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之引卿为妻》 001、一条白鱼 来到这个世界,她看到的就是一条弧线极美又长满了碍眼的胡茬的下巴。 她不知这个人在做什么,只是能感受到因为他,所以她才会这么疼。 抽筋剥骨的疼,皮肉分离的疼,她自然体会过最疼是什么感觉,但眼下却比之那还要疼。 这个人搬动她的四肢,她毫无反抗之力,而且因为疼痛,她目力所及之内都变成了血红色的。 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想连发表一下自己的感受都不行。 终于,这一番羞辱到了尽头,她躺在那里,血红色的视线内,影影绰绰的有一些东西在飘荡,可看不清楚是什么。 蓦地,一片布帛盖在了她的身上,准确的盖在了她的脖子以下双脚之上。布帛冰冷而滑腻,她也是这时才知道,因为疼痛,她流了很多很多的汗。 “进来吧,把这‘白鱼’搬走。”低沉又漫不经心的男声响起,之后便是一阵稀里哗啦的脆响,像是瓷器碰撞的声音。 下一刻,感觉到有个人扑到了自己身边,一只手捧着她半边脸将她扭过去,急切的呼吸打在她脸上,“大壮?大壮你睁开眼看看哥哥。” 被强硬的扳过去看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血红色的视线当中,一张清秀又焦急的脸近在眼前。 似乎因为她在看他,他又喜极而泣,摸着她的脸,“大壮,你没事了,哥哥带你回家。” 眼皮支撑不住,根本发不出一丝的声音。不过,姚婴还是尽力的让自己的嘴唇动了动,想问问他,你他妈谁呀! 这就是姚婴来到这个世界里第一天的经历,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以为是在做梦。然而,随着时间正常的流逝,她逐渐接受,这不是梦。 这是一个她从没听说过的古代国家,没错,这是古代。她好死不死的,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身处一个没落的家庭,家中只有这个青涩的身体和一个年长两岁的哥哥。 他叫姚寅,而这个身体,叫姚大壮。 虽说叫姚大壮,但实则是个女孩子,身体单薄,前平后平,十五岁,却根本就没发育。 “大壮,快,看看哥哥今天买回来的地莓,各个水灵。我跟你说啊,吃地莓就得赶在地莓卖的最便宜的时候,这个时候最好吃了。”姚寅穿着一身普通的劲装,身材修长高挑,五官清秀。 他迎着明媚的阳光走进院子,一手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满满的都是红得发紫的地莓。 坐在放置在房檐下的摇椅上,姚婴看着那个走过来的少年,听他欢脱的喊自己大壮,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半年多来,她每天都得听无数次这个名字。 姚寅快步走过来,身上带着一股汗水的气味儿,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 把手里的竹篮放下,抓起一把地莓来,拿下来一粒就往姚婴的嘴里塞,一个劲儿的说好吃。 被迫吃地莓,姚婴一边看着他,嘴里缓慢的动,看着他清秀而又充满朝气的脸,这个哥哥比妹妹长得好看。 姚婴用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这个没发育的身体,还有这张清汤寡水的脸。 “好吃么?哥哥这都是经验之谈,你得记住了。到时哥哥不在家,你用哥哥的这些经验,就不会吃亏上当了。”姚寅接着揪地莓给她吃,边喂边嘱咐。 姚婴不吱声,只是默默地吃地莓,这个姚寅还是挺像个兄长的,尽管只比这个身体大了两岁而已。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个身体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而是个比他年长许多的成年女性。独自生活了很久,而且,一直都与阴暗之物为伍。 看着姚婴也不吱声,姚寅揪下来一个地莓粒儿放进自己嘴里,嚼了两下,他忽然道:“大壮,有件事之前没告诉你。之前为了救你,我去求了长碧楼的湘王。长碧楼哪是人人都能闯进去的,更别说恳求湘王亲自救人了,这还是多亏了高伯伯相助。可是,高伯伯只是把我们带进了长碧楼,若想要湘王救人,是有条件的。咱们大越国的皇亲贵胄哪个也不愿意往长碧楼送人,都知道那地儿危险,可能有去无回。所以,这湘王救人,条件就是我得进长碧楼给他效命。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是害怕你担心。眼见着时日就到了,我也得去了。往后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小心,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去求了高伯伯,他叮嘱了高夫人会照顾你的。”蹲下,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解释。 “这么说,你去了就不会回来了?”姚婴问道。 “可能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回来,不过哥哥会给你写信的,每个月一封,肯定准时。”姚寅保证,之后还竖起一只手来起誓。 “行。这个你戴着吧,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抓住他的手,姚婴从自己细的像莴笋的手腕上脱下来一个皮革制的手链,套在了姚寅的手腕上。 手链和他的手腕尺寸不太相符,使得那手链紧紧地套在他的手腕上。 不过,姚寅没拒绝,点点头,一边笑,“放心吧,哥哥肯定每天都想你。” “既然你要走了,那我提个要求。”放开他的手,姚婴接着说道。 “嗯,说,想要什么,哥哥都去买来。”姚寅点头如捣蒜,好像她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法子给摘下来。 “我要改个名字。”她的要求很简单。 哪想,姚寅一听她这要求就立即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成不成,你这名字是咱爹取的,你生下来就那么一点点,就跟我这鞋差不多长。咱娘难产过世,咱爹又怕你活不长,就给你取名叫大壮,为的就是让你身体健壮能活的长久。现在咱爹也去世了,你这名字不能改。”坚决不行。 看他那认真的脸色,姚婴脸上的神经抽搐了两下,“你的名字那么好听,我一个女孩子叫大壮,就不怕我心里不平衡么?” “哥哥的名字是咱娘取的,咱娘熟读诗书,取的名字自然好听。别气了啊,叫大壮又没什么,街上还有孩子叫狗子呢。跟你说,名字越糙,身体越好。”姚寅略显得意的安慰她,没一点诚意。 深吸口气,姚婴不再说话,那已经去世的爹,真是没什么文化。 这一对儿兄妹的父亲是这大越国军中的一个副将,职位不算太高,也没有显赫的家世,似乎是从底层拼搏上来的。 娶了落魄书香门第的妻子,育有一双儿女,但是却在早产了女儿之后就过世了。 直至三年前,这兄妹的父亲也去世了,在军中过世,具体死因不详。 之后,这宅子里仅有的两个下人就偷拿了不少主人的财物逃跑了,至此这里仅剩他们兄妹二人。 姚大壮的身体一直不好,小病不断,多亏了他们父亲的顶头上司,就是家中世代武将的高将军解囊相助,这几年来两个人也这般过来了。 半年前,姚大壮独自外出,不知在外面做了什么碰见了谁,回来后就开始发高烧,身体扭曲犹如一条蛇一样在地上爬,其模样极其骇人。 还是姚寅把她给捆了,然后抱到了将军府高家去求高将军,高将军一眼就看出病症所在,然后连夜出城去了长碧楼。 之后的事情,姚婴就都知道了,因为她就是那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 姚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衣物。 无声的笑,她缓步的走到院子墙边的背阴处,那里摆放着一排密封好的陶罐,各个巴掌大小,外表黑漆漆,看起来极是吓人。 蹲下,她盯着那几个陶罐,眼睛也变得漆黑而幽深,就像黑洞,能把看见的一切都吸进去。 这张脸是稚嫩且清秀的,和她这没发育的身体很相符,只是眼睛格外突兀,甚至乍一看有些吓人。 伸手,用极细的两只手把其中一个陶罐拿了起来,吹掉上面的泥土灰尘,然后转身走回了房间。 “你今晚把这里面的东西涂到身上,从头到脚都涂一遍,三天不要洗澡,听到了么。”进屋,她把陶罐放在了桌子上,嘱咐道。 “大壮,你那陶罐里装的是什么呀,就让我涂身上。你不会是不想要哥哥走,故意弄了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害哥哥吧。”姚寅的声音从他的房间传出来,边说边笑。 “我说的话你最好听,不然,你以后来信我也不会看的。”转身坐在椅子上,姚婴悠悠道。她是为了他好,因为在知道这个身体是出了什么状况之后,她就知道,这个世上有她的同行,控蛊操痋,手段极高。而那个长碧楼,应该就是专门解决这些人的,所以那个湘王才能解救这个身体。 白鱼?这俩字儿忽然钻进脑子里,姚婴忍不住撇嘴,这俩字儿,算是对她这个身体最精准的解读同时也是最强烈的侮辱了。 002、古怪少女 姚寅的准备很充分,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细致。他要带走的东西没多少,就是一些衣物之类的,还有一把已经去世的父亲留下来的长剑。剑鞘古朴又精美,而且很重,姚婴拿在手里试了试,起码二三十斤。 这些古代人,用的兵器也如此沉甸甸,多么不顺手。和别人拼命的时候,用轻巧又可以随意转手的兵器胜算更大。 之后,他就把家中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钱交给了姚婴。或许是因为早年丧母,所以他很节约,平时生活开支他都会几番计较,将花费降到最低。 银票,碎银子,铜板,都装在了一个精致的锦盒之中。锦盒上面印着花儿,在这个时代,一个小小的锦盒都做的这么好。 把盖子扣上,姚婴看向这个担任了十几年兄长的少年,“除了吃和喝,我也用不了太多,你拿走一些吧。身上有钱,走投无路也能柳暗花明。” “哥哥不用钱,到了长碧楼,吃喝穿戴,他们一并就承担了。上次去长碧楼你是没瞧见,那儿的人各个绫罗绸缎,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个享乐之地呢。”姚寅摇头,把锦盒塞到她怀里,他还是免不了担心。 “大壮,待哥哥走了,你若是觉得有困难,就去找高伯伯。不行的话,哥哥明天临走之前求一求高伯伯,让她把你接到他们家去住。你也吃不了多少,不行咱就给钱。把你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哥哥担心、、、” “不用担心,我不至于会饿死自己。”一个人生活,她最自在了。那么多年来,她始终独自一人,身边有人,反而不舒服。 “那就好。但,还是得记住了,不行的话就去找高伯伯。待哥哥还完了湘王的人情,就回来。”姚寅觉得,最多给湘王卖命五年,他只要不死,就肯定能回来。那个时候,他这个妹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点头,看着这少年意气风发的脸,希望他能长命。 这晚,姚寅就听话的把陶罐里头的发黄的液体涂满了全身,这东西也没什么气味儿,涂在身上很快就干了。就是干了之后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淡黄色的,看起来像生病了一样。 姚寅不知姚婴弄得都是些什么东西,自从她能下床走动之后,她就奇奇怪怪的。也不爱说话,自顾自的鼓捣一些奇丑的虫子。上次,他还在泔水桶里看到了蛇皮,也不知是不是她弄的。 虽然如此,但姚寅觉得她活过来就已经十分难得了,变得再奇怪也没事儿。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她变成什么样儿都是他妹妹。 如果到了出嫁的年纪还是现在这样儿,也嫁不出去,那也没关系,他们兄妹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 翌日,也到了姚寅该去长碧楼报道的时间了,长碧楼在哪儿姚婴不知道,但他一大早就得启程,可见路途不近。 临走时,姚寅再三交代她遇到事情就要去找高将军,不要为难自己。如果有人欺负她,就拿院子里的长枪对付。就算是伤了人也没事儿,都有他这个哥哥回来给担着。 姚婴站在宅子的大门口送别了姚寅,看着他渐行渐远的消失在视线之内,她也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再见这个少年,不知得多久之后了。 如姚寅临走时的约定,他每个月都会寄一封家书回来,这个落后的时代,信件会在路上走很长一段时间。待得那家书到了她的手里,封皮都已经褶皱的不成样子了。 独自在这宅子中生活,这种环境她最为喜欢。控蛊操痋,她从生下来开始就接触这些东西。如今换了一个身体,虽是有些难,但好歹是有进展的。 苍白的身体随着一天一天过去,有了些好转。而且,就在前些日子,这身体来了月事,开始发育了。 靠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姚婴看着在墙根底下阴暗处一个劲儿想往泥土里钻的黑色小虫子,它们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一起,争先恐后,不断扭动。院子里太过安静,它们堆积在一起扭动摩擦发出的沙沙的声响,听在耳朵里让人窜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看着,一刻钟过去了,一部分虫子钻进了泥土里保住了性命,而另一部分则翻起了肚皮,死了。 适者生存,只有强者才能活命,而稍弱一筹,只能死了。 夜幕降临,姚婴也回了房间,房间的桌子上放置着一个鸟笼,里头,趴着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仅仅十厘米长,它盘成了一个蚊香,见有人过来了,它只是探头看了看,就又把头低下了。 坐在桌前,她盯着鸟笼里的赤蛇看,这东西真是无比的懒惰,它若是个人,非得饿死不可。 这是她前些日子在药农那里买的,他们为了赚钱,进山之后会把一切能卖钱的东西都带回来。而蛇有蛇胆,蛇肉也能卖钱,他们通通不会放过。 所以,她根本不用自己往山里跑,定期的去药农那里就什么都能买得到。 她所用之物皆属阴毒,常人不会靠近,整日接触它们,身上也自会带一股阴气。为了让自己身上的阴气退散,姚婴也会吃一些驱散阴气的草药,致使她现在身上环绕着一股散不去的草药味儿,再配上她清汤寡水的外形,活脱脱一个病秧子。 就在姚婴准备要喝药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噗通的一声,然后就是两声惨叫。太过寂静,惨叫也显得极为刺耳。不过,惨叫也只是两声,之后就没动静了。 她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尽管看不见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了如指掌。 拿起药碗,里面的汤药已经凉了,她一口气喝光,整张脸也皱在了一起。精致的小鼻子小嘴儿因为苦涩而扭曲,但难掩这张小脸儿因为日渐长肉而生出的清纯明洁。就是那双眼珠子黑漆漆,黑色的眼瞳较之常人都要大上一些,乍一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放下药碗,她缓步的走出卧室,又顺着客厅走到门口,推开房门,在一盏灯笼的映照下,昏暗的院子里,一套黑色的衣服就趴在那儿。周边,聚集着密密麻麻的虫子,长约一指,触目惊心。 那趴在地上的衣物是一个扭曲的造型,眼下,还有虫子从衣物里面爬出来,其实原本,衣物里头还有个人的。 缓步的走过去,随着她一步步向前,地面那些虫子也纷纷爬开给她让路。 走到那一摊衣服前,她探出脚来踢了踢,里面的人已经没了,只剩下一身衣服,靴子也摊在那儿,肉体已完全被吃干净了。 几个月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皆是闯入这宅子里的宵小。她家里的东西可不好偷,来了就得有留下性命的准备。 003、行事幽幽 站在那一摊空衣服旁边,黑色的虫子从裤管衣袖里匆匆的爬出来,它们散到四周,不敢接近姚婴,但又不想离开。一个个扭动着,看起来又好像摇头晃脑的在邀功似得。 俯身,姚婴把那一摊衣服还有鞋子捡起来,默默地走进厨房,全部塞进了炉子之中。 她身体纤细,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就好像是挂在身体上一样,随着走动,在这昏暗的光线之中,她就好像是在飘。 要回到房间,宅子的大门却忽然被敲响,她扭头看过去,漆黑的眼眸盯着大门。敲门声停了两下,然后再次被敲响。 脚下一转,她朝着房门的方向走过去,边走边晃动左手,手腕上是一个皮革制的手链,普普通通没任何特别之处,一看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在手腕内侧的部位吊着一个花生米大小的银铃铛,只不过那个铃铛是哑铃,晃动时发不出声音来。 而随着她晃荡手腕,在院子里的那些虫子则好像接到了撤退的命令,迅速的朝着四周的墙根爬了过去。在姚婴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院子里的虫子也全部钻回了墙根底下的黑土里,退散的一干二净。 敲门声还在持续,越来越急的样子,姚婴拿下门栓,然后猛地拽开大门,反倒把外面敲门的人吓了一跳。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背上背了个包袱,原本还挺急的,可眼下看着那站在门口后侧阴暗处的姚婴,她反倒被吓得忘记说话了。 这小姑娘姚婴认识,两个月前见过一面,她是高将军府的千金。不是正室所生,但是被正室养大的。娇惯的很,脾气也很大。 “高小姐,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开口,姚婴不知这小姑娘干嘛跑到她家来。她和她不是很熟悉,但她和姚寅很熟,还说之前姚寅会在高将军府的后门接应她,然后俩人在城里头玩儿。 “大壮,我没地方去了,来你这儿躲躲。”姚婴说话,她才回神儿。然后一矮身,就顺着姚婴的身边钻了进去。 深吸口气,姚婴反手把门关上,这会儿高小姐已经跑进屋子里去了。 缓慢的‘飘’回了屋子,关上客厅的房门,那边高小姐已经把身上的包袱扔到了桌子上,倒水一阵咕噜咕噜的猛灌。 站在那里,姚婴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两个月前,她应高夫人的邀请去了一趟将军府。高夫人是想看看她情况怎么样,毕竟她一直也没上门去求助。 就是在那时姚婴见到了这个高小姐,骄纵而又聪明,别看年纪和她差不多,但是她发育的特别好,前凸后翘的,水灵灵。 只不过,她应当和以前的姚大壮认识,但关系不会太热络。原本的姚大壮,似乎性格不太好。 “大壮,我跟你说,这次你可一定得帮帮我。我没地方去,想来想去,在街上游荡了好久,最后觉得还是藏在你这儿最保险。我不会藏很久,十天,十天过去,我就没事儿了。”高小姐坐在椅子上,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可见是在打主意。 站在那儿,姚婴整个人都幽幽的,不像活人。高小姐说完,她也只是点点头,然后抬手指了指那边姚寅的卧室,“那你就住在那儿吧。”话落,她转身就要回房间。 她这反应和高小姐之前所想的不一样,愣了一下,她一下子跳起来,几步追到了姚婴的卧室里去。 “大壮,你怎么不问问我发生什么事儿了?这可和你以前不一样。虽说,你以前看见我就眼睛射刀子似得,但咱俩也算是能说上几句话。你现在这样,我还真不习惯。死了一次,你真转性了?”追在她屁股后,她嘴里噼里啪啦的,声音悦耳,像是银铃。 “你有难处才会来找我,既是难处,我也不问。”富家大小姐,不知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可她没什么兴趣。 “就是有难处,天大的难处。哎呀,这是蛇?”嘟囔着,一眼看到了桌子上鸟笼里的一盘‘蚊香’,把她吓了一跳。 姚婴没吱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自己把难处都说出来,根本无需自己多此一举的问她。 坐在桌边,高小姐研究了一会儿那鸟笼里的赤蛇,见它像死的一样没动静,她也就放心了。 “我跟你说,这不是长碧楼又开始选人了嘛。我听父亲说,现在长碧楼人员吃紧,平民百姓想进去又不容易,毕竟不知根知底,就算查遍了祖宗三代可能也有作假。皇上下旨,从今年开始,由各个官家亲自挑人送到长碧楼去。这嫡子嫡女轮不到,但我们这种庶室所生的就逃不过了,正好我年龄又相当,父亲就准备让我去。”噘着嘴,她满身都是不乐意。 姚婴的眼睛眯了眯,“高小姐不想去,也可以理解。” “你别一口一个高小姐了,你以前不是叫我季雯的嘛。哎呀,反正以前我就听说过长碧楼,虽说不清楚里头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好像总死人,我偷偷听父亲提过几次。这回要我去,那不是让我去送死嘛。我不干,我坚决不去。”高季雯很聪明,她是不会相信别人的花言巧语的,对一件事情,有自己的判断。 如果按照姚婴自己的推测,这个长碧楼不是专门控蛊操痋的,那就是对立面,反正离不开这个。那个长碧楼的统治者湘王,说她是白鱼的那个家伙,就是长碧楼的一把手。 “这次,所有官家交人的期限为十日。十天过去之后,那队伍就出发了,想去都去不了。所以,我就在这儿躲十天。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破费的,我给钱。”说着,还真从怀里的荷包中抽出了一张银票来拍在了桌子上。 姚婴什么都没说,但不说就是答应了。高季雯起身,环顾了一圈这个房间,“你们家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没想到姚寅去了军队,你自己在家也能照顾好自己。我当时还想,没准儿什么时候就得听到你被饿死的消息呢。我去休息了,来之前我已经在酒楼里吃饱饭了。明早我想吃八宝菜粥和芝麻蒸糕,别忘了给我准备啊。”话落,她就扭身离开了。习惯了发号施令,她没一点不自在。 004、略施小惩 高季雯就此在这儿住下了,虽说总是命令姚婴给她弄什么什么吃的什么什么喝的,但在得不到之后,她也没说什么。 关键是,看着姚婴那阴森的眼神儿,她有点打怵。 在家里的时候,她最怕的是父亲,因为真把他惹火了,他会打人,儿子女儿一样待遇。 可是,这姚婴的瘆人程度不一样,她的眼神昏暗而阴沉,也说不上来怎么样,就是让她心里毛毛的。 高季雯在家里受到的是物理攻击,在这儿,受到的是魔法攻击。不可同日而语,但给人的恐慌是一样的。 她在这儿,姚婴也不好再召唤那些蛊虫,它们的作用其实就是看家护院。 在这儿躲避,高季雯也想去外面打探,她觉得自家的人肯定会来找她。就是不知他们能不能聪明的找到这里来,以至于让她有些担心。 然而,这人可能真是不禁念叨,第三天傍晚时,大门就被敲响了。 高季雯犹如惊弓之鸟,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就准备躲到柴房去。 姚婴静静地看着她躲藏起来,随后起身,缓慢的朝着大门走去。敲门声格外急促,好像要把大门都砸烂了一样。 走到门口,卸下门栓,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身着劲装的一男一女俩人。他们打量了姚婴一通,之后那男子拱手,手里还提了一把剑。 “姚小姐,不知你可见到了我府邸的三小姐?她于三天前偷偷离开府邸,至今下落不明。”一字一句,急促却又气势迫人。 他们是高将军府的家卫,之前姚婴去高家时,见过和他们一样穿着的人,男女都有。 姚婴摇头,“不曾见过。” “师兄,咱们进去看看吧。”那女子却是看着姚婴不太顺眼,这小姑娘浑身上下一股邪气似得。 说着,她就拽着那男子的手顺着姚婴的身侧挤了进去。力气很大,险些把她撞倒。 那男子倒是略微有些歉意的冲着姚婴点了点头,之后就随着那女子闯进了院子里。 缓步的走回院子里,姚婴看着他们闯进了屋子中,他们在翻找,大概在姚寅的卧室里见到了高季雯的东西。 可是没找到人,他们又急匆匆的出来,看着姚婴的眼神儿就变了。 “姚小姐,你最好交代我们家三小姐在哪儿。将军在找她,需要她马上回府。”那女子几分咄咄逼人,想不到一个小丫头撒谎不脸红,居然还敢藏人不交。 那男子走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扯了扯,示意她说话不要这么直冲。 “姚小姐,将军很担心三小姐的安危,她出门之时没带任何人在身边保护,若是有什么闪失,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他在无形的威胁。 姚婴放置在身侧的手轻轻地晃动了两下,屋子的门槛上,两个金黄色的小点儿迅速的移动。它们就像两道流星,采用直线最短的方式,一溜烟的钻到了那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后脚跟。 只是那一瞬,原本还打算进行下一步逼迫她说实话的俩人就眼睛一翻倒下了,砸的地面发出砰的两声。 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姚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打掉上面的灰尘。 一直躲在柴房里的高季雯听着外头没动静,偷偷地探出头来,一眼看到自家的家卫躺在那儿,她眼睛也瞪大了。 “大壮,你把他们俩杀了?”跑出来,没想到她下手这么狠。 “没有,我杀他们做什么。”回答,她又晃了一下手腕,那俩晕过去的人又忽然间直愣愣的站起了身。高季雯快冲到跟前儿了,一见他们起来就要跑。却不想那俩人站起来之后只是目视前方,好像看不见别处似得,然后手牵着手,一起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画面太诡异了,高季雯皱着眉头盯着他们,俩人一步一步,步伐整齐,好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他们这是、、、干嘛牵着手啊?”看起来好奇怪。 “白天师兄师妹,晚上死鬼宝贝。显而易见,他们俩关系不纯。”姚婴看着,轻声道。 高季雯轻笑,抬手拍了拍姚婴的肩膀,“没看出来呀,你还知道这些呢。姚寅教你的吧,他坏着呢。” 没吱声,只是看着那两个高家的家卫离开,她走到大门口,将大门重新关上了。 “他们俩回去之后,不会告诉我爹吧。”要是她爹亲自来逮人,她不可能不跟着走的。 “不会。”一个小时之后,他们俩就会忘记之前半天以内的事儿,不会记得来过这里的。 “那就好。不过,大壮,你对他们做什么了呀?”怎么想着,也是匪夷所思。 “惩罚一下他们而已,仗势欺人,以大欺小,会遭报应的。”姚婴看了她一眼,依她看,她逃不过去,迟早还得再来人。 姚婴的预感是没错的,又平静了几日,在距离十日之期只剩下两天的时候,清晨,这小小的宅子里再次迎来了访客。 敲门的声音平缓有序,不是很着急的样子。这个时辰太早了,高季雯还在睡觉。姚婴穿好了衣服散着长发,站在客厅里叫了两声她的名字,但没得到回应。 这就是命运吧,躲也没躲过。转身,她走出客厅,然后朝着大门口走去。 长发像她单薄的身体一样有些枯燥,并不似别的富家小姐一样墨发如瀑。包裹着她苍白的小脸儿,一双眼睛乌溜溜的。 打开大门,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挺拔而有威仪,面上蓄须,带着一丝笑意。 “高伯伯。”微微低头,姚婴认得他。 “大壮,一大早的就来打扰你。不过,伯伯也是有重要的事情,你跟伯伯说实话,小雯是不是躲在你这儿?”他抬手拍了拍姚婴纤细的肩膀,这孩子比以前强壮了些,但还是一阵风就能给吹飞。 姚婴想了想,“她并不想去那种危险的地方,高伯伯,其实你可以想别的法子的。”如这种权贵之家,略施小计就能替换的了高季雯,又何苦要她一个小姐去长碧楼那种地方。 高威却是摇头,“承蒙圣恩,无以为报,此事不得作假。” 这是个耿直不愿意弄虚作假的汉子,姚婴侧身,给他让出路来,没有办法了。这长碧楼,高季雯非去不可。 其实,她也想去看看。 005、一些变故 高威带着家卫一行十多人进入了这个清净的宅院,得知高季雯还在睡觉,高威也没有进去。坐在了客厅里,吩咐一个女家卫进去把她叫醒。 姚婴从厨房回来,将一盏茶放在高威旁边,“高伯伯请喝茶。” 高威点点头,拿过茶盏喝了一口,随后看向她,“大壮啊,你自己一个人独居此处,身边又没有个人照顾,不然你就搬到伯伯家去住吧。”之前他们的父亲去世,家里下人又卷钱逃跑,他就想把他们俩接到府里去。倒是姚寅那小子要面子,说什么也不去,要自己一个人照顾妹妹。本想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居然真的坚持下来了,过得还挺好的。 姚婴摇了摇头,“我更喜欢自己待在这儿。高伯伯,若季雯就此去了长碧楼,何时能回来?”也能像姚寅那样,最多五年就回来了么? 高威深吸口气,放下茶盏,“她若资质很差,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回来。” 很明显,若是高季雯合格的话,那么就指不定得在长碧楼待多久呢。那里的工作条例她不清楚,一次性合约是多少年。在这个封建的年代,是不是进了那个地方就卖身了,想要离开都不能走。 就在这时,高季雯被女家卫从卧室里带了出来。她头发还是乱着的,但是脸上皆是慌张和认命,躲不过去了。 走到高威面前,高季雯屈膝福身,“爹。” 高威看着她,也没发怒,脸上的表情是平和的,“出来疯了几天也够了,收拾收拾,回去吧。”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她是害怕高威的。点了点头,然后要女家卫去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但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些衣服罢了。 很快的,女家卫拎着一个包袱出来了,高季雯始终垂头站在那儿,脸嘟嘟,嘴巴也嘟嘟,整个人忽然间变得很丧。 