。 闻雅心中一惊,下一刻,就听端木尹缓缓地说:“上官大小姐,墨云皇后,东晋玉贵妃,你当真以为,逆天改命之行,无人知晓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闻雅面色依旧平静。 “那就请回吧。”端木尹端茶送客。 闻雅却面色一沉,坐着没动。 只听小炉煮水的声音咕嘟嘟,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安静得诡异。 沉默良久之后,闻雅眸光幽寒,看着端木尹问:“你想如何?” 端木尹轻笑,“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杀我灭口。既如此,看来我们可以合作。” “你想如何?”闻雅再次冷声问。 小炉明灭的火光,为端木尹的眸子染上了一抹嗜血的色泽,他薄唇轻启,缓缓地说:“有几个碍眼的人,你帮我除掉,你想要的,我给你,且会为你保守秘密。” “什么人?为何你不亲自动手?”闻雅问。 “我不动手,自有我不能动手的理由。”端木尹微微摇头,“你认识的,你的儿媳叶翎,她的长姐叶缨,幼弟叶旌。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带他们的首级来见我。此外,将百里夜宸,百里夜瑾,南宫夜晚这三个孩子,给我带过来。” 416.蹦蹦跳跳的小花 “若我不应呢?”闻雅眸如寒冰。 端木尹取走闻雅面前半凉的茶水,倒进一个木碗中,又沏了一杯热茶,放回来,答非所问:“雅夫人尝尝,这茶不错。” “不要叫我雅夫人!”闻雅冷声说。 端木尹微微摇头,似笑非笑,“洛黎是个不错的人,你眼光很好。素闻你们伉俪情深,想来就算洛黎得知你的过往,依旧会对你忠贞不二。” “你以为我怕这个?”闻雅冷哼。 端木尹笑意加深,“你当然不怕。男人对你而言,从来都不过是工具,是垫脚石。虞璘如此,墨凤琉如此,南宫御也如是,洛黎大抵也不会是例外?这一点,只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你的儿子南宫珩,想必很期待与你‘团聚’。他原本该是你最亲的人,却也是这世上当今最恨你的人吧?我不介意为他引路,让他早日与你相见。” 闻雅面沉如水,“你为何要杀叶家姐弟?” “我不需要跟你解释。”端木尹说。 闻雅再次沉默,片刻之后说:“好,我可以帮你杀人,条件是,今夜我要带走我的女儿,以及你从我手中抢走的宋清羽。” “待你送来三颗首级,三个孩子,我会将宋清羽交还给你。”端木尹说,“你的女儿可以跟你回去,但需要你用一个人来换。” 闻雅眸光一凝,“什么人?” “楚明泽。”端木尹缓缓地说了三个字。 闻雅再次确定,她先前的一举一动,都在端木尹的眼皮子底下,而她自以为行事隐秘,但端木尹可以轻易毁掉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她绝不允许这样的结果出现! 闻雅走出端木尹的书房,微凉的夜风拂面而来,吹不散她眉宇之间的阴郁。 不过见到洛黎时,闻雅又恢复了先前温柔如水的模样。 洛黎紧张洛蘅的下落,闻雅叹气说洛蘅因一时冲动做错事才会被端木尹扣留在圣岛。他们先回去,她将会带着让端木尹满意的礼物,再来接洛蘅回家。 洛黎生怒,要去找端木尹理论,被闻雅劝住,夫妻俩一起走了。 “父亲。”端木彦进门,恭敬行礼,脸上的半边面具已摘掉了,并未遮掩微微红肿的嘴角。 “坐。”端木尹神色淡漠。 端木彦在端木尹对面落座,接过端木尹递来的茶水,喝了两口,点头赞道,“父亲的茶艺又精进了。” “可惜,她怎么都不会喜欢。”端木尹眸光微黯。 端木彦知道端木尹说的是宁蓁,这话他不敢接。 “你是不是不解,我为何要单独跟洛黎的夫人谈?”端木尹问。 端木彦点头,“是,儿子不懂,请父亲解惑。” “有些事,说来话长,也是时候告诉你了。”端木尹神色怅惘。 直到天色将明时分,端木彦才回到他的房间。坐在床边,毫无困意,梳理了一下这一夜从端木尹那里得到信息,对他是个不小的冲击。 端木尹和宁蓁的过往,端木彦其实不感兴趣。说到底,端木尹口中的一面之词,都是他自以为的。 宁蓁和叶晟,端木彦其实也不太在意。宁蓁已落入端木尹手中,叶晟失忆,如行尸走肉一般。 真正引起端木彦注意的,是叶晟宁蓁的三个孩子,以及那位洛夫人闻雅。 “南宫珩,他就是你心里的那个人吧……”端木彦眸光闪烁,“他是闻雅的儿子,娶了宁蓁的女儿,事情还真是超出想象的有趣呢。” 端木彦在端木尹的庇护下一直顺风顺水,从未走出这方天地,当下突然很想到宋清羽出生长大的地方去看看…… 至于端木尹离开这段日子,端木彦和宋清羽之间的事,端木彦不说,端木尹不会知道。看守禁地的长老也不会主动“出卖”端木彦。 宋清羽因“蛊王体”的身份被闻雅所抓,但端木尹断言,宋清羽并非真正的蛊王体。是否存在蛊王体,若有,是何人,端木尹没说,但端木彦怀疑他是知道的。 对于端木尹要求闻雅去杀叶家三姐弟的行为,端木彦认真思忖过,并不认为端木尹的真正目的是杀掉宁蓁为叶晟生的孩子,若是如此,很多年前端木尹就可以做到。 固然存在他对宁蓁的誓言,不可亲自动手,但借刀杀人这种事,也简单得很,并非只能等到如今,等闻雅出手。 因此,端木彦认为,端木尹此举,不过是想利用闻雅,绊住叶家姐弟找来这里的脚步。 闻雅跟叶翎一派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但端木彦认为闻雅有出卖端木尹的可能,譬如,秘密告知叶翎一派端木尹所在,指路他们来对付端木尹。 但端木尹对此似乎并不担心。 端木彦很快就想到,端木尹说过,若宁蓁的孩子越界,他便不必再遵守誓言。 如此,不管叶翎一派被闻雅拦住,或来到这边,结果都在端木尹的掌控之中。他知道早晚宁蓁的儿女会出现,而逼闻雅入局,不过是端木尹控制一切的手段罢了。 翌日,端木尹派人前去曾收到过喜帖的家族送礼致歉,言称圣女身体抱恙,婚事无限期延后。 端木彦知道,他大抵是不可能跟祁妙成亲了,说实话,单这个结果,如他所愿。 端木尹命端木彦为洛蘅解毒,等闻雅来换人。 洛蘅时隔多日终于清醒,许久才回神,看向端木彦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不必那样看我,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端木彦曾对洛蘅的热络如今丝毫不见,笑意不达眼底,“那天夜里的事,你那错漏百出的计划,被祁妙利用,成功逃走。若不是我父亲慧眼如炬,你不日就会以祁妙的身份嫁给我。” 洛蘅面色愈发阴沉,端木彦轻哼,“是你蠢笨,怪不得别人。等着吧,过些日子,你娘会来接你的。” 端木彦话落,转身就走。 洛蘅神色一变再变,在端木彦即将出门的时候,突然开口问:“宋清羽没事吧?” 端木彦眸光倏然幽深,缓缓地转头,看向洛蘅,“宋清羽?你是因为带回蛊王体的任务?抑或是,看上他了?” 问出来的时候,端木彦心中已有答案。 洛蘅冷声说:“跟你无干!” 这就是肯定了端木彦的猜测。 端木彦声音低沉地笑起来,又转身回来,打算跟洛蘅好好聊聊。 “你喜欢他什么?因为他的容貌气质?” “是一见钟情吗?他可知道你看上他了?” “你娘知道你对宋清羽生了私情吗?” “你愿意为他做什么?” …… 端木彦的问题,洛蘅一个字都没有回答,闭着眼睛,沉默不语,仿若没听见。 端木彦离开时,唇角一抹冷笑一闪而逝。宋清羽,是他的!至于那个南宫珩,他会尽力,绝对不会再给他们相见的机会。 祁妙有些失望。 她已经过了宋清羽所说的南宫珩和叶翎可能在的区域,一路上并未碰上任何人。再往前,半月之后将能抵达秦国上岸。 祁妙没有停留找人,继续全速赶路,往秦国的方向去。她的重要任务之一是报信,不能耽搁时间。 “老叶,我好饿。” “小花,我也是。” 南宫珩看着摇摇欲坠的破草船,感觉心好累。走了许久,连个人影都不见,他深深怀疑这方向有问题,但若是折返回去,这船又支撑不了多久,更不明智,只能继续往前。 又熬过一个饥肠辘辘的夜晚,南宫珩睁开眼,神色一喜,“老叶快看,前面有个岛!” 叶晟踹了南宫珩一脚,“我能看见,你信吗?” 南宫珩捂着胸口站了起来,没骨头一样靠在叶晟身上,“老叶,你踹我多少回,我都记着呢,等见到小叶子,我要告你的状。” “小花,我要把你逐出家门。”叶晟面无表情。 “说得好像小叶子会听你的一样,虽然你是他爹,但我长得这么好看,小叶子肯定不舍得。”南宫珩嘿嘿一笑。 郁郁葱葱的岛屿越来越近,不管有人没人,都必须要上去落脚。 第一,草船马上就要报废,这岛上这么多树,至少可以造个正常的结实的木船再上路。 第二,岛上肯定有各种小动物,可以抓来吃,因为他们真的真的真的再也不想吃鱼了! 第三,若是有人,可以问路,打听一下知不知道叶翎这个人。 就在南宫珩再次跳上叶晟的背,叶晟背着他飞身上岸的同时,草船四分五裂,光荣退役。 叶晟把南宫珩扔下,南宫珩解开手中的草笼子,把里面的三只小兔子放出去,一个一个顺了毛,叮嘱它们,“走吧,跑快点儿,这是你们的新家。若是我找不到别的吃的,再碰上你们,就是咱们缘分深厚,到时候……” 三只小兔一下子都没影了,南宫珩拉住叶晟的手腕,选了一个方向走过去。 到了陌生的地方,叶晟看不见,就默默地被南宫珩拉着走,听南宫珩一路上跟他说…… “这棵树不错,砍了造船!” “这棵比刚刚那棵更好!” “刚刚跑过去一只好肥的野鸡,尾巴很漂亮,等宰了它,把尾巴给老叶做一朵花戴上。” …… 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吐着信子,从树上冲下来,南宫珩下意识地跳到了叶晟背上,“老叶,有蛇!” 叶晟微微偏头,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尖利石片射出,精准地穿透了毒蛇的脑袋! 南宫珩舒了一口气,叶晟背着他转身,捡起另外一块石头,砸向一棵大树。 南宫珩只见枝叶微微颤动,没有看到人影,也没有什么动物。 叶晟这次没有把南宫珩甩下,就背着他,继续往岛中央走去。 而身后刚刚叶晟砸过的地方,一双眸子盯着南宫珩,直到看不见。 远远地看到岛中央有房子,南宫珩在叶晟耳边小声说:“接下来老叶你不要说话,只需要听我指示动手。” 叶晟皱了皱眉,微微点头。 南宫珩从叶晟身上下去,拉着他又走了一会儿,不远处出现一个肥胖的老者,正在舀水浇灌药田。 这里的房子比起叶晟住过的茅草屋好很多,看起来颇有几分世外高人隐居此处的意味。 老者转身,看到南宫珩和叶晟,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慈眉善目的样子,“两位是路过来借宿的吗?进来吧,常有人来,老夫这里专门备了一间空房,给过路的友人行个方便。” 南宫珩笑容灿烂,“那真是太感谢了,老伯菩萨心肠!” 虽然南宫珩许久没刮胡子,多了几分粗糙,但那张脸依旧让人惊艳,尤其那如画的眉眼。 老者乐呵呵地说:“老夫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后生,你们是父子吧?” “是啊,我老爹眼睛瞎了,也哑了。”南宫珩拉着叶晟,推开篱笆门,穿过药田中间的小路,跟着老者进了房间。 “快坐。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弄些吃食先垫垫。”老者给他们倒了两碗水,就出去了。 南宫珩打量四周,简陋却很干净,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不多时,老者送了两碗饭,一盘菜过来,说不到饭点,让他们凑合着先吃一点,等他孙女回来了,再好好给他们做一顿。 见南宫珩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就往口中扒饭,老者笑意加深,“慢点吃,锅里还有呢。” “那把锅端过来吧。”南宫珩很不客气地说。 老者依旧笑呵呵的,“好好好,我这就去端。” 等老者回来,南宫珩和叶晟的碗都空了,菜也没了,他又给他们添了饭,听外面有动静,就出去了。 “菁菁,又来了两只羊,已经放倒了,刀昨日刚磨过,等会儿你把他们剁了,扔到毒窟里。”老者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笑呵呵的。 老者面前站了一个身材高挑丰满的女子,眉梢上挑,眸光流转间,媚色横生,“爷爷,那个美人,给我吧。” 老者皱了皱眉,“你见到了?” “真美,身材也好,我从未见过如此极品的美男子,我要留着他当我的相公。”女子舔了一下嘴唇,似有些迫不及待。 “你喜欢就给你玩玩儿,等你玩儿厌了再杀掉。”老者点头。 祖孙俩一同进门,就见叶晟和南宫珩都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锅里的饭也空了。 女子走到南宫珩身旁,俯身就要去抱他,下一刻,一块尖利的石头速度极快地射向她的面门! 因为毫无防备,等女子反应过来,立刻闪避,只是躲开了眼睛,却被砸中鼻子,惨叫一声,瞬间满脸血! 老者面色一沉,从旁边拿过一把锃亮的砍刀,朝着叶晟攻了过来! 而南宫珩趁机绊倒那个受伤的女子,搬起桌子倒过来,压在那个女子身上,自己坐在桌子上,摔了碗,用碎瓷往女子的双手双脚上狠狠戳下去……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原本以为不过又是遇见两个待宰羔羊的祖孙,没想到这回碰上了硬茬。 南宫珩和叶晟是很饿,是很久没吃过正常的饭食,但没有饿昏头。失忆之后南宫珩是无法判断饭菜里面是否有毒,但合理推测,很可能有,而他怎么看都觉得屋檐下挂着的那个风铃,很像人骨头做的…… 于是,南宫珩把饭菜都倒进了窗台下的花盆里,假装吃掉,打消那个老者的怀疑。 而祖孙俩的对话,叶晟听得一清二楚,如此,他们不必怀疑,动手反攻! 女子的双手双脚都被南宫珩祸害得血肉模糊,筋脉都断了,又被桌子和南宫珩死死压制着,原是个高手,当下也只能惨叫挣扎,翻不了身。 而那老者武功极强,却也不是叶晟的对手。 南宫珩第一次见叶晟真正出手,很霸气! 不多时,叶晟夺走那老者的砍刀,刷刷两下削掉了他的两只手! 凄厉的惨叫声惊了飞鸟,老者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全身颤抖。 “老叶威武!”南宫珩竖起大拇指。 “你不该用桌子,再迟一刻,就有失败的可能。”叶晟皱眉,批评南宫珩刚刚的手段有些失误,他该直接压制那个女人,搬桌子是多此一举。 南宫珩站在桌子上,蹦蹦跳跳,被桌板压在下面的女人一口血喷了出来! 南宫珩声音愉悦,“老叶,我没错啊,我是小叶子的男人,当然不能碰别的女人!你说呢?” 叶晟愣了一下,点头,“对!你做得很好!” “先找点东西吃,然后审问这两个杂碎,问不出什么,就把他们剁了。”南宫珩愉快地做了决定。 “小花你很聪明。”叶晟第一次夸南宫珩。 “老叶你很厉害。”南宫珩嘿嘿一笑。 南宫珩在厨房里找到了不少食材,粮食肉菜素菜都有,最后他凭感觉整了一桌子菜,还刨出一坛酒来。 叶晟尝过之后,点头,“还行。” 确实还可以,南宫珩毕竟有给叶翎打下手的丰富经验,虽然如今失忆了,感觉仍在。 “什么还行?比起老叶你过去吃的那些,已经是珍馐美味了好吗?”南宫珩表示他做的真不错。 “肯定不如小叶子做的。”叶晟说。 “那倒是。”南宫珩点头。 两人美餐一顿,把那对已被祸害得不成样子的祖孙拖过来,开始审问。 “我问,你们回答,不然剁了!”南宫珩转着手中的砍刀,再配上他现在的胡子,颇有几分粗犷的匪气。如果叶翎在这儿,一定会夸南宫珩,帅得不要不要的。 417.被卖掉的楚明泽 老者名司徒善,女子名叫司徒菁,亲祖孙,原是四大医道世家之一司徒世家中人。 “司徒善?你对得起这名字吗?”南宫珩用砍刀背把司徒善拍得吐血不止。 “公子饶命……都是老夫鬼迷心窍……”司徒善卸掉慈眉善目的假面,连连求饶。 “你可认识或听闻任何姓叶的人?”南宫珩问。 司徒善愣了一下,摇头,“老夫不认识姓叶的人……” 南宫珩微叹,也没追问,“既如此,你们带路,把我们送到司徒家去。”先到正常的人多的地方再说。 “是……”司徒善不敢忤逆。 “你方才说,你懂医术?”南宫珩又问。 司徒善眸光微闪,“是,我原是医道世家司徒家的三长老,医术尚可。” “那你给我老爹看看,他的眼睛能不能治好。”南宫珩说着,手中的刀转了个方向,抵在司徒菁脖子上,冷哼一声,“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否则我第一个把你孙女给剁了!” “我可以试试……”司徒善一脸惶恐。 叶晟神色微动,握拳又松,并没有拒绝。 南宫珩当然不会告诉司徒善,他们失忆了,或者请司徒善给他解毒。 叶晟看不到,南宫珩暂时不能用武功,两人必须默契合作,都不能出事,否则局势很容易翻转。 司徒善这种老狐狸,万一伺机给他们下毒,那可就坏了。 因司徒善双手被叶晟削掉,无法把脉,只是仔细看过叶晟的眼睛,就说他可以治。 南宫珩拖着司徒善去备药,需要动手的,司徒善说,南宫珩来做。 药制好拿过来,南宫珩并未给叶晟用,却径直走向司徒菁,踩着她的脸,强迫她张嘴,把药扔了进去! 司徒善脸色煞白,瞬间汗涔涔的。 下一刻,就见司徒菁的面色由白转青,乌青发紫,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全身颤抖不止,惨叫声凄厉刺耳。 南宫珩面色一沉,回身,狠狠地踹了司徒善一脚,“老贼,竟然跟老子耍花样!” 很简单,南宫珩怀疑司徒善会趁机对叶晟下毒来反制他们,果然没猜错。 司徒善阴招败露,这下真的老实了,哭得老泪纵横,认错求饶,求南宫珩救司徒菁。 南宫珩又在司徒善指导下做出解药,给司徒菁服下,但她虽捡回一条命来,内力却已全废。而这,原本是司徒善打算对叶晟做的事。 南宫珩毁掉司徒善祖孙在岛上饲养的毒窟,找到他们藏起来的船,金银财宝,各种药物毒物。 后者南宫珩一一问过司徒善怎么用,一旦有一丝一毫怀疑他说谎,简单,抓司徒菁试药,司徒善哪里还敢冒险? 其中有一种药物是用来易容的,南宫珩试过,效果不错,果断给自己换了张脸。毕竟如今失忆,与敌人相见会毫无防备,最好不要被认出来。 南宫珩给叶晟也做了伪装,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影子。 翌日,南宫珩和叶晟备好干粮,带着司徒善祖孙一起,乘船出海,往司徒家去。 南宫珩体内的毒当然是要解的,但他必须找到一个可信任的人来做这件事,不然很危险。 去司徒家,一来暂时也不了解别的地方,至少手中这对祖孙对司徒家所在的地界比较熟悉,到时候可以继续打听叶翎。二来,那边是医道世家,总能寻到机会解毒。 另外一边,正在前往蒲家的叶翎,行程已过半。 在叶翎的医治之下,蒲琮近日感觉身体有明显好转,原本郁结的血气通顺许多,整个人都松快不少。虽然尚不能站起来,但他本已彻底失去知觉的双腿,近日开始隐隐作痛,这是好兆头。 周老见识到叶翎的本事,对她越发客气,也越发好奇叶翎到底什么来头。 不过蒲琮专门叮嘱过,除非叶翎主动讲,否则不要打听她的事,这很失礼。叶翎是高人,也是他们的恩人,必须交好,绝不可得罪。 叶翎当然不会跟他们说那么多的,当下要务是找到南宫珩和宋清羽,在此之前,行事必须谨慎再谨慎。 秦国开元城。 冰月和如意先后平安生产。 冰月生下一个酷似蒙璈的大胖儿子,而如意如愿二胎得女,诞下一个漂亮的小千金。 有苏棠在,还有孩子们,最近大家聚在一起,气氛也远不如从前那么欢乐。 当苏棠都开始唉声叹气,一会儿说宋美人不会被人吃了吧,一会儿说鬼丫头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又说南宫老七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其他人心中的牵挂自不必说。 冷淞和墨云初已送来从叶缨那边带回的信件,在开元城等了几日不见南宫珩和叶翎回来,墨云初心系姜敏,他们小夫妻便离开回了墨云国,说待姜敏生下孩子,他们还会再过来。若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派人去通知他们。 废寝忘食的风不易,已经“疯狂”地看完了当初南宫珩从虞家抢来的所有书籍,医术毒术更上一层,蛊术也不再是从前一知半解的程度,如今痴迷于研究自创新的蛊术。 在这期间,苏棠和蒙璈合作,邀请原老头和秦徵助力,设计抓获了当初被虞璘派来开元城的两个长老。 两个最后的漏网之鱼被擒住后,苏棠和蒙璈一人选了一个,风不易很爽快地给他们用上自己搞出来的蛊,夺了那两人的内力,为他们提升实力。 苏棠出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他老爹上官芃打架。 可惜,虽然苏棠实力大增,但上官芃正好也在近日成功突破,最后以苏棠落败结束战局,再次被上官芃教做人…… “爹,义父义母和美人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好想他们呀!”苏小糖捧着白嫩嫩的小脸儿,叹了一口气,觉得爷爷给他买的糖葫芦都不甜了。 苏棠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唉声叹气,“是啊是啊,我也好想他们啊!一个两个三个全都是混蛋,说不定在哪里逍遥快活呢!等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揍他们!” 苏小糖小脸认真又同情地摇摇头,“爹,你打不过义父的。你敢打义母,会有好多人揍你的。美人叔叔说不定也突破了呢!” 苏棠:……这到底是谁亲儿子?要不要这么扎心? 此时祁妙已在秦国南部上岸,用最快的速度往开元城来了。 另外一边,楚明泽幽幽醒转,就见秦岩朝着他走过来。 秦岩消瘦许多,神色憔悴,依旧是女装打扮。 记忆回潮,楚明泽面色倏然阴沉。在秦岩被洛蘅带回之后,闻雅就安排他来照顾楚明泽。 因此,这段日子,秦岩一直都在楚明泽身旁,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但这一切,全都是让楚明泽深深厌恶的事情。 秦岩并不知道他先前喂楚明泽喝的水被闻雅下了解药,见楚明泽睁眼,他神色一喜,快步走过来,“小白你睡醒了!今日阳光和暖,姐姐带你出去玩儿吧!”他们并没有被关在诸如地牢之类的地方,有一定的活动范围。 楚明泽压下心中升腾翻涌的怒火,闭上眼睛再睁开,看着秦岩冷声说:“不要再那样叫我。” 眼前人突然转变的眼神和语气,让秦岩面色一僵,很是无措,“你……你好了?” “我没有忘记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楚明泽面色愈发平静,也愈发冷漠。 秦岩却不由欢喜,“你真的都记得,你也……不恨我吗?” 问出这句话,秦岩的心提了起来,眸光痴痴地看着楚明泽,期待他的回答,却又害怕他的回答。 楚明泽摇头,“恨你做什么,你大概是当今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秦岩闻言,眼圈儿都泛了红,“你能这样想,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一直都怕……” 下一刻,楚明泽打断秦岩的话,看着他说:“不过,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我不想骗你,我只把你当朋友,没有其他。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秦岩苦笑,“我知道,是我奢求太多……你能把我当朋友,允许我留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秦岩没有看到楚明泽眼底冰寒的暗光,被自以为是的爱情冲昏头脑,也忘了楚明泽是什么人。 楚明泽确实不恨秦岩。但只是因为他素来不喜欢让感情支配自己的理智和行为。 不管是爱,抑或是恨,对楚明泽而言,都很多余,没有意义。他衡量一个人一件事的标准,从来都是两个字,利益。 并非没有例外,但秦岩绝对不会成为被楚明泽另眼相待的人,甚至,他连楚明泽的朋友都不算,因为楚明泽没有朋友,也不需要。 秦岩活着,对楚明泽当然是有好处的,最不济楚明泽遇险的时候,还有这个蠢货可以为他挡刀。 如此,他为何要推开秦岩?况且,还是秦岩自愿的。这种被感情支配的奴隶,除了碍眼之外,没有什么不好。 门开了,秦岩立刻回头,见闻雅进门,他下意识地挡在楚明泽身前,眼神戒备,“你要做什么?” 闻雅一掌把秦岩打到地上,神色淡淡地说:“不自量力的蠢货。” 楚明泽微叹,“你我的事,跟秦岩无干,你大可不必为难他。” 秦岩心中感动,闻雅看着楚明泽的眼神带着三分轻嘲。 楚明泽并不在意闻雅看透他的心思,神色淡漠,“你让我醒来,有何吩咐?” 闻雅冷声说:“以后,你好自为之。” 楚明泽只觉莫名,这是要放了他?不可能…… 很快,楚明泽再次陷入昏迷。 闻雅看向秦岩,“想要你的情郎活命,帮我做一件事。” 秦岩拧眉,“你想如何?” “帮我抓一个人过来。”闻雅说,“一个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得手的人。” “谁?”秦岩眸光一凝。 闻雅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给秦岩,“要抓的人是谁,你见信便知。奉劝你,不要再试图去跟你兄长秦徵那帮人为伍,因为只要你仍在乎楚明泽,他们就不可能会帮你,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暗中行事,勿打草惊蛇,事后只要我不说,你不说,他们不会知道是你做的。明白吗?” 秦岩神色一变再变,攥住那封信,“你该不会让我抓南宫珩和叶翎的孩子吧?” 闻雅冷笑,“怎么?你在乎?不忍心?”话落微微摇头,“不必乱猜,是一个跟你没关系的人。” “我带来你要的人,你真会放了他?”秦岩说着,看向不远处昏迷过去的楚明泽。 闻雅点头,“你知道的,他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人,事实上他的血对我而言,已没有多大用处。只要你做到我要求的事,我可以成全你,让他彻底失忆,跟你走。” 秦岩心中一动,“好!你若食言,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你可以走了,外面会有人为你引路。”闻雅说,“你若是敢向南宫珩叶翎出卖我,待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一定推他们的宿敌楚明泽出去挡刀!” 秦岩眸光一黯,“你等着吧!”话落大步走到楚明泽身旁,俯身紧紧地抱住他,良久之后,才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明泽再次醒转,已不见秦岩。 “你要把我卖了是吗?”楚明泽目光幽深。 闻雅点头,“你很聪明,猜得差不多。” “呵呵……”楚明泽垂眸冷笑,“如果我没猜错,你故意让我醒来,跟秦岩说过话,等我再次昏迷的时候,拿我威胁秦岩,为你做事?秦岩确实蠢,你也是真无耻。” 闻雅挑眉,“你着实很聪明,不过话多了。” “即将被卖掉,我对你说什么,都无妨不是么?”楚明泽似笑非笑地站起来,“上官箬,你那儿子,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你的,早点给自己准备后事吧!作为南宫珩的宿敌,自认为比你更了解他的人,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不用谢。” 闻雅冷哼,“我应该谢谢你,把同样的忠告还给你。” “我猜,你现在要放我的血了。把我卖掉之前,榨干最后的价值。”楚明泽笑意加深,“请吧?” 楚明泽话落,闻雅手中多了一把小刀,“原想让你昏睡过去,既然你想清醒着感受被放血,我成全你。” 半个时辰之后,楚明泽面如金纸,虚弱无力地倒在地上,半昏半醒间,被闻雅拖着往外走。 而秦岩已被人带着离开洛家,出海上船。 站在船头,拆开闻雅给的那封信,只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写了三个字…… 数日后,楚明泽再次醒来,意识到他应该已不在闻雅手中了。至于“买主”是谁,无从猜测。 白衣侍女送水来给楚明泽洗漱,过后又送来饭菜茶水。 楚明泽安静地吃了些东西后,被侍女带着,见到了端木尹。 “跪下。”端木尹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向楚明泽,死气沉沉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楚明泽感觉到莫大的威慑,让他心神俱震,垂头跪了下来。 “我是什么人,你在什么地方,接下来会有人告诉你。”端木尹看着楚明泽,声音低沉沙哑,“现在,你只需知道,我将会成为你的师父,助你问鼎至强巅峰。” 楚明泽心中惊诧,完全不能理解当下是什么情况。 “你是在等我向你解释为什么吗?”端木尹冷声问。 楚明泽神色一凝,“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话落对着端木尹磕了个头。 楚明泽的确想知道为什么,但这却也不重要。 他一路走到现在,最想要的东西,这个人可以给他,这就够了! 至于是不是被利用,会不会被控制,不需要考虑!因为他当下本就没有自由,提升实力,才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题外话------ 【评论有奖活动】 闻雅(上官箬)让秦岩去抓的人是谁呢? 随便猜,每人一次评论领奖机会,猜对的,奖励66潇湘币,猜错的,奖励22潇湘币。 么么哒,爱你们呦(*^▽^*) 418.小风儿叔叔是最厉害的! 突然冒出一个师弟,端木彦虽心中不喜,但并不认为这人会威胁到他的地位,抢夺本属于他的资源。他从端木尹处“认识”楚明泽此人,自然很清楚端木尹招揽楚明泽目的何为。 无他,为利用楚明泽对付南宫珩和叶翎罢了。 “父亲,楚明泽狡诈多端,不可轻信。”端木彦提醒端木尹。一不小心,将会是养虎为患。 端木尹神色淡漠,“我既用他,自有控制他的手段。” “是。”端木彦点头。 “关于这边的事,你去跟他讲。事无巨细,知无不言,让他尽快了解。”端木尹交代。 端木彦应下,“好,我稍后便去跟他聊聊。” 端木彦见到楚明泽的时候,他正盯着房中一个镶嵌着珍珠的盆景摆件看。 见端木彦,楚明泽猜到他的身份,躬身行礼,“参见少主。” 对楚明泽的识时务,端木彦并不意外,摆手说:“不必如此拘礼,叫我师兄就好。” 在端木尹向端木彦讲述关于南宫珩和叶翎的事情时,楚明泽是其中一个相当重要的“配角”人物。而中间端木尹曾说过一句话,楚明泽的“唯利是图”,极为聪明,值得端木彦效仿。 “是,师兄。”楚明泽点头。 端木彦落座,轻笑,“是不是觉得很突然?” 楚明泽愣了一下,微微点头,“是,那个女人曾暗示要把我卖掉,我本以为……如今能拜师,是我的荣幸。” “你能这样想就好。父亲有心栽培,只要你听话忠诚,前途不可限量。”端木彦神色认真。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就是端木彦当下对楚明泽的态度。 楚明泽是端木尹招来的人,端木彦暂时管不着他,自不能得罪他。以后的事,真说不准。 楚明泽心机诡谲,而端木尹一手培养出来的端木彦,除了碰上宋清羽有些不理智之外,其他时候,绝不含糊。 作为端木彦的“好友”,蒲家少主蒲铭伟与连家少主连子扬,背地里经常管端木彦叫笑面狐狸。 端木彦奉命而来,也没再跟楚明泽虚言,开始讲这边的情况。 楚明泽听得认真,因为这就是他当下最想了解的。虽然被上官箬抓来,在这片土地上已有段日子,但上官箬防着,他几乎对这边一无所知。 端木彦讲得很详细,对楚明泽提出的疑问,都一一作了回答。 楚明泽听完感叹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其实,真正让楚明泽震惊的,并非这边的人的实力,而是端木尹跟宁蓁叶晟的关系。这不是端木彦讲述的重点,却是楚明泽眼中最关键的部分。 因为,他终于明白,为何端木尹要收他为徒,还说要培养他问鼎至强巅峰。 楚明泽当下的“机遇”,必须感谢他的宿敌南宫珩和叶翎。他当然清楚自己不过是端木尹选中的一枚棋子,所有培养他的动机,都是为了对付南宫珩和叶翎。 端木尹爱而不得,恨叶晟,也恨宁蓁为叶晟生下的三个孩子,却不想自己动手,用楚明泽,不过是简单的借刀杀人。 从端木尹这里来算,南宫珩成为目标只是因为他是叶翎的丈夫。 但与此同时,另外一边还有个上官箬虎视眈眈,这也是南宫珩的威胁之一。 对此,楚明泽只想说,真是好极了。 天赐良机,是否被利用不重要,他只需要抓住一切可能,提升实力,才能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 而端木尹和上官箬这些人对南宫珩叶翎的威胁压制,也是楚明泽难得的喘息机会和提升时机。 端木彦莞尔,“这片天地再广阔,也不过是天下一隅。算起来,若论见识,你比我丰富得多。一路走到这里,你的经历和见闻,定非同寻常。虽父亲同我讲了一些你们那边的事,不过并不多,我很好奇。” 楚明泽心下了然。端木彦这是让他主动分享他的人生,和他所知的一切。 而端木彦已说了,他从端木尹那里了解过一些,因此楚明泽若是说谎欺骗端木彦,就有可能撞到枪口上。 气氛和谐,彼此客气,但初次见面,无形过招,两人都知道,对方是必须谨慎对待,小心提防的人。 楚明泽料到端木尹对他的事情就算不至于了如指掌,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大抵也都知道,便实话实说,跟端木彦交代。 故意欺骗和无心忽略某些事的性质自然不同,楚明泽不想说的,便只字不提,若端木彦问起他再讲,若不问,就算过关。 端木彦只静静地听着,并未打断楚明泽。比端木尹所说的详细很多,端木彦知道楚明泽定有所隐瞒,不过并没有什么破绽。 楚明泽讲完,端木彦递了一杯茶过来,笑意淡淡,“师弟的经历的确是惊心动魄,跌宕起伏,与你相较,我的人生倒是平淡无奇了。不过,我还好奇一件事。” “师兄请讲。”楚明泽接过茶杯,并没有喝。 “宋清羽,真的是蛊王体吗?”端木彦问。 端木彦最好奇的的确是与宋清羽有关的事。对于楚明泽和宋清羽的恩怨,端木彦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过并不在乎这个,也不会因此恨上楚明泽。 因为说到底,端木彦认识的宋清羽,灵魂是云尧,而云尧活着。 如今的宋清羽,跟楚明泽之间最大的仇怨,并不在他自己身上,而是因为楚明泽杀死了他的朋友,原来的宋清羽。 这跟端木彦是没有关系的。 不过端木彦并不想让楚明泽知道他对宋清羽的心思,因此张口便问蛊王体。 这个问题,是楚明泽早料到会被问,却没有准备好该如何作答。 楚明泽很清楚蛊王体是谁,他欺骗上官箬基本成功,端木尹暂时并未询问此事,但楚明泽怀疑,端木尹洞悉一切,知道宋清羽是假的蛊王体,从上官箬手中劫走宋清羽,或许只是因为宋清羽是宁蓁的徒弟。 那么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端木尹到底知不知道,真正的蛊王体是百里夙和叶缨的儿子叶尘? 如果端木尹早已知道,楚明泽再说谎,对他当下的处境十分不利。 但若端木尹并不知道,楚明泽说谎,即便骗过一时,怕也骗不了多久,最后还是会败露。 而楚明泽一旦交代实情,后果会如何? 私心里,如果可以,楚明泽并不想出卖叶尘。有很多原因,小傲月,他跟叶尘的“交情”,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蛊王体的事。 见楚明泽沉默,端木彦轻笑,“看来,宋清羽不是?你若是有顾虑,不想讲,我也不会勉强,不过之后父亲或许也会问起此事。毕竟,你体内的蛊种来自蛊王血,你总不能对父亲说你并不知道。” 楚明泽微叹一声,摇头,“宋清羽是蛊王体的事,的确是假的。我故意编造,欺骗那个女人,原本的目的是想引来南宫珩和叶翎对付她,为我自己找到逃生的机会。不过师父出手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 端木彦点头,“想来就是如此。真正的蛊王体,是你在乎的人?因此不想让人知道?” 楚明泽苦笑,摇头又点头,“算吧。既然师兄问,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真正的蛊王体,其实是百里夙和叶缨的长子百里夜宸。” 端木彦眼眸微眯,果然,他先前猜测的就是这个孩子。 关于天沐国的圣女,有个秘密,外人并不知晓。 都说圣女是国师窥探星象天机,测算出来的可保天沐国安宁昌盛的命定之女,但这不过是统治者用来遮掩的说辞。 真正被选中的圣女,最重要的一点是,纯阴之女。 宁蓁是,祁妙也是。 宁蓁的女儿叶缨是纯阴之女这件事,其实也是个秘密,不过某些人已经知道了,譬如端木尹。 虽然端木彦并不知道这一点,但他知道一件事,圣女的存在,唯一的,真正的目的,就是养蛊用的。 纯阴之女特殊的体质,才有可能让转生蛊的蛊种更加精纯,生出万中无一的蛊王来。 这是个绝密之事,就连四大医道世家的核心人物都未必知晓,闻雅也并不了解此事,否则她早该想到真正的蛊王体不可能是宋清羽。 宁蓁如今知道,但祁妙并不知道。 因此,圣女不需要冰清玉洁孤独终老,是可以成亲的。而生子的同时,也是在为某些上位者养蛊。 明面上唯一的圣女某种程度上还是命好的。而在看不到的阴暗处,还有更多的纯阴之女在端木尹的掌控之中,不为人知,见不得光,她们的命运如何,端木彦能想象得到。 “你跟那个孩子……”端木彦其实不能理解楚明泽表现出来的犹豫。他跟叶缨叶翎都是宿敌,为何要护着叶缨的儿子? 楚明泽摇头,“没什么。” 他在想,这件事端木尹怕是早知道,而就算不知道,端木尹要对付叶家三姐弟,叶尘也注定是目标之一,因此他说不说,对结果都没有太大影响,但会影响到自己的处境。 权衡之下,楚明泽选择出卖叶尘。 “呵呵,多谢师弟明言,此事我会跟父亲讲。”端木彦点头,准备起身离开,又回头,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还有一件事,那个宋清羽……他跟南宫珩是什么关系?” 楚明泽愣了一下,“宋清羽和南宫珩?他们是自小结识的好友,好兄弟。师兄这么问,是……” 端木彦似笑非笑,“先前父亲不在,我曾去禁地看望姑姑,碰上那个宋清羽,见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在绣花,做的是个男式荷包,上面绣着南宫珩的名字,倒是怪得很。我在想,他们俩该不会是……” 端木彦说的半真半假,他只是想从楚明泽这里知道,宋清羽跟南宫珩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明泽闻言,微微皱眉,“原来如此。” 端木彦眸光微闪,又坐回去,“看来师弟知道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楚明泽摇头,“我原也不知道,不过师兄刚刚说的事,让我突然明白,为何宋清羽到现在都没有成亲。以他的才貌,这些年追求者众,可他对女人,似乎根本没兴趣。” “哦?一个跟他有暧昧的女人都没有吗?”端木彦笑问。 楚明泽点头:“据我所知,没有。叶缨和叶翎是他的师妹,他跟叶翎年龄差得多一些,但跟叶缨就是青梅竹马。那对姐妹惊才绝艳,宋清羽曾跟叶缨一起上战场,与叶翎来往颇多,彼时那对姐妹都未嫁人,他若是有意,不会没有机会。后来出现的秦冰月和蒙婧也都不是凡俗女子。可到最后,南宫珩身边,除了个年纪最小的医痴风不易之外,就剩了宋清羽独身一人,连我那个疯疯癫癫的师兄苏棠都抱得美人归。原先如烟的女儿秦华菲痴心于宋清羽,可他根本不为所动,连虚与委蛇都不愿意,分明是根本不想沾惹任何女人。” “你觉得,宋清羽心里的人,是南宫珩吗?”端木彦笑意不达眼底。 “应该是吧。南宫珩就是他从小到大最亲密的人,没有之一。”楚明泽说。 端木彦起身,“如斯美人,倒是可惜,爱上一个注定不会回应他的人,选择默默守候么?” 端木彦出门,面色就倏然阴沉下来。有楚明泽话语佐证,端木彦已认定,宋清羽爱上的男人就是南宫珩! 不过这会儿楚明泽却掰下盆景上镶嵌的一颗珍珠在手中把玩,似笑非笑,“宋清羽跟南宫珩,当然是纯洁的兄弟关系了。宋清羽不过是眼光高罢了,他怕是还惦记着早点娶上媳妇儿帮宋家传宗接代呢!” 虽然端木彦伪装得很好,提起宋清羽时,从头到尾也没有异样神色,但楚明泽就是直觉,不太对劲。 男人跟男人,楚明泽并不觉得稀奇,自从他被秦岩纠缠上之后。他怀疑端木彦对宋清羽有些特别,虽然暂时不能完全确定。 此事楚明泽暂且记下,留待日后再看。 翌日,端木尹派人给楚明泽送来一本秘籍,楚明泽随即就到端木尹安排的密室之中闭关,不再管外面的事。 此时,洛蘅已被上官箬带着,在回洛家的船上。 任务失败,洛蘅郁结又不安,垂着头跪在闻雅面前。 “看来,以往是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导致你根本担不起事。才到圣岛次日,不了解祁妙,不了解禁地,你就敢出手?你以为端木尹养出来的圣女是个草包废物吗?”闻雅满面怒意。 洛蘅眼圈一红,“娘,是我愚蠢大意,反被祁妙利用,都是我的错。”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闻雅扬手,狠狠地抽了洛蘅一巴掌。 洛蘅跌坐在地上,嘴角溢血,也不敢擦,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以往她自诩聪明,但经此一事,才意识到她的自大无知。 “回去之后,该跟你爹说什么,需要我教你吗?”闻雅冷声问。 洛蘅摇头,“我会跟爹说,是我一时昏头,轻信圣女,被她利用陷害。” “回去闭关反省!再有下次,你这少主之位,不要也罢!省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再惹麻烦!”闻雅寒着脸说。 “是。”洛蘅低声说。 洛蘅有心想问闻雅是怎么把她从圣岛救走的,但看闻雅在气头上,不敢多言。 至于宋清羽,洛蘅此时哪还敢提起?虽然她心中并未放下。 秦国开元城。 假扮宋清羽的苏棠早朝的时候又睡着了,百官也是很无奈,感觉自家皇帝越发懒散,虽然大事上决策并无任何问题。 “皇上,皇上……” 老太监唤了好几声,苏棠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扫视一圈儿,“说完了?有事继续,无事退朝。” 话落,百官眨眼的功夫,龙椅上已经没人了。 不过魏国最近很消停,真没什么大事,百官只是不解为何皇上总像是睡不够的样子。 说起这事,倒还得夸苏棠。 蒙婧怀着二胎,月份大了,最近晚上睡得不太安稳,风不易说没事,不用什么药,让苏棠好好伺候着。 苏棠晚上几乎不合眼,蒙婧一动,他就立刻做好冲出去扛风不易过来的准备。 房中一直备着温度合适的水、燕窝、清粥、小包子,只要蒙婧想吃,苏棠马上送到嘴边。蒙婧如厕都是被苏棠背着去的。 为此原本对医术不太感兴趣的苏棠,最近白天竟看起医书来了。 为了避免苏小糖觉得受冷落,苏棠每日还要专门陪伴儿子玩儿,这也需要时间。 原先总觉得苏棠吊儿郎当没正形的上官芃,最近都忍不住夸苏棠,说他是个好孩子,然后得了苏棠一个大白眼,说上官芃是个坏老头…… 这会儿苏棠打着哈欠,脚步轻快地去找蒙婧,不远处一闪而过的黑影让他瞬间清醒,飞身而起就追了过去!竟有人大白天闯入他的地盘,找死啊找死! 等苏棠追上来人的时候,来人已经抱住了苏小糖。 “放开我儿子!” “阿妙姑姑!” 祁妙抱着苏小糖闪避,苏棠一掌打断了一棵古树…… “咳咳……”苏棠听到苏小糖的声音,已经来不及收手,这会儿对上苏小糖惊悚的小眼神,神色尴尬地摸了摸下巴,“误会误会,原来是宋美人的姑娘来了啊!” 听到苏棠的称呼,祁妙无语,抱着苏小糖转身进了门。 苏棠嘿嘿一笑,“没否认?看来是惦记宋美人的美色找回来的!不错不错!” 祁妙归来,大家很快都聚到了一起,苏棠揉捏着蒙璈儿子的小脸儿,笑容满面地说:“姑娘,你来得不是时候,我们家宋美人丢了。不过你既然又来,肯定是想他了对不对?那你就留下等着,但丑话说在前头,万一他在外面移情别恋带回来别的姑娘,你也……” 蒙婧瞪了苏棠一眼,上官芃踹了他一下,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如意抱着小女儿,神色关切地问祁妙,“你这段日子都好吧?清羽没事的,只是现在不在,阿珩和小叶去找他了。” “我知道清羽在哪里。”祁妙开口,大家脸色都变了。 苏棠眸光一凝,“你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祁妙叹气,“其实,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小叶原来是我表姐,亲的。” 大家都很惊愕,祁妙就说她是宁蓁嫡亲的侄女,又讲了最近发生的事,说宁蓁和宋清羽都在端木尹手中,并且简单介绍了一下天沐国的情况,包括南宫珩的生母上官箬现在是什么人。 至于叶晟的死活和所在,祁妙不知道。南宫珩和叶翎在哪儿,祁妙也不知道。 “小易,小糖,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叶旌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下一刻,俊朗阳光的少年抱着两只小兔子,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看到祁妙,叶旌有些意外,“阿妙姐姐,你回来了。” 祁妙想到叶家三姐弟的遭遇,心中微叹,看着叶旌叫了一声“表弟”。 叶旌不明所以,苏棠快速地跟他讲了是怎么回事。 得知宁蓁真的活着,被人控制这么多年,叶旌面色铁青,两只小兔子已跳下去蜷缩到了角落里,也没有人在意。 “小旌旌,我知道你想立刻冲到那边去剁了那个老贱人,不过这件事,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南宫老七和你二姐到底跑哪儿去了,我们出手必须保证没有后顾之忧,不能冲动。”苏棠搂住叶旌的肩膀。 只听祁妙简单讲述,他们就都意识到,敌人前所未有的强大,而且几乎对他们的一切了如指掌。 “要尽快通知我大姐,那人可能会对他们出手,甚至知道尘儿是蛊王体的事,很危险。”叶旌闷声说。 “对对对,这件事必须尽快通知叶老大!”苏棠点头,话落又叹气,“唉!这会儿南宫老七或者鬼丫头有一个在也行啊,不然总觉得没有主心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虽然苏棠总是吆喝着要找南宫珩打架,始终不改口非要叫叶翎鬼丫头,但他心里是把那两个人当老大的,虽然当着他们的面,打死都绝对不承认。 “清羽的意思是,最好大家在一起,阿珩和小叶表姐只要是自由的,肯定会有办法救他们,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保重自己,不要落入敌人手中。”祁妙神色凝重,“因此,他希望你们放弃这边,能回去的就都回去,跟叶缨表姐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而且那边相对来说距离更远,比这里多少会安全一些。” “可我们若是都走了,谁去救鬼丫头她娘和宋美人?听你的意思,南宫老七怕是也出事了,肯定没死,但万一被困在什么地方出不来呢……”苏棠眉头紧锁。 祁妙摇头,她也没有办法。找不到南宫珩和叶翎,其他人又绝对不能贸然去招惹端木尹,那是以卵击石。可就这样都撤回去,又实在不甘心也不放心。 见风不易这会儿还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苏棠拧了一下他的耳朵,“小风风,你兄弟都出事了,能不能别看你的破书了?长点心行不行?” 风不易没有抬头,“苏神经病你滚远一点儿别打扰我的思路!不然毒死你!” 苏棠好气,苏小糖小脸认真,竖起小手指,嘘了一声,“爹爹你不要说话啦!小风儿叔叔肯定在想特别厉害的东西,说不定可以找到义父呐!我好想义父义母和美人叔叔哦!” 大家都不说话,目光集中到了风不易身上。 气氛安静得诡异,只能听到风不易翻书的声音。 就这样,生生过了一个时辰…… 风不易合上书,抬头,就对上苏小糖亮晶晶的眸子,“小风儿叔叔,你是不是有办法找到义父义母啦?” 风不易唇角微勾,“小糖你怎么知道的?” 下一刻,苏棠兴奋地把风不易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圈,“小风风你太牛了!” 风不易好不容易挣脱苏棠的魔爪,没好气地踹了他好几脚,“滚滚滚!离我远一点儿!神经病!” 话落风不易就往外走,“都别打扰我,我要搞点东西!” 祁妙起身跟上,“我去帮你。”也要请风不易把她身上被端木尹打上的标记除掉。 苏小糖笑嘻嘻地说:“小风儿叔叔是最厉害的!” 419.发现线索 风不易脚步匆匆在前面走,祁妙紧随其后。 进了风不易的书房,祁妙一眼就看到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从不远处的罐子里探头出来,阴冷的眸子颇为渗人。 饶是祁妙胆子大,都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若是清羽过来,怕是会被吓晕过去。” 风不易没有回头,“知道你看上他了,不用在我面前秀。” 祁妙神色尴尬,她看上宋清羽?好像,也许,大概,可能,以后再说吧…… “小风,我体内不知被端木尹那老贼下了什么东西,不管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你快帮我看看能不能除掉?不然会很麻烦。”祁妙正色道。 风不易放下手中刚拿起的药材,给祁妙把脉,又皱眉取了祁妙的一点血,往里面加了几种药粉。 祁妙医术不错,但此时也完全看不懂风不易在做什么,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风不易在忙着研究祁妙的血,祁妙不敢打扰,就去帮风不易整理乱糟糟的房间。 软塌上,桌子上,地上,窗台上,到处都扔着书,散落着各种药材。叶翎不在这段日子,风不易没人管,完全是放飞自我,整日跟神游似的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玩意儿。 等祁妙颇费了些时间,把风不易的书房收拾好,风不易扔给她一颗药,什么也没说。 祁妙毫不犹豫放入口中,片刻之后吐了一口黑血出来,身体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祁妙想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风不易已经再次低头,跟另外一堆药材较上劲了,面前还放了两个小罐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小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吩咐我。”祁妙话落就候在旁边,也不知道风不易有没有听到。 中间苏棠送了饭菜过来,祁妙叫风不易,他也没反应。 祁妙自己好饿,就先吃了,给风不易留一半,不过等到饭菜凉透,风不易连头都没抬。 不止祁妙在等,其他人也都紧张又期待地等着风不易这边的消息。他能否成功,直接决定接下来他们能不能找到南宫珩和叶翎,这是他们所有行动的关键和前提。 天黑了,苏棠来过,祁妙开门,只摇摇头,没说什么。 苏棠不敢出声打扰风不易,又默默地走了,告诉老老少少,再等等。 夜半时分,祁妙合上手中医书,打了个呵欠,转头见风不易依旧老样子,仿佛走火入魔一般盯着面前的小罐子。 祁妙心中微叹,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新的书下来,继续看。 天色将明,祁妙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噗通一声,瞬间清醒,转头就见风不易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祁妙扔下手中的书连忙过去扶,风不易醒着,只是精神过度疲惫所致的虚弱,但那双眸子分明透着兴奋,“成了!” 祁妙神色一喜,“你有办法找到小叶表姐和阿珩姐夫了?” “当然!”风不易疲惫的脸上傲气满满。 “太好了!”祁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要找到他们,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门外传来苏棠急切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事情怎么样了?成不成说一声啊!老子一整夜都没睡着!” 祁妙先让风不易去休息一下,然后她把好消息跟大家分享,虽然具体要怎么找人她这会儿仍一无所知,不过风不易在医术这方面从来不说大话,他说行,就是行,不行也行! 风不易其实已多日没有好好休息,这一觉睡醒,太阳都落山了,睁开眼只感觉饥肠辘辘。 如意和冰月做了一桌好吃的,等风不易吃饱喝足,抬头就见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苏小糖眼睛亮晶晶的,“小风儿叔叔,什么时候去找义父义母呀?” 苏棠是个急性子,“小风风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到底怎么办?” 风不易很淡定,“当初清羽被抓走,是个意外。不过阿珩和小叶却是准备好才离开的。” “什么意思?”苏棠不解。 “那个时候,我有个想法,打算养一种简单些的寻踪蛊,虽然没有任何蛊术书籍上提到过,但事在人为,连转生蛊那种逆天之物都存在,别的,没什么不可能。”风不易一脸傲然。 这就是天才思维,前人创造的东西都学到手,不算什么,自己要创造出独一无二的东西来,才是真的本事。 “所以你搞了什么玩意儿出来?”苏棠好奇。 “当时,阿珩和小叶要走,我就让他们各自放了点血给我,不是心头血,只是普通的血。当时只是有个想法,我说我有用,没跟他们解释要做什么,也完全不知道结果如何。”风不易说,“昨夜,我已经用小叶的血养出了寻踪蛊,可以为我们指引方向,找到她所在之处。” 连年纪最大的原老头都忍不住感叹,“真是奇才,鬼才!” 苏棠哈哈大笑,“太好了!还等什么,今日就去找鬼丫头和南宫老七!” 祁妙蹙眉,“小风你是只用小叶表姐的血养了蛊,那阿珩姐夫的没来得及养?还是……” 风不易摇头,“不是,我本来先用阿珩的血试的,但是失败了,他的血也废了。” 苏棠嘴角一抽,“你要试,可以用我的血啊!” “阿珩的血被废掉是见到阿妙之前的事,我原也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出事。”风不易一脸无辜。 祁妙叹气,“听清羽说的,他们现在应该不在一处。不过能找到小叶表姐已经很好了,总比他们俩都失踪强。但我赞同清羽的看法,这边的人,能回去的还是都回去最好,也给叶缨表姐传信,让他们有所提防。” 原老头皱了皱眉,“有媳妇儿有孩子的,一块儿回老家去!其他的跟我去找小叶丫头!你们意下如何?” 上官芃点头,“我赞同,我要去找小叶。”他作为南宫珩嫡亲的大舅,如今有了家有了儿孙,日子过得安逸,一直有些愧疚的就是没有真的帮过南宫珩和叶翎什么,这次打定主意,必须要出手!况且,这里面还有上官箬的事,摊上这样的妹妹,不早点清理门户,还留着过年团聚吗? 秦徵和如意对视一眼,他叹了一口气说:“这种时候,就不说什么虚话了。我带着人回去,家里你们放心。” 苏棠唉声叹气,“天地良心,若不是我媳妇儿怀着身孕,我一定去帮鬼丫头!” 蒙璈看了一眼怀中襁褓里的孩子,没说话。 曾经宋清羽作为光棍儿总是被“欺压”着干活儿,说他们这群人的规矩就是有媳妇儿有孩子的享福,什么都不用做,这虽然是玩笑话,不过某种程度上就是事实。 不是谁地位更高,也绝不是光棍儿无牵无挂就得冲在前面,只是分工问题。 因为任何时候,首要的都是保重自己,不能拖后腿惹麻烦。成家的人必须照顾好自己的妻儿,这是责任。让外面御敌的人没有后顾之忧,本就是重中之重的事。 有些东西大家都心照不宣,互相理解,根本不需要虚情假意。 原老头和上官芃要去找叶翎,祁妙要带路,这是确定的。现在的问题是,风不易和叶旌这两个,是往哪边走?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要去找二姐!救我爹娘!”叶旌神色坚定。 风不易打了个呵欠站起来,“我最近没空练功,太弱,又累,不跟着你们出去折腾,就回去找叶姐姐和宝宝晚晚,保护他们。我这段日子搞出来的东西交给阿妙,到时候找到小叶给她看看,跟我亲自去一样的,她在这方面悟性不比我差。” 南宫珩和叶翎的医术不如风不易,不在于天赋差多少,是因为风不易比他们多了个“痴”。换言之,都是天才,风不易在医术方面还是最努力最专注的那个,自然也是最强的。 而南宫珩和叶翎并非在此道懒散,风不易看过的书,他们几乎也都抽时间看完了,风不易研究出来的东西也都会第一时间跟他们分享。 只是因为南宫珩和叶翎还有很多其他的正事需要做,不可能将全部精力投注到这方面,况且也不需要,因为他们自认为跟风不易一起当医痴,最后得到的成就,跟风不易自己当医痴,与他们分享,不会有多大差别。 而正是因为南宫珩和叶翎对风不易绝对的保护,同时为风不易提供最好的医毒资源,风不易才能有精力,能有机会在此道不断突破。 如此,事情定下来。 虽然蒙婧怀着身孕,不过走水路并不会颠簸,况且风不易与他们同行,怎么都不可能出事。 接下来秦徵带着如意和两个孩子,苏棠带着妻儿,蒙璈带着妻儿,以及风不易,一起回老家去,跟叶缨汇合,就留在那边。 至于秦国魏国这边,走之前托付给稳妥的人即可。 苏棠一早已写好两封信,一封送去墨云国,给七星和墨云初他们,言明形势,建议他们也到西凉城去。另外一封派人加急先行,送去给叶缨。毕竟他们拖家带口,走得不会特别快,但为了避免敌人赶在他们前面到那边作乱,消息尽早传过去比较稳妥。 三日后,原老头和上官芃以及祁妙叶旌四人,一同带着风不易养出的寻踪蛊,出发去找叶翎。 之所以要等三日,是风不易又几乎不眠不休给他们赶制了许多可能会用上的药物毒物。 最后把东西交给祁妙的时候,风不易眼神涣散,整个人都是飘的…… 苏棠抱着风不易,一脸感动,“小风风,哪天我被人抓走了,你也会如此尽心尽力地救我吗?” 风不易有气无力,“不会。” 苏棠嘴角一抽,“是不是兄弟?” 风不易摇头,“不是。” 苏棠松开风不易,眼看着风不易即将摔到地上的时候,又把他打横抱起来,送到床边去,一边走一边没好气地说:“不管,我就是你哥!” 深夜时分,苏棠送祁妙一行出城。 叮嘱过叶旌,苏棠转头就见上官芃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咳咳,老头,我不是你亲儿子,但南宫老七可是你亲外甥,你不把他好好找回来,你也甭回来了!”苏棠对上官芃说。 上官芃拍了拍苏棠的肩膀,“照顾好家里,不要胡闹。” “你才胡闹,你全家都胡闹!”苏棠下意识地怼回去。 “嗯,你就是我家的,就你胡闹。”上官芃话落,摇头失笑,觉得跟苏棠在一块儿久了,他都变得幼稚了,“放心,我一定会把阿珩小叶清羽都好好带回来的。” “那个……”苏棠脸色有些别扭,“小糖睡觉总踢被子,我不爱跟他睡,你赶紧回来带你孙子!还有小孙女,想当爷爷就回来带娃!” 上官芃心中微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上前一步,抱了苏棠一下,又很快放开,郑重点头,“好,等着爹回来带孩子。” “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走吧!”苏棠显然不太习惯上官芃的亲近,“都好好的,一个都不能少,家里不必担心!” 最后,苏棠坐在一棵树上,看着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幽暗夜色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南宫老七和鬼丫头的人生,真是寂寞又无聊。你们要是出事,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话落苏棠皱了皱眉,“哦不对,应该做鬼都不能放过害他们的人……”话落又摇摇头,“也不对,那俩妖孽,谁能真的害到他们?” 另外一边,叶翎对于南宫珩的情况,宋清羽的所在,她爹娘在哪里,上官箬是谁都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她家小弟已经在来找她的路上。 看着蒲琮拄着拐杖,动作迟缓地走过来,额头满是汗水,脸上却带着兴奋,叶翎微微点头,“恢复得不错,不过想要行动自如,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谢谢小七。”蒲琮神色满是感激。 “不必,我们是交易,各取所需。”叶翎从头到尾都表现得疏离冷淡,并不打算跟蒲琮攀交情的样子,只谈正事。 蒲琮是很想跟叶翎做朋友的,但又怕越矩惹叶翎不快,虽心中好奇,也不敢多问。 “明日夜间就能到松蒲城,不知小七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蒲琮坐下,把拐杖放在一边,擦了擦汗水,看着叶翎问。 叶翎想了想说:“先打听一下,看有没有我兄长的消息吧。” 蒲琮愣了一下,“小七兄弟当真是来找两个兄长的?”他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觉得这事儿有点玄乎。 叶翎点头,“没错,我是来找我哥的,俩哥。到松蒲城,希望你们足以自保,因为我没能耐也没功夫保护你们。” 蒲琮神色有些尴尬,“小七兄弟放心,这是自然,如果小七兄弟需要的话,我的人任凭差遣。” “多谢,不过不用。”叶翎摇头。 翌日深夜,船靠岸,提前一步抵达松蒲城安排的周老现身,背着蒲琮下船,叶翎跟在后面,悄无声息地进了松蒲城,往一个方向去。 并没有真的去什么深山老林,而是进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宅子,有专门给叶翎安排的房间。 一夜无话,翌日叶翎吃过早饭,就出门去了。周老已把他所知的松蒲城的情况和蒲家的人,都跟叶翎详细讲过。 叶翎易容出来的容貌并不会特别引人注意,再换上周老专门为她准备的衣服,看起来平平无奇。 漫步走在松蒲城中,叶翎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蒲琮觉得叶翎来松蒲城找两个天仙样儿的兄长这件事很像是胡说,原因之一是叶翎毫无根据就认为她的兄长可能被蒲铭伟掳走,现如今在松蒲城,真的不靠谱。 事实上这里的确不是叶翎的目的地,她只是想找个地方,了解这边的局势,然后再决定往哪里去找。 天沐国,四大医道世家,四大武道世家,国师,圣岛,圣女。这些从周老和蒲琮那里获知的信息,真正引起叶翎注意的,就是那个国师和圣女。 国师端木尹,这名字很陌生。但圣女名叫祁妙,是没落的医道世家祁家嫡女,这个名字,对叶翎来说,陌生却又熟悉。 当时听到,叶翎立刻想到了她的那位朋友阿妙。阿妙的难言之隐,身不由己,被人掌控,不得自由,也都跟圣女的身份完美契合。 什么圣女是命定之女,可保国运昌隆,叶翎觉得都是胡扯。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个国师端木尹,怎么都让叶翎觉得不会是好人,圣岛也不像什么正经地方,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因此,叶翎的打算是,如果接下来真查不到任何关于南宫珩宋清羽的消息,就到圣岛走一趟,找她的朋友阿妙。 临近正午,叶翎找了一家酒楼吃饭,坐在临街的位置,能看到下面来来往往的人。 两个锦衣华服公子并肩策马从下面走过,“少主”、“连家少主”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叶翎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身着宝蓝锦袍的年轻男人身上,看他眉眼与蒲琮有三分相似,想来这就是蒲琮口中的那位色鬼弟弟蒲铭伟了。另外一位,自然是蒲琮提过的,蒲铭伟的“同道中人”连子扬。 叶翎结账走出酒楼,看了一眼松蒲城中心的高塔,脚步轻快地走进一条小巷子,消失在里面。 蒲铭伟请连子扬到城主府落座,下人送来美酒美食,两人打算把酒言欢。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回没有叫美貌侍女陪着。 蒲家是武道世家,不过许是对实力很自信,防守方面在叶翎看来简直是垃圾,她潜入蒲家,进了少主的院落,并未惊动任何人。 叶翎耳朵贴墙,躲在蒲铭伟房间后窗下,身旁郁郁葱葱的古木完美地遮掩了她的身形,屏息凝神,听着房中两人的对话。 “端木彦跟圣女的亲事为何突然取消,阿伟你知道内情吗?” “不知道,国师对外说是圣女身体抱恙,但这怎么可能?国师本就是神医,怕是出了别的事。” “可惜,听说祁妙国色天香,去了那么多次圣岛,连她的影子都没见到。” “那个女人不是咱们能碰的,我爹说过,千万不能招惹国师,祁妙可是他一手养大教导出来的,定了要嫁给端木彦,不过是早晚的事,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端木彦倒是虚伪得很,玩过的女人不让咱们碰,也从不碰咱们玩过的,装什么装?” 叶翎眨眨眼,货真价实的一对色鬼。 “不会是因为那个美人,端木彦和祁妙的亲事才取消的吧?难道国师发现他儿子袖子断了?” 叶翎眸光一凝,袖子断了?美人?现在这两人说的定是个美男子…… “反正我觉得端木彦看那个美人的眼神不对,他素来八面玲珑,那回咱们不过说了两句调笑话,他竟掀了桌子,不正常!” “我也觉得。你说要是传出去,圣岛的少主不愿跟圣女成亲,原因是看上了一个男人……哈哈哈哈!国师兴许还不知道呢!” “我倒羡慕端木彦,那种极品美人,现在想想都觉得心痒痒,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没听说过有姓宋的,不过不管什么人,只要他不离开圣岛,咱们想玩,都没戏。” …… 叶翎离开松蒲城城主府,回去见到蒲琮的时候,就跟他告别。 “小七兄弟要走?去哪里?”蒲琮很意外。 “我已打听到我大哥的下落。”叶翎说。那两个色鬼提到的姓宋的极品美男子,叶翎觉得除了宋清羽不可能是别人,抓南宫珩的,应该跟带走宋清羽的是同一帮人,所以他们很可能在一块儿。 蒲琮没想到叶翎出去半天竟真打听到了有用的消息,可他的腿还没好,叶翎若是走了…… “我会把药方留下,已不必再施针,你注意循序渐进地锻炼。”叶翎说。 “不知小七公子接下来去哪里?是否需要帮忙?”周老问。 叶翎摇头,“我的事,也很麻烦,我会自己处理。” 蒲琮见叶翎去意已决,叹气拱手,“不论如何,还是多谢小七兄弟大恩,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叶翎轻轻颔首,“好。在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不要暴露自己,韬光养晦,活着才有希望。” 蒲琮神色一怔,“多谢小七兄弟的忠告,希望还有再见之日。” 叶翎轻笑,“当然,我找到我哥之后,若是得空,会来松蒲城玩儿,希望到时候你是城主,这样我就可以在这里横着走了。” 蒲琮忍不住笑,“我也希望。” 月明星稀,昨夜才来到松蒲城的叶翎,独自一人驾船,离开往北而行。 420.你是狗屎,全家都是 圣岛。 入夜时分,端木彦独自散步,不知不觉走到禁地边缘,往里看了一眼,眸光微黯。 “主子命少主过去一趟。”身后传来的声音让端木彦神色一凝,收敛心神,转身离开。 见到端木尹的时候,他正在专注作画。 端木彦候在一旁,没有言语,不知端木尹找他所为何事。 一刻钟后,端木尹停笔,将画拿起来给端木彦看,“如何?” 只见画中少年少女站在云雾缭绕的山顶,少女裙裾飞扬,面朝东方,少年侧颜面对少女。天地广袤,仿若只余这二人。 虽画中人面目模糊,但不用问,端木彦就知道端木尹画的是他回忆中的自己和宁蓁。 “意境高远。”端木彦评价。 端木尹将画放下,示意端木彦坐,“你近日怎么变得清心寡欲了?” 这个问题,让端木彦心中咯噔一下,直觉端木尹发现了什么。 端木彦知道,端木尹不在意他风流好色,只要他听话跟祁妙成亲。 这是端木尹的夙愿,是他将自己与宁蓁未能共结连理的遗憾转移到端木彦与宁蓁的侄女身上的结果。 因此,端木彦不敢让端木尹知道他看上了宋清羽,对女人失去兴趣,因为端木尹一直希望端木彦能爱上祁妙。 端木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端木尹又问,“若祁妙归来,为父希望你与她完婚,你意下如何?” 端木彦垂眸,恭声说:“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不能跟心中所爱在一起,也无妨吗?”端木尹神色淡淡。 端木彦心中一沉,起身就跪了下来,“父亲,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显然,端木尹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真的只是鬼迷心窍?已想通放下了?”端木尹目光幽深,“我知道你素来听话,现在给你一次说真心话的机会,不论你说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端木彦垂着头,眸光变幻不定,不知道端木尹这到底什么意思? 但端木尹既已知情,端木彦再遮掩隐瞒,不过是更惹端木尹不快罢了。 因此,端木彦略略沉吟过后,低着头说:“父亲,儿子的确是对宋清羽动了心,被他影响心绪,以往从未有过。” “只是因为他的美貌吗?”端木尹问。 端木彦微微摇头,“初次见面,我因他美貌而惊艳,但后来的动心,并非只是美貌,我无法用言语描述当时的心境。事实上,在那一刻,我是不自知的。后来当他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才意识到他对我的特别。可非要讲到底喜欢他什么,我能说是美丽,干净,清朗,冷静,聪明,理智,但还有些感觉,无法形容。” 心动往往发生在一瞬间,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端木彦很清楚,他看上宋清羽,绝对不只是因为美丽的外貌。 “你想跟他在一起吗?”端木尹问。 端木彦点头,说了一个字,“想。” “不在乎世人眼光?”端木尹再问。 “所谓世人皆外人,若只能迎合凡俗规矩,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端木彦摇头。 “你会为他而死吗?”端木尹问。 端木彦沉默片刻,微微摇头,“不会。人总要先为自己而活,若是死去,一切化为乌有,便也没有任何意义。活着,拥有,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端木尹微笑,“很好。” 端木彦依旧捉摸不透端木尹意欲何为,下一刻,就听端木尹说:“原为父执意让你与祁妙成亲,也是因为你心中并没有任何特殊之人,我认为你们很合适,你早晚会爱上她。不过,事已至此,再勉强也没什么意思。你既有喜欢的人,为父当然希望可以成全你。” 端木彦愣住,“父亲的意思是……” “你的亲事原已准备就绪,祁妙逃走,便让宋清羽嫁给你。”端木尹说。 “这……”端木彦真的有点懵,“他怕是不愿……” “他不愿,你便放手,等着他有朝一日跟别人在一起吗?”端木尹反问。 端木彦眸光微缩,“不,我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为父没有做到的事,希望你可以得偿所愿。先把他变成你的,谁也抢不走,至于感情,还有一辈子,你没有能力征服他吗?”端木尹目光幽深。 端木彦唇角微勾,“父亲的意思我明白,多谢父亲成全!” “想去找他便去,我不会再为难他。”端木尹说。 端木彦从端木尹那里出来,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径直去了禁地。 自从端木尹回来,端木彦就没再见过宋清羽,如今端木尹说要安排他们成亲,端木彦心中欢喜,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折磨他的那个人。 宋清羽刚沐浴过,正准备休息,听窗户有响动,转头就见端木彦飞身进来。 宋清羽面色一沉,“出去!” 如瀑的墨发披在脑后,一身单薄飘逸的里衣,面庞如湛湛美玉,更显得宋清羽像个仙人一般出尘。 端木彦强忍着想把宋清羽拥入怀中的冲动,微微一笑,“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我没什么要跟你聊的,滚。”宋清羽话落,转身到床边,放下床幔,隔绝了端木彦的视线。 端木彦在桌边静静地坐着,看着微微晃动的床幔渐渐平静下来,唇角的笑意并未落下,本来想说的话,突然改了主意,不打算说了。 端木彦就在宋清羽房中静静地坐了一整夜,后来自顾自地去看了宋清羽这些日子看过的书,做好的绣品,写的曲谱菜谱。当然也看到了宋清羽给南宫珩绣的荷包,他心中不爽,却也没有拿走或毁掉。 因为端木彦打算,恶人让端木尹来做,他要做的是讨宋清羽欢心,不能惹他不快。成亲的事,也让端木尹来说,到时,他就说他是喜欢宋清羽,但这事是端木尹的安排,他也没有权力改变或拒绝。本来事实也是如此。 天不亮,宋清羽起床,见端木彦竟没走,趴在他桌边睡着了。 宋清羽没有理会,收拾好之后去准备早饭。 等宁蓁和宋清羽吃早饭的时候,端木彦已经离开了。宋清羽也没跟宁蓁讲昨夜端木彦在他房中的事,想着应是端木彦一时抽风,不会有下次。 但当日傍晚,端木尹出现,来通知宁蓁他安排的另外一桩喜事。 宁蓁听端木尹说了个开头,脸色骤变,眸中满是怒意,比划着告诉端木尹:绝对不可能! 端木尹不气不恼,笑着说:“阿蓁,你希望祁妙得到自由,不被勉强,你已如愿,我没有再派人去抓她回来。阿彦是真心喜欢你的徒儿宋清羽,不在乎性别和世俗眼光,我想成全他。总之,下月圣岛要办喜事,祁妙走了,宋清羽替上,依旧是我们两家结亲,多好?当然,你若点头嫁给我,我就不再管孩子们的事,毕竟你知道,我真正在意的,唯有你而已。” 宁蓁怒斥:端木尹,你无耻! 端木尹笑意转淡,“阿蓁,若我真无耻,你早已是我的女人,说不定我们也有了儿女。这么多年,我何曾真的勉强过你?可一转眼,半辈子过去了。我最近时常在想,若是当年找你回来,我们便成亲,现在说不定孙子都有了,你或许也不会再惦记叶晟,念着与他的孩子,多少会在乎我一些。” 宁蓁面色冰寒:我宁愿死都不想跟你在一起! 端木尹眸光倏然冷厉,下一刻垂眸轻笑,“我知道,我明白,我不在意……可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疼,我不知道我还能忍多久,希望到那时,不管如何,我不会后悔,你也不会。” 端木尹话落,起身离开,出门迎面碰上来给宁蓁送茶水的宋清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师娘,怎么了?”宋清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宁蓁脸色难看。 宁蓁眼圈儿泛红,眸光哀戚,“是不是我死了,这一切就会结束……” 宋清羽面色一沉,“师娘,不要理会端木尹那贱人!我们要活得好好的,师娘跟师父团聚,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听宋清羽提起叶晟,宁蓁泪如雨下,比划着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真的不想看到端木尹伤害你们。” 宋清羽拧眉,“师娘,端木尹执念成魔,只想得到你,你若了结自己,他怕是更加疯魔失控,到时候说不定会变成什么鬼样子,对我们的威胁更大。至少师娘活着,当下对他还是个压制,只要他在乎师娘,行事多少会有所顾忌。” 宁蓁神色一怔,宋清羽叹气,“不过他这次来,又有什么事?” 宋清羽担心端木尹可别是抓到了祁妙,或者用南宫珩叶翎他们来威胁宁蓁。 宁蓁看着宋清羽,深深叹气,告诉他端木尹的来意。 宋清羽傻眼,“什么?让我跟端木彦成亲?” 宁蓁点头,她能看出来,端木尹不是在开玩笑,而事实上端木尹想做的事,天沐国已没人能够管得住他,虽然他不是皇帝,只是国师。 宋清羽想爆粗口,不过在宁蓁面前就忍了,只是难看的脸色证明他现在心态有点崩…… 宋清羽不是在陪着宁蓁混日子,是他当下做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自保,等待救援。 他是知道端木彦抽风看上他了,可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还有下文!端木尹那个该死的老变态,打算让他嫁给端木彦?宋清羽突然明白昨夜为何感觉端木彦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怕是那会儿他已经知道了! 宁蓁神色不安,宋清羽告诉自己要冷静,正色道,“师娘,是不是端木尹又逼你嫁给他,说这样就不会勉强我?” 宁蓁叹气,点头。 宋清羽冷声说:“师娘千万不要理会他,你若点头他就得逞了!” “可你怎么办?”宁蓁比划着问宋清羽。 宋清羽其实心里很烦躁,不过面上不显,“师娘放心,我是男人,他能把我怎么着?没什么大不了的,等阿珩和小叶来了,把他们父子都剁了!咱们离开这里之后,找到师父,到时候你们看着我跟阿妙成亲,我还想多生几个孩子,我爹娘盼着抱孙子都盼了好几年了。” 宋清羽的话对宁蓁并没有什么安慰,他是男人,却也是宁蓁眼中的孩子,如何愿意看到宋清羽被强迫受委屈? 但宋清羽让宁蓁发誓,绝对绝对不要对端木尹低头,要心存希望,说不定南宫珩和叶翎很快就找过来了。在这之前,不能冲动。 不过宋清羽安抚好宁蓁,回到自己的房间,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忍不住骂了一句,“臭不要脸!” 端木彦和祁妙的喜帖送出去没多久,婚事取消。 而这次,新的喜帖再次从圣岛送往各处,喜帖中的新郎仍是端木彦,但新娘换人了,不再是祁妙,而是祁尧。 端木尹在坚持跟祁家的联姻,硬给宋清羽改了姓,用了他原本的名字。虽然这是个凭空冒出来的人,但端木尹的实力和权势决定了他不需要跟外人解释太多,收到喜帖的人不敢质疑什么。 当端木彦再次夜闯宋清羽房间时,手中就拿了一张素雅的帖子。 “我喜欢你,你知道,我是告诉了父亲,但成亲的事,原是我也没想过的。”端木彦对宋清羽说。 宋清羽低头看书,并不理会。 端木彦手中的帖子轻飘飘地飞到宋清羽面前,落在了他翻开的书页上。 “看看这个。”端木彦说着在宋清羽对面坐下来。 宋清羽合上书,打开帖子,面无表情地看完,扔在一旁。 “我知道你定是不愿,不过我父亲的意思,忤逆者不会有好下场的,包括我在内。因此不管是不是你,他让我娶谁,我都不会反抗。是你,我很欢喜。”端木彦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清羽说。 “你跟你父亲都是一路货色,无耻至极。”宋清羽冷声说。 端木彦笑意转淡,“虽然早料到你不会有好话,不会给好脸,但还是有点伤心呢。不过,你喜欢南宫珩,却没有任何可能跟他在一起,为何不能跟我?我当然想得到你的心,若是得不到,你的人也必须是我的。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宋清羽看着端木彦,面露轻嘲,“你不会如愿的。” 端木彦笑容消失,“你以为,南宫珩会来救你?不必做梦了。他的确还活着,但功力尽失,且失去记忆,被困在一个没有船的孤岛上,便是他有三头六臂,你们也没有再见之日。” 宋清羽心中一沉,“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吗?” 端木彦冷笑,“没有,你喜欢的男人,我当然不会小瞧。说真的,我挺期待他想办法逃出去,恢复记忆,恢复武功,找来这里,到时候我要跟他一较高下。不过,至少在我们成亲之前,他是绝对没可能出现的。等他来了,说不定你已爱上我了呢。” “白日做梦。”宋清羽面若冰霜。 端木彦起身,逼近,笑意加深,“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强迫你?我从来也不是正人君子,想要的,我就要得到。我就不信,成了亲,做了我的人,你还会对我如此冷淡。” 宋清羽捂住胸口,侧身干呕。 端木彦脸一黑,“你真就这么讨厌我?” 宋清羽摇头,“没有,刚刚突然有些反胃。” 端木彦面色稍霁,“看来你认命了?” 宋清羽舒了一口气,突然笑了,“既然你来了,有些很重要的事,我要跟你讲清楚。” “你说。”端木彦点头。 “你知道我的经历,我发过誓要孝敬我的三个父母,也答应他们要为云家宋家传宗接代,所以,我要孩子,你不能生,就给我找女人。”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 端木彦神色一僵,“你说什么?让我找女人给你生孩子?” “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宋清羽轻嗤,“你以前睡过的女人数得过来吗?这很公平不是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端木彦冷哼,“别装了,你根本不是这种人!” “呵呵,”宋清羽笑意不达眼底,“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自以为很了解?当然,现在是的。不过若是你强迫我跟你成了亲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的确值得你期待,会给你惊喜的,我们走着瞧。” “宋清羽,你在威胁我?”端木彦眸光一沉。 宋清羽一脸无辜,“是么?这是威胁?所以你希望我一直都是现在这样?你也只是喜欢我这样?真是好没道理。你非要让我沾狗屎,却要求我保持干净清香?端木彦,大家都是成年人,别这么天真好吗?人在屋檐下,我当然不会因为某些事寻死觅活,不过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爱上你吧?” “你骂我是狗屎?”端木彦面沉如水,咬牙切齿。 宋清羽点头,“你是,你全家都是。” “宋清羽!”端木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满面怒色,“你不要以为我在意你,就不会对你如何!” 宋清羽慢条斯理地把那张喜帖撕成碎片,站起来,脱掉外衣,神色淡淡看着端木彦,“你能如何?你过来,我不反抗,你来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端木彦怒意更盛。 宋清羽笑意加深,“你随意,我只当被疯狗咬了,有什么大不了?” 端木彦一掌拍碎了桌子,“你在故意激怒我!” “或许。不过我要声明,我说你是狗屎,你全家都是狗屎这一句,我发誓,是真心诚意的。”宋清羽看着端木彦,笑得清绝无双。 端木彦气得脸都绿了,怒极反笑,“你想激怒我对你改观,放弃你?别做梦了!总之,成亲之事,无可更改!你必须也只能嫁给我!” 宋清羽又把外衣慢条斯理地穿好,微微摇头,“你会后悔的,咱们走着瞧。” 421.说不定我也有个妹妹叫尧尧? 端木彦满心欢喜而来,黑脸沉沉离开。 宋清羽静静坐着,面色凝重,倒不是因为他即将被强迫跟端木彦成亲这件事,而是因为端木彦透露的南宫珩现状。 失去记忆,失去武功,被困在一个没有船的荒岛上……如果这是真的,简直恶毒到极点,足以让人绝望。 是端木尹能做出来的事,但宋清羽希望不是真的,可似乎也找不到端木彦编造这种事的理由。况且宋清羽与南宫珩分开那日,南宫珩的确是被端木尹扔去一个岛屿,端木尹让他活着,一定会用手段让他得不到自由。 宁蓁再见宋清羽,就见他有些神思不属,以为他是因为端木彦的事心烦,也没有多问。 宋清羽想过,要不要跟端木彦做交易,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且不说他并没有什么交易的资本,因为某些事是尊严和底线。此外,他知道端木彦对端木尹很忠诚,不会为了他失去理智,背叛端木尹。 一时无计可施,只能寄希望于叶翎如今是安全且自由的。 最坏的结果,宋清羽真的被逼跟端木彦成亲,如他所言,只当被疯狗咬了。他只求宁蓁没事,南宫珩和叶翎都好好的。 此时南宫珩和叶晟这两个失忆小伙伴刚刚抵达司徒家所在的崇明岛,司徒善和司徒菁祖孙俩虽然很凄惨,但都活着。 司徒善本是四大医道世家司徒家的三长老,因他盗取司徒家秘宝,而他唯一的孙女司徒菁水性杨花,跟司徒家不少男人有一腿,包括司徒家主和他的儿子,事情败露,祖孙俩逃走躲起来,在那个岛上过上了无法无天的日子。 这下回来,并非他们本意,也早跟南宫珩说过,绝对不能让司徒家的人发现,否则谁都别想活。 因此,上岸的时候是深夜,司徒善指的隐秘之路,躲开守卫视线,找了一处离城主府最远的废弃民宅暂时落脚。 唯一能用武功的叶晟眼盲不能视物,因此翁婿俩的日常就是叶晟背着南宫珩飞来飞去,南宫珩当他的眼睛。 夜半时分,两人出去找了些食物回来,扔给司徒善祖孙一些,他们就在废宅的院中坐着吃饭。 以前叶晟吃东西没障碍,是因为几乎都以烤制野味为食,现在用筷子,总是夹不到菜。南宫珩每样菜夹了一些放在叶晟碗里,叶晟吃了两口便皱眉,“味道混了。” 南宫珩扶额,“老叶,我怎么之前没看出来你还挺挑剔?”菜混在一起就不想吃了?虽然南宫珩也不爱吃串味儿的菜,但毕竟条件有限。 叶晟摇头,“不是挑剔,我不喜欢这样,宁愿只吃一种。” “那你就只吃这盘。”南宫珩把叶晟的碗放在一旁,将其中一盘素菜放在他面前,因为肉菜有骨头,怕他硌到牙。 见叶晟果真就只吃那个,南宫珩叹气,“好吧好吧,谁让你比我老呢,搞得好像我虐待你一样,我喂你吃总行了吧?” 南宫珩本以为一直有点傲娇的叶晟会不愿意,谁知道叶晟闻言就放下筷子,坐等南宫珩投喂…… 南宫珩:……行吧,女婿的自我修养,一切为了小叶子…… 月光下,南宫珩喂叶晟吃饭,画面也是相当温馨和谐了。 吃完之后,叶晟问南宫珩,“接下来怎么办?未必能打听到小叶子,是不是先找人为你解毒?”南宫珩记忆和武功恢复之后,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南宫珩摇头,“不,现在谁都不认识,不可轻信,若我再遭毒手,咱俩都废了。所以,稳妥起见,先找人为你医治眼睛。毕竟你现在看不见,也不可能更糟糕,若能治好,实力会大大提升。” “也好。”叶晟点头。 南宫珩在废宅中最完好的房间里给叶晟铺了床,牵着他过去,让他先休息。 然后南宫珩踹醒了刚刚睡着的司徒善。 司徒善身子一抖,脸色煞白,“主子有何吩咐?” “我老爹的眼睛,到底能不能治好?”南宫珩盘膝坐在不远处的木桩子上,看着司徒善问。 当初司徒善说能治,结果是伺机想给叶晟下毒。 司徒善摇头,“当时老奴断了手,不能把脉,也没仔细看,不知道老主子是中的什么毒。” “司徒家谁的医术最高明?”南宫珩问。 司徒善想了想说:“大长老司徒焱,和家主司徒岳是最厉害的两个,谁更胜一筹不好说,也没比试过。” “司徒岳,就是先前你说,跟你孙女有奸情的男人其中一个?”南宫珩轻哼。 司徒善点头,“是。” “司徒焱是什么样的人?”南宫珩问。 “他为人颇为古板,不擅交际,一根筋。”司徒善说。 “平素若有病人求上门,他们会出手医治吗?”南宫珩再问。 司徒善摇头,“司徒家又不是医馆,一般人哪有资格让家主和长老出手医治?能请到司徒家的弟子已经是烧高香了。” “那你们学医术是用来做什么的?”南宫珩反问。 司徒善神色一僵,“医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是为了追求更高深的医术。”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呗。”南宫珩语气凉凉。 司徒善唯唯诺诺,“若是再让我好好看看老主子的眼睛,说不定我有办法。” “不需要,你不过是想再找翻身机会罢了。”南宫珩起身,“安分点儿,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们砍了,省得浪费粮食,现在你们已经没多大用处了。” 司徒善脸色一僵,垂了头去,不敢说话了。 其实在一开始司徒善说不认识姓叶的人时,南宫珩就知道,来崇明岛找叶翎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事情要一件一件办,南宫珩打算先把叶晟的眼睛治好,这个风险最小。在这个过程中,若是能碰上可信任的人,再考虑给他解毒的事。 从司徒善那里得到的易容药物还有些,翌日一早,南宫珩给自己做过易容后,出去买了早点回来。这回不用叶晟说,他直接喂叶晟吃,动作熟练且自然,叶晟也完全没有不自在。 “老叶,我出去转转,看看情况,你在家待着,不要出门,不然迷路丢了可就麻烦了。”南宫珩叮嘱叶晟。 叶晟皱眉,“我跟你去,万一有人对你不利你打不过。” “我又不惹事,到处走走看看而已,不用担心。”南宫珩摇头,“若运气不好碰上我们的仇家,你的眼睛遮掩不住,就暴露了。乖啊,无聊就踹那俩混蛋玩儿,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南宫珩话落,捏了一下叶晟的脸。 叶晟嘴角微抽,“滚,没大没小。” 南宫珩笑了笑,“是是是,你最老,我还小。走了。” 漫步在崇明城大街上,南宫珩一边吃着小吃,一边观察周围的人,看起来并不显眼,但也没有碰上任何让他觉得熟悉的人或环境。 从街头走到街尾,街尾再走到街头,南宫珩吃过了所有感兴趣的小吃,觉得味道不错的都给叶晟买了一份打包拿着,仍然没想到怎么能混到司徒家去,找个医术高明的好人给他家老叶治眼睛,真是好生忧愁。 关键是,司徒善早说过,这崇明城里的医馆坐诊的大夫也都是司徒家的弟子,而且是最底层的弟子才会出来给平民百姓医治,就这都很傲。 司徒善已断言叶晟的眼睛找医馆是白费功夫,南宫珩对此倒是认同,因为他路过那家最大的医馆时,看到了里面年轻大夫不可一世的嘴脸,很想过去给他几拳。 总之,司徒家给南宫珩的印象不太好,不过他觉得,这么大的家族,总不可能都是人渣,多少会有几个好人,让他现在去别的地方找别的大夫,完全不了解不说,说不定其他医道世家的家风跟司徒家没多大差别呢? 南宫珩在崇明城中央大街来来回回走第三趟的时候,发现之前路过的告示栏那边围了一群人,好像有什么热闹的事情。 南宫珩靠近,就听有人大声吆喝,“大长老为他的孙子重金聘请琴师!” “这是这个月第几回了?” “第三回!这一年大长老的宝贝孙子都赶走七八个琴师了吧?也不知道到底想找什么样的,一个两个都不满意!” “谁知道,贵人眼光高呗!大长老就这一个孙子,当眼珠子疼的,素来百依百顺!” “又不是亲生的,一个残废还这么多事儿……” “你可小心点儿!让大长老听见,把你打成残废!” …… 南宫珩眨眨眼,挤到告示前面,看完之后就在思考一件事,他会不会弹琴? 失忆导致很多原本会的技能都忘记了,包括医术在内。司徒善跟南宫珩说的某些药材,他倒是会有种自己原先似乎认识的感觉。这样如果重新学,应该会很快,但得系统地来恢复这一部分的技能。像认字这种倒是无妨,从小学会的太熟悉的东西,失忆了也不至于一下子变成文盲,看到就认得了。 南宫珩已让司徒善交代过他所了解的司徒家的人,最后倾向于找那位大长老司徒焱,相较之下像个好人。 当下这告示,在南宫珩眼中,就是个接近司徒焱的好机会,可前提是他得会弹琴。 南宫珩转身,在街上又转了一圈儿,在一家卖古玩的铺子里看到了一把琴,问能不能试弹一下。 因为身上的衣服很普通,古玩店的掌柜没把南宫珩放在眼中,不耐烦地说:“那是价值千金的古董,弄坏了你配得起吗?” “价值千金?具体价格是多少,我可以买。”南宫珩说。他可不是没钱,司徒善祖孙那些年抢来的财宝如今都在他手里,数量相当可观。 掌柜打量南宫珩,伸出一个巴掌,“五千两银,本店不还价!” 南宫珩看了看那把琴,想想花三文钱就能买到一个好吃的素包子,觉得真不值,不过他赶时间,毕竟机不可失,万一别人先揭了告示且被录用,他就错失良机了,况且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南宫珩从怀中钱袋子里抽了几张银票,将其中一张拍在那掌柜面前,“我现在可以先试试吗?若是不合心意,这银票就算试用费。” 掌柜盯着南宫珩手中的银票,瞬间眉开眼笑,“哎!公子随便试,这琴真是难得一见的古董宝贝,绝对让公子满意!” 南宫珩打算试一下,如果他不会弹,就不买了,那张银票当丢了。如果会弹,马上买下来去揭告示,到司徒家应聘去。 掌柜送来一个凳子,南宫珩坐下,看着琴,脑子一片空白,干脆闭上眼睛,双手放在琴上,什么都不想,跟随感觉信手而弹。 掌柜原就觉得南宫珩有点怪,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真的懂琴,这会儿听到琴声,神色惊讶。 不多时,古玩店门口围了一群人,探头往里看是谁在弹琴。 闭着眼睛找感觉的南宫珩已完全沉浸其中,不知道被围观了,越弹越快,琴声激越,让闻者心都提了起来。 等南宫珩终于停下,睁开眼就笑了,他原来肯定会,而且弹得不错,反正他自己听着挺好。 抬头看到一群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南宫珩愣了一下,“诸位这是……” 掌柜乐呵呵地说:“公子琴艺高超,我们都听入迷了。” 南宫珩爽快地把剩下的银票给了,抱着琴出古玩店,直奔告示栏,揭了告示拿在手中,先回去给叶晟送饭,知会一声。 “琴师?你会吗?”叶晟有些意外。 “当然了,我很会。”南宫珩挺开心的,“等我回来给老叶弹一曲听听,现在我先去应聘,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见到那位大长老,请他给老叶医治。” 叶晟心中微暖,“你只记得,万事小心,不要冒失,谨言慎行。” “知道老叶你很疼我,放心,我已经跟司徒善那老混蛋打听过司徒家的情况了。”南宫珩又捏了一下叶晟的脸,在叶晟的手打过来之前,抱着琴起身跑了。 叶晟听着轻快的脚步声远去,微微笑了笑。他忘记自己的女儿是谁,但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这个女婿真的是个温暖又可爱的孩子,虽然有时候淘气嘴欠让人想揍他。 南宫珩路过成衣店,进去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出来,问了路,就往城主府去了。 城主府占地面积很大,司徒善说长老和核心弟子都住在里面。 到门口,给守卫看过告示,守卫什么也没问,就带路送南宫珩去大长老司徒焱的住处。 关于司徒家大长老司徒焱唯一的孙子司徒瑄,来之前南宫珩真跟司徒善打听过。 司徒善说,司徒瑄原本是司徒家年轻一辈第一天才,不仅医道天赋出色,习武天赋也极为出色,司徒焱十分宠爱,直到司徒瑄的母亲被人撞见跟家主司徒岳偷情。 事情捂不住,闹大后,司徒瑄的父亲一怒之下杀了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然后打算自杀。结果自杀之前,他还要杀掉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儿子,因为那不是他亲生的。 司徒瑄被疯了的父亲砍断右臂,又亲眼看着父母双双惨死眼前,逃过一劫之后,再也没出过门。 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傻了,有人说他是没脸见人,总之曾经的司徒家天才成了个天大的笑柄。 而司徒岳声称是被勾引,安然无恙,依旧稳坐家主之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司徒焱明知这不是他的亲孙,坚持不让司徒瑄认家主司徒岳这个生父。司徒瑄的野种身份是崇明城乃至天沐国公开的秘密,但他名义上仍是司徒焱的孙子。 “瑄公子,新的琴师到了。” 侍卫通禀后,过了一刻钟,房中才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侍卫松了一口气,对南宫珩示意他可以进去了,又小声提醒让他小心点儿,少说话,不要惹里面的人生气。 南宫珩推门进去,房中有一股淡淡的药香,窗边坐着一个消瘦的男子,空荡荡右臂袖管正对着南宫珩。 司徒瑄不说话,南宫珩也没主动介绍自己。虽然叶晟已经告诉南宫珩他的名字,但他不打算用本名,问就是花小南,不信就是南小花。 房中有琴架,南宫珩走过去,把琴放下,闭上眼睛开始弹,也不管司徒瑄想听什么。 片刻之后,司徒瑄转头看向南宫珩,消瘦凹陷的面颊上没有一丝温度。 一曲终了,南宫珩睁开眼,“公子觉得如何?” “继续。”司徒瑄话落,又收回视线。 南宫珩接着弹,三首曲子之后,司徒瑄才再次开口,“这些曲子是你作的吗?” 南宫珩摇头,“或许是,我不记得了。我因中毒失忆流落到此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看到告示去买了琴,试过发现会弹,就来了。” 司徒瑄蹙眉,又看了南宫珩一眼,“为何要来?是打算让我祖父为你解毒?” “不,是希望司徒大长老能为我老爹医治,他眼睛中毒瞎了。”南宫珩说。 “你既失忆,如何知道那是你的父亲,而不是害你之人?”司徒瑄眸光很冷,想必是想起自己的身世。 “我知道他不会害我,直觉。非要说理由的话,可能是因为他比我更惨?他不仅失忆,还瞎了眼。”南宫珩神色从容。 “你……应该出身不凡吧。”司徒瑄看着南宫珩说。这是他的直觉,虽然南宫珩容貌平平,衣着普通,但他周身的气质遮掩不住,而他的琴艺之高超,是司徒瑄平生所见之最,琴曲本身也很不一般。 南宫珩摇头,“或许,我早晚会想起来的。” “你不怕吗?”司徒瑄问。 “怕什么?丢掉的东西,丢掉的人,都可以找回来,丢掉的记忆也可以。不然我要跟老爹在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岛上抱头痛哭么?”南宫珩笑着说。 “你可知道,骗我的下场?”司徒瑄眸光倏然幽深。 “当然,所以我没有。”南宫珩很淡定,“如果司徒公子听琴听得开心,明日还想听的话,我要的酬金就是给我老爹医治眼睛,不然我只能带他去别处求医。” “为何条件不是给你解毒?”司徒瑄反问。 “如果司徒公子如此好心的话,当然更好。”南宫珩点头。 “我喜欢你的琴声,如你所愿,会请我祖父为你父亲医治,你去带他过来吧。”司徒瑄话落回头,又看向窗外,恢复了雕塑状态。 看南宫珩抱着琴,脚步轻快地出了院子,消失在视线中,司徒瑄感觉这人很奇怪。 若南宫珩所言经历是真,应该迷茫无措甚至是痛苦,可司徒瑄从南宫珩身上,以及琴声之中,却感受到了蓬勃向上的乐观,并不刻意,是由内而外的。 司徒瑄戒心很重,某件事之后便几乎没再与外人来往,他刚刚跟南宫珩说的话,比他过去一个月说的都多。 而司徒瑄事实上没疯没傻也没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只是觉得人生突然失去意义,原先看来好好的人,假面一揭竟都是畜生。他关起门来,只是不想再跟那些讨厌的人说话,甚至不想再看到他们,觉得恶心。 司徒瑄从小就痴迷音律,如今只剩了一只手,便请琴师来抚琴给他听。可他对人十分敏感,看不顺眼的便立刻赶走,过往也没有几个琴师的琴声能打动他。南宫珩是个异类。 “瑄儿。”身形高大的老者进门,手中拿着一张青色的帖子。 “爷爷。”司徒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起身走过来。 司徒家大长老司徒焱,在外人面前孤僻难相处,唯独面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时,眸中才有几分温度。 “这是什么?”司徒瑄接过司徒焱递来的帖子。 “圣岛上新来的喜帖,端木少主成亲,邀请司徒家前去观礼,有一张帖子是给我的,你想不想去?”司徒焱问司徒瑄。 司徒瑄打开喜帖,神色淡淡,“祁尧又是谁?这么快便换人了,如此随意么?” “没人知道那祁尧是谁,也与我们无干。”司徒焱摇头,“若你想出去散散心,我就带你去,你原先不是对圣岛有些好奇吗?咱们不跟司徒家其他人同行。” 司徒瑄放下帖子,“我没兴趣。但有件事,想请爷爷帮忙。” “哦?进门才听说今日又有个琴师来,你觉得如何?”司徒焱问。 “很好。”司徒瑄点头。 司徒焱有些意外,“倒是第一次见你如此满意,是什么样的人?底细查清楚了吗?” “不知道,也没法查,他说他中毒失忆了。”司徒瑄说。 司徒焱面色微沉,“失忆?不会是哪家派来的细作吧,这借口也太蹩脚!” 司徒瑄轻笑,“爷爷多虑了,哪家派细作也不会往我身边安插。况且,除了早已没落消亡的祁家,司徒家在三医道世家中的实力已沦落到末位了,那两家根本看不上司徒岳,不会费这心思。” “那也不可掉以轻心。”司徒焱神色严肃。 “爷爷见到就知道了,那是个怪人,倒是有点意思。他琴艺极高,为我当琴师的条件是请爷爷为他的父亲医治眼睛,已回去带人来了。”司徒瑄说。 听司徒瑄语气,对新的琴师印象不错。自从出事后,司徒焱还是头一回见司徒瑄说一个人有意思,主动请他出手。司徒焱想着,看看倒无妨,若是能给司徒瑄招来一个朋友,倒真是好事。他一直希望司徒瑄能够走出去,不再关着自己。 南宫珩把司徒善和司徒菁扔在废宅里,反正他们也跑不了,而他牵着叶晟就往司徒家来了。 “小花,可信吗?”叶晟问。 南宫珩点头,“随便找一家正好碰上我们的仇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除非老天爷想让咱俩早日去拜见阎王。放心吧,听司徒善说的,我觉得司徒家若是有好人,应该就是那个大长老了。本来还想过,他留着司徒瑄,是不是想折磨他来发泄怨气,不过见过司徒瑄之后,听他提起司徒焱的语气,他们祖孙关系应该是真的好。这可以说明司徒焱人品极好,重感情,讲道理。” 那件丑事,司徒焱也是受害者,唯一的儿子被戴绿帽,跟儿媳一起丧了命,宠爱的孙子是个野种,换个人都难以承受,杀了司徒瑄都是人之常情。 但司徒瑄更无辜,他也不能选择从谁肚子里出来。一夕之间原本光辉灿烂的人生彻底崩塌,他找谁哭去? 司徒焱不顾流言和世俗眼光,依旧留着这个孙子,如果不是别有用心,那就是在乎曾经的祖孙感情。 话说回来,司徒瑄是家主司徒岳的亲生儿子,若司徒焱对他不是真心,他大可以认了司徒岳这个父亲,过得不会比现在差。 司徒瑄的选择,本身就证明他们祖孙不想跟司徒家其他人为伍。但想来他们多少有些身不由己,难以脱离司徒家,不然最好的选择应该是祖孙俩远走高飞。 南宫珩牵着叶晟进门,就见一个清瘦老者坐在司徒瑄身旁,目光审视。 南宫珩放开叶晟,拱手行礼,“司徒大长老。” “你叫什么名字?”司徒焱冷声问。 南宫珩回答,“花小南。” 司徒瑄似笑非笑,这名字听起来跟闹着玩儿似的。 南宫珩解释,“也可能我叫南小花,反正我老爹只记得我叫小花,又说好像叫小南,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司徒瑄唇角微翘,司徒焱轻哼一声,“你若是胡说八道,别想活着离开此处!” “不敢。”南宫珩笑了笑,“请南宫大长老为我老爹看看眼睛。” 司徒焱皱眉看向叶晟,南宫珩拉着叶晟过去,让他坐在司徒焱对面,给他挽起袖子,好让司徒焱为他把脉。 既是司徒瑄答应的事,司徒焱也没拿乔,先掀起叶晟的眼皮看了看,又给他把脉,眉头拧了起来。 “如何?可能治好?”南宫珩问。 “他失明约莫已有十年左右。”司徒焱说,“你确定他是你爹?听瑄儿说你中毒,我可以为你医治。” 南宫珩摇头,“不,说好的就是帮我老爹看眼睛。”既然司徒焱没说不能治,应该就是有希望吧? 司徒焱放开叶晟,思忖片刻,“有些麻烦,但我可以试试。” “多谢司徒大长老。”南宫珩拱手行大礼。 “你不求我为你解毒吗?”司徒焱目光幽深地看着南宫珩。见面之后,他倒是理解司徒瑄说的这人很奇怪是什么意思了。不是南宫珩真的怪,而是他跟他们见过的多数人都不一样,乐观从容,不卑不亢,让人很难相信他失忆落难,却又不会觉得他是在做戏。 南宫珩神色一正,“司徒大长老号脉可看出我老爹因何导致失忆吗?” 司徒焱愣住,“他也失忆了?”话落又给叶晟把脉,这次时间更长,眉头皱得更紧,过一会儿又起身去拿了小刀和药瓶过来,割了叶晟的手指,滴了血到那药瓶中,神色微变。 司徒瑄看到药瓶中变了色的血,神色一凝,“蛊毒?” 南宫珩眨眨眼,蛊毒?好像听过,想不起来了。 司徒焱摇头,“我不曾见过会导致人失去记忆的蛊毒,因此也不会解。” 南宫珩微叹,“我跟我老爹中的大概是一样的毒吧。”在司徒焱把脉没看出叶晟中毒时,南宫珩就知道,他的记忆想要恢复怕是难。 “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们?”司徒焱再次打量叶晟和南宫珩。蛊术是天沐国统治者推崇的秘术,但仅限于四大医道世家以及国师端木尹能接触到,外人根本不知道。 作为司徒家大长老,司徒焱当然知道蛊术,但他并不喜欢,曾经因为放走两个被掳来做转生蛊试验品的孩子,险些被废掉。是老家主因司徒焱医术天赋实在是太出色,才留了他。不过后来司徒家的蛊术,司徒焱就被排斥在外,不允许参与。 南宫珩一脸无辜,“忘了,应该是心理扭曲的人吧,不杀了我们,把我们弄失忆,困在一个荒岛上,我说了两位怕是都不信,那岛上连棵树都没有,我是拔了草编了个草船,带着我老爹跑出来的。” “草也能做船?改日你做个给我瞧瞧。”司徒瑄觉得自己没看错,这人确实不一般。 “但凡有的选,都不必尝试,因为有翻船喂鱼的风险。”南宫珩摇头,“司徒大长老,我老爹说我原是会武功的,但失忆的同时被人下毒封印内力,不知能否为我解毒?若是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通过短暂的交流,南宫珩基本确定,司徒焱祖孙不是坏人。导致失忆的是蛊毒,司徒焱没办法,南宫珩体内还有一种毒,若司徒焱能帮他解了,对他当下的境况会好很多。 司徒焱其实不太能想象叶晟和南宫珩到底经历了什么,而司徒瑄打算过后听南宫珩跟他讲讲,想来会很有趣。 司徒焱没有拒绝给南宫珩把脉,也没提条件,许是有好奇的心理在,毕竟他是个医者,碰上两个奇怪的病人,难免想探究一下。 这次把脉时间也很长,司徒焱面色凝重,“下毒的人毒术十分厉害,这毒颇为刁钻,我要取你的血回去再好好瞧瞧,不能轻易用药,若是解药不对,你的丹田便废了。” “多谢司徒大长老。”南宫珩让司徒焱取了些他的血。 “若我做出解药,没有十成把握,你敢尝试吗?”司徒焱问。 南宫珩笑着点头,“若司徒大长老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我认为值得尝试。” 司徒焱又深深地看了南宫珩一眼,“好,你们祖孙若无处可去,便留在瑄儿这里吧。你跟瑄儿说说话,便是帮我的忙了。” “那敢情好,我们确实无处可去。不过还有件事。”南宫珩把他们为何会选择来崇明岛的原因跟司徒焱说了。 司徒焱冷哼,“怪不得,原来是司徒善那狗贼在作祟!不必声张,今夜我去送他们上路!” “那就劳烦司徒前辈。”南宫珩点头。 司徒焱离开去研究怎么给叶晟和南宫珩医治,吩咐下人收拾司徒瑄隔壁的房间给他们住。 南宫珩给叶晟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中,“老叶喝点水。” “为何你是小花,他是老叶?”司徒瑄感觉这对父子怎么看都怪得很。 南宫珩也没瞒着,“其实他不是我爹,应该是我岳父。” 司徒瑄嘴角一抽,“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话,我真的觉得你是信口胡言。” “事情是这样的。我被一个贱人扔到一个没有树的荒岛上,老叶本来就在那边,当时我没失忆,他已失忆多年,我见到他就叫岳父,说他姓叶,说我是他的女婿,但他当然不信我。结果过了一段日子,那贱人又跑来,给我下毒,导致我也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但老叶记得之前我跟他说的话,虽然我总共没跟他说几句话,因为那个时期他根本不愿理我,总是踹我。”南宫珩说。 司徒瑄神色怪异,“就这?” 南宫珩点头,“千真万确,反正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还是后来老叶告诉我的。对了,你认识一个姓叶的姑娘吗?老叶说我跟他说我媳妇儿叫小叶子。” 司徒瑄嘴角抽搐不停,摇头,“我不认识姓叶的人,你们的经历……挺离奇的。” “如果我恢复记忆,应该可以跟你讲一个更离奇,更完整的版本,现在就是这样了。”南宫珩笑着说,“有吃的吗?我家老叶肯定饿了。” “小花,你饿了别拿我当幌子。”叶晟拆台。 “我想请司徒公子给我们来一盘糖醋排骨,老叶你确定不吃?” “我想吃小叶子做的。” “唉我也想,那就来点别的,排骨还是等着吃小叶子做的吧。” 南宫珩话落,看向司徒瑄,“司徒公子,琴师需要吃饭才有力气弹琴,你爷爷还让我兼职陪聊,应该管饭吧?” 司徒瑄摇头失笑,起身去吩咐下人准备饭菜过来。 “其实你的事,司徒善那个老贼跟我讲过。”南宫珩看着司徒瑄说,“我认为你跟你爷爷应该是司徒家少有的好人,所以才敢来的。” 司徒瑄自嘲一笑,“好人都不会有好报的。” “这倒不尽然。但明知不会有好报,仍然坚持本心,是绝对没有错的。”南宫珩说。 司徒瑄神色微怔,“倒不必在意什么好人坏人,活着本已不易。只是今日见到你,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南宫珩笑了,“其实,得知你的遭遇之后,我觉得你不该把自己关起来,不想看到那些人渣,就灭了他们,你来当老大,到时候空气都会清新很多。” “你在蛊惑我造反?”司徒瑄幽幽地说。 “人活一口气,你如此憋屈,打算忍到何时?要么干脆了断,要么就扬眉吐气地活。断了一臂而已,你觉得自己废了吗?”南宫珩问。 “你一个失忆都忘了自己叫小花还是叫小南,武功被封印,拖着失明的岳父,用草编船海上漂的人,都不觉得自己废了,再怎么看我都没你惨,我好像是太丧了。”司徒瑄感叹。 他觉得南宫珩身上有股子特殊的气质,一种让他羡慕且向往的生机和快乐。叶晟跟南宫珩这对落难翁婿之间都还能斗嘴互怼体贴欢乐,可司徒瑄方才听到司徒焱拜托南宫珩跟他说说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他的消沉自闭,对司徒焱本身就是一种大大的不孝…… 司徒瑄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南宫珩,“若你们这辈子都找不到你说的那个小叶子呢?或者,等你恢复记忆找到她,她已另嫁他人,你当如何?” 南宫珩摇头:“不可能。我落难都能碰上老叶,这就是我跟小叶子命定的缘分,让我去拯救她爹的,我相信很快就能重逢。她绝对不会移情别恋的。” “你为何如此自信?”司徒瑄轻笑。 南宫珩很淡定地说:“你应该看出我易容了,是从司徒善老贼那里抢来的易容药物。你没见过我的真容,我长得特别美,我家小叶子才不会看上别的男人。” 司徒瑄噗嗤一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胸腔积压的郁气似乎也都出去了。 南宫珩饿了,在等饭菜,见桌上有个帖子,就拿起来看了一眼,“端木彦我听司徒善说过,祁妙也听说过,是圣女,这个祁尧是她的姐妹吗?” 司徒瑄摇头,“不知道,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应该也是祁家小姐吧。” “祁尧,这个字有点熟悉。”南宫珩神色莫名,“说不定我也有个妹妹叫尧尧?反正就是有点熟悉。” 422.花瓶拜师,小叶黑脸 饭菜上桌,早已饿了的南宫珩很自然地伺候叶晟先吃,盛汤夹菜,显然不是第一次。 旁观的司徒瑄正在想南宫珩好孝顺,就听南宫珩说…… “老叶,等你眼睛好了,你喂我。” “你没手?” “我可以拥有一点来自岳父的疼爱吗?” “我揍你一顿,保证疼,这就是爱。” “老叶,我要跟小叶子说,你倚老卖老欺负我。” “我闺女怎么可能向着你?” “因为我长得最好看!” “哦,我看不见,你随便吹。” “老叶你脾气越来越坏了,不好不好。” “嗯,你惯的。” “那我应该虐待你?” “呵,你试试。” …… 司徒瑄忍不住发笑,亲生父子都未必如此亲密温馨,准确来说,司徒瑄都从未见过这样的父子,更别说这事实上是一对双双失忆的翁婿,而让他们产生关系的那位传说中的小叶子姑娘,他们当下甚至都不知道是谁…… 好笑之余,司徒瑄心中不由生出羡慕来。 当然,他并非想起那位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事实上那个人在他记忆中早已变得面目模糊。 司徒瑄只是想到真心疼爱他的祖父司徒焱,可他们之间,似乎也从来没有这样亲昵过,多是他的问题。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消沉孤寂度日久了,心凉着凉着,便不觉得冷,好像一切都没什么不好。 可猛然回头看,司徒瑄记忆中的司徒焱,自从那件事之后,短短几年苍老许多,也沉默许多。司徒瑄作为孙子,自以为在乎司徒焱的感受,却也只是继续当他的孙子,别的什么都没做,反倒是司徒焱默默地护着他,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司徒瑄不傻,能想象到,那位善妒阴毒的家主夫人不可能容忍他这个野种的存在。司徒岳的儿子们从小到大都看司徒瑄不顺眼,曾经是因为司徒瑄比他们优秀,如今他们会如何看待他?落井下石,羞辱谩骂,甚至趁机整死他,都是原本极有可能会出现的结果…… 可司徒瑄的院子,成了崇明岛城主府最僻静安宁的地方。这几年除了司徒焱和他重金为司徒瑄聘请的琴师,愣是没有旁人进来过。 可想而知,司徒焱默默地做了多少。曾经让他骄傲的孙子,不仅成了野种,甚至成了个废物,让他蒙羞,被人耻笑,可他的选择是给司徒瑄绝对的自由和空间,颓废又如何?只要司徒瑄愿意。他都没意见,外人的眼光算个屁?他们祖孙问心无愧! 一时间,司徒瑄心中酸涩不已,苦笑连连。见到南宫珩,他才意识到,自以为看破红尘人心,营造一方孤岛自困其中,日复一日,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可他在断绝与厌恶的人来往时,也将最疼爱他的祖父推开很远,却不自知。 红尘中,不只有纷扰污秽,亦有温暖人心的烟火气。他没死,没出家,装什么深沉? 司徒瑄骤然发现,他这几年的状态,倒是在意那些伤害他,令他厌恶的人更多些,因为那些人渣而封闭自己,却不曾想过他最该在意的祖父希望他过怎样的生活,也在逃避自己曾经的理想与追求,真真是本末倒置,糊涂又矫情! “司徒公子想吃鸡腿?” 南宫珩的话打乱司徒瑄的思绪,他回神,摇头失笑,许是方才思考时无意识地盯着那盘菜,让南宫珩误会了。 “你们慢慢吃,外面有人候着,有事只管吩咐,不要拘束。”司徒瑄话落,起身往外走。 司徒焱就住在隔壁,但司徒瑄已记不起上次过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院中一切都是老样子,简单整洁,老松树下有张石桌。司徒瑄记得,小时候就在这里,司徒焱教他识字读书,辨认药材,看似对他很严厉,却在他偶尔犯懒淘气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责罚训斥。 推开书房虚掩的门,司徒瑄就见司徒焱正皱眉低头在处理一堆药材,不知何时,他双鬓染上霜白,消瘦许多。 “瑄儿?你怎么来了?”司徒焱抬头,见是司徒瑄,愣了一下,立刻放下手中的药材起身,“出什么事了?是那两人有什么不妥?” “没有。”司徒瑄摇头,“他们挺好的,正在吃饭,我也饿了,能在爷爷这里吃吗?” 司徒焱愣住,又是一喜,连连点头,“好啊!你可是许久没过来了,我让人去准备你最爱吃的菜!” 不多时,祖孙俩就在院中老松下相对而坐,四菜一汤,并一壶两杯,简简单单,却让两人都有些怅惘。 司徒焱感觉司徒瑄今日不像往日那么沉郁。先前跟司徒瑄说话,总觉得他心不在焉,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哪怕在笑,也总透着几分勉强和刻意,像是为了安慰他这个祖父。但这并非司徒焱真正想要的。 司徒瑄夹菜,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南宫珩喂叶晟的画面,筷子方向一转,递到了司徒焱嘴边,“爷爷吃。” 司徒焱呆了一下,看着司徒瑄的眼神像是在说,这是我孙子? 司徒瑄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点傻,想把筷子收回来,司徒焱却低头吃了那块肉,苍老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来,又给司徒瑄夹了几块肉,“瑄儿多吃些,看你瘦的。” 司徒瑄低头,鼻子不期然泛了酸。 祖孙俩默默地吃饭,各有心事,一时没再言语,也没人想喝酒。 几乎同时放下筷子,司徒瑄起身,就对着司徒焱跪了下来,“爷爷,对不起。” 司徒焱皱眉,连忙去拉司徒瑄,“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我让爷爷失望了吧。”司徒瑄低声说。 司徒焱叹气摇头,“傻孩子,爷爷只盼你平安喜乐,不要想那么多,也不必在意无干之人。” “爷爷为何不恨我?”司徒瑄问出这个问题,就有些后悔,但他心中是想要一个答案的。 原先不想问,也是不敢问。不是怀疑司徒焱,是司徒瑄怀疑自己,心底深处觉得自己不配司徒焱对他的好,甚至胡思乱想过司徒焱许是别有居心,虽然冷静下来就会打自己一巴掌。 司徒焱沉默良久,微微摇头,又深深叹气,“那个时候,真觉得天昏地暗,万念俱灰,人生无望,甚至曾动过跟司徒岳同归于尽的念头。可我一回头,就见你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没有人管。我或许想过应该恨你,怪你,抛弃你?不知道……我只记得,当时就一个念头,儿子没了,我只剩下你了,你也只剩下我可以依靠。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手养大的孙子被毁掉,被人欺负。至于什么恨不恨的,那些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爷爷……”司徒瑄眼底闪过一抹水色晶莹,神色愧疚,“是我不孝又自私,根本没有在意过爷爷的感受,只沉浸在自己可笑的情绪中,自命清高,让爷爷保护我,为我担忧。” 司徒焱拧眉,神色严肃,“不必说这些。不过你这几年的状态属实不好,我劝你多次也无用,今日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司徒瑄自嘲一笑,“那个不知道叫花小南还是南小花的,看到他,我就感觉自己又蠢又矫情。” 真心话。 得知南宫珩的遭遇,事实上真的很惨,可他若不说,没人能想象到他经历了什么,甚至他说了,都让人更加无法想象他的心境。 不是南宫珩怪,而是司徒瑄自己沉沦后,在逃避现实,忘了怎么好好过日子,也忽略了身边最珍贵的亲情。 “那小子……”司徒焱想到南宫珩,也忍不住笑,“倒真是个奇葩,你若能有他三分开朗,爷爷便放心了。” 司徒瑄点头,“我尽力,争取能有五分。” 爷孙俩时隔许久,相视一笑,很多东西,倒也不必讲,彼此都懂。 不过片刻后,司徒焱神色又严肃起来,“那对父子……” “爷爷,他们其实不是父子,是翁婿。”司徒瑄对司徒焱解释南宫珩所说的他跟叶晟的关系。 司徒焱皱眉,“不是怀疑他们,但真的很离奇,可他们又的确是失忆了。虽只短暂接触,瑄儿应该也能看出来,他们都不是一般人吧?” 司徒瑄点头,“当然,南小花的气质真的很特别。他的处变不惊,从容大气,乐观开朗,都让我意外。” 南宫珩并未苦口婆心劝诫司徒瑄,但他的经历和言行,对司徒瑄的感染和震撼,是让司徒瑄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的。 “他们的出身来历,暂不可查,但他们所说的遭遇,和他们中的蛊毒,已能说明,对付他们的,一定是大人物,甚至极有可能是我们招惹不起的存在。”司徒焱神色有些凝重。 司徒善有句话说得没错,医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同源的毒术和蛊术更是,尤,是在天沐国这个地界。 碰上一种解不了甚至不认识的毒,本身就说明,对方的造诣,在自己之上。 而司徒焱又的确是当今司徒家医术最高的,没有之一。虽然他被排斥不许接触蛊术,但事实上是他自己拒绝沾惹转生蛊那种逆天而行的邪物,其他司徒家人能接触到的蛊术资源,司徒焱至少也是知情的。 但导致叶晟和南宫珩失忆的蛊毒,司徒焱甚至闻所未闻。 南宫珩口中的“贱人”,对待叶晟和南宫珩的方式,也根本不像寻常仇家。 司徒瑄蹙眉,“爷爷是担心,他们会给我们招惹麻烦?” 司徒焱点头又摇头,“这似乎是必然,但也不至于担心,毕竟当下只是猜测,已答应的事,自当尽力而为,不可出尔反尔。只是提醒你,谨慎些。” 司徒瑄点头,“爷爷放心,我明白。虽然失忆,但南小花活得比我们都通透,若真有麻烦,我想他也绝不会拖我们下水的,他不是那种人。” 司徒焱笑了笑,“你倒是真欣赏那个小子啊,头一次见你这样夸人,明明今日才认识,都不知道他到底哪儿来的。” “他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恶觉得不当朋友遗憾终生的人。”司徒瑄也笑了,“直觉,我很喜欢他,知世故而不世故,有赤子之心。” 司徒焱皱眉,“你喜欢他?我还盼着你什么时候让我抱重孙……” 司徒瑄嘴角抽搐,“爷爷想什么呢?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呵我知道,跟你开玩笑的。”司徒焱一脸欣慰地拍了拍司徒瑄的肩膀,“你能想开,真的太好了。那小子得记一大功,便是只为这个,我也得尽力帮他解毒,好好谢谢他。不过你为何叫他南小花而不是花小南?虽然听起来都跟闹着玩儿似的。” 司徒瑄笑着说:“南小花更有趣。”话落正色道,“我从今日起要重新练功,以后不再让爷爷挡在我前面,我来护着爷爷。” 司徒焱点头,“你有这份心,爷爷已经很高兴了。但切记不要冲动,任何时候,保重自己最重要。” 司徒瑄从司徒焱那里回来,叶晟已被南宫珩送去休息了。因为双目失明基本做不了什么事,叶晟多数时间其实是在默默修炼。 南宫珩举起手中的书,“我可以看看吗?” 司徒瑄摇头,“不可以。” 南宫珩很淡定,“好,你出去,再重新进来一次,保证不让你看到我动了你的书。” 司徒瑄扶额,“要不要这么幼稚?”话落觉得自己也挺幼稚的。一本书而已,南宫珩是客人,且已拿在手中,他又说不可以,不过是想看看南宫珩如何应对。 “我可以拜你爷爷为师学医术吗?”南宫珩非常直接。 司徒瑄这下愣住,“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拜我爷爷为师?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因为某些事,当今家主司徒岳必然看司徒焱不顺眼,没动司徒焱的主要原因就是司徒焱的实力无可替代。 “所以你爷爷有徒弟吗?”南宫珩问。 司徒瑄摇头,“曾经有过一个,因为心术不正被逐出师门了。” 司徒焱从小教导司徒瑄,学医先学德,德行不好的人实力越高,越容易变成祸害。 “那街头到街尾想拜师的人都没被师父看上,应是天意他该收我为徒。”南宫珩唇角挂着一抹戏谑,连师父都叫上了。 司徒瑄倒不觉得南宫珩自作多情,事实上他心中一动,竟觉得南宫珩说的有道理。这崇明城里都有些什么人,他们祖孙很清楚,司徒焱这把年纪都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徒弟,也的确是心中遗憾。 反正在司徒瑄看来,南宫珩给司徒焱做徒弟,真的很不错。虽然南宫珩已成年,司徒瑄默认他没有医术基础,但他觉得不重要。足够聪明的人,这些都不是问题。 许是司徒瑄被自己过去几年的矫情给刺激了,幡然醒悟后,比曾经更加果断,带着南宫珩就找司徒焱拜师去了。 “你……”司徒焱有些犹豫,“原先学过医术吗?” “不知道。”南宫珩摇头。 “那你为何要学医术?”司徒焱又问。 南宫珩回答:“其实我想学的是毒术,不然总被人下毒,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司徒瑄忍不住吐槽,“我看你过得挺乐呵的。” “我想要小叶子,不是老叶子。”南宫珩幽幽地说。 司徒瑄轻咳,“你岳父听见该伤心了。” “不可能,因为老叶更嫌弃我,他也想要小叶子。”南宫珩说。 谁家互相嫌弃的翁婿是那种超越亲父子的状态?反正司徒瑄没见过。 “你不想行医救人?”司徒焱试图把话题转回正经路子上,怎么感觉一碰上南宫珩,三句话必然跑偏到奇怪的地方。司徒焱在考虑收徒的事,这不是小事。 南宫珩目光坦然,“若将医者作为职业,来赚钱或博名声,只要不亏心好好做,我觉得天经地义,谁也不能喝西北风不是?若本身实力够,财力足,不在乎钱和名声,就想做个高尚的人,行善积德,不求回报,那值得敬佩。一身医术不想救人,我认为也无可厚非,毕竟谁也不欠谁。但师父你问我这个失忆中毒丢了媳妇只能依靠盲人岳父的可怜人想不想行医救人,我觉得,我还是先救救我自己再说。” 司徒焱闻言,沉默下来。 司徒瑄叹气,“爷爷,其实小花说的很有道理。” 司徒焱目光幽深地看着南宫珩,“我原以为,你会顺着我的话,表态学会医术要救死扶伤。” 南宫珩笑,“我只是说实话。” “你的实话没有错,很多道理,我也是活到这个年纪,经历许多事才能领悟。许是见过太多伪君子,倒觉得你怪,其实你只是很真。”司徒焱感叹。 南宫珩躬身行大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我不值得你跪下吗?”司徒焱忍不住笑了。今日才认识,且底细全不知,但他觉得司徒瑄没错,南宫珩便是个大麻烦,也不会真的给他们带来麻烦,若错过这个徒儿,他倒是会遗憾。 南宫珩闻言就跪下,笑着说:“不知道咱们这边拜师的规矩,若是不用跪,那我岂不是亏了?师父在上,再受徒儿一拜。” 司徒焱笑骂,“竟跟老夫耍滑头?”不过跟这小子在一块儿,真是让人忍不住心情都好起来了。 南宫珩敬了茶,算是正式拜师。 “小瑄,以后多多关照。”南宫珩伸手搂住司徒瑄的肩膀。 司徒瑄神色一僵,“小瑄?”什么鬼? “从辈分上讲,现在我是你师叔。”南宫珩一本正经。 司徒瑄嘴角一抽,“爷爷,把他逐出师门!” 司徒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老神在在地说:“小花说的,倒也没错。”其实,他过去几年看着死气沉沉的孙子真的很崩溃啊!终于有个人能治司徒瑄了,让他好好跟南小花学学,怎么做个可爱的孙子! “瑄儿你先找些书给你小花师叔看,我把他们的毒解了再好好教他。”司徒焱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回到司徒瑄的房间,他看着南宫珩坐在他的椅子上,喝着他的茶,看着他的书,扔着他的玉佩玩儿,突然感觉自己被坑了…… “这帖子,你要去吗?”南宫珩看到桌上的帖子,又问司徒瑄。 司徒瑄摇头又点头,“原本不想去,但现在觉得我似乎应该出去走走。你想去?” 南宫珩点头,“想,说不定能偶遇我家小叶子呢!” “你想多了。不过你到底长什么样?”司徒瑄有些好奇。 “叫声师叔就给你开开眼界。”南宫珩唇角微勾。 司徒瑄:…… 在司徒瑄“威胁”说南宫珩不露真容就不带他去圣岛赴宴后,南宫珩表示,先从颜值上教司徒瑄做人吧! 然后,司徒瑄看到南宫珩的真容,幽幽地说:“当年,有人说我是司徒家第一美男子。” “现在呢?”南宫珩问。 “你这张脸,让我很长见识。”司徒瑄微叹,“你家小叶子不会移情别恋的,我信了。” “说好,一起去喝喜酒,我等着跟小叶子偶遇。”南宫珩说着又打开喜帖看了一眼,“不过这个祁尧的尧,真有点熟悉,我去瞧瞧,万一真是我妹妹呢。” 司徒瑄扶额,“求别胡思乱想胡说八道,哪有那么巧的事?圣岛不是一般地方,去可以,你可千万别惹事。” “小瑄放心,我从来不惹事的。”南宫珩一脸认真。 司徒瑄:信了你的邪…… 此时离开松蒲城数日的叶翎正在海上,已到松蒲城和圣岛的中间地带。 其实叶翎知道她不该贸然去闯圣岛,很危险,不过暂时也没别的头绪,打算先过去看看,找找是否能有什么机会可以混进去最好。 一艘船出现在视线中,船上高高飘扬的旗子让叶翎神色一震,圣岛的人! 蒲琮跟叶翎讲过,圣岛岛主,国师端木尹很神秘,总是穿着一袭黑袍,连圣岛的旗子都是一块黑布,什么图案都没有。 叶翎迎着那艘船过去,靠近时,拱手朗声说:“在下是蒲少主的随从,欲往圣岛给端木少主送帖子,不知端木少主可在船上?” 蒲琮说过,蒲铭伟跟端木尹关系不错,有不少来往。而下月底,是蒲家主的寿辰,说送帖子很合理,虽然叶翎信口所言,并没有提前准备。 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出现在船头,看向叶翎,“将你要送去给少主的帖子拿来。” 叶翎神色如常,“我家少主交代,必须亲自交到端木少主手中。” “那你走吧,我们也要到松蒲城去送请帖。”白衣女子话落就转身回去。 叶翎让路,两船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是夜,圣岛的船在海上航行,叶翎从水中冒头,瞅准一个空档,悄无声息地上了船,躲在一个角落里。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叶翎确定安全,先用迷药,然后潜入白日见过那女子的房中,不出意外,她就是这船上做主之人。 一切都很顺利,但其实叶翎步步谨慎,处处小心,已观察许久才有动作。 叶翎快速把自己易容成那女子的样貌,换上她的衣服,然后把那女子藏在床底下,为稳妥起见,又下了软筋散,堵了嘴。 打开窗户,海风清凉,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叶翎蒙上面纱,坐在桌边,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喝了两口,微微舒了一口气,打算接下来见机行事。 桌上有个精美的礼盒,没有上锁,叶翎打开,就见里面放着一张青色的帖子。 拿起帖子打开,看到上面的“祁尧”这个名字,叶翎脸一黑,“我去!” ------题外话------ 评论区已经恢复正常,欢迎大家多踩踩O(∩_∩)O哈哈~ 423.小叶子要英雄救美 叶翎看着那张帖子,心中呵呵,好极了! 已知祁妙是圣女,且是众所周知端木彦的未婚妻,两人原定这月完婚。结果婚事先是无限期延后,现在竟换了个人。 叶翎本来没有确切的线索,只能先去圣岛,看能不能找到祁妙,如今好了,有了宋清羽的确切消息。 最初抓宋清羽的是上官箬,但他当下在端木尹手中。端木尹与上官箬是否同一路,暂时无法确定。 而蛊术高手端木尹没发现宋清羽并非蛊王体的可能性为零,但宋清羽显然没事。 祁妙如今何在?南宫珩何在?这些都是叶翎不知道,但很重要的事。 见机行事,机会已摆在眼前。只要叶翎成功混入圣岛,见到宋清羽,就能拨开迷雾。 “莲蕊姐姐起了吗?”门外传来女子柔柔的声音。 叶翎回神,把帖子放回去,“进来吧。” 一个白衣女子进来,送了温水给叶翎洗漱,神态言语颇为讨好。 “莲蕊姐姐今日心情可好些?”侍女问。 叶翎神色淡淡反问,“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侍女微叹,“莲蕊姐姐原是最得少主宠爱的,我们都想着,待少主跟圣女成了亲,若要提侧夫人,也只有莲蕊姐姐。可没想到少主……唉,人怎么说变就变呢?” 叶翎蹙眉,“主子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测的?你说这些,若让少主听见……” 侍女神色一僵,“是妹妹多嘴胡言,莲蕊姐姐若不高兴,只当没听见,不要告诉少主,不然少主会拔了我的舌头的。” “不必惊慌,只是提醒你小心些。我们姐妹关起门来说话,倒是没什么妨碍的。”叶翎眸光黯然,苦笑一声,“我和少主的事,如今哪还有什么念想?” 真正的莲蕊跟端木彦有一腿,且在圣岛有一定地位和权力,原先想要往上爬,做端木彦的侧夫人,但现在没戏了。这是叶翎得到的信息。 侍女见状,连忙出言安慰,“莲蕊姐姐莫伤心,少主被那人迷惑,怕只是一时贪图新鲜,长久不了的。” 叶翎看了一眼桌上的盒子,语气幽幽,“他们,下月都要成亲了。” 侍女叹气,“我看,这可能是国师大人另有目的的安排。国师大人作为父亲,最不可能同意少主跟那人在一起的。” 见叶翎沉默不语,侍女压低声音,接着说:“祁妙长得那么美,少主都不喜欢,原先最宠爱的就是莲蕊姐姐。现在祁妙跑了,怕是不会再回来,就算回来国师大人也不会饶过她。少主定是要生儿育女的,莲蕊姐姐是首选,忍得一时,好日子在后头呢,到时候妹妹还要仰仗莲蕊姐姐关照提拔。” 叶翎垂眸,“真想立刻掉头回去,问问他,要我死,要我活,能不能给个准话……” “哎呀莲蕊姐姐别说这死呀活呀的,怪吓人的。姐姐素来办事稳妥,国师大人器重,不然少主怎么会把那些个狐媚子都打发掉,只留了莲蕊姐姐一个在岛上?”侍女说,“莲蕊姐姐且放宽心,咱们先把喜帖送到松蒲城再回去,正事要紧。等回去了,寻个机会,莲蕊姐姐跟少主见个面,说说话,少主定能再想起莲蕊姐姐的好来。” “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叶翎微叹。 侍女压低声音说:“大长老的孙女凌竹在禁地伺候,我们相熟,听她提过一回,说那人好像是圣姑的徒弟,也不知道圣姑什么时候收的徒。” 叶翎眸光一凝,心中一震! 原来的宋清羽没有师父,但云尧有。如今的宋清羽,之所以是叶翎的师兄,就是因为云尧是叶晟唯一的徒弟。 这人说宋清羽是圣姑的徒弟,只有一种可能,那个圣姑,就是叶翎失踪多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母亲宁蓁! “莲蕊姐姐,你怎么了?”侍女见叶翎脸色不太对。 叶翎垂眸,掩去眼底肆虐的寒光,微微摇头,沉声说:“没什么。那人既是圣姑的徒弟,在国师大人心中的地位可不一般呢,我的念想,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莲蕊姐姐不要这样想,圣姑的徒弟又如何?说到底不过是有一副好皮相罢了。”侍女意有所指。 “不说了,烦得很。”叶翎扶额,“请妹妹再去问问,到松蒲城还需几日,能不能快一些?” 侍女应声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叶翎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如果圣姑真是宁蓁……说明当年害得叶缨叶翎叶旌三姐弟失去父母的罪魁祸首已现身,就是那个国师端木尹! 叶翎想起那日南宫珩被人抓走的情形,虽没见到对方的影子,但她直觉,动手的怕也是端木尹。 而叶翎一直不理解为何她会被对方放过,但若是端木尹的话,倒也好解释,他跟宁蓁之间的关系很容易想象,没动叶翎,十有八九是因为宁蓁。 至于宁蓁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叶翎想不到,也不敢想。 端木尹会如何对待南宫珩?以及当年叶晟出事,是否跟他有关?叶晟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一团迷雾拨开,眼前还挡着一团更大的迷雾,但叶翎并不迷茫,反而愈发清醒冷静。 祁妙的身不由己,怕不是因为圣女身份,而是因为圣岛上有她放不下的人。圣姑和圣女听起来就有关系,说不定宁蓁真是祁妙的姑姑? 而这次祁妙成功逃走,叶翎不认为她是不管不顾远走高飞。因为这种事,她上次就有机会可以做到,却并没有做。 这次祁妙出逃,跟宋清羽被抓的时机有些巧合,叶翎倾向于认为,祁妙是得知一些事之后,伺机离开,去找人帮忙。她要找的,自然是南宫珩和叶翎。 不过南宫珩下落不明,叶翎孤身在外,祁妙找不到他们,应该会选择到秦国去,通知叶翎在那边的亲友。 到时候……叶翎希望,他们最好全都回老家去,不要再有人落入端木尹手中。 但叶翎也知道,如果祁妙真到了秦国,家里一定会有人来找她和南宫珩。 至于能不能找到,叶翎只能寄希望于风不易再搞点什么神奇的玩意儿出来。 想到这里,叶翎微微舒了一口气。有没有人来帮她,倒真不是最重要的。猜到祁妙脱身之后会去报信提醒,这很关键,叶翎希望亲友都好好的,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莲蕊只是个负责出来办事的属下,假扮她的叶翎不可能让船立即掉头回圣岛,也不能就此离开,再把真正的莲蕊放出来,这样都会打草惊蛇。 用莲蕊的身份,做她该做的事,先到松蒲城送请帖,然后回圣岛,是叶翎当下唯一的选择。 想到宁蓁,叶翎揉了揉额头,这些年一直惦记的人终于有了音讯,是个意外之喜,但事情明朗了三分,更复杂了七分。 侍女梅香告诉叶翎,已吩咐下去加快速度,到松蒲城约莫还需六日。 叶翎才从松蒲城过来的,也不知道蒲琮如今恢复得怎么样。没想到这么快又回去,若是有机会,再去帮蒲琮看看他的腿。 叶翎没让莲蕊苏醒,跟她打听什么事,因为有暴露的风险。但也不能就这样把她给杀了,毕竟算起来无冤无仇。 最开始,叶翎跟莲蕊有过对话,因此模仿她的声音并不难。谨言慎行,保持低调很重要。好在圣岛侍女见外人都要戴着面纱,接下来要去的是武道世家之一,不必担心被医术高明的人发现她有易容。 六日后。 叶翎带着四个装束一模一样的白衣侍女,在松蒲城上岸时,已有蒲家派来迎接的人在恭候。 蒲家备好车马,接圣岛使者到城主府去,恰逢蒲家主闭关修炼,负责招待的人是少主蒲铭伟。 “你们都退下吧,有些事我跟莲蕊姑娘要单独聊聊。”蒲铭伟摆摆手。 梅香看向叶翎,叶翎轻轻颔首,她便跟另外三个侍女一起出去了。 房门关上,只剩了蒲铭伟和叶翎二人。 叶翎拿出喜帖递过去,蒲铭伟伸手接,但手伸的有点长…… 在蒲铭伟的爪子即将摸到叶翎的手时,她松手,喜帖轻飘飘地落在桌上,蒲铭伟抓了个空。 “呵呵,”蒲铭伟拿过喜帖,翻开看了一眼,似笑非笑,“这祁尧,是祁妙的姐妹吧?” 叶翎白纱遮面,眉眼清冷,“主子的事,我不清楚。” “难不成是祁家当年失踪那些人里面的一位小姐,才被国师找到?”蒲铭伟像是自言自语,也不怕叶翎听见,话落放下那张帖子,又问叶翎,“莲蕊妹妹,宋美人可还在圣岛上?” 蒲铭伟说的自然是宋清羽,因叶翎上次偷听过蒲铭伟和连子扬说话,知道这二人曾去圣岛做客,见过宋清羽,且欲染指,端木彦险些跟他们翻脸。 这色鬼,到现在都对宋清羽贼心不死!叶翎突然感觉手有点痒…… 叶翎摇头,“不知道。” “莲蕊妹妹别怕,咱俩关起门来说的话,我不会让端木兄知道的,我发誓。”蒲铭伟不死心,非要让叶翎说。 “真不知道。”叶翎再摇头。 “唉!”蒲铭伟突然叹气,看着叶翎的眼神有些遗憾,“原想着,莲蕊妹妹跟端木兄能有个结果,可谁知,突然冒出来一个貌若天仙的美人不说,祁妙不知怎么了,国师大人又弄来一个祁尧,执意要让端木兄跟祁家结亲。如今端木兄美人在怀,怕是早冷落莲蕊妹妹了吧?” 叶翎沉默不语,蒲铭伟接着说:“莲蕊妹妹是国师大人座下最出色的弟子,武功高强,才貌双全,如斯美人,不能有个好归宿,我看着都心疼。要不,莲蕊妹妹跟了我?虽做不了蒲家少主夫人,但做个侧夫人我是可以保证的,也不在乎莲蕊妹妹跟过端木兄。” 蒲铭伟目光灼灼,说着又把爪子朝着叶翎伸过来。 下一刻,守在外面的侍女随从就听房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蒲铭伟的随从神色一变就要冲进去,梅香举剑去拦,因为惨叫声来自蒲铭伟…… “让开!”蒲铭伟的随从冷着脸说。 梅香并不退让,问了一句,“莲蕊姐姐,出了什么事?” 清冷的女声传出来,“没什么,蒲少主不小心摔倒了。” “少主!”蒲铭伟的随从喊了一声。 房中,“不小心摔倒”的蒲铭伟被叶翎踩在脚下,双臂扭曲,满头冷汗,脖子上缠了一根细细的金丝,他哪敢轻举妄动? 这金丝暗器是叶翎从莲蕊身上“借”来的,挺好用。 “蒲少主,你属下叫你呢,吱一声呗?”叶翎冷笑。 蒲铭伟面朝下,不敢扭头乱动,咬牙切齿地应了一声,“我没事!” 外面的随从和侍女脸色各异,但也没人再往里闯,又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贱人,谁给你的胆子?!”蒲铭伟气得面色扭曲。 “贱男,谁给你的胆子?!”叶翎反问。 蒲铭伟浑身颤抖,“放了我!不然你休想活着离开蒲家!” “说得好像你敢杀我一样。”叶翎冷哼。 “你一个奴才,如此嚣张!你以为国师会护着你吗?”蒲铭伟厉声说。 叶翎轻笑,“当然,论身份地位,我自是跟你不能比。你是在告诉我,之后一定会报复我?嗯,多谢提醒,那我要考虑一下,怎么才能避免被你报复呢?” 蒲铭伟冷声说:“立刻放开我,好好伺候我一回,让我满意了,可以不跟你计较!否则的话……” “呵呵,这会儿还惦记那事儿呢,很好。”叶翎冷笑,“但你方才给了我一个灵感,我想到要怎么才能避免被你报复了。” 蒲铭伟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脖子上的金丝消失,叶翎一脚踹得蒲铭伟翻了个身,往蒲铭伟口中扔了一颗药,抓过桌布塞了他的嘴! 药丸入口即化,蒲铭伟眸光惊恐地看着叶翎,却发不出声音来。 而叶翎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尖刀。 “你爪子不安分,剁爪子解决不了问题,我来帮你根治一下这毛病。”叶翎冷笑,“放心,我刚刚给你吃的是止疼疗伤药,恢复起来很快的,这样你也不必去找外人为你医治,不然传出去,你还怎么活?我知道我很好心,不用谢。” 叶翎话落,尖刀离手,蒲铭伟双目凸出,浑身颤抖不止。 叶翎笑意不达眼底。这人渣刚刚想染指她,又在提起宋清羽时露出那种恶心的笑,且叶翎早从蒲琮那里了解过蒲铭伟这些年做过多少伤天害理欺男霸女的龌龊事。 对付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客气。 而这种手段,也不必担心蒲铭伟宣扬出去,导致叶翎暴露身份,或被端木尹责罚,因为,接下来,这将会成为蒲铭伟最想遮掩的事。 他只要活着,就不会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变成了个太监。若能恢复倒罢了,但叶翎出手,不可能给他任何恢复的机会。 “等我出去,就告诉你的随从,你摔倒磕到脸,在休息,让他们不要打扰。”叶翎看着蒲铭伟说,“我给你的药效果可好了,明日记得出门见人,你若是再招惹我,我就把你的小秘密宣扬出去。当然,你若觉得无所谓,你随意,我奉陪!” 叶翎话落,把蒲铭伟被她卸掉的双臂装了回去,他头一歪,晕死过去。 叶翎出门,眸光平静,告诉外面的人,说蒲铭伟不小心摔倒,没大碍,不允许打扰。 虽然蒲铭伟的随从有些将信将疑,但毕竟中间蒲铭伟自己发声说没事,他们就继续守在外面,而叶翎带着人去了客院。 “莲蕊姐姐,没事吧?”进门后,梅香才小心翼翼地问。 叶翎摇头,“没事,他欲对我不轨,我只是制止而已,也没怎么样。” 梅香松了一口气,“想着就是那个色鬼……蒲少主不怀好意,但我知道莲蕊姐姐行事素来很有分寸的。” 真正的莲蕊确实有分寸,八面玲珑。但叶翎,她只能说,她的分寸她做主。 作为武道世家的少主,蒲铭伟的实力自然不弱,但因纵欲过度,身体有点虚,对上叶翎本就没有什么胜算,而当时他根本毫无防备,完全没想到叶翎敢对他动手。 叶翎一开始就用上致命暗器,又速度极快地卸了蒲铭伟的双臂,他想反击已经没可能了。 喜帖已送到,说好明日启程离开,当天蒲铭伟那边并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来。 作为圣岛使者,没人敢来招惹叶翎,当然也没有人重视她们这些只是跑腿送帖子的侍女。因此,叶翎确认不存在监视的人之后,打算夜里去找蒲琮。 为稳妥起见,叶翎到后半夜才离开城主府,扮了男装,换上原来的衣服,变成了南小七。她不是第一次来,知道如何避开守卫的眼线。 找到蒲琮落脚的那处民宅,他们仍在里面,没暴露,也不敢做什么,而周老天天夜里不睡觉在屋顶上趴着,为了保护蒲琮也是很拼了。 叶翎刚靠近,就被周老发现了。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老愣了一下,神色一喜,“小七公子!” “嗯,你们这边还好吧?”叶翎问。 周老点头,“老样子,小七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遇上点别的事,蒲兄睡了吗?”叶翎问。 “我去叫主子起来!他今日还念叨小七公子呢,正好小七公子再给主子看看他的腿!”周老说着,推开蒲琮房间的窗户,直接请叶翎进去。 蒲琮被叫醒,见到叶翎,很意外,也很高兴。 叶翎先看了蒲琮的腿,恢复得不错,过些天脱离拐杖,加大运动量,会好得更快些。 “小七,你怎么又回来了?”蒲琮问。 “我打听到我大哥的消息了。”叶翎说。 蒲琮一愣,“你大哥真在松浦城?”不然为何又来这边? 叶翎摇头,“没有,被人掳走,在圣岛。” “啊?”周老一愣。 叶翎说:“会出现这样的事,原因我早跟你们说过的。” “什么?”蒲琮一脸懵。 “因为我大哥貌若天仙啊!”叶翎一副“我都说过多少回你们到底是记性不好还是不信”的样子。 蒲琮和周老嘴角都抽搐不止,当下还是觉得叶翎在跟他们开玩笑,可叶翎在他们面前有点高冷,又不是那种会跟他们开玩笑的人…… “那你二哥呢?”蒲琮问。 叶翎摇头,“不知道,等我见到大哥应该就会有二哥的消息。今夜找你们,是有别的事。” 蒲琮神色一正,“小七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 叶翎微笑,“不是帮忙,合作。我今日不小心把蒲铭伟那个色鬼给废了,我觉得蒲家需要一个新少主。算了,一步到位,你想不想当蒲家家主?” 周老瞪大眼睛,“蒲铭伟咋废的?咋当蒲家家主?” “就是变成太监,不可逆那种。”叶翎很淡定地说。 蒲琮目瞪口呆,周老拍着大腿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太好了!他活该!” “至于你怎么当蒲家家主,这件事,主要还是靠你自己。”叶翎看着蒲琮说,“我的敌人很棘手,我在这边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一个可信任的合作伙伴。” 蒲琮正色,“小七兄弟你这么信任我,那我一定……” 叶翎摇头,“其实也是因为我在这边不认识别的人,暂时没有其他选择。当然,你还不错。” 突然被扎心,蒲琮神色尴尬,“是,我也没帮上小七兄弟什么,现在都自身难保。” “我相信你可以翻身的。”叶翎神色认真。 “不然你就去找别人合作?”蒲琮幽幽反问。 “咳咳,看破别说破,朋友继续做。”叶翎笑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这里有一些毒药,送给你们,接下来周老可以找机会为蒲兄回归蒲家掌权铺路。该出手时就出手,躲在暗处,只要不被发现,不被抓到,就处于优势地位,要好好利用。什么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之类的,都很好玩的,值得尝试。” 周老眼睛贼亮,显然对叶翎的提议很是心动。 “蒲兄,给你一个忠告,别人都要弄死你了,就不要再心慈手软。生存不易,该狠就狠,有些人不是你的亲人,是你需要宰掉的畜生。”叶翎对蒲琮说。 周老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主子就是心太善,才被那些人欺负得没边儿了!” “我明日就要离开,希望我下次再来,可以恭贺蒲兄当上蒲家家主。”叶翎说。 蒲琮眸光坚定,“小七你放心,这一次,我要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 “小七公子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周老觉得叶翎在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很安心,想着如果叶翎留下帮忙,事情一定能成。 “周老记性不好,多吃点核桃。”叶翎唇角微勾,“我不说了,我家天仙大哥落难,我要赶过去英雄救美!走了!” 424.蒲铭伟之死,文静的合作伙伴,小叶她师姐 乌云遮月,夜风沁凉。 叶翎又折返回去,告知周老和蒲琮一个讯息,下月圣岛少主成亲,不出意外的话,蒲家掌权的关键人物将会离开松蒲城,前往圣岛赴宴,届时,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蒲琮神色凝重,周老颇为激动,连连跟叶翎道谢。 叶翎再次提醒他们小心些,谋定而后动。 谨慎起见,叶翎动作很快,见蒲琮不过半刻钟便离开,沿原路返回城主府,一路静寂,没有出任何意外。 但就在叶翎准备从她走过几回的隐秘位置进城主府时,一个黑衣面具人迎面飞出来。 四目相对,叶翎眸光一凝!这人应该不是冲她来的,不能轻举妄动,若是对方要打,她就……立刻跑!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用莲蕊的身份混入圣岛去救宋清羽和宁蓁,在这之前,身份不可暴露! 结果,黑衣面具人目光幽深地看了叶翎一眼,飞身离开,擦肩而过时,轻飘飘的女声传入叶翎耳中,“合作愉快。” 叶翎蹙眉,转头时,那黑衣人的身影已远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叶翎猜测那人定在蒲家做了什么事,但一时无法理解“合作愉快”是几个意思。她愈发小心,不多时就回到客院,悄无声息地进房间,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喝掉,摘下蒙脸的黑布,叶翎神色莫名,还在想进府时碰上那人。 合作?叶翎来蒲家是送喜帖,而她在蒲家,唯一做的一件事是,废掉蒲铭伟…… 叶翎心中一动,难道那人也是冲着蒲铭伟来的? 虽然好奇,但叶翎并未选择再暗中去看蒲铭伟现在怎么样,因为这对她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真正的莲蕊被留在船上,想来不会有人去搜查她的房间,而叶翎天亮之后就会回去,不会有事。 上床睡了一个多时辰,外面的嘈杂声让叶翎苏醒过来。 坐在床上,揉揉脸,叶翎轻声说:“阿珩没事,清羽没事,我娘没事,我爹没事,老天保佑,让我早日找到他们。” “莲蕊姐姐?莲蕊姐姐起了吗?”梅香在敲门。 叶翎下床,简单收拾了一下,过去开门,就见梅香脸色不对,眸中透着不安。 “怎么了?”叶翎面色平静,让梅香进门。 “莲蕊姐姐,出事了!”梅香拧眉。 叶翎在想会出什么事?昨夜城主府很平静,除了她碰上一个黑衣面具女子之外,是那人做了什么? 下一刻,就听梅香说:“蒲少主昨夜被人暗杀了!” 叶翎愣住,蒲铭伟死了?昨夜那人还真是冲他来的!所谓的“合作愉快”,看来是那人知道蒲铭伟被废,且知道是叶翎做的。蒲铭伟临死前被逼问出来的?但那人又如何确定半夜偶遇的“男人”是“莲蕊”呢?难不成那人曾来过客院找叶翎,发现没人在?似乎,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电光火石之间,叶翎已猜到事情可能的经过,就听梅香问:“莲蕊姐姐,这可怎么办?昨日咱们才来,当夜蒲少主就死了,而且昨日莲蕊姐姐跟蒲少主发生过不愉快,会不会有人怀疑是……” “怀疑是我杀他?”叶翎轻笑,“我可没这胆子。” 叶翎话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房门被踹开,一个老者带着一群人出现,看着叶翎的目光十分不善,“莲蕊姑娘,家主有请!” 得,真被当做最大嫌疑人了! 叶翎不在乎蒲铭伟死不死,或是谁杀他,只希望别耽搁太多时间,节外生枝,她想早点去圣岛。 见到蒲家家主蒲璠时,叶翎也见到了蒲铭伟的尸体,以及趴在他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妇人,想来是蒲璠的继室洛柔。 蒲铭伟的面色一看就是中毒而亡,且死得很痛苦。 如此,叶翎完全不必担心被蒲铭伟报复,她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洗脱自己的嫌疑。 “听说,你昨日与我儿单独见面一刻钟,闹得不愉快?”蒲璠目光如炬。 叶翎出门便蒙上白纱,此时眉眼平静而淡漠,“我对蒲少主的遭遇深感遗憾,请蒲家主节哀。昨日的事,只是误会。蒲少主言称只要我跟他,可以让我做侧夫人,我已明确拒绝,但蒲少主并不信,想强迫于我,我推了蒲少主一下,他一时不防摔倒,我很快便离开了。” 蒲铭伟好色,他父母必然很清楚,但非但不劝阻制止,好好教导,反而放任他为非作歹。 因此可知,这一家三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蒲璠对蒲琮这个嫡长子的冷漠不负责任,他的继室对蒲琮明里暗里的残害,以及蒲琮从蒲铭伟那里得到的羞辱欺凌,这些也都是叶翎已知的。 “是不是你?!”原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蒲夫人洛柔注意力突然转移,怒指叶翎,“你一个贱婢,我儿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竟然拒绝,装什么贞洁烈女?谁不知道你就是端木彦的玩物?还想做我儿的侧夫人,你配吗?” 有时候,当对方的言论实在太蠢,就会让叶翎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蒲铭伟被养成那个样子,叶翎觉得合理。洛柔这种女人教出来的,符合“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定理。 洛柔恶狠狠地盯着叶翎,像是要用眼神把她给撕了。 叶翎垂眸,回答洛柔的问题,“是的,我不配。”得多蠢的女人才会乐意当蒲铭伟的夫人侧夫人?洛柔真是迷之自信,说的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都上赶着要嫁给他儿子一样,呕吐…… 洛柔显然没想到叶翎会这么说,一时语塞,转头冲着蒲璠厉声说:“相公!肯定是她!她一来,伟儿就出事了!除了她,伟儿没跟任何人有过矛盾争执!” 叶翎很想对洛柔说,是的,蒲铭伟清清白白,人见人爱,他曾经强迫过的女人都是心甘情愿上赶着的,他害死的人都该死,蒲琮母亲留下的扇子跟蒲铭伟更配……不行了,编不下去了。 对于洛柔的指控,叶翎眉眼依旧平静,并不理会,拱手对蒲璠说:“蒲少主的事,跟我,跟圣岛和国师大人,并没有任何干系。如此刻意的巧合,没什么好解释的,想必蒲家主心中自有公断。” “什么巧合?就是你!”洛柔面色扭曲,“相公,杀了她,让她给伟儿陪葬!” 叶翎微叹,“蒲夫人痛失爱子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这个时候,抓真凶更重要,我该说的都已说了。” “你这个贱……”洛柔显然对叶翎的说辞一个字都不信。 蒲璠呵斥,“住口!”话落看向叶翎,“我相信国师大人跟此事无关,但我会派人禀明国师大人。” 叶翎明白,蒲璠的意思是,他不怀疑端木尹,但对叶翎仍有怀疑,会找端木尹告状。 叶翎只想说,随意,无所谓。 叶翎回来,就见梅香在她房门口走来走去,一见她就跑了过来。 “莲蕊姐姐,如何?蒲家主没有为难你吧?”梅香问。 叶翎摇头,“没有,本来就跟我们没关系,不要想那么多,让外人看见倒像是你心虚一样。” 梅香神色一僵,“也对,我好像是紧张过度了。” “怎么,你以为是我做的?”叶翎神色淡淡。 梅香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莲蕊姐姐别吓我了,咱们今日还能启程回去吗?” 叶翎摇头,“蒲家封城搜查凶手,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梅香皱眉。 “今日若是找不到,继续封城也没有意义。”叶翎摇头,“吩咐下去,都安分些,做好明日返程的准备。” “是。”梅香点头。 叶翎回房,在想蒲铭伟被废的事情他爹娘应该知道了,但如此丑事,绝对不会声张。这件事他们没有怀疑到叶翎头上,或许是昨夜那个杀手又做了什么帮叶翎遮掩?没有任何商量的合作,确实挺愉快。 当下的问题,倒不是今日走不了,因为明日再走没有太大差别,路上快一些就是了。 关键在于,蒲璠即便明知杀手昨夜很有可能已逃出松蒲城,仍然会选择封城,派人掘地三尺彻查。 叶翎不担心自己,但蒲琮那边有些危险。不过周老在城主府留有眼线,这么大的事,应该能及时接到消息。而蒲琮藏身的那个宅子是周老多年前置办的秘密处所,就是为了留个退路,宅子明面上的关系很干净,且里面有密室,谨慎些,躲过搜查,便没事了。 叶翎没有去找蒲琮,因为她现在已被人盯上了,不能轻举妄动。 一整天叶翎都在房中修炼,并未再出门。 到傍晚时,梅香带来最新的消息,搜查并没有收获。 得知蒲琮已过关,叶翎便放心了。敌人很棘手,她需要培养自己在这边的势力,蒲琮是个正直且懂得感恩的人,叶翎希望他能够得偿所愿,拿回本属于他的东西,这对叶翎是好事。 此时,蒲琮和周老正在密室中,刚收到属下最新的消息,搜查已结束,并未找到真凶。 周老让属下继续打探,他们不打算立刻出去,防止对方再杀个回马枪。 “主子,会不会是小七公子做的?”得知蒲铭伟那个人渣死了,周老心情贼好,说话都忍不住带笑。 蒲琮若有所思,“应该不是,否则昨夜小七会跟我们讲的。她告诫我们要谋定后动,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况且,她也没有必杀蒲铭伟的理由,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她还急着去圣岛救她的天仙大哥呢。” 周老皱了皱眉,“主子言之有理,但还有件事……昨日圣岛来人,给蒲家送喜帖,原定的是今日离开,但因为封城没走。咱们在城主府的人查到,圣岛为首的那个女子莲蕊昨日跟蒲铭伟起过争执,还被蒲璠夫妇怀疑是她下的毒手,但并没有为难她。” 蒲琮一时不解,“周老的意思是?” “老夫是突然想到,正好小七公子昨夜说,她今日去圣岛,圣岛的人原定也是今日走,会不会,小七公子已经混进圣岛的队伍里面了?毕竟她一个人也不可能硬闯,总要找个机会混进去才好救人。” “会不会是……小七公子半路碰上圣岛的人,不知如何查到了她大哥的消息,然后混入那些人的队伍再回来,之后去圣岛。不然她既查到人在圣岛,何必又回松蒲城一趟?绝不可能是冲着蒲铭伟来的。”周老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蒲琮神色一正,“有理!应是如此!小七可真能耐!” “不过,圣岛派出来的都是女人,小七公子怎么混进去的?根据得到的消息,昨日废掉蒲铭伟的人,更像是圣岛那位莲蕊姑娘会做的事,可小七公子说是她做的。”周老神色怪怪的,“难不成,小七公子其实是个姑娘?” 蒲琮愣住,“这……不可能吧?” 反正蒲琮从小到大认识的姑娘没有这么聪明理智又杀伐果断的,而且真看不出叶翎的言行举止有女人的影子。 “很可能!”周老点头,“小七公子可是个神医,易容轻而易举。她那么聪明,想要女扮男装不被我们发现,不是难事。而且她经历丰富见识广博,定是常在外走动的,跟人打交道的经验,可比主子厉害得多。先前只觉得她许是年纪小,所以身量单薄,但现在想想,怕就是个姑娘!” 蒲琮沉默了。 周老感叹,“那事情就说得通了,一定是这样!她不仅混入圣岛的队伍,摇身一变还成了做主的人,太厉害了!” 见蒲琮脸色不对,周老却突然有点高兴,嘿嘿一笑,“主子,小七姑娘人美聪明又厉害,而且看年纪应该还没嫁人,你们若是能在一块儿,那可就太好了!” 周老话落见蒲琮没反应,想着蒲琮定是在想叶翎。周老觉得蒲琮一定会爱上叶翎的,那姑娘简直惊才绝艳啊! “周老你方才说什么?我一时走神没听见。”蒲琮回神,问周老。 周老笑容满面,“老夫是说,主子可以追求小七姑娘哇!多好的姑娘!多好的姻缘!” 蒲琮嘴角一抽,“周老,这话不要再说了。” 周老一愣,“主子不喜欢小七姑娘吗?”这不正常。 蒲琮摇头失笑,“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周老觉得,我配得上人家吗?” 周老轻咳,“虽然……但是……缘分……也……” 蒲琮微叹,“她是我的恩人,且在我迷茫时给了我许多振作起来的勇气,我们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周老猜测她尚未嫁人,但事实未必如此,就算我要追求她,至少也要先确认这件事,否则不过是自作多情,冒犯恩人。” 周老皱眉,“主子说的也没错。那要是小七姑娘还没嫁人,主子会追求她吗?” “不会。”蒲琮摇头,“原因我一开始便说了,我配不上她。她本就是我敬佩仰望的人,即便比我年纪小。我并非因为她是男子才佩服她,自然也不会因为她是女子便生出不自量力的幻想,那是对她的不尊重。她的实力心智都在我之上,得知她是女子,我更佩服她,且有些自惭。她那样的姑娘,定不乏追求者,她喜欢的男人,一定比我出色得多。” 周老摇摇头,但他认为蒲琮说的没错。遗憾之处只是在于,实在太喜欢那个姑娘,幻想她如果能当蒲琮的夫人,是一件极好的事。不过转念想想,对他们是极好的,但对人家姑娘来说,蒲琮不管是身份地位实力还是当今的处境,都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或许她口中的大哥不是大哥,是别的关系?”周老想了想,意有所指。 蒲琮笑了笑,“这倒未必,不要乱猜。不过我想,她喜欢的男人,一定也是天仙样的吧。” 叶翎并不知道蒲琮在想什么,对于蒲琮和周老猜到她是女子这件事,其实无所谓。一开始女扮男装只是为了行事方便,且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南宫珩不在,叶翎可不想给自己招惹烂桃花。 蒲家一片缟素,灵堂设好了,叶翎并未出于礼貌去祭奠,因为她怕看到蒲铭伟的棺材忍不住笑出声…… 对于杀害蒲铭伟的人,叶翎只看到了一个黑影,听到声音但未必是真,知道是个女子,暂且记下此事,总觉得日后跟那人还会再碰面。虽然对方在暗,但叶翎被那人所知的身份是假的,不至于很被动。 翌日清晨,叶翎带着圣岛的人,离开松蒲城,上船返程。 蒲璠说要派去给端木尹送信的人,并未跟叶翎同行。而送叶翎一行的蒲家长老,让叶翎转告端木尹父子,蒲家治丧,便不去赴下月圣岛的婚宴了。 大船离开松蒲城岸边,叶翎关好门窗,打算从床底下把依旧昏迷的莲蕊拉出来,给她喂点药。 结果,叶翎伸手,摸了个空,当即脸色一变! 俯身看向床底,哪里还有莲蕊的影子?只一张纸留在那里。 叶翎抓起那张纸,起身一看,上面三个龙飞凤舞的字,“不用谢”。 合作愉快,不用谢……那个杀死蒲铭伟的人,掳走了真正的莲蕊!这对叶翎当然不是坏事,但对方意欲何为?叶翎绝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那人只是好心帮她! 不过,当日晚些时候,叶翎就知道,蒲家的事情,还没完。 因为蒲璠带着一众高手,追了上来,气势汹汹。 “蒲家主又来相送,也太客气了。”叶翎神色淡淡。 蒲璠目光狠厉地看着叶翎,“你这个贱人!杀了我儿,还想跑?这就是证据!” 蒲璠举起手中的一块玉佩。 离得远,看不清楚,但想来是莲蕊的东西? 叶翎没见过这块玉佩,难道是莲蕊贴身带的,那个杀了蒲铭伟的人把莲蕊带走之后,又把她的玉佩扔回蒲家做证据?大抵还藏了个隐秘的地方,让蒲璠发现之后都没怀疑为何之前没找到,认定是凶手无意掉落的…… 是个高人,叶翎被坑背黑锅,不过说实话,她这会儿内心挺高兴。 因为,对方又不知道她是谁,当然不是冲她来的。这整件事情明朗不少,那人杀蒲铭伟,栽赃莲蕊,是为了挑起松蒲城和圣岛的矛盾!不管是为了弄死蒲家,还是为了对付端木尹,对叶翎而言,都是队友。 “低劣的栽赃陷害罢了,蒲家主不会因为这东西就认定是我圣岛杀你儿子吧?”叶翎冷声说。 “就是你!别装了!动手,把那个贱人抓过来!我要让她给铭伟陪葬!”蒲璠厉声说。 四个老者飞身而来,这边梅香几人也都出现在叶翎身旁,做好御敌准备。 “蒲家主这是在挑衅圣岛,眼里还有国师吗?”叶翎冷声说。 蒲璠冷哼,“少废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叶翎眸光一凝,“今日不能善了,打不过就跳海逃生!” 话落,叶翎拔剑,迎上了蒲家一个长老。她其实不想打,因为她的招式跟莲蕊不同,很容易暴露。不过蒲家人对莲蕊不了解,梅香她们也都被人缠住,暂时应该不会有人盯着她。 叶翎打算,到时候跳海逃走,一身狼狈地回圣岛,最好生个病什么的,避免被端木尹盯上。 而蒲璠一定不能善罢甘休,接下来蒲家跟端木尹狗咬狗,她伺机扇个风点个火,等蒲璠被灭掉,蒲琮正好上位。而端木尹分神的时候,她就有机会救宋清羽和宁蓁,完美! 蒲家是四大武道世家之一,有备而来,人多势众,圣岛这边不过是一群侍女,实力悬殊。 不多时,叶翎梅香几人都受了轻伤,瞅准机会,叶翎纵身跃入海中! 到这里,一切还在叶翎的计划之中,可计划总跟不上变化,因为暗处还有第三方。 刚入水,一双惨白的手从叶翎身后出现,一只手扼住了叶翎的脖子,一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叶翎幽幽醒转,已是日暮时分,残阳如血。 她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耳畔是浪涛拍岸声。 “小美人儿,你是吃熊心还是豹子胆长大的?竟然打算混到圣岛那个鬼地方去?你以为,你在端木尹眼皮子底下,真的能藏住?” 懒洋洋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叶翎坐起来,转头,就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墨衣女子背靠大石,怀中抱着一把古朴的长剑,梳着男子发髻,眸光似笑非笑,带着隐隐的探究。 “所以,谢谢?”叶翎揉了揉有点发疼的额头。 宋清羽的寻踪蛊被解除,叶翎早知道端木尹是个蛊术高手。虽然在猜到宁蓁身在圣岛时,大概明白端木尹那次为何放过她,但与此同时叶翎也怀疑端木尹可能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可她没有任何发现。 去圣岛当然是有风险的,假扮莲蕊混进去的风险也不小,但又是必须去的。总不能再回家去搬救兵,一来一回,宋清羽这块唐僧肉都不知道被哪个妖魔鬼怪给吃了…… 因此,叶翎知道这人说的也没错。她只是有点郁闷,这下想去圣岛更不容易了。 听到叶翎的反应,墨衣女子笑了,“有意思。你若是敢怪我拦着你假扮莲蕊去圣岛,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鱼!” “其他人怎么样了?”叶翎问。 “你关心端木尹的爪牙?”墨衣女子冷笑。 叶翎摇头,“只是问问,想知道什么情况。” “莲蕊已经被我剁了,我跟她有私仇。其他几个,应该逃走了。”墨衣女子说。 “你这挑拨离间,冲谁来的?”叶翎问。 “你又是冲谁?”墨衣女子反问。 “蒲铭伟跟他爹娘害过我朋友,我跟端木尹不共戴天。”叶翎起身,揉了揉胳膊,动了动腿,舒了一口气,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上药包扎过了,没有什么不适。 墨衣女子笑意加深,“我就觉得一看小美人儿就跟我有缘分,这不是巧了嘛,我也想把端木尹碎尸万段。” “幸会,不过说实话,你这挑拨离间可能导致蒲家被灭,伤不到端木尹。”叶翎微叹。 “我知道,不过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万一呢。这见鬼的天沐国,早点灭亡多好,最该去死的就是端木尹那狗东西!”墨衣女子轻哼。 “希望蒲幡有点骨气,不要低头,死得慢一点吧。”叶翎笑了笑。计划出了意外,不过事已至此,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少当下有个同道中人。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墨衣女子问。 叶翎微微摇头,“这里是哪里我都不知道,你给我指个路?