高威站起身,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高家的女儿,咱们高家无论男女,都铁骨铮铮,不能退缩。” 高季雯无法,只得点点头,但做承诺的话她还是讲不出,她没有信心。 “走吧,回去见见你娘和你母亲,然后就启程了。”揽着高季雯的肩膀,微微用力推着她,一边示意女家卫把她带走。 完全是被挟持着离开的,看起来真是可怜兮兮。 “大壮啊,你自己一个人到底寂不寂寞?不然,还是去伯伯家里吧。”高威还是想把她接过去。到底是一个弱女子,这里也没个下人照顾她。 姚婴摇头,“我自己都能顾得过来,高伯伯就别担心了。” “不然这样吧,派两个下人过来,一个给你守着门儿,另一个照顾你。之前也提过,但姚寅拒绝。现在没人照顾你,高伯伯真是不放心。你们的父亲是高伯伯最得力的副将,他不在了,高伯伯决不能让你在这儿吃苦受罪。”他还是觉得不妥。 “我习惯了一个人,若是来了生人,我会不自在的。对了,高伯伯,其实我想问问您,我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长碧楼的管理机制,似乎和她所想的不一样。 果然,高威在听到这话之后有片刻的迟疑,看了一眼那些都出了大门的人,他压低了声音,“大壮,这么说吧,进了长碧楼,就是湘王的人了。湘王他虽是王爷,但他也是个不讲规矩的江湖人,就连皇上都无法插手他的决定。何时能离开长碧楼归家,谁也说不准。姚寅他去了长碧楼就一直待在那儿没有被遣回,就说明湘王很满意他。何时归家,看的是湘王的意思。有的人,自从去了长碧楼就一辈子都没有回家过。”身入长碧楼,那就是另外一个天地了。 没想到会是这样,姚婴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大壮啊,不要想的太多,就算姚寅不回来,还有高伯伯呢。待你身体好了,再长大一些,伯伯必给你安排个满意的夫婿。”摸了摸她的头,高威语气之间也是诸多疼惜。她这个年纪,身体还像个孩子,不知何时能长大嫁人。 没有回应,姚婴对于他所说的夫婿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这长碧楼神秘,和皇家有关系,又跳脱出皇家的管制,真是不同凡响。 找到了高季雯,高威离开了,看着他们消失在街巷尽头,姚婴也退回院子里把大门关上了。 这一次长碧楼选人,最终不知留下了多少退回了多少,姚婴独居在此,也没有听说这些事儿。但想来,那些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小姐们未必能受得住,退回来的肯定很多。 而姚寅能一直待在那里,每个月回来的家书都是说高兴的事情,可见他还是很有能力的。 他不会说关于长碧楼内部的事情,自己在做什么也不会说,只是说一些他认识了哪些比较搞笑的人,或是在学习上闹出的笑话等等。 而高季雯也没有回来,至少在之后的半年以内,姚婴两次去高将军府都没有见过她。 两年的时间静静的过去,姚婴居于此地,定时的出门去药农那里。期间也在这古老的城池里走一走,超乎她想象的繁华。来往的人都很普通,有的绫罗绸缎,有的穷困潦倒,有的满脸善意,有的刁钻泼辣,人生百态,皆是风景。 而她这个小身体,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吃药调理,已长成了少女的姿态。前不久高威见了她还很高兴,说现在就可以给她找夫婿了。 长发浓密,身体纤细而玲珑有致。唯独脸色还是一样苍白,眼睛乌溜溜的像两颗黑珠子。就是个子不高,似乎这两年来,根本就没再生长过。 这身体算得上清纯美丽,只不过她的眼睛很吓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沉,是个古怪少女。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过去,但是,在某一段时间内,有了些变故。因为,两个月过去了,姚寅的家书没有按时回来。 006、诡异规矩 姚寅的家书每个月都会回来一封,有时即便延迟,也不会超过五六日。 这一次,是两个月没有一封家书送回,姚婴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安。 就算是没有话跟她说,姚寅也会送回一封家书,上面寥寥数语的表示自己安好,叫她不要惦念。 但,没有信件回来,而且是连续两个月,怎么想都是不正常的。 这种情况下,一旦失联,她想去找人都求门无路。那长碧楼在哪儿,又怎么进去,没有门路的人,边儿都挨不着。 想了想,能求助的也就是高威高将军了,但是他近来不在这皇都,上次去高家时,他就不在。、 高夫人是别想了,典型的古代女人,所有的心思都在家庭上,若是向她讨教如何做贤内助,她倒是能说出一箩筐来。 姚婴只能耐下性子来等,等下个月,看看姚寅会不会来信。如果还没来,她必须得去找他。长碧楼那个地方,如果一个人忽然间消失了,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死了,而且还死的不明不白的。 一个月又过去了,又到了秋天,但是,姚寅还是没有信件送回。姚婴是真的坐不住了,那小子不会真的死了吧? 要说这长碧楼也真是够无耻的,人死了,他们都不会通知一下家属的么? 姚婴觉得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根据日子来计算,高威应当也回家了。于是乎,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便动身离开了。 临走时,把大门都严严实实的锁上了,一时半刻,她觉得自己也回不来了。 前往高将军府,这里她来过很多次了。在侧门那里请家卫通报,不过片刻,她就进入了这偌大的府邸。 高将军府和姚家那小宅子天差地别,大的可以当迷宫了。 她直接说要求见高威,家卫也把她带到了将军府中一个会客的小厅里。坐在红木的大椅上,这玩意儿挺值钱,就是硌屁股。 她坐在那儿等了将近一刻钟,高威就来了。姚婴也起身,屈膝给高威请安。 “大壮啊,你这是知道高伯伯回来了,特意来看我的?”扶着她起身,高威如今见着她也很是高兴。总算是长大了,这样也能给她找个好夫婿了。 “高伯伯,我有事相求,希望高伯伯帮助我。”开门见山,她也不会说那些客气话。 “这又是说的什么客气话?这是你的行礼,是不是在家里住不下去了。也好,早就说让你搬过来住。”高威一眼看到放在另一个椅子上的包袱,以为她要搬过来住。 姚婴摇了摇头,“高伯伯,我哥哥他已经三个月没有给我来过家书了。自从他离开后,每个月一封家书,从未断过。这一次,三个月不曾来过一封信,我很担心,他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闻言,高威的表情也不由严肃了起来,按着姚婴的肩膀让她先坐下,他也走到了主座上坐下,随后道:“姚寅已经去了长碧楼快三年了,想来也已经到了能执行任务的阶段了。你也别急,兴许,他是被分配了什么任务,所以没时间给你写家书。” 姚婴却微微摇头,“哥哥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不能给我写信,那么会在给我最后一封信的时候就告知我。但是没有,三个月前的最后一封信,他还说了许多高兴的事儿。” “这长碧楼,高伯伯也没法再随意的进去。就连小雯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太了解。到了那儿,人就是湘王的了,如何调派,都由他说了算。大壮啊,你别着急,高伯伯想办法去打听打听,你看如何?”高威知道他们兄妹俩的感情,相依为命,他们家就剩下他们俩了,惦念也是人之常情。 “高伯伯,既然你也无法再进长碧楼,他们的情况外人也不能随意打听。那我想,法子只有一个。”她乌溜溜的眼珠子没有任何的动摇,说起这些话时稳重的模样,特别像一个老人家。 “说说。”高威不知她是什么想法。 “我也进长碧楼。这两年来的秋天,都是长碧楼选人的时期。我的年龄也正合适,所以,我想进长碧楼。只要进去了,就能打听到我哥哥的情况。他是死,还是活,我总要知道。”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 “不行。大壮,这事儿如果你爹在天有灵知道了,必然会埋怨我的。”高威第一时间反对。 姚婴却很执着,摇头,“高伯伯,我不放心我哥,得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而且,若是我没有资质,相信进了长碧楼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回来的。” 高威看着她,这小丫头的神情分外的决绝,即便他再说出无数反对的话,她也摆明了不会听他的。 想了想,高威只得点头答应,“这事儿高伯伯答应你。但是,进了长碧楼若是很辛苦,就不要坚持,赶紧回来。去了那儿,你可以找人打听打听姚寅的情况。高伯伯给你准备些钱,你拿着,到时打听姚寅的情况,有钱也好办事儿。”长碧楼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也只是认识湘王而已,甚至连交情都说不上。 “谢谢高伯伯。”姚婴弯起眉眼,她笑起来时,两颊隐隐的出现两个酒窝,倒是显得极为善良。 此事由高威帮忙,很快就来了消息,她可以入选长碧楼。出发之日定在三天后,她是第一批。尽管这第一批有多少人都是未知,但是这第一步成功迈出去了。 高威给了她不少银票,钱这个东西是万能的,有备无患,姚婴也没拒绝。 出发之日转眼到来,高威亲自把她送到了将军府后门来接人的马车上。这马车很小很狭窄不说,是没有窗户的,看起来更像个笼子。 虽是不解,但姚婴也没任何迟疑的上了马车,高威看着还是很不放心,目送着马车离开巷子,他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马车仅一人驾驶,是个驼背的中年男人。马车没有窗子,门在她进来之后就被从外锁上了,当真是和坐牢无异。 这到底是什么规矩姚婴不懂,但由此可见,长碧楼的行事还真是神秘,让人猜不透。 007、初入长碧楼 这马车走的不快不慢,姚婴坐在里面,自己的包袱放置一边。外面的人声逐渐消失,之后就是马蹄声和车轮声的此起彼伏,听得人也不由跟着犯起迷糊来。 依照这长碧楼行事的特别性,她觉得到了那儿,自己这随身的包袱可能都不会让带进去。再看自己的身上,除了家中那些看门守院的低级蛊虫没有带之外,其他的小家伙她都带上了。 若是到了那长碧楼,再搜身,这些东西可就露了馅儿了。 动手,她把坠在腰间的两个巴掌大的荷包摘了下来,一个里面盘着一块‘蚊香’,另一个里面则是一些硬豆豆,手感上来说摸不出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过,这都是她这两年来的心血,岂能让人给扔了。 低头在自己身上环顾了一大圈,她最后扯开领口,把那两个荷包塞进了内衣里头。虽说不是很舒服,但这样的确能瞒得过搜查,总不至于把她内衣都解开检查一遍吧。 不是很舒服,姚婴耸了耸肩,随后抬手在自己胸上捶了一下,“警告你不准乱动,贴着女人胸你还不老实。到时被人发现,就得把你的皮扒了。你的皮一般的蛇及不上,就是大蟒也没你硬,你可得好好护着自己这一身皮。”她小声的和赤蛇说话,她养了这家伙两年,好吃好喝,已养了一身的硬皮硬甲。 ‘蚊香’也不答话,倒是不再动弹了,还是一个蚊香的模样。 马车幽幽的前行,速度不是很快,但也绝对不慢。 这里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根据马车的晃动还有外面的声音来大约估计一下环境。 这马车里面本来就昏暗,随着天色暗下来之后,这里面就更是黑乎乎的一片了。 姚婴索性闭上眼睛,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估计已经时近半夜了,马车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睁开眼睛,之后就听到车门外开锁的声音,下一刻马车的车门从外被打开,那个驾车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也没任何多余动作,像个木偶似得。 拎着包袱,她从马车里走出来,坐了一天,连厕所都没去,她腿都麻了。 下了马车,看到的便是灯火通明。这应当是某座山的深处,马车停在这山中某个巨大建筑的前面。高高的牌楼挂着灯笼,再往远处看,山势起伏之间也有灯火的光亮,这地方好大。 这里只有这一辆马车,明明听说今日是第一批被收入长碧楼的人都来了,可是,怎么没见到其他人。 就在此时,一个中年女子从牌楼里走了出来。她的头发全部挽在头顶,穿着一身素白色的斜襟长裙,乍一看像守丧的似得。 面无表情,可以说是严肃至极,特像愤世嫉俗的更年期妇女。 走过来,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姚婴,然后朝着那驾车送她而来的车夫比划了几下手语,原来那车夫是个聋哑人。 车夫收到指令,就拽着马离开了。 只剩下两个人,那妇女从袖口里拿出一张质地很厚的纸卷来,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 “姚大壮,原飞鹰骑左副将姚立川的女儿。生母十八年前早逝,姚立川也在六年前殉职。眼下家中还有一兄长,与你相依为命。”说完,她看向姚婴,摆明了在问她这些信息对不对。 惨白的灯火下,姚婴的脸也一样是苍白的,只是那双眼睛黑的吓人。这个女人说的信息很有问题,姚寅已经来这长碧楼快三年了,她却说她家中还有一兄长? “若是无误,便跟我进去吧。你可以叫我英姑,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教习姑姑。”话落,她动手把她手里的包袱夺了过去。 姚婴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便跟着她进了牌楼。 这牌楼无比的大,人在下面走过,简直小的如同一只蚂蚁。走进牌楼,顺着大石砖铺就的路朝里走,就是高高的大门。 大门就建在两侧危险的石崖中间,那石崖上的石头悬悬欲坠,若是掉下来,这下面的人想跑都跑不了,非得被活活砸死不可。 进了大门,灯火幽幽,却又长廊拱桥环绕。长廊和拱桥下都是水,下面有东西在游动,看起来像鱼,但又不是鱼。 英姑带着姚婴在弯弯曲曲的长廊上行走,没有碰到任何人,这里亮着灯火,又好像无人居住一样。 “从现在开始,你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来历,家人是谁,自己是谁,都要忘了。姚大壮这个名字,从今日开始便不要用了。届时,会给你另外取一个名字。”英姑走在前面,边走边说,语气冷淡像冰一样。 “那我能给家里写信么?”姚婴问道。 “可以,但要经过我的检查。”英姑一板一眼回答道。 如果能写信,就说明姚寅当初是来了长碧楼。但是,到了这里得改名字,而且,每个人都有独自负责教习的。所以,这个英姑可能并不认识姚寅。走过这一路,一个人都没看见,是分开独立的管制,所有来到长碧楼的人都没有私下见面的机会。 “不能叫姚大壮,那我能叫姚婴么?”改名字?这个规矩倒是合她的意。 “不能有姓氏,你可以叫阿婴。”英姑说道。 原来不能有姓氏。那么姚寅还有高季雯进来之后,都改了名字没有姓氏,想找他们就更难了,谁知道他们现在叫什么名字。 终于,英姑带着她进了一个独立的院落,这院门是带锁的,更像牢笼。 带她进了屋子,又点燃了琉灯,幽幽灯火下,她把姚婴带来的包袱解开。 站在一边看着,她之前的猜测还是蛮准的,果然要收东西。 英姑把银票单独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其他的东西则重新包了起来。然后,又开始检查她身上的衣服。 袖口腰间都检查了一遍,又查看了一下她的双手,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皮革手链,稍稍检查了一下,但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就把她的手放下了。 “先休息吧,清早寅时末起床。待我过来时,你要梳洗好自己,穿床上那一套衣裙。”交代完毕,她就拎着包袱离开了。 姚婴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链,嘴里发出一声嗤笑来。还以为多厉害呢,连这手链的用处都没看出来,不过如此。 008、初级试炼 姚婴根本就没睡,坐在那床上,等待着天亮。 好安静,安静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这里除了她自己之外,似乎没有一个活物。 长碧楼的管理方式让她有些意外,进来改了名字,又无法通知告诉自己的家人,根本就找不着啊。 姚寅会改成什么名字呢?不能带姓氏的名字,各种皆有可能。 时间一点点过去,姚婴也起身换了衣服,同样是一身素白色的斜襟长裙,守丧一样。 把那两个荷包放在了被子下面,今日不能带着它们,谁知会不会又忽然的检查她的身体。 寅时一过,就听得外面落锁的大门被打开了,下一刻,英姑走进了房间。 她先是把烛火灭了,然后示意姚婴跟着她走。 跟随,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天色亮了,虽太阳还没出现,但是也看得清这里的一景一物。长廊九转回环,不熟悉的人,走在这上头非得迷路不可。 随着英姑在长廊上走了一阵儿,然后眼前出现了一排房子。各个门窗紧闭,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下了长廊,英姑直接带着她进了其中一间,打开了门,进入眼睛里的就是靠墙而立的三面大木架。每一面大木架上都摆着颜色外形大小都相同的白玉瓷罐,乍一看,真的很像一排排的骨灰盒。 屋子的中央有一长条的矮桌,四周则是垫子,英姑指示姚婴过去跪坐,她则又返身离开了屋子。 在桌边跪坐下,她环视着这屋子,那些白玉的瓷罐里有一些东西在安眠,即便不去看,她也闻得到这屋子里被掩盖掉的气味儿。 不过片刻,英姑回来了,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居然是饭菜。很简单,四菜一碗粥,每道菜都只有一点,食量大的人根本不够吃,像喂鸡。 将托盘放在姚婴面前,“吃吧。” 点点头,拿起竹筷,她开始吃。而英姑则起身,转到了旁边的木架旁,打开了其中几个白玉瓷罐。 她手中多了几个白玉的骨碟,用一把竹制的夹子,伸到了白玉瓷罐里,一样一样的把里面的东西夹出来放到骨碟之中。 四个骨碟分别装好,她运送到了姚婴面前。一颗一颗的如白沙一样的物质之中,包裹着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幼虫。见了空气,它们也从安睡之中醒来,扭动着身体,那些类似于白沙似得东西也跟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对于一般人来说,吃饭的时候面前忽然多出这些东西来,非得被恶心死不可。这些小虫子就像粪便里头生出的蛆虫一样,而且大概因为暴露在空气中,那股子腥味儿也散发了出来。 姚婴分别看着那四个骨碟中不同的幼虫,稍稍分辨了一下,这四种幼虫都是阴痋,是用人的身体培育出来的,它们不止是一种虫子,还带着人的怨气。 怨气化为虫,歹毒无比,沾到皮上轻则溃烂,重则整个人都会化成一滩脓液。 不过,现在这些都是幼虫,还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待它们长大,届时会长成各种不同的样貌,有的会长出翅膀,有的会长出百足,追击人类的时候,可是会异常灵活,不会像现在这样看起来特别蠢。 英姑在对面跪坐下来,看着姚婴还在照常的吃饭,没有任何不适或是恶心想吐的模样,她眼里倒是几分满意。 很快的,饭菜全部用完,姚婴把筷子重新放回托盘上,看向英姑。 英姑则把托盘挪到了一边,然后把四个骨碟放在了她面前摆成一排。 “可知这些都是什么?”她问。 姚婴垂眸看了一会儿,“虫子。”她当然知道是什么。不过,现在是英姑给她讲课,她总是不能喧宾夺主。 “是虫子,同时也是恶毒的虫子。这些虫子会杀人,悄无声息的杀人。待它们长大,会变化成各种模样,看起来只是一只寻常的小虫子,但被它们攻击的人会死的很惨。它们是巫人的拿手利器,用此等邪术不知害了多少我大越国人的性命。”英姑说着,用一旁放置的竹夹夹起其中一个骨碟中的幼虫。被扼住,那幼虫扭动挣扎,尽显丑态。 姚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这些阴痋的确恶毒,只有用人的身体才能孵化的出来。活人被喂食引子,然后用秘制油蜡封住人体的所有孔洞,眼鼻口耳肛都要封住,这样引子之气才不会外泄。 她以前只在小时候培植过一次阴痋,用的是一个因强暴杀害少女从而被通缉的杀人犯。 “从今日开始,你来培养这些虫子,如何饲养我会尽数教授于你。直到它们长大有了变化,你再杀了它们。”英姑将那四个骨碟推到她面前,说道。 任务原来是这样的,于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初级的初级。 不过,她也不能拒绝,看着那些阴痋幼虫,她点点头,“好。”这些东西,是她那条赤蛇的食物。 英姑的教授是简单而直接的,她看起来也没有很多的耐心,说了一遍之后,她就离开了。 独留姚婴独自在这房间里,和那些阴痋幼虫相对。她不觉得陌生,甚至悠然自得。只不过,太初级了,于她来说,就是熬日子。 她更想赶紧去找姚寅,也不知他在哪里。也兴许,他来到长碧楼之后,学习的第一课也是这种。对于生手来说这十分难,不知他到底用了多久才学会。 还有高季雯,那是个娇小姐,就算是庶室所生,可在将军府从未受过委屈和慢待。她能坚持下来,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饲养这些阴痋幼虫其实很简单,它们不吃其他的东西,而是吃同类。让它们从安睡中醒来,然后吃同类,才会长大,才会有变化。这每一个白玉瓷罐里都有很多的阴痋幼虫,它们互相以对方做为食物,吃着吃着,这整个白玉瓷罐里就会剩下一个。独活下来的这一个,就是王者,毒气巨大。 载怨气所生,啃食同类而活,它们到时就会生扑活人。 009、接受考察 饲养这些阴痋的活儿无聊且漫长,对于姚婴来说,这种活儿闭着眼睛也能做。她总是能在最好的时辰将白玉瓷罐的盖子打开,让在瓷罐里安睡的家伙们醒过来,之后互相蚕食。 时间掐的正好的扣上盖子,让它们继续睡,随着它们长大,这屋子里的气味儿也变得极其不好。一股难以言说的腥气,是它们生长的外皮溢出的粘液的气味儿。瓷罐里那些白沙一样的东西能够有效的吸收那些粘液,不至于让粘液蔓延的到处都是。 等每一个瓷罐中的阴痋都只剩下一个胜利者,需要大约十几天的时间。没有经验的生手,必然会在这十几天内手忙脚乱,不了解这些阴毒的家伙们的习性,会忙乱到极致。 吃喝拉撒整日面对这些骨灰盒一样的白玉瓷罐,精神上会受到极大的压力,再加上心神不宁,姚婴认为生手成功的概率会极低。 从英姑的表情和眼神儿中就看得出她是很震惊的,而且,也试探的问过她以前是不是接触过这些东西。姚婴自然不能承认,只是说一切都是凭感觉来的。 英姑是很满意的,尤其是在饲养的最后阶段,一个个白玉瓷罐里都只剩下一只阴痋时,那长相和身形,已经完全不是蛆虫的状态了。 只需要将它们放出瓷罐,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和光线,它们就会变成各种形态。有的兴许会长出翅膀来,有的会长出数不清的脚来,它们的形态取决于最初的引子。 引子从何而来,这就是秘密了,兴许英姑都不知道。 日落时分,姚婴再次将整间屋子里五六十个白玉瓷罐的盖子都一一打开,每一个罐子里都仅剩下一只阴痋。有的是白色的,有的是黑色的,有的是灰色的。还有带花纹,看起来就像一只粗大的毛毛虫。 直接用手指捏出一只来,这只是灰白色的,大约小指长,很柔软粗壮。它的外皮略微粗糙,还有一些细细的毛。其实拿在手里是有些扎手的,手感并不好。而且,顺着毛根处,会有粘液流出来。尤其在遭受到外力‘攻击’时,粘液会疯狂分泌,这些粘液具有极强的毒性。到时,它们攻击人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些粘液化成的毒液。 不过,姚婴并不惧怕,把它放在手心里转了转看了看,接触了瓷罐以外的空气,它已经隐隐的要有变化了。 又把它放回去,正好这时房门从外打开,是英姑来了。 她还是那一身守丧似得模样,不过脸上倒是没那么多的愤世嫉俗了,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 “阿婴,它们今日是不是都能出罐了?”她问道。 “嗯,可以。”点点头,其实她更想把这些都喂给自己的赤蛇。它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了,尤其这些这么肥,毒液丰富。 英姑走到木架前,分别往几个瓷罐盖子看了看,然后满意的点头,“不错。走吧,把这些阴毒的家伙都带上,我带你去见东哥。他是公子手下最得力的人之一,凭你的天资,让他收你亲自教导,我想也不会是难事儿。你得知道,如果能得东哥亲自教导的话,那是多少新人都求不来的。” 姚婴却是没什么表情,这入长碧楼现在好像是强迫性的,并不是所有人的梦想。得了高手的亲自教导,谁又会觉得兴奋呢?而且,有什么好处? “准备吧,天黑了之后便带你过去。”从英姑的表情能看得出,她对于自己带出来的这个生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尽管其实她也没有花费太多的心思。 姚婴动手准备,将一个密封的半米高的木箱拿出来,一共分五层,每一层都有接近十几个单独的间隔空间,都很狭窄,但也足够那些阴痋居住了。 把所有白玉瓷罐里的阴痋一只一只的挪出来,她用竹夹轻巧的夹着搬运,其实很浪费时间。如果英姑不在这里,她早就用手了。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这些阴痋全部转移完毕。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安静的连放屁都会变成晴天霹雳的架势,英姑带着姚婴离开了这个小屋。 这十几天来,姚婴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她心里有一些焦急想要找到姚寅,可是出去也没办法找到他,这地方她不了解,就算冲出去也会像是无头苍蝇。 跟随着英姑再次走上迷宫一样的长廊,她提着沉重的密封木箱,一步一步,弯弯绕绕,可是走了这么长的路,还是没有碰见任何人。 这长碧楼的地形设计很复杂,她走了这么久,发现自己居然没记住路。 灯笼明亮,照射着前行的路线,英姑在前面带路,也没过多的交代,好像只是在沉浸于带路这一件事。 终于,这条长廊有了尽头,走下台阶,前方,高大的树木掩映之中,栋栋精美的小楼就藏在其中。因为是夜晚,那些小楼都亮着灯火,清幽独立,恍若世外之地。 她初次醒来,在成为姚大壮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可是,她那时除了见到那个看光她身体还叫她‘白鱼’的男人的下巴之外,就什么都没瞧见了。 英姑带着她进了其中一个小楼,大门是敞开的,而且,这栋小楼有很多个门,各个都是敞开的。 走进了大门,就是一条单独的通道,两侧,都是竖立起来的木制屏风,两米高左右,把两侧都挡住了,使得看不见从别的门进入这小楼里的人。 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姚婴跟着英姑走进了最里面,就是一个几平米的小厅。有桌有椅,灯火明亮,灯罩下飘散出一股淡淡的幽香,这是克制蛊和痋的药草,能够让它们短暂的陷入迟缓之中,不再那么灵活。 “坐吧。”英姑要她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看来,接下来的项目就是,等待了。 姚婴稳坐不动,也不说话,她一直都十分安静。略显苍白的脸庞让她看起来有些病态,眼睛乌溜溜的,看着纯美,却又显得几分诡异。 这就是个诡异少女,想必任何见着她的人都会第一时间这般想。 010、那矮子不错 坐在这小小的隔间里等待,除了从灯罩里飘出来的淡淡的药草味儿,就什么都没有了。安静,没有一丝的声音。不知是否有人进入了其他的门,是否也在这般安静的等待。但任何一个生手,想必都十分慌张吧。 英姑也不言语,只是不时的看姚婴一眼,这个小姑娘安静的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她倒不像个小姑娘,反倒像个经历颇多的老人。 不过,沉稳安静也好,总是要比之前带过的叽叽喳喳又不知所谓的少男少女强的多。 等了将近两刻钟,才有脚步声传来,英姑随后站起身,姚婴也跟着站了起来。 下一刻,一个略瘦又有些驼背的男人出现了,他穿着一身质地上好的松花绿长袍。因为驼背,这身衣服就失了气质,如果他驼背再严重一些,就真像个松花蛋儿了。 “东哥。”英姑垂头问安,语气是恭敬的,可是这东哥除了身体不板正之外,却是十分年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东哥看起来有些疲乏,而且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瘦削的脸上有一双发红的眼睛,整个人上下都透着一股烦躁。 姚婴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多了,她见过的大多数人都和这东哥差不多。可能生活并不是十分如意,洋溢幸福的少之又少。而且,大多数身体程度不一的佝偻,见过的腰板挺得最直的也就是姚寅和高威了。 就连高季雯那大小姐,年纪轻轻都脖子前倾的厉害,无不透露出一股他们是古人的姿态来。 “这次又是送来一群废材,依我看,皇都那些老家伙们都商量好了。不想往咱们这儿送人,就特意挑选一些废物过来应付事儿。”东哥很生气,烦躁更多,像因为月事而看谁都不顺眼的女子。 “也可能皇都皆是无用之人,长治久安,生活的太如意,却是不知有我们长碧楼一直在守卫国家,他们才能夜夜安寝,睡得踏实。”英姑附和,言辞之间皆是对这长碧楼的维护。 东哥深吸口气,坐在椅子上,他因为驼背,整个人看起来就很窝囊的样子。不过,连英姑都对他恭敬有加,他可不是个窝囊的男人。 “来吧,我看看你调教出来的怎么样?”说着,他扫了一眼姚婴。他自然是不清楚她是谁家送来的,但到了长碧楼都一样,抛却从前的身份。当然了,如果不合格被扔回去,她还是可以继续做娇小姐。 英姑立即将那密封的打木箱转过来,之后,小心的将每一层都打开,呈给东哥看。 看见那些阴痋,东哥的神色倒是稍有变化,全部扫了一眼,之后又拿出随身的精巧竹夹,夹住其中一只花纹斑斓的阴痋来查看。 虽说因为药草的气味儿它们暂时很迟缓,不过被夹住也有反应,受到攻击,开始分泌粘液。 粘液很多,几乎只是几个呼吸间,那粘液就遍布了阴痋身体的外层,滑溜溜的,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味儿来。 看着,东哥的脸上也露出笑意来,“我这两天见过最荒唐的,居然把这些东西都给养死了。难得见到有成事的,而且做的还挺好。你来说说,这一只变化之后,会变成什么?” “我不知道它会变化成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如果可以有什么东西以它们为食,加以调教,日后便可专克阴痋。”如她养的那条赤蛇,它本就毒性巨大,不是凡品。调教过后,鳞甲坚硬,利刃都斩不断。它专吃痋蛊,是它们的克星。 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英姑也诧异不已,她从未与她说过这些。 东哥面色微变,“这些东西,你跟谁学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姚婴嘴角微弯,“三年多以前,我遇到意外险些丧命。正是长碧楼的湘王救了我的性命,我也因此对这些东西有些了解。” 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儿,东哥把幼虫放回了木箱里,和英姑对视了一眼,“这么说,你来这儿是报恩的?” 姚婴没吱声,他们愿意这么想,那就这么想吧。 东哥笑了一声,“小姑娘,在这儿没有湘王,只有公子。往后这事儿,也不要随便对外人说,我们公子不随便见外人。你想报恩,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但是你见不到公子,也别妄想某些不可能的事情。进了长碧楼,你就是全新的一个人,和过往一刀两断,你的命也不属于你自己的了。看你很有天赋,跟在我手底下吧,我可以教你更多。如果你做的好,没准儿公子会亲自见见你。” 这东哥说话极其有趣,他第一时间就警告她不要对那公子抱有幻想,他可能是觉得她爱慕上公子了。但为了避免打消她积极性,又说好好做事就能见着公子。 鬼知道那公子长什么样儿,她那时只见着一下巴,还长着粗犷的胡渣。 不过,随他们怎么想,跟着这个东哥的话,没准儿就能见更多的人,也能打听打听姚寅的事儿了。 “我明白了。”她点头,安静的回答道。 英姑略松口气,“东哥,她叫阿婴,日后便交给你了。” “这次你做的不错,总算是调教出个不错的人手来。交给我了,你回去休息吧。”东哥点点头,脸上的烦躁总算消失了。 英姑后退几步,之后才转身离开。 东哥示意姚婴在旁边坐下,然后将木箱口转到她那边,“你想养专克阴痋之物,也不是不可,咱们长碧楼也有。只不过,畜生终究是畜生,无法全然掌控,有时反而会酿成大祸。” “那就得看怎么养了,人又岂会让畜生给难住了。”姚婴微微摇头,那是他们功夫不到家。不过也是,他们并不是控蛊操痋的行家里手,可能直至现在,都在摸索之中。只懂皮毛,不知其根本。 这栋小楼的一楼房顶是暗绿的,灯火之中,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么材质。却不知如果身在二层,却能看得清这一楼每一个隔间。 二楼灯火幽幽,远离火源之处,更是一片幽暗。一道挺拔又宽阔的身影就藏在此处,斜倚着,看起来颇为悠闲。 “那矮子不错。”蓦地,那个人发声,声线低磁,幽暗之中,那双眼睛攻击力甚强。 011、高人上课 东哥留下了姚婴,把她带到了这一片独栋小楼西北方位的半山。虽说是半山,但对于整片山势来说,这里仍旧是低处。 回廊缠缠绕绕,从山下走上来,这回廊走的人双腿发颤。 即便是黑夜,但放眼远处,接连天空的山绵延层层,但凡眼睛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有灯火星星点点。如此黑夜,它们就像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的眼睛,在一闪一闪的发亮。 东哥把她带上来,从回廊上下来,进入了一片偌大又繁复的院落之中。院落深处还有月亮门,看来这院子一重套着一重,不知到底有多大。 “你住在这里,这后面便是那些喂养驯化失败的畜生。这邪术诡异,玄之又玄,咱们与之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也未参透其根本。咱们长碧楼从建成之日始,就在和这些巫人争斗。他们是邪魔的后裔,百多年前正值盛年,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性命。后来,咱们大越国开国太祖征战天下,终于将这些邪魔驱逐到了塞外。可是,他们却不死心,这么多年来,频繁的潜入我大越作恶。尤其近几年,他们又活跃了起来,不少人丢了性命。”东哥带着她往月亮门里走,灯火幽幽,这里安静的吓人。 姚婴并不言语,只是听着他说,巫人,邪魔的后裔。她不觉得精通这些邪异之物就是邪魔,她家中祖上便是做这个的,早年间在地方拥有十分高的身份和地位。她家也从未害过无辜之人,反倒救了不少人的性命呢。 “这里头就关着那些畜生,按理说应当将它们处死,免得再生祸事。只不过,饲养驯化时花费了很多的心力,就此处死又让人心有不甘。”东哥叹道,一边带着她打开了紧闭的房门。 房门打开,凉意扑面,这里就像冰库一样。 东哥找到了一盏油灯,用火折子引燃之后,一手端着,一边朝着这空旷的房间的一堵墙走了过去。 墙上有铜环,他一手抓住,同时向外一拉。铜环有锁链嵌入墙中,锁链被拉出,那墙壁登时有一块刷的打开,这是一道门。 这道厚重的门一开,便听到了各种动物乱叫的动静,好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嘶吼低咆呜呜呀呀,极其的难听,更像是来到了疯狂动物园。 一条通道朝着里面延伸,通道墙壁两侧挂着灯盏,还散着一股药草味儿。这是能让痋蛊都安缓下来的药草,只不过对里头那些疯狂的畜生并不管用,否则它们也不会这般闹腾。 通道不长,仅仅十几米左右,这是从山体中凿出来的,阴森无光,又臭烘烘的。 这里被凿出很大的空间,无数的铁笼子大大小小都摆满了,这里是无光的,随着他们俩到来,带来了一点点光亮,笼子里的畜生更加躁动起来。 一些力量极大,铁笼子被撞得稀里哗啦的响,似乎随时都会破笼而出。 借着朦胧的光亮,姚婴看着那些被驯化失败的动物,被火光一照,眼睛都是红色的,极其瘆人。 各种禽兽,极为原始,一人多高的白毛猴子,大腿粗细的巨蟒,獠牙外翻连狼群都奈何不得它的野猪,还有长翅膀的雕隼,各个都是它们族群里的精品,但未必是适合驯化的兽类。 因为有了光亮,它们变得躁动不安,各自发出凄惨的叫声,别提多吵了。 “看看吧,这些畜生都疯了。之前,还有两只白虎。谁承想连笼子都没关住它们,跑出来伤人,险些酿成大祸。这些畜生被喂养驯化,连死都极难。若不是公子出手,那日指不定得多少人死于虎口。”东哥觉得这些不懂人事的畜生是最难掌控的,若是没有把握,还是不要碰它们的好,免得一着不慎送了命。 “但凡被喂养,它们身体中都有毒性,公子不怕么?”这个公子,莫不是也有保护自己的方式方法?不知和她是不是一个路数。而且,关于控蛊操痋之事,他懂多少? 东哥扭头看向她,瘦面之上几分为难之色,“阿婴啊,我理解你爱慕崇拜公子的心。只不过,你一定要明白,公子他就是公子,曾也有不少姑娘爱慕他,但结果都是绝望而归。进了长碧楼,你也就算是公子的人了,但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归属,你得清楚明白,别将心思放在这上头,最终反而伤了自己。” 他的劝慰听起来真心实意,可是,进了姚婴的耳朵她却只觉得好笑。 这些古人也真挺逗,到底是从她哪句话里头听出来她爱慕他们公子已经爱慕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了? 不过,她还真懒得解释。 看向东哥,她点了点头,“我能去看看它们么?” 东哥颌首,“可以,小心些。” 举步走下台阶,朝着那些关在笼子里的畜生走了过去。因为人接近,它们也显得异常的躁动不安。跟一头小牛犊大小的野猪在笼子里来回转圈,獠牙撞着铁笼子,那笼子好像都要散花了。 姚婴的脚步很缓慢,亦如她安静到近乎诡异的神情体态,在那些笼子面前一一走过,最后,在一个半人高的笼子前停下。里头,关着的是一只羽色金黄的隼。能关在这半人高的笼子里,可以见得它有多高大。眼珠子漆黑,因为之前被饲养,喂食过一些本不该它吃的东西,所以现在眼圈发红。 因为姚婴蹲下身体靠近它,它也立即发出尖利的警告声,身体也摆成了攻击的姿态。 “这里所有的动物,也就这只隼还算不凡。饲养驯化动物,不是所有动物都可以的,也要看它们是否有被驯化的潜质。那些动物凶猛归凶猛,高大归高大,但天生愚钝,是为蠢材,难成大器。这只隼我要了,若是驯化的好,不知我能不能去见见公子?”当下看来,只有去找公子,才能知道姚寅的情况,其他人一概不知,白白浪费时间。 012、一飞冲天 听姚婴要那金隼,东哥面色一变,“不可,它们被喂食了太多的秘药和阴痋,已经完全不受控,而且毒性巨大。想控制它,可没那么容易。你若是就此丢了性命,于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她很有天赋,而且好像对这些邪物颇有研究。 “那是你们的方式方法不对,没有那么高的手段,就不应该拿这些动物做实验,适得其反,也在预料之中。”姚婴淡淡的开口,她的话听着像是嘲讽,让人脸上怪挂不住的。 “这么说,你确信自己有法子能控制得了它?”东哥也不太乐意,想她一个刚刚接触这些邪物的小丫头片子口气倒是不小,巴巴几句都是冷嘲热讽,好歹他当初也是天赋异禀,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在这小丫头面前反倒显得瞻前顾后了。 “我得回一趟我之前的住处拿些东西来,这只金隼,必会成为我的囊中物。东哥,听我一句,其他的这些动物都十分愚钝,即便给它们喂了仙丹,也聪明不起来,还是尽早处理了吧。”站起身,姚婴转过身来看着他,光线幽幽,她的眼睛乌溜溜,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之色。 “你要去拿什么,我陪你去。”东哥脸上有几分被藐视的不自在,他倒是想看看这小丫头有什么本事。 这东哥还真跟着姚婴回了之前的住处,夜空漆黑,长碧楼里灯火幽幽,在回廊之中迂回行走,终是回了她之前住过一夜的地方。 十几天没回来,赤蛇依旧闷在荷包里头像一盘蚊香,随着姚婴将它拿在手里,它才动弹了下,证明自己还活着。 东哥歪头看她拿在手里头的东西,很想问问是什么,但又没好意思开口。 把赤蛇挂在了腰间,另外一个荷包则托在手里,“走吧。”这就是她全部的东西了,想来她身边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唯独它们是她心血所凝聚。 “那里头是什么?”东哥几分好奇,想知道,又尽力保持自己一丝不苟的精神面貌。 “到时你就知道了。”姚婴弯起嘴角,当先走出了房间。 两个人再次顺着弯弯绕绕的回廊往回走,路途太长,两个人都开始腿肚子转筋,气喘吁吁。由此可见,他们俩的体力半斤八两。 在路上歇了几次,都过了半夜,两个人才又重新回到了半山的小院。 那金隼还在笼子里,这里不适合飞翔,必须得把它弄出去。 姚婴自己搬不动,东哥只得来帮忙。她倒是无所畏惧,直接徒手抓住笼子一侧,东哥则极为谨慎,从怀里拿出一双鹿皮的手套来戴上,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没有露出来的地方,这才动手和她搬运笼子。 金隼很大,但也不是太重。重的是这铁笼子本身,也不知是如何冶炼出来的,极为坚硬沉重。 两个人呼哧带喘的把铁笼子搬出去,放在院子当中,大概是被关的太久了,见了夜光,那金隼开始躁动不安。在铁笼子里来回走动,试图展开翅膀,喉咙里发出略尖利的叫声。 东哥稍稍挪移,在距离笼子较远的地方站着,看着姚婴围着那笼子走动,他眼睛也不眨,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要怎么做。 转了几圈,那金隼也不知怎的,不再如刚刚那么躁动,稍稍安定下来一些。 而她也在这时,把手里的荷包打开,取出两粒如黑豆一样的东西,托在手心,缓慢的将手顺着笼子的缝隙伸了进去。 她这个举动极其危险,金隼之前被喂食了许多的秘药和阴痋,毒性强大。人若是被它啄了,必然毒发而死。 东哥想阻止,却根本来不及,只见她细白的小手儿进了笼子,那金隼也随即竖起脖颈上的羽毛,呈现出欲攻击的姿态来。 姚婴却很镇定,见它要低头啄自己的手,她微微晃动了一下手腕,手腕上系着的皮革的手链也跟着活动。那坠在上头小小的银铃也在晃动,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金隼弯钩形的尖喙接近了她的手,却在某一瞬稍稍转移了一下,之后就把她手里的那两粒豆子一样的东西吃进了嘴里。 姚婴也不由得弯起嘴角,果然是聪明,比那些关在笼子里的要聪明的多。有些动物,本就不是凡种,拥有一定的智慧。加以辅助饲养驯化,它们可能会比人还懂事。 它吃了那两粒东西,然后在笼子里兀自的转了转,之后,情绪明显安稳了下来。 但姚婴也没有立即将它放出来,只是蹲在一旁看着它,好像在等待什么。 东哥站在那儿也无声的等了一会儿,见金隼安定下来之后,他也缓缓的挪了过来。 “怎么样?还要再等等?”他不解,不知她到底给它吃了什么东西。而且,她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嗯,再等等。”姚婴点头,急不得。 东哥见自己靠近,那金隼也没再躁动起来,他也放心的又走近几步。在姚婴身边停下,他看了看她,“你是如何学会的这些?喂食给它的又是什么?”除了长碧楼懂这些东西之外,那就只有那些巫人精通了。她若不说明白,接下来,她可就无法待在这儿了。 “东哥可曾听过有一种人叫做天授之人,他们会在经历过重大灾难,或者生了一场要命的大病之后,忽然变得和以前不同。上天夺走了他们一些东西,就要赠予一些其他的东西。我就是这种人,三年多前险些没命,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我想,这就是天授,当然了,其中还要归功于公子。如果他不救我,也就没今天的我了。”淡淡的说着,她的视线一直在笼子里的金隼身上。胡诌八扯一番,她说的像真的似得。 东哥也迷惑了,看着她,一边思虑她的话。但凡能收入长碧楼,之前报名时都会做过调查,调查这些人的身世背景是否清白,这一环节出错的概率很低。她的来历,应当是没问题的。难不成,真是天授? 就在东哥思虑时,姚婴忽然伸手,把笼子外的插销拔了下来,之后打开了笼子的门。 金隼站在笼子里不动,翅膀虽展开,却没有向前一步。 站起身,姚婴甩了一下手腕,银铃晃动,发出人听不到的声音,金隼忽然从笼子里一跃而出。双翅展开,翅展足有一米多,接近两米,十分庞大。 随着姚婴晃动手腕,它也一飞冲天,翅膀呼出的风打的人不由趔趄。东哥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后,仰头看着夜空,那金隼翱翔于上空,英姿勃发。 013、不能浅薄 金隼始终在这院子的上空盘旋,黑夜之中,它形如巨雕,其势慑人。谁又能想到,一只鸟儿而已,会如此气势磅礴。 放飞出去,离开笼子,回到广阔的天空,它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东哥仰头看着,眼睛都不眨,但同时也有几分惴惴。这家伙若是突然俯冲下来攻击他,他还真无法抵挡。不由后悔,就这般相信姚婴这个小丫头实在太草率了。如果不受控,接下来指不定得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就在这时,姚婴再次晃动自己的手腕,那盘旋的金隼蓦地迎头向上,朝着更高处飞去。 “它要跑了?”东哥不安,这可绝对不能让它跑了,若是跑到了平民百姓中间闹出了人命,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吧,它不会跑的。”姚婴很淡然,和不安的东哥相比,她稳如泰山。 金隼在高空之上飞翔,它好像在巡视这长碧楼一样,广阔绵延的山峦皆在它的视察范围内。 它不时的发出一声尖利的长鸣,回荡在夜空,如此清晰。 因为金隼的活跃,大半夜的,长碧楼中的人都从房间里出来了。 在这院子里是看不见那些人的,但是,大家都看得到在天上飞翔的金隼。 这些畜生不受控,长碧楼里的人都知道,如今一只金隼在天上飞,蓦一时能看得到它发红的眼睛,不由得惴惴,生怕它忽然飞下来乱攻击人。 不过,金隼好似看不到他们一样,兀自的在天上盘旋飞翔。转悠了好几圈,它忽然之间身体一转,俯冲下来。 它没有去攻击任何人,只是又回到了这个院子。翅膀扇动间风也很大,东哥不由后退几步,但只见那金隼落在了姚婴抬起来的手臂上。 利爪稳稳的落在姚婴纤细的手臂上,她都有些撑不住它的重量。近距离的看着这只飞了一圈十分爽快的金隼,她也弯起了嘴角,“它如此聪明,被关在笼子里太久,心中十分记恨。好在它还算听话,你们也无需怕它。只要不惹它,它也不会攻击你们的。” 东哥看着她,瘦削的脸上十分复杂,“你确定它不会再发疯攻击人?也确定它不会威胁到你的安全?咱们长碧楼不下千人,如果确保不了它是顺从的,伤及了人命,你也得被问责。” “它不会攻击任何人。”姚婴再次确认,让他安心,这只金隼不会随意攻击人。 “你到底给它吃了什么?”才会让它不再发疯,而且又听话的。这么多年来,东哥也和不少巫人打过交道,也只是在他们那些巫人手底下见过一些会攻击人的畜生。 “给它吃的,自然是让它听话的药。太晚了,东哥,不知我可不可以休息?”这么多天以来,她都没好好休息过。 “你就住在前面的院子吧,切记不可乱走。明日一早,我就过来找你。”他的面色有些严肃,似乎并没有想好该如何安置她。往时,他收入的新人都是一张白纸,如今这小丫头却怎么瞧着比他都有能耐。 他这小庙,还真放不下这一尊大佛了。有必要上报给公子,请公子定夺。 而且,这小丫头说不准还真就是奔着公子来的,一鸣惊人,她要见公子,他连拦都拦不住了。 “好。”托着金隼,姚婴点头答应,之后便转身去了前头的院子。 屋子里也没燃灯,但窗外的光亮照射进来,这里还是朦朦胧胧能看清的。 姚婴把金隼放在了桌子上,又把腰上的荷包拿下来解开,赤蛇扭着身体就从里头出来了。 两物相见,立即剑拔弩张,金隼本就吃蛇,见到它立时竖起了脖子上的羽毛,身体也呈攻击的姿态,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尖叫声。 赤蛇则不惧,细小的身体红彤彤,因着外面的朦胧光线,它的身体好像都是夜光的。 它也呈现出攻击的姿态来,蛇信吐出,嘴也张大,藏满剧毒的尖齿露出来,被它咬一口,结局不会太美好。 它们俩在桌子上对峙,谁也不服谁,姚婴分别看了看它们俩,之后就不管了。 走到床边,她转身坐下,这虚弱的身体有些熬不住,她觉得好累。 想她一个新人,在长碧楼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那公子能见她。只有他能知道姚寅的情况,所以,她也是故意在今晚闹腾了这么一出。 这半个多月来,她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半个多月,不知姚寅在哪里,在经历什么。 虽说她不觉得他是她哥哥,但,毕竟是这世上关系最近的人。这两年多了,每月一封信从未断过。他忽然之间销声匿迹,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金隼和赤蛇僵持了一夜,两个家伙互不相让,即便不被姚婴收服,它们俩也是天敌。 共处一室,岂能相安无事。 姚婴睡到天亮,这房门就被敲响了,金隼和赤蛇立即放弃内斗,都盯着房门的方向,摆出攻击的姿态。 而姚婴则起身,鞋子都没脱,她举步走到门口,挂着两个黑眼圈的东哥就站在外面。身后还有两个少年,穿着靛蓝色的劲装,一同提着一个铁笼子。 “阿婴,把那只金隼引进这笼子里,然后,随我去见公子。”佝偻着背,他一副力气都用尽了的模样。 闻言,姚婴便止不住的弯起了眉眼,两颊的酒窝都出来了,“好。” 一见她笑,东哥就叹了口气,“见公子,是为交代你这些不明不白的事情,不是让你去示爱的。阿婴,你听我一句,见了公子,可不要这么肤浅和轻薄。你好好一个姑娘家,这么、、、这么浅薄,就算长了一副天仙的样子,男人也不会珍惜你的。”他字字发自内心,劝她不要整日想那些不可能的情情爱爱。她这个年纪幻想情爱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必须杜绝,不能任由她发展下去。 看着他说话,发自肺腑,恨铁不成钢,姚婴脸上的笑依旧没变,只是看他说完之后,她点了点头,“好。” 一瞧她那表情,就是压根没往心里去,东哥叹气连连,毫无办法。 014、幽眼如鹰 要将金隼引入铁笼,必然是担心它忽然不受控再伤了人。东哥身后那两个少年戴着鹿皮手套严密的保护自己的手,进了房间在门口处就把铁笼放下了。之后打开了笼门,又向后一步,尽量距离那金隼远一些。 因为天亮了,这金隼的模样也更加清晰,它真的长得十分威武,堪比大雕。 谁也不敢接近它,姚婴只得自己动手,抬起手臂,它就跳了上去,过于沉重,压得姚婴手臂也向下坠了几分。 走向铁笼,她俯身,将手臂递向铁笼门口,金隼自动的就进去了,根本没费任何力气。 那两个少年和东哥都看的新奇,眼睛睁大,直到姚婴把铁笼的门关上了,他们才确认看到的是真的,不是假的。 姚婴又返回桌边,把赤蛇托起来,它条件反射的又自己盘成了蚊香的样式,被装进了荷包里,挂在了腰间。 门口的三人也瞧见她装起来的赤蛇,距离稍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必然是个活物。 不免好奇,但谁也没吱声,东哥心里几分忐忑,毕竟还是没想清楚是福是祸。这古怪的小丫头,难不成真是天授之人? “走吧。”看着姚婴过来,东哥也一声令下,当先转身离开。 姚婴跟在他身后,那两个少年则抬着笼子走在最后。他们担心金隼不受控,但眼下它可不是一般的沉稳,利爪抓住笼子底部的铁条,一动不动,乍一看像个标本似得。 顺着宛转的回廊朝着高处走,东哥带领着姚婴,边走边跟她说一些公子的事情。当然了,他必然不会详细说他的情况,只是告知她公子所居之地在长碧楼的最高处。防守严密,没有召唤,是不允许随意进出的。 公子喜静,不喜欢别人多话,他若没开口,旁人最好也别说话。 一会儿得了公子的传唤,进去之后不要直视公子。对公子所提的问题,一定要如实回答,若是撒谎,他都能看得出来。 这东哥不免是在神话他,姚婴左耳听完,也就顺着右耳又冒出去了。 她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东哥,公子是不是对长碧楼所有的人都了如指掌?即便进来之后换了假名字,他也仍旧清楚每个人的身世来历?” 闻言,东哥点头,“那是自然,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公子的眼睛。”言语之间,对公子极为推崇和敬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说了,问起姚寅,他必然知道。 这公子果然是身居高处,回廊向上愈发陡峭,而且多处极险,路径只有半米宽,只要歪头往下一看,那就是万仞绝壁,摔下去绝对粉身碎骨。 风也从下面灌上来,站在此处往下看,不免胆寒。姚婴也不由得有些发晕,双腿都跟着软了,不太严重的恐高症到了这里也尽数发作。 东哥也和她差不了多少,因为风吹,他劲装下摆都在翻飞,只得快速走过这段险路才是上策。 倒是后面那两个抬铁笼子的少年面不改色,从这里轻松而过。 终于,登上了最高处,阳光也照射了过来。金光照耀,眼前也跟着发花,她水米未进,这会儿还真有点儿晕。 顺着山石草木间清幽的小路进入一扇月亮门,入眼的便是一栋小楼。小楼飞起来的四角镶嵌宝珠,阳光之下红的夺目,这可不是寻常的珠宝。 姚婴多看了一眼,便被前头边侧回廊里的吵闹声夺去了视线,回廊里两个衣饰讲究的男人正在围堵一个少年。 那少年长得五大三粗,长相透着一股凶狠劲儿,他撸起两只袖子,正在大声吵嚷。 “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罗大川,小爷我就叫罗大川。什么一野二野的,你们全家都是一野,都是二野。”那叫罗大川的少年要从回廊上下来,那两个男人在拦他,而且要他小声说话,打扰了公子休息。 他十分不在乎,并且声音愈发的大,“小爷我是青阳郡太守的独子,我家三代单传,你们不让我姓罗,咒我家断后是不是?赶紧放我回去,小爷我被关了七八天,王世荣那王八蛋指不定又干了多少缺德事儿。小爷我能宰了他弟也不差他一个,赶紧放我回去。”他说着说着火气愈发大,眼瞧着就要动手揍人。 姚婴始终看着他们,那罗大川虽是声势极大,但是一条腿却是瘸着的。面上凶狠,软硬不吃,这是个逞凶斗狠什么都不怕的主儿。 “你在这儿稍等,我先把这隼送进去给公子过目。”东哥没理会那边的吵吵嚷嚷,只是交代姚婴。 点头,姚婴就站在了原地,看了一眼那独栋小楼飞檐上的红宝石,之后又看向回廊里的闹剧。 罗大川那股子狠劲儿并没有因为年龄小就显得弱,反而能看得出这是个混不吝的主儿,谁也别想吓住他。 而且,他真有一膀子力气,把那两个男人推得直趔趄。如果他不是一条腿瘸着,杀伤力必然更强大。 东哥带着那两个少年抬着笼子进去了,金隼一直淡定自若,像假的一样。 终于,那罗大川从回廊上冲了下来,一瘸一拐,这会儿能瞧得见他瘸了的那条腿肿的像猪腿一样,裤子都绷紧了。 那两个男人在后面追赶,倒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看样子身体也挺强壮的,可是居然没拦住这罗大川一个瘸子。 他三步两步就到了姚婴附近,扫了她一眼,那凶狠的面相真是挺吓人的。而且,就他这体格,什么都不用做,一屁股坐上来,姚婴这种小身板儿就得被压成一片肉饼。 他也没打算理会不相干的人,瘸着从眼前过去,姚婴却转身盯着他的腿,“你的腿若不施救,腿骨会疏松成蜂窝一样。到时,只有截断一种方法才能活命,确定你下半辈子要做残疾人么?” “小妹妹,你在说我么?”闻言,罗大川停下脚步扭身看着她,眼神儿不太友好的上下打量。 “对,就是在说你。”姚婴微微颌首,他的腿被下了蛊,虽不是什么十分邪恶的蛊,可拖延的时间久了,也会致命。 罗大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那小楼里传来一声低沉又漫不经意的声音,“让那矮子进来。” 015、公子齐雍 矮子? 罗大川转着大眼珠子环视了一圈,然后伸手一指姚婴,“肯定说你呢,就你长得矮!” 不用他说,姚婴也知道里头的人在说自己。 转身,她朝着那小楼走了过去。 到了小楼的门前,那门就从里头打开了,开门的是之前那两个少年,待姚婴迈步进去,他们俩也从里头出来,然后关上了房门。 刚刚声音是从二楼开着的窗子传出来的,这一楼没人,进来后就能瞧见对面的楼梯是直通楼上。而这一楼摆设简单,只有左侧墙壁上有书架,上面摆了不少书。书架前则是长桌软椅等,看来这里的主人闲来无事都在这里看书。 没做停留,姚婴直接朝着楼梯走过去,上楼,一步一步,总算是到了二楼。 因为她靠近,二楼的金隼发出了低低的叫声,姚婴也走进了金隼叫声传来的房间。 房门开着,迈入之后门口矗立着一扇高大的木制屏风,镂空雕刻又兼画笔勾勒,泛着一股浓厚又好闻的木香。 绕过了屏风,这才算进了房间,装有金隼的笼子就放置于中央地板上。对面两米开外,一张巨大的古朴书案,里侧书案边缘,一双踏着锦履的脚便交叉搁置于此,顺着那双脚往上,暗色的袍角歪斜着盖在那两条长腿上。这书案后的人姿态随意,因为舒服,便把双脚搁置在了书案上。 姚婴走到金隼旁便停下了脚步,视线由着那双搁置在书案上的锦履往上,一直看到了倚在大椅上的人。 刚来到这个世界,她看到的只是一个线条极好又都是胡渣的下巴而已,但此时此刻,她总算是窥得其全貌了。 和她所想的不一样,这人挺年轻。 只不过,这整体面貌、、、偏向于颓废风? 他穿着暗色却又泛着波光的袍子,并非工工整整一丝不苟,反而好像是挂在身上,所以他领口露着一大片。 墨发由玉冠束在发顶,完整的露出整张脸。他下巴以及唇上还是有胡渣,但好像很适合他的长相。 鼻子挺拔,双眸锋利,尽管姿势歪歪斜斜看起来很随意,可是他的眼神绝不随意。 看着他,姚婴的视线从他的眼睛上移开,最后落在了他的眉毛上。都说有些人是剑眉入鬓,单是这字面意思,她就觉得必然不美丽。眉毛长到头发里去了,那得多可笑。 只不过,她今日见识到了,这剑眉入鬓原来是这样的,只用漂亮俩字,似乎难以形容其风姿。剑眉入鬓,不只是眉形要好,整颗头的骨形也要好。 她盯着齐雍不说话,倒是站在书案边缘的东哥着急了,轻咳了一声,见姚婴还是那样儿,他咧了咧嘴,“阿婴,还不见过公子?” 眸子一转,姚婴看向东哥,她乌溜溜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还是那四平八稳的模样。 屈膝,“阿婴给公子请安。” 齐雍换了一下搭在书案上的双腿,锦靴丝毫不染尘,干净的不得了。 “说说吧,此等邪术,你一个小丫头又是如何习得?听说你身上还有一个活物,可否介意本公子一看?”齐雍开口,他声音略低,漫不经心,十分有特点。 他的姿态和他的语调好似处处显着不经意,但他的眼睛却让人颇有压力,好似带着一股能穿透的技能,任何谎言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公子可还认得我?”姚婴没回答,反而问道。 东哥吸了一口气,然后极快的使眼色,示意姚婴不要说这些。 “本公子见过你么?”齐雍脸上带着笑,如不是样貌极好,他这样子真的显得有些不着调。 “三年多以前,我身中邪术险些丧命,高威高将军将我带来长碧楼,幸得公子施救,才捡回一条命。”姚婴平静交代,很难见到他,今日必须得问出姚寅的踪迹来。他是否还活着,亦或是早就没了性命。 “高威?哦,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所以呢?”齐雍看着她,话落之后忽然反问道。 “公子,公子是这样的。这丫头啊,得了公子施救,心内十分感激。所以进入咱长碧楼之后,就一直在打听公子,想当面致谢。她太心急了,公子勿怪。”东哥插嘴解释,一边给姚婴使眼色叫她别说了。她要是真敢在这屋子里示爱,接下来没准儿就得被扔出去了。 