我还是先回松浦城去休整一下再说。” “不是要去圣岛吗?”墨衣女子问。 叶翎保持微笑,“你带我去?” 墨衣女子一跃而起,潇洒地拂了一下额前碎发,走过来搂住叶翎肩膀,语带笑意,“端木彦那个色鬼要成亲,姐姐带你去喝喜酒!认识一下,我是闻家少主,闻静,小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好吧,竟然碰上个大人物,运气不错……叶翎觉得这姑娘一点儿都不文静,既然对方自报家门,叶翎也没瞒着,“我叫叶翎,可能算是你们眼中的异族人?” “你从外面来的?快跟我讲讲,你们那边是什么样的?你怎么会跟端木尹结仇?”闻静来了兴致。 “这个路上慢慢讲。闻少主,你真能带我去圣岛?”叶翎问。 闻静点头,“当然,我本来就要去,没跟家里人一块儿,时间宽裕到处玩玩,路过松浦城搞点事情,正好碰上你,就委屈你当我随从呗!不过先说好,你要在圣岛上干坏事我不拦着,但你得先知会我一声,咱们合作!只要是对付端木尹的,我都支持!” 叶翎唇角微勾,“成交!” “不过小美人儿你不会是打算去刺杀端木尹吧?虽然勇气可嘉,但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比端木尹被天雷劈死的可能性都要小。我算过,按我对他的诅咒和他做的孽,他对天雷劈死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大的,当然你随着年龄增长实力也会越来越强,不过现在还是不太行。”闻静煞有介事地说。 叶翎扶额,一开始没看出来,这姑娘还是个话痨,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当然想让他死,不过不是专门去刺杀他的。”叶翎摇头。 “那你去干什么?总不会也会想尝尝圣岛的喜酒?”闻静好奇地问。 叶翎很淡定地说:“不,我去抢亲,让你们都没喜酒喝。” 闻静眼中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抢亲?我滴天!我没看错!小美人儿你肯定是吃熊心和豹子胆长大的!不过你要抢谁?肯定不是端木彦那个色鬼,你去抢新娘?难道她是你姐姐?你该不会是祁家后人吧?” 叶翎幽幽地说:“他……是我师姐。” 此时,正在圣岛上花园中绣花的宋清羽,手中绣花针出手,穿透了不远处的一朵花。 宋清羽心中微叹,没有内力,他绣花时一直在练专注力和暗器,不过这玩意儿也就关键时刻能用一次。 宁蓁出现在不远处,宋清羽收拾东西起身,微笑着走过去,“师娘,我给小师妹做了个荷包。” 荷包是墨绿色的,就是叶子形状,比当初给南宫珩做的那个更精致些,因为宋清羽绣工见长。 宁蓁点头,“翎儿一定会喜欢的。” 进门时,就见侍女凌竹捧着一身喜袍候在门口,“这是少主让送来给宋公子试穿的,若有不合适再改。” 宋清羽和宁蓁目不斜视地进门,没有理会凌竹。 宁蓁微叹,宋清羽轻笑,“师娘别担心,我等着阿珩和小叶来抢亲呢!” ------题外话------ 嗯还是跟大家解释一下,昨天更新晚了是因为章节发出去之后被屏蔽了,有一些东西不让写,好不容易才修改通过(掬一把辛酸泪哈哈(*^▽^*)) 前几天想搞评论有奖活动,正好碰上评论区不能用【o(╯□╰)o】 今天是个好日子,评论有奖,每人一次,22潇湘币,么么哒爱你们(*^▽^*) 425.闻不易风不易,南小花南小七 端木彦看着原封未动被带回来的喜袍,眸光一黯,“可说了什么?” 凌竹摇头。 端木彦拳头握了起来,“放下,出去!” 凌竹将喜袍放下,垂着头退出去,刚关上门,就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 “师兄。”楚明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端木彦沉着脸说:“进来。” 楚明泽来圣岛之后几乎都在不分昼夜修炼,偶尔遇到瓶颈才会出关请教端木尹。他易容成另外一副相貌,且有一个全新的身份,名字叫做端木修。 除端木尹父子外,圣岛上无人知晓楚明泽真正的身份来历,只知道他是端木尹新收的徒弟。 “师弟找我有事?”端木彦看向楚明泽。 楚明泽的目光从那身大红喜袍上掠过,神色淡淡地说:“师父让我来叫师兄一起过去。” 端木彦起身,快走到楚明泽面前时,就听他低声说:“师兄遇到的困扰,我有一良策可解。” 端木彦脚步一顿,看着楚明泽的眸光倏然幽深,“你想说什么?” 楚明泽垂眸,“师兄知道的,我跟那人……渊源颇深。那人过往的经历和记忆,决定了现在的性格,有些东西,是改不了的。师兄若心意不改,倒不如,与那人从头开始。” 楚明泽意有所指的话,端木彦听懂了,面露轻嘲,“让他失去记忆?据我所知,这是某人对你用过的手段,你清醒后面对秦岩,心情如何?” 楚明泽面色平静,“想将他碎尸万段。” 端木彦冷哼,楚明泽解释,“情况不同,不可一概而论。师兄与那人敌对的关系是最初便定了的,而这无可更改,除非师兄背叛师父,但这自然不可能。师兄在那人眼中,已是恶人,不管师兄做什么都不可能让他改观。我知道这话师兄不爱听,但就是事实。” 端木彦面色沉沉,楚明泽接着说:“既如此,想要扫清障碍,只有那一种办法,从头开始,彻底斩断他跟从前的联系,断绝被某些人找到他的可能性。如此,师兄想要的,才有实现的可能。毕竟,你们的敌对,归根究底并非因为师兄本身,而是上一辈的关系导致的,这对师兄来说,其实并不公平,一开始便失去了与那人正常来往的资格。” 端木彦的脸色,这下真的变了。 “这对你,有何好处?”端木彦问楚明泽,他可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 楚明泽摇头,“只是方才看到桌上那喜袍,一时有感所言。师兄若怀疑我别有居心,只当我是胡言乱语。师父在等,我们快过去吧。” 端木彦拳头握了又松,显然楚明泽的话他并非无动于衷。 端木尹找他们过去,倒没别的吩咐,是让两人当着他的面比试切磋一下。 虽然楚明泽修炼勤奋,但仍不是端木彦的对手。可最后赢了的端木彦却被端木尹斥责,说他几度分神,若对手是真正的敌人,端木彦这种状态,一不小心命都没了! “下次再如此,我便彻底抹除让你分心的人!”端木尹冷声说。 端木彦心中咯噔一下,“我不会再让父亲失望。” 原本端木彦被楚明泽的提议打动,动了请示端木尹,下药让宋清羽彻底失忆的念头。 但当下见端木尹动怒,端木彦哪里敢再提宋清羽?只能暂时作罢。 而端木彦自小听端木尹的话,已形成一种习惯,阳奉阴违自作主张这种事,迄今为止从未出现过。并非奴性,而是端木彦很清楚,他的一切都是端木尹给的。可以任性,但必须有限度。违逆端木尹,等于自毁根基,他没那么蠢。 端木彦离开,端木尹单独留下楚明泽。 “不知师父有何吩咐?”楚明泽从神情到语气都恭敬无比。 其实,楚明泽给端木彦提议,并不在意端木彦是否会照做。因为他的目的也并非针对宋清羽,而是要蛊惑端木彦。只要端木彦做错事,惹了端木尹厌弃,原本属于他的资源,自然会落到楚明泽头上。就这么简单。 端木彦认为楚明泽无利不起早,这是绝对没错的。但他因为宋清羽的事,变得不如从前那么理智,也是事实。 下一刻,端木尹一掌把楚明泽打得吐血不止,垂头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就听端木尹冷声问:“你对阿彦说了什么?” 楚明泽心中一惊,端木尹怎会知道? 不管端木尹洞察人心,抑或是监视着端木彦和楚明泽的一举一动,都让楚明泽意识到,他这次弄巧成拙了。 同时,端木尹的态度,也让楚明泽确认,他只是一枚棋子,但端木彦在端木尹心中是有分量的,不能轻易替代。 楚明泽捂着胸口,脚步迟缓地从端木尹那里离开。他在想一件事,端木尹若真的在乎端木彦,根本不该安排即将到来的这门亲事,至少在楚明泽看来,是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因此,楚明泽怀疑,接下来圣岛的喜事,端木尹别有目的。他隐隐猜到了一些,暂时无法确定,便也不多想,因为他难得可以一定程度上置身事外,如今对他而言是提升实力的绝好时机,不能松懈。 至于南宫珩和叶翎当下在何处,楚明泽不知道,但他相信那两个人只要活着且是自由的,一定会来找宋清羽。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不再那样被动。 距离松蒲城不远的一个荒岛上,夜幕低垂,繁星璀璨。 叶翎找到一些香料,烤了两条鱼,闻静尝过后,大呼美味,吃完自己的,说不够吃,又去抓了两条回来。 填饱肚子后,两人并肩躺在一块平整的巨石上看星星,说好明日一早离开。去圣岛喝喜酒,若是到早了,会引人怀疑的。 “小美人儿,你……” “我应该比你大。” “不可能!” 叶翎报了年纪,闻静就笑,“你错了,我比你大三岁!” 叶翎有些意外,“你跟我姐一般大,倒是没看出来。” “是那个即将跟端木彦成亲的师姐吗?”闻静问。 叶翎摇头,“不,我亲姐。” “缘分,叫声姐姐来听。”闻静莫名开心。 “静静,你这么活泼可爱,我不想把你叫老了。”叶翎唇角微勾。 闻静捏叶翎的脸颊,“什么静静?不准这样叫我!唉我爷爷给我起这么一个娘们儿唧唧的名字,一点儿都不霸气,还不让我改!” 叶翎笑了,“所以你想叫什么名字?闻~狂拽酷炫吊炸天~一点儿都不静?” 闻静嘴角一抽,“什么鬼?” “那,闻霸天?正常且适合你。”叶翎微笑。 “太难听了!别误会,我没想当男人,只是觉得静静这个名字不符合我的气质。得人家娇滴滴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叫这个名字才合适嘛!不过你不知道我家,我爷爷和我爹明明都是医术世家的七尺大汉,偏偏想把闻家打造成书香门第。”闻静吐槽。 “你也不太像书香门第出来的。”叶翎摇头。 闻静继续捏叶翎的脸,“什么叫不太像?完全不是!你能想象我家人高马大的老爷子伤春悲秋吟诗作赋的模样吗?我爷爷要是真才高八斗倒也罢了,可他就会做几首勉强才能押韵的打油诗。你知道我爷爷的口头禅是什么吗?” 闻静说着,一跃而起,站在叶翎面前,清了清嗓子,下巴微微扬起,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右手缓缓上升,声音低沉,“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啊!” 叶翎噗嗤一声笑了,这段日子时刻紧绷的心弦也松快了不少。 可以想象,闻家应该是个很温馨有爱的家庭,不然一心想打造书香门第的闻静她爷爷和她爹,不会养出这样一个自由豪放的姑娘。 这说明闻家并没有人将自己的意志和喜好强加在闻静身上,要求她必须做个名门淑女。或许,闻家人在闻静身上唯一的坚持就只是她这个很文静的名字。 闻静模仿完她爷爷,又躺回来,继续捏叶翎的脸,觉得手感忒好。 “静静,你还没说你想叫什么名字呢?”叶翎笑问。 “唉,你知道我爷爷给我两个姑姑起的名字都叫什么吗?一个叫闻娴,一个叫闻雅。结果,我俩姑姑全都嫁去了我爷爷口中的武夫窝子!哈哈!我爷爷还惦记着让我找个文质彬彬的相公,可以陪他吟诗作对,我就一句话,让我爷爷自己娶!”闻静笑着说。 “静静,我的脸要被你捏烂了。”叶翎幽幽地说。 闻静轻咳,“哎呀没办法,我从小就想要个妹妹,没事可以一起打架那种。一见你,我就觉得好有缘。”说着闻静放过叶翎的脸,又开始把玩叶翎的头发,总之手就是闲不住。 “所以你到底想叫什么名字?”叶翎无语,怎么她就这么多废话…… “哦对,小美人儿你猜?”闻静嘿嘿一笑。 叶翎扶额,“我睡着了,明天见。” 闻静清了清嗓子,“闻不易。” 叶翎眨了眨眼,“啥?” 闻静一本正经地说:“我说我曾经想改名叫闻不易啊!不易,初心不改,我就是我,多有内涵,风雅又潇洒,简直不能更符合我的气质!你觉得呢?” “我觉得……”叶翎看着闻静,一时陷入沉思。 闻静早已把面具摘了,她并非英气长相,五官极美,却都生得很柔,若她真安安静静不动不说话,乍看的确有名门淑女的风范。 用叶翎前世的标准,闻静的长相是又白又甜的萌妹子。可一开口说话,瞬间有了三分壮汉气质,也是绝了…… “快说呀,你觉得如何?这个名字是不是让你惊艳到了?在想要怎么夸?”闻静很不谦虚。 结果叶翎再次开口,问了闻静一个问题,“静静,你成亲了没?” “没有。”闻静摇头,“我爷爷和我爹娘喜欢的那些公子我都不喜欢。你应该不会觉得我这个年纪还没嫁人很丢人吧?小美人儿你肯定跟别人不一样,我知道。我不排斥嫁人,不过成亲这种事,碰不上情投意合的,倒不如自己过!我爷爷也说不着急,只要在他闭眼之前我能把孙女婿给他领回家,他就烧高香了。” 叶翎嘴角微抽,闻老爷子都这么说了,闻静的理解是,她爷爷不着急?行吧,亲孙女,真孝顺…… “其实,我是想说,我有个朋友,名字就叫不易。”叶翎说。 闻静愣了一下,“真的假的?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名字,有人用了?哪家姑娘?” 叶翎无语,“不是姑娘,他叫风不易,不是爹娘取的,是他给自己改的名字。这样看,倒跟你一样,他说他改这个名字的初衷,也跟你方才说的几乎一模一样。是不是很有缘?” 闻静摇头叹气,一脸遗憾,“伤心。我爷爷都说了,等我给他找个孙女婿,就允许我改名叫闻不易,把家谱都给我改了。没想到别人用掉了我的好名字,竟然还是你的朋友,这下完了,没戏了。” 叶翎觉得好笑,“你还是可以叫闻不易的,不用在意我朋友。不过我觉得你找个男人可能不太容易。” 闻静点头,“也是,为何我看好多男人都不顺眼呢?看见就烦。” “那是还没碰上对的人。”叶翎说,“我的朋友都很好,回头介绍给你认识,尤其那位风不易。” “他多大?”闻静问。 “跟我同年。”叶翎说。 “小弟弟啊?那我们到时候可以结拜姐弟,等我什么改名了,我们俩就叫不易姐弟,哈哈!”闻静笑着说。 叶翎觉得,姐弟恋什么的,也很可爱啊。不过这种事,等见到人让他们自己看感觉发展吧。 闻静问起叶翎的来历,叶翎实话实说,将门女,娘失踪,爹也生死不知,有一姐一弟,已经嫁人。 “宁蓁?”闻静正色,“我没听过宁蓁,但我爷爷说,曾有个圣女,也是祁家小姐,名叫祁蓁,天生不能说话,应该就是你娘。” 叶翎凝眸,祁蓁,想来就是她那个苦命的母亲的本名。而且叶翎曾猜测宁蓁和祁妙是姑侄关系,看来八九不离十。 闻静蹙眉,“小翎儿你是那个圣女的女儿啊?那我们确实是有渊源的。我爷爷说,他跟祁家爷爷是拜把子兄弟,定过儿女亲事,开始说的好像就是我爹跟你娘,但因为你娘是纯阴之女,被选做圣女,圣女的亲事都是皇室和国师定的,就取消了。” “你还知道祁家什么事?都跟我讲讲吧,我听蒲琮说祁氏一族已经不存在了。”叶翎微叹。 “其实我知道的不多。”闻静微微摇头,“多是我爷爷偶尔提起祁家爷爷时我听来的。祁家原是四大医道世家实力最强的,且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底蕴深厚,家风清正。我一直觉得我爷爷想做文人,其实是在怀念祁爷爷。我爷爷说祁家爷爷年轻时候就很叛逆,后来你娘出生后,要被强行带去圣岛,祁爷爷那个时候就开始准备暗中造反,可惜筹谋多年,还是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是出了个叛徒,就是端木尹那狗贼!他原是祁爷爷收养的孤儿,将他视若亲子般养大,谁知他狼心狗肺,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来!”闻静提起端木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至于当年具体发生什么,闻静也不知道。 “祁家人都死了吗?”叶翎问。 闻静点头又摇头,“我爷爷说祁家有人逃出生天,但这件事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端木尹把你娘抓回来这件事,外人应该都不知道,是他的秘密。祁妙是你大舅舅的女儿,她会成为圣女,我看就是端木尹故意的。不过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为何跟端木彦的亲事会被取消呢?” “她逃走了。”叶翎说,“我们原来认识,当时不知道是表姐妹。” “逃走就好。你说的又被端木尹抓住的师姐,是你娘的徒弟?怪不得,端木尹那死贱人就是非要跟祁家结亲!疯了一样!”闻静冷哼。 “是我娘的徒弟。”叶翎点头。不过暂时没有告诉闻静宋清羽的身份,想来真正见到的时候,闻静应该会很喜欢这个惊喜。 叶翎讲她的来历很简略,很多人很多事都没提。 其实她在思考一件事,天沐国八大家族,当年祁家要造反,怎么着也会找一两个家族作为盟友才有胜算吧?据闻静所言,她爷爷跟叶翎外公的关系那样好的话,祁家要找盟友,第一个应该就是闻家。 可最后,八大家族剩了七个,只祁家没了,闻家依旧好好的,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如今还是三大医道世家之首。 不知事情经过,叶翎不想妄下定论,但至少从她的角度来说,闻家并不可信,至少不能轻信。 当然,叶翎相信闻静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姑娘,不过她的家人如何,先打个问号,未必是坏的,但要确认过再说。 翌日一早,两人出发,往圣岛的方向去。闻静戴着面具,叶翎做了易容。 “过几天应该就能跟我爷爷他们汇合了。我爷爷见到你,肯定很高兴!”闻静笑着说。 叶翎笑了笑,“静静,我的身份,先不要告诉你家里人吧。” “为何?”闻静不解。 “我不想给你们招惹麻烦,而且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叶翎说,“至少,等我先救出我娘,安全的时候,再登门拜访你爷爷,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好吧,都听你的,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闻静只觉叶翎谨慎,并未多想。 “你跟家人约定在什么地方汇合?”叶翎问。 “崇明城,司徒家。”闻静说,“我爷爷说他顺路先去跟司徒家大长老叙叙旧,在那儿等我。哦对,我跟司徒大长老的孙子司徒瑄,二老原想撮合来着。” “你没看上人家?”叶翎笑问。 闻静摇头,“这倒不是,不存在看上看不上,那会儿我都不认识他。等我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司徒瑄已经出事了,是我爷爷后来提起的。” “死了?”叶翎问。 “没有没有,他命不好,摊上一个不守妇道的娘,一个人渣亲爹,一个心理脆弱的养父,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变成了众所周知的司徒家主私生子,被他养父砍断一臂,再也不出门了。”闻静叹气。 叶翎只想说,这些大家族可都够乱的,不过想想倒也正常。掌握着权力和财富的阶级,大抵都干净不了。 “那我到时候跟爷爷怎么介绍你?你再给自己取个名字,或者我帮你取一个?”闻静说。 “我有化名,南小七。”叶翎笑着说。她虽然说自己成亲了,不过并没有跟闻静将南宫珩的事。也是因为说来话太长,牵扯太多。 闻静很识趣,叶翎不说的事她都没追问,虽然看起来很感兴趣,但颇有分寸。 此时,崇明城司徒家,司徒焱正在招待来自文远城的贵客。 闻家老家主闻舟,确如闻静所言,又高又壮,穿着一身长衫,花白的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 “闻兄,你家静静怎么没来?”司徒焱问。 闻舟乐呵呵地说:“她非要自己去玩儿,过几日就来了,不必管她。你孙子现在还是老样子,不出门不见人?” 司徒焱摇头,微微一笑,“瑄儿想开了,这些日子好多了。” “终于听劝了?”闻舟微叹,“司徒老弟也真是不容易。” 司徒焱摇头笑笑,“都过去了。倒不是我把瑄儿劝好的,他结识一个新朋友,是个很不错的孩子,现在是我徒儿了。” “什么人能入了司徒老弟的眼?”闻舟很好奇。 司徒焱看向门口,“来了。” 闻舟转头,就见司徒瑄走了进来,他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精神许多,面上带着得体的笑,进门就微微躬身对闻舟行礼,看不到一丝消沉抑郁。 然后,闻舟看到了司徒瑄身旁的年轻男子,乍看容貌倒是普通。 “想来这孩子应该极聪明。”闻舟没看出来,只是礼貌性地夸赞一句,然后笑着问南宫珩,“你叫什么名字啊?” “南小花。”南宫珩一本正经地说。 闻舟嘴角微抽,“这名儿,真不错。” 过来拜见过长辈,司徒瑄和南宫珩就回去了。 “小瑄,咱们什么时候去圣岛?”南宫珩问。 “知道你着急偶遇你家小叶子,不过得到日子才能出发。”司徒瑄微微摇头,“原是爷爷带着我们俩单独去,如今闻爷爷来了,应该会跟闻家人同行。” “我家小叶子肯定会认出我的吧?”南宫珩眨了眨眼。 司徒瑄点头,“当然,别急,你落难都能碰上失踪多年的岳父,这是跟小叶子的缘分,你说的。” 南宫珩双手合十,一脸虔诚面对东方,“希望小叶子明日找到我!” 426.我的小叶子! “司徒老弟可知道,祁尧是何许人?”闻舟问司徒焱。 司徒焱摇头,“没人知道那是谁。原先祁家后人中,有叫这个名字的吗?” “据我所知,没有。”闻舟微叹,“端木尹到底想做什么?” 司徒焱摇头不语。端木尹的实力太过强横,他们都很忌惮。但端木尹这些年行事颇为隐秘,圣岛又是常人几乎进不去的禁岛。外人所知的有关圣岛的消息,都是端木尹让他们知道的。 “也不知道原来的圣女祁妙到底出了什么事?”闻舟也没想让司徒焱回答,话落又说,“你那孙子看着是开朗许多,原先说过的,我家静静跟你家瑄儿的亲事,你看……” 司徒焱愣了一下,“这……瑄儿的身份,怕是配不上……” 闻舟抬手,“司徒老弟别这么说。外人怎么看不重要,在你眼里,你孙子可是最宝贝的,他也是真的很优秀。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们闻家不在意这个。正好,我一直想寻个时机,帮司徒老弟和令孙脱离司徒家,省得你们日日看着某些人心中烦闷。若是静儿能跟瑄儿走到一起,静儿是闻家少主,不是不能外嫁,但我可以跟司徒岳说,静儿的夫婿必须到闻家生活,只要俩孩子愿意,司徒岳那混蛋总不至于棒打鸳鸯!” 司徒焱眸光微动,“不论怎么说,瑄儿的身世的确配不上静丫头,更何况他如今断了一臂。承蒙闻兄不弃,又提起这件事。我是很喜欢静丫头的,她开朗大方又健谈,跟瑄儿性格正好互补,若是能成,日后我愿效忠闻家。” 闻舟摇头,“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什么效忠不效忠的?你是静儿的长辈,成不成都是。” 司徒焱微笑,“闻兄,这件事,反正我看着是极好的。不过说到底,得两个孩子合心意才能成,咱们怎么看都没用。” “等静儿到了,让她跟瑄儿赶紧见见,成就成,不成就做兄妹。”闻舟说。 “好,我会跟瑄儿好好谈谈的。”司徒焱眼中他唯一的宝贝孙子司徒瑄自然是千好万好的,想想确实也该说亲了。 闻舟离开,那边司徒岳准备了接风宴招待闻家贵客,不过司徒焱不打算去。这几年司徒家的事,司徒焱是能避则避。 思来想去,觉得是好事,司徒焱又来找司徒瑄。 司徒瑄正在练剑。断了一臂,他消沉几年,原先傲人的功夫荒废了,一开始用剑都难以掌握身体平衡,不过如今好多了。但想要超越曾经的实力,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爷爷找我?”司徒瑄收剑,微微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擦去额头的薄汗。 “小花呢?”司徒焱问。自从南宫珩来了,几乎跟司徒瑄形影不离。压制内力的毒,司徒焱其实已经做好了,但尚未给南宫珩用,因为他的把握只有六成。 虽然南宫珩自己说过,只要有六成以上的把握他就认为值得尝试,但司徒焱并不想让南宫珩冒险,因为一旦失败,他的丹田就会被彻底废掉,可不是儿戏。 原本司徒焱就打算去请教一下老友闻舟,看看对于给南宫珩解毒,他是否有好的建议。如今正好,闻舟来了。不过今日司徒岳那边派人叫闻舟过去赴宴,司徒焱打算明日跟闻舟好好商讨一下。 至于叶晟的眼睛,司徒焱的把握有八成,且南宫珩要求先给叶晟医治,数日前已用了药,每隔三日换一次,再过半月,叶晟的双目应该能恢复一些光感,完全恢复需要更多的时间。 司徒瑄笑了笑,“自从有了这个爱徒,爷爷都不稀罕我了。” 司徒焱点头,“一点点。” 司徒瑄知道司徒焱是在跟他开玩笑。自从南宫珩来了之后,他们祖孙俩好像都无师自通,学会了幽默技能,相处起来比起曾经更加亲密自然。 “叶叔最近爱吃福润楼的酱肘子,不过那是每日限量的,去晚就没了。小花每天准时去排队买回来。”司徒瑄笑着说。 “好孩子。”司徒焱点头,话落看着司徒瑄,神色认真,“其实我也爱吃。” 司徒瑄扶额,“爷爷,让你爱徒孝敬你吧,我没空去跟人抢肉吃。” 司徒焱笑了,“你见到小花,告诉他,买回来的肘子分我一半。不说笑了,我有正事找你。” 爷孙俩进门落座,司徒瑄给司徒焱斟茶,司徒焱摆摆手让他坐下说话。 “爷爷,出什么事了?”司徒瑄问。 “没出事,喜事。”司徒焱笑着说,“前几年我曾跟你提过闻家的静丫头,你还记得吧?” “闻少主?我记得,但没见过。”司徒瑄说。 “也是怪,每回我打算带你去闻家做客,你总有事不能去,就去过那一回,正巧碰上静丫头外出了,到现在你们都没见过面。”司徒焱说,“如今静丫头尚未婚配,你闻爷爷这回见到你,觉得你好了,又提起你们俩的亲事。” 司徒瑄一愣,“我跟闻静定过亲?我怎么不知道?” 司徒焱摇头,“没有,只是我跟你闻爷爷曾口头提过这件事,后来出了那事,你总不出门,便不提了。几年过去,你们俩的亲事都没有着落,你闻爷爷对你也没有任何偏见,他一提,我倒觉得是极好的,你怎么看?” 司徒瑄轻笑,“爷爷,我知道您想抱重孙,这事儿我绝对不排斥,不过问我怎么看,我总要先看看闻少主是什么样子才好回答这个问题。” “静丫头长得花容月貌。”司徒焱说。 “我想说的不是容貌。”司徒瑄摇头,“闻少主尚未成亲,定是眼光高,兴许看不上我呢。” “不要妄自菲薄,你没什么不好的。”司徒焱皱眉。 “我知道爷爷最疼我,但这种事,看缘分,看感觉,不是优秀与否决定的。”司徒瑄笑着说。 “嗯,你说的有理,爷爷只是想让你上点心,男人要主动些。过几天静丫头就来了,到时候看你表现。”司徒焱说着,拍了拍司徒瑄的肩膀,一副“你要加油,我想明年抱重孙”的模样。 司徒焱离开时,正好南宫珩抱着一个油纸包的酱肘子回来,隔老远都能闻到诱人的香气。 “为师饿了,小花买了什么好吃的?”司徒焱乐呵呵地问,盯着南宫珩手中的肘子。 南宫珩走过去,打开纸包给司徒焱看,还冒着热气。本来司徒焱对吃食不太在意,此时也想抱着肘子啃一啃。 结果,就听南宫珩一本正经地说:“师父您看,这肥肉吃了对身体真的很不好的,我都劝过我家老叶好多回,年纪大了不能吃口味这么重的,可他就是不听,唉我实在太难了。老叶要是能学学师父,不挑食,口味清淡,我也能省点心。下次师父见到老叶,一定帮我劝劝他,就告诉他,你从来不吃酱肘子这种东西,所以才能活到这个年纪身体还这么好。” 司徒焱听了个开头就感觉怪怪的,听到最后,抬脚朝着南宫珩踹过去,“臭小子!一口肉都不舍得让为师吃,还说些乱七八糟的!” 南宫珩灵活躲过,嘿嘿一笑,“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师父不要学老叶坏脾气总喜欢踹人,不说了,我去哄老叶了,他该饿哭了!” 话落南宫珩一溜烟儿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缕让人食欲大动的香气…… 司徒焱笑着摇头,换别人早双手奉上请他尝,南宫珩可倒好,为了不让司徒焱抢,一肚子的歪理。 不过司徒焱觉得南宫珩这个徒弟很孝顺。吃的有什么打紧?谁都能买。司徒焱见到南宫珩就觉得心情舒畅愉悦,最近都有人说他精神越发好了。操心的事少了,司徒焱这几日隐隐感觉阻滞几年的内力瓶颈有松动迹象。 他家这徒儿,不走寻常路,专治不开心,反正司徒焱很喜欢。 “老叶!我回来了!”南宫珩脚步轻快地进门,双眼被白布蒙着的叶晟正坐在窗边抚琴,曲不成调。 等南宫珩把切成一片一片的酱肘子在盘子里码成一朵花,叶晟弹完了一首怪异的曲子。他总觉得,他原先会弹琴的,可太久远,想不起来了。 南宫珩夹起一片肘子,递到叶晟嘴边,“趁热吃。” 叶晟摇头,“我自己来。” 南宫珩把筷子递给叶晟,叶晟自己夹着,细嚼慢咽,南宫珩抄起一双筷子就跟他抢。 虽然南宫珩能看见,但叶晟的听力极强,两人在抢到肘子这件事上几乎平分秋色,最后热热闹闹地吃完一盘,南宫珩又从怀中摸出一包在街上买的鲜果,已洗好的,酸甜可口,解腻最佳。 “老叶,你说我明日能见到小叶子吗?”南宫珩又双叒叕问这个问题。 叶晟摇头,“不知道。” “老叶你能不能说点让我开心的?”南宫珩幽幽叹气。 叶晟认真思考片刻后,开口说:“你是一个好孩子。” 南宫珩:…… 翌日对南宫珩来说,不过又是寻常日子。他之所以每日去给叶晟买肉吃,还有一个原因是,想着若叶翎从街上走过,就可以看到他,虽然他知道可能性极小。 这次南宫珩给司徒焱也买了一个,送过来的时候,又见到了闻舟。 司徒焱闻到香气就笑了,“闻兄,这可是崇明城最有名的酱肘子,一天只卖二十个,可不好买。我昨日说想吃,今日徒儿就给我买回来了,闻兄一起尝尝吧。” 听出司徒焱对南宫珩的满意,还带着几分得意,闻舟笑着点头,“那我有口福了。” 司徒焱让人去准备餐具,趁这功夫,开口请闻舟给南宫珩把脉。 闻舟心知这肘子还有让他吃人嘴短的效果,但本来就是说好的事,他也好奇南宫珩到底中的什么毒。 把脉过后,闻舟皱眉,“以往这种针对丹田的毒,咱们都见过,也都做过,大同小异。不过这小子的毒,有点不同寻常啊!” 司徒焱叹气,“闻兄可有办法解?” 闻舟摇头,“有想法,但没有把握,不可轻易尝试,若失败,后果很严重。” 这也是司徒焱面临的难题。 司徒焱让南宫珩先回去,他又跟闻舟商讨了一下他暂定的解药方子,闻舟看过之后,判断成功的可能性在五成左右,有许多地方拿不准。 “那还是再等等吧。”司徒焱深深叹气,“我再想想,也烦请闻兄帮忙想想。” 闻舟点头,若有所思,“那小子来历不明,失去记忆,身中奇毒,司徒老弟不怕惹上麻烦?” 司徒焱摇头,“反正他不是冲我来的,但到了我这里,就是缘分。他能让瑄儿重新振作起来,对我有恩。即便来历不明,但我知道,那孩子绝不是奸邪之人。” “嗯,观其眼眸,清正澄澈。但司徒老弟还是谨慎些,既认准这个徒弟,便要提防他暗处的仇家找上门。若他真有麻烦,以司徒老弟的性子,定是全力相护的。”闻舟说。 两人很快转移话题又聊起司徒瑄和闻静,司徒焱说已经知会过司徒瑄,等闻静来了,他会积极主动好好表现的。 此时闻静并不知道她爷爷又在帮她牵红线,她跟叶翎同行,正往崇明城来。以如今的速度,三日后便能抵达。 原本时间并不急迫,但得知叶翎会做菜之后,闻静就觉得干粮好难吃,她说早点赶到崇明城,带着叶翎玩玩儿,让叶翎给她做好吃的。 叶翎自然乐意,因为在海上漂就是浪费时间,见到人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有更多的机会。 虽然一开始就表现出对天沐国之外的世界浓厚的兴趣,但闻静问过一回,叶翎讲过之后,她就不再问。她知道,叶翎想说的话会主动告诉她,没说就是不方便讲。 但天沐国的事,闻静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了叶翎,她觉得自己在这边本就是个身份公开的人,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她理解并接受叶翎的谨慎。 即便如此,一路上也是很欢乐的。越相处,闻静越发觉得叶翎真的好有趣,反应机敏,言谈幽默,见多识广。 其实闻静真的特别好奇叶翎的相公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至少闻静默默地把她认识的知道的适龄男人都想了一遍,完全没有能配得上叶翎的,差得太远。 三日后,崇明岛出现在视线中。 闻静抬头看看天,笑着说:“小翎儿,我去过崇明城一回,有个福润楼做的酱肘子那是一绝,而且每天只做二十个,卖完为止,每人只能买一个!上岸我先带你去尝尝,我也许久没吃了!” 叶翎点头,“好,我也想吃肉。”这段时间一直在奔波,能吃饱,吃好是不可能的。 结果等上岸,闻静拉着叶翎跑到福润楼,卖酱肘子的档口刚刚关上。 闻静觉得好生遗憾,“那我们明日早点来,买不到更想吃。” 此时,花钱找了个托帮忙排队,再次成功买到两个酱肘子的南宫珩刚进城主府。先送去给叶晟吃,另外一个送到司徒焱那里,闻舟又在。南宫珩深深怀疑这老头最近每天这个时候都来就是为了吃口肉。 闻静带着叶翎进城主府,找到闻家人。她爹娘没来,做主的是闻舟。得知闻舟在司徒焱那里,闻静也没过去找。 到早为闻家少主备好的独立客院安顿下来,闻静让人送了许多食材过来,吃不到酱肘子,她和叶翎依旧决定美食一顿。叶翎做,闻静摩拳擦掌说要打下手。 不过闻静在这方面跟曾经的黑暗料理小能手叶缨有一拼,打下手变成了打盘子打碗,乒乒乓乓一顿造,叶翎看着很想踹她一脚。 “糖醋排骨?这是你喜欢吃的吗?”闻静问。 叶翎笑着点头,“我家里人都喜欢吃。” 闻静表示好期待。 另外一边,吃完肘子的闻舟和司徒焱接到消息,闻静到了。 二老对视,笑着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闻舟笑呵呵地起身,“吃多了,我去消消食,晚点再去找静儿。” 司徒焱也起身,“我给静丫头准备的礼物,让瑄儿帮忙先送过去。” 于是,很快,司徒瑄接到指令,相亲去! 不答应肯定会被司徒焱揍,当然司徒瑄本身也不排斥,毕竟八字没一撇,见个面认识一下,没什么好扭捏的。 不过司徒瑄拿着司徒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礼盒要出门时,又到隔壁去拉了南宫珩出来。 “什么?闻家少主?我去做什么?”南宫珩摇头。 “陪我,不然我觉得突然找去有点冒失和尴尬。”司徒瑄说。 “哦~原来你是去相媳妇儿?这个好,师叔必须陪你,一定会帮你的!”南宫珩搂着司徒瑄的肩膀说。 司徒瑄忽略南宫珩自称的师叔,其他的倒也没错,不过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这边叶翎的糖醋排骨刚出锅,闻静伸手,还没捏到,就听外面下人禀报,“少主,司徒大长老的孙子瑄公子来了。” 闻静叹气,“一定又是我家老爷子在乱点鸳鸯谱!” “人都来了,去见见,万一是你的菜呢。”叶翎笑着把汤汁浇上,打开闻静又伸过来的手,“快去,还有两个菜,晚点一起吃。” 闻静转身,“我去打发他走!小翎儿你不要偷吃,说好一人一半!”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闻静一眼就认出来的两人中哪个是司徒瑄,因为他断了一臂。 至于陪客南宫珩,闻静不认识,也没问是谁,司徒瑄见到闻静就觉得这姑娘很个性,当朋友不错,不过他想找的媳妇儿不是这种类型的,恐怕不合适。 看闻静虽然客气,但十分疏离,似乎还有点被打扰的不悦,司徒瑄也没介绍南宫珩,想着寒暄两句就撤。 落座后,司徒瑄拿出司徒焱给闻静补的生辰礼物,长辈送晚辈,倒也没什么,闻静看过之后说很喜欢,感谢司徒焱…… 成年人的社交礼仪,也是相当无聊。 南宫珩突然起身,吓了司徒瑄一跳,“怎么了?” “我出去一下,你们慢慢聊。”南宫珩话落就走。 闻静蹙眉,感觉这人怪怪的,但也没说什么。 司徒瑄知道南宫珩不是没分寸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想着赶紧跟闻静聊完就去找南宫珩问问。 南宫珩出门,循着香味,到了厨房门口,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正在忙碌。 案板上放着香气四溢的糖醋排骨,叶翎掀起砂锅盖子,八珍鸡汤浓香扑鼻。 南宫珩死死地盯着叶翎的背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个味道,真的好熟悉啊,他一定吃过! “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小叶子的姑娘吗?”南宫珩开口,期待叶翎回头,他好想看看这个姑娘什么样,感觉在哪里见过。 南宫珩有易容,但并没有遮掩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翎手一抖差点扔了锅铲,眸光瞬间亮了起来!可南宫珩的问题又让她很无语,什么鬼?又不认识她了?装的吧? 叶翎转身,锅铲离手,朝着南宫珩脑门儿飞过去,秀眉微蹙,“你敢说不知道我是谁,我现在剁了你下锅,加辣椒爆炒!” 南宫珩不错眼地看着不远处俏脸含嗔的姑娘,伸手,抓住锅铲,往后一扔,开心地冲了过去,“我的小叶子!” 都不想聊下去的司徒瑄和闻静方才刚到厨房门口,司徒瑄来找南宫珩,闻静来找叶翎,横空飞来一锅铲,不偏不倚砸到了司徒瑄脑门儿上…… 司徒瑄好气,就听闻静一声怒吼,“混蛋,放开那个姑娘!” 定睛一看,厨房里,南宫珩抱着一个姑娘正在兴奋地转圈圈,闻静捡起锅铲冲过去要打南宫珩。 司徒瑄下意识地冲上去拦住闻静,“闻少主别激动,许是有什么误会。请问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南小七,你认识?”闻静反问。 南小七,南小花……司徒瑄觉得自己太难了!明明来相亲的是他,结果陪他来的南宫珩,竟然在闻静的厨房里偶遇了他失散的媳妇儿小叶子?!这什么见鬼的缘分?简直夸张! 司徒瑄回头看一眼,还在想会不会南宫珩认错人了,那就搞笑了,结果就见那个姑娘捧着南宫珩的脸就亲了一下,笑骂道,“混蛋,让我好找!” 司徒瑄努力保持微笑,“闻少主,天地良心,是你家那个姑娘先动的手。” 427.一大波狗粮 看到叶翎主动亲吻南宫珩,闻静就知道南宫珩的身份了。虽满腹疑问,但也没再过去,盯着案板上的糖醋排骨在想,如果这个时候,她抄起排骨就跑,会不会显得很缺心眼儿…… 司徒瑄轻叹,“闻少主,他们久别重逢,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 闻静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摇摇头,转身大步离开。 司徒瑄离开闻静的院子,就快步往一个方向走。 让司徒瑄去相亲的司徒焱,此时正在司徒瑄房中喝茶,等着他回来,想问问什么情况。着急,却又希望司徒瑄晚点再回来,跟闻静好好处处。 窗户开着,司徒焱看到司徒瑄脚步匆匆进门,直奔叶晟的房间。 司徒焱起身,想问问怎么回事,就见司徒瑄拉了叶晟往外走,根本没注意到他。 司徒焱神色莫名,说好的相亲呢?什么情况?陪司徒瑄去的小花呢?为何又要拉叶晟过去?难不成,小花跟闻静看对眼儿了,司徒瑄让叶晟过去教训小花? 司徒焱瞬间脑补一出狗血滋生的大戏,越发感觉事情不对劲,也没叫住司徒瑄,暗中跟了上去。 炉子上热气氤氲,小厨房里弥漫着浓浓肉香,南宫珩抱着叶翎不撒手,“小叶子,你可来了,我好想你啊!” 叶翎知道不对劲。 从一开始南宫珩问的那个问题就不对,虽然她说要爆炒南宫珩,不过当然不至于真的生气。南宫珩身在崇明城司徒家,如果他正常的话,一定会得知祁尧这个名字,一定能想到这是他们家宋清羽,一定会去圣岛救人。 叶翎笑着点头,“嗯,我更想你。” 南宫珩眸光亮晶晶的,“小叶子,我中毒失忆了,唯一知道的事就是你是我媳妇儿!” 看南宫珩一副“我是不是好棒你快夸夸我”的样子,叶翎觉得好笑,又在南宫珩唇角轻吻了一下,“嗯,你最好了。” 南宫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头埋在叶翎颈窝,“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等你。” 在司徒焱和司徒瑄眼中最是乐观开朗从容的南宫珩,此时见到叶翎,说话语气不期然带上了两分脆弱,三分委屈,还有十分的撒娇。 叶翎像哄叶尘和晚晚那样,轻轻拍了拍南宫珩的背,“乖,没事了。你长得那么好看,我不会抛弃你的。” 南宫珩超开心,“我就知道!” 其实,只看时间,算不上久别,但分开的日子,对两人来说都分外漫长。叶翎一直在打探消息往这边赶,不让自己闲下来,而南宫珩脑中空白,只想一件事,找小叶子,小叶子找他,什么时候才能偶遇啊…… 谁更辛苦?在重逢的这一刻,倒也都不重要了。 如南宫珩所言,他忘了一切,但记得他是小叶子的男人。心酸?叶翎倒觉得,好浪漫,很喜欢,她男人真棒! 南宫珩不撒手,只撒娇,求亲亲,求再亲亲。他此时此刻不想问他失去的记忆是什么,见到叶翎,即便知道她有易容,即便忘记过往,熟悉与否不重要,他只觉得欢喜的心情都要溢出来了,空落落的心也一下子填满了,只想抱着她到地老天荒。 “小叶子。” “嗯。” “小叶子小叶子。” “嗯。” “小叶子!” “怎么了?” “就想叫你,这个名字真可爱!” “哦,你起的。” “那你再亲我一下。” 叶翎勾住南宫珩的脖子,两人相拥深吻。 不知过去多久,南宫珩才终于放开叶翎,额头抵着额头,他目光灼灼,声音低沉,“我们是夫妻,应该一起睡觉,我想……” “咳咳,打扰一下。”司徒瑄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门口响起,南宫珩很想打人。 拉着叶晟过来的司徒瑄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那俩人还抱在一块儿难舍难分,虐狗力满级,精准暴击。 南宫珩转头,看到被司徒瑄带过来的叶晟,立刻放开叶翎,冲过去,到叶晟面前,抓住叶晟的胳膊把他背起来,又冲进来,放下,献宝一样看着叶翎,“小叶子你快看这是谁?” 叶翎心中巨震! 看到叶晟的第一眼,叶翎就知道他是谁。但作为穿越者,如今的叶翎,是第一次见到她在这个世界的父亲。 叶晟这些日子被南宫珩照顾着,不像原先那样清瘦沧桑,精神还可以,面庞也有了光泽,连胡须都是南宫珩亲手给他剃的,一身墨色长衫,玉冠束发,双眼被白布蒙着,明明外表已看不出一丁点的落魄,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叶翎就感觉心中酸楚,鼻子酸涩,眼底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叶翎知道,这不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是她真正的情绪。 但叶晟并不知道发生什么,司徒瑄只说,南宫珩有急事找他。 叶晟伸手,“小花?你在哪儿?我闻到了糖醋排骨的香气,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了?说好的,只能吃小叶子做的,你敢偷吃我揍你。” 南宫珩笑容满面,并不回答叶晟的问题,也没有回应叶晟伸出来的手,只看着叶翎笑。 叶翎微叹,伸手轻轻抱住了叶晟。 叶晟身子一僵,满面无措,就听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爹,我是小叶子呀。” 全然陌生的声音,叶晟却倏然泪流满面,又语无伦次,“小……小花,你在吗?真的……真的是我的小叶子来了?真的?” 南宫珩张开双臂,一下子抱住叶晟和叶翎,笑意满满地说:“不,是我的小叶子!” 站在门口的司徒瑄看着眼前这一幕,鼻子酸酸的,就感觉肩上多了一只手,转头,看到了司徒焱苍老的侧脸。 司徒瑄正想跟司徒焱好好感叹一下南宫珩的幸福,就听司徒焱笑着感慨,“看看人家小花,失忆了都能找到媳妇儿,你脑子正常,一把年纪还是光棍儿。” 猝不及防,吃着狗粮还被戳了一刀…… 司徒瑄扶额,“是是是,爷爷说的对。” “你跟静丫头……”司徒焱很关心。 司徒瑄摇头,“闻少主没看上我。” “唉!”司徒焱有些失望,拍了一下司徒瑄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到地上去,“没办法,谁让你长得不如小花那么好看,性格也不如小花那么可爱,实力也不如小花那么强。没关系,爷爷相信你能娶上媳妇儿的,不要灰心丧气。” 司徒瑄无语望天,什么鬼?谁灰心丧气了?他家爷爷跟南宫珩学的怎么越来越毒舌了?长相和性格就不说了,比实力?如今南宫珩中毒,司徒焱都断定他的实力碾压司徒瑄,司徒瑄找谁说理去? 司徒焱为南宫珩高兴,虽然很想认识叶翎,不过这会儿没过去打扰,拉着司徒瑄,爷孙俩一起走了。 南宫珩一手拉着叶翎,一手拉着叶晟,开开心心地到叶翎的房间去,让他们坐着,然后他跑回厨房,把叶翎做好的菜都端过来,锅里最后一道汤盛出来。 美味的饭菜上桌,南宫珩坐中间,叶晟不满意,南宫珩就跟叶晟换了,让他坐中间。之所以不能叶翎坐中间,是因为南宫珩得挨着叶晟,喂他吃饭。 “小叶子,第一块糖醋排骨,你说给谁吃?”南宫珩神色认真地问叶翎,这件事很重要。 叶翎其实不知道这对翁婿怎么到一起的,但美食要趁热吃,重要的是团聚的结果,过程之后再问。 至于为何叶晟一见面就说他跟南宫珩说好糖醋排骨只吃叶翎做的,定有典故,叶翎只觉得很可爱。 叶晟看不到,不然这会儿就是两双眼睛巴巴地等着叶翎选,一个是爹,一个是相公。 看着南宫珩期待的眼眸,叶翎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给小花吃。”这个名字本来就是真的,小花瓶嘛! 叶晟有些失望,南宫珩嘿嘿一笑,开开心心地夹起第一块排骨,快到嘴边时,筷子一转,就递到了叶晟嘴边,“哎呀呀老叶你是不是伤心了?小叶子当然是为了给我一个在岳父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快吃,不然我反悔了!” 排骨入口,少糖多醋,却满满的都是窝心的甜蜜滋味儿。叶晟只觉得这是记忆中最美味的东西了,像是做梦一样。 南宫珩筷子刚收回来,叶翎夹起一块,递到他嘴边,这是给他的奖励。 南宫珩表示,他家小叶子真的好爱他!糖醋排骨真的贼好吃! 叶晟和南宫珩原本也不饿,但风卷残云一般吃光了叶翎做的四道菜一盆汤。 在司徒家偶遇南宫珩,是意外之喜,见到叶晟,则是震惊之喜。虽然他们俩都失忆了,但叶翎看着他们,就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个人,安心又轻松。 吃完饭,南宫珩擦擦嘴,凑过来亲了叶翎一口,嘿嘿笑。 叶晟偏头,“小花,你是不是做坏事了?” “报告老叶,刚刚我亲了小叶子。我媳妇儿,天经地义。”南宫珩很嘚瑟。 叶晟皱眉,“我在这儿。”能不能注意一下? “没关系,反正老叶你看不见。”南宫珩说。 叶晟:……我有关系!看不见都能听出南宫珩笑得都要上天了…… “小叶子,我们有宝宝吗?”南宫珩问出这个问题,眸光微微黯了些,他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叶晟身体微微前倾,他也很想知道。 叶翎知道南宫珩在想什么,她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笑着点头,“嗯,我们有宝宝,在家里呢。咱们家宝宝是大姐生的儿子,咱俩生的小宝名字叫晚晚,一个长得巨像你的闺女。” 南宫珩猛然握紧叶翎的手,神色黯然,“可是我都忘了……” 叶晟很激动,“我……我做外公了?” “嗯,爹有两女一儿,大姐给爹生了两个外孙,我家有个小姑娘,小弟还没成亲呢。”叶翎笑着说。 叶晟抓住南宫珩另外一只手,“小花,你听见了,我有外孙和外孙女!” 南宫珩又笑,“嗯!听见了,恭喜你啊老叶,也恭喜我自己!那我有个问题要问老叶,你承不承认我长得很好看?” 叶晟点头,“虽然我没见过,但小叶子说,我外孙女长得像你,那你一定长得很好看。” 这个逻辑,完全没毛病。 其实叶晟和南宫珩如今所知的东西极少,跟叶翎讲了之后,叶翎便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叶晟被端木尹那个死变态残害,失忆瞎眼,困在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荒岛上多年,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 然后,端木尹那死贱人又把南宫珩扔过去,没有一开始让南宫珩失忆,定了为了让南宫珩跟叶晟相认,让叶晟知道他的身份,生出离开荒岛与家人团聚的希望,然后,再给南宫珩下毒,让他也失去记忆,生生毁灭叶晟的希望,让他们二人在那边绝望又迷茫地虚度光阴,其心阴毒! 端木尹针对叶晟,是因为宁蓁。 而端木尹对南宫珩的针对,固然也有宁蓁的原因在,但叶翎认为更多的是因为一直被端木尹盯着的叶翎和南宫珩已成长到让端木尹感觉到威胁的地步。端木尹在他掌握着绝对的信息量和主动权的时候,用这种方式,阻绝南宫珩和叶翎找到宁蓁,与他为敌的脚步。 但同时也能看出来,端木尹并没有打算斩草除根,真是为了宁蓁,叶翎觉得未必。那人既然留着南宫珩和叶翎都没杀掉,怕是另有所图,或许等着他们有朝一日走到他面前,做个了断。 至于双双失忆后,翁婿二人的经历,听起来很有趣,但个中的艰难,也可想而知。毫不夸张地说,那种处境下,支撑叶晟和南宫珩走到今日,走到这里的,就是南宫珩那无人能及的乐观向上。 过程是辛苦的,也是欢乐的,因为南宫珩就是快乐本乐。 叶翎已给南宫珩和叶晟把过脉,导致他们失忆的应该就是一种叶翎未知的蛊毒,她暂时没有头绪。 压制南宫珩内力的毒,叶翎有些想法,打算跟南宫珩新认的师父司徒焱商讨一下。 叶翎用了些时间,跟叶晟和南宫珩讲了他们的身份和亲友,讲到最后,提到了宁蓁。 叶晟很沉默,因为宁蓁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很陌生,他只是知道,他的妻子还活着,被仇人抓走,困在圣岛上。 “祁尧真的是我妹妹?!啊不,我弟弟!”南宫珩有些意外。 “一样的。”叶翎笑笑,“我原也不知道你们在此,是打算去圣岛救人的,如今先找到你们更好。” “可是我们的记忆……”南宫珩蹙眉。 “没关系,我再想想办法,人没事就好。暂时恢复不了也无妨,等回家见到小风风,他一定能解。”叶翎对此倒是看得开,毕竟曾经更糟糕的情况她都经历过了。 那一年南宫珩因断情蛊变成了一个行走的大冰块儿,当时叶翎还怀着身孕,跟养了俩孩子一样。如今南宫珩虽然失忆,但人是正常的,行走的开心果,丢掉的记忆叶翎告诉他就是。 得知宁蓁的事之后,叶晟就有些沉默。 “爹,等救出娘和清羽师兄,我们一起回家去,等着爹娘回去帮我们带孩子呢。”叶翎对叶晟说。 叶晟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又重重点头,“好,辛苦你了,你们都是好孩子。” 南宫珩先送叶晟回去休息,然后拉着叶翎去见司徒焱。 “多谢司徒前辈收留我父亲和相公。”叶翎躬身行了个大礼。 司徒焱看着叶翎,心知她定有易容,但她的眼眸跟南宫珩一样,澄澈无垢,更多三分淡然,那股子从容不迫落落大方的气质,是由内而外的。 “呵呵,快别多礼,你就是小花整日念叨的小叶子啊,真是太巧了,不过你们能团聚就是最好的。”司徒焱笑着说。不需要别的证据,南宫珩喜欢的,一定是好姑娘。 司徒瑄暗暗打量叶翎,他一直想象不到南宫珩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如今终于有了模样,觉得那两人坐在一起,真是和谐般配。 叶翎落座,南宫珩就坐在她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司徒前辈,我们身上有不少麻烦,请恕我暂时不能告知真正的身份。”叶翎道谢后又道歉。 司徒焱摆摆手,“无妨。”他喜欢叶翎这样把话一开始就说明白的人,而且叶翎的话还有一层意思,她不想也不会把麻烦带给司徒焱祖孙。 对叶翎而言,身负仇恨,想要出人头地得到蒲家权势的蒲琮是可以合作的对象。但本身在司徒家处境不怎么好,只想脱离司徒家的这对好心祖孙,是绝不能利用的。 “其实,我相公因为貌美,原先被家里人戏称小花瓶,他姓南宫,叫小花小南都是没错的。”叶翎微笑。 司徒瑄笑了。小花瓶和小叶子?别人的小名儿都这么可爱,别人的人生也很可爱,突然感觉自己无聊又无趣是怎么回事…… 司徒焱哈哈笑,“好好好,那怎么称呼你呢?” “她化名叫南小七。”司徒瑄说,闻静告诉他的,“你可是行七?” 叶翎摇头,“不,我行二,我家小花行七,另外一个小名叫小七。” 猝不及防,又是一波狗粮。所以叶翎化名的姓氏和名字都是南宫珩的?行吧,司徒瑄看着南宫珩得意的笑,觉得……有妻如此,谁不得意? 接下来叶翎跟司徒焱说起为南宫珩解毒的事,司徒焱惊愕于叶翎年纪轻轻竟是个医术高手,叶翎笑说南宫珩的医术不在她之下,只是暂时忘了。 而司徒焱在解药方面拿不准的,正好是叶翎懂的,跟叶翎聊过之后,很是惊喜,说这下至少能有八成的把握! “小丫头,小花拜老夫为师,你是他的夫人,也该叫老夫一声师父的。”司徒焱主动说。 叶翎起身再次行礼,“师父。” 司徒焱很开心,司徒瑄觉得,他家爷爷以后更加不稀罕他了,不过看到这个如此优秀的姑娘,他觉得,活该自己往后排,至少医术上他真的不如叶翎。 “不知小七你对蛊术可有了解?”司徒焱问。 叶翎点头,“是有了解,不过不多。我爹和小花中的蛊毒,我暂时没想到怎么解,但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我的医术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只是他如今不在这边。” “那位神医多大年纪?”司徒焱问,既然是师父,怎么又说是朋友? 叶翎笑说,“跟我同年的。” 司徒焱嘴角一抽,行吧,一群小妖孽啊这是!对比之下,他曾经有天才之名的孙子真的弱了。 接收到司徒焱的眼神,司徒瑄瞬间会意,叹了一口气,天外有天人外人,他需要更加努力。 司徒焱说希望日后有机会能认识风不易,又说他会尽快把给南宫珩的解药做好,让叶翎安心在司徒家住下。 “师父,等他解了毒,我便带他们离开了。”叶翎对司徒焱说。 司徒焱皱眉,“为何这么急?” 司徒瑄说:“我跟小花说好带他去圣岛的。” “实不相瞒,我们与端木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给他们下毒手的就是端木尹本人,接下来我要做一些事,并不想给两位招惹麻烦。”叶翎正色道。 司徒焱狠狠拧眉。原先只猜测南宫珩的仇家是个麻烦,可没想到,竟是他们所知的最恐怖的那个人! “小七啊,其实……”司徒焱想说,这俩孩子都太客气了,换个人怕是都想着怎么利用他们,他真的想帮帮他们。 叶翎笑着摇头,“师父的好意我明白,如果有需要,我会请师父相助的。” 司徒焱深深叹气,“好吧,此事下次再谈,你们先去休息。” 南宫珩揽着叶翎离开,司徒焱和司徒瑄对视一眼,司徒瑄笑了笑,“真不愧是夫妻。” 进房间,关上门,南宫珩又要一亲芳泽,叶翎推开他,先把两人的易容都除掉。 互相看着对方,南宫珩眸光惊艳,“小叶子你好美!” 叶翎主动抱住南宫珩,笑得妩媚,“怎么突然有种重新恋爱的感觉?”看着自家男人失忆了都如此迷恋自己,这种感觉,其实,好甜。 无尽的思念融化在唇齿间,亲着亲着到了床边…… “阿珩,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怎么去救清羽……” “什么清羽?不认识,我只想亲你。” 428.狗粮继续,塑料兄弟 宋清羽昨夜做了一个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梦中,说好一起出游,他最好的朋友南宫珩和他家小师妹叶翎上了马车之后,直接开车,彻底把他给忘了。他在后面追呀追呀,喊呀喊呀,那俩人只顾驾车狂奔…… 于是,宋清羽在梦中,生生追了一整夜。 坐在床上,揉了揉疲惫的额头,宋清羽低声感叹,“好兄弟,好极了。” 再过半月,就是婚期。虽然宋清羽总对宁蓁说,南宫珩和叶翎一定会过来抢亲,但他心中对此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反倒更担心南宫珩和叶翎如今的处境。 至于圣岛这边,宋清羽想过,只要端木彦别把他弄失忆了,他都有办法应付。 若真被下药导致失忆,宋清羽只能说,随便吧,反正到时候他也无法控制,就听天由命,死不了就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宁蓁愈发不安,面上都难以遮掩。 这日端木尹亲自提着一篮鲜果来找宁蓁。 宋清羽在不远处沏茶,目光盯着端木尹的一举一动,他正在神情专注地削果皮,宁蓁坐在一旁,眉头微蹙。她有话要说,但端木尹不抬头。 端木尹削好一个果子,又用刀切成精致的小块儿,精心码在雕花琉璃果盘中,递给宁蓁。 宁蓁不接,见端木尹看过来,便比划着问:“你能不能不要再为难清羽?” 端木尹死气沉沉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举着盘子的手并未收回去,“阿蓁,这果子要及时吃,不然就变色失味了。” 宁蓁把果盘接过去放下,又比划着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端木尹拿出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阿蓁有话跟我说?先吃了果子,我们再好好聊。” 宋清羽面色微沉。 最近端木尹过来得并不多,但宋清羽能看出他对宁蓁的态度有所变化,依旧在用他自以为是的方式对待宁蓁,但多了几分强硬,言谈之间,总是透着威胁之意。 再这样下去,宋清羽担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端木尹对宁蓁的耐心似乎已经快要消磨殆尽。 一旦宁蓁对端木尹有限的压制失去控制,端木尹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不只是对宁蓁,还有对宁蓁的儿女家人,宋清羽不敢想…… 宁蓁只得低头吃了两块果子,明明是鲜甜的味道,入口却都带着苦涩。 “阿蓁方才问我的事情,咱们不是早说过吗?”端木尹微笑,看着宁蓁的目光明明是温柔的,却让旁观的宋清羽感觉到了几分毛骨悚然…… “圣岛这月是一定要办喜事的,其实喜事可以与宋清羽无关,只要阿蓁愿意嫁给我,我一定昭告天下,给你一场盛世大婚,阿蓁意下如何?”端木尹目光幽深。 宁蓁沉默,宋清羽端茶过来,放在端木尹和宁蓁面前。 “国师大人心智超群,应该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宋清羽面无表情。 宁蓁拉宋清羽的衣袖,让他不要招惹端木尹。迄今为止,宋清羽因为“多嘴”,已被端木尹打过好几次。 不过这次,端木尹并未生气,闻言缓缓地笑了,“不管甜不甜,至少瓜是我的,总比一无所有好,你说呢?” “真正爱一个人,会希望她过得好,即便不属于自己。”宋清羽神色淡淡地说。 “你又如何知道,她跟我,不会过得更好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我知道。”端木尹声音低沉。 这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强盗逻辑。 话说到这份儿上,宋清羽知道再跟端木尹讲道理是毫无意义的。他真的感觉端木尹快要失控了。 端木尹离开,宋清羽再次严肃地跟宁蓁说,绝对绝对不要答应端木尹任何非分的要求,因为那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得不到宁蓁,他多少还有些收敛,一旦得到,执念成真,宁蓁对他再也无法形成束缚,他很可能会得寸进尺,做出更加疯狂之事。 为今之计,只能等待逃生和翻身的时机,不到最后一刻都绝对不能放弃希望。 宋清羽相信一定有人在找他。主动妥协,是不可取的下下策。 “师娘别担心,我昨夜真的梦到了阿珩和小叶呢,说不定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祁尧那个名字,只要他们来这边,稍加打探就会知道,立刻就能想到是我。”宋清羽安慰宁蓁。 宁蓁愁眉不展,而宋清羽也没敢说真正的梦境是什么。 这会儿身在崇明城的南宫珩和叶翎,小别胜新婚,失忆后重逢热情加倍再加倍,度过了一个激情燃烧的夜晚,日上三竿才起床。 被虐的单身汪司徒瑄自觉承担起照顾叶晟的任务,心中一直在感叹,看看人家,人生多么跌宕起伏美好又刺激,反观自己,唉真的无聊死了。 因此,虽然昨日叶翎来到之后便对司徒焱说,她将会带着叶晟和南宫珩离开,不想给司徒焱司徒瑄带来灾祸,但司徒瑄其实有个冲动,非常想要跟着叶翎和南宫珩混,管他天涯海角!管他平安危险!不然总感觉自己错过机会,会终生遗憾啊! 南宫珩穿好衣服,神清气爽地下床,转头见叶翎神色慵懒地躺在那里,绝美的小脸儿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南宫珩低头又偷了个香,嘿嘿一笑,看着地上被撕碎的衣服,对叶翎说:“小叶子你再睡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南宫珩放下床幔,脚步轻快地出门去,过一会儿提了热水回来,倒进浴桶,试过水温,然后把叶翎打横抱出来,放进浴桶。 被热水包围,叶翎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身体很累,不过精神上的疲惫得到了大大的纾解。 “要不我也一起……”听南宫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叶翎抬手揪住南宫珩的衣领,把他拉下来,亲了一口,拍拍他的脸,“去给我找衣服过来,我饿了。” “好。”南宫珩话落就没影儿了,叶翎听到门外有动静,不知道南宫珩在干什么。 虽然知道不会有人进去,但南宫珩为了保险起见,把窗户从里面拴上,往外面门上挂了一把大锁,才放心离开。 叶翎泡了个热水澡,感觉舒服多了,刚刚好的时候,南宫珩回来了。 全程南宫珩都不让叶翎动手,他开心地伺候着叶翎擦身子穿衣服,仿佛在对待最珍视的宝贝。 最后,南宫珩还给叶翎梳头,认真又专注。若不是叶翎又说饿了,感觉他能一直梳到地老天荒去。 “小叶子你好美。”这是南宫珩昨日见到叶翎后,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 叶晟如今眼睛尚未复明,也看不到叶翎,南宫珩要求叶翎出门前又把易容做好,不想让她被别人看去。 所以,当南宫珩牵着叶翎走进叶晟的房间,正在陪着叶晟喝茶的司徒瑄看他们两人都是昨日易容过的容貌,有些微失望。 司徒瑄已见过南宫珩的真容,当时惊为天人,还挺好奇叶翎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单纯好奇。 “阿瑄,小花是不是一脸欠揍的模样?”叶晟问司徒瑄。都是成年人,当然知道南宫珩和叶翎消失的时候做什么去了。 司徒瑄认真点头,“是!”何止欠揍?南宫珩现在简直是嘚瑟之气呼呼呼往外冒,开心地仿佛要被甜蜜泡泡簇拥着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了! “老叶!小瑄!早上好哇!”南宫珩揽着叶翎,笑得阳光灿烂。 司徒瑄往外看,真阳光灿烂,因为都快正午了…… “小叶子。”叶晟开口叫叶翎。 “爹。”叶翎走过去,坐在叶晟身旁,挽住叶晟的胳膊。 叶晟微微偏头,神色认真,“那小子要是欺负你,你跟爹说,爹帮你揍他。” 叶翎摇头,“不劳烦爹,一般这种事,我当时就自己揍了。” 司徒瑄刚入口的茶水喷了出来,却见南宫珩开心地说:“打是亲骂是爱,小叶子最爱我!” 这恩爱秀的,闪瞎人眼。 反正司徒瑄是快瞎了,他默默起身飘走,刚到门口,就听南宫珩叫他,“小瑄啊,师叔和你婶婶都饿了,去找点好吃的来。” 司徒瑄脚步一顿,师叔,婶婶……什么鬼?!不仅被撒狗粮,作为光棍儿还要被欺压,有没有天理?有没有人性? 当然,不久的后来,司徒瑄明白了一个人生哲理,光棍儿没人权没地位,就是用来欺压干活儿的,长得再好看都没用,更何况他这种长得一般好看的…… 司徒瑄去找食物的时候,默默安慰自己,他才不是为了南宫珩,而是为了昨日刚来到的婶婶……啊不,传说中的小叶子姑娘! 结果,等司徒瑄送来六菜一汤并四副碗筷,想着到正午,他也顺便在这里吃吧,就听南宫珩说:“小瑄,你婶婶都还没吃过福润楼的酱肘子,这个时候应该还有呢。” 司徒瑄刚拿起筷子的手微微一僵,努力保持微笑,“好的呢,我这就去排队。”话落起身,到门外,握起拳头对着身后挥了一下,南小花你这个魂淡!看在你媳妇儿的面子上,再忍你一回!最后一回! “阿珩,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人家是主人。”叶翎笑着给叶晟盛汤,把勺子放在叶晟手中。 叶晟微笑,喝了一口汤,觉得格外美味。 南宫珩摇头,“小瑄需要多出门走走。小叶子你不知道,那家酱肘子可好吃了,就比你做的糖醋排骨八珍鸡汤爆炒兔肉酱肉包子差一点,老叶天天吃。” “哦,其实我昨天去买来着,但卖完了。那就辛苦小瑄。”叶翎立刻被说服。 司徒瑄:…… 却说司徒瑄到福润楼的时候,最后一个酱肘子刚刚卖出,买到的客人转身,竟是闻静。 “司徒公子。” “闻少主。” 两个昨日相过亲的人毫不尴尬地继续进行成年人的社交礼仪。 既然碰上了,走出福润楼,回家一条路,刻意避着倒也多余,两人并肩往城主府走。 “我家那姑娘呢?”闻静问出这句话,莫名有几分幽怨。 就在昨日,她满心欢喜地带着好朋友来到崇明城,设想的是一起吃过酱肘子之后,再吃叶翎亲手做的美食,然后一块儿在崇明城里玩一玩,终于有闺蜜的感觉好极了。 结果是,酱肘子没买到,叶翎做的美食一口没吃上,一个混蛋从天而降,抱着叶翎转圈圈,亲亲没完,吃光叶翎做的美食,然后,把叶翎也扛走吃掉了…… 从头到尾,沦落成为工具人的闻静说实话,替叶翎高兴,又有点想打架,跟南宫珩打。 司徒瑄微笑,“小七姑娘跟小花在一起呢。” “南小七,南小花,行吧。”闻静无力吐槽这两个奇葩名字,“那个南小花,实力如何?”不行真找南宫珩打一架?看看叶翎的男人到底有多强。 司徒瑄回答:“我爷爷断定,小花实力在我之上,不过因他中毒,暂时不能用内力。” 闻静摇头,“这一个个的,怎么都等着小七一个姑娘家去拯救?也是服了。” 又得知南宫珩还失忆了,闻静幽幽地说:“失忆了见面亲什么亲?也不怕认错人,真是的。” 司徒瑄笑着说:“不会的,他们缘分很深,失忆都能偶遇。” “哎我爷爷想撮合咱们俩,你怎么看?”闻静非常直白地问,什么娇羞矜持,完全不存在的。 司徒瑄摇头,“看你的。” 闻静轻哼,“少装了,你根本没看上我。” 司徒瑄笑,“彼此彼此。” “你刚刚去买肘子?你也爱吃这家的?”闻静问。 司徒瑄摇头,“不是,是小花说让我来买给小七姑娘吃的。” “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闻静问。 “因为……他是我师叔……”司徒瑄神色有些尴尬。虽然不想承认,但辈分摆在那儿。 “哦,那我们肯定不能在一起的,小七是你的长辈,我是她姐姐!算起来我也是你的长辈了!”闻静突然开心。 司徒瑄:…… 闻静带着买到的肘子过来找叶翎,南宫珩见她倒是客气,一本正经地起身作揖,“多谢你带小叶子来这里。” 闻静把肘子放下,捏了一下叶翎的脸,摇摇头很随意地说:“不用客气,小七是我妹妹。” 司徒瑄想说,其实小七本来是南宫珩的小名儿…… 叶晟也跟闻静道谢,闻静倒是不好意思,“叔叔不必跟我客气,不是外人,你家女儿超可爱,我很喜欢她。” 叶晟乐呵呵地点头,“是啊是啊。” 闻静和叶翎一起分享了昨日想吃的酱肘子,味道确实很不错。闻静遗憾的是昨日叶翎做的好吃的她没吃到,叶翎笑说今晚再请闻静。 “小翎儿,在这里碰上他们,真的是意外?”闻静拉着叶翎出去单聊。 叶翎点头,“是意外之喜。我爹已失踪多年,我相公后来失踪的,没想到他们会到一起,双双失忆中毒,一个瞎了,一个武功被封了,流落到这里。” 闻静闻言叹气,“原先听你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就觉得你好难,现在见到你爹和你男人,更觉得你真的好辛苦。明明该是被保护的,却一个人在外面奔波,还要再去救你娘和你师姐。” 叶翎笑了,“还好啦,我心情很好啊,找到我男人了,竟然还找到了我失踪多年的父亲,我运气一向很好的。” 闻静摇头失笑,捏了一下叶翎秀挺的鼻子,“是,你这个吃熊心和豹子胆长大的丫头,天不怕地不怕,自己出来闯荡也完全没问题,我只是心疼你。跟你一比,突然发现我过得好安逸,你是麻烦不断,我是闲得总想没事找事。” 叶翎轻咳,“静静,你是在找优越感吗?” 闻静嘴角微抽,“当我没说。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暂时没办法帮他们恢复记忆,司徒瑄的爷爷和你爷爷也没办法,不过我男人压制内力的毒应该很快就可以解了,然后我们到圣岛去抢亲。”叶翎说,“我就不跟你同行了,省得给你惹麻烦。” 闻静皱眉,“什么鬼话?我都说了,我跟端木尹也有仇!” 叶翎笑笑,“你是闻家少主,做事不能不计后果,而且这次毕竟是我们的事,把你牵扯进来不好。我打算暗中行事,找机会潜入圣岛,最好不要被端木尹看到,先把人救出去再说报仇的事。” 闻静沉默片刻,看着叶翎问:“你已经决定了?” 叶翎点头,“是。” “你没把我当朋友。”闻静微叹。 叶翎摇头,“正因为把你当朋友,所以才……” “不想麻烦我?为了保护我?”闻静轻哼。 叶翎唇角微勾,“所以才先跟你撇清关系,这样你不会引人怀疑,等我出事了,记得救我!” 闻静噗嗤一声笑了,“虽然知道你是故意这么说来哄我,出事也不会等着我去救,但在你费心哄我的份儿上,原谅你了!不过,你男人,就长那样?” “我男人长得特别美,不能给你看,是我的。”叶翎一脸傲娇。 闻静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对着身后潇洒摆手,“晚上准备好酒菜,姐姐再来找你!” 叶翎转身,就撞入了南宫珩胸膛。 南宫珩张开双臂环住叶翎,眸光灼灼,“我是你的,不给别人看?” 叶翎就笑,“小瑄好像很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我把易容去了,给他瞧瞧。” “不准!”南宫珩摇头,“你是我的,不给别人看!”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叶翎拉着南宫珩回房,“现在可以商量一下,怎么去救清羽了吧?” “哦,尧尧啊,他干嘛不自己逃跑呢?”南宫珩很淡定地说。 此时,圣岛上的宋清羽,刚陪宁蓁吃过午饭,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想起昨夜那个梦,突然感觉有点累,梦里为了追南宫珩和叶翎,他狂奔了一整夜…… 429.为何陷害她? 晚霞瑰丽。 闻静正欲去找叶翎,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闻舟。 天气并不热,但闻舟摇着一把纸扇,慢慢悠悠走来的样子,让闻静觉得满满的都是违和感。 “静儿这是要出去?”闻舟笑着问。 闻静点头,“有人请我吃饭。” 闻舟眸光一亮,“瑄儿?你们俩是不是……” 闻静上前来挽住闻舟的胳膊,抢走他的扇子,又扯了一下他的胡子,“爷爷,谁看上的谁娶,这是不是天经地义?所以,爷爷看上司徒瑄,可以……” 闻舟抬手敲了一下闻静的脑门儿,“你一个姑娘家,整日胡言乱语,有辱斯文。” 闻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放开闻舟,握着合起来的扇子一本正经地拱手,“闻老爷子,请问这样够斯文吗?” “你叫我什么?”闻舟瞪闻静。 闻静转身,脚步越来越快,到院门边,纵身一跃没影儿了。 闻舟摇头叹气,又笑了,“这丫头,真是的……” 闻静摇着闻舟的扇子走进南宫珩和叶翎住的院子。这是个单独的院子,司徒瑄又重新安排的,说是为了方便他们夫妻一起生活。 院中南宫珩和叶晟正在对弈,司徒瑄坐在叶晟身旁,听他指令,帮他执棋。司徒焱喝着茶,老神在在地看着。 “司徒爷爷。”闻静上前去行礼。 司徒焱笑着请闻静落座,又回头冲厨房问:“小七,静丫头来了,什么时候能吃上啊?”满院飘香,他都饿了。 叶翎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出来,“再等一刻钟。” 闻静对下棋没兴趣,起身说去厨房帮忙。 南宫珩自信满满,“一刻钟之内,老叶你会输。” 叶晟轻哼,“小花你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工具人”司徒瑄内心是震惊的。南宫珩和叶晟都失忆了,原先棋术再高明,也是忘了,因此开局之前,司徒瑄专门给他们两人讲解规则,从头开始,倒也公平。 可是这一局棋下来,从一开始稍显生疏,思考的时间长一些,到后来,越来越快。 叶晟需要司徒瑄告诉他,在脑中构建一个虚拟的棋局,这并不容易。司徒瑄看着两人厮杀激烈,不相上下,每一步都走得很精准,甚至有些是司徒瑄都想不到的妙招。 叶晟极稳,不失锋芒。 南宫珩看似跳脱,总不按常理出牌,却奇招不断,步步为营。 棋局如战场,听叶翎说叶晟本是一国神将,而南宫珩也是。司徒瑄心中不由感叹,这对翁婿失忆了,性格和心智依旧如此了得,若是正常时候,岂不是碾压旁人的存在? 反正司徒瑄有些自惭于曾经坐井观天的自大。 司徒焱懂棋,一开始漫不经心,后来看得越发专注,心中暗惊。 厨房里,叶翎给闻静捞了几块炖好的排骨让她端着碗坐在小板凳上尝鲜。打下手就算了,叶翎见识过闻静搞破坏的能力。 “好好吃……”闻静本想问今日为何不是糖醋排骨,但尝了一口莲藕排骨汤,开心地眯起眼睛。 叶翎准时在一刻钟后把最后一道菜盛出来,吃了半碗排骨的闻静自告奋勇去摆盘,说这么好吃的菜她绝对会小心,不会打碎的。 叶翎净了手,出厨房,见男人们还在下棋,就走过来。 “胶着不下,不如算平局。”司徒焱说。 叶翎看了看,站在叶晟身旁,捏起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盘某个位置。 司徒焱和司徒瑄祖孙身体都微微前倾,惊愕地看着。 司徒焱拊掌,脱口而出,“破局了!” 司徒瑄点头,“小七姑娘这一步,叶叔就赢了。” 叶晟面露愉悦笑容,南宫珩蹙眉,“小叶子你都不帮我。” “其实我棋术很烂,也不喜欢,这一步是跟你学的。”叶翎笑着说。 “跟我学的?那算我的还是算老叶的?”南宫珩问。 叶翎反问,“你说呢?” “当然……”南宫珩笑着伸手拉叶翎过去,抓着叶翎的手贴在他脸上,“算老叶的,就当咱俩孝敬他。老叶你赢了,今天第一块肉给你吃。” 叶翎一点儿都不意外,这俩人打赌又是为了谁先吃肉,致力于比谁更幼稚一百年…… 为了感谢司徒焱和司徒瑄对叶晟南宫珩的关照,也感谢闻静的好意,叶翎精心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司徒焱拿出了珍藏的美酒。 “我先干为敬。”叶翎举杯,一饮而尽,“不是外人,便不说客气话,一点心意,希望师父阿瑄和静静喜欢。” 桌上的菜有一半这边的三人之前都没见过,每种菜都尝过之后,夸赞不绝于口。 其中麻辣兔肉闻静特别喜欢,觉得够味儿,辣得好酸爽! 虽然只见识过叶翎的医术实力,但她一个人能走到这里,心智武功缺一不可。司徒焱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提议,“小七啊,吃过饭你跟瑄儿切磋一下?不必客气,给他点压力,不然他还以为自己仍是崇明城第一天才呢。” 司徒瑄正在美滋滋喝汤,闻言差点呛到。他家爷爷分明是为了看一下叶翎的实力,找个借口,结果又默认叶翎比他强,还揭他伤疤,真是亲爷爷…… 叶翎很爽快,“我可以。” 司徒焱看向司徒瑄,司徒瑄总不能说他不敢,况且他也挺好奇叶翎的实力,便点头,“好。” “赢了的人再跟我打!”闻静愉快地单方面做了决定。 叶晟开口,“最后赢的若不是小叶子,再跟我打。” 司徒焱哈哈大笑,司徒瑄幽幽感叹,看看人家这爹,摆明态度,你们欺负我闺女,我得打回去……不期然想到自己的人渣亲爹和懒得评价养父,司徒瑄也是一把辛酸泪。 一顿饭吃得热闹欢乐,最后司徒焱和闻静都吃多了,叶翎又端来一盅消食酸汤,一人喝了些。 “小叶子加油!打倒小瑄,不要客气!”南宫珩给叶翎助威。 “小瑄加油,不要输得太难看!”南宫珩指点司徒瑄。 司徒瑄:…… 比武开始,司徒瑄就知道遇上了劲敌。 按说这个年纪,即便天赋卓绝,修炼勤奋,内力总有个限度,因为这玩意儿需要更多的时间积累。可司徒瑄很快发现,叶翎的内力之强,大大超越年龄。 司徒瑄当然不知道叶翎曾骗走一个老毒物一甲子的内力,在不久之前,终于得以完全掌控,收发自如。 若只是内力倒罢了,司徒瑄又发现,叶翎的战斗经验也完全不缺,应该说比他丰富得多,招式刁钻凌厉,没有任何花架子。 最后的结果毫无悬念,叶翎胜。 司徒瑄觉得挫败,但也输得心服口服。 司徒焱感叹,“一个个都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小妖孽!”他家原本十分优秀的孙子被衬托得好弱…… 南宫珩很开心,“小叶子最厉害!” 叶晟点头,“我就知道。” 闻静冲上来,“到我了!” “小七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司徒焱觉得车轮战对叶翎不太公平。 叶翎摇头,“不必,速战速决。” 南宫珩接了一句,“然后我跟小叶子还要去睡觉呢!” 叶晟抬手抽了一下南宫珩的后脑勺,南宫珩默默地想,老叶你打我,那我跟小叶子今夜都不睡了,哼! 司徒瑄和闻静是两家年轻一辈武功佼佼者,但有个前提,司徒家和闻家都是医道世家。 真从天沐国或八大家族年轻一辈来论的话,这二人算不到最强之列,因为四大武道世家的同龄人中都有更强者。 闻静很想赢。主要原因是她比叶翎大,自觉是姐姐,不想丢面子。 可惜,也输了。 “唉,好伤心啊!你叫我一声姐姐,我竟然打不过你,没脸活着了。”闻静故作哀愁。 叶翎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没叫过你姐姐。” 闻静:…… 这下闻静也不必再跟南宫珩打,因为叶翎说,她男人的实力比她更强。 司徒焱走的时候,告诉叶翎,说解药明日就能做好。 “小翎儿,今夜要不要跟姐姐一起睡?”闻静搂住叶翎。 南宫珩目光盯着闻静放在叶翎肩上的手,闻静感觉南宫珩想打她,于是,搂得更紧了…… “小叶子,我怕冷。”南宫珩抱住双臂。 叶翎笑着说:“一起睡就算了,我有相公陪我。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你。”话落回头对南宫珩说,“你先去帮爹沐浴,我等会就让她走。” 闻静闻言,很想立刻扭头就走,重色轻友的家伙! 南宫珩这下开心了,搂着叶晟,送他去洗澡。 夜风清凉,叶翎和闻静就坐在院中。 “你想问什么?”闻静好奇。 叶翎拿出一张纸,放在闻静面前,“你知不知道有人是这个年纪,生辰八字完全一样的?” 闻静愣了一下,把那张纸拿起来,蹙眉,“一般生辰八字外人也不会知道。” “是啊,所以原先没有问你,不过今日想起,只当碰碰运气吧。”叶翎说。 “这个,你从哪儿来的?”闻静又看了一遍,神色突然变了,“你问这个是做什么?” “找人。”叶翎说。 闻静盯着那张纸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叶翎,皱眉问:“你……该不会是想找转生蛊的同生宿主吧?” 叶翎摇头,“我懂转生蛊,但我不会用那种阴毒玩意儿。” 闻静微叹,“我当然相信你,就是感觉怪怪的……你突然拿出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我竟然真的认识。我知道你不会做某些事,虽然你不想多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年龄和生辰,跟我小姑姑完全一致。” 这下轮到叶翎意外了。 叶翎是在找上官箬,用的方法简单粗暴。 她早就从上官芃那里得到了上官箬准确的生辰八字,一直记得。没有选择去打听谁家姑娘多少年前曾经失踪,后来又回来,因为这种事,怕是早被上官箬想办法抹除痕迹,且从找人的角度,并不准确。 叶翎一开始没问闻静,是因为她当下最重要的敌人是端木尹,最重要的事是救宋清羽和宁蓁,对付上官箬暂时不是首要的。 而叶翎原计划去圣岛,只要见到宋清羽,应该就能得到关于上官箬的线索,毕竟宋清羽一度在上官箬手中,问闻静大抵不会有什么收获。 这会儿真是存着碰运气的心理,没想到,闻静真的知道! “能跟我讲讲你小姑姑是谁吗?”叶翎问。 “你找她做什么?”闻静反问。 叶翎微笑,“我跟她,有些渊源。” 闻静还是感觉有些怪,不过实话实说,“反正我不告诉你你也能打听到的。我小姑姑的名字,先前跟你提过的,闻雅。但她如今并不在文远城生活,嫁去了落月城的洛家,是洛家家主洛璃的夫人,生下一女,名叫洛蘅。我小姑姑是继室,洛璃原配夫人留下一个儿子,叫洛宇。我那表妹洛蘅是洛家的少主。” 洛蘅,与南宫珩的名字同音。叶翎只想说,某人好贱。 且不说同生之人本就极少,上官箬如今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因此,叶翎可以断定,闻雅就是上官箬,没有别的可能。洛蘅的名字,也不是巧合。 “小翎儿,你跟我小姑姑,有仇?”闻静蹙眉问,她感觉到了叶翎身上的寒意。 “你跟她关系如何?”叶翎反问。 闻静摇头,“她素来八面玲珑,大家都很喜欢她。但我总觉得她很假,不爱跟她们母女来往。” “好,我知道了。”叶翎起身,“慢走不送。” 闻静扶额,“小翎儿,你要不要这么无情?” “有些事情暂时不便告诉你,不久的以后,你会知道的。”叶翎笑了笑,“记得我们的约定,我的事,不要告诉你家里人。明日我男人解了毒,我们就走了。” “那你怎么去圣岛?真的不用我带你去吗?哦对,我爷爷说,洛家人明日到崇明城,我小姑姑应该会先过来拜见我爷爷。”闻静说。 叶翎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好,我有办法去圣岛,不必担心。” 上官箬要来?好,很好,好极了! 叶翎倒要看看,那个抛弃南宫珩的女人,如今过得到底有多幸福! 闻静带着满腹疑问回去,闻舟见她心不在焉,就问出了什么事。 “爷爷我没事。”闻静摇头,“小姑姑明天真会来吗?” “想你小姑姑了?”闻舟乐呵呵地点头,“应该就是明日,到时候你跟蘅儿可以一起玩儿。” 闻静跟洛蘅从小就玩不到一起去,她现在只是好奇叶翎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会跟闻雅有渊源? “爷爷,到了圣岛,咱们要救那个祁尧吗?她或许是祁爷爷的孙女,一定不是自愿嫁给端木彦的。”闻静问闻舟。 从头到尾闻静都没提过叶翎的事,只闻舟听说闻静带来一个姑娘就问起,闻静说是路上偶遇,让叶翎乘船同行。 闻舟拧眉,沉默片刻后,深深叹气,“看情况吧。端木尹那狗贼实力太强,不能轻易招惹,否则是引火烧身。你在别处怎么玩闹都无妨,到了圣岛,切记谨慎言行,不要惹事。” 闻静感觉怪怪的,当初她问过闻舟,要不要救祁妙脱离苦海,闻舟说他不能为了故友的孙女,把闻家搭进去,如今还是这么说。 虽然,道理没错,闻静也明白,闻家没有实力跟圣岛抗衡,这是为了顾全大局。 可,闻静总觉得,任何事情,只要想做,总会有办法的。若真的在意,总不会什么都不做…… 此时,洛家的船已距离崇明城不远。 “娘,那个祁尧……”洛蘅终究没忍住,看着桌上的请帖,开口问闻雅。 “是宋清羽。”闻雅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圆月弯刀。 洛蘅眸光微黯,“端木彦怎么会……” “那个风流鬼,会看上那样的美人,有何奇怪?”闻雅面露嘲讽,“怎么,你还惦记宋清羽呢?” “娘不是说过,如果我们……”洛蘅声如蚊蚋。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畏畏缩缩?想要什么就明说!”闻雅看着洛蘅的眼神颇有几分失望。 洛蘅神色一震,垂眸说:“娘不是说过,如果我跟宋清羽走到一起,娘是乐见其成的吗?” “你认为我当初为何说那样的话?”闻雅反问。 洛蘅沉默片刻,“因为娘希望我掌控宋清羽,到时候,大哥那边,娘要做的事,就会容易很多。” “我不是让你爱上他,我是允许你得到他,但显然,你没有这个能力。”闻雅冷声说。 洛蘅神色一僵,“娘,宋清羽是蛊王体,就这样被端木尹抢走,导致我们功亏一篑,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有何良策?”闻雅问。 “不如……将宋清羽的蛊王体身份告知某些人,到时候,定会引起多方争夺,我们趁乱出手,栽赃给别家。”洛蘅神色认真。 话音未落,闻雅扬手,隔空抽了洛蘅一巴掌,“愚蠢!” 洛蘅捂着脸跪在地上,就听闻雅冷声说:“一旦这件事走漏风声,你以为端木尹不知道是谁做的吗?你那点小心机,根本经不起推敲!” 洛蘅惭愧又委屈,不敢再言语。 旭日初升,洛家大船靠岸,已有司徒家人在等候。 洛璃揽着闻雅飞身下船。 闻雅白裙蹁跹,依偎在洛璃身旁,言笑间情意流转,真真伉俪情深。 洛蘅紧随其后,不见洛璃的长子洛宇。 洛家一行策马进崇明城,往城主府去。 昨夜落雨,清晨空气清新。 “小七,为何一早来逛街?我还想多睡会儿。”南宫珩牵着叶翎的手漫步在崇明城大街上,许多店铺才刚开门。叶翎告诫南宫珩在外面不要叫她小叶子,就叫小七。 叶翎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车马,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咱们出城去看海。” “把老叶一个人撇在家里好吗?”喜欢二人世界,但南宫珩仍是个孝顺的好女婿。 “回去给爹带好吃的。”叶翎说着,拉着南宫珩往前走。 闻雅在马上,南宫珩和叶翎步行,擦肩而过,闻雅毫无所觉,叶翎状似无意回头,看了一眼那道风姿绰约的背影,眸底寒光肆虐。 叶翎真拉着南宫珩去了海边,远远地看到洛家大船停靠的方向,两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小叶子,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南宫珩低声问。 叶翎点头,到一块大石后面,小声跟南宫珩说了几句话。 南宫珩皱眉,抱了抱叶翎,并未阻止,片刻后,只剩南宫珩一个背靠大石看着不远处平静广袤的蔚蓝大海。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叶翎回到南宫珩身边,浑身湿透,被南宫珩拉着到向阳的地方去。 “冷不冷?”南宫珩揉着叶翎的小手。 叶翎摇头,“不冷,衣服干了我们就回去。” “如何?”南宫珩问。 叶翎唇角微翘,南宫珩知道她想做的事已得手了。 两人一起排队买了酱肘子,又买了些食材,然后才回城主府,叶晟已在他们院中坐等半日。 叶翎下厨,吃过午饭,让南宫珩陪着叶晟,她在写东西。 “这些是什么?”南宫珩看着叶翎写好的几封一模一样的信。 “给各个家族的密信。”叶翎说着放下笔,把最后一封信装好。 南宫珩打开看,写的很简单,只一句话,“祁尧是蛊王体。” “小叶子你是想让大家全都去圣岛闹事?”南宫珩很快明白叶翎的用意。 叶翎点头,“没错。圣岛乱一些,我们才有机会救人。” “这是你专门跳海去那船上,学到的闻雅的字迹?”南宫珩问。 “嗯,船上有她做了批注的医书。”叶翎说。 “闻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何陷害她?”南宫珩不解。他失忆,已从叶翎那里得知上官箬这个人,且知道上官箬重生在天沐国。 但昨日叶翎从闻静那里获知闻雅就是上官箬这件事,尚未告诉南宫珩。 叶翎冷笑,“因为,她就是那个生下你,抛弃你,给你下断情蛊的死贱人!我要毁掉她已得到和她想要的一切,让她知道,伤害我男人的下场!” 430.奇妙的化学反应 闻静尚未进门,就听到闻舟爽朗的笑声,以及女子温软的说话声,并不陌生,来自闻雅。 叶翎言称与闻雅有渊源一事,让闻静满腹疑问。相距遥远,为何会有渊源?既有渊源,为何并不相识?且最怪异的地方是,用生辰八字来打听一个人…… 说起来,当时闻静乍看到那张纸上的生辰八字,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转生蛊,找同生宿主。 脑中灵光乍现,闻静心神一震! 该不会,叶翎找的那生辰八字其实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已用转生蛊,重生在同生宿主身上的人?!因此,她所知确切讯息只有生辰八字,闻雅完全契合,是不是说明,她的芯子,早已不是原来的闻雅?!!! 唯独这种解释才能说得通叶翎的举动,但这种可能,让闻静心中一沉再沉。她亦厌恶转生蛊,但有所了解,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若猜测是真,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用转生蛊夺了闻雅的身体,还魂重生,完美伪装,不仅没被任何人发现异样,反倒八面玲珑,与每个人的关系似乎都很好!多么恐怖! 一下子,闻静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 况且,从叶翎的举动,几乎可以断定,她打听的人,跟她是敌非友! 闻雅眼中,叶翎是真诚正直的好人,她的敌人自然不是善类!再说,能做出利用转生蛊重生,剥夺另外一个人的生命,来为自己续命的人,除非是被强迫作为试验品,其他的,绝对是极恶极毒之人! 这样的人,摇身一变成了闻静嫡亲的姑姑,与闻家来往密切,她若是想对闻家不利,几乎轻而易举。毕竟,血缘未断,感情是假。 “静儿?你杵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呀!” 闻静回神,就见闻雅脸上带着温柔得体的笑容,起身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很是亲昵。 闻静眸光一寒,下意识地甩开了闻雅的手! 房中看到这一幕的人,脸色都变了。 洛璃神色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舟皱眉,“静儿,谁又惹你了?这么大人了,还任性发脾气,看清楚那是你姑姑,赶紧过来坐下!”这就是替闻静解围了。 闻静方才是下意识的反应,当下已后悔。虽然她已认定猜测十有八九是真,但不该当众做出那种举动来,倒是引人怀疑。 思及此,闻静揉了揉额头,拱手对闻雅道歉,“小姑姑,对不住。方才遇到个恶心的人,又不能弄死他,心中烦躁,一时失神,没看清人。” 洛璃面色稍霁,闻舟皱眉,“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冒犯静儿?” 闻静摇头,“爷爷只当不知道,接下来如果司徒家发生什么怪事,你们都不知道啊。” 闻静是暗示,闻舟说的没错,是有人欲对她不轨,她打算暗中报复回去。 如此,符合司徒家某些人的调性,也符合闻静风风火火的性格。 大家瞬时都信了,除了闻雅。 闻雅垂眸,掩去眼底的阴翳,唇角却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来,“原来如此,我还当有什么误会,让静儿恼了我。” 四目交汇那一刻,闻静的眼神,别人没看到,闻雅看得清清楚楚。一定发生什么事,否则原本只是跟她不亲近的闻静,不会平白无故对她露出那样的眸光。 至于闻静方才的解释,闻雅并不相信。因为闻静虽然外表大大咧咧,实则行事颇有分寸,不会那样失态。 但当下闻雅也不会认为闻静发现了她最大的秘密,想着或许是因为别的事,过后她会查清楚的。 落座后,闻静若无其事地跟洛蘅寒暄,过了一会儿邀请洛蘅一起切磋一下。 洛蘅得了闻雅准肯后,才点头应下。她自小如此,一切都听闻雅的。在闻静眼中,洛蘅像是闻雅精心培养的傀儡。 作为武道世家的少主,洛璃与闻雅大力栽培,洛蘅的实力并不在闻静之下。 不过闻静才跟叶翎打了一场,虽然输了,但有新的领悟,最后跟洛蘅打成了平手。 闻静在想,若闻雅的芯子换人,洛蘅是之前还是之后出生的?看闻雅对洛蘅的态度,闻静怀疑是之后。 闻静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比武后回她的住处,坐立不安,决定去找叶翎问个清楚。只问闻雅的事,这跟她有关系。 但闻静到半路,无意中发现,似乎有人暗中盯着她。因她时常在外走动,对此很敏感。 闻静心下一寒,直觉是引起闻雅怀疑了,因为她最近也没得罪别的人。 这下闻静更觉得自己猜测是真,但她自然不能再去找叶翎,把闻雅的人引过去,这会给叶翎带来大麻烦。 如此,闻静继续往前,到无人之地,隐入暗中,悄悄往司徒家少主司徒鹏的住处去。 司徒鹏跟他的人渣父亲司徒岳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他曾试图调戏闻静是真的,虽然是闻静初次来崇明城的事。 当初闻静已在暗巷中用麻袋蒙住司徒鹏的脑袋暴揍一顿,现在为了打消某人的怀疑,自然是,再揍一顿! 司徒鹏喝醉酒,如一滩烂泥般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正好,被子一蒙,神不知鬼不觉,轻轻松松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司徒静揍完司徒鹏就溜,也没再去找叶翎,打算甩开暗处眼线后再说。 盯着司徒静的人见她回到住处,又等了一刻钟,没再出来,才回去复命。 “真是司徒鹏招惹她?”闻雅面色冷然。 “是,主子。”属下点头。 “听说,闻静没跟闻家人一起来崇明城,是自己来的,会不会,她碰上了什么人……”闻雅像是自言自语。 事到如今,因为洛蘅的无能,和端木尹的横插一脚,导致闻雅在宋清羽那里过了明路,而南宫珩和叶翎定会来这边营救宋清羽,也定会调查上官箬如今是什么身份。 闻雅的确抹除了当年留下的可疑痕迹,但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个失误,没把上官家灭掉…… 这导致上官箬的过往有迹可循,最直接的,生辰八字。她应该把虞家也灭掉,虞澍一死,上官家灭亡,南宫珩和叶翎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可如今想这些没有意义,闻雅已在怀疑,闻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者,跟某些人有了接触? 闻雅派人去调查,很快就查到,闻静并未跟闻家其他人同行,她单独行动,来崇明城时,带了个年轻女子,但那个女子进城当日就从她身边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司徒瑄因为某些原因,住处在城主府最偏僻的地方,原先连续几年没出门,最近偶尔到外面走动,依旧深居简出,并不跟司徒家其他人打交道。他那里有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而南宫珩每次出府,都是走的后门,叶翎离开闻静身旁后,在城主府中是个隐形人,只闻静和司徒焱祖孙知道,连闻舟都没见过她。 但闻雅查到的跟闻静同行的神秘女子,已足够引起她的怀疑和重视。 这会儿叶翎正在看司徒焱送过来的药。 是给南宫珩解毒的,司徒焱认为成功的把握有八成。 叶翎看过之后,问司徒焱方子上的药材是否都还有。 司徒焱点头,“有,小七你觉得这药有问题?” “嗯。”事关重大,叶翎也不跟司徒焱客气,“是有点问题,我来试试重新做吧。” 对于医术,司徒焱是从来不马虎的,也不觉得叶翎这话伤了他的面子,毕竟解药有用才最重要。 司徒焱当即带叶翎去了他的书房,那里有药材和工具。 司徒瑄和南宫珩过去旁观,南宫珩还拉着他家岳父叶晟,怕他一个人无聊。 叶翎心无旁骛,神情专注,司徒焱给她打下手。 南宫珩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捧着脸,不错眼地看着叶翎,只觉得他家小叶子认真做事的样子真是美丽又可爱。 叶晟在玩南宫珩给他做的一个木偶人,反正司徒瑄没看出有什么乐趣。 司徒瑄也在观摩学习,见司徒焱的神情,就知道叶翎的制药技术十分高超。 这得归功于叶翎医道的师父风不易,他是真的天才。虽然虞天虞澍都是阴邪毒物,但这对孪生姐弟在医术毒术方面的造诣,也是真的了得,而风不易学到了他们的本事,且极具创造力,从未停止探索和提升。 等叶翎把解药做好,天都黑了。 司徒焱迫不及待地拿过去仔细看,又闻了闻,赞叹,“是比我做的更加精纯!小丫头,有些东西老夫还得跟你学呢!” 叶翎神色微微有些疲惫,笑着说:“师父太谦虚了。不过日后有机会,师父可以跟我那个朋友交流一下,他才是真的此道鬼才。” 司徒焱连连点头,“一定要的,到时候你可得引见一下!” “师父觉得,现在这药,几成把握?”叶翎问。 司徒焱思忖片刻,“近九成。” 南宫珩点头,“可以了。”他相信叶翎,虽然失忆暂时无法解决,但不想一直被叶翎护着,恢复内力很重要。 解药入口,片刻后,南宫珩吐出一口黑血,周身气息暴涨,面色涨红,连双眸都染上了血色。 叶翎拿出银针,飞快地往南宫珩身上几个要穴刺去。 “小叶子,小花怎么样了?”叶晟皱眉问。 “爹别担心,没事。”叶翎眸光凝重,在南宫珩后心重重地打了一掌!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叶翎收针,南宫珩僵直着身子晕倒在她怀中。 司徒焱连忙去给南宫珩把脉,拧眉不语,又换了叶翎。 叶翎再次把脉后,微微舒了一口气,“严重内伤,在所难免,没事。”不过话落还是往南宫珩口中塞了几颗司徒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药。 “我没看错,小花的内力极强,远超瑄儿,亦在我之上。”司徒焱说,“但解药并非完全对症,那一成的不确定,导致的反噬,也很严重啊!” 司徒焱感叹于叶翎的医术,南宫珩的内力,更担忧南宫珩的内伤。 “没事,十天半月恢复七八成没问题。”叶翎摇头笑笑。 司徒瑄心中微叹,他知道叶翎并非不心疼,也绝非不担心,她只是跟南宫珩一样,乐观开朗,并不会为改变不了的事情郁结。 从结果来看,当然不算坏。南宫珩身体好好的,但没有保护自己的实力,与他当下严重内伤,但十天半月之后就会再次拥有傲人实力相比,后者才更安全,也更稳妥。 “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倒也不必着急走,等小花好些再说吧。”司徒焱看着叶翎怀中面色苍白的南宫珩,深深叹了一口气。 叶翎拿帕子擦去南宫珩唇角的血迹,摇头说:“多谢师父好意,不过我打算稍后便离开。” 司徒焱皱眉,“何必这么急?你们叫老夫一声师父,老夫都没来得及教你们什么,也没帮上什么忙,不必如此客气,怕给我和瑄儿添麻烦,我们不怕麻烦。” 司徒瑄正色道,“小七姑娘,我知道你和小花都是重情重义的人,但大可不必把我们撇开,我们愿意帮你们,不管有多大风险。” 叶翎轻笑,“多谢师父,多谢阿瑄,我明白。不过事情很复杂,原也跟你们无关。不是客气,也不是见外,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定是暗中行事,如此不在于帮手多少,低调很重要。” 司徒瑄皱眉,他身体残疾无法遮掩,若是暴露倒真可能给叶翎惹来麻烦…… “不是因为这个。”叶翎看出司徒瑄在想什么,摇头笑笑,“再说,若遇到麻烦,师父和阿瑄就是我们在这边的退路,所以你们暂时按兵不动。” 虽然叶翎说的很有道理,但司徒焱和司徒瑄仍然觉得叶翎是不想给他们带来危险才会如此。 “不如让叶叔先留下?”司徒瑄问。毕竟叶晟眼睛尚未复明,南宫珩又重伤,叶翎照顾他们两个,太辛苦了。 叶晟皱眉,但也没反对,他都听叶翎的。但私心里,他好不容易跟女儿团聚,自然希望跟叶翎在一块儿,他也想保护叶翎。 叶翎摇头,“不必,我带我爹一起走。老爹丢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我恨不得把他装荷包里时时带着。” 叶晟闻言,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好好好,爹陪着你。” 司徒焱和司徒瑄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为了不让师父觉得我见外,给我来点药吧。”叶翎笑说。 司徒焱爽快答应,听叶翎念了一长串药材的名字,颇有几种罕见的,不过司徒焱说都没问题,他可以随意出入司徒家的藏药库。 司徒焱带司徒瑄到藏药库一趟,不止找齐了叶翎要的那些药材,还另外给她拿了不少珍稀药材。 司徒瑄看司徒焱一个劲儿往盒子里装,什么千年人参,灵芝雪莲,什么贵装什么,低声说:“爷爷,这个小七似乎用不着。” “给她带上,不用扔掉。”司徒焱很大方。反正是司徒家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最后,司徒焱还附赠许多他做好的药物毒物。 为了方便携带,司徒焱交给叶翎的是一个比叶翎更高的大麻袋…… “多谢师父。”叶翎笑纳了,不嫌多。 司徒瑄给南宫珩和叶晟准备了行李,叶翎都让叶晟背上。 入夜时分,叶翎背着昏迷的南宫珩,叶晟背着大麻袋,一起暗中离开司徒家。 叶翎说不必为他们准备船只。司徒焱怀疑叶翎可能还要在崇明城待一段,有心想劝他们留下,但知道叶翎心意已决,便让司徒瑄护送他们出城主府后就回来,莫节外生枝。 叶翎没跟闻静告别,也未留下书信,只请司徒瑄下次见到闻静的时候,转达她不辞而别的歉意。 却说白日司徒家少主司徒鹏在自己屋里被人蒙着被子暴揍一顿的事已传开。 因上次在暗巷中被揍发生在调戏闻静之后,这次闻静正好又在司徒家,司徒鹏认定是闻静下的黑手,可惜没有任何证据。 司徒岳去找闻舟,闻舟以为他来兴师问罪,结果,司徒岳张口说想为司徒鹏求娶闻静。 闻舟很清楚司徒鹏是什么货色,当然是拒绝了。 司徒岳从闻舟那里离开时,碰上了过来找闻舟的闻雅。 闻雅神色淡淡,轻轻颔首打过招呼就要走,结果司徒岳脚步一动,挡住了她的路。 “雅妹妹,当年我说了要去闻家求娶你,你为何转头嫁给了洛璃?害得我好伤心呢。”司徒岳的目光在闻雅窈窕的身形上扫掠。 闻雅蹙眉,后退两步,“司徒家主,请放尊重些。” 司徒岳笑得邪肆,又走过来,“雅妹妹,洛璃那个武痴哪懂得疼人?是不是时常冷落你?若是寂寞,今夜我在房中等你。” 闻雅连眼神都欠奉,目不斜视地进了闻舟的房间。 司徒岳盯着闻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离开。 当夜,叶翎带着南宫珩和叶晟包下崇明城一家客栈的后院住下,并未离开。 “爹,你陪阿珩,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叶翎对叶晟说。 “小心些。”叶晟叮嘱。 对医道世家的家主用迷药没什么意义,但叶翎有封信,一定要交给司徒岳。 因此,叶翎在回到城主府前,已换了一身白裙,做了易容,更换发型。 潜入司徒岳的房间并不难,床幔垂着,像是睡着了,很安静。 叶翎悄无声息地把一封信放在桌上,正准备走,就听一道阴寒的声音响起,“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一排密密麻麻的毒针朝着叶翎而来,司徒岳现身,却在看清叶翎装束之后变了脸色,“闻雅?” 叶翎躲开毒针,轻哼一声,从来路飞身离开。 司徒岳没有去追,神色莫名地拿起桌上那封信,自言自语,“难不成那女人真寂寞了?” 拆开信,看到其中内容,司徒岳猛然瞪大了眼睛!蛊王体?竟真的有蛊王体现世了! 一刻钟之后,司徒岳房中多了几个老头,被打成猪头的司徒鹏也在。早已被边缘化的司徒焱并不在其中。 “爹,谁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不得捂紧了,怎么可能专门透露给我们?”司徒鹏一说话,扯动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有两个老头认为司徒鹏言之有理,这信有诈。 司徒岳冷笑,“看来是洛家得到的消息,洛闻两家一路的,故意透露给我们,是因为蛊王体在端木尹手中,他们对付不了,想利用我们!” “家主所言极是,绝不可中计!”司徒家二长老说。 “不。”司徒岳摇头,“若蛊王体是真,我们司徒家必须得到!绝不可错失良机!闻舟的大女儿嫁去了白家,小女儿嫁去洛家,闻白洛三家一路,我们可以拉拢蒲家和连家,那两家都是武夫,蛊王体得手之后,仍是我们做主!” “可怎么才能得到如今在端木尹手中的蛊王体?”一个长老拧眉问。 司徒岳拿着手中的信,冷笑连连,“闻雅想利用我们,伺机得利,定是打算最后再让我们背黑锅!” “好毒的心思!爹可有对策?”司徒鹏问。 “蒲家刚死了少主,应该不会来,等见到连家主,我再与他好好商议一下。总之,蛊王体,势在必得,绝不能退让!”司徒岳冷哼。 “闻雅会不会把这个消息也透露给了别家?打算趁乱坐收渔利?”一个长老拧眉。 司徒岳再次打开那封信,看着上面的字迹,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来,“那个贱人,白天在老子面前装得跟贞洁烈女一样,夜里就来老子房间送信,反正都知道我是什么人,蛊王体的事另说,这一次,我要先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也让洛璃知道,看不起老子的代价!” 虽然说大家族之间明面上关系都不错,不过背地里的勾心斗角从来没少过。司徒岳跟洛璃二人的仇怨由来已久,一个自诩正人君子,一个是人尽皆知的色鬼小人,相看两相厌。 叶翎倒不知道个中的弯弯绕绕,她的目的很简单,搅乱天沐国这些乌七八糟的大家族和圣岛之间表面的平静,让这潭黑水翻涌起来,越乱越好!只有乱,她才有更多的机会来做想做的事,具体怎么乱,她控制不了,也不在乎。 叶翎回去之后,就让叶晟去休息,但叶晟不肯。 于是,父女俩一起守着南宫珩到天亮。叶翎跟叶晟讲她们三姐弟这几年的经历。 叶晟又是高兴,又是心酸,更多的是欣慰幸福,因为他的孩子真的都很好很好,他好期待见到叶缨和叶旌,更期待见到外孙外孙女,想抱抱他们,想一家人在一起。 叶翎并未提起宁蓁,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叶晟都忘记了。但她想,等见到面,恢复记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翌日一早,南宫珩苏醒,感觉浑身无力,脸色依旧苍白。 “小叶子……”南宫珩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来,“我是不是很快可以好起来?” 叶翎凑过去轻吻了一下南宫珩微凉的面颊,笑着点头,“很快,以后我指挥,你跟老叶去打架!” 叶晟听叶翎也叫他老叶,觉得亲切又可爱,“好,我可以打架,小叶子指哪儿打哪儿。” 吃过早饭,叶翎打算出去采购些生活用品,顺便看看情况,有没有别的家族来到崇明城,她还有几封信要送出去。 “我照顾小花,小叶子你小心一点,事情办完早点回来。”叶晟叮嘱。 “老叶,我要吃肘子。”南宫珩对叶晟撒娇。 叶晟摇头,“小花,我不知道肘子是什么,你可以吃萝卜。” 叶翎见翁婿俩又开始比比谁更幼稚的小游戏,心情还不错,做好易容,关好门就出去了。 走到客栈外面,叶翎看了一下城主府的方向,在想不知道昨夜那封信会得到什么结果,反正司徒家的人不可能无动于衷,司徒岳又正好撞见是“闻雅”所为。 见不少人往一个方向跑,叶翎打算去瞧瞧热闹。 崇明城中心大街上的告示栏,南宫珩曾在这里揭过司徒焱为司徒瑄招聘琴师的告示。 此时,司徒家两位人高马大的护卫杵在告示栏旁边,而告示栏上,张贴着一封信,字迹工整娟秀。 “岳哥哥,当年没有嫁给你,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 “洛璃是个武痴,整日只知修炼,且根本不解风情,我这些年过得好苦啊!” “我想有个儿子傍身,可洛璃数月都不碰我一回。” “明晚子时,我在老地方等岳哥哥。” “雅儿。” 吃瓜群众你一言我一语把告示上的每个字都大声念了出来。 叶翎站在外围,都看不清告示上面的字迹,已经听了个全,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又听旁边有人八卦道:“就是那个洛家主夫人闻雅!不要脸的狐媚子!昨天夜里给城主送的信!结果让夫人发现了!夫人的脾气哪受得了这个?这不,让大家都瞧瞧,那洛夫人是个什么水性杨花的货色!”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吃瓜热情高涨,越说越离谱,天降桃色新闻,即将引燃整个崇明城的热情,不出意外,一定会传遍天沐国。因为,这显然是司徒岳故意为之。 叶翎只想说,贱人和人渣产生交集,竟有如此奇妙的化学反应,真的很惊喜呢。 那个从来都把男人当做工具人,踩着往上爬,无往不利,春风得意的上官箬,如今的洛夫人闻雅,接下来要如何洗脱自己身上的污名?她拭目以待。 这,才刚刚开始。南宫珩的账,宋清羽落难,全都算到闻雅头上。叶翎发誓,要让闻雅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431.集齐八少主,召唤神龙 接到禀报时,洛璃闻雅夫妻正在用早膳。 “你说什么?”洛璃面色一沉,掰断了手中的筷子。 属下暗暗看了一眼闻雅,硬着头皮,把崇明城中心大街告示栏中张贴的那封信,一字不差地复述给洛璃。 洛璃攥紧拳头,骨头咔咔响,猛然转头,看向闻雅。 闻雅气定神闲,眸光不见丝毫波动,“昨日在父亲那里碰见司徒岳,他说些不堪入耳的话,我并未理会,也没给他好脸。没想到,他竟用这种下作手段来污蔑我们。” 洛璃自然选择相信他的枕边人。他眼中的闻雅,温柔善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医术高明,武功高强,把洛家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上上下下都服气,让洛璃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追求武道巅峰。 再说,司徒岳是什么阴邪小人,洛璃十分清楚。而他与司徒岳之间不对付,也是多年积怨。若这次不是因为闻舟在司徒家做客,洛璃是绝不会踏足崇明城的。 如此,洛璃愤怒是对司徒岳,对闻雅,却多了三分歉疚,“我昨日该陪着你的,不然司徒岳那贱人也不敢造次。我知道跟你没关系,他这是冲我来的!” 闻雅微叹,握住洛璃的手,“那是个无耻小人,璃哥打算怎么做?” 洛璃冷哼一声,“既然他不要脸,我成全他,倒要看他要不要命!” 洛璃怒气冲冲地去找司徒岳兴师问罪,闻雅并未同去。 洛璃刚离开,关上门,闻雅的面色就阴沉下来!她昨日见过闻静后,就一直在思考是不是南宫珩和叶翎已来到天沐国,且跟闻静有过交集。但当时随闻静前来崇明城的女子已彻底消失,无迹可寻,闻雅一时无法确定。 原本闻雅计划今日继续调查,却没想到,一夜之间,陡生事端! 闻雅昨夜没去找过司徒岳,更不曾给司徒岳送信,但她昨日的确碰上那人,且被言语轻薄,司徒岳跟洛璃的仇怨也不是假。 因此,就连闻雅本人,当下都认为是司徒岳无事生非,造谣污蔑。她想不到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别人更想不到。就算跟司徒岳对峙,关于蛊王体的事是绝密,司徒岳也绝不会拿那封信来说事。 而这,就很妙。 因司徒瑄的身世,再加上司徒岳这些年劣迹斑斑的过往,他早已是个人尽皆知的无耻之徒,最大的爱好是女人,且盛传他偏爱染指有夫之妇。 这种人,一旦沾惹桃色新闻,给外人的直观感觉就是,又开始了,这回是哪个女人落入司徒岳之手? 人都有猎奇心理,那张告示上的东西,或许有人不信,但信者是大多数,因为写得有鼻子有眼,且连司徒岳的夫人都掺和进来,有一个完整的“故事”脉络,大大满足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热情,传播速度奇快,越传越离谱。 而相比于端方贞洁的大家族夫人,表面正派骨子里放荡的女人更能满足下层百姓对上层贵族的印象,说的就是闻雅。 因此,虽然司徒岳是真的渣,但他能稳坐家主之位,从实力和心智来看,也不可小觑。 看似这件事很多余,但轻轻松松就能毁掉洛璃和闻雅的好名声,公开向洛闻两家宣战,接下来若是发生什么事,司徒岳声称是洛璃闻雅报复栽赃,就会更合理。 况且,如果此举能离间洛璃和闻雅夫妻感情,也是司徒岳喜闻乐见的。因为这将会直接影响洛家和闻家的结盟,最好赶紧散伙,司徒岳万分期待。 闻雅并未露面,洛璃去找司徒岳打架,得到消息的闻舟也怒不可遏地去跟司徒岳理论。 洛蘅白衣胜雪,策马冲出城主府,闻静骑马跟在后面。 洛蘅很愤怒,但闻静,其实只是个吃瓜群众…… 昨日发现某些事,闻静越想越觉得闻雅不对劲,几乎已认定她是个用转生蛊借主重生的暗鬼。 闻静知道闻雅一直派人盯着她,这也从侧面证明闻雅有问题。闻静没再跟叶翎接触,今日偶遇司徒瑄,得知叶翎昨夜已不辞而别。 闻静对此很不爽。 当然不是针对叶翎,她很清楚叶翎的处境比她能想象到的更加糟糕和危险,离她远一点也是为了保护她。 闻静如今的怒气都是冲着闻雅的,她一睁开眼就在想要怎么揭穿这个女人,早点解决掉。没有证据,必须谨慎,否则贸然行事可能反对自己不利。 结果闻静尚未想到稳妥的办法,司徒岳出手,且一下子就是个无耻阴毒下作奇臭无比的一盆脏水,狠狠泼在洛璃闻雅夫妇身上! 闻静当然知道那封信绝不可能是闻雅写的。洛璃是个武痴不假,但对闻雅一心一意,谈不上冷落,就算真被冷落,闻雅要找别的男人寻求安慰,也不可能看得上司徒岳那种货色。 但外人谁又真的了解洛璃闻雅的性格和夫妻感情?听风就是雨才是吃瓜群众的共同特征…… 对此,闻静只想说,不管是谁要害闻雅,继续!千万不要停!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才能摧毁闻雅精心营造的假面,让她现出原形! 必要时,闻静不介意扇扇风点点火,添点油加点醋。 洛蘅眉眼冰寒,策马冲入人群中,险些撞到一个闪避不及的孩子。 闻静冷冷地看了一眼洛蘅的背影,朗声说:“速速让开!” 百姓纷纷避让,心中对于洛家这位表面看着温柔贞静的少主都有了一个新的印象,嚣张跋扈。 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洛蘅里外不一,很多人越发觉得闻雅亦是如此。 洛蘅下马,就被司徒岳安排的两个护卫拦住。 闻静没下马,就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让百姓离得远一点,省得被殃及。 “滚开!”洛蘅冷声说。 “这是崇明城,司徒家的地盘,洛少主要抖威风,回落月城去!”一个护卫冷声说。 下一刻,洛蘅拔剑,攻向两个护卫。 洛家少主的实力,自然碾压司徒家的护卫,不过片刻后,两个男人脸色难看地倒在地上,虽然没死,但都受了不轻的伤。 崇明城百姓是站在司徒家这边的,当下不少人觉得洛蘅出手太狠毒,因为她把两个护卫手筋都挑断了。 洛蘅上前去,撕下告示栏上的信,转头,扫视一圈,冷声说:“这是污蔑,是司徒家在向洛家宣战,我们洛家绝对不会容忍!谁再敢造谣,小心你们的脑袋!” 洛蘅话落,上马离开,闻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像是跟她没关系。 “真威风啊!” “这又不是洛家的地界,我看那洛少主分明是恼羞成怒。” “除非城主亲自出来说是假的,否则洛家人说什么我都不信。” “我也不信!” …… 叶翎就站在人群中,方才的事尽收眼底。她目送洛蘅和闻静离开,看着洛蘅的背影,眼眸幽寒如冰。闻雅的女儿啊,很好…… 吃瓜要吃全。叶翎乔装打扮后,又混入了城主府。这并不难,因为此时司徒家很乱。 循声找到司徒家主院,刀剑相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洛璃已经与司徒岳交手,洛家带来的高手跟司徒家的长老弟子们也陷入一片混战,场面相当精彩。 叶翎藏身一棵大树上,兴致勃勃地看着,不一会儿闻舟现身,大声喊着让停手,但没人听,他下令让闻家人去帮洛家人。 虽然是司徒家的地盘,不过论武力,司徒家作为医道世家,自然不如武道世家中数一数二的洛家,且洛闻两家联手,司徒家只占个人多,仍处于劣势。 叶翎在人群中找司徒焱和司徒瑄祖孙,一开始没找见,想着他们是不是避开了,结果下一刻就看到了。 祖孙俩暗戳戳地躲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看热闹看得挺开心的。 洛璃一剑刺中司徒岳之后,局势出现反转。 并非洛闻两家就此胜利,而是司徒家开始用毒。 医道世家,毒术自然了得,而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虽然闻家医毒在司徒家之上,不过毒术这种东西,每家都有些自创的杀手锏,对方未必解不了,但只要让对方一时半会儿解不了,就能掌握主动权。 至少当下,便是闻舟很快知道怎么解,身上也不可能正好带着解药需要的那些药材,只能服用并不完全对症的解毒药,且他身上带的管不了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洛家人一个个脚步虚浮,气息不稳,濒临走火入魔。 洛璃身上带着闻雅给他的解毒药,此时也不得不收手,飞身远离。 叶翎唇角微勾,狗咬狗,势均力敌才好看。 “司徒岳!”洛璃盘膝坐在不远处一个房顶上,闻不到毒香,仍然感觉血气翻涌,已出离愤怒,“立刻给我的人解毒!” 司徒岳被洛璃刺了一剑,在胸口,脸色发白,却笑得张狂,“姓洛的,这是我家,你当老子是死的?你家那个耐不住寂寞的夫人昨夜到我房中去,害我被夫人误会,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真有脸来找我!” 洛璃一听,怒火中烧,“胡言乱语!昨夜雅儿一直跟我在一起!” 司徒岳哈哈大笑,“闻雅可是闻家出身的医毒高手,她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夜里睡得跟死猪一样,怕是她招了男人在你们房中做些什么,你都不知道!” 这话,明眼人都知道是司徒岳胡说八道,因为毫无证据。可偏偏,不无可能。因为闻雅的确是医毒高手,她想做这种事,可以做到。至于她做没做,谁又知道? 得罪无耻无底线的小人的结果就是,他出的招,让你气得吐血,但除非跟他一样无耻无底线反击,否则,根本没用。 就像司徒岳说的这些下流话,自诩正人君子的洛璃根本说不出口。 “司徒岳,你是在跟洛家和闻家宣战吗?”闻舟面色沉沉。 “闻前辈。”司徒岳面对闻舟,多了三分毫不走心的客气,“我发誓,我没有污蔑你的好女儿,她昨夜亲自给我送的信。若我胡言,愿遭天打雷劈!” 闻舟一听脸色更难看,“不可能!你到底想如何?” “我想……”见洛蘅出现在不远处,司徒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缓缓地笑了,“昨日为鹏儿求娶闻少主,闻前辈不答应,那就让洛少主嫁给我家鹏儿吧!如此也算咱们三家结了亲,某些事我可以不计较,并且好心帮洛璃闻雅恢复名誉,你们意下如何?” “你做梦!”洛璃厉声说。 “那……”司徒岳冷笑,“慢走不送?” 一道白衣倩影飞身而来,司徒岳眸光幽深地看着闻雅,下流地舔了舔嘴唇,“雅妹妹,实在对不住,我那夫人善妒凶悍,我也管不住她,不过下次我会小心些,不让她发现。” 火上浇油,杀人诛心。 到此时,洛璃再相信闻雅,也会有种头顶发绿的感觉,因为其他人看着他的眼神,都自带绿帽子效果…… 闻雅面若冰霜,去给洛闻两家的人解毒,救下那些差点走火入魔的高手。而后什么都没说,扶着闻舟一起离开。并未跟洛璃解释,也没到他身边去。 这倒让洛璃回神,觉得自己刚刚对闻雅生出的怀疑和怒气好没道理,最该保护闻雅的是他,他怎么还能无端迁怒于她?太不应该了! 司徒岳看着闻洛两家的人离开,冷笑连连。反正不可能结盟,撕破脸有时候真的不是坏事。 闻静默默地跟着闻舟一起离开了城主府。 出了这样的丑事,除非司徒岳夫妇出面当众澄清,否则这盆脏水根本洗脱不了,洛璃闻雅夫妇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让人相信。这才是最让人无力的地方。 洛闻两家的人不可能继续在崇明城停留,出城上船安顿,但暂时并未离开。 作为岛国,想在天沐国遏制流言的传播并非不可能,但很难。 而不用怀疑,接下来司徒家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促使流言传播,闻洛两家做什么,都会收效甚微。 因此,闻舟的意思是,他再跟司徒岳好好谈谈。冤家宜解不宜结,最好是请司徒岳出面澄清,否则这污名会跟着闻雅一辈子。女人沾上这种事,往往百口莫辩。 即便洛璃再相信闻雅,时日一长,外人的眼光和议论他也不会毫无芥蒂的,因为这事关男人尊严和颜面。 暗中看着一切发生的叶翎觉得,好极了。 叶翎当然不会认为司徒岳在无事生非,不过洛闻两家或许真觉得司徒岳是没事找事。 事实上,三家的关系已势同水火,叶翎认为,司徒岳是因为蛊王体现世,在为接下来的事情做铺垫。换言之,叶翎想要的效果已经开始显露了。 对男人无往不利的闻雅碰上司徒岳这种又贱又渣又不要脸的货色,应该也会很无力。而她暂时没走,正好叶翎可以继续她的计划。 日暮时分,海潮涌动。 洛家和闻家的船停靠在崇明城海岸边,闻舟和洛璃闻雅正在商议接下来怎么做,洛蘅独自一人下船,在岸上散步,心中烦闷。 不只是因为这两日来在司徒家发生的糟心事,事实上自从她碰上宋清羽之后,整个人都不如从前那么理智了。 闻雅想打造第二个她,但洛蘅不是她,虽然洛蘅很努力很听话,不过情之一事,最易致人失控。 洛蘅想忘了宋清羽,可惜,纷乱的心绪告诉她,根本做不到。那个谪仙一般的男子,深深镌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宋清羽如今在端木彦手中,会不会遭受折辱?洛蘅一想到这里,就感觉心中憋闷,恨不得冲到圣岛去,杀了端木彦。一时又恨上祁妙,当初算计陷害她。 洛蘅走到一块大石旁边,一阵清风吹来,片刻后,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船边的护卫一个转头的功夫,海岸上已没了洛蘅的影子,揉揉眼,还是没有,神色大变,立刻前去禀报。 洛璃气得面色铁青,“定是司徒岳那个贱人!”话落就冲了出去。 闻雅其实已开始怀疑有人暗中搞鬼,但事发太突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当下也来不及细想,追着洛璃又回到崇明城,闻舟也匆忙跟上。 其实,当时闻静就在闻家大船的甲板上无聊吹风,无意中看到了洛蘅晕倒被人扛走的那一幕,她默默转头看向天边的落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自从发现闻雅有问题,闻静对于闻雅一家招惹的麻烦喜闻乐见,而且,她深深怀疑,这些事情跟叶翎有关系。毕竟,可以确定,叶翎跟闻雅有仇。 闻静猜测,闻雅的灵魂原是叶翎的仇人,借主重生改头换面,如今叶翎追杀过来了。 而且,闻静怎么看都觉得,扛走洛蘅那个人,身形像极了她的小翎儿妹子,因此当然是选择视而不见袖手旁观,继续做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喽…… 叶翎把洛蘅装进麻袋,带进客栈,扔在地上。 “小叶子,那是什么?”叶晟听到声音问。 叶翎踢了一脚,“一个小猪崽儿。” 闻雅的女儿,在叶翎这里不适用冤有头债有主原则。因为叶翎见到洛蘅横行过市差点撞到一个孩子仍速度不减的样子,知道这姑娘不是什么善茬,便也无需客气。 这还是叶翎当下不知道当初负责抓宋清羽的就是洛蘅,若知道,洛蘅只会更惨。 再说,洛蘅的名字,就让叶翎来气,这个字她不配! 南宫珩又在睡觉,因为叶翎一直给他用安神药,如此才能更快好起来。 “老叶,我再出去一趟。”叶翎话落就没影儿了。 叶晟也看不到地上的麻袋,反正叶翎说了是小猪崽儿,那就是。 入夜时分,叶翎再次潜入城主府。 此时,司徒岳正在招待去而复返的“客人”。他也以为再见闻舟和洛璃时,对方定是跟他商议,让他出面澄清那件丑事,可谁知,洛璃一见面就沉着脸说:“司徒岳,立刻把我女儿交出来!” 司徒岳眨眨眼,有些意外,“你找女儿,来我家做什么?” “别装了!除了你还有谁?”洛璃满面怒意,“若是蘅儿少一根头发,我让你断子绝孙!” 一听这话,司徒岳也来气了,冷笑连连,“呦!我好怕啊!洛少主不见了,这不能怪我,得怪你们。答应让她嫁给我儿子,今夜就入洞房,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现在她在哪儿,反正我不知道,你们若是在我家找到,那另说。不对,这是我家,凭什么让你们随便走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闻舟倒想好言好语跟司徒岳心平气和地谈谈,可惜司徒岳本就是个流氓无赖,在自己的地盘,完全不愿意给他们面子,又矢口否认洛蘅失踪跟他有关,风凉话说个没完,连过了今夜洛璃就能多个女婿的话都说出来了,倒让洛璃怀疑上司徒鹏那个色鬼。 闻雅想跟洛璃好好谈谈,但洛璃此时并不冷静,只想找到宝贝女儿。本来打算直接去找司徒鹏,又改了主意,先离开城主府。 等到半夜,洛璃潜入司徒鹏的房间,掀开床幔却发现空无一人,心道不好,转身就走! 回去见到闻雅,她脸色难看,“定是有人暗中作祟!”她有怀疑的目标,但那对洛璃是不可说的人,又担心洛蘅,心中憋屈不已。 此时,叶翎扛着另外一个麻袋回到客栈,扔在地上。 叶晟再问,“小叶子,那是什么?” 叶翎笑说,“另外一个小猪崽儿。” 南宫珩这会儿是醒着的,坐在床上伸手求抱抱。 叶翎走过去,就被南宫珩拥入怀中,还来了个缠绵的亲吻。仗着叶晟看不见,两人也是很奔放了。 看着地上的两个麻袋,南宫珩眨眨眼,“小叶子,这是哪家的猪?” “洛家和司徒家的。”叶翎冷笑,“明日司徒岳发现儿子不见了,一定会认为是洛璃抓走的。洛璃应该会承认司徒鹏在他手中,要求司徒岳交出洛蘅来换。司徒岳这下也会承认洛蘅在他手中,让洛璃把司徒鹏交出来,是不是很有趣?” 叶晟笑了,“小叶子好聪明。” “这俩,咱们留着用来干什么?”南宫珩问,直觉叶翎抓来洛蘅和司徒鹏另有用处。 叶翎很淡定地把玩着南宫珩的大手,“很快就要去救你家尧尧,可不得做好准备?我打算努努力,集齐八大家族的少主,召唤神龙,对付端木尹,虽然不容易,但总要试试。哦不对,蒲家少主被静静宰了,那就把蒲琮算上。还有,祁家没有少主……没关系,我就算祁家少主。” 432.你知道的太多了 一想到司徒岳那无赖说,洛璃过了今夜就能多个女婿,洛璃回到船上,哪里能坐得住?心急如焚,只想尽快找到洛蘅。 “璃哥,不要冲动,未必真是司徒岳做的,也或许是……”闻雅又想到跟闻静一起来崇明城的神秘女子,她越发怀疑,那就算不是叶翎,也跟叶翎有关系。 而如果叶翎当下身在崇明城,那么这两日洛闻两家和司徒家发生的事,绝对跟她脱不了干系! 洛璃本就心气不顺,闻言神色一恼,“不是他还能有谁?你是在替他说话吗?” 前一句倒还好,后面一句,就怪了。 闻雅面色一沉,“璃哥你什么意思?蘅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从小到大是我亲力亲为照顾教导,璃哥是怀疑我对蘅儿不在意?还是怀疑司徒岳那个贱人对我的污蔑并非空穴来风?” 洛璃话一出口便自觉失言,皱眉道,“雅儿,我一时情急,没有那个意思,不是怀疑你。但抓走蘅儿藏起来的,一定是司徒岳父子!你若觉得可能是旁人,那能是谁?” 闻雅当然不会说她怀疑的人是南宫珩和叶翎,因为她需要跟洛璃解释那两人是谁,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何要那样做。但有些事有些人,不可说。 于是,闻雅也没拦住洛璃夜半时分再去崇明城城主府暗中搜查。毕竟,单从这两日发生的事来看,嫌疑最大的的确就是司徒岳。至于叶翎,只是闻雅的猜测,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洛璃走后,闻雅独自坐在房中,面色阴沉。她直觉,那个秘密,藏不了多久了。随着宋清羽被抓来这边,南宫珩和叶翎一定会紧随其后前来营救。看来,有些事,她要早做准备…… 有传言说,洛璃是天沐国国师之下武功最高的人。如此,他在城主府来去自如,想要不被人发现很容易。 可直到天快亮,洛璃也没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只能面色铁青地回到船上。 闻舟带着闻静过来问情况。 闻雅的目光落在闻静脸上,她很平静,仿佛事不关己。但这反倒正常,因为闻静原本就不喜欢洛蘅。 “今日你们都留在这边,我再去找司徒岳谈谈,不管他提什么条件都先应下,把蘅儿救回来才是当务之急。只要找回蘅儿,至于司徒家……”闻舟冷哼一声,没再说下去。 结果闻舟尚未下船,就接到禀报,有人来了。 几人出门,就见司徒岳率领一众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洛璃冷声说:“待我抓了司徒岳,看他到底要不要命!” 司徒岳到近前,怒指洛璃,破口大骂,“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卑鄙无耻的小人,把我儿子交出来!” 闻雅面色一沉,洛璃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你先把我女儿交出来!” “好啊!我儿子果然是被你抓走的!”司徒岳面沉如水,“没错,你女儿就在我手中!我当然不会杀她,不过你晚一天把我儿子还给我,我就多找一个男人伺候你女儿!一天换一个!崇明城的乞丐可有福了,你想要多少女婿,应有尽有!” 如此浑话,直把洛璃气得七窍生烟,“司徒岳!你敢?!” 司徒岳冷笑,“你看老子敢不敢!” “你把我女儿交出来!不然每过一日,我就剁你儿子一只手!剁完手剁脚!不想让你儿子变成人彘,立刻放了我女儿!”洛璃厉声说。 局面一时有些微妙。 洛璃坚信司徒岳抓了洛蘅,司徒岳承认。 司徒岳坚信洛璃抓了司徒鹏,洛璃也承认。 但他们各自都知道,自己手中没有人质,却不敢让对方知道,因为想要虚张声势逼对方放人。 狠话放了一箩筐,司徒岳和洛璃一个在岸上一个在船上,谁也不肯让步,谁也无法进一步,照他们这个节奏,只会是个无限循环的死局。 “你们都冷静一下!”闻舟怒吼一声,“别吵了,同时换人!很公平!” 闻静眨眨眼。同时换人?据她所知,司徒鹏可不在洛璃手中,怎么同时换? 而且,闻静几乎确定,洛蘅应该也不在司徒岳手中。 不得不说,这出戏,很神奇。闻静直觉,就是她那位小翎儿妹妹的手笔,一出手便把局面搞成这样,也是绝了。 洛璃跟闻舟交换了一个眼神,冷声说:“同时换人!司徒岳你把蘅儿带过来,我就把你儿子交给你!” 司徒岳也丝毫不见心虚,闻言冷哼,“好,你们等着!”话落让他带来的一半人留在岸上,围着闻洛两家的船,他带着其他人回城。 等闻舟开口说,找个与司徒鹏身形相仿的属下来,闻静就知道她猜得没错。 闻舟在明知司徒鹏没在司徒岳手中的情况下,说要同时换人,打算的就是弄个假司徒鹏,骗过司徒岳,把洛蘅换回来,到时候他们就不会再如此被动。 闻静心中默语,司徒岳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闻雅显然早发现事情不对,“我们没动司徒鹏,那他是被谁抓走的?” 洛璃沉着脸说:“司徒岳那个贱人不知得罪过多少人,怕是有人得知昨日的事,故意为之,栽赃陷害,意图挑起我们跟司徒岳的争斗。” “如果璃哥说的是真的,那蘅儿会不会也是被暗中挑拨生事的人抓走的?”闻雅蹙眉。 闻舟拧眉,“谁这么大的能耐,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掳走蘅儿,又从司徒家带走司徒鹏?” “表妹很可能就在司徒岳手中,事已至此,按照爷爷的计划,先换人,到时便知分晓。”闻静神色淡淡地说。 “没错!”洛璃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不管谁抓的司徒鹏,暂时都要让司徒岳相信司徒鹏在我们手中!先换人再说!” 其实,闻静是觉得,如此精彩有趣的好戏,中场停了怎么行?她万分期待接下来的戏码呢! 闻静早意识到那日她失态,已引起闻雅怀疑,不然不会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因此,闻静如今也愈发谨慎,言行举止没有任何异样。 这边找来一个跟司徒鹏身形几乎完全一致的男人,闻舟亲自给他做易容,而后下了强效的迷药。 另外一边,司徒岳也在怀疑到底谁抓了洛蘅,但他仍旧认为最可能抓司徒鹏的就是洛璃,因此,他的计划也是,先换人再说!没人,没关系,找个跟洛蘅身形相仿的女子,做易容,下迷药。 也没过去多久,司徒岳带着人去而复返。 两方对峙,各有人质。 “司徒岳,让蘅儿醒过来,我要听她亲口说她没事!”洛璃高声说。 司徒岳哪敢让假洛蘅苏醒?但他面上并不见异样,冷哼一声,“你先让鹏儿醒过来!” 因为时间紧急,只够做易容伪装,一开口说话就露馅儿了。 闻舟拧眉,“你们吵够了没有?立刻换人!都别再废话!” 洛璃和司徒岳手中人质都是假的,自然不会吃亏,也都不可能让人质醒过来。 闻舟同时给了他们两人台阶下,于是,一时洛璃和司徒岳倒像是达成某种默契,不再互相扯皮。 洛璃拎着“司徒鹏”,司徒岳抓着“洛蘅”,同时往中间走,距离剩下五六米时,闻舟一声令下,两人同时把手中的人质朝着对方扔了过去。 洛璃接住“洛蘅”后,立刻飞身上船。 而司徒岳抱住“司徒鹏”之后,并未离开,却在下一刻就发现怀中人脸上易容的痕迹。 “拦住他们!”司徒岳扔了“司徒鹏”,厉声高喊,“毁掉他们的船!今日谁也别想走!” 司徒岳有备而来,闻静看着他身后的属下突然拿出弓箭开始点火,心中感叹这个外人眼中司徒家的人渣家主,渣是真渣,但脑子可不坏。今日闻洛两家的人怕是走不了了。 老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闻洛两家单一家的实力就超越司徒家,但两家合作,到了崇明城,也很难对付司徒岳这个地头蛇。 却说洛璃,抱着“洛蘅”上船,闻舟和闻雅都立刻过来查看。 “假的!”闻雅面色难看,心中一沉!她猜的没错,抓洛蘅的根本不是司徒岳,暗中有第三方在挑拨离间! 洛蘅下落不明,闻洛两家的人当然不可能就此离开,而岸上燃着火的箭矢已经密密麻麻地射了过来,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如此,走和留,便是两难。 身在崇明城,船是保不住了,跳海脱身是一条路,过后再暗中回来找洛蘅。这是走,虽然丢脸,但多少能拿回一点主动权。 如果留下,船被毁掉,他们只能再回崇明城去。以司徒岳的性格,和他们已势如水火的关系,接下来只会越来越被动。 洛璃下意识地看向闻雅。事实上,这几年,洛家很多重大决策都是闻雅做的。 闻雅寒着脸,“跟司徒岳言和!” 这不是洛璃想要的,但闻舟已开口,“司徒岳,让你的人收手!这中间有误会!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 司徒岳冷笑,他又不傻,到此时当然明白,定有第三方在暗中引导,丢了的两个少主也落入旁人手中。 但,找司徒鹏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既然箭在弦上,司徒岳要再给闻洛两家一点颜色瞧瞧!这是他的地盘,客气是不可能客气的,要逼得他们狼狈不堪地上岸来,求他合作,那样才最好! 于是,司徒岳不喊停,他的属下便继续攻击闻洛两家的船。 两船都已起火,洛璃气急败坏地带着洛家的人躲着攻击下船上岸,闻家的人也都匆匆忙忙下了船。 “住手!”司徒焱带着司徒瑄冲过来,“家主,别打了!” “大长老胳膊肘往哪边拐啊?”司徒岳冷哼。 众所周知,司徒焱和闻舟是好友,因此他的举动合情合理。 不过,其实昨日司徒焱和司徒瑄就猜到是谁在暗中主导那些事,但他们祖孙选择默默旁观,这会儿现身,不过是做做样子。闻舟出不了事,轮不到司徒焱来救他。 司徒焱拧眉,“家主,当务之急是救少主。” 司徒岳似笑非笑,司徒焱这话,鬼都知道绝非真心。 不过倒也没错,司徒岳看他这边的箭矢快用光了,洛璃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在喷火了,觉得差不多,下令停手。 洛璃冲过来,一副要把司徒岳撕了的样子。 闻舟冷声说:“都住手!” 司徒焱挡在司徒岳面前,皱眉说:“洛家主,事到如今,救令爱更重要,不要再打了,这于事无补,只是浪费时间。” 司徒岳冷声说:“你们洛家才来崇明城,就出了这么多事,洛璃你怕不是个瘟神!闻老爷子说的有道理,背地里有人蓄意挑拨!现在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你救女儿,我救儿子,一起合作,把暗中作祟的人揪出来!在这期间,我们两方和平共处,有什么账,事后再算!” 洛璃气得快吐血了,“你方才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攻击我们!”可恨他现在都没办法反击! 司徒岳摇头,一本正经,“洛璃你这是小人之心。知道你聪明,反应快,可我不如你啊!闻老爷子说了之后,我一时没回过味儿来怎么了?你最聪明,我最笨,行了吧?” 无赖的逻辑总是让人很无力,反正洛璃恨不得掐死司徒岳却只能生生忍住的感觉,简直要疯。 “够了!”闻雅上前,“到此为止!” 司徒岳这次没有出言不逊,看着闻雅的眼神似笑非笑,带着让洛璃看不明白的意味,让他心中很不舒服。 不久之前还在疯狂攻击洛闻两家的司徒岳,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又客气地邀请他们回司徒家去。 “再过五日出发去圣岛,也赶得上端木少主的大婚。”司徒岳说,“其他几家去圣岛,都会经过崇明城附近的海域,我已派人邀请他们来崇明城做客,一同前去恭贺端木少主。在这之前,我们通力合作,把我的儿子,和你们的女儿找到。” 司徒岳这话一出,洛璃第一个念头是,崇明城里关于司徒岳和闻雅沸沸扬扬的流言,其他家族的人一来,很快就都知道了!他的颜面,将会荡然无存! “想要合作,你先出面辟谣!告诉所有人,昨日张贴出去的信是假的!”洛璃冷声说。 司徒岳面露轻嘲,“洛兄到这个时候,最惦记的竟然不是女儿,而是名声?”话落不等洛璃反应,又似笑非笑地看向闻雅,“洛夫人怎么说?” 司徒岳显然在暗示什么,洛璃不懂,但司徒岳一副他跟闻雅心照不宣的样子,让洛璃脸色愈发难看。 “不要再节外生枝,先想办法救人。”闻雅冷声说。她怀疑那封信另有隐情,看司徒岳的样子就知道。闻雅现下担心的是,她最大的秘密会不会被人透露给了司徒岳,所以他才如此有恃无恐? 因此,闻雅一时不敢再跟司徒岳拉扯。 其实闻雅说的也没错,救女儿当然是最重要的。 但从洛璃的角度看,似乎闻雅和司徒岳之间有什么不可说的事。明明名誉受损最严重的闻雅,却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样。让司徒岳辟谣,很简单的事,算什么节外生枝?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往往会在不经意间生根发芽。 “就是在你们来了之后,才出的这些事。”司徒岳轻哼,“而且,是你们女儿先丢的,我有理由怀疑,对方冲你们来的。既然要合作,接下来怎么查?” 洛璃下意识地看向闻雅,闻雅冷着脸说:“麻烦司徒家主封城搜查,若是抓了蘅儿和司徒少主的人尚未离开,这是个办法。其他的线索,我也没有。” 司徒岳倒没再胡扯,去吩咐属下办事。 闻雅见洛璃面色不虞,握住他的手,“璃哥,司徒岳那种无赖,你也是在意,想让他帮我们恢复名誉,他越是拿乔,得寸进尺,只会耽误时间,于事无补。先把蘅儿找回来,到时候,我定把司徒岳碎尸万段!” 洛璃微叹,将闻雅拥入怀中,“嗯,这些年辛苦你,我相信你。” 一早司徒岳和洛璃在海边对峙交手时,叶翎就带着南宫珩和叶晟离开了崇明城。 船是买来的,叶翎多走两趟,暗中往船上送了两个麻袋。吃食和生活用品都备齐了。 因为叶翎不认为闻雅那么蠢,也不认为司徒岳蠢,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暗处第三方的存在,到时候封城搜查是必然,至于那些闹剧和耽搁的时间,对叶翎来说都是好事。 叶翎已得到想要的东西,原计划就是今日离开崇明城,在海上漂着更安全些,也有机会接触到其他家族去往圣岛的船只。 圣岛的婚期在八日后,叶翎觉得各个家族接下来都要粉墨登场了。她其实怀疑自己和南宫珩甚至叶晟身上都被端木尹打了什么标记,但她没看出来,司徒焱也不懂,可惜风不易不在。 因此,不管明里暗里去圣岛,都很危险。抓到手里的人质有大用,驱使他们身后的家族对付端木尹,关键时刻也可作为保命符,具体如何做,叶翎打算看情况,再好好谋划。 是夜,洛璃再次跟司徒岳碰面,交流当下情况。回来时,心气很不顺。 司徒岳派人把崇明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任何跟洛蘅和司徒鹏有关的痕迹。接下来去哪儿找,怎么找,都是问题。 闻雅给洛璃喝了一杯安神茶,等洛璃睡着,她暗中离开房间。 闻静正在擦拭她的刀,心情不好不坏。 司徒鹏被抓,闻静喜闻乐见。洛蘅被抓,闻静没什么感觉。她知道是叶翎做的,得知司徒岳搜查没收获就放心了。既然叶翎并非冲着闻家来,闻静觉得跟她没关系。 窗户无风自动,闻静眸光一凝,回头,就见一个人出现在不远处。 是闻雅。 “跟你一起来崇明城的那个女人,是谁?”闻雅并不客气,开门见山。 闻静神色淡淡,“小姑姑不请自来,是不是太无礼了?” “回答我的问题。”闻雅冷声说。 闻静轻嗤一声,握着手中的刀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小姑姑这是闹的哪一出?真是让我一头雾水。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萍水相逢,我只是载她一程,不知道她是谁。不过看样子,小姑姑好像知道,不如小姑姑告诉我?” “闻静,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闻雅眸光一寒。 “闻雅,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搞不懂你这是要做什么?”闻静似笑非笑,“不如把爷爷和你那相公请过来,咱们一起聊?” 闻雅眸光微闪,“那个人,是不是叶翎?” 闻静翻白眼,“真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闻静,别跟我装模作样的,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闻雅抬手,指缝间银针幽寒。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静儿。” 下一刻,闻舟推门进来,闻静正色道,“爷爷,有一件事我说了,您老千万要稳住。这个闻雅,是假的!是不知什么人夺了小姑姑的身体,还魂重生!我可以确定!” 闻静话落,已做好跟闻舟一同拿下闻雅的准备。 结果却见闻雅面色平静,不见丝毫慌乱,“爹,抓蘅儿的人,就是闻静带来的,她一定知道那人在哪里!这对我们很关键!” 闻静心中咯噔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闻舟。 闻舟深深叹气,“静儿,你知道的太多了,这对你来说没有好处。我们的计划不能功亏一篑,雅儿,动手吧。” 433.今天上官箬被雷劈死了吗 银针入体,闻静闷哼一声,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浑身僵硬,紧咬牙关。 闻舟拧眉,“静儿,别任性,不管你小姑姑问什么,都如实告诉她。我不会让她真的伤到你的。” 闻静心中失望至极。 不久之前,闻静还在跟叶翎讲她的爷爷是个多么有趣的老头,闻舟也是闻静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 可刚刚听到那些话,闻静就知道,是她瞎,是她傻。她厌恶表里不一的伪善之人,却不曾想,最虚伪的那个,就在她身边! 闻舟口中的计划,不管是为了权势抑或是永生,都没什么差别。 闻静心中自嘲,叶翎信她,却对闻家有戒备,特地叮嘱过闻静,不要把她的事情告诉家人,如今看来,怕不只是叶翎性格谨慎,她是真觉得闻家其他人不可信任。 再次看到闻舟慈眉善目的脸,听到他带着关切的话语,闻静只有一个感觉,想吐…… “闻静,最后再问你一次,那人是谁,现在在哪里?”闻雅指缝间剩下最后一枚银针,闪烁着幽紫光泽,显然有毒。 闻静看着闻雅,怒极反笑,“你跪下,给我磕个响头,我就好心告诉你!” 闻雅眸光一寒,最后一枚银针射出,正中闻静眉心! 闻舟脸色难看地闭上了眼睛,神色不忍。 闻静昏迷倒地,过了一会儿,猛然睁开眼睛,面色青白,双眼无焦。 闻雅唇角冷笑一闪而逝,“你是谁?” “闻静。”闻静声音木然。 “那日被你带来崇明城的女人是谁?”闻雅再问。 闻静张口,“叶翎。” 虽然早有直觉,但到此时,真从闻静口中听到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闻雅心中依旧咯噔一下! “关于叶翎,你都知道什么?”闻雅面色阴沉。 闻静开始讲叶翎告诉她的那些事,都是闻雅早就知道的。 闻舟打断,“快问蘅儿的事,别耽误时间!” 这是祁家祖传秘术迷心针,一套组合的针法,且有秘药辅助,会让人像是傀儡一般,言听计从。原是祁家祖上某个奇才自创,用来审问家族叛徒的。 但这毒在脑,使用限制也不小。最多一刻钟,若是不解毒,会严重损伤脑部,轻则弱智,重则痴呆,且不可逆。而且对同一个人,不能使用第二次。 “南宫珩呢?”闻雅再开口,并未直接问洛蘅。 闻静摇头,“不知道,没听过。” “叶翎为何离开?”闻雅冷声问。 “她找到了她的丈夫。”闻静说。 闻雅眸光一凝,“她的丈夫是谁?” “南小花。”闻雅说。她是真不知道南宫珩这个名字。 闻舟脸色一变,“司徒焱的徒弟!” 闻雅拧眉,并未追问司徒焱的事,因为时间紧张,她再问闻静,“他们人呢?” “不知道。”闻静摇头。 “司徒鹏和洛蘅是不是叶翎抓的?”闻雅厉声问。 “我看到好像是叶翎抓走洛蘅。司徒鹏,不知道。”闻静说。 “就是她!可恶!”直觉得到证实,对闻雅来说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若只是司徒岳跟她作对,甚至其他任何一个家族的人跟她结仇,她都不放在眼中!但南宫珩和叶翎来了,且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对她而言是个大麻烦! “怎么找他们?”闻雅冷声问。 “不知道。”闻静摇头。 闻舟拧眉,“时间差不多,给静儿解毒!”一刻钟是从中毒开始算,就快到了。 闻雅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药丸,塞进闻静口中,起身对闻舟说:“爹,你这好孙女留着,一定会跟我们作对的。” 闻舟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把她杀了?” 闻雅摇头,“不至于。她既然跟叶翎是朋友,留着对我们没坏处,只要把她看好。毕竟是爹的亲孙女,我不会对她如何的。” 闻舟把闻静抱到了床上去,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深深叹了一口气,放下床幔,转身回来,从地上捡起闻静的刀,放在桌上。 “司徒焱的徒弟是怎么回事?”闻雅问。她竟不知道,南宫珩早就在崇明城了! 闻舟反问,“你原先到底结了多少仇家?已经还魂重生,都能找到你?南宫珩是谁?叶翎又是谁?” 闻雅沉着脸说:“过往的事,不想说太多,并非故意隐瞒,我本以为都过去了。他们能找到这里来,我也很意外。” “别说这些废话!”闻舟神色不耐,“当年你一回来,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女儿,我没杀你,是为了我女儿的身体能够继续活下去。” 闻雅眼底嘲讽一闪而逝,闻舟并未注意到,“我帮你遮掩,让你毫无破绽地霸占我女儿的一切,且对你倾囊相授,说好一起合作,但这几年,你有多少事瞒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也可以轻易毁掉!若是你过往的仇家坏了我的大事,你解决不了,我不介意让你消失来平息事端!现在告诉我,南宫珩和叶翎都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闻雅垂眸轻叹,“南宫珩,是我的儿子。” 闻舟不可置信地看着闻雅,“你说什么?” “就是爹想的那样。我在重生前,有过一个儿子。”闻雅说,“叶翎是他的妻子。” “为什么要留着你那儿子?为什么他竟能找到这里来?”闻舟冷声问。 “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当时我不可能预见他日后会成长到什么地步,没有除掉他的理由。”闻雅说,“至于他们为何能找到这里来,我只能说,他们的本事,比我以为的更大。” “你有没有想过洛璃知道你身上的秘密之后会如何看待你?”闻舟冷声说。 闻雅神色淡淡地摇头,“我知道,但我并不在意。” 闻舟轻哼,“是啊,你当初处心积虑害死洛璃的原配,嫁给他当续弦,不过是为了洛家的神功秘籍罢了,同时你还成功把洛家控制在手中,一点儿都不亏!至于洛璃,你把他迷得团团转,他却不知自己只是你的垫脚石!” 闻雅面色平静,“他不需要那么聪明,只需要对我死心塌地,若他能做到,我不介意跟他白头到老。” “现在你曾经的儿子抓走了你的女儿,你打算怎么做?”闻舟问。 “爹先告诉我,司徒焱的徒弟是怎么回事?”闻雅再次问起一开始的问题。 闻舟拧眉说:“那人中毒,内力被封,且失忆了。他还带着他的父亲,是个瞎子,但我没见到人。” 闻雅神色一变,“他的父亲?”南宫御吗?墨凤琉已经死了,可南宫御怎么会跟着南宫珩一起到这边来? 闻雅立刻起身,“我去司徒焱那里看看!” 闻舟找人过来看着闻静,她一时半会儿不会苏醒过来。而他跟闻雅一起离开,暗中往司徒焱司徒瑄祖孙的住处去了。 已过子时,仍能听到司徒家有人走动的声音,因为受司徒岳邀请的连家人一个时辰前抵达崇明城上岸,尚未完全安顿下来。 司徒焱的屋子黑魆魆的,闻舟给闻雅打了个眼色,指了指隔壁司徒瑄的院子。 闻雅飞身落在司徒瑄院中,这边闻舟敲了司徒焱的房门,“司徒老弟?司徒老弟?” 连唤几声都没人应,闻舟拧眉,到隔壁查探的闻雅过来了,“爹,那边没人。” 闻舟面色一沉,“傍晚还见到他们,这大半夜的人能去哪里?” 闻舟和闻雅进司徒焱的房间,整整齐齐,并没有打斗痕迹,衣柜里的衣物少了些,司徒焱的佩剑和他书房里的制药工具,以及大部分药物都不见了。 “看来是趁乱跑了。”闻雅凝眸。她可是知道,司徒焱祖孙一直想要脱离司徒家,如今又跟南宫珩和叶翎到了一路。因为司徒焱祖孙出事后并未离开,所以闻舟一开始才没有怀疑到他们头上去。 闻雅这会儿在想,或许一切都是有意的。司徒焱祖孙留下是为了掩护叶翎和南宫珩安全离开,她终究是慢了一步。 “可恶!说不定司徒鹏和蘅儿出事,也有司徒焱和司徒瑄的参与!”闻舟冷声说。 司徒瑄的剑和琴也都不见了,祖孙俩走得并不匆忙,怎么看都像是早有预谋。 虽然用迷心针从闻静那里得到了关键的信息,但线索却是断的,因为找不到叶翎和南宫珩,知道是他们又能如何? 闻雅已暴露,她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当年她抛弃南宫珩,且给他下了断情蛊,宋清羽也是被她抓来的,南宫珩不可能认她,只会视她为仇敌。 医术、毒术、蛊术、武功,闻雅知道南宫珩和叶翎都不缺。即便闻舟说南宫珩如今中毒失忆且不能动武,但只从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来看,便是叶翎一个人暗中行事,都不可小觑! “爹先回去,看好闻静,我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做。”闻雅对闻舟说。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变得很被动,必须冷静下来,重新掌握主动权,绝不能就此被叶翎牵着鼻子走! 闻舟面沉如水,“我先去告诉司徒岳,司徒鹏出事跟司徒焱和司徒瑄有关!洛蘅出事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让司徒岳那贱人不要对我们那么大的敌意,这只会让局面更加复杂!” 话落,闻舟去找司徒岳,闻雅回了她和洛璃的住处。 进房间后,床幔垂着,一切跟闻雅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闻雅静静地坐在桌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月光透过窗棂,清辉如霜。 闻雅眼眸冰寒,喃喃自语,微不可闻,“我生下你,把原本属于上官箬的内力都送给你,不是为了让你跟我作对的……” 不知又坐了多久,闻雅起身,到床边去,掀开床幔,见洛璃躺在床上,闭目安睡。 闻雅在床边坐下,褪去鞋袜外衣,上床躺在里侧。待明日洛璃醒来,什么都不会知道。这种事,以往发生过无数次。 只是闻雅刚刚闭上眼睛,她身旁的洛璃猛然睁开眼,伸手如电,扼住闻雅的脖子,翻身将闻雅压制在身下! 闻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洛璃。 洛璃面沉如水,“贱人!你跟闻舟那老匹夫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宇儿他娘是你害死的,你处心积虑嫁给我,只是为了得到洛家的秘籍,掌控洛家为你所用!你竟然是个还魂重生的鬼!原来嫁过人,生过儿子!这么多年,全都是在骗我!” 洛璃话音未落,闻雅双眸已盈满泪水,“璃哥,你听到的,不是全部的真相……还魂重生是真,但绝非我的本意,是一个想要毁掉我原本好好的人生,得到我的男人所为,等我醒来时,一切都无法回头了。宇儿她娘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我想得到洛家的秘籍有很多办法。我嫁给璃哥,只是因为我想做你的妻子。我们怎么相识的,璃哥都忘了吗?我跟闻舟那么说,是因为他表面道貌岸然,骨子里就是个阴毒无耻的小人,妄想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势,利用转生蛊得到永生,顺他者昌,逆他者亡,曾经祁家的覆灭,闻舟功不可没。我不是真正的闻雅,只有让闻舟以为我们是同类,才可能活下去,否则早被他除掉了。今夜的事,我只是想救蘅儿,我们的蘅儿……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蘅儿,这么多年我常常处于矛盾挣扎之中,无数次想要跟璃哥坦白,我不怕失去身份地位权势,但我真的很怕失去来之不易的幸福,失去我梦寐以求的安宁日子,和璃哥给我的这个家……” 洛璃扼住闻雅脖子的手松开了一些,但依旧没从闻雅身上下去。 闻雅泪流满面,“璃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本以为跟那个孩子此生缘分已尽,没想到他会找到我,却让蘅儿遭受无妄之灾。我发誓,我一定会把蘅儿救回来的。如果璃哥不能接受,等蘅儿没事了,我就带她远远地离开,不再打扰璃哥和宇儿,还你们清静……” “我相信你。”洛璃叹了一口气,大手松开闻雅的脖子,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你背负着那么多的秘密,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 闻雅心中一松,痴痴看着洛璃,摇头说:“跟璃哥在一起这些年,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日子。” “你是一个很完美的妻子。”洛璃看着闻雅说,“完美到偶尔让我觉得,不太真实。” 看着洛璃的眼神,闻雅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下一刻,她惨叫一声,额头冷汗直冒! 洛璃一只手轻抚着闻雅的脸,另外一只闻雅看不到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插入了她的丹田! 洛璃扔掉匕首,俯身抱住闻雅,叹了一口气,“雅儿,我也好怕失去你。既然你说,嫁给我不是为了洛家的秘籍,我信你。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废掉你的内力吧?如此,以后你不需要那么要强,不用过得那么辛苦操劳,我来保护你,为你遮风挡雨。我们和宇儿蘅儿,一家四口,一辈子在一起。” 洛璃话音未落,闻雅面色扭曲,丹田位置剧痛,一时连推开洛璃的力气都没有。 “璃哥,不要……快救我……我不能丢掉武功,我不想做你的累赘……”闻雅心中恨得要死,却只能哀求洛璃给她疗伤。必须尽快医治,不然真的没救了!她多年辛苦修炼的内力,若是就这么没了,她会疯掉! 洛璃闻言,却抱得闻雅更紧了,“雅儿,没事的,你爱我,我也爱你,夫妻之间,说什么累赘呢?你是怀疑我对你的真心,还是怀疑我的实力?我不介意你的过往,只要你以后安安分分地待在我身边,我可以忘了今夜发生的事。” 闻雅一听就知道洛璃并没有真的相信她的话!洛璃是个武痴,但不是白痴,他对闻雅的爱不是假的,但有多爱,有多在意,得知被欺骗之后,就会生出多少恨。 原本因为这两日的事,让洛璃心中生出的怀疑种子,一夜之间,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过往的虞璘和墨凤琉,以及南宫御,闻雅无往不利,但说到底,是因为她跟那些男人之间,并没有“关系破坏者”,在那些男人发现闻雅真面目时,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完美抽身。 但这回,洛璃突然失控,是闻雅意料之外的事。她给洛璃的安神茶为何会失效,她暂时没有心情去想,她只知道,必须尽快医治。 可无论闻雅怎么哀求,洛璃就是不放手,抱着她,仿佛要把她嵌入骨子里,却任由她下腹位置鲜血直流,浸透了他的衣服…… 就在闻雅几欲崩溃的时候,闻舟来了。 “洛璃,你对雅儿做了什么?”闻舟一进房间就闻到了血腥气,看到闻雅和洛璃身上的血,神色一变。 洛璃微微起身,看向闻舟,眸光很冷,“你的女儿被人夺了身子害死,你竟然都能容忍,真是佩服!” 闻舟神色一变,“洛璃,立刻放开闻雅!” “她是我的夫人,我不会让她有事的,我只是不想失去她而已。”洛璃分明是在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爹,救我……” 闻雅话落,闻舟朝着洛璃打了过来。 闻雅终于摆脱洛璃的钳制,撑着手臂起身,想要下床去拿她的药箱,身体失控,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挣扎着往药箱所在的地方去。 洛璃武功奇高,闻舟并不是他的对手。 而闻雅趁着闻舟绊住洛璃的功夫,终于拿到了她的药箱,往口中倒了一瓶子的药,又打开另外一个药瓶,拿出一颗药丸投入口中,然后捏碎了一个迷烟球。 这是专门针对高手的毒,洛璃和闻舟同时中招。洛璃浑身无力地倒下,死死地盯着闻雅,眼神复杂。 闻雅艰难地爬起来,去给闻舟解毒,一路上都是她的血。 “爹,快给我疗伤!”闻雅神色惊恐。她不在意失去洛璃,但她不想失去内力! 闻舟解毒后,把闻雅抱到床上去,给她止血疗伤,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怎么样……我的内力……”闻雅抓住闻舟的胳膊问。 闻舟冷着脸说:“他伤到了你丹田要害,耽误了时间,最多只能恢复五成。” 洛璃是武痴,最清楚怎么能废掉敌人,一旦出手,就不可能失手。闻舟若是再晚来一刻钟,闻雅就彻底废了。 闻雅气得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然后,闻舟脸色难看地告诉闻雅另外一个坏消息,“闻静也不见了。” “你说什么?”闻雅瞪大眼睛。 “我们不在的时候,她被人带走了。”闻舟冷声说。 闻雅面色扭曲至极,“叶翎!一定是她!她一直都在崇明城!是她故意给洛璃解了安神药!带走了闻静!她在暗中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是她,她还给你留了信。”闻舟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打开举到闻雅面前让她看。 “上官箬,终于找到你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为了感谢你生下我家貌若天仙可爱无敌的相公,我可是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最近这两天的事,只是跟你小小打个招呼。你女儿在我这里做客,你还想见到活着的洛小贱人,很简单呢,把我家貌若天仙的清羽师兄全须全尾地还给我!我想你那么聪明厉害无耻下贱又不要脸,这件事对你来说并不难。如果我家阿珩的尧尧被迫跟端木彦拜了堂,我就剁了你生的洛小贱人,把她炖了送到你餐桌上!不信,咱们就试试!” 落款是,“每日一问‘今天上官箬被雷劈死了吗’的阿珩媳妇儿”…… 434.宝宝的小小愿望 叶翎当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为何一早离开,夜里却又回来,说来也巧。 因叶翎以闻雅的名义向司徒岳透露一个秘密,祁尧是蛊王体。司徒岳打算联合蒲家连家,一起筹谋得到蛊王体的大计。 叶翎在松蒲城废掉的蒲铭伟,被闻静暗杀,蒲家正在治丧,取消前往圣岛赴宴的计划。 但连家如期而至。 崇明城是八大家族之中离圣岛最近的,距离崇明城不远的海峡是其他家族前往圣岛的必经之路。 司徒岳派了人过去等候,连家的船一到,就收到邀约,前来崇明城一聚。 而当时,叶翎的船也在附近。她带着叶晟和南宫珩离开崇明城目的之一是为安全起见,目的之二是“偶遇”其他家族的船只,寻找机会,实现集齐八大少主的计划。 前者,叶翎知道,只要过一个白天,崇明城就基本安全了。 后者,在海上偶遇不难,但想要得手却不容易。 因此,当叶翎远远地看着连家的船调转方向,往崇明城去,立刻就跟上了。 连家少主连子扬,跟蒲铭伟一样,都是色中饿鬼,风流浪荡子。且叶翎已知,这对狐朋狗友曾一同到圣岛去拜访端木彦,欲染指宋清羽。 因此,叶翎废掉蒲铭伟的理由,在连子扬这里同样适用。换言之,这是已证实是人渣的少主一枚,不必客气。 叶翎驾船,不远不近地跟随连家大船又回到崇明城时,已近子时。 找了一处偏僻的海岸,远离连家和司徒家大船所在,跟百姓的渔船停靠在一处,固定好,让叶晟和南宫珩留在船上休息,叶翎独自一人上岸进城。 叶翎是冲着连子扬来的,在崇明城中想要得手更容易些。 暗中进了城主府之后,叶翎尚未找到连子扬的住处,先偶遇了从洛璃那里离开的闻雅。 叶翎当即远远地跟上她,看她要做什么。 见闻雅进了闻静的房间,叶翎就意识到,大抵是她当初跟着闻静前来崇明城这件事被闻雅查到,且引起注意,说不定也查到司徒焱的徒弟南小花这个名字,毕竟不算秘密,闻舟见过南宫珩。 以闻雅的心智,一听就知道,姓南的绝对跟南宫珩有关系。 为了避免被发现,叶翎始终没有靠近,保持安全距离。因此她并不知道闻雅对闻静做了什么,也没有选择一直盯着,而是折返回去,暗中给洛璃解了安神药。 如此,洛璃半夜醒来,发现枕边人不在,心中生疑。尤其不久之前司徒岳胡言乱语时,曾嘲讽洛璃,说闻雅是闻家出身的医毒高手,夜里想做什么却让洛璃一无所觉很容易…… 当时洛璃并不愿意认为闻雅是背着他去私会别的男人,因此他第一个找去的,是闻家人所住的客院。闻舟房中无人,洛璃就去了隔壁闻静的院子。以他的实力,就站在后窗下,不被闻雅闻舟发现并不难。 而与此同时,叶翎意识到司徒焱祖孙接下来很可能也会被闻雅盯上,就立刻去通知他们,撤! 虽然司徒焱对叶翎去而复返,且说要带他们走很意外,但他对司徒家没有丝毫留恋,只有厌恶。 而司徒瑄是早就生出要跟着南宫珩和叶翎混的心思,一听叶翎说一块儿走,分分钟收拾好行李,完全不带犹豫的。 担心闻雅对闻静不利,叶翎告诉司徒焱祖孙南宫珩所在的方位,让他们先过去,而她又回去找闻静。 其实叶翎半路看到了闻舟闻雅往司徒焱祖孙的住处去。但夜色幽暗,那对“父女”心急,叶翎又远远避开,并未被发现。 完美错过,闻舟闻雅自然找不到司徒焱祖孙,而叶翎却正好趁机接近闻静。虽然闻舟安排人盯着闻静,但叶翎也是有备而来,该出手时就出手,有针对性地放倒盯梢的人,然后就发现闻静不太对劲。 虽然不知道闻雅对闻静做了什么,但既然闻舟也在,却放任闻雅折腾闻静,说明叶翎之前的直觉没错,闻舟并不是善类,所谓的祖孙情也是个笑话,可怜闻静是真的很信任这个祖父。 为避免节外生枝,叶翎没有想办法弄醒闻静,找来文房四宝,提笔给闻雅留了一封信。 十有八九已暴露,便也不再遮掩,叶翎直言身份,承认洛蘅在她手中,告诉闻雅,拿宋清羽来换,不然她把洛蘅剁了。 并非虚张声势,叶翎抓走洛蘅时,就计划好要逼迫闻雅去对付端木尹,只是时机刚刚好,让叶翎写下这封信。 若不是时间问题,叶翎可以洋洋洒洒写它几十页把闻雅骂个狗血淋头都不带重样的。 写好信,扔在桌上,叶翎扛着闻静就溜了。 至于洛璃会如何对待闻雅,叶翎无法预知,不过总归会给闻雅制造点麻烦,或大或小,都是叶翎喜闻乐见的。 此时,叶翎已经带着闻静跟南宫珩汇合了。 见司徒瑄正在南宫珩身旁,脚踩司徒鹏所在的麻袋,开心地聊天,不见司徒焱,叶翎蹙眉问:“师父呢?” 司徒瑄笑笑,“爷爷说回去拿点东西,很快就过来。” 叶翎把闻静放下,给她把脉,看到她眉心的针眼,眸光微寒。伤在脑部,定是闻雅用来逼问闻静,真够毒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司徒瑄一边好奇地问叶翎,一边继续有规律地在司徒鹏身上踩来踩去,乐此不疲。 “晚点再说。”叶翎拿出银针,给闻静疗伤。 司徒瑄看看叶翎,看看地上的麻袋,再看看老神在在盘膝修炼的叶晟,和“娇弱无力”躺着休息的南宫珩,完全不怀疑,叶翎要搞大事情!一出手,抓来三家少主,让司徒家和洛闻两家差点反目,这些都是叶翎一人所为,简直绝了! 总之,司徒瑄现在有点小激动,小兴奋,终于可以摆脱以往那令他厌恶的环境和无趣的人生,他都能预见到自己以后会过得多么跌宕起伏精彩纷呈,万分期待! 叶翎给闻静施针结束,司徒焱回来了,扛着一个巨大的麻袋…… “都是好东西!”司徒焱把麻袋放下,伸手从里面抓了一株带着泥土的小树苗,翠绿欲滴的叶子间点缀着幽紫色的星状小花,煞是好看。 司徒瑄嘴角一抽,“小七,这是司徒岳养了十年才开花的一株奇药,一直在他房中。” “师父,你去司徒岳房间里薅他的树,他人呢?”叶翎问。 司徒焱乐呵呵地说:“他带着好多人,到处找我和瑄儿呢!应该是闻舟那个老匹夫去报信了!” 的确是闻舟报信,他本意是想告诉司徒岳,司徒鹏的事是司徒焱祖孙做的,跟洛闻两家没关系,接下来好好合作。 结果司徒岳带着人到处搜查,找司徒焱祖孙,司徒家里里外外乱糟糟的,却正好给了司徒焱机会,他躲在暗中,跑到司徒岳的房间,不止薅了他的宝贝小树,还盗走不少其他宝物。 然后,司徒焱背着麻袋到城主府的藏药阁,司徒岳才刚搜查过这边,正是最安全的时候,司徒焱果断放倒看守的长老,冲进去嗨嗨一通拿。 连带着上次司徒焱给叶翎装的那一麻袋,司徒家藏宝阁里最上等的好药材,这下几乎就没了。 “这小树是什么药材?”叶翎问。她之前没见过,读过的医书里面也没有。 司徒瑄回答,“据说是司徒岳无意中在一个荒岛上发现的,这花壮a阳有奇效。” 叶翎轻咳,“师父,你是要送给我的吗?” 司徒焱点头,“是啊,好看不?给你拿着玩儿。” 司徒岳精心养了十年的补身子神药,叶翎觉得,确实好玩儿…… 司徒瑄驾船,离开了崇明城海岸边。 闻静尚未苏醒,司徒焱对当下的情况也是一头雾水,问叶翎到底怎么回事。 南宫珩又服了一次药睡着了,叶翎给他掖了掖被子,神色淡淡地说:“他叫南宫珩,我叫叶翎。” 司徒瑄竖起耳朵听着,叶翎接着说:“他刚出生,生母就死了。但其实,那个女人不过是抛弃他,选择用转生蛊开始新的人生。” 司徒焱和司徒瑄祖孙都瞪大了眼睛。身在四大医道世家之一的司徒家,他们当然知道转生蛊是什么东西。 “那个女人如今的身份,你们都认识,闻舟的女儿闻雅。”叶翎说。 司徒焱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当真?” 叶翎点头,“当然。我已确认过生辰八字。” “那闻舟……”司徒焱拧眉。 “我原本觉得闻舟应该不知道,但今夜他在场,却任由闻雅对闻静下毒手,我想,或许闻舟一开始就知情。毕竟一个父亲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尤其闻雅应该失踪过不短的时日。”叶翎说。 “他们是一丘之貉?!”饶是司徒焱已意识到闻舟表里不一,但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害死,借主重生,竟然都容忍下来,还跟凶手继续父慈女孝的话……简直是畜生! “应该是,不然闻静不可能出事。”叶翎说。 “那个闻雅,我是说原来的那个女人,她为什么非要借主重生呢?”司徒瑄不能理解。 “她叫上官箬,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叫虞璘,但当她学到虞家的医毒蛊术,并利用虞璘得到同生宿主后,便踢开虞璘,远走高飞,去了一个叫墨云国的地方,嫁给墨云国的皇帝墨凤琉。怀上墨凤琉的孩子之后,她再次远走高飞,去了另外一片土地上的东晋国,伪装易容,入宫做了贵妃,生下阿珩,然后,她了结自己,变成了闻雅。”叶翎说。 司徒焱和司徒瑄都傻了。 “这……这什么女人啊?!她到底图啥?”司徒焱拧眉。 “她一直在往上爬,男人都是利用完就扔,大抵是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天下之主,得到永生吧。”叶翎说。 “疯子!”司徒瑄做了总结。 “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抛弃小花?”司徒焱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叶翎摇头,“阿珩一出生,那个女人给他下了断情蛊,导致他差点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曾被关起来多年,我们成亲当夜他蛊毒发作险些把我杀了。” 司徒焱面色一沉,“真是疯子!” “那怎么解的?”司徒瑄问。 叶翎很淡定地说:“必须要血亲的血才能解,没办法,我当时只能赶紧怀了个娃。” 叶翎讲的是故事,司徒焱和司徒瑄祖孙听着却都觉得心酸不已。乐观开朗的南宫珩竟然有如此复杂离奇又悲惨的身世,他们真是一点儿没看出来。 叶翎恨闻雅,合情合理,因为那个疯女人生下南宫珩,不仅一天没养,却亲手制造了南宫珩此生所有的苦难。 原本正在修炼的叶晟面色沉沉地坐着,不发一言。 “我们这次会来这边,是因为闻雅抓了我的师兄,他叫宋清羽,是阿珩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叶翎说。 “闻雅为何抓他?你师兄在闻雅手中?”司徒瑄皱眉。 “因为闻雅从我们的宿敌那里得知我师兄是蛊王体。”叶翎说。 司徒焱神色大变,“真有蛊王体?” “真有。”叶翎点头,“不过不是我师兄,我们那个宿敌故意骗闻雅的。我师兄现在不在闻雅手中,半路被端木尹劫走了。” 司徒焱和司徒瑄都懵了。 “你师兄真在圣岛?”司徒瑄问。 叶翎点头,“是,他就是你们都知道却都不认识的那个祁尧。” 司徒焱和司徒瑄目瞪口呆。 “祁尧不是个姑娘吗?要跟端木彦成亲的!”司徒瑄怀疑人生。 “谁告诉你们祁尧是个姑娘?虽然他真的貌美无双。”叶翎摇头。 信息量太大,一时难以消化,司徒瑄都忘了要驾船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司徒焱看到叶晟,又不解,“你爹为何流落到这边?” “我娘是曾经的圣女祁蓁,当初逃走嫁给我爹,生下我们三姐弟,我行二。后来端木尹残害我爹,把他弄失忆扔在一个荒岛上等死,抓走我娘。如今我娘也在圣岛上。不过这件事,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叶翎说。 “你你你……你竟然是祁家后人?”司徒焱舌头都不利索了。 “算吧。”叶翎点头,“所以我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闻雅,而是端木尹。但他抓着我娘和我师兄,我们的自己人又都不在这边,很难对付,所以……” 叶翎看向地上的麻袋,司徒瑄脱口而出,“所以你打算利用八大家族对付端木尹?” “暂时的计划是这样。”叶翎说,“原本我想集齐八个少主,但过了今夜倒也没必要。有洛蘅就够了,我很看得起闻雅那个贱人,接下来对付端木尹,主要就靠她,不然我就把洛蘅给剁了。” “你不怕闻雅跟端木尹联合起来吗?”司徒瑄问。 叶翎冷笑,“不可能。唯一的变数是闻雅会抛弃洛蘅这个女儿,但我觉得不至于。母女情深倒未必,但她一定会配合我们对付端木尹的。原因很简单,她这么多年监视阿珩的人生,放任阿珩成长,并未阻止,应该能预见到,或者在她计划中,她跟阿珩有朝一日是一定会碰面的。” “她不怕阿珩报复,定然是对他另有打算,甚至于,是她利用阿珩筹谋多年的一盘棋。毕竟,从结果来看,阿珩已经掌握了除去天沐国之外,我们所知的所有权势。或许闻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可以轻易夺走,坐收渔利,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么?” “因此,她会帮我们的,端木尹也是她的敌人。她只要脑子没进水,就应该知道,跟端木尹合作对她是死路一条。我们这方胜利,她才有翻身的可能。”叶翎说。 司徒瑄感叹,“不管闻雅怎么算计小花,在她的计划里面,你这个儿媳,都是最大的变数。” “我不是那贱人的儿媳,谢谢。”叶翎轻哼。 “是,她不配。”司徒瑄嘿嘿一笑,“现在她应该气得快吐血了。” “最好如此。”叶翎冷笑,“她加诸在阿珩身上的痛苦,给我制造的麻烦,我都要她百倍千倍偿还!” “那我们接下来就看狗咬狗?”司徒焱皱眉问。 “不,我们再找机会,也去圣岛。事关我娘和清羽的安危,不能真的交给闻雅,否则她若成功,原本端木尹手中的人质就会立刻变成她对付我们的人质。”叶翎说,“救人的事,我亲自去,我只是需要他们给端木尹制造麻烦,越多越好。” 司徒瑄竖起大拇指,“你的心机太恐怖了!” “是啊,跟小七你一比,瑄儿简直就没有脑子。”司徒焱笑着说。 司徒瑄:…… 翌日清晨,闻静幽幽醒转,头疼欲裂。 “闻不易,你醒啦?”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闻静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她怎么听见小翎儿妹子的声音? “不是做梦。”叶翎捏了一下闻静的脸,“你感觉如何?” “我怎么会……”闻静听到水声,身下微微摇晃,应该是在船上,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昨夜我回司徒家溜达,把你捡回来的。”叶翎说,“应该是我的事,给你带来的麻烦,对不住。” 记忆回笼,闻静面色发白,“不是……我还要谢谢你,让我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知道自己有多傻。” “闻舟背地里做的恶,没有让你知道,也跟你没关系。他对你不是假的,只是亲情对他而言无法超越野心罢了。”叶翎微叹。 闻静的遭遇让叶翎想起风不易。两人的情况相似,但从祖孙关系来讲,其实是闻静更惨。 风不易是自小就发现风渊真面目,选择脱离,到他长大后,跟风渊之间早已不存在什么祖孙感情,因此对付风渊他毫不留情,也没有丝毫伤心犹豫。 可闻静是在闻舟膝下长大,那是她曾经亲近喜爱的爷爷,是她最信任的家人。一夕之间,她的人生崩塌,她以为的幸福美满的家也毁灭了。 “你如果想回去找你爹娘的话,我可以送你回文远城。”叶翎对闻静说。 闻静摇头,“不必了。”闻家其他人如何,她心里都有数了。 得知南宫珩的身世,他与闻雅的关系,闻静亦惊诧不已,许久才回神,“小翎儿,对付那个贱人,算我一个。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却说昨夜闻雅看到叶翎留给她的信,气得七窍生烟,几欲吐血。 闻舟却质问闻雅,信中的清羽师兄是谁?尧尧是谁?闻雅到底背着他做了什么? “那个祁尧就是宋清羽,他是蛊王体。本来我差点得手,被端木尹抢去了。”闻雅不得不跟闻舟坦白,因为她知道,没有别的选择。 叶翎说的没错,就算不是为了洛蘅,闻雅也不会跟端木尹合作对付南宫珩,因为这是愚蠢的找死行为。她原本等着南宫珩和叶翎跟端木尹为敌,削弱端木尹的实力,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但局势骤变,她成了当下最被动的那个。 闻舟乍闻蛊王体现世,又惊又喜,得知闻雅故意隐瞒,十分恼怒,一巴掌下去,把闻雅从床上抽到了地上,她尚未愈合的伤口又撕裂开,原本尽力医治能恢复五成的内力,如今怕是只剩下三成…… 而从头到尾,洛璃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闻雅,目光冰寒。 等闻舟冷静下来,又给闻雅医治,却也不如先前那么精心。 “都是你招来的祸事,接下来你想怎么做?”闻舟冷声问。 “将蛊王体的事告诉其他家族,联合起来对付端木尹。只要我们得到蛊王体,叶翎也不足为惧。”闻雅神色虚弱。 “你以为联合那些家族很容易吗?”闻舟反问。 “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不难。”闻雅眸中寒光肆虐,“软的不行来硬的,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听我号令!” “但根本没人是端木尹的对手!”闻舟说。 闻雅微微偏头,看向洛璃,“他。” “你以为他还会听你的?”闻舟冷哼。 “洛璃,想要你女儿活命,你知道该怎么做!”闻雅冷声说。 洛璃面无表情,“我女儿?你还真是冷血无情。为了救蘅儿,我会跟你合作,尽力对付端木尹。不过有句话,我想告诉你。” 闻雅拧眉,就听洛璃说:“我收回曾经赞美你的话,你并不是我此生所见最完美的人。你是我此生所见最丑陋,最恶毒的人。小心些,说不定哪道天雷下来,就把你劈死了。” 闻雅并不理会洛璃的嘲讽,开始跟闻舟商议,怎么控制其他家族一起行动。 另外一边,叶翎的船正在崇明城附近的海峡周围游荡。 “小叶子,我感觉好了。”南宫珩说着就想起来。 “不行,再休养几日。”叶翎按着南宫珩躺回去。 “可是你好辛苦。”南宫珩抱住叶翎的胳膊,脑袋靠在她身上,叹了一口气。 叶翎揉了揉南宫珩的脑袋,“是啊,我好辛苦,还要哄你这个大宝宝。” 南宫珩闻言,皱了皱眉,“都听你的。不过我怎么感觉,接下来你还是什么都不让我做?” “你想得美!”叶翎敲了一下南宫珩的脑门儿,“等到该出手的时候,你要往前冲,我指哪儿打哪儿!” 南宫珩唇角微勾,“好。” “咳咳,”司徒瑄神色尴尬,眼神飘啊飘,“小七,你不是让我把洛蘅弄醒吗?她醒了。” 叶翎拍拍南宫珩,“再睡会儿,醒了有好吃的。”看南宫珩闭上眼睛,叶翎起身出去。 洛蘅手脚都被绳子捆着,头发乱糟糟的,衣衫皱巴巴的,蒙着眼睛,倒在地上。 司徒瑄摘掉洛蘅蒙眼的黑布,洛蘅一时无法适应强光,双眸盈满了泪水。 “我叫叶翎,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叶翎开口。 洛蘅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向身旁的女子,脱口而出,“大嫂?” 叶翎冷笑,“很好,看来你知道你那娘是个什么狗东西,却依旧认她,还帮她瞒着你爹。真是个好女儿,如此我倒不必对你客气。” “我……我哪里有得选择?她是我娘啊……”洛蘅泪流满面,“难道我要告诉我爹,让我爹把我娘杀了吗?我不想失去这个家。” “这对你爹公平吗?”叶翎反问。 “可……这样的局面不是我造成的,不是我的错……”洛蘅摇头。 “我对你们一家三口的关系其实没兴趣,只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我师兄宋清羽的下落。”叶翎看着洛蘅问。 见洛蘅神色一怔,叶翎就知道她知情。 “宋公子在圣岛,国师端木尹手中。”洛蘅说。 “楚明泽和秦岩呢?”叶翎再问。 洛蘅沉默片刻,看着叶翎说:“大嫂,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也都是我娘让我做的,不是我的本意。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能不能放过我?其实……我喜欢宋公子,我也希望你能把他从圣岛救出来,真的!” “嗯,”叶翎点头,“先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楚明泽也落入了端木尹手中。”洛蘅蹙眉说,“我娘把秦岩放了,告诉他楚明泽在圣岛,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是么……”叶翎冷笑,“你们真无条件把秦岩给放了?” “真的!”洛蘅重重点头,“留着他也没用。” “未必吧。”叶翎相信楚明泽落入端木尹手中,但不相信洛蘅关于秦岩的说辞,因为秦岩并不是毫无价值。 问到了楚明泽的下落,这对叶翎而言也很重要。因为这位才是她和南宫珩一直以来的宿敌,他跟端木尹联手,事情会更加棘手。不过,楚明泽此人是不可能真的效忠任何人的,叶翎希望楚明泽争气点儿,反咬端木尹一口。 洛蘅信誓旦旦地说她所言是真,求叶翎放过她。 “大嫂,自从我知道大哥的存在,就不止一次幻想过与你们相见相认的情形。我知道,娘做了许多对不起大哥的事,但那些事发生的时候,我都尚未出生。大嫂应该知道娘是个控制欲多么强的女人,我不过是她手中的傀儡棋子罢了……”洛蘅神情落寞。 “既然明知自己是傀儡棋子,若不认同闻雅的所作所为,不想被她掌控,为何不向你爹求助?据我所知,你爹是传说中天沐国仅次于端木尹的高手。”叶翎神色淡漠地问。 洛蘅神色一僵,想要解释,叶翎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闻雅不要脸的功夫你还没修炼到家,不过已经足够让我恶心。你不是没机会反抗,你爹洛璃一定会护着你,可你选择帮着闻雅欺骗他,你们母女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大嫂,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洛蘅哭着摇头,“我真的不是……” “你说你喜欢我家清羽师兄?何时何地喜欢上的?据我所知,他在被你们抓来的半路上就被端木尹掳走了。既如此,看来当初就是你负责执行抓我师兄的任务,否则你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叶翎目光幽寒,“你真的喜欢他,为何不放了他?你的喜欢,让我作呕!你也不必做青天白日梦,宋清羽眼睛瞎了都看不上你!摊上闻雅这个娘不是你的错,但你如今的下场,也是自己活该!” 击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洛蘅神色怔怔地转头,就见闻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表姐……”洛蘅眸光微亮。 “别!”闻静轻哼,“我没有你这样的表妹,我现在跟着小翎儿混了。” “你们如果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洛蘅冷声说。 叶翎摇头,啧啧感叹,“洛璃真惨,无事的时候,被你们当白痴,有事的时候,他又对你有责任了?你怎么不说,你娘不会放过我们呢?看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那娘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叶翎话落,让闻静再次把洛蘅打晕扔一边儿去。 “你头不疼了?”叶翎给闻静把脉。 闻静面色依旧发白,“还有点,不过睡不着,出来吹吹风还好些。接下来事情能顺利吗?” 叶翎摇头,“我一直觉得,我的所在,和所作所为,端木尹都一清二楚。” 闻静神色一凝,“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叶翎看着圣岛的方向,“他不出手,就说明一切尚在掌控之中。闻雅并不是端木尹的对手,他大抵也不在乎我师兄,他从头到尾的目的只有一个,得到我娘。” “但感情的事……”闻静皱眉。 “执念成魔,得不到,便毁掉。”叶翎幽幽地说,“他控制我娘的手段,不过是用我爹和我们姐弟三人的安危来威胁我娘,让她熬着日子活下去。支撑我娘活下去的信念,是与我爹,与我们姐弟三人再相见。当端木尹不再拦着我们接近圣岛,就说明他想要一个了结,不管是生,还是死。” “那岂不是很危险?”闻静拧眉。 叶翎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儿。 闻雅不解,“那是啥?” “画个圈圈诅咒他,被雷劈死。”叶翎轻笑。 闻静伸手勾住叶翎的肩膀,哭笑不得,“说正事呢,你跟你家小花一样,都是没心没肺,就知道傻乐。” “你才傻,我家小花那么可爱。”叶翎轻哼,“如果小风风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宝宝在也行,我们一人咬他一口。” 此时,在遥远的西凉城,叶尘神色无奈地看着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晚晚,旁边坐得端端正正写字的小傲月小声说,“哥哥,不要生气,妹妹还小,她的字我帮她写,我喜欢写字。” 叶尘把外衣脱下来盖在晚晚身上,小心地把她抱起来,放在旁边软塌上,晚晚翻了个身,白嫩嫩的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 叶尘摇摇头回来,小傲月已经写好一张字给他看。 “嗯,不错。休息一下吧。”叶尘笑着揉了揉小傲月绒绒的头发。 小傲月一脸乖巧,“我还要帮妹妹写呢。” “不用。”叶尘摇头。 看着小傲月跟晚晚一起睡觉去了,叶尘把两人的小书桌收拾干净,关上房门出去,天阴沉沉的。 突然打了个喷嚏,叶尘皱眉,“定是小姨和小姨父想我了。” 叶尘进门,叶缨正在看墙上挂的一幅画。 这是叶翎后来找回来的叶晟做的画,画中是一家五口出游的情景。三姐弟趴在船舷边玩儿,寥寥数笔,温馨有趣。 “我昨夜梦到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叶缨开口,神色有些怅惘。 叶尘走过去,看着墙上的画,不是头一次见,但这是叶缨第一次跟他说起那两个他并未见过的长辈。 “娘,我相信外公和外祖母一定活着,在什么地方,同样思念着你们。”叶尘小脸认真。 叶缨微微摇头,转身,问叶尘,“今日晚晚好好写字了吗?” 叶尘笑了笑,“小妹一写字就犯困。” “你要严厉些,不要惯着她。”叶缨说。 叶尘一脸无辜,“小妹明明是被爹和娘宠的,娘能对她严厉吗?我可以跟娘学。” 叶缨拧住叶尘的耳朵,“都学会顶嘴了。” “我已经是大人了。”叶尘挺了挺小胸脯。 “信不信你小姨和小姨父会一辈子都叫你宝宝?”叶缨微笑。 叶尘扶额,“我信……好想他们,我可以去找他们吗?” “你说呢?”叶缨反问。 叶尘转身往外走,出门,面朝东方,双手合十,“希望小姨和小姨父早点回来,希望欺负他们的坏人都被雷劈死,再劈活,再劈死……” 435.你是我大姨吗 距离圣岛少主端木彦成亲,仅剩下七日。 从崇明城出发前往圣岛,需四五日的时间。因此,不出意外的话,聚在崇明城的那些家族,明日就该启程了。 日暮时分,叶翎的船仍在海峡附近游荡。 南宫珩已睡过一觉又醒来,在叶翎悉心照料下,他的气色比起刚解毒时好了很多。 叶翎再次给叶晟换药,说他的眼睛过个七八天就能有些微光感,但看不清楚,且不能受强光刺激,最好再蒙着眼睛养上一个月,视恢复情况决定用药。 叶翎能感觉到叶晟的焦虑。得知南宫珩和叶翎过往种种不容易,以及即将面对的危险困境,作为长辈,叶晟渴望自己可以护着他们,可当下他的眼睛仍然是个大问题。 “爹,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别着急。希望你眼睛恢复的时候,我就把娘找回来了。”叶翎安慰叶晟。 叶晟只叹气,没言语。 闻静也被叶翎下了安神药,正在休息。她伤到脑部,今日看起来好了些,但反应明显迟钝了三分,也不能掉以轻心。 至于闻静所说的,闻雅对付她的手段,司徒焱说他听说过,应该是祁家秘术迷心针。 祁家秘术为何会被闻雅学去?这不难猜,定是闻舟教的。闻舟是从祁老爷子那里学到的,还是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偷到的,叶翎倾向于认为是后者。 “小七,有船来了,是夜家的。”司徒瑄的声音传来。 “我家的?”叶翎眨眨眼。 司徒瑄轻咳,“你是小叶子,人家是夜晚的夜。” 叶翎知道。天沐国四大武道世家,除了蒲家、洛家、连家之外,还有个白家,跟闻家也是姻亲。闻静的大姑姑闻娴如今是白家家主白景瀚的夫人,有一子一女。 今日午时前,白家人已抵达崇明城。 而四大医道世家,除已灭亡的祁家、司徒家、闻家之外,还有个叶翎完全没接触过的夜家。 据蒲琮说,夜家很独,跟其他家族没有姻亲关系,也极少来往。 叶翎说远远地看着,不要靠近。 过了一会儿,司徒瑄过来说,有司徒家的人前来邀约,夜家的船也调转方向,往崇明城去了。 “夜老家主名叫夜荀,我们认识,他倒真是个正直端方的人,甚至有些一根筋,不过几年前已过世。如今夜家家主是他的长子夜昊,我见过几回,不苟言笑,很难接近。”司徒焱说,“据说夜昊的夫人出身低微,言行粗鄙,我没见到过。” “这个样子……”叶翎若有所思,“白家也到了,这样除去死了少主的蒲家和祁家外,其余六个家族就聚齐了。我得去瞧瞧,闻雅在做什么。” “我陪你去。”南宫珩说。 “不,让师父陪我去,你们其他人都留在船上。”叶翎摇头,揉了揉南宫珩的头发。 南宫珩抓过叶翎的手贴在脸上,眼巴巴地看着她,让叶翎想起跟她撒娇时的晚晚。 不过这事儿没商量。 如今叶翎身边,不提叶晟和南宫珩的失忆,叶晟尚未复明,南宫珩内伤未愈,闻静脑部受损,司徒瑄断臂,只一个司徒焱是完全正常的。 司徒焱点头,“好,我陪你去,崇明城我最熟悉。” 为防止失散,叶翎并未另外准备别的船,远远地跟着夜家的船往崇明城去,到时候其他人在船上等。 此时,夜家的船上,外人眼中不怒自威的夜昊,正在神情专注地给他家夫人捏肩膀。 “蓉蓉,你说司徒岳那厮找我们,想做什么?”夜昊问。他蓄着胡须,人高马大,看起来颇有几分凶悍之相。 夜夫人一身青衣,皮肤白净清透,五官姣好,眉目清冷,闻言神色淡淡地说:“不知道,不重要。” “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夜昊说。 夜家的船在崇明城靠岸,夜夫人已换上一身华丽的裙子,头上插了一朵艳红的绢花,脸上蒙着面纱,被夜昊揽在怀中下了船。 司徒家的车马在等候,接了夜昊夫妇到城主府去,并不见夜家少主。 与此同时,叶翎的船再次在崇明城另外一处海岸停靠,只她和司徒焱二人上岸,其他人都留在船上。司徒瑄负责放哨,另外三人被叶翎强制性要求休息。 城主府中,司徒岳正在跟连家主密谈。而闻舟那里,他的两个女儿和女婿都在。 洛璃面无表情端坐,曾经总是追随着闻雅的目光,再也没有落在她身上。 重伤未愈的闻雅就坐在洛璃身旁,便是刻意做了遮掩,也能看出面色苍白虚弱。 对面是闻娴和白家家主白景瀚。 闻娴与闻雅容貌有三分相似,闻静容貌肖母,并不像她的两个姑姑。 白景瀚身材微胖,圆脸白肤,看起来比洛璃更年轻些,眉眼精明,有个外号叫笑面白虎。 白景瀚看看闻雅,又看看洛璃,叹了一口气,“崇明城的流言我们来时便听闻了,一看就是司徒岳那混蛋在无事生非!妹夫不会因为这个恼了妹妹吧?” 洛璃摇头,“没有。”毫不走心的回答。 “小雅,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闻娴神色关切。 坐在主位的闻舟拧眉,“蘅儿失踪,洛璃和雅儿心情不佳,这两日都没有休息过,没有别的事。” 白景瀚点头,“爹说没事,那我就放心了。蘅儿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查到是谁抓的她吗?” 闻舟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闻雅,回答白景瀚的问题,“没查到,但我们怀疑,是端木尹所为。静儿也被抓走了,只是外人还不知道。”话落,闻舟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闻娴面色一沉,“静儿也被抓了?到底怎么回事?” 白景瀚眼眸微闪,“真是端木尹做的?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来说吧。”闻雅开口,声音也是遮掩不住的虚弱无力,“先前,我得到一个线索,蛊王体现世。” 闻雅话落,闻娴和白景瀚脸色都变了,显然他们对转生蛊这种东西也都不陌生。 “真有蛊王体?”闻娴蹙眉。 “是真的。”闻雅点头,“但我亲眼见到之前,亦无法完全确认,因此最初并未声张,想着得手之后,再跟爹和大姐讲,省得出了差错,空欢喜一场。” 闻舟没说话。他心里很清楚,若真得手,闻雅是不会主动告诉他的,只会据为己有。不过如今纠结这个没有意义了。 “只是没想到,端木尹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就是你们见过的那个姓文的,如今已被我处理掉了。端木尹得到消息后,半路出手,劫走了那人。”闻雅缓缓地说,“由此,我已可以确定,那的确就是蛊王体,否则根本不会引起端木尹的注意。” “小雅你是说,蛊王体如今在端木尹手中?”闻娴凝眸,“这倒是麻烦,想从他手中抢回来,可不容易。” “这跟蘅儿和静儿被端木尹抓去有什么关系?”白景瀚不解。 “不止蘅儿和静儿,司徒岳的儿子也被抓走了。你们应该听说,蒲家少主被圣岛侍女杀死的事。”闻雅说。 白景瀚神色莫名,“你的意思是……” “他已得到蛊王体,我们这些家族,还有存在的意义吗?”闻雅轻声说。 闻娴拧眉,“小雅你是说,端木尹要除掉我们?” “这不是早晚的事么?”闻雅反问,“那人在天沐国一手遮天,自从当上国师,铲除异己,唯他独尊,他的实力和医毒蛊术都已登峰造极,如今蛊王体得手,接下来,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闻舟叹气,“端木尹抓走蘅儿静儿和司徒鹏,只是个开始。他是打算用此举来挟制我们这些家族,抑或是趁机除掉我们,都有可能。” 闻娴神色一变,“元丰和元若!” 白元丰是白景瀚的儿子,白家少主。白元若是白景瀚的女儿。 白景瀚冲出去,回到白家客院,发现白元丰已经不见了。 很快得到消息,连家少主连子扬也失踪了。 闻洛白连司徒五家主事之人坐到了一起,再加上刚刚抵达的夜昊夫妇,六家已有五家少主失踪。 “夜兄,令爱可是一起来了?千万要派人保护好!”司徒岳提醒夜昊。 夜昊夫妇只有一个独生女,名叫夜灵,是夜家少主。 夜昊板着脸,摇头,“我闺女没来。” 夜夫人皱眉,“没有吃的?你们司徒家怎么招待客人的?请我们来饿肚子的?” 司徒岳嘴角一抽,让下人立刻去准备茶点吃食过来。 “洛夫人脸色为何如此难看?洛兄下手太重了?”司徒岳丢了儿子,倒是不改无赖本性。六家齐聚,他张口便将矛头对准了洛璃和闻雅,暗示洛璃因为被戴绿帽子,把闻雅打得路都走不稳。 若是原来,洛璃听到这种暗讽,一定跟司徒岳拼命。不过现在,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了,只想把洛蘅找回来。 闻雅也不接茬,闻舟冷哼,“司徒岳,你适可而止!在座的谁也不傻,你无事生非搞出来那些腌臜事,还没完没了了?若不是救人要紧,老夫和洛璃早把你杀了!” 司徒岳呵呵笑,“是,闻老说得对,我只是想提醒洛夫人保重身体。人到齐了,现在该说说怎么救人了吧?”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在暗中作祟?”连子扬的父亲连兆脸色难看。 闻舟把闻雅的说辞,关于蛊王体的事直接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 已得到密信的司徒岳仍很意外闻洛两家竟然这么直接把此事公开了。不过转念觉得正常,闻静和洛蘅都被抓了,救人要紧。 “端木尹想做什么?”连兆满面怒意。 “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或许,我们的孩子,会成为他用蛊王血养蛊的试验品……”闻雅满面苦涩,眼眸不安。 每个人的面色都很阴沉,包括司徒岳在内。到这会儿,他当然不会再怀疑是洛家抓了他的儿子。 除了夜昊夫妇。 夜夫人正在用宵夜,夜昊负责盛汤夹菜,还拿帕子给她擦嘴,真真恩爱,旁若无人。 “吃饱了,困了。”夜夫人放下筷子说。 夜昊拉着夜夫人起身,“我们回去休息。” 司徒岳实在看不下去,“夜兄,事关八大家族存亡,夜家也无法置身之外。” “还有八大家族吗?不是早就剩七个了,司徒家主不识数。”夜夫人靠在夜昊身上,毫不客气地说。 司徒岳黑脸,“两位不要以为你们没带女儿来,你们的女儿就是安全的!” “相公,他咒阿灵!”夜夫人秀眉一蹙。 夜昊低声哄了两句,然后冷着脸看向司徒岳,“不会说话就闭嘴!我女儿好好的在家里,你才不安全,你全家都不安全!” 司徒岳忍着怒意,“姓夜的,你是想挑事吗?你们夜家向来不跟我们几家来往,这回难不成打算明哲保身,还是投靠端木尹?” “说的好像你们几家能把端木尹怎么着一样。”夜昊冷哼。 闻舟拧眉,“夜家小子,你要走就走,不走就坐下好好说事!事关家族存亡,你们都别废话了!” 夜昊低头对夜夫人说了两句话,夫妻俩又坐回去了。 “合作可以,算夜家一个。我也想瞧瞧蛊王体是什么样。”夜昊开口说。 闻舟轻哼,毫不意外。夜家是医道世家之一,怎么可能不对蛊王体动心? 闻雅来时牵动了伤口,这会儿额头沁出了细细的冷汗,面无血色。其实她根本不该下床,必须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可圣岛婚期临近,想把六大家族聚到一起只有今夜,她若是不来,事情会失控。 听着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商议如何对付端木尹,把各家少主救回来,闻雅并不意外。 其实原本八大家族在天沐国地位超然,等同于八方王者,连皇室都会给面子。 但自从端木尹当上国师,八大家族的特权和地位被不断削弱,明里暗里打压,其实这些人对端木尹的不满由来已久,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毕竟,单一两个家族想要打倒端木尹,根本不现实。但这次有个契机,除了已经灭亡的祁家,和缺席的蒲家之外,其他六个家族聚齐,共同对付端木尹。 就算不是为了救各自的儿女,单纯合作除掉端木尹,在场的大部分人也都乐意参与。 不过,都是习惯了做主之人,就算有共同的目标,想要在具体的事情上达成合意也不容易。各持己见,说着说着差点吵起来。 夜夫人神色不耐,“好聒噪。” 夜昊起身拱手,“诸位慢慢聊,商量好了知会我一声即可,我没有意见。”话落拉着夜夫人扬长而去…… 其他人短暂不满后,继续开始唇枪舌剑,都希望听自己的。 从他们开始谈,叶翎和司徒焱就躲在了后墙根儿。 得知五家少主都被抓,叶翎心下了然。她只抓了司徒鹏和洛蘅,闻静是她带走的,但另外两个,连子扬和白元丰,可跟她没关系,也不可能是端木尹抓的,定是闻舟和闻雅的手笔。 这是夜家少主没来,若是来了,也会成为目标。 不提连子扬,白元丰是闻舟嫡亲的外孙,这都不放过,连他真正的女儿闻娴都要欺骗,人渣无疑。 叶翎其实不意外闻舟闻雅会故意引导这些人认为是端木尹抓走了各家少主,当初圣岛侍女“莲蕊”杀死蒲铭伟的事,正好也为当下的事做了佐证。而这可以诱导六个家族联合起来,围攻圣岛,对付端木尹。 毕竟闻雅自己的女儿也丢了,所以暂时没人怀疑是她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但当下叶翎最感兴趣的,不是这五个家族错漏百出的计划,有闻雅在,最终应该还是按照她的意思行事,多少靠点谱。 叶翎更感兴趣的是从头到尾都像是事不关己,中途潇洒离开的夜氏夫妇。 他们是真对蛊王体没兴趣?还是女儿没被抓所以不着急?抑或是打算隔岸观火坐收渔利? 叶翎打了个手势,让司徒焱留在原地,继续听着里面那群人的计划,而她静悄悄离开,远远地跟上了夜氏夫妇。 夜昊和夫人回到房间,关上门,夜夫人伸手摘掉头上的大红花,夜昊很快端来温水和巾帕给她净面。 夜夫人不止画了浓妆,浓妆之下还有易容,全都洗去之后,微微舒了一口气,“这破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真希望端木尹今夜就被雷劈死,我也不必再躲着藏着。” “辛苦夫人再忍忍,若是让端木尹发现你,会很危险。没想到那几家这回真聚到一起了,希望他们成功。”夜昊笑着说,“这对我们来说,算是意外之喜吧!” 夜夫人脱去华丽的衣裙,夜昊接过放在旁边,两人在桌边落座,夜夫人蹙眉,“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蓉蓉你怀疑蛊王体是假的?”夜昊问。 “父亲说过,蛊王体并非不可能出现,但只能看天意,我并不是怀疑蛊王体是假的,但我觉得,端木尹没有抓他们的孩子,如果端木尹要下手除掉这些家族,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夜夫人神色莫名。 夜昊若有所思,“我也觉得这事怪怪的。不过幸好灵儿没来,不然也会成为目标。家里倒是都安顿好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从结果看,确实不坏。”夜夫人眸光微凝,“虽然不知道那个祁尧是谁,但我这次一定要把阿妙从圣岛带走,那五家联手找端木尹麻烦,我很期待。” “不论如何,到了圣岛,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找到祁妙就撤。”夜昊神色郑重。 夜夫人摇头微叹,“也不知道父亲和大哥如今都在何处,还有小妹……当年她被大哥送走,应该在别的地方过着安宁日子吧,希望端木尹永远都不要找到她。” 夜昊握住夜夫人的手,正想说什么,神色一变,“谁?” 夜夫人立刻拿出面纱戴上,夜昊冲出去,见院中站了个窈窕的身影。 “夜家主,我是祁妙的朋友。”叶翎脸上戴着面具。 夜昊眸光一寒,大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 “我没有恶意,你们应该不解跟端木彦成亲的人为何从祁妙变成祁尧了吧?我知道此事缘由,可否入内一叙?”叶翎拱手,话语客气。 “让她进来。”门内传出夜夫人清冷的声音。 夜昊眼神依旧戒备,看着叶翎进门,他又观望四周无人,才把门关上,拔剑就架在了叶翎脖子上,“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我姓叶,叶子的叶。”叶翎语气平静,“两位可是跟祁家有渊源?” 夜昊眸中出现杀意,夜夫人抬手,摘掉面纱,“阿昊,把剑收了吧。既然她已偷听到,便不必再遮掩,事情弄清楚,若有不妥,再杀也不迟。” 夜昊冷哼一声,收了长剑,“小丫头,好好说话,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既然夜夫人认为不必再遮掩,那麻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跟祁家什么关系?”叶翎看着不远处的夜夫人问。 叶翎偷听这对夫妻说话,似乎夜夫人是宁蓁的姐姐?可叶翎没看出她跟宁蓁容貌有任何相似之处。不过夫妻俩关起门来,去掉易容伪装,没发现叶翎的话,不可能故意做戏,若发现叶翎,更不可能说那些。 因此,叶翎认为他们所言不假,才选择现身。 叶翎希望能找到真正可以信任的盟友,接下来行事才方便。蒲琮可信,但太弱。闻静可信,但已是孤家寡人。如果能拉拢到夜家,是好事。 夜夫人目光幽深地看着叶翎,“如果你不是祁妙的朋友,我会杀了你。我本名叫祁蓉,原是祁家大小姐。现在该我问,你答。你又是谁?” “我姓叶,叶翎。我爹你们应该不认识,但我娘名叫宁蓁,请问夜夫人听过这个名字吗?”叶翎看着祁蓉问。 祁蓉的神色终于变了,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宁蓁?你是她的女儿?” 夜昊神色惊诧,“小丫头,把面具摘了!” 叶翎摘下面具,“我做了易容,稍等。”她到旁边,把易容去了,转头看向祁蓉。 祁蓉神色一怔,“小妹……” “你是我大姨吗?”叶翎眨眨眼。虽然长得不像,不过容貌这种事,很像一般是有亲缘关系,不像也正常。 祁蓉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叶翎,瞬间泪流满面,“真的是……真的是小妹的女儿……好像……” 夜昊皱眉,“蓉蓉,别激动,先把这小丫头放开,说正事。” 祁蓉放开叶翎,不错眼地看着她的眉眼,又哭又笑,“孩子,你怎么来这儿了?你娘都好吗?” “我娘……”叶翎微叹,“大姨,先坐,我们慢慢聊。大姨父,麻烦盯一下,防止有人偷听。” 夜昊本想说有人靠近他会察觉,但又想到刚刚叶翎偷听那么久都没被发现,就到后窗那边查看了一下才回来。 “快说说,你娘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祁蓉神色急切。 “大姨最不希望的事情发生了,我娘现在在端木尹手中,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叶翎直截了当地说,“不止如此,端木尹当年残害我爹,导致他失忆失明,把他扔在一个荒岛上困了十年。不久之前,端木尹抓了我爹娘唯一的徒弟,然后又抓走我丈夫,也下毒让他失忆,跟我爹扔在一起。” 夜昊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那个畜生!人渣!乌龟王八蛋!” 祁蓉气得脸都黑了,咬牙切齿,“端木尹!我要把他剥皮抽筋!” “咳咳,两位,冷静一下,其实我今夜找到你们是个意外,我本来也不知道我有个大姨。”叶翎说,“不过我跟祁妙表妹是朋友倒不假,她先前从圣岛出逃成功,我们偶遇,一见如故,不过那时不知道彼此的关系,现在都知道了。如今她已不在圣岛,安全了,但我娘在那上面,还有我师兄。” “难不成,那些人说的蛊王体,就是你师兄?”夜昊神色一凝。 “他们说的蛊王体是我师兄,不过我师兄并不是真正的蛊王体,端木尹应该知道这一点。”叶翎说。 “那孩子你可知道,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祁尧又是谁?我们祁家没有这号人啊!”祁蓉皱眉。 叶翎幽幽地说,“祁尧,就是我师兄啊,他曾用名叫云尧,被端木尹那狗贼改的。” “祁尧不是个姑娘?”夜昊目瞪口呆,继而破口大骂,“端木尹这个死变态臭杂碎狗杂种!净做些畜生不如的事!” 司徒焱说夜昊很高冷,叶翎觉得全都是误会。夜昊一点都不高冷,反而很接地气,而且目测是个妻管严。 祁蓉原先应该真的很高冷,不过见到叶翎太激动,提起端木尹又不可能冷静,所以夫妻俩这会儿都比叶翎更不淡定。 “孩子,苦了你了。”祁蓉轻抚叶翎的脸,满目疼爱,“接下来有什么事,都让你大姨父冲在前面,他皮糙肉厚耐摔打。” 夜昊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小丫头,别怕啊,见到我们,就是到家了!天塌下来大姨父顶着!” 436.我相信外公,不至于太坑 “你还有姐姐和弟弟?” “你姐姐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你有个女儿?” “小妹……都当外祖母了啊!” …… 以上这些,皆是祁蓉听叶翎讲述时的感叹。意外,惊喜,欣慰,可最终提起宁蓁,种种情绪全都化成了心酸。 是啊,叶晟和宁蓁儿女双全,多好。可惜,他们与儿女相隔天涯十年之久,甚至叶晟失忆,把宁蓁和孩子们都忘了,而宁蓁清醒着,谁更煎熬? 是啊,宁蓁都当外祖母了,多好。可她没有机会亲眼看着女儿出嫁,不知道她的女儿跟了什么样的男人,不知道她的外孙外孙女的存在,更不可能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那十年里,宁蓁拥有的,只是孤寂的回忆,和无尽的牵挂担忧。 曾经的甜蜜幸福,生生被剥夺,比不曾拥有过更痛苦。 看到祁蓉通红的眼眶,夜昊深深叹气,眼底闪过一抹水色,搂住祁蓉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咱们早日把小妹救回来,让他们一家团聚,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爹和娘若是知道了……”祁蓉哽咽着,没有说下去。 “小丫头你叫叶翎,我们家丫头也叫夜灵,真是缘分啊。”夜昊转移话题。 叶翎点头,“确实。” “若是我早日找到你们就好了。可当年祁家出事的时候,爹和大哥说,谁也不准去找小妹,怕引了端木尹过去……”祁蓉擦干眼泪,深深叹气。 “没关系,各有各的难处。我已经找到我爹和我家阿珩了,把娘和师兄找回来,就没事了。”叶翎微微摇头。 “真是看不出来,你都当娘了。”祁蓉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 “多谢大姨夸奖,我是很年轻呢。”叶翎笑着说。 夜昊和祁蓉看着叶翎开朗的样子,又是喜欢又是心疼。 叶翎讲她的事,并不详细,因为说来话太长。连提起找到叶晟和南宫珩的经过,都只说他们被好心人收留,无意中碰见的。 因此,夜昊和祁蓉并不知道崇明城中发生的事跟叶翎有什么关系。 “小叶儿,那五家正在商议怎么对付端木尹的事,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虽然短短几日丢了五个少主,事发突然,有些蹊跷之处,不过对我们而言不是坏事。”祁蓉正色道。 叶翎摇头,“不蹊跷,我知道那五个少主在哪里。” 夜昊瞪大眼睛,“小丫头,该不会都是你抓走的吧?” “我只抓了俩,还有一个是我救走的。今日失踪的白连两家少主,是闻舟闻雅父女的手笔。”叶翎很淡定地说。 夜昊和祁蓉都有点懵,让叶翎赶快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要从我跟闻雅的仇怨说起。”叶翎说,“她芯子不是真正的闻雅,多年前用转生蛊还魂重生,重生前名叫上官箬,是我丈夫南宫珩的生母。” 夜昊目瞪口呆,“这……太离奇了,这你都能把她找出来?” “怪她先犯贱招惹我们,不然找起来还真不容易。”叶翎把上官箬如何对待南宫珩的事跟夜氏夫妇讲了。 夜昊气得连都黑了,“狼心狗肺!畜生不如!虎毒尚且不食子,她跟端木尹一样,都是该遭天打雷劈的杂种!” 祁蓉拧眉,“冷静一下,听小叶儿接着说。” “找到我爹和阿珩之前,我是一个人,找到他们,一个看不见,一个刚解毒内伤严重,俩人都失忆,我就想了一个集齐八大家族少主召唤神龙的计划。”叶翎微笑。 “召唤神龙?”夜昊一愣,“小丫头你会法术?” 叶翎笑了,“那是个比喻。” “笨!小叶儿是说,抓到八个少主,就能控制八大家族对付端木尹!”祁蓉瞪了夜昊一眼。 夜昊呵呵笑,“小丫头说话真有趣,是我笨。” “蒲铭伟是在被我废掉之后又被闻静杀死的,闻静跟我是好友,她发现闻雅的秘密,结果被闻雅用了迷心针逼问我的下落,闻舟冷眼旁观。”叶翎说。 “闻舟那个老杂碎,虽然没有证据,但当年祁家出事,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祁蓉冷着脸说。 “洛蘅和司徒鹏都是我抓的,闻静是我救走的,我给闻雅留了信,表明身份,告诉她,想要洛蘅活命,就把我师兄还给我。”叶翎说,“闻雅未必愿意为了洛蘅付出一切,但她不会选择跟端木尹合作对付我们,因为那是不归路。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 “妙极!”夜昊对着叶翎竖起大拇指,“小丫头你真聪明,四两拨千斤!我们还在想是不是暗处另有高人操纵,原来那高人竟是你!” “算不上,其实我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机会。不然我总不能去跟端木尹单挑吧?”叶翎半开玩笑地说。 虽然如此说,但夜昊和祁蓉都知道,叶翎内心之强大,他们都比不过。换个人,就算是八大家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碰上那些事,怕也早乱了分寸,自怨自艾了。 至于实力,即便并未亲眼见到,但叶翎能躲在附近偷听不被夜昊发现,又懂医术毒术蛊术,绝对不可小觑。 “孩子,辛苦你了。”祁蓉微叹。 “还好,找到爹娘是好事。这下还找到了大姨和大姨父,是意外之喜。”叶翎笑着说。 夜昊和祁蓉心中都在感叹,叶翎真是个温暖的孩子。 叶翎一开始觉得祁蓉跟宁蓁容貌没有相似之处,其实是因为祁蓉是养女,并非真正的祁家血脉。 “端木尹跟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叶翎很想知道。 祁蓉眸光一寒,“他比小妹大六岁,原是父亲捡回来的小乞丐。小妹一出生便被选做圣女,要接去圣岛,但父亲坚决不许,当时碍于祁家的实力,两方妥协,破例让小妹在祁家长大。” “那个时候,父亲早已对天沐国皇室及圣岛不满,尤其是关于圣女和转生蛊的事,不知残害多少无辜的孩子,来满足上面那些人不切实际的永生幻想。” “端木尹自小就喜欢小妹,眼里除了小妹,根本看不到别人。但小妹慢慢长大,却越发疏远他,因为他对小妹有几乎变态的控制欲,小妹不喜欢的东西一定会消失,包括人。曾经家族几个旁支弟子,就因为背地里说小妹是小哑巴,被端木尹听到,陆续意外身亡,查都查不出什么。这是后来端木尹跟祁家反目之后自己说的,他说他为小妹杀过好多好多人,但他都不后悔。” “最初,父亲不是没动过让小妹跟端木尹在一起的心思,但小妹不喜欢端木尹,说端木尹让她觉得不舒服,她也明确拒绝过端木尹,很多次。可端木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自以为是地对小妹好,父亲找他聊过几次,他当面答应得很好,却并没有听进去。” “圣女的婚事是皇室和国师来定,当初父亲跟圣岛约定小妹十五岁时会将她送过去,求得暂时的和平。但父亲真正的计划是,祁家要灭了圣岛。” “为此,父亲在小妹十五岁之前,制造了她假死的迹象,秘密将小妹送走了,因为他没有十分的把握可以造反成功,若是失败,小妹一定会被抓去养蛊。为了稳妥起见,这件事只有爹娘和大哥三人知道,就连我都不知道,端木尹也被蒙在鼓里。他当然不信小妹死了,等他发现小妹不见的时候,已经晚了。” “后来,祁家造反失败,不是因为实力太弱,而是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那个人,就是端木尹。” “他从小就很聪明,尊敬父亲,跟每个人关系都处得很好,面上总带着笑,即便是对小妹,很多事从我们的眼光看来,他也只是专一痴情,默默守候,并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也不曾冒犯过小妹。小妹被送走之后,他有些郁郁寡欢,但只说希望麻烦尽快解决,再把小妹接回来,不曾对任何人动怒。” “他太擅长伪装了,表面的善良和内心的恶毒都被他做到了极致,也骗过了所有人。他从小到大在祁家做的恶,若不是后来他自己坦白说出来,根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会查到他头上,心机堪称恐怖。” “结果,他不知何时,已成了前国师的徒弟。在害了祁家之后,他第一次对着父亲露出怨毒的真面目,说小妹是他的,质问父亲为何不相信他可以保护小妹,而是把小妹送走,任何一个阻止他跟小妹在一起的人,都该死!” “那一次,祁家死伤无数,我身受重伤……” 夜昊举手,“被我救下,然后就跟我了。” 祁蓉瞪了夜昊一眼,夜昊默默地把手放下,不说话了。 祁容叹气,接着讲,“我不知道父亲和大哥是不是还活着,但我相信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就死去。后来得知祁妙是大哥的女儿,我曾怀疑过大哥大嫂在端木尹手中,但无从查起。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找他们,始终一无所获。我毕竟嫁给夜昊,不能自私地拿夜家所有人的安危去赌,因此一直刻意伪装,避免被端木尹发现,也不敢贸然去圣岛救人。” 叶翎点头,“我明白,大姨做的没错。” 若祁蓉为了给祁家复仇,救她的侄女,不惜牺牲夜家子弟,叶翎反倒不认同。 毕竟祁妙作为圣女,虽然不得自由,但没有性命之危,而祁家其他人根本没有音讯,生死不知。祁蓉该做的就是先过好自己的日子,等待时机,在有把握的前提下,再考虑救祁妙的事。 一个理智的成年人,做任何事,前提之一都是不可伤及无辜。 “小丫头你能理解就好。其实蓉蓉这些年也很不容易,刻意在外人面前伪装得粗鄙无礼,不敢以真容示人,对我们家闺女特别严厉,让她努力修炼,为的就是等待你外公和大舅回来,一起为祁家复仇。”夜昊神色认真地说。 祁蓉蹙眉,“我怎么听着,你是在声讨我对女儿太严厉了?我管不了别人,自己生的娃还不能管?她是我的女儿,若是不够强,将来如何保护自己?你能护着她一辈子吗?” 夜昊轻咳,“蓉蓉别误会,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虽然心疼女儿,但我坚决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 “两位,我在呢!”叶翎弱弱地举手,“秀恩爱请适可而止,考虑一下我这个相公失忆被忘记的小可怜儿的心情好不?” 夜昊和祁蓉都哭笑不得,祁蓉捏了一下叶翎的小脸儿,“都怪他!” “是是是,都怪我。”夜昊立刻点头。 叶翎保持微笑,“怪我,我应该在窗外,不应该在这里。” 叶翎一通插科打诨,祁蓉的心情多少轻松了些。就像叶翎说的,亲人团聚,总归是好事,抱头痛哭有用吗?没用!当然是一起商量怎么虐死那些贱人才是庆祝团聚之喜的最好方式! “言归正传。大姨和大姨父蛊术如何?”叶翎正色问道。 夜昊摇头,“夜家家规,禁蛊术。” 叶翎扶额,“大姨父,你成功把天儿聊死了。虽然我支持你们家的家规,不接触那邪门玩意儿挺好的,但我们的敌人是个中高手,我们可以不用,但不可以不会。” “我多少知道一些,但怕是还没你了解的多。”祁蓉微叹,“这东西需要有资源才能学到,夜家禁蛊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根本没有这方面的东西。原先在祁家,父亲也只是告诉我们那是什么,怎么对付,但所知有限。” “我先前曾落入端木尹手中,又被他放走,我一直怀疑他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但看不出来。还有我爹和阿珩,可能也有。”叶翎说。 祁蓉若有所思,“小叶儿你等一下。”话落起身进了内室。 不一会儿,祁蓉拿了个拇指粗细的玉质药瓶出来,递给叶翎,“你外公是一直反对一切蛊术,尤其是转生蛊的,他在很多年里面,潜心研究,想找出一种可以杀灭所有蛊毒的解药,就在祁家出事之前,有了些成果,给了我们几个一人一颗药,说让带着防身。” 叶翎眸光大亮,“外公威武!这个好!” “咳咳,”祁蓉看叶翎高兴的样子,也不得不给她泼冷水,“你外公当时说,他已尽力,不保证有用。这药太复杂,我也不舍得把它毁掉来研究,就一直留着,带在身边。” 不保证有用……叶翎无语望天,她家外公略有点坑啊!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毕竟是祁老神医潜心研究多年的东西,叶翎觉得就算坑,也不至于太坑,还是开心地收下了。 “待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看不出什么的话,就把它给吃了。”叶翎说。 “父亲给的,应该没毒吧?”祁蓉有些不确定地问夜昊。 夜昊想了想,“要不我先试试?” 祁蓉一巴掌把夜昊拍到了一边儿去,对叶翎说:“你吃了也行,不会有事的,你外公总不能害你。” “大姨,我外公都不认识我,这是给你的。”叶翎纠正。 “一样的。”祁蓉摇头,“你也别回去了,就跟着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你,再丢了怎么办?” “大姨,是我找到的你们。”叶翎纠正。 祁蓉摇头,“一样的。听你说过去的事,我都快心疼死了,可不想看你再被人欺负。” “我也是!”夜昊举手。 “我爹和我相公还在等我呢。”叶翎说。 祁蓉看向夜昊,夜昊立刻起身,“我去接他们过来。” “这……我不太确定我们三个的所在端木尹是不是能查到,如此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叶翎说。 祁蓉神色不认同,“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一家人说这个做什么?以往我是有顾虑,但如今已经找到你,也知道小妹在端木尹手中,再不出手,难道等着看你也被端木尹抓去吗?这回我们出来,就是打算救祁妙的,夜家的人都稳妥安置好了。你不要管那么多,对自己好一点儿,小小年纪那么懂事干什么?再让你一个人出去冒险,你大姨父还有脸活着吗?” 夜昊嘴角一抽,“这个,真没有!” 叶翎竟无言以对,心中暖暖的,有种终于找到组织的感觉。 “小丫头,我闺女没来,你的名儿跟她的名儿叫起来都是一样的,这样好了,接下来你就暂时当夜家少主吧!”夜昊说,“我就跟那些人说,你是偷跑跟过来的。” 祁蓉点头,“如此最好,小叶儿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我们,接下来六大家族对付圣岛,你也不必躲在暗中。闻雅那个死贱人敢来抓你,让她试试,看我不撕了她!” “别脏了大姨的手,我期待看端木尹和闻雅狗咬狗呢。”叶翎唇角微勾。 另外五个家族的掌权者还在商讨接下来的大计,重伤未愈的闻雅面如金纸,实在支撑不住,晕倒了。 洛璃没动,闻舟让闻娴送闻雅回去休息。 司徒焱仍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祁蓉留下,叶翎带着夜昊暗中出城去找南宫珩他们。 叶晟醒着,听到动静,握住了身旁的长剑,就听到熟悉的声音,“爹!” “小叶子你回来了。”叶晟松了一口气。 司徒瑄见叶翎身后的高大黑影,默认是司徒焱,张口叫了一声“爷爷”。 夜昊轻咳,“小子,我不是你爷爷。” 司徒瑄神色尴尬,“小七,这谁啊?” 叶晟的手又握住了剑。 叶翎笑说,“我偶遇了我大姨和大姨父。介绍一下,夜家家主。” 司徒瑄目瞪口呆,夜家家主他知道,竟然是叶翎的大姨父?这么巧的吗? 叶晟蹙眉,“小叶子,确定吗?” “妹夫,我确定。”夜昊说。 夜昊上船后,并没有带他们进城,而是驾船暗中接近夜家的大船,一块儿上去了。 不出意外,这两日各家都要出发前往圣岛,叶翎他们目标有点大,再回城主府去不安全,也没必要。 夜昊这回出来带的人不多,因为他跟祁蓉计划的不是强攻,而是救了祁妙就跑。只是见到叶翎后,计划改变了。 南宫珩已经醒了,夜昊观他容貌气质,也是惊艳不已。 “妹夫你受苦了。”夜昊拍拍叶晟的肩膀。 “辛苦的是小叶子。”叶晟说。 “以后我们一起护着她。”夜昊说。 “阿瑄,你照顾他们,我跟大姨父进城去,晚点让师父过来。”叶翎交代司徒瑄。 司徒瑄应下,夜昊看看叶翎身上的衣服,点头,“正好,身形也相仿。” 然后,叶翎戴上面具,跟着夜昊回到了城主府。 祁蓉在等,得知一切顺利,放下心来。 夜昊又回城主府议事厅去,告诉另外五家的人一个消息,他家闺女夜灵偷偷跟过来,才发现。 “夜兄可要看好令爱。”司徒岳提醒夜昊。 夜昊冷哼,“谁敢动我女儿试试!” 那边叶翎在忙着研究她家外公留下的那颗药,着实很复杂,不过的确是针对蛊毒的,叶翎看出的不少原料,都在风不易那里看到过。 “怎么样?”祁蓉见叶翎捣鼓半天,终于放下那颗药,连忙问。 叶翎总结,“外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潜心研究多年的成果我虽然不能完全破解,但相信一定有用。” “所以……”祁蓉感觉叶翎还有后话。 “所以,这东西既然目的是针对所有蛊毒,肉眼可见药性极强,能不能成功解除转生蛊我不知道,但如果只是寻踪类的蛊毒,一颗解十个八个,不是问题吧?”叶翎做合理推测。 风不易也在潜心研究蛊术,曾说过,越是邪门儿离奇的蛊术越毒,譬如转生蛊就是最复杂最高级的,也是蛊术至尊。而以血寻踪这一类的蛊术,属于比较基础的功能性蛊毒,某种程度上是无害的,有些药物都可以替代。但在蛊术上没有一定造诣,一般也解不了真正蛊术高手下的寻踪蛊,甚至都看不出来。 祁老爷子当然是个中高手,而他研究出来的这颗药,叶翎认为解寻踪蛊是大材小用。换言之,应该有用。 于是,叶翎把那颗指腹大小的药丸小心翼翼地等分成四份,将其中一块投入自己口中,过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不适。 “这两块给我爹和阿珩,不管能不能让他们恢复记忆,只要能把端木尹留下的寻踪蛊除掉就行。”叶翎说着,把那两块用干净的帕子包起来,然后把最后一块儿放回玉瓶里收好,等有时间继续研究。 事不宜迟,叶翎把药送去让叶晟和南宫珩都服下,等了一会儿,问他们有没有想起什么。 叶晟说没有。 南宫珩说他头疼。 叶翎觉得这是好迹象。叶晟失忆多年,四分之一的药对他的记忆没用也正常,但南宫珩才失忆没多久,或许对他多少能有点用。 叶翎又给南宫珩服了安神药,让他好好睡一觉,等明日醒来再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再次回到城主府,叶翎见到祁蓉,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大姨,这颗药可是解了燃眉之急,我最怕的就是我易容得爹娘都不认识,结果还没靠近端木尹就被他发现了,那还怎么打?”叶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呢。”祁蓉还是不太放心。 “我相信外公,不至于这么坑。”叶翎半开玩笑地说,“至少吃个安心。” 此时,圣岛上,宁蓁房中的灯尚未熄灭。 她在安静看书,端木尹坐在不远处看着她。宋清羽就站在门外,没进去也没离开。 已经一个时辰了,端木尹一句话都没说,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宁蓁翻过一页书,端木尹终于开口了,未语先笑,“阿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叶翎来了,已离我们不远,赶得上喝阿彦和清羽的喜酒。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开心吗?” 宁蓁猛然抬头,把手中的书狠狠地砸到了端木尹的脸上! 端木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轻轻抚平,“不是我让她来的,我本已放过她一次,她却非要来。阿蓁,我们说好的,只要你的孩子不越界,我会对他们手下留情。可他们都很出色,我拦不住。我以为,你会想见到叶翎,她跟你,真的很像呢。” 宁蓁满面怒意,端木尹把书放回桌上,“我等了十年,你熬了十年,我可以继续等,但真的心疼你,我会让你见见叶翎,想必到时候,你会给我一个答案。” 端木尹话落,转身离开。 宋清羽进门,扶着宁蓁坐下,“师娘,小师妹来了是好事,别听端木尹的,小师妹很厉害,会有办法对付他。” 端木尹回到自己的住处,一个脊背佝偻的老者迎上前来,垂着头战战兢兢地说:“三个寻踪蛊,突然都死了。” 端木尹面色一沉,快步进了书房,不多时里面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 “叶晟的女儿,很好,期待与你再次相见……” ------题外话------ 接下来几天有万更哦,请多多支持(^▽^) 437.来呀,互相伤害呀! 天色将明,夜昊才回来。 进门只见祁蓉,夜昊刚问一句小丫头呢,叶翎就带着司徒焱从开着的窗户跳进来了。 “司徒前辈,又见面了。”夜昊拱手。 司徒焱点头,“倒是没想到,你夫人是祁家大姑娘。” 祁家出事前,祁蓉并非无名之辈。因宁蓁是圣女,且天生口不能言,不爱出门,需要祁家小姐出面的场合,都是祁蓉应付。 说起来,司徒焱跟祁蓉原也不陌生,因为他曾动过为儿子求娶祁蓉的念头,但当时他的儿子却看上另外一个姑娘,便作罢了。 多年过去,司徒焱一直以为祁蓉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她就是传说中那位出身低微,言行粗鄙的夜家主夫人。 如此,也不需要叶翎多做介绍。相对而言,这三人互相的了解比叶翎对他们的了解都多。 “多谢司徒前辈对小叶儿的关照。”祁蓉对司徒焱行礼。 司徒焱轻哼,“他们小两口是我徒儿!不用你们谢!”搞得好像他成了外人一样。 祁蓉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也没解释,请司徒焱坐下说话。 “最后谈得如何?”叶翎问。 “不如何。那帮人,一个个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到这会儿,算计来算计去,勾心斗角。都想灭了端木尹是不假,但谁也不想往前冲,只想让其他家族冲在前面。”司徒焱面露嘲讽,“便是抓了他们的儿女,也不能让他们暂时忘记利益!” 司徒焱重情重义,没有血缘的孙子也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十分看不上如今这些大家族的掌权者。 叶翎觉得正常。 虽然她来这边时日不久,真正接触的家族不多,但只她看到的,除了夜家,没一个好的。 这些家族俨然都是一方土皇帝做派,权力其实不大,威风倒真不小,背地里的腌臜事也是罄竹难书。 明面上有司徒岳这种把“我不要脸”写在脑门儿上招摇过市的无赖,背地里有闻舟那种人模狗样坏水儿满肠的人渣。叶翎最不了解的白家,对待蛊王体的兴奋态度,就能看出来,跟闻舟是一丘之貉。 但凡心中有善念的人,都不会接受转生蛊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邪门歪道。 如祁老爷子,致力于灭杀所有蛊毒,甚至走上造反之路,试图推翻天沐国没有人道的统治者。 或司徒焱老头,身为司徒家大长老,本事和地位都不缺,原本可以过得很滋润,但宁愿被排挤边缘化,都坚持不跟那些人同流合污。 这两位,才是医者仁心。 其他那些所谓的医道世家掌权者,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畜生罢了。而那几个武道世家,事实上也都跟医道世家联姻不断,早已结成利益共同体。 真算起来,被闻雅欺骗利用的洛璃或许是那些人里面的清流了。 夜昊摇头,“能看出来,今夜闻舟一直想要主导,但那几个都是人精,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便是无耻如司徒岳,口没遮拦,胡言乱语,骨子里也精明得很。洛璃根本不言语,但闻舟的另外一个女婿白景瀚也是个笑面虎。我看他们是觉得反正五家少主都被抓,总有傻的往前冲,都想自己躲在后面观望。” “小叶啊,真想让这帮子人一条心去做一件事,我看悬。便是表面上一派和谐,这会儿商量得再好,等到动手的时候,也少不了算计搞鬼玩阴招。”司徒焱摇头。 八大家族中最刚最正的祁家灭亡,一直都很独的夜家始终游离在边缘,其他六个家族被端木尹压制到如今偏安一隅,大不如前的地步,自身问题都不小。 所以叶翎原本设想的,集齐八家少主召唤神龙的计划,不可行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召唤”出来的,大概也就是一条长满了腿,但每条腿都朝着不同方向走的脑瘫蜈蚣…… 说实话,司徒焱去偷听之前,夜昊参与进去之前,本以为大家有共同的敌人,合作可行。但后来发现,是他们想太多。 是有共同敌人不假,但这伙人都不想自己上,只想出最小的力,占最大的便宜。 说他们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儿女倒也不是,但这并不足以让他们不计后果拼尽全力。甚至其中个别人,怕是已经权衡过利弊,选好新的继承人,打算隔岸观火,幻想自己成为最终的利益获得者,家族重掌大权,恢复昔日荣光了。 况且这其中还有让他们都十分心动的蛊王体。 叶翎怀疑,如果让那几位在他们儿女的性命和得到蛊王体之间做个选择,大部分都会选后者。 而蛊王体就一个,都想独占,谁愿意冲在最前面当炮灰,为他人做嫁衣?一个个此刻许是都做着自家能笑到最后的美梦呢。 因此,联合计划理论上没毛病,但人心难测也难控。 叶翎微微摇头,“我对此并不是很意外,也谈不上多失望,一开始就是没办法的办法,没想过真的靠这些人去帮我救人,只是想着他们多少给端木尹制造点麻烦,让我能找到机会动手。不过现在想想,端木尹对这些家族最近的事情怕是了如指掌,大抵也知道我做了什么。他没有插手,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盘散沙根本成不了气候,不足为惧吧!” 司徒焱叹气,“那现在怎么办?” 夜昊拧眉,其实他们都觉得召集各个家族对付端木尹是可行的,叶翎用相当聪明的手段达到这个目的,只是结果不尽人意,因为高估了那几位的人性。 “现在……”叶翎冷笑,“那帮人还是太和谐,这样不好。既然都巴巴地想要得到蛊王体,必须让他们积极一些,专注一些,别瞎做什么空手套白狼的美梦。” 夜昊不解,“小丫头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祁蓉瞪了他一眼,“什么干坏事?我家小叶儿做的都是大大的好事!” 夜昊点头,“蓉蓉你听我说完,我是想说,一定要算我一个!还有,是咱家小叶儿!” 叶翎轻笑,“你们说,我把闻舟闻雅父女做的事,告诉另外几家怎么样?就让他们知道,这其实全是闻家父女想要利用他们对付端木尹,好抢夺蛊王体的奸计。丢了的少主,都在闻家手中,洛蘅和闻静是被闻舟闻雅父女藏起来的。闻雅不会拿我出来说事,因为这会先毁掉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闻舟大抵也不会把我扯进去,因为另外几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只会觉得他在编故事。况且,事情一旦败露,他只有声称司徒鹏在他手里,才能挟制司徒岳。” 祁蓉点头,“任何让闻雅那个贱人和闻舟那个老贼不好过的事我都赞成,不过这不是让原本就不是一条心的几个家族明面上内讧吗?削弱他们的实力,会更加助长端木尹的气焰。” “表面看来是这样,但事实已证明,这几家不可能真的好好合作,倒不如顺势让他们撕破脸,把利益纷争摆到明面上。闻洛白三家姻亲本是一派,但闻舟抓了自己的外孙白元丰,欺骗他的大女儿和女婿,我期待白家背后捅他一刀。”叶翎说,“司徒家和连家势必会联合起来。在崇明城,司徒家是地头蛇,最后不管是司徒岳成功控制闻洛白三家,抑或是闻舟如愿挟制司徒岳,掌控局面,都会有个头目出来,后面的事,不会再像今夜那样一直扯皮下去。” 夜昊拊掌,“言之有理!那群伪君子真小人,装模作样勾心斗角起来,没完没了,就得逼他们明着打起来分出个胜负,没得选择才好!” “都是不要脸的人,撕破脸省得再说废话浪费时间。”叶翎轻哼,“不管最后是谁占了上风,我们需要对付的就只那一人。我手里还有底牌可用,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司徒焱连连点头,“丫头妙计,老夫赞成!不过不能让他们内斗耽误了去圣岛的计划,婚期在即,时间不多了。” “师父放心,这事很大,但一旦爆发,到有个结果,应该不需要多少时间,端看谁出手更快更狠了。”叶翎微笑,却莫名带着几分寒意。 “如果我们暗中透露消息给司徒岳,会不会让他怀疑是有第三方从中挑拨?”祁蓉问。 “会。”叶翎点头,“所以事到如今,不能再暗着来。师父去做这件事,就很合适。” 司徒焱愣了一下,叶翎说:“师父带着阿瑄离开后,闻舟就去告诉司徒岳,师父跟司徒鹏失踪有关系。如果现在师父去司徒岳面前告诉他,一切都是闻舟的奸计,师父和阿瑄是被闻舟欺骗,在他协助之下离开的,本以为就此脱离司徒家,可以过上安宁日子,却险些被除掉灭口,艰难逃生。让司徒岳知道,从头到尾都是闻舟父女的诡计。司徒岳会选择相信谁?” 祁蓉点头,“当然是相信司徒前辈。因为不管蛊王体现世,抑或是端木尹抓走各家少主,全都是闻舟父女说的,并没有证据。这是那几位听说蛊王体太兴奋,一时没反应过来,其实里面有些事情经不起推敲。说是闻舟父女算计他们,比端木尹抓人,更合理。” “好,我这就去。”司徒焱话落起身,叶翎暗中跟上。 晨雾蒙蒙,司徒焱轻车熟路地避开司徒家各处守卫,绕行一圈靠近了主院。 司徒岳一夜未眠,正在用早膳,他的夫人在旁边哭哭啼啼,说让他赶紧想办法把司徒鹏救回来。因为司徒岳风流成性,儿子一堆,嫡出的就这一个独苗。若是司徒鹏出事,庶子上位,司徒夫人怕是要被活活气死。 司徒岳神色不耐,“别哭了!那是我儿子,我能不救吗?你出去,让我清静一会儿行不行?” 司徒夫人神色一僵,抹着眼泪出去了。 司徒岳面色阴沉,眉头紧锁。事情发展到如今这地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家主。” 并不陌生的苍老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司徒岳一个激灵,身子弹起,眼神戒备地看向了司徒焱,“你这个叛徒还敢回来?找死!” 司徒焱故意把衣服搞得灰扑扑,头发乱糟糟,不再客气,冷哼一声,“我回来,是好心告诉你一件事。” 司徒岳眼眸微眯,“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相信你的说辞吗?” 司徒焱冷笑,“不然呢?你选择相信闻舟那个老不死的?那我可以等着,用不了多久就能看你怎么死了!” “你什么意思?”司徒岳神色一变。 “说实话,老夫根本不想看见你,若不是咽不下这口气,绝不会再来找你!”司徒焱冷声说,“听好了,你儿子失踪跟我没关系,你知道我一直想带瑄儿离开崇明城过安宁日子,闻舟这次来之后,就说他可以帮我们祖孙脱离司徒家,到时候跟着他离开,给我们安排好去处。多年交情,老夫信他,那夜便带着瑄儿跟随他的人走了。” 司徒岳面色阴沉,“但他说,你们是抓了鹏儿之后潜逃。” 司徒焱轻嗤,“你信了?我抓司徒鹏做什么?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直接宰了你们父子,好出一口恶气!” 司徒岳面色越发难看,“少废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闻舟不过是想让我们祖孙当替罪羊罢了,好遮掩他的奸计,让你不再怀疑闻洛两家。其实,你儿子就是被他和闻雅父女抓去的!不止你儿子,他还抓了连家少主!至于他的孙女外孙女和外孙,都是被他藏起来的!制造一种五家全是受害者的假象!然后控制你们,帮他对付端木尹!”司徒焱冷声说。 司徒岳神色一僵,“他为何要这么做?”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不至于到如今还这么蠢吧?”司徒焱满面嘲讽,“当然是为了蛊王体!不然你以为他想除掉端木尹替天行道?蛊王体是真的,也是闻家最早得到的消息,一度差点得手,却被端木尹半途抢走!他们不甘心,又没有能力跟端木尹抗衡,就设计利用你们几家去对付端木尹!不然他们哪里舍得把蛊王体那么重要的秘密透露给你们?” 司徒岳面色阴沉至极,拳头紧握,就听司徒焱接着说:“从头到尾,关于蛊王体和端木尹的事,全都是从那对父女嘴里说出来的,你们听了就信?真是笑死个人!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一个比一个蠢!” “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司徒岳看着司徒焱的目光带着怀疑。 司徒焱拧眉,“闻舟那老杂碎,黑心肝的狗东西!亏我一直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那么信任他,结果他口口声声说要助我们脱离司徒家,却不过是想利用完就杀掉我们灭口!瑄儿重伤,我也险些中招,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别以为我在乎司徒家死不死,我来告诉你这些,只是想看闻舟那老贼不得好死!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见司徒焱话落就走,司徒岳脱口而出,“瑄儿没事吧?” “滚!老子的孙子不用你管!”司徒焱怒骂一句,从司徒岳面前消失了踪影。 司徒岳没有去追,也没有叫人拦住司徒焱,因为司徒焱说的话,他越想越觉得,每个字都是真的!他根本就是被闻舟父女给耍得团团转! 司徒岳怒极,咬牙切齿,“在老子的地盘兴风作浪,当我是死的吗?!来人,立刻请连家主过来!” 此时,昨夜昏迷的闻雅已经苏醒过来了,脸色虚弱苍白得像个女鬼。 洛璃静静地坐在桌边,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璃哥……”闻雅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能给我点水吗?”她这辈子头一次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因为她的心腹都在洛家,暗中帮她搜集药材,处理各种见不得光的事,助她研究蛊术毒术,那些是她瞒着洛璃在做的事情。她以为,这次出门不会出什么意外,可没想到,局面竟会失控至此。 洛璃闻言,转头看向闻雅,眸中满是厌恶,“你不是很能耐吗?最擅长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只剩下装可怜了?我想看点别的,你继续演。” 闻雅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璃哥……我承认,隐瞒了过往对你不公平,可那些都过去了……” “是不是过去了,我在不在意,该由我来决定,而不是你说过去就过去!”洛璃眸光冰寒,“这么多年,我枕边一直躺着的竟是个蛇蝎毒妇,可恨我瞎了眼,以为你千好万好,对你百依百顺,放心把女儿交给你管教!甚至相信你会对我的儿子好!你倒是真能耐,取得宇儿的信任,连他都帮你说话,认你当娘,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父子都是天字第一号的白痴?” 闻雅不住地摇头,“没有,我没有……璃哥,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救蘅儿,只要蘅儿没事,璃哥要怎么处置我,我都没有二话……” “少假惺惺了!”洛璃满面嘲讽,“最重要的是救蘅儿?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听着真是可笑!便是骨肉血亲,你何曾真的在意过?你是如何对待你那个儿子的?生下便抛弃,你告诉我这是有苦衷?一个有人性的母亲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不管有任何苦衷!你还抓了你那儿子最重要的朋友,就因为他是蛊王体?蘅儿为何出事?是你当年作孽太多,到如今都作恶不断,你那儿子过来讨债,却让蘅儿遭受无妄之灾!我该叫你闻雅还是上官箬?你是人吗?你有心吗?装,你接着装!再信你一个字,我倒不如直接去死!” “洛璃,够了!”闻舟推门进来,冷着脸说,“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你们真该是父女,一样的无耻!自己做过的烂事,倒是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脸皮之厚,我自叹弗如!”洛璃冷哼一声,“你们最好祈祷接下来计划顺利,能把蘅儿救回来,否则,我让你们全都死得很难看!” 话落,洛璃甩袖离开。 闻舟给闻雅倒了一杯水,到床边递给她。 闻雅脸上已没了泪水,眸光阴鸷,“昨夜谈得如何?” “你走后,并没有什么进展。”闻舟心气不顺,“一个个蠢货,自以为高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一旦跟圣岛开战,若不能通力合作,大家都要死!” 闻舟说这话,却也不想想,他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存着利用其它家族的心思。他跟他口中的蠢货,本质上并没有差别。 但心理上,闻舟自认为是执棋人,知道真相,以为局面仍在掌控之中。他并不在乎洛蘅,也不认为闻静会出事,现在只想不择手段得到蛊王体。 因此,闻舟不认为他是在叶翎的胁迫下做交易,而是他趁机控制其他几家帮助他对付端木尹,抢夺宋清羽。 闻雅知道闻舟在想什么,其实她的计划差不多。只要得到宋清羽,不只是蛊王体到手,她也拥有了反制叶翎和南宫珩的资本,这极为关键。 父女俩聊了几句,门外响起慌乱的脚步声,“夫人,不好了!” 闻舟立刻出去,就见洛家一个弟子晕倒在屋檐下,看面色是中毒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闻舟神色大变,这毒香是专门针对高手的!毒性极强!正顺风吹过来! 闻舟屏住呼吸,一时找不到洛璃在哪里,飞身快速离开,去查看闻家人的状况。 而房间里的闻雅,本就伤到了丹田,内力严重受损,这下花香扑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血喷出来,又晕死过去…… 闻家那边已有不少人中招,而不远处的白家弟子,也倒了一地。闻娴还清醒着,正捂着口鼻,在想办法给白景瀚解毒。 闻舟气急败坏,就见司徒岳和连家家主连登云出现在不远处。 “司徒岳,你疯了?你要干什么?”闻舟怒斥。他已服了解毒药,闻家毕竟是医道世家,武功方面弱一些,就算中毒也不严重,两个长老正在给弟子解毒。但作为武道世家的洛家和白家,身在司徒家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这毒并不简单,也不易得,作为司徒家家主,司徒岳这次也是下了血本。 地头蛇的优势就在于,这是他的地盘,人多势众,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不动手就罢了,一旦真的出手,有备而来,这些客人根本招架不住。 司徒岳抬手,重重地拍了三下,看着闻舟似笑非笑,“接着编!继续演!不要停!你这老东西不去搭台子唱戏真是可惜了!” 闻舟心中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司徒岳哈哈大笑,“还跟我装是吧?好极了!一刻钟之内,把我儿子和连少主交出来,否则,老子今日就剁了你!你那两个武功高强的女婿这会儿都等着你去救呢!在老子的地界撒野,我现在就要教教你,什么是主,什么是客!” 闻舟狠狠拧眉!连子扬是他抓的,但司徒鹏可不是!为何司徒岳突然翻脸发难,认定是他做的?是叶翎暗中挑拨,还是司徒岳和连登云猜到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闻舟知道,事情坏了!他的计划崩了! 闻舟想说司徒鹏和连子扬不是他抓的,但如果他继续坚持说是端木尹做的,司徒玥和连登云不可能再信,他也拿不出证据。而如果他说出真相,将叶翎供出来,这个前因后果说来话太长,也颇为离奇,同样没有证据,司徒岳和连登云怕是会认为他在编故事!况且,如此他就间接承认他一直在欺骗司徒家和连家,又会让他们知道司徒鹏和连子扬不在他手中,哪里可能会放过他? 因此,如叶翎所言,闻舟被逼到这个境地,根本无从选择,只能认栽,承认司徒鹏和连子扬都在他手里,才有保命翻身的可能。 “司徒岳,连登云,想要你们的儿子活命,立刻交出足够的解药!”闻舟这话一出,就是认了一切都是他在操纵。 司徒岳闻言,怒极反笑,“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以为老子是吃素的?到现在还跟我横是吧?好!我奉陪,咱们慢慢玩儿!我很有耐心,过一刻钟,我就砍死你们三家每家三个人!你不介意,等最后只剩下你跟你的女儿女婿的时候,咱们再来谈你想最先砍死哪个!连兄,动手!” 司徒岳话落,连登云身形一转,手起刀落,闻家一个弟子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横死当场! 连登云抓起带血的头颅,朝着闻舟砸了过去! 闻舟狼狈躲开。他是个高手,并没有中毒,但此刻也不敢冲过来拼命,因为连登云是武道世家的家主,闻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连登云砍死了闻家三个人,血溅得满地都是,触目惊心…… 司徒岳看着闻舟铁青的面色,冷笑连连,“接下来是先洛家还是先白家?洛家吧,听说这事儿闻雅那个贱人也是主谋。” 司徒岳话落,连登云持刀,朝着洛家人所住的客院而去。 结果,不到一刻钟,连登云回来了,却是被洛璃用剑抵着脖子…… 司徒岳神色一变!作为如今崇明城里武功最高的人,洛璃竟然没中招?!他明明让人盯着,说洛璃就在房中! 连登云的实力其实并没有比洛璃弱太多,但一时得意忘形,被洛璃偷袭成功,伤到要害,就悲剧了。 闻舟神色一喜,感觉翻身有望! 司徒岳眸光阴鸷,正在想要如何扭转局面,就听洛璃冷声说:“接下来一切听我号令,全力对付圣岛端木尹!” 司徒岳冷哼,“洛璃,你以为你真的能在我的地盘为所欲为吗?” “把这颗药吃了,否则十息之内,我砍了连登云的脑袋!”洛璃话落,手中一个药瓶飞向司徒岳,而他的剑已经割破了连登云的脖子,殷红的血流下来。 司徒岳下意识地接住那个药瓶,面色犹疑。他跟连登云只是合作关系…… “司徒兄,救我!这个疯子真会杀了我的!到时候,你也别想好!”连登云面色扭曲。 司徒岳握紧手中药瓶,仍未表态。 洛璃冷声说:“你可以耗着,半个时辰之内,你儿子的脑袋会送到你面前!我说到做到,不信你试试!” 司徒岳气得脸都黑了,“洛璃,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是七日断魂丹,闻雅独门秘制,你们谁都解不了!七日之内若是没有服下解药,便会身死魂灭,连转生蛊都没用!”洛璃眸光冷寒,“即日起,七日之内,拼尽全力助我对付端木尹,抢夺蛊王体,成功后,你们可以救回儿子,得到解药,并且每家可以拿到一份蛊王血!” 司徒岳神色一变再变,“若是失败呢?” 洛璃冷声说:“失败,大家同归于尽!谁不尽力,全都一起死!” “你疯了?!”司徒岳狠狠拧眉,“为了蛊王体,命都不要了?” 洛璃冷笑,“你以为老子真的只想修炼一辈子然后老死吗?那可是蛊王体!有了他,想要多少条命,都不再是幻想!司徒岳,你再犹豫,我先杀了连登云,再宰了你儿子,屠了你全家!反正不缺你一个废物!” “司徒兄!”连登云死死地盯着司徒岳。 司徒岳心态崩了。本来被耍得团团转,得知真相后雷厉风行地开始反击,一度以为已经成功了,没曾想,洛璃单枪匹马杀出来,一出手就控制了他这边实力最强的连登云! 司徒岳没有别的盟友,而司徒家并非武道世家,不存在能跟洛璃抗衡的高手!用毒的关键在于出其不意,这会儿再用,就在洛璃眼皮子底下,他的手还没有洛璃的剑快!且洛璃定也有解毒的药物防身! 不救连登云,眼睁睁看着他被洛璃砍了,司徒岳知道他也难逃一死,因为洛璃真的是疯了。 可这七日断魂丹也是太毒。司徒岳体内当然有转生蛊,洛璃竟声称这玩意儿能让转生蛊都失效!一旦服下,命就真的捏在洛璃手里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司徒岳气得险些吐血三升。 眼见着连登云的脖颈血流不止,司徒岳面色扭曲,拔开药瓶塞子,倒出里面的药丸,投入口中,咬牙切齿,“洛璃,老子认栽,你若敢食言,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洛璃推开连登云,他捂着脖子跑到司徒岳身旁,面色比司徒岳还难看,“我也被下了那种毒。” 闻舟这下眉头舒展开来,冷笑一声,“司徒岳,现在你满意了?” 结果闻舟话音未落,洛璃手中另外一个药瓶扔向闻舟,面无表情,“吃掉它!” 闻舟脸上的笑就那么僵住了,“你……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接下来我做主,岳父是要我当众讲讲,我们是为何翻脸的吗?”洛璃反问。 这下闻舟面色也扭曲了。他以为他跟洛璃是一伙的,但没想到真正失控的是洛璃! 这七日断魂丹真是闻雅独门秘制,闻舟知道这东西,就是闻雅跟洛璃撕破脸之后,她拿出来控制洛璃的,没想到落入洛璃手中。其效果,是闻雅亲口说的,当时闻舟还想打探一下方子,但闻雅以重伤无力为由,说等她好些就给闻舟。 “洛璃,那些事不必再提,但对我下毒,没必要吧?”闻舟神情言语都弱了三分,心中后悔不迭。不再压制洛璃的武功,是为了防止司徒家和连家对他们动手,洛璃实力最强,要保护他们。 闻舟知道洛璃做这些不是为了蛊王体,因为他根本不懂蛊术,也早跟闻雅决裂,他只是想救洛蘅! 可闻舟如果这个时候再拆穿洛璃,只有一个下场,被洛璃弄死。而他告诉司徒岳和连登云真相也没有任何意义,那俩人不可能帮他,也都已自身难保。 局面崩坏到了让闻舟一口老血堵到嗓子眼儿的地步,洛璃根本软硬不吃。毒术再强,当面用毒这种事对一个绝顶高手而言也是枉然。 最后,闻舟也只得恨恨地把那颗断魂丹投入了口中。 洛璃又飞身去白家那边,最后一个是白景瀚。 “妹夫,从头到尾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儿子被你们抓去,我们夫妻被骗,你还想怎么着?”白景瀚已经吐血了。万万没想到,坑他的竟然是他眼中的自己人! “全都是闻舟和闻雅的主意。”洛璃冷声说,“不过既然你们那么想要蛊王体,也别装什么无辜。就算闻舟事前跟你们夫妻商议,一起做戏,你们也定会配合他。” 闻娴拧眉,“洛璃!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你何必……” “闻雅已经被我休了,我跟你们不是一家人,别再说这些恶心我。立刻把药吃了!”洛璃冷声说。 白景瀚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服下最后那颗毒药。 事发突然,结束得很快。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崇明城城主府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真正安宁的,只有从头到尾毫无存在感的夜家。司徒岳下毒都把夜家给忘了,因为他针对的是闻洛白三家这一派,而洛璃动手,也直接忽略了夜昊。 夜昊带着易容成夜灵的叶翎出现在司徒家议事厅门口,就见洛璃端坐主位,闻舟白景瀚司徒岳和连登云的脸色都跟死了全家一样精彩纷呈。 “说好一起合作,你们谈事情都不叫我。”夜昊轻哼,“怎么着?终于定下来,洛家做主?” 洛璃的目光落在叶翎身上,很快转移,看着夜昊冷声说:“夜兄,崇明城发生的事,跟夜家无干,你最好现在离开,非要插手,对你没好处!” “离开?我能去哪儿?”夜昊带着叶翎在末位坐下,“不是说好今日一起出发去圣岛吗?” 洛璃冷声说:“夜兄这是不想置身事外了?” 夜昊摇头,“其实你们应该都知道,我们夜家祖上就是严禁沾惹蛊术的,我对蛊术一点儿也不懂,若我碰那玩意儿,我爷爷和我爹棺材板怕是压不住了。至于那什么蛊王体,我只是好奇,昨夜应应景凑个热闹。你们继续聊,当我不存在就成,去圣岛咱们也只是顺路。” 洛璃凝眸,并未再跟夜昊说话,真当他不存在,扫视一圈后,冷声说:“废话不言,我说了,这一次,不成功,便同归于尽,谁都别想好!你们谁藏私,就是找死!” “洛璃,你以为端木尹是傻的,我们这么大的动静他都不知道?”司徒岳冷声说,“去圣岛做客,不过是自投罗网,还想趁机抢人,哪那么容易?” “端木尹不傻,我们的一举一动他或许都知道,不过无所谓。因为我们接下来不是去圣岛做客,而是强攻!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洛家主有血性!”夜昊竖起大拇指。 洛璃并未理会夜昊,冷哼一声,“谁有意见,可以现在说,说完现在就去死!” 鸦雀无声。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而洛璃现在一副强硬蛮横且不要命的姿态,让那几个无赖人渣彻底没脾气,只剩下一肚子憋屈到要死的晦气。 “各自去准备,一个时辰之后出发!”洛璃话落起身,大步离开。 “爹,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咱们不参加吗?”叶翎问。 夜昊轻轻敲了一下叶翎的脑门儿,“傻丫头,看戏才好玩儿,咱们夜家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看戏的本事。” “懂了。”叶翎点头,对着四家掌权者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挥挥小手,“各位大爷大叔,你们好好玩儿,不要死得太快哦!” 话落叶翎就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而她挽着夜昊的胳膊,“父女”俩一身轻松,潇洒离开。 曾在圣岛,端木尹说过,闻雅眼光不错,找了洛璃这个好男人。 洛璃确实是这些家族之中同辈翘楚。出身、地位、相貌、实力、性格、人品,都比司徒岳连登云之流强太多。 因此闻雅当年不惜暗中害死洛璃的原配,处心积虑嫁给他当续弦。毕竟是找男人,总要找个自己顺眼的,听话的,不给自己添堵的。墨凤琉是身份和颜值超然,南宫御是地位和人品没得说,而洛璃也是闻雅在天沐国贵族之中精挑细选的目标。 作为一个接盘的老实人,闻雅那些年在洛璃眼中就是个完美无暇的仙女。美丽,温柔,体贴,懂事,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武功高,医术高,待人接物都无可挑剔,对他原配留下的儿子视如己出。 可一招梦碎,全是骗局,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洛璃发现自己这些年爱了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翻脸之后,十分决绝。 叶翎执棋,但局面会如何发展并不在她控制之中,不过这个结果,是她想要的,比预期更好。洛璃胜出,比起让闻舟那个人渣和司徒岳那个无赖当头目自然好太多。 局面一下子就明晰起来。 洛璃想要的不是蛊王体,而是救回他的女儿洛蘅。他很清楚洛蘅在叶翎手中,也知道叶翎想要的是如今在端木尹手中的宋清羽,甚至已知抓宋清羽的事洛蘅参与其中,而此事叶翎也不会给他商量的余地。 因此,不需要叶翎再出面,洛璃很清楚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如此,结果是五大家族即将出发,强攻圣岛,夜家算编外,但目的相同。 叶翎默认她家外公的神药已经把端木尹留在她身上的标记除去,动手的时机终于成熟。 叶翎跟随夜昊和祁蓉回到夜家大船上准备出发。 进门就见南宫珩呆呆地坐着,叶翎走过去,南宫珩伸手环住她的腰,闷闷地叫了一声,“小叶子。” 叶翎神色一喜,“阿珩,你想起来了?” 南宫珩点头又摇头,“模模糊糊,很乱,记忆连不起来,但我想起你了。” 叶翎笑了,“外公的药不错哎!没事,能想起多少算多少,等真正解了就好了。你想起尧尧来了么?” 南宫珩点头,“八岁那年的事,我想起来了,后来的零零碎碎,还是很乱。” “比预期已经好很多了。”叶翎捧着南宫珩的脸亲了一下,“现在放松一些,不要想那么多,或许慢慢就会恢复更多记忆。我继续研究外公的药,有突破的话就能很快给你解蛊。现在我们到圣岛去抢亲去!” ------题外话------ 万更,求个粽子?O(∩_∩)O哈哈~明天继续万更走起,多谢支持(*^▽^*) 438.小楚的心思你别猜 闻洛两家的大船已在先前争斗中被司徒岳烧毁。 如今洛璃做主,憋屈得要死的司徒岳不得不尽力安排所有洛璃吩咐的事情。 其他家族在崇明城都是客人,人数有限,作为地头蛇的司徒岳,负责提供船只,出动司徒家几乎所有弟子,且要开放司徒家的藏药库,供应足够的药材来制毒。 崇明城中暗潮涌动,但表面上,不明真相的百姓依旧过着与昨日没什么不同的生活。 司徒岳已交出解药,白家人的毒都解了,除了白景瀚被洛璃下的七日断魂丹。 闻娴给白景瀚把脉,良久后,脸色难看地摇头,“这毒很复杂,若有似无,我不会解。” 白景瀚一拳打裂了身旁的桌子,原本白皙的脸此刻黑沉如墨,“你真是有个好爹!有个好妹妹!” 闻娴自知理亏,不敢辩驳,只叹气摇头,过了一会儿说:“元丰若是在洛璃手里,倒不必太担心,以洛璃的性子,不会杀他的。” “洛璃那个疯子,都要跟我们同归于尽了,有什么干不出来?你现在还指望他对我们另眼相待?好啊,那你现在去找洛璃,让他把你儿子放了!”白景瀚怒喝。 闻娴面色一僵,沉默下来。 “娴儿。”闻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闻娴猛地起身,快步走过去,打开门,一脸怒色地看着闻舟,“爹,你们到底什么意思?连我都骗!” 闻舟脸色难看得要死,连连叹气,拉着闻娴进门,回身把门关上。 白景瀚看着闻舟,阴阳怪气,“听说,岳父也被洛璃下了七日断魂丹?你们不是一伙的吗?做戏做全套?这会儿又想过来骗我们什么?说来听听。” 闻舟眉眼一横,“景瀚,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白景瀚冷哼,“那是怎样?您老接着编!” 闻舟深深叹气,“此事说来话长,有些东西原先没让你们知道,并非不把你们当自己人,只是为了稳妥起见。” 白景瀚冷笑,“说得真好听,继续。” 闻舟落座,沉着脸说:“其实闻雅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闻娴不可置信地看着闻舟,白景瀚眸光一缩。 “你们这些年看到的闻雅,是另外一个人借她的身子还魂重生的。”闻舟说。 “转生蛊吗?这是爹做的?”闻娴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害自己的女儿做什么?”闻舟反问,“是她被人抓去,做了转生宿主!” “你既然早就知道此事?为何还容忍那人活着?”白景瀚冷声问。 “那毕竟是闻雅的身子,我哪里忍心杀了她?”闻舟说。 白景瀚嗤笑,“哦,只是这样吗?” “是,那女人医术毒术蛊术都很强,且是从外面来的,我觉得她有利用价值。”闻舟冷声说,“她确实能耐,看上洛璃,就害死他的原配,让洛璃对她死心塌地言听计从。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暗中合作研究转生蛊,也不止一次试图养出蛊王体,可惜后者都失败了。” “这次说的蛊王体,到底是真是假?”闻娴问。 闻舟点头,“应是真的。闻雅在外面很多地方都安插有眼线,查到的确切消息,她派了洛蘅,本已抓到那个蛊王体,却在回来的路上,被端木尹出手截了!这些都是真的!那祁尧不是个姑娘,是男人,但容貌绝美,本名叫宋清羽。” “所以,岳父跟你那个好女儿抓了各家少主,就是想利用我们,帮你们从端木尹手中把蛊王体抢回来?”白景瀚冷笑,“闻娴,你别傻了,你那个换了芯子的假妹妹,在岳父眼里都比你值得信任,你就是个外人!可怜元丰,那么尊重这个外祖父,却被抓去当了人质。” “景瀚,我知道你有怨气,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闻舟冷声说,“事情没那么简单!洛蘅和司徒鹏相继失踪,不是闻洛两家做的!” “你什么意思?”白景瀚眸光一闪。 “到现在你都不明白吗?这崇明城中,暗处还有一派!”闻舟沉声说,“洛蘅和司徒鹏是被神秘人抓走的,威胁我们拿宋清羽交换!才有了后面的事!” “无凭无据,岳父只是想让我们觉得,你抓元丰,骗我们,都是迫不得已?别说笑了,那闻静又是怎么回事?”白景瀚轻嗤。 “你们听我说完!”闻舟拧眉,“暗处的神秘人,跟闻雅有关系!我也是事发之后才知道,那个女人重生之前,在别处生过一个儿子!” 白景瀚和闻娴一时都有点懵。 “我知道你们觉得这事很离奇,就是真的!她那儿子刚出生就被她抛弃,如今长大了,本事很大,娶的夫人也是极为厉害的人物!”闻舟说。 “爹是说,闻雅那个儿子来找她复仇,只是因为出生就被抛弃?那他是如何找到闻雅的?”闻娴不解。 “知道生辰八字,其实没那么难找,况且是闻雅先又去招惹她那儿子的!因为蛊王体宋清羽,就是闻雅那儿子身边的人!”闻舟冷声说。 白景瀚神色一变再变,“岳父存的心思,是趁机利用这些家族,得到蛊王体,而不是救洛蘅吧?” “是,我承认,蛊王体很重要,甚至比洛蘅更重要!换了你们也会如此!但只要能够成功抓到蛊王体,手中握着这么重要的人质,想把洛蘅救回来又有何难?”闻舟冷声说,“闻雅存的也是这个心思!没告诉你们,是怕节外生枝,被那两家发现!” “现在为何会变成这样?洛璃怎么回事?”闻娴眉头拧得紧紧的。这么多年,她是真没看出来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换了个芯子,那个女人心机太恐怖了! “就是闻雅那儿子的夫人,叫叶翎的,她早前无意中结识了闻静,一起来到崇明城,识破闻雅后,暗中搞鬼,导致洛璃偷听到我跟闻雅谈话,得知闻雅的秘密,跟我们反目成仇。”闻舟冷声说,“但本以为洛璃为了救洛蘅,接下来不会坏事,那七日断魂丹最初是闻雅拿出来,控制洛璃的!” 白景瀚眸光幽深,“可洛璃跟岳父和闻雅不一样,他没想要得到什么蛊王体,只想救女儿,他也看清你们的真面目,知道你们会为了蛊王体舍弃洛蘅,又见几个家族争论不休无法合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跳出来当老大。他是真打算从端木尹手中抢到蛊王体,跟抓他女儿的人做交易的吧?” “没错,事情就是这样。”闻舟冷哼,“闻静是被叶翎带走的,洛蘅和司徒鹏都在她手里,元丰和连子扬被洛璃藏起来了。七日断魂丹是真的,我也解不了,因为闻雅的毒术蛊术造诣不在我之下。” “岳父这些年养虎为患,如今心情如何?”白景瀚面带嘲讽。 闻娴叹气,“相公,事到如今,就别说这样的话了。” “倒也是。闻雅废了,洛璃反目了,岳父终于想起我跟闻娴来了。不知岳父有什么吩咐,我洗耳恭听。”白景瀚轻哼。 闻舟摇头,“告诉你们真相,是提醒你们,留个心眼,要知道最关键的是什么!” 白景瀚眸光微眯,“蛊王体。” “没错。不管对洛璃,对叶翎,得到蛊王体,才是我们唯一翻身的机会!”闻舟冷声说。 “看来这次必须要尽力,若不通力合作对付端木尹,谁想得到蛊王体都是白日做梦。”闻娴说。 “那闻雅现在什么情况?洛璃是不是已经把她给杀了?”白景瀚问。 闻舟摇头,“不知道,不必再管那个女人死活。” 此时,闻雅还没死。 因为司徒岳无差别的毒香攻击,导致身受重伤的闻雅再次遭到重创,昏迷过去。 幽幽醒转,丹田处像是被烈火灼烧,闻雅面如金纸,满头冷汗,就听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醒了?” 是洛璃。曾经的温情脉脉,如今只剩无尽冷漠。 “璃哥……”闻雅声音虚弱无力。 洛璃声音平静地告诉闻雅,今日发生了什么。 “我曾以为,人之为人,总是有底线的。如今才知道,是我太蠢。如你这种冷血之人,根本不配做母亲。”洛璃看着闻雅说,“你如今得到的报应,天经地义。洛蘅是我的女儿,从今往后也只是我的女儿,跟你再无干系。” 说着,洛璃拿出一个玉瓶,“这是你用来装七日断魂丹的,原有六颗,还剩一颗。” 洛璃话落,打开玉瓶,倒过来,却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闻雅眸中渐渐弥漫起的惊恐,冷笑,“没错,最后一颗,已经在你腹中。拜你所赐,我现在对什么毒什么蛊多少有些了解。我想,你体内一定有转生蛊,就算我把你杀了,你仍可以再次还魂重生,我猜得对吗?因此,我不会直接杀你的,用你的毒药,破了你的蛊,夺了你的命,多合适。” 洛璃话落,见闻雅嘴角溢血,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会咬舌自尽,不过别做梦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话落,洛璃拿出一块帕子,捂住闻雅的口鼻。帕子上的强效迷药也是出自闻雅之手,她不过顷刻间就闭上眼睛,再次昏迷过去。 洛璃叫人进来,把闻雅装进一个大箱子里,抬到司徒岳给闻家人安排的船上去,吩咐过,看好了,不准任何人靠近。 临近正午,崇明城海岸边大大小小的船只整装待发。 从头到尾都仿佛置身事外的夜家这边,夜昊和祁蓉心情着实不错。 祁蓉本来说要亲自下厨给叶翎做好吃的,结果最后掌勺的变成了叶翎。两人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上桌前祁蓉每样都尝过,对叶翎的厨艺赞不绝口。 夜昊跟叶晟这对昨日才认识的连襟坐在一起聊了许久。彼此真不了解,且叶晟又失忆,两人的话题基本是围绕着叶翎和南宫珩的,到最后就变成了你一言我一语夸叶翎。夜昊全都是真心实意,叶晟觉得他说的都有道理,他家闺女就是那么出色。 南宫珩昨日服药过后,今日记忆恢复了一些,脑子有点混乱,他把想起来的事情跟司徒瑄讲了,怕自己再忘记。 闻静被迷心针伤到脑部,在叶翎悉心照料下,今日好多了,这会儿醒着。她易容过,就静静地站在夜家船上,看着闻舟带领闻家人出现,上了不远处的另外一艘船。恨谈不上,那些失望到最后全都化成了冷漠。 闻静觉得叶翎有句话说的很对,血缘无从选择,但可以选择自己的路。闻舟有他的选择,结果如何,自己承担,闻静从此只是闻静,不再是谁家少主。 回头看看,闻静发现很多事都有迹可循,只是她曾经一叶障目,生活在虚幻的幸福中,看身边的家人都是美好善良的,他们也一个比一个擅长伪装。包括闻静的父母,她现在可以确认,都跟闻舟是一路的,至少在对待转生蛊这件事上面,没有差别。 主动用转生蛊的人,必然要伤害无辜。不存在什么找一个十恶不赦的同生宿主就没关系的可能,因为天下之大,能找到一个同生之人已是万幸,哪里那么刚好,对方就是个该死的恶人? 文远城中失踪的双胞胎并不是没有。曾经闻静相信闻舟所言,以为都是端木尹在作祟,如今想来,未必不是闻舟自己做的。残害无辜,甚至是懵懂婴孩,来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天打雷劈! 一声叹息,闻静回头就见司徒焱站在她身后,也做过易容,看起来就像是夜家长老。 “静丫头,你是个好孩子,是他们不配。”司徒焱语重心长地说。 闻静点头笑笑,“对!是他们不配!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看到司徒焱,闻静更加觉得,感情跟血缘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司徒焱对待没有血缘的孙子,掏心掏肺,跟闻舟一比,后者完全不算人,就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开饭了。”司徒瑄的声音传过来,闻静深吸一口气,笑着跟司徒焱一起转身回去。 “小丫头好厉害!我们家灵儿完全不会做菜!”夜昊竖起大拇指,“妹夫真是好福气啊!好想把小叶儿抢过来给我当闺女!哈哈!” 叶晟笑着摇头,“不行,小叶子是我家的。” “来,举杯,庆祝师父和阿瑄静静从此自由。为团聚,盼团圆。”叶翎微笑。 “说得好!”夜昊举杯,跟叶翎碰了一下,又专门跟南宫珩碰了一下,“小子,你真是走运娶到我们家小叶儿,以后要好好疼她,不然揍你啊!” 南宫珩郑重点头,“我不会给老叶和大姨父机会揍我的!” 叶翎选的男人,夜昊和祁蓉从一开始就是带着喜爱滤镜来看的,尤其听叶翎讲南宫珩的身世,他们也都唏嘘不已。 “叫爹。”叶晟皱眉。 南宫珩嘿嘿笑,“哦,老叶。” 夜昊哈哈大笑,“淘气!妹夫,等你眼睛好了,好好跟阿珩练练!” 碰过一杯后,就开饭了。 叶翎和南宫珩坐在叶晟两边,把他伺候得让夜昊看着直眼红。话说得知南宫珩跟叶晟一起流浪的那一段,夜昊都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觉得南宫珩真是个可爱温暖的好孩子。 “哎,蓉蓉,咱们家灵儿以后给咱找的女婿,可得照着阿珩这样,不然我都看不上。”夜昊忍不住对祁蓉说。 祁蓉白了夜昊一眼,“是你嫁?还得你看得上?” “我就这一个宝贝闺女,我都看不上,哪能让她嫁?”夜昊一本正经。 叶晟点头,“是这个理。” 其乐融融地享用美食,最后一块排骨,南宫珩从夜昊筷子下抢走,给叶晟吃,叶晟很大方地说:“你舅舅不容易吃到,给他吧。” 夜昊酸溜溜地吃着美味的排骨,想着他必须得找个好女婿,不然就输了,看把叶晟给嘚瑟的! 洛璃一声令下,所有船只缓缓地动起来,陆续离开崇明城海岸边。 最后是夜家的大船,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大旗上仿佛写着“我们只是前去看戏的吃瓜群众”…… 吃过饭,叶翎沏茶,夜昊尝了一口,又开始夸,“明明是我带来的茶叶,怎么小叶儿沏出来的就分外好喝呢?” 叶翎笑了,“大姨父是说大姨沏的茶不好喝吗?” 夜昊丝毫不慌,摇摇头,“非也,哪能让蓉蓉辛苦,以往都是我自己沏茶,确实不好喝。” 猝不及防,又是一口狗粮。 “这洛璃,倒是个正派人。”夜昊感叹,“知道跟夜家没关系,完全没想过把我也扯进去为他所用。” 叶翎点头,“因为他知道大姨父也是个正派人,不是如司徒岳连登云那些人渣,也不是闻舟白景瀚那种伪君子。” “闻雅呢?”闻静突然问,“洛璃把她怎么样了?可别一气之下把她杀了,她体内一定还有转生蛊!到时候再死遁一回,找起来可不容易!” “他们都觉得洛璃今日是疯了,其实洛璃这辈子怕是都没有这么清醒理智过。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一步都有目的,只是某些人看不懂罢了。因此,洛璃不会就这么杀了闻雅的,因为那贱人留着还有价值,譬如跟我做交易,毕竟是我们必须除掉的仇人。” “而且事已至此,洛璃当然也很清楚直接杀了闻雅不过是如了闻雅的意,让她换个躯壳继续兴风作浪。本来我是想找洛璃谈谈,但贸然接触,他未必不会对我出手,毕竟洛蘅在我手中。抓住我,逼我把洛蘅交出去,比起对付端木尹得到宋清羽跟我做交易容易一百倍。而且,暂时不能让他知道,我跟夜家有关系,就在夜家的船上,否则他会立刻转头对付夜家,因为很容易想到洛蘅在这里。” 叶翎面色平静,“即便洛璃承认洛蘅有错,也认为是闻雅把她教坏了,他是一定要救自己女儿的,这是唯一的目的。因此,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只是他有底线,我们能想到他会怎么做。” 闻静点头,“人之常情,我们没错,他也没错。小翎儿你最后真的会把洛蘅还给洛璃吗?” 叶翎点头,“抓清羽的事,闻雅是主谋,洛蘅不过是她养出的小毒物,不成气候,一直被她驱使鞭策。对阿珩做的事,跟洛蘅毫无干系。我们跟洛璃之间既然是交易,只要他真的帮到我们,我会把洛蘅还给他。不然,他只要不死,就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希望洛璃带着那帮人,能真的对抗端木尹。”夜昊微叹。叶翎的话,他都完全赞同。叶翎清醒理智,看问题有大局观,心中有道义有底线,是个做大事的人。 “阿妙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找到你们的朋友了?他们会不会过来?”祁蓉突然想起。 已从洛蘅那里得知祁妙从圣岛逃出的具体时间,叶翎想了想说:“若一切顺利,她早已见到我朋友,定会带着人回来帮忙,或许已经在天沐国了。不过找我和阿珩没有线索,只要得知祁尧那个名字,他们定也会去圣岛救人。” 虽然叶翎希望她的亲友全都回老家去跟叶缨在一起,但她知道,一定会有人跟着祁妙过来救人的,甚至叶翎大概猜到了来的会是谁。 算算时间,当下还赶不到圣岛,但也不会离得太远了。 对此叶翎并不是太担心,因为她必然会先到圣岛去,等祁妙一行到了,要么事情已经结束,要么会先见到她。 叶翎猜得没错,祁妙一行数日前已抵达天沐国地界,今日一早在松蒲城上岸补给,暂时歇脚。 一共四人,祁妙,原老头,上官芃,以及年纪最小的叶旌。 低调进城后,吃货原老头到酒楼去大快朵颐,上官芃去采购干粮,祁妙和叶旌姐弟俩在城中打探消息。 风不易用叶翎的血养的蛊,所指的方向就是天沐国这边,但昨日那寻踪蛊突然死了。 不过问题不大。 前面数日寻踪蛊所指的大方向虽然是圣岛,但一直有变化,说明叶翎并未落入端木尹手中,也没有被困在某个地方,只要往圣岛那边去就没错。本来主要目的就是救人,不管是否找到叶翎和南宫珩,都要去圣岛营救宋清羽和宁蓁。 蒲家才刚刚办过蒲铭伟的丧事,至于蒲铭伟的死因,不难打听。 “端木尹的侍女莲蕊来送请帖,杀了蒲铭伟?”祁妙感觉这事儿怪得很。她对莲蕊不陌生,知道那是端木彦的女人之一,武功和能力都不弱,在圣岛上有些地位。 端木尹派莲蕊来送请帖倒是正常,但莲蕊出手杀人就不对劲了。况且,端木尹无缘无故杀蒲铭伟做什么? “对了,那个请帖是怎么回事?”祁妙问。 叶旌蹙眉,“好像是圣岛少主成亲的喜帖,但没打听到是谁要跟端木彦成亲。” “一定有问题。”祁妙凝眸,“既然跟圣岛有关,我们打听清楚再走。阿旌你跟原爷爷和上官大叔说一声,找个地方住下,今夜我们到蒲家打探,明日再走。” 是夜,上官芃和叶旌留在客栈中,祁妙和原老头两人暗中潜入蒲家。 蒲家议事厅亮着灯,蒲家家主蒲璠面色沉沉,诸位长老都在。 祁妙和原老头小心靠近,发现有人比他们来得早,已经在偷听。 贸然动手谁都别想好,于是两边都假装没发现对方,一时相安无事。 “刚接到消息,崇明城出了很多事。”蒲璠冷声说,“看来,端木尹是真的要对我们这些家族出手了!” “家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蒲家大长老问。 蒲璠冷哼一声,“反正蒲家离圣岛不近,我儿已经死了,其他几家都聚到离圣岛不远的崇明城去,要死也是他们先死!咱们做好准备,见势不对就躲起来!” 长老们纷纷开始声讨端木尹残暴不仁,不是皇帝却一手遮天。 祁妙屏息凝神听着,越发觉得事情蹊跷。她比这些人更了解端木尹,端木尹最在意的是宁蓁,没事跟这些早已没落的家族过不去干什么?况且端木尹要出手,也不可能只是杀了蒲铭伟。 祁妙想知道,她走后,被端木尹安排,即将跟端木彦成亲的到底是谁? “家主,端木彦和祁尧的婚事,该不会是端木尹设下的杀局吧?”其中一个长老突然问。 蒲璠冷声说:“不无可能!幸好我们没去!” 祁妙蹙眉,祁……瑶?遥?尧?!!!祁家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她不知道,但这么短的时间,端木尹又找到一个祁家女跟端木彦成亲的可能性真的不大,而圣岛上真的有个人就叫这个名字!云尧,宋清羽?! 祁妙猜到祁尧就是宋清羽,平生第一次脑子里全都是脏话,好想骂人…… 蒲家人暂时得到的消息也有限,崇明城后来发生的大事尚未传到这边来,蒲璠自以为精明,打算独善其身,随时准备躲起来。 再听下去没有意义,祁妙轻轻摆手,她跟原老头一起离开。不远处另外一个偷听的,也几乎同时飞身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原老头身形一转,要去追那人,祁妙拉不住,只能无奈地跟上去。 保持安全距离,看着那人进了一处民宅,原老头和祁妙在周围转了一圈,悄悄靠近亮着灯的房间。 蒲家是武道世家,但蒲琮的属下数量不多,整体实力也不强。周老作为最强者,实力跟原老头和端木尹教出来的祁妙几乎相当。 “主子,今夜我在蒲家遇上了另外一波人,不知道是哪来的。”周老对蒲琮说。 “不要轻易招惹来路不明的人。”蒲琮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给周老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主子的腿感觉如何?”周老接过茶杯。 蒲琮微笑,“走路已完全无碍,先前的隐痛也消失了,小七确实是个神医。” “太好了!”周老很高兴。 祁妙眨眨眼,小七?他们说的难不成是南宫珩? 下一刻就听周老说:“也不知道小七姑娘现在到哪里了,她说要去圣岛救两个天仙样的哥哥,可端木尹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如今局势动荡,接下来怕有大事发生,咱们再观望观望,不能贸然出手,成了出头鸟。” 小七姑娘,圣岛,两个天仙样的哥哥……祁妙心下了然,他们认识的小七不是南宫珩,应该是叶翎,南宫珩和宋清羽疑似都在端木尹手中。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 祁妙并没有再听蒲琮和周老说什么,拽着原老头走了。贸然接触,对方未必相信他们。听蒲琮和周老提起叶翎说的话,他们应该并不了解叶翎到底在做什么。 回到客栈,叶旌迎上来,“表姐,打听到了吗?要跟端木彦成亲的是什么人?” 祁妙摘下面具,寒着脸说:“祁尧。” “祁尧?”叶旌一愣,“是……清羽师兄?!” “一对贱父子!”祁妙冷声说,“定下的婚期在五日后,我们插上翅膀也赶不及!” “那怎么办?”叶旌皱眉,“师兄不会被……” “不会的,小叶已经去了!”祁妙蹙眉说,“我们正巧撞见了这城中跟小叶接触过的人。我猜……小叶到这里,救过那人,离开时,碰上了圣岛前来送喜帖的,得知祁尧那个名字,知道是清羽,然后她假扮莲蕊,杀了蒲铭伟那个色鬼。我一直觉得莲蕊杀蒲铭伟这事不对劲,但如果是小叶做的,就合理了。她应该是想挑起蒲家跟圣岛的仇怨,或许还打算用莲蕊的身份混入圣岛。听说司徒家掌管的崇明城最近出了不少事,那是八大家族距离圣岛最近的一个,我怀疑崇明城的事,说不定也是小叶的手笔。她不是冒失之人,不可能真的一个人单枪匹马去闯圣岛救人,利用这些家族对付端木尹,是个办法。” 上官芃点头,“有理。看样子,小叶已经做了不少事。” “目前看来,清羽和阿珩很可能都在端木尹手中,小叶在去救他们的路上,婚期之前一定会出手。”祁妙神色一凝,“我们即刻出发,就算赶不及,也要前去接应!” 说走就走,稍作准备后,四人离开松蒲城,出海用最快的速度往圣岛的方向去。 圣岛。 端木彦上次跟楚明泽比武,被端木尹责罚,闭关数日,今日一早才出关。 “父亲。”端木彦躬身行礼。 “冷静了?”端木尹神色淡漠。 端木彦点头,“是。儿子前些日子有些不理智,让父亲失望了。” “这门亲事,依旧是你想要的吗?”端木尹问。 端木彦沉默片刻之后,点头又摇头,“成亲并不能让我得到想要的,除非那人心甘情愿。” 端木尹反问,“你要放弃?” 端木彦摇头,“不,我要真正的征服。” 端木尹声音低沉地笑了,“很好。人生得遇挚爱,如何能够放手?不过婚期已定,无可更改。” 端木彦蹙眉,“父亲的意思是……” “南宫珩和叶翎很快就到了。”端木尹说。 端木彦神色一变,“难道父亲广发喜帖,写上祁尧那个名字,是为了引南宫珩和叶翎前来?父亲不是说,南宫珩被……” “是,我已对他出手,但仍留有余地,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能否脱离困境。”端木尹低声说,“结果,比我预期的快很多,他确是年轻一辈之中第一人。” 端木彦听端木尹对南宫珩评价如此之高,有些意外。显然,端木尹认为南宫珩比端木彦更加出色,想到宋清羽曾经绣的那个荷包,端木彦心里有点闷。 “这婚期,不是给你定的。”端木尹微叹,“我已等了半辈子,盼了半辈子,也该往前再迈一步了。让叶晟多活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天。他,和阿蓁为他生的孩子,都是不该存在的东西,不抹杀掉,我跟阿蓁之间永远都没有结果。” 端木彦沉默,意识到端木尹为他安排的婚事只是个考验,而他一度迷心,乱了分寸,但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而端木尹真正的目的,跟端木彦无关,也跟宋清羽无干,终究还是为了宁蓁。 “我跟阿蓁这么多年消磨的光阴,全都是错的,我想,我们应该回到过去,回到年轻时候,重新来过。一辈子这么短,怎么能就此遗憾度过?一辈子,又怎么够?”端木尹低声感叹。 端木彦知道端木尹并不是说给他听的,但某些话的意思,端木彦明白。 “你去准备一下,今日便离开,到无岛去。”端木尹突然对端木彦说。 端木彦不解,“我独自离开吗?”无岛是端木尹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密之地,只他和端木彦知道,他曾说过,那里是他准备跟宁蓁一起生活的地方。 “你带着宋清羽和阿蓁走。”端木尹说,“圣岛不日就不存在了,我不允许阿蓁受到任何惊吓。” “那父亲……”端木彦是真没想到,这桩婚事闹得这么大,宁蓁的女儿即将到来,端木尹竟然让他带着宋清羽和宁蓁离开。 这说明,端木尹真的很重视南宫珩和叶翎,打算跟他们好好过招,同时并不会给他们救走宁蓁和宋清羽的任何机会。 “我会留下,会会那两个孩子。”端木尹冷笑,“说实话,我真的很欣赏他们,也很喜欢他们。” “父亲打算如何处置他们?”端木彦问。 “最近,我有个想法。”端木尹说,“真正的蛊王体已现世,某些事情,并非不可实现。要杀了南宫珩和叶翎,我真有些舍不得。你说,若我变成南宫珩,阿蓁变成叶翎,如此,我们回到年轻时候,此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是不是很完美?那个叶翎,跟阿蓁当年真的很像呢。” 端木彦闻言愣住,虽然方才听端木尹说一辈子太短,已浪费许多时间,他就怀疑端木尹打算用转生蛊做点什么,但也完全没想到,端木尹竟然盯上了南宫珩和叶翎! “阿彦,你觉得这样好吗?”端木尹又问了一遍。 端木彦垂眸,点头说:“父亲对那二人评价那样高,想必他们实力都很强。如果能实现,自然是好。父亲已派人去带真正的蛊王体过来了吗?” 端木尹微笑,“当然,此事也很重要。” 端木彦从端木尹那里出来,就往禁地去。 见到宋清羽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把药铲,在整理昨夜被大雨冲刷过的药田,神情专注。 端木彦在不远处驻足看了一会儿,等宋清羽起身休息的时候,他才抬脚过去。 “清羽。”端木彦开口,“先前的事,我跟你道歉,成亲之事我已跟父亲说过,取消了。父亲让我带你和姑姑离开圣岛,你去准备一下吧。” 宋清羽眸光一黯,“今日就走吗?”他觉得南宫珩和叶翎就快来了,没想到端木尹那个死变态竟然这个时候要送他们走! “是,我半个时辰之后过来接你们。”端木彦话落,转身大步离开。有些事情,不必急在一时,他不希望因为端木尹跟宋清羽之间生出争执。 宋清羽放下药铲,去告诉宁蓁,宁蓁心情也十分糟糕。因为端木尹说过,南宫珩和叶翎真的快来了,这个时候却让她离开,绝非好事。 可宋清羽如今功力尽失,不敢轻举妄动,他无所谓,怕伤到宁蓁。 半个时辰后,一群侍卫过来,把宁蓁和宋清羽的行李都搬走运去船上。 端木彦已在船上等,端木尹现身,身后跟着一个人。 宋清羽眸光一缩,楚明泽?!他竟不知道,楚明泽何时混到了端木尹身边去! 楚明泽对着宋清羽微微一笑,点头致意,目光落在宁蓁身上。看到宁蓁的容貌,很多事不必端木尹说,他都已猜得八九不离十。毕竟他跟叶翎算是老乡,对叶翎父母的事也有所了解。 “阿蓁放心,虽然叶翎是来杀我的,但我不会杀她,我跟你保证。”端木尹看着宁蓁说。 宁蓁并不理会,端木尹也不恼,看着宁蓁和宋清羽进了轿子,被人抬着离开。 “师父不去送送圣姑吗?”楚明泽恭声问。 端木尹摇头,“很快就再见了,不必送。你应该也很期待跟南宫珩和叶翎见面吧?” “是。”楚明泽点头,“徒儿现在万分期待。曾经在他们手中连连挫败,但这次,徒儿相信师父,一定是胜利的那一方!” 楚明泽话落,看着端木尹离开,回了他的院子。 直到端木尹的身影消失不见,楚明泽转身,眸中精光闪烁,从不远处的草地上捡起一枚玉佩,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圣岛北岸,一艘华丽的船静静停靠,端木彦仔细看过给宋清羽准备的房间,确定没有问题,下船就见两顶轿子过来了。 端木彦微笑迎上,去扶宁蓁下轿,宁蓁避开了。 “姑姑,清羽,上船吧。”端木彦说,“我们今日出发,约莫七八日才能到,船上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跟我说,我让他们立刻改。” 宁蓁和宋清羽上船后,宋清羽一进房间,就砸了两个花瓶,说太难看了。 端木彦知道宋清羽是心中不顺,故意刁难,但也不介意,让人立刻回圣岛禁地去,把宋清羽住的房间里的花瓶也拿过来。 楚明泽手中握着玉佩,走到半路被拦下,因为他之前的活动范围很小,端木尹没说过不准他出去,但也没说过准他出去。 楚明泽拱手,客气地说:“是圣姑徒弟的玉佩掉了,师父让我立刻送过来,别耽误了师弟出发。” 守卫知道楚明泽是端木尹的徒弟,不敢得罪他,看到那块玉佩,便放行了。 楚明泽握紧手中的玉佩,到无人的地方,并未朝着端木彦那艘船去,抱着途中找来的一块木板,无声潜入了海中。 取花瓶的人回来,端木彦下令开船。 船行往北,宋清羽在宁蓁房中坐着,一直看着外面,有些心不在焉。 宁蓁比划着问宋清羽怎么了,宋清羽摇头没说话。有件事,他也是在赌,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船速不慢,一刻钟之后,从圣岛海岸上就看不到了,守卫回去复命。 端木彦让人准备了点心,正要亲自送去给宁蓁和宋清羽,就接到禀报,船底漏了。 端木彦觉得不对劲,立刻过去查看。 宋清羽听窗下有动静,马上起身,下一刻,就见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浑身湿透,赫然就是楚明泽。 宁蓁吓了一跳,抓住了宋清羽的胳膊。 四目相对,宋清羽凝眸,“没想到你真会来。” 楚明泽冷笑,“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沦落到向我求助的地步。少废话,走!” 楚明泽话落,宋清羽握住宁蓁的手,低声说:“师娘,跟他走。虽然他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但落在他手中,总比在端木尹手中安全些!” 楚明泽闻言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把宋清羽故意扔下的玉佩砸到了他身上,转身就走。 宋清羽背起神色不安的宁蓁,跟随楚明泽,避开船上其他人,快步往一个方向走。 “你的船呢?”宋清羽轻声问。 “老子来了还不够,要什么船?”楚明泽话落,伸手就把宋清羽和宁蓁大力推到了海里,然后纵身一跃,跳入了海中。 “少主,不好了,人跑了!” 船上嘈杂起来。 因为宋清羽武功尽失,宁蓁也没有武功,他们要去的是端木尹的秘密基地,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所以船上除了端木彦之外,就只有两个长老,和几个伺候的下人。 刚开船没多久,端木彦专门吩咐过那两个长老,绝对不要去打扰宁蓁和宋清羽,因此并没有人盯着他们。 等端木彦接到消息赶过来,海面平静,哪里还有人影?两个长老已第一时间跳海去找,正在不断扩大范围,并没有收获。 端木彦面色阴沉,“可恶!立刻掉头,回圣岛!”宋清羽和宁蓁体内都有端木尹下的寻踪蛊,但端木彦这里没有,他怀疑是有人故意毁船救人,但根本没想到会是楚明泽。因为端木尹第一次跟端木彦介绍楚明泽的时候,说的就是他是南宫珩和叶翎的宿敌。 端木彦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圣岛去报信,这边楚明泽跟宋清羽一人一边拉着宁蓁从海中冒头出来。 “就这?我们没有船,很快会被端木尹追上!”宋清羽蹙眉。 楚明泽拽着宁蓁往一个方向游去,“有,我带了。” 不多时,宋清羽看着楚明泽从海面上抓来一块漂浮的木板,无言以对。 木板不宽,但够长,先让宁蓁上去,楚明泽和宋清羽也都怕上去。 楚明泽用内力驱动木板,速度极快地往一个方向走。 “若是被端木尹抓到,你必死无疑。”宋清羽说。 “不用你说!你们对他还有价值,就算再被抓到,情况也不过是回到原点,但我必死无疑,我知道!”楚明泽冷哼。 “所以你为何要出手?”宋清羽其实有些不解。他当时见到楚明泽,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故意在端木尹跟宁蓁说话,没有注意他的时候,扔下了玉佩,他想楚明泽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是被闻雅卖给端木尹的,武功秘籍已经到手,继续跟着他,对我并没有好处,早晚不过是个死!因为我对他并没有什么价值!南宫珩和叶翎是人,但端木尹是个完全不可控的变态,实力也是我完全不可能应付的,跟这种人为伍太危险!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及时逃跑,被利用完,一定当炮灰!” 楚明泽冷声说,“虽然是宿敌,但有一说一,我认为南宫珩和叶翎会赢,我为何非要站在我认为会输的这一方?我跟你们唯一解不开的私仇,只在于宋清羽的死,但那件事是虞天主谋,责任不全在我!我不是好人,但从来都只是想追求实力,不是非要跟你们作对,却一直被你们追杀!这次可以扯平了吗?” “如果我和师娘安全,过往的仇怨,在我这里,可以一笔勾销。”宋清羽皱眉。 叶翎评价楚明泽最擅长趋利避害,这是他能混到今日的原因之一。 楚明泽承认,一开始被闻雅交给端木尹,他生出过跟着端木尹混,等着看端木尹对付南宫珩和叶翎的心思,但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楚明泽意识到他的想法太天真。 端木尹对楚明泽而言,比南宫珩和叶翎更危险,不管是心智还是实力,都超出他能控制的范围,而他从来不愿跟控制不了的人为伍。 “不必担心我抓了你们去威胁南宫珩和叶翎,我没那么蠢。我也被端木尹下了蛊,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解除端木尹对我的控制,只有叶翎能帮我。”楚明泽冷声说,“所以,我带你们去找她!” ------题外话------ 端午节,来个评论奖励活动吧~~~凡在评论区发言的正版全订读者,每人奖励55潇湘币,限今日,限一次(*^▽^*) 这本书数据不好,但游游一定会好好写完,也万分感谢对游游不离不弃的小可爱们,爱你们呦(づ ̄3 ̄)づ ----【此处是真诚推荐的分割线,作者好友的文,真的好看,感兴趣的可以瞅瞅】----------- 叶染衣《厂督有喜之萌宝赖上门》 世人眼中的厂公:嗜杀成性,喜怒无常。 姜妙眼中的肖彻:老男人的心,海底针。 小宝眼中的爹爹:有钱!有钱!有钱!钱钱都是娘亲的! 周岁生辰,他顺了厂公大人价值连城的玉佩。 某回换衣,他顺了厂公大人嵌着上等白阗玉的腰带。 住进肖府,他抱着小金库的钥匙不肯撒手,表示要给爹爹尽孝,为爹爹分忧。 姜妙:你那是孝顺吗?你分明是馋他的银子! 小宝:银不银子的无所谓,主要想认个爹。 439.暴风雨来了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端木尹一身宽大墨袍,死气沉沉的苍白面庞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漫步在禁地花园中,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拿着剪刀,一边走,一边采摘盛放的鲜花,不多时就快装满了。 宁蓁才离开一个时辰,思念如野草疯长,想着暴风雨过几天才到,他打算摘下这些宁蓁喜欢的花,稍后亲自驾船追上,送给宁蓁装点房间,只为看她一眼。 剪下一朵粉白的芍药,轻嗅花香,脑海中浮现中宁蓁美丽的倩影,一时间,端木尹又想起记忆中美好的少年时光…… “父亲!” 一声高喊,打乱了端木尹的思绪,他面色一沉,转身看到匆忙赶来的端木彦,“你为何回来?” “父亲,不好了!姑姑和清羽跳海跑了!不知是谁在暗处帮他们!”端木彦脸色难看至极。 端木尹周身的气息一下子仿佛被寒冰凝固,手中粉白的芍药花层层成灰,化作齑粉。 下一刻,端木尹已消失在原地,篮子掉落,花瓣随风轻扬。 端木彦用最快的速度到端木尹的书房去,就见他面色阴沉,看着一排木架子上面的小罐子。 “父亲……”端木彦不是没见过端木尹动怒,但如这次,让他靠近便心生惧意,以往从未有过。关涉到宁蓁,端木彦知道,端木尹真的会疯掉。 “是楚明泽。”端木尹低沉沙哑的声音,却比以往更加平静。 但端木彦知道,这是一方随时可能激荡起冲天巨浪的深海,越静,越险。 而端木尹的话,让端木彦惊愕,“楚明泽?他不是南宫珩和叶翎的死敌吗?而且跟姑姑和清羽事前没有任何接触!” 赶回圣岛的路上,端木彦一度以为是南宫珩和叶翎到了,怎么都想不到,坏事之人竟然是他那个师弟楚明泽! 难道楚明泽是想抢夺宁蓁和宋清羽来对付南宫珩叶翎?他不会这么天真,以为如此轻易就能脱离端木尹的掌控吧? 端木彦绝对不认为楚明泽的举动是为了帮南宫珩和叶翎,因为他们的敌对关系不是假的,端木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而且端木彦知道,楚明泽跟南宫珩叶翎之间最大的仇怨就是因为宋清羽,这一回之所以最先被抓来天沐国的是宋清羽,也完全是拜楚明泽所赐,是他为了自保和脱身,故意误导闻雅以为宋清羽是蛊王体。 可今日的事,楚明泽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端木尹并未回答端木彦的问题,从架子上取下那个最精致的小罐子,紧握在手中,转身就不见了人影,幽寒的声音传入端木彦耳中,“带上所有人。” 端木彦神色一震,从架子上取下装有宋清羽寻踪蛊的小罐子,快步离开。 等端木彦召集圣岛上所有的高手,上船出发时,早已不见了端木尹的身影。 端木彦用寻踪蛊确认方向,不由拧眉,宋清羽此时所在,竟是往崇明城的方向! 楚明泽明明知道,叶翎和南宫珩会从那边来,他难不成突然良心发现,打算跟南宫珩和叶翎结盟? 端木彦突然意识到,他并不了解楚明泽,楚明泽和南宫珩叶翎夫妇之间仿佛存在什么交情和默契一样,也是见鬼了! 端木彦下令即刻出发,他知道自己追不上,但端木尹是独自行动,以他的速度,未必不能在楚明泽跟叶翎接触之前拦截到他们!到时候,一切会回到原点,宁蓁和宋清羽依旧是圣岛的人质,对付叶翎的关键,而楚明泽会灰飞烟灭! 原本晴朗的天气阴云密布,才临近正午,天光暗得像是到了傍晚。 端木彦抬头看天,吩咐下去,全速航行。 他希望下雨,越大越好。这并不会对端木尹的速度造成太大影响,但楚明泽一个人,带着宁蓁和宋清羽这两个如今都算没有武功的,行进速度一定会严重受阻。 此时,楚明泽正在骂娘。 “这见鬼的天气!要是真下大雨,大风大浪,就是老天都不给你们机会!”楚明泽一边尽全力驾船,一边冷声说。 是船。因为不久之前偶遇一个渔民,楚明泽毫无商量强行用木板换了人家的渔船。 虽然渔船算不上多稳固,但至少比木板好个几十倍,速度也能更快些。因为用木板的时候,只保持平衡这件事,就得耗去楚明泽不少心神,而且速度快不起来,随时有倾覆坠海的风险。 可没想到,天公不做美。 海上一旦下起暴雨,必然狂风大浪,这小破船分分钟就散架了,更别说保持速度往前冲,根本不可能!而不用怀疑,端木尹这个时候已经得到消息,正不遗余力地追赶过来! 虽然楚明泽明知一旦被追上,就是死路一条,只能选择在看到端木尹的第一时间跳海逃生,但这玩意儿也不是次次都有用的。端木尹一掌下去,他大概就跟死鱼一样翻肚浮上来了,就算躲过去,能躲哪儿去?端木尹用寻踪蛊找他,他根本无所遁形! 楚明泽心气十分不顺,深深觉得自己这次有些冲动。不过他素来不会让无意义的情绪影响自己。便是有,也极短暂。 骂了两句老天之后,楚明泽定了定神,继续往前冲。事已至此,只能拼一把! 宋清羽的外衣裹在宁蓁身上,因船速太快,宁蓁又泡过水,脸色发白,宋清羽一直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身上,怕她摔倒磕了碰了。 楚明泽的话宋清羽并未接茬,因为天气突变这种事说什么都是废话。他也了解楚明泽的性格,骂了两句,速度丝毫没减,反倒更快了。 宁蓁抬头看看天,神色担忧。 宋清羽低声说:“师娘别怕,海上天气变化快,这样也未必真的会下雨。就算再被抓回去,我们也不会有事,小师妹很快就来了。” 不会有事,这话说的并不包括楚明泽,因为楚明泽连再被抓回去的价值都没有。他听见了,冷哼一声,继续往前冲。 约莫又过去半个时辰,宋清羽看着后方的天空电闪雷鸣,他们刚刚走过的海域暴雨已至,风浪翻涌,可前方的天空却渐渐明亮起来,眸光一喜,“师娘,我们躲过了这场暴风雨,老天是有眼的,在帮我们!” 宋清羽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种南边日出北边雨的奇景,当下不只是他们躲过了,可以想象,后面追来的端木尹一定躲不过,此时正在暴风雨之中,就算他实力再强,多多少少速度会受到一点影响。 楚明泽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场暴风雨的阻滞可能会间接夺了他的命,又忍不住阴阳怪气酸溜溜地来了一句,“是,你们那伙人向来运气好!老天都眷顾!” 过往交集那么多,楚明泽是真觉得,某几次就是南宫珩和叶翎运气好,而他总是倒霉的那一方。 这次宋清羽回应了楚明泽的话,“因为我们不作恶。跟我们作对会天打雷劈的,不信回头看。” 楚明泽闻言,真下意识地回头往后看了一眼,一道刺目的闪电将天幕撕裂,雷声轰隆,想到端木尹很可能就处在风暴中心,楚明泽嘴角一抽,一时竟无言以对。 宁蓁眉头稍稍舒展一些,不过前方天光明亮,结果是否如愿,犹未可知。提起来的心,浮浮沉沉,终究落不下去。 此时以洛璃为首的五大家族正集结前往圣岛的路上,夜家大船不远不近地在后面。 生死存亡促团结。 因为七日断魂丹的威力,无赖人渣们纷纷没了脾气,也都低调起来。两个医道世家,闻家和司徒家的长老弟子都在抓紧时间制毒,为了迎接接下来的大战。而三个武道世家的长老弟子都在修炼。 南宫珩的记忆并没有再恢复多少,不过这事儿真不急。他的内伤已无大碍,实力恢复到九成,这个更重要些。 短短几天,再怎么修炼也不会有多少提升,因此叶翎没有浪费时间在沏茶做饭上面,专注于研究祁老爷子的那颗解蛊丹。只剩下四分之一,所以必须小心,不能毁了。 司徒焱医术方面造诣极高,但因为对蛊术了解实在有限,只是从旁协助。而记忆恢复了一少部分的南宫珩也帮不上什么忙,除了休息便是在修炼。 叶晟听叶翎的,多休息,他盼着自己眼睛早日恢复。虽然他的记忆并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但已得知不少他跟宁蓁的事。离圣岛越近,牵挂越甚,即便他几乎从不曾主动提起宁蓁的名字。 大家各自忙碌着,尽全力准备对付端木尹。 这日傍晚,叶翎揉了揉额头,神色疲惫地抬起头,就听司徒焱说:“小叶,休息一下吧。” “小叶子,吃燕窝,我炖的。”南宫珩端着一个汤盅进来,坐在叶翎身旁,端着要喂叶翎。 “补补身子,看你都瘦了。”南宫珩很心疼。 司徒焱坐在对面,轻咳两声,“小花有没有发现,为师也瘦了?” 叶翎接过碗勺,说她自己吃。 南宫珩打量司徒焱,笑着说:“恭喜师父,减肥成功。” 司徒焱:…… 叶翎之所以如此专注于研究那颗解蛊丹,并非为了自己,因为她相信她体内若有寻踪蛊,一定已经解除干净,也并非为给南宫珩恢复记忆,这事当下不着急。 真正的目的,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因为此行目的是救宁蓁和宋清羽,而他们身上一定有端木尹下的寻踪蛊。若是一切顺利,能把宁蓁和宋清羽救回来,目的就达到了,至于一举杀掉端木尹,实现的可能性真的不太大。而且跟闻雅一样,端木尹死了也未必是真就死了,若是换个躯壳死遁,更麻烦。 因此,到时候就会出现一个新的必须尽快解决的麻烦,如何在救人之后脱离端木尹的追踪? 至少得先把人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不让端木尹找到,南宫珩和叶翎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再开始灭杀端木尹的计划。 所以,解蛊丹十分重要,且很急迫。 否则,就算救出宁蓁和宋清羽,也无法得到安宁,一直被追杀的话,太过被动,很难实现反攻。 这也是叶翎一开始坚持留下四分之一解蛊丹的原因,她知道若是把这块儿也给南宫珩吃了,南宫珩的记忆说不定真能恢复大半,但从长远来看,并不明智。 吃完燕窝,放下碗,叶翎脑袋一歪,靠在南宫珩肩膀上,幽幽感叹,“神呐,能不能让小风风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我保证以后都把他供起来。” 司徒焱正想安慰叶翎两句,不要气馁,已经有些突破了,结果他话还没说出口,叶翎推开南宫珩,坐直身子,瞬间精神焕发,“继续!” 司徒焱:感情这小妖孽说累了只是在撒娇?行吧,是他想太多。 不过说起方才被叶翎深情呼唤的风不易,此时他刚回到熟悉的西凉城。 当初见到祁妙,得知事情不妙,身在秦国的人很快做了决定。 祁妙带着原老头、上官芃和叶旌,四人一起前去天沐国支援南宫珩和叶翎,其他拖家带口的人立刻赶回老家去,跟叶缨他们团聚,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避免再落入端木尹或闻雅手中。 至少,西夏国离天沐国的距离就比秦国更安全,就算端木尹或闻雅想抓人,这一来一回不得不拖延的时间对叶翎和南宫珩来说,或许就是翻身的机会。 当时也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了墨云国那边,让七星冷淞他们撤回西夏国去。 先行出发,专门报信的人速度更快,十日前便已抵达,顺利见到叶缨。 因此当秦徵苏棠他们回到西凉城宁王府的时候,叶缨和百里夙早已知道了当今的局势。 “秦爷爷!苏叔叔!蒙叔叔!小风儿叔叔!”叶尘小身子轻盈地穿过宁王府郁郁葱葱的竹林,笑容灿烂如暖阳,稳稳地落地,脚步轻快地迎上去。 大家见到叶尘,就真的有种终于回到家里的感觉,轻松、舒心又欢喜。 秦小易和苏小糖冲上来跟叶尘抱在一起,又拉着叶尘去看他们各自的妹妹。 出去一趟回来,秦徵和如意多了个可爱的小闺女,苏棠和蒙婧也儿女双全,冰月和蒙璈当上爹娘,一下子多了三个小娃,叶尘很是开心,抱抱这个,亲亲那个,觉得都看不过来了。 年初南宫御就带着家眷搬来西凉城居住,叶缨安排给宁王府里加盖了些院落房屋,没让他们另外单住,如此保护起来方便稳妥些。南宫珩走前给宁王府里留下的机关阵法,别处可没有,也没办法复制。 失去儿子的年氏如今有孙子,且对方元这个憨厚可靠又体贴的女婿很满意。南宫雯也怀上身孕后,年氏日子过得充实许多,也没了曾经约束她的身份礼节,倒是跟南宫御过上了以往都不敢想的舒心日子。 年氏跟明氏,以及温敏和薛氏关系都处得不错。许是年纪大了,年氏来到西凉城后,见到酷似南宫珩的晚晚,想起当年的事,心中倒是越发愧疚,觉得她曾经对待南宫珩苛刻了些,颇有几分想要在晚晚身上弥补回来的架势,对晚晚十分疼爱。 这下秦徵他们回来之后,宁王府真的热闹起来。 可要说团聚的欢喜,只是属于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因为这并不是团圆,当初离开的人,回来却少了几个。 弟弟妹妹都没能回来,且已得知失踪多年的爹娘还活着,处境十分糟糕,叶缨的压力可想而知。 十日前,接到消息,叶缨一整夜都没有合眼,躺不下,坐不住,想到她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如今只她一个是安全的,她却不能去寻爹娘弟妹,心中实在难受,拉着百里夙到御花园去打架。 结果夫妻俩毁了大半个御花园,百里夙被这一两年功力暴涨,又在气头上的叶缨打得很崩溃。 不过其实百里夙练功也没松懈过,但叶缨后来居上,如今已是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人,连哑奴都不是叶缨的对手。 饶是如此,叶缨冷静下来后,最觉得抱歉的,是对宋清羽的父母。她知道宋茳温敏和薛氏多么担忧宋清羽,可亲友很快就要回来,里面却没有他,而且他是确定被最恐怖的那个魔头抓去了。 叶缨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去跟宋茳和温敏薛氏坦白,一五一十说清楚。除了宋清羽的芯子是云尧这件事依旧瞒着之外,其他的就实话告诉他们,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因为接下来见到秦徵苏棠都回来,却没有宋清羽,他们只会更加失望。 不过叶缨也对三个老人家说了,宋清羽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南宫珩和叶翎都已赶去救他了。 都是宽厚善良的老人,也都知道不管宋清羽出什么事,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他们自然不会迁怒到南宫珩和叶翎身上,但担忧不安在所难免。 叶缨只能叮嘱叶尘,多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陪陪长辈。这件事叶尘一直都做得很好。 相对而言,得知南宫珩和叶翎这次回不来,南宫御那边倒还好些。他自然也担心,虽然总说他家小七最厉害,小叶子最聪明,但只要没见到人平平安安地回来,总不可能真的放心。不过是选择相信他们的实力和心智,足以应付一切风浪。 但当叶缨告知南宫御关于上官箬的事情时,南宫御的心态也是无法控制得有点崩。却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南宫珩。 叶缨头一回见曾经东晋霸气豪放的皇帝破口大骂,气得差点把房子拆了,最后终于稍稍平静下来的时候,眼圈儿却泛了红。 当时南宫御握着拳头沉声说:“我们家小七命怎么这么不好啊,摊上那个畜生不如的贱人娘,到现在都在害他……” 叶缨摇头,“不,他命很好,摊上你这个全天下最好的爹。” 南宫御又哭又笑,又双手合十念叨,希望老天保佑,他家小七和小叶都好好地回来,他辛辛苦苦养大的混账儿子都还没好好孝敬他,可不能出事…… 此时,把孩子安顿好,大家坐在宁王府议事厅里面,秦徵开口就问:“这边一切都好吧?” 叶缨比起从前更沉静几分,闻言点头,“暂时并未出什么事。” 苏棠也没再吊儿郎当胡言乱语,皱着眉头说:“接下来怎么办?也不知道南宫老七跟鬼丫头现在怎么样了。我媳妇儿平安把娃生了,现在都到家了,我想过去帮他们。” 坐在末位,自己占了很大一个位置,坐下就在捣鼓一堆药材的风不易闻言抬头,“哦,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我刚刚去放行李的时候发现我手里的寻踪蛊死了。” “什么?”苏棠拧眉,“怎么会这样?” 当初风不易取叶翎的血,后来养了两个寻踪蛊,一个给祁妙带着去找叶翎,另外一个在他手里留着。 风不易当时说的就是,只要寻踪蛊活着,就可以证明叶翎活着。 这会儿大家脸色都不好看,一时间沉默下来,全都看向了风不易,想听他说叶翎一定没事。 风不易放下手中的东西,想了想说:“寻踪蛊死了,未必是小叶出事,也可能是被解了。我想她不会出事的。” “为什么?”苏棠下意识地问。 “因为……她命大?”风不易的声音满是不确定,他素来说话直,不喜欢拐弯抹角。 这算个鬼的安慰。 叶缨见大家情绪低落,微叹一声说:“别想那么多,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小妹被人抓去,抓她的人左不过就是端木尹或者闻雅,他们都有可能解除小妹身上的寻踪蛊,但都不会杀了小妹,因为让她活着才更有价值。” 坐在叶缨身旁的叶尘认真点头,“娘说得对!我是蛊王体,如果那些坏人抓到小姨,应该会来换我才对!所以小姨一定没事的!” “那我们要去那边吗?”秦徵神色凝重。 叶缨摇头,“不去。当务之急是我们都不要出事,绝对不要再有人落到端木尹或闻雅手中。否则就算阿珩和小妹那边好不容易有转机,也会再次陷入被动的境地。” 其实大家都知道,在场的人里面,最想立刻冲到天沐国去的人,就是叶缨。她的爹娘,弟弟妹妹,全都在那边。 可叶缨在当年失去爹娘后,就再也不懂任性为何物,她为了护着叶翎和叶旌,一度理智到冷漠的地步,到如今,为人妻为人母,更不可能做出冲动之事。 “接下来不要单独出门,如果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要掉以轻心。”叶缨说。 “对,我们身边一定有闻雅的细作,也有端木尹的!”苏棠凝眸。 “这件事,我已经在处理,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接下来就交给你吧。”叶缨对苏棠说,“尽快把细作揪出来。” 苏棠若有所思,“没问题,让我好好想想,不能打草惊蛇。” 叶尘举手,“娘,我有个想法。” “说。”叶缨点头。 “我知道我肯定是不能出门的,不过小姨和小姨父在对付那么危险的敌人,那边又不是咱们的地盘,怕是很麻烦。要不,我放点血,派人给他们送过去,说不定关键时候有用呢!”叶尘小脸认真。 风不易再次抬头,“等会儿宝宝去找我。我正在给他们准备一些东西,需要用到你的血。” “好咧!”叶尘点头。 说是商量,不过接下来的主要计划就是原地不动,因此很快就散会了。 叶尘跟着风不易走了,叶缨让刚回来的人都去休息,她已提前把家里的住处都安排妥当了。 秦徵苏棠和蒙璈临走前都表示,接下来如果需要去天沐国送东西,他们都可以,让叶缨尽管吩咐。 最后议事厅里只剩下叶缨和百里夙夫妻俩。 百里夙伸手揽住叶缨的肩膀,微叹一声,“小妹和妹夫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叶缨摇头。 “其实我……” “其实我……” 四目相对,夫妻俩同时开口。 “你先说。”叶缨蹙眉。 百里夙轻抚了一下叶缨的头发,“其实我是想说,这次,我去吧。当年你救了我,我却害了你,也间接害得小妹和小弟处境更加糟糕。你能嫁给我,小妹和小弟能接纳我,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愧疚。这些年,我想做些什么,却没有机会。回头看看,数我过得最安逸,出力却最少。我当然不想让娘担惊受怕,更不想跟你们分开,但这一次,必须我去。” 叶缨闻言,沉默片刻之后说:“虽然我本意就是如此,但等你也走了,我爹、我娘、我丈夫、我弟弟、我妹妹,就全都不在身边,我好可怜。” 百里夙哭笑不得,“阿缨,头一次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你是舍不得我,改变主意了吗?” “你想多了,我只是随口感叹。反正我爹娘弟弟妹妹都不在家,你在这儿除了打扰我做事之外也没什么用,我还得陪你睡觉。就你去吧。”叶缨轻哼。 百里夙扶额,“你说得都对。” 风不易取了多少叶尘的血,大家都不知道,反正叶尘开开心心地从风不易房中出来,跑去告诉方元,说小风儿叔叔想吃大肘子,还要喝肉汤。 回来的一路上风不易一直都处于游离状态,沉醉于他在研究的东西,除了偶尔抱抱几个娃之外啥都不管。回到家之后,这种状态又持续了三日,然后他交给叶缨一个并不太大的箱子,说了几句话,回去之后倒头就睡。 “娘,这是什么?”叶尘好奇。 “断魂丹。”叶缨说。服下后,三息之内,身死魂灭,专克转生蛊。 “这个呢?”叶尘指着另外一个药瓶问。 “解蛊丹,用了你的血。服下后,任何蛊毒都会失效,且蛊毒不侵的效果,至少可以保持一个月之久。”叶缨说着,心中感叹,风不易真是此道鬼才。这玩意儿太强了,可以让普通人在一段时间之内,抵抗力几乎等同于蛊王体。 “还有这个呢?”叶尘问最大的那瓶。 叶缨笑了,“更好吃的桂花糖丸。你小风儿叔叔说,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苦了那么多年,要甜一甜。” “我跟妹妹也给外公和外祖母准备了礼物的,让爹都带去。”叶尘说。 “儿子,你真舍得让爹去?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百里夙揉捏着叶尘的小脸问。 “爹赶紧去吧,这可是为你好。”叶尘十分严肃认真地看着百里夙说,“外祖父和外祖母这些年都过得好苦,也不知道娘和小姨舅舅怎么样,小姨和小姨父去救他们了,舅舅也去了,如果爹什么都不做,就在家等着,那等外公回来了,一打听,爹跟娘是怎么在一起的,怕是要拿刀把爹给砍了!反正要我我就砍!爹你赶紧去好好表现,机不可失!” 百里夙眨眨眼,“儿子,你说的很有道理。为了防止你外公回来砍我,我得赶紧去,不能让功劳都被南宫花瓶给抢了!我可是好女婿!不用想就知道南宫花瓶肯定会在你外公面前抹黑我,说我是百里人渣,这怎么行?” 叶缨听着父子俩的对话很无语,不过马上就要离别,胡说八道开玩笑总比哭哭啼啼来得好。 明氏那边,百里夙早跟她说好了。明氏是赞成的,说让百里夙赶紧去救他岳父岳母。 百里夙问明氏,是不是有了俩孙子,他这个儿子不重要了。 明氏说,确实是…… 大家都很擅长让离别不是红着眼,而是带着笑。 叶缨也没让秦徵蒙璈他们陪着百里夙,只哑奴跟着他一起去,路上有个照应。虽然没了寻踪蛊,但到天沐国之后,打听一下圣岛的消息,想要找叶翎他们,应该不会太难。 叶缨带着俩儿子送百里夙到城外,百里夙非要让叶缨亲他一下。 叶缨亲完,又踹了他一脚。 百里夙就笑,“你的家传脚法好久没有用了,感觉不错。” “哑爷爷,保重,早点回来!我和小弟都会好想好想你的!妹妹也会!”叶尘抱着叶瑾,对着哑奴挥手,又对百里夙说,“爹,把外祖父外祖母小姨小姨父舅舅都带回来,不然你也不要回来了!” 哑奴笑,百里夙想哭。 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中,叶尘叹气,“娘,你会想爹吗?” “我现在比较想我爹,不想你爹。”叶缨把叶瑾接过来,“回去,接下来多陪陪你祖母。” “得令!”叶尘点头。 天沐国。 距离圣岛婚期仅剩下三日。 叶翎从崇明城出发已过两日,楚明泽带着宋清羽和宁蓁在海上也已度过两日。 行程近半,叶翎这边的解蛊丹虽有些进展,但还需要些时间。 而楚明泽那边,他一个人驾船,一刻不停,丝毫不敢松懈,神经高度紧张,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到后来脑子几乎不转,只往前冲,饶是如此,依旧心神俱疲。这种强度,实力再强的人也坚持不了太久,一旦到极限,接下来就崩溃了。 宋清羽帮不上忙,也没有打扰。而他们是在逃命,船上什么都没有。宋清羽能抗,宁蓁两日没有进食,也没合眼,身体状态不太好。 得亏那日他们险险躲开的暴风雨,不然现在就已经被端木尹追上了。 又是大半日过去,楚明泽看着前方大海,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宋清羽会不时看看后面,若是端木尹出现在视线中,要立刻提醒楚明泽跳海逃生,不管能不能逃走,至少得试试。 风平浪静,晚霞如火。 宋清羽回头看,确认视线范围之内没有船只,微微松了一口气,再转头,神色一凝! 因为迎面疑似有船只出现在视线中,但未必是叶翎。 “楚明泽,前面有船!”宋清羽出言提醒楚明泽。 楚明泽像是没听见,宋清羽让宁蓁躺着,他起身,拉了楚明泽一下,重复刚刚的话。 楚明泽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速度不减。 此时走在最前面的洛璃也接到探子消息,有船出现。 又过了一会儿,楚明泽看到洛家的大旗高高飘扬在船上。 宋清羽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视线中出现一个黑点,让他神色大变,“端木尹!” 楚明泽没有回头,继续往前冲,“坐稳了。” 洛璃一身墨衣,站在船头,看着正在靠近的小船没有避让的意思,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往远处看,还有一艘小船,速度更快,但一时看不清船上是谁。 距离洛家大船剩下近百米,而端木尹距离他们的距离也在不断缩减。 楚明泽高声喊,“前面的不管是谁,我手中有蛊王体!” 这话一出,该出来的人都冲出来了。 洛璃也差不多看清后面小船上的人,不是端木尹又是谁?能让端木尹亲自追出来的,应该就是真的蛊王体! 没想到半路就要开战,不过这比强攻圣岛更有利。 洛璃冷喝,“所有人准备,动手!”话落他的手中多了一副金色的弓,搭弓上箭,瞄准了正在快速移动的端木尹。 利箭破空,端木尹侧身避开,速度不减。 而此时其他家族的人也都开始集中火力,攻击端木尹。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次是必然要跟端木尹撕破脸结仇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把端木尹弄死,否则后患无穷。而如今竟然能碰上端木尹单枪匹马冲过来的机会,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楚明泽喊出他手中有蛊王体的时候,一是想寻求庇护,二来,如果叶翎在,一定会现身相救,时间不等人,一刻不能放松。只要端木尹抓回宋清羽或宁蓁中的一个,这场死里逃生,将是全盘皆输! 洛璃几乎毫不犹豫开始攻击端木尹,其他大船上的人也全都目标一致,针对端木尹,倒是楚明泽和宋清羽都没想到的。 本以为,这些人出现在这里,是去圣岛喝喜酒的,这些家族原先也都很忌惮端木尹,现下倒像是真正联合起来了,绝不可能只是因为楚明泽喊的那句暂时难辨真假且没有验证过的话! 楚明泽脑中灵光一闪,直觉叶翎一定在!这些家族集中火力对付端木尹的局面,说不定就是叶翎造成的! 就在端木尹一边抵挡攻击,一边继续靠近楚明泽的船时,另外一艘小船从那些家族的大船间隙中飞驰而来,船上一男一女,都没戴面具。 楚明泽平生第一次见到他的宿敌南宫珩和叶翎如此兴奋,冲着他们挥起手来。 宋清羽神色大喜,“师娘,是小师妹!” 宁蓁看着船头那抹纤细窈窕的身影,泪水模糊了双眼。 “洛家主,我是叶翎!”叶翎看到楚明泽,有些意外,不过这不是当下需要注意的,她确认过宁蓁和宋清羽没事,冲着洛璃说了一句,防止洛璃攻击他们。 洛璃神色一变,他知道,这是叶翎,并非夜灵,竟然一直就在他身后! 不过局面发展到如今,洛璃也不可能立刻转身到夜家大船去救他的女儿。既已出手,不是他想停,端木尹就会放过他们的。 而此时端木彦带着圣岛的高手也到了不远处,正在全速赶来支援端木尹。 “娘!”叶翎飞身过去,抱住了宁蓁。 宁蓁泪流满面,被叶翎背在背上,在洛璃等人的掩护下往回走。 “叶!翎!”端木尹阴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叶翎带着宁蓁回到她的小船上,把宁蓁放下,看着端木尹,朗声说:“知道姑奶奶姓什么就好!我是叶晟和祁蓁的女儿,叶翎!你,给我爹提鞋都不配!” 话落,叶翎带着宁蓁飞身快速离开,回夜家的船上去,夜昊和祁蓉都在暗处掩护她们。 南宫珩落在楚明泽的船上,宋清羽神情激动,南宫珩皱眉,“尧尧,你赶紧跟着小叶子走啊!” “我武功废了,不会飞。”宋清羽听出南宫珩对他的嫌弃,像是在说他傻愣着干什么…… 南宫珩皱眉,看向楚明泽,“你是谁?” 楚明泽愣了一下,南宫珩踹了他一脚,“老子失忆了!傻站着干什么?你会轻功吧?背着尧尧走!别在这儿耽误事儿!” 南宫珩话落,飞身而起,挥掌朝着已经到不远处的端木尹打了过去,那边洛璃和白景瀚也下船冲了过来。 楚明泽背起宋清羽,飞身追着叶翎离开的方向走了。 天光渐暗,风起云涌…… ------题外话------ 推荐好友凌七七的《腹黑首辅的心尖宠》 一朝穿越,沈云漪成了沈国公府嫡女,是兄长的掌心宠,父母的心头宝。 祖母是长公主,舅祖父是皇帝,外曾祖母是太后。 大楚最有权力的三人也通通宠着沈云漪!沈云漪的金大腿可粗了! 被万千宠爱的沈云漪摸着下巴,心想着就差有个好丈夫了?该嫁给谁呢? 某腹黑深情男俊眉一挑,似笑非笑:“你还想嫁谁?” 沈云漪立马回以深情眼波,重重点头,“你!除了你还是你!这辈子只想嫁给你!” 440.怼人能力哪家强? 祁蓉看到宁蓁,神情激动,就要跑过来,却被夜昊拉住了。 叶翎拉着宁蓁进一个房间,窗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听到脚步声,转头,“小叶子?” 宁蓁手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晟。 叶翎一把将宁蓁推向叶晟,转身就走,“爹,娘,你们先抱一会儿,我去帮阿珩打狗!” 听到叶翎那声“娘”的时候,一个温软的身子已经到了怀中。 叶晟和宁蓁身体都是僵硬的。 叶晟失忆多年,他如今知道的宁蓁,来自叶翎和祁蓉的讲述。 而宁蓁却清醒地熬了多年,从不曾忘记叶晟,却只敢将对他的思念压抑在心底某个角落,因为一旦释放,她真的撑不下去…… 度日如年,漫漫十载,恍如来生。 因为宁蓁甚至都无法确定叶晟是死是活,那思念之中带着血带着泪。 今朝重逢,宁蓁脑中却是空白的,身心无措,一时仿若置身虚幻梦境。 失忆的叶晟知道宁蓁在端木尹手中,他们父女就是来救人的。但即便早有重逢的心理准备,真到此刻,他脑中也空白了,明明记不起往昔种种,可怀中人身上淡淡的香气,让他觉得好熟悉…… 叶晟伸手,坚定地将宁蓁紧紧抱住,叫了一声:“蓁蓁。” 一个简单的动作,耳畔仿佛来自灵魂的轻唤,足以让思念决堤。 宁蓁死死地抓着叶晟的衣襟,泪如雨下。 叶翎到门外,就见楚明泽背着宋清羽落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叶翎神色如常,楚明泽却突然感觉有些尴尬,一时都忘了把宋清羽放下。 要说以往交集,楚明泽一直避免跟南宫珩和叶翎正面交锋,所以当下这种情形,真真头一回。 宋清羽推了楚明泽一下,从楚明泽背上下去。 楚明泽看着朝他走过来的叶翎,在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友好地挥挥手打个招呼?或者笑一笑? 下一刻,叶翎抬脚就把楚明泽踹到了一边去,神情关切地看向宋清羽,“清羽,你没事吧?” 宋清羽摇头,“只是武功被废掉了,别的都还好。师娘这两日受了寒,身体有些虚弱。” 叶翎微笑,“正好,有个温暖的怀抱等着娘。” 宋清羽一愣,他并不知道叶晟在,叶翎也没跟他解释,转头看向了楚明泽。 对于南宫珩和叶翎一见面都踹他的行为,楚明泽表示很不满。不管怎么说,他这次都救了宁蓁和宋清羽,不然他们真被端木尹送去别的地方,叶翎想对付端木尹比登天还难,想找回宁蓁和宋清羽更难。 可这对夫妻未免太没人性了!踹他?又踹他?!南宫珩失忆不认识他了都要踹他?! 叶翎轻哼,“谢谢啊。” 听着这毫不走心的话,楚明泽都被气笑了,“我救了你娘,你不该跪下给我磕头谢恩吗?” 宋清羽直觉楚明泽这会儿脑子发昏在作死…… 叶翎闻言,面无表情,“没错,见到你倒戈,我是很意外。不过都是出来混的,也不是头一天认识,就别装了。你不过是觉得跟端木尹为伍更危险,也想趁机逃走,我说得对吗?但因为寻踪蛊,只有求助我们,你才可能真正得到自由和安全。我没有忘记,你曾不止一次说过,不想跟我们为敌,想跟我们做朋友,也一直否认当初云尧和宋清羽的事是你的错。正好这次,你打算让我欠你的,至少把过去的仇怨抵消,以后你不管想做什么,都不会再有太大阻碍,甚至,就算你再作恶,我也不会杀你!虽然冒险,但一旦成功,对你而言,好处多多!” 楚明泽垂眸,缓缓地笑了,“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果然,在这世上,最了解我的就是你。但我也了解你,救母之恩,即便我存了算计的心思,即便要勾销过去的仇怨,还要求你帮忙解蛊,日后你依旧会对我手下留情。这笔买卖,对我而言,很值。” 都是千年的狐狸,不必玩聊斋。 “想必这段日子你在端木尹那里,功力大增吧?”叶翎突然冷笑。 楚明泽眼眸微眯,“你什么意思?” “既然要合作,身在同一条船上,端木尹不死,谁也不安全,接下来,自然是并肩战斗,共同抗敌,想必你会拼尽全力的。”叶翎微笑。 楚明泽扶额,“你有没有人性?我驾船过来,现在累得要死!而且端木尹会杀了我的!” “那就去打个架清醒一下吧!”叶翎话落,飞起一脚,就把楚明泽踹了出去! 叶翎回头,对宋清羽说:“那边的房间,你去休息,不要管外面的事。”话落也飞身下了船。 宋清羽看着楚明泽一个翻身,借力闻家的大船,并没有犹豫,也没有故意躲避,往正在激烈交战的人群中去了。 趋利避害是没错,但明人有暗话,叶翎的意思,楚明泽想要如愿被解蛊,且被叶翎放过,必须跟他们并肩作战,否则立刻滚。 如此从叶翎的角度,没什么亏心的,因为楚明泽身上背负着宋清羽的一条命,过往仇怨一笔勾销。毕竟就算是交易,也不可能让楚明泽为所欲为,想要什么要什么。 楚明泽明白,而他当然不敢现在走。 搁以往,楚明泽的性格,碰上这种局面,那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还要随时准备回来捡点便宜的。 但如今,叶翎让他走他都不敢走。因为体内的寻踪蛊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一日不解,他的脑袋都颤颤悠悠的。 而端木尹死了楚明泽才安全,这就是事实。 当下楚明泽没再投机取巧浑水摸鱼,真拼了,也是为他自己。这回不怕死,是因为他有底气,这底气来自他对南宫珩和叶翎的了解。如果他有危险,那俩人一定会救他的! 这就是楚明泽选择南宫珩和叶翎的原因。他知道有人性有底线的人会怎么做事,而端木尹那种真正冷血的变态是完全捉摸不透的。 叶翎赶到的时候,端木尹正在被洛璃、白景瀚和连登云三个武道世家的家主围攻。 而南宫珩跟端木彦交上了手。 说起来,端木尹独自一人行动,原本会大大拉开跟端木彦的距离,但他们父子抵达的时间相差并不多。原因就是那场楚明泽险险避开的暴风雨。 大海茫茫,狂风巨浪,端木尹避无可避,以他的实力,虽然速度受阻,但依旧坚持前行。 可惜端木尹运气着实不好,刚越过一波浪涌,就被卷入了一个漩涡。 他当然没事,安全脱身,但他的船四分五裂,连块完整的木板都没留下。 暴雨天气,海上没有别人,端木尹只得借力一块将将能稳住的小木头,等着后面端木彦的船。因为轻功不是长了翅膀,是需要不断借力的,游泳的速度太慢,不过是浪费时间和体力。 等端木彦的船赶到,将船上的备用小舟给端木尹,他才又上路,全速追赶。 若不是天公作美,楚明泽和宋清羽他们这会儿早已被端木尹抓回去了。 南宫珩和叶翎原本在夜家船上,都没有易容。事发突然,他们也不再遮掩。 端木彦看到南宫珩的容貌,心中火起,单方面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俗称脑补太多自作多情。 而南宫珩对端木彦说的第一句话是,“就你,肖想我家尧尧?” “我家尧尧”这四个字,不啻于火上浇油。 再加上端木尹之前对南宫珩的实力评价很高,甚至言称他打算用转生蛊借南宫珩的身体重生,端木彦心中是不服的。 但甫一交手,端木彦就知道,他输了。他引起为傲的实力在南宫珩这里,并没有任何优势。 情敌不仅实力比自己强,长得还比自己好看,这种感受,碾压式的挫败激起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斗志。 圣岛的高手跟六大家族这边的人都已经开战,相对而言,圣岛高手数量少一些,但实力都很强横。 在海上交战,却几乎不用远程攻击,在叶翎看来都不算高明,但好在双方处境差不多,纯拼武力,倒是公平。 至于毒术,受限太大,且双方在这方面的实力都不弱,就算用了也收效甚微,因此出力的大部分是洛白连三家的人,司徒家和闻家出手的只是一部分实力强的长老。 叶翎冷眼看着,洛璃白景瀚和连登云三人合力围攻,依旧没有伤到端木尹,虽然他暂时无法脱身,但仍可以应付。 端木尹的实力,已经强横到恐怖的地步,远在南宫珩和叶翎之上!就连传闻中仅次于端木尹的洛璃,跟他都差了一大截! 叶翎手中的弩箭,瞄准端木尹的心口,连射三发,却只是伤到了端木尹的衣角。 “不管你们被下了什么毒什么蛊,我都可以解。”端木尹开口。 白景瀚和连登云闻言,动作立时就是一滞! 而端木尹趁机,一掌打中洛璃,洛璃避开要害,依旧感觉胸腔激荡! “别忘了,你们的儿子都在我手里!蛊王体也在我们这边!”洛璃冷声说。 端木尹继续攻击洛璃,白景瀚和连登云的动作明显有些犹豫,“洛璃的女儿被方才那个跟我叫嚣的姑娘抓去了,她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你们都被洛璃耍了。帮我,夺回蛊王体,你们将安然无恙,想要的我也会给你们。” 端木尹话落,连登云手中的长剑,方向一转,刺中了洛璃的胳膊,而他放声高喊,“连家人听我号令,即刻起效忠国师大人!” 战局立刻发生变化,原本正在攻击圣岛高手的连家人纷纷倒戈,开始对付洛家人。 端木尹冷笑,“白景瀚,你以为跟洛璃为伍,最后他会放过你吗?他也不过是被人驱使。” 白景瀚神色一变再变,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反手就给了洛璃一掌! “白家的,圣岛为尊!” 白景瀚话音未落,闻舟苍老的声音响起,“老夫愿携闻家,效忠圣岛国师大人!” 闻舟知道的真相一开始就比其他几个家族的人多,但他今日之前只知道叶翎是南宫珩的夫人,以为一切皆因闻雅抓宋清羽而起,却不知道叶翎竟然是祁蓁的女儿! 当年祁家出事,闻舟在其中也没少搞鬼,而他原本跟祁老爷子关系颇好,对祁家相当了解,知道端木尹的出身经历,也很清楚端木尹为何会灭了祁家。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祁蓁。否则若端木尹得到祁蓁,对祁家忠心不二的话,祁家根本不会出事,造反早二十年就成功了! 当闻舟看到端木尹正在追的那艘船上坐着的祁蓁时,才知道她竟然还活着。 而在叶翎开口说她是叶晟和祁蓁的女儿之前,闻舟看到她的真容,心中惊骇,很多事就都明白了! 这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就在端木尹出言策反白景瀚和连登云之前,闻舟就已经动了要投靠端木尹的心思!原因很简单,事情比他预想得更加复杂,既然叶翎是祁家后人,那么等事情了结,就算叶翎这方赢了,闻舟也很清楚,他必死无疑!因为他不只是跟闻雅合谋,他当年还害过祁家! 闻舟原本还在观望,因为投靠端木尹未必会被接纳,结果说不定是死得更快。 但当闻舟看到连登云和白景瀚的举动时,就再没有任何犹豫。因为端木尹一定对他们说了,可以帮他们解除七日断魂丹的毒! 而当下这个局面,只要真的能够帮到端木尹,灭掉洛璃和南宫珩叶翎那边,才会是真正的胜利。 不过眨眼功夫,从洛白连三家家主围攻端木尹,变成了白景瀚和连登云围攻洛璃,端木尹得以脱身,朝着夜家的船而来。 “洛家主,撤!”叶翎高喊,“阿珩,回来!” 叶翎话音未落,司徒岳背叛的声音也传过来。 南宫珩一掌打中端木彦,转身就走。 而原本正在跟圣岛一位长老交手的楚明泽抽身想跑,却因为局势变化,导致他被三个长老围攻,片刻功夫就受了伤。 南宫珩冲过来,一脚把楚明泽踹出战局,他正面接了圣岛大长老一掌,又立刻打了回去,虚晃一招,转身就跑! 到不远处见白景瀚一剑即将刺中洛璃,南宫珩和楚明泽几乎同时出掌,一个打中白景瀚,一个虽然偏了,但也导致连登云躲闪应对,而腹背受敌的洛璃终于得到机会,捂着胳膊飞身逃走! 夜昊和祁蓉原本就在夜家的大船附近,叶翎交代过,让他们不要深入战局,因为除了洛家之外,其他几家的无赖人渣倒戈的可能性真的不小。 