齐雍与姚婴二人皆看向急于插嘴的东哥,之后又齐齐的收回视线看向对方。 “公子,见到你的确是很不容易。正因为机会难得,我想询问公子一事,还望公子如实相告。”姚婴开口,为了阻绝东哥再插嘴,她顿了一下后,继续道:“因为公子救了我的性命,所以我的哥哥为报公子大恩,三年前入了长碧楼。每个月他都会给我寄回家书报平安,但近几个月来家书未回,他也失了音讯。如今我来到长碧楼,也没见到他的身影,更不知他在这里改了什么名字。我家中父母双亡,仅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我只想知道,我哥哥他现在在哪儿。他本名叫做姚寅,今年二十有一。” 她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东哥也跟着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原来她有个哥哥也入了长碧楼。 只不过,进来之后便改名换姓,不允说自己的家世,谁又能知道她哥哥是谁。 “东哥,你先下去吧。”齐雍看着姚婴那娇弱却又固执的样子,开口道。 “是。”东哥最后看了一眼姚婴,便转身退了下去。 房间里仅剩两人,齐雍抬起一只手支撑着下巴,微微歪头看着她。且不说他姿态如何,他的眼睛极其有杀伤力,和他对视不得不低头的气势。 “长碧楼的规矩,入楼者,自绝本家。楼中之事,皆属机密,不可外传。你想寻兄长,本公子可以理解,但,无可奉告。”齐雍的声线随意且冷淡,带着浓浓的毋庸置疑。这里,他说了算,而且,他的话只说一遍。 他说了一大堆,还是没透露任何关于姚寅的生死以及踪迹。姚婴的眉头微蹙,心里却是涌出一股怒意来,控铃的手不由微微一动。 016、请开始你的表演 姚婴认为,自己若是给他一些教训,他能交代了姚寅的去向倒是好。如果说他有个能抗毒的身体,那她不会成功不说,反而还可能会被认为是什么刺客。 听那东哥说,这个人曾徒手制住了发狂的野兽,他有极大的可能是不惧痋蛊,但到了什么程度,就是个谜了。 姚婴计算是否能成功,同时心里一股气,他是这长碧楼的掌权人不假,可是作为他员工的家属,她是有权利知道姚寅生死的。 然而就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大吼,“不让我走是不是?我也要见公子。小爷我就不信了,你们还打算把我囚禁在这里是不是?在小爷眼里这世上就没王法,谁想到你们长碧楼更放肆,还想把小爷我当囚犯对待了?”是罗大川,他正在咆哮,极其不满,吼声如破锣,在这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齐雍姿势慵懒,外面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换了一下双腿互搭的姿态,他盯着那脸色不善从而显得极是古怪的姚婴,开口,“让他进来。” 他的声音不是靠吼的,却显得异常的清亮悠长,让人一听就知道,他的声音必然传出去很远,但在这近处又不会觉得刺耳。 “看吧,你们公子叫我上去。都给小爷我让开。”罗大川也听到了,十分嚣张的和那些拦截他的人叫嚣。 姚婴缓缓的松开手,看着齐雍那优哉游哉的样子,看起来是清闲的,只是那双眼睛黑漆漆的,无比深邃,就知他本人内心里并不如表面上这般悠闲。 很快的,就听到了罗大川跑上楼来的声音,踩得楼梯吱嘎作响,好像再多用一点力气,他就得把这小楼毁了。 下一刻,罗大川就进来了,他长得壮,从门口一瘸一拐的进来,好似险些把门框给撞碎了。 进来就看到了姚婴,他上下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看向了在书案后坐着的齐雍。 看到齐雍,罗大川还是有些谨慎的,一直走到房间中央,他停下脚步,“你就是公子?我要回家,我不想在这儿待着。家里还有大事等我去做呢,我着急,你赶紧让你的人都让开,别拦着我。”虽口气还挺大,但却是没那么嚣张了。 “听说你功夫不错。”齐雍的眉动了一下,他的眉尤为俊美,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风流潇洒。 “那是,我从五岁就开始习武,家父请来的都是有名的师父,刀枪棍棒赤手空拳,哪个我都会。”罗大川略有得色,若说别的他可能会迟疑,但若说功夫,他可是自信,绝不是吹嘘大话,他自认为这世上能胜过他的,罕有。 “名师?本公子亦在小小年纪时便习武,但从未有过名师教导。”齐雍看起来好像在笑,下巴上的胡渣让他显得很是粗犷。 罗大川半信半疑,这长碧楼还找不出个名师来么? “你父亲将你送到长碧楼,是因为你身上背了人命。那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在朝廷里也是有人的。他们家告到了皇都,自古便有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说法,你一个小小的太守之子又岂能脱罪。把你送入长碧楼,你便是本公子的人了,别说你杀了人,就是屠了城,本公子要保你,圣旨也无用。既然现在你不想待在这里,本公子也不强求,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必然不行。你能从本公子这两条腿下过两招,便立即派人送你回去。”一字一句,齐雍说的极为轻松。而且,他真的了解每一个进入长碧楼的人。 姚婴站在那儿看着,过多的关注了齐雍的气定神闲,他的功夫有多厉害?她正好可以在这儿看一看。如果他败在罗大川的手底下,那么,她若攻击威胁他,也是有机会的。她的赤蛇,速度也很快。 要自己在脚下过招,罗大川不是很高兴,受到了侮辱,让他整张脸都狰狞暴躁了起来。 “若是伤了公子的腿,还望公子别介意。”罗大川应战,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话落,他一拍自己疼痛的腿,这点疼痛他根本不在意。 扭头看向姚婴,他龇牙一笑,“小妹妹,躲远点儿。” 姚婴后退了两步,然后轻轻点头,“请开始你的表演。”她还是希望他能赢得,这样她也可以行动了。 似乎有姚婴在看戏,罗大川也很有自信,握紧了拳头,他当下就一跃跳了过去。 姚婴没想到,以罗大川这个吨位他会窜这么高这么快,只是一道残影,他就扑到了书案上空,还以为他要以身体重量来压死齐雍呢。 她的眼睛也在那一刻发亮,做好了看戏的准备,下一刻却见罗大川又飞起来了,而且并非自主‘飞翔’,是被踹飞的。 但他倒也灵活,随机应变的很好,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一圈,以没受伤的腿落地支撑,身体再次窜起来。 罗大川真的特别像猛虎扑食,姚婴认为如何他朝自己扑过来,说不准就得被他撞得骨头碎掉。 再次扑到了书案近前,齐雍的双腿也从书案上挪了下来,他稳坐于椅子上,双腿却是根本看不见具体动作。 罗大川辗转闪躲又攻击,却根本是碰不到齐雍。他们的速度很快,动静却没有多大,只有呼呼的风声在室内回荡。 蓦地,一方砚台忽然飞了起来,朝着旁边的地板砸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罗大川忽然又飞了起来,壮硕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直接朝着书案一侧的窗户飞去。 窗户只开了一点儿,他砸到窗户上,窗棂立即散碎,噼里啪啦的。 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罗大川直接撞碎了窗子掉了下去,砸到了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书案后,齐雍一条手臂伸出去,正正好好的接住了那一方险些落地的砚台。 他恍若护花似得,把砚台重新摆在了书案上,从始至终他都坐在那里屁股不曾离开过椅子分毫。 姚婴缓缓的调整了一下呼吸,攻击威胁齐雍的想法也随着罗大川顺着窗子飞出去而抛掉。她的赤蛇肯定速度不及,她也打不过齐雍。 017、小矮人 从窗子飞出去砸在外面地面上的罗大川还活着,骂骂咧咧,能听出他中气还挺足的。 不得不让人感叹他也算是皮糙肉厚了,三四米的高度,他那么结实的砸下去,居然还能骂人。 在这上面听得清清楚楚,外面有人把他抬起来了,之后又重新的回了这小楼。 多人踩踏楼梯的声音很清楚,姚婴站在那里不动,竖起耳朵听着,眼睛却盯着齐雍。 他还是那个懒散的姿态,靠在椅子上,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坐相。 这个时代很讲究这些,她那时和姚寅在家中倒是不讲究,但去了高将军府,从主人到下人,无不是将行走坐立保持的最完美。 这古代的椅子其实不是用来歇息的,因为坐上去根本就不舒服,硬的硌屁股。人在坐上去的时候,必须得保持着肩背挺直的姿态,别说歪斜,即便是靠在椅背上那也是不行的。 在高将军府,见高夫人的时候,有一次还是行正坐礼,从高夫人到侍女,都是十分挺直的跪坐在桌榻四周。连带着她也跟着跪坐了好一阵儿,腿都麻了。 由此可见,这个时代越是身份高贵之人,便越是讲究这些礼仪,以此来强调尊崇的身份和地位。 而眼前这位,说他是湘王,也是出身皇族,是皇亲贵胄。但此时此刻,在他身上真是看不到贵族姿态。 门口,罗大川终于被抬上来了,四个人抬着他一个,特像抬着一头即将被烫水刮毛的猪。 他长得壮硕,块头很大,根据姚婴的目测,他起码得有二百斤。 如今瞧着那抬着他的四个人倒是颇为可怜,只是抓着他手脚,便走动艰难。 进来后,四个人在房间中央停下来,之后同时放开手,罗大川再次砸到了地板上,疼的他哎呦叫出声,又带着一连串的脏话。 姚婴扫了罗大川一眼,这位也差不多,说是太守的儿子,想来从小不缺各种老师。但,满口脏话的和街边小混混差不多,他倒是和这齐雍有诸多相似之处。 只是看了罗大川一眼,姚婴就收回了视线,继续观察齐雍。他功夫高,速度快,可能还不惧一般的毒性。所以说,她如果现在因为一时意气而攻击他,估计下场和罗大川差不多。 她可没那从二楼飞出去还能喘气儿骂人的能耐,按兵不动是上策。 罗大川缓了一会儿,之后便挣扎着起来了,要说他也是条汉子,鼻青脸肿腿瘸着,如今身上也不知哪儿还伤了,居然还能站起来,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一般人可没有。 见罗大川站了起来,齐雍终是再次开口,“还要走么?进了长碧楼,是走是留本公子说了算。如果你要走,把头留下来。” 罗大川咬了咬牙,“是小爷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便。”他打不过齐雍,他自己心里清楚。说再多硬气话,最后只能是惨败,不够丢人的。 “本公子惜才如命,你的功夫不错,在长碧楼诸多人之上。这世上有很多如王世荣一样的坏人,甚至比他们更可恶。你有如此功夫,何不用在惩恶扬善这上面,本公子还可以给你个灭害无罪的特权,你觉得如何?”齐雍说话不急不缓,声音低沉,听起来又特像魔咒一样,让人无端的就陷入了进去。 罗大川本就喜欢打打杀杀,一身的狰狞野蛮相,不守规矩是他生就带来的。 大越法纪严明,别说杀人,普通偷盗被抓住都得打个半死。他若是回了家,接下来必然会被抓起来,甚至他一家都得因为他受到牵连。 姚婴站在那儿看的清楚明白,这齐雍很懂用人之道,如罗大川这样不服管教的,还真是被他三言两语给说动了。 “真能灭害无罪?”他感兴趣的是这个。 “本公子说一不二。”齐雍动了动入鬓的眉,风流潇洒,直击人心。 “好,我留下。”罗大川一口答应,待能出长碧楼,他第一件事儿就是回去宰了王世荣那狗娘养的。 眉眼一转,齐雍看向姚婴,二人四目相对。 姚婴的眼睛乌溜溜的,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诡异之感。她脸白白的,甚至比她身上穿的衣服还要白。 “你说你是天授之人,本公子信还是不信呢?”他问,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手则在自己的下巴以下,食指和中指一上一下的搭在下巴的胡渣上,他似乎在笑,魅力夺人。 成熟男人所散发出来的魅力,还真是让人无力抵抗。但他可不止有成熟男人的魅力这一点,那双好像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下,相信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和他对视,姚婴也无端的产生了一些心理上的压力,定了定神,她回道:“公子不信,我也无法。只不过,三年多前的事情,公子应当还记得。我想,这一定是老天授意,让我险些死于巫术,又获得了掌控它的能力。兴许老天的意思,就是让我在有生之年能够报答公子。”她胡诌,但不能如糊弄东哥那样乱说。他太让人有压迫感了,说谎话变成了很艰难的事情。 闻言,齐雍没有作答,只是盯着姚婴看。 姚婴与他对视,尽力的让自己不要转开眼睛,一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心虚,被他看穿自己所说是谎言;二是,她心中隐隐的有点执拗,如若躲开了他的视线,就证明她输了。她不想输,在任何方面。 蓦地,齐雍把双腿从书案上拿了下去,之后,他就站起来了。 姚婴的视线也随着他站起来而调高,这才发现,他真的好高。 他起码得有一米九以上,而且身体挺拔,肩背宽阔,和她之前所见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连高威的英武,和姚寅的挺拔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他踱步的从书案后绕了出来,那长袍在他身上无比整洁,别看他胡子拉碴的,可是却干净的很。 一步一步,他走到了姚婴的面前。 姚婴的头也随着他到了跟前而抬高,她仰头时视线所及最近的就是他的喉结。她站在这儿,真像个小矮人。 怪不得他管她叫矮子,在他的视线之中,她的确是个矮子。 018、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深邃的眼眸让人压力颇大。 姚婴也抬头看着他,但或许是因为这个姿势,即便是与他对视,她也莫名的落入了下乘。 鼻青脸肿的罗大川站在那儿看着他俩,眼珠子转过来又转过去,他很想问问他们俩大眼瞪小眼的干嘛呢? “天授此言,本公子不信。不过,你若是有用,便可留在长碧楼。至于你哥哥,无可告知,此为机密。”齐雍的话简单又决断,他就是这里的主子,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任何人都不能质疑。 姚婴缓缓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多谢公子。”她现在,进退两难。 “进入长碧楼的新人,根据其所长各有分配。你先跟着东哥,他会告知你都做些什么。而且以你眼下的本领,屈居楼中未免多有耽搁。”他又近了一步,都要贴到了她的身上,可是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善意,反而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姚婴尽力让自己站稳脚跟,微微垂下眼眸来,视线盯着他的喉结。他的衣袍微微敞开,露出完整的颈子和喉结来,挺好看的。 “听凭公子差遣。”她只能如此。 大概是因为她内心里不稳,被关在笼子里的金隼也开始有些躁动不安。它微微张开翅膀,在笼子里走动,喉咙里也发出危险的叫声。 “很好。”她弱下来,齐雍也满意了,稍稍退离了些,压力骤减。 “如果我做得好,公子能否透露一些关于我哥哥的情况?至少让我知道,他还活着。”姚婴可不想成为一个听之任之的傀儡,很明显他善于此术。 齐雍垂眸看着她,深邃的眼眸恍若能洞悉一切,“他还活着。” 他终于透露出一些来,姚婴的心也落了下去。她就是来找姚寅的,最起码得知道他是生是死。她觉得齐雍不至于撒谎,那么姚寅应该还活着。 “退下吧。”齐雍落了一句,之后转身又朝着书案走了回去。 他很高,又很挺拔,缓慢踱步,在这偌大的房间里,他显得特别有存在感。 那边,抬着罗大川进来的几个人过来抬起装有金隼的笼子,一边示意他们俩可以走了。 罗大川一瘸一拐的转身,姚婴也随着往门口走。 “慢着。”蓦地,已经走回书案后的齐雍忽然道。 听到他的声音,姚婴便不由得眉头一皱,在前的罗大川转过头来,“公子还有何吩咐?”总不至于,他又反悔了吧。 齐雍却是也没看罗大川,只是盯着姚婴的背影,他沉声道:“将目标定的太高或许是一件好事,用以激励自身不断上进。但,自古以来好高骛远之人无不失望,后果是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 他这话皆是深意,罗大川听得云里雾里,而且齐雍也没看他,显然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转眼看向姚婴,她那古怪的样子,也不知听没听懂齐雍说的这些云山雾罩的话。 没有回答,姚婴便举步走出了房门,罗大川继而跟上。 顺着楼梯往下走,姚婴想了半晌齐雍的话,蓦地觉得他可能是想警告她,不要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 做了个冷笑的表情,这齐雍看似聪明,没想到也是个蠢货。这种事情东哥和他说说就算了,他还认真了? 哪只眼睛看到她想得到他了?自作多情。 走出这小楼,姚婴便看向了那几个人抬着的笼子,金隼在里面不是很开心。 “你们把它放出来吧,放心,它是不会随意伤人的,只要你们别惹它。”她开口,因为并不想看着它像个囚犯似得。它虽说是动物,但并不是个囚徒,没必要一直把它这样关在这个坚固的笼子当中。 “这、、、”抬着笼子的几个年轻人做不了主,互相看了看,不知该怎么办。 罗大川鼻青脸肿的站在那儿瞧着,随后发出一声冷嗤,“一个鸟儿而已,瞧把你们给吓得,像不像男人?”说着,他上前,两只手扣在那铁笼子上方,一个用力,铁笼子就落在了地上。 金隼躁动,发出叫声,翅膀也张开。 那四个年轻人不由的退后几步,之后姚婴走上前,伸出手,“钥匙。” 无法,其中一个年轻人不得不把铁笼子的钥匙交了出来。 拿到钥匙,姚婴便将铁笼子打开了,金隼从里面走出来,那姿态还有几分威武潇洒。 罗大川很感兴趣,这么听话的大鸟少见,有不少人喜欢熬鹰,但成功率不高。如这么大的鸟儿,他还真没瞧见哪家训练出来过。 姚婴轻轻地晃了一下手腕,金隼立即展开翅膀飞了起来。翅展宽阔,扑出来的风也很大。罗大川瘸着后退了两步,之后就乐了,“有意思。” 缓缓转眼,姚婴看向鼻青脸肿的罗大川,视线落下,最后落在了他那条肿着的右腿上。 他这条大腿,眼下可瞧着跟象腿差不多了,肿胀的裤子都要爆开了似得。他居然还有心思在那儿看金隼飞天,心不是一般的大。 “你这条腿还想不想要了?”她淡淡问道。 闻言,罗大川低头往自己的大腿上看了看,“他们给小爷弄成这样的,就得给小爷治了。否则,小爷拿什么去惩恶扬善?” 从他嘴里说出惩恶扬善这句话真是可笑,如果他肯照照镜子的话,就会知道自己才像是恶人。 “那你就等着他们派人来给你治吧。”姚婴转身欲走。 “妹妹等等,你能治的话,你来治?说真的,小爷我更信你。”罗大川出于直觉,认为眼下这个地方,同是新人的姚婴要更可信一些。 “你可以叫我阿婴。”最后看了他一眼,姚婴转身,朝着那小门走了过去。 罗大川立即一瘸一拐的跟上,“小爷姓罗名大川,我跟你说,这里的人都有毛病,说要给小爷改名字,让小爷我叫什么一野还是野一的。小爷我不干,小爷名字就是罗大川,谁也别想改。” 他这口气可不是一般的大,一口一个小爷,必然在家也是做惯了爷的主儿。 姚婴听他大嗓门的叫嚣,也没有言语。走出了那小小的月亮门,就看到了东哥略显焦躁的等在下头,见她出来了,立即招手叫她赶紧过去。 019、生克制化 走到东哥近前,姚婴停下了脚步,再往前走,便是那建在山脊之上悬空的回廊小路,有风从那上面灌上来,在这儿都感受得到它们的吹袭。 看向东哥,姚婴白白的小脸儿在阳光下显得几分病态,如不是她的眼睛乌溜溜的显得极其古怪,她看起来就像是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 “公子的交代你也都清楚了,阿婴,你先去把那些疯了的畜生都处理了吧。处理了之后,我再给你分配任务。”东哥似乎有意想再看看她的本事,所以并不着急指使她外出做事。 姚婴点点头,能做动作,她也懒得用嘴回答。 她现在也没什么急迫的了,齐雍敢说姚寅还活着,那必然是还活着。可以外出做任务,姚寅可能不在这里。何时完成任务回来是未知,也不知他做的到底是什么任务。 所以,她完全可以一直待在这里等着,等姚寅回来,见上一面。 “那我呢?”罗大川插嘴,除了他打不过的齐雍之外,不见他对谁有个好语气或是好脸色。那张脸凶起来显得狰狞,再加上长得壮硕,跟一头大象似得。 东哥看了看罗大川,他显得有点头疼。这罗大川的长处是功夫,可是这样的人不归他管,他只管对巫术有天赋的新人。 “你皱什么脸啊?小爷我不是人是吧,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你看不见?我的腿被你们搞得要废了,需要阿婴妹妹给小爷治疗。别废话了,赶紧走吧。”罗大川不乐意,一手按在姚婴的肩膀上,推着她往前走,认为她多余搭理这个东哥。唯唯诺诺,说句话这个费劲儿,看着他都觉得累。 被罗大川推着,姚婴不得不往前走,走上这险绝的回廊,下面便是万丈深渊,掉下去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罗大川是不怕的,一瘸一拐的走,不时的探头往下面看一眼,他也是赞叹这个地方绝险。 东哥跟在后头走着,心气不是很顺,这个罗大川让人头疼,他觉得还不如之前就把他送回家去了,这种刺头,不好驾驭。 天上,金隼在飞翔,它转着圈盘旋,但始终都不离地面上姚婴的身影。 在回廊之中往下走,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回到昨晚姚婴休息的小院儿。一重套着一重,院落四周又都是山体,这个地方真是奇绝。 回到了这院子里,姚婴便晃了晃自己的手腕,下一刻,在天空上盘旋的金隼忽的俯冲下来。 它翅展巨大,俯冲下来气势磅礴,罗大川和东哥都不由得抬头往天上看,然后条件反射的后退。 那金隼飞下来,在姚婴头顶转了一圈,最后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右肩。 极其沉重,姚婴被压得趔趄一步险些跌倒,它却是用大钩子一样的爪子抓住她的肩膀不撒开,顺势还收了双翅。 太重了,就像一块巨石压在自己肩头,姚婴调整了下,呼吸,之后反手摸了摸它的大爪子,这家伙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小宝宝呢,它十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身形和吨位。 罗大川看的高兴,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摸摸它。却不料金隼忽的扭过头来,脖颈上的羽毛炸开,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叫声。 罗大川立即缩回手,盯着那气势汹汹的金隼,他哼了一声,“这小畜生,还挺警觉。” “阿婴,先给他处理伤处吧。”东哥倒是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驮着那巨大的‘小宝宝’,姚婴先回了房间,她饥饿难耐,从昨晚到现在,她可是连一口水都没喝。 罗大川和东哥也随后走了进来,东哥打开了门窗,让这房间通通气。 “东哥,不知我可以不可以吃饭?”离开了英姑,好像这长碧楼已经不供饭了。 闻言,东哥一拍脑瓜门儿,“忘了,我这就叫人把饭菜送来。”话落,转身快步离开。 罗大川轻嗤一声,自动的走到床边坐下,然后把自己那条肿着的右腿搁到了床上,自己用手指头捅了捅,继而龇牙咧嘴,还挺疼。 姚婴指示金隼从她肩膀上下去,它也听话的飞到了桌子上站着,她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被它抓的很疼。 恍若看不懂事的小孩儿,姚婴虚空的用手指指了指金隼,它却是一副傲娇不在意的模样。 “我说,你是不是过来看看小爷的腿?”说给他治疗,这会儿不搭理他了,罗大川不是很满意。 闻言,姚婴好似才想起来罗大川还在那儿坐着呢。转身,她走过来,依旧是古怪又沉默的样子。 把一把椅子拖过来,姚婴坐下,之后,示意他自己动手把裤子撕开,她没有这个力气。 罗大川立即俯身动手,他根本就没费任何的力量,一下子就把紧绷的裤子给撕开了。 他的腿像终得解放一样从裤子裂开的缝隙挤了出来,红肿粗大,毛孔都被撑开,一根根腿毛支楞着,这就是一根山药啊。 看到自己的腿,罗大川的表情不是太好,这长碧楼里真有狠角色,把自己的腿弄成这样。 检查他这大山药一样的腿,姚婴扣住他同样浮肿起来的膝盖,之后转动,让他的小腿肚外翻过来。 果然在小腿肚上葱郁的腿毛之下,一条黑线在皮下,黑线两侧密密麻麻的小爪子一样的东西,乍一看这就像一条蜈蚣趴在皮肉里。 罗大川自己也扭头看到了,他浓粗的眉毛皱起来,“它怎么钻进去的?” “疼么?”用手指按了一下,那蜈蚣一样的东西立即扭动,罗大川发出一声低吼,可见是很疼。 放开手,姚婴继续在他的大毛腿上按压,除了那蜈蚣趴着的地方,别的地方疼是疼,但不如那地儿疼。 “怎么治?你能行么?”罗大川看她也不再说话,只是在自己的腿上捅来捅去,他忍不住追问。 “蛊术虽邪,却也并不是无解,清楚其中生克制化之道,便能化解。”姚婴神色淡淡,语气也一样,这些东西在她嘴里,轻松的如同一叠小菜。 罗大川盯着她看,之后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你是说找到这东西的天敌就行了?这是蜈蚣,它的天敌、、、就是鸡啊!小爷去找鸡。”不等姚婴说,他就从床上跳了下去,一瘸一拐的跑出房间去找鸡了。 020、应对自如 东哥亲自端着饭菜回来,进屋却不见罗大川的影子。他绕过站在桌子上的金隼,把饭菜放在了另一张靠墙的小几上,“这小子又跑到哪儿去了?”如此刺头,真是让人头疼。如果说要把他留在长碧楼,东哥认为还是把他调到公子手下,让公子自己差遣为最好。不然放到谁手底下,他都会惹事儿。 “找鸡去了。”起身,姚婴走过来,她饿的前胸贴后背。 “找鸡?”东哥一脸不解,这次这些新人怎么如此难搞。 姚婴也不再多说话,只是坐在那儿独自用饭,饭菜一般,进了肚子里却是让人舒坦了许多。 东哥在距离金隼最远的地方坐下来歇着,看着姚婴在那儿吃饭,他倒是有不少的话想问。只不过,都从公子那儿出来了,他好像问太多也是徒劳。 想了半晌,看姚婴好像吃的差不多了,东哥才开口道:“阿婴,最后可知道你兄长的下落了?” “公子很大方,他告诉了我,我哥哥还活着。只是,有任务在身,目前回不来。”姚婴回答,违心的吹捧齐雍‘大方’。 东哥坐在那儿佝偻着背,倒是没想到公子会告诉她这事儿。按照公子的脾性,这些事儿他肯定是不会说的,机密又怎能随意透露出去? 只不过,也兴许有别的用意? “你的兄长也是在为公子做事,效忠于公子,需要之时甚至会奉献出生命。阿婴,希望你能与你的兄长一样,尽全力效忠公子,不切实际的东西咱们就不想了,因为注定会是一场空。你做得好,得到公子的认可与信任,反倒比那些不知所谓的情情爱爱要实惠的多。”东哥这话特像在描绘一张大饼,听在姚婴的耳朵里是极为好笑的。 这个东哥比外表看上去的要更唠叨,像到了更年期一样,而且陷入自己的推断就会深信不疑,根本不考虑一下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错的。 “东哥说的是,我会谨记在心的。”站起身,姚婴略显无奈的回答,希望这个东哥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弄得齐雍都当真了。 东哥很满意的点点头,她这态度还是很真诚的。 刚要说话,门口那儿壮硕的人影一闪,是罗大川一瘸一拐的回来了,他空着两手,显然没有在这长碧楼里找到鸡。 “楼中岂能任你乱走?简直胡闹。”东哥训斥,对这个罗大川头疼的很。 罗大川冷哼一声,那条裤子被撕开的大腿露在外头,他就以这个形象在楼里走了好一阵儿。 “没有鸡,怎么办?”他皱着眉头,整张脸显得极是不耐和狰狞。 “我从未说过需要鸡。”一切都是他自己理解出来的。 “那你不早说?”罗大川一瘸一拐的走回床边一屁股坐下,整个人粗鲁的就像是从未接受过教育的街边混混。 姚婴也不和他废话,一切都是他自己在想象的,她说生克制化,他就想到鸡。只能说,心里有什么,条件反射的就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 “有虎油么?没有的话,其他动物的油脂也可以。我还要一把匕首,锋利一点的。”姚婴提出要求,这里只有东哥能满足了。 东哥就是想看看姚婴要怎么处理,她提出要求,他也答应了,起身走出去房间。 “妹妹,你不会要把小爷我的大腿肉割下来吧?”又准备油又准备匕首的,罗大川觉得大事不好。 姚婴也不理会他,径直的去洗手,仔仔细细,之后擦干净。她做事不疾不徐,每个动作都是缓慢的,但又不是故意拖沓的那种。 让人觉得,她恍若胜券在握,尽管她只是个小姑娘的模样,却老道的像个老人。 她做好了准备,东哥也带着人回来了,是之前抬笼子的四个人中的一个,一手托着一个褐色的瓷罐,另一手则是一把刀鞘镶玉石的匕首。 见东西拿来了,姚婴也话不多说,先接过那装着动物油的瓷罐打开,里面是略微粘稠的油脂,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这的确是虎油,用真正的老虎炼出来的油脂。这么小小的一罐,得需要两三头成年老虎才提炼的出来。 “你要的东西给你拿来了,就看你怎么用了。”长碧楼要什么有什么,眼下她要什么,东哥都能给她找来。只不过,他真是好奇她要如何做。 没有回应,姚婴在之前吃饭时用的餐具中拿出一个干净的小碟,用勺子将虎油挖出一勺来倒进小碟里。 在瓷罐里那油脂发黄,但倒进这白色小碟里时,油脂就是透明的,难以言说的腥气也更明显了。 托着那一个小碟,她走到桌边,拿起放在油灯下的火折子打开点燃了油灯,之后便捏着小碟边缘放置在燃烧的油灯上烘烤。 她做这一切不管神情还是手脚都十分的沉稳,面上神色也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之色。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看着她,加热那虎油,到底是要怎么做? 放在跳跃的火苗上烘烤,很快的,小碟被加热,碟子里面的虎油也开始散发出一股微妙的气味儿来。 站在桌子上的金隼似乎也闻到了这虎油的味儿,开始不断的低头想朝着小碟使劲儿。 