原本按照计划,该是五大家族前去强攻圣岛,如此他们不会跟端木尹有如此直接的接触,更不会这么快。 楚明泽救下宁蓁和宋清羽,成功脱困,导致半路开战,端木尹手中没有人质对叶翎而言是大大的有利,但也同时导致某些人背叛的可能和速度都大大增加。毕竟,闻雅的七日断魂丹别人解不了,端木尹说他能解,几乎没人怀疑。 而那几个倒戈的,心里应该都算过一笔账,看到了端木尹的实力,他们这方本来胜算就不大,一旦再有“队友”倒戈投靠端木尹,端木尹那边将会胜券在握,坚持跟洛璃站在同一阵营的,最后会死得很惨! 这些人跟楚明泽不一样。楚明泽了解南宫珩和叶翎,选择背叛端木尹,是因他认为最后赢的会是南宫珩和叶翎。 但司徒岳白景瀚和连登云之流,到现在都不知道南宫珩是谁,也是开战前才知道祁蓁有个女儿叫叶翎,很多真相不了解。就算了解,以他们的品性,也不可能选择效忠叶翎和南宫珩,权衡利弊后仍然会投靠端木尹。 混战仍在继续,突然变成众矢之的洛家伤亡惨重,而已有圣岛弟子和其他几个家族的人正在冲向夜家的大船。 夜昊下令开船,速速离开。 叶翎站在一艘小船上,仗剑而立,冷眼看着已经到不远处的端木尹。 在端木尹距离叶翎剩下三米远的时候,她飞身迎了上去。 洛璃回到洛家大船上,揪着连子扬出来,手起剑落,就砍了他一条手臂! “连登云,白景瀚,司徒岳,让你们的人全都撤了,不然我让你们现在欣赏一下自己的骨肉被碎尸万段的样子!”洛璃浑身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连子扬的,双目赤红厉声说。 虽然投靠端木尹,但那几个人也不至于为了表忠心连自己儿子都不要了,他们打算的可是端木尹胜利之后能帮他们救回儿子。 如此,原本联合的五大家族内斗暂时停下,那几家的人都跟着圣岛的人前去追夜家的船。 洛璃这边暂时得以喘息,就拎着半死不活的连子扬站在船头,下令开船,跟着夜家走,让剩下的洛家弟子全都手持弓箭,做好防守的姿态。 而下方叶翎跟端木尹已经过了几招。 幸好白景瀚连登云那些人没有盯上南宫珩,全都追去夜家那边,因为蛊王体在上面。 南宫珩赶到,跟叶翎一起对付端木尹,而原本追着南宫珩的端木彦被楚明泽拦下了。 楚明泽并不是端木彦的对手,打了几招之后,一头扎进了海里不见了。南宫珩和叶翎都在端木尹那边,自顾不暇,楚明泽知道自己再不跑就危险了。 端木彦也没管楚明泽,冷冷地看了一眼正在跟端木尹交手的南宫珩,飞身也追着夜家的大船去了。 夜家的船这下成了众矢之的,虽然洛璃下令放了几波箭矢,拦截那些想要登上夜家大船的人,但都是高手,弓箭这种武器其实效果也很有限。 不过在出发后,叶翎就给了夜昊几张图纸,有弓弩设计图,简单的机关图,让他安排来加强防御。这些最初都是南宫珩设计,用在他们自己的船上的,虽然他忘了,但叶翎记得。 夜家人少,攻击力弱些,但防御能力并不弱。 而叶翎早提醒过夜昊,一旦出事,在海上交战,千万防着对方用火攻! 因此夜昊下过令,所有人注意,一旦有任何火苗出现,精准狙击,且船上各处摆放着盛满水的大缸,随时为灭火做准备。 饶是如此,处境依旧不容乐观,一旦端木尹追上来,就真的麻烦了。 “我们用火。”宋清羽出现在夜昊身旁。 夜昊立刻吩咐下去,准备桐油,点火箭。 比弓箭更快的弩,用上了燃着火的箭矢,宋清羽很快做了部署,精准到安排了每个人的目标,因为第一波出其不意才会有最好的效果,一支箭都不能浪费,且不能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曾当过大将军,率军杀敌的宋清羽虽然没了武功,但仍有谋略。 于是,就在闻白连司徒四家的大船正争前恐后追着想要拦截夜家大船时,一团团火焰速度极快地从夜家船上射出,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各家的船帆,船身,甲板都已起火。 匆忙灭火,速度自然慢下来,而后面的洛家船上,洛璃见状,立刻吩咐他的属下也发动火攻! 夜家第二波燃着火的箭矢射出时,洛家船上也飞出一团团的火焰,虽然攻击力和精准度都差很多,但也足够那四家手忙脚乱的。 趁你病,要你命。 洛璃金弓在手,一剑射穿了白景瀚的肩胛骨!一刻不停,再次开始反攻!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从楚明泽吆喝出蛊王体那一声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天色尚未安全暗下去,足以视物。 宋清羽手中也多了一把弓弩,一开始躲得最远,倒戈后追得最快的闻家大船如今离得最近。 闻舟正在气急败坏地命令属下灭火,宋清羽眼眸微眯,短箭破空而出!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空,闻舟捂着眼睛,指缝间鲜血横流! 从宋清羽的角度,因为船身隔档,无法瞄准他的要害,那一箭,精准地射瞎了他的两只眼睛! “清羽!” 宋清羽闻声看去,端木彦在一艘小船上,飞驰靠近。 “为什么叫我?难道以为我会跟你回去?傻缺。”宋清羽轻哼,手中的弓弩瞄准了端木彦。 当然没射中,端木彦身旁还有几位圣岛长老随护。 端木彦看到宋清羽一改先前的冷漠平静,这会儿那道身影竟多了几分有恃无恐的意味。 有恃无恐……是因为南宫珩,端木彦知道。 此时四家大船起火,暂时已退出战局,圣岛的高手追上来,火攻对他们并未成功,但他们一时半会儿想要登上夜家的船也不可能。 天光昏暗下去,夜风起,海浪翻涌。 火光、刀光剑影、惨叫声声,交织在一起,透着几分凄厉而浓烈的绝望。 宁蓁与叶晟十指相扣,并未出去,她神色担忧,不知道叶翎怎么样了。 南宫珩和叶翎夫妻俩联手对付端木尹,仍不是他的对手,但端木尹想要挣脱他们的控制和阻拦,也绝不容易。 南宫珩替叶翎挡了一掌,嘴角溢血,叶翎看了一眼夜家的大船已离开很远,拉着南宫珩纵身跃入海中。 端木尹这次并未再想办法抓他们,驾船继续追向夜家的船。 脱身后也找了一艘小船赶回来的南宫珩和叶翎,刚回到船上,端木尹也到了。 “阿蓁。”端木尹下令,让圣岛的人全都撤回来,此刻他也回到了圣岛的大船上,端木彦就站在他身后。 祁蓉怒骂,“端木尹你这个贱人!阿蓁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喜欢你!滚!” “阿蓉师妹,好久不见。”端木尹的声音低沉沙哑,“请阿蓁出来见我,我看她一眼,知道她没事,我就走。” “你做梦!”祁蓉冷声说。 “大姨,没关系。”叶翎出现在祁蓉身旁,看着端木尹冷笑,“我让你见,稍等!” 端木尹面色阴沉,端木彦低声问:“父亲,要不要我……” 端木尹摇头,“不必。” 端木彦沉默,片刻后叶翎带着一个人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端木彦再次感觉到了端木尹的暴怒。 那是个中年男人,眼睛上面蒙着白布,夜色之下看不清容貌,但端木彦猜测,大概,就是得到宁蓁的那个男人吧。 “我娘说,不想见你,让我爹出来跟你说句话。”叶翎冷笑。 叶晟开口,面对端木尹的方向,声音平静,“小叶子着急让我和阿蓁回去帮她带孩子,谁敢拦路,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端木彦狠狠拧眉。半辈子的深仇大恨,叶晟竟然没对端木尹放一句狠话,张口就是外孙女,也不说自己要报仇,却说叶翎会护着他们! 太狠了!太绝了! 叶晟的话,听在端木尹耳中大概就是:嗯,你跟阿蓁一起长大又如何,她爱的是我。你毁了我的家庭,但我活着,阿蓁活着,我们的三个孩子都活得好好的,我们现在都有两个外孙和一个外孙女了。你困了阿蓁这么多年,她照样没有跟你。你困了我那么多年,我家乖女婿一去就把我救出来了。我跟阿蓁团聚了,忙着陪她,懒得理你,因为我们不像你是个孤家寡人,只有一个捡来的儿子,还看上了我的爱徒,却被不屑一顾,想来你这辈子也没抱孙子的命。我跟阿蓁回去照顾外孙女,你要打架?找我跟阿蓁的宝贝女儿小叶子,她会保护我们的,是阿蓁给我生的女儿哦,是不是很优秀? 叶晟话落,转身就走,眼睛看不见,气势一点也不输,就像是陪着宁蓁突然被苍蝇骚扰出来赶一下一样…… 端木彦确定他听到了端木尹咬牙切齿的声音。 端木彦不知道端木尹是否后悔当年没有直接杀了叶晟,但这事儿,端木尹真的有些过于自信了。不管他原本打算怎么着,事实证明,叶晟和宁蓁的孩子真的很强,超出了端木尹的预期。 当然,端木彦事后想想,其实倒真不是端木尹轻敌,原本若是宁蓁和宋清羽仍在端木尹手中,他将会立于不败之地。 局面就是从南宫珩和叶翎的死敌楚明泽突然毫无预兆地倒戈开始走向崩坏的…… “端木国师,你要继续打,我奉陪。你想见我娘,那请你掉头回去做梦。哦不,我娘是我爹的,你没资格梦到她!”叶翎当下并不怕端木尹再冲过来,再打她接招,不过最终结果,不会是端木尹想要的。 虽然叶翎杀不了端木尹,但端木尹也抢不回宁蓁。 这一局,到底是端木尹输了。 因为叶翎此行的首要目的本就不是杀端木尹,而是救宁蓁和宋清羽,已经成功。 接下来非要在海上火拼,武功并不是决胜的唯一因素,另外那几个墙头草废物家族也已构不成对叶翎的威胁。 夜家的大船仍在往远离圣岛的方向航行,并未停下,但端木尹抬手,让圣岛的船停在了原地。 除了跟着夜家走的洛家之外,其他四个家族船上的火倒是扑灭了,但船也毁了不少。闻舟瞎了眼,连登云司徒岳和白景瀚的儿子也没找回来,又眼睁睁地看着蛊王体离他们远去,一个个脸色都跟死了全家一样。 “国师大人,为何不继续……”连登云扬声问。 “住口!”端木尹回头,眸光阴鸷,“不想效忠本尊的,立刻滚!” 连登云神色一僵。滚?现在他们连家还能去哪里?看起来真正掌控洛璃的是夜家,若是连家再跟圣岛分道扬镳,不用多久,就会被洛夜两家给灭了,他儿子还在洛璃手中!就算此时再去找洛璃投诚,结果也是被洛璃砍了! 白景瀚和司徒岳跟连登云的情况一样。 而闻舟虽然笃定他的孙女闻静不是人质,不会出事,但他其实更没有选择,只能投靠端木尹。 因此,谁也没走,都等着端木尹号令。白景瀚本来想问端木尹能不能帮忙把他儿子救回来,这下也不敢开口了。 其实连白司徒三家掌权者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们投靠端木尹,最终是这个结果,倒不如继续帮着洛璃对付端木尹。 可事已至此,想什么都没用了。 “父亲,我们……”端木彦低声问。 “回去。”端木尹的声音平静下来,但端木彦知道,他心中的怒火怕是毁天灭地。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海面渐渐恢复平静,四家的船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此处离圣岛最近,他们只能跟着端木尹先到圣岛去,看端木尹接下来什么安排。 而夜家的船上,宁蓁听叶翎说起,才知道叶晟不止失明,也失忆了。 看宁蓁眸中水光闪烁,叶翎心中微叹,笑着说:“爹和娘都说什么了?” 叶晟微微摇头,“什么都没说。”他们只是抱在一起,什么都不想说,也都不必说。 叶翎给宁蓁擦干眼泪,“娘,都过去了,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我家晚晚可淘气了,我跟阿珩又不喜欢带孩子,你们回去帮我照顾。” 宁蓁又哭又笑,连连点头。她当年离开时,叶翎才十岁出头,一晃眼,都长大成人,嫁人生子了。 “爹,你跟娘说句话,让她别哭了。”叶翎对叶晟说。 叶晟想了想,“其实,我也想哭。” 宁蓁闻言却破涕为笑,握住了叶晟的手,十指相扣。她魂牵梦萦的人就在身旁,不能哭,她高兴。 叶翎拉南宫珩过来,“娘快看,这是我相公,是不是长得好好看?” 南宫珩规规矩矩地跟宁蓁行礼,“娘,我是南宫珩。” 宁蓁早听宋清羽说过南宫珩的很多事,对他并不陌生,连忙摆手让他不必拘礼,看着他很喜爱的样子。 南宫珩开心地表示,岳父岳母都已经被他征服了! 宁蓁身体有些虚弱,之前精神高度紧张,这一下放松下来,疲惫不堪。 祁蓉让人准备了好消化的清粥,宁蓁多少吃了些,她陪着宁蓁去洗个热水澡,送她去休息,说让叶翎忙。 叶晟回房等着宁蓁,说有事叫他。 南宫珩受伤了,司徒焱给他服了药,脸色尚可。司徒焱司徒瑄和闻静都参与了不久之前那场大战,只是并未露面,一直在夜家船上也没下去过。 闻静看到闻舟被宋清羽射瞎了眼睛,心如止水。 此时闻静看着宋清羽,不由感叹,“果然是美人,太美了。” “多谢夸奖,我喜欢祁妙。”宋清羽客气地对闻静说。 闻静嘴角一抽,“我知道你跟祁妙是一对儿!放心,我不会看上你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闻静觉得叶翎身边的人倒是都挺有意思的。宋清羽一见面就自动开启挡桃花模式,也是醉了。 “小丫头,接下来跟端木尹,就到明面上了。”夜昊神色凝重,“今日一见,他的实力实在太强,必须要小心。尤其是他对你们的家人所在了如指掌,若想做些什么,防不胜防。” 叶翎点头,“我大姐在家,我相信她。就算真的出了事,我们应对就是。但我绝对不会再让我娘落入端木尹手中,这是他最想要的。夜家方便我们暂时过去落脚吗?” “说的什么话?”夜昊瞪了叶翎一眼,“不然你们还想去哪里?” 夜昊话落,门外传来属下的声音,“家主,洛家主来了。” “快请!”夜昊起身迎上去。 洛璃受伤不轻,面色黑沉,进门,眸光幽寒地看向了叶翎,“倒是真小看你了!” 叶翎起身拱手,“洛前辈。” 洛璃冷哼一声,甩袖坐下,“我洛家弟子死伤大半,你满意了?” “如果洛家主没发现枕边有鬼的话,洛家弟子不止是死伤大半,早晚洛家都会灭亡,包括洛家主的儿子,和你那位已经被毁掉的女儿。”叶翎神色淡淡。 “巧舌如簧!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是祁家后人!”洛璃冷声说,“今日之事,我已尽力,现在,立刻把我女儿交出来!” “洛小姐并无大碍,这一点洛家主放心。不过我想请问,闻雅何在?是死是活?洛家主若是把她送过来,我就把洛小姐还给你。”叶翎说。 “这不是我们当初谈的条件!”洛璃冷声说。 叶翎微笑摇头,“事实上,我们今日第一次真正见面,当初没有谈过任何条件。” “闻雅被我下了七日断魂丹,再过几天就会身死魂灭!”洛璃冷声说。 “如此很好。不过我要见到她,才能交出洛小姐。这对洛家主来说,没有什么损失。”叶翎坚持。 “好,你等着!”洛璃话落,甩袖离开,又回了洛家的船上去。 叶翎微微舒了一口气,接过南宫珩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好像少个人。” 门外传来楚明泽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们夫妻得了失忆症!” 看着进门的楚明泽,叶翎似笑非笑,“呦,某人以为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必须我们叫你,才肯出场?什么毛病?!” 楚明泽坐到宋清羽身旁,端起点心盘子开始吃。 吃了几块之后,又喝了宋清羽的茶,楚明泽放下盘子,正了正神色,看着叶翎问:“你让我去打架,我也尽力了。什么时候给我解蛊?我想你们也不愿意看到我,解了蛊我马上走。” “谁告诉你,我会解蛊的?”叶翎反问。 楚明泽神色一僵,“风不易呢?” “在西凉城。”叶翎说。 “那你们接下来到哪里都躲不开端木尹!”楚明泽皱眉。 “谁告诉你我要躲的?”叶翎再反问。 楚明泽眼眸微眯,“我只能跟着你们,直到除掉端木尹?” “你可以滚,请随意。”叶翎冷笑。 楚明泽冷哼一声,“我不会滚,你滚一个给我瞧瞧?” “阿珩,他骂我。”叶翎转头。 南宫珩抓起茶杯砸到了楚明泽身上,“怪不得我失忆了都看你不顺眼,闭嘴!” 楚明泽告诉自己,生气无用,不要让无意义的情绪左右自己,他要忍,再忍……不行,忍不住了! 楚明泽拳头握了又松,低头把掉落在地上的茶杯捡起来,冷着脸说:“饿死我对你们没什么好处吧?我要吃饭!”他决定了,这对混蛋越是想激怒他,想把他气走,他越是不走!看他们看他不顺眼,却不得不收留他的样子,莫名有点爽! 441.上官箬的天赋,楚明泽的珍珠 “人呢?!”洛璃看着空空如也的箱子,面色铁青。 属下战战兢兢,“家主,是三长老看守的,三长老也不见了。” 洛家三长老洛濂,是洛璃一个旁支族叔,素来闷声不吭,但做事认真,洛璃对他十分信任。 可没想到,洛濂竟然趁乱带着闻雅一起跑了! 洛璃怒不可遏,但这个时候再去找人,也是毫无意义了。 “家主,不如抬着这个箱子过去,先把少主救回来再说。”洛家二长老提议。 箱子空的,这就是要设计骗叶翎把洛蘅交出来。 洛璃寒着脸说:“你是想找死吗?再跟夜家决裂,洛家哪里还有活路?” 一日之间,洛家跟圣岛和其他四个家族全都成了死敌。 洛璃原以为,他的实力跟端木尹差不了多少,但事实证明,是他想太多。 而南宫珩和叶翎的实力之强,尤其是南宫珩,让洛璃惊愕。叶翎的心智谋略,也让洛璃不得不服。 从头到尾,局势一直在变化,但叶翎之前都没露面,却始终没有失去对全局的掌控,随机应变的能力堪称妖孽。 从结果来看,这一局就是端木尹输了。 洛璃也多少知道一些端木尹和祁蓁的事,最后圣岛婚事告吹,端木尹手中的人质全部被叶翎抢了回去。 虽然端木尹几乎毫发无伤,还得到了闻白连司徒四家的效忠,但接下来谁能笑到最后,犹未可知。 洛璃没有失去理智,洛家已岌岌可危! 而洛家唯一可以拉拢的盟友,只有一个,夜家!也就是南宫珩和叶翎,没有别的选择。 洛璃独自一人,再次上了夜家的船。 叶翎也没有故意虐待楚明泽,让人准备了清淡的饭食,给他和宋清羽。他们已近三日没有进食,这会儿放松下来,眼神都是飘的。 “洛家主来了。” 叶翎闻声抬头,就见洛璃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面色比离开时更难看。 叶翎心中一沉,看来,闻雅那边出了问题。 事到如今,洛璃也没耍什么心机,实话实说,闻雅被他手下一个叛变的长老趁乱带走了。 “七日断魂丹,还有吗?”叶翎问。 洛璃愣住,没想到叶翎关注的是这个。他摇摇头说:“没了,全都用掉了。这是闻雅做的,闻舟白景瀚连登云和司徒岳都被我下了七日断魂丹,但端木尹应该能帮他们解除。” “不到七日,就不会发作是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叶翎若有所思,“那你手中应该有解药,拿来给我瞧瞧。” 洛璃皱眉,“闻雅的事,还有我女儿……” 叶翎微微摇头,“那贱人已经跑了。听你说的,她身受重伤,内力几乎全失,我认为她舍弃现在这具身体的可能性很大。宿主再弱,也比她现在强,而且她躲开我们才有活路。我猜,她已经回到洛家。” 洛璃神色大变,狠狠拧眉,就听叶翎说:“据说这些年洛家里里外外大小事都是她管着,我想你的属下甚至是亲信,绝对不止那个三长老效忠她,毕竟她是个神医,只说她可以用转生蛊来拉拢人心,就足以让你身边任何一个人背叛,这其中,说不定还包括你的儿子。在崇明城你能伤到她,不过是出其不意占了先机。说实话,我认为你现在派人赶回洛家,或者你亲自回去,也定是晚了。” 洛璃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敢动我儿子,我要把她碎尸万段!” “你都被那贱人骗了这么多年,你儿子若是被她蛊惑,现在未必跟你一条心。”叶翎摇头。 “我把七日断魂丹的解药给你,你把洛蘅还给我!”洛璃冷声说。 “好说,你现在去取来。”叶翎很爽快。 看着洛璃的背影,叶翎微叹。上官箬那个贱人,真是害人不浅,不过命也是真的大。 虽然论实力,上官箬跟端木尹比起来根本不够看,但这个贱人同样知道叶翎和南宫珩家人所在,若她暗中作祟,会很麻烦。 不过叶翎并没有去洛家的打算,因为上官箬又不傻,只要再次转生成功,她第一时间会从洛家消失,躲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且十有八九,会把洛璃的儿子洛宇带走。 换言之,洛家大概很快就不存在了,而这个结果,从洛璃当年娶闻雅时,就注定了。 洛璃这次回来得更快,进门就将一个药瓶扔给叶翎,“这是解药!立刻把洛蘅交出来!” 叶翎一个眼神,闻静起身出去了。 “洛家主稍坐片刻,马上就能见到你的女儿。”叶翎话落,倒了一颗七日断魂丹的解药出来,闻了闻,捏碎,放在碟子里,聚精会神地看着。 闻静很快就拎着洛蘅过来了,洛蘅一身狼狈,昏迷不醒,被她扔向了洛璃。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洛璃看到女儿变成这副模样,当然很生气。 “或许洛家主想看看她跪在地上叫我大嫂的模样?”叶翎声音淡淡,没有抬头,“不必跟我们说你女儿是无辜的。闻雅着力培养她,你不知道的事,洛蘅都知道,且参与其中,需要我跟你解释一下她们母女为了转生蛊那邪门玩意儿会怎么对待无辜之人吗?她甚至早就知道闻雅身上最大的秘密,若是不认同闻雅,真的没有机会告诉你真相?” 洛璃越听脸色越难看,就听叶翎接着说:“洛家主为人父,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这说明你是个负责任的好父亲。但你原本该担负起的教导责任,并没有做到。虽然你也是被闻雅欺骗的受害者,不过现实是你的女儿已经被她养废了。给你一个忠告,小心被你家这小毒蛇咬死。有句话洛家主或许不爱听,但我真心实意说一句,洛家主正当壮年,再娶个夫人,也来得及生儿育女。” 听到叶翎最后一句话,洛璃冷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把洛蘅抱起来,转身就走。 到门口,叶翎突然开口:“站住!” 洛璃拧眉回头,“你若是出尔反尔……” “你想多了。”叶翎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七日断魂丹,应该是假的。” 洛璃神色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什么意思?” “是毒药不假,能致人身死也不假,但可致人魂灭这一点,应该做不到。”叶翎说。 “你怎么知道?”洛璃问。 叶翎看了一眼面前碟子里的药粉,“洛家主是个外行,并不了解蛊毒之术。若是七日断魂丹有那样强且特殊的毒性,其中必然会有跟蛊毒相关的原料,而要解七日断魂丹,某几种特定的药材是必须有的,无可替代。但这颗药里面,完全没有。” 最近叶翎在研究解蛊这件事,几乎废寝忘食。 解蛊等于杀灭蛊毒,最复杂的蛊毒就是转生蛊。洛璃口中的七日断魂丹杀人的效果不提,竟然有杀死转生蛊的效果,叶翎对此很好奇。 没有拿到毒药,只拿到了解药,但从解药基本可以推算出毒药是什么成分。 叶翎有八成的把握断定,那毒药,没有杀灭转生蛊的可能。 “七日断魂丹,最早是闻雅拿出来控制我的!她为何要骗我?本来我身上就没有转生蛊!”洛璃不解。 “是啊,本来你就没有转生蛊,她要控制你,为何要用上断魂丹?说明就是故意为之。这个七日,是她当时算好,让你为她卖命去圣岛抢夺蛊王体的时间。因此,也未必是真。”叶翎若有所思,“一段时间后丧生是有可能的,但断魂就算了。闻雅当时已经被你重伤,内力严重受损且不可恢复,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存了要用转生蛊重生的心思,但那时局面尚未失控,她或许想着再等等,如果你们能成功从端木尹手中抢走蛊王体,自然更好。” “她突然拿出一种毒药,说有七日断魂的效果,当时怕是存着接下来必要的时候,用来控制司徒岳那些人的心思,做个铺垫,先让你信了。再有,她处境不佳,又十分了解你的性格,怕是早料到你对她存了杀心,于是主动给你提供一种彻底杀死她的办法。你如果对她下杀手,一定会用上她自己给你提供的七日断魂丹,但那玩意儿,只会助她身死重生。不过在这之前,你身边的叛徒就迫不及待出手救主了。” 司徒焱最近跟着叶翎一起研究祁老爷子的解蛊丹,他又了解了不少蛊术相关,看过之后也出言说,他跟叶翎的判断一致。 中毒的闻舟和司徒岳作为医道世家家主,都没有怀疑,倒也正常。毒性只要足够复杂,让人无法看透,不知道怎么解,自然是闻雅说什么是什么。 而且当时形势紧迫,毒药又是从洛璃手中拿出来的,他一副疯了的样子,没人怀疑他是在虚张声势。因为洛璃自己都先信了那是真的。 因此,关于七日断魂丹,从头到尾,就是闻雅给洛璃设下的另外一个骗局。 也可以推断,闻雅并没有能力解除转生蛊。否则她一开始就可以用这种手段去控制闻舟那些人,而不是出事后设局骗人。 跟闻雅相比,洛璃简直又傻又天真。 听完叶翎的话,洛璃当下的心情,真的是哔了狗了…… 见洛璃就站在门口,面沉如水,不走也不动,叶翎神色淡淡,“看来,洛家主还有话要说?” 洛璃寒着脸看向叶翎,“我以为,你会提出跟我合作。” 叶翎闻言笑了,“看来,洛家主有跟我合作的意愿?但事到如今,洛家主还有跟我谈合作的资本么?” “你什么意思?”洛璃冷声反问。 “洛家主不明白我什么意思的话,回去慢慢想,好好想,我不急。门在你身后,慢走不送。”叶翎依旧客气。 洛璃猛然转身,带着洛蘅离开。 楚明泽放下筷子,轻哼一声,“叶翎,你想让洛璃效忠你?不然刚刚不会跟他废话那么多。” “其实,他的效忠对我们而言,可有可无,毕竟洛家已经废了,有价值的也就洛璃这个人而已。”叶翎不甚在意地摇头,“他是个好人,被女人坑得有点可怜,我给他指一条明路。若他想不通,也是自己选的。” 楚明泽觉得,洛璃会想通的,因为叶翎给他指的明路,也是唯一一条活路。 除非洛璃不要他的儿子,就此带着洛蘅隐居,不问世事。但凡他想从上官箬手中救回儿子,跟着叶翎才有可能。否则,就算他找到上官箬,也斗不过那个狡诈阴毒的贱人。 回到洛家船上,洛璃让属下照顾洛蘅,并没有急着把洛蘅弄醒。因为等洛蘅醒来,洛璃怕是更糟心。 叶翎说洛蘅已经被闻雅养废了,洛璃不想承认,却也无法否认。曾经他眼中乖巧柔顺又聪明的女儿,揭掉假面,全是闻雅的影子…… 而洛璃当下并没有教导洛蘅的心情,因为安危都成问题,又担心他的儿子洛宇。 洛璃明白叶翎的暗示,他是想跟夜家合作的,但如今身边只剩下十多个受伤的属下,哪里还有平等合作的资本?至于他的实力,也并不比南宫珩高多少。 洛璃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仿佛成了一尊雕塑…… 祁蓉陪着宁蓁去沐浴时,姐妹俩又哭了一回。 宁蓁换上祁蓉的衣服,被祁蓉送到叶晟房间门口。 “小妹,妹夫很好,你们的孩子也都很好,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祁蓉握着宁蓁的手,轻轻拍了拍,“放宽心,外面的事交给孩子们,你们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自己,开开心心的,等着回去抱孙子吧!说起这个,我都羡慕死了!” 宁蓁闻言,面上也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来。 祁蓉推开门,让宁蓁进去,她从外面把门关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这一日发生的事,现在想想都惊心动魄。若是她和夜昊做主,对上端木尹,怕是早没命了。她夸宁蓁的孩子厉害,可是真心诚意的。 叶晟就坐在桌边,听到开门声,立刻起身迎上来,“蓁蓁?” 叶晟失忆了,他不记得他以前就是这样叫宁蓁的。 宁蓁握住叶晟的手,又被他拥入了怀中。 “好想看看你。”叶晟轻抚宁蓁的长发,“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家。” 宁蓁摇头,只静静地靠在叶晟怀中,恍然像是回到当年。 太久了,隔着大海,隔着时间,隔着记忆,但一个拥抱,两颗心再次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仿佛从不曾分开过。 叶翎好奇叶晟会跟宁蓁说什么,又怕二老一块儿抱着哭,想着必要的时候进去安慰。可她和南宫珩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房中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娘累了,大概睡了吧。”叶翎轻声说。 拉着南宫珩转身,就见宋清羽站在不远处。 宋清羽跟着叶翎和南宫珩到他们的房间,“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翎跟宋清羽讲了叶晟和南宫珩的遭遇,宋清羽觉得很神奇。 “我们身上的寻踪蛊,真的解不了?”宋清羽问。 叶翎摇头,“我在你们吃的饭菜里下了解药,可能已经解了吧。” 宋清羽一愣,“既然是解药,为什么说可能?” “因为解药不保证有用。”叶翎很淡定地说,“我在研究我外公留下的解蛊丹,尚未完全弄明白。给你们做的解药,是参照那个做出来的低配版,应该有解蛊的效果,但我不保证一定能解除端木尹下的蛊。” 宋清羽点头,“原来如此,听你说的,如果只是寻踪蛊的话,我想大概已经解了吧。” “怕就怕端木尹那贱人在我娘身上还做了别的手脚。毕竟,他不在意你跟楚明泽,但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娘。”叶翎微叹。 这是她如今担心的,但她尽力了。任何东西想要有所建树,超越别人,天赋很重要,也必须花费足够的时间和精力,而她事情太多,真的没那么多时间专注于钻研蛊术。 “那你骗楚明泽无法解除寻踪蛊,是故意的。”宋清羽说。 “不然呢?”叶翎轻笑,“以往交手那么多次,他跟兔子一样,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溜之大吉,基本不跟我们打照面。好不容易他自己跳过来,还想跑?门儿都没有!” “那你对他是什么打算?”宋清羽蹙眉。 “你现在对他什么看法?”叶翎反问。 楚明泽跟他们的仇怨,最难解的就是当年云尧和宋清羽的转生蛊事件。 宋清羽沉默片刻之后说:“原先,我是打定主意,跟他不死不休的。但这次也的确是靠他,我跟师娘才能脱离端木尹。” “当年的事,虞天姐弟是主谋,楚明泽是帮凶。”叶翎说,“他说过不止一次,我们可以原谅苏棠,可以接纳苏棠,凭什么不能放过他?虽然我认为他跟苏棠是两种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但那件事,最大的错的确不在他,也不全是我们过去不放过他的理由,因为他得罪我们的事,绝不止那一次。他抓过蒙姐姐,虽然最后蒙姐姐没事,但楚明泽本意是让她死的。他曾经差点娶了阿珩的妹妹,他还抓过宝宝,虽然只是为了蛊王血,但也不可原谅。” “是啊,我现在也有些矛盾。”宋清羽叹气。 “但恩是恩,怨归怨。这一次不管楚明泽存了多少算计我的心思,我不能否认,是因为他出手,让你和娘脱险,才给了我们扭转局面的关键机会,不然,若斗不过端木尹,我们全都要死。”叶翎蹙眉说,“当年那件事算在虞天虞澍姐弟头上,我们已报过仇。蒙姐姐没事,南宫雯没事,宝宝也没事。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可你没有告诉他,寻踪蛊已解,让他走。”宋清羽说。 “寻踪蛊解没解我不能保证。”叶翎摇头,“我不让他走,的确是故意。他说过想跟我们做朋友,不管真心假意,这次我给他一个机会。” “你觉得,他有改邪归正的可能吗?”宋清羽皱眉。 叶翎微笑,“论过往,身世凄惨,童年悲剧,其实他跟苏棠,跟阿珩,跟你,一个比一个惨,你们四个小时候的渊源也是不浅,他会变成那样是有原因的。他行事不以善恶为原则,只看利益,一直想要往上爬,不只是权势,还在苦苦追求至高无上的实力,那样才无人可欺,这大概就是他最大的执念。说实话,追求实力真的没有错,我们也一样在做这件事。他只是错在不择手段。”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宋清羽对于楚明泽会改这件事,并不乐观。 叶翎摇头,“不,追求实力和权势,跟不作恶,从来不是对立的。只是他在弱小时,机遇不好,碰上的都是恶人。他想当王,该做的是提升自己,而不是杀掉所有比他厉害的人,譬如阿珩。人外有人,只有自身强大才是立足根本,这个道理很简单,他心里清楚。他既然背叛端木尹,就说明他认可我们的实力。就算从利益角度出发,也该跟着我们,才有提升的机会,譬如蛊术。” “看来你真的想改造他。”宋清羽其实是有些意外的。本以为叶翎给楚明泽解了蛊就让他滚,这已经仁至义尽了。 “既然不能杀掉,放虎归山早晚又会给我们制造麻烦,不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叶翎说,“我真的感激他这次的举动,给他的报答就是让他留下。” 叶翎话落,看了一眼某处,很快收回视线,让宋清羽赶紧回去休息。 至于宋清羽被废掉的内力,已无法恢复,只能重新修炼。不过有风不易这个天才的蛊术辅助,倒也不难。叶翎笑说,什么时候抓到端木尹或者端木彦,用蛊抢了他们的内力给宋清羽。 南宫珩又吃了叶翎给的药,在叶翎和宋清羽谈话时已沉沉睡去。叶翎在试图给他恢复记忆,但是把握不大。 已是后半夜,船上各处都安静下来,楚明泽一个人盘膝坐在船头。 夜晚海风冰冷,吹得头发乱舞,他一动也没动。 叶翎跟宋清羽说的话,楚明泽都听到了。他本就怀疑叶翎说不会解寻踪蛊是在骗他,所以才去偷听,但发现真是骗他,他却并不想去找叶翎理论,或者就此一走了之,像曾经很多次那样,躲开,远远的。 他一直是趋利避害,曾经躲着南宫珩和叶翎,避免正面交锋,是因为觉得他们很危险。 可刚刚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南宫珩和叶翎对他来说,并不危险。叶翎竟然打算改造他,让他当个好人? 一开始,楚明泽觉得这事儿太可笑了! 可现在,冷静下来,叶翎说的那句,追求实力和做个好人并不是对立的,一直回荡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楚明泽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东西,举在眼前。 圆润的珍珠在幽暗夜色下,依旧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让楚明泽想起小傲月白白嫩嫩的可爱小脸儿,和灿若星子的眼眸。 把珍珠握在手中,楚明泽轻哼,“搞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另外一边,圣岛的船上,闻舟司徒岳白景瀚和连登云都在。 闻舟的眼珠子都破了,无法恢复,双眼蒙着,整个人都崩溃了。他一来就问端木尹能不能给他换别人的眼珠子,端木尹说让他回去做梦。 端木尹给白景瀚把脉后,神色淡淡地说:“七日断魂丹,谁说的?” 司徒岳皱眉,“洛璃说的!他说是闻雅独门秘制!” 端木尹面露轻嘲,“就她?那女人是极擅长钻营,心比天高,但天赋平平,所会的蛊术不过都是拾人牙慧。” “那不是断魂丹?”连登云怒极,“可恶!那个贱人和洛璃联合起来骗我们!” “他们夫妻已决裂。她眼光是很好,却认不清自己。如她那种贱货,该找你们几个当丈夫才适合。”端木尹说。 司徒岳连登云白景瀚:…… 端木尹给了解药,那几人走了之后,端木彦问:“接下来怎么办?寻踪蛊死了。” 端木尹已平静下来,死气沉沉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我知道阿蓁在哪里。当初我为了阿蓁放过叶晟和他的儿女,如今他们非要找死,我也不必再犹豫。接下来,等把那些碍眼的人都除掉,阿蓁就会回到我身边,再也不分开。” “可……”端木彦犹豫了一下,开口问,“这次的事情,说到底就是楚明泽坏了大事,否则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不明白,他跟南宫珩和叶翎之间,到底是敌是友?” 端木尹面无表情,“对他而言,利益至上,判断的标准从来不是敌友。他的选择,只是因为他认为南宫珩和叶翎会赢。” “他就不怕南宫珩和叶翎趁机杀了他?”端木彦皱眉。 “不会。”端木尹摇头,“但叶翎若是留着楚明泽,早晚被反咬一口。” 此时,在叶翎安排的房间躺下的楚明泽,舒展四肢,长叹一声,“突然感觉一身轻松是怎么回事,好想抱抱小月儿,还欠叶尘那小家伙一顿烤鱼……” 442.抢光光,回家去! 东方欲晓时,洛蘅睫毛微颤,幽幽醒转。 睁眼,见床边面色苍白而疲惫的中年男子,洛蘅先是一怔,继而眸中盈满泪水,扑到洛璃怀中,“爹!” 洛蘅这一下,不偏不倚撞到了洛璃胸前的伤口,有血渗透衣服,不过尚能忍受。 爱女遭罪,洛璃当然是心疼的。 “蘅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洛璃开口,轻抚了一下洛蘅的长发,低声问道。 洛蘅眸光闪烁,靠在洛璃怀中,轻轻问了一句:“爹,娘呢?” 听洛蘅避而不答,开口便问闻雅,洛璃刚刚因为洛蘅对他的依赖,暖了三分的心,一下子又寒了五分。 “你娘受伤了,在休息。”洛璃声音如常,但眸中无一丝温度。 洛蘅心中微松,“爹和娘都没事就好。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下药昏迷,连抓我的人是谁都没看到,是不是已经过去好久了?” 洛蘅想的倒简单,只要闻雅没事,就说明那件事并未败露,至少洛璃不知情。 洛蘅选择维护闻雅。 作为被闻雅一手教出来的好女儿,洛蘅虽然看起来像个不自由的傀儡,一举一动都由闻雅掌控,但事实上她主观崇拜闻雅,想要学到闻雅所有的本事,包括害人的邪术转生蛊。 因此,当初洛蘅看上宋清羽,想的并不是放过宋清羽,为了宋清羽背叛闻雅,而是继续完成闻雅的任务,同时她就可以控制宋清羽。 洛璃或许以为洛蘅是被洗脑成功,但事实上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来自闻雅的教导,已根深蒂固。 没有白过,谈不上变黑,她的心,从来都是黑的。 此时此刻,洛璃听着他几乎付出一切,辛辛苦苦,流血拼命救回来的女儿,一张口又是在骗他,心情一下子糟糕透顶,失望至极! 叶翎昨夜将洛蘅还给洛璃时,曾说过一句话,洛璃是不是想看看洛蘅跪在地上管叶翎叫大嫂的模样?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 叶翎并非信口胡言,她说的是发生过的事。 而据洛璃所知,洛蘅跟叶翎碰面,只有可能是在她被抓之后。因此,洛蘅在叶翎手中,曾清醒过。她管叶翎叫大嫂,就说明,闻雅是上官箬的事,南宫珩是上官箬儿子的事,叶翎是南宫珩妻子的事,她统统一清二楚! 可现在,洛蘅哭哭啼啼地对洛璃说,她,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啊…… 清白,无辜,单纯,善良,就像洛璃当年认识的闻雅一样。 黑心,罪恶,狡诈,阴毒,这才是闻雅真正的模样。 而洛蘅,活脱脱就是闻雅教出来的小毒蛇,叶翎所言不虚。洛璃抱着洛蘅,这个明明是他的亲骨肉,他从小疼到大的掌上明珠,一时间,却觉得脊背发寒。 “蘅儿,你没有什么话,想对爹说吗?”洛璃想再给洛蘅一次坦白的机会。 洛蘅心中一沉,感觉不太对劲。可她如今搞不清状况,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于是,洛蘅泪眼朦胧,声音虚弱,“爹,我头好沉,好难受……想让娘给我看看,是不是有余毒未清……我也担心娘,爹可以先带我去看看她吗?” 直接装病,回避洛璃的问题,要见闻雅,打算母女俩先对好口风?闻雅让她说的,她才能说,不让说的,绝对不会告诉洛璃? 胸口裂开的伤让洛璃此刻分外清醒。他想再给洛蘅机会,可结果,不过是让他的一颗爱女之心,凉得透透的。 洛蘅怎么可能不知道闻雅的秘密对洛璃而言意味着什么?可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 洛璃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就是个笑话。闻雅愚弄他,连他的女儿都把他当傻子。 洛璃不说话,洛蘅抬头,看到洛璃冰寒的眸光,身子微颤,垂眸掩去眼中的慌乱,低声问:“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 一声比一声高,洛璃看着洛蘅那张肖似闻雅的面庞,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厌恶,很想仰天长啸,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摊上那种烂人!这些烂事儿! 洛蘅泪流满面,“爹,你别吓我……爹是不是知道那件事了?我不是故意瞒着爹的,娘从来不准我忤逆她,她说过,如果我敢告诉爹,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爹死在她手里……我不想让爹死……不想失去这个家……” 洛璃闻言,都被气笑了,“原来,我的好女儿,处心积虑欺骗我,竟然有如此苦心,都是为了我好,为了救我?” “爹,不管你听说了什么,都不是我的本意,全都是娘逼我的呀……”洛蘅不住地摇头,痛哭出声,真真是可怜。 洛璃就看着洛蘅哭得快要抽过去了,口口声声,错都在闻雅,她不认同却无法反抗,闻雅稍有不如意便打她,她每次想找洛璃,洛璃却都在闭关…… 一时间,洛璃都怀疑自己过去那些年一年闭关了366天! 他是武痴,甚至司徒岳因此泼脏水说他痴迷练功冷落闻雅,导致闻雅寂寞出轨,但事实是,他只是放心将洛家大小事务都交给闻雅洛蘅母女来处理,他真正闭关去修炼的时间并不长,其他时间都尽量陪着她们,很少出门,给外人一种他常年闭关的感觉。 从小到大,洛蘅的武功都是洛璃一招一式教的,常常指点,不说父女俩天天见面,但绝不可能出现每次洛蘅想找洛璃,他都在闭关的情况! 洛璃张口,却无言,本想告诉洛蘅最近发生的所有事,转念又觉得,不必讲了。 旭日东升,金光万丈。 叶翎天不亮就起来,做好早点,她和南宫珩以及宋清羽陪着叶晟和宁蓁一起吃早饭。 宁蓁昨夜睡前喝了一盅鸡汤,里面放了些安神助眠的药物,她在叶晟怀中睡得很安稳,今日气色好了些。 “师娘快尝尝,小师妹的手艺可比我好多了。”宋清羽给宁蓁盛了粥,另外一边,南宫珩很自然地伺候叶晟。 宁蓁脸上带着笑,吃着吃着,眼眶却泛了红。 见叶翎蹙眉,宁蓁笑中带泪,轻轻摇头。 如果宁蓁会说话,她一定告诉叶翎,是粥太香甜了,是菜太可口了,是这一切,太像一个美丽温暖的梦。 叶翎也顺便给其他人做了早点,只是没有一起吃。 楚明泽睡醒的时候,已天光大亮,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才起身出去。 船上的夜家子弟见到楚明泽都客气行礼,其中一个弟子主动给楚明泽送来洗漱的水,说让他有事尽管吩咐。这种感觉,有点怪。 “再不来没你的饭了,这可是小翎儿亲手做的,她很忙,不常下厨。”闻静招呼楚明泽。她昨夜才多少知道一些楚明泽的事,对于这个叶翎的宿敌突然倒戈,十分好奇他的心路历程。至于反感,真没有,因为以前也不认识。 楚明泽落座,司徒焱微微点头,吃完起身走了,司徒瑄神色淡淡。 如果以前谁告诉楚明泽,他这辈子有机会吃到叶翎亲手做的饭菜,楚明泽会觉得,相比之下,他变成天下第一的绝顶高手或许更容易实现。 当然,忽略曾经楚明泽用年廷勋的身份坑蒙拐骗时期南宫雯跟他分享的美食,其中有过一点是叶翎做的。那时他一直提防着避免暴露,跟当下这种悠闲到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心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都是家常饭,且很清淡,楚明泽静静吃着,不期然想到了他的母亲东方氏。 楚明泽并不喜欢他的母亲,甚至一度怨怪她,为什么在他最需要保护和依靠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做? 其实楚明泽知道,东方氏只是个弱女子,不是不疼他不爱他,很多事是她没有能力去做。 楚明泽不喜欢的就是东方氏的弱。因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谁都帮不到他,他亲爹是个人渣畜生,他的娘像是不存在一样。 后来楚明泽长大,已不再需要东方氏的保护,他并没有抛弃他的母亲和妹妹,不管任何时候,都会提前妥善安置她们。但也仅此而已。 可这份疏离,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保护? 因为他知道,让东方氏和楚灵玉一直跟着他,才是最危险的。 他也知道,东方氏开始吃斋念佛,是不认同他的所作所为。对此,楚明泽只是觉得有点可笑,并不在意。他很清楚,所谓的一家人,是不可能再有任何真实的温情存在了,血缘早已不会成为对他的束缚。 可很多事情,以为早已遗忘,此刻,楚明泽脑海中却浮现出幼年时,东方氏牵着他的手,母子俩走在千叶城大街上,碰上一个卖糖人的老伯,东方氏要给他买,他仰着小脸高兴地说,想要一个雄鹰。 恍然回头,一切都在八岁那年戛然而止,他的人生从此浮浮沉沉,一直在奔波,一直在挣扎。 昨夜到今天,一夕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楚明泽当下无法确定,打算再观望一下。 “洛家主来了。”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楚明泽夹起最后一块鸡蛋饼,慢条斯理继续吃。 他们在船上的小厅里,夜昊和祁蓉吃过饭去找叶晟和宁蓁了,闻静起身,洛璃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脚步虚浮,神色不安,眼睛红红的洛蘅。 洛蘅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不远处吃饭的楚明泽,脚步一顿,神色惊愕不已! 楚明泽曾一度落在闻雅和洛蘅母女手中,洛蘅自然认得他。可据她所知,楚明泽是南宫珩和叶翎的死敌!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明泽似笑非笑地看着洛蘅,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洛蘅神色一僵,下意识地快走两步追上洛璃。 楚明泽见状,心情不错,他等着看洛蘅怎么死。至于闻雅,一定会比洛蘅死得更惨。 “叶翎呢?”洛璃问。 “洛家主稍坐片刻,我去叫她。”闻静神色淡淡。 其实算起来,洛璃是闻静的小姑父,洛蘅是闻静的表妹。不过如今,闻静早跟闻家划清界限,洛璃也再不可能认闻家这门亲戚。 洛璃坐下,洛蘅低着头坐在旁边。 叶翎过来的时候,楚明泽正好放下筷子,并未出去,打算继续看戏。 “洛家主有话直说。”叶翎并不拐弯抹角。 洛璃皱眉,“我知道你昨夜的意思。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选择。我已派人回落月城打探消息,但大抵都被你说中了。我想,接下来闻雅那个贱人要对付的,也不会是我,而是你们。若我儿子真在她手中,跟着你们,我才能找到。我可以带着身边剩下的洛家弟子效忠你,但要定个时限。待我救回我的儿子,除掉闻雅,我们分道扬镳。” 叶翎点头,“合理。” 洛璃心中微松,其实他真的担心叶翎不同意,因为他这样的效忠,换个角度看,也是利用叶翎,帮他对付闻雅救儿子。 叶翎如此爽快,而洛璃经过最近的事也多少了解叶翎的品性和行事作风,对夜家祁家是素来认可的,当下起身,单膝跪在叶翎面前,叫了一声“主子”。 这不是洛璃来之前就想好要做的,他本以为叶翎会跟他讨价还价,若那样,难免有些不甘不愿。但真正的高手,有骨气,也有原则,他敬强者,信善者,叶翎有诚意,他也不会拿乔。 洛蘅不可置信地看着洛璃,万万没想到洛璃竟然会对着叶翎跪下! “洛家主不必如此,其实就是合作,说效忠,只是让你接受合作期间我做主。毕竟,这方面洛家主不太擅长。叫我的名字就好,不必叫主子。”叶翎微笑。 洛璃起身,嘴角微抽。虽然叶翎说的是事实,但他智商被碾压的感觉真有点伤自尊。 宋清羽进门,洛蘅看到他,神色怔然。 宋清羽只冷漠地看了洛蘅一眼,就走过去,在楚明泽身旁坐下。他也是来看戏的。 “宋公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先前的事,我很抱歉……”洛蘅忍不住开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真真我见犹怜。 洛璃只知抓宋清羽的事洛蘅参与其中,却不知洛蘅看上了宋清羽。 当下听洛蘅的话,洛璃皱眉斥责,“住口!”那话在场的人谁会信?洛蘅那点小聪明不过是让洛璃更觉丢人。 洛蘅一脸委屈,又低了头去。 洛璃叹气,起身对宋清羽拱手致歉,“宋公子,是我教女无方。” 宋清羽微微摇头,“跟你无关。” 洛璃坐回去,“不知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不知洛叔对你这个女儿,是什么打算?”叶翎反问。 听到这声“洛叔”,洛璃愣了一下,转头看了洛蘅一眼,洛蘅低声说:“爹,我以后一定听话。” 洛璃微微摇头,并未对洛蘅说什么,看向叶翎,“我带她过来,是想着你或许有事要问她。” 叶翎唇角微勾,“的确。洛蘅,闻雅给她自己准备的同生宿主是什么人?” 洛蘅垂眸摇头,“此事事关重大,娘……她连我都防着,我只知道有那样一个人,但是谁,我不清楚,也不知道被她藏在何处。” 洛璃拧眉,直觉洛蘅在说谎。 叶翎倒没追问,直接提下一个问题:“秦岩去哪儿了?” 洛蘅正在心中打腹稿,怎么应对叶翎的逼问,没想到叶翎这么快转移话题,当即愣住,反应过来后,又摇头,“我……我不知道。” 楚明泽眸光微缩,秦岩是因为他才被闻雅母女控制的,如今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蘅儿!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洛璃冷声斥责,“事到如今,别再犯蠢了!” 对上叶翎似笑非笑的眸子,洛蘅神色犹疑不定。虽然洛璃没说,但她怀疑,闻雅已身死重生,而她现在只能依靠洛璃,洛璃又已投靠叶翎…… 洛蘅一时后悔不迭。她在洛璃面前,早已撒谎成性,张口就来。这会儿再改口,便是打自己的脸。 “她的宿主的身份,我真的不知道。”洛蘅脸色难看,“那是她多年前找来的,当时我还小,后来她把人藏在何处,谁在看守,也都是避着我的。其实……” 洛蘅看了洛璃一眼,又垂头,“她背地里,还有个男人……” 洛璃脸色一黑!便是不在意,乍闻这种事,一时也觉得恶心想吐!而洛蘅明知这种事,都故意瞒着洛璃,眼睁睁看着洛璃被戴绿帽子,更是让洛璃气得要死! “那个男人身份神秘,对她死心塌地,她交给那人做的事,我都不能问。”洛蘅说。 叶翎其实不太意外。闻雅擅长征服男人的把戏,洛璃人好,对闻雅而言适合当丈夫,但她阴暗见不得人的那一面,不能让洛璃知道,便需要新的“奴隶”。 洛蘅像是怕叶翎不信,连忙接着说:“秦岩的事,我知道!我刚刚只是说,我不知道他如今会在哪里。” “他去哪儿了?”叶翎问。 “秦岩以为楚明泽还在我们手中,为了救他,说什么都愿意做。我……闻雅让他去你们那边,抓一个人回来。”洛蘅说。 叶翎面色微沉,“谁?” 洛蘅轻声说:“南宫御。” 叶翎怒极反笑,“那个贱人,真是下作到超出我的想象!” 南宫御被上官箬欺骗,上官箬害死南宫御和年氏尚未出生的孩子,又留给南宫御一个并非他亲生的儿子。南宫御把南宫珩养大,即便出了断情蛊的事,也从未想过放弃他,后来得知非亲生,也没有芥蒂地接纳他。 南宫御才是真正给南宫珩生命,给他一个家的人。 上官箬不抓别人,偏偏让秦岩去抓南宫御,就是算准了南宫御跟南宫珩父子情深! 南宫御的善良,一次又一次让上官箬有恃无恐,被她无耻利用和践踏! 洛璃是第一次听到南宫御的名字,但他猜到应该是闻雅曾经的某个男人,南宫珩名义上的父亲。 洛璃拧眉,“那个秦岩,走了多久了?” 洛蘅说了个日子。 算算时间,如果顺利的话,秦岩这会儿肯定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但叶翎算着,祁妙比秦岩更快些,叶缨那边接到消息,不会比秦岩到的晚。 当初走之前,叶缨就跟叶翎说过,计划让那片土地真正统一,到时候当皇帝的肯定不会是早已盼着含饴弄孙的南宫御。 叶缨不会让晚晚离开她身边到东晋去住,南宫御想念宝贝孙女,只能搬去西凉城。 如此,秦岩想得手,并不容易。但以他的实力,若是处心积虑寻找时机,真会有些麻烦。 可当下叶翎再派人回去,也无济于事,只能寄希望于叶缨百里夙能看好家里所有的人。 最坏的情况,秦岩真的得手,等他再回来也找不到闻雅。毕竟他是秦徵的弟弟,只是鬼迷心窍,除非有人押着楚明泽当面威胁他,否则他不至于会无故伤害南宫御。 “你呢?”叶翎问洛蘅。 洛蘅不解,“我……我怎么……” “你也有同生宿主吧?在哪里?”叶翎问。 洛蘅面色一僵,“我……” “快说!”洛璃冷着脸拍桌子。 “在洛家。”洛蘅声如蚊蚋。 “不舍得?”叶翎冷笑。 洛璃冷哼,“叶翎你放心,问清楚后,我就派人回去找!若是被那个贱人带走便罢了,若还在,就立刻放走。” “好。”叶翎微微点头,“这么说,以后洛蘅会一直跟着洛叔?” “是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没把她教好,她做的恶至少一半要算在我头上!”洛璃沉声说。 “天下父母若都如洛叔这样想,便真的太平了。”叶翎微笑。 “她已成人,被灌输了太多邪魔外道的东西,我原想好好劝导,却发现她撒谎成性,惯会做戏,为了避免她再行差踏错,不如让她忘却前尘往事,舍弃那个贱人教给她的一切,从头来过,倒是干净些!”洛璃冷声说。 洛璃话落,洛蘅瞪大眼睛,眸中满是惶恐,“爹!我不要失去记忆!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求求爹不要这样对我!” “既然要改,就改得彻底些。我已决意如此,你说什么都没用!”洛璃对洛蘅的哀求无动于衷,看着叶翎问,有没有什么药物能让人彻底失忆,不可逆转。 叶翎知道洛蘅为何惊惶,因为她不甘心。 但洛璃的决定,既担负起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又没有纵容洛蘅,很理智。 “那种药,我明日准备好给洛叔。”叶翎说。 “多谢。”洛璃点头,“不知你们接下来什么计划?” “洛叔先好好养伤,我们经过崇明城,白鹤城,万连城,松浦城,文远城,去夜家落脚。”叶翎说。 洛璃若有所思,叶翎说的顺序,是他们路上先后经过的,听这意思,都要停留? 洛璃问出疑问,叶翎笑了,“那几家做主的不是跟着去圣岛了么?蒲家也不成气候。正好,咱们一路去打劫,医书毒书武功秘籍,药材武器,统统抢光!” 楚明泽翻了个白眼,洛璃嘴角抽搐,“这个,挺好。” “反正顺路,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叶翎说。 洛璃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不如,我带着人轻装先行前去?” 叶翎笑意加深,“那敢情好,辛苦洛叔。等我们到了,直接收货。” 虽然知道叶翎只是客气,但洛璃能感觉到被尊重,觉得心里舒服。 看看叶翎为人处世,反观身旁哭哭啼啼的洛蘅,洛璃又觉得糟心不已,但他自觉在教导洛蘅的事情上面有错,想着赶紧把洛蘅身上闻雅的影子给除掉,不然他真的想要出手打人了…… 洛璃带着洛蘅离开,又回了洛家的船上,说待明日洛蘅服药过后,他就带领属下,乘小船加速往崇明城去。 叶翎进门,不知南宫珩说了什么,叶晟和宁蓁脸上都带着笑。 “小叶子,怎么样?姓洛的是来投诚的吧?”南宫珩笑着问。 叶翎点头,“洛璃人真的不错,可以信任。他手中剩的人虽然不多,但他自己实力傲人,接下来是个助力。” 叶翎给宁蓁把脉,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她又给叶晟换药,把蒙眼的布拆掉后,让叶晟睁眼看看。 “能感觉到一团光亮。”叶晟神色欣喜。 “嗯,有光感了,还需要些时间,慢慢就会模糊变清晰的,继续用药,蒙着眼睛,好好养着,不能受强光刺激。”叶翎说着,给叶晟换药。 叶晟面朝宁蓁所在的地方伸手,宁蓁握住他的手,他高兴地说:“蓁蓁,过些日子我就能看到你了。”又问叶翎,“还要几天?” 叶翎笑着说:“三五年吧。” 宁蓁握住叶晟的手晃了晃,表示闺女淘气瞎说。 叶晟笑着问:“三五天?” “完全恢复正常,大概需要三五个月。”叶翎说,“别着急,再过个把月,不再用药,基本可以生活自理。” 给叶晟换完药,叶翎让他们休息,她和南宫珩出去。 “阿珩,上官箬让秦岩去抓咱家老南了。”叶翎对南宫珩说。 南宫珩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叶翎微叹,抱了抱他,“不会有事的。我本来在想,在这边把端木尹和上官箬那两个贱人处理掉再回家,但刚刚又觉得,这样不对。” “小叶子你是说……”南宫珩皱眉。 “为什么我们要在他们的地盘追着他们打?什么时候能了结谁也不知道,等回家晚晚怕是早不认识我们了,又耽误爹娘回去抱外孙。”叶翎说,“所以,我决定了,咱们一路打劫,抢光这边的几大家族,到夜家带上人,一起回家吧!” 南宫珩眸光一亮,“好!” 南宫珩真的很担心南宫御,也担心家里其他人,叶翎同样。 反正现在把宁蓁和宋清羽都救回来了,为何非要留在这边耗着?端木尹不配他们舍弃团圆浪费时间,上官箬更不配! 是端木尹心心念念想要得到宁蓁,好啊,让他去抢!宁蓁能再被他抢走,除非太阳从西边儿出来! 上官箬心心念念想要得到蛊王体,好啊,让她去抢!叶尘宝宝若是落入上官箬手中,除非江河倒流! 当下叶翎和南宫珩远在天沐国,无法及时获悉家中亲友近况,难免担忧,就算那边出事,他们也来不及应对。 而不用怀疑,端木尹和上官箬这对贱人一定会对那边的人出手的!尤其是蛊王体叶尘,不管任何时候都是他们的目标,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出手了! 再被他们抓到个人质,叶翎和南宫珩又会变得很被动。 因此,倒不如回家去,那边真出事,他们说不定也能半路拦截到,譬如秦岩那个贱人。 到时候,在他们的地盘,端木尹和上官箬想要兴风作浪,没那么容易。 得知叶翎和南宫珩的想法,叶晟和宁蓁喜不自胜,恨不得插了翅膀回去跟儿孙团聚。 夜昊和祁蓉都没有任何意见。原本夜家就是半隐世的,想要出世,可天沐国的环境太过凶险,换个地方混,还是跟着叶翎和南宫珩,他们自然乐意。 闻静笑着说:“太好了,我可以去认识一下传说中的鬼才神医风不易。” 宋清羽笑容愉悦,“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碰上阿妙,带她回家,成亲生娃,这次终于不会被爹娘揍了!以后谁在叫我光棍儿,我跟谁急!” 楚明泽轻哼,“行吧,我家小月儿肯定想我了。先说好,接下来去打劫,抢到的珍珠都是我的,我闺女喜欢。” 443.阿妙姑娘好善良,清羽美人真漂亮 答应洛璃,要给洛蘅做可致她彻底失忆的药物,倒是不难,但叶翎忙着继续研究解蛊丹,还要抽时间陪父母,就把这件事交给司徒焱。 司徒焱在入夜前把做好的药给了叶翎,叶翎并未让人送去洛家船上,说明日洛璃出发前往崇明城之前应该还会过来,不出意外,他会把洛蘅直接送过来交给叶翎看着。 一夜无话。 天光大亮时,叶翎和南宫珩宋清羽正陪着叶晟宁蓁吃早饭,接到禀报,洛璃来了。 “带洛蘅了吗?”叶翎问。 属下摇头,“没见洛小姐。” 叶翎微叹一声,看来,是出了意外。 见到洛璃的时候,他整个人出奇得平静,就坐在那里,端着一个茶杯,可他手背暴凸的青筋表明,只是在压抑着情绪。 “洛蘅,走了?”叶翎意有所指。 洛璃沉默,片刻后开口,声音沙哑,“我的女儿,已辞世了。” 是后半夜的事。 尚未入眠的洛璃接到禀报,洛蘅自杀了,一根白绫悬梁。 洛璃过去把尸体放下来,就坐在地上,静静地抱着,一直到天亮。 当然,叶翎和洛璃都知道,这自杀,也是跟闻雅学的,身死魂不灭,换个躯壳罢了。 但洛璃说,他的女儿死了,也就是说,他只认已死去的这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身体,至于逃遁的那个灵魂,不管死活,都不再是他的女儿。 叶翎怀疑,这个结果不是洛璃想要的,却是他想到过的。 昨日已明明白白说过,洛蘅有转生蛊和同生宿主,且她对于洛璃要让她彻底失忆这件事反应很大,绝对的心不甘情不愿。 若为稳妥起见,洛璃该控制好洛蘅,让她昏迷过去,直到服药失忆,可他没有那样做。 并不是洛璃疏忽,因为类似的事情,他对闻雅做过,他知道该怎么处理一个体内有转生蛊,可能会自杀的人。 洛璃没想到洛蘅会自杀吗?不,他不希望如此,但应该知道这是可能出现的。 是洛璃最后给了洛蘅一次机会。不是让她自杀的机会,而是让她选,是否继续做他女儿的机会。 可洛蘅坚定地选择了,她要做上官箬的女儿。 “我本以为……”洛璃满面自嘲。谁能活着,却非要选择死去重生?洛蘅应该很清楚他会承担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未来不会让她吃苦受罪。 可偏偏,有人就是不愿意好好活着,譬如上官箬,和她的女儿洛蘅。洛蘅自杀死遁的行为,活脱脱就是上官箬的翻版。 上官箬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只喜欢掌控别人,完全不能接受被人控制。 而洛蘅,一直在努力变成上官箬。 洛璃奢望这个女儿还有救,可现实残忍。闻雅不在,情况不明,洛蘅仍旧不会选择洛璃这个父亲,因为她不想按照洛璃的想法来活,她追求的东西,洛璃给不了。 而洛璃在乎的血缘亲情,在洛蘅那里,一文不值。 “如此,洛叔的女儿,也算是干干净净地走了。”叶翎微叹。 洛璃苦笑连连,“是啊,附在她身上的脏东西没了。我的女儿,干干净净地走了。”话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抱歉,对你们而言,是放虎归山,但我本意并非……” “我明白。”叶翎点头,“人心肉长,洛叔很好,是上官箬养出的小毒物不配。不过说放虎归山倒是言重了,她算什么虎?从今往后,她们母女不过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罢了。这不是坏事,洛叔留着她,就算让她彻底失忆,也未必真能改邪归正,早晚怕是又害了你,甚至可能会给我们惹麻烦。而且说实话,我看她很碍眼。那是洛叔的血脉,但灵魂完全来自上官箬,如今分割干净,算是做个了结。” “至于没有把女儿教好这件事,洛叔完全不必再自责。从你娶闻雅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你是受害者,她给你生孩子,也是骗局的一环。就算你付出更多心力来教导,结果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因为人至贱则无敌,从这个方面来讲,洛叔是绝对斗不过闻雅的。”叶翎是真觉得洛璃此人不错,才跟他说这么多。 洛璃神色怔然,再次深深叹气,“谢谢,听完你说的,我心里好受很多。” 此时,在落月城,洛蘅幽幽醒转,就见一个面容全然陌生的女子站在床边看着她。 “娘?”洛蘅张口,声音虚弱。 上官箬微叹,“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一直在等你。” 洛蘅扑到上官箬怀中,痛哭出声…… 这边洛璃站在洛家的大船上,看着渐渐飘走的小船,眸中痛色蔓延。 小船上平放着一具女尸,没有别人,在海面上随风轻轻摇晃。 “主子。”洛家大长老将一个点燃的火把递给洛璃。 洛璃接过去,下一刻,一团火焰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了小船上。 海风起,洛璃看着小船被烈火吞噬,越来越远,猛然转身,眸光冰寒,“准备出发,去崇明城!” 洛璃并未再去找叶翎,带上他属下的数个高手,乘着小船,越过夜家的船,速度极快地往崇明城去了。洛家大船上只剩下几个伤势较重的,另有几人奉命赶回落月城去。 此时他们距离崇明城已经不远,夜家的大船明日就能抵达。 洛璃一行傍晚时分穿过海峡,在崇明城上岸,直奔城主府。 不久后,一艘船从另外一个方向抵达崇明城,停靠在海岸边。 叶旌飞身上岸,环顾四周,“再过几日,就能到圣岛了吧!” 祁妙点头,“以咱们的速度,三日左右便能到圣岛。不过我们来晚了,叶翎表姐他们定然已出手,不知道还在不在那边,咱们先过去看看情况。” 四人进崇明城,照旧分两路,原老头和祁妙到城主府去打探最新的消息,上官芃和叶旌去买干粮。 司徒家的长老弟子大半都跟随司徒岳出动前往圣岛,城主府中很安静。 祁妙正在想该去哪里,就听前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原老头已循声冲了过去。 当初五家集结在崇明城,作为主家的司徒家最吃亏,被强制性供应许多药材,出动的人也是最多的,剩下的都没什么高手,便是洛璃单枪匹马来抢劫,也没人能拦得住。。 司徒焱告诉叶翎,叶翎转告过洛璃,司徒家藏药库里有个密室,里面有宝贝。 此时看守藏药库的长老被洛璃拧断了手腕,惨叫声就是来自他。 洛璃的属下还用刀抵着司徒夫人的脖子,没过多久,那长老为了保命,只得带着洛璃进了密室。 洛璃这是明抢,带着人把最值钱的东西全都装箱,等着一块儿运到海岸边,等明日夜家船到了,搬上去就走。 原老头和祁妙躲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做主的洛璃。 原老头用眼神询问他是谁? 祁妙摇头,她在圣岛长大,从未见过洛璃,不认识。 正在指挥属下搬运的洛璃猛然转身,犹如实质的目光看向了原老头和祁妙藏身之处,毫不犹豫挥掌就打了过来! 原老头推开祁妙的同时,飞身而出,跟洛璃对了一掌,连连后退,喉头腥甜!洛璃的伤尚未完全恢复,但实力仍在原老头之上! 原老头转身就跑,洛璃却并不放过,他的属下也飞身拦截。 尚未出城主府,原老头和祁妙就被洛璃带人围在了中间。 “你们是什么人?”洛璃冷声问。 “你先报上名来!”祁妙冷声说。 洛璃冷哼,再次挥掌攻击原老头。祁妙被洛家另外两个高手缠住,无法脱身。 祁妙作为祁家后人,曾经的圣女,身份敏感,不知对方底细,自然不能透露。 洛璃是心情不好,不知敌友,默认是敌非友,不能放过。 这边上官芃和叶旌采买好干粮后,在约定的地方等,迟迟不见原老头和祁妙过来,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上官芃让叶旌等在原地,他过去看看。 结果,叶旌等啊等,上官芃也一去不复返。 一路都很顺利,没想到在崇明城出了事。叶旌知道他该立刻离开,避免自己也陷入险境,但就这么撇下同伴走,他如何能放心? 犹豫过后,叶旌暗中靠近城主府,打算看看情况,再决定是走是留。 叶旌远远地看到车马从城主府里出来,拉着大箱子,往出城的方向走。 他默默地数着,一口,两口,三口…… 不再有箱子从城主府出来,叶旌悄悄尾随车队出城,躲起来,看着那些人把拉过来的箱子全都放在海岸上,整整齐齐地码好,但并没有大船过来拉走。 已经入夜,叶旌又等了一会儿,那些人就坐在附近看守箱子,没离开,也没人过来。 叶旌回头,又回到城中,再次往城主府的方向去。 洛璃亲自出手,原老头和祁妙以及上官芃都受了伤,被他抓起来。 “我是落月城城主洛璃,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洛璃冷声问,“若不交代,死!” 祁妙心中一沉!洛璃,她所知道的,是个武痴,闻雅的丈夫,洛蘅的父亲,能是什么好东西? 得知洛璃的身份,祁妙更不可能表明身份,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原老头脸色难看,“我们只是路过,想来此处打探消息。” “若无冤无仇,为何不敢表明身份?”洛璃冷声说,他有些怀疑这是圣岛的奸细。 原老头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冷哼一声,“吾主是圣岛国师大人,立刻放了我们,否则……” 洛璃闻言冷笑,“果然是端木尹的人!找死!” 祁妙蹙眉,“你若是端木尹的仇人,我们就不是敌人!” “刚刚老夫只是想试探你。”原老头说。 洛璃拧眉,“你们接着演!” “你夫人呢?”祁妙问。 洛璃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你认识那个贱人?” 祁妙愣了一下,洛璃跟闻雅决裂了?好极了妙极了! “洛家主,一场误会。我们跟你夫人……不对,跟那个贱人有仇,跟端木尹也有仇,一开始不愿表明身份,是担心你跟他们一路。”祁妙快速地说。 “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洛璃神色莫名。 “我叫祁妙。”祁妙说。 洛璃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祁妙心中忐忑,见洛璃朝着他们走过来,眼神戒备。 洛璃拔剑,原老头拧眉,“你敢动她?!” 原老头话音未落,祁妙和他身上被绑着的绳子都断了。 洛璃把原老头扶起来,“都是误会,前辈不要介意。” 祁妙不明所以,感觉事情变化太快,就听洛璃说“明日叶翎会到崇明城。” “你认识我们家小叶丫头?”原老头神色一喜。 洛璃点头,“是,她现在是我的主子。” 原老头哈哈大笑,“小叶丫头就是出息!” 祁妙神色有些惊悚。 若不是洛璃一脸严肃认真,祁妙真怀疑他在开玩笑。洛璃可是一城之主,四大武道世家之首,据说实力仅次于端木尹的天沐国第二高手!他还是上官箬那贱人的丈夫! 就这么,成叶翎的属下了? 祁妙深深觉得自己离开这段日子错过了好多事情,不然这局势怎么变得她都完全看不懂了。 上官芃被打晕,洛璃把他弄醒,又跟他致歉,上官芃也是一脸懵。 洛璃请他们落座,“你们来晚了,有些事已经结束。” 洛璃把六大家族和圣岛之前在海上交战的前因后果,跟祁妙他们简单讲了一遍。 原老头乐呵呵地说“好好好!有惊无险!那俩小家伙都没事,还把人救回来了!我就说,他们夫妻俩只要在一块儿,只有别人倒霉的份儿!” 上官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真怕他们出事!” 祁妙惊愕于事情竟然这么离奇,找到叶晟,南宫珩失忆,上官箬暴露,楚明泽倒戈,五大家族联手再反目,洛蘅身死……一桩桩一件件,曲折跌宕,最后结果是,成功救出宋清羽和宁蓁逃离端木尹的魔爪,至少当下他们这方的人全都是安全的。 “真的太好了!”祁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笑起来,“叶翎表姐好厉害!” 洛璃点头,“的确,她是我所见年轻一辈之中最出色的人。” “你是被小叶丫头专门派来崇明城抢劫的啊?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原老头笑着说,“这事儿有意思,接下来去抢劫,算我一个!” 洛璃微笑,“就你们三个吗?叶翎提过,这回她家小弟说不定会过来。” 上官芃神色一变,立刻起身,“坏了!阿旌说不定已经走了!” 三人冲出去找叶旌,洛璃也跟在后面。 叶旌就躲在暗处,看到他们,一时没有现身。 到一开始约定的地方,听到祁妙叫他,叶旌才现身,“表姐。” 见叶旌没走,大家都放下心来。 叶旌不解发生什么事,祁妙高兴地跟他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爹娘现在都跟叶翎表姐在一起,他们都没事,好好的,明日就到这儿了!” 叶旌不可置信地看着祁妙,“你……你说什么?” 祁妙重复了一遍,叶旌眼圈儿一下子红了,“我爹也没事,找到他了?真的找到他了?” 祁妙肯定点头,叶旌激动不已,“太好了!他们在哪里?我要立刻去找他们!现在就去!” 洛璃拍了拍叶旌的肩膀,“也好,我带你去。” 得知叶晟一家的遭遇,洛璃心中唏嘘不已,也为他们一家人分隔再久仍然心系彼此的感情而感动。 洛璃让属下都留在崇明城,他要送叶旌去叶翎那里,应该已经离得不太远了。 祁妙有些犹豫,叶旌拉着她一起上了船,“表姐,你也去!清羽师兄肯定在等你呢!” 祁妙轻咳,“他等我干什么?小孩子不要瞎说。”不过也没有从船上下去。 原老头和上官芃就留在崇明城,说再去司徒家搜刮一番,看看有没有藏起来的宝贝。 洛璃驾船,路上听叶旌在讲他们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突然觉得他这半辈子坐井观天,见识太少,竟然都没想过到天沐国之外广阔的天地去看看,曾经真以为自己是天沐国第二高手。 如今看着叶旌小小年纪,见识广博,经历丰富,去过的地方都比他这个中年人多,机敏沉稳,谈吐不俗。 叶旌见祁妙在整理头发衣服,笑着打趣她,“这就是女为悦己者容吗?” 祁妙拧了一下叶旌的耳朵,“小表弟你学坏了啊!” “表姐,你这样就很美,到时候让清羽师兄看看,你如此辛苦劳累日夜兼程赶过来救他,他一定好感动的。”叶旌一本正经地说。 祁妙脸色微红,不过夜色遮掩看不到,“感动什么?我不是来救他的,我是为了救姑姑!” 叶旌唇角微勾,“哦~不管清羽师兄信不信,反正我信。” 祁妙…… 后半夜海上冷,叶旌站在洛璃身旁,把祁妙挡在身后,让她坐着休息,避免被风吹到。 “快了吧?”叶旌翘首以盼。 洛璃点头,“放心,不会错过的。” 此时,叶晟和宁蓁都还没睡。 当时在圣岛上,宋清羽曾经给宁蓁画过叶缨三姐弟和孩子们的画像,不过逃离时都丢掉了。 今日南宫珩提起,叶翎花了一个时辰时间,精心画了一张全家福。 此时全家福就在宁蓁手中,她不错眼地看着,叶晟坐在旁边细细地问外孙眉眼像谁,宁蓁在他手心写字作答,夫妻俩一个看不见,一个不能言语,丝毫不妨碍交流。 “阿旌都十六了啊!”叶晟感叹。他记不起,但叶翎说,当年他们离开的时候,叶旌未满六岁。 宁蓁看着画像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伸手轻抚,眸中水光闪烁。 记忆中的小儿子,活泼好动,爱笑爱闹。叶晟从来不拘着叶旌,带他爬山下水,捉鱼逗鸟。 有一回父子俩一起爬到树上躲起来,跟宁蓁玩捉迷藏,被找到也不下来。叶旌撒娇说要在树上睡,叶晟真找来木板,亲手建了个树屋让他住在里面,结果半夜因为蚊虫太多,叶旌又爬下来钻进了叶晟和宁蓁的房间,赖着不走。 第二天,云尧来家里,叶旌兴致勃勃地拉着云尧去看他的树屋,结果里面竟爬出一条蛇,当场把云尧给吓晕过去了。 后来叶旌供出来,放蛇吓云尧是大姐叶缨出的主意。 叶缨理直气壮,说云尧作为大师兄,怕蛇怎么行?她只是想试试以毒攻毒。 而叶晟听完后,非但没有责备叶缨和叶旌,反倒夸他们做得好,宁蓁也是哭笑不得,再三说让他们不要胡闹,云尧怕蛇没什么,都不准再欺负他。 …… 过往美好的回忆仍历历在目,一晃经年,宁蓁想起错过的孩子们的成长,心中酸涩愧疚。 叶旌看到视线中出现的大船,眸光一亮,“是那个吗?” 洛璃点头,“没错。” 叶旌本想高喊一声“二姐”,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想给叶晟和宁蓁一个惊喜。 眼见着越来越近,他心情雀跃,在距离还剩下十多米的时候,就飞身而起,朝着大船而去。 接到禀报的叶翎出来,看到扑过来的人,笑着抱住他,“小弟,你还真来了。” “二姐!美人姐夫!”叶旌一脸兴奋,“你们没事都太好了!爹和娘呢?” 随后上船的祁妙看到叶翎,笑容满面地叫了一声,“表姐!快带表弟去看姑姑吧,不用管我!” 叶翎拉着叶旌去找叶晟和宁蓁,南宫珩看着祁妙问“要不要我把尧尧叫醒?” 祁妙摇头,“不用,我等会儿也去看姑姑。” “哦,尧尧没睡,我去告诉他,你并不想见他。”南宫珩转身就走。 祁妙…… 到叶晟房间门口,见还亮着灯,叶翎敲门,“爹,娘,睡了吗?” “小叶子,我们没睡,进来吧。” 叶晟的声音传出来,近亲情怯,叶旌一时又紧张起来。 叶翎给了叶旌一个鼓励的眼神,他伸手推开门,看到坐在桌边的人,眼泪夺眶而出,“爹!娘!” 宁蓁手中的画像掉落下去,神色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一时间恍若在梦中…… “是……阿旌吗?阿旌来了?”叶晟站起来,伸手。 叶旌冲过去,握住叶晟的手,又紧紧地抱住他,“爹,是我啊!” 叶晟把宁蓁也揽入怀中,三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叶翎并没有进去,轻轻把门关上,转身看了看天幕中的繁星,突然好想念家里的女儿。 见祁妙还站在甲板上,叶翎笑着走过去,“阿妙。” “表姐,表弟见到姑姑姑父了?”祁妙挽住叶翎的胳膊,不由感叹,“真好,我们竟然本就是姐妹!” “你在这干什么?怎么不去找清羽?”叶翎问。 祁妙扶额,“想起当初的事就有点尴尬,我竟然还傻乎乎地拒绝他,早知道我们的关系的话,其实那个时候我应该……” “你应该什么?” 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祁妙神色一僵,转头就见宋清羽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一身白衣,墨发垂肩,眉目如画。比上次见时清瘦几分,更似谪仙般不染纤尘。 “我应该早点表明身份,跟表姐相认,把姑姑的事告诉她,你以为什么?”祁妙若无其事地说。 宋清羽垂眸,微叹一声,“阿珩说,你不想见我,原来是真的,是我自作多情。” 祁妙扶额,“我没有说不想见你!”南宫珩这个混蛋,胡说八道什么? “那你想见我?”宋清羽眸光灼灼。 祁妙蹙眉,“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什么想见不想见的?” “是么?”宋清羽看向旁边手拉手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南宫珩和叶翎,“你们,回避一下。” 南宫珩抱起叶翎就不见了人影,“尧尧加油!三年抱俩!” 祁妙看着大步走过来的宋清羽,突然感觉有点慌,后退了两步,“你要干什么?” 宋清羽按住祁妙的肩膀,往外一推。 祁妙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宋清羽的衣襟!她本来就站在船舷边,这下半个身子都到了外面。 “混蛋!你干什么?”祁妙好气。 宋清羽面无表情,“说嫁给我,不然把你推下去。” 祁妙简直是醉了,“你这个……” 话没说完,宋清羽手一松,祁妙伸手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宋清羽眸中满是笑意,“刚刚只是开个玩笑,我想你了。” “你有病吧?” “嗯,相思病,只你有药,多抱抱我才能好,不然会时常发作。” “……宋清羽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混蛋?” “你要是第一次接受我的表白,现在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谁要给你生孩子?” “你抱了我竟然不想负责?” “……你以前的光风霁月都是装的!” “光风霁月?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好。其实,我一般不混蛋,除非遇见想一起睡觉的姑娘。我若是仍对你光风霁月,什么时候才能当爹?” “……你只是想找人给你生孩子?” “不要误会,我的重点是一起睡觉。” “……滚!” “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看的了。” “……好像是。” “我没武功了,你要保护我。” “……好意思?” “困不困?床铺好了。” “……没成亲睡什么觉?” “想什么呢?跟我成亲之前你都睡不着了?我是说让你去休息。” “……那你放开我啊!” “再抱一会儿,你觉得不舒服?” “……也,还好。” “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你猜?” “原来有媳妇儿的感觉这么好,怪不得他们都陪着媳妇儿,只压迫我干活,我辛苦劳累还要被取笑是光棍儿。” “……有点可怜,想拯救。” “阿妙姑娘好善良。” “……清羽美人真漂亮?” 不远处传来南宫珩戏谑的声音,“横批,立地成亲!” 444.那头男人好惨呀! “当初我易容得那么丑,你怎么会喜欢我?”祁妙侧躺在床上,单手撑着下巴,问出心中疑惑。 宋清羽盘膝坐在地上,墨发如瀑,清隽无双,眸中笑意蔓延,“喜欢你……能吃?” 祁妙手一歪,脑袋倒下去,轻哼一声,“好好说话!” 宋清羽一本正经,“我娘说,能吃是福,这是宋家好儿媳第一标准。” 祁妙无语,“你猜我信吗?” “真的,等你见到我娘,问她就知道了。”宋清羽笑意满满。 “可是,我只会吃不会做,连女红都不会,你爹娘会不会嫌弃我?”祁妙蹙眉。 宋清羽笑意加深,“我会啊!做饭,洗衣,绣花,做衣裳,我都会。” 祁妙轻咳,“你这么全才,还要媳妇儿干什么?” “一起睡觉。”宋清羽说得坦坦荡荡。 祁妙:……竟无言以对。 “我们,好像还不太了解。”祁妙盘膝坐在床上,正色道。 “一辈子的时间,不够?下辈子我还会找你的。”宋清羽说。 祁妙:……竟无言以对,加一。 祁妙躺下,背对宋清羽,“我累了,睡了,你也休息吧。” 过了一会儿,祁妙忍不住偷偷转头,就对上了宋清羽笑意湛湛的眼眸,“妙妙,若是你不想自己睡,我可以……” 祁妙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睡觉,不准说话!” 结果听脚步声往床边来,祁妙心中小鹿乱撞,宋清羽言语调戏她就算了,该不会这混蛋真的打算没成亲就……那她是不是应该把他踹出去,可是…… 下一刻,宋清羽拉开祁妙蒙头的被子,神色认真地掖在她脖子下方,轻轻拍了拍,温声说:“好好睡。” 祁妙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她想太多,但一个愣神的功夫,宋清羽绝美的面庞已经近在咫尺…… “你……你干什么?”祁妙美眸错愕。 “我……”宋清羽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蜻蜓点水般在祁妙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快睡吧,不要胡思乱想。” 话落宋清羽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盘膝坐下,闭上眼睛。 祁妙:……这下我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啊啊啊啊这个混蛋!好想打他,可是又觉得心里好甜是怎么回事? 宋清羽睁开眼,就静静地看着祁妙,便觉心中欢喜。美丽的阿妙,缘分真美妙啊! 作为三姐弟最小的,叶旌曾经也是最依赖父母的。叶晟并不是望子成龙的严父,从未要求孩子从小读书习武必须刻苦,反倒赞成让孩子小时候多玩,他有空就陪着,孩子对什么有兴趣,自己想学,才是最好的。 叶缨是个天赋型学霸,自小崇拜叶晟,立志要当女将,又对琴艺很感兴趣,读书习武练琴一样都没落下,做什么都勤奋努力,根本不需要监督和鞭策。倒是叶晟每每觉得自家大姑娘太辛苦,总是想方设法带叶缨出去玩儿,让她休息放松。 而叶旌小时候很皮实,爬高上低,到处疯玩儿。叶晟说,想学的东西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但好好玩这件事,只有童年才能得到纯粹的快乐,长大了就学不会了。 可原以为时光悠长,美好的生活却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叶旌那时小,一度真以为叶晟和宁蓁都死了,不啻于天崩地裂。 无忧无虑的童年随之结束,叶旌开始学着长大,所幸还有两个姐姐为他遮风挡雨,离开叶家后日子就过得舒坦起来,但他再没有松懈过,一直在努力追随叶缨和叶翎的脚步,希望有朝一日也可以成为姐姐的依靠。 当年坐在叶晟肩头冲着宁蓁笑眯眯挥手的小儿子,如今肩膀已如叶晟一般宽厚,俊朗的眉眼也像极了年轻时的叶晟。 宁蓁一个眼神,叶旌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头一歪靠在宁蓁肩头,笑着说:“娘,我很好,一点儿都不委屈,能找到你们,高兴得很。” 真正的爱,便是相隔天涯遥远,历经岁月漫长,都不会消失,而是被时光和思念酿成醇香的美酒,只待团聚时开封。 叶旌像小时候那样,坐在叶晟和宁蓁中间,给他们讲过去十年的事。如今想来,记忆中没有苦楚,只要三姐弟在一起,生活中的点滴都生动有趣。他们的朋友渐渐多起来,家里有了可爱的孩子,不管是从北胡牵回来的奶牛,还是每年冬日落雪时如约而至的大雪人,听在叶晟和宁蓁耳中,都那么可爱,让他们忍不住翘起嘴角,一直都没有落下过。 一晃不觉,天色将明。 叶旌笑着说:“爹当年说,哪日不当将军了,便赶着马车,拉上全家人,一起流浪去。等爹的眼睛好了,我们回家了,我来赶马车,带着爹娘姐姐姐夫和宝宝们,想去哪里去哪里。” 宁蓁连连点头,想到叶旌说的未来,就心向往之。 洛璃昨夜把叶旌和祁妙送到,跟叶翎打过招呼后,就又驾船回了崇明城。 夜昊和祁蓉知道叶旌来了,但昨夜并未过去打扰。 一早见面,叶旌给夜昊和祁蓉行大礼,感谢他们对叶晟和宁蓁的关照。 夜昊和祁蓉一见叶旌就十分喜欢,觉得这孩子容貌出众,气质阳光,站在那里就像挺拔的青松,一身正气,大方从容,礼貌懂事。 夜昊笑说改日试试叶旌的武功,叶旌说很期待能得到大姨父的指点。 旭日东升时,崇明城出现在视线中,叶翎也把精心准备的早饭做好了。 大船靠岸,原老头和上官芃都上来了,团聚时刻,都平平安安的,就是最欢喜的事。 原老头终于再次吃上叶翎做的饭菜,感觉就是舒坦! 而上官芃去跟叶晟和宁蓁打招呼,张口就叫亲家,因为从血缘来算,他是南宫珩嫡亲的大舅舅。 洛璃带着人,把从司徒家抢来的宝贝都搬到洛家的大船上去,夜家船上主要用来住人。 吃过早饭后,还要采买补给些粮食蔬菜,这件事也是洛璃来办,暂定过午后继续出发。 叶旌背着宁蓁下船,叶晟跟在后面,其他大部分人也都下去了。 是叶翎说让大家都到岸上去散散步,活动一下,看看风景,到城里逛逛街也可以,午时之前回来就成。一直在船上难免闷得慌。 祁妙自从上次在圣岛跟宋清羽分别后,日夜兼程赶去秦国报信,又匆匆忙忙赶回来救人,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舒服。 等祁妙醒来已是半晌,船上的人几乎都下去了。 “醒了?”温润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在耳边响起。 祁妙揉揉眼,坐起来,就听宋清羽问:“想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祁妙好饿,不过还是说,想先洗个澡。以前她是不在乎形象的,甚至刻意往丑了捯饬,更在意的是美食,不吃饱就心情不好,但现在,找了宋清羽这个大美人,她有点“压力”,也不想再被宋清羽说,只是喜欢她能吃…… 如果叶旌在,肯定会说:表姐,就是女为悦己者容,不要找借口。 宋清羽早把热水备好,送进来,还拿来一套从叶翎那里借来的新衣服和新鞋袜给祁妙让她换。 “你出去啊。”祁妙推宋清羽。 “哦,忘了,其实……”宋清羽说。 “没有其实,必须出去!”祁妙把宋清羽推到门外,关上门,脸上又飘来两朵红云。这个混蛋,难不成想看她洗澡?其实个鬼啊! 门外传来宋清羽难掩笑意的声音,“其实我是想说,你现在头发乱糟糟的样子就好可爱。” 祁妙神色一僵,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感觉看起来应该像鸟窝……她的形象啊啊啊啊! 祁妙洗过澡,换好衣服,感觉舒服多了,肚子开始唱空城计。 打开门,宋清羽眸光惊艳,祁妙原本被热气蒸得粉嫩嫩的脸更添三分红晕。她本也是出挑美人,只是先前一直遮掩真容,宋清羽在圣岛就见过,但此时美人刚出浴,更多几分妩媚风情。 “我媳妇儿真好看!”宋清羽笑容满面。 “谁有你好看?”祁妙脱口而出。 宋清羽笑意加深,“哦~在你眼里我最美?彼此彼此。” 祁妙肚子咕咕叫起来,她神色有些尴尬,张口却理直气壮,“我饿了!” 宋清羽快速把房间收拾好,提了食盒过来,里面的饭菜温度适宜。总共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跟祁妙相对而坐,开始吃早饭。 其他人吃的都是叶翎做的,祁妙的早饭是宋清羽亲手做的。 “好吃!”祁妙吃了一个金丝饼,幸福地眯起眼睛,“就是这个味儿!上次在开元城吃过,我都想了好久了!” “这饼我娘做的才最好吃。”宋清羽笑着说。 “婆婆……咳咳,你娘真喜欢能吃的儿媳妇?”祁妙问。 “只要……”宋清羽唇角微勾,“你见面就叫娘,以后保证天天都有好吃的。” “不合规矩吧?”祁妙表示那样未免太奔放了。 “哦,我们宋家的家规就是那样写的。”宋清羽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传说中的宋家家规,主旨就是为了娶到媳妇儿必须厚脸皮,内容嘛,全靠宋清羽随心所欲自由发挥…… “你怎么不吃?”祁妙见宋清羽不动筷子。 “怕你不够吃。”宋清羽笑说。 “……我又不是猪!”祁妙瞪了宋清羽一眼。 “哦,其实我吃过了,看你吃东西很可爱。”宋清羽微笑。 祁妙:…… “他们人呢?怎么这么安静?”祁妙觉得奇怪。 “已经到崇明城,都下船去了。”宋清羽说。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我都没去拜见小姑姑和姑父,还有我没见过的大姑姑和大姑父,太失礼了。”祁妙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吃。 宋清羽笑着说:“没关系,他们都理解。” 祁妙过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脸色爆红,“理解什么?我们又没有……” 宋清羽一脸无辜,“我是说,他们都理解你一路劳顿辛苦,所以睡过头了。我是天字第一号的正经人,大家都知道,妙妙你在想什么?” 祁妙踢了宋清羽一脚,“信你才怪!” 宋清羽若有所思,“如果你已经认为我不正经的话,其实我不如……” “闭嘴!”祁妙感觉这男人怎么像是从哪里得了一本撩妹秘籍,没完没了地调戏她! 宋清羽伸手,轻抚了一下祁妙的头发,笑意温柔,“我的错,你快吃吧。” 祁妙:……突然又感觉心跳加快是怎么回事……都怪他太美,一笑起来的温柔能把人溺死…… 不过宋清羽和祁妙同居一室,祁妙早上起来还洗了澡换了衣服,会不会被人误会他们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祁妙觉得,无所谓了,反正是早晚的事,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等到再出发的时候,祁妙才去拜见长辈,宋清羽如影随形,赤裸裸地宣示主权。 不过祁妙记事起,就在圣岛上长大,她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任何印象,也提供不了祁家人所在的线索。 对于叶翎接下来的计划,祁妙十分赞成,说就该如此。他们回家团聚去,让那些求之不得的贱人上蹿下跳过去找死吧! 大船缓缓离开崇明城,司徒焱看着不远处宋清羽拉着祁妙的手正在说笑,再看身旁,司徒瑄晒着太阳吹着海风也是一脸惬意。 司徒焱抬手敲了一下司徒瑄的后脑勺,“瑄儿,看看人家出双入对甜甜蜜蜜的,你就不羡慕?” 司徒瑄突然被打,有点懵,“爷爷,这种事,羡慕不来的。” “那你跟静丫头……”司徒焱又盯上了闻静。 司徒瑄嘴角一抽,“爷爷,别乱点鸳鸯谱,我跟闻静是兄弟!” “什么兄弟?哎呀愁死我了,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重孙?”司徒焱边说边摇头叹气,转身走了。 司徒瑄:…… “阿瑄,过来一下。” 听到叶翎叫他,司徒瑄立刻过去了。 “有件事,要跟你说清楚。”叶翎神色严肃。 司徒瑄皱眉,这是出什么事了?感觉好严重的样子…… “为了让你多接触人,能有更多机会娶到媳妇儿,接下来需要外面打点的事,主要就交给你来处理。”叶翎说。 司徒瑄服了,什么都能扯到娶媳妇儿上,不过这事儿本身他倒是乐意的,爽快点头,“没问题!” “假如你一直打光棍儿,得学会更多的生活技能,才能把日子过好。因此,从今日起,大家的饮食起居杂事,你来安排。”叶翎接着说。 司徒瑄愣住,“是要我做饭洗衣吗?” “你毕竟不方便,不用亲自做,不过这些小事你得统筹安排妥当。长辈不能操劳,想办法尽量让他们过得舒服。明白?”叶翎问。 司徒瑄轻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光棍儿多劳?” “孺子可教。”叶翎微笑,“清羽忙着谈恋爱,以后里里外外大小事就辛苦你了。” “叶小弟也是光棍儿啊!”司徒瑄脱口而出。 南宫珩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我们家小弟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大年纪没娶上媳妇儿好意思跟小弟比?” 司徒瑄:……好像,也有道理。 司徒瑄从南宫珩和叶翎房中出来,突然笑了,虽然被“压迫”,可是觉得好开心!再怎么说,他曾经也是被称为崇明城第一天才的,虽然断了个手臂,但人可没废!反正没媳妇儿,接下来就专心搞事业,好多没去过的地方,好多没做过的事,他喜欢干活儿的感觉,充实! 门开着,南宫珩看到司徒瑄乐呵呵地走了,一副充满干劲儿的样子,幽幽地说:“小叶子,又被你忽悠成功一个。” 叶翎很淡定,“什么忽悠?我是为了他们好。看看清羽,若不是我们给他提升技能的机会,他现在能征服阿妙的胃?” 南宫珩嘿嘿一笑,“就是!小叶子你觉得昨夜他们俩有没有……” 叶翎摇头,“清羽虽然跟苏棠那厮学到了追姑娘要厚脸皮,但苏棠的不要脸清羽肯定学不来,顶多也就是抱一抱亲一亲。” 当初苏棠可是死皮赖脸上了蒙婧的床,该做的不该做的啥都干了,什么没成亲不合规矩或者事后可能会被蒙璈活活打死,完全不带考虑的。 苏棠那货是真的又野又浪,宋清羽也就学到点皮毛,这跟他们的出身经历还有性格都有关系。 不过这样挺好,毕竟情况不同。适度的撩是情趣,谈恋爱的过程值得珍惜。毕竟是谪仙般的美人儿,若是性格突然变成苏棠那样,就不忍直视了。 经过商议,决定让上官芃和原老头先行离开,回西夏国去。 主要目的还是报信。告知叶缨这边最新的情况,提醒他们多加小心。 客观来说,原老头和上官芃的实力都不如洛璃,洛璃带着洛家十几个高手效忠叶翎后,原老头和上官芃二人留在这边意义不大,叶缨那边更需要他们。 叶晟和宁蓁给叶缨写了一封信,太多想说的话,最终却并没有写得很长。 宋清羽给他父母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一是报平安,二是告诉他们,他找到了一个又美丽又善良性格超好特别可爱的姑娘,是宁蓁的侄女,很快就带回去给他们看,让家里可以开始准备了,他回去就成亲。 祁妙看了之后,又是好笑又是甜蜜,竟担心宋清羽把她夸得太厉害,让长辈期待太高,万一见到人失望怎么办?问宋清羽能不能重新写,尽量保守,到时候她就可以给三个长辈一个惊喜! 宋清羽笑容愉悦,“妙妙,你怎么这么可爱?” 原老头和上官芃出发前,叶翎给他们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又准备了不少干粮,防身的药物自然不少。 目送他们离开,叶翎微叹,“希望家里一切安好。” 至于楚明泽,也没说过想早日回那边去。同在一艘船上,但南宫珩和叶翎很少见到他。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房中修炼,安静得没什么存在感。 作为这片土地统一后唯一的皇都,西凉城如今比起从前更加热闹繁荣。 宁王府里,接了叶缨的任务,要把细作找出来的苏棠,最近明面上没有什么动作,看起来还是天天陪着蒙婧,跟孩子们瞎玩儿。 虽然知道暗处有鬼,但叶缨并没有把大家全都关起来保护,不准出门,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日子还要照常过。 而且,不给“贼”机会,哪有把“贼”抓出来处理干净的机会? 这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南宫御抱着晚晚,叶尘牵着小傲月,一块儿出门去了。 小傲月素来都很乖巧,但晚晚颇有些淘气,唯一说过要对她严厉的叶缨也只是说说而已。偶尔叶缨觉得小傲月该揍,就把这个任务下放给叶尘,然后叶尘呵呵。 淘气的晚晚特别喜欢逛街,看见什么都好奇,带她就得接受十万个为什么的拷问。对此叶尘感受最深,觉得自家小妹长大了定是个什么都懂的智多星。 南宫御说,南宫珩小时候就这样!活泼调皮,总想往外面跑,见什么都要问。 “爷爷,那个是什么?” “排骨呀,昨日午膳吃的糖醋排骨,生的就是那样的。” “排骨是哪里来的?” “猪身上的。” “猪是什么?可以买一个吗?” 叶尘笑了,“小妹,猪是论头的,不是个,咱们家不养猪。” “为什么呢?”晚晚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 南宫御乐呵呵地转移话题,“晚晚,你看那是什么?” “哇!一条小兔子!”晚晚开心地拍手,“兔兔,好吃的!” 叶尘嘴角微抽,“小妹,兔子是一只,不是一条。”而且看到那么可爱的小兔子,为什么想到的是好吃?跟小姨父一样一样的…… 小傲月笑嘻嘻的,“哥哥,小妹说的也没错呀,谁规定的不能是一条小兔子呢?” 叶尘:……也,行吧。 一大三小逛吃逛吃,从街头走到结尾。 都认出南宫御是原先东晋的皇帝,不过也不会见了他就躲开,因为他时常带着孩子们上街,和气的样子跟普通百姓家带孙子的长辈也没啥差别,西凉城的百姓早习惯了。 暗处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几人的身影,是秦岩。 秦岩是今日一早抵达西凉城的,他换回男装,易容得跟原先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甚至加厚鞋底,连身形都做了伪装。 闻雅让秦岩抓南宫御给她,秦岩运气不错,刚到西凉城,就碰上南宫御出门。 虽然以前没见过,但只听街上的人闲聊,就能确定那是目标人物。 除此之外,秦岩还知道,南宫御抱着的是南宫珩和叶翎的女儿,而叶尘牵着的粉裙小姑娘,是楚明泽口中他的女儿楚傲月。 秦岩曾经动了想把小傲月抓走,然后跟楚明泽三人一起生活的念头,不过出了意外,计划夭折了。 这会儿秦岩又忍不住想,若是能把小傲月也带走,送去给楚明泽,他见到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青天白日,到处都是人,秦岩在思考怎么动手。白天动手一定会打草惊蛇,但夜里目标人物又不会出来,他不敢潜入宁王府,怕是会有去无回。 因此,秦岩觉得必须速战速决,出手要快,得手后立刻隐匿到暗处,只要不被抓到,就成功了。 秦岩认为暗处一定有暗卫保护他们,但他观察许久,没有发现暗卫的踪迹,认为应该是离得不近。他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这边的暗卫再厉害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秦岩往一块帕子上洒了一些迷药粉,握在手中,袖子遮住,混入人群中,看起来平平无奇,并不引人注意。 南宫御已经带着孩子们逛了一圈回来了,正在烧饼铺门口站着,等着买新鲜出炉的烧饼。 这家烧饼铺子宁王府里的人经常光顾,都很熟悉了,烧饼铺子的老板笑呵呵地把新品糖烧饼切成方便咬的小块儿,给他们免费品尝。 周围人来人往,一切如常。 秦岩距离南宫御仅剩下两米,他算好了,若无其事地走到南宫御身后,用帕子捂住他的口鼻,把晚晚放到地上,扛起南宫御就跑,整个过程三息之内就可以做到,这次就不抓小傲月,避免节外生枝。 结果下一刻,一阵寒意袭来,秦岩猛然转头,都没看清楚是什么人,已经被狠狠一脚踹到了胸口,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百姓惊呼,“皇后娘娘!” 南宫御抱着晚晚,叶尘和小傲月齐齐转头,一大三小一块儿啃着热腾腾香酥可口的糖烧饼,看着叶缨把一个人踹飞,然后追过去,继续踹飞,再追过去…… 西凉城大街上气氛突然变得怪异,所有人都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家皇后娘娘把一个男人生生从街头踹到了街尾,然后又踹回来,不少人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咔嚓声…… “那头男人好惨呀!”晚晚吃完烧饼,开心地拍着小手说。 叶尘深深怀疑他家小妹用形容猪的量词来形容秦岩,是故意的…… “那是谁呢?”小傲月一脸好奇。 叶尘笑得阳光灿烂,“肯定就是某些贱人派来抓我们的坏人啦!他该不会以为我们没人保护吧?好蠢!算他倒霉,小姨和小舅舅不在家,最近爹也走了,娘这几日没什么事,又不准我们离开她的视线,都无聊到给我们当暗卫了!哈哈!” 445.秦岩之死,细作是谁? 打架这种事,第一招很重要。 叶缨第一脚就踹断了秦岩的一根肋骨,第二脚踢中了秦岩的膝盖。 虽然秦岩实力不弱,但本想偷袭南宫御的他反被叶缨偷袭成功,遭到重创后,想要反击,也完全没机会了。 明媚的阳光暖洋洋,可西凉城百姓看着叶缨面若冰霜,终于不再出脚,走到秦岩身旁停下,心中都是一抖! 很多人怀疑,接下来他们将会亲眼看到叶缨当街虐杀那个男人的情景。 而事发突然,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叶缨为何那么暴力,更不知道秦岩是谁。 此时,秦岩就倒在距离烧饼铺不远的地方,身体因为剧痛蜷缩得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颤颤发抖,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吐血不止,但还醒着。 叶缨低头,冷冷地看着秦岩。 秦岩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自信就算有暗卫,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原本这是没错的。 可如叶尘所言,算秦岩倒霉,最近叶缨亲自出来给孩子们当暗卫,而就算光明正大地打,秦岩也不是叶缨的对手。 再不交代身份,就会没命……秦岩努力抬头,看向叶缨,“我……是……” “娘!”叶尘跑过来,精准地踩到秦岩的后颈,秦岩脑袋一歪,翻白眼晕死过去。 “娘!”晚晚在不远处,开心地冲着叶缨挥舞小手。 叶缨看到晚晚,面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而叶尘蹲下,正在观察昏迷的秦岩。 “这人易容过。”叶尘很快确定,从秦岩身上搜出一块儿玉佩,有些意外,“诶?这是坏叔叔的!” 叶尘曾经跟楚明泽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见过这块玉佩。 “但他肯定不是坏叔叔,因为坏叔叔没有这么蠢。”叶尘分析。 叶缨招招手,一个真正的暗卫出现,扛起地上的秦岩就不见了,只留下一滩暗色的血。 小傲月也跑过来,好奇地看着叶尘手中的玉佩,小脸有些疑惑,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哎…… 叶尘握住手中的玉佩,“娘,我猜到他是谁了!” “嗯,别忘了买烧饼回去。”叶缨微笑着轻抚了一下小傲月的头发,飞身离开。 “哥哥,刚刚那个人是谁呀?”小傲月很好奇。 “你不认识,一个又蠢又坏的人。”叶尘把玉佩收起来,牵起小傲月的手回南宫御身边去。 烧饼出炉,香气弥漫,老板先把叶尘要的给装好,南宫御带着三个孩子离开。 回到宁王府,迎面碰上秦徵。他乐呵呵地推着一个精致可爱的婴儿车在竹林里散步,车里躺着他的宝贝女儿秦小霜,正昏昏欲睡。 “秦爷爷!”叶尘跑过去看秦家小姑姑,“今日在街上,有坏人要抓我们。” 秦徵脸色一变,“没事吧?人抓到了吗?” 叶尘摇头,“没事,我娘出手,人已经抓到了。” “那就好,问清楚是谁派来的,若是咬死不说,就宰了!”秦徵轻哼。 秦小霜饿了,秦徵推着她去找如意喂奶,叶尘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秦爷爷那个坏人是谁了吧,问清楚再说,毕竟他只是猜测,还不能完全确定。 宁王府的刑堂,一开始是专门给虞澍准备的,已许久没用过。 叶尘跑进来,“娘,是他吗?” 叶缨反问,“谁?” “秦爷爷的弟弟。”叶尘又拿出那块玉佩,“这是坏叔叔的东西,但他要来抓人,肯定不会用那么拙劣的手段,若是他专门派来的人,身上不会有这块容易暴露身份的玉佩。把坏叔叔的贴身玉佩随身携带的人,只有一种可能,是那个秦岩。苏叔叔不是说,因为坏叔叔被人抓走,秦岩为了救他,抓宋叔叔去交换吗?不然也没有后面的事。” “那你觉得,谁让秦岩来的?”叶缨问。 叶尘想了想说“不是上官箬,就是端木尹。上官箬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坏叔叔是她抓去的,端木尹手里已经有外祖母和宋叔叔。” “你来审问吧。”叶缨说。 “要告诉秦爷爷吗?”叶尘问,毕竟是秦徵的亲弟弟。 叶缨摇头,“暂时不必。” 秦岩幽幽醒转,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他闷哼一声,只觉浑身剧痛,张口,有气无力,“我是……秦徵的弟弟秦岩。” 叶尘小脸一寒,“你哪来的脸说是秦爷爷的弟弟?千里迢迢过来,明知道秦爷爷在哪里,你可以登门拜访,但你做了什么?想害我们的人未遂,就搬出秦爷爷来保命?秦爷爷欠你的?” “我是被逼无奈……”秦岩神色痛苦。 “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吗?”叶尘冷哼。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爱的人没命……”秦岩摇头。 “这就是你伤害无辜之人的理由?你要害的还是你亲哥哥家里的人,你何曾考虑过秦爷爷的感受和处境?你又想说我们不会因为你害人就迁怒秦爷爷,他不会受影响是吗?你没得手,秦爷爷就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护着你?”叶尘冷声说,“如此无耻的逻辑,我说出来都觉得恶心想吐!秦爷爷倒了多大的霉摊上你这个又蠢又坏的弟弟!” 秦岩面色僵硬,“我也不想的……” “你不想什么?你不想害人?我信!无缘无故害人的是疯子,你是为了一己私欲,枉顾他人性命,还给自己害人找理由,来证明自己有苦衷,比疯子更可恶!”叶尘冷声说。 秦岩摇头,声音虚弱,“他不会有性命之危的……” 叶尘闻言,都被气笑了,“看来我娘没看错,你是来抓南宫爷爷的!是被上官箬威胁对吗?那个女人真是贱得无可救药!不过你说南宫爷爷就算落到上官箬手中也不会有性命之危?所以我们还要感谢你手下留情不是要杀人?甚至还考虑过被你抓走的人会不会死,你真的好善良呢!” “不是……我不是……”秦岩面无血色,不住地摇头。 “你定然已经知道上官箬当年如何对待南宫爷爷和我小姨父的,但凡你有一丝良知,都不会做出今天这种事!我们尊重你的与众不同,可你配吗?你要救坏叔叔不是错,任何人都有在乎的东西,但你连做人的底线都不要了。”叶尘冷声说,“又不是上官箬押着坏叔叔跟在你身后,威胁并不紧迫,但凡你有点脑子,都该选择跟我们合作。你觉得我们跟坏叔叔有仇,绝对不会救他,可我们更想除掉上官箬!” 秦岩神色一震,“我……对不起……都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愚蠢……一时情急……没想那么多……” “你是蠢得很,但也是真的坏,别想用犯蠢来遮掩你的恶!本来听说你这个人和你的事,我以为你只是真性情,但真性情也是有底线的,不惜害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就是无可辩驳的恶毒和无耻!”叶尘冷声说。 秦岩泪流满面,“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这样……我也很痛苦……” “少在我这里卖惨了!把你知道的,关于上官箬的事情都说出来!她是怎么逼你的?”叶尘冷着脸说。 “她……我被抓之后,一直被关着,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她突然放我走,要求我来抓南宫御回去,说如果我做不到,就杀了小年。”秦岩沉声说。 “因为宋叔叔被端木尹抓走了,她又明着得罪了小姨和小姨父,所以要抓南宫爷爷回去来控制小姨和小姨父。”叶尘若有所思,“南宫爷爷真是倒了血霉,我从未见过如上官箬那样厚颜无耻的女人。”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秦岩泪眼朦胧地看着叶尘,“我想见我二哥,还有如意姐姐,我可以跟他们解释……” 叶尘一脚踢在秦岩脸上,冷哼一声,“秦爷爷和如意奶奶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你这恶心东西除了给他们添堵还会做什么?滚!” 话落叶尘转身走到叶缨身旁,“娘,这蠢东西没什么好问的了,他知道的怕是还没我们多。虽然坏叔叔也很坏,但他至少从来不蠢,也不瞎,这秦岩分明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脑子有病!” 叶缨看了秦岩一眼,眸光冰寒,“看来,上官箬还不知道你是蛊王体,不然会让他来抓你。” 秦岩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尘,他真以为宋清羽是蛊王体!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孩子!可楚明泽为什么说宋清羽是…… 叶尘看秦岩的样子,面露轻嘲,“坏叔叔早几年就知道我是蛊王体,曾经抓过我,取血养出的蛊种。怎么,这么重要的事他从未告诉过你?” 秦岩面色难看。最初认识楚明泽,就是为了转生蛊的事,可从头到尾,楚明泽都不曾提过蛊王体,显然并不信任他。 “坏叔叔对上官箬说宋叔叔是蛊王体,只是为了引我小姨和小姨父去对付上官箬,他好借机脱困,而不是真让你拿我宋叔叔去换他,因为他是蛊种宿主,上官箬不可能守信换人,你不会现在都不明白吧?”叶尘轻哼。 “你当然不明白,不然你不会到如今还惦记着抓人去交换!看来你喜欢的就是痴傻的小年,根本不是真正的坏叔叔!你完全不了解他在想什么,坏叔叔若是指望你去救,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秦岩脸色难看至极,话都说不出来了。 “娘,要不要杀了他?秦爷爷和如意奶奶就算知道,肯定也不会再护着他的。”叶尘问叶缨。 叶缨转身,“跟你秦爷爷说一声,让他来处置吧。” 叶尘跟着叶缨出去,叶缨微叹一声,轻抚他的头发,“小孩子要多玩玩儿,等长大了就学不会怎么玩儿了。” 叶尘愣住,“娘,你怎么了?”这话有点突兀啊! 叶缨神色一怔,她刚刚说的话,是曾经叶晟对她说的。看到叶尘跟秦岩对话的过程,不像个孩子,聪明理智,逻辑清晰,让叶缨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对叶尘太严厉,导致他少年老成…… 叶缨摇头笑笑,“没事。” 叶尘跟当年的她不一样。这孩子的性格其实更像南宫珩和叶翎的结合体,聪明绝顶,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但也爱笑爱闹,能在长辈面前撒娇卖乖,也能带着弟弟妹妹们疯玩儿,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此时叶缨只得知宁蓁活着,却没有叶晟的消息,一时想起往事,心中不由酸楚。 叶尘再见秦徵,直说秦岩的事,并未拐弯抹角。 秦徵听了个开头,就怒不可遏。 “该死的蠢货!本以为他再胡闹也有个限度,没想到竟疯狂至此!”秦徵气得面色铁青。 如意深深叹气,“真是迷了心了。” “如果好好活着都做不到,干脆就别活了!”秦徵话落,起身大步往外走。 叶尘追上,又去了刑堂。 如意抱着睡着的秦小霜,苦笑一声。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忍,秦岩也是个苦命的,可他的苦绝对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借口。若是让秦岩得手,南宫御落入上官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如意什么也没说,便是秦徵要杀了秦岩,她也不会拦着。 曾经叶翎看秦徵的面子,已对秦岩多有宽容,这次若是秦徵再护着秦岩,对身边这些真正和睦得像一家人的亲友们如何公平?就算这次放过,秦岩放弃楚明泽,下一次,他若是再痴心爱上一个人,又为那人疯魔作恶,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他们都要为此负责任。 “二哥……二哥……我真的错了……”秦岩看到秦徵出现,便泪流不止。 秦徵面沉如水,“我只问你一件事,我要杀楚明泽,你会怎么做?” 秦岩沉默良久之后,神色哀求,“二哥,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他,能不能看在我们兄弟一场,把他交给我?你们可以让他彻底失忆,我带他走,走得远远的,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再也不会打扰你们,我发誓……这对你们没有任何损失,二哥我求求你了,成全我吧!” 叶尘翻了个白眼,他说了那么多,这货还是执迷不悟,真是没救了。 秦徵看着秦岩凄惨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痛色,更多的是失望,“既然活得这么痛苦,不如早点解脱。” 秦岩神色惊惶,“二哥,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为什么连你都不帮我?你不是说希望我过得好吗?只要你放过我和小年,成全我们,我会过得很好的!” “你不是一直都想重生做女子吗?早日投胎转世,或许更好。”秦徵话落,一掌拍在了秦岩头顶。 叶尘看着秦岩眸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秦徵收手,秦岩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叶尘抱了抱秦徵,“秦爷爷,你没错,也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他无法接受真实的自己,只会不断抓住虚假的美好沉溺其中,无休止地折磨自己伤害别人,死了才能解脱。” 秦徵叹气,“希望他下辈子,如愿做个美丽的姑娘,一生平安顺遂。” 亲手了结秦岩,最难受的就是秦徵自己,可他给过秦岩机会。这一次,秦岩作恶失败,也必须为他的行为承担后果。 秦岩生前厌恶自己的男性身体,秦徵便把他的尸体烧了,骨灰带到山顶,随风而逝,希望他的灵魂不再被世俗禁锢,得到自由。 原本在墨云国的七星和冷淞他们,接到消息后就启程,不过因为姜敏的孩子还小,半路发现墨云初也怀上身孕,走得慢些,这日才回到西凉城。 七星的夫人岳瑛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虎头虎脑的见谁都笑。 万俟霊一把年纪终于抱上孙子,到西凉城宁王府,身边有这么多可爱的孩子,别提多高兴了,还专门跑去找风不易,说要讨些能延年益寿的药,他想多活几年,最好能看到孙子长大成人。 风不易真给万俟霊精心做了不少补药,万俟霊开开心心地拿走了。 叶尘偷偷问,那药真的能延寿? 风不易老神在在地说,万俟霊都那把年纪了,好吃好喝保持好心情,其他的看天意,他给的药主要效果在于给万俟霊安慰…… 已失踪两年多的八卦,仍旧没有音讯。叶缨怀疑或许跟上官箬或端木尹有关,但若是如此,那两个贱人该拿八卦出来威胁南宫珩才对,可目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只能再接着找,兴许就是流落到什么地方失去记忆才没有回来。 这天夜里,宁王府中所有的侍卫和下人,都被苏棠召集到了一起,包括原本追随南宫珩的七星八卦两个小队,从东晋皇室过来,如今仍在南宫御和年氏身边伺候和保护的人,以及出身叶家的雪晴雪鸢等丫鬟,还有出身金龙卫的墨竹。 苏棠扫视一圈,“人终于齐了。” 站在七星身旁的玉衡拱手问,“不知苏公子有何吩咐?” 苏棠笑着说“这些年辛苦你们,没什么吩咐,给你们放个假。” 一群人面面相觑,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股清甜的香气,不过顷刻功夫,一个个都昏倒在地。 “苏公子这是做什么?”七星拧眉。 苏棠笑而不语,看着一开始就屏住呼吸的几个人往外冲,并不拦着。 很快,那几个人发现门是从外面锁死的,根本出不去,而屏住呼吸只能让毒发作得慢一点。 最后倒下的玉衡,脸色难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棠看着满地东倒西歪的人,自言自语,“倒也没看出谁不对劲,都是正常反应。为稳妥起见,暂时委屈你们,等事后,再给你们赔罪。” 岳瑛半夜醒来,发现七星还没回房,有些奇怪,想着他被找去,许是有正事在忙,便继续睡。 到天明起床,仍不见七星,叶缨过来了。 “我男人呢?”岳瑛蹙眉。 “想必七星跟你说过我们当下的情况。”叶缨看着岳瑛说,“阿珩身边有上官箬安插的细作,我们姐弟身边有端木尹安插的细作,都已潜伏多年,想要找出来很难,可留着细作在身边,非常危险,防不胜防。” 岳瑛神色微变,“你们该不会怀疑我丈夫是细作吧?他为你们奔波这么多年,连亲弟弟都丢了,现在音讯全无生死不知!” “我理解你的心情。”叶缨摇头,“并不是怀疑七星,但事关重大,阿珩不在,无从查起,为了稳妥起见,就暂时委屈他们。等我小妹和阿珩回来,细作找出来,就没事了。” 岳瑛皱眉,“你是说,把所有相关的人,全都关起来了?” 叶缨点头,“嗯,绝不是针对七星。他们只是不得自由,不会吃苦受罪,你这边只管好好过日子,有任何需要都不必客气。” “好吧,你的解释我接受,也可以理解。不过有件事要说清楚,他们兄弟是南宫珩救的,因此为他卖命多年,天经地义。他也不止一次说,南宫珩和叶翎从没有把他们当下人。但他已经成亲,是我的丈夫,是我儿子的爹,如果日后还像从前那样,你们一声吩咐,让他到处奔忙,我无法接受。”岳瑛蹙眉说,“这次事毕,找到我小叔子,我希望你们能主动放他们兄弟自由,去过自己的人生。” 叶缨闻言点头,“其实在你们成亲后,阿珩和小妹就没再让七星离开过你。这次之所以要求你们一起回来,并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岳瑛微叹,“是,这些我明白,也很感激。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作为妻子和母亲的心情。” “当然,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叶缨话落起身,“你好好休息吧。” 出门,苏棠迎面走来,“叶老大,七星他媳妇儿没有对你发火吧?若是发火,你也忍一忍,毕竟人家孩子还小,换谁碰上这事儿都得动气。我是觉得七星肯定没问题,但既然要查,就必须一视同仁。” 叶缨摇头,“没事,她理解。如果关起来这些人里面有细作,外面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负责传递消息,注意盯着,不可松懈。” “放心,让谁把小尘儿抓走,我就把脑袋砍下来给你们当球踢!”苏棠轻哼。 其实找身边的细作,范围很明确。上官箬安插的人一定在南宫珩身边,端木尹盯着的是叶家姐弟。 要调查清楚这些人的出身来历本就很难,况且出身来历都是可以伪造的,查起来又容易打草惊蛇。 苏棠的计划简单粗暴,“一网打尽”。 把外面办事的人全都召集过来,所有可疑的统统关起来。 不管这个过程能不能让他们暴露,至少,其中的细作不会再有机会往外传消息,也不可能有机会对宁王府里的人动手。 能被那两个贱人派过来的细作,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一定深藏不露。在事情明晰之前,当下关起来的每个人,包括七星在内,都有嫌疑。 此时,在遥远的天沐国,一个荒岛上。 上官箬看着跪在面前的年轻男人冷声说“多年前,我派你们兄弟去保护我的儿子,让你们按时给我传递消息,我好得知他的近况,但有些重要的消息,你们定然早就知道,却刻意瞒着我!蛊王体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年轻男人抬头,面色苍白,神情呆滞,“我娘,是不是早就死了?” “回答我的问题!”上官箬扬手,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 “我早该想到的……”男人苦笑,“我爹还活着吗?他死心塌地追随你,为了讨你欢心,抛弃发妻,亲生骨肉都送给你做奴隶……呵呵,真是感天动地啊,你让他睡过了吗?你数得清这辈子被多少个男人睡过吗?你跟我爹,天造地设的一对狗男女,怎么还没被天打雷劈呢?” 上官箬面色倏然冷厉,起身过来,左右开弓,抽得男人吐血不止! 男人依旧在笑,“有些话,终于有机会当面告诉你……我知道,你开始怀疑我跟我哥骗你,所以才抓了我,又费这么多力气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好继续控制我哥为你所用……呵呵,不必白费力气了。若不是为了我娘,我早不想活了。我跟我哥说过,不管谁出事,都当对方死了。” 上官箬冷笑,“可你哥,不会真的放弃救你的!你要相信这一点!他已回叶缨身边去,我让他做的事,他自会尽心尽力!” 男人垂眸冷笑,“那又如何?反正到最后,输的一定是你!你这种猪狗不如的贱人,还妄想得永生?你只配永世不得超生!” 446.论细作的自我修养 “娘。”白衣少女进门。 同生宿主能有就是幸运,自然没得挑。 重生后的洛蘅,皮肤微微有些黑,远不如曾经白皙细嫩,眉眼平平,塌鼻梁,厚嘴唇。便是精心打扮过,也绝对算不上美女。那三分遮掩不住的土气,连清秀都谈不上。 对于这种容貌,洛蘅自然十分不喜,如今每天照镜子都会心中郁结不已。 可宁愿抛弃原本的身体,冒险重生,也不愿舍弃曾经的记忆,做洛璃的乖女儿,洛蘅并不后悔。因为她幻想着有朝一日上官箬的大计能成功,养出不受任何限制的转生蛊,不止可以永生,想变成什么样都可以。 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男人,洛蘅蹙眉,“他就是梁叔的儿子?是老大还是老二?” “老二。”上官箬已冷静下来,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什么。 洛蘅坐在上官箬身旁,打量不远处的男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哥叫梁正,他叫梁严,但他们后来给自己改了母姓,周正和周严。追随南宫珩的时候,另外有代号,一个七星,一个八卦。”上官箬说。 “他就是八卦?奇怪的名字。”洛蘅打量八卦,“昏迷那么久,命倒是大,竟然又活过来了。” 八卦垂眸不语。当初追随南宫珩和叶翎到墨云国去,不幸遭遇风暴,船翻了,他最后的记忆是七星在声嘶力竭地喊他,然后就昏迷过去。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昨夜醒来时,见到一个女人,自称上官箬。 八卦想,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上官箬竟然待在这个破地方。他猜测是南宫珩和叶翎对上官箬出手了,但具体情况如何,全然不知。 “你梁叔回来了吗?”上官箬问。 洛蘅摇头,“还没有。娘打算如何处置梁叔这个儿子?” 上官箬若有所思,“有件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你去,把迷心针取来。” 八卦神色一变,迷心针?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拳头握了又松,心一横,八卦嘴角溢血。 上官箬冷哼一声,上前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拽起来,强迫他张嘴,“怎么?出卖南宫珩这么多年,现在良心发现,打算咬舌自尽?你在怕什么?你们到底骗了我什么?!” 一口混着血的吐沫糊在了上官箬脸上,八卦眸中水光闪烁,却笑得邪肆,“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用你提醒!我怕什么?我只怕无颜再见真心待我的南宫珩!但老子不怕死,也不怕你折磨!我话放在这儿,你这个天字第一号大贱人再怎么上蹿下跳都没用!” 上官箬没有立刻去擦脸上的吐沫,目光冰寒地看着八卦,“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若你识相,本来不想再为难你,这可是你自找的!” 洛蘅取来迷心针,递给上官箬,上官箬冷笑,闪烁着幽寒光泽的银针没入了八卦眉心!她手一松,八卦昏倒在地! 过了片刻后,八卦缓缓地睁开眼睛,像当初的闻静一样,神情木然。 “蛊王体,到底是谁?”上官箬语气幽幽。 洛蘅眸光微闪,没想到上官箬到现在还在怀疑宋清羽的蛊王体身份。 “是,叶尘。”八卦张口,舌头被咬破,一直有殷红的血从嘴角流出,滴落在地上。 上官箬面色倏然阴沉,洛蘅神色一震! 用了迷心针,八卦不可能说谎!万万没想到,真正的蛊王体,根本不是之前她们母女一直以为的宋清羽,而是叶缨的儿子叶尘! 这个问题问过之后,其他的,便也都不用问了。 上官箬愤怒于被七星八卦两兄弟刻意隐瞒欺骗这么久,挥掌狠狠地抽了八卦几个巴掌,他的脸红肿起来,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娘!”洛蘅阻止上官箬,“若是还有问题要问他,不能耽搁时间!” 迷心针只能用一回,而且时效很短。 上官箬甩开洛蘅的手,“还有什么好问的?” “那先把他的迷心针解了吧,毕竟是梁叔的儿子,留着还有用。再耽搁下去,就变成傻子了。”洛蘅皱眉。 上官箬给八卦解了迷心针,他一时并未苏醒,也没有人给他疗伤,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上官箬朝着八卦的心口狠狠地踹了几脚,依旧满面怒意。 “可恶!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上官箬面色扭曲,咬牙切齿,看着八卦的眼神恨不得活活撕了他! 若上官箬早知道叶尘是蛊王体,后面的很多事,根本不可能会发生! 她没必要去抓楚明泽那个蛊种宿主,招惹上这个小人! 她没必要从楚明泽口中来打听蛊王体的事!又如何能想到,一直明里暗里跟南宫珩和叶翎为敌的楚明泽,竟然刻意骗她,隐瞒真正的蛊王体,编了那样一个毫无破绽的故事出来,误导她认为蛊王体是宋清羽! 端木尹一定知道宋清羽不是蛊王体,他抓宋清羽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蛊王体! 若不是因为抓宋清羽的事,她怎么会在计划之外引来南宫珩和叶翎,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若是七星八卦忠心,跟她说实话,帮她抓到叶尘,她得手后立即隐入暗中,这些年苦心孤诣,梦寐以求的事情,早就成功了! 到头来,竟然是她多年前安插在南宫珩身边的细作一手坑了她!不然事情何至于此?! 想到这里,上官箬胸腔气血翻涌,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她转念意识到,七星八卦完全是处心积虑在骗她!在南宫珩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发当了双面间谍! 若是七星八卦早对南宫珩坦白,不再给上官箬传消息,对南宫珩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南宫珩那个时候实力不足,很多事情尚且不知道,也不认识上官芃,得不到上官箬的生辰八字,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上官箬在哪里,因为七星八卦都完全不知道上官箬在天沐国明面上的身份! 而那样上官箬就会得到一个讯息,七星八卦已叛变,她必然会再派新的更可靠的细作过去。 这么多年,七星八卦一直按时给上官箬传消息,从未露出任何破绽,导致上官箬以为这对兄弟始终在她掌控之中,甚至一度为此得意,自认为对南宫珩的一切了如指掌。 可如今回头看,上官箬才猛然惊醒!七星八卦传给她的,全都是她随便再派个人过去,多少费点心思,就能打听到的消息!换言之,几乎全都是公开的东西! 因为其中夹杂着上官箬最关心的蛊术的信息,上官箬从不曾生疑。可她得到的蛊术相关,都跟虞天虞澍姐弟有关,其中最有价值的,是楚明泽体内有蛊种宿主。连百里夙曾是蛊种宿主的事,这对兄弟都刻意瞒着她!否则她早该想到,蛊王体不可能是宋清羽! 怎么看,七星八卦的倾向性都很明显,就是在迷惑上官箬,无形中用他们的方式保护着南宫珩和他身边的人! 真正上官箬最想要的,对她而言最重要的,足以决定一切的那个秘密,七星八卦早就知道,却完全没想过要告诉上官箬! 在这过程中,南宫珩和叶翎的实力越来越强大,势力也越来越强大,对蛊术的了解越来越多,对上官箬的了解越来越多,一步一步拿回主动权,拥有了反制上官箬的能力,按照他们的节奏,到天沐国,出手便毁了上官箬原本拥有的一切! 就是蛊王体这个至关重要信息的时间差,使得上官箬完全失去了动手的最佳机会,却让南宫珩和叶翎成长到失去她掌控的地步!否则,她早几年动手,掌握着全部的主动权,实力也是碾压性的,根本不可能失败! 蛊王体的事,前有这对兄弟隐瞒,后面又有楚明泽蓄意欺骗,直接导致上官箬多年以来,所有的计划,全面崩坏! 洛蘅也反应过来,意识到这对兄弟的背叛给上官箬带来的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差点招致她们全盘皆输。 “太可恶了!”洛蘅也气得不行,“他们在想什么?以为事情败露后,南宫珩还会信任他们吗?” 上官箬握拳,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把他弄醒!” 洛蘅掐八卦人中,又抽他几个巴掌,八卦睫毛微颤,幽幽醒转过来。 洛蘅抬脚,又在他心口狠狠地踹了一下,“贱人!” 八卦身体蜷缩,面如金纸,却咬紧牙关,闷声不吭。 “你刚刚告诉我,叶尘是蛊王体。”上官箬看着八卦,眸光冰寒。 八卦神色一变,却并不言语,又把眼睛闭上了。 “倒是难为你们,竟对南宫珩如此用心,也不知我那好儿子得知你们是我安排的细作,对你们的好意会不会领情呢?”上官箬怒极反笑,“有件喜事要告诉你,你哥周正已成亲生子。” 八卦猛然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上官箬。 上官箬冷笑,“觉得我在骗你?事到如今,没有必要!你失踪的这两年,你哥娇妻爱儿相伴,日子过得可是安逸舒坦。我想,他选择成亲代表着什么,你应该懂吧?你们兄弟原先约好豁出去都要护着南宫珩,可他如今已有了别的割舍不断的牵挂。为了保住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我让他做什么,你猜他会拒绝吗?” 八卦神色却平静下来,“王八念经,你高兴就好。”不管七星成亲的事是真是假,八卦都不信他忘了他们兄弟曾经的誓言。 “阿箬。” 高瘦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凄凄惨惨的八卦,脚步未停,到上官箬身旁坐下,端过上官箬喝了一半的茶水,一饮而尽,“消息打探到了。那个叶翎是祁家后人,当年圣女祁蓁的女儿。祁蓁没死,一直在端木尹手中。你或许不知道,端木尹把那个女人看得比谁都重要。” “祁家……”上官箬神色一变。海上开战时,她在昏迷中,洛家三长老趁着洛璃动手的时候,带着她偷偷逃走,也没有看到后面的事。 洛蘅那个时候也是昏迷,清醒后,洛璃什么都没跟她说,她就选择自尽了。 因此,很多事,到这会儿,上官箬才知道。原来,叶翎的出身也跟天沐国有关,她跟端木尹本就是有仇的。 “夜昊的夫人是祁蓁的姐姐祁蓉,叶翎和南宫珩那些人如今都跟夜家人在一起。他们那次成功从端木尹手中把祁蓁和宋清羽救回去,是因为端木尹的徒弟突然叛变,这个蘅儿已经说过了,就是当初被我们抓来的楚明泽。”梁松林皱眉说。 楚明泽不仅骗上官箬,还帮着南宫珩和叶翎从端木尹手中虎口救人,这完全不符合上官箬对楚明泽的了解! “洛璃已效忠叶翎,如今夜洛两家的人,一路走,一路扫荡,把沿途每个大家族的宝贝全都抢走,正在回夜家的路上。闻舟那日交战时被宋清羽射瞎了双眼,闻白连司徒四家都选择效忠端木尹,不过暂时没有新的动作。”梁松林说。 “端木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上官箬冷声说。 “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不过最关键的,还是把蛊王体抢回来。”梁松林说。 “梁叔,你以为的蛊王体是假的,真正的蛊王体根本不是宋清羽。”洛蘅冷着脸说。 梁松林神色一变,“什么?不是宋清羽?” “是你的好儿子,这些年一直处心积虑在骗我,真正的蛊王体他们早就知道,是叶缨的儿子叶尘!”上官箬声音之中满是怨气。 梁松林面色一沉,起身把地上的八卦拽起来,狠狠地抽了他几巴掌,“混账!你活得不耐烦了?!” 又是一口带血的吐沫,吐在了梁松林的脸上。 七星八卦长得都更像他们的母亲,梁松林这个父亲容貌倒是不差,但眉眼颇有几分阴邪郁气,此时被八卦吐了吐沫,怒不可遏! 冷眼看着梁松林把八卦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上官箬才开口,“留着他,还有用。” “阿箬,我也没想到这两个混账竟然胆敢从中作梗!你要如何处置,我都没有二话!”梁松林对上官箬说。 上官箬冷哼,“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我的事,快被他们败坏完了!但这些跟你无关,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做,绝对不准再出任何岔子!既然已经知道蛊王体在哪里,不必跟南宫珩和叶翎纠缠,准备出发,先去岳家。” 西凉城。 叶尘抱着七星和岳瑛的儿子周小凡在湖边玩飞飞,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乐得咯咯直笑。还有一群小娃乖巧地排着队,等着叶尘带他们飞。画面可爱极了。 岳瑛站在不远处看着,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见儿子看过来,就冲他挥挥手,等周小凡被叶尘带着飞到湖对岸去了,岳瑛想起七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阿瑛,方师兄在炸鱼,马上就好,你快来!”不远处的竹楼旁,扶着腰的墨云初在喊岳瑛。她们原先都在墨云国生活,很熟悉,岳瑛最爱吃鱼。 岳瑛笑着冲墨云初挥挥手,表示等会儿过去,再回头,见叶尘已经把周小凡放下,换了苏小糖。小傲月搂着走路还不太稳当的周小凡,喂他吃切成小块儿的甜果子。 岳瑛转身去找墨云初,走到半路,转头往宁王府中竹林深处看了一眼,她知道,七星就被关在那边。她当然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是细作,但不知为何,今早叶缨来过后,她却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方元系着围裙出来,憨厚的脸上带着笑,“宝宝,吃鱼喽!” 叶尘背着一个,抱着一个,身后还跟着几个,一群孩子欢笑着朝方元跑过去。 那边苏棠穿过竹林,深处有一排专门加盖的房屋,负责看守的是叶缨这两年亲自挑选训练的新的金龙卫。 昨夜才把这些人全都关起来,封了内力,但是其他一切如常,只是不得自由。 苏棠交代过,不管谁有任何话要说,都立刻禀报。他是接到禀报,七星那边有动静才过来的。 走到第一个小屋外面,苏棠驻足,“开门。” 金龙卫打开门锁,苏棠进去,就见七星盘膝坐在地上,抬头看过来。 苏棠眸光幽深,“你有话要说?” “岳瑛没有闹吧?”七星反问,“小凡哭了吗?” 苏棠轻哼,“你媳妇儿又不傻,她闹有什么用?至于你儿子,这会儿玩得都把你忘了!” 七星微笑,“这样啊,那就好。我想去看看他们。” “你确定?”苏棠意有所指。 七星点头,缓缓地起身,“我确定。” 苏棠面色倏然一寒,“很好!跟我来吧!” 苏棠话落转身出去,七星默默地跟了上去,却并没有见到岳瑛和儿子,等他的人是叶缨。 七星一进门,就跪了下来,苏棠转身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我今日都还在说,不可能是你,若你媳妇儿发火,让叶老大忍着,却没想到,真是你!” “苏棠,要么坐下,要么出去。”叶缨蹙眉。 苏棠冷冷地看了七星一眼,怒气冲冲地在叶缨身旁坐下,“南宫老七救了他们兄弟,没想到被反咬一口!不对,当年救人的事,怕也是他们处心积虑设的圈套!以此混到南宫老七身边去!这些年,不知道他们给上官箬那个贱人出卖了多少事情!” “苏棠,闭嘴。”叶缨皱眉,话落看向七星,“你跟八卦早就知道尘儿是蛊王体,已经过去这么久,为何没有告诉上官箬?” 叶缨也没想到细作这么快就不打自招,是七星她也很意外,但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以南宫珩的心智,这两个人这么多年当他的心腹,情同兄弟,始终没有暴露,不代表七星八卦的道行比南宫珩更高,或许,是另有隐情。 况且,叶缨见到七星被苏棠带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蛊王体的事为何上官箬不知道? 事关重大,宁王府里真正知情的人并不多,但七星八卦作为南宫珩最重要的属下,且掌管着南宫珩属下其他的人,他们兄弟俩是最早知道的。 此时距离七星八卦知道叶尘是蛊王体,已过去几年,若是他们告诉上官箬,当年上官箬便出手的话,叶缨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南宫珩叶翎以及叶缨自己,毕竟年轻,一直在努力提升实力,成长也需要时间。搁前几年,碰上上官箬,根本招架不住。就算实力最强的南宫珩,那个时期体内都还有上官箬留下的断情蛊未解。 七星垂着头说:“上官箬抓了我们的娘,我爹对上官箬死心塌地,任由她把我们当做奴才。我们被派过来的时候,年纪还小,只想着要救娘。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什么转生蛊,也不清楚上官箬的身份,只知道她是主……南宫珩的亲娘,我们一度以为,她是假死逃生的,无法理解她为何要那样做,她跟我们说的是,她有苦衷,不能陪在南宫珩身边,让我们去保护南宫珩,同时要把南宫珩的事,事无巨细告诉她,她才能安心。” “臭不要脸的贱人!”苏棠怒骂。 “我不想为自己和我弟弟辩解什么,我们就是上官箬的细作,暗中给她传了很多南宫珩的消息,错就是错。”七星沉声说,“曾经,我弟弟想要跟南宫珩坦白,被我阻止了。很长时间之内,我们根本不知道上官箬的目的,只是猜测她不怀好意,也不知道她是谁,在哪里。跟南宫珩说了又如何呢?后来,知道有转生蛊这种邪物,上官箬也要求我们盯着虞天虞澍,所有跟蛊术有关的,我们才猜到她当年是借主重生。蛊王体的事,我们从未想过要告诉上官箬,即便知道那是对她最重要的信息。” “哼!良心发现了?”苏棠冷声说。 七星摇头,“如我这种身份,没脸提什么良心。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并不想害南宫珩,他是我唯一认可的主子,那些年我们始终没有对他坦白,也不是恶意,是我们认为那样对他更好,当然也是为了我娘。” “你为何要成亲?”叶缨冷声问。 七星苦笑,“是啊,一个细作,为何要成亲?这不是害人么?可我没得选。你们当初所知道的,岳瑛的父亲并不喜欢我,也不赞成这门亲事是假象,事实刚好相反。岳家家主是上官箬的走狗,我不知道他是否换过芯子,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我是谁。你们一直找不到我弟弟,是因为我弟弟被那人抓去,送到了上官箬手中。许是上官箬怀疑什么,也或许想要加强对我们的控制,那次落难,我的遭遇就是,弟弟被抓走,我被强迫成亲。” 苏棠不可置信地看着七星,“岳瑛也是上官箬的奸细?” 七星摇头,“她不是,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告诉过她。她唯一做错的事情,是真的喜欢我。我曾经试图反抗,但我那岳父说,岳瑛要么嫁给我,要么死。我希望那人真是换过芯子的,否则无法理解他为何要那么做。但想到我那个猪狗不如的爹,又觉得,什么都有可能吧!我承认,我也喜欢岳瑛,曾不止一次奢望过,真的可以地久天长,虽然醒来就知道是在做梦。但我想,留她在岳家也是害了她,我跟她成亲洞房都有人盯着,自由的时候她便已怀上身孕了,很多事,不是我的本意。如今这样,便是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们知道她毫不知情,是无辜的,不会为难她吧。” “我一直怀疑,我娘早就不在人世了。很抱歉,我知道,在墨云国的时候,我就该把一切都说出来。我弟弟跟我说过,不管谁出事,只当对方死了,但……我真的做不到。一旦有任何不对劲让上官箬察觉,都会害死我弟弟,而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们得知真相后原谅我们,并且帮我救他。那个时候,上官箬并未对你们做什么,她只是需要我继续给她传递消息,正好我又被安排跟你们分开,我想着,留在墨云国,有正当理由不给上官箬传消息,至少,我弟弟能活下去,也能拖延时间,待日后你们真的跟上官箬交手,将会更有把握。至于以后的事,说实话,我经常想到,却总也不敢真的去想,只能听天由命。” “我知道,我没有那么聪明,很多事情考虑得并不严谨,或许早日坦白才对你们更好。但我那些年,日日夜夜如履薄冰,时刻告诉自己,少说话,少做事,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自作聪明。我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样,或许很多事是犯蠢,但事到如今也没甚好说。若是昨夜没有被关起来,很快会打草惊蛇,让上官箬的探子发现,我或许今日仍旧不会选择坦白,我会继续告诉上官箬,宋清羽是蛊王体……” “说实话,我今日心里有点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上官箬的事情,我们兄弟真的不了解。我爹名叫梁松林,曾是天沐国的大将军,其他的你们如今都很容易查到了。用我威胁上官箬或我那个爹,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因此……” 七星话音一顿,沉声说,“我也不求你们救我弟弟,他生死由天吧,想来若是易地而处,他也会如此。我该说的说完了,你们可以杀了我,我只求你们让我最后看岳瑛和孩子一眼,过后我把一直暗中负责跟我们联络的人在什么地方告诉你们。明日请你们告诉岳瑛,我是畏罪自裁,让她忘了我吧!” 447.我不能给你机会;是我笑得不够好看吗 “好。”叶缨神色淡漠。 苏棠皱眉,“叶老大,真要……” 叶缨起身,“你带他去看岳瑛和孩子。” “哎……”苏棠还想说什么,叶缨已出门去了。 跪在地上的七星缓缓地站起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终于说出来了。” 苏棠冷哼,“你们兄弟俩就是蠢!早点告诉南宫老七,现在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什么为他考虑?你们想的那些,难道他那脑子能想不到?” 七星摇头苦笑,没说话。 跟着苏棠走到外面,原本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阴云密布,竹林沙沙作响,像是要下雨。 没到饭点,方元做了美味的炸鱼,老人孩子都在他那儿。 岳瑛被墨云初叫过去,她原是最爱吃鱼的,今日却没什么胃口,等周小凡被叶尘抱着过来,岳瑛本想接过去,周小凡却抓着叶尘的衣服不放手。 “岳姑姑,我喂小凡弟弟吃。”叶尘笑着说。 “我也可以哒!”小傲月漂亮的小脸儿上带着甜美的笑。 岳瑛笑了笑,“好,谢谢你们,那让他跟你们玩儿吧,我有点累,回去休息一下。” 岳瑛刚出门,墨云初追出来,“瑛子,你没事吧?”冷淞拧着眉头盯着墨云初,怕她磕了碰了。 岳瑛摇摇头,“没事,昨夜没睡好,你快回去吧。” “你家七星的事我知道,你可千万不要想太多。大家都相信跟他没关系的,但这种事也不能因为他一个就破例,不然无法服众。”墨云初安慰岳瑛。 “我明白,真的没事。”岳瑛拍拍墨云初的手,一个人回去。 进房间,关好门,刚坐下,就听窗户边有响动。 岳瑛蹙眉,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冲了进来,不是七星又是谁? 岳瑛立刻起身,神色大变,上前抓住了七星的胳膊,“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会是偷偷逃跑的吧?这可不行!你千万不要犯糊涂,本来没错也变成有错了!我跟小凡都挺好的,他现在有哥哥姐姐一起玩儿,可开心了,都不让我抱了!不用担心我们,你快回去!” 七星看着岳瑛慌乱无措的样子,不由苦笑,伸手紧紧地抱住她,喟叹一声,“对不起。” 岳瑛神色一僵,声音都在颤抖,“你……不要告诉我,你是……” 其实在见到七星出现的时候,岳瑛心中就生出极其不好的预感,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若七星不是细作,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这个时候跑出来的。 不!不管是不是,没有人能真的跑出来!这说明,七星是被单独放出来的,这代表着什么,岳瑛知道…… 岳瑛猛地推开七星,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又扑到他怀中,泪流满面,“怎么会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你让我和孩子怎么办……” 七星眼圈儿泛了红,拉着岳瑛坐下,深吸一口气,从头开始,把他们兄弟的出身来历,这些年的事都跟岳瑛讲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我过往并非刻意瞒着你,有些事,不敢让你知道,只是希望遮掩不住的时候,你可以清清白白地置身事外。”七星沉声说,“我很抱歉,说好的一辈子,我做不到了。以后你带着小凡,若是再碰上好男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你闭嘴!”岳瑛满面泪痕,死死地盯着七星,“我就问你一件事,当初,你说是我爹……那个人逼你娶我的,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七星闻言,却陷入了沉默。 岳瑛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中的光芒一寸寸黯淡了下去,自嘲一笑,“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吗……” 七星神色痛苦,“对不起,我想骗你说没有,或许这样你就可以早点忘了我开始新的人生,但我不能骗自己。我对你,从来都不是假的,我想过要对你坏一点,或许分开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痛苦,可我做不到。” 七星话落,岳瑛扑到他怀中,嚎啕大哭,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口,“你这个混蛋……混蛋……” 一声招呼也没打,就把七星推到房间里的苏棠,此时坐在房顶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抬手擦去眼角的一滴泪,心中感叹,他现在怎么越来越心软了,真心觉得七星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我去求叶缨放过你。”岳瑛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就算一辈子当牛做马,只要让你活着就好,如果你死了,我跟你一起死!” “别说傻话,你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死?你死了,小凡怎么办?”七星抱着岳瑛,深深叹气。 “那小子才来宁王府两天,都乐得找不到北了,你信不信我们俩今日死了,他明日就没心没肺地管叶缨叫娘?”岳瑛哽咽着说。 明明该是生离死别,凄凄惨惨的时刻,七星听到岳瑛的话,却忍不住笑了,“那你不想让小凡管别人叫娘,就得好好活着。” “我不管,我不要你死……”岳瑛不住地摇头,话落又哭了起来。 七星哄也哄不住,苏棠听着就在想,如果他出事,蒙婧会不会…… 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苏棠摇头,“我咒自己干什么,太傻缺了!” 听到苏棠在外面轻咳,七星轻抚了一下岳瑛的头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眸中水光闪烁,“别任性,答应我,好好活着。” “我不答应!”岳瑛擦干眼泪,哽咽着说,“我儿子要么父母双全,要么父母双亡!” 虽然知道七星和岳瑛很惨,但门外的苏棠听到岳瑛放的狠话,忍不住想笑。 七星出来,一脸无奈,岳瑛抓着他的胳膊就是不放手。 苏棠轻咳,“说完了?走吧。”话落转身,也不管岳瑛跟过来的事。 进门,叶缨正在擦拭一把刀,抬头看了一眼,看不出喜怒。 岳瑛跪下,七星拧眉想把她拉起来,却拉不动,他膝盖一弯也在岳瑛身旁跪了下来。 “他是细作,你们要杀他,天经地义。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他也是被人逼迫,无从选择,他真的从未想过要害南宫珩,有件事我一直没说过,成亲之后,我对他唯一的不满就是,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是南宫珩和叶翎的吩咐,他都无条件地服从,让我觉得在他心里南宫珩才是第一位的,我都要往后排……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只是显得我很可笑,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今日还在你面前说那些话……叶缨,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阿正他但凡有机会,一定会选择做个纯粹的好人,他只是……” 岳瑛说着,泣不成声,七星搂着她的肩膀,泪水再也止不住。 “求求你,再给阿正一次机会,让他将功赎罪,余生我跟他,我们都给你们当牛做马,听凭差遣……” 说要跟七星一起死,但岳瑛并未在叶缨面前说那些,不然听起来倒像是在卖惨逼叶缨一样。岳瑛是有些任性,但一直都是讲理的,到如今,也只是希望她的丈夫能活着,仅此而已。 苏棠拧眉,“叶老大,杀了七星就打草惊蛇了,其实我觉得留着他更好,继续迷惑上官箬那个贱人。” “哭够了么?”叶缨放下手中的刀,看向七星,“记住,不要打着为谁好的旗号刻意隐瞒,因为好不好,对方都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机会。虽然你跟你弟弟的行为对阿珩并未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反倒是在帮他,但这是运气好,若是局面失控,你们的隐瞒未必不会让他陷入险境。” “就是!你们俩的脑子能比得过南宫老七?早点让他知道,他更清楚怎么掌控局面!”苏棠点头。 七星垂眸,“是,这件事,我们兄弟犯蠢了。” “叶缨,他们的心一直都是好的,求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岳瑛神色哀求。 叶缨摇头,“我没有办法再给他机会。” 岳瑛神色一僵,仿佛全身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嗫嚅着嘴唇,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苏棠皱眉,“叶老大,不至于吧?你怎么如此铁石心肠?难道让小凡以后没爹没娘?” “我并不介意小凡明日叫我娘。”叶缨说着起身。 苏棠一愣,七星去见岳瑛的时候叶缨也在偷听?他竟然都没发现!叶缨的实力现在已经这么强了吗? “不过这是两码事。”叶缨神色平静地看着七星和岳瑛,“我没有办法再给你机会,是因为你效忠的又不是我,就算要处置你,也是南宫珩的事。” 七星和岳瑛都愣住了,苏棠扶额,“叶老大!你有病啊!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叶缨并未理会苏棠,看着七星继续说:“我不会让你死,同样也不能决定是否原谅你。在阿珩回来之前,一切如常,你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跟上官箬的人接触,我不会派人盯着,但你要及时把消息告诉我们,某些消息怎么传,我会告诉你。” 七星重重地点头,“是!” “至于你弟弟,要不要救,怎么救,也等阿珩回来再定。若他回来之前,上官箬先带着八卦出现,我会救他。因为就算要死,他也不该死在上官箬手里。”叶缨神色淡淡。 七星鼻子一酸,“多谢大小姐!” “不必。出去吧。”叶缨说。 岳瑛又哭又笑,被七星搂着出去。 苏棠跟了上去,压低声音说:“你们别要死要活的,我跟你们说,这个家里,最铁石心肠的就是叶老大!别听她说那么多,她不杀七星,就没事了!南宫老七那个人,他小时候我就认识,比七星八卦都早,他心软着呢,你们多年兄弟,他顶多就是对你们的隐瞒失望,但让你们去死真不至于!” 岳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七星心中却越发愧疚,“不管他要如何处置,我都没有二话。” “老子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啊!看你们太惨了安慰一下而已,反正我也做不了主!好好想清楚以后怎么做,别再犯傻!”苏棠拍拍七星的肩膀,“不然你们俩都死了,我就让小凡管我叫爹,以后一天打三回!哈哈!” 七星哭笑不得,岳瑛点头,“我看行!某人要是不管儿子,就放心去死!” 七星摇摇头,再次深深叹气,“苏棠,谢谢。” “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别把小凡吓着了,不过你们活着,不如让他拜我为师,我保证一天最多……” 苏棠话还没说完,七星拉着岳瑛,转身就走。 回到房中,关上门,夫妻俩紧紧地抱在一起,许久都没动,也没有言语。 叶尘把睡着的周小凡送回来,见到七星的时候,小声说:“七星叔叔,要惜福哦。” 七星神色一怔,叶尘摆摆手跑走了。 看着怀中稚嫩的孩子,七星鼻子一酸,眼圈儿又泛了红。 “叶老大!”苏棠进门,“八卦被抓走那么长时间,上官箬那个贱人都不知道宝宝是蛊王体,看来他应该什么都没说。” 叶缨微微摇头,“这件事,不要轻易下结论。上官箬原先不知道,不代表现在还不知道。”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派人告诉南宫老七和鬼丫头七星八卦的事情吗?”苏棠问,“上官箬万一拿八卦的性命威胁他们呢?” 叶缨摇头,“如果有这种情况出现,我们现在再派人过去也来不及。况且,不管知不知道真相,我想阿珩都会救八卦的。” “这倒也是。”苏棠微叹,“那个岳家,要不要出手除掉?” “不必。不能打草惊蛇,现在我们不知道天沐国最新的情况,最好是守着这里,能不做的事都不要做,交给阿珩和小妹。没有商议,贸然出手,倒可能会打乱他们的计划。对待上官箬,不怕她出手,就怕她一直躲着,只有她冒头,我们才有机会解决她。说不定上官箬之后会利用岳瑛的娘家人接近我们,留着那个饵,等着钓鱼。”叶缨说。 “那就什么都不做了?”苏棠问。 “反正细作在我们身边,影响不到小妹,再派人过去倒可能会失散,万一被敌人抓走一个人质,我们就会更加被动。”叶缨说,“当务之急,是把端木尹的人找出来。” “你们三姐弟身边这些年也没有什么一直追随的人,除了那个墨竹,会不会就是她?”苏棠问。 叶家出事前,叶晟是南楚的大将军,奉楚皇之命,曾为他选拔训练了百名金龙卫,墨竹是其中之一。 在叶翎成为战王妃之后,墨竹被安排到她身边。因为跟叶晟的渊源,且办事得力,得到叶翎的信任,一直追随她们姐妹。 除墨竹之外,叶家姐弟身边这些年没有其他长时间跟随的属下。在南宫珩和叶翎成亲后,为他们做事的就是南宫珩手下的这些人,但也全都是成亲之前便追随南宫珩的,并没有新人。 叶缨看着苏棠,看得他心里毛毛的,“叶老大你这什么眼神?” “我在想,会不会是你?曾经你是安乐楼的楼主,叶家的事,只要你想,就都知道。”叶缨说。 苏棠无语,“滚!我还说是你呢!叶家的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开个玩笑。”叶缨很淡定。 “并不好笑。”苏棠轻哼。 “去把其他人都放了,一切照旧,让墨竹过来。”叶缨说。 苏棠起身出去。关起来的人,除了墨竹之外,其他都是跟南宫珩有关系的。七星说了,跟他接头的人并不在这些人里面,苏棠把人都放了。 最后打开关墨竹的小屋,苏棠进门,神色一变! 墨竹倒在地上,面色发青,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叶缨过来,查看墨竹的尸体,是服剧毒而死,那种毒是墨竹自己的,原来疑似用特殊手段藏在牙缝中,一旦发作,三息毙命。 “阿妙说,端木尹那个贱人,收养了很多被遗弃的姑娘,从小培养,大概墨竹也是其中一个。她跟七星八卦不一样,是死士,这么多年你们对她再好也没用,她始终效忠端木尹,当年你爹娘的事,说不定她也参与其中。如今选择自尽,是在保护她的同伙,不管你什么时候怀疑她,她都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苏棠面色微沉。 叶缨搜墨竹身上,什么都没发现,让人把尸体给烧了。 这下,关于细作的事虽然明晰,但并未抓住端木尹的人,而八卦还在上官箬手中,并不能让人就此放松下来。 另外一边,抢劫了几个大家族之后,夜家大船带着洛璃的船,满载而归。 洛璃派回落月城的人已回来复命,说他们赶到的时候,洛家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从废墟中找到了一些烧焦的尸体,但无法辨认身份。因此,不能确定哪些人追随上官箬离开,哪些人被上官箬烧死。而原先上官箬留在落月城的痕迹,也都随着那场大火,彻底消亡。 至于洛家大公子洛宇如今是死是活,身在何处,无从查起。 “洛叔,以上官箬的性格,若是见到洛蘅,知道你跟我们成了一路,她一定会留着洛宇用来对付我们的。”叶翎对洛璃说。 洛璃深深叹气,“希望如此。” 在夜昙岛靠岸,已是日暮时分,晚霞如火。 “灵儿!”夜昊笑容爽朗地冲着岸上挥手。 一道纤细的身影飞身上船,“爹,娘。” 夜昊和祁蓉唯一的女儿,夜家少主夜灵,身材高挑,鹅蛋脸,杏儿眼,眉如新月弯弯,梨涡浅浅,娇俏可人。 祁蓉拉着夜灵过来见宁蓁,“灵儿,这就是娘早跟你说过的你小姨,这是你小姨父。” “小姨,小姨父。”夜灵拱手。 宁蓁见夜灵,十分喜爱,笑意温柔地点点头。 “这是你小姨和小姨父的孩子。”祁蓉指着叶翎和叶旌说。 夜灵看到叶翎,眸光惊艳,“表姐好美呀!” 叶翎微笑,“表妹也很美。” 夜灵看向叶旌,眨了眨眼,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有个比我小的了,表弟你好!” 叶旌的脸一下子有点僵,“表妹,我是你表哥,不是表弟。” “啊?你看起来这么小,不是吧?”夜灵看向祁蓉。 祁蓉笑着摇头,“你这丫头,没搞清楚就乱叫,还不快跟你表哥赔罪?他比你大一个月呢。” “才大一个月……”夜灵嘀咕。 祁蓉皱眉,夜灵立刻规规矩矩地对叶旌行礼,“表哥,我错了。” “嗯,没事,表妹。”最后两个字,叶旌刻意加重语音。他明明比这丫头高,怎么就被当做弟弟?什么眼神? “我跟表姐的名字是一样的哎!”夜灵觉得很神奇,自来熟地挽住叶翎的胳膊,说着又笑了,冲叶旌说,“因为我的名字,也该是我当姐姐,你当弟弟才对!” 叶旌假装没听见,背着宁蓁下船去了。 夜灵见到南宫珩,惊叹他的美貌,见到宋清羽,再次惊叹,见到祁妙这个表姐,又一次惊叹,最后感叹了一句,“这下我成全家最丑了,唉!我跟表弟并列吧!” 叶翎一看这姑娘就是被保护得很好,单纯可爱。 夜昙岛人不多,入夜时分很安静。到城主府安顿下来,各自吃了些东西,就洗洗睡了。 “蓉蓉,你觉得阿旌跟灵儿他们俩,怎么样?”夜昊躺下就问祁蓉。 “我很喜欢阿旌这孩子,若是能成,倒是极好的,不过看孩子们自己怎么想吧,毕竟都还小,你可不要从中瞎搅合。”祁蓉说。 翌日,夜昊和祁蓉刚起来,就接到禀报,夜灵和叶旌打起来了。 匆忙赶过去,夜灵和叶旌正打得飞沙走石,不可开交。 “灵儿,住手!”祁蓉素来严厉,当下觉得夜灵不懂事胡闹。 夜灵并未收手,夜昊拉住祁蓉,让她稍安勿躁,“应该就是俩孩子切磋一下。” 战斗以夜灵的剑被叶旌夺走宣告结束。 “这一场我输了,我们接着比。琴棋书画,医术毒术,全都比一遍!敢不敢?”夜灵一脸傲娇。 叶旌把夜灵的剑扔过来,神色淡淡,“不是不敢,有什么必要?” “我们同年,谁最终胜出谁当老大!”夜灵小脸认真。 “我本来就比你大。”叶旌摇头。 “你不比,我就要叫你表弟!”夜灵轻哼。 叶旌神色无奈,“好吧,规则全你定,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话落叶旌对着夜昊和祁蓉点点头走了,祁蓉蹙眉看着夜灵,“你胡闹什么?” 夜灵怕怕地吐了吐小舌头,跑到夜昊身旁,“娘不是说有压力才能进步吗?我给自己找点压力。” “你怎么不去跟你表姐比?她一招就能把你打趴下。”祁蓉说。 夜灵扶额,“娘,你闺女也没那么差吧?” “你去试试就知道,你真的很差。”祁蓉话落,又觉得说重了,叹了一口气说,“你还小,勤奋些,以后多跟你表姐学学。” “我会的,但我还是要跟表弟比试的。他都答应了,若我又反悔,岂不是很丢脸?”夜灵说。 夜昊乐呵呵地问,“灵儿好像有些针对阿旌啊!” “哪有针对?”夜灵脸色突然红了,“我们同龄,他若是还没我厉害,我才不会叫他表哥呢!” “那你脸红什么?”祁蓉皱眉。 夜昊眨眨眼,“灵儿该不会是喜欢阿旌吧?故意想要引起他注意?” “现在还说不准呢。”夜灵摇头。 “这种事,什么准不准的?”夜昊表示疑惑。 夜灵红着脸说:“我是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他笑起来好好看啦,就像……冬天里的阳光一样。我得试试,看他有没有真才实学,再决定要不要喜欢他!” 夜昊哈哈大笑,祁蓉哭笑不得,“人家可未必会喜欢你!” 夜灵愣了一下,“不管了,等我试过之后,如果他赢了,我就开始追求他!他接受的话,我就叫他表哥。如果他拒绝……为了安慰我受伤的心灵,让他叫我表姐,也不过分吧?” 不远处的南宫珩感叹一声,“看看人家,小叶子你都没有追求过我,是我长得不够美,还是我笑得不够好看?” 448.花瓶人渣喜相逢,天纵奇才小风风 同辈人中,除了秦徵和如意的儿女之外,很长时间里,叶旌都是最小的。所有人都把他当弟弟,当孩子。因此最初见到夜昊和祁蓉,得知他有个夜家表妹,叶旌很高兴,终于也可以当哥哥了。 结果……这个表妹,偏偏有颗要当表姐的心。 叶旌当然没看出来夜灵对他有意思,他只是想捍卫自己作为表哥的尊严,打定主意,要驯服这个小丫头! 祁蓉觉得夜灵太幼稚,夜昊却觉得自家宝贝女儿颇有乃父之风!喜欢的就去追求,不成再说,错过岂不是遗憾终生?想当年,他为了俘获祁蓉芳心,可是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了。 叶翎和南宫珩见叶旌真在认真准备比试,一副打算用实力碾压夜灵的样子,当然是选择不告诉叶旌真相,等比试完了,有“惊喜”。 “咱们要在夜家停留多久?”洛璃问叶翎。 “休整一下就走,三五日吧。”叶翎想了想说,“只是过来歇歇脚,顺便接上夜家的人。” “端木尹和上官箬定然都知道我们在何处,他们会不会派人半路拦截?”洛璃皱眉。若是在海上开战,变数很大。 叶翎摇头,“事情发展到现在,我觉得,接下来端木尹和上官箬对我老家的人出手的可能性更大。虽然端木尹实力至强,我们任何一个单打独斗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洛叔和阿珩联手,就能打败端木尹,因此他那边比我们,并没有很大的优势。况且他的目的是得到我娘,不是灭掉我们所有人,因此,我觉得他最可能趁着我们没回去,出手抓人。” “有理。”洛璃微微点头,“那上官箬想要的是蛊王体,但她所知道的蛊王体是假的,应该会再找上我们吧。” “她在阿珩身边安插的有眼线,到如今,未必不知道蛊王体的事。不管知不知道,她大抵都不会选择跟我们正面碰上,因为没有任何胜算。因此,抓人质才是翻身的机会。”叶翎微叹,“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共同御敌。” 洛璃深深叹气,“也好,我就跟你们到那边走一趟。” 夜昊和祁蓉对夜昙岛也没太大留恋。他们上面已没有长辈,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人在哪,家在哪,安全最重要。 如此经过商议,定下五日之后启程离开。抢来的那些财宝,只挑最贵重的,有用的带上,其他的夜昊安排藏起来,药材统统带走。 远行需要做足准备,大船得修缮加固,备好足够的救生小船,食物也要准备足够且齐全。 事情很多,时间不多,主要是夜昊和祁蓉在安排,司徒瑄和叶旌去帮忙。 见父母忙碌,夜灵帮着招待客人,照顾大家的饮食起居,每天还会专门陪叶晟和宁蓁去散步,带他们参观游玩夜昙岛的风景胜地,作为夜家少主很称职。 至于跟叶旌比试的事情,两人已私下约好,等出发之后再开始。 南宫珩的记忆只恢复了一部分,不过几乎什么都不影响。着急恢复记忆的是叶晟。但叶翎研究祁老爷子留下的解蛊丹,已尽力,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暂时作罢,打算等回去交给风不易,一定没问题。 叶晟的眼睛恢复得不错,这两日已经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叶翎说不出意外的话,等回到家,视力差不多能恢复正常,叶晟就可以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外孙外孙女了。 目前接到的消息,圣岛那边没有动静,四个投靠圣岛的家族也没有新动作,天沐国表面上倒是风平浪静。 但叶翎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不过为了改变被动的局面,她选择以退为进。