这股味道渐渐蔓延至整个屋子,罗大川坐在床上皱着眉头,真难闻。 终于,小碟子里的油脂开始冒烟了,姚婴才快步的转身走向床边。 把那烫手的小碟放在椅子上,之后把罗大川的大象腿搬过来悬在小碟上空,油脂冒出来的烟正好飘到了他的小腿肚上。 之后,那皮肉里头的蜈蚣一样的东西就动了,罗大川立时疼的吼出来。 “别动。”她呵斥了一声,之后反手把匕首从站在一边的东哥手里夺过来,从鞘中取出,便用那匕首的尖端在罗大川小腿肚那蜈蚣一端轻轻一划。 罗大川疼的脑门儿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壮硕的身体紧绷,却是悬在椅子上的大象腿保持着一动不动,刚强可见一斑。 挑开了一些皮肤,虎油飘上来的烟好似就顺着那破开的皮肤钻进去了。之后,隐藏在皮肉里的黑色多足的东西就扭动着从皮肉里挣扎了出来。 它好似十分喜欢虎油散发出来的这个气味儿,挣扎扭动,最后一寸逃脱出皮肉,就直接掉进了小碟的虎油里。 罗大川身体一松,继而连续骂脏话,疼死他了。 021、脾气古怪 那黑色多足的东西掉进了虎油里,就挣扎扭动,大概是因为虎油之前被加热,它落入其中之后受不住这温度,扭动着盘成了一个圈儿,片刻后一动不动了。 罗大川瞪大了眼珠子瞅着,这玩意儿还是像蜈蚣。 姚婴将小碟子拿起来,走到桌边放下。站在桌子上的金隼低下头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抬手摸了摸金隼的羽毛,尽管什么都没说,但是金隼好像很明白,它不敢去啄那碟子里的东西。 取了另外一个吃饭时用的小碗,回到床边,将小碗再次放置椅子上。之后两手抓住罗大川的小腿,告诉他忍着,她便开始用力的捏。 罗大川发出拖拉机狂奔一样的吼叫声,疼的他冷汗瞬时就飚了出来。身体紧绷,他却是能坚强的忍着,那条大象腿不动分毫。 因为挤压,之前被割开的小腿肚那儿开始往外流掺着血丝的脓液,散出一股腥臭的气味儿,尽数滴落在那小碗儿里。 东哥站在一边看着,他的神色较为复杂,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但是眼下又问不出口。 挤压了好一阵儿,可那大象腿并没有变细,好似还是那个样子。 放开了手,姚婴抬眼看向龇牙咧嘴满脑门子冷汗的罗大川,“每一个时辰挤一次,不可以偷懒。若是刚刚划开的这个口子愈合了,那个毛节儿会再次生长出来。到时,你的腿可就不止这么粗了。” 罗大川想了想,想明白了姚婴的话,他点头,“这么说,那蜈蚣不是蜈蚣,叫毛节儿。它是怎么生长出来的?最初必定是从皮外钻进我肉里的。” “你自己得罪了谁,心里没数么?”站起身,姚婴认为是谁下的手,他自己应该最清楚了。 哪知罗大川眼睛转向四十五度角想了好一阵儿,然后摇头,“小爷这半个多月来得罪的人太多了,数不清了。”他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无言以对,姚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拿起那接了不少脓液的小碗儿,之后走到桌边,将之前那小碟里的虎油和毛节儿都倒进了小碗儿,融合一起。 东哥双手负后,佝偻着腰,眼睛盯着姚婴,她走哪儿,他的眼睛追到哪儿。 那个来送虎油和匕首的少年也一样,跟随在东哥身边也有一段时日了,这样的新人他第一次见。 “很好,如此有天赋,又如此镇定自若手法娴熟,若说你是新人,怕是也没人信。这样吧,先去把那些疯了的畜生解决了,之后,我就带你出去转转。”东哥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带姚婴这个新人了,在长碧楼中学习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我怎么办?”姚婴还没回答,罗大川先开了口,那条大象腿还搭在椅子上,他狰狞的大脸上都是焦急。 东哥看向罗大川,头疼之色溢于言表,这样的新人,他是万万不想带的。 “别想着拒绝小爷。小爷我算是看清楚了,这个鬼地方,没人值得信任,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对小爷下毒手了,小爷却根本无法防御。所以,小爷做决定了,就跟着阿婴妹妹,她身娇体弱的,小爷保护她。”别看罗大川长得粗鲁,但是脑子还是挺清楚的。这个地方的人都不可信,唯独还算可信的就是这个同是新人的阿婴。 一听他这无理之言,东哥更是气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你并不归我管,若是你真的觉得在楼中待不住想赶紧出去,我可以代你去问问公子。看看有哪位资历深厚的前辈可以带你出楼,这楼中有很多比我要更有经验的前辈,你跟随他们,更能保证自身的安全不说,立功也是轻而易举。”尽量好声好气,东哥又把自己说的不如别人,目的很明显,就是要罗大川这瘟神别跟着自己。 “你说这些没用,小爷我打定主意了,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会改变。再说,你要是没本事,那你又何苦非要带着阿婴妹妹?这不是耽误她前程么?”罗大川粗鲁的拒绝,同时又噎了东哥一道,噎的他说不出话来。 他们俩在斗智斗勇的时候,姚婴已经洗完了手,就坐在桌边盯着那金隼。它很高大,她坐在这桌边时,金隼比她高出一大截。 用手指轻轻地碰它坚硬如铁一般的爪子,它也低头,用自己如钩子一般的尖喙轻轻碰她的头,这种表现亲昵又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 它如此,姚婴也不由得弯起嘴角来,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让她的小脸儿也多了几分甜意。 “你们争执完了么?若是吵完了,就该给我的孩子吃饭了。”她淡淡开口,让那边那两个都上来了脾气的人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 “它吃什么?”东哥看了一眼那金隼,显然姚婴说的孩子就是它了。只不过,这些东西应该都是自己捕食的,喂它的话,难不成还得自己去捉些老鼠来? “那些发疯了的家伙,正是它们最好的食物。”起身,姚婴晃了一下手腕,金隼立即展开了双翅。抬起自己的两只钢钩一样的爪子,它飞离桌面,就直接旋身飞出了房间。 姚婴也跟着走出去,懒得理会东哥和罗大川之间的争执。 东哥和他身后的少年立即举步跟上,罗大川也着急,看了一眼自己暴露在外的大象腿,之后便无所顾忌的起身跟了上去。 控制着金隼,它蓦一时好像会有些迷糊,但大方向没有错,朝着之前也关着它的那个小院飞了过去。 盘旋在小院儿的上空,待姚婴出现,它就直接朝着她飞过去,之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仍旧以为自己是小宝宝。 抬手,手心里托着一枚黑色的药丸。金隼低头,用尖喙夹住,之后就吞了。 它太沉了,压得姚婴腰都弯了,“金刚一样的身体,却有一颗小公主的心。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倒是我以前见识短浅了。” 似乎听明白了姚婴的意思,金隼低头用自己的尖喙啄她的头发,把她的一部分发丝叼的乱七八糟的。 022、覆巢之下 东哥追赶到这个小院儿来,之后先一步绕过姚婴和金隼,进入房间,动手把墙上的门打开。 一股冷冷的腥臭气从那个通道中飘出来,里面是躁动不安的动物嚎叫,它们真的是疯了。听到门开了有人接近,更是躁动的铁笼子哐啷哐啷的响。 罗大川已经赶到了,肿着一条大腿,裤子还是撕裂开的,走路一瘸一拐不说,腿毛支楞着,活像一根粗壮的山药。 跟到了房间里,他吸了吸鼻子,这臭味儿让他有点恶心,原来这长碧楼还有这种地方。 东哥示意姚婴可以开始了,他倒是要看看,这金隼如何去吃这里面发狂的畜生。 姚婴将坠在自己腰间的荷包摘下来,里面是盘成了一盘蚊香的赤蛇,将它放出来,它扭着身子爬出来,赤红通透,它若是不动,看起来就像一条赤红的美玉。 它一出现,在场另外三个人全部将视线固定在了它的身上,它就像一个备受瞩目的明星,姿态妖娆速度又快的从姚婴的手上下去,之后就落在了地上。 没有任何的停留,它弯弯扭扭的直接顺着通道爬了进去,而金隼目睹此场景,也立即迫不及待的飞了进去。通道狭窄,它翅展过宽,飞进去时自动的调整自己的姿势,呈一道斜线飞进去,简直行云流水。 不说其他,就是看它扑腾翅膀也觉得威武,罗大川已忘了疼痛,满脸都是眼馋。 只不过,很显然这些畜生会挑人,他若是想拥有一只,难度很大。 随着它们俩进去,里面本来就躁动的畜生们就更加疯狂了,铁笼子被撞得稀里哗啦的乱响,东哥后退两步,十分担心里头的那些畜生再挣脱了笼子,从里面跑出来。凭他的身手,根本就制服不了它们。 四个人都不言语,除却姚婴外,那三个人都站的距离那个通道很远,唯独她自己就在通道入口。若是里面的东西冲出来,她必然是首当其冲。 但,躁动疯狂的畜生冲出来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反而是过了片刻,里面的声音便逐渐的平息了下来。 之后,不止铁笼子的撞击声消失,连它们的叫声都没有了。 这种从嘈杂到寂静,好似一共也没经过多久。但,同时也会让人觉得无比诡异,都很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一条赤红色的影子歪歪扭扭的出现在通道口处,姚婴随即弯身伸手,它就爬到了她的手上,大部分的尾巴在她手腕上缠了两圈,不住的吐着信子,极其慑人。 没有任何言语,姚婴很沉稳的把它重新放回了荷包里面,之后系在了腰间。 但是随后进去的金隼却始终没有出来,里面不时的发出翅膀扑腾时搅乱空气的声音,可见它一直都在里面有动作,但不知在做什么。 “真的在里面吃那些畜生?阿婴,会不会吃了那些畜生,这隼再发狂啊?”东哥不是很确定,毕竟这些畜生都不受控制。 “不会的。”姚婴微微摇头,之后摇了摇自己的手腕,银铃晃动,虽没发出任何的声响,但是下一刻通道里面就传来了翅膀大力扑腾的声音,之后金隼重新斜着飞出了通道。 它的尖喙以及脖子上的羽毛还有爪子都有血迹,并且血迹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腥臭味儿,让闻见的人不由的抬手捂住鼻子。 姚婴却是蹲下,认真的看了看金隼微微歪起来的脑袋瓜儿,视线在它的眼睛上过多的固定了一会儿,“很好,走吧。”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也立即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带着一股劲风就从这房间飞了出去。 东哥不太放心,挥手叫身边的少年随同他一块进去看看。 罗大川见此也一瘸一拐的跟上去,进入腥臭气冲天的通道。 姚婴没有理会他们,他们会瞧着新鲜也在常理之中,她转身走出房间,仰头往天上看。 金隼在高高的天上盘旋,越来越高,最后又朝着矗立在天边的山峦飞去,它看起来好像是要远走一样。 姚婴换了个地方看,可是金隼飞的太远了,她所在的地方又不是最高的,根本就看不见。 蓦地,忽然听到金隼从遥远天边传来的尖利的叫声,好像受到了极度的惊吓,所以才发出如此警惕性极强的警告声。 下一刻,它就迅速的飞了回来,在小院儿上空盘旋了一圈,之后就迅速的落在了姚婴的脚下。它脖子上的羽毛都炸了起来,喉咙里的警惕音儿不停,像是在急切的说话。 姚婴看着它那样子,也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来,俯身轻抚它的背脊,让它的情绪稳定下来。 就在这时,东哥和罗大川还有那个少年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罗大川的眼馋和震惊溢于言表,“阿婴妹妹,你这两个宠物还真是厉害。那小蛇咬死了所有发疯的畜生,这个扁毛大鸟把它们的心都掏出来吃了。真是厉害,小爷我大开眼界了。”说道此处,他不由拍掌以表示自己有多震惊。 姚婴没理会他,依旧只是安抚受惊的金隼。东哥缓步走过来,没有靠的太近,盯着那喉咙里依旧咕噜噜的金隼,“原来它现在只吃心脏了。” “东哥,咱们长碧楼的外围是不是设有断虫道?”她忽然开口问道。 东哥一愣,之后点头,“没错。”这她也知道了? “那么,断虫道唯一有缺口的就是将我送进来的那条路。”来的时候,藏在荷包里的赤蛇没有任何的举动。 “对。”东哥再次点头,她的说法是对的。 “这个地方看似安全隐秘,但又不得不设下断虫道抵御外界,看来,也并不是那么安全。”他们和巫人的战争,比想象的要激烈的多。 东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世道险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我们长碧楼做的就是随时牺牲性命的买卖。如今进了长碧楼,你们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023、新奇之物 随时都会丢性命的事情,姚婴是不会去做的。当然了,她也可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前提是必须得准备充分。 这东哥明明白白的告知出了这长碧楼就可能面对无数危险,而且还不能说不,一切都得听从他的安排。这一点让姚婴很不爽,如果他居心叵测的想把他们都送到虎口里去,他们还得顺从的跳进去不成? 这种上下级的关系,更像是奴隶主和奴隶。 如果要出楼,姚婴必须有所准备,而之前为了进入长碧楼,她身上根本就没带多少东西。 尽管有金隼和赤蛇在身边,可是,它们是动物,需要定时的喂药。如若长时间不吃药,本来还在进行当中的驯化,就可能会发生变故,之前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所以,她向东哥提出了要求,给她七天的时间做准备,之后才能出楼。 并且,她向东哥讨要了许多需要的东西,这个长碧楼什么都有。她想要的东西,如果自己寻找,她必须得离开长碧楼四周的断虫道。那可就远了,这小身板别说跋山涉水,就是从这长碧楼的山下走到山上,这两条腿都止不住的抽筋。 既然这里都有,正好她省力气了,反正这东哥对于她很好奇,她要什么,他都能给弄来。 罗大川是说什么都要跟着姚婴,他不信这里的其他人,同是新人的姚婴才让他觉得没有那么大的危险性。 正好他的腿需要恢复,每日隔一个时辰自己动手往外挤压脓液,疼的他满身臭汗龇牙咧嘴,但的确是有效果,他的腿消肿了。 而姚婴则在这段时间如同闭关一样,独自在这一重套着一重的最深处的院子里,这是最后一重院子,旁边便是耸立的山石和矮树,斜着生长在山石之间,郁郁葱葱的。 在这个小院儿里往上看,其实能看得见悬空的回廊,这就是通往齐雍所在的地方,那山巅之上的禁区。 她在这个地方,不由的生出一股被人踩在脚底下的错觉。人人都说高处不胜寒,但被踩在脚下更不爽。 金隼在院子里略显傲慢的走动,这段时间姚婴禁止它乱飞,以至于它心情不是特别好。 换了一身杏色的长裙,不再是那种白色的像守丧一样的衣服,大概是因为她现在不是学徒的身份,衣物的颜色才会有改变。 站在院子当中,她仰头往上看,最高处,锋利的山脊连接处,蜿蜒的回廊清楚的进入视线当中。 其实,她觉得齐雍所在的地方是较为特别的,上次匆匆去过一次,没有观察的太仔细。 而且齐雍这个人,让姚婴有些好奇,她很想知道他是什么路数。 阳光是很耀目的,也使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来,那回廊上好像有人经过,可是太高了,她看不清楚。 金隼的喉咙里发出声音来,似乎在和姚婴说话,好像要代替她去上面看看。 低下头来,姚婴看着它露出丝丝笑意,之后晃了下手腕。金隼立时展开双翅,一飞冲天。 速度极快,翅膀的扇动又不是特别的频繁,乍一看,它就像是假的一样。 一眨眼的功夫,它就飞上了回廊上头,盘旋,之后又试图俯冲。 姚婴眯着眼睛观看,不遗漏一丝一毫。蓦地,在金隼俯冲下去之后,它发出一声尖利又受惊的叫声,之后身体在半空盘旋一圈,就飞了下来。 险些扑到姚婴的头上,她转开身体躲开,它也直接落到了地上,巨大的翅膀扑起地面的灰尘,把它都笼罩在了其中。 躲开那些灰尘,姚婴继续抬头往上面看,但太高了,她什么都看不清。 金隼仍旧很受惊的样子,在地上走了一圈,之后便跑到了姚婴旁边,一副寻求依靠的样子。 就在这时,月亮门那儿有人进来了,金隼发出了低声的警告音儿,姚婴也收回视线扭头看了过去。 能随意进出这里的只有东哥还有根本不听任何规矩的罗大川,这个时辰罗大川估计在睡觉,所以只有东哥。 东哥还是那个样子,佝偻着背,一副随时随地都很焦急的样子。 “阿婴,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已经五六天了,东哥的确是有些着急了。 “差不多了,不过我之前说过要七天,那么就是七天。”别想催促她。 “好,七天。那么,后日一早,咱们就准时出发。这次咱们下宛南,宛南某城首富家中近来得了个新鲜玩意儿,引得宛南各个名士名流上门求见,只想一窥这新奇之物。”东哥说着,也不知是因为他情绪亢奋,还是本来就如此,以至于说起话来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很激动,也像他口中的那些名流一样,恨不得生出一对儿翅膀来,也去瞧瞧那新奇之物。 “不知到底哪里新奇?”要说这东哥跟在齐雍身边,必然见多识广,能让他这般激动,想来应该不是一般的东西。 “听说是个小人儿,只有巴掌这么大。泡在水里头,会发光。有它在,满屋皆可灭灯,仍如白昼。”东哥说着,眼睛也跟着睁大,这种事他从来没听说过。 闻言,姚婴也不由得挑起眉毛,“人形,离不开水,会发光。兴许,是银鳞娃娃鱼,我听说很久以前有权贵专门养此物来取乐,或放置在陵墓之中,可以和人油长明灯相媲美,千万年不灭。” “那就不得而知了,咱们得亲自去看看。不过,你知道的还不少。”这种事情东哥没听说过,今日回去必然得查一查旧日的典籍,看看能不能找到她所说之事。 弯了弯嘴角,“一个人只要想学习,看过的东西都会深深地记在脑子里。” “这么说,你识得阴符?”东哥又问道。 阴符?他这一问,倒是把姚婴给问住了,阴符是什么? “许多旧日典籍或是较为重要的书录都由阴符写成,没学过如何反切阴符的人是读不懂的。把阴符变成明文录于书面,这是杀头的大罪,我想你也不会是看到了这种私下里流通的书册。如果你懂,被外人知道了,就必须得交代是从何处学到的反切密法。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了。”东哥面色和缓,压低了声音劝告她。 024、出楼 姚婴不知道什么是阴符,姚寅之前给她写信,就是那种扁形的隶书。她可能是不会写,但是能认得出来。 这种字,应该就是东哥所说的明文吧,没有任何的机密可言,连她这样一个外来者都认得。 那阴符,就应当是另一种机密的文字,只有身在上层社会,王侯权贵才能掌握。得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才能够解出来,但这个方法也不是人人都会。 处于这个社会最顶端的人,他们想一直拥有所掌控的一切,所以,他们就会尽全力的把下层社会的人与自己隔离开。 她不懂什么阴符,想来姚寅也是不懂的,他们果然是下层人。 不过这东哥倒是也挺有意思的,她只是随口说了两句话,他就觉得她懂阴符,但是又不能被别人知道。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自己的判断,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浪费口舌解释了。 “东哥,我想知道,公子是不是从山巅下来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随后问道。 她又问起公子,东哥的脸色就不是很好了,叹了口气,他随后点点头,“嗯,公子今日也离开了。” “原来如此。”姚婴轻轻颌首,那么刚刚那上头走动的就有可能是齐雍。这金隼也是够倒霉的,几天不飞,飞起来就碰到了那个人。 他必然是有什么稀奇的方式方法,才会将金隼吓了一大跳。 看姚婴那陷入沉思的样子,东哥微微摇头,就知如此。 “你也不要想了,公子离开必然是有大事,我带着你出楼,是不会与公子汇合的。而且,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你也要深深的刻在脑子里。在外如果偶遇公子,也要装作不认识,懂了么?”东哥最后几句略显严厉,这是楼中的规矩。而且,如她这般幸运的早早就见了公子还是少数,大部分在楼中多少年的人可能都不知公子是什么模样。 她只是问问而已,东哥又搞出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他是公子的正房,在训斥胆敢染指公子的小三一样。 深吸口气,她轻轻地点头,连回答都免了。 在这里待了一阵儿,也没问出来什么新奇的东西,东哥之后便走了。 他走路时习惯双手背在身后,佝偻着腰,从背影来看,他特像个老头。 这个东哥对齐雍的忠心以及崇拜敬畏是毋庸置疑的,但凡提及到齐雍的事情,他必然将他的公子捧到神坛上去。连一个小姑娘对公子生出的情愫他都忍受不了,大概是觉得普通的情爱侮辱了他的公子。 看来这以后,还真是不能再问他关于齐雍的事情了,否则他的误会也会越来越深。到时,她全身长满了嘴,也是解释不清楚了。 临近出发之前,姚婴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做了一番整理,装于荷包之中,然后藏于身上各处。 这长碧楼对于女性员工有福利准备,女性生理期用品,比之前她在皇都中买的要好得多。而且,也不是那种可以水洗重复用的,居然是可以一次性用完就扔的。 底子真是雄厚,做这里的员工尽管很危险,但福利保障绝对是最好的。 收拾了一番,重要的东西藏在身上,不太重要的则包在了包裹里。往身上一背,准备的很充分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她就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去。金隼跟在她头顶上飞,不敢飞的太快太远。大概是知道这长碧楼外设有断虫道,它若是乱飞很容易中招。自然是跟着姚婴,得依靠她才能离开。 天色昏暗,各个小院儿里还挂着灯笼,但也根本起不到什么照明作用。天空更是阴沉的,山峦的形状连起来,更像是一条条巨蛇盘在半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跃下来,张开大口把这下面的人都生吞了。 在走出几重小院儿之后,果然见到了急匆匆走上来的东哥。见她准备好了,他也很是欣慰,“走吧,车马都准备好了。” 跟上去,顺着环绕的回廊往下走,如果东哥不在前面带路的话,她必然得迷路,这回廊太像迷宫了。 终于,到了那扇矗立在两侧险峰之间的大门,应是青铜所铸,高大沉重。 大门开了个缝隙,东哥带着她顺着这缝隙挤了出去。两人都纤细成一条,像两根芦苇一样,很容易就挤了出去。 金隼跟在姚婴的身后走出去的,它倒是也想飞,可是这大门太高了,上面有什么也不确定,所以还是走出去较为保险。 出了这大门,便看到了两匹骏马,以及一辆朴素的马车。 骏马的背上,罗大川以及一个少年骑坐在上头,相比较那少年,罗大川是一副焦急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就纵马狂奔离开这里。 东哥带着姚婴走向马车,马车前还有个少年,他是负责驾车的。 踩着凳子进入马车,马车内部亦如外面一样朴素,两侧的矮榻硬的硌屁股。若是坐着这马车一路下宛南,屁股都得颠碎了不可。 金隼直接落在了马车的车辕上,它一副霸占此处的模样,使得驾车的少年也不得不转到另一侧的车辕上坐着。看了看那傲慢的金隼,少年颇有压力。 “走了走了。”罗大川大喊一声,之后就当先驾马先朝着山下冲了下去。马儿尥蹶子一样的跑,在这后面只能看得到马儿飞起来的后蹄。 “启程吧。”东哥吩咐了一句,这马车才缓缓离开。 天色逐渐亮了,姚婴靠着车壁,静静地看着好像很疲累的东哥,也不知身处他这个位置的人,整天都在忙些什么。 而且,姚婴觉得这一次长碧楼应该进来很多新人,最终留下的也不知有多少。但,总不至于就只有她和罗大川两个人吧。 这东哥原本是只带着她自己的,罗大川属于硬把自己塞进来。如果罗大川没参与进来,那他就只带着她一个人。 真是好奇还有没有其他人,对哪一种有天赋,还是如罗大川那种,有一身的好功夫,凭借此从而留在了长碧楼。 不管家世背景,但凡能留在这里的,都有一技之长,这个地方不养闲人。 025、宛南 一路南下,这大越国疆土广阔,地大物博。这一路上,姚婴见识了诸多的名山大川,让她足足的开了眼界。 古代的优点便是一切原生态,不管是山川还是河流,亦或是长在山石夹缝之中的一棵树,都是原汁原味,没有任何的人为加工痕迹。 这样的地方,必然满是宝藏,姚婴也很想进山里去瞧瞧。在那个世界,一切都被破坏的严重,想要找到什么稀奇的东西,都很难很难。 这一路几乎就没停下来过,不管是马儿的补给还是人的补给都是在路上进行的。但,赶路的速度也不快,一直匀速前行,也使得姚婴有更多的时间观看这路过的山山水水。 这个时代的道路分官道和民道,大部分官道只能身在衙门的车马队伍才能走,而普通人只能走民道。 官道自是平坦而宽阔,大部分的官道两侧都挖有泄水渠,工程之精细,让人大开眼界。 来到这里这么久,姚婴一直都在皇都。而离开皇都去长碧楼时,坐着的那马车如同笼子,外面的一切她都没看到。 如今,她也终于能清楚的看一看这个世界了,比她想象的要更绮丽和粗犷。两相融契,更显奇绝。 宛南是这大越国南方十几座城所在的地域总称,十几座城大小不一,距离远近不一,其中山川险峰连绵无边,最深之处可能至今都无人去过。 这次,去往的是这宛南最南的一座城,城池很大,连绵覆盖住诸多山峰。河流顺着山中流出,一直进入城中。 在这个世界,走正常渠道进城的话是需要接受城门口官兵的检查,人们需要出示自己的路引,这种东西是由官家发放的。没有路引,就会被认为是贸然离乡,是会被抓起来的。 这个时代的管理会如此严格,这也是让姚婴很意外的。不过,他们这一行没有路引,却是有鱼符。鱼符是官家的人才拥有的,持鱼符出入各城,会很顺利的被放行,因为鱼符代表官家执行公务。 进了城,看到的便是原汁原味的古代了,和皇都的繁华不同,这座城要更接地气一些。 来往的百姓很多,比她之前所看到的普通百姓要更穷困一些,大多年纪轻轻就佝偻着腰,头发焦黄,营养不了的模样,乍一看好像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麻木感。 皇都的百姓要更精神一些,大概是在天子脚下的原因。 不过,这些只是普通的下层百姓,他们是这个模样也不足为奇。有钱的人,依旧过得十分滋润。偶尔的有马车或者轿子经过,这必然是有钱人家。普通人中较为富有的,也就是骑牛的了。 在这城中走过,马车的车窗开着,姚婴露出半张脸来看着外面的一切,不能再四处乱飞的金隼就站在她脚边,显得极是无聊。 会在这城中哪个地方停留姚婴不知道,一切都有东哥在指挥。 车马上了一座石桥,桥下流水平缓,水边还有妇女在洗衣服。岸边的街道上有许多叫卖的小摊,各种吃食,虽说不上有多精致,但很是热闹。 车马从石桥上下去,便顺着一条路况不错的街道前行,在其中拐了好一会儿,这才在一座紧邻百多平米的小湖边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这客栈一共四层楼,就矗立在这小湖边缘,小湖四周皆是桂树,这个时节桂花已经落了,但空气中好像仍旧飘散着桂花的香味儿。 “到了。”东哥睁开了眼睛,活动了一下双臂,之后起身先走出了马车。 姚婴也随之走下去,一边晃了晃手腕示意金隼先在这马车里等着,待无人察觉时,它再出来不迟。 金隼不是很开心,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 没有管它,姚婴下了车,便抬头看向这客栈。瞧着还真是挺清幽独立的,紧邻小湖,小湖四周还有栈桥,好似脱离了这城池独成一地,兀自美丽。 “进去歇着吧,连续赶路,连马都吃不消了,更别说人了。”东哥抬手,示意她可以进客栈休息了。 那边罗大川早就从马背上跳下来了,他还是那般的粗鲁,也看不出疲累的模样来。 下了马背,他环顾了一圈,之后就大步的先进了客栈。 和东哥两人走进客栈,倒是没想到这客栈里头还有不少人。年纪大的,年轻的,男女都有。有的坐在一楼的餐桌边也不知在说什么,有的则正在上楼或下楼。 见到了进来的人,他们倒是也有好奇,可是不敢有多余的情绪表达。 罗大川瞪着眼珠子,不是那么太友好。倒是东哥进来后,视线在多个人的身上有短暂的停留,尽管没太多的表达,但姚婴认为,他们是认识的。 到了柜台前,东哥向年轻的掌柜的要了四间房,那掌柜的拿了四把钥匙给他,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 东哥回过身来分别把钥匙交给了姚婴和罗大川,剩下两把钥匙自己一把,那两个少年一把,他们俩只能住一间房了。 “三楼。”东哥说了一句,就先行朝着楼梯走了过去。 罗大川发出了一声疑问,“他怎么知道是三楼?”这钥匙上也没写,而且他刚才也没问,那掌柜的也没说啊。 姚婴没有言语,只是绕过罗大川走上楼梯。楼梯古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一步一步的走上去,走到了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上时,正好楼上有人下来。是个年轻的姑娘,做十分英姿煞爽的装扮,却也挡不住她姣美的五官。 姚婴微微偏身,两个人也擦身而过,然而就在那姑娘与姚婴错身而过时她忽然停下了。 一把抓住了姚婴的手臂,险些把她从楼梯上扯下去。 转头看向她,姚婴微微蹙眉,不明白这姑娘要做什么。 却不想那姑娘睁大了眼睛仔细盯着姚婴,之后便笑了,“你是大壮。” 好长时间没听到这名字了,姚婴动了动眼睛,她不认识这姑娘。 “你不认识我了?也是,我那时看见你,你好像还没长这么大呢。我认识你哥,但也很多年没见着他了。”那姑娘解释,原来也是从皇都来的,还是姚寅的旧相识。 026、楼中人 姚婴不认识这个年轻的姑娘,但姚寅认识。由此可见,姚寅可能认识皇都一半以上的姑娘。 罗大川正好从后面走上来,瞧着姚婴和一个姑娘在楼梯上拉拉扯扯,他浓眉一挑,“阿婴妹妹,碰见熟人了?” 那年轻姑娘看了一眼罗大川,之后就放开了姚婴的手,“看来此地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我也住三楼,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你晚点儿过来找我吧。” 