只要她这边的人是安全的,敌人先出手,就会亮出更多的底牌来。 值得一提的是,松蒲城也在叶翎抢劫列表之内。 蒲璠被洛璃杀了,叶翎问蒲琮是留下当城主,还是跟她走,蒲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一直关注着天沐国局势的周老,知道留下更危险,也很赞成离开。 此时,蒲琮主仆也跟着来了夜昙岛。 “南宫公子,宋公子。”蒲琮过来找叶翎,迎面碰上南宫珩和宋清羽,连忙拱手行礼。 “不必客气,叫我们的名字就好。”宋清羽笑容清隽。虽然没了武功,但即将带媳妇儿回家,他最近心情都很好。 蒲琮心中再次感叹,真是两个天仙样的男人啊!当初叶翎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夸大其词。 最近跟叶翎同行,认识她身边的人,蒲琮深深觉得自己容貌平平,实力低微,脑子一般,跟司徒瑄有差不多的挫败感,随之也跟司徒瑄一样,深以为不能再坐井观天,渴望到更广阔的天地去看一看,闯一闯。 而跟着南宫珩和叶翎混,未来无限可能,而且充满乐趣。蒲琮最近时常感叹他当初能结识叶翎,就是此生命运最大的转折点。 南宫珩倒不在意蒲琮找叶翎,他跟宋清羽要去叶晟那边,并未转身回来盯着,打过招呼便走了。 蒲琮想,南宫珩不仅长得美,实力高强,性格也是真的很大气。 殊不知南宫珩正在跟宋清羽调侃蒲琮,“那小子特别崇拜我!等我有空好好指点指点他!” 宋清羽笑,“你不担心他喜欢小叶?”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谁不喜欢我家小叶子?但见了我,他还能有什么心思?我家小叶子眼神可好了,才不会看上别人!”南宫珩很傲娇地说。 宋清羽表示,这么说也没错。虽然定有心里没数,自知不明的人,但蒲琮并不是,不然叶翎也不会跟他做朋友。 “小叶。”蒲琮见到叶翎,笑着拱手。原先叫小七,不过得知这是南宫珩的昵称之后,他就不这么叫了,感觉怪怪的,跟大家一起叫小叶。 “有事?”叶翎示意蒲琮坐。 “是有点事。”蒲琮神色有些抱歉,“承蒙你关照,我今日才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大恩无以为报。我是想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千万不要客气,不然我心中真的过意不去。” 叶翎闻言就笑了,“没事找事?” 蒲琮嘴角微抽,“是,我想找点正事做。” “好啊。”叶翎爽快点头,“我就喜欢你这样自觉爱干活的。我们有个规矩,光棍儿多劳。” 蒲琮笑着说:“我知道,阿瑄跟我讲了,我觉得这个规矩很好。” “看来也不用我多说,你就去找阿瑄,你们俩商量一下怎么分工吧。”叶翎说。 蒲琮神色一喜,“好!我这就去找他!”话落就走了。 蒲琮一直闲着,觉得过意不去,可也不好自作主张。这会儿叶翎点头说让他干活,蒲琮真的很开心,因为他确定叶翎是信任他的。 叶翎看着蒲琮的背影,想着光棍儿又多一个。看到司徒瑄和蒲琮这么积极,叶翎觉得她得负责让他们早日娶上媳妇儿。不过这种事要看缘分,单身的闻静跟这俩都不来电,夜灵又对叶旌一见钟情,只能回家再说了。 如今满满上进心的司徒瑄和蒲琮俩光棍儿很投缘,一合计,又来找叶翎,请她帮忙牵线,正式拜了洛璃为师。 洛璃收徒后,一点儿不含糊,当天就练了两个徒弟,给他们制定最适合的修炼计划,做了精准的指点,让他们受益良多。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到出发前一日,楚明泽过来找叶翎。 “有何贵干?”叶翎神色淡淡。同行这么久,楚明泽一直像个隐形人,关起门来自己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实力的追求依旧热忱而执着。 “两件事。”楚明泽坐下,也不拐弯抹角,“第一,我的珍珠,都要带走。” 船上空间毕竟有限,所以大部分金银珠宝是要留在夜昙岛的,包括楚明泽宣称全都属于他的珍珠,着实也不少。 “小月儿喜欢珍珠,但也不需要那么多。”叶翎摇头。 “都是不一样的。”楚明泽坚持。 叶翎轻笑,“你难不成想集齐这世上所有品类的珍珠给小月儿玩儿?” “有何不可?”楚明泽反问。 “你这个利益至上的人,偏偏对小月儿那样宠爱,能解释一下吗?”叶翎问。她并不认为楚明泽对小傲月的感情是假的,只是有些不解,为什么? 楚明泽沉默,叶翎本以为他并不会正面回答时,就听楚明泽说:“她在我身边出生,我第一个抱的,她有个不负责任的人渣父亲,想要护着她却做不到的母亲,我也是。我最羡慕南宫珩的并不是容貌实力或者娶到你,而是他有南宫御那么好的养父,无条件地宠着他,就连他的养母不喜欢他,也从不曾想过要害他,遇到事情仍旧是护着他的,所以不管顺境逆境,他总是在笑,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会给他带来困扰,因为他有依靠,有退路,有一个随时可以回去的家。我曾经没有的东西,现在早已不需要,但我想让月儿有。” 叶翎神色微怔。听到这番话,其实她很意外。 叶翎一直以为,楚明泽对小傲月,更多的是没有理由的喜欢,毕竟人的感情很复杂,总会有好恶。 可没想到,是因为小傲月的父母,让楚明泽想到了自己。他在原生家庭遭遇的痛苦,无法弥补的童年,无法回头的人生,全都寄托在了小傲月身上。 人心肉长,利益至上的楚明泽,心中对于曾经缺失的爱仍旧耿耿于怀,因此他才会说,他最羡慕南宫珩的,是南宫珩从养父母那里得到的宠爱和陪伴,而不是他一直在追求的实力。 曾经楚明泽质问过,为何南宫御得知南宫珩不是他的亲生子,仍旧待他那么好?为何年氏的亲生儿子死了,南宫珩有最大嫌疑,年氏却根本不信是他做的?这些质问,其实源起于楚明泽内心深处的嫉妒不平。 因为至高无上的实力,楚明泽总归有希望得到,但父母的爱和保护,再不可能有,而这是他心中不为人知的执念和苦楚。 因此,他一心追求实力,因为他很早就意识到,别的东西,都是奢望,只会给他带来绝望,只有实力才是真正属于他的,让他不再需要依靠,不再被人欺辱的倚仗。 小傲月的出现是个意外,让楚明泽心中缺失的那一块儿,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在弥补,也成了他最大的感情寄托。 叶翎心中微叹,“楚明泽,我并不怀疑你对小月儿的好,不过你应该也知道,孩子最需要的,并不是美丽的珍珠宝石,是父母的陪伴,是言传身教。她也是我的女儿,阿珩是她的养父,若是完颜幽将来遇到一个好男人,再成婚,小月儿还会有继父。我不否定你是她的父亲,但你应该好好想一想,她会长大,会懂事,如何让她认可你?你到底能给她什么?已经有阿珩这个爹,你凭什么让她也管你叫爹?” 楚明泽面色微沉,“你是在对我说教吗?” “是。”叶翎点头,“如果你觉得我是闲得说废话,我无话可说。珍珠我会告诉阿瑄,全都带回去,你倒是可以试试,跟阿珩比比,小月儿会不会因为这些珍珠而更喜欢你?你可以走了。” 楚明泽猛然起身,到门口,脚步一顿,又转身回来坐下,“还有一件事!我也要拜洛璃为师!” 叶翎无语,“那你去找他,求他收你为徒,跟我说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娘,管你吃管你喝,还要管你练功?你真当我欠你的?” “我救过你娘,你什么态度?”楚明泽冷哼。 叶翎似笑非笑,“阿珩的实力不在洛璃之下,不如你拜他为师?我给你当师娘,倒是可以。” “神经病!做梦!”楚明泽话落起身就走。 当日晚些时候,叶翎得知洛璃已收了楚明泽为徒。 “那个混蛋骗洛叔说,是你点过头的,洛叔想着他救过娘,以为跟我们是朋友,天赋很好,也很谦逊,就爽快收下了。”南宫珩去调查过,回来跟叶翎说。楚明泽是因为练功遇到瓶颈才打算拜师,并非突然起意。 “收就收吧。”叶翎对此很淡定,“毕竟如今是一路,刻意压制不让他提升实力,倒是多余。既然要改造他,总要有诚意,不然他说跑就跑了。” 那些珍珠,最后还是都装上了船。 后来航行途中,楚明泽练功之余,休息的时候就在摆弄那些珍珠,还找过宁蓁去请教,最后亲手做了个精致美丽的珍珠小房子出来,跟当初叶翎和南宫珩在靖王府给叶尘做的竹房子差不多大,不过特别贵,价值连城。这就是后话了。 转眼到了出发这日,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两艘大船,一艘载货,一艘住人,载重几乎相当,避免影响速度,探路的小船已先行出发,确保安全。 “一路顺风的话,回家还能赶上过年。”叶翎笑着说,“出来这么久才回去,大姐肯定会揍我,她可凶了。” 宁蓁微笑摇头,知道叶翎是在开玩笑。不过她心中祈祷,接下来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 “我跟阿旌明天要开始比试,爹、娘、小姨、小姨父、司徒爷爷、洛叔叔,你们做见证!赢了的人当老大!”夜灵小脸认真。 夜昊哈哈笑,“好好好,正好在海上无事可做,你们就比比。阿旌你没意见吧?” “大姨父,我没有意见,一切都听表妹的吧。”叶旌点头,话落起身,“我给大姨和娘炖的燕窝好了,先去取一下。” 见夜灵目光追随着叶旌的身影,夜昊低声说:“灵儿,是不是不用比,你就喜欢啦?” 夜灵脸色微红,“他竟然连饭菜都会做,做得好好吃,好厉害啊!我都学不会。” “那……”夜昊也没想到自家一向眼光很高的姑娘碰上叶旌竟然变成了一个小花痴。 不过有一说一,叶旌不管是容貌实力才学人品还是性格,都没得挑。只是原先因为年纪小,被身边哥哥姐姐们护着,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但同时他也被所有长辈和哥哥姐姐们教导着,尤其是他的两个姐夫,不仅是姐夫,甚至算是两个爹,把他保护得很好,对他要求也很严格,他自己又勤奋努力,踏实稳重,想不出色都难。 “还是要比的,若是我输了,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让他教我呀!”夜灵嘿嘿一笑。 父女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在祁蓉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同时正襟危坐,一副“我们都好乖”的样子…… 是夜灵说要比试琴棋书画,但她对于这些其实都不是太感兴趣,祁蓉会鞭策夜灵努力练功,学习医术,其他的并不要求。 于是,次日比试琴艺,夜灵输得毫无悬念。因为叶家的音律有家学渊源,叶晟和宁蓁都是此道高手,他们的三个孩子在这方面也都天赋卓绝。但叶旌的音律主要是南宫珩教的,因为叶缨出于某些原因数年不碰琴,而叶翎很忙。 比试棋术,夜灵输得一塌糊涂,因为她只是略懂一二,而叶旌被南宫珩和百里夙精心教导过,又精通兵法,棋术相当了得。 比试书法和绘画,夜灵的书画倒是真不错,自成一派,非常有灵气,能看出来是下过功夫练的。叶旌的书法很有风骨,绘画倒是弱一些。叶旌说这一局夜灵赢了,夜灵却说叶旌写得更好,最后长辈商议过后,定了平局。 对于医术毒术,夜灵本来很有信心,毕竟她是医道世家的少主,自小学的。 司徒焱出题,夜灵和叶旌作答,最后输的还是夜灵,她倒不觉得丢脸,就是很惊愕。 “表哥,你怎么医术毒术都比我厉害这么多?你这么全才,还都精通,让不让人活了?”夜灵看着叶旌惊叹,还没宣布结果就直接改口叫表哥了。 叶旌听到这声表哥就笑了,“其实表妹也很厉害,只是我医毒方面的师父是个天纵奇才。” “不不不,我不厉害,好弱,太弱了!”夜灵唉声叹气,“好丢人啊,我长得丑,实力还这么差。” “表妹不要妄自菲薄,你长的不丑,实力也不差。”叶旌想着这小丫头既然乖乖叫他表哥,他当哥的,当然要给她鼓励。说实话夜灵确实不差,只是这些方面叶旌更出色一些。他为了捍卫当表哥的尊严,也是认真对待的。 “表哥,你可以教教我吗?我要好好跟你学。”夜灵眨巴着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叶旌。 叶旌笑着说:“那你该跟我二姐学,她比我厉害多了。” 叶翎立刻开口:“抱歉我很忙,没有空教表妹。” “表哥……”夜灵拉着叶旌的衣袖晃了晃。 “那好吧。”叶旌正色点头,“只当我们互相切磋。” “嗯!”夜灵乖巧点头,笑容甜美,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叶旌并没有看到。 其实旁观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叶旌被套路了,就他自己不知道。 不过看着少年少女青春美好的样子,都觉得很可爱,也没有人故意去点破。 回到住处,司徒焱叹气,“唉!阿瑄啊,你看看人家!阿旌比你可小好几岁呢!” 司徒瑄:……爷爷我干活很忙,求别扎心…… 周老叹气,“主子,叶小公子比你小好几岁,说不定很快就成亲了,你确定不要追求闻小姐?” 蒲琮哭笑不得,“周爷爷,我跟闻静只是朋友,这种事,看缘分吧。” “若是小叶姑娘身边还有没婚配的好姑娘,主子可千万要上心,不然就被司徒公子抢去了!”周老叮嘱。 蒲琮:……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对未来有憧憬,一路上温馨和谐。 另外一边,百里夙和哑奴距离秦国只剩下两三日的船程。 带着任务出来,又想早日回家,两人一路上轮换着休息,几乎一刻都没有浪费。 远远地看到一艘大船迎面而来,百里夙眼眸微眯,“哑叔,绕开。” 哑奴比划着问:“万一是小叶他们呢?” “不太像,绕开我问问便知。离得近,若是敌非友,怕是会有麻烦。”百里夙凝眸看着那艘在视线中越发清晰的船。 这是上官箬的船,她正带着人往岳家去,也已看到百里夙的小船。 “朋友,我们迷路了,秦国是往那个方向吗?”百里夙扬声问。 船上的八卦此时清醒着,听到了百里夙的声音,心中一震,立刻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百里夙那边有多少人,但若是让上官箬知道,可能会有麻烦。 百里夙问出口,哑奴驾船未停,拉开距离,片刻后没有得到回应,百里夙凝眸,“快走!若是自己人,听到我的声音就立刻出来回应了!” 虽然上官箬不知道喊话的是谁,但从相反方向来的,往秦国去的,万一是南宫珩和叶翎的人呢? 于是,上官箬立刻叫梁松林过去抓人,不过等小船准备好,视线中已经没了百里夙的影子,他和哑奴一溜烟儿早跑远了…… “阿箬,兴许只是路过的。”梁松林说。 上官箬皱眉,“既然跑了,就罢了。”她总觉得,防备心这么重的,不像是普通人,可大海茫茫,对方小船轻便,速度更快,再想追也追不上了。 “加快速度去岳家!”上官箬吩咐过后,又去问八卦,方才的声音是否认识。 八卦一脸无辜,“什么声音?刚刚你爷爷我在睡觉。” 上官箬抽了八卦一巴掌,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八卦冷笑,反正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活着的一个念想就是,等着看上官箬怎么死! 虽然百里夙也怀疑碰上的那艘船可能是冲他们来的,但临行前,叶缨再三叮嘱,他的任务是把药送到叶翎手中,这很重要,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两日后,在秦国上岸,百里夙和哑奴先去了开元城,因为要确定南宫珩和叶翎不在那边,然后再往东赶路,避免错过。 就在他们上岸的时候,被叶翎安排回家报信的原老头和上官芃绕过秦国,也在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倒是没能碰上。 抵达开元城后,确定南宫珩和叶翎没有回来这边,歇脚的功夫,百里夙专门跑去买了几身新衣裳,说见岳母的时候不能太邋遢,哑奴深以为然。 再次出海,百里夙用布蒙面,为了防晒防风。之前不注意,风吹日晒,皮肤黑了,也粗糙了,那日在开元城无意中照镜子,他都被吓到了。 “希望他们都在一起,千万不要错过。”百里夙对着初升的朝阳虔诚许愿,“不过若是如此,南宫花瓶肯定会在岳母面前说我坏话,他又长得比我好看,唉!不对,哑叔,我是不是应该继续风吹日晒,到时候岳母就能看出我有多辛苦了!” 哑奴点头,也对。 “不行不行!”百里夙又摇头,“那样等回家,阿缨该嫌弃我了!绝对不行!” 哑奴笑着摇摇头。一路上百里夙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哑奴又不会说话,他确实有些憋闷,都神神叨叨开始自言自语了。 半月之后的傍晚时分,起风了。 哑奴看看天空正在汇聚的乌云,比划着说,像是要下雨。 一路上遇见过几次风暴雷雨,不过都没出什么意外,但还是要小心。 百里夙拿出祁妙画的海图,再次确认过方向没错。哑奴驾船的时候,他一般也不能放松,要注意着附近海域有没有船只,一是防备,二是避免跟自己人错过。 入夜时分,百里夙盘膝坐在船头,啃着又干又硬的大饼,一脸生无可恋。 突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从天幕落下,百里夙和哑奴披上蓑衣,维持小船稳定,捡起被雨淋过的大饼又啃了两口,幽幽感叹,“南宫花瓶你到底在哪里啊,赶紧出来行不行……” 大雨影响视野,哑奴眺望前方,见似有亮光闪烁,神色一变,连忙拽了一下百里夙。 百里夙扔了手中大饼,神色一正,“老样子!”在安全距离吼一嗓子,就知道是不是自己人了。 迎面来的大船上,叶晟宁蓁一家正在吃晚饭,叶翎和南宫珩都在,叶旌身旁坐着夜灵,宋清羽和祁妙也在。 “老叶,这个吃不吃?”南宫珩夹着一根红彤彤的辣椒问叶晟。 叶晟现在看不清楚,但依稀能辨认是红色的,他心知南宫珩肯定使坏,笑得和蔼,“小花,你辛苦,给你自己吃吧。” 南宫珩筷子一转,辣椒就扔到了宋清羽的碟子里,“尧尧你吃。” 宁蓁笑着摇头,觉得这些孩子都很可爱。 其乐融融时,听到一声高喊,“请问天沐国往哪个方向走?” 叶翎神色一变,立刻起身往外走,南宫珩扔下筷子追了出去。 叶旌神色一喜,“好像是大姐夫的声音!” 宁蓁一愣,神色有些激动,叶晟握住了她的手,“是阿缨来了吗?” “爹,娘,别着急,我出去看看!”叶旌也跑出去了,小尾巴夜灵立刻跟上。 百里夙喊出声之后,就做好立刻跑的准备。 风大浪急,哑奴尽力控制着小船,百里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竖起耳朵听着,拧眉,“走吧!” 船头还没调过来,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百里人渣!” 百里夙神色大喜,“南宫花瓶!” 被宋清羽和祁妙扶着到门口的叶晟和宁蓁,听着这对连襟重逢时欢喜的暗号,都很无语…… 哑奴驾船过来,百里夙怀中抱着一个包袱,飞身而起,上了大船。 哑奴离开小船的同时,一个大浪,小船消失了踪影。 “哈哈!真的是你们!”百里夙冲上来,给了南宫珩一个大大的熊抱,“花瓶妹夫,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南宫珩推开百里夙,“我失忆了,你谁啊?” “南宫花瓶,你装什么装?”百里夙没好气地说。 “刚刚是小叶子让我喊的,我真不认识你是谁。”南宫珩神色认真。 百里夙皱眉,看向叶翎,叶翎微笑,“他真失忆了。” 百里夙眨眨眼,“哦,花瓶妹夫,我是你姐夫,我救过你的命,你说了要一辈子把我当亲哥,听我的话。来,快叫哥。” 南宫珩回头,看着走过来的叶晟和宁蓁,“爹,娘,你们看,我没说错吧?他一见面就胡说八道,就是个人渣!” 百里夙看到叶晟和宁蓁,神色一僵,连忙上前去行礼,“爹,娘,我是百里夙。不要听阿珩胡说,我们是闹着玩儿的。” 叶晟和宁蓁有些失望,因为本以为叶缨来了。 百里夙看着,岳父岳母好像真的不太喜欢他啊,南宫花瓶那个混蛋到底说了多少抹黑他的话!好气! “别闹了,都快进来。”叶翎说。 进门,南宫珩拿了干净的布巾递给百里夙,百里夙本来还有点小感动,结果布巾从他头顶飘过,被南宫珩塞给了哑奴…… 宁蓁哭笑不得,连忙给了百里夙一块,让他擦擦脸,百里夙心想岳母还是心疼他的。 “晚点再叙旧。你怎么来了?家里如何?我姐让你来做什么?”叶翎看着百里夙问。 百里夙把他一路上都抱在怀里的包袱给叶翎,“家里一切安好,他们都回去了,阿缨让我来给你们报个平安,送一些药过来。是小风做的断魂丹和解蛊丹。断魂丹是为杀掉体内有转生蛊的人,解蛊丹加了尘儿的血,小风说可以解百蛊,连转生蛊也可以解除。” 叶翎神色一喜,立刻打开包袱,里面裹了几层防水的油纸,药瓶都是完好的。 “哪个是解蛊丹?”叶翎问。 百里夙伸手一指,叶翎拿出来,打开,倒出一颗,就递给宁蓁,“娘,先把这个吃了。我一直怀疑端木尹那个贱人还在娘身上留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蛊,吃了才安心。” 宁蓁接过去,把那颗药吃了,又喝了两口宋清羽递过来的水,也没什么反应。 此时,另外一艘正在航行的船上,端木尹和端木彦父子相对而坐。 “父亲,我们这是要去南宫珩和叶翎出生长大的地方吗?”端木彦问。 “我去找阿蓁。”端木尹死气沉沉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不知父亲有什么计划?”端木彦问。 “原本,我不想走到这一步的。”端木尹声音低沉沙哑,“不过事已至此,阿蓁被叶晟玷污过的身子,便不要了吧。” 端木彦神色一变,“父亲是说,让姑姑……” “让姓叶的,全部去死。”端木尹眼眸阴鸷,“这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阿蓁体内有我下的转生蛊,转生蛊不死不灭,我要让她完完全全属于我。” 端木彦神色犹豫,“那能不能放过宋清羽?” 端木尹冷哼,“到时候,我出手,不留一个活口!至于他能不能活,看他愿不愿意跟你走。” 端木彦沉默,没想到端木尹竟然打算杀掉包括宁蓁在内的所有人,然后让宁蓁重生回到他身边…… 端木尹端起茶杯,尚未到嘴边,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端木彦神色大变,“父亲,你怎么了?” 端木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茶杯中绽放的血色妖花,“我在阿蓁身上下的命魂追踪蛊,死了!这不可能!这蛊跟转生蛊一样,是不死不灭的!我把阿蓁丢了……怎么会这样?” 449.宰个杂碎庆祝一下 在端木彦心中,端木尹是不可战胜的。 但不知何时起,有些事情,似乎已经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中了…… 端木尹的武功再高,对方一个人打不过,两个人,三个人,便足以应对。而原本端木尹最厉害的其实是蛊术,可如今已被人破解。 “父亲,我们现在……”端木彦小心翼翼地问。 端木尹冷静下来,眸光阴鸷,“我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止!” “接下来我们是……”端木彦拧眉。 “去找阿蓁。”端木尹话落,闭上了眼睛。 端木彦起身去吩咐,加快速度,继续前行。 另外一边,服下解蛊丹之后,大家都盯着宁蓁。 叶晟神色有些紧张,“小叶,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爹放心,小风风别的不靠谱,在他的专业方面,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叶翎微笑,“解蛊未必有反应。” 其实叶翎怀疑宁蓁体内被下了转生蛊,若是如此,端木尹疯魔起来怕是连宁蓁都要杀。 因此,这解蛊丹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至于效果,风不易说可以解转生蛊,那就可以。在这方面,叶翎对他有绝对的信心。 一刻钟过去,宁蓁神色如常,叶翎把脉,也没看出任何不妥。 正在这时,百里夙的肚子开始唱空城计,很突兀,一下子破坏了原本紧张的气氛。 叶晟和宁蓁都看过来,百里夙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尴尬死了。 南宫珩扶着哑奴坐下,给他拿了干净的碗筷盛汤夹菜,“哑叔,快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百里夙站在那里,等啊等,也没人招呼他。 宁蓁看过来,面容慈爱,招手让他过去。 百里夙如蒙大赦,连忙上前去,坐在宁蓁身旁,一脸乖巧。宁蓁拍拍他的手,眼神关切,示意他赶紧吃东西。 “谢谢娘!”百里夙觉得自家岳母真的好好啊!看来南宫花瓶的抹黑都是无效的,开心! 百里夙和哑奴吃东西的时候,叶翎就在看解蛊丹的方子,是风不易让百里夙随药一起送过来的。 方子里的药材,跟祁老爷子的那颗解蛊丹有半数左右是重合的。最后写的蛊王血,叶翎觉得应该是解转生蛊的关键。连转生蛊都能解,其他蛊毒自然是瞬间死灭。 带来的解蛊丹一共有十颗,数量足够。断魂丹也有十颗,叶翎希望一路顺利,在回到家之前用不上。 百里夙和哑奴从离家之后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热乎饭,刚刚又淋了雨,一碗热汤下去,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不过宁蓁怕他们一下吃多又伤胃,感觉差不多了,就提醒百里夙先不要吃了。 百里夙放下筷子,擦擦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爹,娘,不管南宫花瓶说了我什么坏话,你们都不要信!他专注坑我一百年!” “娘,您听听,这什么姐夫?张口闭口叫我花瓶。”南宫珩轻哼,“虽然我是比他长得好看。” “你怎么不说你还叫我人渣呢?”百里夙反击。 “你要聊聊关于你为什么是人渣的事吗?”南宫珩似笑非笑。 百里夙神色一僵,说实话,他跟叶缨之间的某些往事,虽然道理上讲,他没错,但在岳父岳母眼中,怕是会看他很不顺眼。 “小花,别闹,快让百里说说,家里怎么样?孩子们都好吧?”叶晟惦记着外孙外孙女。 “我是花瓶,爹叫我小花,他是人渣,那应该叫他小人。”南宫珩一本正经地说。 宁蓁哭笑不得,百里夙给了南宫珩一个大大的白眼,清了清嗓子说:“爹,娘,不理南宫小花,我跟你们讲家里的事。阿缨挺好的,她现在实力突飞猛进,这些年从来也没有忘记你们,我们俩的房间里一直挂着爹当年画的全家人游玩的一幅画呢!我本来想把我和南宫小花加进去,被阿缨揍了一顿!”最后这句,纯属胡说八道。 宁蓁眼圈儿微红,百里夙接着说:“孩子们都可好了。尘儿每天练功读书,还给晚晚和小月儿启蒙,不过晚晚总是在上课的时候睡觉,阿缨想揍她又不舍得,让尘儿揍,尘儿说,放开小妹,揍他!” 叶晟和宁蓁都忍不住笑,南宫珩叹气,百里夙拍拍他的肩膀,“妹夫你放心,你跟小妹不在家,晚晚已经忘了你们,现在管我叫爹,管阿缨叫娘,过得可开心了,从来没哭过。” “小叶子,晚晚把我忘了……”南宫珩脑袋一歪,倒在叶翎肩头。南宫珩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好伤心。 叶翎正在看药方,很淡定地拍拍南宫珩的脸:“没事,等回去就认出来了,你长得最好看,咱们闺女不会选择百里夙的。” “就是!”南宫珩深以为然。 这对连襟一番互怼,二老心情都轻松不少。 关于百里夙和叶缨的事,叶翎并未瞒着叶晟和宁蓁,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只是对叶缨最艰难的那几年轻描淡写,并未说太多。 叶晟和宁蓁心疼女儿,更多的是自责,并没有怨怪上百里夙,因为他也是受害者。毕竟如今叶缨已经嫁给百里夙,夫妻和美,二老当然不可能为难他。 南宫珩记忆只恢复了一部分,之前说起百里夙,真没抹黑他,倒是说了不少他当初追求叶翎,百里夙追求叶缨,他们难兄难弟的“心酸”往事,譬如大雪天一个被叶缨赶出去,一个被叶翎踹出去,俩人挥舞着铁锹,在花园里嗨嗨地给叶尘建了个雪房子…… “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们现在过得都很好,你们回家那就更好了。以后孩子们习武的事爹来教,琴艺娘来教。尘儿特别想跟我过来,早点见到你们,但为了安全起见,这次没让他来。”百里夙神色认真。 哑奴连连点头,比划着表示,百里夙说的都是真的,一点儿没夸张。 “哑叔,姐夫,你们一路劳顿,先去休息一下。”叶翎抬头,“我们这就一起回家去了。” 百里夙很高兴,本以为这趟出来或许很久都回不去,没想到半路碰上,人都没事,马上就可以回家。 南宫珩让司徒瑄给百里夙和哑奴安排了房间,准备了热水给他们洗澡,又拿了干净的衣服过去。给百里夙的是南宫珩没穿过的新衣服。 南宫珩本来热情地说要去给百里夙擦背,百里夙表示拒绝,总感觉南宫珩不安好心。 “爹,把这个吃了。”叶翎送了一颗解蛊丹到叶晟和宁蓁的房间。 导致南宫珩和叶晟失忆的也是蛊毒,且是叶翎不了解的,南宫珩失忆时间短,用祁老爷子的解蛊丹多少恢复了一些,叶晟失忆时间太长,完全没有恢复。 没当着大家的面让叶晟立刻吃,是叶翎希望他恢复记忆后,有点自己冷静的时间,只宁蓁陪着就好。 叶晟深吸一口气,把药投入口中,片刻后,身子一晃,昏迷过去。 宁蓁神色紧张,叶翎给叶晟把脉过后,摇头说:“没事,许是那蛊毒在脑,解蛊正常反应,应该很快就醒了。” 宁蓁握着叶晟的手,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叶晟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宁蓁,叶晟眸中瞬间盈满了泪水,“蓁蓁……” “爹你记忆全部恢复了吧?”叶翎问。 叶晟微微点头。 “好,我撤了,爹娘你们好好聊聊,想哭今夜尽情哭,明日以后都不准哭了啊!”叶翎话落就走了。 恢复记忆的叶晟,想起了所有的事,失忆前的,失忆后的。抱着宁蓁,叶晟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受,太多太多的话想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两人躺在床上,十指相扣,静静相拥。 叶翎回房,南宫珩正在摆弄一盒宝石。 “楚明泽在给小月儿做珍珠房子,我要给晚晚做个宝石的。”南宫珩说。 叶翎摇头,“没必要,好好的东西别都糟蹋了,你跟楚明泽比什么?来,吃药。” 南宫珩就着叶翎的手服下解蛊丹,喝了一口水,说头疼,不过并没有昏迷过去。 南宫珩坐着,叶翎站在他身后,给他按摩头部。 过了一会儿,南宫珩抓住叶翎的手,拉着她坐在怀中,长长喟叹一声,把头埋在叶翎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叶子,我又做错事了。” 叶翎笑着捧住南宫珩的脸亲了一口,“没有啊,你失忆的时候很可爱,还帮我把爹找回来了,把他照顾得很好,哪有做错?” “可是你好辛苦。”南宫珩想起叶翎这段时间的奔波劳碌,就心疼不已。但他失忆时,很多事帮不上忙。 “还好,干活的都是那些光棍儿,没什么辛苦的。”叶翎笑说,“现在你好了,我就什么都不操心了。” “嗯,接下来的事都交给我。”南宫珩点头,“你好好休息,多陪陪爹娘,也要多陪陪我。” “路上倒也没什么事,只要不碰上敌人。你最重要的任务还是提升实力,争取早日超越端木尹。”叶翎说,“可以跟洛叔好好切磋一下。” 翌日叶晟和宁蓁出门的时候,两人眼睛都有些红,不过精神尚可。 百里夙等在外面,见到他们,笑着走过去,手中拿着一个玉瓶,“爹,娘,昨夜忘了这个。这是小风风专门让带过来给你们的桂花糖丸,很好吃的,孩子们都喜欢。” 宁蓁笑着摇头,他们又不是孩子。 “爹娘之前苦,吃点糖甜一甜,以后会越来越甜的。”百里夙笑着说。 叶晟和宁蓁各自吃了一颗,真的很好吃,甜蜜的滋味儿一下子弥漫到了心间,让人浑身舒坦。 “小风是个不错的孩子。”叶晟说。 宁蓁点头表示认同。 叶翎笑着走过来,“正好,小风风没有爹娘,等回了家,爹娘认他当义子好了,以后负责给他娶媳妇儿带娃娃。” 叶晟和宁蓁当然都很乐意。 百里夙昨夜没来得及跟叶旌说上话,也没去拜见夜昊祁蓉,很多事情还不知道。 这会儿见到叶旌,夜灵跟在后面,百里夙嘿嘿一笑,“小弟,你可以啊!从哪里拐来的媳妇儿?” 叶旌皱眉,“大姐夫,不要瞎说,这是表妹。” 夜灵落落大方地叫了一声,“姐夫。” “表妹?”百里夙眨眨眼,拍了拍叶旌的肩膀,“你要好好照顾表妹。” 叶旌点头,“这是自然。” 夜灵开心地跟百里夙交换了一个眼神。 百里夙唇角微勾:小丫头眼光不错嘛! 夜灵笑得乖巧:那是! 叶旌神色莫名,“你们干什么呢?” “没事,姐夫刚来肯定累了,需要多休息,表哥我们去练剑吧!”夜灵说着,亲昵地挽住了叶旌的胳膊。 叶旌神色有些不自然,“表妹你不要这样……” “怎样?”夜灵一脸单纯无辜,“表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 “没有。”叶旌看了一眼抓着他胳膊的手,想着兄妹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夜灵待人热情,他若是太过避讳怕会让她觉得见外了,就任由夜灵拉着他走了。 百里夙看着叶旌和夜灵的背影,一脸欣慰,有种自家孩子终于长大的老父亲心态。 恢复记忆后,叶晟又专门找百里夙和南宫珩这两个女婿过去聊了许久。至于说了些什么,叶翎问,南宫珩说要保密,不能告诉她。 叶翎觉得大概也就是叶晟叮嘱两个女婿好好对他的女儿?有什么可保密的?无聊。 南宫珩:岳父说若是我们再让你们姐妹受委屈,就要剁了我们,你猜我怕不怕? 百里夙:反正我很怕。 百里夙提起他出门之前,叶缨让苏棠调查细作的事。 这件事南宫珩和叶翎一直都没有忽略,只是因为南宫珩失忆,他属下的来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之前也没认真谈过。 如今南宫珩记忆已全部恢复,当下再提起细作的事,他认真梳理了一下,说哪个也不像细作。这就说明,都有嫌疑,细作伪装得太好。现在属下都不在身边,只能等回去之后,看看叶缨和苏棠有没有查出什么。 至于叶家姐弟身边的细作,叶翎思来想去,除了这几年一直追随他们的墨竹之外,没有别的可疑的人。 问叶晟,叶晟说墨竹最开始是楚皇找来的很多孤儿中的一个,让他从中挑选好苗子来训练。至于墨竹是不是真的孤儿,从哪儿来的,他也不清楚。 叶翎总觉得,如果墨竹是细作,端木尹出手,应该不会只有墨竹一个,其他的如果有,希望是藏在暗地里的眼线,而不是他们身边的人。 说着又提起失踪已久的八卦,百里夙说仍旧没有音讯,“兴许他流落到什么地方,失忆了,娶个美娇娘,不知道自己回来?总之你们不用太担心,咱们接着找,只要人活着,早晚能找到。” 百里夙知道南宫珩跟七星八卦兄弟的感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南宫珩摇头,“先把上官箬和端木尹解决了再说。” 百里夙跟楚明泽有仇,因为他的父亲百里复也是死在虞天之手,楚明泽虽然不是主谋,但曾参与其中。而后来被楚明泽掳走的叶尘,是百里夙的儿子。 不过得知楚明泽救了宁蓁和宋清羽,成为扭转局面的关键,百里夙也没冲过去喊打喊杀,只一个要求,不准楚明泽出现在明氏面前。 叶翎跟楚明泽说,楚明泽对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摆弄他的珍珠小房子,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人多,还有一船的货物,若是上岸走陆路不如海路快,也没有再去秦国的必要。 于是,一行人直接绕开秦国,只派了人上岸去采购粮食蔬菜,完全没有耽误时间。 西凉城已入冬,昨日晚晚穿着单衣跑出去玩儿,回来咳嗽了两声,叶尘被叶缨揍了,说他没有教好妹妹出门得穿够衣服…… 虽然晚晚身体很好,但风不易还是让她喝了点特制的驱寒药,独家秘制,桂花糖丸口味,晚晚喝完说还要,风不易说让她问叶尘要…… 叶尘表示,只要弟弟妹妹的事,反正锅都是他的,谁让他是老大呢? 明氏信佛,昨日叶缨无意中听见她在虔诚上香时求佛祖保佑百里夙平平安安,保佑他们自己人都安然无恙地回来。 而宋清羽的父母则是日日盼,天天念,孩子们都无法让他们遮掩眉宇间的愁绪了。因为他们所知的关于宋清羽的最新消息,是他落到了最大的魔头端木尹手中,这让他们如何能放心? 今冬初雪来得比往年早一些,次日宁王府里就出现了一座冰雪游乐场。当年连夜给叶尘建雪房子的难兄难弟都不在家,昨夜秦徵南宫御苏棠蒙璈方元齐齐上阵,一块儿给孩子们打造了一个漂亮有趣的乐园。 一早吃过饭,孩子们一个个都被大人裹得像年画娃娃一样,欢呼着跟叶尘跑去玩儿。 晚晚跑在最前面,偷偷解开厚厚的银狐围脖,转头就见叶缨笑意温柔地看着她,晚晚赶紧又把围脖系好。 几个最小的娃都还不会走路,躺在可爱的小车里,大人推着,在游乐场里溜达。 风不易才起床,听到声音出来,打着呵欠走到叶缨身旁,看着不远处孩子们脸上洋溢的笑容,也忍不住笑起来,“叶姐姐,他们今年是不是也回不来了?” 叶缨摇头,“未必,说不定正在回来的路上。” “清羽跟那个阿妙应该能成,那我岂不是家里唯一的光棍儿了?”风不易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叶缨微笑,“还有小弟呢。” “小弟是孩子,不算他。”风不易摇头。 “怎么,你终于想娶媳妇儿了?”叶缨笑问。 风不易想了想,“也没有,就是突然想到,等清羽成了亲,以后他们肯定全都开始笑话我,还让我干活。” “你是大功臣,谁敢笑话你,告诉我,我去揍。”叶缨说。 风不易唇角微勾,“这个不错,叶姐姐我当真了啊!第一个挨揍的会是百里人渣还是南宫花瓶呢?好期待,真希望他们现在从天而降来笑话我。” 周小凡被冷淞抱着在玩飞飞,岳瑛扶着怀孕的墨云初走得小心翼翼,怕她摔了。 “阿珩应该不会对七星怎么样。”风不易看了一眼岳瑛说,“我认识阿珩的时候,那对兄弟就跟着他,一晃好多年了。” 风不易话落,七星出现在不远处,跟叶缨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过来。 “小风你也别整日闷着看书,去跟孩子们玩玩儿。”叶缨话落,转身朝着七星走去。 “大小姐。”七星恭敬行礼。 “见到人了?”叶缨神色淡淡。 七星点头,“是,还是原来那个接头的人,从晋阳城跟着我们来了这边,现在明面上是西凉城西元客栈的掌柜,我只知道他姓朱,叫他老朱。” “说什么了?”叶缨问。 “有重要消息。”七星说,“老朱说,岳瑛的娘家人要来看她,到时候,会有人吩咐我怎么做。” 正在这时,苏棠飞身而来,满面喜色,“叶老大,你猜猜谁来了?” 下一刻,原老头和上官芃出现,原老头把苏棠踹到一边儿去,打量叶缨,乐呵呵地说:“你就是小叶丫头的大姐吧?我是她师公!” “师公。”叶缨连忙拱手见礼。 上官芃微笑,“我是阿珩的舅舅。” “舅舅。”叶缨随叶翎的称呼,连忙招呼他们进门。他们原是随祁妙去天沐国的,如今两人回来,看面色应该结果不坏。 叶缨请原老头和上官芃落座,递上热茶,等他们喝过暖暖身子之后,才开口问天沐国的情况。 “不必担心,我们回来之前,你爹娘都被救回来了,清羽也没事,阿妙和阿旌留下了,小叶让我们回来就是报平安的。咱们的人全都好好的。”上官芃笑着说。 叶缨愣住,“舅舅刚刚说……我爹娘?” “叶老大,你没听错!你爹也没事,活得好好的,被南宫老七找到了!现在他们都团聚在一起呢!”苏棠笑容满面。 “太好了!”叶缨眸中水光闪烁,这些日子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下了。 原老头说饿了,正好方元那边有刚炖好的肉汤,还有刚买回来的烧饼,苏棠跑过去端了一小锅过来,原老头吃一口烧饼,喝一口汤,眼睛一亮,“不错不错!” 上官芃心知叶缨着急,便把他们去到天沐国获知的事情全都跟她讲了一遍,其中提到叶晟失忆失明,叶缨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不过人没事,就是好事。 原老头和上官芃带来的好消息,让宁王府里更多了欢声笑语。 本来最担心的事,现在终于得到了确切的好消息,值得庆祝。 叶缨发话,所有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也是为第一次来西凉城的原老头和上官芃接风洗尘。 叶缨一个人看了叶晟和宁蓁给她写的信,又忍不住红了眼眶。交给叶尘看了,叶尘万分期待他家姥姥姥爷归来。 宋清羽的亲笔信,宋茳温敏和薛氏都看过之后,喜不自胜,忐忑担忧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又得知宋清羽找到了媳妇儿,还是宁蓁嫡亲的侄女,很快就会带着回来,三个老人高兴得不行,都开始商量怎么准备孩子成亲的事了,大有一副今年成亲明年抱孙三年抱俩五年来仨的架势…… 初次见面的上官芃和南宫御,是这样打招呼的。 “跟你没关系,但说实话,听见上官这个姓,我就犯恶心。”南宫御举杯敬上官芃。 上官芃笑了,“要不,我跟你改姓南宫?我可以。” 南宫御嘴角微抽,“倒也不必。” 两人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你也觉得上官箬是贱人?同感同感,我们适合当朋友”的眼神。 热闹过后,叶缨叫来七星和岳瑛。 “不管岳家来的是谁,都别想回去。”岳瑛蹙眉说。她也不知道她曾经以为好好的家怎么会变成那样了,现在想想她娘当年死得有些蹊跷,而她爹……不管是不是换了芯子,既然成了上官箬的走狗,就是她的仇人。 叶缨若有所思,“听师公和上官家舅舅说的,上官箬已被小妹他们逼得身死重生。算算时间,你今日得到的最新消息,可能来自上官箬本人。岳瑛的娘家人要来,我怀疑,是上官箬要来了。” 七星神色一凝,“她该不会知道尘儿是蛊王体了吧?” “若她如今知道,我也不意外。”叶缨面色平静,“她若是出现,就是打算趁着小妹和阿珩不在,过来抓人。” “那个贱人!休想得逞!”七星握着拳头说。 叶缨冷笑,“我爹我娘都没事,我如今心情非常好,想宰个杂碎庆祝一下,她尽管来,我随时恭候!” 450.一个阴,一个狠;小风风的新刀 “哥哥。”晚晚手脚并用爬到叶尘身上去,坐好,小手勾着叶尘的脖子,眨巴着灿若星子的眼眸撒娇。 “嗯?”叶尘笑着捏了一下晚晚白嫩的小脸儿,“小妹饿了?” 旁边正在看炉子上烤的红薯的小傲月抬头,笑容甜甜,“小妹别急,很快就可以吃了。” “我不饿,我想出去玩。”晚晚摇摇头,眼巴巴地看着窗外。 窗户开了一条缝通风,听外面风雪呼啸,叶尘摇头,“等雪停了再去。” “哥哥~”晚晚不依,“出去玩嘛!” “小妹,外面好冷,出去会冻坏的。”小傲月小脸认真。 “好吧,那哥哥给我讲故事。”晚晚靠在叶尘身上,兴致缺缺。 “从前,有一个大雪人……”叶尘现编。 “为什么故事都是从前有?现在没有大雪人吗?”晚晚疑惑。 “故事,顾名思义,就是从前的事。”小傲月笑嘻嘻地说。 “哇,姐姐懂得好多,那姐姐给我讲故事吧!”晚晚立刻抛弃了刚刚想好一个故事的叶尘。 叶尘:……小妹,你再这样哥哥也想揍你……那是不可能的…… 小傲月讲:“从前,有一条小鱼,它游啊游,想要找娘……” “我知道!”晚晚眼睛一亮,“小鱼的娘是大鱼,哥哥说过大鱼吃小鱼,小鱼找到娘,就被大鱼啊呜~一口给吃掉啦!姐姐对不对?” 小傲月一脸懵,她听娘讲的小鱼的故事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叶尘笑着给了小傲月一个安慰的眼神,揉了揉晚晚的小脑袋,对于每次给她讲故事,画风都会迅速跑偏已经很淡定了。 红薯烤好,上官芃抱着苏小糖和秦小易进来。 “晚晚,我跟你讲,我爹今日又赖床不起,我娘把他踹下去了,哈哈!”苏小糖开心地跑过来跟小伙伴分享他老爹的糗事。 这个故事,晚晚已经听过好几次相同的版本。不过看苏小糖乐此不疲,依旧讲得那么热情,晚晚给面子地点点头,“下次苏苏叔叔再赖床,小糖你记得叫我哦,我们一起去踹他!” 苏小糖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上官芃哈哈大笑,把烤好的红薯取下来,分装在小碟子里,给每个孩子一个可爱的小勺子,让他们拿着吃,他把晚晚抱过来喂她。 “舅爷爷,为什么会下雪呢?”晚晚又开始发问。 上官芃想了想,“因为天寒。” “为什么天寒就下雪呢?”晚晚继续问。 “因为……”上官芃皱眉,是啊,为什么天寒会下雪呢?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雪从哪儿来的? “是不是因为老天爷被冻哭了呀?”小傲月问。 上官芃点头,“是!” “那我哭了也会下雪吗?”晚晚眼睛眨眨,朝着叶尘伸手。 叶尘不明所以,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晚晚抓住就咬了一口。 其实不疼,但叶尘很迷茫,他家小妹这是干嘛?想吃肉? “哥哥,我咬你,疼,你快哭呀,让我看看你会不会下雪!”晚晚开心地催促叶尘。 叶尘:…… “哥哥不哭,舅爷爷你要哭吗?”晚晚仰着小脸问。 上官芃:…… 叶缨进门,就对上晚晚可爱的小脸儿,“娘,可以不可以哭一下?” 叶缨满头问号,“我为什么要哭?” 叶尘跟叶缨讲了缘由,叶缨表示,叶翎赶紧回来吧,他们都接不住晚晚的奇思妙想和十万个为什么了…… 结果是秦小易的妹妹秦小霜哭的时候,晚晚兴冲冲跑去围观,发现只是“下雨”,不会下雪,有点失望。 小傲月回去问完颜幽,完颜幽说她也不知道,让小傲月等她另外一个娘回来再问,说叶翎什么都懂。 最近很喜欢写字的小傲月拿出她的小本本,认真地把这个问题也记在上面。本本上已经写了好多其他的问题等着叶翎解答,百分之九十都是来自晚晚。 秦岩曾是原老头的徒弟,虽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但毕竟师徒一场,得知秦岩已死,原老头沉默良久,最后说了一句,“也好,他活着,终究难以得到安宁快乐,走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晨雾蒙蒙,永生岛出现在视线中。 上官箬站在船头,一艘小船靠近,其上高壮的中年男子朗声说,“阿箬,我已查探过,岛上无人。”话落,男子飞身上船,落在上官箬身旁。 高高瘦瘦的梁松林站在上官箬另外一侧,眉宇之间阴郁更重,“阿箬,接下来怎么做?” 上官箬神色平静地看着永生岛,“这个地方不错,我喜欢此岛的名字。” “是啊!”两个男人同时开口附和,对视一眼,火花四溅。 上官箬仿佛毫无所觉,“虞天在蛊术上,是真的极有天赋,可惜了。若是她早知蛊王体所在,且得手的话……罢了,如今说这些也无意义,上岸去瞧瞧。” “要在此处落脚吗?我带来的岳家工匠,很快就可以把房屋建造起来。”岳泓问。 “既然是打着岳瑛娘家人的名义去,若是遮遮掩掩,反倒会引起怀疑吧?”梁松林出言反驳。 “但你那两个儿子,早就效忠南宫珩了,虽然抓了一个威胁另外一个,但看看周严豁出去的样子,万一周正也如此,此去是个陷阱呢?”岳泓冷哼。 “他们兄弟情深,你想多了。”梁松林冷哼声更大。 岳泓不再理会梁松林,看向上官箬,“阿箬,你来定,我都听你的。” 上官箬微叹一声,“岳哥,林哥,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不过当下是关键时期,成败就在这次,我希望你们可以放下成见,消除芥蒂好好合作。等事成之后,你们想要的,都会如愿的,我保证。” 梁松林和岳泓面色都好了些,出言表示刚刚只是开玩笑。 上官箬告诉梁松林,岳泓只是为了转生蛊,并不是为了她。表现出喜欢她,都是假象,她心里清楚。 同样的话,上官箬也告诉过岳泓。 两个男人都坚信上官箬爱的是自己,跟对方只是逢场作戏的利用,没什么好计较的。 大船在永生岛靠岸,上官箬上去看了看,并未多停留,吩咐继续出发,往千叶城去。 “虽然周正周严那些年瞒了我一些事,同样他们也没有把我的事告诉过南宫珩,否则他们早就找到我了。”上官箬说,“现在周严在手中,周正很关键,这枚棋子不能丢。岳哥出面去跟岳瑛接触,我和林哥在暗中查探。” 两个男人都没有意见,大船抵达千叶城后,岳泓带着一行人,大张旗鼓地登岸,停留一日,置办了车马,就往西凉城的方向去了。 中途住店休息时,洛蘅问上官箬,“娘喜欢梁叔还是岳叔?” “你说呢?”上官箬反问。 洛蘅蹙眉,“娘都不喜欢?只是利用吗?” “他们?”上官箬面露轻嘲,“只配当我的狗,为我尽忠,为我去死。” “我起初担心那两位都在娘身边,说不定会打起来,没想到娘那么轻松就解决了。”洛蘅一脸佩服。 “其实很简单,想要征服一个人,就要清楚他想要什么,但又不能让他轻易得到。”上官箬似笑非笑,“有些男人,也是贱得很呢,越是得不到,越是上赶着。” “娘,虽然叶翎和南宫珩此时不在,但我总感觉,那个叶缨也不好对付。”洛蘅说,“周正最新传的消息,秦岩刚出手就被叶缨发现,连他亲哥都没能保住他。” “秦岩就是个又贱又蠢的货色,本以为他多少有些本事,若能得手对我们大大地有利,没想到他那么不中用,这等废物,死了便死了。”上官箬摇头,“叶缨的确不是小角色,不过她想要护得住身边那么多老老少少,也不是能轻易做到的。只要周正没有跟叶缨完全走到一路,就可以利用。” “咱们要亲自出手吗?”洛蘅问。 “这件事,我已有安排,你到时便知。”上官箬并未明言。 先是被迫重生,如今又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洛蘅心里其实有些没底,打定主意要紧紧追随上官箬,冲在前面的事,就让上官箬勾引的这些蠢货奴才去办吧。 转眼进了腊月,西凉城今冬天寒,已下过几场大雪。 翌日,天气放晴,一队人马进了西凉城,进城后就打听宁王府所在,奔着这边来了。 七星和岳瑛接到消息的时候,岳泓带着岳家人快到宁王府了。 “尘儿,接下来就辛苦你,多照顾小凡。”岳瑛对叶尘说。 叶尘抱着周小凡,笑着点头,“岳姑姑放心吧,小凡弟弟交给我,你们跟那些人打交道,也要小心。” 七星带着岳瑛迎出去。 马车在宁王府大门外停下,岳泓掀开车帘,看到岳瑛,神情激动,“瑛子!” 岳瑛快步上前,叫了一声,“爹。”七星跟着上前去拜见岳泓并岳家来的三位长老。 岳泓见到七星,仍旧没有好脸色,轻哼了一声说:“我把最宝贝的姑娘嫁给你,当初怎么说的?你要给人当奴才,我姑娘可不能受委屈,没想到你一封信扔过去,就带着我家瑛子跑来这么远的地方,我想见外孙一面都难!” 七星垂眸,“岳父息怒,事发突然……” 岳泓神色不耐,“我外孙呢?” “本来要抱出来的,但天冷,小凡又粘着家里的小哥哥,爹快进府吧!”岳瑛笑着说。 “这里……”岳泓看了一眼宁王府的木牌匾,“他只是这家的奴才,我们去方便吗?不行我让人去包个客栈,或者买个大宅,等我们走了,你在这儿不自在就搬出去住!” 岳瑛皱眉,“爹,都跟你说多少次了,阿正不是奴才!爹再这样说他我就生气了!” “好好好,我的错。”岳泓摇头。 “宁王府里的人都可好了,不过爹要来的事,我们提前不知道,这边家里人多,没有准备,倒是真住不下。”岳瑛压低声音说,“虽然没人敢看不起我,但阿正毕竟做不了主,我觉得在这儿不自在,本来就想过了年跟他们提一下搬出去的。” 岳泓点头,“行,爹知道了。今日就把宅子置办好。” “先进来歇歇脚,都到门口了总要跟主家打声招呼。”岳瑛笑着说。 后面马车上下来一个女子,岳瑛愣了一下,“小姨也来了?” “对,差点忘了。你小姨寡居在家也没事,心中记挂你,便一起过来了。”岳泓说。 岳瑛的娘姓万,有个妹妹,名叫万紫茵。当年岳瑛的娘病逝后,万紫茵丈夫意外身亡,她守寡无依,被岳泓派人接到岳家生活,深居简出,跟岳瑛的关系不好不坏。 万紫茵身材消瘦,一身素衣,被一个丫鬟扶着上前来,看着岳瑛,神色关切,“瑛儿,你还好吗?” 岳瑛点头,“我很好,多谢小姨来看我,都快进来吧。” 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转身,岳瑛和七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万紫茵的生辰八字岳瑛并不知道,但年龄跟上官箬倒是一样的。他们都怀疑,这人疑似重生后的上官箬。不然,一个守寡多年不出门的女人,为何会千里迢迢跑过来看原本并不算亲近的外甥女? 岳泓交代其他人到客栈落脚,并且去物色合适的大宅,他只带着万紫茵和岳家大长老跟随七星和岳瑛进了宁王府。 到会客厅,叶缨起身拱手,“岳前辈,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岳泓打量叶缨,笑得爽朗,“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皇后娘娘了吧?一路上可听说不少叶皇后的事,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我家瑛子被宠坏了,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听起来,倒真是个好父亲。 叶缨微笑摇头,“岳前辈说笑了,岳瑛很好,怎么会给我们添麻烦,都是一家人。快请坐吧,这位是?” 叶缨看向万紫茵,岳瑛出言介绍,“是我小姨,专程来看我的。我爹来得突然,我们也不知道,府里没地方住,我已经让我爹派人去物色一个宅子买下来。” “太失礼了,这件事我来安排。”叶缨神色有些抱歉。 “不必!”岳泓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我也是想瑛子和外孙,临时起意跑过来,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住处是小事,已经让人去办了,不敢劳烦叶皇后!带了些薄礼,感谢叶皇后对瑛子的照顾!” 岳泓说着,属下送了一个礼盒到叶缨面前,又很快退下。 “岳伯父客气。既如此,七星你带着贵客到你那边歇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叶缨说。 七星带着岳家人到他和岳瑛的院子,岳泓连声问,“外孙呢?快抱过来!” “我带小姨到我房间歇息吧,然后去找小凡回来。阿正你陪着爹到书房聊聊,爹你不要欺负阿正啊!”岳瑛扶着万紫茵说。 岳泓摆摆手,“你快去!我能欺负他什么?” 等七星带着岳泓进书房,大长老走在最后,关上门,岳泓转身,面上笑容消失,手高高扬起,打向了七星。 七星面色如常,“岳父,这里不是你的地盘。” 岳泓猛然收手,声音冰寒,“我问你,蛊王体是谁?” 七星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果然有二心!”岳泓厉声说,“宋清羽的事,为何不说?” “宋清羽什么事?”七星反问。 “别装傻!你娘已经死了,是自尽!你弟弟还活着,如果你不想要他的命,继续装!”岳泓冷声说。 七星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我怎么知道,我弟弟还活着?” “你是要我剁他一只手,送来给你吗?”岳泓冷笑。 “你敢!”七星怒极,“你们到底想如何?” “我再问你一次,宋清羽是蛊王体的事,是真是假?”岳泓冷声问。 七星沉默片刻之后,点头,“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 “好,阿箬说你很重要,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的隐瞒和欺骗,不过你最好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做!不然,不止你弟弟要死无全尸,岳瑛跟你们的孩子,都活不了!”岳泓冷声说。 “我说过,我要确定我弟弟活着。”七星冷冷地说。 “你想见他?不可能!”岳泓冷哼。 “不见也可以,帮我问他一个问题。”七星说,“我十五岁那年受的伤,在左肩还是右肩?我要今日得到答案,否则,只能认为你们在骗我!不要告诉我他没被带过来,那样就等你们把他带来,再找我做事!” “好。”岳泓突然冷静下来,“接下来让你做的事很简单,想办法帮我们抓到宋清羽的爹娘。” “他们根本不出门。”七星拧眉。 “这是你该解决的问题。”岳泓说。 听到外面有孩子的声音,岳泓起身出去,又换了一张脸,乐呵呵地进了隔壁的房间。 叶尘抱着周小凡过来的,岳泓伸手去抱,刚碰到周小凡,周小凡哇的一声哭着往叶尘怀中钻,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不松手。 岳泓神色尴尬,叶尘轻轻拍了拍周小凡,对岳泓神色抱歉地说,“小凡认生,最近总粘着我,熟悉就好了。” 万紫茵也来抱,周小凡同样十分排斥,根本不让碰。 岳瑛皱眉,“这孩子,真是的!爹,小姨,你们别介意,过两天兴许就好了。尘儿你先带着他出去玩儿吧,别冻着了。” “哎!”叶尘点头,又把周小凡抱走了。 岳泓神色不悦,不过也没说什么。 七星亲自端来了饭菜,招待岳家几个人,岳泓一直在问岳瑛在这边过得怎么样。万紫茵沉默寡言,很少开口,她的丫鬟低眉顺眼,也没什么存在感。表面上倒是一派和谐。 等吃完饭,岳家二长老过来回话,说宅子已经买到了。这么快,是因为花了让人无法抵挡的大价钱,买下了一个官家的别院,什么都有,马上就能住。 岳泓也没要求岳瑛和七星立刻跟着他们搬过去,只是临走前试图抱走周小凡,说要好好亲近亲近,可他一碰,周小凡就哭得撕心裂肺,最后也没抱上。 叶尘抱着周小凡坐在墙头上,看着七星和岳瑛送岳家人远走,捏了捏周小凡的小脸儿,“小凡弟弟做得好!” 周小凡笑得天真无邪。 入夜时分,七星和岳瑛从岳家人住的别院回来,径直去找叶缨。周小凡已经跟叶瑾头挨着头睡着了。 “我弟弟就在他们手中。”七星说,“我让岳泓问我弟弟一个问题,是我们俩早就商量过的,若是出事的暗号。我十五岁那年没受伤,他若答左肩,是求救,答右肩,是不必救。” 叶缨蹙眉,“答案呢?” “岳泓已告诉我,答案是右肩。”七星脸色难看。 叶缨微叹,“说明八卦并未叛变。若叛变,定是为求生,若贪生怕死,会求你相救的。既不怕死,自是本心不移。” 他们两兄弟是最亲的,不会背叛彼此,因此这暗号不存在任何算计的可能。 “岳泓说,宋公子是蛊王体,让我想办法抓宋公子的父母给他们,看来他们还不知道真相。”七星说。 叶缨凝眸,“未必。上官箬的心机,不会这么简单。从他派人提前给你传信说岳家人要来,就像是在试探你。如果是我,明知你们兄弟先前故意隐瞒蛊王体的事,又见你弟弟始终不肯低头,就知道你也不可信任,定会再次试探。” “可她也无从得知尘儿是蛊王体。”七星皱眉。 “不,只要八卦活着,她一定已经知道了。”叶缨摇头,“师公和上官舅舅来,还告知我一件很重要的事,上官箬会一种叫做迷心针的东西,可以控制人的心智,让人无法抵抗,说出真话。既然你说今日八卦答上你的问题,我在想,他可能之前身体出了状况,或许是昏迷不醒,甚至到活死人的地步,因此上官箬没有机会对他用迷心针,才会相信楚明泽说清羽是蛊王体的话。但八卦现在已清醒,上官箬一定会对他用那种手段来求证,因为蛊王体是她最在意的事。八卦没有叛变,但上官箬定已用手段从他那里获知蛊王体的真相。” 七星神色大变,“那我今日认了宋公子的事,他们确定我有二心,会不会杀了我弟弟?” “当然不会,人活着才更有用,不要慌。”叶缨摇头,“我没有提前告知你迷心针的事,就是不知道对方这次会怎么出招,也不确定八卦的情况,怕你露出破绽。你被怀疑是必然,刻意表忠心,上官箬才未必会信。因为在她眼里,你跟八卦兄弟同心。毕竟在此之前不能确定他们知不知道尘儿是蛊王体,你是绝对不能主动说出这件事的,互相试探而已。” “那现在……”七星担心八卦,心绪有些乱。 “没什么不好,上官箬已知尘儿是蛊王体,故意诳你来试探,当下已可以确定你真的叛变了。但事到如今,我们跟她交过手,已知有细作,不可能不查的情况下,你安然无恙,就说明已跟我们坦白,真正成了自己人。她无法再信任你,也不会再用你,但与此同时八卦更有价值,可以成为拿来威胁我们的人质。如此,八卦只会更加安全。”叶缨说。 七星心中一松,“多谢大小姐!” “不必说这些,我说过要救他,自当尽力。况且,上官箬有八卦在手,既然确定这个人质有价值,应不会冒险再来抓我们身边其他人,且很快就会冒头,如此对我们是好事。”叶缨说,“我不会让小凡离开宁王府,他们不敢在宁王府动手。下一次你见岳泓,应该就是谈交易了。” “我那个小姨,会不会就是上官箬?”岳瑛蹙眉,“可惜她的生辰八字无从查起。” “我也怀疑。”七星说。 正在这时,原老头和上官芃穿着夜行衣走进来,摘掉面具后,上官芃对叶缨说:“我们到那个别院查探,并未被发现,偷听到岳泓跟万紫茵说话,他叫她阿箬。” “还有呢?”叶缨神色如常。 “万紫茵身边那个丫头,被叫蘅儿。”上官芃说。 “上官箬和洛蘅!”七星面色一沉。 叶缨摇头,“假的,不入流的把戏罢了。她表面上让我们看到的一切,都不可信。既然怀疑七星,上官箬不可能亲自现身,她不至于连这点谨慎都没有,也能猜到我们会派人过去暗中查探。万紫茵主仆极有可能是上官箬刻意安排,用来迷惑我们的替身,如此若是事败,让我们以为已杀掉她们母女,放松警惕,更方便她们再次出手。” “那个贱人,果真狡诈!那大小姐认为我们下一步怎么做?就等着岳泓找我谈交易吗?”七星咬牙切齿。 叶缨摇头,看向岳瑛,“岳泓是你爹吗?” 岳瑛冷着脸摇头,“不管是不是,都让他去死!” “很好。岳泓是上官箬放出来在明面上的走狗,万紫茵不过是个傀儡替身,上官箬想自己躲起来,掌控局面,也要看我们答不答应!是她上蹿下跳不安分,还敢来我们的地盘,当然要‘好好招待’!”叶缨冷声说。 原老头嘿嘿一笑,“你这丫头,看来有计划了,说吧,想怎么对付那群杂碎?” 叶缨面色冷然,“师公,舅舅,七星去把苏棠叫上,今夜跟我一起去屠狗!上官箬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想躲在暗处操纵一切,她放一个棋子,我们就废她一个!看看那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还能躲多久!” 上官芃皱眉,“若是如此,把上官箬惹急了,她伤害八卦怎么办?” “八卦所在,岳泓应该知道。”叶缨说,“把他抓回来,问出来。” “他怕是不会说的。”七星皱眉。 “上官箬也会认为岳泓不可能出卖她,如此最适合用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叶缨冷笑,“我们的天才小风得知有迷心针这种东西,觉得有意思,自己也搞了一套出来,正好拿那姓岳的试试效果。” 祁蓉和宁蓁都并不知道迷心针怎么用,风不易在没有任何参考的情况下,自创出了效果类似的针法。他说应该能行,叶缨觉得那就没有问题。 之所以白天没有在岳泓来宁王府时动手,是因为要先让七星用特殊暗号来确定八卦真的活着。已知祁家迷心针只能用一次,因此上官箬用来拷问八卦蛊王体的事情后,不能再用,八卦今日的回答是本人意愿。 上官箬的那点心机,也就用来对付男人,她这些年做的也都是躲在暗处,不断地征服新的男人为她所用,聪明不假,心机极深。 而叶缨曾是个上过战场,战功赫赫,计谋过人的女将。 一个阴,一个狠。比心机,叶缨平时不用,但不是不会。但若论掌控全局的能力,上官箬跟叶缨比,就是个笑话。 苏棠被七星叫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身劲装,扛着一把大刀的风不易。 “小风你干什么?”叶缨不解。 “哦,叶姐姐不是总说让我没事多出来走走,不要闷在屋里吗?”风不易一本正经地挥舞了一下他自己精心设计找人打造的大刀,“跟着你们去砍人,试试我的新刀,活动活动筋骨。” 451.今夜我们都是南宫珩 距离西凉城最近的西漠城中,夜深人静,风雪骤急。 高瘦的身影在廊下拂去身上落雪,轻轻跺脚,又整理过衣衫,才叩门。 “阿箬,是我。” 门开,易容成老妇人的上官箬伸手将梁松林拉了进去,“林哥快进来,以前没到过这么冷的地方吧?” 梁松林此时顾不得被上官箬突然的亲近和关切而触动,进门后,脸色难看,“阿箬,情况不好。” 上官箬面色一沉,“周正仍旧没有说实话?” 梁松林落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个混账!事到如今,关于蛊王体的真相,还是咬死不说!岳泓直言宋清羽是蛊王体,周正认了,并未辩驳!” 上官箬眸光冰寒,“可恶!他们兄弟还真是铁了心都要背叛我!” “可周正不可能不在乎周严的生死!他还要求岳泓问周严一个问题来确定人是死是活,当时阿箬你去打探消息,不在这边,时间紧急,我走了一趟,问过周严,给岳泓回的话。”梁松林说。 上官箬拧眉,“什么问题?” “周正问,他十五岁那年的伤,在左肩还是右肩。”梁松林说。 “十五岁……”上官箬冷声说,“如此特殊的问题,未必不是他们提前约定好,用来传递消息的暗号!” “按照阿箬的吩咐,岳泓没在宁王府留下,已带着人在西凉城置办了一座别院安顿下来。可惜他想把周正的儿子抱走,那孩子却哭闹不止,只能作罢。”梁松林说,“接下来怎么做?” “周正已完全不可再信!”失去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上官箬心气不顺,咬牙切齿。 “那岳泓是不是有危险?”梁松林问。 上官箬眸中暗光肆虐,“事到如今,叶缨早知道南宫珩身边有细作,不可能不查。看来是周正已彻底投诚,但他不会不要周严的命!因此,叶缨也会救周严,这个人质的价值,可比原先高多了!” “那……直接用周严去谈交易吗?”梁松林问。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上官箬冷声说,“看来叶缨这边得到消息很及时,应是南宫珩和叶翎从天沐国派人回来过,因此当下该知道的,她定都已经知道了,甚至猜到这次我会亲自前来。” “如此,阿箬在岳泓身边安排的替身可派上用场!”梁松林说。 “我想,叶缨那些人,很容易就会怀疑上万紫茵是我。”上官箬冷笑,“如此最好,就算出事,让他们以为我死了,我只会更安全。” “阿箬果然算无遗策,心思缜密!”梁松林夸赞,“这一步棋,妙极!如今我们进可攻,退可守,有周严在手,岳泓和万紫茵在明面上,阿箬就是操纵局面的执棋人!” 上官箬面色稍霁,“林哥过誉了,其实这并不是最好的局面,失去周正这个棋子,计划不得不改变。” 梁松林眸光微闪,“叶缨会不会对岳泓下手?” 上官箬摇头,“我们有人质,叶缨和周正想要周严活命,接下来唯一的选择是跟我们谈交易,至少先把人救回去,在这之前不会动手的。我了解叶缨,她素来行事谨慎。” “我相信周正会不遗余力地救周严,但叶缨真的会……”梁松林神色有些不确定。 “会。”上官箬十分肯定,“他们那些自诩良善的人,如何行事,其实很好猜。” “那,岳泓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梁松林问。 上官箬点头,“天亮之前,我会派人告诉他,接下来行事,必须更加谨慎。” 其实梁松林本来还有个问题到嘴边,却没有问出来。他在想,若是叶缨真相信万紫茵是上官箬,那真有可能会直接对岳泓和万紫茵出手,抓住他们来逼问周严的下落。 选择不问,一是梁松林觉得他能想到的事上官箬一定也可以想得到,二来,作为情敌,梁松林其实并不想再看到岳泓出现在上官箬身旁。 不管上官箬怎么解释,男人的直觉让梁松林厌恶岳泓,因此,暗戳戳地希望岳泓出事。反正他和上官箬都没事,周严在他们手中,岳泓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周正和周严这对兄弟是梁松林的亲骨肉这件事,梁松林从多年前爱上上官箬开始,便选择性地忘记了。他从一个原本拥有一切的大将军,变成上官箬的影子傀儡,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他们约定好,要养出真正不受限制的转生蛊,然后,实现生生世世永永远远长相厮守的愿望。 “阿箬。”上官箬正在思考,梁松林握住她的手,眸光深情。 上官箬突然笑了,苍老的面庞上满是皱纹,“林哥,我现在易容出来的模样,你看了不会觉得很丑吗?” “不会。不管阿箬变成什么样,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梁松林将上官箬拥入怀中,“希望这次顺利,我们可以如愿以偿。” 若是七星八卦在这里,看到这一幕,怕是会恶心得呕吐不止。上官箬有句话说得对,有些男人,也是很贱…… 西凉城。 风雪漫天,叶缨换装过来,其他人都已整装待发。 风不易拿了一瓶药,正在挨着给每个人的武器上“加料”,那认真专注又带着一丝兴奋的动作,像极了前些日子宁王府里自助烤肉宴时他开心地往烤肉上抹香料的样子…… 原老头,上官芃,苏棠,蒙璈,风不易,七星及数名兄弟,人并不太多,但都是精锐。 如今宁王府固若金汤,让秦徵留下镇守,倒不必担心上官箬的人敢闯进来,她不至于这么蠢。 “叶姐姐,你的剑拿来。”风不易伸手。 “不用,你们去杀,我去抓。”叶缨摇头。若是剑上被抹了见血封喉的毒,倒也会受到限制,敌人死得太快,不适合需要留活口的情况。 “行,那我们是不是要出发了?”风不易很期待。他最初有内力,不是自己修炼的,是他用一种蛊术从他那个猪狗不如的祖父那里抢来的,一时冲动差点害死自己。 后来被南宫珩和叶翎勒令好好修炼,他在研究医毒蛊术之余,修炼一直没落下,且有专业技能辅助,走捷径走得更加得心应手,又数次被叶缨强行拉去指点过招式,如今实战经验虽然几乎为零,但内力可不差。 叶尘从叶缨身后突然出现,抱着一堆精致的银色面具,笑容灿烂,“这是我娘准备的。” 风不易拿起一个看了看,“诶?跟阿珩原先用的面具一模一样。” “没错。料想到上官箬会来,我提前让人打造了一批阿珩同款面具。”叶缨点头。 “叶老大,这一出是啥意思?”苏棠一时没懂,“是让我们谁假扮南宫珩?” “不是假扮。”叶尘嘿嘿一笑,拿起一个面具遮在自己脸上,“上官箬那个杂碎那样对待小姨父,贱得天绝地灭!小姨父不在家,上官箬也知道这件事,我娘专门弄这些面具,就一个意思,我们不管是谁,面对她的时候,都是南宫珩的亲人!让那个贱人颤抖吧!” 苏棠抓过一个面具,戴在脸上,哈哈大笑,“原来叶老大你也会做这么二的事?不过我怎么记得,原先你看南宫老七很不顺眼啊!现在这么疼他是怎么回事?” “我娘觉得小姨和小姨父都是她的孩子啦!”叶尘脱口而出,被叶缨拧了耳朵。 风不易戴好面具,挥舞大刀,摆了个自认为很拉风的姿势,指向外面,“今夜,我们都是南宫珩,冲啊!” 叶缨扶额,叶尘乐不可支,觉得自家小风儿叔叔在涉及到他专业的问题上无比帅气高大,但是在他并不擅长却兴致勃勃想要尝试的武功和打架领域,总是用力过猛,讲真有点缺心眼儿…… “小风儿叔叔好帅呀!”暖心叶尘不吝赞美。 风不易一马当先冲进风雪中,叶缨揉了揉叶尘的脑袋让他回去睡觉,然后带着其他人追了上去。 其实叶尘非常想去看热闹,更想参与其中,可惜年龄限制,他是绝对不允许参加这种行动的,只得有些遗憾地回去。 已是后半夜,别院中各处灯笼在风雪中散发着昏黄的光,没有人走动,一片静寂。 主院中,岳泓并未休息,在跟西元客栈的朱掌柜对饮。 这位朱掌柜是被上官箬安排来这边多年,负责监视七星八卦并传递消息的,曾是岳泓的属下。 “家主,明面上的人最危险,可千万要小心。”朱掌柜提醒岳泓。 岳泓倒不甚在意,“我知道,梁松林那俩儿子都彻底叛变了,接下来阿箬应该会让我出面谈交易,有周严在手,叶缨那帮人不敢轻举妄动。” “希望如此。”朱掌柜点头,“不过以属下在这边多年的见闻,不管是南宫珩,还是叶家姐妹,实力心智都堪称妖孽,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岳泓冷笑,“我今日见过叶缨,看她那样子,应是怀疑万紫茵是阿箬,也不过如此。论心智,阿箬才是最厉害的,算无遗策。” 朱掌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担心说出来会让岳泓不悦。 “蛊王体现世,一想到我跟阿箬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岳泓面上带着憧憬的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姐那边……”朱掌柜试探着问。 “你说岳瑛?”岳泓浑不在意地笑笑,“那丫头一根筋,死心塌地地跟了梁松林的叛徒儿子,她自己选的路,怪不得别人。我只想要我和阿箬的孩子,只要大事一成,一切都唾手可得!” 风声呼啸,落雪簌簌,完美地遮掩了叶缨一行人的动静。 这里是叶缨的地盘,这座别院的详细图纸,他们都已看过,曾前来查探的原老头和上官芃基本了解哪里住着什么人,而出发之前,叶缨做了详细的分工。 一进别院,叶缨带着原老头和上官芃往主院去,苏棠带着其他人散开,目标明确地去解决岳泓的属下。 风不易被叶缨要求必须跟着苏棠,不准单独行动,他对此倒是没意见。 夜黑风高,杀人正好。 虽然被岳泓带出来的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但因为叶缨这方有备而来,配合默契,为速战速决,先用毒,再砍人,几乎不可能失手。 而在进别院之前,他们已经先合力解决掉了明处暗处的守卫。 岳家的高手,正在一个一个死去,甚至有几个尚在睡梦中。 针对岳家地位最高的三位长老,怀疑他们体内有转生蛊,用来杀他们的武器,还被风不易专门抹上特制毒药,打造成了断魂刀剑。 万紫茵跟岳泓同住在主院,是故意为之,让叶缨这方认为万紫茵身份特殊,地位重要。 原老头和上官芃去抓万紫茵主仆时,毫无所觉的岳泓仍在畅快饮酒,憧憬他和挚爱上官箬生生世世的美好爱恋。 叶缨没用毒,一剑劈了门,一身风雪冲进来的时候,岳泓手中酒杯落地,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你要干什么?你是想让周严死吗?”虽然戴着面具,但岳泓能看出这是个女子,直觉就是叶缨。 叶缨冷笑,“说得好像人质在你手中一样。上官箬那个贱人推你出来当靶子,你还乐呵呵地准备为她死?论犯贱,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岳泓下意识地看了隔壁一眼,神色急切,“老朱,去保护紫茵!” 叶缨笑得嘲讽,脚步如风,利剑如影,拦住了朱掌柜的去路! 朱掌柜匆忙应对,却没想到叶缨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而他是因为行事圆滑,头脑精明被派过来,论武功只是一般高手,不过片刻功夫,就被叶缨生生斩断一臂,跌倒在地,惨叫不止! 叶缨扔下朱掌柜,又追上一只脚已经踏出门的岳泓,长剑刺向他的后心! 岳泓急急闪避,两人的战场很快转移到了院中。 风雪激荡,岳泓实力强横,却并不想打,因为遇到这种情况,逃为上策。 隔壁原老头和上官芃已一人拎着一个女人出来,往雪地里一扔,上官芃上前来,助叶缨围攻岳泓。 岳泓去路被拦截,只得全力应战。而上官芃原是虞璘精心培养的宿主,实力并不在岳泓之下,却没想到,叶缨的实力,竟在上官芃之上! “来人啊!老朱!”岳泓高喊。 “是喊你爷爷我吗?”风不易飞身而来,声音愉悦。 苏棠紧随其后,手中拎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砸向了岳泓所在的位置。 岳泓躲闪时,定睛一看,神色大惊,那是岳家的两位长老! 片刻后,蒙璈提着岳家第三位长老的头颅过来,这下齐活。 “放开那个杂碎,让我来!”风不易杀人杀嗨了,也不管实力不如岳泓,挥舞着大刀冲进战局。 叶缨神色无奈,跟上官芃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开始给风不易打辅助。自家弟弟想玩儿,不宠着能怎么样? 这下岳泓可惨了。 真正经验丰富的高手都有固定的路数,而风不易的作战风格是随心所欲,想怎么砍怎么砍,那把刀跟闹着玩儿似的,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岳泓明明实力比风不易强,却被打得叫苦不迭,因为他每每差点伤到风不易的时候,全都被叶缨精准压制!他想跑,上官芃又总在他计划好的退路上堵着! 伤不到风不易的岳泓,却被风不易乱刀砍得很崩溃,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而他本想呼唤属下过来救万紫茵,因为上官箬说过,若是出意外,一定要让对方认为万紫茵就是她! 可属下的脑袋陆续前来,身子都不见了。 这是个惊悚故事,而叶缨看着岳泓逃不掉之后似乎放弃逃走,突然开口,“好心”告知岳泓另外一件事,“我知道你体内有转生蛊,做好了身死重生的准备,不过劝你最好别自杀,因为你的转生蛊已经被我们解了。不信,你试试。” 岳泓面色一僵,这下彻底慌了! 风不易看准机会,一刀砍在岳泓右肩! 岳泓惨叫一声,风不易收刀却发现没砍断岳泓的胳膊。 “叶姐姐,帮我按住他,没砍透,我补一刀。”风不易完全是来玩儿的。 叶缨一脚踹在岳泓后膝窝,岳泓跪在地上,叶缨用剑抵着他的左肩,风不易上前,用刀比了比之前的伤口,自言自语,“可不能砍歪了,不然不好看。”话落手起刀落,随着岳泓凄厉的惨叫,一条血淋淋的手臂掉落在雪地上。 “砍头得这个位置,才最省力。”风不易拿刀在岳泓脖子上比划着,突然开始专业教学,跟自己人讲起那个地方的骨头穴位什么的…… 岳泓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心态已经彻底崩了。 身受重伤的朱掌柜跑了,是叶缨故意放走的,总要有人去跟上官箬报信。 叶缨派了人盯着朱掌柜,虽然未必会有收获。不过就算他不知道上官箬此时在哪,只能等着上官箬主动跟他联络,也无妨。 白日才易主的别院,深夜时分,彻底陷入死寂。无头的尸体和被砍下来的脑袋,很快被大雪覆盖。 听到叶缨最后的话,连自杀都不敢的岳泓,连同万紫茵主仆,被带回了宁王府。 “你是真正的岳泓吗?” “是。” “万紫茵是上官箬吗?” “不是。” “她为何要来?” “效忠阿箬,奉命行事。” “上官箬在哪里?” “西漠城。” “周严在哪里?” “西漠城。” “西漠城何处?” “不知道。” 旁观审讯的岳瑛面色铁青。她倒宁愿这个岳泓是换过芯子的,可现实很残酷,她的父亲,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七星叹了一口气,揽住岳瑛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他们夫妻在这方面,倒是真有“缘分”,都有个猪狗不如的亲爹,两人的爹都痴恋上官箬,对她死心塌地,为她抛弃一切,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抛弃了。 不得不说,上官箬征服男人的功力确实了得,对跟她同类的贱男人而言,上官箬应该是个女神…… 至于洛璃那种跟上官箬不是一路人的,不算在此列。 风不易的迷心针,效果也不长,眼看着时间快到了,他上前说,最后一个问题是他来问。 “你喜欢上官箬什么?”风不易一脸疑惑,实在搞不懂,这些男人图啥? 苏棠翻白眼,“小风风你也是闲的,这什么破问题?有什么好问的,贱男贱女互相吸引呗!” 结果就听岳泓无意识地说“阿箬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聪明,天赋最好,天生就该是王者的女子。” 一片呕吐声…… 苏棠拧着风不易的耳朵,“混蛋,这下我三天都吃不下饭了,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么恶心人的话,不行了,我又要吐了!” 解了迷心针之后,叶缨懒得理会岳泓,一时也没杀了他。 岳瑛上前来,看着岳泓,冷冷地说“无耻下贱!愚蠢至极!上官箬勾引的男人多了去了,你不过就是其中一个被她利用的瞎子!” 岳泓面露怒色,“你什么都不懂!” 岳瑛摇头,拉着七星走了。 “出兵,天亮之前把西漠城围了!”叶缨下令。 风不易眼睛一亮,“叶姐姐,我也想体验一下当将军的感觉,我可以去带兵吗?” 叶缨点头,“随你开心。” 风不易哈哈笑着冲出门去,“好爽啊!” 天色将明。 上官箬接到消息,腾得一下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得吓人,“你说什么?” “阿箬,昨夜叶缨出手,把岳家人全都杀了,现在不能确定岳泓是死是活。”梁松林脸色难看。 洛蘅冲进来,“娘,不好了!西漠城被重兵包围!定是知道我们在城中!”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像当初的端木尹一样,上官箬此时也连声否定,不住地摇头,“转生蛊是不死不灭的,若是岳泓有被抓的风险,他一定会选择自我了断,叶缨怎么会知道我在西漠城的?” “娘,或许他们解了转生蛊?”洛蘅拧眉。 “这不可能啊!”上官箬面色扭曲。 此时,抢来一身盔甲穿上的风不易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西漠城城门口,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嘿嘿一笑,“若上官箬那贱人出现,我就说,我是南宫珩!感觉自己好帅啊!” 452.初次见面,我是南宫珩的姐姐 “娘,现在可如何是好?”洛蘅神色慌乱。 上官箬有计划,可叶缨完全不按他们设想的走!叶缨是这片土地的最高统治者,一句话就可号令千军万马,她属下定然高手无数! 梁松林面色阴沉,冷哼一声,“有人质在手,怕什么?” 上官箬眸光阴鸷,“人质是用来交易的,不是用来逃命的!” “可娘想用南宫珩的一个奴才去交换叶缨的儿子,这根本就不可能啊!”洛蘅脱口而出。 上官箬扬手抽了洛蘅一巴掌,“闭嘴!你这个蠢货懂什么?” 洛蘅捂着脸,垂了头去,不敢再言语,但微微颤抖的身子表明她内心并不平静。 “阿箬,都冷静一下。”梁松林叹气,“我们必须尽快想出对策,先离开西漠城到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 “林哥说怎么办?”上官箬反问。 “派个人出去喊话,让他们退兵,否则一个时辰之内砍掉周严的一条手臂送给他们!”梁松林阴郁的眉眼没有一丝温度。 虎毒尚且不食子,梁松林对待他两个儿子的方式,跟上官箬对待南宫珩的方式,本质上没有差别,因为他们本就是同类。 洛蘅以前觉得,为了永生,冷血无情,舍弃一切,她也愿意。可刚刚上官箬那一巴掌,让洛蘅猛然惊醒,意识到一件事,她作为上官箬的女儿,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被舍弃的…… 上官箬叹气,“好,林哥去安排吧。” 梁松林出门,不多时,他的一个属下暗中离开,在城中绕了一圈后,才靠近城门口。 城门开着,可以看到外面黑压压的大军。 风不易正站在城楼上看风景,手中多了一副金色的弓弩,瞄准城外的一棵树,眼眸微眯,正准备放箭,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高喊,“听好了!” 手一抖,利箭离弦,却射空了。 风不易很生气,转身看向出现在城中空荡荡大街上的一个中年男人。 “告诉叶缨,立刻退兵!把你们的人全都撤了!否则,一个时辰之内,就砍了周严一条手臂!”中年男人高喊。 风不易眨眨眼,“哦,退兵啊?这没问题。我们只是想救人,你回去问问上官箬,用蛊王血跟她换人行不行?” 中年男人拧眉,转身很快不见了。 到半路,一支短箭,射中了中年男人的眉心,瞬间毙命。 上官芃出现在风不易身后,“那人死了,反追踪手段,想要找到他们的所在不容易。” 风不易很淡定,“没关系,跟她慢慢玩儿。看她不得不杀掉自己人的感觉,其实也很爽。” 梁松林再次见到上官箬,她已平静下来,洛蘅不在身边。 “如何?”上官箬问。 “为首之人戴着面具,很年轻,身份不明。说可以撤兵,想用蛊王血跟我们换周严。”梁松林说。 上官箬眸光一凝,“他们真这么说?” “是。”梁松林点头,“阿箬,虽然我们想得到蛊王体,但那个孩子的身份,注定了不可能用来交易。别说我们只是抓了周严,便是抓了百里夙,或者那边任何一个人,叶缨都不会用她儿子来换,方才蘅儿说的也没错。但只是让那孩子放点血,就能救回一个人,这笔交易,他们自然可以接受。” 上官箬面色一沉,“林哥的意思是,我们就此让步了吗?” 梁松林叹气,“不,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现下受困于此,先想办法脱身才最重要。” “可如何能确定他们给的就是蛊王血?”上官箬摇头。 “好办,要求他们把那个孩子带过来,当场取血!”梁松林说。 上官箬点头,“也好。” “为何还不退兵?”第二个出来喊话的人冷声问。 风不易反问,“你前面那位兄弟要求我们一个时辰之内退兵,才过去不到一半,急什么?这不是还没谈好么?你家主子怎么说?” “带百里太子过来,当场取血!” 风不易皱眉,片刻之后说:“也好,我去安排,这一来一回需要时间,你们就……两个时辰之后再派人过来吧。转告你家主子,周严若是缺了胳膊断了腿,所有交易都作废!” 风不易话落,第二个男人离开,没多久也死在了半路上。 “上官箬这个心狠手辣的贱人!”风不易感叹。 上官芃问,“接下来怎么办?要请示叶缨吗?” 风不易摇头,“不用。叶姐姐忙着呢!有点冷,上酒!” 寒风呼啸,又飘起了雪花。 西漠城城楼上,酒菜上桌,上官芃和风不易对坐畅饮。 城中百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部分人猜测许是皇家在追捕从西凉城逃出的刺客。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上的铺子也都关着门,城中无人走动,静寂得只能听到落雪簌簌和偶尔响起的鸡鸣犬吠。 梁松林再次过来,说还要等两个时辰。 上官箬脸色难看,“该不会,他们只是想拖延时间吧?” 梁松林神色一变,“这……”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只能躲着,叶缨安排重兵围城,或许只是障眼法。他们主动提出的交易,未必不是故意拖延时间。若他们已开始在城中暗中搜查,我们也无从得知!”上官箬紧握着拳头,“叶缨出手太狠,此地不宜久留,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先不管什么蛊王血!保住性命,再从长计议!” “那我们……”梁松林狠狠拧眉。 “林哥听我说,接下来就这么做……”上官箬压低声音。 风急雪密,风不易打了个呵欠,“我是想来砍人的,结果只能干等。叶姐姐说让我逗傻子玩儿,尽量拖延时间,她和苏神经好把那个贱人找出来,可我已经觉得无聊了。” 上官芃看了一眼银装素裹的西漠城,微叹一声,“上官箬能活到今日,心机不容小觑,毕竟还有人质在她手中,万不可掉以轻心。” 话落,一个披着蓑衣,戴着面具的高瘦男人顶着风雪出现在视线中。 “不知做主的是哪位阁下?”是梁松林。 风不易开口,“南宫珩。” 梁松林眸光一闪,“是么?” “你又是哪个?”风不易反问。 梁松林避而不答,“方才公子提出的交易,需要改一下。一刻钟之内,你们撤兵,准备好一辆马车。等我们安全离开,便放了周严。” “上官箬不是挺能耐的么?怎么,蛊王血这就不敢要了?”风不易冷笑,“一刻钟时间太短,一个时辰。” “不要讨价还价!”梁松林冷声说,“最多两刻钟,若是我的要求没做到,我就先砍了周严一条手臂!” 风不易呵呵,“这位,该不会就是生下周正周严的那个猪狗不如的梁前辈吧?戴个面具做什么?没脸见人?忘了,您老是根本不要脸了,哪还有呢?” “少废话!”梁松林厉声说。 “恼羞成怒?我还没计较你跑出来恶心我呢!”风不易摇头,“罢了,跟畜生有什么好计较的!唉,感觉这样说其实侮辱了畜生,猪肉羊肉都蛮好吃的。行吧,你的要求没有问题!只要把人交出来,你们可以走。回去转告上官箬,我南宫珩在此恭候,她真的不露面跟我打个招呼吗?” 梁松林转身离开,上官芃又从风不易身后消失了踪影。不过很快就回来了,摇摇头,“他警惕性很高,丢了。” “无妨。”风不易说,“现在八卦是他们手中唯一的倚仗,暂且给他们一点喘气的时间。等把人救回来,我就可以畅快地砍人了!” 话落,风不易高喊,“撤!兄弟们辛苦了,今日请你们喝酒吃肉!” 一片欢呼声中,大军撤退,消失在风雪中。 七星现身,对着风不易摇摇头。他跟随叶缨在暗中调查,但时间太短,尚未找到上官箬藏身之处。 本来风不易提过,是不是可以抓一个上官箬那边的人,用迷心针问出来。但这样势必会打草惊蛇,上官箬被逼得狗急跳墙,容易导致八卦缺胳膊断腿儿。 虽说性命最重要,但年纪轻轻的变成残废可不好,叶缨说了,要把八卦好好地救回来。 退兵后,百姓仍旧闭门不出,又等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八个人出现在视线中。 为首之人,看身形是梁松林,而他手中拎着的昏迷不醒的男人,赫然就是失踪已久的八卦。 除此之外,还有四个男人,护着中间两个戴面具的女人。 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是梁松林要求的。 到马车旁,查看过没问题,两个女人迅速进去,四个男人分别拿着武器,站在四个方向,眼神戒备。 梁松林拽着八卦,坐在车夫的位置,手中一根金丝,缠在八卦的脖子上,他只要一用力,顷刻之间就能割断八卦的脖子。 “上官箬,我是南宫珩啊,不出来跟爷聊几句?”风不易模仿南宫珩的声音,语带戏谑。 梁松林冷哼,“你根本不是南宫珩!全都让开,不然我杀了他!” “放了他,你们可以走。”风不易轻哼。 “把我当傻子吗?我放了人,你们不可能放我们走!”梁松林冷声说。 “那你把我当傻子?我让你们走,跑没影儿了,我们去哪里找人?”风不易反问。 “叶缨呢?叫叶缨出来说话!她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干什么?”梁松林厉声说。 “找我?”叶缨出现在风不易身旁,脸上也戴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银色面具。 梁松林眼眸微缩,“摘下面具,否则我如何知道你是不是叶缨?” “其实,我也是南宫珩。”叶缨把面具摘掉,露出清冷淡漠的面庞,目光在梁松林身上扫掠过,落在八卦身上。 “你是南宫珩?”梁松林嗤笑,却突然僵了脸,终于意识到,这句话是对他们,尤其是对上官箬的嘲讽和挑衅。 “你们想走,可以。”叶缨神色淡淡,“要带周严一起走来保命,也实属正常。” 梁松林眼眸微眯,叶缨突然这么好说话,不太对劲…… “不过,”叶缨话锋一转,“你们手中有我们的人,你们也要给我留下一个人,如此才公平。你最在意的是上官箬,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后,你再带着周严回来,跟我交换留下的人。” 梁松林神色一变,“若我不答应呢?” “若非为了救人,你们早已灰飞烟灭。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叶缨声音平静。 风不易感叹,叶姐姐不愧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女将,这气势,这威风,这震慑力,杠杠的! 梁松林拧眉,“你若不想让周严……” “你再动他一下试试?”叶缨打断梁松林的话。 梁松林握紧马鞭,“好!梁威,你留下!” 风不易看到马车旁一个男人出列,瞬间气笑,“去你大爷的!给老子听好了!周严是我们的家人,你拿个手下的狗奴才就想蒙混过去?” 梁松林面色一僵,“你们想要谁?” “叶姐姐,你说!”风不易也不知道叶缨什么打算。 叶缨面色平静,“我给你和上官箬一个选择的机会。留下的人,要么是你,要么,是洛蘅。” 风不易嘿嘿一笑,对着叶缨竖起大拇指,绝妙的离间计! 梁松林狠狠拧眉,“不可能!” “怎么?你儿子是草,上官箬跟洛璃生下的女儿,对你而言竟然是个宝么?”叶缨冷笑,“小风你说得没错,这些人,脑子确实有病。” 风不易轻哼,“梁老贱,跟你那老情人商量商量呗?我们这次不为难她,让她决定,是你重要,还是她女儿重要?” 梁松林掀开车帘,把八卦也拽了进去,叶缨和风不易看不到车内部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梁松林再次拽着八卦出来,同时一个女人从马车里跳下来。 “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狗男女!”风不易冷声说,“让她过来!” “我如何确定她真是洛蘅?”叶缨问。 “你明明知道洛蘅遭遇了什么,我没有办法给你提供什么证据,她就是!”梁松林神色不耐,“再废话,休怪我不客气!” 马车里下来的女人被送到了叶缨面前,叶缨给风不易打了个眼色,风不易拽着那个女人闪身到了梁松林看不到的地方。 “速速放行!”梁松林冷声说。 叶缨并未理会,风不易很快再次出现,低声说:“没易容,但不是洛蘅。” “好,好极了!”叶缨眸底寒光肆虐,“小风你箭术练得如何?” 风不易眼睛一亮,“我觉得我可以!” 叶缨压低声音说了两句话,风不易点头离开。 下方梁松林见叶缨不放话,有种不好的预感,再次抬头,利箭破空,直直地朝着他心口而来! 梁松林神色大变,正欲抓八卦过来挡,上官芃从马车旁的树上冲下来,一手抓住八卦,一手抓住了勒住八卦脖子的金丝!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毫无预兆! 风不易和早就被叫来待命的三个军中神箭手,分别从四个方向,射向梁松林的四个属下。 梁松林一边闪避叶缨的箭,一边跟上官芃抢夺八卦,右臂被箭擦过,见了血。 在上官芃用他的剑缠绕着,强行把梁松林手中的金丝拽出来的时候,梁松林的手已经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上官芃扛着八卦,飞身就不见了人影。 风不易挥舞着大刀冲向梁威,叶缨也跟梁松林交上手。 风雪漫天,叶缨逼近,笑得残忍,“你中了我的箭,箭上抹了蛊王血所制的解蛊丹,想玩儿视死如归?你试试。” 知道人质丢失,逃走无望,梁松林的剑原本已转了方向,做好准备自我了断,听到叶缨的话,整个人都傻了! 等梁松林反应过来,攻向叶缨时,已经失了先机。而他所中不止解蛊丹,还有让高手无力的毒药,不过几招过后,就感觉丹田阻滞,脚步迟缓起来。 梁松林的实力是在岳泓之上的,可惜,对上的是叶缨。 叶缨眼角余光看到风不易有危险,撇下梁松林,冲过去,一剑斩了险些偷袭风不易成功的一个敌人! 风不易被溅了一身血,就听叶缨说:“注意背后!” “哦。”风不易扬刀,“我再试试。” 梁松林瞅准空档想要逃跑,连不远处的城门都没能出去,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叶缨走过去,拽着梁松林的一条胳膊,把他从雪地上拖回来,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 梁松林是清醒的,到马车旁边,叶缨问:“如果我没猜错,车里的上官箬已经死了,对吗?你们约好的,见势不对一起死,然后再一块儿用转生蛊重生?” 梁松林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叶缨把车里的女尸拖出来,砸在了梁松林身上,“你告诉我,这是上官箬?你猜我信吗?” “她是……”梁松林喃喃地说。 叶缨冷笑,“上官箬随便找个年龄相仿的女人,再找来一个跟洛蘅年纪相仿的女人,跟着你出现,反正她们本来都是重生之人,我不知她们面容身形。若是逃生计划出了意外,就让她们自我了断,好让我相信,上官箬已再次身死重生去了。” “你编故事的能力不错……”梁松林方才微微颤了一下的手,叶缨并没有忽略。 “我是不想小看上官箬的心机,也不想高看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叶缨说,“你跟岳泓一样,都是关键时刻可以舍弃的棋子。她应该已猜到我们能解转生蛊,仍旧推你出来,她若是认为你能逃生成功,便自己也跟着走了,而不是又用替身。” “少废话!那就是阿箬!她还活着,但你再也找不到她!”梁松林笑得癫狂。 “是么?她活着,你却要真正的死了,在地狱里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生生世世缠缠绵绵,你也为她高兴?”叶缨问。 梁松林脸色煞白,“闭嘴!” “放心,不会的,因为她不可能永生。”叶缨摇头。 那边战斗接近尾声,风不易如愿砍了梁威,又冲过去砍了另外两个本来已经快死的敌人,浑身是血,开心地跑过来,“叶姐姐,这个杂碎能砍吗?我热好身了!” “再留一会儿,你跟七星八卦一起剁。”叶缨说。 “这个,是上官箬?”风不易踢了一下梁松林身旁的女尸。 叶缨摇头,“不是。上官箬让这个蠢货带替身出来,若能脱身,我们会认为她跑了,若没能脱身,我们以为她又死了。不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再盯着西漠城,到时候,她就真的安全了。西漠城不大,看出你在故意拖延时间,再耽搁下去她无处躲藏,因此用了个调虎离山计而已,很高明。” “好贱!”风不易轻哼。 本就不认为上官箬会直接出现,抓到梁松林交出来的“洛蘅”后,叶缨立刻让风不易用上迷心针,只问了一个问题,就知道那根本不是洛蘅。 可知洛蘅当初一定成功重生,否则当下上官箬不需要画蛇添足,找两个女人来伪装母女,骗叶缨相信。但既然是推出来探路挡刀的,就没必要用真正的洛蘅,替身即可。人质不得不放出真的,因为有很大的概率会被叶缨查验,假的蒙混不过去。 “老话说得好,阴沟里的老鼠,见光死。”叶缨说,“所以上官箬那个贱人,根本不敢真的出来跟我们打照面,只喜欢使唤这些被她洗脑的蠢货傀儡替她去送死。” “叶姐姐神机妙算!想来也是,想找一个同生之人都如大海捞针,上官箬已经用掉两个,哪可能还有第三个?所以现在她一定很怕死!”风不易点头,“不过若这是替身,上官箬母女定还在城中躲着!虽然退兵,但城里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线,她哪敢这个时候出来?” “苏棠在找,他原先最擅长这个。”叶缨说。 “我去找苏棠!”风不易话落就没影儿了。 梁松林面如死灰。 七星过来,按照叶缨的吩咐清理现场,面无表情地让人把梁松林拖走,一个字都懒得跟他讲。他刚刚已经去看过八卦,人没事,只是身体很虚弱,已被送回西凉城医治。七星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 苏棠原先当过好几年安乐楼的楼主,在打探消息和找人这方面,经验十分丰富。 既然上官箬又用替身想要迷惑叶缨,那么她的计划就是躲起来等风头过去再离开,如此最稳妥。 想找蓄意躲起来的人,其实不容易,但叶缨这方最不缺的就是人,而西漠城真的不算大。 挨家挨户查,查过的留人看着,避免被钻了空子。 遇到空宅废宅,只要是没人的,立刻搬来柴火桐油备用。 风不易找到苏棠的时候,他正在调查一户百姓家。首先看人有没有易容,其次询问左邻右舍最近几日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风不易围观一会儿,百姓都很配合,而苏棠的问题都很精准,一点儿也不浪费时间。 很快,这家过去,不远处另外一家是废宅,苏棠挥手,立刻有一队人马搬了干柴桐油进去,留了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风不易有点不解。 苏棠笑得邪肆,“有人的房子一个一个挨着查过了,没人的房子嘛,老子一把火全给她烧了!我看那老贱人往哪儿躲!” 不多时,风不易举着一个燃烧的火把,高喊:“烧!” 西漠城四处火起,寒风助火势,在皑皑白雪之中,像是绽放了一朵一朵艳丽的花。 约莫一刻钟之后,看到城北某处的信号烟,叶缨和苏棠风不易都朝着那边冲去。 易容成老妪的上官箬,灰头土脸,一身狼狈,手中抓着一个啼哭的男孩,眼神阴冷渗人。 洛蘅手臂被烧伤,举着剑在一旁。另有几位高手,将上官箬围在中间。 先到的苏棠和风不易,脸上戴着一样的面具。 “好丑。” “好臭。” “好恶心。” “这种杂碎怎么还活着污染空气?” 两人一来就出言攻击上官箬。 上官箬面色扭曲,“闭嘴!全都闭嘴!立刻让开,否则我掐死这个孩子!” “我是南宫珩。”风不易上前一步,冷声说,“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上官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风不易。 风不易这两年又长高不少,如今身形真跟南宫珩相差无几。 “阿珩?你真是阿珩?你已经回来了?”上官箬神情突然激动起来,“我的儿,我终于见到你了!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误会,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解释。” 风不易摘掉面具,“等阿珩回来,我要让他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呕……” 上官箬神色一变,声音尖利,“你们是想让这个孩子死吗?” 下一刻,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粉色的烟雾,纷纷扬扬的雪花都染上了美丽的粉色,晶莹剔透,仿若春日落樱。 叶缨一身墨衣,出现在风不易和苏棠身旁,袖中雪绫射出,缠住已被上官箬松开的孩子,拉了过来。 而上官箬和洛蘅等人,已虚弱无力地倒在地上,她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口中投了许多解毒药,竟一点用处都没有,如今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不是想要蛊王血么?此毒是专门为你准备,加了一滴蛊王血,是不是很厉害?”叶缨笑意温柔,“初次见面,我是叶缨,南宫珩的姐姐。不如你跟我解释一下,当初你抛弃他,给他下断情蛊,是有什么苦衷?若你能说动我,说不定,我会放了你呢?” “我是南宫珩的弟弟!跟我解释也行!待我找个痰盂儿来,以备呕吐之需!”风不易开口。 苏棠哈哈大笑,“老子是南宫珩的大哥!来来来,你跟老子解释解释!” 此时,刚在千叶城上岸的南宫珩,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对上宁蓁关切的眼眸,笑容满面地说:“娘,我没染上风寒,一定是家里的亲人们太想我!” 453.狗咬狗,真惨,哈哈 西凉城已是腊月寒冬,但地处南部沿海的千叶城依旧温暖如春。 见到原老头和上官芃,得知叶翎和南宫珩在归来路上,且叶晟宁蓁都无恙,还带了许多从遥远地方前来的朋友,叶缨早已在千叶城做好安排。 因此,一上岸,一行人很快就被迎去了千叶城新的城主府中歇息,衣物、食物、居处、归家需要的车马,一应俱全,且皆是最好的。 祁蓉笑着说:“小妹,真是羡慕你,阿缨这么能干又细心。” 宁蓁自是骄傲,但也心疼,真希望马上就能见到叶缨。 值得一提的是,叶晟的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视物无碍,虽仍不如正常人那么清晰。叶翎说等回去再让风不易给看看,完全恢复不成问题。 行船日久,大家都难免憋闷,到了千叶城后,不管老的少的,稍事歇息,都出去溜达了。尤其是从遥远的天沐国来到这片土地的那些人,对这边的风土人情都抱着浓厚的兴趣。 百里夙陪着叶晟和宁蓁故地重游。叶旌被夜灵拉去当向导,玩得不亦乐乎。司徒瑄和蒲琮以及闻静三个单身干活小组成员已结拜兄弟,这会儿也结伴出去游玩了,本来叫了洛璃,但洛璃说他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热恋中的宋清羽和祁妙手拉着手走在千叶城大街上,有不少百姓认出宋清羽来,又是敬畏,又忍不住看他的样子,让祁妙直乐。 “这座城池原本属于南楚,我曾是南楚的大将军。后来我当了皇帝,南楚变成南宋。”宋清羽神色怅惘。很多事仿佛发生在昨日,但一晃已过去好几年。这些日子天天看到叶晟和宁蓁,总让宋清羽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原本有机会当皇后的。”祁妙调侃。 宋清羽神色突然严肃,“妙妙,这话可千万不要被叶缨和百里听去!” 祁妙一愣,“为何?他们会不高兴吗?” 宋清羽摇头,“不,我怕他们太高兴,然后不打招呼就把皇位塞给我,还美其名曰为了成全你想当皇后的愿望,如果我不乐意,他们肯定会说,是我对你不好。” 祁妙噗嗤一声笑了,“你们可真逗!不过那个位置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坐,你倒说得像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我好不容易找到媳妇儿,终于可以不用干活,天天陪媳妇儿花前月下,生个娃娃来玩儿,我脑袋进水才要去接那个最累的活儿。我兄弟当皇帝跟我当皇帝是一样的。”宋清羽说。 祁妙笑问,“那为什么你不当?” “干活的事,当然是兄弟做,我在旁边给他加油才最开心。以前啊,他们就是这么对我的。”宋清羽眸中满是笑意。 祁妙点头,“非常有道理。” 至于在千叶城出生长大的楚明泽,回到故乡,除了盯着人把他花了不少时间精心制作的珍珠小房子并几箱珍珠小心搬运到到城主府之外,对什么都没有兴致,吃饱肚子就关上门,继续修炼,比谁都勤奋。 南宫珩和叶翎回到熟悉的地方,心情不错,算过时间,不能在路上耽搁,定下明日一早继续上路回西凉城,才有望在除夕之前赶回去。 叶翎先问过叶缨派来千叶城的属下,得到的消息是,原老头和上官芃早已顺利抵达,家中一切安好,除了,细作的事…… 墨竹是端木尹的人,这一点叶翎早就想到了。 不过当得知七星八卦竟是上官箬多年前处心积虑派到南宫珩身边的细作,叶翎很意外,立刻看向南宫珩。 南宫珩面色很平静,接过叶缨专门写给他的亲笔信,打开看。 之所以不等见到南宫珩和叶翎之后再当面说这件事,是因为七星坦白的时候,上官箬尚未现身,叶缨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关于细作的事南宫珩越早知道越好,万一他回到西凉城之前,和上官箬先碰上了,而上官箬手中有八卦这个人质,南宫珩应该知道真相,来决定怎么处理。 信中,叶缨并未表明她的态度,只是陈述事实,说这件事全凭南宫珩处置。 叶翎摆手让属下退下,她握住南宫珩的手,南宫珩摇头笑笑,把信递给叶翎,“其实,还好吧。失望当然会有些,不过换个角度看,细作是他们,倒是我的幸运。” 叶翎微叹一声。 主观上,七星八卦并没有害南宫珩的心思。 客观上,他们的行为并没有给南宫珩带来伤害,反倒是保护了南宫珩,虽然其中也有运气的成分。 没有坏心,且没有办蠢事,除了不坦诚这一点之外,真的无可厚非。 “还能做兄弟么?”叶翎问。 南宫珩摇头,轻哼一声,“做什么兄弟?我缺兄弟?回去就让他们滚蛋!都成家了,又不能继续干活,还想让我养一辈子不成?” 叶翎笑了,“就是!” 傍晚时分,出去逛的人陆续都回来了。 丰盛的晚宴上桌,除了这种场合并不会出现的楚明泽之外,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翌日一早,继续出发,往西凉城去。 昨夜思妻心切的百里夙已带着哑奴先行离开,用最快的速度回去报平安。 却说西凉城。 过去的一天一夜发生不少事,从西漠城归来后,叶缨让人把上官箬、洛蘅、岳泓以及梁松林四人关在了一处,当夜并未理会他们。 自从百里夙离家后就从皇宫搬来宁王府居住的叶缨,早起看外面雪已停了,一片白茫茫。她坐在床上,静静地把近日的事情在脑海中梳理清楚,才下床收拾。 等叶缨到明氏那里,明氏连忙招呼她吃早膳,看她神色有些疲惫,心疼地说让她不要太劳碌,该休息就休息,外面的事有那么多男人呢。 “娘,我没事,就是前天夜里没睡,昨夜睡得不错,这会儿感觉好多了。”叶缨笑笑。 叶瑾断奶之后,就跟着明氏住,这会儿孩子们都吃过早饭到外面玩儿去了。欢声笑语传入耳中,叶缨依稀听见晚晚的声音,在说“哥哥我要掉下去啦”…… “也不知道今年过年,夙儿他们能不能赶回来。”明氏往外看了一眼。 叶缨点头,“能。” “真的?”明氏神色一喜。 “嗯,娘放心吧,我算过时间。既然决定要回来,小妹他们不会在路上耽搁的。”叶缨说。 “那太好了。你爹你娘也都没事,今年可是能过个团圆年了。”明氏说着,忍不住双手合十,满是虔诚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叶缨吃过饭,先送明氏去如意那里,然后就去找风不易。 宁王府里的房屋这几年都是有需求的时候就加盖,如今围绕着湖边,错落有致地散布着十多个各有特色的院落。 最初相对的两座竹楼,一座是南宫珩和叶翎的,自从他们离家就空着。另外一座叶缨安排全部归属风不易,里面有他专属的书房,堆满了珍贵的医书毒书蛊书典籍,还有专属的药房,堆满珍稀药材。 叶缨进门的时候,风不易才刚给八卦施过一次针,七星喂他喝了药,又昏睡过去了。 “如何?”叶缨问。 “内伤外伤都有不少,不过死不了。”风不易说。 七星叹了一口气,再次对着叶缨深深一礼,“多谢大小姐。” 叶缨摇头,“不必,我说过,你们的事,到底如何处置,等阿珩回来才有结果。” 七星点头,“我明白,但还是要感谢大小姐救他。他今早醒过,说当初被岳泓抓去交给上官箬时,因受伤太重,很长时间跟活死人无异,清醒的时候,就在数月前,上官箬已身死重生,如丧家之犬般躲在一个荒岛上。关于蛊王体的事,是上官箬对他用了迷心针。这些,跟大小姐原本猜测的几乎一致。” “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他,别的事,暂时都不要管了,交接给玉衡。”叶缨说。 “是。”七星恭声说,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叶姐姐,什么时候审问那几个贱人?”风不易对这个更感兴趣。 叶缨反问,“有什么好审问的?离开转生蛊,不过都是贪生怕死的鼠辈。说实话,上官箬的实力和心智远远低于我对她的重视。” 风不易嘿嘿一笑,“那是因为叶姐姐太厉害,衬托得她又蠢又笨!不过话说回来,她曾经那些‘辉煌’,多是仰仗对手对她的不了解,让她得到了掌控局面的机会。这种货色,凭借一身见不得光的贱术混到今日,底细全部暴露后,就能看出她的本质,根本不入流!” 所谓邪不胜正。从七星八卦对上官箬的背叛,到洛璃认清上官箬真面目后立刻反目成仇,就体现得淋漓尽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正有良知的人不可能跟上官箬为伍,会效忠她的都是同类小人,而这种人,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自私自利。 母女亲情?坚贞不渝的爱情?统统都是笑话罢了! “叶姐姐,其实我很想看那两个贱男和上官箬狗咬狗的戏码,鬼才信他们情比金坚!”风不易眼中闪烁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叶缨若有所思,“真想看?那,可以有。” 宁王府刑堂中没有火盆,寒意彻骨。 上官箬手脚都束缚着粗重的铁锁链,蜷缩在角落里,内力被废掉后的身体虚弱无力,无法抵御严寒,控制不住瑟瑟发抖,导致铁链窸窣作响。 岳泓和梁松林都在不远处,境况看起来差不多。但他们的身体比重生后的上官箬好些,至少没有被冻得发抖。 从昨夜被扔进这里后,三人滴水未进,粒米不沾,也不曾有过任何交谈。原本洛蘅也在,但一刻钟之前被人拖出去了。 周遭安静到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因口渴咽口水的声音,和饥饿导致的肚子咕噜声。 开阳提着一个篮子进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包子,一碗水,放在三人中间的地上,冷声说:“大小姐交代了,在主子回来之前,不杀你们,但每天只这一顿饭,谁抢到是谁的,饿死渴死是你们没本事,撑不住就早点去见阎王!” 开阳话落转身离开,到门口又扔下一句,“至于我家主子和夫人何时归来,你们随便猜。” 话落,开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三双阴鸷的眸子,都盯上了包子和水。 岳泓和梁松林几乎同时冲过去,上官箬没有动,看着两个男人为了争一个包子,撕打在一起,厉声说:“都住手!” 岳泓和梁松林仿佛没听见,最后那个包子两人各抢到一半,迫不及待地塞入口中,谁都没有想起上官箬还饿着肚子。 当然,不过才饿了一天一夜而已,远不到身体的极限。 至于那碗水,在争斗之初就被打翻了,谁也别喝。 看着岳泓和梁松林一边吞咽着,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官箬开口,“岳哥,林哥,事到如今,我们必须一条心,互相保护,才有希望活下去。叶缨是故意的,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想让我们为了一口吃的打起来,我们不能中计!” 上官箬话落,岳泓冷笑,“一口吃的?你觉得叶缨跟你闹着玩儿的?没有这口吃的,铁打的金刚都要死!你倒冷静,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三人分食,这样都能活着撑下去,再一起想办法。”上官箬说。 “事到如今,转生蛊都没了,还能想什么办法?你插了翅膀飞出去吗?”岳泓冷哼。 上官箬拧眉,“等南宫珩回来,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真正对他有威胁的是端木尹那个魔头,我们可以合作,帮他对付端木尹。” 岳泓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本跟南宫珩合作?就是你那好儿子,毁了我的一切!” “岳哥,过往的很多事你都清楚,南宫珩现在安然无恙,他拥有的一切,归根结底,是我给的!南宫御那个父亲是我精心为他挑选的,之所以给他下断情蛊,是我当时为了把最初的内力送给他,必须用蛊毒压制!这些事,都是事实!他再恨我,也不能否认没有我,就没有他的今天!如今这样的结果,我们谁也不想看到,岳家出事是意外,岳哥是恨上我了吗?”上官箬声音低沉,透着几分委屈。 梁松林缓缓抬头,看向了上官箬。 而岳泓冷笑,“南宫珩的事,你跟我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去跟你那好儿子说啊!不过若他能原谅你,除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你就别做梦了!阿箬,我当然是爱你的,为了你,我失去了一切。事到如今,不知道哪天命就没了,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虞璘,墨凤琉,南宫御,洛璃,我,梁松林,你到底爱哪个?” 梁松林开口,声音沙哑,“阿箬,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给我一个答案。” 上官箬没想到,事情突然发展到了让她必须在两个男人之间二选一的地步。以前她一边哄骗一边安抚,并没有出过任何意外。但当下这种境况,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最重要的东西不存在了,每个人最在乎的都是自己能不能活命,一个包子就能决定谁能活得更长久,少一个人分,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因此,这两个男人在逼上官箬做选择,谁先死? 上官箬也知道,这个时候再想维持和平已不明智,她必须选择一个拉拢到身边,否则这两个男人都不会再帮她。 因此,片刻后,上官箬垂眸说:“岳哥,对不起,自始至终,我真正爱的,只有林哥一个。” 上官箬话音未落,铁链清脆,岳泓一跃而起,冲过来就掐住了上官箬的脖子,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狠狠地抽打她的脸,口中怒骂,“你这个贱人!臭婊子!我就知道,你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出事了也先推我出去送死!要死一起死!” 梁松林反应慢了一点,冲过来拽岳泓,三人扭打在一起。 很快变成两个从来都看对方不顺眼的男人互相撕打,因为心气不顺,满腔怨愤中夹杂着深深的绝望,局面很快失控,变得疯狂,都把对方当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打红了眼。 这下可苦了上官箬。她一开始被岳泓打得双眼冒金星,挣扎着起不来,那两个男人打起来的时候,上官箬依旧被他们压着,不管说什么都没用,吐血不止,几欲晕死过去。 等终于消停,梁松林和岳泓都鼻青脸肿,梁松林的手指被岳泓咬断了一根,岳泓的耳朵差点被梁松林给咬掉,一脸的血。 而上官箬的脸肿得比猪头还难看,倒在地上,面如金纸,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被上官箬“抛弃”的岳泓想要撕了她! 而被上官箬选择的梁松林,虽然多年以后终于听到了上官箬直接给出的“爱”的表白,可心中却再也生不出任何欢喜。 原先他们对上官箬的“爱”和“忠贞”,其中有多少是因为被上官箬给他们编织的用转生蛊实现永生梦想,走上人生巅峰,生生世世不分离的虚幻给洗脑?随着梦境破碎,他们越发清醒。 古往今来,多少人为权势头破血流,多少人得到权势后贪恋不舍,做起长生不老的白日梦? 而不受限制的转生蛊,可以无限助长某些人的野心欲望,让人为之疯狂,为之抛弃一切,包括廉耻之心,包括人性纲常。 上官箬追逐的东西,同时也是岳泓和梁松林最深的渴望,这,才是他们之间所谓“爱情”的真相。 岳泓和梁松林甚至都信了自己痴恋上官箬,但他们真正爱的,是上官箬告诉他们的,生生世世长相厮守的未来。长相厮守不是重点,生生世世才是! 梦幻泡影被现实打碎,死亡在向他们招手,别说生生世世,此生都无法善终。 这个时候,曾经是天沐国大将军坐拥权势地位的梁松林,和曾是一岛之主坐拥财富的岳泓,都忍不住会想,若是从来都不认识上官箬,他们如今会怎样? 答案是,会平安顺遂,什么都有。 梁松林和岳泓自然是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因为结果不如愿,而在他们眼中,毁掉他们原本好好的人生的罪魁祸首,就是上官箬这个贱人! 这种自私无耻之人,失败当然是会把原因都推到别人身上的。 此时,岳泓和梁松林不约而同地想,若不是上官箬招惹他们,欺骗他们,他们何至于此? “林哥……水……”上官箬接连遭受重创,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梁松林拳头握了又松,突然起身,跪在地上,冲着外面大声喊,“阿正!阿严!是爹错了!大错特错!我被这个贱人欺骗利用,害了你们!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们,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下半辈子,我给你们当牛做马!” 话落,梁松林爬起来,又走向上官箬。 “林哥……”上官箬的手抓住了梁松林的腿,“水……我要水……” 梁松林俯身,抓着上官箬的手,狠狠一折! 下一刻,刑堂之中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梁松林把上官箬的手指,一根一根,生生掰断!似乎是用这种方式,在向七星八卦表示他跟上官箬划清界限的决心,证明他真的想要悔过! 岳泓冷眼看着,神色一变再变,有样学样,梗着脖子喊,“瑛子,千错万错都是爹的错!你说得对,是爹瞎了眼,才看上这个下作无耻的贱人!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 岳泓话落上前去,抓住上官箬的另外一只手,不止掰断手指,还把断指生生扯掉,往上官箬嘴里塞。 不久之前还在撕打的梁松林和岳泓,对视一眼,像是突然达成某种默契,开始合作,一起折磨上官箬。 刑堂隔壁有个小屋,比刑堂高一些,透过一个窗户,可以看到刑堂中发生的一切,原是为监视和审讯所建。 此时,小屋里摆着长桌,上面放着丰盛美味的酒菜果品,角落里的银丝碳透着红光,暖融融的。 喝酒群众苏棠啧啧感叹,“真惨,哈哈!” 吃菜群众蒙璈一本正经,“活该。” 喝汤群众上官芃微叹一声,“报应。” 啃骨头群众原老头轻哼一声,“一窝贱,狗咬狗!” 被梁松林喊话的七星,“恶心。” 被岳泓喊话的岳瑛,“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叶缨看向兴致勃勃欣赏上官箬惨状的风不易,“小风,你想看的戏码,可还满意?” 风不易嘿嘿一笑,“满意!精彩!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叶缨转头看向另外一边,中途溜进来并未被叶缨赶走的叶尘正在偷偷喝酒。 “尘儿。”叶缨开口。 叶尘立刻用袖子遮住酒杯,正襟危坐。 “你作何感想?”叶缨问。 叶尘想了想,认真作答,“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自有恶人磨。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感情的事,假的就是假的,揭开虚伪的遮掩,内里肮脏破败,丑陋不堪。” 叶缨摇头,“小孩子家家,想那么多大道理干什么?” 叶尘眨眨眼,“啊?那,娘觉得我应该作何感想?”他还以为这是叶缨要趁机给他上一场思想品德和人生经验的课,难道不是? “不觉得辣眼睛?辣耳朵?”叶缨反问。 叶尘点头,“是,好辣。” “没听见小糖在喊你?赶紧出去陪他们玩儿!”叶缨轻哼。 “得令!”叶尘立刻起身,一溜烟儿跑了。 “叶姐姐,那俩贱男人不会把上官箬给打死吧?”风不易问。 叶缨摇头,“不会,他们俩现在清醒得很,知道上官箬不能死,也知道怎么才能让上官箬生不如死。正好,省得我们脏了自己的手。” 话落叶缨要走,方元端着一篮子刚烤好的红薯送过来。 风不易拿了一个热腾腾香碰碰的烤红薯,美滋滋地吃着,继续欣赏上官箬被她的两个男人组合双打的画面,忍不住感叹,“妙啊!” 454.团圆时刻乐陶陶 接到禀报,洛蘅哭喊着要见她,叶缨神色冷漠,“不见。” 旁边正陪着弟弟玩儿的叶尘眨眨眼,“娘,要不我去?万一她知道些什么呢?” “也好,你去吧。”叶缨对此不甚在意。 洛蘅不过是上官箬的傀儡,论道行,远远不如上官箬。上官箬是坏,洛蘅与之相较只能算是愚蠢至极。因此,叶缨认为,洛蘅不会有什么上官箬都不知道的消息。 刑堂中,仍是四个人。 梁松林和岳泓喊话并通过虐打上官箬来“表忠心”后,并未得到任何回应,但都很安分。 上官箬早已晕死过去,被扔在角落里,浑身是血,头发乱得如枯草一般,上面还有凝结的血痂。衣衫破碎,鞋子掉了一只,凄惨得像是乱葬岗上新来的尸体…… 被拖走又送回来的洛蘅,看到上官箬的样子,心态彻底崩了。 因为洛蘅原本还指望上官箬手中另有底牌,只要拿出来,他们就有翻身的希望。她想着,上官箬暗中筹谋这么多年,不至于这么快就彻底失败,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可以作为翻身的希望。 因此,洛蘅被带走时,以为是叶缨要审问上官箬,料想会有一场真正的谈判。 可谁知……洛蘅回来,到门口,就看到梁松林和岳泓二人你一脚我一脚把上官箬踹到角落里的那一幕。 因此她知道,上官箬这样跟叶缨无关。 因此她想到,梁松林的儿子和岳泓的女儿都是叶缨的人。 因此她绝望,但凡上官箬还有底牌,都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会这样? 洛蘅思绪纷乱。 上官箬处心积虑安插在南宫珩身边的细作,在南宫珩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当起双面间谍,护着南宫珩,隐瞒欺骗上官箬,导致她错失最关键的信息和最佳的动手时机。 上官箬调查到楚明泽体内的蛊种来历成谜,怀疑蛊王体现世,立刻出手抓来楚明泽,却又如何能想到南宫珩和叶翎的宿敌楚明泽竟然故意欺骗她,编了个天衣无缝的故事,让她相信宋清羽是蛊王体。 上官箬抓宋清羽,本已得手,却被端木尹半路截胡。而端木尹的行为导致上官箬更加相信宋清羽是蛊王体,殊不知端木尹抓宋清羽的动机,只因为他是宁蓁的徒弟…… 上官箬派秦岩来抓南宫御,却没想到他连南宫御的衣服都没碰到就被叶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的亲哥哥秦徵的选择是,大义灭亲…… 上官箬本想低调行事,等着端木尹和南宫珩叶翎打起来,她坐山观虎斗,却没料到闻静半路碰上叶翎,导致她突然暴露,进而落入了叶翎的连环坑杀计划中。 而她更想不到,关键时刻,竟然又是南宫珩和叶翎的宿敌楚明泽倒戈,导致端木尹失败,而洛璃竟然选择效忠叶翎…… 洛蘅想到过去这大半年的事,再看向上官箬,竟突然有种这个女人输得并不冤枉的感觉,因为她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而帮她的人都是跟她一样的人渣,她能利用的都是些蠢货。像楚明泽那样的聪明狡诈的小人,一旦沾惹上,连端木尹都要被坑,更何况是上官箬? 而到如今,上官箬原本不是没有底牌,但她在没有心理防备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被逼迫沦落到这个境地,早已失去主动权却不自知,所谓的底牌太弱了。而论武功,论毒术蛊术,论人数,她到叶缨的地盘,想要兴风作浪,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那些年,被上官箬欺骗利用的虞璘,玩过就扔的墨凤琉,被她迷惑的南宫御,死心塌地的梁松林,痴心守候的岳泓,给了上官箬膨胀的勇气,以为自己能作为一个主宰者,随意摆弄他人的人生。 可撕掉伪装的外衣,光线亮起,就知道,谁的底子是虚假的。 洛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洛璃的面庞,一时之间,悔得肠子都青了。她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魔怔了,怎么会舍弃洛璃,选择上官箬呢? 叶尘过来之前,专门换上太子服。一身玄色锦袍,玉冠束发,小小少年挺拔如松,玉面无双,微微一笑,唇角戏谑的弧度,像极了南宫珩。 “哇!哥哥好帅呀!”晚晚笑嘻嘻地说。 小傲月点点头,星星眼,“哥哥最帅!” 叶尘揉了揉两个妹妹的头发,“你们玩儿,我去办正事。” “我也去!”晚晚说着抓住了叶尘的胳膊。 小傲月有些犹豫,“哥哥要办的事,可以带我们吗?” “不可以。”叶尘话落,拉开晚晚就不见了人影。再晚一点他就走不了了,晚晚缠功实在了得。 “姐姐,可以给我唱歌吗?”晚晚靠在小傲月身上撒娇。 小傲月笑着说“好呀!” 叶尘进刑堂,寒意扑面而来,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 梁松林和岳泓听到脚步声都立刻抬头,见是叶尘,神色有些失望,又低了头去,没有言语。 洛蘅瞪大眼睛看着叶尘,“你……你是……” “我是蛊王体啊,你们不是都在找我么?”叶尘坐在开阳搬来的椅子上,开阳往他身后放了个炭盆才默默地退出去。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你娘!”洛蘅说。 “我娘没空,有事跟我讲,仅此机会。”叶尘冷声说。 洛蘅脸色一变再变,“你能做主吗?” 叶尘轻哼,起身就走。 “站住!”洛蘅拧眉。 叶尘回来,坐下,“好了,你可以开始说了。” “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是我蠢……是我笨……因为从小到大,那个女人教会我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听话,不可违逆她的意思……我早就不知道怎么做个正常的人了……” 叶尘眉梢微挑,就听洛蘅开始讲,那些年上官箬是如何压迫她,稍有不如意,便是一顿打骂,久而久之,她时刻谨记不能违抗上官箬,已经形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她之前是被上官箬洗脑,失去自主思考能力,任何时候第一件事都是考虑上官箬希望她怎么做。 洛蘅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详细讲述她被上官箬压迫的经历,凄凄惨惨,一度泣不成声。 “我现在才知道,这个世上,谁真的对我好。我终于不用再怕她了……”洛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想我爹……我错了,我想当面跟我爹道歉,求他原谅……以后我一定听我爹的话,听大哥大嫂的话……” “打住!”叶尘打断洛蘅,“谁是你大哥大嫂?你卖惨就卖惨,怎么还恶心人呢?” 洛蘅冷不丁被怼,一时没反应过来,像被人掐住脖子,哭声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叶尘。 “讲完了?”叶尘起身,“上官箬这个贱人的确不是人!你的经历我很同情,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个娘。” 洛蘅眸中出现了希望之光,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哀求的眼神看着叶尘。 “不过,”叶尘话锋一转,“当初你爹要拯救你,你宁愿自杀都不选择你爹,那时上官箬没有拿刀逼你吧?你要非说你的脑子被她控制,现在也无法理解自己当初的行为,并且十分后悔的话,那回答我一个问题,上官箬是什么时候把对你的控制解除了?洛小姐,你醒悟得实在有点太突然,是什么样的心路历程让你意识到自己可以反抗她了?因为她快死了?翻不了身了?所以你不怕了?那当初你在你爹身边那么安全,为什么还会怕千里之外的上官箬?” “我……我知道她还活着,不会放过我的……”洛蘅脸色难看。 “哦,这个样子啊。”叶尘点头,“也有道理。你看那边,上官箬现在也还活着,你一直觉得她很厉害,应该不会认为她就此翻不了身吧?因此你一定很怕她,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在她控制之下想要骗取我们的同情和信任。” “不……不是……不是的!”洛蘅爬过来,想要拉住叶尘,“我真的清醒了!” 叶尘叹气,“你这人,你说的我信了,我好好跟你讲道理,讲的明明很有道理,用你的逻辑来解释你的行为,你却不接受,非要逼我对你说真心话。” 下一刻,叶尘踢开洛蘅,冷哼,“谁在乎你清醒不清醒?当初你爹在乎,你打了他的脸。听说你喜欢我家宋叔叔?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既然上官箬是你的信仰,她现在最需要你关心照顾的时候,你还不好好尽孝?别做梦了,你爹不会再理你的。既然这么凄惨,那你就去死啊!” 话落,叶尘扬长而去,片刻后又回来,把椅子炭盆拿走。 开阳接过炭盆,就听叶尘老气横秋地感叹,“有机会好好活着,却非要作死的人,不让她们死透,岂不是天理难容?” 如上官箬,如洛蘅,出生就比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优越,原本完全有机会选择截然不同的人生,却非要走这条路,叶尘觉得,十八层地狱跟这对母女的气质更般配…… 叶尘去跟叶缨汇报,叶缨并不意外,“你若是很闲,去给你方师伯打下手。” 叶尘笑着点头,“好啊,这就去。我要多学两道菜,等姥姥姥爷回来做给他们吃!” 叶缨眸光微暖,“好,去吧。” 到门口,叶尘又回头,“娘,我是不是应该专门去跟南宫爷爷讲讲上官箬现在有多惨?或者陪他去瞧一眼解解气?” 叶缨摇头,“不必。你南宫爷爷根本不在乎那个贱人怎么死,他只在乎你小姨父受的苦。好好的日子,若是去见了上官箬,凭白又脏了眼睛。” 从上官箬假死前还给南宫珩喂毒这件事,她在南宫御心中早已被凌迟千百遍。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南宫御听到当年真相,仍旧会被气得发抖,但也只是心疼南宫珩。 “也对,上官家舅爷爷都说,那个女人换了躯壳,连曾无从选择的血缘关系都早断得干净,如今只是仇人。”叶尘话落就出去了。 当日晚些时候,叶缨接到禀报,上官箬醒了。 “她可说了什么?”叶缨问。 开阳摇头,“因寒冷疼痛哼哼唧唧,应是可以言语的,但并没有说什么。” 叶缨若有所思,“我本以为,她手里或许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看这样子,是什么都没了。既如此,还是按照上次说的,留一口气,人活着就行。” 开阳领命下去,叶缨想起上官芃来时说的,他和原老头离开的时候,上官箬已逃走,洛蘅已自杀,洛璃选择归顺叶翎。 上官芃当时特意提起,洛璃还有个原配夫人留下的儿子,名叫洛宇。事发时身在落月城家中,洛璃担心他的儿子会落入上官箬的手里,所以派了人回去。 但因为原老头和上官芃跟叶翎他们分开的时候,洛璃派回落月城的属下尚未归来,不知洛宇情况。因此,上官芃对叶缨说,洛宇有可能会落入上官箬手中,但也未必。 所以,叶缨在跟上官箬交手时,无法断定上官箬手中的人质除了八卦之外还有没有洛璃的儿子,选择的是假装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一切行动以营救八卦为目标。 因为筹码若是在上官箬手中,逼得她走投无路主动交出来,才有谈判的余地。 假如叶缨一开始就告诉上官箬,把八卦和洛宇两个人质都交出来。若上官箬手中真有两个人质就罢了,若没有呢? 如果上官箬当初并没有抓到洛宇,叶缨却主动问她要洛宇,只会给上官箬传递一个信息,洛宇失踪下落不明,这一定会成为她拿来利用的机会!到时候,她必然会言之凿凿地宣称洛宇就在她手里,要求叶缨为此妥协。 当然,有迷心针可以逼问真相,但这是抓到上官箬之后才能用的手段。 事情之初,不知结果如何,每一个行动,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不能掉以轻心。上官箬在过程中并不蠢,用了不少诡计,只是她高估了自己这方的实力,大大低估了叶缨的实力和谋略。 事实上,就在昨日,叶缨本以为,上官箬会开口再说些什么。 可处境糟糕透顶,被梁松林和岳泓虐打,再不找机会脱身就只能等死的情况下,上官箬什么都没说出来。 由此,叶缨几乎可以断定,洛宇根本不在上官箬手中,上官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所以,上官箬从头到尾也没有拿洛宇说事,万一洛宇不见是洛璃安排的,那叶缨早该知道了,上官箬用这个拿不出任何证据的事情来当筹码,根本毫无意义。 如此结果,不是坏事。 虽然上官箬一伙已落网,但叶缨仍旧没有解除“禁令”,府中不论谁出门都要经过她的同意,而她同意之后,都会亲自在暗中随行保护。她有种预感,端木尹,也快来了。 因为叶缨把里外的事情都打点得很好,甚至连朝政都没有荒废,也没有假手于人,递过来的折子全都认真批阅过。 宁王府成了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老人孩子每日只管吃喝玩乐,热热闹闹的。 再过五日就要过年了,方元列了一张长长的采购食材的清单交给叶缨,叶缨让天枢送去宫里,准备好之后送过来。 家里几个长辈给孩子们亲手准备的过年新衣裳都做好了,叶尘带着弟弟妹妹还有秦小易这个辈分大的小叔叔,最近在密谋一件事,苏棠试图偷听被发现,苏小糖跟上官芃告状,上官芃追着苏棠打,父子俩绕着宁王府跑了三圈儿…… 叶尘问叶缨要了些东西,叶缨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并未拦着,也没打听,任由他们随意玩儿。 明氏这两日见叶缨都有些欲言又止,叶缨知道明氏是牵挂百里夙,想问他何时回来,可又不想增加叶缨的困扰。 在被上官芃揍了一顿之后仍旧不死心,非要去偷看孩子们的小秘密的苏棠,白日又惹得孩子们集体告状,长辈们都很“愤怒”,叶缨一声令下,发配苏棠晚上守夜! 寒冬腊月,三更半夜,不能抱着媳妇儿睡觉觉,苏棠真是欲哭无泪。可惜,叶缨发话后,第一个双手赞成的就是他亲亲媳妇儿…… 正在守夜的苏棠察觉不对劲,神色一震,转头就见两道黑影靠近,狞笑一声,“兄弟们,干活了!” 百里夙很无语…… 他一路狂奔回来,从靠近西凉城的时候就美滋滋地想,一定要给叶缨一个大大的惊喜,谁知道,还没进家门,就见苏棠挥刀杀了过来! “小贼,哪里跑?”苏棠冷笑。 百里夙很想翻白眼,“滚!” 听出百里夙的声音,苏棠脚步一顿,眨眨眼,再次坚定地冲了过去,“百里人渣不可能一个人回来!这定是端木尹派来假扮百里人渣的细作!上!拿下!” “苏棠你有病啊!”百里夙也是醉了。 哑奴默默地绕开,畅通无阻地进了宁王府,乐呵呵地跑去看叶尘了。他知道,苏棠就是故意的,不然也不会放他进来。 “你一个细作,竟然还敢骂我?找死啊找死!”苏棠说着,已经跟百里夙打了起来。 开阳小声问,“咱们……” 天枢摇头,“苏公子被大小姐安排来守夜,心情不好,当然不肯放大小姐的相公进去。” 开阳嘿嘿一笑,一群汉子就在旁边当起了吃瓜群众。 管叶缨叫大小姐,听起来他们倒都像是叶家的人,这是南宫珩吩咐的,说叶翎才是他们必须摆在第一位的主子,叶缨自然就是大小姐了。 “苏棠,有完没完?”百里夙心心念念想去抱媳妇儿,根本不想打。 苏棠冷哼,“来啊!我们决战到天亮!”他不能抱媳妇儿睡,凭什么百里夙可以?叶缨想得美! 百里夙早听出来苏棠是故意不放人,可他的实力跟苏棠不相上下,叫人过来帮他,那帮汉子都像是突然聋了一样…… 哑奴见到叶尘的时候,虽然小心翼翼,叶尘还是醒了,眼睛一亮,扑过来抱住了哑奴,“爷爷!” 哑奴抱着小家伙,眼睛湿润,面上却带着笑,拍了拍叶尘的背。 “都回来了吗?”叶尘眼睛亮晶晶地问。 哑奴点头又摇头,比划着说他和百里夙先回来报信,其他人都没事,在后面呢,很快就到。 叶尘心花怒放,拉着哑奴过来找叶缨。 “娘,爷爷说爹被苏叔叔拦在门外了,要派人过去吗?”叶尘问。 叶缨给哑奴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摇摇头,“不必管他。哑叔,小妹他们怎么样?” 哑奴从怀中掏出叶翎写给叶缨的信,让她先看。 信不长,为报平安,叶缨很快看完,松了一口气,把信递给叶尘。 “人都没事就好,辛苦哑叔。”叶缨微笑。 哑奴摇头摆手,乐呵呵地表示,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该说的叶翎在信中都说了,叶缨预计他们最晚除夕那日也该到了,心中大石落下,让人送热水和食物到哑奴那里。 “我陪爷爷吃点东西,再给他擦背。”叶尘笑着说。 哑奴高高兴兴地拉着叶尘一起走了,叶缨又看了一遍那封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上床睡觉去了。 至于被苏棠拦在门外的百里夙,叶缨觉得,活该,到现在连苏棠都打不过,还睡什么觉? 苏棠真生生跟百里夙打了大半夜,直到天亮。 终于休战,苏棠搂住百里夙的肩膀,嘿嘿一笑,“兄弟,真同情你。我是被你媳妇儿下放出来守夜的,我媳妇儿可心疼了,本来叶老大让我守一年,我媳妇儿求情,只用守一天!不过叶老大对你可是真狠,她见到哑叔就知道你回来了,愣是一夜都没出来找你,哈哈哈哈!” 话落,苏棠神清气爽,在百里夙踹过来之前,嗨嗨地跑了。 百里夙…… 见到叶缨的时候,她正在陪明氏用早膳,叶瑾在明氏怀中。 “夙儿。”明氏见到百里夙很高兴,不过已经没什么惊喜了,因为一早叶尘就跟她说过了。 百里夙落座,眼神哀怨地看向叶缨,叶缨神色淡淡,“怎么?我就派苏棠去守门你就进不来,若是当年我爹在,你别说进我家门让我嫁给你,早被他打死了。” 百里夙神色一僵,明氏噗嗤一声笑了,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拍拍百里夙的手安慰,“没事的,阿缨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也不会不要你的。” “还有娘。”叶缨说。 百里夙……真是他亲娘,亲媳妇儿! 叶尘进门,“诶?爹你回来啦?没受伤吧?苏叔叔刚刚跟大家说昨夜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百里夙咬牙切齿,“苏,棠!” 等吃过早膳,百里夙去沐浴过,拉着叶缨回房说有重要的事要讲,被叶缨踹了几回,最终还是如愿把叶缨压到了床上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过后神清气爽地又去找苏棠打架了。 因为南宫珩和叶翎他们很快就能到家,宁王府里一派欢欣。 给叶晟和宁蓁住的地方,还有远道而来的贵客们的住处,以及衣物等,叶缨早已亲自安排妥当,只等人到。 叶尘本以为叶缨可能会亲自去迎接,但叶缨并没有这个意思。苏棠说想去,也被否决了。高兴归高兴,作为这边做主的人,叶缨要对大家的安全负责,尽量避免少数人出门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离开千叶城,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天气越发寒冷。 叶翎本以为天沐国来的人会不习惯,谁知道一个比一个开心。 夜灵连马车都不愿意坐,非要跟着叶旌一起骑马,说这里风景好美,那里风景也好美,眼睛都不够用了。 第一次碰到落雪,夜灵小姑娘兴奋地拉着叶旌在雪地里舞剑。 闻静抓起一把雪尝了尝,祁妙问她什么味儿,她说没味儿,就是冰牙。 路过西漠城时,南宫珩和叶翎就已得到消息,知道这边前些日子发生过什么事。 得知上官箬落网,最高兴的人是洛璃,因为他要找他的儿子洛宇。 转眼到了除夕,天气难得晴朗。 进入西凉城,夜昊和祁蓉都忍不住感慨这边的繁华热闹。与之相比,天沐国大大小小的岛屿,这些年争权夺利,越发没落。 马车里,叶晟握紧宁蓁的手,两人神情都有些激动。 听外面传来南宫珩的声音,“爹,娘,到了,下车吧!” 叶晟抱着宁蓁下了马车,转头就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大步走过来。 “宝儿!”叶晟眸中水光闪烁。叶缨是他和宁蓁的第一个孩子,叫缨儿怪怪的,自小就叫她宝儿。叶缨大一点,觉得这个小名太幼稚,叶晟坚持不改。 再次听到熟悉的呼唤,却一晃多年,叶晟鬓边都染上了霜色。 叶缨红着眼眶,上前来,抱住了叶晟和宁蓁,“爹,娘!” “小姨!小姨父!”叶尘欢快的声音响起,他抱着晚晚冲了过来。 南宫珩眼睛一亮,笑着去抱晚晚,满是期待地问了一句,“还记得我吗?” 晚晚小脸懵懵,看向叶尘,“哥哥,这是谁呀?” 南宫珩瞬间扎心,唉声叹气,想抽自己几巴掌。这趟门出的,连宝贝闺女都不认得他了。 叶翎笑着把晚晚抱过来,晚晚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娘?” 叶翎亲了亲晚晚的额头,长叹一声,“嗯,是娘。” 南宫珩这下不服了,“小叶子,为什么晚晚认得你,不认得我?” “他是谁呀?好可怕。”晚晚往叶翎怀里缩了一下。 南宫珩伸过来的手就那么僵在了空中,愣愣地转头看向叶尘,“我?可怕?” 叶尘一本正经地摇头,又叹气,给了南宫珩一个同情的眼神。 南宫珩扶额,擦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是我的错。” 晚晚眨眨眼,盯着南宫珩看。 南宫珩感觉自家闺女的眼神不太对,“不是觉得我可怕吗?可怕你还看?”小丫头好气人,为什么偏偏不认得他?明明他们父女俩长得那么像!他明明这么美!竟然说他可怕?! “我都不叫你爹,你怎么还不哭呢?”晚晚小脸认真地问。 南宫珩眼眸幽深起来,看来晚晚知道他是谁,是故意的,这里面有事儿! 南宫珩立刻转头看向叶尘,叶尘拔腿就跑,被南宫珩长臂一伸捞了回来,揉搓着他的小脸儿问“宝宝,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教的?” 叶尘立刻“认罪”,“天地良心,不是我!其实我娘一直有给小妹看小姨和小姨父的画像,跟她说你们是谁,虽然小妹管我娘叫娘,但从来都不肯管我爹叫爹,不管我爹怎么哄都没用。之前小妹问为什么会下雪,月儿妹妹说是老天爷哭了,小妹就问为什么人哭了不下雪,我娘跟她说,小姨父哭了会下雪的,让她今天装作不认识小姨父,也不要让小姨父抱,然后就可以看到小姨父下雪了!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娘是主谋,我是被逼无奈当了帮凶!我可以走了吗?我要去看姥姥姥爷!” 叶尘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完,南宫珩扶额,叶尘一溜烟儿跑向叶晟和宁蓁,“姥姥!姥爷!” 叶翎看着南宫珩委屈巴巴的样子,乐不可支,后面下车过来的亲友们刚刚都看到了叶尘和晚晚跟南宫珩的互动,以及叶尘的解释,一个个都忍不住笑起来,觉得可爱死了。 南宫珩再次伸手,“过来。” 晚晚摇头,笑嘻嘻的,“爹,你哭一下嘛!” 叶翎把晚晚扔出去,晚晚一点儿都不怕,咯咯笑着落入了南宫珩怀中。 南宫珩终于抱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宝贝,笑容满面地说“今日就找你大姨父打架!” “为什么呢?”晚晚不懂就问。 “因为你大姨太可恶了!”南宫珩表示叶缨表面上成熟稳重,其实骨子里也是个坑货!都教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晚晚开心地拍手,“好呀!我最喜欢看打架了,苏叔叔说他前几天把大姨父打得满地找牙,可是为什么大姨父还有牙呢?我好想看看他没牙是什么样子呢!” 南宫珩哈哈大笑,“好!” 正好走过来的百里夙…… 除夕之日,分离已十年之久的一家人终于再次团聚,已经成了一个热闹的大家庭。 回到宁王府,叶晟抱着叶瑾,宁蓁抱着晚晚,叶尘坐在他们中间,三兄妹就坐在对面,正在分享这些日子的事。 听孩子们欢声笑语,叶晟和宁蓁相视一笑,只觉一切都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姥姥,你知道我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吗?”晚晚捧着小脸儿问宁蓁,眸光灿若星子。 宁蓁笑着摇摇头。 晚晚笑嘻嘻地说“是因为我长得像姥姥呀!” 宁蓁只觉得心都化了,叶晟乐得合不拢嘴。 南宫珩两年不见,自家小丫头都学会哄人了,不错不错,颇有乃父之风!不过一见面就说他好可怕这笔账……还是得揍百里夙一顿! 455.就从你喜欢的那个人开始 “小七!” “老!南!” 父子重逢,南宫珩冲过去,抱住南宫御,转了几个圈圈,南宫御哭笑不得地捶了他几下,“混账,把老子放下去!” 不远处湖边站着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看到这一幕,眸中透着羡慕、懊悔,亦夹杂着深深的不安。 是洛璃。 西凉城很好,宁王府很好,身边所有人都很好。 不过团聚的欢愉是别人的,洛璃什么都没有。 “洛叔。”叶翎走过来。 洛璃回神,微叹一声,转头,笑得勉强,“小叶,我正要去找你,我想见见上官箬。” “当然可以。”叶翎点头,“我带洛叔过去。” 洛璃点头,“谢谢你。” 叶翎往刑堂的方向走,心情并不轻松。在来找洛璃之前,她已跟叶缨单独谈过关于洛宇的事。 回家之前获知的关于上官箬的消息里面,没有任何与洛宇相关,并不是叶缨忽略了这个人,而是真的没有丝毫线索。叶缨并未为此专门审问上官箬,是她认为已不必审。 在叶翎归来之前,叶缨原本猜测,或许洛宇机敏,逃过一劫,当下是安全的。 但见洛璃仍孑然一身,叶缨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若洛宇活着且自由,第一件事定是去找洛璃团聚,而彼时洛璃所在并不是秘密。 因此,当下关于洛宇的局面,是好是坏,犹未可知。 叶缨把她的想法都已告诉叶翎,叶翎同感,但并未与洛璃明言。 人总要有希望,没有确定的坏消息,便只当好消息。有些东西,想必洛璃自己心里也有数,但他仍旧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上官箬,因为,万一呢…… 靠近刑堂,洛璃拳头握了又松,突然驻足,“小叶,要不你帮我……” “好。”叶翎会意点头,“若是洛叔再见那对母女,她们定会说些乌七八糟的话,我去问,那边有个小房子,可以看到刑堂里。开阳,带洛叔过去。” 洛璃看了一眼刑堂厚重的门,跟着开阳进了隔壁的小房子。他对上官箬极其厌恶,怕面对面无法保持理智,他当下想的并不是报仇,只想尽快找到洛宇。 叶翎进门,刑堂中光线昏暗,寒意透骨。 梁松林和岳泓应声抬头,见到逆光而来的女子,都眯起了眼睛,选择默不作声。 叶翎的目光在那两个男人身上扫过,落在了洛蘅身上。 洛蘅蜷缩在角落里,头发脏乱如枯草,因为抢不到吃食身体虚弱,意识都有些迷离,听到声音,缓缓抬头,身体微微前倾,努力睁大眼睛,看清叶翎的脸,手脚并用爬过来,口中喃喃叫着,“大嫂……大嫂……” 上官箬倒在地上,面对着冰冷的墙,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并未转身。 叶翎驻足,任由洛蘅爬到了她脚边,脏污的手抓住了她的裙角。 隔壁洛璃看着这一幕,眸光冰寒,毫无温度。如他先前所言,他的女儿,已经死了,骨灰被他亲手洒进了大海中。眼前这个面目模糊的女人,与他毫无干系。 “大嫂……大嫂……是我啊!”洛蘅努力仰头,双目凸出,看着叶翎,“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大嫂放我一条生路……我想见我爹……以后……以后……我一定会……听话的!” 说着,洛蘅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真真是哀戚至极。 “回答我一个问题。”叶翎开口。 “只要我知道……我一定说……一定说实话!”洛蘅不住地点头。 “你当初重生回到落月城,可见到过洛宇?”叶翎问。 洛蘅瞪大眼睛,“洛……我哥哥?他……我没有……” 上官箬缓缓转身,阴鸷的眸子微微亮了一下。 “你那次出门后,就没再见过他?”叶翎问。 洛蘅点头,“没有……我回去就没见到哥哥,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知道……”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人不人鬼不鬼的上官箬面上浮现出一抹阴恻恻的笑,“你们,终于,回来了……” 梁松林和岳泓神色都是一变! 叶翎看向上官箬,上官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墙坐着,笑得邪狞渗人,“洛璃呢……他为何不来见我?我一直在等他……” 洛璃面沉如水,额头青筋暴突,恨不得冲过去把上官箬撕碎! 叶翎收回视线,低头,再次看向洛蘅,“她知道洛宇在哪里?” 洛蘅眸光闪烁,看了一眼上官箬之后,坚定地摇头,“她不知道!我们回到落月城的时候,哥哥就已经失踪了……她还让人在城中搜查过,却什么都没找到……她亲口说……若是能抓到哥哥,就能再次控制我爹……” “不是的!”上官箬厉声说,“洛宇的下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是我的保命符!” 叶翎转头,看向梁松林和岳泓,“你们说呢?” 梁松林和岳泓对上叶翎犹如实质的目光,心中都是一颤,刚刚生出是不是帮上官箬,一起抓住这个翻身机会的念头就熄灭了,因为事实如何他们知道,便是上官箬手中真的有洛宇,也翻不了身…… “我作证,上官箬是在说谎!”梁松林冷声说,“她的所有事,都是交给我打点的,她回到落月城之前,洛宇就已经失踪了!在落月城搜查的事,也是我亲自做的,什么都没找到!” 岳泓立刻开口,“没错!如果有洛宇在手,她早就说了!她是在说谎!” “大嫂……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是这次,我真的跟那个贱人划清界限了……我发誓……能不能让我见见我爹……我想求他原谅我……”洛蘅哭得好不伤心。 那边梁松林和岳泓也纷纷开口,都表示过往他们都是被上官箬给欺骗利用,做了许多蠢事,现在幡然悔悟,想要弥补他们的孩子,并且表示他们可以拼尽全力帮助叶翎对付端木尹,希望叶翎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上官箬得知洛宇失踪,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片刻功夫就被她的同伙们给踩灭了。 但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上官箬不愿放弃,“叶翎!别听他们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洛宇是我最后的保命符,我故意瞒着他们!否则我为何要撑到现在?因为我知道洛璃一定会来见我的!你们一定会找洛宇的!” “你撑到现在是因为你贪生怕死。”叶翎冷声说。 梁松林又交代,当初他去调查,没发现洛宇的住处有打斗痕迹,洛家也没有其他人跟他一起失踪,衣服佩剑都还在,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大嫂……”洛蘅哭得快要抽过去了。 叶翎踢开洛蘅,转身走出刑堂,隔壁洛璃也出来了,面色发白。 叶翎不太清楚洛璃和洛宇父子之间的关系,当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洛璃摇头苦笑,“谢谢。” 叶翎在想,已是成年人的洛宇不至于自己突然离家出走,若是被人抓走的,会是谁?为何抓他? 洛宇失踪,是在六大家族与圣岛开战之前,会是端木尹吗?时间似乎对不上,除非端木尹能未卜先知,提前很早就知道洛璃跟闻雅会闹到什么地步,但这不可能。 叶翎觉得,洛璃现在大概也是一头雾水,这种丢了儿子都不知道能去那里找的感觉,叶翎无法感同身受,但想来定是煎熬痛苦。 洛璃回了他在宁王府的住处,就没再出来。他说让叶翎不必管他,他想一个人静静。 叶翎见到叶缨,摇摇头,叶缨微叹,“只要人活着,早晚会再见的。” “希望不要让洛叔等太久。大姐觉得该如何处置上官箬那几个?”叶翎问。 叶缨摇头,“过了年再说。今日你们回来,正好又是晚晚的生辰,快开宴了。” “就不叫洛叔了。”叶翎说。看到他们都幸福美满,洛璃怕是更添伤感,就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进门,大家都落座了,美食已上桌,正在说说笑笑地聊天。 叶晟和宁蓁跟宋茳温敏薛氏都是老相识,原本云叶宋三家将门常来常往的,经年再见,从故交好友的脸上更能让人体会到时间流逝,不由都感慨万千。 关于宋清羽和云尧的秘密,回到宁王府之后,大家都很自觉地选择忘记,从来不会在宋茳温敏和薛氏面前提起,也没有任何人失言管宋清羽叫云尧。 对于祁妙这个准儿媳,宋茳和温敏万分满意,说家里都已准备好了,今日就请人看一下吉日,把婚期定下来。夜昊祁蓉和叶晟宁蓁都是祁妙的娘家人,表示对宋清羽非常满意,赞同他们早点成亲。 夜灵已经让叶旌带着她去专门给孩子们建造的冰雪游乐场玩了一圈儿,如今俨然成了叶旌的小尾巴。叶旌倒是很享受当哥哥的感觉,对夜灵有求必应。 “表妹……”叶缨看到夜灵坐在叶旌身旁,笑靥如花,意有所指地问。 叶翎低声说:“看破别说破,看咱家傻弟弟什么时候能开窍。” 叶缨唇角微勾,“好。” 本来说要跟风不易结拜姐弟的闻静此时不知为何坐在离风不易最远的地方,两人完全没有交流。 值得一提的是,今日小寿星晚晚身上穿的漂亮的红裙子,是不擅女红的叶缨亲手给她做的。 “我都没穿过娘亲手做的衣服。”叶尘“控诉”。 叶缨很淡定,“你长大了,娘等着穿你亲手做的衣服。” 叶尘:……区别对待得如此理直气壮可还行?他就算效仿宋叔叔去学女红,也是给小妹做! 南宫珩和叶翎离开这么久,晚晚过得没心没肺很开心,小孩子尚且不懂思念,若非叶缨专门提醒,晚晚真能把南宫珩和叶翎都给忘了。 这会儿南宫珩和叶翎回来,晚晚也一点儿都不粘着他们,因为宠她的人太多了,夜昊和祁蓉把晚晚从叶晟和宁蓁那里抱走,才稀罕没多久,又被司徒焱抢去,抱着不撒手。 长辈都抱不过来,至于眼巴巴的司徒瑄和蒲琮,根本没机会抱到晚晚,只是都在心中感叹,有媳妇儿有娃娃真的好好啊,他们也想要! 八卦已经下床了,此时他就抱着周小凡,坐在七星身旁。岳瑛在跟墨云初说笑,周小凡在开心地吃东西,兄弟俩神色都有些不自在。可南宫珩身边总有人,他们想跟南宫珩聊聊,暂时还没找到机会,又是叶翎派了人专门叫他们过来的,也不敢不来,当下颇有些如坐针毡之感。 方元将刚出锅的长寿面端过来,就热热闹闹地开宴了。 不管是在家的,还是刚回来的,都精心给晚晚准备了生辰礼物。 一场团聚家宴,充满欢声笑语,中途换了茶水点心,接着聊,到傍晚时分都没散去,晚膳都快准备好了。 坐不住的孩子们早被叶尘带着到外面玩了,听到欢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孩子们的欢呼雀跃,“又下雪啦!”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昏暗的天幕落下,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大家都出来,把孩子们拉回来,给他们捂着小手小脸儿,看着不远处结了冰的湖和被白雪覆盖的苍翠竹林,只觉岁月静好。 除夕年夜饭,叶翎还是去叫了洛璃,他像是收拾好心情,出来时手中还拿着给晚晚准备的礼物。 “谢谢洛爷爷!”晚晚笑眯眯地说。 洛璃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来,把晚晚抱过去,很是喜爱的样子。 孩子是有治愈能力的,至少当下,洛璃被快乐的气氛感染,暂时忘记了他下落不明的儿子,融入这个大家庭,一起庆祝团聚,迎接新年的到来。 吃过年夜饭,今日刚回来的人都有些疲惫之色,叶缨陪着叶晟和宁蓁去休息,其他人也都各自回去。 完颜幽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傲月,慢慢地走回她们母女俩住的小院。 小傲月头上戴着一个漂亮的珍珠额饰,衬得那张小脸精灵可爱。这是南宫珩亲手做的,送给小傲月的新年礼物,她特别喜欢。 完颜幽如今生活安逸,整个人都沉静不少。小傲月大部分时候也不用她带,启蒙读书的事叶缨都交给了叶尘,平素里除了读书写字之外,有哥哥弟弟妹妹们一起玩儿,不需要完颜幽操心。 如此,完颜幽有不少自由支配的时间来练功。她没有忘记过往的苦痛,没有心安理得地享受被保护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天资平平,所以才需要更加努力,即便最终她的实力也帮不上叶缨叶翎什么忙,但她希望给自己的女儿做个榜样,她这个母亲不是软弱无能的,不是什么都不会。 修炼之余,完颜幽也学了不少医术毒术方面的东西,宁王府里有足够好的环境和足够优越的资源给她提升实力,她很努力。其他空闲时间,完颜幽会给大家做衣服,做饭菜,做点心,这些是她原本就擅长的。 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在这个过程中完颜幽的气质也变得从容自信,她原就是绝色美人,如今美丽更胜从前,看起来倒是更加年轻些。 小傲月突然被人从身后抱起来,惊呼一声,转头看到是叶翎,眉开眼笑,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叶翎笑着亲了亲小傲月的额头,“我们家月儿真好看!” “娘才是最美的!”小傲月小脸认真地说。 “那两个娘,哪个更美?”叶翎笑问。 小傲月看看完颜幽,再看看叶翎,眨了眨眼说:“小妹最美。” 叶翎轻轻捏了一下小傲月的鼻子,“小滑头。” 完颜幽有些不解叶翎怎么会过来送她们,料想是有事找她,便撑着伞,一起往前走。 小傲月知道她是完颜幽生的,叶翎和南宫珩是她的义母义父,她的亲爹已经不在人世,并没有觉得自己跟府里其他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因为她得到的爱并不少。 回到房间,小傲月亲了亲叶翎,就听话先去睡觉了。 完颜幽看着小傲月闭上眼睛,从内室出来,笑着坐下,“是有事找我吗?” 叶翎点头,“听说有人追求你。” 完颜幽愣了一下,摇头笑笑,“不合适,我已拒绝了,不能耽误人家。” 是南宫珩的属下开阳,叶缨说他之前想追求完颜幽,不过什么都还没做,就被完颜幽明确地拒绝了,说她不会再嫁人,便也没有下文了。 叶翎并不觉得完颜幽一定要再嫁人,她现在过得挺好的,便没有继续刚刚那个话题,说起正事,“其实是关于楚明泽的事。” 完颜幽蹙眉,“他……还活着?” 叶翎笑了,“听起来,你很期望他早点死?” 完颜幽微叹一声,摇摇头,“没有。当初的事,虽然他是虞天那毒妇的帮凶,但关于我们的事,也不是他导致的,却的确是因为他,我和月儿才能活到现在。他是我们母女的救命恩人,这一点,我到任何时候,都无法否认。” 若非楚明泽相助,完颜幽早死在虞天手中了,她的孩子甚至都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木苍的事,也是楚明泽救下的完颜幽。至于后来,楚明泽控制她们母女,强行留她们在身边,倒也没甚好说,因为他并没有伤害她们,相反一直在保护她们,虽然那并不是完颜幽想要的。 “所以,你希望他活着,还是希望他死?”叶翎问。 完颜幽沉默片刻之后,摇头说:“他自己选的路,不管好坏,都是因果,我只是希望不要再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关于他坚持认为月儿是他的孩子这件事,你怎么看?”叶翎问。 完颜幽苦笑,“其实我也不懂他为何那么喜欢月儿,他们的确有缘分,可是我并不希望月儿有那样一个父亲。” “当初在天沐国,是楚明泽临阵倒戈,救下了我娘和清羽,扭转局面。”叶翎说。 完颜幽有些意外,“他……改邪归正了?”很多外面的事,完颜幽并不清楚。 叶翎摇头,“那件事,他也是为了自保,不能就此认为他改邪归正,没这么容易。不过因为此事,我也不好再杀他,为了防止他脱离掌控再次作恶,便把他带回来了。” “带回来……他在哪?”完颜幽真的没想到楚明泽跟着叶翎一起回来了。 “他跟这个家里很多人的关系都太复杂,我没让他过来,在隔壁。”叶翎说。 隔壁的两座小宅子,也是属于宁王府的,此时楚明泽就在左侧的宅子里。他对此没有意见,只一个要求,要见小傲月。这就是叶翎专门过来找完颜幽的原因,此事需要经过她的同意。 完颜幽往内室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他是不是想见月儿?” 叶翎点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 “你既然来问我,就说明你是同意的。”完颜幽微叹,“只要你觉得这样没有问题,我不会反对。毕竟,他这次又不可能抢走我的女儿,只是见见面的话,无妨的,他也为月儿做过很多事。” “那我带月儿过去一趟。”叶翎说。 “好。”完颜幽自己并不想再见到楚明泽那个人,过往的阴影实在是太重了,把小傲月交给叶翎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叶翎到内室,小傲月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叶翎坐到床边,小傲月偷偷睁开眼睛,爬到叶翎怀中,“娘,我还没睡着呐。” “跟娘去一个地方。”叶翎说着给小傲月穿衣服。 “好啊!”小傲月穿好衣服,还要再戴上南宫珩送她的额饰。 叶翎抱着小傲月出门,小傲月对着完颜幽挥挥手,“我很快就回来了。” 完颜幽站在廊下看着她们离开,眸光平静,转身回了房间。 小傲月平时经常被叶尘带着玩飞飞,一点儿都不害怕,只是好奇叶翎要带她去哪里。 叶翎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小傲月,落在隔壁的宅子里。 风雪漫天,屋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昏黄朦胧的光,楚明泽一身白衣,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等了多久。 叶翎走近,楚明泽伸手把小傲月抱了过来。 小傲月素来乖巧,也没有拒绝,小脸有些疑惑地看着楚明泽,“这个叔叔,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楚明泽眸光微暖,露出一抹笑来,“月儿,我是你爹。” 小傲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叶翎,显然她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还有个爹。 楚明泽也看向叶翎,叶翎微笑,“月儿,这个也是你的义父,只是许久没见,你都忘了。” “义父?”小傲月眨眨眼。 “叫爹。”楚明泽并不喜欢义父这个称呼。 小傲月又看叶翎,见叶翎笑,便乖巧地叫了一声,“爹。” 楚明泽抱着小傲月进门,桌上摆着叶翎派人送过来的年夜饭,四菜一汤,还没吃。 叶翎并没有进去,就站在廊下等着,不然搞得他们仨像是一家三口一样。 小傲月一进门就被房中那个流光溢彩的珍珠房子给吸引了目光,惊呼一声,“哇!好漂亮啊!” 楚明泽瞬间觉得自己多日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把小傲月放下,看着她脚步欢快地钻进去,从小窗里探出小脸儿来,冲着他挥手,可可爱爱的样子。 楚明泽走过去,席地而坐,伸手拉着小傲月的小手晃了晃,“喜欢吗?这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喜欢!”小傲月笑容灿烂地点头。 楚明泽陪着小傲月玩了一会儿,问小傲月的额饰是谁送的,小傲月说是另外一个爹送的,她好喜欢。 楚明泽心中暗骂,南宫珩这个小人,故意提前送了小傲月礼物,还挑了珍珠的东西,是在跟他比拼吗? 小傲月陪着楚明泽吃年夜饭,楚明泽得知她已经学会写字了,问小傲月能不能写一封信给他。 “我们在一块儿,为什么要写信呢?”小傲月不解。 “我想看看月儿的字写得好不好。”楚明泽说。 “我还没有给人写过信,不知道怎么写,明日我问问哥哥。”小傲月说。 楚明泽知道小傲月口中的哥哥是叶尘,突然还有点想那个鬼灵精的小子。 见小傲月眼神迷蒙,听叶翎叩门,楚明泽微叹一声,轻抚了一下小傲月的脑袋,抱着她起身,“记得给爹写信。” 小傲月点点头,被楚明泽抱出去,交给了叶翎。 “为什么爹不去家里呢?”小傲月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问。 “因为他家就在这里。”叶翎说。 楚明泽也没反驳,说让叶翎安排人把他给小傲月的礼物搬回宁王府去。 叶翎抱着小傲月离开,她安排的人把那个珍珠小房子也搬走了,楚明泽回到房间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色无悲无喜,又喝了两杯之后,继续去修炼。 叶翎把小傲月交给完颜幽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完颜幽见到那个珍珠小房子有些惊讶,让人摆在了小傲月专门的书房里。 叶晟和宁蓁知道南宫珩和叶翎许久没见晚晚,也没说今夜要带着晚晚睡。 叶翎回到她和南宫珩原先住过的竹楼,一切还是离开时的模样,房中暖融融的。 南宫珩坐在窗边,晚晚在他怀中睡着了。 “那个混蛋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南宫珩低声问。 叶翎摇头,“没有。他向来很识时务。才刚回来,暂时先这样,等过了年再说。” 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南宫珩长臂一伸,圈住叶翎和晚晚,感慨一声,“终于回家了。” “睡吧,今夜不守岁。”叶翎说。出门在外总归不如家里自在,现在放松下来,还真有些累。 