姚婴点点头,之后那姑娘就快步下楼了。 从罗大川身边走过,他刻意的歪头去看人家,像个地痞小流氓一样。 “能碰见熟人可不容易,这长碧楼里烂规矩一堆,不让用本名,也不许和其他人在楼中见面。即便是声名远扬,原本认识的人都认不出自己来。”走上来,罗大川说道。别看他长得一副没文化的样子,但脑子还是好用的。 姚婴不语,这种规矩虽说严苛,但也必然是有其道理的。 “我跟你说,在这个客栈里头的,可能都是长碧楼的人。包括,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姑娘。”上了三楼,走廊里没什么人,罗大川压低了声音说道。 转眼看向他,姚婴终是弯起了唇角,“说得对。”这个地方,不是随意选的,这里的人,也都不简单。 长碧楼的手伸的有多长,可能要超过之前的想象。 三楼多达十几间房,都关着门,有的上锁,有的没锁。 东哥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姚婴和罗大川拿着钥匙挨个锁头试探了一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进房,反手关上了房门,这房间很朴素,但很干净。 走到后窗处,推开了窗户,她一只手伸出了窗口,轻轻地摇晃了三下,之后,一只巨大的金隼便忽然从错落的平房间一飞而起,直接朝着这窗口飞了过来。 姚婴立即闪开身体,带着一股风,金隼顺着窗口斜抹着飞了进来,之后落在了房间的桌子上。 收起翅膀,它一副不是很开心的模样。 放下背着的包裹,姚婴走到桌前,即便这般相对而站,这家伙都高出她一个头来,似乎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它长大了许多。 轻轻地用双手摸着它的羽毛,坚硬而顺滑,羽毛下它的皮肉也十分结实,结实到硬邦邦的那种程度。 无言的交流,姚婴并不喜欢多说话,甚至觉得将口舌浪费在和人说话交谈上,完全是消耗脑细胞和精力与口水。 她更喜欢一个人默默的待着,甚至可以连续一个月不说一句话,这样很舒服。 将赤蛇也放了出来,金隼和它相见,两个家伙都不太友好。 喂它们药吃,它们和人一样的吞咽,对这些泛着异味的东西,也能够自如的吃进嘴里。 坐在桌边看着它们,不时的命令它们摇头摆尾,两个家伙听话的如同有遥控器在控制一样,又特别像演皮影戏,很是好笑。 蓦地,房门被敲响,那两个家伙立时的警惕起来。金隼竖起了脖子上的羽毛,赤蛇也扬起了上半身,信子不断的吐出来,杀伤力极强。 起身,姚婴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出现在门口的正是之前那个年轻姑娘。 她略有些鬼鬼祟祟,见姚婴开了门,就迅速的钻了进来。 回头看了她一眼,姚婴关上房门,转过身来,那年轻姑娘也退到了床边,盯着桌子上那两个不太友好的家伙。 她缓缓的抬起双手,虚空而缓慢的上上下下移动,这是要它们平息下来。 她这个手势或许不是太专业,但是对于一些有些许智力的动物是管用的。 姚婴走到桌边,挥手在它们俩眼前晃了一下,它们俩立时安静了下来。 转身看向那个姑娘,她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转身在床边坐下,举止自然而又洒脱。 “大壮,我真没想到你会进入长碧楼,姚寅真的舍得让你来么?”她问,显然和姚寅很熟悉。 姚婴看着她,片刻后才开口,“我不认识你。” “你还真把我忘了,也是,好几年了,那时你还很小呢,就这么高。”她抬手比划了一下,那时的姚大壮就像一根豆芽菜。 姚婴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父亲是皇都金卫甲左副都统,我本名叫田天娇,我现在叫若乔。你也不能叫大壮了,你现在叫什么名字?”若乔很懂长碧楼的规矩。 “我叫阿婴。”回答,姚婴觉得这若乔也在长碧楼有些时日了,比她要早。 “好听,比大壮好听多了。对了,你哥还在皇都么?”若乔笑起来,姣美的五官很是明媚。 “嗯。”她不能说姚寅也在长碧楼,所以只得用一个音来搪塞了。 “自来了长碧楼,和以前认识的人就都得说再见了。”若乔几许失落。 “你进入长碧楼有多久了?”姚婴问道。 “三年多了。”若乔也没遮掩,只不过说完她又竖起手指头在嘴边,朝着姚婴做了个保密的手势。 姚婴微微点头,姚寅也是三年多前来的长碧楼,那么他们俩入楼的时日是差不多的。只可惜,他们俩都不知道这件事。 “听说今晚要出任务,我一想你们这些新人应当也都会去,所以就先来找你了,不然我们俩今天可能也没单独见面的机会了。我虽然在楼中三年多了,可也是今年才得到出楼的机会的。我们可能还会碰见,但得要装作不认识才行。带着我的是一个脾气很差劲的姑姑,比我母亲还难搞。”若乔抱怨,她在长碧楼中的生活是大部分新人都会遇到的。 “带着你的人怎么样?”若乔问道。 “还好。”她说了一大串,姚婴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儿。 “咱们能在这儿遇见,真是太不容易了。我也不能在这儿待太久了,免得被姑姑发现了,我可惨了。”若乔站起身,慢慢的走到姚婴面前。 她看着自己走近那两个家伙也没有任何攻击姿态,倒是也放心了。站在姚婴面前,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在这儿,你哥得担心啊。唉,咱们今晚再见吧,不过咱俩可别说话。若是有机会你能见着你哥,顺便告诉他,我当初说的话是真的,只不过这辈子怕是无法达成了。” 看着她说起这些话略黯然的眼神,姚婴清楚了,她应该是喜欢姚寅的。他在皇都的时候,真没少撩姑娘。 027、趋之若鹜 这若乔很快就离开了,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没少吩咐姚婴多多注意,与她单独见面的事情也不要说出去。今晚若是碰见了,虽不要和她说话,但如果猛然发现大事不好有危险的话,可以过来找她,她会保护她的。 虽不见得若乔和姚大壮有什么交情,但这若乔是看在了姚寅的面子上。 也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不过若乔这姑娘倒是长情的人,明知往后自己和姚寅不会再见面,心里头却还记着。 她若是知道自己和姚寅一样同在长碧楼,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这些事,也不该由姚婴的嘴说出来,所以她没有透露出一个字来。 若乔离开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来送饭了,送饭的小二很年轻,进来之后被屋子里的金隼和赤蛇吓了一跳,但也仅仅是吓了一跳而已。 由此更能证实,这客栈里头的都不是普通人,长碧楼的爪牙,比想象的多得多。 用了饭,填饱了肚子,姚婴靠在床上休息。天色逐渐暗下来,城中掌灯之后的光线顺着窗子照射进来,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开始了。 没过多久,房门再次被敲响,之后就是东哥的声音,“阿婴,要出发了。” 起身,把赤蛇重新放到了荷包里挂在身上,之后她才离开房间。 外面,东哥和那两个少年都在,她走出门来,正好罗大川也从他的房间出来了。他睡得眼皮都肿了,被叫醒之后一副十分不爽的样子。 “大晚上的去哪儿啊?我说你们真是办事顾头不顾腚,一路奔波,到了这儿小爷我还没睡好呢,就又要出发。去哪儿啊?”罗大川不爽就要表达出来,整个人粗鲁而又无理。长得壮硕,二百来斤,饶是谁见了他都得头疼。 东哥也一样,看了他一眼,不予回答,只是当先朝着楼梯走了过去。 姚婴跟上,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抬头往四楼的方向看了看,但是什么都看不见。好像,暂时没有人住在四楼。 顺着楼梯下去,这客栈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那年轻的掌柜的在柜台后,他们走出客栈,他也没什么表示,视而不见的样子。 从客栈走出来,之前的车马就停在外面等着,客栈的灯笼亮着,对面的小湖也反射着光,幽幽的,透着难言的神秘感。 和东哥上了马车,亦如这几天一样,罗大川和另一个少年骑马,之后便离开了这客栈。 车窗开着,能看得到这外面的夜景,及不上繁华的皇都三分之一。有的地方是没有光亮的,漆黑的好像没有人烟一样。 在这城中兜兜转转,经过了较为繁华的主街,这个时辰街上还是有不少人的,酒鬼也特别多。有的醉倒在街头,被拖走卖掉都不知道,原来这个时代有这么多嗜酒如命的人。 又进入了一条较为宽敞又寂静的街巷,两侧的围墙很高,又有灯火的光亮从里面倾泻出来,可见住在这院子里的可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即便不是做官的,也是家底殷实的有钱人家。 在这种地方走了很长一段,终于听到了热闹的人声。微微探头,往那边看,成群结队的马车排在这条街巷之中。再远处,一处宅邸大门明亮,岂是一个两个灯笼,而是竖在大门两侧,将这门口照的通明。 这所有的马车都在排队,在抵达那宅邸前停下,里面的人出来,向守在门口的人展示了什么东西,之后他们就进去了。 马车则离开宅邸前,后面的马车继续。 这些排队的马车有很奢华的,也有很朴素的,但这大晚上的,都跑到这里来排队,可见这宅邸不一般。 因为排队,这队伍也不得不停了下来,等待排队。 前面骑马的罗大川显得有些不耐烦,翘首往前看,看见排队的马车还有宅邸前的人,大部分大腹便便,他也不由得嗤之以鼻。 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都很镇定,有序的等待排队,而且也没人说话,这条街除了马蹄和车轮声之外,寂静的恍若来到了哑巴村。 等待着排队,姚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东哥也一样,这个时候,他们俩倒是很相似。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马车也一点一点的往前挪,终于,轮到了他们,东哥先起身走出了马车。 姚婴跟随,起身之时却觉得挂在自己腰间的荷包里,那小赤蛇在动。 它向来是很安静,不把它拿出来,它就会一直像一盘蚊香一样,动也不动。 这会儿它在荷包里头扭动,姚婴抬手拍了拍它,这个时候也根本来不及把它放出来。 下了车,看见的便是这宅邸敞开的大门,大门之内走动的都是人。门口的护院腰间挂着大刀,表情严肃,大概是在尽力的让自己显得凶神恶煞。 姚婴和罗大川还有那两个少年在东哥身后聚齐,之后举步走上台阶,从怀中拿出一张银色镶红边儿的请柬来。 护院接过去检查了一番,里里外外,见没有作假,便让开了身体予以放行。 东哥拱了拱手道谢,之后便带着身后的四个人进了这宅邸的大门。 跨过高高的门槛,入眼的就都是人了,穿着打扮各不相同,人头攒动,珠光宝气,都是有钱人。 还有不少侍从在其中小心走过,而那些人互相议论着什么,但同时也好似在排队等待。 姚婴一手按在腰间的荷包上,里头的赤蛇扭动的更厉害了,似乎是想要钻出去一样。 环顾四周,观察目力所能及的每一处,但是均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灯火通明,这里好像是白天一样。 “阿婴,你看那边。”蓦地,身后的罗大川大力的用手指捅她的后背,另一手指示方向。他可能用的是自己最寻常的力道,可是却捅的姚婴疼痛不已。 皱起眉头,她侧身躲开他的手指,一边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过去,除了人就是人,不少人都是大胖子。脑满肠肥,一看就是整日吃山珍海味的有钱人。 “看什么?”在那些人身上瞅了一圈,姚婴没懂他的重点是什么。 罗大川浓眉一皱,“你这眼神儿太差了,小爷刚刚好像看到公子了。”齐雍长得那么高,鹤立鸡群,他绝对不会看错。只是,一眨眼就不见了。 028、鱼人 齐雍在这里? 姚婴微微翘脚,往罗大川指示的方向看,她个子矮,以她这个视角看到的都是人头。 但齐雍是很高的,要比这里的人都高,如果他在,必然会一眼看到他。 可是环顾了一大圈,几乎将每个人头都看了个遍,可依旧没有瞧见齐雍的影子。 “别看了,已经不见了。”瞧她那翘脚的样子,罗大川轻嗤一声,很鄙视她的矮个子。 收回视线,姚婴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别忘了在路上东哥的交代,即便在外遇见了公子,也要装作不认识。” 罗大川撇嘴轻嗤了一声,他很看不上长碧楼的这些规矩。 东哥在前,一直都是他在带路,随着人群往这宅邸的后方走,曲径婉转,明明是个清幽之地,却因为人满为患,显得像个集市。 这宅邸真的很大,可见这里的主人也很有钱,但来这里的人也一样都是有钱人。大晚上的不在家寻欢作乐,跑到这里来,必然是有比寻欢作乐更吸引他们的事情。 罗大川走在后面,因为人多,他刻意的走的像个螃蟹一样,使得他周边空出了很大的空隙。 周边的人对他有意见,他横眉冷眼,狰狞粗鲁,使得那些有意见的人也不敢言语,不得不忍气吞声。 走过了这段蜿蜒曲径,前面忽然暗了下来,这一栋建筑没有燃灯,只有侍从在带领人们进去时手中会提着灯笼引路。 之后把人送进那飞檐走角的建筑之后,他们就退了出来,这建筑不管内外都是不燃灯的。 停下脚步,等待着下一拨进去,罗大川不耐烦,双臂环胸,像一头濒临发怒的斗牛似得。 姚婴站在那儿往前看,这会儿人们有序的排列起来,所以也没有那么杂乱了。能在一些脑满肠肥的人群中瞧见一些稚嫩的脸庞,是今日在客栈里见过的。 但是,暂时没有看到若乔的影子,不知她是先进去了,还是排在后面。 向前移动,人们各自间配合的还算不错,鲜少有急躁的。有小声交谈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也就听不清楚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了。 终于,这一排大约三四十人排到了前头,数个侍从有序的走过来,各自间隔一段距离。他们的作用不只是引路,还有规定人数的作用。 之后,侍从抬手示意,这一行人也朝着那没有灯火的建筑走去。 缓慢的朝着那建筑走,一点一点的往那漆黑的门里走,直至跨过了门槛,才发现这里有两道门,而且进入需要转折。 进来后要朝着左侧走,之后才见到光亮从另外一道门处倾泻出来,不是寻常的火光,而是银白的光亮,更接近于节能灯的光彩。 前面,每个进去的人都发出了不大不小的惊呼声。 轮到了姚婴,她一步迈进了这门槛,便被这满屋子的银光吸引了视线。 这屋子很大,而且摆满了各种珍奇异宝。但,此时此刻它们都在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光芒不是它们自身发出,是另有光亮照耀着它们,才会生出反射之光来。 而使得它们都发光的,不是别的,正是这房屋中央嵌在青铜大白盘中的水晶樽散发出来的光亮。 青铜大白盘有半人多高,而那水晶樽却比它高出两倍来,想要看全须得仰视。 水晶樽做成了大肚细口形,两人环抱可能都不够,通体透明,里面的物事也被看的一清二楚。 进来的人都围了过去,使得后面进来的人就吃了亏,姚婴更是个子矮,除了那水晶樽的上半部大肚子和细口之外,也看不见什么了。 只是,这么高的水晶樽就足以让她大开眼界了,这个时代居然能有这种工艺,很了不得了。 而且,这屋子里的奇珍异宝真的很多,闪花了眼睛,这家的主人真是有钱。 所有围在水晶樽前的人都在啧啧称奇,不少人发出很是夸张的惊叹声,让外围的人更是不由得想赶紧挤进去看看。 但青铜大白盘外围圈着铁制的栅栏,摆明了是不让人靠的太近,免得损毁了那水晶樽。 进来后,罗大川环顾了一圈就快步的朝着水晶樽走了过去,他人高马大,又粗鲁无礼,前面的人阻碍了他,他就直接上手去扒拉。 根本没废多少力气,就把前头堵着的人们给扒拉到了一边,他自己轻松挤了进去。 一眼看到了那水晶樽里头的东西,他立即嚎了一嗓子,“阿婴妹妹,阿婴妹妹,快快快,这里头泡着个鱼人。” 他这嗓子灌溉四方,足以在这屋子里回荡好几圈了,姚婴转眼看向别处,很想装作没听到。东哥更是十分不满,这罗大川太不守规矩了。 然而,姚婴不理会他也没用,他返身探出手,一把就将姚婴给拽了过去。她如同小鸡似得被他抓在手里,根本无力抵抗的被他拎到了那铁栅栏的边缘站着,想否认认识他都来不及了。 站稳,她也看到了那水晶樽的大肚子里有什么名堂,里面有一半都是清水,而清水里,真的泡了个巴掌大的人。 说他是人,可是又像是鱼,只有成年男人巴掌那么大,通体银色,它在发光。 脑袋四肢皆具,但是手指和脚趾都有蹼连着,整体无比光滑,看起来连毛孔都没有。 双臂双腿外侧也类似鱼鳍一样的东西,就是因为它们,它才会自如的在水晶樽的清水里游动。 那脑袋很小,五官齐全,没有头发,脑袋顶端是尖尖的。 说不出它的长相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姚婴盯着它,却只觉得一股恶寒从后脊生出。挂在她腰间荷包里的赤蛇扭动的厉害,着急的想从里头钻出来似得。 “哎哎,它有蛋嘿!它是公的!”罗大川瞪着俩大眼珠子瞧见了更新奇的,立时大喊出声,若不是有铁栅栏挡着,他非得冲进去把那东西从水晶樽里捞出来好好研究研究不可。 他这喊声震耳欲聋,周边的人用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扫视他,却又敢怒不敢言。 “阿婴妹妹,你快看,它有蛋,哈哈哈!”罗大川抓着姚婴的肩膀强迫她看他的新发现,兴奋的不得了,快要把她的肩膀捏碎了。 029、无奇不有 被罗大川捏的怀疑人生,姚婴用另一只手把他的大巴掌给扒拉开,“我看到了。”她真的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他真是一朵独树一帜的花。 “它是个公的,应该还得给它配个母的呀。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享鱼水之欢,小爷真想看看。”罗大川的关注点十分奇特,而且说这种话时也不觉得害臊。旁边的人难掩嗤之以鼻,然后纷纷的转到另一侧,距离他们远一点。 空出了位置,东哥和那两个少年也过来了,三个人盯着那水晶樽里的鱼人,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它在清水之中悠然自得,巴掌大,却能散发出照亮了整间屋子的银光。体表光滑,也没有鳞片,那发光的到底是什么,真是不得而知。 距离还是有些远,无法看的更仔细,但这种东西,姚婴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这种东西也太奇怪了。天下万物,各有神奇之处,有许多修炼至深就会偏向于人形,拥有一定的智慧。 眼下泡在水里的这个有没有智慧不知道,但它很像人,出奇的像,让人不由心生恶寒。 “阿婴,你可见过这种东西?”东哥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四周的人也都在议论,稀奇之色溢于言表。 “没见过。”她那时以为会发光的人形靠水生存的动物会是银鳞娃娃鱼,尽管那个物种像是娃娃鱼,但又和娃娃鱼是不同的。银鳞娃娃鱼的下半部分应该是鱼尾,更类似于鲛人。 一手按在挂在腰间的荷包上,里面的赤蛇躁动不安,扭动挣扎,这荷包都要被它挣破了。 “要小爷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又能知道深山老林里都有些什么东西,这玩意儿生活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算稀奇。”罗大川双臂环胸,两个大眼珠子一个劲儿的盯着那水晶樽中鱼人的下半身。 别看他这一副不知收敛很没素养的模样,但说的话还是很有见识的。他是青阳郡太守的独子,从小到大,生活优渥。虽说本人十分粗鲁,但眼光并不狭窄。 周边的人议论的同时,也在听他们说话,尽管他们看不上罗大川的粗鲁,但他说的话他们是认同的。 天下太大了,山山水水,多少神秘未知之处,会有一些人们从未见过,甚至都没想象过的东西存活着,也是正常的。 周边观看的人,有一部分似乎也研究不出门道来,便退到了这屋子别处去观瞧,有不少年轻的面孔。有几个尤为显眼,他们在盯着摆在屋子里的那些奇珍异宝,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样子。 罗大川盯了一会儿那鱼人的下半身,注意力也开始转移了。姚婴和东哥却盯着那水晶樽里头的鱼人连眼睛都不眨,两个人好像着迷了一样,被抽走了灵魂。 “阿婴妹妹,你看那两个小子,一瞧就是从乡下来的。”蓦地,罗大川推了姚婴一下,让她往旁边看。 转眼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过去,有两个年轻人正站在半人高的桌案前,两个人走不动道,弯着身子正在盯着桌案上摆着的那些奇珍异宝。 因为水晶樽里头这鱼人散发出的光亮,使得那些奇珍异宝更是散发出迷离的颜色,异常夺目。 “今天在客栈见着他们了,你可能忘了,那时就在一楼坐着呢。咱们进去,他们还摆出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势来。你瞧瞧他们现在那没出息的样子,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些破铜烂铁就让他们眼睛都离不开了,你说楼里怎么连这种货色都收下了?”罗大川这会儿声音还算小,没有吼得所有人都听得见。 姚婴微微弯起嘴角,“你嘴里的这些破铜烂铁我也没见过。” “可是你也没过去流哈喇子啊。”所以说,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那我一会儿过去流哈喇子。”姚婴是觉得这里的东西也不是她的,就算去看了也不会落入自己口袋里,那看着只会更让她失落。 “别干那么丢人的事儿,你要想拥有这些破铜烂铁,到时小爷我回家给你划拉一些来,让你睡觉都抱着。”就别在这儿丢脸了。 弯起嘴角,姚婴笑的酒窝都出来了,原来罗大川也有知道丢人的时候。 他不觉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无礼粗鲁是丢人,也不觉得自己叫唤的刺破别人耳膜是丢脸,反倒觉得像个乡下人似得没见识很丢人。 不过,他说的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家境殷实,从小到大生活优渥,家庭教育也跟得上的话,自然不会做这种失面子的事情。 有一部分人从后面的门出去了,但还有一大半的人没走,不过后续照旧有人进来了,这屋子里也显得满满当当。 又进来一拨人,姚婴和东哥也不得不离开这水晶樽边缘,给新进来的人让地方。 看向那些陆续走进来的人,姚婴和罗大川的眉毛同时挑了起来,在走进来的各种胖瘦老幼不一的人群之中,一个鹤立鸡群的人忽然出现。 一袭黑袍,恍似是挂在身上的,让他整体看起来随性而又不羁。墨发束在发顶,以宝珠发冠扣住,剑眉入鬓,眼眸深邃。下巴上仍旧有胡渣,一副没清理干净的样子,但是绝对不会显得脏,反而让他看起来透着一股神秘感。 他太高了,这里大多数的人都矮胖,他就更为显眼。 几乎每个人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过多的关注,因为他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就算不知他姓甚名谁,也必然知道他出身不凡。 那时罗大川在外面说看到了齐雍,他果然没眼花,齐雍真的在这里。 看到了他,认识的人也没多话,尤其看东哥,他更是自然,完全不认识齐雍的样子。 姚婴也收回了视线,转而去看摆在四周的那些奇珍异宝,造型独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即便是去高将军府,也没见过这么多稀奇的宝物。这里简直就是个奢侈品博物馆,这家真有钱。 030、横臂锁喉 慢步的沿着这屋子的周边走,桌案错落,上面有序的摆放着那些奇珍异宝。 它们各有名字,大不相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都很值钱。 姚婴边走边看,也和别人擦肩接踵,还有之前那两个乡巴佬一样的小子也在前头盯着那镶嵌了宝石的酒壶眼珠子都要贴到上面去了。 “觉得这些东西怎么样?”罗大川俯身在一顶宝盏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问道。 “很好,但都不是我的。”姚婴回答,因为不是自己的,所以她兴趣不是很浓厚。她更感兴趣的是那水晶樽里的东西,如此奇特,连荷包里的赤蛇都在疯狂躁动,由此可见那家伙多神奇。 “这玩意儿,白送给小爷,小爷都不要。”罗大川尽显嫌弃之色。 “那只能说明你家有更多更好的,不稀罕这些。但,这能不能证明你父亲贪污受贿啊。”他总是这般显摆,可能会给他父亲带来不太好的影响。 “你这说什么的话?阿婴妹妹,我可是拿你当自己人,所以才会跟你说这些。你反而怀疑我父亲贪污受贿,你这朋友,小爷觉得得要再考虑考虑了。”罗大川拧着眉毛,十分不爽。 看了他一眼,姚婴弯起嘴角,两颊的酒窝让她看起来没那么古怪诡异,反而有些乖。 “作为青阳郡太守的独子,你见多识广也正常,说明你家教甚好。”她改了话锋,虽说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淡的,但罗大川很满意。 “那是,正因为小爷见多识广,所以我看出了点儿门道来。这家主人,打肿脸充胖子,大半的东西都是假的。尤其是那些摆在上面的,假的。”罗大川是看出了这个,所以才会追着姚婴嘀嘀咕咕。 “假的?”这一点姚婴倒是没想到,抬头往上面的桌案看,都珠光宝气的,她看不出真假来。 “有那么一句话,鱼目混珠。这个是真的,这个也还值点钱,上面的就都是假的。”罗大川随手扒拉了两个摆在下面桌案上的,把真的摆在了距离人更近的地方,而高处的人们轻易够不着的地方则摆着假的。距离和光线,让人一时间分不出真假来。 姚婴分辨不出来,但罗大川不至于胡说八道,是真的有见识,才能分辨出真假来。而且附近观看这些奇珍异宝的人们,有些人似乎也看出来了,从那不经意撇嘴的动作就看得出。 倒是那两个一直盯着这些奇珍异宝流哈喇子的小子还那样儿,他们应该是分辨不出真假。 沿着桌案走,擦肩接踵都是人,姚婴还是想一会儿再回到水晶樽前去看看,只不过现在那儿都是人,围得满满的,她根本挤不进去。 也有不少人都离开了,慕名而来,看的也是个新鲜,不似姚婴他们,目的便不是看新鲜。 走着呢,蓦地,‘一堵墙’出现在前行的路上,姚婴朝前迈出的腿收了回来,顺势抬头看上去,没想到‘这堵墙’居然是齐雍。他刚刚明明在水晶樽那边来着,长得像个电线杆,不用刻意看余光都瞟得到。忽然之间的,怎么窜到这儿来了? 仰头看他,也只是看了一下,她就收回了视线,然后自动的绕开他,装作不认识。 当然了,她更喜欢这样,也免得卑躬屈膝的给行礼,做出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来。她虽不至于天真的认为人人平等,但她并不想做那个食物链底端的人。 绕过齐雍,她打算在这屋子转一圈之后再回到水晶樽那儿去,这会儿刚进来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没有刚刚那么拥挤了。 哪想她刚从他身侧迈出去一步,就一条手臂就横向过来把她给锁喉了。力气大的,她接连后退两三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向那个锁她喉的人,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伸出手臂横向挡了一下把她推回来。但他太高了,手臂抬起就直接横在了她喉咙。 罗大川站在后头也瞪大了眼睛,不是说要装作不认识嘛,这是干啥呢? “看出什么门道了?”齐雍收回手臂,什么都没做的样子,声音不高不低,也没吵扰到别人,但姚婴却听得清楚。 高高在上的公子居然会主动说话,姚婴想了想,然后摇头,“暂时没看出什么来,太远了,它又泡在瓶子里。” 齐雍向前走了一步,一手落在了摆在桌案的瓷瓶上。他的手很长,指节分明,手背上的血管线路也很清晰。 “你,一会儿去把那水晶樽砸了。”齐雍扫了一眼罗大川,给出了第一个任务。 罗大川发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看姚婴,然后凑近齐雍。他长得人高马大,但是没有齐雍高,也没有他那个气势。 站于一处,齐雍很明显就是个成熟的男人,运筹帷幄满腹心机,而罗大川只是个愣头青。 “公子,你刚刚说让我把那水晶樽给砸了?”他不是很理解。 “本公子的舌头很短么?”齐雍入鬓的眉微微扬起,很明显他不喜欢一句话说两遍。 罗大川想了想,然后点头,“明白了。”既然是齐雍叫他把水晶樽砸了,那自然是有他给做后盾,有什么后果,齐雍担着。 只要齐雍敢说话,他就敢去做。 话落,罗大川就转身朝着那水晶樽走去,说做就做。 姚婴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等一下。” “怎么了?告诉你阿婴妹妹,小爷我什么兵器都不用,就用这一只拳头,那东西得碎的跟东哥拉得稀屎一样。”罗大川吹嘘,他对自己极其有自信。 姚婴深吸口气,“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谁关心那水晶樽会不会碎的像东哥拉得稀屎?再说了,这罗大川好像见过东哥跑肚拉稀一样,说的话十分倒胃口。 罗大川不解,但是姚婴也话不多说,只是把自己腰间的荷包摘下来,挂在了他的腰带上。 荷包里的赤蛇扭动的厉害,那荷包也跟着动,罗大川眼睛瞪大,“这玩意儿不会咬我吧?” 晃了两下手腕,荷包里的赤蛇果然是安静了些,她将荷包的口稍稍松开了些,之后就挥挥手要罗大川继续,开始他的表演。 031、祸手 有齐雍给做后盾,罗大川是无所顾忌的。 扒拉开所有他前进路上碍事的人,五大三粗的体态,晃悠到了水晶樽旁边,因为他的霸道强势以及不要脸的劲头,周身一米外无人。 水晶樽下是青铜大白盘,四周还有铁栅栏,想要把那水晶樽给砸了,得先过铁栅栏这一关。 而姚婴已经退到了距离水晶樽最远的地方,后腰抵在了桌案上,退无可退,她才停下脚步。 东哥以及另外数个衣着各不相同的人也退避到边缘,他们都距离齐雍很远,也没有与他有过交流,但似乎都隐隐的知道即将有大事发生。 齐雍晃悠到了姚婴旁边,他用食指扒拉了两下摆在桌案上的红珊瑚,如此精美昂贵之物,好像还不及他的手指好看。 姚婴也在看桌案上的那些奇珍异宝,因为罗大川说大部分都是假的,所以她现在也索然无味。 “这个屋子里,有多少人有问题?”齐雍开口,他站在那儿的姿势有些随意,可是很有压迫力。尽管周边有人走过,可他的存在感是最强的。 姚婴觉得应该离他远点儿,她并不想和他说话,还得放低姿态。 “回公子的话,我看不出谁有问题。”她又没长一双能透视的眼睛,如果有这功能,她必然跑去医院混了,何苦在这个地方给人当牛做马。 “这吴家不简单,那东西从何而来咬死了不吐口。”齐雍更像是自言自语,只不过这自言自语姚婴听得清楚。 姚婴没搭话,但是却明白了,齐雍在调查这家如何得来了那发光鱼人。 这玩意儿必然不是满大街都是,是从哪儿得来的呢?高价买来的,还是机缘巧合得到的。 而且,姚婴从直觉上来判断,那个东西很阴邪。若是让它从那水晶樽里出来了,不知会发生什么。 就在此时,房间中央那儿传来吵闹声,罗大川的嗓门尤为大,震耳欲聋的那种,他和别人发生了冲突,因为抢位置这种无聊的事情。 转头看过去,只见罗大川一拳头出去,将那个和他争吵的人打了出去。那人承受不住他的大力,直接飞出去两三米才砸在了地上。 但罗大川仍旧不满意,一脚踹碎了铁栅栏,向前一步,横着一拳头打出去,正好砸在了水晶樽的大肚子上。 躁动的房屋在那一瞬间寂静下来,清脆的裂开声响起,犹如闪电带尾巴一样的裂纹顺着那水晶樽的大肚子一直延伸到细口上,在这透明的水晶樽上留下了美妙的线条。 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随着那条裂纹,看着它在水晶樽的细口上停止时,他们也不同程度的张开了嘴。 下一刻,那水晶樽就像盛开的花儿一样,忽然爆开。 水晶碎片和着里面的清水,哗啦啦的掉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青铜大白盘四周的人被惊得四散跳开,水晶樽成了一地碎片,清水溅的到处都是。而之前泡在水晶樽里头的那个鱼人则暴露在外,且眼下就趴在了青铜大白盘上。没有了清水和水晶樽,但它仍旧在发光。 大概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如此宝物,重重保卫,谁想到会有一个如此粗鲁的人会一拳就把它给砸碎了。 寂静之后,便是各种惊讶的叫嚷声。水晶樽碎裂的声响很大,原本在外面提着灯笼的那些侍从也一股脑的冲了进来。 作为打碎水晶樽的罪魁祸首,罗大川倒是十分坦然,因为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那几个侍从在确认了打碎水晶樽的凶手是谁之后,其中几个把罗大川围住,另外两个则快速的跑了出去。 罗大川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没有丝毫的歉意,被围着也是一副小爷最大的样子。 倒是周边的人开始往那青铜大白盘里看,那个发光的鱼人离开了水,也没有死,只是趴在青铜大白盘里,光溜溜的,乍一看真像个鱼。 可是,它浑身发光,身体表层滑溜溜,好像被抹上了一层什么发光的物质。 很快的,这府里的护院就冲进来了,三五十号人,手握兵器,进来后叫其他不相干的人让开,之后将罗大川团团围住。 论打架,罗大川是没怕过的。只不过眼下他们人很多,双拳难敌四脚,他也微微的有些紧张。拳头握紧,额上的青筋也跳了起来。 “老爷马上就过来了,把他抓起来。”其中一个护院大喊一声,其他人立即一拥而上。 罗大川本就长得人高马大,但人太多,他的身影也一下子被淹没了,在外围居然都看不见他了。 而且,这屋子里的光线也在变暗,鱼人发出的光线不足以支撑这整个房间的光亮,只有那几个侍从提着的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罗大川又怎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他自是反抗,打起来的声响特别大,还添上了他的大嗓门,“公子,公子过来帮忙啊。” 他还没忘了这事儿是齐雍指使他做的,此时正是需要协助之时,他不由大喊公子。 姚婴也立即扭头看向自己身旁,却惊奇的发现刚刚明明就站在她旁边的齐雍不见了。他悄无声息的消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立即环顾四周寻找,昏暗的光线中,满满都是躁动的人,视线向上,终于在后门那里瞧见了一个鹤立鸡群的人。模样被挡住,但根据个子就能看得出那必然是齐雍。 这个人,明明是他指使罗大川去砸水晶樽的,这会儿自己先躲起来了,像个局外人。 罗大川还在喊公子,但也没得到帮助,他终于迫于人海战术被压的趴在了地上。 十几个护院层层叠叠的压在上头,让他起不来身。 就在这时,整个屋子的光线在一瞬间暗下来,唯独几盏灯笼光火幽幽,像暗夜中的鬼火。 之后,男女不同的尖叫声响起,伴随着犹如被扼住了喉咙一样的抽搐声,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露出了真面目来。 姚婴尽力的竖起耳朵听,之后晃动垂在身侧的手腕。 032、乱象 几盏灯笼也相继熄灭,人满为患的房屋里发出各种程度不同的惊叫声。还有人在乱跑,险些把姚婴撞倒。 又踩到了她的脚上,疼的她瑟缩向后,紧紧地贴在了桌案上。 不间断的晃动手腕,可是一片漆黑又乱糟糟的无比嘈杂,她根本就听不到赤蛇的动静,也看不见它的身影。 屋子里的人在朝外跑,但是过于漆黑有人跌倒,后面的人则根本不停。被踩到的人发出凄惨的叫声,这里是发生踩踏事故了。 姚婴根本就无法动弹,她这个体力无法从人群中穿过,而且她估计会是第一个被踩死的人。 “有人死了。”罗大川被压制的声音咆哮而起,他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这样说。 姚婴第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赤蛇在如此躁乱的情况中不受控制从而开始攻击,但她一直在给它命令,它应当不至于如此狂躁。 躁乱一直在持续,有不少人从前后两个门都跑了出去,这房间里还有痛叫和抽搐的声音重叠,漆黑之中一团乱。 罗大川说有人死了,不知死的是谁,又是如何死的? 终于,重新有光亮闯了进来,外面进来了大批的人,举着火把,可要比小小的灯笼明亮的多。 重见光明,屋子里的惨象也进入视线当中。大部分的人都趴在地上惨叫,冲进来举着火把的人也根本不管地上的人死活,踩到就踩到了,任凭他们惨叫。 而冲进来的这些人,并非这吴家的护院,而是穿着官皮的官兵。 官兵可不同于普通的护院,气势强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天兵天将。 围住了这房屋,然后指使那些护院都老老实实的站起来,呵斥之时犹如使唤狗似得。 被压制的罗大川终于得到了空隙,掀开压在他身上的最后几个人,一下子就蹦了起来。 他狰狞且粗鲁,握起的拳头像个大锤子,他还要报复,却不料想护院忽然七嘴八舌的朝着官兵告状,说罗大川故意毁坏了吴老爷的珍贵之物。这东西价值连城,连这宛南某郡的某太守大人都要过来看新鲜呢。这下子可好,全打碎了,还死了人,闹成这个样子,他就是罪魁祸首。 罗大川一听脑门儿上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骂了一句脏话,就朝着那护院扑过去了。 他生就是这种脾气,他的舌头除了吃饭之外,就是用来说脏话的。所以,会得到什么结果也显而易见,那些官兵又不认识他是不是青阳郡太守的独子,直接甩出了手里的铁链子。 他们这些官兵有专门对付难缠的罪犯的武器,铁链子抽在人的身上,前端又带着钩子,会直接抓住人的衣服甚至会钻进皮肉里去。 十几条铁链子一拥而上,饶是罗大川力大无穷,也无法在第一时间甩开。 与此同时,那些官兵就扑了上来,他们见多了各种难以对付的罪犯,十分擅长抓人。 罗大川被扣住,五花大绑,他不住的挣扎,但是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却非同寻常,异常结实。 眼见罗大川被抓,这房屋里除了护院之外都无人做声,大部分还处于惊恐的状态之中,因为青铜大白盘的左侧倒下了七八个人。有的还在抽搐,有的已经停止了抽搐,但整个人七扭八歪的佝偻在地上,临死时的造型极其诡异。 而那个一直泡在水晶樽中发光的鱼人,也瘫在地上。它已经失去了那银白的光泽,外表的光亮都消失了,它表皮黑漆漆,外表一层粘液,就像一条已死的鱼。 罗大川被控制住后,那些官兵就把他给拖了出去。姚婴接到了爬回来的赤蛇,然后扭头看向那些官兵,罗大川就这么被带走了? 迅速的朝着之前齐雍所在的地方看过去,却发现这个人已经不见了。 姚婴怎么也没想到这齐雍指使完罗大川做了一件这么大的事儿之后自己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太不负责任了。 就在这时,东哥快速的挪了过来,一把抓住姚婴的手臂,“走。” 以为东哥是要离开这里,没想到却朝着那些官兵走去了。 与此同时,又有人进来了,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那些官兵立即朝他拱手作揖,并大喊给大人请安,原来这是本城的武灵府令。 东哥直接朝着那府令走了过去,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府令也微微愣了一下。 但,也不知他们无声的交流了些什么,那府令便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他们一同朝着官兵所指示的方向走了过去。 “大人,出人命了,死了五个。还有三个虽然有气,但看着也应当是不成了。”官兵小长官禀报,一边往那青铜大白盘后面走,尸体都在那里。 东哥和姚婴跟在府令身后,扫了一圈站在远处的人,有没来得及出去的,有受了伤满脸痛色的,还有一些站在边缘没受伤但脸色不太好的。那些脸色不太好的,就是今天在客栈中见到的那些。 其中,若乔不知何时进来了,她站在几个人的身后,表情严肃。 快速的扫了他们一眼,姚婴抬起双臂覆在自己肚子前,一手捏着另一只的衣袖,安抚藏在里面的赤蛇。 太过紧急,她也没仔细的看赤蛇是什么状态,但眼下它好像很难受,在衣袖里头不断挣扎。 随着府令走到了尸体所在的地方,姚婴最先看的便是那个已经失去了光泽的鱼人。 它仍旧是巴掌那么大,黑漆漆的,周身的地面上一滩粘液,一动不动,应当是已经死了。 府令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帕子放在了口鼻前,后面有另几个穿着长衫的下属上前来,“大人,这几人死得蹊跷,倒也不像刚刚那个莽夫做的。”明显不是暴力致死。 “这几个人都是谁?”府令开口,识货的都看得出这几个死人衣着不凡。 “这就得问吴老爷了。近来这吴老爷广宴友朋,宛南各郡的名士名流大概都来过了吧。”一个中年男人回答,别看他留着山羊胡一副穷酸书生的样子,但说话却是很尖酸。 不管是府令还是他的下属,说话似乎都另有深意,姚婴一时也找不出这其中的蹊跷来。视线固定在那已死的鱼人上,她现在可以确认它不是因为脱离了水才死的,它是被自己的赤蛇咬死的。 033、卑鄙 那个东西死了之后就失去了光泽,身上会流出来粘液,虽还是巴掌大,但此时绝对仍旧是人形。 它这个模样真是十分奇怪,像鱼又不是鱼,因为脱离了水不会死。可是,它泡在水里也一样生存,是个两栖动物? 最后还喘着气儿的三个人也没了呼吸,他们是活活抽搐而死的。火把的光亮下,他们扭曲的五官很是吓人。 瞪起来的眼睛只剩下了两个眼眶,里面黑漆漆的,好像眼珠子已经不见了。 没人敢近距离的去观察那些尸体,地上满是水晶的碎片和水,一片狼藉。 府令立即下令叫官兵把这屋子里不相干的人都带出去,再把吴老爷请过来,眼下出了人命。在大越,律法严明,死人可不是小事儿。 而且,这些死的必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儿让府令也发起愁来。 官兵开始清理这屋子里其他的人,东哥和姚婴还有那两个少年稳站府令身后。 人们陆续的出去,不少受了伤,被撞倒踩踏,有的一瘸一拐,十分凄惨。 明明就是来看稀奇的,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大部分的人出去了,这屋子里也清净了许多。府令挪动脚步,走近青铜大白盘,却也是刻意的距离那些尸体远一些,最起码在中间隔着一些什么。 “府令大人,天色已晚,不如您就在这府上先歇着。小人家中几代仵作,愿意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东哥开了口,还真略有谄媚之色。 府令看了看东哥,以手帕掩着口鼻,也看不出他的神情来。只是微微颌首,“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你们须得配合。” 话落,府令就带着自己那几个亲信离开了,留下了官兵,给他打下手。 官兵自然是不明所以,这忽然冒出来的人是谁呀?他们还得给他打下手。 府令撤出去,这屋子里也宽敞了不少,姚婴从东哥身后走出来,那几具死相诡异骇人的尸体,在火光之下泛出青黑色。因为抽搐过后的手都形同鸡爪似得,指甲都变了颜色。 歪斜的嘴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面都成了黑洞洞,不到近处去查看,也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口眼里面发生了什么。 举着火把站在周边的官兵盯着东哥和姚婴,这几个陌生人接下来要做什么?这大半夜的天都快亮了,可是看他们的样子,摆明了短时间内大家都别想回去歇着了。 “先把尸体都抬出去吧?”官兵小队长发话,觉得既然这几个陌生人做不了主,那他就来做主吧。 他说完,官兵便动了,两步走到那些尸体附近,就要俯身去抓尸体。 “不要动。”姚婴忽然开口,她的声音不高不低,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那几个官兵扭头看过来,“为什么不能动?这些尸体得送回府衙去,确认了身份,也得通知其家人过来收尸啊。”小队长说道,这才是正常顺序。 “不要动这些尸体,会没命的。”姚婴幽幽道,乌溜溜的眼睛从那些官兵的脸上一一掠过。他们若是真的觉得自己命大,那就随意吧。 “行了,先别动了。退远点儿,不要给这几位添麻烦。”小队长发话,这些官兵也退开到最远处。 这房屋里只有火把的光亮,还在跳跃着,地上扭曲的尸体好似也在跟着一闪一闪的。面对这种尸体,官兵们还有胆子过来收尸,这也足以说明他们平日里没少见各种乱事。 东哥没再理会那些官兵,朝着那几具尸体走近了几步,他一时间也不敢随意碰触这些尸体。 “死相惨烈诡异,皮肤颜色异常,舌头和眼珠子好像都被腐蚀了,死于某种毒。”微微俯身,东哥仔细的看了看,随后说道。 姚婴却走向那个已死的鱼人,撩起裙摆,她蹲下身体,近距离的看它的尸体。 这么近距离的看,它很像一个还未足月被堕掉的胎儿。周身都是粘液,黑乎乎的,长得奇丑又诡异,哪还有泡在水晶樽里时的悠游华丽之姿。 这个东西,姚婴从未见过。躲在袖子里的赤蛇仍旧躁动不安,她松开袖口,把它放了出来。 这家伙爬出来就缠绕到了姚婴的手腕上,头顺着虎口处钻出来,脑袋最后搭在了她的手心里。 它纤细的身体一抽一抽的,摆明了极为不舒服。 姚婴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托着它,一边看着它抽搐。抽搐了没几下,它就摇头晃脑,然后嘴里有黑色的沫沫流出来。 “你也中毒了。”明明是它咬死了那鱼人,可是它也一样中毒了。只不过,情况应该不会太严重,最起码不会致命,可有它难受的。 它就好像中邪了似得,盘在她手上摇头晃脑的吐黑沫,很快就流了她一手。 “阿婴,有什么见解?”东哥走到姚婴身后,说话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她手里的那条赤蛇,微微皱起眉头来,这他就不是很理解了。 “东哥,罗大川怎么办?他会来砸这水晶樽,都是因为某人的命令。眼下那个人消失无踪,罗大川又被抓走了,凭他的脾气,你们就不怕他会把所有人都抖搂出来么?”秘密行事,却偏偏让罗大川去背锅,也不想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东哥反倒难得的露出笑意来,可以说笑的有些幸灾乐祸,“他本就不归我管,公子吩咐他做什么,他就去做。如果他泄露了不该泄露的,自有公子处罚他。”小声的说着,更可以说他心里就盼着这种情况发生呢。这样的话,罗大川这个让人头疼的货,就彻底滚蛋了。他十分不想带着这个刺头,能甩开自然是最好的。 姚婴站起身,看着东哥那带着笑意的脸,她缓缓开口,“卑鄙。” “我卑鄙?”东哥微愣,他这算不上卑鄙吧。 “不是说你。”姚婴绕过他,走向那几具尸体。 东哥的视线追随着她,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可能是在骂公子。 034、神鬼无踪 东哥跟到了姚婴身后,扫了一眼站在周边的官兵,他一副十分不赞同的样子,“公子行事自有其道理,怎是你我能轻易看透猜透的?你岂能如此咒骂公子,实为不敬。求而不得乃世上常有之事,若因此而记恨,可是万万不行的。”跟在她身后小声唠叨,一定要把她这不正常的想法给掰过来。 姚婴走到尸体近前蹲下,上下的看了看那扭曲的尸体,这全身上下的筋脉好似都挛缩了,才会扭曲成这个模样。 痋为怨气所结,也只有痋才会有如此大的威力,能够这么快的让数个人暴毙,且死相如此诡异凄惨。 “不过我想,公子如此看好罗大川,也不会放任他不管的。更何况,公子可不是心狠之人,尤其还是公子主张留下了罗大川,又岂会不管他。”东哥还在唠叨,似乎因为姚婴侮辱了齐雍,所以他才会如此多话。 姚婴无言以对,深深地吸了口气,“东哥,这尸体有异,或许剖开才能知其具体死因。” “剖开?倒也不无不可。”长碧楼想做什么事儿,哪有不能做的。 “好。这些尸体寻常人不能碰,但我想东哥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们俩把他们抬出去吧,寻一个空处,也免得侵扰了别人。”站起身,姚婴说道。 东哥哑然,想了想,“好吧。” 官兵很快的在这宅邸里寻到了个避人的地方,天都亮了,这边姚婴也开始和东哥着手把这些尸体搬出去。 这活儿没人能做,尸体诡异惨烈,却又根本不能碰触,毒性强烈,沾之即死。这并非危言耸听,姚婴是根据自己的赤蛇做出的判断。它都一副中邪了的样子,就更别说寻常的肉体凡胎了。 天亮了,这宅邸就看的更清楚了,真的很大,不是皇都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土地使用这方面似乎没有太大的禁锢,这宅邸要比姚婴去过的高将军府大上一倍。 那处避人的地方在这宅邸的后方,原是给下等的侍从修建的住处,只不过下等的下人也没那么多,还空出一排平房来。 太阳都出来了,姚婴和东哥两个人才把尸体全部搬运过去。俩人体力差不多,若说有一副手脚齐全的身体,那么其实有一大半都是用棉絮做的,稍稍动作便耗力大半,气喘如牛。 这平房虽是给下人住的,可也不算简陋,椅子尚还能用,两个人坐在上头哪还顾得上什么姿态不姿态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因为累,脸和脖子都是红色的。 一直跟随的那两个少年,一个站在他身后,一个蹲在他身侧,捏肩膀的捏肩膀,捏腿的捏腿。他们只是东哥的侍从,那些危险的活儿根本做不了。 那些尸体被齐头并进的摆在拼凑一起的木板床上,各个扭曲的好像随时会翻过身来匍匐前进。阳光只顺着低矮的窗子洒进来一点点,这房间里仍旧显得无比阴暗。 姚婴倒是很想知道那吴老爷到底是如何得到那鱼人的,当然了,它可能不叫鱼人,更是一种阴痋。如何制得,她却是不明白。由此可见,那些巫人之中,真的有高手。 靠在椅子上,姚婴觉得自己是出气多进气少,这身体实在不禁折腾,只是来来回回的搬运了几具尸体而已,就大半天缓不过来,太差劲了。 更兼腹中无米无水,又想去方便一下解决内急,可偏偏疲累至极懒得动弹。 赤蛇藏在她袖子里,一直在吐黑沫,吐的她大半个衣袖都湿哒哒的,成了黑色的。 它这小小的身体里毒性还很大,一时半会儿的,估计吐不干净。 挪动双臂,姚婴刚想起身,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一道影子忽然从那略低矮的房门闪了进来。 立即扭头看过去,一个很高的人进来了,一袭黑袍,压势颇大。可能也因为他的挺拔高大,使得这本就小小的房间瞬间局促起来。 而东哥已在第一时间便从椅子上起来了,还有那两个少年,拱手朝着那人作揖,给他请安。 进来的正是齐雍,他就像是一道影子一样,来去无踪,悄无声息,根本无法提前发觉。 随意的摆了摆手,齐雍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径直的走向那些尸体,他低头俯视,显得那几具尸体如同因火候失误而烤焦的烧鸡。 东哥也赶紧走过去,偶然瞥见姚婴居然还坐在椅子上,他使了几个眼色,让她规矩一点儿。 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姚婴看着齐雍,不得不说,他的外表真是出色。 尤其在有强烈对比的情况下,他就更是拥有仙人之姿,天神一般。 齐雍站在其中一具扭曲的最厉害的尸体前,直接挽起了衣袖,然后按在了那尸体蜷起来的双腿上。也没看他用什么力气,下压,只听得几声脆响,那尸体的腿就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这些尸体姚婴和东哥搬过来的时候可知道是什么样子,他们扭曲的厉害,特别僵硬,就像石头一样。 谁想到在齐雍这里,简直是小菜一碟,更是衬托的她和东哥废物一般。 腿按下去,齐雍又把那两条手臂按压下去,臂骨发出的声音格外的脆,姚婴认为骨头应当碎了。 把这具尸体按压平整了,齐雍才转到头部这边来,居高临下,用双手扣住死者狰狞瘆人的头,观察那黑洞洞的眼眶。 眼皮还在,但是眼珠已经没了,是两个黑洞,除却皮肉之外,里面的组织好像已经被融化了一样。 身体发肤,无论外表皮肉亦或是皮肉包裹下的组织,皆是一样的。 可如今,这死尸的外皮还在,只是变了颜色,触摸之下倒是没有太大的异样。 东哥跟在旁边表情一样严肃,他经验自是不如齐雍丰富,但也能看出些什么来。 就在齐雍查看时,姚婴也转到了旁边,那个鱼人的尸体也用一块布包着拿了过来。 它黏糊糊的,都和包裹的布粘到了一起。如今光线好,看的就更清楚了些,可阴邪之气更重。它这尖尖的脑袋上,两只眼睛像是分裂了一样处于尖脑袋的两侧,倒是真的很像鱼。 035、强盗 “那些巫人,是会经常在各处出现么?出现之后,便是害人,没有任何的缘由?”姚婴看着那阴痋所结之物,忽然开口问道。 她说话之时完全没有任何的提前预告,寂静的房间里,她声音忽然响起,使得那边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齐雍收回双手,他之前已经把手指插进了那死尸空洞的眼睛里,使得修长的手指上沾了不少黑乎乎的粘液,十分恶心。 “杀人还需什么缘由?若本公子当下把你杀了,你认为是何缘由?”他反问,她这种想法很危险,她只需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行了,其他的东西,不在她思考范围之内。 “许是嫉妒我聪慧绝伦。”姚婴认为,也只会有这一种可能了。 齐雍大概也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还敢接他的话,“本公子只会嫉妒自己不曾拥有的,聪慧绝伦这种东西本公子泛滥至灾。倒是你的矮,本公子此生是不会拥有了。” 姚婴抽了抽嘴角,个子被攻击,她还真是无法反驳。 “有想法是好事,但不应该用在质疑我长碧楼上,质疑了长碧楼,便等同于质疑了你自己,还有为大越浴血奋战甚至奉献出生命的祖辈。”齐雍居高临下,他这番话可不是一般的义正言辞,完全是处于仁礼道德最高处放话,好似自己是上帝一般。 姚婴才不会被这种言辞动摇,糊弄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还差不多。 “矮子,过来看看,这几具尸体都有些什么蹊跷。”入鬓的眉扬起,齐雍如同给小狗小猫使眼色似得,随意又透着几分风流。 再次被攻击身高,姚婴也无话可说,她的确是矮,当然了,她觉得这个身体还能再长一长,使点劲儿总是行的。 走过去,姚婴也将衣袖挽起来,一只袖子因为赤蛇不断的吐黑沫而变成了黑色的。赤蛇还躲在她的袖子里抽搐扭动,她挽起衣袖时,齐雍也注意到了,不过一时他也没问。 之前姚婴说须得剖开尸体才能知道具体死因,只通过外表看,其实看不出什么来。 把尸体的衣服解开,衣服明明是上好的料子,但也不知怎么的,好像之前被什么东西浸湿了,如今干了,摸起来就有些硬邦邦的。 解开了衣服,更多的皮肉就露了出来,和其余露在外面的肤色差不了多少,黑漆漆的,像是被涂抹上了什么颜料一样。 用手触摸其上,皮肉之下,竟然软软的。再用力气,能摸到类似于骨头的硬物,可是是散碎的,不是完整的。 姚婴抬头看了一眼齐雍,这骨头应该是被他掰碎的,他把这具尸体的手脚都按回了原来的位置,发出了那么大的声响。大概这些骨头本来就变得脆弱,才会如此轻易被弄碎。 “有没有匕首?”还是得把皮肉割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状况。 齐雍给了东哥一个眼神儿,东哥便转身从身后的少年那里拿来了匕首,直接递给了姚婴。 拿着匕首,握紧,沿着这具尸体的臂弯下刀,之后向下,剖开。 皮肉被割开,黑色的粘液就流出来了,皮肤之下的组织都成了一滩粘液。如不是有外皮包裹着,估摸着也就都化成了一滩了。 用匕首的尖端在其中挑了挑,果然挑出了碎了的骨头来,如不是亲眼看到这些人刚刚死去没超过三个时辰,根据这骨头必然会判定他们已死十年以上,这骨头都酥了。 粘液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儿,倒也不是很难闻,可是嗅着总是不太舒服。 骨头已碎,姚婴扒拉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来,转到了另外一具仍旧扭曲的尸体前,她打算把这具尸体剖开。 看她淡定自若,拿着匕首切割人肉极其熟练的样子,齐雍的眼睛幽深而有深意。 换了一具尸体,她依旧把尸体的衣服解开,露出了大腿来。肥肥的大腿,扭曲起来的样子真是奇丑无比。 沿着肥腻的大腿动刀子,虽是很肥,但除了外皮之外,里面也都溶解了。 粘腻的液体噼里啪啦的流出来掉在木板床上,如此恶心,而且毒性强大,但姚婴摆明了根本就不怕。 她细白的手上也皆是这种恶心的东西,但并不是很在乎。用匕首把那截腿骨挑了出来,之后拿在手里,这骨头可没什么重量。 腿骨上还粘着黑乎乎的粘液,她掂了掂,之后看向始终盯着她却没有任何言语的齐雍,“这骨头里面空了,我认为,此毒素是由内向外而发,最先被蛀空的就是全身上下的骨头。痋为怨气所结,先啃骨头的很少,毕竟生命之本是为心脏,第一目标大都是心脏。”由此可见,那个不知名的玩意儿有多神秘和特别。 “在你看来,巫人的邪术各有种类,其中一种是为痋,那么另外一种是什么?”齐雍看着她,问道。他说话时好像面带笑意,下巴上的胡渣都显得挺和善随意的。只不过,他的眼睛却不是那样的,幽深漆黑,看不见底。 姚婴哽了哽,这些事情东哥的确是没和她说过,他好像觉得她很天赋异禀,想让她在实践中自己长进。 但,她本来就懂,更深层次的都有了解,有意无意间,总是说漏嘴。 “公子不用在这个时候考我,有我知道的,也有我不知道的。我说了我知道的,公子若觉得不对否决我便是。若是觉得对,那就不要怀疑我了,很浪费时间。”放下那根腿骨,她抓起死尸的衣服擦了擦手,他们这种人就是想太多。 “你所言,是有可取之处。但,你不惧这些东西倒也奇怪。东哥,不然你也把手伸过来试试,看看你会不会被腐蚀掉。”齐雍面带笑意,看不出善恶来。只不过,谁被他这样盯着看,还笑的像个好人似得,都会心里发毛。 东哥想了想,“公子,属下刚刚和阿婴搬运了这些尸体,属下应当是不怕的。”话是这么说,却没有伸手。 “在这儿查一查这吴家的人,不要有遗漏。”话落,齐雍便也随意的用尸体的衣服擦了擦手,就走到旁边将那鱼人连带着包裹它的布一并收了起来。 刚要走,却忽然停了下来,他看向姚婴,然后伸出手,“把你的蛇给我。” 姚婴挑眉,后退一步,摇头,“它中毒了。”而且,为什么要给他?这是她的私人宠物。 036、夺走 姚婴后退到墙边,她说了不给,齐雍的眼神儿就变了。她觉得他可能是要上手抢了,没想到这样一个人,也会做这种事情。 她的猜测是对的,因为下一刻,齐雍就绕过了那些尸体,朝着她走了过来。 姚婴的后背贴到了墙上,退无可退,眼见他逼近,如同一座山似得抵达近前。 按照她的心性,她是绝不会做出做小伏低的事情的,靠着墙,看他逼近到眼前,她有那么一霎是想从他身侧钻过去的。但是,心底里残存的傲气控制住了她的大脑。她仰头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睛同样不善。 然而,她的眼神儿攻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杀伤力,齐雍到了她面前,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赤蛇就藏在这只衣袖里。 姚婴立即挣扎,用另外一只手抓他的手腕,想把自己的手臂解救出来。 只不过,她这点儿力气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他的手腕像一块铁似得,别说扳开,她抓着的时候反而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被此强硬崩断了。 全身的劲儿都用上,过于用力,她双脚都离开了地面。齐雍直接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提了起来,看她那脑门儿冒青筋的样子,他略不屑的笑了一声。另一只手迅速的抬起,从她衣袖里把那条还在吐黑沫的赤蛇给掏了出来。 姚婴立即晃动手腕想要控制赤蛇,它却呈中毒状态神志不清,根本就无法对铃声做出反应来。 拎着赤蛇,齐雍也放开了她,姚婴双脚落地,瞬时比刚刚矮了一截。 瞧着齐雍拎着她的赤蛇如同拎着个物件似得样子,姚婴很是不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却根本无济于事。 把赤蛇抢到了手,齐雍看了看,略有些嫌脏,不过还是给收了起来,“不用瞪眼睛,查清楚了就把这畜生还给你。”话落,他就转身走了。 本就长得高,行走之时更是有些大摇大摆的,无所畏惧,毫不心虚,更是无比潇洒,让姚婴不由咬牙切齿。 