至于南宫珩说要给晚晚做的宝石小房子,刚开始就放弃了,因为宝石比珍珠坚硬太多,不好操作,叶翎也不赞成,说是暴殄天物,完全没必要。 一大早,百里夙带着叶尘去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唤醒了睡梦中的人。 小傲月睁开眼,问完颜幽她昨夜见到另外一个义父是不是做梦,完颜幽说不是,看小傲月开心地朝着珍珠小房子跑去,完颜幽眸光释然,孩子最懂得真心假意,既然小傲月不排斥楚明泽,她没什么好说的。 一夜未眠的洛璃走出来,远远地看到叶晟和宁蓁牵着手站在雪地里,他们的儿孙一个一个聚到身旁,孩子们笑着闹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洛璃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苦笑一声,他的人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蓦然回首,像是一场噩梦,最恐怖的是,这噩梦是真的。他如今家破人亡,唯一的儿子下落不明,心中悔恨不已,过往他被上官箬欺骗,放心把洛宇也交给她,自己疏于陪伴和照顾,如今才意识到作为父亲他真的很不称职。 此时,在原南楚的都城,曾经叶晟和宁蓁住过多年的家中,传出一阵舒缓的琴声。 一身墨袍的端木尹端坐院中抚琴,端木彦皱眉站在一旁,不远处的树上有个已破败的小木屋。 一曲作罢,端木尹抬眸,死气沉沉的脸上透着一丝怅惘,“十年前,我就应该将这里夷为平地,让这里的一切化为灰烬,包括原本这个家里的人。” “父亲,姑姑如今在西凉城,我们为何来此……”端木彦不解端木尹为何要来叶晟和宁蓁曾经的家里,而不是直接去西凉城找宁蓁。 “他们,夺走了我的挚爱。”端木尹伸手一拍,琴弦根根断裂,他眸中透着嗜血的疯狂,“南宫珩,叶翎,他们所在乎的一切,我都会一点一点摧毁!你说,先从谁开始好呢?” 端木彦皱眉,“听父亲的。” 端木尹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那,就从你喜欢的那个人开始吧。” 456.楚明泽头疼;大喜将至 除夕夜下起的雪,初一天明就停了。 小傲月带着小伙伴们去看她昨夜新得的礼物,孩子们看到流光溢彩的珍珠小房子都惊呼好漂亮。 “月儿,这是谁送你的?”叶尘笑着问。 小傲月示意叶尘附耳过来,小声说:“娘说了这是个秘密哦,不过我可以告诉哥哥,是我另外一个义父,他家就住在那边。”小傲月说着指了一下宁王府左边。 叶尘神色了然,“哦,原来是他啊!”坏叔叔来了?怎么没人告诉他呢。 “哥哥你认识义父?”小傲月有些惊讶。 叶尘摇头,“他是你义父,不是我的。” “哦。”小傲月不太懂,转头就见晚晚正小脸认真地在抠小房子上的珍珠…… “小妹,抠下来就坏了。”叶尘笑着拉住晚晚的小手。 “应该不会坏吧,那么多呢!”珍珠小房子的主人小傲月很大方。 不过晚晚并不是想要珍珠,只是好奇珍珠怎么弄到一起的,抠不下来就算了,钻进去跟苏小糖秦小易一起玩儿捉迷藏。 “对了哥哥,那个爹说,让我给他写信。信该怎么写呢?”小傲月想起昨夜的事。 叶尘笑着说:“你想对一个人说什么话,写在纸上交给他,就是书信。” “可我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小傲月把给楚明泽写信当成一个任务,但对此有些迷茫。 叶尘想了想说:“譬如昨夜你见到他,感觉如何?喜不喜欢他?他送的礼物你喜不喜欢?这些都可以写。” “感觉?好像也没有很喜欢那个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是我的义父,我却把他忘了,好不应该啊!他送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小傲月皱了皱眉,“那我应该写信告诉他,我喜欢他对不对?” “好。”叶尘笑着揉了揉小傲月的头发。虽然他跟楚明泽的关系一言难尽,不过倒不至于故意挑拨楚明泽跟小傲月的关系。小傲月是个乖巧又真诚的孩子,谁对她好,她自己可以判断。 说写就写,叶尘给小傲月磨墨,她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小书桌旁,思考一会儿,提笔写下抬头,一个字,“爹”。叶尘说的,写信要有称呼和落款。 笔力稚嫩,但一笔一划写得工工整整。 “因为我太小,记性不好,不是故意忘记爹的。” 哥哥说的,要诚实,忘了就是忘了。 “爹陪我玩儿,我很开心。” 昨夜楚明泽陪小傲月玩儿的时候,小傲月真的很开心。 “我喜欢爹,也喜欢爹送我的礼物,好漂亮,我跟哥哥,小妹,小糖,小易叔叔,小瑾一起玩儿。” 其实小傲月更喜欢南宫珩这个爹,但对楚明泽这个爹也有一点点喜欢,不是假的,只是当下还有点陌生。 “我第一次写信,就到这里吧。” 要收尾。 落款处,小傲月认认真真地画上一枚弯弯的小月牙。 放下笔,把信纸拿起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小傲月点点头,递给叶尘,“哥哥帮我看看行吗?” 叶尘看完点头,“挺好的。” 找来一个信封,装进去,封好,小手轻轻拍了拍,小傲月很有成就感地说:“我会写信啦!” “我帮你送信。”叶尘说。 “好呀!谢谢哥哥!”小傲月觉得这样好有仪式感,郑重地把信交给叶尘,听晚晚叫她,就起身跑过去玩儿了。 叶尘拿着信,跑去请示叶翎,他可不可以去找楚明泽。之所以不是请示叶缨,是因为叶尘觉得跟他家小姨相比,他娘实在是太不好说话了。 “去吧,早点回来,别让你娘发现。”叶翎笑言。 叶尘眼睛一亮,“好咧!” 小身子轻盈地落地,守卫现身,见是叶尘,无声行礼后又隐入暗中。 小院中静悄悄的,叶尘上前去敲门,“坏叔叔!” 片刻后,才听房中有动静,门开,四目相对,楚明泽语气幽幽,“小鬼,又见面了。” “坏叔叔新年好啊。”叶尘笑着挥挥手。 “我救了你姥姥姥爷,能不能把坏字去了?”楚明泽侧身让叶尘进门,微微翘起的唇角出卖了他的好心情,再见叶尘,真挺开心的。 “这样算的话,坏叔叔你现在多的这条命,是我给的,你该怎么称呼我?”叶尘落座,一本正经地反问。 是因为楚明泽取了叶尘的蛊王血养出的转生蛊,才能死后重生,因此,叶尘这么说也没错。 楚明泽无法反驳,摇摇头,“小鬼,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可爱?” “彼此彼此。”叶尘笑着拿出那封信,“这是月儿妹妹给坏叔叔写的信,托我送过来。” 楚明泽接过去,打开看,眸中多了几分温和笑意,“月儿的字写得真好看。” “当然了,我教的!”叶尘表示,小傲月可是他的得意弟子,另外一个弟子晚晚……就不提了。 楚明泽看了两遍,把信收起来,再次看向叶尘问:“上官箬死了吗?” 叶尘摇头,“大人的事,我不知道。” “那就是没死。”楚明泽点头。 “坏叔叔,我的新年礼物呢?”叶尘伸手。 楚明泽挑眉微笑,“先欠着吧。” “何时给?”叶尘问。 “等你叫我好叔叔的时候。”楚明泽似笑非笑。 叶尘给了楚明泽一个大大的白眼,让他自行体会…… “信送到,我回家了,不然被我娘发现会揍我的,坏叔叔你自己玩儿吧!” 楚明泽看叶尘潇洒离开,眸中笑意渐渐转淡。又把小傲月写的信打开看了一遍,收好,继续去修炼。什么过年不过年的,对他而言,不重要,也没说今日要再见小傲月。 回到宁王府,叶尘去找小傲月,跟她说,楚明泽夸她字写得很好看。 小傲月眉开眼笑,“那我下次再给爹写信!现在不知道还能写什么,等他再送我礼物的时候吧!” 这是大年初一,唯一的主题是玩儿。 先前孩子们的小秘密揭晓,是叶尘专门组织大一点的弟弟妹妹和秦小易叔叔一起排了个节目,要在过年的时候表演给长辈们看。 叶尘抚琴,小傲月和晚晚跳舞,苏小糖和秦小易负责唱歌。 完颜幽是早知道的,因为两个小姑娘跳舞是她教的,教的很认真,奈何晚晚的舞步随性自然,完全无法捉摸,酷爱转圈圈,一转就停不下来。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午膳过后,暖洋洋的,孩子们就在湖边的小台子上表演,其他人兴致勃勃地当观众。 叶尘的琴声没得说,几位琴艺大神教出来的,小小年纪实力惊人,也颇有灵气。 苏小糖和秦小易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站得端端正正,用稚嫩的声音唱一首欢快的民谣,颇为有趣。 小傲月和晚晚身着一样的粉裙子在跳舞,完颜幽还专门给她们做了彩色的飘带拿在手中。 小傲月认真专注,跳得有模有样,像个小仙子一样,漂亮极了。 晚晚……一开始倒还行,跳着跳着就开始转圈圈,转着转着把自己给转晕了,笑嘻嘻地倒在台上,还冲着观众席摆了个可爱的pose,萌力爆表。 “好!”苏棠带头喝彩,长辈们都笑得合不拢嘴,觉得自家娃娃都好可爱。 表演完了,叶尘带着四个小的,认真地给长辈们拜年,轮着说提前排练好的吉祥话儿,而且是每个长辈都有专属的祝福,也是非常有心了。 宁王府的湖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苏棠把竹排推上去,孩子们一个一个放在上面,拉着竹排在湖上奔跑。 过了一会儿蒙璈拉来另外一个竹排,大人和孩子分了组,比赛滑竹排,欢声笑语传了老远。 隔壁的楚明泽闻声睁开眼睛,轻哼一声,继续修炼。 南宫珩低头,把抱住他腿的周小凡给抱起来,捏捏鼻子,戳戳胖嘟嘟的小脸,逗得周小凡咯咯笑。 岳瑛默默地踢了七星一脚,七星八卦对视一眼,兄弟俩走过来。 “主子,属下有话要说。”七星恭敬地说。 “你儿子怎么这么胖?”南宫珩又捏了一下周小凡的小胖脸。 七星嘴角微抽,“吃得多。” “挺好,不像你似的,瘦竹竿,搞得跟我虐待你,没让你吃饱过一样。”南宫珩似笑非笑。 七星神色讪讪的,“其实属下吃的也不少,就是不长肉。” “你们父子都这么能吃,打算让我养到何时?”南宫珩问。 七星尴尬,“主子的意思是……” “等把端木尹那个杂碎解决了,你们统统滚蛋,自力更生去!别总赖在我家,我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南宫珩轻哼。 八卦眼圈儿一下子红了,“主子,都是我们的错。我哥成亲了,让他走,我不走,我这辈子打光棍儿,给主子当牛做马,我……我可以少吃点儿。” 七星瞪了八卦一眼,对南宫珩说:“我媳妇儿说了,只要是主子的事,我随时抛下他们母子她都没二话。” “我有二话,你真够二的。”南宫珩凉凉地看着七星,“别在这儿娘们儿兮兮的没完了,再敢废话现在就滚蛋!” 话落,南宫珩抱着周小凡到湖上去跟苏棠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儿了。 七星八卦面面相觑。 “哥,咋办?”八卦皱眉。 七星叹气,“先把端木尹解决了再说,全听主子的。” “那个人渣呢?”八卦低声问。 七星冷冷地看了一眼刑堂的方向,“狗男女一起死,跟我们无干。” 是夜晚晚被叶晟和宁蓁抱去了,南宫珩抱着叶翎坐在竹楼窗边,看着下方幽暗的湖。 “你要去见见上官箬吗?”叶翎轻声问。 南宫珩微叹,“今日老南单独找我,也问我这件事,他是怕我放不下,说让我做个了断。” “所以?”叶翎问。 南宫珩拉着叶翎起身,“既然老南都说了,就去瞧一眼吧。” 刑堂里冰冷渗人,上官箬饥寒交迫,整个人已病得快要失去意识了。 一点一点,感受生命流逝,在幽暗静谧的环境中,恐惧被无限放大,可谓生不如死。但饶是如此,她依旧不想死。 刑堂门开,开阳送了火盆放在里面,取暖照明。 南宫珩牵着叶翎进去,洛蘅最先看清他们,眼睛一下子亮得吓人,声音沙哑,“大哥!” 叶翎一脚把爬过来的洛蘅踹飞,她撞在墙上,昏迷过去。 上官箬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眯着眼睛,努力地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南宫珩。 “阿珩……”上官箬的声音虚弱无力,“我的……孩子……” 南宫珩静静地看着上官箬,沉默不言。 “我……断情蛊……是为了给……给你内力……”上官箬断断续续地说。 这件事大概是上官箬自认为做过对南宫珩最好的事,她当年下的断情蛊,目的是为了压制打算送给南宫珩的内力,因为她当时要舍弃原本的身体,不想浪费?此事,上官箬先前已说过不止一次。 叶翎为此专门去请教过风不易。 风不易说,下蛊和压制内力虽然有关系,但这本来是两码事,都是可以单独实现的。也就是说,为了给南宫珩内力,并不必然需要断情蛊,以上官箬的医术,完全可以用其他不伤害南宫珩的方式实现。 由此,上官箬的心思很明显。 她给南宫珩内力和下断情蛊都是出于一个目的,希望南宫珩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掌权者。包括她处心积虑让南宫珩生下来就是东晋皇子,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至于为什么不让南宫珩留在墨云国,当墨凤琉的儿子,非要让他成了南宫御的儿子,叶翎觉得,上官箬大概是考虑到了这两个男人的人品,觉得墨凤琉靠不住,南宫珩的亲祖父墨龑也是个人渣。 在这过程中,南宫珩会不会被南宫御发现非亲生而舍弃,会不会被断情蛊害死,想必上官箬都考虑过,认为这是她可以承受的风险?反正,她可以换个身份,继续生孩子。 “就这?”南宫珩声音冰寒。 “我……没想过要……害你……”上官箬泪流满面,“我是……你娘啊……我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你……” 南宫珩突然笑了,“就这?”话落,拉着叶翎转身离开。 出刑堂,看着天空一轮寒月,南宫珩轻哼一声,“跟那种完全没有人性的东西,没什么好说的。” 对母亲这个角色,南宫珩唯一有过期待的是年氏。他小时候失望不解,但长大后,完全可以理解年氏的所作所为,甚至感谢年氏对他的宽容。 至于上官箬?自从知道这个名字开始,南宫珩连恨都没有,从头到尾,彻头彻尾,只有厌恶。 如今,南宫珩又有了一个温柔善良的娘,是宁蓁。 楚明泽有些话说得没错,南宫珩也觉得,自己运气其实很好。总有人渣要害他,但也总有人爱着他。他根本不想在人渣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还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他多陪陪他家老南和老叶不好吗? “杀了吧。”南宫珩说。 叶翎摇头,“不,先留着,生不如死地熬着,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随你。”南宫珩笑笑,抱起叶翎回了竹楼。 初二按照风俗是该出嫁女回娘家的。 当年叶缨叶翎出嫁,叶晟和宁蓁都没能亲眼看到,成为此生一大遗憾。 百里夙和南宫珩一合计,他们两个女婿到现在都没有很正式地拜见岳父岳母,这次来点仪式感,让二老高兴高兴。 于是,这日除了百里家和南宫家之外,府里其他人都成了叶缨和叶翎的娘家人。 把当年穿过的嫁衣喜袍都找出来,提前准备好。姐妹俩精心打扮,换上嫁衣。百里夙和南宫珩也喜袍加身,一点儿都不含糊。 叶晟和宁蓁知道是孩子的心意,自是高兴的,不过本以为就是百里夙和南宫珩跪下给他们好好磕个头,敬个茶,让大家当个见证。 所以,当看到百里夙牵着叶缨,南宫珩牵着叶翎,两对盛装打扮的“新人”进门的时候,其他人都在笑,叶晟和宁蓁却倏然红了眼眶。 “好帅呀!”夜灵星星眼,觉得家里的哥哥们都好好看! 叶旌皱了皱眉,突然有点想问他排第几,想想还是算了,他自认为不如两个姐夫,干脆不问了。 祁妙眸光惊艳,“表姐都好美啊!” 宋清羽握着祁妙的手,眸光湛湛,“想看你穿嫁衣的样子。” 祁妙脸色一红,“看表姐呢!”不过她知道两位婆婆都迫不及待希望她早日进门了,婚期已定,就在正月里,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百里夙和叶缨磕了头,敬了茶,轮到南宫珩和叶翎。 二老都笑着,眼圈儿却是红的,能看到女儿穿嫁衣的样子,多多少少弥补了一些遗憾。 风不易看过叶晟的眼睛,说有点麻烦,不过他会再想想办法。当下生活也已经几乎不受影响,只是看不太清楚远处的东西。 初三那日,楚明泽让护卫告诉叶翎,他要见小傲月,是叶尘带着小傲月过去的,在那边玩儿了一会儿,一起吃了一顿饭就回来了。 “我总觉得,除了墨竹之外,我们身边还有端木尹的人。”叶翎若有所思,“我昨夜突然想到,若端木尹安插细作,会不会是用转生蛊?” 百里夙神色一变,“小妹的意思是……” “譬如,找一个我们自己人,用转生蛊,换个芯子,神不知,鬼不觉。”叶翎说。 叶缨蹙眉,“咱们身边的人?可并未察觉谁有类似的异常情况。” “我只是在猜测端木尹可能的行为,他的细作未必是固定的某个人,也未必是跟随我们多年的人,中间说不定换过,有新的,都有可能。”叶翎说,“当下,只能等待他出手。” “他是不会放弃娘的,只会因为爹娘团聚回家而变得更疯狂。”叶缨说。 “日子还是要过的。清羽和阿妙的婚期定了,就在正月底,看看那个端木彦会不会冒头。”叶翎说。 正月里,宁王府里一派祥和,外面也没有出任何事。 刑堂里的四个人,求生意志强烈。叶翎让每日提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饭量,他们一直熬着一口气愣是没死。 小傲月每隔一日会被叶尘带着去隔壁见楚明泽,楚明泽依旧安分且勤奋,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不打算去看看他的母亲和妹妹。 宁王府这边某些人并不知道楚明泽的存在,譬如明氏、薛氏温敏宋茳、年氏等。 宋清羽的内力,风不易看过之后说无法恢复,只能自己再练,或者用蛊术抢夺别人的。后者更快些,但暂时也没有什么内力高强又十恶不赦的人来提供内力,他只能一边重新修炼,一边等待合适的时机。 正月下旬,积雪融化,天气渐暖,宁王府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日叶尘和小傲月要去见楚明泽的时候,晚晚非要一起去,叶尘请示过叶翎的同意,就把她也带上了。 这是楚明泽第一次见到南宫珩和叶翎的女儿。 他本以为晚晚会长得像叶翎,没想到这么像南宫珩,看那狡黠的眼眸,定也跟叶尘一样是个鬼灵精,还是他家月儿最乖巧。 事实证明,楚明泽的感觉一点没错。 “坏叔叔,哥哥说你是兔子变的,你可以再变成兔子给我看吗?” 楚明泽:……叶尘你是不是有病?你才是兔子,你全家都是兔子! “坏叔叔,你的尖尖耳朵藏到哪里啦?”晚晚爬到楚明泽身上,把他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 楚明泽:……不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要冷静…… 小傲月笑嘻嘻的,“小妹,哥哥是说,我爹像兔子一样跑得很快,不是兔子变的啦!” 楚明泽:原来如此,叶尘你个小鬼到底说过我多少坏话? 晚晚点头,“这个样子呀?那坏叔叔你快快起来,跑给我看!哥哥你去抓个兔子来,跟坏叔叔比一比!” “好!”叶尘说着真要去抓兔子。 楚明泽嘴角抽搐,“站住!” “坏叔叔,你不敢吗?你赛跑输给兔子没关系的,那你肯定不会输给乌龟,以后就说,你像乌龟一样跑得快就好啦!”晚晚笑容灿烂。哥哥讲过龟兔赛跑的故事,不如兔子,那就当乌龟吧! 楚明泽脸一黑,深深怀疑这个小丫头在暗戳戳地骂他是乌龟王八蛋,可他偏偏没有证据,好气…… “坏叔叔,你是怎么坏的,现在坏一个给我看看。”晚晚不依不饶地要跟楚明泽聊天,兴致勃勃,乐此不疲。 楚明泽猛然低头,冲着晚晚做了个自认为很吓人的鬼脸。 晚晚眨眨眼,摇摇头,小手贴上楚明泽脑门儿,“好丑,好傻,坏叔叔你发烧了吗?” 楚明泽无语望天,是他输了…… 小傲月在旁边捂着小嘴乐个不停,见楚明泽很郁闷,又安慰他,“爹,没关系啦,小妹只是太聪明了,所以什么都想知道,习惯就好了。” 楚明泽呵呵,“倒也不必。” “美人叔叔和妙妙姑姑要成亲了,爹会去喝喜酒吗?”小傲月问。 楚明泽看向叶尘,叶尘摇头,“坏叔叔,你病着,还是好好休息吧。” 晚晚眼睛一亮,“坏叔叔病了?哪里疼?会死吗?” 楚明泽起身把晚晚交给叶尘,第一次主动“送客”,“我头疼,你们先回去。” “坏叔叔,我跟小风儿叔叔学了扎针,下次来给你扎针,就不头疼啦!” 听到晚晚远去的声音,楚明泽觉得头真的疼了…… 后日就是大喜之日,宁王府的大门已经贴上了红艳艳的喜字。 西凉城一家客栈里,易容成老者的端木彦握着手中的酒杯,眸光阴沉,低声呢喃,“宋清羽,祁妙,我们三个,还真是很有缘分呢……” 祁妙原是端木彦的未婚妻,祁尧也是。 “少主……”一白发老者垂首侍立。 “宁王府大喜之日,拜堂之前,让他们看到这封信。”端木彦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老者,举杯一饮而尽,唇角勾起一抹诡谲冷笑…… 457.送上门的贺礼 “哥哥,什么是成亲呀?”晚晚捧着小脸儿趴在窗台上,看着湖边牵手漫步,不时相视而笑的宋清羽和祁妙,回头问叶尘。 叶尘想了想,“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情相悦,相约共度此生。” “为什么人要成亲呢?”晚晚再问。 叶尘笑着说:“因为那样会更快乐吧。” 晚晚眨眨眼,“那哥哥和姐姐会成亲吗?” 叶尘愣住,本来正在认真写字的小傲月抬头,也疑惑地看向叶尘,等待他的回答。 “不可以。”叶尘摇头。兄妹是不可以成亲的。 “为什么呢?”晚晚不解。 小傲月也问,“是呀?为什么我不可以跟哥哥成亲?” 叶尘: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是可以成亲的,可是我要怎么跟两个妹妹解释这件事到底为什么可以?又为什么不可以?我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回答这种问题? “那我跟姐姐成亲好啦!我喜欢姐姐!”晚晚笑嘻嘻地说。 小傲月眉开眼笑,“我也喜欢小妹!” 姐妹俩开开心心地抱作一团。 叶尘:…… 后日就是婚期,按照风俗新人成亲前三日是不能见面的,不吉利。 不过都住在宁王府,想避开不容易,长辈一个不注意,宋清羽就拉拉祁妙小手,走着走着就进竹林漫步去了。 “也不知道我爹娘是不是还在人世,真想立刻把端木尹抓过来,撬开他的脑壳,让他把一切都交代了。”祁妙微叹。 宋清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只要人活着,总会再见的。就像小叶他们,分离十年之久,终得重聚。要有希望。” “嗯。其实我都不记得我爹娘了,或许是最近你爹娘对我太好,让我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祁妙笑笑。 宋清羽轻叹,将祁妙拥入怀中,“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我在。” 祁妙静静地靠在宋清羽胸口,心中欢喜期待,却也有几分不安。毕竟,端木尹还在暗中虎视眈眈,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他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不可松懈。 形势一直在发生变化,原本归来之初,宋清羽和祁妙都觉得这个时候成亲不太合适,毕竟大敌未除。 但长辈那样殷殷盼着,宋茳和温敏年纪都不小了,在宋清羽和祁妙回家之前已将成亲的事准备好,他们并不想让长辈失望。 再加上,南宫珩和叶翎的意思是,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该成亲就成亲,该生娃就生娃。反正,宋清羽现在内力都废了,也不能出去干活,想那些有的没的作甚?他如今不好好娶媳妇儿生娃娃陪伴长辈让长辈开心还能干什么? 宋清羽当时:……竟无言以对…… “阿羽!”宋茳在找儿子。 “阿妙!”夜昊在寻侄女。 宋清羽把祁妙放开,两人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往不同的方向走。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他们不信这个,但为了避免被长辈念叨,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宋清羽出竹林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根竹子,笑着朝宋茳走去,“爹,我想做一根竹箫,所以去竹林里转了转。” 宋茳一副“信你才怪”的样子,拉住宋清羽,低声叮嘱,“阿妙是好姑娘,还没成亲,你可不准乱来!她不是没有娘家人,到时候要揍你,爹也不能护着你。” 宋清羽摇头笑笑,“爹想哪儿去了,我不是那种人。” 宋茳叫宋清羽跟他回去,一边走一边说:“你娘等着你去试穿喜袍呢,赶紧过去,若是哪里不合身,还来得及改。” 父子俩进门,就见温敏和薛氏正坐在一起看做好的喜袍。 薛氏见宋清羽进门,就坐到了旁边去,温敏拉着宋清羽,在他身上比了比,“阿羽是不是又瘦了?” “哪有?我都觉得我最近胖了些。”宋清羽把喜袍接过来,上下看看,“真好看,我去换上试试。” “哎!快去吧!”温敏笑意温柔。 宋清羽拿着喜袍回了他的房间,温敏落座,笑容满面,“老话说呀,好姻缘不怕晚。前边儿看着家里一个个孩子都娶上媳妇儿,就阿羽单着,咱们操心惦记的,原来缘分在后面呢。阿妙聪明漂亮又乖巧懂事,能娶到她,真是阿羽的福气。” 薛氏轻轻颔首,“确是如此。这下你们可放心了,就等着抱孙子吧。” 宋茳乐呵呵地说:“咱们都等着抱孙子,孙女也好哇。” 宋清羽还没过来,温敏问起云修最近在忙什么,总也见不到人。 薛氏笑容淡淡,拨弄了一下手中的佛珠,“那孩子性子闷不合群,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书,不爱出门,不必管他。” “他的亲事,你是怎么打算的?”宋茳问。 薛氏摇摇头,“经过先前那么些事,我也看开了。云家不值得我惦记什么传宗接代的事,儿子只要能好好地活着,已是万幸之事。如今这安宁日子来之不易,不必奢求太多。其他的,便都随缘吧。” 宋清羽进门,逆着光,依旧美得惊人。 薛氏看着宋清羽走过来,眸光微暖,笑着点点头,看温敏迎上去,给宋清羽整理衣摆,她并未起身。 “不错,很合身。”宋茳让宋清羽转了一圈,他前后看了看,拍拍宋清羽的背,满意地点点头。 “是娘做得好。”宋清羽笑着说。 温敏打量着宋清羽,一时感慨,“我们家阿羽,真是长大了,都要娶媳妇了,时间过得好快啊。我跟你爹,都老了。” “不老,妙妙还说,我们要努力让爹娘抱上重孙呢!”宋清羽握着温敏的手笑着说。 温敏闻言乐得合不拢嘴,“那娘也得找找小风去,讨点延年益寿,长生不老药了。” 宋茳哈哈笑,“改日我找万俟前辈取取经!” 薛氏到外面,春寒料峭,她微微舒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住处,丫鬟迎上来。 “修儿呢?”薛氏问。 丫鬟恭声说:“公子在房中作画呢,说要送给宋公子和祁小姐做新婚礼物,不让奴婢去打扰。” 薛氏走到云修房门口,微叹一声,又转身回去了。 另外一边,祁妙正在试穿嫁衣,两个姑姑和表姐表妹都在。 “阿妙表姐好美呀!像九天仙女下凡尘一样!”夜灵看着祁妙惊艳不已,抱着祁蓉的胳膊说,“娘,表姐都这么美,就我最丑,嫁不出去怎么办?” 祁蓉哭笑不得地敲了一下夜灵的额头,意有所指,“这事儿,跟我说没用,去问你小姨,她有办法。” 夜灵看到宁蓁温柔的笑意,微微红了脸,跑去帮祁妙梳头。 夜昊和叶晟在书房喝酒,百里夙和南宫珩这对连襟在切磋武功。是叶缨提议的,说让南宫珩不要客气,多给百里夙一点压力。 当叶缨和叶翎姐妹过来的时候,百里夙和南宫珩已经结束战斗,全程观战的洛璃正在跟百里夙说话。 “洛叔不会又要收徒了吧?”叶翎笑着说。 洛璃看到他们,又跟百里夙说了两句,便走过来,说有话想跟南宫珩和叶翎谈谈。 “好,洛叔请。”叶翎请洛璃到她和南宫珩的住处去。 “方才洛叔是在指点你吗?”叶缨问百里夙。 百里夙点头,双手小幅度地比划着,若有所思,“我好像知道问题在哪里了。”话落低头偷了个香,转身就没影儿了。 叶缨摇头笑笑。关于百里夙的实力问题,叶缨并不是要求他必须打败苏棠,强过南宫珩,但适当的鞭策是必要的。 其实百里夙没有偷懒,也没有贪图安逸,只是先前修炼遇到瓶颈,用了许多办法,一年多了都没跨过去。风不易专门交代过,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后果很严重。 却说洛璃,在竹楼里落座,接过叶翎递来的茶水,并没有喝,放下就叹了一口气。 正值壮年的洛璃,这些日子在宁王府,环境安逸舒适,可他内心却无法得到安宁,消瘦许多,两鬓已花白,耗心劳神所致。 叶翎专门去找风不易,给洛璃做了些安神药,他收下了,但吃没吃,叶翎就不知道了。 “小叶,阿珩,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照顾。”洛璃开口先道谢。 南宫珩蹙眉,“洛叔这是,要走?” 洛璃叹气,“当初是认为我儿会落入上官箬那贱妇手中,说好的,我跟你们合作解决掉上官箬,救回我的儿子,我们便分道扬镳。却没想到,不必我出手,上官箬便解决了,可我儿子依旧下落不明。他是我如今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我没有保护好他的母亲,又识人不清,招来上官箬那个祸害,那些年对他疏于关照,实在愧对于他。” “洛叔,错的是上官箬,不是你。”叶翎神色认真。 洛璃苦笑,“我知道,可那是我的孩子,我对他是有责任的。我并非有意疏忽,但他若出了什么事,就是我害的。因为原本作为父亲,我应该做得更多,也能做得更多,却没有做到。” 恶人最易迁怒,而善良的人遇事总是先检讨自己。 叶翎认为洛璃已称得上是个好父亲,但他的家是真被上官箬给毁了。从上官箬害死洛璃的原配开始,有些东西,已经不在洛璃掌控之中。 洛璃多年来都没看清上官箬的真面目这件事,真无可厚非。 因为上官箬那时拥有完美的出身,连闻雅的父亲闻舟都在替她遮掩,洛璃根本不可能凭空想得到她的底细。而上官箬最擅长的技能就是骗男人,在这方面,堪称无往不利。 “一想到宇儿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或许正在受苦,我就寝食难安。”洛璃声音低沉,“你们都很好,你们家也很好,可这不是我如今应该在的地方。我必须要去找我的儿子,不管天涯海角,不管十年八年,我都要把他找回来。” “去哪里找?”南宫珩皱眉。 洛璃面容苦涩,“当下也没有线索,我打算回落月城去看看,万一宇儿回去了,又找不到我呢。” 洛璃此刻是迷茫又痛苦的,因为他知道,这样找人不过是大海捞针,希望渺茫。可他无法安心留在宁王府里,越是看到身边人幸福美满,他越是自责不安。至少要回到天沐国去,那里才是洛宇更可能在的地方。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一眼,南宫珩开口说:“清羽成亲,洛叔总要喝杯喜酒再上路,也不差这两日。我们给洛叔打点些行装,准备些可能会用上的东西。” 洛璃深深叹气,“也好,谢谢。” 离开竹楼,洛璃去了隔壁楚明泽的住处。 “师父。”楚明泽恭敬行礼。 洛璃摆摆手,“不必如此客气。” 洛璃收了三个徒弟,司徒瑄、蒲琮和楚明泽。 作为师父,洛璃是很负责任的,一直关注着徒弟的修炼进度,及时点拨。 这个月在西凉城,洛璃隔三差五会专门过来找楚明泽,跟他切磋一下,指出他修炼中的问题。 有大把时间且最最勤奋的楚明泽自从离开端木尹之后,又有负责任的师父指点,实力可谓突飞猛进。 今日师徒再次切磋,楚明泽又有了新的领悟。 “坐,为师有话跟你讲。”洛璃在院中落座。 楚明泽坐在了对面,“师父请讲。” “等宁王府办完喜事,为师喝杯喜酒,便要走了。”洛璃说。 楚明泽愣了一下,“师父是要去找洛宇师兄?” 虽然回到西凉城后,很多事没有人告诉楚明泽,但猜也能猜到。上官箬落入叶缨手中这件事,楚明泽并不是太意外。 上官箬当初能抓到楚明泽,完全是趁人之危。楚明泽那个时候本就中了毒,神智不清。 事实上,楚明泽一直都看不上上官箬。 因为他信奉实力至上,如上官箬那种总是喜欢欺骗利用男人,踩着男人上位的货色,在楚明泽眼中,跟如烟那种贱人没有本质的差别,迟早会栽在男人手里。 真正的强大,是自身强大,不需要依靠任何其他人。楚明泽始终认为,人是最靠不住的。 最后如楚明泽所料,上官箬的处境之所以急剧崩坏,就是被她所欺骗的男人洛璃反噬的。 当上官箬被迫再次重生后,实力和势力都严重受损,论心智也不过尔尔,斗不过足智多谋的叶缨实属正常。 楚明泽原本也以为洛宇落到了上官箬手中,不过先前见到洛璃的样子,他就知道,事情出了意外。 至于洛宇在哪里,楚明泽也想不到。 看到洛璃如此紧张忧心,楚明泽不期然又想到了自己的人渣父亲,一时心中只觉得可笑。世间好父亲千千万,偏偏跟他没关系,不过早已无所谓了。 “是,我要去找我的儿子。”洛璃回答楚明泽的问题。 “需要我帮忙的话,师父尽管吩咐。”楚明泽说。 洛璃摇摇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不必再把你扯进来。你过往的事,为师这些日子也多少知道一些,有些肺腑之言想要跟你讲。” 楚明泽微微垂眸,“师父请讲。” “为师知道,你从小到大受过许多苦,过得很不容易。”洛璃叹气,“你头脑聪明,天赋好,悟性高,也是为师所见年轻人中最勤奋的,未来在武道的造诣定不在为师之下。但为师总觉得看不透你,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楚明泽皱眉,“其实我……” 洛璃抬手,“不必解释,有些事情,最重要的并不是说些什么让别人相信,而是要问问自己的心,那样是不是对的?” 楚明泽知道,洛璃在敲打他。 “你拜我为师,并不是为了听我说教,但我既然收你为徒,该说的话,还是要讲清楚。”洛璃看着楚明泽,神色严肃,“你过去做过的错事,伤害过的人,有些已无法弥补,这就是为何一墙之隔,你却不能到宁王府去的原因。别说什么你不稀罕,你难道不想小月儿光明正大地叫你爹,你随时可以见到她吗?” “人生路很长,却也有限,走过的路,谁也无法回头。所谓的转生蛊逆天改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但你还年轻,可以选择未来的路怎么走,善恶都在一念之间。作恶很容易,但你明明有足够的能力去选择做一个好人。” 楚明泽当下心中在想,他拜师只是为了提升实力,洛璃丢了儿子,倒管起他来了,说这么多大道理,好像很了解他一样,也是可笑…… 只是,楚明泽抬头,看到洛璃眸中的关切,心情却有些复杂。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假的,虽然他不需要。 “若你真的在乎小月儿,想做一个好父亲,那么希望你在接下来做任何选择和决定的时候,都扪心自问,如果你要做的事,被长大的小月儿知道了,她是否认同,还会不会认你这个父亲?”洛璃语重心长。 楚明泽眸光一凝,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紧,又松开。 “我……”洛璃再次开口,便深深叹气,“我作为父亲是失败的,不知道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弥补,但你还年轻,有选择的机会,我希望你不要辜负父亲这个身份。” 楚明泽沉默不语,洛璃起身,“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话落便离开了。 楚明泽静静地坐在院中,良久后,起身,面无表情地回了房间。 翌日叶尘再带着小傲月过来,楚明泽问了他一个问题,“小鬼,如果你爹是我,你会怎么样?” 叶尘愣住,倒真好好想了想,回答楚明泽,“我选择,当孤儿?” 楚明泽轻哼,叶尘嘿嘿一笑,“坏叔叔,你是不是怕月儿妹妹长大了懂事了就会讨厌你?” “你想多了。”楚明泽摇头。 “坏叔叔你就别口是心非了。不过以月儿的性格,你担心的事,是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你若是不希望那样的话,接下来好好表现喽!”叶尘老气横秋地拍了拍楚明泽的肩膀。 “爹,看这个!我做的哦!”小傲月从带来的盒子里拿了一块精致的点心出来,跑过来,踮起脚尖举着小手要喂楚明泽吃,眼睛亮晶晶的,“爹快尝尝,好不好吃?” 楚明泽就着小傲月的手吃了那块点心,笑着点头,“好吃。” “我做的,有小花,还有小兔子,好看吗?”小傲月捧着点心盒子问楚明泽。 楚明泽看着盒子里形状各异的小点心,其实并不精致,但很有童趣,夸赞小傲月做得特别好。 “美人叔叔和妙妙姑姑要成亲,爹什么时候成亲呢?”小傲月依偎在楚明泽怀中认真地问。 楚明泽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爹跟娘该是一对的哎,那爹你为什么不跟我娘成亲呢?”小傲月眼睛一亮。 楚明泽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完颜幽的样子,一晃也很久没见了。 不过他记忆中的完颜幽是个软弱又无能的女人,跟他的母亲一样。如今完颜幽在宁王府被人保护着,日子过得安逸舒坦,想必每日就是带带孩子,做做饭菜,做做女红吧,她梦寐以求的安宁日子,已经得到了。以她的美貌,说不定会有男人追求,叶翎身边的男人倒都不差,完颜幽再找个归宿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楚明泽问叶尘,“有人在追求她吗?” 叶尘知道楚明泽问的谁,点头说:“那当然了!”开阳叔叔想要追求幽姑姑,虽然已经失败了。 楚明泽轻嗤一声,果然,完颜幽那种女人,是离不开男人的。 不过想到小傲月可能会再多一个爹,还是名正言顺的继父,楚明泽心中莫名不爽。南宫珩给小傲月当爹就算了,他勉强服气,别的男人,他真看不上。 “爹,你还没说为什么不跟我娘成亲呢?这样我两个爹,两个娘,就是两对儿了!”小傲月觉得好好啊,她娘也没有成亲。 楚明泽摇摇头,“成亲要互相喜欢才可以。” “爹不喜欢我娘吗?”小傲月不解,“我娘长得特别美!” 楚明泽揉了揉小傲月的脑袋,“是她不喜欢我,不信你回去问问。”他是男人,在孩子面前,还是给完颜幽留点面子吧。 “这个样子啊……”小傲月点点头,“我回去问问我娘。” 叶尘一看就知道楚明泽在说谎,不过对于两个妹妹最近热衷于成亲的话题,叶尘也很无奈。 小傲月回去,当真去问完颜幽,是不是不喜欢楚明泽。她不懂大人的事,就是觉得,男未婚,女未嫁,一个爹,一个娘,在一起多好呀! 完颜幽听了小傲月的问题,哭笑不得,说她不懂大人的事,不要瞎说。 “那娘喜不喜欢爹呀?”小傲月问。 完颜幽脑海中浮现出楚明泽冷漠的面庞,摇摇头,“不喜欢,我们不合适。” “好吧。”小傲月有一点点小失望,不过很快就忘了。 明日就是宋清羽和祁妙的大婚之日,是夜,他和南宫珩坐在湖边草地上对饮。 竹林在夜风吹拂下沙沙作响,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 “阿珩,你成亲之前是什么心情?”宋清羽问。 南宫珩向后仰躺在草地上,语带笑意,“就是一种,恨不得立刻拜堂,立刻入洞房,让她属于我,再也不想等。” 宋清羽轻笑,“可惜,你们俩入了洞房之后,你差点把小叶给杀了。” 南宫珩踢了宋清羽一脚,“你胆儿真肥了啊!敢揭我伤疤?是不是找打?信不信我把你打得鼻青脸肿,让你明天拜堂的时候丑死个人?” 宋清羽也躺下,轻哼,“不信。” “看在你光棍儿这么多年终于娶上媳妇儿不容易,这次就不跟你计较。”南宫珩看着天空的星星,唇角挂着戏谑的笑,“当年说好的,三十岁若是我们都没成亲,就一起去浪迹天涯。” “先毁约的可是你。”宋清羽如玉的面庞上带着一丝怅惘,“不过,跟你约好的是云尧,我是宋清羽。” “还在想那件事?”南宫珩又踢了宋清羽一脚,“大喜的日子,这么多愁善感干什么?” “阿珩,我有点怕……”宋清羽没说完。 南宫珩知道他在怕什么,有件事他们并未商量过,若是端木尹丧心病狂,把云尧和宋清羽的秘密公之于众,该如何是好…… 这事儿,暂时是无解的。 除非宋清羽现在跑去跟宋茳和温敏,跟薛氏坦白,把一切都说出来,避免之后被端木尹利用。 可这样,太残忍了。 薛氏好不容易得到安宁,接受云尧离开的事实。 宋茳和温敏这些年总牵挂着宋清羽,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如今高高兴兴地等着娶儿媳妇,突然告诉他们,真正的宋清羽早就死了,让他们如何承受? 这对宋家二老,会是灭顶的打击,不在于错在谁。 如今的宋清羽,长久以来刻意隐瞒,怕的从来不是自己被怨恨,也并非贪恋二老的关怀,只是担心二老会承受不住,他要帮死去的挚友兄弟守护这个家。 曾经的楚明泽,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上官箬也根本没有机会。 但端木尹,是他们完全不可控的变数。 南宫珩勾住宋清羽的脖子,把他的脸揉搓成奇奇怪怪的形状,轻哼了一声说:“这件事结果未必会那么糟糕,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只要不让你爹娘跟外人接触,问题不大。便是真给他们知道了,这个坎儿来了,就想办法跨过去。毕竟,害死宋清羽的,不是你不是我,真凶已经死了。” 从南宫珩的角度,如今的宋清羽,是云尧,也的确还是宋清羽。他的言行举止,方方面面,事实上早已不是曾经南宫珩熟悉的那个云尧了。 “好了,回去睡觉。”南宫珩把宋清羽从地上拽起来,勾着他的肩膀往一个方向走去。 “不用送我,我没事。”宋清羽说。 “谁送你?想多了。今夜我跟你睡。”南宫珩说。 宋清羽嘴角微抽,“我拒绝。” “小叶子被你媳妇儿霸占了,我不去你那儿睡,还能去哪里?”南宫珩轻哼。 明日成亲,今夜祁妙跟叶翎一起睡,说姐妹有话要聊,南宫珩是被赶出来的。 “我就一张床。”宋清羽表示当年他们是小孩子,曾经一起睡过山洞,睡过树上,睡过河边,睡过草地,但如今这么大的人…… “你睡地上就行了。”南宫珩嘿嘿一笑。 宋清羽无语,“明日我成亲,你还是人吗?” 最后,南宫珩在宋清羽的房间打地铺,证明他其实是人。 翌日一早,叶翎把祁妙拉起来,祁蓉宁蓁如意叶缨冰月她们都过来,帮着祁妙一起梳妆打扮,就听夜灵小姑娘不停地赞叹,“好美啊!” 一众兄弟陪着宋清羽,纷纷恭贺他终于脱单,宋清羽脸上带着愉悦的笑,一身大红喜袍,长身玉立,如妖似仙。 司徒瑄和蒲琮都觉得,如斯美人都这个年纪才娶上媳妇儿,他们现在娶不上,多正常! 隔壁的楚明泽听着宁王府热热闹闹的乐声,一个人坐在院中饮酒,面色无悲无喜。 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向宁王府的方向,刚一靠近就被天枢喝止拦下了。 赶车的汉子黝黑的面庞上带着讨好的笑,连忙下车,点头哈腰,“这是一位老爷雇了小人的车,让送来给宁王府的贺礼,小人只是跑腿儿的。” 天枢给开阳打了个眼色,他立刻进府去禀报南宫珩,天枢上前去,用剑鞘拉开车帘,见车中放着一个长长的大木箱子,并未上锁。 “里面装的什么小人不知道,挺沉的,应该很贵重吧。”车夫陪着笑说。 天枢凝眸,上前打开那个木箱子,定睛一看,神色大变,立刻又合上,伸手揪住那车夫的衣领,冷声问:“雇你的人呢?在哪里?” 458.真相大白;交出某人 “南宫老七,好兄弟成亲,你不跳个舞助助兴?”苏棠热情提议。 一众男人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只看热闹不言语。 南宫珩唇角微勾,“看来是苏棠想跳舞,大家想不想看?” “想!”百里夙、蒙璈、风不易、司徒瑄、蒲琮异口同声。 新郎官宋清羽笑意满满,“苏棠,谢了。” 原本爱穿红衣的苏棠今日特地换了一身低调的蓝衣,见大家都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他倒是来劲了,下巴微微扬起,一脸傲娇地起身,伸伸胳膊,抖抖腿,舒展身体,翘起兰花指,摆了个妖娆撩人的姿势,冲宋清羽飞了个媚眼儿,“今儿这舞我跳了,以后,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管我叫大哥。” 南宫珩立刻点头,“大姐,开始吧。” 苏棠神色一僵,朝着南宫珩踹过去,却在南宫珩反击时秒怂,轻哼一声坐回去,“大喜的日子,给宋美人面子,老子不跟你计较。但算年龄,你们就是弟弟!” 对于苏棠时不时抽风大家都很习惯且喜闻乐见,男人们在一起,搞怪互怼才是常态。 过了一会儿,苏棠又兴致勃勃地提议,“来来来,咱们打个赌,看宋美人和祁妙第一胎会生儿子还是生女儿!我赌是儿子!” 宋清羽笑容愉悦,心中默默地想,其实他希望是女儿。 亲事在宁王府里办,也没有为了礼节刻意再给祁妙找个地方嫁过来。等吉时到,宋清羽去接了祁妙一起拜堂就好。 宋清羽不时往外张望,怕误了吉时。 叶尘带着苏小糖秦小易偷偷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过一会儿,叶尘摆摆手,苏小糖迈着小短腿儿跑了。 “最新情报!”苏小糖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来,“我爹说美人叔叔和妙妙姑姑会生儿子!义父说一次生俩最好!” 满屋子的女人都笑了起来,纷纷打趣祁妙,说让她努力。 祁妙红着脸坐在中间,已经穿好嫁衣,叶翎亲手给她上的新娘妆,真真是妩媚动人,倾国倾城,盖上红盖头就能去拜堂了。 宋茳和温敏今日都打扮得很精神,这会儿在喜堂里坐着,就等着新人过来拜高堂。 府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穿得很喜庆,一个个像是年画上的小仙童一样。昨日新房布置好之后,除了叶尘之外的孩子都在上面滚了滚,温敏说这样就福气满满了。 吉时是算好的,还有两刻钟。再过一刻钟,宋清羽就到湖对岸去接新娘。 开阳脚步匆匆地过来,迎面碰上叶尘和秦小易。门开着,他一眼就看到宋清羽面上的笑容和期待,想到大门外的不速之客,开阳叫了叶尘到旁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叶尘皱了皱眉,也没追问,拍拍秦小易的脑袋让他先去找苏小糖,秦小易便跑走了。 叶尘在门口探头,笑嘻嘻地说:“小姨父,小姨找你!让你马上过去呢!” 南宫珩起身出门,叶尘拉着他往外跑,“是开阳叔叔说,门外有人来送礼,让小姨父赶紧过去瞧瞧。怕是不好的东西,不想让宋叔叔知道影响心情。” 南宫珩面上笑意消失,“宝宝,不要跟别人讲,也不要出来。”话落飞身而起,不见了人影。 叶尘回头,就见宋清羽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外。 “宋叔叔,吉时快到啦!”叶尘笑着说。 宋清羽压低声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叶尘摇头,“没有啊!” 可宋清羽刚刚看到了南宫珩离开那一幕,直觉并不是叶翎找他…… “宋叔叔,妙妙姑姑在等你呢!”叶尘小脸认真。 宋清羽回神,微微叹了一口气。今日他大喜的日子,阿妙在等着,爹娘也在等着,不能慌不能乱……可心中隐隐生出的不安,随着南宫珩突然离开,如野草般疯长…… 不管出什么事,还有阿珩在,身边这么多兄弟朋友,他不是一个人……宋清羽这样告诉自己,要冷静,转身,面上又带了笑。 为避免事情闹大,天枢已第一时间将马车赶进宁王府,那个车夫也被他拽了进来,关上大门,隔绝外面的视线。 车夫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这会儿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连声说,他是收了钱来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 开阳回来,南宫珩随后也到了。 “主子!”天枢快速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南宫珩,但对于马车里神秘人送来的“贺礼”是什么,并未直言。 天枢掀开车帘,南宫珩伸手,打开那个大木箱的盖子,看清里面的东西,眸光瞬间幽寒如冰! 放手,盖子重重地合上,他转身看向那个车夫,“是何人在何地将这东西交给你?说清楚!” 车夫身子一抖,脸色发白,“是……是一个约莫……六十的老人家……天不亮找去了小人家里……说是去大车店问过……小人的马车能租……给了小人一……一百两的银子,让小人一定要在这个时辰,把贺礼送……送过来……他说他家主子是今日成亲的宋公子的旧识……不便亲自前来……” “他还说了什么?”南宫珩冷声问。 “还说……装贺礼的箱子里……有一封给宁王的信……小人没有打开过那箱子,没偷看……”车夫额头汗涔涔的。 南宫珩转身,再次打开那口大木箱子。 里面放着碎裂成两块的墓碑,上面“爱子云尧之墓”六个大字,清晰赫然! 一眼看去,箱子里除了墓碑之外,没有其他东西。 南宫珩伸手,把墓碑抬起来,就看到下面压着一封信。 车夫已被天枢一掌劈晕过去,他和开阳就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南宫珩拆开那封信,面上寒意更盛。 吉时将至,七星提着红彤彤的鞭炮飞身过来,要到门外去放,见这边情况不对,神色一变。 七星落到天枢身旁,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天枢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片刻后,南宫珩合上手中的信,抬头,“车里的东西搬下来,放他走。” 天枢和开阳立刻去把马车里的大箱子抬了下来,放在地上,把那车夫弄醒,开了大门,让他速速离开。 车夫双腿打颤,南宫珩亲手扶着他坐到马车上,他又惊又惧,身子颤得更厉害了。 马车缓缓离开,南宫珩转头,“吉时到了吗?” 七星点头,“马上到,这鞭炮……”还放吗? 南宫珩伸手,七星下意识地把手中鞭炮递过去,见南宫珩往外走,连忙跟上。 有从不远处过路的人,都知道今日宁王府办喜事,这会儿驻足看着南宫珩亲自站在大门口放鞭炮。 祁妙盖着红盖头,被宋清羽打横抱着,大步迈进喜堂。 听到大门方向传来的鞭炮声,宋清羽心中微微松了一点,笑着把祁妙放下,又立刻握住她的手。 宋清羽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亲友们都在,唯独少了南宫珩,一时间,他心绪又有些不安。 今日充当礼官的是苏棠。 拜高堂的时候,宋茳满脸笑,温敏笑着却红了眼。 坐在旁边观礼的薛氏,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目光落在宋清羽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帕子轻轻拭了一下眼角,染上了一点深色的水迹…… “礼成,送入洞房!” 伴随着苏棠的高喊,孩子们的欢呼,宋清羽又把祁妙抱了起来,大步往他们的新房走去。 “走!跟我闹洞房去!”苏棠热情招呼孩子们。 苏小糖却第一个张开双臂拦住了苏棠的去路,其他孩子也都站成一排,挡着苏棠。 苏棠一看,好嘛,一群小骗子,明明早就说好今日跟他一起去闹洞房的,全都被收买“策反”了! 苏棠要冲过去,结果被一群孩子抱着腿,拉着胳膊,不让走,最后身上挂了一串孩子,闹作一团。 “宝宝,看到你小姨父了吗?”叶翎拉住叶尘问。宋清羽拜堂,南宫珩竟然不在,不太对劲。 叶尘拉着叶翎到一旁,示意叶翎附耳过来。 叶翎低头,就听叶尘在她耳边说:“开阳叔叔说门外有人送贺礼来,小姨父过去了,就没回来。不让我告诉别人,不过跟小姨说肯定无妨。” 叶翎眸光微凝,很快神色恢复如常,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没事,去喝喜酒吧。” 此时,宋清羽已抱着祁妙进了新房,关上门,把她放在床边。 盖头落地,四目相对,宋清羽将祁妙拥入怀中,静静地抱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阿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祁妙轻声问。她不知道南宫珩离开,但是感觉宋清羽不太对劲。谈不上失望,因为早有心理准备,这样的好日子,暗处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怕是最喜欢冒头搞事情了。 “不知道,阿珩去处理了,还没回来。”宋清羽放开祁妙,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神色有些抱歉,“对不起,原本……” 祁妙伸手捂住宋清羽的嘴,神色认真地摇头,“我们已是夫妻,不要说这样的话。我都明白,没关系的。” 本是大喜的日子,该开开心心地拜堂入洞房,可当下,别说旖旎暧昧,宋清羽心里连三分欢喜都没有。 某些秘密一直在他心中,从未释怀,近日又被释放出来,成亲之前就难掩不安,今日若没有出什么意外,或许还好些,但他直觉,南宫珩那边,真的有事。 祁妙揉开宋清羽微蹙的眉头,“你昨日跟我说的话,也是我想告诉你的。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记得我在。” 宋清羽猛然抱紧祁妙,又立刻松开,“你先休息,我去找阿珩。” 结果宋清羽刚到门口,门开了,南宫珩和叶翎先后进门,又立刻把门关上。 “出什么事了?”宋清羽凝眸。 南宫珩面色沉重,“端木尹派人给你送贺礼,送来的是云尧的墓碑。” 宋清羽心中一沉! 曾经这片土地上四国分立,东晋西夏南楚北胡。 南宫珩是东晋七皇子,而云尧和宋清羽都是南楚的将门之后,当年出事的时候,同样身在边关。作为云尧的好友,那几年一直在四处游历的南宫珩恰巧就在云尧身边。 彼时年少热血,云尧一心想当大将军,灭北胡,光耀云家门楣,却突然遇刺,死在了南宫珩怀中。 彼时,他们都不知道什么转生蛊,也不可能想得到命运在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改变。 南宫珩因为失去挚友而悲恸,按照云尧的遗愿,将他的遗体葬在了当初南北边境的一座山上,让他死后也能看到热爱的战场。 而南宫珩自己遵守对云尧的承诺,易容成云尧,替他去带兵打仗,大退北胡,战功赫赫,天下扬名,得楚皇册封战王,然后回到云家,又陪伴薛氏数月。 而后,南宫珩在跟云尧约定的一年之期结束那日,奉旨迎娶叶翎为战王妃,并在当夜假死脱身。 最后云家墓地中,只有云尧的衣冠冢,是南宫珩秘密安排的。 而今日被送来宁王府的那块墓碑,也是在云尧死后一年,立在云家墓地中的。 个中内情,外人并不知晓,就连薛氏都不知道。 端木尹知道的,也不是全部。至少云尧的尸骨被葬在何处,世间只有南宫珩一个人知道。 祁妙已摘掉凤冠,走过来握住了宋清羽的手,冰冰凉。 “这是端木尹给我们的警告。”叶翎面色微沉。她也是方才去找南宫珩,半路碰上,才得知发生什么事。 关于云尧和宋清羽两个人的秘密会被端木尹拿来做文章,他们在这之前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甚至,南宫珩和叶翎还曾讨论过,若是那个秘密突然被彻底公开,天下皆知,该如何应对? 只是没想到,端木尹直接掘了云尧的墓碑,在宋清羽大喜之日,送来给他当“贺礼”。 事实上,宋清羽的亲事已经被毁了。他和祁妙当下哪里还有半分喜色? 而这,大概是端木尹的目的之一。他先给祁妙安排的亲事,后来给宋清羽安排的亲事都没成,如今祁妙和宋清羽成了亲,便是顺利拜堂,也会是无比糟心的一天…… 端木尹并未把那个秘密直接公之于众,他用此举,在逼宋清羽做出选择,是否要对宋茳温敏和薛氏坦白? 若是继续瞒着,除非三位老人这辈子都不再出门,否则,端木尹一定会用更残忍的方式让他们得知真相。 甚至,不需要他们出门。 宁王府里,未必没有藏得很深的细作。不定什么时候,或许就是明日,在南宫珩和宋清羽完全无法控制的时候,那个秘密被暴露在三位老人面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断裂的墓碑是端木尹在跟宋清羽对话,告诉他们,在关于云尧的事情上,他可以,为所欲为…… 宋清羽心中苦涩,他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清羽,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是什么想法?”叶翎蹙眉问。 “我……”宋清羽沉声说,“我现在脑中空白。早知道,就找个借口先不成亲。爹娘期待那么久,今日那么高兴,若是告诉他们真相,太残忍了。” “端木尹不是上官箬那种不入流的货色,我们必须万分小心,做好最坏的打算。关于那件事,他现在没有宣扬到天下皆知,并不代表他接下来不会那样做,如今不能再隐瞒了。”南宫珩面色冷肃,“若是让三位长辈从敌人那里得知真相,可能会是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真相,你想过会是什么结果吗?你固然是好意,若是没有端木尹在暗中作祟,我也赞成就这样瞒下去,瞒一辈子,没什么不好。但现在情况发生变化,这是他们该面对的,也是你该面对的现实,不要再逃避了。” 宋清羽脸色难看,握紧了祁妙的手。 “端木尹冒头不是坏事,不然我们只能一直提心吊胆。”叶翎说,“我赞同阿珩说的,如果清羽你不想直接去跟长辈解释那件事,我去。” 宋清羽深吸一口气,摇头,“不,是我骗了他们,也应该我当面去解释。”想到这里,就感觉心中揪得厉害。 南宫珩起身,不容置疑地说:“宋伯父那里,我去。温伯母那里,小叶子去。云尧,你也该去跟你娘相认了。这么多年的丧子之痛,对她也不公平。没有两全法,便都接受现实吧!” “阿珩……”宋清羽显然有些不认同。 “就这么定了!这从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当年你把我扯进来,我们这么多人又帮你瞒了几年,谎言到此为止。”南宫珩说,“单独去跟他们谈,多少会好一些,你直接面对宋家二老并不合适,对他们又是一种刺激。不必再等,喜宴结束后便挑明。端木尹已出招,这一局,不允许逃避。” 南宫珩话落,就拉着叶翎离开了。 祁妙握住宋清羽的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或许,这样也不是坏事。爹娘都是心善明理的人,不会怪你的吧。你还是他们的孩子,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的。别怕,我陪你去。” “好。”宋清羽点头,抱着祁妙,两人静静地坐在房中。 这会儿才拜过堂没多久,婚宴正热闹,宋茳跟温敏都在宴席上坐着。 有人敬酒,宋茳来者不拒,开怀畅饮。 温敏不喝酒,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落下去过。 开宴之后,薛氏饮了一杯茶,吃了些素食,就先回去了。她这几年虔诚礼佛,不食肉,不喝酒,深居简出,大家也都习惯了。而她的儿子云修素来不怎么跟府里的人打照面,整日闷着。 苏棠刚问一句南宫珩和叶翎去哪儿了,南宫珩就揽着叶翎过来入了席。 叶缨投来询问的目光,叶翎微微摇头,表示过后再谈。 至于“贺礼”之事,家中大部分人都并不知道。大人们推杯换盏,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孩子们更是年少无忧,笑着闹着一派欢欣。 南宫珩举杯,跟叶翎碰了一下,低声说:“其实,送来的那个墓碑,有我的一半。” 叶翎想起当初她和南宫珩的缘分是怎么开始的,微微叹气,举杯一饮而尽。 喜宴持续好久才结束,宋茳一个人离开回去,温敏抱着秦小霜,一脸的喜爱,还在跟如意说话。 宋茳和温敏在宁王府有一个单独的小院,清幽雅致。 院中有一棵松树,是先前叶缨派人回原南宋京城取一些物件时,顺便让人从宋家院子里刨了运来的。起因是温敏无意中提了一句,说那棵树是宋清羽出生时他们夫妻俩一起种下,跟宋清羽一起长大的。 宋茳今日高兴,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醺,进门时脸上还带着笑。 见一个人站在松树下,宋茳愣了一下,走近发现是南宫珩。 “阿珩?你怎么在这儿呢?”宋茳不解。 “伯父,我有些话想跟您单独谈谈。”南宫珩对宋茳说。 宋茳有些疑惑,连忙请南宫珩到他的书房去说话。 喝了一杯凉掉的茶水,宋茳清醒不少,看着南宫珩问:“是阿羽跟阿妙有什么事?” 南宫珩点头又摇头,“是清羽的事,跟阿妙没有关系。” 宋茳神色一变,“是他身体有什么不妥吗?不是说只是被废掉了内力?” 南宫珩心中微叹,“伯父,不是清羽身体有什么不妥,是一些之前的事,跟云尧也有关系。接下来我说的话,或许伯父会觉得很离奇,难以接受,但绝无半句虚言。” 宋茳闻言,面色一沉,“你说吧。” “这世上,有一种邪物,叫做转生蛊。”南宫珩讲了个开头,就见宋茳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南宫珩微叹一声,把转生蛊是什么东西,会有什么后果,跟宋茳简单讲了一遍。 “你说这些,是想说什么?”宋茳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因为话说到这里,有些东西,已经足够他猜到了。 南宫珩说,是过去的事,跟云尧和宋清羽两个人有关系,又说,有一种邪物,可以让一个人死后灵魂重生在另外一个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人身上。 “伯父,当初云尧和清羽是同时出事,被那对老毒物姐弟蓄意谋害,来试验他们所养的转生蛊。”南宫珩沉声说。 宋茳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不对,当初云尧是在清羽遇刺之后一年才过世的!” 南宫珩叹气,“当时云尧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在他身边。之后一年,伯父所见到的云尧,都是我假扮的。” “你是说,真正的南楚战王,是你?”宋茳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珩。 南宫珩点头,“没错。” 宋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渐渐的,眸中水雾蔓延,仿佛失了魂一般…… 因为南宫珩真正要讲的那件事,不必明言,宋茳已经知道了。 “伯父……” “当年,阿羽遭遇偷袭,浑身是血,被人抬到我面前……我当时觉得天昏地暗,求老天爷,折了我的阳寿,拿了我的命去,只要让我的儿子活过来……”宋茳喃喃地说着,两行清泪潸然落下。 “那天夜里,我守在阿羽床边,睡过去了,梦里,阿羽在跟我告别……我哭啊喊啊,拼命地追啊,想要拉住他,可他还是消失了……醒来时,我满身的冷汗,去探阿羽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我也像是死了一回……” “当初,阿羽醒来的时候,我太高兴了,觉得老天有眼。” “可是,后来,总有些时候,我从阿羽身上,仿佛看到了云尧的影子……他们两个同时出生,从小一起长大,有些地方是很像,可有些地方,我的孩子什么样,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即便他说他失忆了,我也信了……” “阿羽是在云尧过世一段日子后醒来的,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是不是我的孩子真的走了,怕我和他娘孤单伤心,跟阎罗王求了情,他自己回不来,让他的兄弟回来,陪着我们……” “渐渐的,时间久了,他言行举止都越来越像阿羽,但我心里越来越确定,他是云尧。” “可我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是我胡思乱想,怎么会有那样离奇的事情呢?日子越来越好了,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不要没事找事了吧。” 南宫珩心中微叹。原来,有些东西,作为父亲的宋茳早就察觉到了,他只是没有戳破。 一把年纪的宋茳,说着说着,泪流满面,“阿珩,我们家阿羽,真的死了吗?” 南宫珩握住宋茳的手,神色郑重,“伯父,清羽还活着,一直都在你们身边,从未离开过。” 宋茳痛哭出声,南宫珩也红了眼眶。 不知过了多久,宋茳猛然抓住南宫珩的手,“不要告诉阿羽他娘!不要告诉她!她会受不住的!” 即便早有所觉,真正听到南宫珩说出真相,宋茳依旧痛苦不堪。但他从不曾有一句话迁怒于霸占宋清羽身体的云尧,只是担心温敏会承受不了,不希望她知道。 而长久以来,宋茳明明察觉到一些事,却选择自欺欺人,其中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温敏。 此时,被叶翎请到竹楼去的温敏,才刚刚听叶翎说完转生蛊的事,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 “小叶……你是不是……”温敏怔怔地看着叶翎,“是不是……是不是……想说我们……” 只这些,仿佛抽干了温敏所有的力气,她脸色发白,哽咽着,“我们家阿羽他……他是……他是云尧……” 这下换叶翎愣在了那里。因为她准备好的许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温敏就点破了真相。 温敏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不住地摇头,“我知道……我知道……我的阿羽早就走了……我的感觉没有错……可那……明明就是我的孩子啊……” 叶翎重重地点头,“是,他是。” 宋清羽的身体还活着,他就是宋茳和温敏的骨血,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总是告诉自己……是我胡思乱想……不会有那样的事……阿羽明明还活着,就在我身边,我还奢求什么呢……” 叶翎抱住温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像是压抑许久的闸门终于释放,温敏靠在叶翎身上泣不成声。 叶翎知道,是他们太天真了。一个母亲,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不管云尧多么小心翼翼,多么努力想要变成宋清羽,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人。 突然,温敏抬头,抓住叶翎的胳膊,“小叶,这件事,不要告诉你伯父!千万不要!我怕他承受不住……” 叶翎鼻子一酸,“伯母放心,伯父不会有事的。” 此时,宋清羽和祁妙,就跪在薛氏面前。 宋清羽低着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而从头到尾,薛氏都闭着眼睛,手中拨弄着念珠,但眼角流下的泪水,表明她内心并不平静。 “娘,对不起,是儿子不孝。”他努力地想要弥补宋茳和温敏,去做宋清羽,却无法避免地亏欠薛氏太多太多。便是名义上认了义母,可很多时候,却故意避着,不敢太亲近。 薛氏手一颤,念珠绳子断裂,一颗一颗珠子散落在地上,如她此刻慌乱不安的心。 “我……”薛氏猛然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宋清羽,一字一句地说,“你魔怔了!我不是你娘,我儿云尧早已入土为安!你爹,是宋茳!你娘,叫温敏!你,你们,立刻给我出去,我只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娘!”宋清羽眼眶夺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走!”薛氏抓着宋清羽的胳膊把他拉起来,“你快走啊!去你该去的地方!去做你该做的事!” 宋茳从宋清羽身上看到了云尧的影子,温敏亦如是。作为含辛茹苦把云尧拉扯大的薛氏,她又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察觉? 宋清羽抱住薛氏,薛氏神色痛苦地闭上眼睛,“我……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如今这样,我已很知足,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你记住,你给我记住……云尧死了,早就死了,你是清羽,是宋家的孩子,这是清羽给你的福分和造化,你不能伤了他爹娘的心……你只管好好孝顺着他们,不必管我,我很好,真的很好……你快回去……你跟我发誓,这辈子都不要让他们知道真相!你就是清羽啊!不是假的!你快发誓!” 半个时辰之后,宋茳温敏和薛氏坐在一起,宋清羽跪在地上,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他自以为对三个爹娘好,到头来却不过是自以为是。 可,这不正是一家人么? 宋清羽心系长辈,不忍他们伤心,将一切都压抑在自己心底,努力地做个好孩子,不遗余力地照顾他们,关心他们,希望每个长辈都过得好。 宋茳不敢说出来,怕温敏承受不住。 温敏也不说,怕宋茳难以接受。 这对夫妻当然不是没考虑过薛氏。可那件事太离奇,只是隐隐猜测,若最后证明是假的,让薛氏在遭受丧子之痛后突然给她希望,再生生毁灭,何其残忍? 而薛氏心里明镜儿似的,却是最早面对现实的一个。她没有说谎,她真的很知足,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真的离开,而且仍在她身边,能时时看到,她还奢求什么呢?能不能与她相认,能不能光明正大地叫她娘,从来都不可能比她的孩子活着而且过得很好更重要! 相反,薛氏时时告诉自己,不要表露出什么,不要让宋家二老察觉,因为如今的宋清羽,那个身子,本就是宋家的孩子!不是假的!他必须,也只能认宋家二老做父母,而且要加倍孝敬他们,才对得起良心,对得起离开的宋清羽。 一家人,都把对方放在前面,把自己放在后面,才会有如今这样的结果。 没人有错,只是造化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善意的谎言,可彼此的感情,从来,都是真真切切的,没有一丝虚假。 宋茳沉着脸,把宋清羽从地上拉起来。 温敏看着宋清羽那张脸,忍不住又流了泪来,神色怅惘,轻声说:“那一年,他们都是八岁。我记得那一天,天气很好。云尧来家里找阿羽玩儿,两个孩子在捉迷藏,我们两个当娘的,到花园里坐了一会儿回来,阿羽在假山里睡着了,云尧却丢了,怎么都找不到。” 南宫珩和叶翎知道这件事,因为一切都是缘起于此。 是苏湮派人去抓宋清羽,却错抓走了正好在宋清羽家里的云尧。南宫珩和云尧的结识,跟苏棠,跟楚明泽,都与那件事有关系。 “后来,云尧没事,死里逃生回来了。一开始他故意瞒着,怕我们担心多想,只字不提他为何被抓走。后来阿羽逼问,他才跟阿羽讲了原因。” “那一次云尧遭的难,遇到的危险,是替阿羽挡了灾,因为换了阿羽被抓走,那么凶险的情况,我真不知道他能不能逃出那个魔窟……” “阿羽就发誓一般跟我们说,若是有朝一日,他最好的兄弟云尧遇到危险,他一定义无反顾,生死不惜。”温敏脸上带着一抹笑,眸中泪光闪烁。 很多事情,冥冥之中,似乎已经注定了因果。 真相大白的时候,痛苦难以避免,可是非黑白,他们心中都有数。 是,云尧死了,宋清羽死了,没错。 但,云尧还活着,宋清羽也还活着,也,没错。 换个角度看,感恩,惜福,当下未必不是另外一种幸运和圆满。 南宫珩和叶翎走出来,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四目相对,叶翎微笑,“伯父伯母真的都是最好的人。” “这件事解决了,不过小叶子你高兴得早了。”南宫珩摇头。 叶翎蹙眉,“还有什么事?” “端木尹送来的贺礼,不止那块墓碑。”南宫珩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叶翎,“还有这个。” 叶翎眸光一凝,打开信,神色一变,“洛宇在端木尹手中?” “嗯,端木尹让我们交出某人去换洛宇。”南宫珩微叹。 459.你又高明到哪里去? 前日说好的,洛璃喝过宋清羽和祁妙的喜酒之后就要离开,回他的故乡落月城去找儿子。 喜宴结束后,洛璃回房收拾好行李,想再找南宫珩和叶翎正式告别,却被告知他们当下都有事,交代了不准打扰。 洛璃要走的事,宁王府里的人都知道,他的两个徒弟司徒瑄和蒲琮在喜宴上专门过来跟他聊过,都提出可以帮忙,但洛璃婉拒了。 因为他当初收司徒瑄和蒲琮为徒并没有什么私心,又明知这两个徒弟原先在天沐国都过得并不好,如今好不容易过上了他们想要的日子,司徒瑄还有个爷爷需要照顾,哪能再让他们跟着回天沐国去奔波? 洛璃打算等南宫珩和叶翎忙完,他再找他们好好聊聊,当下一时无事,便又去了隔壁楚明泽的住处。 “师父。”楚明泽难得今日没有在修炼,而是一人在院中独酌。不过他从来不贪口腹之欲,一壶酒喝完之后,喝的就是茶了。 “为师打算今日就走,过来跟你告别。”洛璃说。 “希望师父接下来一切顺遂,早日找到洛宇师兄。”楚明泽神色认真。 洛璃微叹,“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楚明泽微微摇头,“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当初的背叛,端木尹定不会善罢甘休。为师希望你接下来不要冲动行事,安分些,留在南宫珩和叶翎身边,尽力帮助他们,一起除掉端木尹,这对你而言才是唯一安全且长远的路子。”洛璃语重心长。 楚明泽点头,“师父放心,我的打算便是如此。” “那就好。”洛璃拍了拍楚明泽的肩膀,“你素来聪明,关键时刻,千万不要犯糊涂。好好跟着南宫珩和叶翎,日后绝对不会后悔的。” “好。”楚明泽轻轻颔首。 “师徒一场,也是缘分。今日一别,不知此生是否还有再见之日。”洛璃微叹,“你好好保重吧。” “多谢师父这些日子的关照和指点。”楚明泽起身,对着洛璃行了个大礼,“师父也要保重,相信我们会再见的。” 洛璃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飞身离开了。 楚明泽站在院中,看着洛璃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不见,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举起茶杯却没喝,若有所思。 今日是宋清羽和祁妙大婚之日,楚明泽在这边都听到了宁王府的鞭炮声和欢笑声。 但,楚明泽原本以为,在这样的日子,端木尹会做些什么。 自从那次海上交战到如今,也过去数月之久,从天沐国过来的上官箬都已经成为宁王府的阶下囚,端木尹极有可能早已追来了这边。 端木尹可不是上官箬那种不入流的货色,楚明泽对他的实力和心智都十分忌惮,这也是当初他选择南宫珩和叶翎这边站队的原因之一。在端木尹身旁,总感觉头顶悬着一把刀,随时可能会落下来。 祁妙和宋清羽、端木彦三个人之间“奇妙的缘分”,以及端木尹的目标,都让楚明泽认为,他该有所动作了。 不过他一直坐在这边,没听到宁王府有什么异常动静。方才见到的洛璃,无形中也给楚明泽传递一个信息,宋清羽和祁妙的婚事很顺利,今日宁王府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否则洛璃大抵是不能如期离开的。 这并不会让楚明泽觉得端木尹还没来或者放弃了,反倒给他一种预感,端木尹一旦动手,一定会出其不意…… 而楚明泽是真打定主意,在端木尹被灭掉之前,他选择跟着南宫珩和叶翎,保命最要紧。 洛璃回到宁王府,开阳迎上来说南宫珩和叶翎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正在等候洛璃。 洛璃进竹楼,拱手,“喜酒喝过了,我也该走了。” “洛叔先坐。”南宫珩说。 洛璃落座,看着南宫珩和叶翎,一时有些感慨,“若是找回我的儿子,我或许会带着他来这边,希望我们还有再见之日。” “洛叔怕是走不了了。”叶翎摇头。 洛璃神色一变,“这……为何?” 南宫珩把桌上的信递给洛璃,洛璃接过去打开,“这是什么?” “端木尹派人送来的信。”叶翎说。 洛璃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凝眸,看到信中内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南宫珩和叶翎并未提起云尧的墓碑之事。那件事最大的问题方才已经解决了,不必多言。而这封信,才是个真正的难题。 “端木尹声称洛宇在他手中,洛叔觉得可信吗?”叶翎问。 洛璃拧眉,“端木尹在天沐国一手遮天,我一直怀疑,他在每个家族都安插了眼线,藏得很深。他知道你们到了那边,且定在开战前就知道我在做什么,又很清楚上官箬跟你们的渊源,和我的性格,若是他出手抓走宇儿,时间是能对得上的。” 叶翎若有所思,“虽然只凭端木尹一面之词,不能断定洛宇就在他手里,但我也倾向于认为,此事不假。” 因为洛宇的失踪,目前也没有线索指向别的可能。若是被端木尹抓走的,能说得通。 算时间,开战的时候,洛宇已被人抓走,但还没送到端木尹手里,所以他并未亮出这个人质来威胁洛璃,是可以对得上的。 “端木尹让我们拿某人去交换洛宇,对这一点,洛叔是怎么想的?”叶翎问。 洛璃看着那封信,脸色难看至极。 一刻钟之前,洛璃对楚明泽说,让他以后安分些,好好跟着南宫珩和叶翎,日后一定不会后悔的。 可现在,端木尹要求与洛宇交换的人,正是楚明泽! 楚明泽是南宫珩和叶翎的宿敌,但这是曾经。在他救下宁蓁和宋清羽,成为扭转局面的关键后,他们的关系便不同了。 虽然如今谁也无法保证楚明泽真就已经改邪归正,但至少当下,他很安分,一心练功,诸事不管。 而打乱端木尹计划,害得他失去宁蓁的楚明泽,一旦再落入端木尹手中,凶多吉少。 从南宫珩和叶翎的角度,洛宇只是洛璃的儿子,这个人本身跟他们没有任何交集。而他们也不欠洛璃什么,先前只是合作。 因此,南宫珩和叶翎不会选择牺牲楚明泽去换洛宇。这一点,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 但此事最直接的当事人是洛璃和楚明泽二人,洛璃还是楚明泽的师父,叶翎想知道,他怎么想? 假设洛璃想换,楚明泽也甘愿,南宫珩和叶翎当然没话讲。虽然这种假设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一边是唯一的儿子,一边是认识不过数月的徒弟,洛璃当然更在意洛宇,天经地义,人之常情。 但,更在意儿子,并不等于会为了儿子让徒弟去死。 甚至就算楚明泽不是洛璃的徒弟,只是个不相干的无辜之人,一个出身低微的普通百姓,这种行为,都违背洛璃做人的原则。 善恶的分界线,有时候就是看一个人会不会为了一己私欲伤害无辜。 楚明泽不是好人,但他过去如何,未来如何都不重要,至少当下,他没有做过任何对洛璃不利的事情,甚至还有一场师徒缘分在。 洛璃神色痛苦,“我不能那样做。” 可端木尹在信中说,若三日之内不交出楚明泽,就送来洛宇的首级…… 终于知道了儿子的消息,可洛璃当下焦心不已,陷入迷茫无措之中,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洛叔要跟楚明泽聊聊这件事吗?说不定他有别的想法。”叶翎说。 洛璃苦笑,“此事跟他有什么好聊的?我总不能为了救我的儿子,求他去送死,这毫无道理。莫说他绝对不会答应,于我,也根本说不出那样无耻的话。否则我跟自己最厌恶的上官箬端木尹之流,又有什么差别?” 于洛璃,做人的底线是万万不能破的,那是人之为人的根本。他可以自己为了洛宇而死,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却没有任何资格要求旁人为他的儿子舍弃性命。 “那洛宇怎么办?”叶翎再问。 洛璃握着拳头,神色一变再变,猛然起身,重重地跪在了南宫珩和叶翎的面前,沉声说“我知道,你们比我聪明一百倍,端木尹也是你们亟待解决的敌人,我现在只能求你们,帮帮我!如果你们有办法帮我救回儿子,余生我定给你们当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南宫珩往屏风后看了一眼,“某人,出来吧。” 洛璃抬头,看到不久之前才见过的楚明泽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神色一变,“你们这是……” “洛叔先起来吧,冷静一下,毕竟这件事跟他也有直接的关系,他有知情权,所以我们就把他也请过来了。”叶翎神色淡淡地说。 洛璃去跟楚明泽告别,刚离开那边,天枢就奉命去请了楚明泽暗中过来,比洛璃更快。 方才洛璃从进门到跪下,说的话,楚明泽都听得一清二楚。 洛璃起初察觉到房中还有其他人,但本以为那是南宫珩和叶翎的心腹属下,没想到竟是楚明泽。 楚明泽面露嘲讽,“怎么,精心编排专门表演这出苦肉计给我看?希望我被感动,然后主动提出去送死吗?” “若你乐意,我们当然要成全你。”叶翎似笑非笑。 “做梦!”楚明泽甩袖落座。 洛璃深深叹气,起身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不管你们刚刚是真心还是做戏,叶翎你故意找我来,就是为了算计我。省省吧!”楚明泽冷哼。 叶翎挑眉,“算计你?说得好像你真会被洛叔感动一样。楚明泽,认识这么多年,我对你没什么误会吧?难不成你竟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那也藏得太深,我真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少废话!有事直说,没事我要回去。”楚明泽冷声说。 南宫珩冷笑,“姓楚的,你不会真打算躲在我们身后,等我们把端木尹灭掉你再出来兴风作浪吧?劝你也省省。同在一艘船上,你若是想坐收渔利,我只能选择,现在就把你踹下去。” 他们之间的恩怨都很分明,彼此也都了解颇深。说白了,楚明泽当初救宋清羽和宁蓁,是为了自己,并不是为了帮南宫珩和叶翎。 但南宫珩和叶翎不否认楚明泽真的帮了大忙的事实,因此暂时放下过往仇怨,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这并不代表南宫珩和叶翎会把楚明泽当做大恩人来保护着供养着,若是楚明泽想要坐山观虎斗,不可能。他撑死只能算半个自己人,信任度上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南宫珩和叶翎给楚明泽的,只会是合作共赢的机会。他不要,就麻溜儿滚蛋!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关于这一点,楚明泽早就料到了。虽然,他真想躲着提升实力,看南宫珩叶翎跟端木尹斗个你死我活,但谁也不傻,他知道南宫珩和叶翎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客观来看,其实很合理。虽然楚明泽并不乐意,但从理性层面,他可以接受。 至于再提什么救母之恩来说事,要求南宫珩和叶翎对他客气些,毫无意义。打交道这么多年,楚明泽也清楚这两位并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大家都是理智的聪明人,废话可以不必说。 “你们想怎么样?”楚明泽神色淡漠。 “救洛宇,对付端木尹,这是目的。至于要怎么做,我想听听你是否有良策?”叶翎说。 洛璃鼻子泛酸,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楚明泽把那封信拿过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扔到一边,看向叶翎,“如果成功救出洛宇,风不易会的蛊术,全都要教给我。” “楚明泽,你还真是本性不改,利益至上,什么都没做,就开始谈条件,要脸吗?”南宫珩轻哼。 “提前谈好,省得事后说不清楚。”楚明泽面色平静,在洛璃面前也不再遮掩他自私本性。 叶翎点头,“如果你是打算用自己去交换洛宇,并且想办法留在端木尹身边当我们的细作,里应外合的话,这大无畏的勇气,我很佩服,你的条件我答应。” “滚!我若是落到端木尹手中,哪还可能有活路?”楚明泽没好气地说。 “自信点儿,你不是最擅长保命么?”叶翎说。 “所以我不可能再跟端木尹接触!”楚明泽冷声说。 “那你打算怎么救人?别告诉我你没想法,只是表态跟我们合作,随便做点小事,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叶翎冷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一定有办法?你只需要点个头,听我们差遣做点安全范围内的事就完了?只要我们现在答应你的条件,不管你中间出多少力,最后都要兑现,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 楚明泽神色一僵,继而垂眸,缓缓地笑了,“好吧,叶翎你真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不过你们也忒小气,人命关天,却跟我在这里互相算计,答应我你们不也没什么损失么?不然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自信点儿,把像字去了,你就是个外人。”叶翎面无表情。 “彼此彼此。除了月儿,我也并不想跟你们当什么一家人。”楚明泽轻哼,“其实很简单,想救人必须按照端木尹的安排去交易,给我找个替身即可。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南宫珩,因为他实力最强,应变能力也最强,有脱身的能力,甚至可以实现反杀。万一对方来的是端木彦,把他抓过来,这一局我们就赢了。” “多谢你对我男人的夸奖,不过你明知凶险,自己不敢去,推我男人去,说得再好听也没用。这办法不可行,万一对方另有毒计,第一时间下毒废了他的内力,不是不可能,一旦端木尹亲自出手,谁也招架不住,甚至他能猜到我们会这样做!到时候救回洛宇,我们这边损失了最强高手,且最重要的人物落入端木尹手中,下一次,他就可以直接拿我男人换我娘了!什么馊主意?我深深怀疑你是因为嫉妒我家阿珩,想趁机除掉他。”叶翎冷声说。 楚明泽一脸无辜,“我真心地觉得南宫珩比我强,我做不到的事情他可以,你们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就这?”南宫珩看着楚明泽,语气幽幽。 楚明泽莫名感觉,南宫珩在说,原来他的脑子也不过尔尔…… 楚明泽心知他必须真正帮到忙,才有可能得到想要的好处,定了定神,再次开口,“端木尹送来的,只有这封信吗?” 洛璃愣住,就听楚明泽说“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没再送点什么东西恶心你们?譬如……云尧的尸骨牌位之类的,我觉得都挺适合在这样的日子送来给你们当贺礼。” “你猜的差不多,他送了云尧的墓碑过来。”叶翎说。 “果然。我就知道今日安生不了。”楚明泽说,“你们是不是瞒着所有人,包括宋清羽?为了不影响他成亲的好心情?宋家二老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的儿子早就换了芯子吧?” “不过端木尹送来的墓碑是给你们的警告。若是你们不主动把真相说出来,他自有办法让那几位知道真相。到时候他若是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后果你们未必能承受。譬如,端木尹说,我跟南宫珩和云尧自小认识,有交情,当初我给过你们俩选择让谁死,是云尧选的宋清羽,其实也很合理不是么?我就住在隔壁,被你们接纳,瞒着那几位,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你们要继续自欺欺人,粉饰太平,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想多了,三位长辈都已经知道了真相。”叶翎神色淡淡。 楚明泽有些意外,“什么时候?” “今日,不久之前。”叶翎说。 楚明泽是真讶异,“你们倒是有魄力,这大喜的日子,让那几位知道真相,喜事丧办么?现在如何?宋家那两位,怕是要恨上云尧吧?” “你想多了。”叶翎摇头。 楚明泽眸光微眯,“所以,什么事都没有?就……都这么快接受现实,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怎么?超出你的理解范畴了?”叶翎反问。 “确实,有点……”楚明泽喃喃自语,话落摇头,“原本若是矛盾激化,让那几位知道我的存在,他们即便不迁怒宋清羽,也不会容忍我活着,因为我跟宋清羽的死有关。正好,逼你们把我交出去。这么看来,端木尹是对我存了必杀之心。也正常,他最在乎的人丢在了我手中。” “未必,他有可能想让我们再次反目,找你回去,对付我们。”叶翎说。 “是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不会回去,早晚是个死。”楚明泽说,“鉴于端木彦对宋清羽的心思,我有理由怀疑,他可能在西凉城里。大喜的日子,说不定他这会儿正躲在什么地方喝闷酒,幻想着如今你们被那块墓碑折腾得多么糟心,以此毁掉宋清羽和祁妙的幸福。” “所以呢?”叶翎问。 “所以,”楚明泽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三日的时间,是很短,但在你们的地盘,抓住端木彦,应该也不难吧?” “只是你的猜测,他未必真在这儿。”叶翎说,“就算他在,一旦打草惊蛇,会危及洛宇性命。” “我觉得端木彦来的可能性很大,不过端木尹应该不会亲自过来。其实,距离西凉城三日路程的范围,说大也不大。”楚明泽说,“既然要动手,不如玩把大的,来个釜底抽薪。” 洛璃皱眉,“你的意思是?” “让风不易弄一种对方察觉不了,对身体无害,延迟到夜里发作,过了时间自动解除的迷药来。”楚明泽眸中暗光闪烁,“划定一个范围,把药下在水源里,西凉城,西漠城,所有对方可能藏身的地方,每一个人,统统放倒!避免高手流窜躲避的可能!也不会打草惊蛇!在你们的地盘上,最不缺的就是可用的人,到时候,一个一个找!只要端木彦来了,没有用转生蛊换身子,根本躲不过去!” 洛璃眸光亮了起来,叶翎脸色却有些怪异。 “怎么?你们让我出谋划策,我说了,有问题吗?”楚明泽问。 叶翎摇头,“有。你的想法,竟然跟阿珩不谋而合。” 楚明泽愣了一下,看向南宫珩,突然意识到南宫珩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原来这对夫妻早有主意,只是在试探他? “是试探,但也想看看你有没有新的想法。”南宫珩看出楚明泽的心思,神色淡淡地说,“说实话,有点失望。” “你又高明到哪里去?”楚明泽反唇相讥。 洛璃眼看着两个男人差点就要吵起来,连忙开口,“我觉得你们的计策都很高明,可行!” 听叶翎和楚明泽你一言我一语,思维迅速变换,洛璃都是懵的,深深觉得这几个年轻人的头脑太了不得了。 “洛叔放心,既然端木尹把洛宇当人质,他暂时是安全的。我们会尽力救他。”叶翎对洛璃说。 洛璃眼圈儿微红,“谢谢,谢谢你们!”包括楚明泽,不管存的什么心思,洛璃都很感激。 “我去找小风,这对他来说应该很容易。事不宜迟,准备好就动手,找人的事交给我大姐和姐夫,楚某人你到时候听他们差遣。”叶翎起身往外走。 “我够有诚意了吧?先前说的条件,给个准话。”楚明泽不改逐利本性。 “哦,我答应。”叶翎非常爽快,又不是让她教,风不易愿不愿意,那就不归她管了。 楚明泽唇角微勾,就听南宫珩在他身后说“放心,小风风不会愿意教你的。” 460.小叶子的坦白;真正的贺礼 “哦,没问题……过两天来拿。”风不易迷迷糊糊,话落翻个身,继续睡觉。他在喜宴上贪了几杯,回来倒头就睡。 叶翎上前,揪住风不易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现在就要。” “滚滚滚!”风不易眼神迷蒙。 叶翎捏住风不易的下巴,往他口中塞了一颗解酒药,松手。 风不易趴在床上,片刻之后,身子弹起,朝着叶翎踹过去,“啊啊啊你们这些混蛋!都有病吧?整天问我药药药!我不是卖药的!” “别误会,我们也不买,不会给钱的,就是白要。”叶翎微笑,“赶紧的,人命关天。” 风不易愣了一下,揉揉眼睛,下床,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什么人命关天?谁啊?” “端木尹派人送了云尧的墓碑和一封信过来。”叶翎说。 风不易神色一变,“那个死贱人!宋清羽的事怎么办?还要继续瞒着?” “已经告诉几位长辈了。”叶翎说。 风不易眨眨眼,“结果呢?” “还行,消除芥蒂,以后更好。”叶翎说。 风不易轻哼,“我一直觉得三位长辈其实都知道什么,只是也不说。宋清羽就是自己想太多,早该说清楚了。” “别事后诸葛了。赶紧的,药!”叶翎说。 “哦。”风不易往他书房的方向走,突然驻足回头,“你还没说,谁命关天?” “洛宇。在端木尹手里,让我们拿楚明泽去换。”叶翎说。 风不易脱口而出,“换呗!我给楚明泽来点让他无力反抗的药!” 叶翎轻咳,“话说楚某人还想拜你为师学蛊术,你想推他出去送死可还行?” “拜我为师?他有病还是我有病?”风不易冷哼。 “说正事,我们不打算用楚明泽去换,毕竟……”叶翎说。 “知道!毕竟他救了你娘和清羽!”风不易没好气地说,“搞得跟谁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一样,救人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你们小心引狼入室。” “就是为了避免放狼出去作恶,所以才带回来的。”叶翎说。 “洛宇跟我有什么关系……”风不易嘀咕一句,已经进了书房。 叶翎从风不易那里出来,就见叶缨迎面走来。 “今日到底怎么回事?”叶缨神色严肃。 叶翎让把百里夙、苏棠、蒙璈、司徒瑄和蒲琮全都找过来。 “鬼丫头,干嘛啊?”苏棠进门,一眼就看到地上的墓碑,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又冲上来,瞪大眼睛,“这……谁干的?端木老贼?大喜的日子,这么缺德!” 宋清羽和祁妙已经换下了嫁衣喜袍,祁妙脸上的新娘妆也洗掉了,两人牵着手,“不请自来”。 “等事情平息,我们再重新拜堂。”宋清羽说。如今真相已说开,三个老人也都是这个意思。今日大喜已被毁掉,但跟长辈之间消除所有误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成亲洞房的事,宋清羽打算过后重来,祁妙也赞成。 “人到齐了,关门。”叶翎话落,洛璃和楚明泽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百里夙冷冷地看了楚明泽一眼,并未言语。 叶翎快速地把事情的经过跟大家讲了一遍。 得知宋清羽的秘密已跟宋家二老和薛氏说开,结果不算坏,大家是高兴的。毕竟,这个秘密原先每个人都要守护着。出了宁王府的大门,可以随便跟宋清羽开玩笑,进了门,就要时刻记着,不能说任何可能会引起人怀疑宋清羽是云尧的话。 但关于洛宇的事,和接下来的计划,苏棠有不同意见。 “没必要这么费事!端木尹要换人,我们就跟他换呗!”苏棠说。 楚明泽脸一黑,“敢情被推出去送死的人不是你!” 苏棠轻哼,“师弟,虽然说真心话,我觉得你死了也挺好,不过你命那么大,怕什么?” 所以,苏棠觉得楚明泽不会死的原因就是,他命大,不用怕…… 楚明泽对此只有一个感觉,滚! “如此,楚明泽混到端木尹身边去,再次取得那老贼的信任,跟我们里应外合,多好?正好现在大家都不信任楚明泽,这是给他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苏棠似笑非笑,“师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师兄相信你可以的!” 楚明泽假装没听到苏棠的话,懒得理会。但他心里也清楚,苏棠对他的成见并不是来自他们两个人自小的“缘分”和那些年的“交情”,而是因为蒙婧。 关于百里夙的父亲,云尧和宋清羽的事,主谋都是虞天虞澍,那个时候楚明泽只是那对姐弟手中的刀,并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尚且可以说,那些事中,他并不是真凶。 但当初蒙婧被楚明泽抓去当林秀清的宿主,这件事,从头到尾,楚明泽就是主谋。虽然藏宝图是他师父想要的,楚明泽看似被压迫,但事实上他才是掌控局面的人。 蒙婧最终有惊无险,但苏棠和蒙璈都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对楚明泽而言,反正蒙婧现在好好的,不管苏棠看他多么不顺眼,都不会真的动他,所以,被针对无所谓。 “对付端木尹的一个原则是,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叶翎说。出奇才能制胜,不然局面只会越来越糟糕。 “端木尹应该不会来,端木彦也未必亲自来了。”叶缨话落起身,“小风的药什么时候能好?我去安排。” “明日下药,明晚找人。”叶翎说,“大家今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接下来不可松懈。” 很快,议事结束,洛璃再次郑重地向大家表示感谢。 其他人都离开,楚明泽留在了最后,“那件事,问过风不易了吗?” “问过了,没戏。”叶翎起身往外走,很随意地说,“你好好表现,说不定我有空且心情好的时候会教你。” 楚明泽皱眉,说不定?等有空?看心情?叶翎这么明目张胆地忽悠他,信她才怪! 出门,也没人管楚明泽,他本想去找小傲月,可又想到当初百里夙说过,不准他出现在明氏面前…… 楚明泽犹豫片刻,并未在宁王府里走动,暗中离开,又回了隔壁的小院去。 今日晚霞瑰丽如火,宁王府大门上的双喜愈发鲜艳。 府中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整个西凉城风平浪静。 晚膳大家没有再聚到一起,是各自小家吃的。 叶家一家老老少少在一块儿,叶翎已经把今日的事跟叶晟和宁蓁讲了。 叶翎讲完,叶晟和宁蓁都唏嘘不已。 而叶缨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叶翎的侧脸,又立刻收回视线,就见叶旌也在看叶翎。 姐弟俩同时低头,若无其事。 而他们的神情,南宫珩都看在眼里。 有件事,叶翎是当局者迷,到现在都没意识到。 那就是,在身边最亲近的人某几个人眼中,她也高度疑似一个灵魂重生者。 叶晟和宁蓁时隔十年再见叶翎,认为是因为他们的离开,当年乖巧可人的小女儿变得超出他们想象的坚强厉害,他们欣慰也心酸。 但作为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的姐姐和弟弟,叶缨和叶旌的感觉自是不同。 即便叶缨因为未婚先孕,有三年在尼姑庵里生活,但并不是没管弟弟妹妹,只是为了稳妥起见,她的关心和照顾从明里转到了暗处。 让叶翎去冲喜,也是叶缨的意思。嫁过去就有极大的守寡的风险,从正常眼光来看,当然不是什么好归宿,但叶缨有她自己的考量。 在她被人侵犯未婚生子后,根本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要嫁人,原先的很多观念也都有转变。她了解原本叶翎的性格,嫁给当时的楚国太子是万万不行的,进了太子府没多久怕是就被人害死了,嫁去别的高门大户,不是不可能,但那样叶缨就很难再插手。而叶翎因为父母相继过世,被叔伯两家的人教唆得越发叛逆骄纵,叶缨不是没管过,但彼时叶翎根本不见也不理会她,叶缨怕太过严厉适得其反,因此只是暗中保护叶翎不受伤害。 那门亲事,已是当时的情况下,针对重生前任性又愚蠢的叶翎最好的选择。叶翎貌美,身份敏感,她的亲事若叶缨不早做打算,皇室和叶家其他人都会插手,不嫁人是不现实的,想找到一个方方面面都很好且喜欢叶翎的男人不在叶缨的能力范围之内。 当时叶缨考虑的是,叶翎未来有没有男人不重要,过了嫁人这一关,没人再摆布她的亲事,成亲后没人害她,她也无法惹事,平平安安才最重要。云家人口简单,且跟叶家是世交,有叶晟的大恩在,可以给叶翎庇护。 可叶缨没想到,在叶翎嫁人后没多久,她们姐妹再见,叶翎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叶翎解释说她突然醒悟了,叶缨只是半信半疑,虽然并未表现出来。 在叶缨确认那就是她的妹妹之后,曾一度相信是叶翎学好了。 可后来,叶翎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心智,性格也跟原来天翻地覆,叶缨暗中查到叶翎出嫁那日曾有人毒害她,几乎确定,那已不是她看着长大的妹妹了。 事实上,在知道有转生蛊这种东西之后,叶缨甚至怀疑过叶翎是不是用蛊术重生的。但种种迹象表明,叶翎跟宋清羽的情况似乎不一样。 到现在,叶缨心底都藏着那个疑问,但从来没有问过叶翎。 从感情上讲,叶缨更喜欢后来的这个妹妹,她也从未察觉如今的叶翎对他们有任何恶意,相反,姐妹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给叶缨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她并不想打破如今来之不易的幸福。 只是今日得知宋清羽已对宋家二老坦白,叶缨不期然又想到这件事。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她若是问了叶翎,结果大概也不会是坏的。 不过转念叶缨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因为觉得,没必要,没意思,不重要。 叶旌也是同感。虽然他跟叶缨也并未交流过这件事。 至于南宫珩,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在那次冲喜之前的叶翎,和他认识的叶翎,性格天差地别。不过,他很确定自己认识的叶翎,从头到尾都没变过,他喜欢的就是这一个,不存在任何可疑。 就算叶翎有什么秘密,南宫珩也不觉得她是故意隐瞒,而是……没心没肺,自己都没意识到有讲出来的必要。 至于叶翎自己,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融入得太好了,且她的重生跟蛊术没有丝毫关系,又一心惦记着对付端木尹,所以当下完全没有因为宋清羽的事联想到自己身上,也没察觉身边人微妙的小心思。 当然,没有任何影响。 吃过饭,百里夙和叶缨离开去做部署,叶尘带着弟弟妹妹去睡觉,叶翎和南宫珩陪着叶晟和宁蓁又聊了一会儿。 从叶晟和宁蓁那里出来,天色已经全暗了。 南宫珩揽着叶翎,穿过夜色下幽光粼粼的湖,回竹楼去。 “小叶子,如果我是你姐,你知道我最可能怀疑的,端木尹安插在你们的细作是谁吗?”南宫珩突然问。 叶翎本来正在想事情,闻言愣了一下,“谁?” 南宫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翎,“你。” 叶翎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南宫珩在暗示什么…… “我……”叶翎蹙眉,心中一紧! 这件事,她一直以来谁都没有说过,渐渐地自己也忽略了,都已很少会想起前世的事。 可南宫珩的眼神让叶翎知道,她身上的秘密,南宫珩并不是没有察觉,甚至,叶缨和叶旌都早就知道! 方才南宫珩说,若从叶缨的角度,端木尹在她身边安插的细作,最可疑的是叶翎,这个,真的有道理…… 已知端木尹是个蛊术高手,已知他必然会往叶家姐弟身边安插眼线,已知,叶翎很像灵魂重生者。 那么,假如端木尹正好找到一个跟叶翎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女子,然后,用上转生蛊,直接把叶缨的妹妹换成了他自己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简直完美。 当然,叶缨、叶旌以及南宫珩,都不可能真的认为叶翎是端木尹的人。 因为她只是疑似重生者这一点符合细作特征,但她从头到尾的言行举止,决定了她跟端木尹一个铜板的关系都不可能有。 假设叶翎是细作,那么所有人,不夸张地说,宁王府里所有人的命运,都会跟如今完全不同。因为这些人就是因为她和南宫珩才聚到一起的。 南宫珩很清楚,他爱的姑娘没有任何不对,只是心里藏了一点小秘密而已。 不过当下,突然被南宫珩提起,叶翎却一时有些紧张,想要解释,不知该从何说起。 “没关系,你不想说便不说。”南宫珩抱住叶翎,摇头笑了笑,“只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我有些感慨。我怕你跟尧尧一样,是心里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苦楚,不敢与人言,只自己默默承受。” 叶翎摇头失笑,“你想多了,没有什么苦楚。我一直没说,一开始是因为觉得太离奇,我那个时候跟你们都不熟,后来……” 南宫珩揉了揉叶翎的头发,轻笑一声,“后来,你就忘了?” 叶翎轻咳,“差不多。”关于这件事,她谈不上纠结,也不存在刻意隐瞒,一开始不熟悉,当然不可能说,后来……太熟了,太亲密了,这事儿就不是个事儿了,就不知不觉忽略了…… “你的重生,跟转生蛊有关系吗?”南宫珩问。他怀疑叶翎身上的秘密跟转生蛊没关系,因为一开始他们都完全不懂蛊术。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跟转生蛊有关,只是叶翎自己起初不知道。 叶翎摇头,“没关系,不是云尧和清羽那种。我的重生,大概是命定的吧。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自遥远的未来,在那个世界因为意外身亡,恰巧这个世界的叶翎被人毒杀,我的灵魂便穿越到了她的身上,得以重生。” 南宫珩愣住,“未来?穿越?”他之前最好奇的其实是叶翎原本的出身,在重生之前的经历,他想知道,可叶翎的解释,超出了他的认知。 “对,就是未来,不过大概不是这个世界的未来。总之这玩意儿很玄乎,比蛊术还玄乎,只能用天命来解释了。”叶翎说,“回去,我慢慢跟你讲。” 天光大亮,叶翎在南宫珩怀中打了个呵欠,“暂时就这些吧,其他的我想起来再跟你说。有些东西,你一时半会儿可能无法想象,若你感兴趣,日后有时间,我再跟你慢慢讲。” 南宫珩一夜未眠,仍旧很精神,“原来真是天命,兴许你原本就是这个世界那个叶翎的未来某一辈子?” “这个……”叶翎摇头,“鬼知道。” “那还能回去吗?”南宫珩看着叶翎,神色严肃地问。 叶翎捏了一下南宫珩的俊脸,“想什么呢?这玩意儿应该不可逆。不用担心,我不走。” “哦不是,其实我是想说,如果有办法回去你原来那个世界,我们可以一起去啊!我好想去瞧瞧!”南宫珩眸中满是期待。 叶翎扶额,是她太天真…… “你姐,你弟,应该早就知道你换了芯子,只是都选择保密。”南宫珩说。 “回头我找机会告诉他们吧,至于我爹娘……”叶翎在想有必要告诉叶晟和宁蓁么? “岳父岳母那里就不必了。他们完全没有任何怀疑,本来就对你们有些自责,不必平添烦扰。再说,我觉得你跟原本的叶翎应该冥冥中就是一个人,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天命。”南宫珩摇头。 “好吧。”叶翎点头。 就像云尧和宋清羽的秘密,本以为是很严重的大事,但说出来之后就会发现没有什么误会矛盾,真正的亲人之间所谓的芥蒂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想太多产生的…… 而叶翎的事,性质不一样。虽然她尚未跟叶缨和叶旌坦白,但已经能预见到姐姐弟弟会是什么反应了。 后来事实证明,叶翎猜的没错。她某日跟叶缨和叶旌讲了之后,那俩人更多的是觉得很神奇,并且最后跟南宫珩一样,都问叶翎能不能回去,并且表示,如果可以,他们也想去未来世界瞅一瞅…… 风不易又熬了个通宵,再见叶翎的时候,把一包药砸向叶翎的脸,“下次我要收钱!” 叶翎接住,笑着点头:“行,我也早想跟你算算账,你这些年的衣食住行,还有满屋子的奇药古籍,让大家一起来好好估个价,算算你得被我们奴役几辈子才能还得清。” “我给过你的东西,都是无价之宝!”风不易白眼翻到了天际。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我认。不过你的什么蛊啊药啊,真正给我和阿珩用的很有限,其他的都是给你的朋友们用的,不能算在我头上。”叶翎一本正经。 风不易冷哼,“照你这么说,养我的是叶姐姐,不是你!” “有道理。那就前面一笔勾销,下次让我姐来问你要东西。”叶翎话落,转身没影儿了。 风不易:…… 这对百姓来说,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春寒料峭,入夜之后温度骤降。 楚明泽飞身进宁王府,见湖边站着一群人,便默默地过去,站在苏棠身后。 苏棠察觉,回身踹了他一脚,张口却笑,“师弟你好啊!” 楚明泽:……有病…… 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是叶缨,副手是百里夙,叶翎和南宫珩夫妻留在宁王府坐镇。老人孩子都在家,不需要他们管这些事。 该提前部署的,都已经准备妥当,叶缨快速地把接下来的事情分工好,楚明泽跟苏棠是一组行动。 不多时,湖边没人了,南宫珩和叶翎坐在竹楼窗边看着外面。叶翎在跟南宫珩讲他感兴趣的东西,譬如风霜雨雪都是怎么形成的,夫妻俩一起等待消息。 西凉城、西漠城,以及周边方圆数十里的地方,这一夜都安静到了死寂的程度。 风不易按照叶翎的要求精心制作的迷药,效果相当好,无色无味,普通的验毒根本发现不了。 临近正午时分,陆陆续续有人回来。 洛璃背着一个人进宁王府,直接冲到了风不易那里,焦急呼唤,“小风神医!小风神医!” 风不易正在用午膳,突然被打扰,皱了皱眉,扔下筷子起身,让洛璃把人放在旁边的软塌上,快步走过去查看。 洛璃神色紧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 风不易把脉过后,微微摇头,“别激动,没事,只是迷药过量,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洛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眸中出现喜色,“太好了!” 苏棠正在跟叶翎汇报情况,因为人是他和楚明泽最先找到的。 楚明泽原本想直接回他在隔壁的住处,但苏棠死死地抓着他不松手,硬是把他拽了过来。 此时,楚明泽坐在叶翎的竹楼里,黑着脸,脸上最黑的,是左眼明晃晃的熊猫眼,看起来十分滑稽…… 苏棠说了,“哎呀呀我们俩找去那个林家村,那地方乌漆嘛黑的,小楚师弟他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我的拳头上,看我的手,都肿了,现在还疼着呢!我媳妇儿见了肯定会好心疼好心疼我!” 楚明泽只有一个感觉:天字第一号神经病! 林家村,对叶翎来说并不陌生。因为楚明泽曾经的“相好”林秀清就是林家村人氏,楚明泽后来把叶尘掳走,一开始也是在林家村落脚。 这个坐落在西凉城和西漠城中间的小村落,素来很僻静,人会被藏在那里,倒也合理。 找到洛宇的时候,他身边只有一个老者,符合昨日被雇佣来送墓碑的车夫所描述的雇主特征,此时被下了药仍昏迷着。 “没见到端木彦那个贱人!”苏棠摇头,“也不知道叶老大他们还有没有发现。不过看样子,端木尹和端木彦父子应该根本就没来,只派了人过来闹事!” 叶翎若有所思,“或许吧。”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收兵回来了。 叶缨见叶翎,摇头,“没有其他发现。” 叶翎微叹,“如此大费周章,能把洛叔的儿子救回来,也算值了。你们都先去休息一下,晚点再详谈。” 叶翎到风不易那边时,洛宇仍未醒来。 风不易正在啃羊排,因为午膳没吃饱,方元专门给他加的“下午茶”。 洛璃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洛宇,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浑身透着失而复得的欢喜。 “人怎么样?”叶翎问风不易。 “活不过今日。”风不易随口说。 洛璃神色一僵,风不易轻咳,“洛叔我逗小叶呢,你儿子没事!” 叶翎无语,“吃你的肉吧!”怎么昨日被她拽起来的起床气到今天都没消呢? 叶翎走过去,洛璃连忙让开,她给洛宇把脉,问题不大。应该是之前就被端木尹下了大量的迷药,昨日又中了风不易的独门特制迷药,叠加到一起,效果有点过分了。 洛宇身上没有外伤,符合叶翎的预测。端木尹也不喜欢做多余的事,没什么需要拷问洛宇的,只是把他当做人质。 叶翎劝洛璃好好休息,洛璃应声,却也不动。 “小风风,出来一下。”叶翎叫风不易。 “干嘛?你又想打劫我的宝贝?”风不易举着羊排走出去,一副“老子从此再也不好说话了”的样子…… “好香啊,等会儿我也去找师兄要好吃的。”叶翎笑着说。 风不易轻哼,“有话快说!” 叶翎压低声音,“你盯着,等洛宇快要醒来的时候,给他用迷心针。” 风不易神色微变,“几个意思?” “虽说是我们计划缜密,但我感觉这回端木父子出手太轻了,救人又太顺利,不太对劲。”叶翎低声说,“我不是怀疑洛叔的儿子是端木尹的细作,但万一,他被端木尹换过芯子呢?” 最近宋清羽的事,叶翎自己的事,让她越发戒备端木尹可能会用转生蛊来安排细作。 风不易凝眸,“有道理!放心,等他快醒的时候我问问,保证他醒来什么都不知道!” “晚膳我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犒劳你,够意思吧。”叶翎笑着说。 风不易啃着羊排摇头,“不需要!你早就不是府里做菜最好吃的了!” 叶翎:……脚好痒,想踹人…… 此时,在西漠城外的一座山上。 易容成老者的端木彦寒着脸看着下方的城池,身后一个随从垂首侍立。 “父亲让我送礼之后就远远地避开有人的地方,以防落入南宫珩和叶翎手中,果然料事如神。他们的手段,也的确高明。若没有父亲提点,我一时大意,便中招了!”端木彦冷声说。 随从恭声说:“主子心智,无人能及。” 端木彦冷笑,“真正的贺礼,被他们找到了。洛璃心心念念牵挂的儿子,会给他惊喜的。” 461.一个细作死了,一个细作醒了 “爹!” 楚明泽正准备暗中离开,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转头,小傲月牵着晚晚,姐妹俩脚步欢快地跑了过来。 “爹,你的眼睛怎么啦?”小傲月看清楚明泽的熊猫眼,惊呼一声。 晚晚抱住楚明泽的腿,扬起小脸,笑嘻嘻地说:“坏叔叔抱抱!” 楚明泽皱眉,俯身把晚晚抱起来,心想这小丫头难不成还挺喜欢他? 下一刻,晚晚近距离欣赏楚明泽的熊猫眼,发出一声满是欢喜的赞叹,“好丑呀!” 楚明泽:……好想把晚晚扔到不远处的湖里……呀…… “爹,疼不疼?”小傲月拉住楚明泽的大手晃了晃。 楚明泽觉得,还是自家宝贝懂事又贴心。他摇摇头,“不疼。” 话音未落,晚晚握着粉嫩嫩的小拳头,精准地砸到了楚明泽的左眼上,“这样不疼呀?” 楚明泽冷不丁被偷袭,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晚晚给扔了。 “坏叔叔,我要掉下去啦!”晚晚抓紧楚明泽的衣襟。 楚明泽好气,俯身把晚晚稳稳地放在地上,转身就走。 “爹,我去问小风儿叔叔拿点药,给你抹药就好了!”小傲月说。 楚明泽脚步一顿,驻足停下,转身,点头,“也好,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坏叔叔我给你扎针,你很快就好啦!我很会的!”晚晚开心地说。 楚明泽面色认真,“你去找你爹娘吧。” “不,我要跟姐姐在一起,我们成亲了!”晚晚抱住小傲月。 小傲月笑得甜美,“是呀,我跟小妹互相喜欢,可以成亲,哥哥说的。” 楚明泽:……叶尘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算了,不敢……算了算了…… 为了不让宁王府中某些人看到他,楚明泽一把抱起一个,暗中往风不易的竹楼去。 洛宇尚未苏醒,洛璃守着他。本来洛璃说要带洛宇到他的住处去,被风不易拦住了。他说洛宇的情况,最好留下再观察一下,暂时不能掉以轻心,洛璃再次感激风不易如此尽心。 风不易正在书房里喝茶,听到晚晚的声音,笑着起身,不过在看到楚明泽的时候,脸色不加掩饰的有点黑。 楚明泽一看就知道风不易很讨厌他,便默不作声。 “小风儿叔叔,我爹眼睛受伤了,可以给我一点药吗?”小傲月小脸认真地问风不易。 风不易笑着点头,“好。” “谢谢小风儿叔叔!”小傲月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那边晚晚已经让楚明泽把她放下,跑去祸祸风不易的药柜了。她经常来这儿玩,知道风不易把糖丸藏在什么地方,找到后,往自己小荷包里装。 风不易假装没看见,小傲月默默地转了一下身子,给晚晚做掩护。 这是风不易和孩子们的小游戏,楚明泽觉得,无聊…… 风不易拿了一瓶药膏给小傲月,小傲月让楚明泽坐着,她站在旁边的椅子上,用帕子擦了擦小手,然后用手指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楚明泽眼睛周围。 药膏凉凉的,香香的,味道很好闻,抹上之后隐隐的痛感很快就消失了。 “疼吗?”小傲月问。 “原来疼,现在好了。”楚明泽面对小傲月,说话声音都柔和几分。 风不易轻哼一声,回头见晚晚把小荷包装满之后,又跑过来摘了小傲月的荷包,回去接着装,嘴角抽了抽,想着得再多做点儿放那儿,不然每个孩子来看他一趟,都不够他们偷着玩儿的。自家孩子,不宠着还能咋地,是不是该开发点新品了…… 小傲月给楚明泽抹好药,问风不易可不可以把那瓶药送给楚明泽。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风不易当然不会拒绝。 楚明泽深深叹气,小傲月问:“爹怎么了?还疼吗?” “不疼。”楚明泽摇头,“只是我一直想拜你风叔叔为师学医术,但他定是不会理我的。” 风不易:楚明泽你个贱人,竟然在孩子面前装可怜! 下一刻,把小傲月的荷包也装满的晚晚仰脸笑嘻嘻地说,“坏叔叔,你跟我学吧!我教你,我会好多的!” 小傲月笑着点头,“是呀,小妹会好多的,爹你要不要拜小妹为师?” 楚明泽:当他什么都没说…… 风不易看着楚明泽又抱着俩孩子走了,轻哼一声,过去把被晚晚弄乱的药柜收拾好。 楚明泽要走,小傲月把自己的小荷包塞到了他手中,“爹受伤了,这里面是世上最好吃的糖,爹吃一颗就好啦!” 楚明泽点点头,揉揉小傲月绒绒的头发,转身离开了。 回到隔壁,楚明泽坐在房中,打开那个精致可爱的小荷包,捏起一颗糖丸放入口中。 香香甜甜的滋味弥漫在齿颊,楚明泽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来。 被苏棠带回来的老者,解了迷药之后本想审问,连迷心针都准备好了,结果发现,竟然是个哑巴…… “那个死变态!玩儿这种阴招!他不是很能耐吗?缩头乌龟一个!”苏棠破口大骂。 不过准备好的迷心针还是决定用上,因为哑巴也是可以“说话”的,不管是比划唇语抑或是写字,总归有一种方式可以表达。 而当下的关键在于,端木尹和端木彦父子在何处?若能找到他们,主动出击解决掉,便万事大吉。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不能放过任何获得线索的机会。 只是,迷心针刚用上,那哑巴老者便七窍流血,没了性命…… “端木尹连我们会用迷心针都想到了,他已用过一次,我们再用第二次,这人必死无疑。”叶翎冷声说。 叶翎不认为端木尹出手,只派了一个口不能言的属下过来。若有其他同伙,应该是分头行动,更加谨慎,都没中招。 跟端木尹的心智相比,上官箬真就是个不值一提的蠢货。 苏棠有些气恼,他不喜欢这种总被人盯着的不安全感,导致他都没办法陪着蒙婧出去放松地游玩,带着孩子们去街上瞎逛。 “那个洛宇,未必没有问题。”苏棠看着地上的尸体说。 “是,我最担心的是洛宇被换了芯子,成了端木尹的细作,所以已经告诉小风,让他在洛宇快醒来的时候,对他用迷心针,验证一下,排除细作可能。不过,”叶翎看着惨死的老者蹙眉,“看来,端木尹应该知道我们会用迷心针,若他已对洛宇用过一次,我们再用,会把人害死。” “他为什么要对洛宇用迷心针?不过是个人质,那小子也不可能知道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苏棠神色一变,“如果这样,端木尹很可能是故意为之,让我们不敢再用迷心针去验证洛宇。如此,洛宇真的有可能是细作!” 叶翎摇头,“也或许,洛宇本身没问题,端木尹故意对他用一次迷心针,等着我们救回洛宇,怀疑他,再用迷心针,无意中把洛叔唯一的儿子给害死。如此,洛叔怕是要疯,端木尹应该很高兴看到我们内讧。” “恶毒!”苏棠握拳砸了一下桌子,“那怎么办?不用,无法排除那小子是细作的可能!若是用了,那小子十有八九会跟这老头一样七窍流血而死!” “所以,不能用。”叶翎微叹。洛璃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他们不能因为没有任何证据的猜疑就用上可能会把他害死的手段。 “那万一真是细作呢?留在我们身边,防不胜防。”苏棠拧眉。 “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就是麻烦一点,安排人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跟洛叔那里,不好解释,他想必是全然信任自己的儿子。而且原本我们的怀疑也只是出于谨慎,并没有什么根据。”叶翎说。 “他会理解的,若是不接受,让他们父子一起离开。”南宫珩神色淡淡,“本来说好的,他找到儿子,我们合作结束。” “如果那小子是坏蛋,让他跟洛叔一起离开,他反抓了洛叔,我们还是得救啊!”苏棠在假设洛宇有问题,便想到了这种可能。 “我说的是,如果我们派人监视洛宇这件事洛璃有意见的话,让他们走。他自己相信的儿子,自己承担后果,很公平。”南宫珩说。 “我怎么没看出南宫老七你原来这么没人性?”苏棠嘿嘿一笑,“不过你说的我完全支持!咱们又不欠他们什么!就这么办!” 叶翎再去找风不易,跟他说取消对洛宇用迷心针的计划。 风不易倒是无所谓,他素来不是决策者,叶翎解释过,他认为有理。毕竟无法确定洛宇有没有被人用过迷心针,又有死去的那个老者作为例子,一旦用上把洛宇害死,可是无法弥补。 迷心针这玩意儿很毒辣,风不易也不是大罗神仙,能把人害死再拉回来。 从头到尾洛璃都不知道他失而复得的儿子在叶翎眼中是个可疑人物,只是沉浸在喜悦之中。 至于因为叶缨叶翎的行动计划,陷入“沉睡”的西凉城及周边的人,醒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昨夜睡得格外沉一些,没有人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当夜临睡前,风不易给洛宇把脉,对洛璃说,预计明天天亮人就能醒。 洛璃很高兴,再三道谢。 一整夜,洛璃就守在床边没合眼。叶翎专门给他抱过来的被褥,说让他在旁边打地铺休息一下,依旧叠得整整齐齐没有动过。 天色将明,洛璃感觉洛宇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瞬间清醒无比,“宇儿?宇儿?” 洛宇虽然没受伤,但消瘦许多,容貌身形都肖似洛璃,一看就是亲父子。 风不易已经醒了,听到楼下洛璃的声音,打着呵欠下来,走到软塌边,洛璃连忙让开,风不易给洛宇把脉,“是要醒了。” 片刻之后,洛宇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宇儿!”洛璃喜极而泣,“总算是醒了,吓死爹了!” 却见洛宇面色苍白,眼神迷茫,张口,声音虚弱,“你们……是谁……” 洛璃神色大变,“宇儿,你怎么了?我是你爹啊!” 风不易皱眉,拉开洛璃,再给洛宇把脉,面色怪怪的,“失忆了?没看出有中毒迹象啊……” 但洛宇的表现,就是失忆的样子,什么都不记得,连他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端木尹曾给叶晟和南宫珩都下过导致他们失忆的蛊毒,那玩意儿风不易已经研究过了,一开始就确定洛宇体内没有。 洛璃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找回儿子,儿子却不认识他了,这种感觉着实很糟糕。 叶翎和南宫珩来的时候,风不易取了洛宇的血脚步匆匆地上楼去了。他感觉自己的医者尊严遭到了严重挑战,把脉数次竟然没发现洛宇失忆,就算洛宇是因为脑部外伤失忆的,也不该一点儿看不出来,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洛叔别难过,人好好的才最重要。”叶翎安慰洛璃,“若是因为中毒或中蛊,小风风一定有办法解除的。” 洛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谢谢你们!” 叶翎看洛宇不似伪装,是真迷茫,也不必他们想办法验证,想来风不易会找出原因的。 上楼进了风不易的书房后,叶翎和南宫珩一整天都没再下来,洛璃不时能听到他们激烈争论的声音。 一直到入夜时分,风不易有些懊恼地抓着乱糟糟的头发说:“不可能啊!” “在我们面前,故意装失忆不太可能,太低级了。”叶翎若有所思,“万一不是毒不是蛊,是别的手段,譬如针法。就像迷心针那种……” 叶翎话音未落,风不易起身冲了出去。 不多时,楼下传来风不易的大笑,“哈哈哈哈我知道了!” 洛宇对风不易很陌生,有些戒备,被风不易一把迷药下去又昏睡过去了。 风不易抱着洛宇的脑袋翻来覆去地看,洛璃在旁边看着,神色紧张。 最后风不易放开洛宇,洛璃连忙问,“我儿的记忆能恢复吗?” 风不易皱眉摇摇头,“不是不能,但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 如叶翎所言,的确是一种高深的针法。当下自然已经找不到针眼什么的,不过从这种可能性出发,风不易灵感如泉涌,想到了三种不同的可以导致人失去记忆的针法。 但问题就在这里。 医术本就是触类旁通,天赋至上。风不易这么快能想到三种针法,再给他时间,说不定还能想出第四种第五种。 不同的医者,为了达到相同的目的,很可能会有不同的手段,其中自创的成分偶尔会相当大。 这不是毒药,解毒时根据毒性和症状来判断就基本没问题。针法不同,解法必然也不同。在脑部,下针的顺序,位置,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偏差,都可能导致瞬间毙命。 当下洛宇就是这种情况。因为可能性不止一种,风不易无法断定端木尹是用的什么针法导致他失忆,若是贸然去解,很容易把人弄死。 见洛璃神色不安,风不易倒是冷静下来,跟他详细解释了一下情况。 洛璃听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小风神医你已经尽力了,既然有风险,记忆不恢复也罢!小叶说得对,最重要的人活着,也不是谁都有从头开始的机会,未必是坏事!” 风不易点头,“这话在理。” “想来是宇儿被抓之后,得知了端木老贼的什么秘密,或者是知道他们当下在哪里。端木老贼明知你医术卓绝,下毒下蛊都没用,又不能杀了宇儿,便用了这阴毒手段把他记忆抹除,连你都解不了,避免宇儿回来后告知我们重要的信息,实在是太阴险了!”洛璃拧眉说。 风不易觉得洛璃说的大概就是事实原委,当下他仍在想破解之法,便又回书房去了。 洛璃带着洛宇回了他在宁王府的住处,接受洛宇失忆这一事实后,他也想通了,暗暗发誓以后要加倍对洛宇好。 洛宇再次苏醒,只是身体有些虚弱,洛璃跟他说了许久的话。 “爹……”洛宇看着洛璃,喃喃地叫了一声。 洛璃不期然又红了眼圈儿,“以后,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受欺负了!爹欠了南宫和小叶的大恩,咱们就先留在这边,等爹帮着他们一起把端木尹那狗贼除掉,安全了,你想去哪里,爹都陪着你!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平平安安的,什么时候遇见个好姑娘,娶回来,能让爹有生之年抱上孙子,爹就死而无憾了!” 洛宇轻轻点头,“好。” 这日阳光明媚,洛宇下床,洛璃带他到竹林里去散步。多是洛璃在说话,洛宇慢慢地走,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他原本性格就有些沉默寡言,不善言辞,跟洛璃一样,是个武痴。 听前面有动静,洛璃抬头就见一个清秀的小丫鬟推着云修的轮椅迎面走来。 因为云修喜静,搬来宁王府之后,叶缨让人在竹林里铺了一条轮椅通行的路,把原来一块一块的青石板给接续起来。 过年的时候,阖府家宴,云修被薛氏带着去了,所以洛璃见过他。 云修不常出门,脸色很白,眸光沉静无波,见洛璃洛宇父子,只是坐在轮椅上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洛璃找回儿子心情好,走上前去,跟洛宇介绍云修,让他们认识。洛宇懵懵的,云修淡淡的,很快擦肩而过。 云修腿上放着的书滑落在地,丫鬟连忙停下轮椅,跑过来蹲下去捡,一道银光一闪而逝。 丫鬟捡起书,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又放在云修腿上,而不远处洛璃回头,见洛宇驻足不走了,有些奇怪,“宇儿?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洛宇摇头,垂眸拉了一下衣袖,“爹,我没事,刚刚有点累了。” “那我们回去吧,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洛璃神色关切。 洛宇摇头,笑容淡淡,“没关系,再走走吧,我很喜欢这里。” 丫鬟推着云修回到他和薛氏住的院子,薛氏闻声打开门走了出来。 “娘。”云修叫人。 “修儿送给清羽的画,他很喜欢。”薛氏微笑,“你没事多出去走走,等过些日子,娘再带你去护国寺。上回方丈夸你供奉的佛经和佛像画都很用心。” 云修点头,“好。我又写好两本佛经,还有几幅佛像画,下次去护国寺带过去。” 薛氏因为宋清羽的事说开,如今宋清羽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他娘,还有祁妙那么好的儿媳妇,时常过来陪她说话,她心情也好了不少,不似之前看破红尘的样子,也觉得过往对小儿子关心少了些。 母子俩又聊了几句,云修回房去了,薛氏说今日亲自下厨给他做点好吃的。 午膳时,宋清羽和祁妙过来了,薛氏很高兴。 像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是薛氏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脸上一直带着笑,给祁妙夹菜。 祁妙是个爱吃的,却不会做,一边夸薛氏做的菜很好吃,一边说等回头要跟着薛氏好好学学。 薛氏自是应下,又笑着说祁妙学不学都无妨的,想吃什么只管过来跟她讲,再说,宋清羽的厨艺好,让宋清羽给她做。 其乐融融的午膳过后,宋清羽对薛氏说,他想找云修单独聊聊。 薛氏不疑有他,想着两个儿子兄弟之间好好说说话自然是好事,就看着宋清羽带着云修一起走了,祁妙陪着薛氏到竹林里去散步消食。 “大哥,这是去哪里?”云修发现不是去宋清羽的院子。 “到了你就知道了。”宋清羽神色淡淡。他还是云尧的时候,自小就学会了照顾母亲和弟弟,也为了给他们一个安稳的未来付出良多。不过因为他把云修保护得太好,倒是让云修变得骄纵,当初险些铸成大错。这几年,兄弟之间关系很疏远,云修跟薛氏一样潜心礼佛,越发沉默。 宋清羽推着云修的轮椅进了南宫珩和叶翎的竹楼,见到南宫珩和叶翎,云修皱眉,“是你们找我?” 南宫珩和叶翎都没有回答,宋清羽站在云修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 银针刺入眉心,下一刻,南宫珩和叶翎以及宋清羽神色都变了。 本来低头坐在不远处的风不易冲过来,却在片刻之后拧眉摇头,“已经死了。” 只见轮椅上的云修,七窍流血,跟先前端木尹的属下死状完全一样!这是第二次用迷心针所致的! 宋清羽并不是想找云修聊天,而是南宫珩和叶翎在救回洛宇,且调查细作的事始终没有进展的情况下,决定用上最后一招,府中所有无法排除嫌疑的属下,全都用迷心针来验证一遍。云修作为最没有存在感,跟他们最疏远的人,也在需要被验证的人之列。 宋清羽带云修过来,南宫珩施针,结果是,云修瞬间毙命…… 宋清羽心中揪紧,脸色发白,“这……怎么会这样?”他完全没想到会这样,薛氏还等着他们回去,她如何能承受? 叶翎眸光冰寒,“清羽你冷静一点。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我们想要找的端木尹安插的细作,否则无法解释他什么时候被人用过一次迷心针。这玩意儿,是端木尹为了防止他的人被我们拷问所用的手段。迷心针对端木尹的属下是失效的,我们只要用,只会得到一具尸体。” “他大概早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换了芯子。”南宫珩微叹一声,“几乎不跟我们接触,给了他绝好的伪装机会。你娘也发现不了,是因为他在那之前,就被小叶子下药失忆一次,不管他有多大的变化,都会显得很正常。” 虽然云修是个残废,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宁王府的事,若他想知道,并不难。 旁边候着的开阳脸色变了变,“主子,属下想起一件事来。” “说。”南宫珩皱眉。 “云公子这几年喜欢书画,来到西凉城之后,薛老夫人拜托属下隔一段日子就给云公子从司砚斋买纸墨回来,说云公子喜欢用那家的纸。”开阳脸色难看,“会不会这里面有猫腻?” “还有吗?”南宫珩冷声问。 “还有……先前薛老夫人和云公子每个月都要去护国寺上香,好几次都是属下护送的,云公子每次都会带他抄录的佛经和画的佛像画过去供奉。” “去搜他的房间!”南宫珩面色一沉。 开阳立刻起身离开,额头满是冷汗。本来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没想到,竟然是细作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作祟!藏得太深了! 不过南宫珩和叶翎倒不至于怪罪开阳,因为在今年之前,他们连端木尹这号人物的存在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叶晟和宁蓁当年的遭遇,哪里可能想得到身边被安插了细作? 宋清羽看着云修的尸体,眸中痛色蔓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弟弟早就没了吗……我,我弟弟,都遇上这等事,我娘她怎么能接受?” 南宫珩叹了一口气,拍拍宋清羽的肩膀,“他早就不是云修了,只是一个随时可能会害你娘,害我们的细作,这样的结果是迟早的。你多陪陪你娘吧。” 开阳去搜查云修的房间,找到了一些尚未用过的纸,和写好的佛经,画好的佛像画。 纸上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应该是这次端木尹没有新的指示,或者是,“特殊”的纸已经被“云修”销毁。 叶翎把佛经和佛像画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在其中一幅佛像画中发现了端倪,云修用这幅画传递一个信息:宋清羽身份已坦白,宋氏夫妇并无迁怒。 云修是细作毋庸置疑,他被换了芯子也是毫无疑问的。因为若是原本的云修,没有任何理由和可能性成为端木尹的人,且如此训练有素,心机深沉。 不过想来,这应该是端木尹的死士,对他绝对忠诚。 祁妙陪着薛氏散步回来,薛氏脸上带着笑,祁妙手中提了个小篮子,里面放着一些嫩竹叶,是婆媳俩一起摘的,薛氏说晚膳要做一道竹香鸡。 “娘。”宋清羽出现在云修房门口。 “尧儿,修儿呢?你们聊完了?”薛氏笑着问。 祁妙看出宋清羽脸色不太对,心中微沉,她是知道宋清羽带云修去做什么的,看样子,结果不妙。 宋清羽扶着薛氏进门,祁妙把门关上,让薛氏坐下。 薛氏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修儿人呢?” “娘,对不起。”宋清羽沉声说,“云修他,已经死了。” 薛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不久之前才见过的儿子,怎么就死了呢? 宋清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薛氏讲了一遍,薛氏得知她的儿子云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害死,换了芯子,这几年一直是他们最大敌人的细作,暗中给敌人传消息,出卖南宫珩和叶翎,身子一晃,昏了过去…… 另外一边,洛璃和洛宇父子俩才用过午膳,见洛宇神色疲惫,洛璃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里面放了专门问风不易要的安神药,说让洛宇喝了好好睡一觉。 “爹也回去休息吧,我等会儿就喝。”洛宇点头。 洛璃起身离开,从外面把门关好,决定再去跟风不易好好道谢。 洛宇看着紧闭的房门,面色倏然沉了下来,端起那杯安神茶,起身,一点一点倒在了房中的花盆里…… 462.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主子,去迟了,司砚斋已人去楼空。云公子每次指定要的那种纸,也全部被销毁。”天枢回禀,“调查过,司砚斋的掌柜原是南楚人氏。” 南楚,那就是宋清羽当皇帝之前就出现过的。 “主子,属下到护国寺那边确认过,云公子送过去的佛经和画像,其中有一些被替换过,但因为没有人翻阅那些东西,所以寺里一直没发现。”玉衡回禀。 “知道了,那两处都派人盯着。”南宫珩说。 开阳进门,身后跟着一个垂着头的小丫鬟,是原本伺候云修的岫烟,这名字也是云修为她取的。 岫烟战战兢兢地跪下,身子都在颤抖,六神无主的样子。 “把云修每天做什么,事无巨细讲一遍。”南宫珩不怒自威。 岫烟声如蚊蚋,“公子他每日只是……” “大点声!”开阳皱眉。 岫烟身子一抖,“公子他每日多在房中……看书,抄写佛经,作画……也没别的事……” “近日,云修跟府里什么人接触过?”南宫珩问。 岫烟皱着眉头,“只老夫人,宋公子,宋夫人……” “确定吗?”南宫珩再问。 岫烟突然瞪大眼睛,“今日……今日早些时候,奴婢推公子到竹林去散步,碰上了洛老爷和洛公子。” 南宫珩眼眸微眯,“何种情形?” “是……是偶遇,迎面碰上,洛老爷给公子和洛公子做了介绍。”岫烟说。 “洛宇跟云修,可讲了什么话?有过什么接触?好好想,慢慢想,把当时发生的所有事,不管你认为是不是无关紧要,都讲出来。”南宫珩说。 岫烟皱眉,“当时……当时是洛老爷在介绍,公子和云公子只是简单打了招呼,都没说什么,公子素来不爱说话……等洛老爷带着洛公子走了,奴婢也推着公子回去,然后……” “然后怎么?”南宫珩问。 “然后,公子腿上放着的一本书滑落到地上,奴婢去捡起来,就推着公子离开竹林了。”岫烟说,“奴婢能想起来的就这些,没有别的事了。” 南宫珩一个眼神过去,开阳让岫烟起身,又带着她离开了。 “主子是怀疑那个洛宇?要不要派人盯着?”天枢问。 南宫珩摇头,“此事不要声张。”话落起身去找风不易了。 风不易顶着黑眼圈,头发乱得像鸟窝一样,又是一夜未眠。因为昨日洛宇失忆的针法解不了激起了他浓烈的钻研欲望,别的事不论,他在医道上,素来的信念就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小风风。”南宫珩进门。 风不易眼神迷离地抬头,“干嘛?有事说,没事滚!” “导致洛宇失忆的针法,好解吗?”南宫珩问。 风不易没好气地说:“只要知道那个老贼是怎么走针的,找对穴位,一针下去立刻就能解!可惜我想到的可能性太多了,无法确定,你说好解不好解?” “对端木尹的人来说,好解。”南宫珩点头,眸中暗光闪烁。 洛璃来找风不易,到竹楼门口,迎面碰上了出来的南宫珩。 “阿珩。”洛璃脸上带着笑,拱手,“我儿的事,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南宫珩微笑,“好。洛叔找小风风有事?” 洛璃笑着摇头,“倒也没事,只是想再当面好好谢谢他!” “他在忙,我也是被赶出来的。”南宫珩说。 洛璃愣了一下,“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他了,改日见面再说。” “我有话想跟洛叔聊聊。”南宫珩对洛璃说。 洛璃神色一正,“好。” 叶缨和叶翎都去了薛氏那边开解她,还要安排云修下葬的事。虽然可以肯定云修早被换了芯子,但这身体,的确还是云家的血脉,薛氏的儿子。 洛璃跟着南宫珩进了湖对岸的竹楼,南宫珩给他倒了一杯茶。 “阿珩,有话直说就好。”洛璃直觉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南宫珩落座,神色如常,“洛宇身体如何?” 洛璃笑着点头,“虽然没有外伤,但他之前被用了许多迷药,所以这一时半会儿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也不是坏事吧。跟从前一样,不爱说话,过些日子跟你们熟悉了,能让他开朗健谈些就好了!” 南宫珩沉默了片刻之后,看着洛璃问:“洛叔真觉得,那是你的儿子?” 洛璃神色大变,“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当然是我的儿子!” “洛叔别激动,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即便一个人失忆,有些习惯性的动作和说话方式也不会改变,洛叔觉得,如今的洛宇,真的没有问题吗?”南宫珩问。 洛璃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你是怀疑……他被端木尹换了魂?” “这是我怀疑的一种可能,当下只是怀疑。”南宫珩说。 “不可能!”洛璃斩钉截铁,“我确定,他就是我的儿子!他从小就是个左撇子,现在失忆了还是,走路说话都跟原来没有差别!” “可他不是见到我们之后才失忆的,刚刚洛叔说的这些,他可以在被我们救回来之前,刻意模仿得毫无破绽。”南宫珩说。 “这都是你的臆测,没有什么根据。”洛璃脸色沉沉。 南宫珩心中微叹,“洛叔,云修死了。” 洛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云修……不对,我今早还在竹林里见过他!人好好的!怎么会死了呢?” “洛叔,你知道的,我们一直怀疑身边有端木尹安插的细作,藏得很深,先前还怀疑过会不会是用转生蛊换芯子这种阴毒方式安插的人。”南宫珩说。 “你是说,云修他是……”洛璃面色一凝,“这……确定吗?云尧的事,如今他也那样,他们的娘如何能承受?” 听洛璃得知云修的事,第一念头是担心薛氏无法承受,南宫珩再次叹气,洛璃是真心善,但有些事情,南宫珩并不只是臆测…… “云修的事,已经确定了。他跟端木尹死去的那个属下一样,都曾被用过一次迷心针,这应是端木尹的御下手段,一旦他的人落入我们手中,我们严刑拷打不会有任何收获,用迷心针,只会让人立刻毙命。”南宫珩说。 “云修就是因为迷心针……”洛璃脸色难看。 “没错。本来我们并不是针对他,而是把洛宇救回来之后,我们腾出手,决定把府里所有可疑的人验证一遍,在他之前,已经验证过我所有的属下,都没问题。但对云修用了迷心针之后,他便七窍流血断了气。”南宫珩说,“因此,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事后发现,他这些年固定从某个地方买纸笔,买来的纸里面都藏着给他的秘密指示,他抄录的佛经和画的佛像画,每个月都会送出府,放到庙里去,那是一种传递消息的手段。这些,都有确凿的证据,并不是近期才有的事情,已经持续了很久。” 洛璃深深叹气,“确定他是被人换了芯子的吗?” “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南宫珩说。是他和叶翎这几年都没理会过云修,原本他们也不了解云修这个人。宋清羽去看过,说云修如今的笔迹,跟原本虽然很像,但一些特殊的习惯,还是不对,应该是刻意模仿的。他也很懊悔,先前没有多关注云修。而薛氏是因为云修失忆过一次,自觉这些都正常。 “可……这跟我家宇儿有什么关系?”洛璃不解。一开始南宫珩专门找他,是说洛宇有问题,中间才提起云修死了的事。他也为薛氏感到难过,但无法理解云修的事跟洛宇有什么关系? “关于洛宇失忆的原因,洛叔已经知道了。”南宫珩说。 洛璃点头,“是。端木老贼故意用了一种连小风神医都解不了的手段,应该就是为了避免宇儿把他知道的事情透露给我们。这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一种可能,端木尹用这种手段,避免洛宇被我们逼问,且可以让我们放松警惕。毕竟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也问不了,似乎也没有派人盯着他的必要。”南宫珩说。 “可他都失忆了,什么都不会做啊!我知道你想说他是细作,这不可能!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怎么当细作?”洛璃不住地摇头。 “他的记忆,并不是不能恢复,只是我们做不到。但对他下手的端木尹,以及他那方知情的属下,都可以轻易做到。”南宫珩说,“譬如,正月底才从外面买了纸回来,应该得到端木尹新指示的云修。” 洛璃面色一僵,“云修已经死了!” “但他今早见过洛宇,方才洛叔说的。”南宫珩说。 “当时我在,他们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没有单独在一起。”洛璃说。 “洛宇应该走在洛叔身后吧,若云修对着洛宇的后脑射出一枚银针,洛叔是看不到的。”南宫珩说。 洛璃脑海中浮现出在遇见云修,打过招呼,刚刚分开,各自往前走的时候,洛宇突然驻足站在原地的那一幕。他察觉洛宇面色不对,问怎么了,洛宇说是累了…… 洛璃心中猛然揪紧,脸色煞白,放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知道,南宫珩没有根据,不会找他谈的,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儿子竟然…… 洛璃猛然伸手,抓住南宫珩的胳膊,死死地盯着他,“你是觉得,我儿也……也跟云修一样,被端木……端木老贼……被端木老贼换了芯子?” 一句话,仿佛抽干了洛璃全身的力气,他失了魂一般,抓着南宫珩,等待南宫珩给他一个答案,他需要有人告诉他,他的儿子,还在…… 南宫珩握住洛璃的手,冰凉的,“洛叔,虽然当时我不在场,但根据云修丫鬟的供词,和现有的线索,可以肯定,洛宇真的有问题。他的失忆,大概也是端木尹精心设计用来迷惑我们的手段。但洛宇是不是被换过芯子,这一点,暂时无法确定。” 一开始南宫珩问洛璃,有没有觉得洛宇哪里不对,洛璃很肯定地说那就是他的儿子。 但事实上,如今有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洛宇跟云修一样,都被端木尹用转生蛊换了芯子,成了端木尹的死士,已经不是洛璃的儿子了,他当下没有任何异常,或许是早就专门模仿训练过的。 另外一种,洛宇还是从前的洛宇,但他出于不为人知的原因,选择效忠端木尹,为端木尹所用。 洛璃不傻,想到了这些可能,但不管前者还是后者,对他而言,都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洛璃潸然泪下,泣不成声。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久之前,他还沉浸在找回儿子的喜悦之中,如今,不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而是一下子就被彻底击溃了。 “用迷心针会害死他,如果他已不是洛宇,审问无用,如果他还是洛宇,或许能问出他为何要这样做,但可能性不大。”南宫珩说,“一旦拆穿他,会打草惊蛇是必然的,这条线索就又会断掉。” 洛璃怔怔的,仿佛失了魂一般,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南宫珩的话。 南宫珩微叹一声,“洛叔,这件事,我的意思是,暂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他有动作,或者跟什么人接触,我们便有了对付端木尹的机会。” 南宫珩一开始想过,派其他人盯着洛宇,先不告诉洛璃。 但这不可行。洛璃的实力在如今的宁王府仅次于南宫珩,就算南宫珩自己去,也会被洛璃察觉,到时候无法解释为何要那样做。 隐瞒终归长久不了。只要是确定的事情,早点说清楚,才能避免之后生出不必要的误会矛盾来。 因此,南宫珩最后还是决定,对洛璃和盘托出,把他所知道的,他的判断,全都告诉洛璃。 事实上,不管洛宇身上发生了什么,对洛璃来说,他已经等同于失去这个儿子了。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大喜大悲,洛璃的心态彻底崩了。 但这是他早晚要面对的,若是瞒着,让他继续在那个如今不知道是什么鬼的洛宇身上倾注所有的感情,最后却被捅一刀,只会更残忍。 南宫珩也没再说什么,只静静地等待洛璃平复心情。再多安慰的话都是毫无意义的,洛璃遭受连番打击,只能自己想通。 另外一边,叶缨和叶翎陪着薛氏说了许久的话,祁妙说让薛氏好好保重,她要跟宋清羽生好多孩子,薛氏得帮他们带孩子呢。 最后薛氏喝了安神药,沉沉睡去。 关于云修如何安葬的事,还是要问过薛氏。因为云堃的事,薛氏对云家失望透顶,亲口说过根本不在意云氏一族传宗接代的事,只要她儿子这一辈子好好活着,别的都不重要。 不过最后云修大抵还是要送回原楚京云家祖坟安葬的,只是现在这个特殊时期,理应回去送葬的宋清羽不适合长途跋涉在外面走动,否则就会成为随时可能被端木尹抓去的人质。 宁蓁和温敏如意闻讯也都过来,方才大家都陪着薛氏。 祁妙红着眼,“娘真的太苦了。” 叶翎微叹。是啊,薛氏年纪轻轻守了寡,自己支撑着云家,把两个儿子养大,好不容易大儿子有出息了,遇刺身亡,剩个小儿子,是个又蠢又坏的,险些铸成大错,虽然残废了,好歹还有命,结果死了多年的丈夫带着别的女人孩子回来耀武扬威…… 薛氏察觉宋家的儿子是她的长子,这几年默不作声,一点也不敢表露,只远远地看着宋清羽,便已觉得知足。 前两天宋清羽才成亲,当日云尧的墓碑被送过来,宋清羽坦白,跟薛氏相认,薛氏自是欢喜。 结果,两天后,云修死了,而且是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早就死了,被细作霸占了身体…… 作为曾经嫁入云家,当过薛氏儿媳的叶翎,一直都管薛氏叫娘。她知道薛氏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母亲,从来都很坚强,但如果有得选,谁愿意人生满是凄风苦雨?谁不想安安稳稳轻松悠闲? 叶翎知道薛氏这次仍然可以撑过去,因为更惨的事,她都经历过,至少宋清羽和祁妙都是她如今可以依靠的,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可在这一刻,叶翎仍然忍不住痛恨那些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辜的人渣,多少家庭被他们害得支离破碎,多少人被毁了一生?那些以爱为名,却毫无底线的人,根本连畜生都不如! 叶翎从薛氏那里回来,见南宫珩和洛璃静静地坐着,都没有说话。 南宫珩对叶翎摇摇头,而洛璃仿佛失了心魂一般,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关于洛宇的事,叶翎虽然并未打消怀疑,但云修死后她就去薛氏那里,并不知道后面南宫珩查到了什么。 两颗小脑袋在门口探头,叶翎回头,又缩了回去。 “小妹,娘已经看到我们了,不用躲了吧?” “我偷了小风儿叔叔的糖,娘会不会打我?” “不会的,小风儿叔叔的糖就是给我们偷的。” “娘怎么不打我呢?我跟姥姥姥爷说娘好凶,他们都不信,好希望娘打我一下,让姥姥姥爷看看,娘真的好凶的。” 叶翎扶额,“月儿。” 下一刻,小傲月拉着晚晚,姐妹俩跑了进来。 “娘!”小姐妹异口同声,笑得灿烂。 叶翎对着小傲月和晚晚指了指洛璃那边,给她们打了个眼色。 小傲月眨眨眼,跟晚晚嘀咕了两句,两人一起朝着洛璃跑过去。 “洛爷爷!” 洛璃回神的时候,晚晚已经手脚并用爬到了他身上,他下意识地抱住晚晚,怕她掉下去。 而小傲月爬上了旁边的椅子,站在上面,小脸认真地问:“洛爷爷不开心吗?”说着伸出小手去给洛璃擦眼泪。 洛璃看着两个可爱的小姑娘,一时又觉得鼻酸,就见晚晚打开小荷包,从里面捏了一颗糖丸出来,递到洛璃嘴边,“洛爷爷,不开心的时候吃个糖就好啦!” “嗯嗯,吃糖甜一甜就不哭了哦。”小傲月站在椅子上,踮着脚,伸长手臂,像完颜幽哄她那样,轻轻拍了拍洛璃的脑袋。 洛璃:…… 香甜的滋味儿弥漫在此间,也弥漫到了心间,让洛璃心中满满的苦涩淡了一些。 南宫珩微叹,“洛叔,想要儿子还不容易,府里这么多混蛋,随便挑随便选,看上哪个立刻抓过来管你叫爹。如果你看上我也行,反正我家老南打不过你。” 洛璃苦笑,“阿珩,谢谢,真的谢谢……” “洛爷爷,我偷了小风儿叔叔的糖,我娘要打我,你要保护我!”晚晚抱着洛璃的胳膊晃了晃。 叶翎;……有一个觉得她很凶,到处抹黑她的女儿是什么感受…… 洛璃揉了揉晚晚的小脑袋,“好,爷爷保护你。” 两个孩子在身边,洛璃心情多少松快了一些,从南宫珩那里离开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一时半会儿就想通并接受现实是不可能的,但洛璃冷静下来,答应了南宫珩,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因为他现在满腔怨愤,只想手刃端木尹! 洛璃推开洛宇的房门走进去,洛宇还在睡觉,桌上的茶杯是空的。洛璃转头看到房中他一早送过来的那盆花,花泥上有一片浇过水的痕迹,猛然握紧了拳头,又立刻松开。 洛璃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洛宇的眉眼,心中却痛意蔓延。 过了许久,洛璃起身离开,出了门,从外面把门关上,面容苦涩地摇摇头。 而房中,洛宇已经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爹,对不起……” 463.洛宇之死 父子俩的晚膳摆在洛宇房中,四菜一汤,香气扑鼻。 “府里厨艺最好的是阿珩的师兄方元,这汤我先前喝过一回,今日一早见到方元,专门拜托他给你炖了补身子的,熬了一天,尝尝吧。”洛璃给洛宇盛了一碗热汤。 不是假的。一早洛璃见到方元,高兴地跟方元说他儿子没事了。方元便乐呵呵地问洛宇爱吃什么,他可以专门给洛宇做几道菜。如今桌上摆着的,都是洛璃请方元做的,菜是洛宇爱吃的,汤是洛璃先前喝过一直记着的。 只是一日之间,洛璃的心情从天上跌倒了深谷,虽然如今面上不显。 “谢谢爹。”洛宇接过去,尝了一口,点头,“确实美味。” “多吃点儿,都是你原先最爱吃的。”洛璃垂眸去夹菜,“你休息的时候,爹去找小风神医,想当面再好好谢谢他,但他忙得很,也没说上两句话。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洛宇摇头,“不知。” 洛璃微笑,“小风神医忙着寻找给你恢复记忆的方法呢。他在此道的天赋无人能及,说是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我看用不了多久,你的记忆就能恢复了。” 洛宇手中的白瓷勺子磕在了碗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怎么了?宇儿你不想恢复记忆吗?”洛璃笑着问。 洛宇微叹一声,摇头,“我当然希望能够恢复记忆,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只是原本以为没希望,突然听爹这么说,有些意外。” “上官箬那个贱人还撑着一口气没死,等你记忆恢复,爹带你去看看她现在的鬼样子。她骗了我们父子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付出代价了。”洛璃说。 “好。”洛宇点头。 “快吃吧。”洛璃给洛宇夹菜,他自己却食不知味。 刚刚洛璃说,风不易正在找为洛宇恢复记忆的方法,此事不假。但他说,风不易很快就能做到,却并不是真的。 或许风不易明日就能做到,但洛璃并不知道,他这样说,只是想试探洛宇。 洛璃心中对他唯一的儿子仍抱有念想,希望洛宇不是被换了芯子,还是他的儿子,只是受了端木尹的胁迫,或许有什么顾虑不敢明言。 洛璃故意说,风不易很快就能帮洛宇恢复记忆,就是想再给洛宇一个机会。如果他还是洛宇,如果他真的有苦衷,明知接下来瞒不住的情况下,总该信任他这个父亲,把该说的讲出来吧? 可惜,直到晚膳结束,洛宇放下筷子,桌上剩下的菜都尚未凉透,洛璃的心,却冰寒彻骨…… 洛璃相信南宫珩的判断,洛宇在云修死之前,已恢复记忆。如今他仍在伪装,欺骗洛璃,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真被换了芯子,另外一种,他还是洛宇,但不管真心效忠端木尹还是被胁迫,他都并不信任洛璃这个父亲…… 洛璃很想对洛宇说,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洛宇都可以全然信任他。 可这种话,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他给过机会,洛宇已经做了选择。 而贸然戳破洛宇的伪装,就会打乱南宫珩的计划,让一切又回到原点,他们接下来只会更加被动。说到底,不管洛宇是什么情况,早日找到端木尹并除掉,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爹胃口不好?”洛宇神色关切。 洛璃摇头笑笑,“是下晌跟府里的朋友聊天,吃了许多茶点,不饿了。” “爹,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只能待在宁王府,不能出门?”洛宇状似无意地问。 洛璃愣了一下,“宇儿想出门?” 洛宇微叹,“我失忆了,如今什么都想不起来,心中憋闷,想出去走走。若是不方便,也无妨,爹不是说有小风神医帮忙,我的记忆很快就能恢复吗?” 洛璃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如今府里只是老人孩子出门要多加小心,他们为了避免麻烦,便几乎不出去,不是谁都不准出门的。以你我二人的实力,到外面走走,不会有问题。你看是在府中多休息几日,养养身子再出去,还是想早点出去走走?” 洛宇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来,“若是如此的话,不如明日吧。我现在不觉得累,就是闷得慌。” “好,那就明日。”洛璃点头,“今夜你好好休息,明日爹带你出去转转。” 洛璃收拾了碗筷离开,过了一会儿,有下人送沐浴的热水和换洗的衣物过来给洛宇。 洛璃去见南宫珩,甫一进门就听到了欢笑声。 地上铺着绒毯,南宫珩和小傲月晚晚父女三人坐在上面,正在玩儿打仗的游戏。 晚晚灵活地翻了个跟头,小脚踢到了南宫珩脸上,南宫珩眼睛一闭,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傲月拍着手欢呼,“小妹威武,我们赢啦!” 晚晚爬过来,笑嘻嘻地捏住南宫珩的鼻子,南宫珩大手悄悄抬起来,挠晚晚的痒痒,她笑着跑走,躲到小傲月身后,“姐姐,爹耍赖挠我,帮我报仇呀!” 小傲月挥舞着手中的木剑冲过来,结果瞬间被南宫珩缴械抓住了,晚晚随后冲过来,“姐姐别怕,我来救你!” 洛璃站在门口看父女三个闹做一团,想到他和洛宇,和洛蘅相处的曾经,心中苦水蔓延。 “洛爷爷!”小傲月先看到了洛璃,笑容灿烂地挥挥手。 洛璃对着孩子笑得有些勉强,楼上传来叶翎的声音,“两个小将,收兵回来吧。” 小傲月和晚晚穿好鞋子,欢快地跑上楼去了。 南宫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请洛璃落座。 洛璃未语先叹,把他在吃饭时试探洛宇的事告诉了南宫珩。 南宫珩也无法断定那个洛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从洛璃的角度,当然希望他的儿子还真真正正地活着,不管过去发生什么,都还有补救的机会。 “他说,想让我明日带他出去转转。”洛璃说。 南宫珩若有所思,“洛叔跟他说,小风风很快就能帮他恢复记忆,应该在他预料之外,他急了。若是小风风再次去查看他的情况,就会发现端倪。所以,如果他来宁王府有什么任务,这是打算提前动手。” 洛璃面容苦涩,“不管什么事,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呢?” 南宫珩想说,那未必是洛宇,当然不敢说。但这话不好明言。 “洛叔明日就带他出门吧,我会在暗中跟随,看看他要做什么。”南宫珩说。 “好。”洛璃点头,沉默了片刻之后,看着南宫珩,神色哀求,“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还是洛宇,只是一时被蛊惑,被胁迫,行差踏错,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是我这个父亲做得不好,是我没把他教好,只要让他活着,我一定好好约束他不再惹事。” 南宫珩并未犹豫,点了点头,“若是情况如洛叔所言,可以留他性命。” 但这是洛璃如今最希望的情况,却未必是真相。 不过就算洛宇真的选择效忠端木尹,成了他的爪牙,南宫珩觉得留他一命也未尝不可。因为迄今为止,洛宇这个人其实没有做过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南宫珩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洛璃回去,南宫珩上楼,见两个小姑娘坐得规规矩矩的,叶翎正在考她们的功课。 小傲月对答如流,晚晚呵欠不断…… “南宫小晚,你是要当文盲吗?”叶翎拿着戒尺敲桌子。 小傲月连忙说:“娘,小妹是最最聪明的,只是还小呢,以后慢慢学就好了!” “我不学,我就当文盲!”晚晚躲在小傲月身后笑嘻嘻地探出小脑袋,“娘,文盲是什么?是好聪明的意思吗?” 叶翎伸手,“你给我过来!” 晚晚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喊,“娘要打我!姥姥姥爷救命呀!娘真的好凶的!” 没跑出两步,晚晚被南宫珩拎了起来。 小傲月小声对叶翎说:“娘,其实刚刚考的那些,妹妹都会的,我确定。她就是故意跟娘闹着玩儿呢。” 叶翎:……就是为了激怒她,证明她很凶?好,很好,好极了! 南宫珩把小傲月和晚晚一起送去了完颜幽那里,再回来,跟叶翎说起洛璃和洛宇的事。 “我方才在上面听到了一些。”叶翎微叹,“洛叔真是命苦。” “明日我暗中跟着,如果有情况,可能会离开西凉城。”南宫珩说。 叶翎蹙眉,“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南宫珩摇头,“不,你留在家里,我已经通知了师公和舅舅,他们明日随我一起。若是跟踪,不需要人多,隐匿为上。” “也好。”叶翎点头。 南宫珩又去找了风不易一趟,回来睡下时,已是半夜了。 翌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洛璃和洛宇父子俩用过早膳,便一同出门去了。 半路碰上叶尘正带着弟弟妹妹在竹林里跑步,洛宇面上露出一抹笑来。 叶尘跑过来,叫洛爷爷洛叔叔。 “你们继续,我们出去走走。”洛璃微笑。 “哥哥,我们可以跟洛爷爷出去玩儿吗?”苏小糖问叶尘。 叶尘笑着说:“改日吧。” 洛璃见洛宇并没有主动提出要带着孩子一起出去,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洛宇目送孩子们跑走,眸光温和,“都很可爱。” 洛璃拍拍洛宇的肩膀,“好了,走吧。” 出了宁王府大门,洛璃婉拒了开阳备好的马车,因为洛宇说想随便走走。 西凉城很繁华,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空气中飘散的各色小吃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满满的都是生活气息。 洛璃先前陪着孩子们出来过,对西凉城并不陌生。路过孩子们喜欢的小吃摊,他驻足停下,问洛宇要不要尝尝。 洛宇点头,父子俩就挨着坐在街边低矮的小凳子上,吃西凉城特色的小吃。两人身形高大,颇有几分违和感,热情的老摊主笑着问他们父子是不是来西凉城游玩的。 洛璃说是,老摊主乐呵呵地说:“你们父子感情可真好啊!” 在街上走着,洛璃不时出言跟洛宇介绍这里是什么,那里是什么,洛宇听得很认真。 临近午时,父子俩正好走到一家酒楼附近。 洛宇提议就在这家吃,洛璃欣然应允。 要了二楼一个僻静的雅间,洛璃点了菜,等菜上桌的功夫,洛璃还在回忆过往,说洛宇小时候的事,洛宇只静静地听着。 菜上桌,洛宇先倒了两杯酒,举杯敬洛璃,“爹,对不起,因为我的事,让你操心担忧那么久。” 洛璃笑着摇头,“你是我儿子,我不操心你的事操心谁?以后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你身体才刚恢复,别喝酒,爹干了。” 洛璃举杯,一饮而尽。 洛宇猛然握紧手中的酒杯,眸光也暗了下来。 片刻后,洛璃昏倒,趴在了桌上。 洛宇起身过去,打开窗户。 一个灰衣老者飞身进来,先去查看过洛璃的情况,然后对洛宇说:“主子在等,老地方,命我们速速带他过去,路上不要耽搁。” “没人跟踪吧?”洛宇沉声问。 老者摇头,“没有。快走吧,再晚怕是会节外生枝。” 这个雅间并不临街,洛宇把洛璃背在背上,从窗口离开,灰衣老者紧随其后,很快消失了踪影。 叶翎接到消息的时候,南宫珩已暗中跟踪洛宇离开了西凉城。上官芃和原老头在后面,循着南宫珩留下的痕迹追上去,并未在一起,为了避免暴露。 “端木尹想干什么?费了那么多心思,安插一个细作,只是抓了洛叔?”叶缨觉得不对劲。 “洛宇以为他快暴露了,所以提前动手,放弃其他任务,洛叔是他唯一可以抓走的人。因为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伪装失忆的情况下,贸然跟府里其他任何人接触,都会显得很可疑。”叶翎若有所思。 “是有道理,但端木尹想拿洛叔做什么?又是一个人质?再跟我们谈条件?”叶缨蹙眉,“虽然对我们而言,洛叔比洛宇更重要,但这两个人质,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一直用这样的伎俩,什么时候是个头?端木尹会如此耐心?” “抓洛叔,可以知道我们这边最新的消息,让我们损失一个重要的高手。”叶翎说,“不过我也觉得,不太对劲。” “会不会是个陷阱?”叶缨神色微变,“端木尹应该能猜到我们怀疑洛宇,故意用这种手段,应该能料到阿珩会暗中跟踪,引诱阿珩落入他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也或许是调虎离山计?”叶翎微微摇头,“都有可能。不过这些阿珩心里有数。洛叔被抓走,他是必然要跟过去的。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因为忌惮未知的风险就躲起来什么都不做,那样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你男人,你不担心他出事?”叶缨问。 叶翎抱住叶缨的胳膊,满脸担忧,“好担心呀怎么办?自从阿珩走了,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大姐,不如让你男人去,把我男人换回来吧!求求你了!” 叶缨:……叶翎还吐槽晚晚是个小戏精,不知道像谁,还能是像谁?! 府中设了云修的灵堂,薛氏陪了几日,宋清羽和祁妙都在她身边。 最后,薛氏说,把云修的遗体烧了,收了骨灰放在她房中,她要念经超度云修流离的魂魄,等哪日外面太平了,他们回原楚京,再带回去下葬。 天气一日日转暖,这日叶翎亲自送小傲月到楚明泽那里,楚明泽问起,才知道洛宇的事。 “依我看,那就是个陷阱。”楚明泽轻哼,“端木尹心机诡谲,你们能想到的,他会想不到?他知道你们为了保护西凉城这个家,大部分高手一定会留在这里,但一旦外面有什么事,一定是南宫珩亲自去处理,便会成为端木尹的靶子。端木尹才看不上洛璃那样的人质,分量不够,但他一旦抓住南宫珩,呵呵……叶翎,我承认南宫珩很强,不过若是落入端木尹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他并没有多少胜算,你的心也太大了吧!” 叶翎神色淡淡,“你在担心我男人?” “我在担心你们把事情搞砸了,危及到我。”楚明泽摇头。 “那你有何良策?”叶翎问。 楚明泽思忖片刻之后说:“想要主动出手,找到端木尹的线索,的确只能从洛宇入手,让他带走洛璃,暗中跟踪,确实是唯一的办法。” “那你废什么话?”叶翎轻哼。 “不,我想说的是,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自己去跟踪的,手下那么多高手,非要自己冲在最前面,傻不傻?”楚明泽似笑非笑。 “知道你是个自私的人渣,不必一直提醒我。”叶翎起身,抱住在旁边玩儿的小傲月,“走了,为了避免你教坏月儿,接下来你自己练功吧,这个月她都不过来了。” 楚明泽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 回到宁王府,小傲月小声问,“娘,你是不是在担心爹?” 叶翎笑笑,“小孩子家家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那我今晚可以跟娘一起睡吗?”小傲月眸中满是期待。 叶翎点头,“当然可以。” 从外面看,宁王府里很安宁,住在隔壁的楚明泽也是这么认为的,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动静。小傲月接下来真的连续多日没有再过来,楚明泽正好修炼到关键时候,便直接闭关了。 原南宋和西夏交界地带,有一座神秘的山谷。 南宫珩和云尧八岁那年一路流浪回家时发现的,后来宋清羽带着宋茳温敏薛氏和云修,曾在这座山谷之中隐居过不短的时日。 南宫珩对这里并不陌生,因为这儿曾经是他的地盘。远远地看着洛宇背着洛璃,消失在山谷外的湖畔,南宫珩眸光微凝。 陷阱,抑或是调虎离山计,他一开始都考虑过。 这座山谷,也是最适合做陷阱的地方。若端木尹让洛宇抓洛璃的目的,只是为了引诱南宫珩来此,不无可能,且比带走洛璃当人质来交换条件更合理,因此,里面定然极其凶险。 但不进去,就可能面临一个结果,洛璃被处理掉。 这是端木尹很可能会做的事,他很喜欢从心理上给人打击。洛璃是在南宫珩和叶翎的计划中故意被抓走的,若是出了事,他的命,就得算在南宫珩和叶翎头上。 所以,即便明知可能是陷阱,南宫珩也必须跳进去。不破,不立。 已是深夜,并未等多久,上官芃和原老头出现在他身后。 “确定要这样做吗?”上官芃面色凝重。 南宫珩点头,“确定。” “后面的人,应该很快到了。”上官芃说。 西凉城的宁王府是很重要,但南宫珩在临行前跟叶翎商议过,做了另外的部署,而在他走后,叶翎又派遣了一批高手暗中跟上,保持距离,但此时都已收到南宫珩的信号,加快速度,很快就能赶到。 “师公留在外面接应后面的人,舅舅跟我进去。”南宫珩看着面前幽光粼粼的湖面,面色平静。 不多时,有轻微的水声响起,原地只剩下原老头一个。 毒,南宫珩是不怕的,因为他们有“蛊王护体”。这种行动之前,都会服下风不易用叶尘的血特制的药,在一定时间内,等同于蛊王体,百毒不侵。 两人从谷中深潭冒头,就见原本宋家人住过的小木屋方向有亮光。 南宫珩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无声息地出水,并未分头行动。 亮着光的小木屋里,洛宇跪在地上,不远处坐着一个墨袍男子,脸上戴着面具。洛璃依旧昏迷不醒,倒在洛宇身旁。 “主公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全都照做了,希望主公兑现承诺。我会带着家人远远地离开,绝不会坏事。”洛宇垂着头恭声说。 “呵呵,你们一家人会在一起的,不过,是到阴曹地府去团聚。”是端木尹的声音,低沉沙哑。 洛宇神色大变,就见一个人持剑朝着洛璃刺了过来。 洛宇下意识地护住洛璃,手忙脚乱地想要拿解药让洛璃醒来,却被一阵刚猛的掌风击中,飞出去撞在了墙上。 “猎物已经上钩,诱饵无用,宰了吧。”墨袍男子轻哼一声说。 洛宇双目赤红,大喊了一声,“爹!” 可洛璃被下了强效迷药,此时根本毫无知觉。 眼见着幽寒的剑即将刺入洛璃心口,洛宇嘶吼一声,扑过去,将洛璃压在了身下。 长剑从洛宇背后刺入,鲜血涌出,他脸色煞白,把手中紧紧攥着的一颗解药塞进了洛璃口中。 洛璃幽幽醒转,就对上了洛宇面如金纸的脸。 “宇儿!”洛璃抱着洛宇一跃而起,躲开刺过来的长剑,放在洛宇背后的手满是鲜血。 “爹,对不起……”洛宇被伤到要害,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瞪大眼睛看着洛璃,“救……救……我的……” 话音未落,洛宇头一歪,断了气。 “啊!!!”洛璃悲从中来,周身气息暴涨,怒吼一声,放开洛宇,徒手抓住刺过来的长剑,一掌把攻击他的人打得吐血不止,飞了出去! “端,木,尹!”洛璃咬牙启齿地看着不远处的墨袍男人。 墨袍男人看到这样的洛璃,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摘掉面具,冷笑,“妹夫,误会,我不是端木尊主,只是奉命来‘打猎’。”竟然是白家家主白景瀚!他比原先瘦了许多,更多了几分阴狠。 话落,白景瀚狞笑一声,“兄弟们!都出来吧!咱们的猎物,也到了!尊主说了,谁能杀了南宫珩,将会成为他座下第一人!” 在南宫珩和上官芃出现在洛璃身后的同时,瞎了眼的闻舟、司徒岳、连登云,以及他们见过的没见过的天沐国几大家族的高手,把他们围在了中间,战况一触即发…… 464.纳命来! 深谷风起,孤鸦长啼。 南宫珩的手按在洛璃肩上,便知洛璃当下已失去理智,心中被怒火、仇恨和悲伤填满。 南宫珩松手的同时,洛璃从地上捡起洛宇掉落的长剑,赤红着眼,朝着白景瀚攻了过去! 连登云和司徒岳对视一眼,两人联手攻向南宫珩。 而瞎了眼的闻舟,带着一群属下,围住了上官芃。 山谷中响起刀剑相击的声音。高手过招,飞沙走石,小木屋很快就被夷为平地。 白景瀚原就不是洛璃的对手,洛璃先前受的伤早被风不易治好,方才大悲大怒之下,一直没有越过去的瓶颈也突破了。 而在带洛璃来这里的路上,除了洛宇之外还有个灰袍老者,但显然,洛宇跟端木尹之间达成过某种交易,在交易条件里面,包括不能伤害洛璃。因此,就算为了骗洛宇,那灰袍老者也没有机会给洛璃下毒。 实力大涨的洛璃,对上原本就比他弱的白景瀚,即便白景瀚身边还有高手辅助,依旧被逼得步步后退。 南宫珩对战连登云和司徒岳,一时并未落到下风。 上官芃这边比较被动。他的实力不如洛璃和南宫珩,但当下围攻他的人最多。不多时,身上便挂了彩。 再这样打下去,局面对南宫珩这方不利,人数上的劣势太悬殊。 一开始南宫珩就暗中用过毒,但并没有什么效果,猜测许是端木尹提前做了安排。论医术毒术,端木尹和风不易是劲敌。 守在山谷外等待援兵的原老头,听到山谷之中传出的动静,心知南宫珩猜得没错,果然是个陷阱。 不了解山谷中的情况,原老头犹豫过后,选择留在原地,继续等。他不时地往西边张望,希望自己人马上出现。 苏棠带路,夜昊率领夜家高手,以及原洛璃的几个属下,司徒焱司徒瑄祖孙,周老蒲琮等总共二三十号人,出现在视线中,原老头神色大喜,从藏身的树上飞身而下,连忙迎上去。 “南宫老七呢?”苏棠说着,看向那座并不陌生的山谷,“端木老贼还挺会挑地方!” “洛璃被洛宇带进去,阿珩和上官已经进去了,应该是个陷阱。”原老头神色严肃。 “走!”夜昊凝眸。 苏棠带路,把其他人都送进去,自己却不打算跟他们一起行动。 “苏……”夜昊觉得这样不太好,落单容易有危险。 苏棠在深潭中只冒了头出来,摆摆手,压低声音说:“你们赶紧去帮南宫老七!我以前来过这地儿,很熟悉,先到别处瞧瞧,万一还有别的埋伏呢!” 论江湖经验,苏棠谁都不服,曾经楚明泽是他小弟,很多东西都是跟他学的。万事留一手,总没错。一下子把底牌全都露了,并不明智,万一对方还有暗招呢? 夜昊闻言觉得有理,让机敏的司徒瑄跟苏棠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其他人也不必再带路,循着打斗声,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山谷中有原天沐国的闻白连司徒四家主要高手,总共加起来三四十号人,对上南宫珩洛璃和上官芃三个,自然不可能输。 虽然白景瀚一开始被杀红眼的洛璃伤到,身边高手也被洛璃砍了几个,但当下受伤更多更重的是洛璃。因为他亲眼看着儿子死去,受了刺激,心态崩溃,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根本不管后背,只管往前冲。 上官芃那边情况也不好,一直在闪躲,仍旧避免不了被伤到,已打得浑身是血,不过勉力支撑,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而南宫珩伤到了司徒岳的要害,司徒岳退后躲避,却换上了一群高手,跟连登云一起围攻南宫珩。 夜昊靠近,一眼就看到地上洛宇惨死的尸体,心中一沉!见有个人持刀砍向洛璃后背,洛璃却似毫无所觉,夜昊挥刀冲了过去! 援军加入战斗,局面立刻扭转。 白景瀚他们像是没有料到南宫珩这边还有这么多高手在后面,脸色霎时都变得很难看。人数上的优势没了,变成正面火拼,陷阱不陷阱的,也没有意义了。 “洛璃,你冷静一点!你要好好活着,给你儿子报仇!”夜昊冷声说。 洛璃却像是没听见,敌人被夜昊一行拦住,他转头,红着眼睛,再次看向了白景瀚。 白景瀚对上洛璃嗜血的眼神,脖子一缩,再看司徒岳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腕躲得远远的,连登云又被南宫珩刺中一剑,而闻舟被司徒焱从背后偷袭成功,惨叫一声,断了一臂。 眨眼功夫,洛璃已冲到面前,白景瀚一边快速后退一边大声说:“住手!全都住手!洛璃,你孙子在我们手中!” 南宫珩皱眉,在蒲琮和周老的辅助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抓住了受伤欲退的连登云。 夜昊心中一沉,洛璃的孙子?他怎么不知道洛璃什么时候有孙子? 这事儿,洛璃自己也不知道。 见洛璃闻声停下,赤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白景瀚像是突然有了底气,冷笑一声,“洛璃,你应该很奇怪,愿意为了保护你而死的儿子,为何要帮端木尊主抓你来这里吧?” 洛璃狠狠拧眉,“为什么?” 他一度怀疑他的儿子已被人换了芯子,可如今他很确定,那不可能!一直都是原本的洛宇,可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其他人的打斗尚未停下,白景瀚猛然拔高声音,“是因为你那好儿子,玷污了端木尊主座下冰清玉洁的女弟子!把人家肚子都给搞大了!端木尊主宅心仁厚,并未杀了你儿子,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他把你带来,就放你们自由,且让他带走妻儿!” 白景瀚话锋一转,狞笑一声,“不过,那是端木尊主答应洛宇的,我们几个兄弟,可不答应!当初若不是你洛璃暗中搞鬼,坑害我们,事情何至于此?我们几家的少主,如今不管死活,便都不要了!反正,我们谁也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为了大局,只能忍痛舍弃!但这血债,全都要算在你们父子头上!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唯一的儿子死了,但还有个亲孙子在世上,这是你仅剩的血脉,才八个月大,洛璃你该不会不要吧?” 当初抓到的几家少主,一直没杀,带回来关在某处,留待不时之需。可一开始南宫珩和叶翎也没想到,这次被端木尹驱使的爪牙会是这四个家族的人,并没有把那些人质带在身边。 但如今看来,那几个人质,都已没有价值了。不管是端木尹蛊惑、胁迫,抑或是白景瀚连登云等人自己心狠,总之,白景瀚这话一出,就等同于在说:我儿子你杀便杀了,我不在意了! 而连登云和司徒岳都没有出声反驳,表明白景瀚的意思,就是他们的意思。 的确,除了洛璃之外,其他人不管嫡子庶子都有好几个,死了一个完全不耽误传宗接代。而这几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转生蛊的狂热者,不然也不会追随端木尹背井离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任凭他差遣,口口声声叫他端木尊主。 怎么看,白景瀚司徒岳等人都很清醒的样子,并没有被什么邪物控制神智,没有利益的话也不会效忠端木尹,那么可想而知,真正驱使他们的,是蛊王体。而蛊王体在南宫珩这边,他们自然是选择帮助端木尹对付南宫珩,才有得偿所愿的可能。 当一个人整日做梦幻想自己可以永生的时候,当下拥有的,妻子、儿女,便都没那么重要了,因为根本丧心病狂到了没人性的地步。 如某些皇帝,能坐稳那个位置,都不是简单人物,理智、英明、大局观、御下手段,什么都不缺。可一旦某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滋生,想要千秋万代长生不老,并为之不择手段,只会变成一个后人眼中脑抽作死的蠢货。 白景瀚这些人,跟上官箬之流,没有本质的区别。所以当初端木尹才说,上官箬其实跟白景瀚,跟连登云,跟司徒岳更般配…… 转生蛊就像是个魔咒,沾惹上,某些人就没了人性,只剩下自私冷血的欲望。 而洛璃听到白景瀚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神色似悲似喜,口中喃喃自语,“孙子……我有孙子……” “洛璃,你孙子在哪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若是天亮之前不把他们母子放出来,他们一定会死在某个地方,你最好不要怀疑!”白景瀚冷哼,“现在,洛璃你听好了,想要你孙子,很简单!杀了南宫珩!不,你杀不了他,也不用杀他!你去求他,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他不是你选择效忠的好主子吗?你快去求求他,求他可怜可怜你,救救你的唯一的孙子吧!他那么好的人,为了你,为了一个无辜的孩子,未必不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洛璃你快去啊!哈哈哈哈!” 白景瀚话落,就听一声凄厉惨叫,来自连登云,因为南宫珩一剑刺穿了他的大腿。 “连家主,你求求白家主,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他说你们是兄弟,我给你十息时间,你求他救救你,否则……”南宫珩声音冰寒,把白景瀚的话又还了回去。 关于白景瀚声称洛璃还有个孙子,就在他手中这件事,虽然只是一面之词,但南宫珩信。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洛宇先前的所作所为。 不管洛宇跟端木尹座下的某个女弟子是才子佳人、英雄救美、一见钟情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才走到一起的,当下并不重要。 洛宇一开始没有把女人的事情告诉洛璃,也可能有很多原因。譬如只是露水情缘,春风一度,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端木尹的属下,后来才知道有了孩子,抑或是,洛宇想说,当时恰逢洛璃在闭关,或者洛璃不在家中,都有可能。 洛宇并未真正效忠端木尹,只是被端木尹拿捏着他的女人孩子胁迫他,逼他就范。 洛宇为了妻儿,选择听从端木尹的命令做事,并且在有机会跟洛璃讲清真相的情况下,始终闭口不言。 一来是洛宇太天真。他真以为事后端木尹会放他一家人离开。不管端木尹怎么蛊惑,洛宇选择相信他,都天真到了愚蠢的地步。 二来,洛宇应该是不敢跟洛璃说。他明知端木尹在宁王府里也安插了眼线,并且见到了自己人云修,怕是端木尹告诉过他,除了云修之外还有别的人。一旦洛宇的举止有任何不对劲,甚至不需要细作监视,只要事情最终的结果不如端木尹所愿,洛宇引了敌人过去,他都再也见不到他的妻儿。 这一点,洛宇的行为其实也算合理。 因为端木尹很危险,而洛宇一家在整个事情之中并不是主角,换言之,他们的生死不重要,属于随时可能被捏死的,他不敢冒险。 况且,洛宇也根本不认识南宫珩和叶翎,更不了解他们,接收到的讯息应该包括南宫珩是害死他娘的凶手上官箬的亲生儿子,南宫珩和叶翎最初利用洛璃对付端木尹。这些都是事实。 因此,洛宇并非不信任洛璃,他是不信任洛璃身边的人,尤其是南宫珩和叶翎,决定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行事。 洛宇会为了洛璃而死,是让南宫珩意外的。可以说他重情,但整件事情来看,洛宇并不如洛璃那样正直。 洛宇很清楚他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只是个诱饵,任务是把南宫珩引入陷阱,至于南宫珩会不会因此而死,南宫珩身边那些洛宇根本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会不会死,不在洛宇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想保住自己的父亲和妻儿。 但洛宇跟南宫珩明明是无冤无仇的。 南宫珩是上官箬的儿子不是他的错,如果洛宇把对上官箬的仇恨转嫁到南宫珩身上,毫无道理。 且洛宇至少应该知道,上官箬若是不出事,最后洛家一定都会被她祸害。是南宫珩和叶翎揭穿了上官箬的假面,解决掉上官箬,给了洛璃洛宇父子认清真相摆脱贱人的机会。 至于当初叶翎利用洛璃对付端木尹,是事情本就发展到了洛璃必须站队的地步,不存在洛家置身事外的可能。难不成洛宇以为洛璃应该跟司徒岳白景瀚连登云那些人渣为伍,效忠端木尹吗? 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伤害无辜,这是做人的底线。但洛璃有,洛宇没有。 起初端木尹在宋清羽成亲那日送到西凉城宁王府的信,要求拿楚明泽交换洛宇,洛璃并没有犹豫,便说他不能那样做。 即便洛璃很清楚楚明泽不是什么好人,即便洛璃那么渴望救自己唯一的儿子,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放弃,但他自己本身跟楚明泽无冤无仇,他自认为没有理由让楚明泽送死去换回洛宇。 洛璃是,他可以为了儿子付出一切,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但他绝对不会为此伤害别人。 洛宇是,他要救妻儿,他没有办法,他是被逼的,他只能那样做,至于在这过程中是不是会害死无冤无仇的无辜之人,他不管。 人本自私。 如果洛宇今夜没死,南宫珩依旧会兑现对洛璃的承诺,救洛宇,事后也不会为难他。 但洛宇死了,南宫珩觉得,活该。他不欠洛宇什么,洛宇坑他在先,洛宇招惹端木尹坐下的女弟子,也不是南宫珩让他去的,如今的结果,都是洛宇自找的。 不过,当下,洛宇的儿子,洛璃的孙子,南宫珩是必须要救的,因为洛璃是自己人,而孩子是无辜的。 此时,在南宫珩手中的连登云,面色惨白,双目凸出,看着白景瀚大喊,“老白!救我!救我啊!” 下一刻,南宫珩往连登云口中塞了一颗药丸,冷声说:“你体内的转生蛊,已经没了。” 连登云身子瞬间抖如筛糠,连声呼唤白景瀚救他。 白景瀚神色一变再变,突然叹了一口气,“连兄,对不住了。你走后,你手下这些兄弟,我会罩着的!” 不愧是被称为笑面虎的人物,白景瀚被端木尹选中成为四家做主之人,是因为他头脑最精明,最懂得审时度势。 白景瀚不打算为了救连登云打乱计划,且开口不忘提到连登云的属下,意在告诫他们,安分些,连登云死了,还可以跟随他,否则,跟连登云一起死! 于是,连登云的属下面面相觑,都没动。 连登云面如死灰,而南宫珩并未客气,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下一刻,就在众人依旧盯着连登云没回神的时候,南宫珩袖中墨绫射出,与幽暗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缠住司徒岳的脖子,把他拽了过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原本战局刚刚中止,双方只是停手,都仍混站在一起,呈对峙之势,受伤的司徒岳自己躲在阴影中冷眼旁观,却没料到他会被南宫珩盯上。 等白景瀚反应过来的时候,司徒岳已在南宫珩手中了。 “白家主,想必这位也是可以死的?”南宫珩冷笑。 司徒岳也被喂了一颗解蛊丹,跟连登云一样,苦苦哀求白景瀚救他。 白景瀚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切齿,“南宫珩,立刻停手,否则我让洛璃再也见不到他唯一的孙子!” “你手中的人质,只够给自己保命而已。”南宫珩冷声说,“你把孩子交出来,你可以走。不然,我们熬着,信不信天亮之前我把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全都弄死?我相信你这么聪明的人,不至于为了赌气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最后,还是要交出孩子,来给自己搏一线生机,只是看你在不在乎你这些兄弟们的命了。你当然可以不信,我们试试,就从现在开始!” 南宫珩话落,徒手生生地拧断了司徒岳的脖子。 司徒岳连一声惨叫都没机会发出,就像破布一样被扔向了白景瀚。 脖子断裂,清脆的咔嚓声,敲在了白景瀚那边每个人的心上!他们知道,南宫珩会说到做到。 瞬间的慌乱过后,白景瀚冷笑,“南宫珩,你的确够狠,不过那个女人和孩子身边,还有我的人。我保证,你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们在哪里。我在这里一声令下,让我的人,先拧了那孩子一条手臂过来送给你,好证明我没有说谎,也让洛璃看看他真有孙子,然后咱们再接着谈,你看如何?” 洛璃面色一僵,转头看向南宫珩。刚刚停战这一会儿,被南宫珩狠厉的手段惊到,洛璃也冷静不少。他相信南宫珩一定有办法,所以并未说什么影响南宫珩。 白景瀚话落,一具尸体从天而降,砸到了他面前的地上,扬起一阵灰土。若不是他躲闪及时,一定会被砸中。 看清尸体的容貌,白景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下一刻,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上传来,“哎呀呀!刚刚说的你的人可是我送来这个?那真是太不巧了!我来帮我家南宫老七弟弟打架,结果迷路了,这人也是不长眼,撞到我身上,啪嗒一下,竟然撞死了!你说这事儿闹的,真是可怜呦!” 白景瀚怒火中烧,“谁!滚出来?!” “你长得那么恶心,吓到小洛洛怎么办?你爷爷我抱着孩子呢,就不去见你了!洛大叔,你孙子在我手里,想要的话,赶紧把那些个杂碎剁干净,不然我拧他!” 听到苏棠熟悉的声音,洛璃喜极而泣,猛然握紧手中的剑,朝着白景瀚冲过去,“纳命来!” 465.好好记住今夜的痛苦和恐惧 人数上的悬殊已不存在,得知孙子安全,洛璃目标明确,冲向白景瀚。 两人都不同程度受伤,洛璃更重,但他此时胸腔之中交杂着儿子死去的仇恨和孙子到来的激动,发挥出的战力惊人,逼得白景瀚仓皇躲闪。 白景瀚心知大势已去,妄图抽身逃走,洛璃自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数十招后,白景瀚被洛璃雄浑一掌,重重地拍在了地上,身子陷进地面,肋骨断裂,吐血不止。 洛璃俯身抓住白景瀚一条胳膊,拖着他往回走。 对峙之时,连登云司徒岳都已惨死在南宫珩手下。 而闻舟被司徒焱断了一臂,原想趁乱逃走,却被司徒瑄堵了去路。 虽然司徒瑄也是断臂,但对上瞎眼残废重伤的闻舟,这个曾经天沐国崇明城的第一天才,当然不可能输。 因此,敌方四头目,两位已横尸,另外两位,洛璃拖过来一个,司徒瑄拎过来一个,都已等同废人。 所谓擒贼先擒王。 四王全废,剩下的高手乱了阵脚,但并未投降,大部分都有想要逃跑的迹象。 南宫珩眸光平静,杀人如切瓜。 而洛璃扔下奄奄一息的白景瀚,再次挥剑冲入战局,眸中满是嗜血的光芒。 除了受伤的上官芃被南宫珩推到外围没再动手之外,其他己方之人,越战越强,敌方伤亡不断增加。 天光微亮,晨雾迷蒙。仲春时节,林木繁茂,鸟语花香。 持续大半夜的打斗声渐渐消弭,已被夷为平地的小木屋周边,遍地残肢断臂,鲜血横流,触目惊心。 除了白景瀚与闻舟仍留着一口气外,敌方其他人都已丧命。 一声婴孩啼哭,让浑身血腥气的众人都纷纷转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原本带着寒意的眸光,也多了三分暖。 身着夜行衣的苏棠从一棵茂密的大树上飞身而下,单手抱娃,单膝微屈,身姿轻盈,故意耍帅…… 洛璃神色一怔,手中的剑掉落在一块石头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继而回神,朝着苏棠冲了过去。 苏棠任由洛璃抢也似的从他怀中抱走孩子,嘿嘿一笑,“小洛洛可乖了,昨夜你们打成那样,他愣是睡得香,才醒,这是饿了。” 洛璃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 用薄被包着的小娃才八个月大,五官精致可爱,细看哪哪儿都像洛璃,根本不用怀疑,这就是他的亲孙子。 此时,醒来饿了的小娃嚎了一嗓子之后,眨巴着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眸,对着洛璃咯咯笑,白白嫩嫩的小拳头抬起来,洛璃眸光微暖,低头,软软的小拳头便触碰到了他的下巴。 奶团子一般的小家伙笑啊笑,却没等来投喂,哇的一声又哭了。 洛璃心疼得厉害,满脸无措,看向苏棠。 作为两个孩子的爹,苏棠对此很有经验,拍着胸脯说:“相信我,小洛洛就是饿了!得喂奶!” “他娘呢?”洛璃皱眉。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媳是哪个。 苏棠叹气,“我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是被那些个杂碎侮辱折磨死的。 这群男人,背井离乡,撇下妻妾,奔波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数月碰不着女人。本就都不是什么善类,躲在这深谷之中埋伏,有些事的发生,是必然。 谷里只有一个女人,年轻貌美,被废了武功,柔弱无助。而司徒岳和连登云等人,原本在天沐国就是众所周知的色中饿鬼。端木尹又不在,无人约束,他们本性暴露,结果可想而知。 苏棠估摸那女人是撑到昨夜才走的,找到的时候身子都还没凉,孩子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为了孩子一直熬着,可终究没能等来活命的机会。事实上,在洛宇一开始做出选择,按照端木尹的吩咐行事时,很多结局,便注定了。 司徒瑄昨夜已经把那个女人从关她的地窖之中带出来,且给她盖上了一件外袍,遮住了脖子以下的身子,她面庞消瘦,嘴角淤青,双眸紧闭,静静地躺在干净的草地上,蝴蝶在身旁翩翩飞舞。周遭生机勃勃,但人早已没了气息。 洛璃一见,就认出来了。他曾见过这个女子,是天沐国圣岛大长老的小孙女凌兰,她还有个姐姐,叫凌竹。多年前洛璃去圣岛做客,凌兰还是个小丫头,一身白衣,跟在她爷爷身后。 洛宇跟凌兰之间到底怎么回事,随着他们双双死亡,真相不可能有第三个人完全清楚。 当今世上,最了解的怕是端木尹,可事已至此,洛璃并不想听端木尹再说些有的没的,他只想,让端木尹,不得好死…… “我带他出谷去找吃的。”南宫珩把孩子抱走了。 “南宫老七,你能给孩子喂奶?”苏棠惊呼。 刚刚包扎好伤口的上官芃踢了苏棠一脚,“扶老子起来!” 苏棠皱眉看着上官芃身上的血迹,“你就躺着吧,起来干什么?一把年纪瞎折腾!” “我要小解!”上官芃瞪了苏棠一眼。 苏棠嘴角一抽,俯身把上官芃背起来,往没人的地方去。 洛璃抱着洛宇的尸体,跟凌兰并排放在一起,他蹲在旁边,用水沾湿一块儿干净的帕子,给他们擦干净脸,眸中痛色蔓延,手都在颤抖。 “宇儿,是爹没有保护好你。你们两个一起走,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了。我会好好把孩子养大成人,你们,安息吧。”洛璃话落,不禁泪流满面。 山谷中还有原先宋家人留下的不少东西,蒲琮给洛璃找来一个铁锹,他选了一处花草繁茂的山坡,开始挖墓。 蒲琮说他们都可以帮忙,洛璃却拒绝了。 他一个人,一下一下,慢慢地挖好一个深坑,把洛宇和凌兰并排放进去,埋起来。 最后,洛璃从别处采来许多鲜花,将洛宇和凌兰的坟头上插满,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一手放在上面。 独自出谷的南宫珩抱着小洛洛到最近的村落,打听过后,快速找到一家刚生过孩子没多久的,请那妇人给小洛洛喂了奶,南宫珩留下一枚金叶子作为谢礼。 再抱着小洛洛回来的时候,洛璃已经把洛宇和凌兰给埋了,其他尸体都被处理干净,用上了风不易独门秘制化尸粉。 有伤的都处理好了,大家已休息过一会儿,见南宫珩抱着孩子回来,纷纷围上来,看洛璃的孙子。 “哈哈!这小家伙长得可真像洛璃!”原老头乐呵呵地说。 “小胖子!”苏棠话落,突然想到消瘦不堪的凌兰,一时心中唏嘘不已。 一众男人们纷纷抢着抱小洛洛,这孩子倒是不认生,只要吃饱了,谁抱都笑眯眯的,可爱极了。 洛璃听到声音,起身,面对坟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宇儿,凌兰,我带着孙儿走了。不管我以后怎么样,孩子一定会平安快乐地长大,你们放心吧。等他大些,我再带他回来看你们。” 话落,洛璃转身,大步离开。 洛璃伸手要把孙子抱回去,南宫珩说:“洛叔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不碍事。”洛璃摇头。 “孩子不喜欢血腥气。”南宫珩这话一出,洛璃皱眉,到旁边去处理伤口,最后还麻烦夜昊跟他换了干净些的外衣…… 终于再次抱到小孙子,洛璃眸中水光闪烁,不错眼地看着,沉声说:“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好办。不管他之前叫什么,洛大叔当爷爷的,再给他取一个新名字,就算彻底告别之前的不幸。”苏棠说。 洛璃觉得有理,但一时却想不到什么好名字,就看向南宫珩。 南宫珩:“洛家宝。”洛家的宝贝,多好。 苏棠翻白眼,“南宫老七,这名字也太俗了,不符合小洛洛的气质!” 南宫珩给了苏棠一个“你行你上”的眼神。 苏棠清了清嗓子说:“曾经,我给我女儿取了个好名字,因为他们反对,就没用上,给小洛洛用就很合适,毕竟是男孩子嘛!” 苏棠这话一出,原老头嘴角一抽,上官芃扶额,南宫珩无语望天,其他不知情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 苏棠嘿嘿一笑,“叫洛大强!这名字一听就很厉害!” 话说当初在秦国,苏棠说要给他尚未出世的小女儿取名叫做苏大强,被大家一顿暴揍,坚决反对,并且剥夺了取名权。最后,苏小糖的妹妹,大名叫做苏小薇,是蒙婧起的。 听到“洛大强”这个名字,洛璃额头跳了跳,忍着踹苏棠的冲动,拍板定下,“那就叫洛家宝!” 有了洛大强做衬托,洛璃觉得洛家宝这个名字就很好,直白简洁接地气,孩子肯定好养活。 围着孩子又稀罕一会儿,都才想起白景瀚和闻舟没死。 “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告诉我,端木尹在何处?”南宫珩冷声问。 白景瀚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 “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这杂碎不是最怕死吗?”苏棠冷哼。 “真的……不知道……”白景瀚神色哀求,“饶了我……我可以……效忠你们……” 他们被端木尹差遣,只会被告知要去哪里,做什么,却没有资格知道端木尹会去哪里,在做什么。事成之后,自会有人再找上他们,传达新的命令。 否则,若是知道些有价值的消息可以保命,白景瀚一定会说出来。但端木尹在哪里,如今手下多少人,接下来什么计划,白景瀚一概不知。 “洛璃……兄弟一场……”白景瀚话没说完,洛璃一手抱着小洛洛,一手将剑刺入了白景瀚的心口。 旁边的闻舟,则一直在喊“静儿”,口口声声,对根本不在场的闻静忏悔,倾诉祖孙情,试图引起南宫珩的恻隐之心。 但这只会让南宫珩觉得更恶心。无事逐利,有事谈感情,无耻! 处理掉白景瀚和洛璃,一行人准备返程。 出谷时,洛璃又朝着洛宇和凌兰的坟墓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抱紧怀中的孩子。 “端木尹派这些个不入流的杂碎来就想除掉你,看来那老贱人有点看不起你啊南宫老七!”苏棠调侃,话音刚落,神色一变,“不对!端木尹应该知道这些贱人赢不了!他搞这一出,是为了……调虎离山计!他怕是去了西凉城!” “嗯。”南宫珩微微点头。 “嗯什么嗯?你早就想到了,怎么不说?我们都出来了,家里怎么办?”苏棠一时焦虑起来。 “家里有小叶子,我们尽快赶回去。”南宫珩依旧冷静,至少表面如此。 一行人离开山谷,日夜兼程往回赶,分了两路。南宫珩带着一路先走,洛璃带着几个人稍稍落后,因为沿途要不断找人给小洛洛喂奶,多少会耽搁一些时间,不过总是能找到的。 小洛洛是个很乖的孩子,饿了就嚎一嗓子,其他时候要么趴在洛璃怀中呼呼大睡,要么趴在洛璃肩头,看着周遭不断掠过的风景,口中咿咿呀呀唱着歌儿。 二月的西凉城,温度适宜,花木繁茂,最适合出游,不过宁王府已闭门多日,无人外出。 楚明泽从南宫珩离开那日开始闭关修炼,但这次进展并不顺利,未能如期冲关成功。 深夜时分,楚明泽睁开眼,脸色不太好看。最后一次见到洛璃,他说楚明泽只要这一关过了,实力将会大幅跃升,成为宁王府中年轻一辈仅次于南宫珩和叶家姐妹的高手。 作为一个中途用转生蛊换过身子的人,楚明泽几乎是从头开始修炼,能有如今的实力,已是天赋出色悟性极好并且十分努力的结果了。 可惜,这次冲关,感觉差一点,就差那一点,总是过不去。 小院中很安静,楚明泽打算到隔壁找叶翎。南宫珩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去问问情况,也有心想跟叶翎过过招,给他点压力,助他冲关。他认为叶翎应该不会拒绝。 楚明泽起身往门口走,突然感觉背后袭来一阵寒意,心中一沉,缓缓回头,眸光猛然一缩! “我的好徒儿,别来无恙。”不知如何出现,不知何时出现,不知来了多久,如鬼魅般的身影,宽大墨袍,木制面具,沙哑嗓音,死气沉沉的眸子,让楚明泽浑身寒毛直竖! “师父。”楚明泽垂眸拱手,硬着头皮叫了一声。 “不敢当。”端木尹眸光冰寒,“当初,是我小看你了。” 楚明泽再机敏,关于他协助宋清羽和宁蓁逃跑那件事,也无法给端木尹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便沉默不语。 “我从南楚来。”端木尹说。南楚,是叶晟和宁蓁原来生活的国家,如今已不存在。 楚明泽不知道端木尹想做什么,打算静观其变。 “路上,捡到了一样东西,你可认得?”端木尹说着,拿出一串紫罗兰色的项链。 楚明泽眸光一黯! 端木尹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可认得?” “是。”楚明泽点头,“我认得,这是家妹灵玉之物。” 原南楚平王府小郡主,楚明泽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楚灵玉,一直还活着,跟楚明泽的母亲东方氏在南边某处隐居。 楚明泽此次归来后,中途曾路过离东方氏和楚灵玉隐居的地方不远的一座城池,但并未前去看望。那边有他最初的心腹属下,一直没有消息,以为她们过着安宁日子,楚明泽无法跟她们一起生活,也不想过去打扰,可没想到,竟被端木尹给盯上且找到了! 楚明泽心中一沉!他当然不可能天真地以为那是端木尹捡来的。紫翡本就极罕见,那串项链,还是他某一年送给楚灵玉的生辰礼物。 端木尹是在告诉楚明泽,东方氏和楚灵玉,都在他手中。 “认得就好。”端木尹轻轻颔首,把那串紫翡放在桌面,“人已不在了,留给你睹物怀念吧。” 楚明泽不可置信地看向端木尹,“你……你杀了她们?” 饶是一直以为不在意,可他留着精心保护到现在的亲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毫不在意?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端木尹看着楚明泽,声音低沉,“我收你为徒,教你武功,你却害我失去最重要的人。你母亲和妹妹的死,就是你害的。这珠子上,原本沾了那小丫头的血,我帮你洗过,好好收着。” 楚明泽垂着头,紧握着拳头,沉默不语。他知道,别说这个小院,便是隔壁宁王府,端木尹的实力,也可以来去自如。只是他们没想到,端木尹会用这种方式出现。 而楚明泽现在就算大声喊叶翎,在叶翎来之前,端木尹也有办法弄死他。 “痛苦吗?后悔吗?”端木尹的语气闲适得仿佛在问楚明泽热不热冷不冷,“一开始我说错了,我没有小看你,是我高看你了。原来,你这么多的软肋,这么多的弱点。” 楚明泽依旧不吭声。 原本已坐下的端木尹,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走到楚明泽面前,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搭在楚明泽肩膀上。 楚明泽瞬间感觉寒意彻骨,就听耳畔响起一道阴测测的声音,“若是我再废了你的内力,你还剩下什么?” 楚明泽一瞬间的惊恐没有逃脱端木尹的眼睛,他被取悦,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怕了?其实,我刚刚都是在骗你。” 楚明泽心中咯噔一下,刚刚都是……包括…… “是的,你娘和你妹妹,还活着。”端木尹冷笑,“只是从那件事之后,我对你这个人很好奇,想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如今,我看到了。不过,为了惩罚你对我的背叛,你的母亲和妹妹,只能活一个。我今日来,是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来定,谁死,谁活?” 楚明泽面色阴沉,“端木尹,你到底想怎么样?” “或者,你选一个宁王府里的人,抓来交给我,换得你母亲和妹妹都能活着,如何?”端木尹问。 “你到底,想怎么样?”楚明泽冷声问。 “或者,你把阿蓁还给我,我把你母亲和妹妹还给你,此后再无相干,如何?”端木尹再问。 “我做不到!若是那么容易,你去宁王府试试?”楚明泽冷冷地说。 话落,端木尹伸手如电,扼住了楚明泽的脖颈,猛然收紧! 楚明泽浑身无法动弹,双目凸出,再次体验到了死亡边缘的感觉。 就在快断气的时候,端木尹猛然松手,楚明泽重重地咳嗽,外面却没有护卫的动静,显然都被端木尹放倒了。 “好好记住今夜的痛苦和恐惧,背叛我的人,将会得到什么,慢慢想。”端木尹冷笑连连,“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叛徒再次效忠于我,也不想再用人质威胁的低劣手段,拉拉扯扯没完没了。替我去转告叶翎,三日后子时,西漠河畔,我要见到阿蓁和叶尘!若是不照做,此后每日,屠一城!届时,拿你娘和你妹妹祭刀开刃!” 466.一封战书;你,选好了吗? “若是三日之内,叶翎有什么回复,欲与你商议,该如何寻你?” 楚明泽看着已到门口的端木尹,突然开口问。 端木尹回头,幽寒的眸子在楚明泽脸上轻飘飘掠过,留下一句,“护国寺,你去。” 话音未落,房中只剩了楚明泽一人。他面色阴沉,在方才端木尹坐过的位置坐下,抬手一摸,满是冷汗。 微微偏头,桌上的紫翡项链散发着美丽神秘的光芒,楚明泽猛然握住,攥紧,又站了起来。 没管小院的护卫如何,楚明泽进入宁王府,很快被拦下。 “让开,我要见叶翎。”楚明泽冷声说。 护卫得到过命令,只为确定是楚明泽,闻言便退避开来。 穿过幽暗竹林,目之所及的院落房屋一片静寂,只各处昏黄的灯笼光影朦胧。 楚明泽到竹楼门口,再次被拦下,他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窗子透出的光。 叶翎没睡。南宫珩离开后,她的作息时间比较随意,累了就休息,不累的时候都在做事,不管白天黑夜。 宁王府里的人并不知道洛宇已死,这对风不易而言也不重要。自从洛宇出现,他一直在研究导致洛宇失忆的针法,昨日终于有了突破,并第一时间兴冲冲地跑过来跟叶翎分享。 此时,叶翎就在看风不易自己编写的医书。整体风格杂乱无章,因为里面记录的都是风不易随时随地可能冒出来的灵感。一些已验证过的,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批注,一些尚未验证过的,仍留着大片的空白。 接到禀报,楚明泽来了,叶翎有些意外,因为已是丑末寅初,这大半夜的。 叶翎放下手中的书,加了一件外衣,下楼去。 楚明泽进门,面色不虞,张口便是质问,“为什么没有高手保护我?” 叶翎秀眉微蹙,开口怼回去,“你一个素来信奉实力至上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的人,想让谁保护你?” “你!”楚明泽声音之中明显带着怒意。 叶翎轻哼,“让我给你当暗卫?你怎么不上天呢?” 楚明泽落座,冷声说:“方才,端木尹来过!” 叶翎眸光一凝,“他要做什么?” “因为我的背叛,他杀了我娘和我妹妹。”楚明泽冷声说,“你也有责任!” 叶翎心中一沉,“当真?他可拿出什么证据?不要轻易相信。” 楚明泽拿出那串紫翡项链,“这是我妹妹的东西。” “那个该死的贱人!”叶翎咬牙切齿。 楚明泽见叶翎的愤怒不似作伪,眸光闪了闪。他在说谎,他相信东方氏和楚灵玉还活着,因为端木尹若是把人杀了,会承认的。 方才楚明泽故意那样说,且强调叶翎也有责任,是想看叶翎是否会反驳他,她在意的是无辜之人的死活,还是着急为自己辩解撇清。 想到这里,楚明泽觉得自己也挺无聊的,他最近怎么越来越容易想这些有的没的…… “别激动,端木尹又跟我说,他都是在骗我,想看我是否在意。他的确抓了我娘和妹妹,但她们还活着。”楚明泽说。 叶翎抓起手边的茶杯砸向楚明泽的脑袋。 楚明泽伸手接住,“不跟你废话了!端木尹对我一通恐吓威胁后才表明来意。不是冲我,还是为了你娘。” “他想怎么样?”叶翎问。 “他要求,三日后子时,将你娘和叶尘那个小鬼送到西漠河畔。若是不照做,此后每日,他屠一城,且要拿我娘和妹妹祭刀开刃!”楚明泽冷着脸,话落又补了一句,“他会说到做到的!” 叶翎陷入沉默之中。 楚明泽皱眉,“话我带到了,这不只是我娘和我妹妹的性命,那个疯子,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人质!你们作为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每个百姓,随时都可以被他拿来作为威胁你们的工具,且都能奏效!” “我知道,这种阴毒无耻不是人的手段,你用过。”叶翎冷声说。 楚明泽神色一僵。当初为了蛊王血,他给西凉城的水源下了毒,导致西凉城爆发一场瘟疫,逼得叶缨把叶尘交给他带走,也是在西漠河畔…… 曾经,楚明泽很少会回头看自己做的事,更不会去考虑什么善恶。可是当下,他突然觉得,那件事,真的过了。若是让小傲月知道,怕是也会以为他是个疯子吧。 而当初上官箬走投无路,也是抓了西漠城无辜的孩子来威胁叶缨。 这类人的共同点,丧心病狂,端木尹最甚。因此,叶翎丝毫不怀疑这件事的严重性,事实上,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局面。 宁王府大门紧锁,防守如铜墙铁壁,尚且挡不住实力登峰造极的端木尹,更何况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要不,把人给他?”楚明泽拧眉,“不说你娘,叶尘那个小鬼,我觉得他很有潜力,有希望把端木尹给气死!” 叶翎凉凉地说:“那是你,不是端木尹。”楚明泽这个人,多少还是有些良知,虽然很有限,但端木尹跟他并不是一种人。 “那你说怎么办?”楚明泽脸色难看,“只三日时间,南宫珩他们都未必能回来,就算想届时等端木尹现身把他杀了,我看也做不到!他的调虎离山计已经成功了!支开南宫珩和洛璃,剩下的人,根本无法正面跟他抗衡,只能低头妥协,交出他想要的人,毫不费力!” 楚明泽说着,自己都郁闷了。果然是实力至上,端木尹的底气太足,心机诡谲,阴险无耻没底线。而叶翎这方是正道,自身就有很多限制和弱点。 楚明泽当初已选择南宫珩和叶翎,当然不可能再倒戈到端木尹那边。墙头草任何时候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很清楚。况且他当初选择背叛端木尹的理由,如今依旧适用。 “其实,我跟阿珩之前讨论过。”叶翎微叹一声,“若是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该如何应对。” “所以呢?”楚明泽问。反正他这一时半会儿没想到什么办法。 “你认为端木尹为何没有直接杀了你娘和你妹妹?为何没有直接送几个无辜百姓的人头过来作为震慑?”叶翎反问。 楚明泽神色莫名,“你什么意思?” “因为当今世上,若是还有人能对端木尹带来影响,那个人,就是我娘。这,也是一切的源头。”叶翎说,“当年端木尹没有杀我爹,是为了折磨他,但没有杀我们姐弟,是因为我娘。他想得到我娘,不只是人,还有心。他自己很清楚,某些事情一旦做了,他想要的东西,只会越来越远。” “他若是直接扔了个无辜百姓的人头过来,只会让你娘更加厌恶他。但他说了要屠城,并未真正动手的情况下,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楚明泽幽幽地说。 “没错。但经过这么多事,我娘对他的影响和限制,已经越来越微小,他就快失控了,到时候真疯起来,谁都挡不住。”叶翎说。 若只是高手,好解决,可端木尹是武功最强医术毒术蛊术都不在风不易之下的疯子。 风不易如今对端木尹的优势是蛊王体在手,才能见招拆招。否则,很多麻烦,只会比当下更麻烦。 “听你的意思,打算利用你娘来解决问题?”楚明泽皱眉,“不把你娘交给他的情况下,要怎么做?若是想用什么手段骗他,劝你省省吧,那只会是火上浇油。” “我要给他下一封战书。”叶翎话落起身,“你先回去,明日再来,我会把东西交给你,你去送给端木尹。”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去哪里找他?而且只能我去?”楚明泽冷哼。 “不然你刚刚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有病吗?若是你连谈判的余地都没问,我会怀疑你脑子进水了!让你去,当然是因为你娘和你妹妹都在他手里,你什么都不敢做。”叶翎一副“你丫最近废话越来越多”的样子看着楚明泽。 楚明泽:…… “我想去看看月儿,保证不吵醒她。”楚明泽起身。 “她不在这儿。”叶翎摇头。 楚明泽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端木尹那贱人武功那么强,我男人和家里不少高手都被他设计出远门了,让一群老人妇人孩子在他知道的地方待着,等着被抓吗?”叶翎轻哼,“他们如今都在更安全的地方,府里只有我跟我姐。” “哪里?还在西凉城吗?”楚明泽皱眉。想起上次见面,叶翎把小傲月带走的时候,说这个月都不会让小傲月再见楚明泽,想必那个时候她就计划好了。 “这个,你不知道最好。”叶翎说。 “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一个人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待着,这就是叶翎你所谓的,给我一个做朋友的机会吗?”楚明泽冷哼。 “若是你也躲起来,不让端木尹找你耍耍威风,他真有可能杀了你娘和你妹妹。当然,一开始我也没想这么多。你一个大男人躲什么躲?我男人是因为出去办事不在家,你是老弱妇孺吗?若是真有危险,你会有办法逃走的,这方面你能力最强。”叶翎说。 楚明泽没有反驳。当时面对端木尹,有一些情绪,他其实是故意的。在端木尹说他娘和妹妹都没死的时候,楚明泽就知道他也不会死,便如端木尹所愿,表现出恐惧和愤怒,等着端木尹表明来意。 回到隔壁小院,楚明泽拿出小傲月给他的那个荷包,打开,捏起一枚糖丸,放入口中。 闭上眼睛,香甜清爽的气息弥漫在齿颊,他感觉浑身都放松不少。 把糖丸和紫翡项链都收好,楚明泽思来想去,也没能猜到叶翎到底准备怎么做。给端木尹下战书?南宫珩不在,就算在,如今也不是端木尹的对手,其他人更不行。 翌日辰时,楚明泽再来找叶翎,叶翎交给他一封信。 “你娘写的?”楚明泽说着拆开看起来。 看了个开头,楚明泽眸光微眯。 把信看完,楚明泽折起来,放回去,若有所思,“你让你娘告诉端木尹,不要再伤害无辜,不要再妄造杀孽,这么多年纠缠该结束了。所以,跟他约战三个月之后,南宫城出战,若是端木尹赢了,你娘跟他走,若是他输了,把脑袋留下。你觉得,端木尹会接这封战书吗?我怎么觉得,端木尹照他的原计划,对他更有利呢?” “重点是,这是我娘这辈子第一次主动给他的承诺。你猜,他会不会动心?”叶翎反问,“男人,不都喜欢用实力来证明自己,征服别人吗?用他的计划,就算得到我娘,不过又是回到原点。但接了这封战书,有些事情,会不一样。” “真会不一样么?你又不可能真的让你娘跟他,你娘就算跟他走也不会对他有情。”楚明泽摇头。 “这是我们的角度。从端木尹的角度,我娘答应只要他嬴就跟他走,是给他一个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希望。你大概不理解我娘点头这件事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因为过去十年,他一直等的就是这个。”叶翎说。 “看来你确信这封信有用,且自信南宫珩能赢?”楚明泽挑眉。 “这封信是否有用,你送去便知,或许他还有别的要求。三个月的时间,我对阿珩有信心,不过就算输了也无妨,到时候我们做好万全准备,毁约杀人。”叶翎很淡定地说。 楚明泽嘴角一抽,“把毁约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不是自诩正道人士吗?” “跟一个扬言一日屠一城的疯子,讲什么信用?楚明泽你怎么突然有了点白莲花气质?”叶翎轻哼。 楚明泽:……你才白莲花,你全家白莲花! “那你如何确定他会遵守约定?”楚明泽又问。 “他对自己的实力那么自信,已经等了那么多年,区区三个月,不至于等不起,但再长就未必,我也不希望拖得太久。他只要答应了,就不会做多余的事。若他不答应,那另说。至于最后决战,若是他输了,又岂会善罢甘休?所以,毁约这件事是必然的结果。要么他毁约,要么我们毁约,彼此彼此。用这种方式,可以最大限度避免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不管输赢,确保他死,且要死得透透的!”叶翎说。 楚明泽点头,“我承认,被你说服了。不过,你似乎没考虑过我娘和我妹妹。” “这件事若是写在信里,他也不会理会,只能你去跟他谈,因为这是你跟他之间的恩怨。只要他答应约战,就有可能放了手里的人,因为留着没有什么意义。”叶翎说。 楚明泽皱眉起身,“你等消息吧。” 叶翎并未派人跟踪,也没有打算对护国寺做什么。因为端木尹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除非做好一击必杀的准备,否则不可轻易招惹,节外生枝,最容易连累的就是无辜之人。 楚明泽独自一人去了护国寺,在前殿上了三炷香,听了一会儿经,身后出现一个老者,带他去了后山。 楚明泽并未见到端木尹或者端木彦,只是把信交出去,然后留在外面等消息。 “父亲,这……”端木彦接过端木尹递来的信,看过之后就皱了眉,直觉端木尹不会答应,因为显然有诈,看起来像是拖延时间。 “这是阿蓁第一次给我写信。”端木尹死气沉沉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也是她第一次说,要跟我走。” 端木彦拧眉,“父亲,不可轻信!这定是叶家姐妹的诡计!” “我知道叶翎在盘算什么。但这封信,的确是阿蓁写的,我认得。”端木尹又把信拿回去,伸手轻抚上面娟秀的字迹,神色怅惘,“你觉得,我不应该答应?” 端木彦思忖片刻之后,重重地点头,“是,父亲不能答应!我们就照原计划行事!” 端木尹摇头,“原计划,若是三日后,阿蓁跟我走了,依旧会如从前那样,不想看到我,不想理会我。若她没出现,屠城,血流成河,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想要的,只是那个人而已。只要我赢了,阿蓁她就再也没有理由拒绝我,因为她答应过了!难道,你认为,我会输吗?” “父亲,三个月的时间,变数太大。”端木彦说。 “三个月的时间,结果不会改变,我会让他们知道,我才是最强者,才是最适合阿蓁的男人。”端木尹冷笑,“不过,我并不想跟南宫珩打。” 楚明泽等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带他来此的老者再次现身,冷冷地说:“回去转告叶家姐妹,这一战,我主应了。但我家主子不跟南宫珩打,三个月后,让叶晟出战!此外,若我家主子赢了,除了圣姑之外,百里夜宸和南宫夜晚,都要跟我家主子走!” “不知我能否见见……”楚明泽还想见端木尹,谈他母亲和妹妹的事。 “今日酉时之前,若等不到答复,三日之约照旧!”话落老者不见了人影。 楚明泽转身离开,看来他还得多跑两趟,仍有机会见到端木尹。 回到宁王府,听楚明泽说了端木尹的条件,叶翎爽快点头,“好啊,我答应,全都答应。” 其实都在预料之中,这个结果不算坏。只要端木尹给了谈判的余地,什么一日屠一城自然就不会发生。 叶缨和叶翎都知道,若是为了争夺宁蓁而战,端木尹很大概率会盯上叶晟,而不是南宫珩。且端木尹已说过他除了宁蓁之外还要叶尘,叶翎故意没把叶尘写在信中,就是等着端木尹自己提出来。 那封信,有意给端木尹留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此从心理上,会让端木尹有一种他仍旧可以掌控局面的感觉。 楚明泽带着叶翎书写的新的战书,再次去护国寺,这回顺利见到了端木尹和端木彦。 对于叶翎的答复,端木尹也表示满意。 不过当楚明泽提起求端木尹释放东方氏和楚灵玉的时候,端木尹轻笑了一声。 楚明泽心中一沉,就听端木尹问端木彦:“你觉得楚明泽最在乎的是什么?” “实力。”端木彦回答。 “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似乎,我们对他都有很深的误解。他方才在求我放了他娘和他妹妹,所以,实力和亲人,到底哪个更重要?”端木尹冷笑。 楚明泽脸色难看,就听端木尹说:“我跟叶翎暂时休战,此事跟你没有直接的关系。你想要把对我的背叛一笔勾销?也不是不可以。你害我失去阿蓁,不会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走你母亲和妹妹吧?我本以为你会求叶翎把她们当做条件写在信中,不过当然,这毫无意义,我不会答应。但师徒一场,我仍旧会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母亲和妹妹就在西凉城,不过你是绝对找不到的,我想让她们死,一句话的事。你想让她们活,也很简单,自废武功。” 楚明泽神色一僵,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从这里离开,我决不阻拦。”端木尹笑得阴寒渗人,“人生在世,总不能什么都想要。楚明泽,你,选好了吗?” 467.楚明泽变废人;洛璃的选择 “我要先看到我娘和我妹妹被送去宁王府。”楚明泽跪在地上,垂着头沉声说。 端木尹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想再见到她们,你知道该怎么做。” 楚明泽的目的是,只要确认东方氏和楚灵玉安全,他就可以没有顾忌地设法逃走,保住这几年来之不易的内力。这件事,大概对端木尹和叶翎之间刚谈好的决战之约不会有影响,便是有,叶翎也能想到办法解决。 但显然,端木尹并不打算给楚明泽任何机会。 “我怎么知道她们现在没事?”楚明泽握紧了拳头。 “呵呵,你可以不信。那,慢走不送。”端木尹看着楚明泽的眼神,透着嘲讽和轻蔑,像是在看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 楚明泽猛然起身,目光幽寒地看着端木尹,“好,我自废武功。你若是食言……” 后面的话楚明泽没说,因为突然觉得说出来也不过是个笑话。他的实力远不如端木尹,被碾压被胁迫,落到如此境地,放狠话毫无意义。 楚明泽闭上眼睛,抬手正欲拍向自己的丹田,却被端木尹出言阻止,“还是我来吧。” 楚明泽心中咯噔一下!若是他自己动手,已经算好了,怎么做可以在短时间之内补救。只要他事后尽快赶回宁王府,见到风不易,就有恢复的希望。可若是端木尹动手,结果…… “怎么,后悔了?”端木尹似笑非笑。 楚明泽面色铁青,“师父,请!” 到这会儿又叫端木尹师父,意在告诉端木尹,他的武功有一部分是得益于端木尹给的秘籍和指点,现在,统统还给他!事后,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端木尹抬起苍白干瘦的手,在楚明泽身上点了几下,指缝间的银针染了血,闪烁着幽寒的光芒。 楚明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苍白灰败,吐血不止,踉跄着后退,撞在墙上,又一头栽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浑身颤抖。 端木尹冷笑,“你可以走了。” 楚明泽不知道那银针之中有什么毒,他只是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丹田灼热剧痛。 手脚并用,艰难地爬起来,豆大的汗珠砸在地上,与血迹混在一起,楚明泽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而端木尹和端木彦父子静静欣赏,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残忍笑意。 让一个信奉实力至上,最是勤奋的人,放弃一身修为……毋庸置疑,这是最好的折磨楚明泽的方式,没有之一。 从后山到护国寺门口,原本楚明泽只需要片刻功夫的路程,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数次跌倒在地,走过的路上血迹斑驳。 也巧,适逢护国寺中僧人集体做课,楚明泽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碰到。 到护国寺的山门,楚明泽感觉眼前一黑,昏倒之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主子,叶翎把楚明泽带走了。”老者恭声禀报。 端木尹神色淡漠,“那丫头倒是能耐。不过她在数年前,性格突然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怕早已不是原先的叶翎。” 端木彦神色一凝,“父亲的意思是,她也是通过转生蛊,霸占了真正叶翎的身体?这……姑姑和叶晟知道吗?” “分离多年,阿蓁自是不会怀疑。”端木尹微微摇头。 “父亲要告诉姑姑吗?”端木彦问。 端木尹不置可否,“此事,我心里有数。把楚明泽的母亲和妹妹送去宁王府吧。” “就这么放过楚明泽?”端木彦觉得太容易了,毕竟楚明泽的行为给端木尹带来的麻烦无可估量,直接毁掉了端木尹原本所有的计划。 端木尹冷笑,“这只是开始。楚明泽不会安分的,我们走着瞧。” 楚明泽再次苏醒的时候,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大哥,你醒了!” 并不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楚明泽微微偏头,就见一个身着粉衣肤白如雪的少女神情关切地看着他。 这是楚明泽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楚灵玉,曾经南楚千叶城平王府的小郡主,今年已十二岁了。 “泽儿。”东方氏一身素衣,鬓边已染霜色,虽念佛茹素多年,许久没有见到楚明泽,且楚明泽已换了个身子,当下再见,仍不免眼圈儿泛红。 “两位,让一让。”风不易的声音在东方氏背后响起。 东方氏连忙拉着楚灵玉让开,风不易走到床边,把脉过后,看着楚明泽冷哼一声,“以后安心做个废人吧。” 楚明泽面色一僵,“你一定有办法帮我恢复!” “多谢你看得起我,不过我又不是大罗神仙。”风不易摇头。 “蛊王血!让叶尘那个小鬼提供一点蛊王血,有什么做不到?”楚明泽不甘心。 “我给你蛊王血,你给我恢复一个试试?顺便把宋清羽的内力也恢复了,我谢谢你。他跟你一样,都是被端木尹废掉的,这么久了还是老样子。”风不易知道楚明泽怀疑他故意不帮忙,没好气地解释了几句。提起宋清羽就是告诉楚明泽,他真没办法。 就像被砍掉胳膊断了腿,人身上有些东西,是不可逆的。 楚明泽知道宋清羽的情况,失望至极。 “泽儿,事已至此,何不放下……”东方氏开口。 楚明泽一听这话,就一脸恼怒,“我的事,不用你管!” 东方氏总这样,张口闭口劝楚明泽放下执念,好好做人。 楚明泽最厌烦的就在于此。东方氏根本不懂,她今天还能活着站在这里,楚明泽付出了什么。他们最初的身份就注定过不了平凡人的生活,要么强大要么去死。若楚明泽认命,早就没命了。 便是在某个时刻,楚明泽已拥有一些实力,若选择停下,有机会得到平静安宁的日子,他没有那样做,但至少,他从头到尾没有对不起东方氏什么。 “大哥……”楚灵玉红着眼睛,“娘只是担心你,你别动气。” “我没事!”楚明泽说出这句话,却是咬牙切齿。一想到他这么多年苦苦追求,付出一切得到的实力毁于一旦且无法恢复,就恨不得去把端木尹千刀万剐! 叶翎进门,让东方氏和楚灵玉先出去,风不易也走了。 “怎么回事?”叶翎问楚明泽。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端木尹不会放过我?”楚明泽此时已失了理智。 叶翎神色平静,“他会怎么做,我当然猜不到,不过你想让他放人,不会那么容易。毕竟,你跟他之间的仇怨,其实很大。” “什么我跟他之间的仇怨?都是为了救你娘!”楚明泽声音冰寒,话落就开始咳嗽,咳着咳着又吐了血。 叶翎等着楚明泽平静下来,神色淡淡地说:“楚明泽,虽然如今我们算是一路,但当初那件事,都是为了救我娘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很可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观世音菩萨,素昧平生的人也豁出去救。我有必要纠正你一下,你的行为,初衷是为了摆脱端木尹,救你自己,救我娘是顺便,甚至是你利用来跟我们示好,解除蛊毒,得到庇护的手段。” 楚明泽面色铁青,并未反驳。 “如果你冷静下来了,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怎么回事?”叶翎问。楚明泽武功被废,端木尹放了东方氏和楚灵玉,叶翎想知道有什么内情。 “端木尹让我选,想要我娘和妹妹的命,就自废武功。”楚明泽眸光阴鸷。 “但你的武功不是自己废的。”叶翎说。 “是我自己选的,但端木尹不让我自己动手!”楚明泽握着拳头说。 “原来如此。看来你这人,也不是真的没人性。”叶翎点头,“不过你的内力想恢复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重新练。” “别骗我了,风不易会一种蛊术,可以直接夺了别人的内力!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楚明泽冷声说。 “看来你做选择之前,想了不少后面的事。”叶翎没有否认,“确实,你说的那东西是存在的,不过我姐亲自试验过,用第二次就几乎没什么意义了,除非一次一次废掉重来。所以,真要用蛊术来获取内力,选的目标很重要。清羽现在也没有用上那种手段,是阿珩说要给他找个最合适的,盯上的是端木彦。” “我要……端木尹的内力!”楚明泽眸中迸射出强烈的光芒。 叶翎闻言转身,“哦,想得挺美,你慢慢做梦。” 看着叶翎离开的背影,楚明泽眸中精光闪烁。 的确,他在做出那种选择之前,就想到了后面的很多事。 第一,废掉的内力,有希望被风不易恢复,如此,便没有任何损失。 第二,他做的选择,可以消除一部分叶翎这边的人对他的成见,表明他并非冷血无情的人。 第三,即便内力不能恢复,还有蛊术,可以直接夺取别人的内力。 但假如他当时选了自己,放任端木尹杀掉东方氏和楚灵玉,这件事端木尹一定会让叶翎知道。到那时,他一个连亲生母亲和亲妹妹都不救的人,定会被叶翎驱逐,又有端木尹虎视眈眈,才是他真正的绝路。 当然,楚明泽心里并不想让东方氏和楚灵玉死,甚至那一刻他想到了洛璃说的,做任何决定之前,想想小傲月会怎么看待他。 因此,虽然楚明泽现下凄凄惨惨,但他做的选择,是在情感和理智的双重权衡之下,最有利的一个。 至于接下来会如何……楚明泽冷静下来后,心情还好。没了内力,有叶翎的庇护,且接下来的大战,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置身事外,不会被推出去,最后只要有合适的敌人落网,获取内力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楚明泽唇角笑意一闪而逝,突然觉得,这个结果,并不糟糕。 叶翎并没有跟东方氏和楚灵玉有什么交流,只让她们母女俩负责照顾楚明泽。 楚明泽提出要到叶翎给府中老幼安排的安全之所去,被拒绝了。叶翎说没必要,楚明泽问那为何那些人不回来,叶翎的回答还是,没必要。 事发三日后,叶翎才派人到护国寺去暗查,端木父子早已不见了。 二月底,南宫珩赶回宁王府。 一路上心中不安,回来确定没出事,才终于放下心来。 听南宫珩讲述洛璃父子的事,得知洛宇已死,但给洛璃留下了一个孙子,叶翎觉得,如此也好吧。 洛璃是个不错的人,被贱人欺骗,从头到尾自己也没做过恶,不该遭受断子绝孙的结果。如今总算是有个精神寄托。 至于那四大家族的亡命徒,死了都活该,没甚好说。没有留着活口带回来,把他们的内力“废物利用”,是因为南宫珩看不上。 就算宋清羽现在通过蛊术获取内力,对己方的处境不会带来什么影响,因此这件事并不紧迫,他暂时“废”着,陪陪长辈媳妇儿就好。 叶翎这方如今不缺高手,缺的是最顶尖的高手,譬如南宫珩和洛璃这样的,在交战中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决战……”南宫珩若有所思,“跟爹说过了吗?” 此事是他跟叶翎早就讨论过的,并不多意外。 叶翎点头,“说过了。爹也想光明正大地打败端木尹,证明娘选择他是没错的。或许这是男人的尊严吧,虽然我觉得什么都不需要证明。不过若是爹赢了,自然最好,但他如今的实力,跟端木尹仍有不小的差距。” 叶晟被困在荒岛那么多年,失去记忆,人生几乎等同于停滞。 如今叶晟的实力并不弱,但比端木尹,胜算几乎没有。三个月的时间,对于武者来说,提升非常有限。 “小风的蛊倒是可以给爹用,如今他已经能做到保住中蛊之人的性命,只是剥夺内力。关键是,夺谁的内力?”南宫珩蹙眉。 本身内力已很强,若是选择的目标内力更弱的话,其实没有用。比叶晟强的,如今府中满打满算也就南宫珩和洛璃以及万俟霊原老头,叶缨和叶翎姐妹的实力跟叶晟几乎相当。 至于敌人,目前抓获的这些都用不上,暂时也不能再跟端木尹交恶破坏计划。 “我姐说,她可以把内力给我爹,我也可以。但爹并不想要别人的内力。”叶翎微叹,“不过关键不在于爹证明什么,而是打败端木尹这件事本身,对我们极为重要,甚至生死攸关!只要能在比武的时候将他拿下,并且破了他的转生蛊,就能够掌控局面。否则,一个不小心,没能一举灭杀,后患无穷尽。” 擒贼先擒王。拿下端木尹,是一切的关键。 而叶晟是端木尹选中的对手,也是唯一有机会做这件事的人。若叶翎这方在决战胜负之前有别的动作被发现,必然会导致无辜之人丧生,这已是不需明言的规则。 优势在于,端木尹迄今为止并不知道风不易搞出来的这种神奇的蛊术可以让人在短时间之内实力突飞猛进。 先前的细作“云修”,为了隐藏自己,不敢轻举妄动,如此核心的信息,他无从得知。 因此,这是个重要的机会。 “不如我来吧。”南宫珩唇角微勾,“我的实力最强,若是把内力给了爹,打败端木尹的把握最大。以后我跟尧尧一样,在家带孩子就是了,让爹干活去!” 南宫珩并不想让叶缨和叶翎做这种牺牲,姐妹俩这些年都不容易,他作为男人,不是轻视她们,只是觉得自己可以上,就不用她们来。 至于万俟霊和原老头,他们那样的年纪,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身体损伤,折寿是必然,甚至百岁老人万俟霊命都很难保得住。 而洛璃才刚死了儿子,找到孙子,人生已经很艰难,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 叶翎觉得不妥,因为南宫珩一直是他们之中的最强者,不只是实力,方方面面。若是突然被废了武功,很多事做不了,对大局来说也很不利,因为决战不只是比武这一件事。 “此事再议。”叶翎摇头,跟南宫珩说了楚明泽的事。 南宫珩轻哼,“别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是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没有别的选择。” 三日后,另外一行人回到西凉城。 洛璃风尘仆仆,不过精神头不错,献宝一样让叶翎看他的宝贝孙子。 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儿对着叶翎咿咿呀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叶翎一见十分喜爱,抱过来哄着,笑着对洛璃说:“小洛洛长得很像洛叔呢,真可爱!” 洛璃也觉得孙子像自己,闻言乐呵呵地点头,“小宝可乖了,见谁都笑。” “太好了,昨日晚晚还念叨着让我们再给她生一个弟弟玩儿,这不就又多一个弟弟么?”叶翎笑容满面,觉得有些事也是冥冥之中有定数的,好人终究会有上天眷顾。 小洛洛吃奶的事情回到宁王府就不再是问题,冰月和蒙婧都能喂他。 上官箬和她的两个情夫以及洛蘅在洛璃回来之前,都已陆续熬死了,上官箬是最后死的那个,一个比一个凄惨,都被扔去了乱葬岗。 而最早从天沐国带回来的人质,白景瀚的儿子等几个少主,在南宫珩归来之后,便都秘密处决掉。因为这些人已没有价值,本身也都不是好东西,不留后患。 宁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人都回来了。楚明泽一家三口也有了个小院子,并没有再被赶出去单独住。 小傲月拉着晚晚跑进来,见到楚明泽的时候,皱起了小眉头,“爹,你脸色好差,小风儿叔叔说你跟人打架受伤了,还疼吗?” 跟人打架……楚明泽嘴角微抽,摇摇头,“不疼了。” 晚晚手脚并用爬到了楚明泽床上去,笑眯眯地在楚明泽身上拍来拍去,“坏叔叔,哪里疼?我给你扎针呀!” 楚明泽闻言,感觉自己哪里都疼…… 东方氏送药过来,见到小傲月和晚晚,眸中满是慈爱,她是见过小傲月的,知道楚明泽把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当女儿。 “这个奶奶是谁呀?”小傲月已经不记得东方氏了。 “我娘,你祖母。”楚明泽说。 东方氏神色微动,眼圈儿又泛了红,小傲月就乖巧地叫了一声,“祖母!” 东方氏偏头抹了眼泪,抱着小傲月,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楚明泽皱眉,“别整日哭哭啼啼的!” 话音未落,正在床边玩儿的晚晚小脚“不小心”踹到了楚明泽脸上,惊呼一声,“坏叔叔,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的脚怎么突然会跑到那里去,像哥哥说的,也许是天意吧!” 楚明泽:……就是故意!什么天意? “坏叔叔,听说你没有武功了?好可怜,你又不像美人叔叔那样长得好看,不会武功也可以。” 楚明泽:……所以他是有多丑? “坏叔叔,那你会去要饭吗?” 楚明泽:……什么鬼?他为什么要去要饭? “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坏叔叔又不会武功,不能打架,长得也不好看,哪天被我娘赶出去,就只能要饭了,真可怜。” 楚明泽:……突然有点想吐血…… 小傲月接收到楚明泽“求救”的目光,把晚晚从床上抱下来,姐妹俩跟东方氏打了招呼,又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东方氏到床边去,喂楚明泽喝药,语重心长地说:“月儿真是个好孩子,其实你跟月儿她娘若是能走到一起的话,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楚明泽皱眉,“我的事你不要管!” 东方氏叹了一口气,不敢再说话。 是夜,府里举办了热闹的家宴,庆祝洛璃喜得金孙。 小洛洛穿着漂亮的红衣裳,胖嘟嘟的一团,大家都抢着抱。 洛璃脸上带着笑,虽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洛宇,但孙子带给他的慰藉和欢喜,大于洛宇离去带来的悲伤,他告诉自己要惜福,知足。 楚明泽一家并未来参加宁王府的宴会,但也没有人对他们住下有任何意见。 家宴过后,苏棠把小洛洛抱走了,说让他跟苏小糖苏小薇好好玩玩儿,蒙婧给他喂过奶之后再送回去。 洛璃看着夜空中的繁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打算去找南宫珩和叶翎。关于离开那段时间的事,他照顾着孙子,只多少知道一点,想再细问一下。 百里夙和叶缨,南宫珩和叶翎,两对夫妻坐在竹楼里,正在商谈一件重要的事。 百里夙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都是我的错,若我实力够强,作为老大,当然是我上。” “我才是老大。”叶缨凉凉地看了百里夙一眼。 若是往常,百里夙肯定立刻附和,说一声“就是”,但想到接下来的事,百里夙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就这么定了,阿珩实力最强,要留住,给爹内力的事,我来。”叶缨说。 “姐,还是我来吧。毕竟姐夫那么弱,你内力没了可怎么行?”叶翎说。 百里夙默默地又打了自己一巴掌,仍旧没说话。这件事上,他倒不是偏心叶缨,倾向于让南宫珩和叶翎去做,只是他有些愧疚,不敢乱说话,因为说什么都不对。 “我是长姐,听我的,就这么定了!”叶缨蹙眉。 “那咱俩抓阄。”叶翎说,“让老天来定,不管什么结果,谁都不准有异议,如何?” “百里人渣,你真的是个人渣。”南宫珩突然吐槽百里夙。 百里夙幽幽长叹,“南宫花瓶,我才是真的花瓶。” “你不是,不够好看。”叶缨开口,怼了百里夙一句。 叶翎轻咳,“别贫了,就抓阄!” 敲门声响起,叶翎起身过去,打开门,见是洛璃。 “洛叔怎么来了?小洛洛睡了吗?”叶翎笑着让洛璃进门。 洛璃笑笑,“小宝被苏棠抱去了,我等会儿过去接他。你们方才说的,可是关于给你们父亲传功的事?” “是。这件事还是要尽早定下,传功之后,还要有一段时间来稳固内力。不过洛叔怎么知道的?”叶翎问。因为他们没有人跟洛璃说过这件事。 “是小风神医告诉我的。”洛璃微叹,“幸亏他告诉我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们都把我排除在外。” 南宫珩一听就知道风不易绝对是故意的,因为他觉得由洛璃来做这件事最合适。 叶翎蹙眉,“洛叔,没有把你当外人的意思,这件事……” 洛璃抬手,“你们都不必说了,这件事,我最合适,我来!” “洛叔好好陪着孙子就是,这件事我们可以解决。”叶缨说。毕竟受益者是叶晟,而洛璃本就是个武痴,武功对他而言也极为重要。 洛璃皱眉,“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我刚没了儿子,刚找到孙子,前面糟心事一大堆才过去,你们觉得自己能做,就不想让我上。但我就是最合适的!我就是打算好好陪着孙子,外面的事都交给你们年轻人,那我要这一身内力有何用?给了叶老弟岂不正好?” 说着,洛璃深深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当时在宇儿的坟上,我就说了,不管我以后如何,孙儿都会平安快乐地长大,其实我想的就是,只要有你们在,我的孙子一定会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我年纪大了,个性也不好,又不够聪明,能给孙儿的很有限。欠了你们那么多,就当我做前辈的求求你们,这个表现的机会,谁都别跟我抢!谁抢我跟谁急!” 话落,洛璃起身就走,脚步快得像是怕有人追上,一边走一边冲身后摆手,“我这就去找小风神医商量何时动手!”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既然洛璃心甘情愿,他们倒也没什么好说。 “姐,不如把你内力给我,这样我也能战胜端木老贼。这回小叶子不会跟你抢的。”南宫珩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叶翎点头,一本正经,“我看行,毕竟她是老大。” 百里夙和叶缨异口同声,“滚!”话落百里夙拉着叶缨扬长而去。 风不易对于洛璃跑过来找他并不意外,说让洛璃准备好,明日就动手,他这边是早就准备好的。 “确定事后我还能活着吧?”洛璃问。 风不易摇头,“也说不好。” 洛璃神色一僵,“你一早跟我不是这么说的,如果可能没命……我也义不容辞,但要不,下个月再说?我再多陪我孙子几天……” 风不易见洛璃都快哭了,轻咳两声,“开个玩笑,活着没问题,就是一段时间身体虚弱而已。” 洛璃瞪了风不易一眼,转身就走。 风不易摸摸鼻子,这个玩笑不好笑吗?真是不懂幽默。 洛璃去苏棠那里接了已经呼呼大睡的小洛洛,乐呵呵地回到他的住处,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他躺在旁边,不错眼地看着,口中喃喃自语,“小宝啊,爷爷想过了,送给你最好的礼物,就是给你找一对好爹娘。等爷爷把内力送出去,就让阿珩和小叶收了你当儿子。诶,这样我也算他们半个爹?不错不错,咱爷俩以后可有好日子过了!” 468.决战临近 “坏叔叔!” 可爱的小脸儿突然出现在门边,今日才下床,正在一个人用早膳的楚明泽愣了一下,晚晚已经跨过门槛儿跑了进来。 “怎么就你自己?”楚明泽觉得奇怪。晚晚专门跑来找他的? “那坏叔叔想见谁呀?”晚晚往楚明泽身上爬。 楚明泽神色无奈,放下筷子,俯身把晚晚抱起来放在腿上。他身体仍很虚弱,只这个动作,就颇为吃力。 “月儿呢?”楚明泽问。 “姐姐跟哥哥在练剑呢!”晚晚笑嘻嘻地说。小傲月已经开始学武功了,不过只是小打小闹,叶尘教一些简单的招式,叶翎说再大些正式教。 “你,来玩儿的?”楚明泽问。 晚晚摇头,“我娘让我来,告诉坏叔叔一件事。” “哦?”楚明泽挑眉。 “今日小风儿叔叔要把洛爷爷的内力全都给我姥爷!”晚晚说。 楚明泽愣了一下,其实有些意外。 关于叶翎和南宫珩会选择用蛊术强行给叶晟提升实力,使得他能够获得打败端木尹的机会,这件事,楚明泽早就猜到了。 但,人选是洛璃,楚明泽真没想到。因为他先前无意中获得的信息,这种蛊术,会把人害死的。他本以为会想办法抓个十恶不赦的高手回来,洛璃是心甘情愿的么? 楚明泽问晚晚,洛璃会不会死? 晚晚摇头,“当然不会啦!坏叔叔你好坏,竟然咒洛爷爷死!洛爷爷死了小洛弟弟怎么办呢?” 不会死……楚明泽在想看来是他了解的太少。也是,就算洛璃甘愿,叶翎和南宫珩也不会选择让他死这种方式,定是能保住性命的。 楚明泽微叹一口气,晚晚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坏叔叔是不是觉得好可惜?” “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胡说。”楚明泽否认。 “别装啦!我娘说了,你若是听说这件事,一定会遗憾,为什么洛爷爷的内力不是给你?对不对?”晚晚一副“你早就被我看穿啦”的狡黠样子。 楚明泽嘴角微抽,“是又如何?”不否认,他刚刚脑中确实闪过这个念头。 晚晚从楚明泽身上滑下去,脚步欢快地跑走了,“不打扰坏叔叔做白日梦了!” 楚明泽:…… 如果有个人心甘情愿把内力给他的话……楚明泽摇摇头,不可能,这个确实是他想太多。 叶晟对洛璃有些抱歉。 “叶老弟,不必如此,我觉得挺好!若是端木尹那贱人选中的对手是我,说不定就反过来了。都是自己人,我的内力是给你,又没丢,这下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家享福了,哈哈!” 经历许多事,得而复失的儿子,从天而降的孙子,洛璃如今看得很开。平安是福,什么至高无上的实力,在亲情面前,毫无意义。大半辈子,他终于明白了人生的真谛,也感叹他当下所拥有的已是上天恩赐,万万要珍惜。 叶晟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一战,只能嬴不能输。大家都在帮忙,他会尽力配合,绝不辜负所有人的期望。 小洛洛躺在精致可爱的小车里,被叶尘推过来,见到洛璃就手舞足蹈笑个不停。 洛璃哈哈笑着把孙子抱出来,扶着小洛洛在他腿上跳。 “准备好了。”风不易叫了一声。 叶尘把小洛洛抱走,抓着小洛洛的手对着洛璃挥了挥,故意用幼稚的声音说:“爷爷是最棒哒!” 洛璃开怀大笑,跟叶晟一起,并肩进了风不易的书房。 只万俟霊和南宫珩在里面护法,其他人都在外面等。 宁蓁有些紧张,叶翎安慰她说,都不会有事的,风不易在他的专业领域极其靠谱。 “娘愿意把内力给我,让我变成一个好厉害的高手吗?”晚晚突然问叶翎。 叶翎摇头,“不愿意。” 晚晚回头,看向一众叔叔伯伯和爷爷,“没有人愿意把内力给我,让我变成一个高手吗?”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都在说着“我可以”。 叶翎无语,就听晚晚笑嘻嘻地说:“太好啦,不过我只是开玩笑!”话落依偎在宁蓁怀中问,“姥姥,我是我娘亲生的吗?她真的好凶哦!” 宁蓁哭笑不得,叶翎凉凉地看了晚晚一眼,“过来。” “救命啊,我娘要打我!”晚晚一溜烟儿地跑了,留下一口“黑锅”飘向叶翎。 宁蓁笑着比划:孩子要哄的,翎儿你温柔一些。 叶翎幽幽地说:“哦,那娘你先哄哄我呗。” 宁蓁笑着摇头,晚晚的性子就是随了叶翎,淘气。 事情还算顺利,洛璃性命无忧,只是遭受重创陷入昏迷,而叶晟面都没露就闭关了,南宫珩给他护法,至于何时出关,那就说不准了。 洛璃苏醒时,已是后半夜。 房中灯烛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床边精致漂亮的摇篮里,小洛洛熟睡正酣,白白嫩嫩的小拳头放在侧脸旁。 丹田阵阵隐痛,不过尚能忍受,洛璃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洛洛,眸中满是暖意。对于变成“废人”这件事,他丝毫都不后悔,也没想过一定要再找个人抢夺内力过来给自己。 相反,他觉得轻松,有一种挣脱所有束缚,变成一个平凡人的感觉。从今日起,他不再是什么城主家主,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有一个可爱的宝贝孙子,还有一大群可爱温暖的家人后辈。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洛璃回神,才发现叶翎在。 叶翎方才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边看书,发现洛璃苏醒就过来,给他把脉过后轻声问了一句,“洛叔感觉如何?” “没事,应该很快就好了。”洛璃觉得比他的预期要好很多。 “谢谢洛叔,以后你和小洛洛的安全,交给我和阿珩负责。”叶翎微笑。 洛璃要坐起来,被叶翎按住了,他苍白的面上露出一抹笑来,“好,以后我可是什么都不管了。” “小洛洛也不管了?”叶翎开玩笑。 “我家小宝……”洛璃视线再次落在小洛洛脸上,眸光瞬间满是温柔,“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小叶你意下如何。” 叶翎微笑点头,“洛叔请讲。” “小宝还小,别人都有爹娘,就他没有。说心里话,这次的事,关系重大,我义不容辞,但也存了私心的。若是你跟阿珩愿意收养我家小宝,那我便是这次丢了命,哪日闭了眼,也都能放心了。”洛璃眸光殷殷地看着叶翎。 叶翎闻言就笑了,“真巧,我也正想说这件事。我跟阿珩都很喜欢小洛洛,晚晚也特别喜欢这个弟弟,以后我们就把小洛洛当儿子养。” 洛璃闻言,又惊又喜,“真的?” 叶翎点头,“当然。其实洛叔大可不必担心以后的事,家里这么多孩子,都是大家一起照顾,他们一块儿玩儿,以后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一起长大,这么多兄弟姐妹,小洛洛不可能孤单的。今日苏棠还念叨着,小洛洛被蒙姐姐喂过,以后就是他们家的娃了,要管他叫爹。” 洛璃满面笑容,眼圈儿却泛了红,“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 炉子上温着清粥,叶翎喂洛璃喝了小半碗,确定他没事,让他好好休息,便回去了,抱走了小洛洛。因为这么小的孩子得有人照顾,洛璃现在不方便。 短短数月,洛璃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家破人亡后,他和唯一的血脉小洛洛都获得了新生。他如今对于未来充满期待,即便大敌未除,但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南宫珩在给叶晟守关,晚晚在宁蓁那里,叶翎把小洛洛送到苏棠和蒙婧那儿,让他们照顾着,因为叶翎没有办法给孩子喂奶。 之所以没有在洛璃昏迷的时候直接让小洛洛留在蒙婧身边,是风不易说了,洛璃最快半夜就醒了,叶翎在旁边守着,让小洛洛也在,为的是洛璃一睁眼就能看到他的宝贝孙子,这比灵丹妙药都管用。 洛璃身边有人照顾,翌日风不易给他施针过后,说他身体不错,养个十天半月就能活动自如,虽然内力恢复不了,不过注意些,好好补补身子,再过两三个月,他又是小洛洛身体健壮的爷爷了。 苏棠带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来到洛璃的房间,说是陪他说说话,省得他无聊,连午膳都在这边吃的。 于是,病号洛璃那里一整天都充满欢声笑语,最后风不易过来施针,黑着脸把闹腾的苏棠赶走,让孩子们到别处玩儿去,因为洛璃太开心,笑得过于豪放且频繁,扯动丹田伤口,一见风不易,想打个招呼,一张口就吐血了…… 转眼进了三月。 宁王府中竹林苍翠,繁花似锦,碧湖如镜。 洛璃尚未被允许出门,但楚明泽的身体已无大碍,脸色也好了很多。 毕竟洛璃和楚明泽有师徒名分,两人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楚明泽这日专门带着东方氏做的吃食过去看望洛璃。 还没进门,就听到小傲月稚嫩的声音,楚明泽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师父。”楚明泽在外面叩门。 洛璃靠坐在床上,正在听小傲月跟他讲今日读书学了什么,旁边完颜幽抱着小洛洛,笑意温柔。她亲手给小洛洛做了一身漂亮的新衣裳,还有一双可爱的小鞋子,是带着小傲月过来送的,坐下聊了一会儿。 听到门外的声音,完颜幽神色一怔,看着小傲月开心地跑过去开门,扑到楚明泽怀中,完颜幽神色平静地收回视线,并未跟楚明泽有眼神对视。 楚明泽单手抱起小傲月,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完颜幽的时候淡了三分。第一感觉,这个女人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楚明泽说不上来,也很快转移注意力,抱着小傲月到床边去跟洛璃说话。 “这是我娘做的,她说要感谢师父对我的关照。”楚明泽把手中的盒子放下。 小傲月笑着说:“洛爷爷,这是我祖母做的红枣糕,香香甜甜可好吃了!” 听到小傲月的话,完颜幽微微蹙眉,莫名感觉有些不自在。 洛璃气色比一开始好了不少,笑着点头,“好,小月儿说好吃,那肯定好吃,我得尝尝。” 楚明泽把盒子打开,里面放了八块切得整齐的红枣糕,香气诱人。 小傲月拿起一块儿,举过去,喂洛璃吃。 洛璃就着小傲月的手,三两口就吃完,点头,“确实美味,不过小风说我点心要少吃,剩下的你们吃。” 小傲月又拿一块儿,跑到完颜幽身旁。 完颜幽以为小傲月是要喂小洛洛,正想说小洛洛只能吃一点点,就见小傲月把红枣糕举到了她嘴边,“娘,你也尝尝,祖母做的,可好吃了!” 完颜幽轻咬了一小口,点头,“嗯,好吃的,娘吃过了,剩下的月儿吃吧。” 小傲月又跑回来,却把剩下的枣糕递给楚明泽,“爹你吃吗,我有点饱吃不下,可是我娘不太喜欢吃点心,祖母做的不能浪费了。” 楚明泽看着枣糕上面被咬掉的那一块儿,微微皱眉,那边完颜幽神色无奈,“月儿,拿过来,那是娘的。” “啊?哦。”小傲月又送回来给完颜幽,完颜幽接过去掰了一点喂小洛洛吃,剩下的自己慢慢吃了。 洛璃看了看楚明泽,又看了看完颜幽,莫名觉得这俩人之间的气氛很怪异,像是……谁都不想看见谁的样子。不过从小傲月的称呼上来说,若是外人听了,定会认为楚明泽和完颜幽是一对夫妻。 年轻人的事,洛璃不了解,也没多嘴,跟楚明泽闲聊几句,楚明泽起身告辞,很快完颜幽也回去了。 叶翎约战端木尹是二月十五那日,三月之约在五月十五,地点就在西漠河畔,一个开阔地带。 接下来的日子,宁王府里平静温馨,老人孩子都没出过门,为了不让他们觉得无聊,叶翎给大人们弄了各类棋牌来玩儿,孩子们也多了不少有趣的玩具和游戏。 年轻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努力修炼,提升实力,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叶缨和百里夙除了朝政之外,暗中也有其他的部署。 春去夏至,没心没肺的晚晚连续几日问起南宫珩,叶翎给了她一面镜子…… “是不是爹今日就回来,娘让我好好梳头?”晚晚眼睛一亮。 叶翎很淡定地摇头,“不是。想你爹就对着镜子看看自己,一样的。” 晚晚皱了皱小眉头,放下镜子,喊着,“娘,不要打我!”冲出了门去…… 叶翎:……小混蛋你回来,我保证不打你! 虽然大家都知道“我娘要打我,我娘好凶”是晚晚的口头禅,不过以苏棠为首的一群家伙,每次都用精湛的演技配合“营救”,集体声讨叶翎的无良。 叶翎觉得,无聊。 对于自家闺女致力于抹黑自己一百年,叶翎可以理解。 起因叶尘早就偷偷告诉过叶翎,是因为南宫珩和叶翎先前缺席那两年,晚晚在叶缨身边,最是对周遭的一切充满好奇的年纪,却只能在画像中看到爹娘,因此对南宫珩和叶翎也满是好奇。 而当晚晚淘气的时候,叶缨不舍得揍,偶尔会跟叶尘说“这次记上,等你小姨回来,让她揍吧。” 于是,不经意间听到的晚晚对叶翎就有个印象,喜欢揍人,会揍她。 当叶翎归来,晚晚并没有挨打,却觉得奇怪,去问叶缨,叶缨就开玩笑说,让晚晚跟所有人都说叶翎打她,叶翎就会真的揍她。 然后,这就成了晚晚和叶翎之间的小游戏,名字叫做“我说我娘打我我娘到底会不会打我为什么还不打不是传说中我娘很能打人吗到底打不打啊一直在等好急”…… 对于天生爱探究的晚晚,叶翎到底会不会揍她,跟,南宫珩哭了会不会下雪,是一个性质的问题。 叶翎觉得,自家闺女不爱读书,整天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真可爱!揍是不可能揍的,看她能玩儿这破游戏到几时? 转眼到了四月底,洛璃已经康复,带着孩子们满府溜达了,叶晟仍未出关。大家都有些担心,担心出了什么岔子。 宁蓁最近都开始诵经念佛,祈祷叶晟一切平安。 几日不见人的叶缨过来找叶翎。 “小妹,若是爹的实力出了问题怎么办?小风说这种事,走火入魔的可能性非常大。”叶缨蹙眉。一旦真的出问题,就不是能不能战胜端木尹,能不能出战都是个问题。 “我想过,若是如此,只能直接到最后一步,双方火拼。只要阿珩和万俟老头能控制住端木尹,我们除掉其他人,结果一样。不过这很难,一个不小心有漏网之鱼,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就真的会是丧心病狂的局面。”叶翎微叹,“我给大姐的那东西,做得怎么样了?” 叶缨点头,“已经成功了,我前几日带着人到远离西凉城的一个僻静山谷中试过,着实吓人。有这东西,我们的胜算会大一些。” “总之,做好最坏的打算和最好的准备,成败就在这次。”叶翎神色微凝。 事实证明,大家的担忧是多余的,叶晟已苦难半生,老天并没有在紧要关头作弄他。 三日后,叶晟出关,在孩子们面前表演了一下徒手捏石头,得到一片喝彩…… 万俟霊跟叶晟交手,输了。 叶缨和叶翎姐妹联手对战叶晟,打了一个时辰也未能分出胜负。 “姥爷天下无敌!”叶尘开心地说。 “姥爷,你愿意把内力给我,让我变成天下无敌的高手吗?”晚晚笑嘻嘻地问。 叶翎乐呵呵地点头,“愿意!” 晚晚给了叶翎一个“娘你看吧大家都可喜欢我了就你不愿意我是你亲生的吗”的傲娇眼神。 叶翎把晚晚从叶晟怀中抱走,放在地上,自己上前抱住叶晟的胳膊,“爹,晚晚污蔑我,你帮我打她。” 宁蓁捂着嘴笑,叶缨无语望天,叶尘给了叶翎一个“小姨你最牛”的眼神。 而旁边的晚晚目瞪口呆,“娘,你欺负我。” “你去找你爹给你撑腰,这是我爹。”叶翎轻哼,理直气壮。 一只大手揽住晚晚的腰把她抱了起来,晚晚小脸一喜,“爹!娘欺负我,帮我打她!” 南宫珩笑容满面,“是吗?那咱们不要她了吧?” “啊?”晚晚一愣,炸了眨眼,“我刚刚什么都没说,爹你在说什么?赶紧不要说了,娘好凶,会打你的,我太小了,没有办法保护你。” 南宫珩:……他家闺女就是个小坑货,鉴定完毕。 本来是去守关,结果跟叶晟一起闭关,且比叶晟出关晚一日的南宫珩,带来了一个让大家振奋的好消息,他这次顺利突破,实力大涨。 然后全家人热热闹闹当观众,围观叶晟和南宫珩翁婿俩比武,南宫珩竟然可以跟实力几乎成倍暴涨的叶晟打成平手! 风不易淡定地啃着排骨,表示虽然这跟南宫珩无人能及的天赋和悟性关系很大,但若不是他偷偷给了南宫珩一颗“十全大补丸”,倒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这样的提升。 那颗药可是他最得意的心血之作,因为原材料极其难得,制作极其复杂,几乎很难复制,所以暂时保密,不然他肯定会被苏棠那个神经病念叨死。就算再有一颗,那也肯定是给叶姐姐。叶翎最多排第三,谁让她整天压榨他抢他的药!哼! 深藏功与名的幕后大佬风不易最淡定,其他人对这个结果都很惊喜,因为这样胜算就更大了。 不知何时出现,站在外围围观的楚明泽,羡慕嫉妒得不要不要的,心里真的在盘算,若是抓到端木尹,怎么才能让叶翎同意把端木尹的内力给他…… 小傲月看到楚明泽,牵着晚晚过来,手里还给楚明泽拿了一颗很少见的果子。 “坏叔叔,那是我爹,厉害不?”晚晚问楚明泽。 楚明泽接过小傲月给他的果子,点点头,“嗯,你爹很厉害。”没办法,南宫珩从来都是他羡慕嫉妒的对象,虽然他对叶翎并没有任何想法。 晚晚小手拍拍小傲月的肩膀,“姐姐,你的两个爹差距好大呀!” 楚明泽:……猝不及防,晚晚又戳他心窝子。 小傲月笑得乖巧,“我觉得都很好呀!” “坏叔叔比咱爹,好在哪里?”晚晚好奇地问,“我真的没有看出来哎!是坏叔叔藏得太深吗?” 小傲月认真想了想说:“好在……长得平凡,所以安全。哥哥说,长得太好看容易有危险的,咱爹和美人叔叔那样的就好危险,可能会被女匪看上掳走当压寨相公的!我这个爹就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晚晚拍手,“哇!姐姐讲的好有道理!” 姐妹俩开开心心地拉着手跑回南宫珩身边,被他一手一个抱起来玩飞飞去了。 楚明泽摸了摸自己的脸,默默地转身回去,这种突然自己都觉得是个废物的感觉,太糟糕了…… 此时在西漠城中某处,端木尹也才刚出关。 “父亲,这段时间宁王府明面上没有任何动静,叶晟没出过门,他们暗处的动作,也没查到什么。”端木彦禀报。 端木尹轻轻颔首,“叶晟的实力,为父心里很清楚。最多,风不易用什么药物让他短时间内强行提升,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并没有任何意义。” “若是光明正大地决斗,再给叶晟三年,都绝不可能是父亲的对手。南宫珩倒有可能,但三个月的时间,他也做不到。”端木彦说,“不过,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若是届时他们暗中搞鬼的话……” 端木尹冷笑,“至少比武分出胜负之前,他们不敢有什么动作,因为他们在乎的东西和人都太多,顾虑太重,后果他们根本承担不起!这一次,我要光明正大地打败叶晟,让阿蓁主动跟我走!” ------题外话------ 亲爱的们,这本书即将迎来正文大结局,多谢支持,爱你们(*^▽^*) 469.终局之战(一) 南宫珩和洛璃都曾跟端木尹交过手,但对于端木尹的实力和路数仍谈不上十分了解,最多五分。而这中间已数月过去,叶晟实力暴涨,端木尹的实力也不会停滞不前。 因此,若是让南宫珩判断叶晟战端木尹,有多大的胜算?客观地说,五成左右。 叶晟自会尽力,但叶翎和南宫珩也会做好比武输了如何应对的准备。 自从出关,南宫珩每日都在跟叶晟过招,偶尔换叶缨叶翎姐妹联手,甚至他们三人联手,让叶晟进一步巩固突然暴涨的内力,给他些压力,同时让他找找战斗的感觉。 尤其是南宫珩和叶缨叶翎三人对战叶晟一个的时候,南宫珩和叶缨打辅助,叶翎主攻,招式完全不走套路,把出其不意的刁钻发挥到极致。 叶晟必须保持十二分的紧张感,一丝一毫不能松懈,时时刻刻随机应变,才能暂时稳住战局。 观战的万俟霊感慨,“若是端木尹直接跟他们仨打,会死得很惨。” 叶晟不是没输,而是三人在用刚刚好的程度压制叶晟,并没有尽全力,目的不在输赢,在于训练叶晟最极致的战斗敏锐度。 一场打下来,叶晟满头是汗,长长舒了一口气,休息片刻之后,主动提出继续。 只有一次次到身体和脑力的极限,才有突破极限的可能。事关重大,寄托着大家的希望,且这一战对叶晟本身也有特殊的意义,他不允许自己失败。 最后,变成了阖府高手跟叶晟的车轮战,随意组合,对手一直在变,直到打到精疲力竭,夜里还有风不易独门秘制的消除疲劳强健筋骨疏通经络的药浴,过后酣睡一夜,天亮精神奕奕再继续。 叶晟和南宫珩出关的时候已是五月初,决战定的五月十五,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不到半个月。 每日在这种高压高强度的对战状态下,叶晟愈战愈强,中间竟然又突破了一次,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五月初十日夜。 药浴过后,叶晟抱着宁蓁,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天幕中高悬的明月,一时无言。 大战在即,按照计划,府里的大部分人明日会离开,到之前已去过一次的隐居之所暂时躲避,以防万一。 决战是不可能让宁蓁去的,太危险,叶晟也根本不想让端木尹再见到她。 “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叶晟微叹,“蓁蓁不用太担心,咱们的孩子,比我们更坚强,更聪明,更厉害,已经做了最好的部署。” 宁蓁点点头,在叶晟的手心写,“都要好好的。” 叶晟郑重点头,“会的。说好的一辈子,分开十年,要加倍弥补回来。等这些风波平息,我们全家人出去游历。” 宁蓁微笑,这是她最向往的事,也是过去那些年不自由时做梦都不敢再想的事,但如今,又有了希望。 天亮之前,府中该走的人都走了,包括如今武功被废掉的楚明泽和他的母亲妹妹。宁王府中有密道,但外人无从得知。 “西漠城中,具体位置基本确定。”叶缨大步走近议事厅,百里夙跟在后面,手中拿着她的披风。 这个地界本就是百里夙和叶缨夫妻的地盘,经过去年搜捕上官箬,后来又搜查洛宇那次,叶缨对西凉城方圆数十里,尤其是西漠城了如指掌。 为了抓上官箬,那次叶缨带着人烧毁了西漠城中所有的废宅,后来派人善后,全都种了树。 决战之前不能招惹端木尹,但锁定他现在的据点,也是重要的事情之一。 叶缨和百里夙负责这件事,但从二月中旬直到五月初,都没有开始做。 一来三个月的时间,端木尹可能会换地方,找太早,找到的兴许只是个临时落脚处。 二来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端木尹对此自然有防备,但防备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是必然会逐渐降低的。 三月之期,直到最后几日,叶缨才有动作,且她和百里夙亲自做这件事,没有任何属下参与,极为谨慎,凭借着对西漠城的熟悉程度,从一些不起眼的蛛丝马迹,查到了端木尹最可能的所在。 不过就此动手是不可行的。谁也不能保证端木尹是不是正好在里面,一旦有动作惊动他却没能杀了他,后患无穷。 但等决战开始之后,这个信息,会派上用场的。 风不易顶着鸟窝头,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来,把手中一个药瓶砸向叶翎,转身就走。 “小风。”叶缨开口。 风不易驻足,又转身回来坐下,呵欠连天,“叶姐姐,你们要的解蛊烟,我做好了。无色无味,浓度很高。不过解蛊烟的效果不如解蛊丹,最好是近距离吸入,量越大越好。” 端木尹知道风不易有解蛊丹,定会防备叶晟所用的武器,若是烟雾状态,将会更加方便。 “都用上。”叶缨说,“武器上,爹的手上,都做涂抹,解蛊烟伺机再用。”不然若是端木尹死了,端木尹又活了,那就太坑了,这是一定要避免的。 “百里夙手中,一定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底牌。”叶翎若有所思,“这次的决战,明面上的比武只是个开始,端木尹或许不知道我们暗地里做了什么,但他很清楚我们希望达到的目的是什么。比武对他来说,是打败爹,要求娘兑现承诺的手段,但他又不傻,不会指望通过比武胜利然后等着我们按照约定把娘交出去,让他带走。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打败爹和带走娘,是两件事,对于后者,端木尹定然有其他的准备。” 夜昊凝眸,“你们身边的人,都安然无恙,会不会……端木尹手里还有祁家人?” 叶晟皱眉,“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手里还有祁家人,如果有,为何一直以来从未用上过?” “祁家人如果还活着,这么多年没有音讯,到现在都不出来,确实不太正常。”南宫珩说,“假设祁家人早被端木尹抓了,他不用,倒也正常。毕竟那个贱人在很多年里面已经抓到了娘,他千方百计地想要讨娘欢心,又怎么可能跟娘说,他抓了娘的亲人,逼娘就范呢?这不过是让娘更加恨他而已。直到后来,他才利用尧尧和祁妙来威胁娘,不过也只是拿亲事说事,并未说过娘不低头他要杀了祁妙这样的话,因此,若祁家人在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端木尹不会让娘知道的,也不会拿出来威胁我们。” 夜昊深深叹气,“之前阿蓉就说过,最怕的是,端木尹抓了祁家的人,把他们关起来,藏起来,不取他们性命,一直让他们生不如死地活着。毕竟,在他眼里,若非祁家人阻拦,送走阿蓁,他早就得偿所愿了。” 叶翎眸光微凝,“端木尹的耐心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这次决战,就是最后的机会。是我们除掉他最重要的机会,也是他得到娘仅剩的机会。若是如大姨父所言,祁家人真在他手里,那他也是时候用上了。” “那,到时怎么办?”夜昊问。他坚持让祁蓉和夜灵跟着宁蓁都一起走了,这边留下的女子也就叶缨叶翎姐妹和自称孤家寡人谁都不准拦着她出战的闻静。 “此事目前只是猜测,未必会发生。我们把这种可能性考虑进去,做好准备。”叶翎并未说具体怎么做。 若是到最后关头,祁家人冒出来需要拯救,叶缨和叶翎的计划就会被打乱,接下来还得好好商议一下。 最后剩下三日,每日只南宫珩跟叶晟切磋一场,让叶晟保持战斗的感觉,同时也有足够的时间养精蓄锐。 叶缨派人远远盯着端木尹的所在,并没有什么动静,端木尹也没有露过面。 五月十四。 方元不在,叶翎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好菜,府里剩下的人围坐在一起,一块儿干了一杯酒。 “希望明年的明日,是端木尹老贱人的忌日。”苏棠说。 大家纷纷对端木尹表达了真诚无比的“祝愿”。 不过孩子们不在,苏棠今日也不抽风,大战在即,大家心中都绷着一根弦,也没人开玩笑。 夜里,南宫珩把风不易也送走了,回来说那边一切安好,晚晚问起叶翎有没有想她。 “你怎么说的?”叶翎笑问。 “我说你想打她。”南宫珩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然后呢?”叶翎问。 南宫珩笑着抱住叶翎,“她当然是……可开心了!很期待再次见到你,说让你一定说话算话!” 想到自家的淘气包,叶翎笑着说:“好,既然晚晚这么期待,那我……偏偏就不打。” 南宫珩眸中满是笑意,“小叶子,你怎么这么可爱?” 五月十五,到了。 一早起来,南宫珩和叶晟又打了一场,刚结束,电闪雷鸣下起了雨。 瓢泼大雨过了午后才停,天朗气清,竹林清幽。 南宫珩和百里夙划船,叶晟和叶缨叶翎父女三人坐在上面,叶晟面前放着的是天音琴,叶缨有凤鸣琴,叶翎面前是龙吟琴,三人合奏一曲,琴声清樾,传了很远。 一曲终了,叶晟神色怅惘,想起多年前教孩子们弹琴时候的情景了。一转眼,时移世易。 “爹,我跟大姐谁的琴艺更好?”叶翎抛出一个问题。 叶晟乐呵呵地说:“都好。” “不行,必须选一个。”叶翎说。 “当然是我家阿缨琴艺最好!”百里夙说。 南宫珩轻哼,“小叶子更佳。” “南宫花瓶,你是不是想打架?” “百里人渣,说得好像你能打得过我一样?” 两个幼稚鬼最后都跳湖了,要比赛游泳…… 百里夙险胜,开心地对着叶缨挥手,“阿缨我赢了!你的琴艺才是最好的!”一副等表扬的样子。 南宫珩叹气,“小叶子,你看爹都没表态,姐夫拼了命要用毫不相干的方式来争这一口气,他对咱姐在音律方面的实力是有多么不自信啊?” 百里夙神色一僵,“南宫花瓶,那不是一码事!” “哦,你开心就好。爹不用宣布了,给姐夫留点面子。”南宫珩神色认真。 苏棠在岸上,白眼翻到了天际去,“喂!你们叶家人够了啊!这么重要的日子,闹腾什么?神经病啊?!还不赶紧回来,再商量一下行动计划!” 苏棠话音未落,水里冒出两只大手,分别拽住了他的两个脚腕,把他给拖到了湖里去…… “百里人渣!南宫花瓶!你们是不是神经病?”苏棠如落汤鸡一般冲出来,气急败坏。 “苏棠,放松一下,别跟要上断头台一样。”叶翎抱着琴,飞身上岸。他们主要是让叶晟放松一下,状态很重要。 “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再也见不到我媳妇儿和小糖小薇了,你们负责得起吗?”苏棠怒吼。 “要不,你撤,回去带孩子?”叶翎问。 苏棠狠狠地瞪了叶翎一眼,“鬼丫头你看不起谁呢?!”话落气冲冲地回去换衣服了。 叶翎笑笑,比武定在亥时正,时间还早,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剩下的,尽人事,听天命。但若天命不对,那就,逆天改命! 酉时又下了一场雷阵雨,戌时便停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晚膳过后,叶翎给每个人发了几颗药。 其中一颗是加强版的蛊王丹,可以保证他们在天亮之前,等同蛊王体,百毒不侵百蛊不侵,甚至受了轻伤,都会比正常情况下止血愈合得更快。其他的就是为了以往万一,重伤急救的保命药。 每个人的武器上和手上都已涂抹解蛊药,且还备着解蛊烟,这是为了斩草除根。 “爹,开战前把这个吃了。”叶翎最后给叶晟一枚特殊的药丸。 “这是?”叶晟不解。先前没说过还有别的。 “这是我请小风风特制的,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力大增。”叶翎说。 叶晟皱眉,“会不会对身体有害?若是我不能很快拿下端木尹,用这药,倒是没好处。”到时候自己反倒受伤,就真的输了。 “不,这是根据爹现在的身体状况定制的,小风风有分寸。爹从洛叔那里得到的内力,因为时间不足,尚有提升和转化的余地。用上这颗药,并不会对爹的身体造成损伤,但有机会让爹在短时间之内提升内力并且暂时稳固下来,最坏也不过就是药效过去,保持不变。”叶翎说。 叶晟眉头舒展,就听南宫珩说:“一来,开战之初很关键,爹若能先发制胜,打败端木尹的可能性会提升不少;二来,用上这种药,端木尹一定会察觉,这应该符合他的预料,迷惑他,让他以为爹只是用药物强行提升实力,不能维持太久。他在爹面前,实力方面素来很有优越感,我们再给他一个轻敌的理由。让他开战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且保留实力耗着时间,等着爹的药效过去,他再发威。如此,爹不要留手,最后他会发现,根本没出现爹药效过去实力大损的情况,那时他再想获胜,就不太可能了。” “妙极!”夜昊拊掌赞叹,“不出意外,用上计谋,妹夫的胜算,至少能提升到七八成!” 今日是十五,乌云散去,圆月当空。一日之内下了两场大雨,西漠河水位上涨。深夜时分,河畔只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亥时正,叶晟一身墨色劲装,带着南宫珩和叶翎,出现在约定的地点。 几乎同时,从相反的方向,出现两个人,为首者墨袍加身,戴着一张木制面具,落后半步者戴着同样的面具。 前面自然是端木尹,至于跟随前来的是不是端木彦,那就未必了。 两方明面上出现的人都极少,这是策略,底牌露得越早越被动。 河畔的空地上,绿草茵茵,因为雨水满地潮湿,有些泥泞。 四目相对,遥遥相望,端木尹眸光死气沉沉,叶晟眸光幽寒如冰。 多年仇怨纠葛,但这是两人第一次这样面对面。 “阿蓁呢?她怎么不来?等我赢了,要带她回家。”端木尹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叶翎冷哼,“那就等你赢了再说!” 端木尹也没有坚持让宁蓁必须在场,方才那句,更多的,是为激起叶晟的怒火。 至于为何叶缨不在,是不是暗中搞鬼,端木尹也没问,因为他只带了一个人,对方带了俩,谁也别说谁,在言语上拉拉扯扯,没有什么意义,最终结果,还是要用实力来决定。 夜风起,剑影寒,端木尹和叶晟同时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470.终局之战(二) 甫一交手,叶晟内力之强横出乎端木尹的预料,但与此同时,端木尹很确定,叶晟一定服用了强行提升内力的药物。 曾经十年间,叶晟作为俘虏,端木尹对他实力几何了如指掌。 而叶晟得到自由不过数月时间,开战前,端木尹对于叶晟的实力有一个明确的预期。 当下叶晟所展露出来的实力跟原先的差距之大,在端木尹看来,必须是极其霸道刚猛的药物才能做到。 短时间内强行扩张筋脉,获取无法完全驾驭的内力,效果不会持续多久,且药效过后,必然导致的结果是自损严重。 端木尹的推测基于他对叶晟的了解以及他的医术,和当下叶晟所表现出来的气息暴涨但不稳迹象而来,非常之合理。 一时间,端木尹无法压制叶晟,便采取拖延策略,防守为主,能避则避,等着叶晟药效时间一过,胜负将毫无悬念,到时候,他抓住叶晟轻而易举,且就此能掌握所有主动权。 叶晟攻势迅猛,占了上风,但端木尹并不慌乱,沉稳应对。 约莫一刻钟之后,叶晟第一次刺中端木尹的左臂,可长剑刺破衣袖,随之却遇到了无法穿透的阻力。 料想端木尹早有防备,穿了特殊的护甲衣,一定程度上刀剑不入,叶晟放弃,身形一转,位置变换,一个旋身后,朝着端木尹打出重重一掌! 端木尹侧身闪避,依旧从容不迫。 从南宫珩和叶翎的角度,方才叶晟的招式极快,但在端木尹的视线盲区,叶晟已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解蛊烟,并且利用掌风,将无色无味的烟雾打向了端木尹面门。 两人距离并不远,虽然端木尹及时躲闪,但叶翎觉得解蛊烟的效果,至少成功五成。 又是一刻钟过去,端木尹突然察觉不对劲。按照他的预期,叶晟所服用的药物效果该过去了,可为什么眼见着叶晟气息越来越稳,内力没有丝毫受损的迹象?! 障眼法!端木尹眸光一缩,意识到他可能被骗了!虽然一时无法理解叶晟强横的实力从何而来,但他已错失先机! 端木尹转守为攻,叶晟越战越勇。 乌云遮月,夜风微凉,河畔草石横飞,两人的速度都越来越快,甚至出现了残影,杀意凛然肆虐。 观战的南宫珩和叶翎能看出,端木尹的实力比他们预期的更强一些,若不是开战前叶晟服下的那颗药,以及成功迷惑端木尹争取来的时间,叶晟想要战胜端木尹的可能性不到五成。 但如今,胜算至少六成。 端木尹的招式刁钻诡谲,不过被南宫珩和叶缨和叶翎特训过的叶晟,越战越稳,应变能力大幅提升,状态也到达了巅峰。 端木尹越来越快,叶晟的速度看起来却像是放慢了些,但见招拆招,越发从容。 这个阶段,叶晟偏向防守,意在消耗端木尹的精力,并试探端木尹的路数。 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最终的胜利很大程度上并不取决于谁的实力强那么一点点,战斗策略极为重要。 一开始,叶晟的路数是杀手做派,一副用手段提升实力,急于结束战斗,拿下端木尹的样子,快速、狠辣,却完美地隐藏了他真正的大招路数。 这个阶段,换端木尹想要速战速决,叶晟开始耗着他。 此等级别的战斗,谁先急了,输的概率便会大大增加。 一开始,叶晟的急,不是真的急。 但如今,端木尹的急,不是假的。他再沉稳理智,叶晟变强那么多且成功迷惑他这两件事,都完全不在计划之中,心理波动在所难免。 战斗仍在继续,南宫珩轻声说:“爹至少不会输。” 叶翎看向西漠城的方向,不知叶缨那边是否顺利。 叶缨和百里夙所找到的端木尹父子落脚处是真的,他们躲在暗处,亲眼看着端木尹离开,往约定的地方去,身后跟着的疑似端木彦。 此时,叶缨和百里夙已经潜入那处不起眼的民宅,可惜,很快就确定,里面空无一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像是端木尹父子路过,在此住了几日便离开一样。 但端木尹的爪牙定然不少,都藏在何处,是个问题。叶缨回忆找过的地方,怀疑人可能躲在深山老林中,那是天然的屏障。 月下西漠城中,一团白烟升空,顷刻消散于无形。 这是叶缨和叶翎约定好的信号,代表没有收获。 叶翎所在,正对西漠城的方向,看到白烟,心中微沉,端木尹着实谨慎,或许他一开始轻视叶晟,这是因为他们的情敌关系和多年积怨导致,但他并未轻视南宫珩和叶翎。因此,穿着刀枪不入的护甲衣,爪牙都安排在秘密的地方。至于可能还有的底牌,怕要到最后才会露出来。 战斗已趋于白热化,叶晟开始反攻,但优势并不明显。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南宫珩握住叶翎微凉的手揉了揉,目光不离战局,“半个时辰之内,胜负可分。”他跟正在交战的两人是同一级别的,看得最清楚。表面上仍旧势均力敌,但端木尹渐渐丧失主动权。 一开始被迷惑,中途一度急切,导致端木尹如今面临的局面是,攻不破叶晟的防御,又接不住叶晟越发出其不意的攻击。 也是必然。 若内力悬殊,自是强者碾压。但内力相当时,招式经验便更加重要。 端木尹多年不遇对手,极少出手,往往都是一招制敌。但对于叶晟而言,临阵磨枪,磨得好,便既快且光。这半个月来的高密度高强度实战特训,成效相当显著。 不到半个时辰,端木尹突然虚晃一招,抽身后退,拉开距离,“到此为止!” “端木尹,你这是主动认输么?”叶翎冷声问,“按照约定,你赢了,带走我娘!你输了,留下脑袋!” “我没输。”端木尹眸光阴鸷,“约定取消!” 叶翎冷笑,“端木尹,你知道我娘为何看不上你吗?因为你贱得彻头彻尾,无以复加!因为你比我爹长得丑,实力弱,根本就是个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端木尹咬牙切齿,“叶翎,你未免太得意忘形了!用见不得人的手段给叶晟提升实力,以为我就此输了吗?” “见不得人?可笑!我爹堂堂正正,儿孙满堂!而你,蝇营狗苟,无耻龌龊,注定断子绝孙!”叶翎反击。 “少废话!让阿蓁过来,我有话要跟她说!”端木尹很快冷静下来。 “我娘说,如果你要见她,就让我问你一句话。”叶翎冷笑,“能不能要点脸?” “叶翎!你会后悔的!”端木尹眸光邪狞。 “哦。”叶翎话落,南宫珩和叶晟同时飞身而起,朝着端木尹攻了过去! 端木尹显然并不想再战,因为一个叶晟他都拿不下,再加上南宫珩,必输无疑。 因此,端木尹厉色高喊,“叶晟,祁逊在我手中!” 叶翎眸光微凝。祁逊,天沐国祁家家主,宁蓁和祁蓉的父亲,叶翎的外公。 先前夜昊提起,他们就猜测端木尹手中可能有活着的祁家人,如今看来,猜测成真。 “爹,阿珩。”叶翎把人叫回来。 “你们可以不信,明日就能在西凉城中见到他的尸体!”端木尹冷笑,“我那好师父,好义父,也是拆散我和阿蓁的罪魁祸首,我这么多年费心‘照顾’,倒不是为了拿他做什么。但事已至此,没甚好说。只要阿蓁跟我走,我可以把过往恩怨一笔勾销,放过祁逊!” 这就是端木尹的底牌。当年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得罪端木尹,导致家破人亡,被端木尹折磨这么多年的祁逊。他笃定,叶翎和南宫珩不可能不救! “哦。”叶翎面无表情,“就这?” “你什么意思?”端木尹眸光一变。 “只是觉得,我外公是个好父亲,那么疼我娘,若他在,我想他一来绝不会愿意让我娘牺牲自己去换来他活命和自由,二来,比起活命和自由,他或许更想看到你不得好死?”叶翎神色淡淡,“爹,阿珩,上!” 叶翎话落,端木尹脚步微动,有逃跑的迹象。毕竟,只要再次隐入暗中,他依旧拥有为所欲为的资本,到时候,一切回到三个月前,叶翎仍旧只能妥协! 事实上,在跟叶晟比武意识到自己要输的时候,端木尹就后悔了。若他当初听端木彦的,坚持原本的计划,没有这三月决战之约,事情定然大不同。 叶晟挡住端木尹的去路,南宫珩跟端木尹交上手,而端木尹唯一的随从一声口哨,二三十个高手现身。 叶翎站在原地不动,抬手比了个奇怪的手势,几颗黑色的圆球状物体从叶翎身后,精准地砸向了端木尹属下的高手堆里。 与此同时,万俟霊、原老头、夜昊带着宁王府一众年轻高手现身,站在叶翎身后。 苏棠狞笑,用怪异的语调说了一个字,“爆~”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那几颗圆球有的砸向那群人中心,有的砸向外围,意识到不对,想要散开,却也根本躲不过。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浓烟升腾,西漠城的百姓纷纷从睡梦中惊醒,但都以为是打雷的声音,听着接下来没有动静,便继续睡觉。 而在西漠河畔,正在被南宫珩和叶晟围攻的端木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片浓烟之中飞出的残肢断臂!他的一个属下半边身子血肉模糊,踉跄几步从浓烟中冲出来,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不动弹了! 这是什么?完全超出了端木尹的认知!他离得并不近,依旧感觉胸腔激荡,双耳鸣响。 倒有三四个跑得快的,受伤不重,朝着不同的方向逃走。 但等待他们的,是被叶翎身后的高手们围殴,灭杀不过轻而易举。 一时间,人多势众。 一时间,孤家寡人。 说的就是如今的端木尹。今夜意外之事太多,叶晟实力超越他其实问题不大,可叶翎这一手不知什么邪物,直接炸死了端木尹属下最核心的一群高手!要知道,那些人是端木尹多年精心培养,每一个人单看,实力都不比夜昊逊色多少! 这个时候,再拿祁逊说事,毫无意义,因为叶翎态度明确,端木尹必须死,说什么都没用! 如端木尹这个级别的高手,打不过总能逃,但这是有前提的。 当叶翎挥手,让己方所有人全上,围杀端木尹一个,逃生之路,便被堵得死死的,一丝可能都没有! 叶晟和南宫珩主攻,其他人辅助,很快南宫珩就破了端木尹的防御,因为他的护甲衣再刀剑不入,也不可能是浑然一体毫无缝隙的! 叶翎看着端木尹身上渗出的血迹,冷笑,“端木老贼,不是有转生蛊吗?自杀一个给我们瞧瞧呗!” 端木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转生蛊,被解了! “你们是想让祁逊不得好死吗?”端木尹厉声问。 “急什么?等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我再跟你打听我外公在哪里。”叶翎冷笑,“当然,你真可以自杀,反正你这贱命,也是注定天打雷劈的。到时候,我怎么找到我外公,便不劳你费心了!” 端木尹想跑不可能,叶翎在逼他提前把底牌亮出来,带过来!否则,等待端木尹的,就是被叶翎这方一群想要把他千刀万剐的男人们给群殴拿下,到时候,缺胳膊断腿儿都是极有可能的,因为苏棠已经设想过端木尹的一百种死法…… 端木尹放出一枚信号烟,叶翎知道目的达到了,他一定是在召唤属下,把人质带过来救自己。 对端木尹来说,性命和自由最重要。只要活着,不落到叶翎手中,他便仍有无限的机会和可能,随便抓个普通百姓过来都能重新掌握主动权! 因此,当下最明智的,就是放弃原本所有的计划,保住性命,成功逃走!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住手!这一局算我输,我把祁逊给你们,今夜到此为止!”端木尹厉声说。 “鬼丫头你说呢?”苏棠高声问叶翎,攻势丝毫不停,其他人也一样。 叶翎幽幽回答,“风太大,听不见。苏棠你是没吃饭吗?好好干活废什么话?!” “得令!”苏棠说着,一刀砍不透,骂了一声,开始对着端木尹乱劈乱砍,东一刀西一刀,看起来毫无章法。 若不是这护甲衣,端木尹早就满身是伤了。 而苏棠这一通下来,并没有给端木尹增加伤口,但成功地把端木尹身上的墨袍给祸祸成了破烂,如此,露出里面透着金光的护甲衣,也暴露了缝隙在何处,那就是端木尹的弱点。 端木尹已有些气急败坏,想要抓个这边实力最弱的人当人质,但南宫珩和叶晟万俟霊把端木尹困在中间,其他人在外围,都是偷袭一招立刻就跑!尤其是苏棠,被叶翎说没吃饭之后,各种阴损的招式都用上了! 南宫珩制造一个伤口,大家立刻补刀,你一刀我一剑,端木尹拼尽全力躲开要害,却避免不了伤势越来越重。若不是他宣称有人质,南宫珩下手再狠些,端木尹就没命了。 但他等的人,还是来了。 一高一矮两个老者,一左一右提着一个枯瘦的老人,飞身而来,远远停下。 高壮老者冷喝,“立刻住手,否则我们杀了他!” 叶翎眸光微眯。 只见被带来那人白发稀疏,瘦得皮包骨头,破烂衣服挂在身上,脚上没有鞋子,铁锁链几乎跟脚踝一样粗,脖子上套着铁项圈,还有条铁链子,一端抓在矮胖老者手中。 高壮老者一剑砍向老人手臂,叶翎神色一变,“住手!” 依旧被围着的端木尹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若不是那身价值无法估量的护甲衣,他现在身上定然满是血洞,早就没命了。 “立刻放人!”高壮老者的剑依旧抵在老人肩膀上,随时可能砍下去。 若抵在胸口要害处,倒是有虚张声势之嫌,因为他并不敢让人质就这么死了。但非要害处的意思是,不信,就先砍一刀给你们看看…… “滚开!”端木尹话落,南宫珩和叶晟让开路,他捂着胸口往外走。 苏棠暗戳戳地伸脚,南宫珩的身子正好为他做掩护,已经重伤的端木尹并未察觉,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啃泥…… 然后苏棠一个箭步跳上去,骑在端木尹背上,手中一条绳索勒住端木尹的脖子,冷笑连连,“有种你们就动手,我在这老贱人身上依样照做!” 端木尹呼吸困难,被迫仰着脖子,狼狈不堪,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惧。 很简单,他不想死! “叶翎!换人!否则一起死!”端木尹咬牙切齿。 下一刻,不明方向有人拍了两下手,而后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南宫珩一剑刺穿端木尹的脚踝,旋转手中的剑,生生把端木尹的右脚割掉。 那两个老者没料到这个时候南宫珩竟然敢动手,高壮老者手中的剑已经刺破老人的衣服,两支利箭破空而来,分别瞄准两个老者的后心! 两人意识到危险,抓着老人急急闪避,但箭矢如雨,一支接着一支,甚至精准地算到他们躲避的方向!这导致他们必须集中所有心神保命,一时根本没有机会去动手中的老人。 而这会儿功夫,苏棠用匕首在端木尹脸上刻了个血淋淋的贱字,南宫珩神情专注地割掉了端木尹的另外一只脚,夜昊徒手掰断端木尹的左手五指。叶晟挥剑,给端木尹的右手来了个技艺高超精准的剔骨术,皮肉去除后,森森血骨关节毕现,叶晟收剑,拿着一块帕子垫着自己的手,动作优雅,把端木尹的右手五指,一个关节一个关节慢慢地卸掉…… 至于抓着祁逊的那两位,矮胖老者已经中了一箭,两人被迫分开躲避的同时,高壮老者竟然伸手去抢矮胖老者手中的铁链,想要获得人质的控制权,显然都很在乎自己的性命,当下根本没注意到端木尹正在遭受什么。 矮胖老者没料到同伴会有如此动作,反应过来当然不愿意放手,两人拉扯的瞬间,各自又中了一箭。 百里夙和叶缨夫妻手持一模一样的金弓现身,眸光专注,目标明确,放箭速度奇快。之前拍手的是百里夙,那是给他亲爱的花瓶妹夫的动手信号,弓箭手已就位。 发号施令的叶翎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手。当下端木尹已没有翻身的可能,但端木彦始终没有现身,不到最后一刻,叶翎不会放松警惕。 就在叶缨和百里夙再次同时射中那两位老者,祁逊摔在地上,叶缨冲过去的时候,叶翎心中微松,救下人质,接下来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让端木尹去死了。 下一刻,叶翎神色一僵,一根金丝无声无息地缠住了她的脖颈,寒意逼近,她竟毫无所觉!来人实力极强,甚至在端木尹之上! “让你的人,放了他。”是个女人,声音平静。 “姑姑,救父亲,他快不行了!”端木彦急切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叶翎心中一沉,姑姑?端木尹的姐妹?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号人? 不过,双方交手,出奇制胜。 端木尹的失败在于轻敌,也不可能想得到他的核心属下露个面就都被炸死了,否则局面绝对不会崩坏至此。只能说,叶翎和南宫珩太重视端木尹,为了今夜的决战,做了最好的准备。 叶翎原就觉得端木尹兴许还有底牌,当下从天而降的女高手虽然是意外,但叶翎对端木彦不意外,或许是他专门去请,却迟来的帮手。端木尹作为祁逊的养子,有不为人知的姐姐或妹妹,倒也没什么不可能。 南宫珩第一时间注意到叶翎这边出事,已经踢开苏棠,把半死不活的端木尹提起来。 “同时放人!”南宫珩冷声说。 开口的是端木彦,“姑姑!他们伤父亲的每一处,都要在这个贱人身上原样还回来!” 捏着叶翎命门的女子沉默片刻之后说:“我尚且不清楚事情原委,你不必多言。” “前辈,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叶翎直觉,这个女人跟端木尹不太像是一路人,或许是什么特殊原因才会出现在这里,有转机。 “你们有仇怨,都是一面之词,不足为信,想知道的事情,我自会调查清楚。那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长,放人,否则,死!”女子冷声说。 “好。”南宫珩很爽快,听到女子的话,就把端木尹朝着这边扔过来。 端木彦立刻飞身去接,叶翎脖子上的金丝消失,女子在她背后打了一掌,她顺势朝着南宫珩飞去。 就在端木彦抱住端木尹,转身离开的时候,苏棠手中一个黑色的圆球朝着他们父子砸了过去! 戴着斗篷的女子一掌挥出,那个圆球原路返回…… “卧槽!”苏棠拔腿就跑。 一声巨响后,夜风吹散浓烟,叶缨和百里夙扶着祁逊走到叶翎身旁,看着端木彦背着端木尹,跟随那女子几个腾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西漠河流水哗啦啦,南宫珩第一时间查看叶翎的脖子,什么痕迹都没留下,至于受的那一掌,很轻微,不至于受伤。 不远处的地上,高壮老者和矮胖老者身中数箭,都已断气,有几个被炸出来的深坑,周围散落着残破的尸体。 苏棠撕了一块衣服,认真地把端木尹被南宫珩砍掉的双脚,被夜昊掰断的五指,和被叶晟先剔骨后拆骨留下的一堆骨肉不相连……全都捡起来包住,提在手中嗨嗨地跑过来,给叶翎看,“鬼丫头,好看不?带回去给你娘瞧瞧!让她开心开心!” 叶翎看了一眼,嘴角微抽,“倒也不必,怪恶心的。” “可惜了,我觉得还是我在端木老贱脸上刻的那个贱字最好看,本想让大家一起欣赏欣赏。”苏棠一脸遗憾,“最后冒出来那个女人是谁啊?那么强!我头一回见鬼丫头你完全无法反抗的样子,太惊悚了!” “她不是说了么,端木尹的亲妹妹。”叶翎神色平静。 “那岂不是麻烦了!若端木尹颠倒黑白,那女人信以为真,定会助纣为虐!”夜昊拧眉。 “未必。”叶翎若有所思,“若她跟端木尹是同类,刚刚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至少,那人不会滥杀无辜。便是听信端木尹颠倒黑白,顶多是报复我们而已。如此,最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她来,我们接招便是。” 之所以必须斩草除根,是因为若让端木尹逃走,接下来必然会出现的结果是,他兑现三个月前的话,用滥杀无辜来报复和泄愤。因为经过今夜,他只要活着,就会彻底失控,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不过虽然因为那个女人,让端木尹得到了一线生机,但已经成为废人的端木尹,接下来若要依靠那个女人,就要受到约束,不可能为所欲为。 而那个女人虽只短暂露面,能看出很有原则,就算被骗来为兄报仇,也就是找南宫珩和叶翎,甚至不必担心她抓家中的老人孩子。 这种对手,叶翎觉得,无所谓,放马过来就是,下一次她定把场子找回来! “这脏东西带回去,等下次抓到端木尹,让他自己吃下去,哈哈!”苏棠欢快地甩着手中包裹端木尹手脚的布。 其他人纷纷给了苏棠一个“好变态”的眼神,散开去打扫战场。 471.终局之战(三) 天色将明的时分,晚晚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就见宁蓁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一整夜都没有睡,满面担忧。 “姥姥不要担心,我娘那么凶,定把坏人杀得片甲不留!”晚晚握着小拳头挥舞了一下。 宁蓁微叹,起身朝晚晚走过去,就听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阿蓁,我赢了!”叶晟大步进门,一把将宁蓁拥入怀中。 “姥爷威武!”晚晚开心地在床上跳起来。 宁蓁被叶晟抱着,喜极而泣。连日以来,飘飘忽忽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一整夜的牵挂不安也消散了。 “没有人要抱抱我吗?”晚晚坐在床边晃着可爱的小脚丫,笑嘻嘻地问。 叶晟牵着宁蓁走过来,宁蓁抱住晚晚,叶晟长臂一伸,把她们俩都圈在怀中,笑了起来。 “我爹呢?我娘呢?他们没有受伤吧?”晚晚小脸认真地问。 “呦!谁家孩子,这么孝顺呢?”叶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晚晚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娘,听说你要揍我,来呀来呀!” 叶翎……又来了…… “告诉娘一个好消息,我们把外公救回来了。”叶翎对宁蓁说。 宁蓁面色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叶翎,又看叶晟,叶晟肯定地点头。 宁蓁眼泪夺眶而出,立刻起身要过去看祁逊。 “哇!太姥爷?有多老?比万俟师公都老吗?”晚晚又启动好奇宝宝模式。 “不告诉你。”叶翎捏了一下晚晚的小脸儿,拉住宁蓁,让她坐下,“娘,外公身体状况不太好,这会儿昏迷着,小风风在给他医治,晚些时候再过去吧。” 宁蓁激动又担忧,不过听了叶翎的话也没坚持要去,只比划着问叶翎,“其他人有消息吗?” 据祁蓉所言,当年祁家灭亡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除了祁逊,还有他兄弟儿子弟子,少说二三十号家族核心成员。 这些年,祁蓉一直认为那些失踪的人都在那场大难之中成功逃生,隐居躲避,伺机复仇。 只是,等啊等,一晃经年,始终杳无音讯。 如今既然确定祁逊当年没死并非是逃走,而是从一开始就落入端木尹手中,那,一同消失的其他人,会不会也在端木尹手里? 叶翎微叹,握着宁蓁的手,摇摇头,“还没跟外公说上话他就昏迷了,但从昨夜端木尹的样子,恐怕活着的也就外公一个,其他人都不在了,否则他在危急关头,定会拿来说事。” 宁蓁眸中痛色蔓延,忍不住又落下泪来。饶是早就想过最坏的结果,但心中终究存了一丝希望,她知道,叶翎这么说,事实**不离十。 “姥姥不要哭,还有我呐!”晚晚接收到叶翎眼神示意,立刻依偎到宁蓁怀中撒娇。 有孩子在,宁蓁情绪很快平复下来,虽然叶翎觉得只是表面。 “娘,那个最坏最坏的家伙,是怎么死哒?是不是好凄惨?说出来让姥姥开心一下嘛!”晚晚问。 叶翎摇头,“没死。” “抓回来啦?”晚晚眼睛一亮,“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好丑好丑,我想看!” 宁蓁眼神询问,叶翎微叹,“没抓回来,给他跑了。不过娘不必太担心,他的转生蛊已经被解除,手脚都被断掉,成了个彻底的废人,能逃走是意外冒出来一个不知什么路子的女高手。” 宁蓁神色凝重,比划着问“那他接下来会不会疯狂地伤害无辜之人?”这是他们一直以来最不希望出现的结果。 叶翎摇头,“我认为不会。救端木尹那个女子,跟他不像是一路人。这件事我们有所防备,娘放心。” 另外一边,同样因为牵挂整夜没合眼的祁蓉见到归来的夜昊,得知端木尹没死,忍不住怒骂“那个乌龟儿子王八蛋,贱命倒是长!” 不过等听到夜昊说,祁逊活着,被救回来了,祁蓉先是不可置信,继而欣喜不已,立刻就要过去看,但被夜昊拦住了。 “小叶说了晚点再去,别着急。”夜昊说。 祁蓉愣了一下,听出夜昊话中有话,皱眉,“你的意思是,小叶对爹有所怀疑?” “谨慎起见。总要先确定,那是不是真是岳父。”夜昊说。 虽然事实明显,端木尹留着祁逊的首要目的是报复折磨,而不是拿他当人质,否则早就把祁逊拉出来用了。 但既已到决战时刻,最后关头,叶翎说过这一次端木尹若得到宁蓁,一定不会像从前那样,耐心等着宁蓁点头接纳他,因为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大抵端木尹是打定主意,要用别的手段,不再等了。譬如抹除宁蓁的记忆,让她忘记所有过往。 如此,端木尹把祁逊带过来,用在这个时候,也必然有预谋,在祁逊身上做手脚不无可能。 祁蓉红了眼圈儿,“都听孩子的,但我希望只是小叶多想了。有祁家其他人的消息吗?大哥大嫂他们……” 夜昊深深叹气,摇了摇头。 祁蓉一时悲从心来,又哭了一场。 相对而言,从小在圣岛长大,对父母并没有什么印象的祁妙,得知祁逊被救,祁家其他人大概率已都遇害,倒是更冷静些。 “我没事。”祁妙对着宋清羽摇摇头,“爷爷活着,生不如死,我爹娘走了,未尝不是解脱。不然……”便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这里是西凉城郊一处隐秘的别院,里面有南宫珩设计的机关暗道,防御力不比宁王府低。 早膳后,苏棠带着一坨血肉模糊的脏东西到处恶心人,说让大家都高兴高兴,被蒙婧拧了一顿。 经过商议,南宫珩和叶翎决定今日就带着大家搬回宁王府去,毕竟那里才是真正的家,这里只是暂时的躲避之所,不是长久之计。 回到宁王府,安排妥当后,祁逊仍未苏醒,叶翎也没让祁蓉和宁蓁去见他。最基本的,人是不是真的要确定过。 “小风风,怎么样?”叶翎进门便问。 “身体极差,满身是伤,多是旧伤。”风不易说。 祁逊已经被清理过身子,换上干净衣服,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瘦得皮包骨,因常年不见日光,皮肤苍白无血色,头发也快掉光了,露在外面的手上,脖子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疤痕,脸上也有。 “迷心针是不是不能用?端木尹极有可能对他用过,譬如逼问我娘的下落。”叶翎说。 “如何判断他有没有换过芯子?小风你有别的办法吗?”叶缨问。 风不易闻言就笑了,微微抬起下巴,一脸傲娇,仿佛就在等待这个问题,“当然有!” 叶缨叶翎都看向风不易,风不易清了清嗓子说“先前洛宇那个家伙因为不能用迷心针,导致无法确定他到底是真是假,我觉得这样不行!不能依赖迷心针来验证转生蛊,这两者本来毫无干系,端木尹又对此有所防备,他手里的人都是见迷心针必死!引蛊香那种低级玩意儿也没用处!” 转生蛊在转生后并不会立刻死灭,用引蛊香可以将它引出来,证明转生蛊的存在。但同时,转生蛊离体死亡,用过一次后,也就无用了。 这是当年虞天为了验证他们在云尧和宋清羽身上的转生蛊试验是否成功,命楚明泽找到宋清羽,暗中用过的手段,风不易早就会。 但现实是,真正的蛊术高手,对这一点,都处理得很干净,绝对查不到。尤其是专门用此种阴邪手段安插的细作,更不可能留下这种把柄。 “别卖关子,说重点。”叶翎催促风不易。迷心针引蛊香都不行,风不易又有什么新点子? “很简单啊!找人演一出戏,让他见到‘端木尹’,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了!”风不易一脸嘚瑟。 叶缨嘴角微抽,“我还以为小风你找到了什么医术蛊术方面的办法。” 风不易摇头,“在用过引蛊香之后,从身体上,是完全不可能再查出破绽的,只能用手段逼问出真话。迷心针不能用,那就用计谋!” “小风风你真聪明。”叶翎幽幽地说。 “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我?这不可行吗?”风不易反问。他是大夫,难得不拘泥于医术层面来思考问题,自觉这个点子很不错。 “会不太准确,不过可以试试。”叶翎说。昨夜在叶缨出现的时候,祁逊就昏迷过去了,后面发生的事他并不知道。演戏骗人,倒也不难。 “人什么时候醒?”叶缨问。 “最快今夜。”风不易说。 “那就让娘和大姨都等着,我们确定过之后再决定是否让她们相见。”叶翎说。 晚些时候,宁蓁和祁蓉都问起,叶翎只说人还没醒,明日再看。 叶翎专门找宁蓁和祁蓉问起端木尹的身世。 “我只知道他是父亲捡来的乞丐。”祁蓉蹙眉,“他的亲妹妹?我从未听说过。”祁蓉被祁家收养的时候端木尹就已经在那儿了。 宁蓁也摇头。 看来,只能等祁逊醒来问他,但叶翎怀疑,他也可能不知道,甚至在这之前,端木尹自己都未必知道。 宁王府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温馨,孩子们的欢笑声总是能让人暂时忘记烦恼。 听夜昊描述最后救走端木尹那位女子的特征,洛璃皱了眉。 “洛兄难道知道那人?”夜昊很惊讶。他在跟洛璃讲昨夜事情的经过,洛璃已经说了并不清楚端木尹的身世。 洛璃若有所思,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约莫十年前,我为了帮……采一种奇药,曾去过一个无人的荒岛,不慎被毒虫咬伤。那种毒虫毒性霸道,我一时大意,毫无所觉,突然就不省人事。那岛上遍布毒物,我又是单独行动,若是无人相救,大概会被那些毒物分食。” 那毒岛凶险,闻雅只是猜测上面可能会有她急需的一种药材,随口一提,洛璃便去了,随身带着许多闻雅为他准备的防身药物,随从留在船上,独自上岛,结果出了事。 “洛兄的意思,是一个女子救了你?”夜昊问。 洛璃点头,“是,当年我苏醒时,身旁有个女子,并不言语,墨色斗篷,戴着面具,看不到容貌。” “只凭这个,倒未必是同一个人。”夜昊说。 洛璃摇头,“不,我想起那人来,是因为她在给我疗伤的时候,我脖子上,始终缠着一根金丝,无法动弹。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理会,我的毒解了之后,她就消失了。” “那金丝武器……倒真像是同一人!”夜昊神色一正。这个特征很罕见。 “但因她根本不理会我,也不接受我的道谢,所以其他的,我并不了解,后来我回去之后曾派人打听过,但没有任何收获。”洛璃说。 洛璃专门找叶翎,说他可能见过救走端木尹那个女子,叶翎也很意外。 听完洛璃的讲述,虽然并没有得到关于那女子身份来历的任何信息,但也并非没有收获。 “她不是奸恶之人。”洛璃很肯定地说,“在那样的地方,完全不认识,她出手相救,不图回报,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而且她若是对八大家族有了解,应该从我身上的东西就能知道我的身份,但根本不在意。而且,最后闻……上官箬想要的奇药,我找到的时候,发现有两株,其中一株刚被挖走。说明那女子跟我有同样的目的,是去采药的,她完全可以把两株都带走,却给我留了一株。” “是什么药?”叶翎问。 洛璃说了一个药名,叶翎知道,“是救命用的,虽然不知道上官箬那个贱人要用来干什么,但或许那个救你的奇女子以为你家中有人等待那药活命?不论如何,她的行事作风,真跟端木尹不是一路人。” 有时候,善恶不能看在人前做了什么。多的是人在别人能看到的地方道貌岸然,背地里恶事做尽。 在蛮荒之地,没有别人,萍水相逢,那女子出手救洛璃和留下药材的行为,给叶翎的感觉,很难是坏人。 这跟昨夜那女子抓了叶翎,却根本不理会端木彦要报复叶翎的叫嚣,说她尚且不清楚事情原委,只为救人,不会听任何一方一面之词的表现,是能对得上的。 因此,叶翎几乎可以断定,洛璃当年的救命恩人,就是昨夜带走端木尹那个。 洛璃叹气,“希望她是端木尹的亲妹妹这件事,只是个误会。”他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忘却的恩人,真不希望跟端木尹扯上关系。 叶翎笑笑,“说不定呢。我想,我们会再见的。” “你外公……”洛璃问。 叶翎摇头,“过了今夜就知道。” 夜半时分,月凉如水。 祁逊幽幽醒转,耳畔山风呼啸,他躺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 不远处,墨袍男子盘膝而坐,身旁垂手侍立的高大男人看到祁逊,便走了过来。 “醒了?”是端木彦的声音。 祁逊闭上眼睛,并不言语。 “昨夜的事,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端木彦冷声问。 “呵呵……”祁逊却闭着眼睛笑了起来,“你们……输定了……” “端木尹”和“端木彦”对视了一眼。 假扮端木彦的百里夙上前去把祁逊扶起来,“外公,对不住,我们只是为了防止端木尹已经对你下毒手,往我们身边安插细作。” 祁逊身子颤了一下,猛然睁开眼,瞪大眼睛看着百里夙,神情激动,“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外公。我叫百里夙,是叶缨的丈夫,叶缨是您的大外孙女。”百里夙笑着说,“那边那个,假扮端木贱人的,是我连襟,您的另外一个外孙女婿,叫南宫珩,或许您老从端木尹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这是……你们已经把端木尹给杀了?”祁逊苍老枯瘦的手紧紧抓着百里夙的胳膊。 “没有,最后出了点意外,他被人救走了,不过已经断手断脚废掉了。先回家再说。”百里夙说着,把祁逊背了起来。 “蓁儿……蓁儿她没事吧?”祁逊问。 百里夙摇头,“没事,娘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祁逊不住地说。 回到宁王府,宁蓁和叶晟,祁蓉和夜昊夜灵,祁妙宋清羽,叶缨叶翎叶旌都在风不易那里坐等。 宁蓁和祁蓉都有些忐忑,心中默默祈祷,祁逊一定不要有事。 百里夙背着祁逊进门,随后进门的南宫珩对着大家点点头,表示确认过,是本尊。 “蓁儿……蓉儿……”祁逊看到宁蓁和祁蓉,禁不住老泪纵横。 父女重逢,自是欢喜又悲伤。 祁妙看着祁逊如今的模样,也红了眼圈儿。 祁蓉跟祁逊介绍晚辈,祁逊更是激动不已,眼泪流个不停。 “父亲,别哭了,您的身体本就不好。您还有两个重外孙,一个重外孙女呢!今日太晚,孩子们都睡了,待明日就能见到了。”祁蓉抹着眼泪说。她是祁逊收养的,对这个养父更多的是敬重。 “我……我当太姥爷了?”祁逊像是傻了一样,双手颤抖,虚弱的声音透着激动。 夜昊肯定地点头,“是啊,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没人在团聚的时刻问起祁家其他人,但祁逊再次看向祁妙的时候,满面痛苦,不住摇头,“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养虎为患……害了全家人……都是我的错……” “爷爷,都过去了。您也是好心,谁也不会想到端木尹会疯魔至此。”祁妙安慰祁逊。 “他为了折磨我……每一年在蓁儿生辰那日,当着我的面,杀掉一个祁家的人……他不让我死,他就是要看着我,生不如死地活着……”祁逊哽咽着说。 “那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夜昊怒骂。 这下确定,当年除了逃出的祁蓉之外,祁家其他人,就剩了祁逊一个。祁妙是在她父母都被俘虏之后出生的,被养在圣岛上,且被告知身世,允许跟宁蓁相认,只是端木尹用来控制宁蓁的手段罢了。若非如此,她也难逃一死。 是团聚,却再也不可能真的团聚。 “外公可知道端木尹的身世?”叶翎问。 祁逊摇头,“他是我年轻时偶然结识的故友留下的遗孤,托我抚养……为了避免被仇家找到……所以故意让外人以为,那是我捡回去的孩子,且给他取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名字……为了保护他,这件事,我守口如瓶,连你们都没说过,待他如亲子一般……可没想到,会给祁家带来灭顶之灾……” “外公的故友是什么来历?”叶翎再问。 祁逊叹气,“萍水偶相逢,那是个豪爽之人,却从不曾言明真正身份……说我知道太多,没什么好处……我便也没有问过。第二次相见,就是他重伤托孤,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了……我一时心软,却酿成大错啊!” “岳父千万不要自责,错的是端木尹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是你。”夜昊沉声说。 祁逊就留在风不易那里,夜昊让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他守着照顾。 林家村。 端木彦把端木尹脸上包着的布小心拆掉,看到依旧血肉模糊的那个“贱”字,叹了一口气,给端木尹换药。 脸上的伤,可以恢复如初,但断掉的手脚,再也接不回去。除此之外,端木尹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清,他从昨夜被带来这里,就一直昏迷,尚未苏醒。 深夜小村子里只有偶尔的几声狗吠,端木彦给端木尹换好药,出门去倒水,见院中站着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是我。”女子的声音。 “姑姑回来了!”端木彦松了一口气,态度很热络,“父亲的伤不会危及性命,只是有些伤,再也恢复不了了。等他醒来,定难以接受。” “那些人,下手太过狠辣。”女子说。 端木彦点头,“是啊!” “所以,你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女子问。 端木彦深深叹气,“一切,只是因为父亲的痴情专一,他不过是想找回青梅竹马的恋人,却遭遇百般阻挠。很多事,父亲都藏在心中,不跟我讲,等他醒来,让他亲自跟姑姑说吧。” 端木彦其实是不敢多说。他也是昨日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迄今没有见过她的真容,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一开始有戒备,不过因为实力悬殊,又听女子说要找端木尹,说那很可能是她兄长,端木彦自是恭敬客气,最后也的确是靠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救了端木尹。 但很多事,端木彦根本不敢提,也不知道该编造什么样的故事来骗取这人的信任。因此,他只说自己不知道,让端木尹醒来再跟这人讲。 翌日,晨光熹微,端木彦声音惊喜,“姑姑,父亲醒了!” 女子进门,床上的端木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眸中闪过迷茫,继而是毁天灭地的怒火。 “父亲,那是姑姑!是她救了我们!”端木彦提醒端木尹,那边还有个人,要小心应付。 “你……是谁?”端木尹张口,声音虚弱无力。 “父亲或许都不知道自己有个亲妹妹吧,不过姑姑找到父亲了!”端木彦说。 “他问的是我,不是你。”女子声音淡漠,“你出去,我有话要跟他讲。” 端木彦垂眸,“好,姑姑跟父亲慢慢聊,我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叫我。” 女子走到床边站定,斗篷还在,面具未摘,看着端木尹,“我有一个兄长,此事我也是三个月前才知道。我所知道的,我的兄长当年被我父亲交给祁逊,且告诫过祁逊,我兄长不能跟纯阴之女结合。你是祁逊的养子,他不允许你娶他的女儿,这些都符合我兄长的特征。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我兄长臀部有个胎记,在左侧还是右侧?” “这……”端木尹有气无力,“其实两侧都有……一大一小……你问哪个?” 女子沉默,端木尹的手臂微微颤了一下。 片刻后,女子开口,“你的答案,很聪明,也或许是真的。不过,我兄长身上并没有胎记。” 472.终局之战(四) “我说的就是真的,你兴许找错人了吧。”端木尹声音虚弱,话落就闭上了眼睛。 女子静静地看着端木尹,再次沉默片刻后,“其实,我不知道什么胎记的事。最可能是我兄长的人,依旧是你。” 不过是个简单的连环诈,若第二次端木尹改口,不管说得多么天花乱坠,都不足为信。 “对此,我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端木尹喃喃地说。 “此事,我自会找祁逊问个清楚。”女子说。 “奉劝你,小心点儿。叶翎那群人,最想做的事就是杀了我。因为你,坏了他们的大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端木尹说。 “我心里有数。”女子话落,转身出去。 端木彦在门外,竖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不过因为里面两人声音都不高,他听不真切。 见女子出来,端木彦神态恭敬,“姑姑。” “嗯。”女子轻轻颔首,“好好照顾你父亲,我要到西凉城走一趟。” 端木彦皱眉,“姑姑若是去找宁王府的某些人,千万小心!” “好。你们也小心些,不要出去。”女子话落,飞身而起,不见了人影。 端木彦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在那个女子面前,他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仿佛什么都被看穿了。 快步进门,见端木尹睁眼躺着,端木彦把门关好,到床边给端木尹把脉,“父亲觉得如何?” 端木尹眸光阴鸷,“速速把转生蛊拿过来。” 端木彦压低声音,“父亲放心,我昨夜已给大长老传信,应该就快到了。” 话落,门外响起脚步声,随之是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主子。” 是圣岛大长老的孙女凌竹。为洛璃生下孙子的女子是凌竹的亲妹妹凌兰。 凌竹带来端木尹养好备用的转生蛊,他立刻下在自己身上,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回去待命。”端木尹开口,凌竹恭声应后,便离开了。 “父亲如今手脚无法恢复,倒不如直接用转生蛊,舍弃这残破的身子。而后,便能拿回主动权。”端木彦提议。 端木尹眸光阴沉,答非所问,“你觉得那个女人如何?” “那个姑姑……”端木彦若有所思,“她武功极强,不在父亲之下,跟叶翎南宫珩不是一路的,她口中的寻兄一事,应是真的。若能得到她的助力,接下来不管做什么,都能容易许多。但这种来历不明,实力又无法掌控的人,变数太大,最好不要轻易招惹。方才父亲与她密谈,可是确认了兄妹关系?” 端木尹微微摇头,“她自称兄长是祁逊养子,且不能跟纯阴之女结合,除了我,没有旁人。” “不能跟纯阴之女结合?”端木彦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祁逊应该最清楚。若他当年阻止我跟阿蓁在一起,是因为故友所愿,或者是什么正当理由,他没道理这么多年受尽折磨却从不跟我解释。”端木尹眸光暗光肆虐,“祁逊那个老不死的,一定是心中有鬼!” 端木彦神色一凝,“父亲留他这么多年,他只字不提父亲的身世?” “我想,那个老不死的一定不敢跟阿蓁他们说,我每年都给过他一次选择的机会,是他自己死,还是他的亲眷死,他每次选的,都是自己活,最后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儿子死在面前。”端木尹冷笑。 先前祁家人的事,端木彦并没有参与,也不知晓,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很意外,“父亲的意思是,祁逊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什么君子?且看着吧!”端木尹眸光阴恻恻的,语带嘲讽。 “那,我们不走吗?留在此处真的很危险。”端木彦皱眉。 “既已决定舍弃这破败身子,身在何处都一样。”端木尹说,“那个女人,是个机会,要好好利用。” “可你们的关系……”端木彦有些不确定。 “不重要。”端木尹说,“就算是亲兄妹,她也未必会认可我。但关于她兄长的事,她一定会要求祁逊解释清楚。若祁逊说是我,那她多少会帮我们,若祁逊说不是……呵呵,事情就更有意思了,友人交给他的孩子,到底去了哪里呢?” “父亲的意思,我们就留在此处,等待姑姑回来,再见机行事?”端木彦问。 “嗯。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身死重生,你随我一起。”端木尹说。 端木彦犹豫片刻,开口问“其实儿子心中有个疑问,一直不解。原先祁逊声称父亲是他捡来的乞儿,如今又有个女人说父亲是祁逊的故友托付给他抚养。不管如何,父亲并非祁家子,也不知自己生身父母,如何能确定准确的生辰?” 这很重要。因为当下他们只有同生转生蛊,若是找错宿主,就会丧命。 端木彦是端木尹的养子,记事起就在端木尹身边。端木尹说他跟端木彦的父母相识,所以知道他的生辰,端木彦相信。 但端木尹如何知道他自己的生辰,且如此笃定?谁告诉他的?既然他的养父祁逊矢口不提他的身世,他从何得知? 端木尹听到端木彦的问题,却闭上眼睛,“我自有办法知晓!” 端木彦微叹,“我只是担心父亲……” “我心里有数,不必多言!”端木尹冷声说。 “是。”端木彦恭声说。 此刻,端木彦有种直觉,端木尹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否则不可能确定生辰,敢用转生蛊这种邪物拿命去赌。端木尹为何不愿提起?若是知道身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有个亲妹妹? 所以,那个女人根本不是端木尹的亲妹妹,端木尹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他如今在算计什么? 端木彦一时思绪繁杂,感觉关于端木尹的身世,那女人的兄长,祁逊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定还藏着了不得的秘密,可他想不清楚。 但端木彦觉得,很多事,端木尹定都猜到了,只是没跟他讲。 这是林家村一处废弃的老屋,后墙根儿,静静地站着一个女人。墨色斗篷,戴面具,方才父子俩的对话,都已被她听入耳中。直到端木尹和端木彦不再交谈,墨色身影才消失。 西凉城宁王府。 祁逊一早醒来,宁蓁和祁蓉带着叶尘叶瑾和晚晚过来了。 “太姥爷!”叶尘身姿挺拔如松,微笑行礼,端的是个翩翩小少年了。 叶瑾一脸呆萌地抱着叶尘的小腿,仰头好奇地看着祁逊。 自来熟的晚晚已经爬到了祁逊的床上去,近距离看着祁逊苍老的脸,“太姥爷,我叫晚晚!” 祁逊眸中闪烁着晶莹水光,一把将晚晚抱在怀中,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激动不已。 风不易出现,破坏了温馨的气氛,说祁逊要多休息,情绪波动不能太大,让孩子们都到外面去玩儿。 叶翎进门,见祁逊眼角泪痕未干,微微一笑说“外公,宝宝是不是都很可爱?” 祁逊不住点头,“是啊!我先前做梦也不敢想,还有如今这样好的日子……” “有件事我想问外公。”叶翎在床边坐下,“昨夜见外公勉力支撑,便没多问。关于端木尹的身世,外公说他是友人托孤,那外公知道他的生辰吗?那位友人可曾告知?” 祁逊愣了一下,微微摇头,“这倒是不知道的,我连那位朋友的来历都不清楚。” “那端木尹为何敢用转生蛊?难不成他早就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亲人?”叶翎若有所思,“可前夜那个女子,怎么像是才找到端木尹的样子……” 祁逊再次愣住,“什么女子?” “当时外公昏迷,不知后面发生何事。有个武功极强的女子突然现身,把端木尹救走了,声称端木尹是他的亲兄长。”叶翎说,“因为端木尹手脚都被砍掉,我们怀疑他会用转生蛊换个健全的身子,可他若是想知道自己的生辰,除非是早就找到了真正的亲人。” 叶翎话落,见祁逊没反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外公,怎么了?” 祁逊回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两日脑子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那夜最后发生什么事,以为我既安全,你们已把端木尹那祸害给除了。方才听你说,才知道又给他逃了,唉!” 祁逊摇头,连连叹气,“我不知道他是否有兄弟姐妹,若是我那故友家中早有人找到他,也不无可能。我这些年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祸害,必须尽快除掉,留着他后患无穷啊!” 叶翎点头,“的确。不过对他的身世了解太少,不清楚那女子来历,万一身后还有个厉害的家族,倒真会很麻烦。外公不必管,只好好休息,这些事我们会处理的。” 叶翎话落便离开了,风不易给祁逊施针换药过后,让他服下安神药,再次陷入昏睡状态。 宁蓁说要给祁逊亲手做衣服,叶晟也没拦着。 “如何?”南宫珩见到叶翎便问。 叶翎摇头,“一问三不知。外公还以为那天夜里我们已经把端木尹给杀了。不过既然冒出个妹妹,端木尹若是早就找到亲人,获知自己生辰,也不无可能,很棘手。” “万一他就此转生,躲起来兴风作浪,一切又回到原点,甚至会比原先更麻烦。”叶缨面色凝重,“再加上还有那等厉害的高手相助。” 叶翎摇头,“不要这么悲观,我总觉得,那个所谓的妹妹,是个变数。是他的变数,也是我们的。暂时,静观其变。事到如今,只要他活着,不会安分的。” 叶翎话音刚落,门口响起脚步声,随之是玉衡的声音,说有要事禀报。 “主子,大小姐,有个墨色斗篷,戴面具的女人出现在城中!疑似主子所说的目标人物!”玉衡快速地说。他负责盯着西凉城以及周边,在暗中搜查端木尹端木彦的行踪,叶翎吩咐的时候,提到过那个女子,也是需要密切关注的。 叶翎神色微变,“在哪里?” “属下发现那人时,她在街上买烧饼。”玉衡说。 叶缨嘴角微抽,“就,大白天,斗篷,面具,当街买烧饼?” 玉衡点头,“是这样的,确实怪异,十分显眼,开阳在盯着,属下立刻回来禀报。” 叶缨叶翎对视一眼,叶缨神色莫名,“那人应该知道这是我们的地盘,她出现就会引起我们的注意,却丝毫不做伪装,或许就是在等我们找她?” “同感。我去会会她。”叶翎说。 “我去吧。”叶缨起身。 “我去,我家阿珩给我当暗卫。大姐你们夫妻俩去,姐夫护不住你。”叶翎神色认真。 在场的百里夙…… 事不宜迟,叶翎独自策马出门,朝着西凉城中心大街而去。南宫珩暗中跟随。 见到开阳的时候,他在人群中,对着叶翎指了一下不远处某家酒楼临街的雅间。 叶翎抬头,对上一双沉静无波的眸子。显然,就是在等她。 叶翎下马进门,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上了二楼。 抬手,尚未叩门,里面传出一道女声,“请进。” 门无声开启,叶翎进门,就见墨衣女子坐在窗边,斗篷和面具依旧没有摘掉。桌上除了茶壶茶杯,还放着一个纸包,叶翎认识,里面应该是宁王府经常买的那种烧饼。 “前辈。”叶翎客气拱手。 “坐。”女子开口,倒了一杯茶。茶杯在桌上无声滑过,稳稳地停在了桌边。 叶翎落座,正色道,“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我姓华,华藜。”女子说。 “华前辈有何指教?”叶翎点头。 “祁逊死了吗?”华藜问。 叶翎挑眉,“还没有。” “我要见他。”华藜说。 “我外公服了药在昏睡,不如华前辈先跟我聊聊?稍后再到府里做客,如何?”叶翎问。 “你是祁蓁的小女儿叶翎。”华藜突然说。 “是。”叶翎点头。 “好。”华藜看着叶翎,“你对端木尹的身世有何了解?” “我外公说,那是友人托孤,他好心抚养,却为祁家招来一个祸害。”叶翎如实说,“请问,华前辈跟端木尹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一人一个问题,很公平。 “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华藜说。 叶翎眸光微眯。他们不久之前还在推测,端木尹早就找到了真正的亲人,才能知道他的生辰。可华藜说,她前夜才第一次见到端木尹。 但也可以解释。端木尹找到的可能是别的亲人,但这个妹妹才现身? “你对转生蛊怎么看?”华藜问第二个问题。 “逆天而行的邪物,会无限助长某些人的野心**,不该存在世间。”叶翎说,“华前辈确定端木尹是你的兄长吗?万一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不确定。所以我要找祁逊问个清楚。”华藜说,“他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我要先保住他的命,才有确认的机会。” 华藜是在解释,那夜她为何救下端木尹。 当时双方你死我活,华藜没有机会跟祁逊说话,只能先平息争斗,带走端木尹再做打算,否则端木尹必死无疑。 “你不担心我对你出手吗?”华藜问。 叶翎笑了,“华前辈若是想动我,那夜有的是机会。但毕竟我们无冤无仇,华前辈身在这片土地,想必对我会有一些了解,既然找端木尹,想必也多少知晓他做过什么。一开始我就认为,华前辈跟端木尹并非一路人。不谈善恶,至少华前辈讲理。说起来,华前辈是我家中一位长辈的恩人,他一直遗憾没有机会报答华前辈的救命之恩。” “谁?”华藜问。 “曾经天沐国洛家家主洛璃。”叶翎说。 “不认识。”华藜摇头。 “华前辈施恩不图报,但洛叔一直还记得。”叶翎说,“等见到,或许华前辈就想起来了。” “相隔天涯,祁逊的女儿为何会嫁给你爹?”华藜又问。 “缘分吧。我爹说,是当年我大舅舅送我娘来这边避难,他们偶然碰上,有了一些交集。我爹和我娘是一见钟情,我大舅舅见我爹可靠,又是两情相悦,便做主把我娘嫁给他。”叶翎说。 叶晟讲过他跟宁蓁相遇的经过。那时他在边关带兵打仗,有一次受伤,中了一种很邪门的毒,军医全都束手无策。副将带回一对兄妹,说是正好路过那座城池,得知南楚主将受伤,他们是医者,可以帮忙医治。 叶晟那次昏迷苏醒时,看到一个温柔美丽的姑娘正在给他换药,当时就傻眼了。宁蓁说,她看到叶晟睁开眼,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继而红透了脸的样子,很可爱。 后面,宁蓁就被叶晟带回了家去。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祁逊了吗?”华藜问。 “可以。不过华前辈为何不直接到宁王府拜访?”叶翎不解。 “端木尹和端木彦都提醒我要小心提防你们,直接上门,容易被当做敌人,不安全。”华藜说。 所以,丝毫不伪装,大摇大摆地在街上买烧饼,等着叶翎主动找过来更安全?这个逻辑…… 叶翎想想倒也合理。宁王府里高手众多,机关重重,确实危险。酒楼是华藜自己选的,叶翎敢来赴约,而不是暗中下手,一见面就可以确定彼此的态度,要打直接打,不打就能好好聊,然后再谈上门的事。 “若华前辈信得过我,请。”叶翎起身。 “如果端木尹真是我兄长,我会带他离开,这是我答应父亲的事。但我可以保证,日后他只是活着,不会再有任何为非作歹的机会。”华藜说。 叶翎不置可否,“此事再议,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不过有商量的余地。不论如何,华前辈是爽利之人,我们之间没有直接的矛盾。” 叶翎带着华藜离开酒楼,两人步行回宁王府,华藜手中还拎着那包烧饼。 见到卖糖葫芦的,叶翎驻足,直接把整个糖葫芦靶子买下来,笑着跟华藜解释,“家里孩子多。” 走了两步,华藜看着叶翎扛的那个稻草扎的靶子,问了一句,“好吃吗?” 叶翎点头,“甜甜的,回去给华前辈尝尝。” 宁王叶翎扛着一个糖葫芦靶子,身旁跟着一个杀手一般的女子,从大街上走过,成了一道怪异的风景线。 在叶翎回来之前,叶缨就已经接到消息。虽然知道叶翎办事靠谱,既然把人带回来就说明没问题,但为以防万一,叶缨还是把在外面玩儿的孩子都叫回去,跟老人都聚到议事厅里,避免被抓住。 因此,当叶翎带着华藜进门,穿过竹林,一个人都没见着。 风不易刚出竹楼,抬头见叶翎,又看到她身后的华藜,只愣了一下,上前来把糖葫芦靶子拿走,摆摆手,“不准偷我的药!不然我让叶姐姐揍你!”话落扛着糖葫芦朝议事厅走去。 “给我留一串啊!”叶翎冲风不易说。 “没可能!这都不够吃!”风不易完全不给面子。 叶翎笑着摇头,“华前辈,请,我外公在里面。若是稍后没有糖葫芦了,我请我家大厨师兄给华前辈做点别的好吃的。” “你家孩子呢?”华藜问。 “我姐怕华前辈吃小孩,都提前藏起来了。”叶翎半开玩笑地说。 “呵呵。”华藜作答。 见到祁逊的时候,他依旧在沉睡。 叶翎给祁逊扎了一针,他很快就醒了过来。 “外公,是我。”叶翎扶着祁逊坐起来,把一个枕头放在他腰后。 祁逊还没看到华藜,问叶翎什么时辰了。 “还早呢,不过家里来了客人,外公过会儿再接着睡。”叶翎说,“那位是华藜前辈,她是来跟外公打听端木尹身世的。” 祁逊面色苍白,放在里侧的手颤了一下,转头看向华藜,“你……你就是端木尹的妹妹?” “这话,应该我问你。端木尹是我兄长吗?”华藜反问。 祁逊深深叹气,“关于他的身世,我也不清楚,初次见你,这个问题,我想你心中已有答案。是我没把他教好,酿成大祸啊!” “端木尹品行不端的责任,你这个养父确实不可推卸。”华藜冷声说,“但我有一事不解,你为何不允许端木尹跟你的女儿在一起?” 祁逊愣了一下,摇头叹气,“因为只是他一厢情愿,蓁儿并不喜欢他。” “就因为这个,你付出了家破人亡的代价,你觉得值吗?”华藜问。 “谁又能预知灾祸呢?我哪里会想到,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只因为不能跟蓁儿在一起,竟然会疯魔到那个样子?”祁逊满面痛色。 “我父亲去年才过世。”华藜说,“他临终前,说虽与你交往不深,但你是他平生少见的正人君子,是最值得托付的挚友,当年放心将我兄长交给你养育,并且曾交代过你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祁逊皱眉,“那件事,你父亲交代过,不准跟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你们这个家族的人,应该也包括你在内。我并不清楚你找你兄长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言尽于此。” “那想必,你跟你这位外孙女,没什么不能说的吧?毕竟,你们是一家人,她辛辛苦苦救你脱离苦海,如今还要做主费心对付端木尹,你总要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才对。”华藜突然看向叶翎。 叶翎心中生疑。祁逊并未说过关于端木尹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祁逊寒着脸,“我们家里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只跟你父亲是好友,收养你兄长的事,早已后悔,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管你们这个家族到底想如何,也不管你现在出现意欲何为,都不必白费心机!你若跟端木尹为伍,就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小叶,不要听她胡言乱语,拿下她!” 叶翎没动,脚步声在门口响起,华藜转头,看清来人,眸光倏然一凝! 叶缨进门,眼神戒备地看了一眼华藜,走到叶翎身旁,“小妹,没事吧?” “她是你姐姐?亲姐姐?”华藜死死地盯着叶缨,问的却是叶翎。 叶翎点头,“没错,这是我姐姐叶缨。华前辈,怎么了?” 华藜抬手,摘掉面具,去掉斗篷,又偏头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看到华藜的真容,叶缨和叶翎都愣在了那里。 祁逊面色一僵,华藜眸光如刃,“祁逊,你跟你的外孙女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说我的兄长是端木尹,但叶晟的长女,却那么像我?” 祁逊眸光已有些慌乱,就听华藜声音冰寒,“当年我父亲把孩子托付给你,说过绝不准他跟纯阴之女结合,因为我兄长本就是那个满是疯子的隐世家族一代一代为了培养出蛊王体而生出来的特殊体质,再遇纯阴之女,一两代之内,极有可能导致蛊王体诞生,将会招来大祸!”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藏得那么深,骗过我父亲信任,却把我真正的兄长暗中送走,捡来一个容貌相似的假货养着,避免我父亲再上门不好交代。并在多年后,处心积虑地设计,让我兄长和你女儿相遇,结为夫妻!真正在养蛊王体的是你!下的好一盘大棋!只是你万万没想到,会被你捡来冒充的臭乞丐坏了所有的计划!我说得对吗?” 473.终局之战(五) “无端臆测!信口雌黄!一派胡言!”祁逊面色铁青,怒指华黎,“老夫这一辈子,行得端,做得正,无愧于心!只因为好心收留端木尹,却落得家破人亡的结果!到头来,还要被污蔑泼脏水!你跟我外孙女长得像,能说明什么?这世间相似之人千千万!我看你才是端木尹故意找来陷害我的!小叶,阿缨,不要信她,她是端木尹的人!” 华黎怒极反笑,抬手拍了两下,“事到如今,还在装?佩服!端木尹说,他每年会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是自己死,还是亲眷死,你永远都是选自己。终于熬到现在,若我今日不出现,揭穿你的假面,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祁逊面色却突然平静下来,看着华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端木尹从来没有给过我选择的机会。他只是每年当着我的面,虐杀我的一个亲人。我无数次熬不下去想要自我了断,端木尹却不准我死,让我生不如死地煎熬着……但他对你,对我的外孙女,当然都会那样说,因为他不会放过任何让我不好过的机会!” “你猜我信吗?”华黎冷声说。 祁逊苦笑连连,“我那女婿叶晟……若不是你说,我都没有发现,他跟端木尹的五官真有五分相似,也是因为他们气质差异实在太大,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我承认,突然被你污蔑,一时心慌。因为我苦苦煎熬这么多年,终于再次见到我最疼爱的女儿,还有了外孙外孙女,甚至当上了太姥爷。这样的生活对我而言,是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那些年里,想都不敢想的,就像是一场虚幻的美梦,我到现在都觉得好不真实,又想要紧紧抓住,再也不让任何人破坏,因为我此生,也没多少年可活了。” 祁逊说着,看了看华黎,又看了看叶缨,叹气摇头,“或许你说的是真的,叶晟才是你的亲兄长,阿缨是你的侄女,侄女肖姑,你们容貌才会如此相似。但事情,绝对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既然你猜测一切都是我所为,那我也跟你解释,我所经历的,我认为的真相。” “我想,你被骗了,我也被骗了。你父亲当年交给我的孩子,的确是端木尹,他说那是他的儿子,我全然相信,并视若亲子般抚养长大。端木尹喜欢蓁儿,生了执念,可蓁儿并不想跟他在一起。再加上有你父亲的嘱咐,我是绝对不准他们两人结为夫妻的。那个时候,并非我祁家没事找事,主动造反,而是那些个同流合污的家族,根本容不下祁家独善其身,暗中早已出手多次,祁家想要继续生存,我只能选择拼一把。” “蓁儿心地纯善,但天生口不能言,我自是更偏疼些,也最担心她。天意让她成为纯阴之女,圣岛那边一直盯着她。我很清楚,若是把蓁儿交出去,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因此,我让长子祁铭把蓁儿远远送走,让她到一个安全的,那些人找不到的地方去生活,若是遇见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便嫁了吧。因为那个时候,我知道祁家大祸将至,圣岛和那些家族都容不下祁家,也容不下我这个从来不合群的人。” “铭儿回来的时候,告诉我说,他跟蓁儿在一个叫南楚的国家,一时好心救了个当将军的年轻人,没想到却给蓁儿找到了一桩好姻缘。他多番调查过,说那个叫叶晟的小子样貌人品才学武功样样都好,洁身自好,跟蓁儿一样喜欢音律,对蓁儿百依百顺,蓁儿也对他倾心。那个时候,我真的很为蓁儿高兴,但也知道,相隔天涯,我们父女,此生未必还有再见之日。” “后来,便是你们知道的,祁家灭亡。罪魁祸首,就是我帮友人抚养的那个孩子,端木尹!他对我和铭儿严刑拷打,逼问我们蓁儿在何处,我们怎么可能告诉他?那个疯子,若是让他找到蓁儿,一定会毁掉蓁儿的一生。” “那些年里面,我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度日如年。端木尹时常去看我,以折磨我为乐。某一天他跟我说,他终于找到蓁儿了,马上就要出发去接她回来。我苦苦哀求他,他却大笑不止,说他跟蓁儿是命定的姻缘,谁也无法拆散。” “而后,端木尹消失半年,才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蓁儿出事了……” “我那些年吃的苦遭的罪,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我也不想再多言。我之所以一直撑着,熬着,不过是因为心中存了一丝幻想,希望老天能开开眼,希望此生还能再见到我的女儿。” “至于你说的那些,我蓄意把你兄长送走,找了一个替代品……此事太荒诞了!你就没想过,最有可能会这样做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那个父亲吗?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远远送走,然后把一个不知哪里找来的孩子交给我,让我养着。若是有朝一日你们那个家族的人追查,最有可能查到祁家去,最后被抓回去的,也是个假的,如此你的兄长才能真正安全。” “你兄长就是叶晟吧。但蓁儿跟叶晟的相遇相恋,绝非我刻意安排。我倒怀疑,这也是你父亲故意设计。毕竟他只是不想让你兄长被家族利用,但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若是能诞生出蛊王体,便不是大祸,而是私有的秘宝。” “我不管你父亲临终前对你说了些什么……我承认,作为养父,我没有把端木尹教好,对此我有责任,但我没有辜负你父亲的信任!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始终坚持医者初心,拼尽全力想要保护我的家,护着我的亲人,最终却落得这样的结果,我做错了什么?” “若我是你说的那种人,我大可以选择跟端木尹合作,那些年的囚禁之苦,根本就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话落,祁逊神色痛苦地看向叶缨和叶翎姐妹,仿佛突然泄了力,捂着胸口,身子歪倒在床上,声音虚弱,“我祁逊,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良心的事……从来都没有……我不管外人怎么看,只要你们信我……这么多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都熬过来了,见到你们都过得这样好,我也没什么遗憾了……我知道,有些巧合,很容易让人怀疑……但从头到尾,我也不过是某人的棋子罢了……我交付的信任,却成了对方无耻利用的机会……该解释的,我都说完了。我可以死,但我的清白和尊严,不容玷污!阿缨,小叶,若你们不信我,却选择相信一个不明来历的外人,那我无话可说,我只能选择,以死明志!” 祁逊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流过脸上的伤疤沟壑,周身都透着哀戚…… 华黎沉默,静静地看着祁逊,不知在想什么。 叶缨和叶翎对视了一眼,叶翎微微摇头,叶缨转身离开。 “我父亲临终前,说的是让我找祁逊的养子。如果如你所言,一切是我父亲所为,他为何不直言我兄长姓甚名谁,身在何处?”华黎冷声问。 祁逊闭着眼睛,喃喃地说“或许你父亲早知道,你真正的兄长,落到了端木尹手中吧。只要知道内情的人,猜到这些,并不难。你不找端木尹,还能找谁呢?” “你的辩解,着实精彩,若我是无干之人,定会信你!”华黎冷声说,“不过我坚持我的看法,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道行极深的老狐狸,事到如今仍旧可以说出这番看似天衣无缝,动心动情的辩解。除了端木尹之外,无人能够现身反驳你的话,因为那些人,都死了,而端木尹又是个绝不可相信的人渣,且你跟我父亲之间的事,就连端木尹都不知情。” 话落,华藜转头看向叶翎,眸光温和几分,“小叶,你怎么看?” “我……”叶翎不知何时已在桌边落座,手中握着茶杯,面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来,“我觉得我外公所言,没有什么不对的。所有知道他的人,包括人渣如闻舟,都说我外公是好人,善良,正直,医者仁心,在天沐国那些藏污纳垢的大家族之中,是一股清流。” 华藜蹙眉,祁逊睁眼看着叶翎,神色动容,“小叶……” “姑姑先坐,这里没有外人,咱们把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叶翎对华藜微笑。 听到这声“姑姑”,华藜神色微怔,叹了一口气,在叶翎身旁坐下来,看向祁逊时,目光依旧很冷。 “小叶,谢谢你相信外公……”祁逊哽咽着说。 “姑姑对外公有所怀疑,外公便把她的质疑都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叶翎说,“姑姑最开始问的,关于她的父亲当年把孩子交给外公时,说的那件最重要的事,也就是他的儿子绝对不能跟纯阴之女结合一事,外公的确没有告诉过我。” 祁逊深深叹气,“我这两日,脑子混混沌沌的……” “是,我理解,外公遭受多年折磨,终于得见天日,身体确实虚弱不堪,一时忘记那件事,也实属正常。”叶翎微微点头,“不过,外公不主动提,无妨,为何我专门问起,外公都不讲呢?关于端木尹的身世,对于除掉他极为重要,我问过外公两次,当时外公认真回忆,跟我讲了所知道的事,虽然其中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我信了那就是全部。如今看来,唯一有价值的,也就是友人托孤时的那句嘱托。方才姑姑提起时,外公并未否认,说明外公没有选择性地忘记这件你们口中最重要的事。那,就是选择性地故意隐瞒我?” 祁逊不住地摇头,嗫嚅着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华藜冷哼,“方才不是说得天花乱坠吗?继续解释啊,你为何瞒着小叶那件事?” “我开始以为端木尹已死,有些事,没有多想。”祁逊深深叹气,“今日得知他还活着,说实话,我当时心中不安,思绪很乱。我承认,经过这么多年,我很怕他,甚至听到那个名字心中就会揪紧,我怕他又抢走我的一切,毁掉我的所有,杀害我的亲人……我也从未想过端木尹和叶晟之间会存在什么关系……小叶,我发誓,我绝非故意隐瞒……我这个年纪,这样的身体,醒着的时候,脑子都是乱糟糟的,一时想到这里,一时想到那里,又总忘不掉你舅舅他们惨死的样子……” 祁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华藜冷冷地说“编!你接着编!不如我来给你一个解释。你不可能忘记那件事,你不说,是因为你不敢说!端木尹告诉过你,叶缨的儿子百里夜宸是蛊王体,你知道你多年前的计划在你缺席那些年中,机缘巧合竟然成功了!且知道你的外孙女很出息,你在等着她们救你!你等到了,若是我不出现,端木尹那夜死去,你完美伪装,养好身体,想做什么都轻而易举!你当然不会也不敢说出那件事,因为只要你说了,小叶他们定会立刻想到蛊王体的诞生并非意外,而叶晟偏巧身世成谜,这些事情放到一起看,离真相就不远了!” “姑姑知道我家宝宝是蛊王体?”叶翎挑眉。 华藜点头,“我从天沐国找过来,见过一些人,这件事已不算什么秘密。我按照父亲的遗愿找祁逊的养子端木尹,因为他最符合我父亲所述的被送走那个儿子的特征。但蛊王体并非端木尹的后代,却生在了叶家,让我心中生疑。虽然,蛊王体可能就是意外出现的。但这种极端的巧合都在祁逊身边出现,就很可能不是意外!当我见到你姐姐时,就全都明白了!” 叶翎再次看向祁逊,“外公,你怎么说?” 祁逊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声泪俱下,“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小叶,你不信我……我再说什么,还有意义吗……我想再见见蓁儿蓉儿和孩子们,有生之年,能再见到你们,看到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然后,也该与世长辞了……这么多年,太久了,真的太久了……我太累了,什么都不想解释了……我要到地下去跟我的儿子团聚,我早该去了……我不怪你,不怪你们……我没有为你们做过什么,却因为我当年的一时心软,给蓁儿,给你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叶翎看着祁逊,神色淡淡,听到脚步声在门口响起,叶缨回来了。 “爹娘都记得他们相遇前后的事。”叶缨说,“娘说,当年她跟随大舅舅来到这片土地,一切做主的都是大舅舅,他们会路过正在打仗的边城也是大舅舅安排的,虽然当时很多地方没有战乱,更加安全。在娘遇见爹的前两日,大舅舅曾离开过一段时间,说是去打探消息,跟爹说的他受伤中毒的时间,正好可以对得上。” 以前这些事,看起来都没什么不正常的,但如今看来,处处都充满被设计的痕迹。 叶晟和宁蓁这么多年一直怀念的美好相遇,其实不过是某人处心积虑设下的一个局。 叶翎看着面色灰败的祁逊,神色淡淡地问“外公,不再解释一下吗?您老说,我爹娘的相遇是我姑姑的父亲设计的,那他应该有操控人的本事吧?正好让大舅舅选择去了战乱的边城,正好让我爹中毒的时候大舅舅没在我娘身边。或者,外公可以说大舅舅早就被我姑姑的父亲用转生蛊换了芯子,成了他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而外公你单纯善良,不懂人心险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儿子换了人?这真是个不错的思路,值得外公再好好发挥一番。” “至于外公先前说的,你若是我姑姑口中那种人,早就对端木尹低头,跟他合作,获得自由了。这一句辩解,其实不成立。” “你是绝对不敢对端木尹说出真相的,因为你要的是蛊王体,但端木尹从头到尾,最想要的只是我娘。你们的利益从来都不一致,这一点你很清楚。若是让他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蓄意设计的,你并非出于疼爱女儿保护女儿,也并非是尊重我娘的意愿,只是为了一己私欲,才拆散他跟我娘,你猜,他会不会把你剁成肉泥?” 祁逊缓缓地睁开眼睛,眼角泪痕未干,但眸中已无一丝温度,看了华藜一眼后,张口缓缓地说“如果不是这个不速之客,我已经赢了。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们都不知道,事关我那蛊王体外孙的生死。” 叶缨面色一沉,“说清楚!” “蛊王体,逆天血脉,定是早夭的命数,你们该不会以为,他能安安稳稳地活着长大吧?”祁逊唇角微勾,那一抹笑,残忍,冷血,还带着一丝讥讽,“小家伙们,不要以为有三分聪明,便能掌控全局。这一局的执棋人,是我!我,还没有输!” 华藜声音冰寒,“老不死的,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别在这里虚张声势,有话直说!” “看来你爹死得很快,没来得及告诉你另外一件事,否则你刚刚就提了。当年除了孩子之外,他还给了我一样宝贝。”祁逊声音阴测测的,“蛊王体源自华氏蛊族,到叶晟时,已是历经数代人心血,用天灵地宝,择纯阴之女所生的血脉最精纯之人。但在那之前,华氏一族已养出过蛊王体,但尚未用蛊王血养出不受限的转生蛊,蛊王体便夭折了,最大,不会超过十五岁。” 华藜皱眉,“我自小也被送走,并不在华家长大,见到我爹时,他就快死了,但你所说的事,我有所耳闻。但这并不代表叶缨的孩子也会那样!” “他再幸运,活得过十五,你们敢赌他一定能活过二十吗?你们敢赌,他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引得天下祸乱吗?你们真以为,敌人都被解决掉,就剩一个端木尹了?太天真了!哈哈哈哈!”祁逊冷笑连连,眸光邪佞,“华藜!当年你爹交给我的宝贝,是华氏一族一直存在的一脉秘密反蛊术的叛徒,几代人殚精竭虑所找出的解除蛊王体的药方!你爹担心他的后代会生出蛊王体,所以同时将那至宝交到我手中!当时华家大乱,那一脉叛徒暴露,早已死绝!当今世上,只有我知道药方在何处!” 祁逊看向叶翎,浑浊的眸中透着邪肆疯狂,“我知道,你在想风不易也可以做到。但那是华氏蛊族世世代代用人命找出来的药方,你们真以为风不易是神仙吗?三年,五年,十年,说不定什么时候,叶尘就会突然暴毙!你们可以不信,可以等,可以拿他的命去赌,随便你们!否则,立刻跪下,求我救他!” 474.终局之战(六) “就这?”叶翎面色平静。 祁逊此刻身体虚弱无力,半倒在床上,死死地盯着叶翎,阴恻恻地笑,“你不信?哈哈!你竟然不信?也对,那毕竟不是你的儿子!若蛊王体是你女儿,得知她有性命之危,你还会如此冷静吗?” 叶翎翻了个白眼,“老白莲,威胁人之前,看看自己什么鬼样子好吗?” “哼!我是处境不佳,在你们手中,但当今世上只有我才能救叶尘!叶翎,我再说一次,立刻跪下求我!否则……” 祁逊话音未落,叶翎上前两步,拽住祁逊的一条胳膊,三百六十度旋转…… 骨头断裂的声音,祁逊凄厉的惨叫交杂在一起,叶翎又用匕首辅助,把皮肉一点一点割开,最后,手中拿着一个血淋淋的断臂,狠狠地砸到了祁逊脸上! 祁逊满脸是血,疼得几欲晕死过去,蜷缩在床上,不住颤抖,惨叫不止。 叶翎冷笑,“否则?否则就是这样!关于我家宝宝的事,既然姑姑也有所听闻,就姑且信了你的邪!不过你想就此翻身,作威作福?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若是我死了……叶尘……一定会……给我陪葬!”祁逊咬牙切齿,盯着叶翎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 叶翎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祁逊,笑意不达眼底,“哦?是么?你死一个给我瞧瞧?” 祁逊面色一僵! 叶翎满面嘲讽,“坚信永生可以实现,且总在幻想永生的人,我这几年见多了。如虞天虞澍姐弟,你们这些无耻之徒,都有一个共同点,最是贪生怕死,而你,又是其中之最。方才姑姑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吧?端木尹每年都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你永远都选自己活,眼睁睁地看着包括你亲生儿子在内的家人去死。如今,你梦寐以求的蛊王体真的诞生了,离你这么近,你一度瞒天过海,胜利在望,却猝不及防现了原形。所以,你能甘心认命?你舍得死吗?我,不,信!” 华黎冷哼,“他才不可能自我了断!” 叶翎靠近,盯着祁逊的眼睛,冷笑,“你以为,六亲不认等于没有弱点?你现在满身都是弱点,就是我们随时可以踩死的蝼蚁!醒醒吧老东西!这里不是天沐国,不是祁家,不是当年你躲在见不得人的阴沟里玩儿阴谋诡计的时代了!你也不是端木尹,他至少还有可用的爪牙,你呢?就剩这一条贱命!你以为,为了孩子,我们就会让你为所欲为?是端木尹这么多年对你的‘禁锢保护’,让你越活越天真了吗?” 祁逊因为疼痛面色扭曲,身体更扭曲,嗜血的眼神像是要把叶翎给撕了。 “姐,宝宝还有多久十五岁?”叶翎问。 叶缨回答,“五年零九个月十八天。” 叶翎似笑非笑,“老东西,不如咱们三年之后再谈交易的事情?接下来三年,我家宝宝当然会过得开心快乐平平安安,至于你,我精心设计一个阳间版的十八层地狱招待你,保证比端木尹对待你的方式,用心一百倍,包你体验到更加纯粹的生不如死,如何?” 祁逊却闭上眼睛,并不言语。 “三年很长了,说不定我们家聪明绝顶的小风风神医一年半载就把事情解决了,到时候,这老东西,就剁成肉泥。”叶翎很淡定地说,“来人!” 开阳进门,“主子有何吩咐?” “把他扔到刑堂去,抓一百只老鼠跟他关在一个笼子里,他们应该可以相处得不错。”叶翎看着祁逊,“如此,也避免你孤单寂寞。” “我要见你娘!”祁逊猛然睁眼,厉声说。 叶缨眸光冰寒,大步上前,狠狠地抽了祁逊一个巴掌,“我娘是心软,但不会对你,更不会为了尘儿求你,别做梦了!” 开阳拖着祁逊,把他从床上拽下去。 那条断臂掉落在地上,叶翎捡起来,扔给开阳。 开阳接住,就听叶翎吩咐,“一块儿带过去喂老鼠,想必它们会喜欢的。” 开阳恭声应了,一手拖着祁逊,一手拿着那条断臂离开。 祁逊实在支撑不住,出门之前,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房间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华黎正想说叶翎做得对,就见叶翎抱住叶缨的胳膊,脑袋一歪,靠在她肩上,唉声叹气,幽幽地说“姐啊,这可咋办?” 华藜好吧,刚刚在祁逊面前,叶翎只是玩儿策略…… 南宫珩和百里夙现身。方才这对连襟就在楼上,下面发生的事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交给叶缨叶翎来处理,他们并未现身。 “小叶子。”南宫珩张开双臂。 叶翎摇摇头,“我不需要安慰,也没心情,一想到宝宝有危险,我就想把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给撕了!再剁了!再蒸了!再炸了!” 百里夙和叶缨四目相对,他深深叹气,“还是请小风想想办法吧。那祁逊为了活命,定会搞鬼。” 虽然说的是蛊王体活不过十五岁,但若此事为真,别说五年,便是五天,五个时辰,五刻钟,对他们而言,都是不安煎熬,绝对不想等。 可祁逊那种人,若是叶缨叶翎真跪下求他,必然的结果是,他得寸进尺,作威作福,变本加厉,一定还会让叶尘提供蛊王血给他养蛊,直到他利用完叶尘,养蛊成功,得偿所愿,才可能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但叶缨和叶翎始终认为,永生是痴心妄想天方夜谭,祁逊根本不可能成功,而他不成功必将会丧心病狂地拉着叶尘陪葬。因此,选择跟祁逊继续耗下去,最终的结果终究是无意义的。 用死亡来威胁祁逊,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祁逊知道叶缨叶翎不会真的让他死,若真要死,他更不可能交代,到底都是白费力气。 而迷心针这种东西,端木尹早对祁逊用过来逼问宁蓁的下落,也不能再用。 所以,叶翎方才面对祁逊只是不想示弱,并不代表她心里真的那么冷静。 这件事,当下已经是个僵局。 “端木尹在哪里?”南宫珩问华黎。 “林家村。他有转生蛊,暂时不会从那里离开。”华黎说,“那边交给我,我这就去处理。” 南宫珩若有所思,对百里夙说“你们先去找小风风让他开始干活。解除蛊王体太难,没有头绪的话,就好好想想怎么能在不弄死祁逊的情况下让他吐出真言,这个应该更容易实现。另外把事情跟爹娘大姨都讲清楚。我跟小叶去解决端木尹,等我们回来,再好好商议宝宝的事。” 华黎也没去见叶晟,独自一人提着烧饼从宁王府走出去,叶翎和南宫珩暗中跟随。 既已真相大白,首要两件事,第一是解除叶尘身上潜藏的危机,第二,杀掉端木尹,且要斩草除根。 宁王府议事厅里,叶尘拿着一本叶翎写的故事书,在给弟弟妹妹们讲故事。 少年声音清朗,周围坐了一群可爱的小娃,捧着小脸儿认真听着,除了,被小傲月抱在怀中的晚晚正在酣睡…… 叶翎带回来的糖葫芦都已吃光了,就剩下个光秃秃的靶子靠在门边墙角。 风不易和苏棠蒙璈宋清羽四个正在玩儿骰子,风不易连输几局,撸起袖子,拍着桌子,“再来一局!我就不信了!” “小风。” 听到叶缨叫他,风不易立刻转头,“叶姐姐,你找我?” “出来一下。”叶缨说。 风不易扔了手中的骰子,跟着叶缨出门到外面,笑着问“怎么了?我见小叶带了那个女人回来,去找你们外公,是要问端木尹的身世吧?怎么样?” 叶缨摇头,“她叫华黎,她真正的兄长是我爹。” 风不易愣住,“什么情况?” 叶缨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跟风不易讲了一遍,风不易开始只是惊愕,听到最后关于叶尘的事,一下子炸了,“什么?他说宝宝活不过十五岁?不可能!” “或许这里面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玄机,宁可信其有。”叶缨微叹,“不过祁逊已经丧心病狂,这是他如今唯一的倚仗,让他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几乎不可能,他想要的我们也给不了。所以……” “我明白!”风不易打断叶缨,“这件事交给我,我去想办法!” “阿珩说了,解蛊王体不容易,我们等不起,最好是先撬开祁逊的口,让他老实交代。”叶缨微叹,“辛苦你想想办法,越快越好。” 风不易皱眉,“确实如此。我先前也没看出宝宝身体有哪里不对,但我一直在研究怎么破除迷心针的限制,倒是有些想法,虽然上次失败了,不过……我走了!” 风不易话没说完,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对着叶缨摆摆手,飞身而起,穿过湖面,冲回他的竹楼。 叶缨站在议事厅门口没进去,静静地看着叶尘。 叶尘抬头,笑着对叶缨眨眨眼,叶缨微笑,转身离开。 此时,叶晟和宁蓁叶旌,夜昊祁蓉夜灵,都已被百里夙叫走了。 见叶缨进门,宁蓁神色不安,叶晟皱眉问“出什么事了?”不久之前,叶缨突然过来打听他们相遇前后的细节,他们只是如实说了几句话,叶缨就又走了,没头没尾的,也没说发生什么事。 夜昊直觉跟祁逊有关。他们之前都聚在议事厅,是因为府里来了个“客人”,找祁逊的。 叶缨也没拐弯抹角,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在场的家人讲了一遍。 宁蓁像是失了魂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显然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她自小敬重的父亲,她牵挂了这么多年的家人,到头来,竟然是那样的…… 夜昊震惊不已,祁蓉跟宁蓁的感受差不多。 叶旌和夜灵都很愤怒,你一言我一语痛骂祁逊不做人。 叶晟握住宁蓁冰凉的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当初他们的相遇,竟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但一见钟情不是假的,所谓的真相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叶晟不是没想过自己的身世,可根本毫无头绪,便也不必纠结。到头来,他从一开始,就跟天沐国的祁家有渊源,而他本姓华,还有个妹妹。 “小妹和阿珩跟姑姑一起去林家村解决端木尹了,姑姑说等她回来再来见爹。”叶缨对叶晟说。 叶晟点头,“好。这些暂且不提,你最后说的尘儿那件事,会不会是祁逊为了保命胡言乱语?” 叶缨摇头,“不像,姑姑在华氏一族也听闻过蛊王体会早夭一事。” 宁蓁眼泪夺眶而出,比划着问叶缨,“那可怎么办?尘儿不能有事!” 叶缨微叹,“这件事,已经让小风想办法了,他那么聪明,在此道天赋无人能及,爹娘不要太担心。等小妹和阿珩解决掉端木尹回来,我们再一起商量,或许姑姑那边还能从华家找到些线索。关于真相,已确定无疑,祁逊亲口承认,你们也都不必再去见他,没得听他疯言疯语说些污七八糟的话。” “我真想去给他一刀!”祁蓉恨恨地握着拳头砸了一下桌子。 曾经对祁逊多么尊敬崇拜,如今就有多么厌恶。这种道貌岸然,明面上仁心仁义,实则阴毒无耻的人,比明着恶毒的人,更让人恶心!唾弃!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有些人,真就畜生不如! 而对这种人,无视才是最大的蔑视。 很快,家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震惊之后,心中都怒火腾腾。 叶缨不让宁蓁祁蓉她们再去见祁逊,但没管别人。 苏棠带着几个兄弟到刑堂去,哑奴也去了,出来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溅了不少血滴子。 叶缨没管他们做什么,只要祁逊不死,别的不重要。 没刻意瞒着明氏,结果明氏听说她最疼爱的宝贝孙子有危险,当场就昏倒了,叶缨给她施针,让她沉睡,并未把人弄醒,就静静地坐在床边守着。 “娘。”叶尘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背上还背着睡着的叶瑾。 把叶瑾小心翼翼地放在小床里,叶尘在叶缨身旁坐下,“祖母没事吧?” 叶缨微微摇头,抬手揉了一下叶尘的小脑袋。记忆中的小不点儿,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从孩子身上,最能感受时光流转。 叶尘叹了一口气,“想起今早我还管那人叫太姥爷,他乐呵呵地看着我,眼里闪着泪花,激动的样子,突然有点犯恶心。我本来以为坏叔叔很坏,后来见到了小姨父的生母,才知道坏叔叔都不算什么。我以为上官箬已是无耻之极,结果,她跟祁逊比,也就是小巫见大巫。唉,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啊!” 听着叶尘老气横秋的话,叶缨笑着捏了一下他的小脸儿,“既然都知道了,还在感慨这些有的没的,你就不害怕吗?” “怕什么?”叶尘摇头,笑容灿烂,“有小风儿叔叔,有爹娘,有小姨和小姨父在,我会死?开什么玩笑!虽然人固有一死,但娘不要担心,苏棠叔叔说了,你们应该都会走在我前面。” 叶缨扶额,叶尘嘿嘿一笑,“是苏叔叔说的,不是我说的,娘要揍人去找他。要揍我提前说一声,我去找姥姥姥爷,那样的话……我就能看到娘挨揍的样子了,哈哈!” 叶尘话落,一溜烟儿跑了。 风不易午膳都没吃,不准任何人打扰,而直到傍晚,叶翎和南宫珩也都没回来。 小傲月不太懂为什么大人突然都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她问完颜幽,完颜幽微叹一声,只说没事。她相信最后会没事的,但也难免担忧不安。 碍于东方氏太喜欢小傲月,完颜幽每日会送小傲月到楚明泽那里吃晚饭,今日也不例外。 完颜幽到门口就回去了,小傲月蹦蹦跳跳地跑进院子,楚明泽出现在门口,笑着俯身,抱起扑过来的小傲月。府里的很多事他是没资格参与的,也不被允许到处乱走,因此对于今日发生什么事并不知道。 “你见到那位太姥爷了吗?”楚明泽问小傲月。 小傲月点点头,“见到了,他好老,好瘦,都哭了。可是……” “可是什么?”楚明泽挑眉。他对祁逊这个人挺好奇的,在端木尹手里那么多年竟然都没死。 “早上才见过呢,可是下晌娘跟我说,没有太姥爷了,以后都不要提那个人。”小傲月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今日大家都不太开心的样子!姥姥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了,我还听到苏叔叔说小风儿叔叔一定能救哥哥,可是哥哥好好的呀!我问哥哥,哥哥也说没事。” 楚明泽眸光幽深几分,一定出了什么事,而且是大事。不像是祁逊死了,若是死了,完颜幽不会对孩子说以后都不要提,看样子,是祁逊有问题?而且,跟叶尘有关系? 楚明泽一时想不明白,但从小傲月这里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他打算晚点找叶翎问问,又听小傲月说,叶翎和南宫珩出门大半日,还没回来。 晚膳后,夜风微凉,楚明泽抱着小傲月送她回完颜幽那里,走到湖边,就听身后风不易的竹楼里传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我成功了!” 小傲月眨眨眼,“小风儿叔叔又做了什么灵丹妙药吗?” 楚明泽料想跟苏棠说的救叶尘有关,也没去打听,把小傲月送到门口,看她跑进去,完颜幽出门,四目相对,他转身离开。 再路过湖边的时候,就见风不易的身影一闪而过,往叶缨的住处去了。 “确定吗?”叶缨一下子站了起来,神色惊喜。 风不易眨眨眼,“要不,先找个人试试?” “我来!”叶尘说着,还没站起来,叶缨按着他的脑袋又把他按了回去。 “我来吧。”百里夙说,“我相信小风的实力,小妹说过很多次,在医道一途,小风是绝对靠谱的。” 叶缨蹙眉,百里夙本以为她不肯让他冒险,就听叶缨说“好,你来试,不管瘫痪还是痴傻,我养你。” 百里夙……倒也不至于会那么严重吧? 要让百里夙试的,是一种药,风不易独门秘制,刚刚取名叫做吐真丹。 从最初了解到有迷心针这种东西,只是个名字和效果,风不易就自己捣鼓成功了。 但迷心针因为对脑部损伤太重,只能用一次,且时效很短暂。 风不易一直在研究怎么能破除迷心针的限制,尤其是洛宇的事情之后,发现端木尹的人用上迷心针必死,连审问都没办法,这让风不易感觉受到了严重挑战,对此更加上心。 南宫珩也是知道风不易一直没有放弃在这方面的研究,所以认为撬开祁逊的嘴比直接从叶尘身上入手更容易些。 今日听叶缨说了叶尘有危险,风不易立刻回去,把之前相关的东西全都找出来,他做过的记录,从头开始看,不放过任何一点。 最后,风不易发现了上次失败的原因,是从一开始就认为必须要用“针”,倒被局限了,事实上,纯粹的药物就可以做到! 因此,风不易方才兴冲冲地跑过来,就是告诉他们,他已经成功了! 不过毕竟没有试过,万一药效出问题,一不小心把祁逊弄死就搞笑了。因此叶缨才说,先找个别人试试。 “把这个吃了,叶姐姐你想想要问他什么。”风不易把一颗黑色的药丸递给百里夙。 “至少,不会死吧?”百里夙问。 “倒也说不准。”风不易摇头。 百里夙…… “爹,小风儿叔叔既然给你吃,那就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危的。娘说了嘛,顶多痴傻或瘫痪,没事的,我们不嫌弃你。”叶尘嘿嘿笑。其实他觉得叶缨也是开玩笑,风不易拿出手的药,很靠谱的。 百里夙哭笑不得,但也没犹豫,把药扔进口中,立刻昏倒在了叶缨怀里。 片刻后,百里夙睁眼,看起来跟用了迷心针的样子差不多,眼神有些呆滞。 “叶姐姐,你来问。”风不易说。 叶缨看着百里夙,“这辈子你对几个女人动过心?” 刚刚喝了一口汤的叶尘直接喷了。话说他爹总觉得他娘太高冷,都不会撒娇不会吃醋。等百里夙醒来,知道叶缨问过他什么,怕是会贼开心。 “一个。”百里夙说。 “你是不是怀疑叶缨其实不爱你,只是因为孩子才选择跟你在一起?”叶缨神色淡淡地问。 叶尘皱了皱眉头,感觉怪怪的。 风不易翻白眼,什么鬼啊? 结果就听百里夙说了一个字,“是。” 叶缨眸光一黯,转头神色恢复如常,对风不易说“药效没问题。” 风不易也不管叶缨和百里夙之间有没有问题,闻言点头,“这跟祁家的迷心针几乎没有什么关系,不会有第一次第二次的影响,可以直接对那个祁逊用!” 那边百里夙幽幽醒转,揉了揉脑袋,“感觉还好,一点点头疼而已。对了,刚刚你们问我的什么?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叶缨给了叶尘一个眼神,叶尘立刻会意,对百里夙说,“我问爹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小弟!” 百里夙愣了一下,“我怎么回答的?” “爹说更喜欢小弟,我好伤心。”叶尘叹气。 百里夙一脸迷茫,“啊?我是那么说的?尘儿你听我解释,不是……” 叶尘拍拍百里夙的肩膀,“爹,骗你的啦,你说的都一样喜欢。” 百里夙拍拍自己的胸口,“我就说嘛!” “小风风,你成功了?!”苏棠破门而入,“是不是马上就能审问那个老不死的了?” “走。”叶缨接过风不易手中的药瓶,百里夙立刻跟了上去。 一行人进刑堂,就听到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风不易捏着鼻子,“把人弄出来问吧。” 苏棠把祁逊从笼子里拖出来,他睁着眼,脸上血肉模糊,却带着诡异渗人的笑,“你们……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苏棠踢开祁逊身上的老鼠,把他往门口一扔。 祁逊反应过来之前,吐真丹已入口。 “能解蛊王体的药方在何处?”叶缨冷声问。 “在……”祁逊无意识地张口,声音有气无力,“在一枚玉简上。” “玉简在哪里?”百里夙凝眸。 “在凤鸣琴中,被我交给祁蓁带去南楚,但她不知道,没人知道藏在里面。就算叶缨拿着凤鸣琴,我不说,她也绝对不会知道。”祁逊喃喃地说。 “凤鸣琴?那不是叶姐姐的吗?”风不易愣了一下。 叶缨蹙眉,“我没见到过什么玉简。” 凤鸣琴就在府中,百里夙狂奔去取来,翻来覆去里里外外看。 跟南宫珩学过一点机关术的苏棠,找到一个隐秘的机关,神色一喜,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但空间大小,差不多正好可以放下一枚玉简。 “这机关看起来隐秘,但摔一下那玩意儿可能就掉出来了!该不会是什么时候丢了吧?那可没处找!”苏棠神色苦恼。 再问祁逊,他只说藏在当年交给宁蓁的凤鸣琴里。后面的事,他根本不知道,也的确不可能知道。 只晚上会出来溜达的楚明泽,出现在不远处,见叶缨面色不善,他转身就走。他是被叶翎收留的,一般有事也只找叶翎谈,其他人都不待见他。 “什么玉简啊啊啊!”苏棠烦躁不已,“叶老大你赶紧好好想想,这琴都经过谁的手?在什么地方放过?” 楚明泽脚步一顿,眸光微闪,继续往前,穿过竹林,回了他的住处。 一灯如豆。 楚明泽静静地坐在桌边,手指轻叩桌面,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发生这么多事,他都快忘了,他手里还有个很久之前在南楚皇城得到的,一直不知有什么用的东西。巧了,就是苏棠说的玉简,跟凤鸣琴相同的材质。 当初,这片土地四国并存,楚明泽奉虞天之命做事,跟叶翎是敌对的关系。那枚玉简是他机缘巧合之下,跟叶翎的堂姐叶妤交易得来的。叶妤说,是当年宁蓁自杀身亡,叶晟一家最乱的时候,她趁着没人注意偷走的。 虽然那玉简看不出什么玄机,但因为是叶晟家的东西,颇有几分神秘,楚明泽便留着,直觉日后对付叶缨叶翎兴许能用上。 否则,被叶妤一时贪心偷走的玉简,最后大概率会随着叶家那些人的死亡,彻底丢失,埋藏在什么地方。 如今看来,倒是个极为重要的宝贝。楚明泽打算先搞清楚宁王府里到底发生什么事,那枚玉简有什么用处再决定怎么做,或许,这宝贝可以换来他想要的东西,譬如,端木尹的内力…… 475.终局之战(七) 西凉城西漠城中间地带的林家村。 端木尹闭着双眼,躺在一张老旧的破床上,盖着一床发霉的薄被,受伤的侧脸被端木彦用一块帕子遮住。 这里是他们临时落脚的废宅,端木彦想走,端木尹却执意要留下,居住条件很糟糕。 端木彦静静地站在窗边,透过破损的木窗,看到一道墨色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眸光一凝! “父亲,姑姑回来了。”端木彦回头说。 端木尹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并未睁开眼睛。 “父亲,我们还是要小心些,万一……”端木彦话未说完,门已开了。 “姑姑。”端木彦开口叫人,却在看清墨衣女子装束的时候变了脸色,因为,远看很像华黎,但近看又明显不是! 来人比华黎矮一头,墨袍加身,披着斗篷,戴着兜帽,脸上的鬼面具闪烁着幽寒的冷光,看不到容貌,只能看到一双如毒蛇般阴鸷渗人的眸子,直勾勾的,让人心中发毛。 “你是何人?”端木彦眼神戒备,拔剑,下意识地挡在了端木尹床前。 原本在装睡,等着跟华黎好好谈谈的端木尹,没曾想有这样的变故,猛然睁眼,却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看到墨衣女子,虽不识,仍觉心中发怵,牙齿已经咬住舌根儿,随时做好死遁的准备…… “你,方才,叫我,什么?”墨衣女子死死地盯着端木彦,开口,声音粗粝喑哑,像是声带受过伤一般。 “你到底是谁?”端木彦冷声问。 “你问问,端木尹,我,是谁?”女子最多说三个字就要断一下,那有些迟缓的停顿也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父亲?”端木彦回头,低声询问端木尹。他们父子在等华黎回来,却不料来了不速之客,听这人意思,端木尹认识? “我不认识她。”端木尹声音虚弱。 “哈哈,哈哈,哈哈!”女子突然笑起来,那诡异的声音回荡在房中,讥讽,怨恨,还夹杂着莫名的复杂情绪,让端木彦寒毛直竖,心都提了起来。 端木彦握紧手中的剑,朝着女子攻了过来。 墨袍下猛然探出一只如枯骨般的森森白手,将端木彦推到了一边去! 端木彦在快要撞到墙的时候稳住身子,心中惊骇!来人实力绝对不在原来的端木尹之下!可为何,像是没有要伤他的意思? 墨衣女子如鬼魅般飘到了端木尹的床边,低头,皮包骨的手把端木尹脸上盖着的那块帕子拿下去。 帕子轻飘飘落地,那个血肉模糊的“贱”字映入女子眼帘,她再次笑了起来,仿佛被大大取悦了。 端木彦意识到女子对他并无杀意,只是来找端木尹,他又根本打不过,打算静观其变,一时没有动作。 女子猛然俯身,与端木尹的脸近在咫尺,微微偏头,在他耳边,阴恻恻地说“木郎,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端木尹猛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子。 女子长而尖利的指甲,一点一点,划破端木尹脸上原本已经止血愈合的伤口,让苏棠在上面留下的“贱”字,重新流淌起了殷红的血,变得愈发鲜艳起来。 端木彦直觉,这个女人跟端木尹之间的仇怨关乎男女之情,从方才那声让人心颤的“木郎”就能听出来。 看到端木尹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端木彦心中一沉!这是父子俩约定好的,见势不对,就自杀死遁。本来是计划等从华黎那里打探到最新的消息后再这样做,这也是他们留在此处的缘由。可没想到,华黎还没回来,端木尹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神秘女人逼得要自杀逃走! 端木彦正在犹豫,他是否跟端木尹一起,就见那个墨衣女子一直没露出来的左手,从宽大的墨袍之下缓缓抬起…… 端木彦神色大变,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手中有个血淋淋的人头,雪白的头发上面染着尚未干涸的血,他看不到正面,却觉得好熟悉! “认识吗?”女子把那人头的正面对着端木尹,举到他眼前,“凌松,你的,狗奴才。” 听到凌松这个名字,端木彦脸色瞬间就白了! 圣岛大长老,跟随端木尹最久,最忠心的属下,也是凌竹和凌兰的祖父。 跟叶晟交战那夜,凌松并未参与,因为端木尹交给他的是更重要的任务,为端木尹和端木彦看守宿主。那是端木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退路。 如今,凌松的脑袋,就在那个女人手中,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原本打算咬舌自尽的端木尹,面色一僵,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是因为恐惧,死亡真正临近的恐惧。 宿主有可能已经没了,端木彦当下只有一个念头,逃!他自身难保,救不了端木尹,转身打算破窗而出。 可半个身子尚未出去,一只手捏住他的肩膀,随之耳畔传来那女子的声音,“我儿,莫怕。” 端木彦全身一僵,缓缓回头,“你……你说什么?” “我的,孩子。”女子干枯的手伸向端木彦的脸,眸中泛起水雾。 端木彦只觉思绪纷乱,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是他的娘?可端木尹明明说,他亲生父母都已经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我和他,生的,儿子。”女子痴痴地看着端木彦。 那个“他”,说的是谁,端木彦当然知道,却觉得可笑至极! 他是端木尹的亲生儿子?可为什么端木尹昭告天下,说他是捡来的?他曾听不止一个人在背地里说,他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 到头来,端木尹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却从来都不肯认他!他在端木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从不敢任性,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亲生的,若是不让端木尹满意,他认为自己一定会被舍弃,不会有好下场!如果端木尹承认他是亲生的,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是了,还能是为什么?为了一个女人,为了宁蓁! 端木尹想要的是宁蓁,他要让全天下人相信他的痴心专情,因此,他当然不可能有个跟别的女人生下的儿子,那对他而言,是不该存在的,是耻辱吧! 一时间,端木彦猜到他的身世真相,心中不由生了恨,满腔怨愤。 “阿彦……不要听她的,她在胡说!”端木尹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却失败了。 端木彦看向端木尹,眸中却没了一丝温度,“她在胡说?那你告诉我,我父亲是谁?你只说是你的一个朋友,姓甚名谁?” “他,没有,朋友。”女子站在端木彦身旁,看着端木尹的眼神,像是要撕了他,“我叫,柳莺,我父亲,是国师,柳凡石。” 端木彦听过柳凡石这个名字。天沐国端木尹之前的那一任国师,圣岛的原主人,也是端木尹最重要的师父之一,直接帮助端木尹获得了灭掉祁家的实力。 “他,欺骗我,利用我,接近,我父亲。进而,利用,我父亲,对付,祁家。最后,过河,拆桥,利用我,害死,我父亲。然后,抢走,我的,儿子,亲手,将我,割喉,推入,海中。” 女子声音仿佛淬了毒一般,讲述当年端木尹一个祁家不起眼的小弟子,祁逊捡来的养子,为何能够一举灭掉祁家那么大的家族,成功上位,一跃成为天沐国大权在握的国师,且拥有傲人实力。 再好的天赋,年轻时候的端木尹独自一人也不可能有跟祁家那样的庞然大族抗衡的资本。都知道他得了前国师柳凡石的看重,却没人知道,个中内情。 “他的,一切,都是,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女子厉声说,“可恨我,年少,无知!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委身,于他,死心,塌地,到头来,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可苍天,有眼!我没死!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这一天!端木尹,我要,让你,付出,代价!你等着,我要,抓来,祁蓁!让你,亲眼,看着,她,不得,好死!然后,将你们,碎尸,万段!也难消,我心头,大恨!” 这会儿功夫,端木彦已冷静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神色一正,“娘,我们快走!” 听到这声娘,女子抱住端木彦,痛哭出声。 而床上的端木尹,面色灰败,眼神绝望…… “娘,我们快走吧,再晚就麻烦了!”端木彦快速地说。 “不要怕!以后,娘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柳莺看着端木彦说。 “娘,我们先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聊聊,再谈后面的事!”端木彦直觉华黎快回来了,到时候会很麻烦。 “好,听你的。”柳莺点头,又看向端木尹,“把他,带走!” 端木彦上前去,再无一丝恭敬客气,粗鲁地把端木尹从床上拽起来,提在手中,对柳莺说“娘,我们走!” 很快,破败的小院中空无一人。 华黎提着烧饼回来,就意识到不对劲。 进门,房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凌乱的床上扔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华黎眸光一凝,上前去查看,发现是一个老者的头颅,并不是端木尹或端木彦,而那对父子却不知去了哪里。 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找过,发现有人离开的痕迹,但在距离小院不远的地方便断了线索。 暗中跟随前来的南宫珩和叶翎现身,叶翎认出那个头颅是圣岛原来的大长老凌松。那次六大家族跟圣岛在海上交战,叶翎见过他。 “可恶!都怪我!否则端木尹早就被你们除掉了!”已经知道真相的华黎很自责。如果不是那夜她救下端木尹的话,端木尹绝对不可能有再逃走的机会。 叶翎微叹一声,拍拍华黎的肩膀,“姑姑,别这么说,当时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是祁逊几十年前处心积虑设下的局,是他故意让华家人认为你的兄长就是端木尹。当时那种情况,你选择把他带走,查清事情真相,合情合理。况且,如果那夜姑姑不出现,端木尹真被我们杀掉,倒是如了祁逊的愿。我们怕是根本没有机会发现他的真面目,留着那样一个人在身边,跟我们的家人和孩子们在一起,才是真的可怕。” 华黎叹气,“可我离开这里时,亲耳听到端木尹和端木彦父子说,他们要等我回来,不会离开。” 华黎并非不谨慎。当时她心中对于端木尹是不是她的兄长便生了疑心,所以才去找祁逊求证。不过她独自一个人,没有帮手,在祁逊原形毕露之前也无法确定真相,没有第一时间让南宫珩和叶翎派人过来抓端木尹很正常。况且,那个时候再过来,其实已经晚了。 “这个人头表明,端木尹和端木彦父子很可能不是主动离开的。”叶翎看着那颗人头,若有所思。 “没错。”南宫珩看过那颗人头说,“这人不是死在这里的,是被人在别处杀死砍掉头颅后带来这里的,因此这边没有身子,也没有砍头留下的喷溅血迹。看样子,他死去的时间,应该在姑姑离开这里之前。” 华黎对于南宫珩和叶翎观察入微,理智机敏十分佩服,闻言也发现事情蹊跷得很,“有第三方,正巧在我离开的时候出现?” 看样子,就是有人杀了端木尹的心腹凌松,而后找来此处,带走那对父子。 根据这边的情况,也可以确定,端木尹和端木彦并非是自杀后重生逃走的,因为没有留下尸体。或许是没有机会那样做,或许,是杀掉凌松那人,已经控制或者除掉了端木尹和端木彦的宿主。因为很容易便能想到,之前交战没有现身的凌松被端木尹安排去做什么了。 “我知道他们的另外一个隐秘据点。”华黎眸光凝重,“一开始我就是在那边找到端木彦,然后被他带着去救端木尹的。” 没有见到那对父子的尸体,绝不能掉以轻心。就算见到尸体,都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身死魂灭。 “姑姑带路,我们过去瞧瞧。”叶翎说。不管又横插进来的第三方是什么人,都要默认是敌人来对待。斩草要除根,让祁逊现原形是华黎带来的意外好事,端木尹以及跟他相关的人,也必须清除干净。 南宫珩找来一块破布,把凌松的脑袋裹住拎在手中。 华黎不知南宫珩的用意,也没多问,三人便迅速离开,往远离西凉城的方向而去。 一直到傍晚时分,华黎带着他们进了一处隐秘的山谷。 华黎说,她当初能在这里找到端木彦,是因为抓到了闻舟的一个儿子,那人也在为端木尹做事,知道联络的讯号。 夜深人静,山谷中虫鸣鸟叫,清幽寂然。 半山腰有个很深的山洞,山洞外还有已经熄灭的火堆,散落的干柴,表明这边曾有人住过。 南宫珩让华黎和叶翎留在外面,他往山洞中扔了一块石头,听到回音,却没有其他动静,便走了进去。 不多时,山洞中亮起火把,华黎和叶翎进去,就见南宫珩站在一具无头的尸体旁边,是凌松的身体。 旁边有干草铺成的床,上面有个被人一刀拦腰砍成两截的身体,看起来触目惊心,血已经把干草都染透了,旁边的石壁上满是喷溅的血迹…… 南宫珩看过之后说“看年纪,应该是端木尹给自己准备的宿主。” 旁边还有个干草堆,上面却没有人。按照推测,那里本应该放着端木彦的宿主。 叶翎还在地上发现一根女子的发钗,和一个包袱。 包袱打开,里面是两件年轻女人穿的裙子,纯白的颜色,让叶翎想起圣岛的那些侍女。 “我想这应该是凌松的孙女凌竹的东西。”叶翎说。当初凌竹伺候过宁蓁,叶翎听宁蓁说起过那个姑娘,她对端木尹忠心耿耿。如果有一个侍女被端木尹留到现在,跟凌松一起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的话,除了凌竹之外,不会有别人。 那么事实基本清楚了。 突然冒出来的第三方,必定是端木尹的仇人,因此,将端木尹的心腹属下凌松砍头,将端木尹的宿主砍成两截,直接断了端木尹的后路,又拿着那颗脑袋去找端木尹。 不过,端木彦的宿主只是丢失,没有死去,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意味着什么? “是一个对端木尹恨之入骨的女人,却不杀端木彦的宿主,还把宿主带走,说明跟端木彦不是敌人。”叶翎神色莫名,“第一种可能,一个爱慕端木彦却被端木尹生生拆散的姑娘,不过年轻姑娘大概没有实力把端木尹属下第一高手凌松砍头,因此不成立。那么,就是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华黎不解。 “现在想想,我觉得端木尹和端木彦这对父子的关系有些怪。不是端木彦怪,是端木尹。以他的性格,根本不该有养子这种存在,他不需要。他只想要我娘,还痴心妄想我娘给他生孩子,没道理找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从小养大,体验当父亲的感觉。就算是喜欢端木彦,收徒便也罢了,可他让端木彦当圣岛少主,对他大力培养,颇为关照,区别于其他任何人。”叶翎若有所思。 “只有一种可能,端木彦是端木尹的亲生儿子,只是他不想承认,或者说,不想让娘知道。”南宫珩接着叶翎的话说。 “这种手法……”叶翎再次看向被砍成两截的端木尹的宿主,幽幽地说,“我猜,或许是端木彦的亲娘现身了?” 会如此对待端木尹的人很多,但叶翎能想到的其他仇家应该会抓端木尹的宿主去威胁他,然后利用端木尹得到些什么。譬如天沐国那些家族的人渣残余。 而当下冒出来的这个仇家,明摆着跟端木尹是个人私仇,且手法像是女人,因为女人杀人,更容易带着泄愤的意味。再加上不动端木彦的宿主这一点,三人之间的关系就很明显了。 南宫珩把凌松的人头扔在地上。原本打算试试能不能用寻踪蛊找凌松的身体,从而找到端木尹父子,现在也不必了。 “走吧,先回家。或许祁逊会知道一些关于端木尹跟某个女人的事。”叶翎说。事情出了意外,端木尹如今已经废了,但敌方做主的人不明底细,不可轻视。 三人离开那座山谷,返回西凉城去。 回到宁王府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议事厅里还亮着灯。 “姐。” 见叶翎进门,叶缨微微舒了一口气,“你们没事就好。”说是在林家村,但去了这么久,叶缨很担心。 “端木尹呢?”苏棠问。他顶着黑眼圈儿,头发乱得跟鸟窝一样,被他自己挠的,因为昨天知道叶尘的事情之后,一整夜都愁得要死。 府里年轻一辈都在议事厅里坐了一整夜,中间的长桌上放着凤鸣琴。 说是要商量一下怎么找那块玉简,但叶缨能回忆起来的,除了她们母女三个之外接触过凤鸣琴的人,全都死了。 去曾经的南楚皇城找是必然的,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找到的可能性,真的很渺茫。 可恨祁逊知道有那个宝贝在,却也完全不知道药方的内容,因为那枚玉简,只有华家嫡系血脉的血才能打开…… 大家见到叶翎和南宫珩平安归来,心中多少轻松一些,感觉有了主心骨。 对于苏棠的问题,叶翎摇头,“跑了。” 听到又给端木尹跑了,大家脸色更加难看,无异于雪上加霜。 华黎微叹,“抱歉,到底还是因为我……” 叶缨摇头,“姑姑不要那样说,若不是你,我们根本发现不了祁逊,他对我们而言,比端木尹更加危险,而且还有尘儿的事。” 华黎发现没有人因为端木尹逃走这件事责备她,但心中仍觉得这是她的责任,暗暗下定决心,接下来一定要尽全力,除掉那些杂碎。 南宫珩和叶翎简单地把他们出去这一趟的遭遇跟大家讲了,得知端木彦疑似端木尹的亲生儿子,极有可能是端木彦的亲娘现身了,一个个都忍不住痛骂端木尹。 “那个贱人真是贱得天绝地灭!”苏棠咬牙切齿,“自己有过别的女人,养着亲生儿子,还装什么痴情专一?啊啊啊我好想立刻撕了他!” “只是我们根据现有的线索猜的。”叶翎说,“不过不管是不是端木彦的亲娘,都跟端木彦是一伙的,是必须除掉的。稍后去问问祁逊,当年的事,他或许知道什么。” “对,问他,他说不定知道曾经哪个女人跟端木尹有瓜葛!”苏棠说。 “宝宝的事怎么样?小风风?”叶翎推醒了因为太累趴在桌上睡着的风不易。 叶缨微叹,“小风昨日已成功做出了吐真丹,我们用过了。” 南宫珩神色一喜,“这么说,已经审问过祁逊?如何?他交代了药方在哪里吗?” 苏棠指了一下桌上的凤鸣琴,“原来就在那里面,但不知何时丢了。” 叶翎和南宫珩听苏棠把事情经过讲了之后,都觉得头疼。怎么都没想到,药方竟然一开始就在叶家,但祁逊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可凤鸣琴里藏的东西,宁蓁和叶缨都没见过,就莫名消失了。何时丢的?丢在哪里?完全没有头绪。天下之大,想要找个玉简,等同于大海捞针…… 被推醒的风不易也没问端木尹的事,揉了揉眼睛,晃晃悠悠地往外走,“我接着去研究蛊王体……” “都回去休息吧,晚点再说。”叶翎起身。看大家心情低落,一筹莫展的样子,她觉得自己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半晌,小傲月拉着叶尘进了楚明泽的院子。 “坏叔叔,你找我?”叶尘笑着问。 楚明泽打量叶尘,见他好好的,心中更奇怪了,实在不明白昨日听说的叶尘出事是怎么回事。 “你小姨回来了?”楚明泽问。 “嗯。”叶尘点头,“可惜,又给端木尹那贱人逃了。” 楚明泽打听,叶尘倒是没瞒着,把他才知道的关于端木尹的事跟楚明泽讲了,最后问“坏叔叔你曾经也在圣岛上混过,当过端木尹的徒弟,你觉得端木尹跟端木彦可能是亲父子吗?” 楚明泽若有所思,“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小姨的猜测,十有**是真的。端木尹对端木彦的确很是不同,以他的性格来说。我一开始就怀疑过端木彦可能是端木尹的私生子。” “太恶心了,口口声声说只爱我姥姥,到头来早就跟别的女人有孩子了!亲生儿子却不认,当做养子,真是臭不要脸!”叶尘轻哼。 楚明泽问叶尘,“我昨日无意中听到,你出了什么事?小鬼,我看你这不是没事吗?” 小傲月抬头看向叶尘,叶尘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让她到东方氏那里拿点点心过来,他饿了。 小傲月乖巧点点头,跑出去了。 楚明泽眸光幽深起来,“真有事?” “告诉坏叔叔也无妨。”叶尘就一五一十地把昨日宁王府发生的事跟楚明泽讲了,“其实暂时也没事,我家小风儿叔叔一天之内就撬开了祁逊的嘴,我一点儿都不担心。不过我爹娘都快愁死了,我也不敢往他们跟前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我随时会上天一样。” 叶尘在开玩笑。他其实是把楚明泽当一个特殊的朋友的,有些话不好对家里人说。 “原来如此……”楚明泽眸光微闪,揉了揉叶尘的脑袋,“小鬼,你是天命之子,不会有事的。” “那当然,我肯定不会走在坏叔叔前面的!”叶尘嘿嘿一笑,起身去找小傲月,东方氏拿了许多好吃的给他们。 南宫珩去找百里夙了,叶翎正在看风不易昨日做的吐真丹,觉得挺神奇的。 见楚明泽进门,叶翎把药装回去,神色淡淡地问“有事?” 楚明泽点头,“有事。” “说。”叶翎言简意赅。 “听说,又给端木尹跑了?”楚明泽问。 “知道了还问?”叶翎轻哼。 “可惜。”楚明泽微微摇头,“我来找你,是想谈谈叶尘那个小鬼的事。” “谁告诉你的?”叶翎反问。 “那个小鬼自己跟我说的,难道我不能知道吗?”楚明泽问。 “你,莫不是知道什么?”叶翎眸光微眯。 楚明泽微笑,“说来也是很巧,你们想找的那枚玉简,我见过。” 叶翎神色一凝,“楚明泽,关于我家宝宝的事,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若你敢胡说八道骗我,我剁了你!” 楚明泽摇头,“你想多了。那枚玉简是你堂姐叶妤交给我的,换来我帮她废了你的朋友孔瑀,后来孔瑀被我废掉的腿还是你和风不易治好的。多年前的这件事,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叶翎蹙眉。孔瑀和叶妤之间的事,她确实没忘记,当初也觉得奇怪,为何楚明泽会插手。 “直说吧,那枚玉简就在我手里。我承认当初得到那东西的时候存了用来对付你们姐妹的心思,不过那个时候我是虞天的傀儡,很多事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明白,此一时彼一时。我原先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这么多年过去,都忘记了,没交出来给你们也并非故意隐瞒。”楚明泽说。 “现在呢?”叶翎问。 “现在,既然事关那个小鬼的生死,我当然会把东西给你们。”楚明泽说,“但你应该很清楚,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那枚玉简到了我手中,你们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我不是想要挟你,只是希望你能看到我的诚意,帮我一个忙。” “你要端木尹的内力?”叶翎挑眉。 楚明泽点头,“原本是,不过看样子端木尹自己也废了,我要那方最厉害的那个人的内力,不管是谁。” “好。”叶翎爽快点头,“没问题,我答应你。只要我们能抓到活的,就给你恢复内力。” “叶翎,我可是出于信任才主动来找你的,我也是真的想救叶尘那个小鬼,你应该不会食言吧?”楚明泽正色问。 “当然不会。”叶翎突然起身,朝着楚明泽走过来。 楚明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翎狠狠地踹了一脚,“谢谢你,从今日开始,我们就是兄弟了。” 楚明泽捂着胸口,面色恼怒,“你什么意思?” “哦,意思是,过往恩怨一脚勾销!”叶翎似笑非笑,“楚明泽,现在,立刻,马上,告诉我,玉简在哪里?不然我让宝宝月儿和晚晚过来打死你!” 476.终局之战(八) “楚明泽你这个王八蛋!哈哈哈哈!” 苏棠大喊着冲过来,揪住楚明泽就是一顿拳脚脚踢,然后把楚明泽打横抱起来,扔到了湖里,溅起一阵水花。 一群孩子在湖边不远处看得目瞪口呆。 楚明泽灌了几口水,从湖里探出头来,脸色铁青,“苏棠你神经病啊?!” 苏小糖笑嘻嘻,“那是我爹的外号啦!” 小傲月提着裙子跑过来,“爹,你快出来呀,我拉你!” 晚晚追上来,抱住小傲月的胳膊,“姐姐,你拉不动坏叔叔的,他那么胖。” 楚明泽:…… “坏叔叔,你可以变成鸟儿飞出来呀!然后再变成狼,咬苏叔叔!”晚晚小脸认真。 孩子们都一脸期待,苏棠放声狂笑,“楚明泽,来来来,快变身给我们瞧瞧!” 楚明泽刚从湖里爬上岸,就被孩子们热情围观了。 “坏叔叔你可以背着我在水里游吗?”晚晚揪了揪楚明泽湿漉漉的头发。 “我也要!”苏小糖开心地扑到了楚明泽身上去,“义父就会,可厉害了!” 小傲月拿着粉嫩嫩的小帕子擦去楚明泽脸上的水,又用小手给他揉了揉脸,笑着说:“爹,苏叔叔跟你闹着玩儿呐。不要生气,你打不过他,生气伤自己身体的。” “打是亲骂是爱,我是跟我师弟交流感情呢!”苏棠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明泽,“我说师弟啊,我儿子,也就是你师侄,你连见面礼都没给过,让你背着到水里玩一玩怎么了?这都不行?你只是武功废了,不会人也废了吧?” “师叔?”苏小糖笑嘻嘻趴在楚明泽身上,“师叔你不行的话,我去找我义父!” 楚明泽:……苏棠你个混蛋,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爹?”小傲月一脸期待地看着楚明泽。楚明泽是她爹,楚明泽的表现关乎她在小伙伴之中的面子。小孩子当然是希望自己的父亲好厉害,让别人都羡慕的,至少也不能太怂。 于是,楚明泽自己默默地又跳回了湖里,背着一脸兴奋的苏小糖游了好几圈,然后换下一个…… 这个游戏倒真是从南宫珩和苏小糖开始的,府里孩子们觉得比坐船好玩多了。天气好湖水暖的时候,南宫珩会教孩子们游水,如今几个大一点的,水性可都不错。不过也都被严肃叮嘱过,不准自己到湖里玩儿。 最后,楚明泽从头到脚滴着水,牵着小傲月回去,身后传来苏棠幸灾乐祸的声音,“师弟,改天一起打架啊!” “爹你还在生气吗?”小傲月仰脸儿问。 楚明泽摇摇头,“没有。” 在宁王府里,他跟苏棠其实是认识最早,渊源最深的。但先前,苏棠根本不理他,迎面看见都当他是空气。 今天苏棠突然对楚明泽又打又骂,楚明泽知道是为什么。他交出的玉简解了宁王府里众人最焦虑的事,苏棠在他面前不再高冷漠然,展露抽风本色,说明,把他当自己人了。 感觉,说不上好不好,只是突然让他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记忆中,最开始,苏棠对他真的很好,嬉笑怒骂毫不掩饰,把他当亲弟弟看待,什么都愿意教他。 后来,就变了。其实苏棠这么多年都没变,变的是他。 “爹?”小傲月晃了晃楚明泽的手。 楚明泽笑了笑,“真的没事。” “爹在想什么?”小傲月问。 “我在想,月儿高兴吗?”楚明泽问。 小傲月点点头,“高兴!我一直都好希望爹也能跟我们一起玩儿!” 楚明泽神色微怔。小傲月虽然年纪小,但心思细腻,又怎么会感觉不到楚明泽跟府里其他的叔叔伯伯们不一样呢?他那么明显的不合群,又被其他孩子叫坏叔叔,小傲月不可能没有任何想法。她管楚明泽叫爹,觉得楚明泽很好,当然希望家里人都能认可这个爹,真正是一家人。 “嗯,等过些日子,我的内力恢复了,就找苏棠打架,我要把他打趴下!”楚明泽对小傲月说。 小傲月眼睛亮晶晶的,“爹要加油哦!赢了的话,我偷小风儿叔叔的糖给爹吃!” 楚明泽忍不住笑出声来,风不易的糖?确实很好吃,宝贝女儿专门给他偷来的,那就更好吃了,他很期待。 关于玉简的事,本来百里夙和叶缨计划今夜出发,前往原南楚皇城去寻找,谁也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那宝贝竟然就在楚明泽手里! 从结果来看,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当年楚明泽跟叶翎是敌非友,他机缘巧合得到了叶家的东西,自己藏起来,从彼时的立场来看,很正常。 兜兜转转,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明着是敌人,却几乎没有出现过正面交锋,楚明泽躲着,避着,藏着,逃着,在这过程中,曾经的魔头虞天虞澍死了,墨凤琉死了,如烟死了,上官箬死了,端木尹废了,祁逊现形了……而楚明泽被叶翎“招安”了。 叶翎一开始的态度就是,认了楚明泽救宁蓁和宋清羽的恩,这对于扭转局面极其关键,因此不能杀他,但也不能放虎归山,再留后患,于是,就把他带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让他没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虽然楚明泽心里仍旧有自己的小九九,不过至少表面上很安分。而小傲月这个女儿对他的影响之大,其实是他自己都没有真正去思考过的。 因此,才有了今日的意外之喜。 玉简在楚明泽的老家千叶城中藏着,有一个十分精准的位置,他已经告诉叶翎,但说了他不能亲自去,因为武功废了的情况下出门,他怕死。 叶翎说,不用楚明泽亲自去,因为他现在是个废人,速度太慢,耽误时间…… 事关重大,还是原定的,百里夙和叶缨夫妻俩亲自走一趟,至于家里的事,南宫珩和叶翎做主,让他们暂时不用管。 事不宜迟,天还没黑,百里夙和叶缨就出发了。 叶尘来找叶翎,偷偷把前夜关于试验吐真丹的时候,叶缨问百里夙的两个问题告诉叶翎。 “小姨,我爹娘他们不会有事吧?”叶尘问。 叶翎笑了笑,“能有什么事?” “其实,我觉得吧,是我爹在我娘面前有点自卑,没有安全感。”叶尘说,“我娘总是太冷静,又不会撒娇,也不温柔。” “宝宝觉得女人都要会撒娇,都要温柔?”叶翎笑着问。 叶尘摇头,“当然不是了,我娘多帅呀!但我爹可能是因为太爱我娘了,他们在一起的过程曲折离奇,跟别人不一样,是先有了我,我娘才理他,所以他有点患得患失,想要我娘对他更好一点?我也不懂,但我娘既然那样问,肯定是她自己也察觉出他们之间有问题吧。” “他们俩,从一开始就注定跟别人不同,感情的事没什么好比较的,每一对都不同。”叶翎揉了揉叶尘的小脑袋,“既然你娘已经知道了问题所在,她会想办法解决的。” “希望是解决问题,不是解决我爹。”叶尘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你爹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欠收拾。”叶翎轻哼,“等着瞧,把麻烦都解决完了,你娘会好好收拾你爹的。” 叶尘眼中燃起兴奋的小火苗,“突然有点为我爹担心哎!” 已经离开西凉城的百里夙,打了个喷嚏,乐呵呵地说:“一定是尘儿和瑾儿想我了。” 叶缨踹了百里夙一脚,“废什么话?快走!” 不出意外的话,叶缨和百里夙到千叶城找到玉简,一个月左右就能回来了,叶尘的事算是解决了,大家心中担忧消散,纷纷摩拳擦掌,等着干掉端木尹和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 关于神秘人,叶翎要问问祁逊。 没去刑堂,开阳把祁逊带到了议事厅。 祁逊并不知道昨夜他服下吐真丹之后说了什么,因此见到叶翎,依旧在叫嚣,说要让叶尘给他陪葬。 “那件事另说。”叶翎神色淡淡,”今日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要问你。” 若是直接告诉祁逊,玉简的下落已经找到,祁逊绝望之下,什么都不会交代。 祁逊冷哼一声,就听叶翎问:“你可知道,端木尹当年有没有跟哪个女人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祁逊眸光微闪,“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来果真有。”叶翎打了个眼色,苏棠拿出一颗吐真丹,在祁逊反应过来之前就塞进了他口中。 先问一句,让祁逊回忆一下,不愿意主动交代没关系,这个时候用上吐真丹,效果最好。 “端木尹跟哪个女人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叶翎问。 祁逊目光呆滞,喃喃地说:“柳凡石的女儿,柳莺。他就是勾搭上柳莺,骗得柳凡石为他所用。” “你确定?有何证据?”叶翎问。 “我曾亲眼看到过,他跟柳莺在一起。”祁逊说。 “后来呢?柳莺去哪里了?”叶翎问。 “端木尹把柳凡石杀了,柳莺肯定也被他杀了。”祁逊说。 “关于他们,你还知道什么?”叶翎问。 “没有别的了。”祁逊回答。 叶翎摆摆手,开阳拖着祁逊把他带走了。 “柳凡石,这个名字我知道,天沐国前国师,端木尹的师父。”叶翎若有所思,“我本以为端木尹的上位,是凭借着实力和心智,没想到,竟然是靠女人。” “那个无耻龌龊的贱人,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出来的!”苏棠轻哼。 “打着一切为了我娘的旗号,上了别的女人的床,生下一个儿子养在身边,把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处理掉,这么多年对着我娘深情款款,痴情不悔的样子……再说下去,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叶翎幽幽地说。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年被端木尹欺骗利用,生子后被抛弃的柳莺又杀回来了。她恨极了端木尹,但绝对不会对端木彦不利,因为那是她的亲生儿子。 如此,当下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解释。 “那个姓柳的女人,会不会把端木尹弄死之后,带着她儿子去过安宁日子?毕竟我们跟她无冤无仇。”苏棠问。 叶翎摇头,“你太天真了。她被毁了一生,只杀一个端木尹,怕是难消心头之恨。” “那怎么着?来找你娘麻烦?她的悲剧是因为自己犯蠢眼瞎看上端木尹,跟你娘有什么关系?”苏棠冷哼。 “不要低估女人对女人的恶意,她把自己遭遇的不幸迁怒到我娘身上,在我看来,是必然的。”叶翎面色平静,“再说,端木彦也不会善罢甘休,而柳莺一定不会拒绝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提出的任何要求。” “总不至于还来找宋美人吧?真是一家子臭不要脸!”苏棠没好气地说。 “现在不怕他们冒头,就怕他们躲起来暗中作祟,拿无辜之人开刀来威胁我们。”叶翎说,“找人的事……” “我去!”苏棠起身。 “小心点儿。”叶翎说。 蒙璈蒲琮司徒瑄都跟着苏棠一起走了,南宫珩和叶翎回去,也没有睡意,两人在看当初约定好的一起做的一百件事。早已都完成,如今再看那个小册子,依旧觉得回忆满满。 “等把人都解决了,小叶子你想做什么?”南宫珩笑着问。 “我想……”叶翎看着窗外天幕中的一轮明月,眸光灿然,“我想找一个深山老林,咱们一起动手砍木头盖个房子,清早爬山去看日出,傍晚看日落,夜里还可以看星星,白天没事的时候你做做木工活,我绣绣花,是不是很有趣?” 南宫珩笑了,“小叶子你什么时候喜欢绣花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个厉害的木匠,我觉得我应该做个厉害的绣娘,这样才更般配,你觉得呢?”叶翎半开玩笑地问。 南宫珩煞有介事地点头,“很有道理。不过,不带孩子吗?” “带孩子干嘛?让她天天气我吗?”叶翎摇头,“不仅不带她,咱们还可以再生一个。” “晚晚听见该哭了。”南宫珩笑着说。 叶翎眨眨眼,“若是她哭了,那就勉为其难带着吧,让她去给我们捡柴烧火洗衣服,不然不给她吃饭。” 南宫珩轻咳,“小叶子你确定不是想让晚晚哭给你看?” 叶翎一本正经地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南宫珩把叶翎打横抱起来往床边走去,“这些日子也没怎么休息,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明日起来再说。” 此时,西漠河畔一个寂静的小村庄里,大部分村民都已进入梦乡,村尾一家传出几声狗吠,而后归于平静。 端木彦把被他一剑劈成两半的狗踢到一旁,进了门,就见柳莺缓缓地摘掉身上的斗篷和面具,露出雪白的头发和苍老的面庞。 端木彦五官像柳莺更多些,因此原先没有人认为他是端木尹的亲生儿子,面相上不明显。而柳莺曾经作为圣岛国师之女,出现在人前的时候,要么蒙着面纱,要么戴着面具,见过她真容的人极少。 事实上,柳莺如今不过四十出头,跟宁蓁同样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个耄耋老妪。 柳莺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是当年被端木尹割喉所致,没要了她的命,却导致她声带严重受损。多年里她甚至发不出声音,只能当个哑巴,后来好转一些,如今说话依旧不利索,最多三个字就要停顿一下。 端木尹自然比柳莺更凄惨。被砍掉的手脚无法恢复,脸上的贱字伤口依旧在流血,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也都再次裂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生命正在流逝,却再无任何退路。 灭顶的恐惧,已将端木尹吞噬,他再也不复曾经的冷静高傲嚣张,甚至开始哀求柳莺放他一条生路。 “莺莺,都是我的错,求求你饶了我,看在阿彦的面子上饶了我,余生我一定好好待你,一定弥补你!”端木尹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柳莺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皱纹,又看了看自己枯瘦如柴的手,缓缓地笑了起来,“弥补?你拿,什么,弥补?你能,让我爹,活过来?你能,让我,变得,年轻吗?” 端木尹双目凸出,“我能!” 柳莺眸光一厉,狠狠地扼住了端木尹的脖子,“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端木尹很快感觉呼吸困难,出气多进气少了。 柳莺猛然甩开端木尹,他重重地咳嗽,蜷缩成一团,满脸都是血。 “娘,他说的,未必是假的。”端木彦扶住柳莺,让她坐下。 柳莺握住端木彦的手,“你说什么?” 端木彦坐在柳莺身旁,看了一眼凄凄惨惨的端木尹,面无表情地说:“娘想要变得年轻,未必不可能。” “你是说,转生蛊?”柳莺眸光一凝。 端木彦点头,“是,蛊王体已现世,若是真能养出不受限制的转生蛊,娘想变成谁,都可以。” “你真,觉得,会有,那种,逆天,之物吗?”柳莺在怀疑,却抓紧了端木彦的手,显然,她心动了。 “就算没有,至少娘可以找一个同生之人,恢复这个年纪该有的身体容貌。”端木彦说。 “没错!”柳莺眸光微亮,“我儿,说得对!若可能,我想,变成,祁蓁,哈哈,哈哈!” 话落,柳莺放开端木彦,又走到端木尹身旁,把他拽起来,看着他的眼睛,笑得阴恻恻的,“端木尹,我问你,你能,用蛊,把我,变成,祁蓁吗?” 端木尹不说话,柳莺狠狠地把他抽到了地上去,“你还在,惦记,那个,贱人!该不会,这么,多年,你连她,手指头,都没,碰到吧?你说,她是,你的,仙女!我呢?我算,什么?端木尹!你想,活命,好啊,你给我,养蛊,我要,变成,祁蓁!就是她!你说!你说啊!” 柳莺把端木尹抽得吐血不止,一定要逼他说出,愿意把她变成祁蓁的话来。 端木彦冷眼看着。痴男怨女,便是如此吧。 不知过了多久,端木尹如柳莺所愿,说出了她想听的话。 柳莺冷笑连连,“你就是,贱!为了,活命,祁蓁,也是,可以,舍弃的!什么,狗屁,痴情?!就是贱!” 端木彦走过去,把端木尹扶起来,放在床上。 端木尹痴痴地看着端木彦,端木彦神色冷漠,“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先前出现那个女人的兄长?如实回答我!” “是……”端木尹声音沙哑地说了一个字。 端木彦眸光一寒,“你在说谎!你根本不是!最后问你一次,你的出身是什么?” 端木尹身子颤了一下,喃喃地说:“是,祁逊把我捡回去的。” 端木彦眸光一缩,“你真就是个乞丐?” 端木尹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端木彦突然明白,端木尹为何之前不肯说他的出身,因为他觉得耻辱!因为如世人所知的那样,他就是祁逊捡回去的卑贱的乞丐!不是什么友人托孤!所以,端木尹骨子里是自卑的,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得到宁蓁的垂青,来证明些什么。 “那你从哪里知道你的生辰?”端木彦冷声问。 “生我的人,曾经,找过我。”端木尹闭着眼睛说。 “你是说,你爹娘活着,也是乞丐,曾经找到你,你是不是把他们都杀了?”端木彦冷声问。 端木尹用沉默做了回答。 祁逊找上端木尹,是因为他幼时跟叶晟长得颇为相似。 一开始端木尹也不知道他自己的出身,直到他十岁那年,看到两个脏兮兮的乞丐在祁家外面徘徊,见到他眼睛就亮了起来。 那个时候,端木尹尚且不知道转生蛊是何物,只是那对身体残疾的乞丐夫妻,张口就说出端木尹的生辰八字和他身上的胎记特征,想跟他相认,说他是被人偷走的,不是他们丢下的。 端木尹并没有犹豫纠结,把那对乞丐夫妻骗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杀掉他们,确保死透,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回了祁家。 这,就是端木尹的身世。 柳莺狠狠一脚揣在端木尹的心口,“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娘,冷静一些,我们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做。”端木彦扶着柳莺坐下。 “蛊王体,我要!祁蓁,必须死!”柳莺咬牙切齿,“就是她,害的我!”至于方才说,要用转生蛊变成宁蓁的话,更多的是为了刺激端木尹。柳莺不想变成宁蓁,她想看着宁蓁失去一切不得好死。 “这并不容易。”端木彦拧眉。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而柳莺实力再强,也不过就是一个人,南宫珩和叶晟都可以对付柳莺。 “我儿,想要,什么?”柳莺抓住端木彦的手问。 端木彦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庞,微叹一声,“娘,我们要从长计议。” “宋清羽!我知道!”柳莺冷声说,“被我儿,看上,是他,福气!我儿,想要的,娘都,帮你,得到!就从,宋清羽,开始!” 端木彦皱眉,“娘,我们要徐徐图之,不能冲动行事。” “莫怕!只当,那是,娘给你,礼物!”柳莺却很执着,“宋清羽!娘把他,抓过来,任你,处置!其他的,一样,一样,娘都,给你,弄来!” 端木彦沉默片刻之后,眸中暗光肆虐,“娘,若是要动手的话,第一个,不要宋清羽,换个人。” “我儿,要谁?”柳莺问。 端木彦一字一句地说:“南宫珩!这么长时间以来,不管抓到他们那边的谁,最后都会失败!他们的主心骨,就是南宫珩!只要我们能先控制南宫珩,后面的事,都会容易很多!还有宋清羽!他跟南宫珩,可是兄弟情深,生死之交!我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好!听你的!”柳莺面色狠厉,“就抓,南宫珩!” “其实,也很简单。”端木彦笑得邪肆,“这村子里,随便抓几个孩子,让南宫珩自己过来换!既然要动手,这一次,便是你死我活!” 477.终局之战(九) 接到禀报的时候,南宫珩正在听晚晚背诗。一首诗四句,每句的最后一个字都背错。 “爹,我好笨呀,怎么办?娘是不是想打我?”晚晚背着小手,狡黠的眼神儿不停地往叶翎身上飘。 “每一句正好错在最后一个字,说明你都会,故意的。”叶翎神色淡淡,“你这没事找打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不过不会成全你的。” 晚晚倒在南宫珩怀中,“爹,我没有,我不是,娘胡说。” 开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叶翎起身往外走。 “怎么了?”叶翎问。 开阳将一封信呈上,“是一个小孩子送来的,说是有个姑娘花钱雇他送到宁王府。” 信封纸质粗糙,边角皱着,还有一片油渍,没有封口。 叶翎拆开,将薄薄的信纸拿在手中,看到上面潦草的字迹,眸光倏然冷厉! “娘,怎么啦?”好奇的晚晚已经跑过来,抱住叶翎的腿,踮着小脚想要看信上写了什么。 叶翎一手拎起晚晚,扔向开阳,“把她送到我娘那里。” 开阳连忙接住小主子,恭声应了,也不管晚晚抗议,抱着转身就走。 “娘,我会回来哒!” 晚晚清脆的声音尚未飘远,信已到了南宫珩手中。他看过之后,面上笑意消失,皱眉骂了一句,“该死的!” 天枢出现,说宁王府门口跪了许多百姓,是一早涌入城中的,都在哭求救救他们的孩子。 玉衡匆忙赶来,手中拿着几张告示,说西凉城显眼的地方都贴着,已引起百姓骚乱,而告示上的内容,跟南宫珩手中那封信的内容,密切相关。 信中说,限南宫珩今日午时正,于西凉城皇宫前广场,当众自刎!否则,每超过一刻钟,便会有一个孩童的头颅被扔进西漠河! 而告示上,除了信中内容外,最让百姓人人自危的,是最后一句,“快去求求南宫珩,求求叶翎吧,不然,下一个,将会轮到你的孩子!” 看到那样的告示,不明真相的百姓都会认为是南宫珩和叶翎得罪了什么人,结果对方拿无辜之人开刀,针对的还是弱小的孩子,谁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一封信,一张告示,寥寥数语,满纸荒唐而疯狂! 曾经端木尹提出的三日之约,过期屠城之事,早已被叶翎设计化解。 但有些丧心病狂的念头,在那对父子心中起了苗头之后,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不会放弃,越是被逼到穷途末路,越是如疯狗一般变本加厉! 这种局面,叶翎和南宫珩不是没想过,也一直在尽力避免。可当真正到来的时候,比他们预想的,更加糟糕,更加紧迫! 本以为,最坏不过是换人,只要对方冒头,总可以解决。 谁知,那一家疯子,竟然要南宫珩死。 很简单,南宫珩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之中的最强者,除掉南宫珩,接下来再交手,就会容易很多。 甚至,他们可以继续用这种畜生不如的极端手段,明日除掉叶翎,后日除掉叶晟,再除掉叶缨,一个接着一个。 只要他们不被抓到,就可以一直拿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威胁叶翎和南宫珩一方,泯灭良知,毫无底线,为所欲为,无休无止…… “主子,外面的百姓越来越多,都跪在门口不走!”开阳面色凝重。 “什么时辰了?”南宫珩问。 玉衡脸色难看,“辰时末,离午时,只剩下一个时辰。” “苏棠那边有消息吗?”叶翎问。 话落,司徒瑄风尘仆仆地进门,脸色黑沉沉的,“今早苏棠带我们查到临河村的时候,发现村里已经丢了十个孩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才三岁,暂时没有死人,动手的人武功很强,村民都是在睡梦中被偷走了孩子,没有一个人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在村尾找到了疑似端木尹父子落脚的地方,床上还有血迹,但人都已经不见了!他们还在附近扩大范围搜索,我先回来报信!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拿稚儿开刀!” 话落司徒瑄看到玉衡手中的告示,拿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破口怒骂,“该遭天打雷劈的杂碎!” “他们这是狗急跳墙,打算最后一搏。用的手段,倒也高明,知道不能露面,人质也不需要冒险来我们身边找,离得远远的,逼我们为了无辜百姓低头。简单,却很有效。”叶翎眸中寒光肆虐。 大门外的哭声惊动了府里所有的人,事情是瞒不住的。 南宫御面沉如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小七,你可不要乱来啊!他们根本不是冲你一个人,就算你死了,他们也不会收手,只会更加疯魔!” “是啊!”秦徵面色凝重,“绝对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可就剩下一个时辰,若是真有孩子被杀了……”上官芃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南宫珩和叶翎跟叶缨百里夙一样,都是百姓眼中这片土地的掌权者,也是该庇护他们的人。 百姓不知道,也不会管是非黑白,南宫珩是否有错也不重要,他们只看结果。 若是真有孩子被端木尹父子害死,所有的账,全都会算在宁王府头上。 而客观来说,那些个疯子,确实也是跟宁王府之间有私仇,牵连到了百姓。所以,必须要救,一个都不能死。 “我去。”一直沉默的宋清羽开口,“既然跟端木彦有关,我去。” 祁妙蹙眉垂眸,并未言语。幸亏温敏和薛氏都不在,不然她们听到宋清羽上赶着去送死的话,怕是当场能吓晕过去。 南宫珩抬手,抽了一下宋清羽的后脑勺,“你以为你是天仙,魅力无边?现在疯了的端木彦还会为你痴为你狂为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武功都废了,好好在家里待着!” 宋清羽皱眉,“阿珩!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认真的!就算要死,也不该是你!我去说不定会有转机!” “清羽你闭嘴!”叶翎扶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没谁该死。到这个份儿上,不用怀疑,端木彦已经疯了,也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因为他知道,我们不会真的让你去送死,而这关乎他的生死。” 华黎面色凝重,虽然没有言语,但她心中仍旧十分自责,毕竟当初是因为她插手,导致端木尹和端木彦父子逃脱,如今牵连到无辜的百姓。 “这告示,倒也不高明。”坐在角落里的楚明泽轻嗤一声,“若是我,就在上面写着,让把南宫珩当众腰斩,死得不能再死。不然,抹个脖子倒在地上,谁知道死没死透?若是需要来人确认,那不就暴露了么?依我看,就找个替身过去,但凡有人现身确认,抓起来,用吐真丹问出端木尹父子的藏身之处,立刻赶过去救人!毕竟,就算对方要回去通风报信,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们比他们更快,就不会有问题!” “就你聪明。”叶翎轻哼,“如果现身确认的人并不知道端木尹父子在何处呢?还有同伙盯着呢?很简单的防止暴露手法,你以为端木彦想不到?轻举妄动,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难不成你真打算让南宫珩去?”楚明泽幽幽地问。 “主子,我去吧!”八卦起身,“我曾经当过主子的替身,有经验。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七星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换了他,也愿意这样做。 南宫珩和叶翎对视一眼,南宫珩点头,“好,你去。” 楚明泽挑眉,有些意外,虽然八卦只是个属下,但以南宫珩和叶翎的性格,不会让人替死的。看样子,这对夫妻早有计划,只是方才没说,叶翎怼他,或许只是因为习惯? 片刻后,风不易进门,把一个药瓶扔给南宫珩,“龟息丹,头不能断,保证尸体不被人带走,一个时辰之内交给我,可以救回来。”话落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大家看着那个药瓶,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楚明泽对此,倒是不意外。 南宫珩选择让八卦去,而不是自己上,楚明泽认为这是非常明智的。现在不是讲什么义气的时候,重要的是怎么对付那群疯子。南宫珩作为己方最强者,是绝对不能出事的,有些事他需要冲在前面,有些事绝对不能亲自上。 至于会不会有人现身验证南宫珩的真假,问题其实不大。就算如叶翎所言,对方不止一个人藏在人群中,在他们的地盘,还能让人跑了不成?到时候布下天罗地网,盯紧每一个可疑的人,就算被验证出南宫珩是假的,当时有异动要去报信的人,抓住便是。 用上吐真丹,立刻就能问出端木尹父子所在,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救人。 虽然这样做仍旧有风险,因为对方手里有孩子作为人质,到时候还是会很被动,但这是谨慎些就可以解决的。 而这,就是南宫珩和叶翎的计划。 如果没有人现身验明正身,找不到对方的人,其实会更棘手,因为那样便没有突破口。让替身去,打草惊蛇,只要能抓到知情的关键人物,就能拿回一些主动权。 南宫珩很快做了部署,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在皇宫前广场周围,以及城中各处,安排好眼线,分工明确,不准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端木尹和端木彦以及柳莺大抵不会亲自出现,对方派来的人会完美隐藏在百姓之中,若是跑了,会很麻烦。 听完南宫珩的安排,楚明泽觉得非常合理严密且谨慎,换了他也是如此,但所有部署之中,没他的事。 鬼使神差,楚明泽主动开口,“虽然我没了内力,不过可以伪装成百姓过去围观。”藏在人群中,说不定可以发现什么。 南宫珩凉凉地看了楚明泽一眼,睥睨威严,“准了。” 楚明泽:……突然感觉自己刚刚纯粹是嘴贱,但现在再改口反悔,有极大的可能会被揍…… 叶晟留在家中坐镇,避免被对方趁虚而入,虽然不太可能,不过不能掉以轻心。 原本这是稀松平常的一天,但是因为街上的那些告示,因为一早涌入西凉城的临河村村民,整个西凉城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大街上不复往日的繁华热闹,百姓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愁容,有些聚集到了宁王府外面,有些聚集到了皇宫外的广场上,还有更多胆小怕事的,躲在家里关着门,甚至把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藏起来,怕突然被人抓走。 八卦对于假扮南宫珩这件事经验丰富,也不用帮忙,很娴熟地易容成了南宫珩的样子,换上一身南宫珩的衣服,把南宫珩的佩剑挂在腰间,藏好那颗龟息丹。 “主子,不必担心,就算出了意外,也是我乐意的,我绝不后悔,我哥我嫂子都没有任何意见。”八卦拍着胸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还对着南宫珩和叶翎咧开嘴笑了笑。 南宫珩踹了八卦一脚,“笑屁啊!让你去做事的,不是让你去表演自刎的,脑子清醒点儿!” 八卦神色一正,“是!” 盛夏时节,太阳升起来,空气燥热沉闷。 距离午时还剩下两刻钟的时候,宁王府的大门开了,百姓纷纷抬头看过来,就见“南宫珩”出现在门口。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才四岁啊!”一个妇人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打开了一个闸口,刚刚停了片刻的哭声再次此起彼伏。 假扮南宫珩的八卦神色平静地说了两个字:“让开。” 百姓纷纷让开了路,看着八卦带着两个随从离开宁王府,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他这是……” “该不会……” …… 饶是丢了孩子的百姓心急如焚,其实也都不敢想南宫珩这样高高在上的贵人会真的为了他们的孩子了结自己,只是希望宁王府里的人能想想别的办法。 这会儿八卦往皇宫的方向走,百姓也都陆陆续续默默跟上去,队伍越来越大。 楚明泽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从宁王府的后门出去,身边还有个一身布衣的年轻妇人,包着头巾,拉了一下袖子,遮住白皙修长的手指。两人看装束,像是一对夫妻。 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楚明泽压低声音说:“完颜幽,你在家里照顾好月儿就是了,这种事凑什么热闹?到现在都学不会安分一点吗?” 易容得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完颜幽闻言神色淡淡地说:“这是我的事,不需要跟你解释,我早已不是你的奴仆了。” 楚明泽冷哼一声,“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救你!” 完颜幽没有理会。 穿过小巷子,不远处出现大批的人群,楚明泽若无其事地拉住完颜幽的手,跑着混进了人群之中,看起来跟周围的百姓完全没有差别。 完颜幽感觉浑身不自在。 本来在宁王府里,她一直是被保护的,根本没有机会外出做事,但一直都在努力练功。今日看到楚明泽易容成普通百姓的模样去找小傲月,说要去做什么,完颜幽觉得她也可以。这种关键时候,人越多越好,才能不让对方的人逃走。 于是,完颜幽也易容伪装,决定出一份力。 叶翎倒没拦着,只说让完颜幽跟楚明泽一起行动,互相有个照应,就假扮夫妻。 其实完颜幽并不想跟楚明泽有任何接触,但正事要紧,便暂时将不舒服的情绪抛在脑后,暗中观察着身边的人。 临近午时,阳光愈发炽热,皇宫前面的广场上,黑压压的挤满了百姓,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广场中央高台上的那个人。 选在这样一个空旷无遮挡的地方,应该也是端木彦有意为之,如此他的人更好隐藏,而南宫珩安排的眼线却没有多少可遮掩的地方,就算出了乱子被发现,随手就能抓到身旁的百姓作为人质来脱身。 楚明泽拉着完颜幽,在人群中穿梭,跟他们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叶缨训练的金龙卫全都被派出来了。 “到底是谁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啊!” “南宫珩不会真的要自刎吧?” “怎么不见皇后和宁王?” “如果他自刎了,我们的孩子就能回家了吗?” …… 百姓议论纷纷,气氛焦虑不安。 八卦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阳光刺眼。 百姓都以为“南宫珩”会说些什么,但八卦并不打算对百姓说什么,因为没有意义。双方博弈,百姓只是被端木尹父子拿来利用的工具人。 太阳已到中天,八卦拔剑的同时,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且慢!” 声音的来源就在距离楚明泽和完颜幽不远的地方,楚明泽默默地按住完颜幽袖中的匕首,低声说:“不到动手的时候,也轮不到你动手,静观其变。” 完颜幽状似无意地踩了楚明泽一脚,盯着那个从人群中飞身而出的女子,握着的匕首依旧没有松开。 楚明泽吃痛,放开完颜幽的手,拧眉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想起之前叶翎提到的某个人,楚明泽眸光微眯,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应该是凌松的孙女凌竹,端木尹身边剩下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一。 突然冒出来的人,在百姓眼中,自然是对孩子下手的恶毒势力中人,一个个盯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面容平凡的女子飞身上了高台,快速接近八卦。 八卦握紧手中的剑,眼神戒备。躲在暗处的南宫珩和叶翎以及己方的人,都盯着此时有些骚动的百姓,找其中的异常之人。 “待我验明正身,若是替身,后果自负!”女子声音冷厉,话落伸手就摸向了八卦的脸。 八卦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易容是不可能天衣无缝的,这么近的距离,暴露的可能性极高。若是被发现,他的任务是,立刻拿下这个女人! 结果,女人凑近,盯着八卦的脸看的同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快速地说:“我叫凌竹,我妹妹凌兰是被端木尹害死的,我会帮你们!现在做主的是端木彦,他仍在临河村躲着,村东第五家,孩子都在地窖里。” 话落,八卦掩去眸中的惊愕,就见凌竹转身,说了一句,“确是南宫珩!请吧!”话落退后两步,站在一旁看着。 事情有些出乎预料,八卦冷冷地看了一眼凌竹,什么都没说。 百姓的目光盯着八卦手中的剑,他闭上眼睛,长剑在脖子上划过。 鲜血流出,百姓惊呼,剑落地,人也倒下了。 凌竹俯身,蹲在八卦身旁,手指去探八卦的鼻息,片刻后起身,飞身下了高台,消失在人群之中。 “事情有变,不需要动手了。”楚明泽看着七星冲上高台把八卦抱走,眸光闪了闪,拽着完颜幽,跟随百姓散去。 城门并没有关,因为如果没有抓到对方的人,也不能阻止对方的人回去,否则被抓的孩子会有危险。 宁王府。 叶翎和南宫珩见到八卦的时候,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风不易止血包扎好了,龟息丹都没用上,因为不必假死,装死就行,他也没对自己下狠手。 “主子,那个女人自称叫凌竹,说她妹妹凌兰是被端木尹害死的,有意帮我们。她应该发现我是假的,没有拆穿,也没拆穿我没死,并且告诉我,端木彦在什么地方。”八卦脸色苍白地说。 事情跟预期出入很大,不过目前看来,这样的变故是对他们有利的。 “会不会是陷阱?”七星皱眉。 “对方现在根本没有人手和实力去布置陷阱对付我们。”叶翎说,“宁可信其有。准备出发,去临河村!” 临河村丢了孩子的百姓有些回家了,希望回去就能见到他们的孩子,有些仍旧在宁王府周围徘徊,想着孩子被送回来可能会在宁王府。 叶翎和南宫珩暂时没管这些,简单交代了府里的事之后,便带着一众高手暗中往临河村的方向去。 凌竹是凌兰的亲姐姐,凌兰是怎么死的叶翎知道,罪魁祸首真就是端木尹。因为原本端木尹想让凌兰活的话,不会把她交给那群禽兽,也没有任何特殊的交代,他是故意为之,或许是惩罚凌兰的背叛,根本没打算给她活路。 若说凌竹为了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选择背叛端木尹和端木彦父子,倒也不无可能。尤其是,她的祖父也被害死了,就剩了她一个。 临河村。 傍晚时分,日落西山。 往日里平静安宁的小村庄今日气氛颇有些怪异,很多家炊烟未起,大门紧闭,村里的路上根本见不到人影。 凌竹和一个老者先后进了村东第五家,见到端木彦的时候,他和柳莺正在吃饭,旁边地上倒着这家原本的几口人。至于抓来的那些孩子,并不在房中。 端木尹半死不活,垂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了头去,乱糟糟的头发上满是血痂,遮住那张丑陋可怖的脸。 “如何?”端木彦问。 凌竹恭敬地禀报,“主子,确是南宫珩,没有易容痕迹,属下确定他已断气。” 端木彦眸光微眯,“这么顺利吗?” “想必是主子震慑到了他们,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凌竹恭声说。 “以南宫珩的性格,没找替死鬼我不意外。但他,也不会真的死的。”端木彦眸中暗光闪烁,“这种结果,只能说明,他要么用了转生蛊,要么,风不易有办法让他假死再活过来!我猜,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柳莺点头,“我儿,言之,有理。” “不过,”端木彦冷笑,“倒也无妨,我没想过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死去,今日只是个开始,一个小小的试探,跟他们打声招呼而已。看样子,他们还真是爱民如子的好人呢!这样,我就放心了!” “接下来,怎么做?”柳莺问端木彦,一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端木彦若有所思,“南宫珩和叶翎今日的态度我很满意,既然他们如此忌惮,接下来,自然是好好招待他们。明日,先让他们把蛊王体交出来,换那些孩子,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的。毕竟曾经有过一次,楚明泽用西凉城百姓的命来要挟他们,是叶缨亲手把儿子给送出去的,因为百姓他们一定要救,而蛊王体不管落入谁的手中,都不会死,还有转圜的余地。” 柳莺点头,很是认同。 “这样,等得到那个孩子,接下来,我们就能稳操胜券,为所欲为!”端木彦笑得邪肆,说着看向了端木尹,“父亲,你觉得呢?” 端木尹缓缓抬头,又微微点头,“如此,甚好。” “这些,都是父亲教我的呢!”端木彦冷笑,“娘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父亲和祁蓁死在她面前。很快,就可以实现了,我想父亲应该也不会拒绝跟你最爱的女人共赴黄泉吧?这是我做儿子的,最后能为父亲做的事了!” “便宜,他了!”柳莺冷声说。 端木尹眼神灰败,满是绝望,又低了头去,不再言语。 “我儿,想要的,人呢?”柳莺问。 端木彦冷哼,“宋清羽,不急。等我得到蛊王体,他们所有人,都要任我摆布!到时候,我要让宋清羽跪在地上求我!呵呵,不如,到时让宋清羽亲手杀了祁妙如何?不是所谓的夫妻么?正好让我看看,他们多么情比金坚!想想我就有些迫不及待呢!” 凌竹按照端木彦的吩咐,把剩饭端去喂端木尹吃,因为他暂时还不能死。 “他们,不会,想到,我们,还在,这个村,里面。”柳莺目光灼灼地看着端木彦,“我儿,聪明,无双!” “我都能想象到,现在叶翎和南宫珩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到处找我们的样子,哈哈哈哈!”端木彦冷笑连连。 自从知道端木尹是他的亲爹,柳莺现身,端木彦的心态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是端木尹亲生且一手抚养长大的,骨子里,就是另外一个端木尹,只是原先被端木尹压着,表面看来没那么狂。 如今挣脱端木尹的束缚,身边又有柳莺无条件地相助,端木彦的野心和欲望无限膨胀。在他决定实施端木尹之前的计划,对无辜百姓动手的时候,什么良知人性,都不存在了,或者说,他本来也没有。 现在,端木彦只想得到蛊王体,想报复端木尹,想报复南宫珩和叶翎,报复宋清羽对他的不屑一顾!他要成为王者,让所有人对他俯首! “凌竹,过来。”端木彦盯着凌竹窈窕的身段,声音低沉地说。 凌竹低着头走过来,端木彦伸手一拉,她就顺势坐在了端木彦怀中。 端木彦偏头,在凌竹后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喟叹一声,“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吗?今日爷心情好,准你伺候!” 凌竹含羞带怯,一脸顺从地被端木彦抱着走向另外一个房间。 柳莺在旁边看着,对此很平静,甚至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看端木彦什么都好。 见端木彦离开,柳莺起身走过去,又把端木尹拽起来,在他另外一边侧脸上,拿刀,慢慢地刻了一个“死”字。 “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跟,祁蓁,那贱人,一起,下地狱!哈哈哈哈!”柳莺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眸中满是报复的快感。 此时,半路汇合的叶翎和苏棠他们,已经到了附近。 看到有两个屋子亮着灯,叶翎默默地指了一下后院,南宫珩和苏棠都悄悄地绕到了后面去。 端木彦对今日之事颇为得意,仿佛突然冲破了某种禁忌,有种无法无天的快感,此时正在跟凌竹做那事,好不逍遥快活。 柳莺还在折磨端木尹取乐。 而他们的属下,满打满算,除了凌竹之外,就只剩两个老者,守后院的那个已经被华黎近身,用迷药放倒了。 后院有个浅浅的地窖,上面盖着木板和茅草,是凌竹所说的藏孩子的地方。 南宫珩拨开茅草,轻轻掀开木板,果然看到地窖里面横七竖八地放着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跟丢失的孩子数量是对得上的,都在这里。 南宫珩抓住一个孩子,确定还活着,只是中了迷药,微微松了一口气,挥手,其他人上前来,一人抱起两个,快速离开。 没料其中一个孩子突然醒来,哭了起来。 蒲琮赶紧捂住那孩子的嘴,但已经晚了,柳莺听到了,端木彦也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踢开凌竹,快速地穿衣服。 就在端木彦刚刚穿好衣服的时候,南宫珩和叶翎已破门而入!孩子都被救走,接下来没别的,斩草除根! 叶翎没有易容,没戴面具,柳莺看到她那张酷似宁蓁的脸,一下子就疯了,拔剑杀了过来! 而端木彦面色沉沉地看着攻过来的南宫珩,手微微颤了一下。因为这不在预料之中,他方才还春风得意,但此时想的却不是正面打,而是或许他应该自我了断,用转生蛊重生逃命,再晚就没机会了,因为他很清楚,他根本就不是南宫珩的对手! 可南宫珩还没跟端木彦交上手,端木彦突然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低头,就见一个染血的剑尖从他胸口冒了出来! 他缓缓回头,衣不蔽体的凌竹面色幽寒地看着他,猛然拔剑,冷声说:“你们父子,都该死!” 下一刻,端木彦来不及震惊于凌竹的背叛,正准备立刻自尽,南宫珩已到跟前,伸手扼住他的脖子,往他口中塞了一枚药丸! 端木彦瞪大眼睛,神色惊恐地看着南宫珩!他知道那是什么!解蛊丹!他若是自杀,一定会死得透透的! 南宫珩面无表情,手起剑落,刷刷四下,端木彦惨叫不止,跟他的亲爹端木尹一样,两手两脚都被砍掉,蜷缩在地上,颤抖蠕动。 前院的那个属下已经被华黎解决掉了,她和苏棠分头去查看附近是否还有其他人。 隔壁的柳莺听到端木彦的惨叫声,心急如焚,想要冲过来救儿子,但叶翎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论实力,叶翎是不如柳莺的,但想要短暂地拦住柳莺,并不难。 凌竹披散着头发,裹紧身上的衣服,赤着脚,拿着滴血的剑冲过来,正好见到失去手脚的端木尹口中咬着一把匕首,正朝着不远处地上昏迷的一个老人爬去,叶翎一时没有注意到。 若是被端木尹威胁,倒会有些麻烦。 凌竹红着眼,持剑冲过去,打落端木尹口中的匕首,一剑贯穿了端木尹的心口,又拔出来,狠狠地插进去,一下一下,厉声说:“这是替我妹妹报仇!这是给我祖父报仇!端木尹,你去死吧!” 南宫珩撇下端木彦过来,跟叶翎一起围攻柳莺。柳莺以为端木彦死了,杀红了眼,疯了一般,但脚步却越发凌乱。 不过一刻钟之后,南宫珩的剑刺入了柳莺心口,她手中的剑应声落地,嘶吼一声,跪倒在了地上,阴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隔壁,仿佛要穿透墙看到她的儿子。 苏棠冲进来,“外面的杂碎都清理干净了!” 房间里满是血腥气,柳莺还没死,南宫珩把端木彦拖过来,跟她扔在一起。 柳莺死死地抓着端木彦的手,“彦儿……彦儿……”说着又看向南宫珩,“我儿是,无辜的!你们,不能,杀他!都是,端木尹,做的!是我!是我,做的!我儿,无辜的!” 叶翎冷冷地看着柳莺。她是命不好,遇上端木尹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被欺骗利用毁了一生。若她找到端木彦之后,只是报复端木尹,叶翎绝对不会为难她。但这个女人,不管以前是否天真单纯,如今,明显也跟端木尹成了同类,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这对母子对临河村无辜的孩子下手的时候,就表明,他们一家三口,都是一样的猪狗不如,丧尽天良。 到底,柳莺作为一个母亲,心里有儿子,但这并不代表她还有人性。 “这老贱人死了?”苏棠走过去,踢了端木尹一脚,又俯身探了鼻息,皱眉,“该不会又是用转生蛊重生去了吧?” “是我杀的,不是自杀,他本来想杀这个婆婆来救柳贱人!虽然柳贱人也要杀他,但你们一出现,他们就还是一路人。”凌竹裹紧身上的衣服,裸露在外面的脚上溅满了端木尹的血,脸上也有血,是端木彦的。 “你,是为了给你妹妹报仇?”苏棠挑眉。他见过凌兰的尸体,倒是跟凌竹长得有三分相似,是姐妹无疑。 凌竹看着端木尹的尸体,面色冰寒,回答苏棠的问题,“我妹妹兰儿,本来不会死的,她只是想跟洛宇在一起而已!我苦苦哀求,端木尹都已答应,会放兰儿一条生路,谁知他却瞒着我和祖父,把兰儿交给了那群畜生!我知道,兰儿的孩子如今在你们家里很安全,便也放心了!端木尹唯一的宿主被柳贱人砍成了两半,让他死得这么痛快,已是便宜他了!” 凌竹话落,又恨恨地踹了端木尹一脚。 端木尹脸上一边刻着“贱”字,一边刻着“死”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凌竹又交代了端木彦的宿主被藏在什么地方,离临河村不远。她引着苏棠和华黎过去了一趟,解决掉端木彦最后一个属下,把他的宿主带了回来。 南宫珩让把那些孩子全都带去宁王府,让风不易看过没事之后明日再送回来。 柳莺和端木彦以及他的宿主都被带走,受伤最重的柳莺仍然活着,端木彦绝望地闭着眼,但并未寻死。至于他的宿主,等救醒之后,若是没有问题,自是要放走的。 叶翎问凌竹什么打算,她说她想先去看看她的外甥小洛洛。 回到宁王府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得知端木尹已死,柳莺和端木彦被擒,全家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长久以来,端木尹像是笼罩在宁王府上空的阴影,暗地里不知何时会吐出信子的毒蛇,让人不安,如今,总算是解决了。 把柳莺和端木彦扔到刑堂去,跟祁逊关在一起,让他们慢慢熬着等死。 旭日初升。 南宫珩被叶晟叫去了,叶翎一脸疲惫,刚刚沐浴过,准备先睡一觉,养精蓄锐,起来再处理剩下的事。 晚晚跑进来,自己脱掉鞋子,爬上床,抱住叶翎的胳膊,“娘,我昨夜梦到你了。” 叶翎闭着眼,揉搓着晚晚软软嫩嫩的小脸儿,“嗯?梦到我什么?” “娘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怪兽,要吃了我,好可怕哒!”晚晚说。 叶翎抓过晚晚的小手轻轻啃了一口,“你再说话,我真吃了你。” 晚晚笑嘻嘻地往叶翎怀中靠了靠,“娘,快睡吧,我们一起做梦!这次我要变成小怪兽!” 此时,在遥远的天沐国,某个神秘的小岛上,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缓缓坐起,眸光幽寒冷鸷。 床边,一人跪在地上,垂首恭声,“参见主子,恭迎主子归来。” “凌锐,你女儿机敏忠心,不错。”中年男人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阴恻恻地念着几个名字,“南宫珩,叶翎,叶晟,阿蓁……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题外话------ 看到最后,是不是想给作者君寄刀片?哈哈~~~ 淡定淡定,明天就是正文大结局最终章啦啦啦,到时候评论区会有奖励活动,敬请关注~ 后续还会有几章配角番外。多谢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478.终局之战(十)【正文大结局】 西凉城宁王府。 半晌落了一阵雨,雨后空气清新,竹林苍翠。 叶翎抱着晚晚补觉的时候,洛璃见到了凌竹。 凌竹已收拾过,换好衣服,神色有些疲惫,但精神尚可,也没有受伤,比起在圣岛的时候,整个人都清瘦不少。 洛璃知道这是小洛洛的亲姨,且在这次对付端木父子的过程中功不可没,因此对凌竹十分客气,其中多多少少夹杂着几分对凌兰的愧疚。看到凌竹那张脸,总让洛璃忍不住想起他那惨死的儿媳。 凌竹一见小洛洛,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都止不住,抱着小洛洛痛哭了一场。 小洛洛并不认生,平素在家里,谁抱都是乐呵呵的逗他玩儿,没见过这阵仗,这会儿在凌竹怀中,像是被吓到了,呆呆的,也不笑,扁着嘴,泫然欲泣地看着洛璃。 洛璃心疼孙子,但也不好对凌竹说什么,见叶尘的身影在门口闪过,连忙开口叫他进来。 小洛洛看到叶尘,就乐了起来,伸着白胖的小手求抱抱。 叶尘跟凌竹简单打了声招呼,就把小洛洛抱走了,说他们要一起去划船。 “对不起,洛叔,我只是一看到孩子,就想起我那苦命的妹妹……”凌竹抹着眼泪说。 洛璃叹气,“人死不能复生,想来你们姐妹曾经效忠端木尹,都是身不由己。如今端木父子死的死,废的废,再翻不了身,你也不必再担心,不如安心在宁王府留下,小宝若是能多你这个亲人,自是再好不过。” “这……”凌竹苦笑,“我曾为端木尹效力多年,身不由己做了许多错事,怕是祁蓁姑姑和宋公子都不想看到我。” 洛璃摇头,“不会的,你不要想那么多,此事过后我会跟小叶讲。你只安心留下,先好好休息几日。小宝认生,等熟悉就好了。” “多谢洛叔。”凌竹点头应下。 叶翎苏醒的时候,已临近正午。 睁开眼,就见南宫珩换过衣服,坐在窗边,晚晚站在他腿上,父女俩看着外面的风景,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外面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南宫珩回头,眸光粲然,“小叶子,是不是饿了?我跟师兄说了,今日给你加餐,好好补补,你最近都瘦了。” “娘,你想吃我做的菜吗?我给你做吖!”晚晚趴在南宫珩肩头,可爱的小脸儿上满是认真。 叶翎摇头,“谢谢,我不想。” 晚晚做的菜=竹叶杂草各种花花一锅乱炖,看着就有毒的样子…… 叶翎下床,舒展身体,感觉满血复活,肚子就叫了起来。 午膳只叶翎和南宫珩带着晚晚一起吃的,没去跟大家聚餐,夫妻俩难得享受了一下悠闲时光。 回头想想,这几年到处奔波忙碌,便是在家里,也要操心里里外外大小事,从他们认识到现在,麻烦不断,风波不停,不缺快乐幸福,但真正放松的时候着实不多。 “娘,坏人是不是都死光光啦?”晚晚问。 叶翎摇头,“坏人永远不会死光的。” “为什么呢?”晚晚不解。 “只要有好人,就会有坏人。”叶翎说。 “这又是为什么呢?”晚晚更加不解。 “因为有坏人,才有好人。就像有黑夜,才有白天。”叶翎说。 晚晚眨眨眼,“爹,娘是在念经吗?” 南宫珩哈哈笑,“是。” 叶翎保持微笑,“晚晚,承认自己笨没什么大不了的。” 晚晚点点头,眼睛亮晶晶,“是呀我好笨的!娘你是不是想打我?” 叶翎:……苍天啊大地啊怎么又又又又又来了?! 晚晚吃饱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玩儿了,叶翎和南宫珩也没管她。 午膳后,阳光和暖,空气怡然。 叶翎和南宫珩出门,见孩子们在竹排上玩“击鼓传花”,击的是鼓,但传的不是花,是娃娃。 竹排在湖面上随风自由飘荡,几个大一点的,小傲月,晚晚,苏小糖,秦小易,在传小洛洛,叶尘击鼓。 鼓点停下,小洛洛在谁怀里,就要背诗一首。 这规则是叶尘定的。本来苏小糖说的是吃一串糖葫芦,秦小易说打个拳,小傲月说跳个舞,晚晚说的是被她扎一针…… 胖嘟嘟的小洛洛被传来传去,笑得见牙不见眼。 洛璃坐在湖边乐呵呵地看着,见叶翎和南宫珩走过去,起身打了声招呼,打算去给孩子们拿点果子过来吃。 叶翎和南宫珩绕过湖边,进了风不易的竹楼,就见八卦正在喝他嫂子岳瑛专门给他炖的鸡汤。 岳瑛还在旁边念叨,说什么这次大难不死,等伤好了赶紧娶媳妇儿之类的话。 见到叶翎和南宫珩来了,岳瑛笑着起身,“周严没事,好着呢,就是流了点血,男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八卦立刻点头,被岳瑛瞪了一眼,“你哥怎么说你的?脖子不要乱动!” “你们聊,我回去看孩子。”岳瑛话落又瞪了八卦一眼就走了。 “你嫂子对你挺好啊。”叶翎笑着说。 八卦轻咳,“说实话,就跟多了个娘似的。主子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哦,你想多了,我们不是来看你的,是找小风风有别的事。”话落,南宫珩揽着叶翎上楼去了。 八卦:……是他自作多情…… 风不易还在潜心研究蛊王体的事。虽然过些日子叶缨和百里夙就能把玉简取回来,但对他而言,这是两码事。他素来只把前辈留下的东西当做参考,而不是依赖。 “又干嘛?”风不易抬头看了南宫珩和叶翎一眼,并不欢迎他们的样子。 “吐真丹还有吗?”叶翎问。 “人都抓回来了,该死的都死了,还要?”风不易神色不耐,伸手一指,“药方你们知道,药材就在那边,想要自己做去!我没空!” 叶翎点头,“我正有此意,你忙你的。” 两人就在风不易的书房里,占据另外一个角落,找齐吐真丹需要的药材,开始制作。 过了不知多久,风不易伸了个懒腰,抬头,见南宫珩和叶翎凑在一起还在忙,起身走过来,“你们要吐真丹干什么?小叶,你该不会要给阿珩吃,问他爱不爱你吧?” “这你都能猜到?”叶翎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们打算互相吃,验证一下对彼此的真心。” 风不易嘴角抽搐,“你们是不是有病?你们说是不是有病啊?!验证出来万一结果不如愿呢?你们打算怎么着?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吧。”南宫珩很淡定地说着,抬头对着风不易笑,唇角戏谑一如往昔,“小风风,说不定,我的真爱是你呢!” 风不易白眼翻到天际去,“信了你们的邪!不过你们真是有病!赶紧做完从我这里滚滚滚!” 一刻钟之后,南宫珩和叶翎拿着制作成功的吐真丹走了。 “哎,阿珩,要不咱俩改天真的试试?”叶翎提议。 南宫珩摇头,“又不是百里人渣和你姐,不用试,我知道小叶子你很爱我的!你呢?” 叶翎点头,“彼此彼此。” 要说为何叶翎和南宫珩又专门来风不易这里弄了吐真丹回去,很简单,给府里新来的“客人”用的。 凌竹,一个原本对端木尹忠心耿耿,最后关头突然叛变,且亲手杀死端木尹的人。 凌竹的理由是,她的妹妹凌兰是被端木尹害死的,她要替妹妹报仇。说实话,合情合理,但同时,也无法验证。毕竟凌兰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她们姐妹之间真正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至少从叶翎的角度,若是凌兰的祖父真的在乎这个孙女,若是凌竹真的疼惜这个妹妹,以这对祖孙在端木尹身边的地位,凌兰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 端木尹是他们迄今为止面对的最恐怖的敌人,又在体内有转生蛊的情况下死去,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即便亲眼见过端木尹的宿主被砍成两截,南宫珩和叶翎也无法完全放心。 就连上官箬那个贱人,当初找到的同生宿主都不止一个。客观来讲,叶翎认为端木尹的底牌应该比上官箬更多才合理。 当然,凌竹或许没问题,是叶翎和南宫珩想多了。不过既然她是小洛洛的大姨,且打算留下,验证过才好放心。 况且,吐真丹取材方便,使用简单,无副作用,何乐而不用? 叶翎跟洛璃打过招呼,洛璃有些意外,但对此是赞成的。虽然他觉得凌竹应该没问题,但谨慎些总没错,万一凌竹有问题,最容易受到伤害的是洛璃的命根子小洛洛,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晚膳时,洛璃亲手把药下在了凌竹的汤里,当时凌竹正在逗小洛洛玩儿,并没有看到。 见凌竹喝了汤,眼神变得迷蒙起来,洛璃抱着小洛洛起身过去打开门,让南宫珩和叶翎进来。 小洛洛见到南宫珩就笑得眯起眼睛,南宫珩把他抱过来,捏了捏他的小胖脸儿,觉得手感忒好。 “端木尹死了吗?”叶翎看着凌竹问。 凌竹目光呆滞,喃喃地说:“没有。” 洛璃面色一沉,果真有问题! “他还有宿主?”叶翎冷声问。 “是,在天沐国,还有一个宿主,只有我和我爹知道,端木彦也不知道。”凌竹说。 “所以,你的背叛,不过是为了获取我们的信任,用凌兰当借口,混过来当细作,同时,帮助端木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死遁,让我们相信,他真的死了?”叶翎冷声问。 凌竹点头,说了一个字,“是。” “凌兰的死,跟你有关系吗?”叶翎问。 “她背叛主子,死有余辜。主子安排,自有用意。”凌竹说。 叶翎心下了然。 若凌兰不惨死,凌竹哪里有机会骗宁王府的人,以报仇为由,杀端木尹,而后假装姐妹情深混进来呢? 作为端木尹的属下,凌竹跟其他人一样,都被刻意用过一次迷心针,来避免审问。她这两日的表现,是一场完美的“投诚”。 端木尹有机会自杀的时候却苦苦熬着,不管什么屈辱折磨都受着,原因很简单,以他的性格,若是选择自杀,必然还有退路。一旦让南宫珩和叶翎知道他活着,就会有所防备。 而他精心设计之下,让自己死在“叛徒”凌竹手中,给叶翎和南宫珩一种假象,认为他这下是彻底死透了。 如此,端木尹便成功了。让细作凌竹混到南宫珩和叶翎身边,而他改头换面,再次出现时,便是擦肩而过,叶翎和南宫珩都不会有任何察觉。 凌兰的死,也是当初端木尹下的一步棋,以备不时之需。虽然结果崩坏,但最后关头,凌竹这枚棋子,还是给了端木尹再一次生机。 “端木尹的宿主身份、姓名、样貌特征,你知道什么,事无巨细,统统讲出来。”叶翎冷声说。 凌竹确实知道,在吐真丹的作用下,一五一十地告诉叶翎,如今的端木尹是什么人,什么样。 “他在天沐国还有多少属下?”叶翎问。 “包括我爹在内,还有十几个人。”凌竹回答。 “在何处?”叶翎问。 凌竹说了一个叶翎并未听过的岛屿名字,叶翎又问方位,凌竹讲了个大概。 “他可交代过你,日后如何联络?”叶翎问。 凌竹微微摇头,“主子说,待他再次归来,自会找我。在那之前,让我什么都不要做,只好好在宁王府里待着,获取你们的信任。” “你自己,有转生蛊和宿主吗?”叶翎问。 凌竹摇头,“没有,主子说要帮我找,但迄今为止尚未找到。” “你为何对端木尹如此忠心?”叶翎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主子心智天下无双,是天生的王者,我三生有幸,得到追随他的机会,甘愿赴汤蹈火。”凌竹说。 叶翎轻嗤,“天生的王者?天生的贱种才对。原来端木尹深谙洗脑之术,这迷魂汤的效果挺霸道的。” 吐真丹药效过去,凌竹渐渐清醒,见到南宫珩和叶翎突然出现在面前,心道不好!但她面上不显,揉了揉额头,垂眸,神色抱歉,“我许是太累了,感觉脑子混混沌沌的,两位何时来的?” 洛璃冷哼一声,手中的筷子在凌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狠狠地贯穿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南宫珩捂着小洛洛的耳朵,小洛洛以为南宫珩在跟他玩游戏,小脑袋往他怀里拱,像个小虫子一样,乐得咯咯笑。 虽然洛璃的内力都给了叶晟,但气势还在。他当下看着凌竹,心中一阵后怕,再次感叹自己看人的眼光实在是很有问题。亏他还以为凌兰的这个姐姐是个好的,为小洛洛多了一个亲人而高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端木尹真正的心腹爪牙!凌兰的死,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若非叶翎和南宫珩谨慎,凌竹没有暴露的话,等她哪日动手,最可能受伤的,就是小洛洛!想到这里,洛璃就恨不得撕了她! 凌竹惨叫着,狠狠一扯,她的手血肉模糊,挣脱束缚,转身想跑。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片刻后,叶翎把凌竹踩在脚下,看着凌竹阴鸷森然的眸子,微微摇头,“放着好好的活路不走,非要找死,我会成全你。至于你那主子,只会比你死得更惨。” 叶翎话落,亲自拽着凌竹,把她拖到了刑堂去。 柳莺服下了疗伤的药物,被单独关在一个笼子里,端木彦在另外一边,被铁锁链捆着脖子,蜷缩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开阳按照叶翎的吩咐,把凌竹也用铁锁链束缚在地上,离端木彦不远。 “柳莺,端木彦,祁逊,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端木尹还活着。”叶翎站在门口,语带笑意。 垂着头的祁逊身子抖了一下,柳莺双目凸出,皮包骨的双手紧紧地抓着笼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翎,面色扭曲,声音尖利,“不可能!不可能!” 端木彦缓缓抬头,铁链窸窣,眼神从叶翎身上掠过,死死地定在了凌竹身上。 “你们跟他比,早就是手下败将,便是短暂翻身,终究是蹦跶不起来的蠢货。”叶翎冷笑,把端木尹利用凌竹完美死遁的计划告诉这几个俘虏。 柳莺已经疯了。她此生最恨端木尹,却没想到,到头来,她被抓了,端木尹竟然成功逃了! 而端木彦也疯了,像狗一样在地上爬着,朝着凌竹扑了过去,“贱人!贱人!贱人!” 亲生父亲出身是个臭乞丐,对他娘只有欺骗利用,过河拆桥杀他娘,不认他亲子身份却当养子……这些,已经让端木彦恨极了端木尹。可现在才知道,那些都不算什么。事关生死大事,端木尹多的一个宿主,连端木彦都瞒着,他逃命的时候,根本没把端木彦放进他的计划里面! 端木彦骑在凌竹身上,疯狂抽打,发泄着他的满腔怨愤和怒火。 而柳莺用沙哑干涩又迟钝的声音,说着最恶毒难听的辱骂诅咒,恨不得冲过去把凌竹给生吞活剥了。 祁逊突然笑了起来,又像是在哭,阴森渗人。 南宫珩出现在叶翎身后,搂住叶翎的肩膀,“很精彩,但再看下去容易呕吐,回吧。” 两人离开刑堂,牵着手穿过竹林,就见他们的竹楼外面站着一个人。 颀长清瘦,是楚明泽。 月光皎洁,孩子们都洗洗睡了,宁王府里清幽宁静,夜风吹拂竹林沙沙作响。 叶翎和南宫珩走到楚明泽不远处,目不斜视,叶翎笑言:“阿珩,夜色正美,我们到竹林里散步吧。” “好啊!”南宫珩点头。 楚明泽无语地看着那对故意把他当空气的夫妻,轻哼了一声,“叶翎,你是想食言吗?” 叶翎微笑,“我怎么不记得跟你有过什么约定?” 楚明泽黑脸,“叶尘那个小鬼的事!玉简!你少装糊涂!你答应我的,该兑现了!这件事月儿也知道,我还答应她,等恢复内力,要打败苏棠,她说给我吃糖!你若是食言,会教坏小孩子!” 叶翎轻咳,“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跟最是冷静理智的楚某人之间谈判会是这个节奏,拿孩子威胁我可还行?不过你说的确实非常有道理。你想要的,我会给你的。” “什么时候?”楚明泽要个准话。 “明日吧。”叶翎说。 楚明泽还算满意,抬脚走了。 翌日,叶翎和南宫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众人这才知道,端木尹那个杂碎,竟然还没死! 苏棠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啊啊啊啊啊啊!气煞我也!” 大家本来好好的心情这下子都又低落了下去,只觉端木尹那厮阴魂不散,让人郁闷。 南宫珩很淡定地说:“只是告诉你们一声,倒也不必太担心。他现在变成了谁,什么样子,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难不成还要去天沐国找他?”苏棠一脸烦躁地问。 南宫珩摇头,“不。去找他倒是不容易,毕竟那贱人一直躲在见不得人的阴沟里,而且定会再来这边,反倒容易错过。” “其实很简单,他再来,必然会经过千叶城,我们守株待兔就是。不必着急,过俩月再去都来得及。”叶翎说,“我们知道他活着,且知道他什么样,他不知道我们知道他活着,也不知道我们知道他什么样,因此,他现在应该是最放松的时候,以为自己完美隐身,其实已不足为惧。” 听到这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想出门出门,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不必担心。”南宫珩笑着说,“我们等百里人渣从千叶城回来,把宝宝身上的麻烦解决了,再去处理端木尹。” 事情发展到现在,固然端木尹再次用诡计逃生,仍有后患,但必然的结果是,他实力大打折扣,手中也没剩多少可用的人,唯一的优势是在暗处,不过只是他自以为的暗处。在南宫珩和叶翎这里,他已经过了明路,很容易便能想到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最大的功臣,还是我们的神医小风风!多亏他做出了端木尹到现在都不知道的吐真丹,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作用。”叶翎当众表扬风不易。 大家纷纷附和,苏棠一时兴起,嗨嗨地把风不易抱起来冲出去,扑通一声扔到了湖里,说是庆祝一下。 楚明泽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嗯,就是这个感觉…… 风不易:……苏神经病你给我等着! 当天夜里,苏棠衣衫不整,跑到风不易门外哀嚎。翌日大家全都知道,他被蒙婧踹下床了。至于原因嘛,嘿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回现在,风不易回去换了身衣服,又被南宫珩叫过来了,因为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柳莺和端木彦的内力,要给楚明泽和清羽。”叶翎说。 那对母子虽然受了伤,但内力都还在,可以废物利用。不用祁逊的,是因为他被关了那么多年,内力早就被废掉了。 “你答应过的,我要最强的那个。”楚明泽开口,一点儿都不客气,这也的确是叶翎承诺过的。 苏棠出言反对,“师弟,有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是不是想挨揍?” 楚明泽不想理会苏棠,他不管,是叶翎答应的,不能食言,不然……他就去找小傲月告状,说叶翎是个言而无信的混蛋,让孩子谴责她! 宋清羽表态,他都可以,叶翎和南宫珩做主。 “确实是我承诺过的,过往的事不提,楚明泽交出玉简,解了我们燃眉之急,因此,柳莺的内力给他,端木彦的给清羽。”叶翎一锤定音,并没有偏心宋清羽,歧视楚明泽。 除了苏棠之外,没人反对。苏棠反对的主要原因也不是他跟宋清羽的关系好过跟楚明泽,仍旧把楚明泽当外人,认为楚明泽得到那样强的内力是威胁,而是因为……他不想比楚明泽这个混蛋弱啊啊啊啊啊…… 不过当然,这件事本来就跟苏棠没关系,他反对是完全无效的。 风不易倒是无所谓,反正怎么操作,叶翎和南宫珩都会,他懒得管。 定下来之后,叶翎又给柳莺和端木彦吃了几日的补药,确保他们身体状态恢复得差不多,然后才动手。 这种事如今已经很有经验,并没有任何风险,一切顺利,之后宋清羽和楚明泽就各自闭关去了。 柳莺和端木彦仍旧没死,不过已是半死不活地煎熬着。 端木彦突然又怨怼起柳莺,说柳莺蠢,骂柳莺瞎,怪柳莺看上端木尹,把他带来这个世上,却根本没有保护过他。 柳莺哭泣哀嚎,仍在求叶翎饶过端木彦,甚至想要见宁蓁,求求宁蓁放他儿子一条生路。 当然,刑堂里发生的事,含饴弄孙的宁蓁是不会知道的,知道也不会管。 一边快活人间,一边幽暗地狱,万般皆是因果。 府里的孩子们终于解禁了,如飞出笼子的小鸟儿,一个个开心极了,连续几日,天天组团上街玩儿。一群灵秀天成,可爱无双的娃娃,成了西凉城大街上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六月中旬,叶缨和百里夙如期归家。 叶晟割破自己的手指,血珠抹在玉简上,浅浅的字迹慢慢地浮现出来。 叶尘执笔,神色认真地把玉简上面的药方工工整整抄录在纸上。 “药材,倒没有问题。”南宫珩扫了一眼。曾经从虞家抢回来的珍稀药材,还有从天沐国那些家族扫荡得来的,很是齐全。 风不易被苏棠拽过来的时候,黑眼圈儿,鸡窝头,衣衫不整,打着呵欠,冲着叶缨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挥挥手,“叶姐姐你们回来了啊!” 叶缨蹙眉,“小风你这又是多长时间没睡?” 风不易晃了晃脑袋,“忘了。” “小风儿叔叔,这个!”叶尘把药方给风不易。 风不易接过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头皱起来,转身往外走,一个趔趄撞到门上,捂着脑门儿冲出去了…… “这小子,又走火入魔了!”苏棠吐槽。 “小风风应该是想到了什么,随他去,倒也不急在这一两日。”南宫珩很淡定。 叶缨问起家里的事,他们离开的时候,端木尹父子尚未解决。 听完叶翎讲的经过,叶缨微叹,“亏得你们谨慎,不然若真让端木尹和凌竹得逞,后患无穷。依我看,不去天沐国寻端木尹可以,但要早点去千叶城等着。那样一个毒蛇,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若是再给他兴风作浪的机会,将永无宁日。” “下个月,我跟阿珩去千叶城。”叶翎说,“先看看小风风打算怎么解决宝宝的事吧。” 再见到风不易的时候,已是三日后。 听风不易肯定地说,玉简之中记载的药方,的确可以解除蛊王体,让叶尘变成一个血脉正常的人,一众长辈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如今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风不易揉了揉发疼的额头,眸中却透着得意之色,“我有办法让宝宝在性命无忧的情况下,保留蛊王体质。” 这是风不易潜心钻研,废寝忘食的结果,多了一个选择。 关于这件事,宁王府里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长辈们都认为,彻底解除蛊王体最好,省得留下隐患,而且这样可以避免叶尘再被人盯上,更加安全。 但年轻一辈的某些人,得知多了一个选择之后,倒是觉得,留着蛊王体也不错,不是为了转生蛊,只是觉得,这么厉害的体质,是天赐至宝,为什么要扔掉呢?换个角度,这体质本身对叶尘就是一种绝佳的保护。 风不易的态度是后者。 南宫珩和叶翎听着大家争辩,对此没有表态。 最后决定权交给了叶缨和百里夙,作为叶尘的父母,让他们来选。 “蛊术是正是邪,不在于蛊术本身,而在于用的人。”叶缨面色平静,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这是决定让叶尘保留蛊王体的时候,叶缨话锋一转,“但某些东西,太容易让人生出邪念来,不该存在世间。小风,辛苦你,尽快把尘儿的蛊王体解了吧。” 风不易皱了皱眉,点头,“好,再给我三日。” 散了之后,风不易回到竹楼,坐下,微叹一声,神色有些遗憾,就见叶缨出现在门口。 “叶姐姐?你怎么来了?”风不易起身。 “小风,你是不是觉得留着蛊王体更好?”叶缨问。 风不易点头,“我是觉得留着挺好的,我可以保证,宝宝能长命百岁!” 叶缨摇头,“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哪怕平凡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我明白叶姐姐的意思,但……”风不易皱眉。 叶缨打断风不易的话,“小风,有件事你如实回答我,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在暗中研究不受限制的转生蛊?” 风不易愣了一下,“我……叶姐姐你听我解释,我绝对没打算用那玩意儿,只是好奇,想看看能不能成功。” “我知道,你在医道一途是天纵奇才,保持热情兴趣是好事,可以让你不断突破提升,这些年也给了我们很多帮助,关键时刻总能扭转局面。你做什么事,也不需要经过我们同意。”叶缨微叹,“但有些东西,最好就不要碰。” 风不易神色一怔,就听叶缨接着说:“我相信你会初心不易,但我们也见到过太多被转生蛊迷惑,变得疯魔的人。存在过的东西,必然会留下痕迹,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因为你的天赋和兴趣,单纯的好奇,制造出来的东西,成为祸端。尘儿作为蛊王体,会成为某些人眼里想要抢夺霸占的宝贝,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怀璧其罪,旁的倒也罢了,我相信你能达到医术毒术的巅峰,无人能及,但转生蛊这种东西,我只希望它从根儿上消失灭绝,而不是在我们手中更进一步。” 风不易沉默良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最初,知道有转生蛊这种东西的时候,我是绝不相信的,认为不可能存在。后来亲眼所见,又觉得,不受限制的转生蛊是不可能的。但……我承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想法在变化,有一种继续研究下去,我就可以无所不能的感觉……” 说着,风不易苦笑,“大概,我也被转生蛊迷惑了,虽然跟某些人不一样。但欲望这种东西,说不定哪天真的会失控?我也不知道……” “小风,你不是那些人。小妹说过,天才和疯子不过是一念之间,我希望你是个清醒的天才,更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多一些烟火气,没什么不好的。”叶缨看着风不易语重心长地说。 风不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我是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放空一下,或者娶个媳妇儿生个娃?好像也不错。叶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秘密搞那些的?” “今日,听到你说要留着尘儿的蛊王体的时候,你眼里的光,不太对劲。”叶缨说。关于蛊王体的事,她本以为大家会顺理成章达成共识,但结果让她有些意外。其他人譬如苏棠,后来的态度其实都是受了风不易的影响,跟风不易的想法也不相同。 风不易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阿珩和小叶应该也都发现了吧,怪不得他们当时都不表态,怕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疯了……” “呵呵。”头顶上方传来南宫珩凉凉的笑声。 风不易往上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你们俩,滚下来!” 下一刻,南宫珩和叶翎进门。 南宫珩勾住风不易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爆栗子,“小风风,你翅膀硬了啊?我们都以为你这些日子在研究怎么解了宝宝的蛊王体,没想到你自己偷偷在研究怎么保留他的蛊王体!就算追求医道巅峰,也不该依赖蛊王血!这种东西,本就是痴心妄想的引子!这不符合你天才的性格!” 风不易垂头丧气,“是是是,你们说的都对,是我脑子进了水。” “还行,进的不多。”叶翎笑着在叶缨身旁坐下,“小风风,有没有一种,我姐是你娘的感觉?” 风不易弱弱点头,叶缨轻哼一声,起身就走。 等人都走了,风不易拿着一个小铁锤,把他藏起来的一堆小罐子挨个砸了,厚厚一沓纸扔到火盆里烧成灰烬,扑在床上,倒头就睡。 等风不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后了。他跑去找方元,方元乐呵呵地给他做了一锅香喷喷的肉丝面。 风不易饱餐一顿,出门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看着竹林苍翠盎然,湖水碧波荡漾,孩子们正在欢快地笑啊闹啊。 久违的轻松,风不易到湖边草地上躺下,放空心情,唇角就翘了起来。 三日后,叶尘的蛊王体被解除,问他什么感觉,他笑着说,蛊王体不存在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拿无辜百姓的性命威胁妄图得到他,他也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感觉还不错。 才刚出关,突然中枪的楚明泽默默地飘走了。其实他乍闻叶尘蛊王体被解除,觉得意外且遗憾,因为直觉留着更好,用处很大。 不过,冷静下来,楚明泽也知道叶缨叶翎为何会做这种选择。 作为曾经追求过转生蛊,且真正用过转生蛊重生的人,楚明泽很清楚这种邪物的诱惑力。 说实话,若是叶尘一直保留蛊王体,楚明泽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想要取他的血来做些什么。这是人性。而人性,最好不要考验。 转眼到了七月,南宫珩和叶翎准备出发前去千叶城守株待兔。 叶尘想跟着一起去,虽然长辈反对,但南宫珩和叶翎同意了。叶缨见叶尘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的样子,便没拦着。 结果,晚晚也非要跟着,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说,她不想再被爹娘抛弃了…… 南宫珩:…… 叶翎:…… 于是,最后出发的时候,南宫珩赶着马车,身旁坐着笑容灿烂的叶尘,车里,叶翎一左一右依偎着两个可爱的小姑娘,除了晚晚之外,小傲月也带出来了。 因为一直很乖巧的小傲月,说了一句,哥哥走了,她的课业落下怎么办?分明也是渴望一起去的样子。 南宫珩大手一挥,都去! 至于苏小糖和秦小易,在开口之前,就被各自的娘捂住了嘴,南宫珩和叶翎假装没看见。再多带几个娃出门,他俩日子没法过了。 “宝宝,咱们俩是男人,要干活。”南宫珩对叶尘说。 叶尘挺起小胸脯,“小姨父说得对!不过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宝宝了?听起来好幼稚。” “不能。”南宫珩唇角微勾。 叶尘一想到等自己成年了,仍然会被家里长辈叫宝宝,突然感觉人生好难呀! 接下来一路上,叶翎和两个小姑娘享受到了公主般的待遇,但小傲月和晚晚正是对外面的世界好奇的时候,又难得出来玩儿,什么都想自己试试。 于是,又变成了南宫珩带着三个娃干活儿,叶翎一个人享受,她一点儿都不觉得不自在,开开心心地体验了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逍遥日子。 边走边玩,速度并不快,等抵达千叶城的时候,已是七月下旬了。 西凉城此时已入秋,但千叶城的阳光依旧炽热。 在城中住了几日,南宫珩驾船,带着叶翎和三个孩子出海,往南而行。 半日后,一座半月形的岛屿出现在视线中,晚晚小脸兴奋,“我们要住在那上面吗?” “我来过这里。”叶尘还记得。当初他被楚明泽抓走,曾经在半月岛上住过。 小傲月眨眨眼,“我好像也来过,记不清了。” 在半月岛上住得最久的是如意和冰月母女,岛上如今仍旧有她们留下的房子,天枢和开阳已经先行过来清扫过,被褥等生活用品也都准备齐全。 上了半月岛,叶尘牵着两个妹妹在前面飞跑,南宫珩和叶翎十指相扣,跟在后面。 “都要忘了我们是来等端木尹的。”叶翎笑着说。 “我记得就行,小叶子你可以忘了。”南宫珩低头偷了个香。 “这里真不错。等把端木尹处理掉,咱们可以住上一年半载的。”叶翎说。 “那得把宝宝他们送回家去,不然爹娘会追过来的。”南宫珩笑着说。 “看这个!”叶尘突然停下脚步,从地上拔了一棵草。 小傲月和晚晚都好奇地盯着看。 “哥哥,这是什么呀?药材吗?”小傲月问。 “是不是好吃的?”晚晚问。 叶尘嘿嘿一笑,“当初我跟坏叔叔一起在这个岛上住,抓了鱼烤来吃,我偷偷给他的烤鱼上面抹了这种草的汁液,坏叔叔拉肚子拉得怀疑人生!哈哈!” 小傲月噗嗤一声笑了,“哥哥好聪明,我爹好傻哦!” 晚晚回头,冲叶翎说:“哥哥找到了一种可好吃的草,娘要尝尝吗?” 叶尘乐不可支,对于自家小妹总是不遗余力地想要挑衅他家小姨的行为,表示,真可爱! 担心课业落下的小傲月接下来并没有每天读书写字,因为南宫珩和叶翎说了,他们只需要好好玩儿。 一方小小天地,也可乐趣无限。 南宫珩和叶翎会带着孩子们看日出日落,夜里看繁星明月,一起去捕鱼打猎,总有做不完的事情。 兴之所至,南宫珩随手摘一片草叶,吹奏一曲,别有一番独特意趣。叶翎以休闲为主,偶尔叫三个孩子给她捏捏肩膀捶捶腿,很是惬意。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叶尘这日问起,南宫珩和叶翎是不是把端木尹给忘了。 “没有,只是他就算要来,也不会这么快。”南宫珩说。 “那个大坏蛋,会不会正好碰上天打雷劈,掉到海里,然后我们捕鱼把他捞上来?放在石头上,晒干!”晚晚眼睛亮晶晶地说。 叶翎嘴角微抽,她家才四岁多的小丫头为什么觉得把人晒成干儿很好玩儿的样子?可爱又凶残,这样真的好吗? 南宫珩笑着点头,“好!” “那我们需要一张大网!”晚晚是认真的。 “没问题。”南宫珩一副他家闺女说什么都对的样子。 然后就听晚晚在跟叶尘和小傲月讨论她的捕猎大计,叶尘一直在乐,小傲月非常捧场地说,她觉得这个计划好妙哦! 关于对付端木尹的事,所有的部署都安排在永生岛上。南宫珩和叶翎自然不会带着孩子们冒险的。 在孩子们夜里睡觉的时候,南宫珩已经去过永生岛几次,做好安排,只等端木尹出现。 中秋节前,南宫珩和叶翎带着孩子们去了千叶城一趟采购食材,然后回到半月岛,一起动手,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庆祝节日。 过了节,南宫珩每天夜里都在永生岛上,因为算算时间,端木尹快该出现了。以他的性格,不会留在天沐国再养精蓄锐,自以为完美伪装的情况下,他会选择直接回来这边,伺机而动。 又是大半个月过去,这天夜里下起了雨。 叶翎陪着三个孩子留在半月岛上,孩子都睡了,叶翎坐在窗边,托腮听雨,希望端木尹赶紧出现解决掉。至于担心,不存在的,她去看过南宫珩的部署,非常给端木尹面子,绝对让他上天下海都逃遁无门。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一艘船在海中颠簸着,靠近了永生岛。 “主子,风浪太大,不如上岛落脚,明日再出发。”凌锐恭敬地说。 端木尹的装束跟曾经大相径庭,一身宽大白衣,眉目沉静,听到声音才睁开眼,那双眸子依旧死气沉沉,毫无温度。 “永生岛,不错的地方。”端木尹开口说。 凌锐会意,驾船停靠在永生岛岸边,撑开一把大伞,递给端木尹。 端木尹接过去,拿在手中,飞身穿过雨幕,足尖轻点,落在岸边一块巨石上,身形微转,看着面前黑魆魆的岛屿,和岛屿正中的石屋,缓缓地笑了,“跟以前一样。南宫珩和叶翎一定想不到,我还会回来,真的很期待再见到他们呢。” 前去岛上探路的属下很快回来,说没有人,没异常。 端木尹撑伞朝着永生岛中心飞去,凌锐和十几个高手紧随其后。 狂风大作,雨势迅疾,海浪翻涌。 凌锐打开石屋破败的木门,先一步进去,点了灯,再请端木尹进入。 “明日到千叶城,小心些,那边定有叶缨安排的眼线,盯着所有从南边来的人。”端木尹神色淡漠,一身白衣不染纤尘。他重生后的容貌,远不如曾经,不过本身就是完美的伪装,在人群里只会显得丑陋得恰到好处。 “是,主子。”凌竹的父亲凌锐恭声说。 “这一次,再出手,我绝对不会给南宫珩和叶翎任何反应的时间,和翻身的机会。”端木尹像是在对凌锐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我要阿蓁,也要蛊王体,叶晟所有的一切,我都要夺走,毁掉,我要让叶晟体会到最极致的痛苦,生不如死,最后不得好死!” 凌锐沉默,端木尹突然冷笑,面带嘲讽,“若非因为我的仁慈,叶晟,叶缨,叶翎,叶旌,南宫珩,宋清羽,祁妙,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活到今日。我施舍给他们的命,我想收回去,谁也休想阻拦!” 端木尹话落,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香。初时清新怡人,而后越发浓郁。 端木尹神色一变,“屏住呼吸!御敌!” 话音未落,端木尹脚下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塌陷,他飞身想要跑出去,石屋也轰然倒塌,大石头朝着他头顶砸了下来。 端木尹在大雨之中冲出去,除了跟他一起进去的凌锐之外,原本候在外面的属下都已经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端木尹眸光阴鸷,心知事情有变,第一个念头是,逃! 凌厉的箭矢穿透雨幕,朝着端木尹和凌锐射来。 两人躲开,往他们上岸的地方冲去。 结果,这岛上,竟处处陷阱! 听到一声凄厉惨叫,端木尹回头,已经见不到凌锐的身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端木尹心中咯噔一下,速度更快,脚不沾地,冲向海边。他不认为凌竹会暴露,因此也不认为南宫珩和叶翎知道他活着,会对他所有防备,所以,荒芜的永生岛上没有人是很正常的,派人上岛探路也没有任何异样。 可事实证明,端木尹以为,只是他以为。 披着蓑衣的南宫珩持剑挡住了端木尹的去路,端木尹正欲转身,华黎面色冰寒,从天而降,剑指端木尹! 虽然没人责备,但华黎自认为当初是她插手导致端木尹逃走,因此这次剿灭端木尹的计划,她坚持要跟着过来,只是一直在暗中行事,并未跟南宫珩和叶翎在一起。 华黎加南宫珩,对上重生一次,实力打了折扣的端木尹,结果,就是端木尹连“打不过总能跳海逃生”的机会都完全没有。 而华黎和南宫珩的剑上都抹了解蛊药,当南宫珩成功刺破端木尹的手臂,已经注定了结果。就算他还有第三个宿主,也不会再有一次重生的机会。 雷声轰隆,华黎手中的金线缠住了端木尹的脖子。 端木尹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浑身湿透,白衣上满是泥泞,狼狈不堪,不敢动弹。 “我哥是叶晟。”华黎看着端木尹冷声说,“他是华家正统后裔,而你,不过是祁逊捡回去的我哥的替身。” 端木尹最恨,也最嫉妒叶晟。饶是先前对于叶晟的身世有些猜测,但如今真听华黎说出来,依旧让端木尹恨得咬碎了后槽牙,然而,并不会有什么用。 在凌竹踏入宁王府的那一刻,就注定端木尹会一败涂地。 中间这段日子,不过是端木尹自以为的翻身机会,事实上,他再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南宫珩和叶翎敢带着孩子们过来,就是因为当下的结果,早就可以预见,他们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出现。 后半夜雨就停了,叶翎一觉醒来,天都亮了。住在隔壁的孩子们早就起床,自己收拾好,叶尘煮了粥跟两个妹妹一起吃了。 “宝宝,快来!”南宫珩愉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叶翎眨眨眼,这是,永生岛那边已经得手了? 叶尘牵着两个妹妹跑出去,就见南宫珩一身利落短打站在院中,妖孽面庞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戏谑笑意,“走,咱们捕鱼去!” 南宫珩抱起晚晚,看向从房中出来的叶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家五口到半月岛南岸上船,出海去捕鱼。 到一个地方,南宫珩把船停下,拿出准备好的大网撒出去。 孩子们都跟在南宫珩身旁,一起拉网,晚晚惊呼,“好沉呀!” 然后,就见一张惨白丑陋的脸浮出水面,把小傲月和晚晚都吓了一大跳。 水下,天枢和开阳松开手,默默游走,为了博小主子开心,这出戏他们也是很拼了。 “大坏蛋!”晚晚看着南宫珩把端木尹捞出来扔在船上,抬脚踢了一下。 端木尹呛了一口水,苏醒过来,就对上三张小脸儿。他感觉浑身无力而痛楚,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孩子们自是很开心,尤其是晚晚,回半月岛的路上,一直在跟端木尹说话。 作为一个每每把楚明泽气得要抓狂的“小怪兽”,平平无奇的怼人小天才,晚晚一脸认真地跟端木尹聊天,聊得端木尹眼神喷火。 “大坏蛋,我姥爷可帅可帅了!” “大坏蛋,你知道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蛤蟆就是蛤蟆,飞上天也会掉下来摔死哒!” “大坏蛋,其实这次我姥爷本来要来的,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来吗?” “因为我姥爷很忙啦!天天要陪我姥姥吃饭睡觉散步看星星看月亮带孩子逛街,哦对,他们还一起弹琴呢!我姥姥姥爷弹琴都可好听了!” “大坏蛋,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啦!” “大坏蛋,你儿子在我家呢,不过哥哥说他就快死了,也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呢!那样你岂不是断子绝孙了?好可怜,嘻嘻!” “呐,等我哥哥长大成亲生了宝宝,我姥姥姥爷就抱重孙啦!是不是很好?” …… 靠岸之后,晚晚小手指挥着,按照她的计划,把端木尹放在早就选好的那块阳光最好的大石头上。 “哥哥,晒鱼干需要几天呢?”晚晚问叶尘。 “三五日吧?”叶尘不太确定。 “那我们可以看看大坏蛋被晒干需要几天!”晚晚拍着小手,很是期待。 小傲月皱了皱小眉头,“大坏蛋晒干了会不会更丑呀?” “那当然了!”叶尘和晚晚异口同声。 日落时分,晚霞瑰丽如火。 暴晒了一天的端木尹清醒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就像一条干涸沙漠中的鱼,绝望,无处可逃。 南宫珩和叶翎并肩坐在海边,霞光为他们披上一层金红的纱衣。 不远处三个孩子光着脚丫,在沙滩上逐浪奔跑,欢笑声不绝于耳。 “小叶子,今日是九月初八。”南宫珩眸光湛湛,看着叶翎柔柔润润的侧脸,往昔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清晰美好,仿若昨日。 “大吉,宜嫁娶。”叶翎唇角微勾。她跟南宫珩初次见面,便是那一年的九月初八,拜了堂,她变成了小寡妇,南宫珩溜了。 “这样的好日子……”南宫珩摩挲着叶翎的手,轻吻她的侧脸,暗示意味十足。 叶翎美目流转,笑意嫣然,媚色天成,“鬼兄,你还欠我一个不那么惊心动魄的洞房花烛夜呢。” 南宫珩打横抱起叶翎,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晚晚回头,眨眨眼,“诶?爹呢?娘呢?” 叶尘心下了然,“小姨和小姨父离家出走了。” “为什么呢?”晚晚不解。 “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叶尘笑着说。 “什么特殊的日子呀?”小傲月好奇地问。 叶尘牵着两个妹妹的手,踩着柔软的沙滩往回走,小傲月和晚晚蹦蹦跳跳地留下一串秀气可爱的小脚印,又很快被海水冲散。 小小少年身姿挺拔,声音清朗,一边走着,一边给两个妹妹讲故事,“南楚有二将,一叶,一云……” ------题外话------ ——正文大结局,不要走开,番外马上来,新文也在路上啦(^▽^)—— 【无他,游游万分感谢大家再一次的支持,你们的不离不弃,是游游坚持到现在的动力,爱你们!】 【解元奖励活动】依旧有效,没有领过奖励的小可爱们记得冒个泡泡 【正文大结局奖励活动】凡全本订阅,今日在评论区发表评论,每人奖励99潇湘币】 【关于番外】大家想看谁的番外,可以在评论留言,游游会参考(只是参考,没有别打我哈哈) 【关于新文】预计近期就会开新文,如今流量低迷,亟需大家的支持,游游会一如既往,保持认真,善始善终,希望能写出让大家更喜欢的作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