齐雍说走就走了,这房间里的压迫感好像也随之消失了。 东哥看了看气的脸都白了的姚婴,他轻咳了一声,“公子还会把你的蛇还回来的,大概是公子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需要那条蛇。你放心吧,公子言而有信,不会伤害你的蛇的。” “东哥觉得,但凡公子想要拿走什么,我们就必须得无条件的服从是么?哪怕他的要求不合理,我们也不能反对。”走到那堆尸体前,姚婴很不满意。东哥的思想完全被奴役化了,但凡牵扯上齐雍,他是不会反对的。 “公子自有道理,他又不会无理取闹?阿婴,你不能因为求而不得就产生偏见,继而诋毁公子。”东哥不满意了,他十分不喜他人说公子的不是。 “我没有因为求而不得刻意诋毁,只是在正常的反思而已。算了,希望公子能尽快的把我的宠物还给我,它中毒了,神志不清,不知会不会没命。”她担心的只是她的赤蛇而已。连她的铃铛都控制不了它了,可见神智混沌到什么程度了。 “所以,那个阴邪的东西,是被你的蛇咬死的。看来,你的蛇很厉害。”这倒是让东哥更加确信姚婴的天赋异禀,她在这方面是个天才。如果她不走偏,将来必然大有所成。 姚婴没吱声,现在鱼人和赤蛇都被抢走了,只有这几具尸体她也研究不出来什么。 东哥是谨遵齐雍的命令,他临走时交代东哥要仔细的查一查这吴家的人,他也就不顾脸上挂着的两个黑眼圈,直接去找了还在这吴家的府令。 府令必然也是因为什么而不得不留在这里,吴老爷以及吴家的一些主人也都被叫了过去,盘查了第一轮儿了。 期间,东哥身边两个少年中的一个返回了客栈,将他们随身的衣物都带了来。在这吴家折腾了一夜,谁想到会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 大越的律法十分严明,这武灵城不算大也不算小,倒也是宛南治下较为富庶的城市。一下子死了八个,都应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不是官家,但也必然是各地的名士。 府令大人是很头疼的,任谁都看得出来,熬了一夜没睡,不止府令,还有他手底下的掌事、书记等人也一样。都上了年龄,熬得眼睛像俩玻璃珠子似得,盯着一处动也不动。 姚婴换过了衣服,又吃了些点心,就跟着东哥站在府令一侧,看着这吴家上上下下四十多号人,一时间眼睛也有些发花。 吴家的人真多,吴老爷五十多岁,又矮又胖,坐在椅子上明明正襟危坐,瞧着却像个球儿似得。 但,别看他这幅模样,祖上可出了不少读书人。文人雅士,写出不少几位先帝都赞不绝口的佳句。 读书人该是什么模样姚婴不清楚,但有句话说得好,腹有诗书气自华。可看这吴老爷,真看不出哪儿有读书的气质来。倒是挂着两个大眼袋,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再就是他的家眷了,有兄弟一人,和他差不多,略有些萎靡不振。 二人妻妾都不少,当然了,吴老爷比较多。从与他年纪相仿的结发妻子开始,一直到稚嫩青涩的还没长开的小妾一共有八个。 嫡出的儿女三四个,庶出的更是多了。还有他们的儿女,大的七八岁,小的乳母还抱在怀里。 吴老爷的某个小妾和吴二老爷的某个妾室都大着肚子,坐在那儿一手撑着腰,俩人明显是很累,心气儿也不太顺。 只不过,这个场合又说不出什么来,大家都不吱声,明明满屋子的人,除了呼吸声,一切都静悄悄的。 姚婴的视线在这些人的身上一个一个掠过,若说某个人有什么问题她看不出来,而且她也对猜测人心不感兴趣。 但,她却对那两个孕妇的肚子产生了兴趣,视线在她们俩的肚子上来来回回。 若是现在赤蛇在的话,倒是可以让它出来闻闻,动物虽说是动物,可能智慧比不上人,可是它们在某些方面是很灵敏的。 想起赤蛇,她也不由几分担心,被齐雍那货给抢走了,也不知怎样了。 037、蹊跷 “吴老爷,本官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那妖邪之物从何而来,你交代清楚。眼下本官可不是眼红你得了那么个稀奇之物,而是发生了人命。发生了人命,这事儿可就不简单了。咱们大越律法严明,但凡招惹上人命,花多少钱怕是都平息不了。”府令再次开口,他显然是很疲累和头疼。虽不知他是否是个铁面无私的官儿,但他眼下的愁苦却是真的。在他治下发生这种事儿,他必须得负责任。 “大人,小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真是买来的。这事儿小人之前不愿意说,是因为这是小人的生财之道,哪有人会随口乱说自己发财路子的。现在出了人命,也是小人没想到的,谁又知道那稀奇之物居然能杀人呀。”吴老爷满脸冤屈,他真就是为了发财而已,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有了那稀奇之物,邀请宛南的名士名流过来观看,他都是收钱的。借此生财,这几个月来他不知赚了多少钱。 谁又想到,这种赚钱买卖才维持了没多长时间,就发生了人命。 吴老爷干脆站起身,连连的给府令作揖,一副祈求他明察的样子。 府令也摇头不止,这吴老爷还是这说法,接下来也只能先暂时将他收押起来了。 “大人,您若不信可以去请来林威镖局的林老镖头。那稀奇之物可是林老镖头一路护送回武灵的,他可以作证啊。此物就是小人从庆江一个商人那儿花大价钱买来的。”这回吴老爷说出了卖家以及送货人,他一副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好像真的是被冤枉了。 他说的慷慨激昂,掏心掏肺,犹如背了天大的冤屈。 在场的吴家人,除了吴老爷的结发妻子跟着着急之外,其他人倒是都不太紧张。特别是那吴二老爷,都要睡着了一样。 大着肚子的那两位则不断的扭动着身体,凸出的腹部看起来很不舒服。小孩子也一样按耐不住想要出去玩儿,在乳母怀中抱着的小婴孩也睡着了。这一屋子的人,要说正常也正常,要说不正常也都不正常。 姚婴伸手扯了扯东哥的衣服,他转过身来,她也小声的跟他说了两句话。之后东哥俯身,附耳在府令的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府令点了点头,之后便下令官兵先把吴老爷带走,发生了人命,吴老爷总是不能不相干。 吴老爷喊冤,可是无济于事,官兵将他带走,吴夫人起身跪地求府令明察。 府令却早就坐不住了,立即带人先离开了。临走时交代其余的官兵守在吴家,配合留守在此的东哥做调查。 官兵们还是不认识东哥是谁,但府令的命令他们也不得不听。 余下的满屋子的吴家人也一样,纷纷的往东哥这边看,这人他们从未在武灵见过。 “看来公子之前就已经和府令通过气了。”所以这府令才会把这里交给东哥,当然了,他可能也迫不及待的想把这担子甩出去。 “那是自然,公子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东哥立即回答,言辞之间,已经将齐雍神化了。 姚婴不是很喜欢听东哥这样说话,在他心里,似乎齐雍无所不能。他若是这般神,又岂会浪费力气的在这儿调查来调查去,施展一下神力不就行了? 吴老爷被带走,吴夫人显得很是焦急,和自己的儿女聚在一处商议,又把管家叫了过去,着手开始准备钱了。 除却这吴夫人之外,其他的人摆明了不是很忧心。更有甚者,在府令带人离开之后,就也转身离开了,事不关己一样。 姚婴对这些人都不感兴趣,她盯着那两个孕妇,她们被丫鬟扶着也离开,她迅速的跟了上去。 那两个孕妇一个是吴老爷的小妾,一个是吴二老爷的小妾,俩人出了这大厅,就没走同一个方向。 姚婴在原地停了一下,就转身跟上了吴老爷的小妾。她肚子很大,一手撑着后腰,另一边丫鬟扶着她,走的慢慢悠悠。 在大厅里坐了那么久,这妾室满腹怨言,边走边和丫鬟抱怨吴老爷做事不谨慎,又抱怨府令不近人情,让她这个孕妇跟其他人一并熬着。 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来,本就挺起来的腰挺得更厉害了。嘴里发出轻呼声,好像很难受。 丫鬟大力的扶着她,紧张的询问是不是肚子开始疼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好像才舒服了些,随后就无故的斥责丫鬟什么用处都没有,只会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这妾室一看就出身不怎么样,脏话连篇,恃宠而骄。她也不是太关心吴老爷的死活,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姚婴一直跟着,直至她和丫鬟回了住处,她才停下脚步来。 她觉得那个大着的肚子有些奇怪,但是这一时间却也无法确定到底哪里奇怪。 这时代若是有个彩超之类的仪器,就能知道她肚子里的胎儿有没有问题了。 站在回廊下,看着那妾室的住处,好半晌,有个丫鬟从里面快步的走了出来。 姚婴立即迎了过去,堵住了那个丫鬟。 “姑、、、姑娘,您有事么?”丫鬟认出了姚婴,就是刚刚在大厅站在府令身旁的人,也自然的认为她是官府的人。 “我想知道,你们家夫人还有吴二老爷的那位妾室都是何时有孕的?缘何肚子这般大?”姚婴开门见山,也不想拐弯抹角。 被姚婴那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小丫鬟也跟着紧张起来,“都是四个月前,我们夫人和二老爷房里的四夫人同时有喜。肚子很快变大,大夫来看过,说可能是双胎。” “俩人都是双胎?”姚婴继续问,四个月这肚子就跟要生了一样大,果然奇怪。 “是。”丫鬟点头,大夫就是这样说的。 深吸口气,姚婴便转身离开了,此事必有蹊跷。 038、各有所长 这吴家被大批官兵占领,他们严守每一处,这也使得东哥和姚婴也能够在这宅邸之中畅通无阻。 官兵仍旧是不认识他们是谁,但府令有命,他们也不得不严守命令。 之前用来展览那鱼人的地方也被封锁了,姚婴又去了一趟,检查了一下那水晶樽和之前泡着鱼人的水,都很正常,没有特别之处。 目前只能确认它是个两栖之物,通身剧毒,如何发光也是未知。 之前见它发光时,它还在水晶樽里泡着,待它出来后,并未仔细观察到。待它死了,光泽尽失,所以她至今都不知那发光的到底是什么。 原想把那鱼人尸体弄来好好的研究研究,谁又想到会被齐雍给抢走了,她现在想研究也根本不成。 这吴家,除了吴老爷知道那鱼人的来历之外,就只有管家也在四个月前参与过这事儿了。 东哥也单独的约见了这位管家,如今吴老爷被抓,他也没有再掩饰,将自己所见所知道的都交代了。 “这吴老爷是从庆江一个小商人那儿买来的那个东西,花了百两金,他是认准了这东西能给他带来巨大的财富。四个多月来,他单单收钱,就不止百两金了。”用饭,东哥没吃几口便吃不下了,说道。这些饭菜都是那两个少年做的,很清淡,味道也一般,只是能填饱肚子而已。 “为了展览这个东西,他又花了大价钱定做了一个水晶樽,专门盛揽它,使得它身价再次大增。当时运送这个东西以及水晶樽的,都是林威镖局做的,我觉得接下来可以去一趟林威镖局,详细询问一下。再就是那个供货的庆江小商人,必须得去调查。所以,现在留在这儿收获也没多大,我看咱们尽快前往庆江吧。”东哥决定道。 “我的赤蛇怎么办?”姚婴慢悠悠的吃着,一边问道。 “公子做事还轮不到我等来指手画脚,即便我现在想去找公子,怕是也找不到他。我们尽管去做我们该做的事儿,待时候到了,公子便出现了。”东哥并不想妄议齐雍做事。 “按照东哥的意思,是先去找林威镖局的林老镖头,之后再前往庆江寻找那个供货的商人。不过,我觉得可以再等等。”姚婴放下筷子,东哥有些急功近利。当然了,明显长碧楼内部竞争很明显,他会着急也正常。 “为什么?你发现了什么。”东哥盯着她,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挂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精神十分不好。 “暂时不确定。”姚婴微微摇头,还没确定她自是不会乱说。 她觉得有问题又不说,东哥连连深呼吸,“大家都在盯着,我们必须得证明自己有用。” 姚婴没有言语,她并不想向谁证明自己有多大的用处,她目前只是对那些巫人较为好奇。同时,想知道姚寅在哪个地方执行任务,何时能见到他。 夜色降临,昨晚这吴家还人满为患,车水马龙,今日却被官兵围堵,连进出都不得。 姚婴在这偌大的宅邸中来来回回,她长得纤细娇小,行走之时又没有多大的声响,特别像幽灵。 蓦一时她忽然出现,把官兵都吓了一跳。 她在这宅邸中转悠了好几圈,又回到了昨晚发生命案的地方,这里被封锁,吴家的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提着灯笼,她自己走进来,走到房间中央,满地都是水晶樽的碎片。水已经干了,只余满地碎片,蓦一下踩上去,发出稀里哗啦的碎裂声。 放下灯笼,她也蹲下,捡起较大的水晶碎片,她想尝试着能不能在这水晶碎片上找到那鱼人体表银光灿烂的物质。 不过,它当时在水晶樽里游动,似乎并没有碰到内侧的樽壁,所以,接连翻找了几块碎片也仍旧是什么都没有。 蓦地,黑暗之中传来一些异响,姚婴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拿起放在地上的灯笼,之后迅速站起身,提高了灯笼朝着传来声响的地方看了过去。 灯笼的光亮传递不了太远,眯起眼睛往那边看,的确是有个影子,但她看不清楚。 “阿婴?”一道压低了的女声传来,下一刻那个影子就接近了。 进入了光亮所在的范围内,也就看清楚了,是若乔。她穿了一身夜行衣,黑暗之中走动,恍似跟黑暗融为了一体。 “你怎么来了?”她这身打扮,明明是偷偷跑进来的。 “还不是管我那姑姑嘛,非得让我过来打探打探你们都有什么收获。”若乔也很无奈,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可不是她所想的。 “暂时没收获。”摇头,她是白来了。 “说起来也奇怪,那几个管事儿的都暗暗争抢,好像提前就知道了什么。大概是公子提前给他们下命令了吧,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个公子十分神秘,始终不露面,一直都在暗地里给命令。”若乔看着这满地的碎片,一边说道。 “你没见过公子?”姚婴挑眉,问道。 “没见过,大家应该都没见过吧。只有那些管事儿的,才有资格见公子。我听说这公子好像是皇家出身,具体是哪一位就不知道了。”若乔微微摇头,她知道的要比姚婴还少。 姚婴也是此时才了然,她作为一个刚刚进入长碧楼不到两个月的新人居然知道的比他们这些待了三四年的人还要多。她从高威将军那儿知道齐雍的真实身份,也见过他,这是提早就了解了顶头上司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些东西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我就回去了。要说带着你的那个管事儿的真是手脚麻利,抢得了先机,把我那姑姑气坏了。”若乔几分幸灾乐祸,可见她被压制的有多憋屈。 “若乔,不知你能不能去官府打探一下,之前那个打碎水晶樽的罗大川,他被带走了,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姚婴轻声道,她觉得齐雍说不准已经把罗大川给忘了。连抢人家东西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更不靠谱儿的事儿他都干得出来。 “那个小子挺有意思的,成,我代替你走一趟。”若乔扬了扬下颌,答应了。 “你小心些。”也不知官府的防守有没有这吴家严密。 “这么跟你说吧,我在长碧楼这三年来,可不只是学了一些拳脚功夫。我会说各地的土话,这宛南人说话语调和我们都不一样,但我都会说。混进官府,小菜一碟。”若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本领和他们都不一样。 039、死心的好 若乔离开了吴家,姚婴便独自提着灯笼从那事发之地走了出来。她就像幽灵似得,瘦弱又纤细,行走之时没有声音,往往从暗处忽然出现,总是能把人吓一跳。 她重新走到了吴二老爷那个怀孕妾室的住处,这就是个普通的小院儿。她只是个妾室,而且还是依附着吴老爷的吴二老爷的妾室,自然没有贵重的身份。 她能够住在这种地方,又有两个丫鬟服侍,已经比绝大多数的寻常人家的妇女好太多了。 姚婴站在小院门口处,看着里面晃动的灯火,这个时辰了,她们好像都睡了。 听了好一会儿,她脚下一动,走进了这小院儿里。 她就好像是飘进去的,一直飘到了卧室的窗外,将手里的灯笼放在地上,她之后靠近了窗子,顺着半开的窗子往里面看。 这窗子里面还设置了一层防蚊虫的纱窗,里面燃着烛火,朦朦胧胧的。 依稀的,能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梳妆镜前正在梳头,一手执着梳子,一手摸着拢到自己肩颈一侧的长发,一下一下的梳,动作特别的机械。 如果真是梳头发,动作又岂会是这样的?就像个机器人,在顾影自怜,欣赏自己在夜晚朦胧之中的妆容,更像是中邪了。 这个梳头发的女人背对着窗户的方向,姚婴在这里只能看得到她的背。但是,通过她的腰,能确认她的身份,就是那个怀了孕的妾室。 大晚上的,她坐在镜子前悄无声息的梳头发,连呼吸声都特别的轻,不知她到底在搞什么。 姚婴站在窗外看了好一会儿,如此诡异之事,在这寂静的夜里,让胆子很大的姚婴也开始后脊冒风。 后退,她提起灯笼,之后悄悄地离开。 没有回去休息,她直接朝着吴老爷那个妾室的住处走去,绕了大半个宅邸,才抵达目的地。 这个院落要比吴二老爷那个妾室居住的好一些,灯火更亮一些,服侍的丫鬟也多达三个。 夜里她们轮班值守,须得时时刻刻注意着身怀有孕的夫人。 姚婴抵达这里时,已经时近半夜了。进入这院子里,走向卧室的窗下。踩着花草过去,悄无声息,最后贴在了墙上。 透过纱窗往房间里面看,只燃了一盏琉灯,这种亮度很适合睡觉。 这吴老爷的小妾的待遇要比吴二老爷的小妾好很多,房间里面的摆设都要比那边多许多。 转着眼睛观察里面,终于找到了模模糊糊的人影,长发散落,对镜梳妆,居然也在这大半夜的梳头发。 侧对着窗户的方向,这回倒是能清楚的看到她隆起的肚子,太大了,好像马上就要生了。 她对镜梳妆,侧脸表情有些许的扭曲,在这微暗的光线中,如此寂静之时,真的很是诡异。 悄无声息,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像一具行尸走肉,好像被控制了一样。 姚婴皱着眉头盯着看,脸也快要贴到了纱窗上。 蓦地,那梳头的人忽然朝着这边转过脸来,双眼翻白,却朝着窗子这边露出笑脸来。 两只眼睛都是白眼球,这么一笑狰狞又诡异,姚婴迅速的直起身体,心脏也跟着剧烈的跳了起来。 提起灯笼,她转身离开,脚步匆匆。 从长廊上快步走下去,转了个弯儿,之后一头就顶上了某堵硬物。她这棉絮一样的身体又岂会是对手,后退几步,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脑袋撞得嗡嗡响,手里的灯笼也摔在了一边儿,姚婴抬手捂着自己的脑袋,脑壳儿要碎掉了。 “阿婴,你跑哪儿去了?我和公子找了你好半天。”东哥两步跑过来,拽着姚婴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一手捂着自己的脑门儿,姚婴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东哥,又抬头看向自己刚刚撞到的‘墙’,那不是墙,是齐雍。 这人也穿了一身夜行衣,他所在的地方灯火又照不到,真的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你去哪儿了?”东哥放开手,她刚刚从长廊上跑下来着急忙慌的,也不知遇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吴老爷那个怀孕的妾室有问题。”放下手,姚婴说了一句,脑子里面还在响,好像被放了一台鸣叫器在里头。 东哥一听,回头看了一眼齐雍,便迅速的带着那两个少年离开了。 这边齐雍也走了过来,他显然也要去看看。 路过姚婴时,她忽然抬起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眼下这里没有其他人,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我的赤蛇呢?”她抬头盯着他,讨要自己的赤蛇。若东哥在场,她这样肯定会被他第一时间拦截训斥。在他心里,齐雍是个被神化了的人物,他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这是盲目的崇拜痴迷,姚婴不赞同但也管不着。不过,她的赤蛇被他抢走了,她必须得抢回来。 没有一个能够听令攻击其他危险的家伙在身边,她心里很是没底。以至于刚刚被那妾室翻着白眼儿一笑,就惊得逃开了。 齐雍垂眸看着她,这小矮个不堪一击,这会儿倒是十分硬气。 “你在跟谁说话呢?”毫无敬畏之态。东哥说这小丫头爱慕他,这么瞧着,还真看不出来。 动了动眼珠子,“公子,请把我的赤蛇还给我。”她柔软了语气,这会儿听着倒是顺耳了些。 “再说吧。”齐雍居高临下,淡然道。 咬紧了牙关,姚婴不再说话,放下手,在身侧快速晃动。一条小小的影子顺着齐雍的衣袖里钻了出来,迅疾如闪电一般,就沿着姚婴的裙子爬了上去。 爬到了姚婴的手上,自动的缠绕,如同个镯子似得,绕在了她的手腕上。 抬起手,姚婴看了看它,已经好多了,最起码不再摇头晃脑的吐黑沫了。 “公子,别人的东西始终都是别人的,抢到自己的手里也不会变成自己的。求而不得,还是死心的好。”这赤蛇是她调教出来的,又怎会轻易的被别人夺走。 她说话时义正言辞,齐雍垂眸看着她,却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脸上带着一些略奇怪的笑,之后便绕过她走了。 那眼神儿,好像看穿了什么,所以在笑她。 姚婴没空闲琢磨齐雍,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手里的赤蛇,她也若有似无的舒了口气,回来了就好。 040、趾高气昂 提着有些破碎了的灯笼,姚婴也跟着朝着吴老爷的妾室走去。不过,还没走到那儿呢,就见东哥和齐雍几个人回来了。 这几个人走路都无声,比她更像是鬼。这宅邸的灯火忽明忽暗,他们忽然出现,幽灵一般。 停下脚步,他们也到了近前,姚婴看着他们,从他们的表情就看得出,他们必然是没看到那妾室诡异的模样。 “已经睡下了,什么都没看到了。阿婴,你看到什么了?”东哥问道,他们去了之后那小妾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睡觉呢,什么都没看到。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就睡觉了?姚婴觉得兴许是自己惊到了她,所以她才会停止那些诡异的动作。 但,到底是谁在支配她呢?是她那奇怪的肚子么? 其实这个时候她可以把赤蛇放进去,可是它刚刚恢复,把它放回了荷包里之后,它就一动不动了,显然状态很差。 “东哥说你执意要留在这里,觉得这里有奇怪不通之处。就是因为那个孕妇?”齐雍问道。他倒是也没有故作什么姿态,但他问起话来,真的是有一种班主任的感觉,有很强的压迫感。 “嗯。”点头,正是如此。 “到底何处奇怪?”齐雍刚刚只是看了一眼,人家已经睡觉了,他总是不能闯进去吧。 “或许明日,就会见分晓了。”姚婴看着他,脑子里也迅速的有了计划。 “阿婴,林威镖局那边也出事儿了,林老镖头和当日押送水晶樽以及那个东西的镖师都死了。”东哥开口,他在向她解释齐雍在晚上又忽然返回这里的原因。 齐雍是个做事不拖沓的人,得到了林威镖局这个消息之后便迅速的着人去调查了。所幸林威镖局距离武灵城也不太远,很快就得到了结果。 林威镖局正在办丧事,林老镖头和二十多个镖师都死了,给他们镖局带来重大的损失。 又死人了?姚婴倒是没想到会发展的这么快。死的人似乎都和那鱼人有关系,那这里头的事儿就更多了。 “我还是觉得吴老爷和吴二老爷的两个妾室有问题,今天我问过了,她们才怀孕四个月,就是那个鱼人被送到这吴家的前后,她们俩忽然都有了身孕。不过四个月而已,肚子就大的和临盆要差不多了,不奇怪么?”她说出奇怪的点,饶是谁都不会觉得这是正常的吧。 “那四个月的身孕应该是什么样的?”齐雍问道,这个他显然是不知道的。 姚婴看着他,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一个被东哥神化了的人物,居然连女人怀孕时每个月份肚子应该多大都不知道?太无知了。 “虽然我不是特别的了解,但四个多月的孕妇,肚子应该刚刚凸起。就算再大,也不会大到这种程度。”她不认为会有特例这种事情,她们就是很奇怪。 “你都觉得不对,这府里就没人觉得不对么?”齐雍笑了一声,难不成这府里的人都是傻子,看不出她们的肚子不对劲儿么? “大夫自然看过,说俩人都是双胎。”她回道。 “这不就是答案?”她还在纠结人家的大肚子干嘛。 姚婴哽了哽,“公子,你怕是真的没见过太多的孕妇,即便身怀双胎,四个月的时候肚子也不该那么大。而且,她们俩在晚上的行迹十分可疑,夜晚不睡觉,坐在镜前梳妆。吴老爷的妾室好像知道我当时在外面偷看,翻着白眼儿对我狞笑。我所说字字属实,我没有被吓到,你也不要觉得我是新来的,所以在草木皆兵。她们的肚子有没有鬼,明日必然会见分晓。”她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她言辞笃定,没有因为齐雍的话而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丝毫的动摇,足以见她有多相信自己,不会轻易的被动摇。 东哥看了看齐雍,其实他是觉得可以看一下姚婴要做什么。她既然如此认定,那么就应该有些道理,陪着她看一看也可以。 “东哥,你先行前往林威镖局去查看一下吧,他们若不允,你知道该怎么办。”齐雍开口,这是允了姚婴的提议。 东哥立即点头,“是。”齐雍的命令,他是必然全无异议的接受的。 齐雍绕过姚婴,便离开了,这边东哥立即抓住姚婴的手臂,开始嘱咐。 “若明日失败,你也别气馁,判断失误也是常事,你也是第一次出来。待有了足够的经验,便不会出这种错误了。”东哥还是很看好她的,所以先行的给她打上预防针,以免真的判断失误,她再对自己产生怀疑,从而影响她自身。 没有言语,姚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后就转身欲走。 然而,东哥的交代还没有结束,抓着她的衣袖,继续道:“我须得尽快赶往林威镖局,趁林老镖头以及那些镖师下葬之前检查一下尸体。你在这里听从公子的指令,切勿做不合规矩之事。惹怒了公子,相信我,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最后一句他话里有话,摆明了是警告。 “只要公子离我远点儿,我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看东哥那认真的样子,姚婴觉得自己若是强行解释她对齐雍没任何意思他也不会信。所以,她索性就成全他,顺着他的意思说,果然看到他变了脸色。 “岂能对公子行不轨之事?”东哥眼睛一瞪,没看出来她这个小丫头还有这种冲动的想法。 姚婴懒得再和他磨叽,朝着他挥了挥手,她就快步离开了。 提着灯笼,姚婴回到了这吴家的主厅,这里有官兵在守着,大半夜的,他们也不是很精神。 她悄无声息的进了主厅,燃着烛火,朦朦胧胧。姚婴把灯笼灭了,环视一圈,没发现齐雍的影子,也不知他去了哪儿。 桌子上摆着茶点水果,她走过去吃了一些,之后打算走到这主厅后的小房间里去休息一下。 刚走到那小房间门口,还没伸手推门呢,里面就传来了略趾高气昂的声音,“不准进来。” 静止了一会儿,姚婴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去,回到主厅。 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班主任呢,可她不是他学生。 041、我们的本领 因为饿,姚婴在这大半夜的坐在无人的主厅里不停的吃,她吃东西时的声音也没多大,但她不由觉得自己像老鼠。 待在荷包里的赤蛇很老实,把它和药物装在了一起,但它也没吃,由此可见身体有多不舒服。 也不知之前齐雍把它带去了哪儿,也不知它何时停止了呕吐,反正她想想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这是她养了好几年的宠物,一直都跟在她身边。忽然被抢走,就像自己的孩子被夺走了,她都生出一股想要把人贩子宰了的冲动。 吃的差不多了,姚婴把几把椅子搬到了一起,打算就躺在这椅子上凑合一下。实在很累,这个身体也很虚弱,熬了两天一夜,就有些撑不住了。 刚和衣躺下没多久,便听得这主厅左侧的窗子有声响。姚婴的眼睛立即睁开,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两个怀孕的女人。 起身,她扭头朝发出声音的窗子看过去,朦胧之中,只见窗子被从外打开一半,然后一个人正顺着窗子往这里面爬。 上半身爬进来,落到了地上,下半身的腿还在窗台上。如此朦胧之时,这个场面特别像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姚婴皱起眉头,盯着那爬进来的人。在整个人都进来之后,他终于站了起来。 站起身时,便瞧见了他壮硕高大的身影,可以见得这不是女人。 他进来后,环视一圈,也看到了姚婴,随即朝着这边走过来。 “阿婴妹妹。”开口,尽管用的气声,但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怎么跑出来了?”是罗大川,他到了近前,身上飘过来一股馊了吧唧的气味儿。 “那地方能关住小爷我么?我跟你说,不止公子,这长碧楼的人都不厚道。这么坑小爷,小爷我必须得跟他们算账。两个时辰前,你认识的那个姑娘去看我了,说你还在这儿呢。小爷我一想,我不能待在那儿,必须得回来讨个说法。那种地方小爷我待过多少次都数不清了,我那时只要犯了错,我爹就会把我关进牢房里。进了大牢,小爷我跟回家没什么区别,想出来就出来。”直接在姚婴身边坐下,看到桌子上有吃的,他立即拿过来开吃,饿死了。 “你从牢房里跑出来,被发现了会怎么样?”不知会不会满城的搜寻他,那动静可就闹大了。 不过,他若是不自己跑出来,没准儿齐雍真把他给忘了。 “管他呢。小爷我得见见公子,非得跟他好好掰扯白扯。这么陷害小爷,是觉得小爷没脑子么?这世上可不知他一个人有脑子,当然了,小爷我觉得他脑子里都是坏水,没准儿哪天就把自己给淹了。”罗大川对齐雍满腹怨言,指使他做事,却又不帮他收尾,太不是东西了。 姚婴看着他,他只顾着自己嘴痛快了,可是根本不知齐雍就在这里。 “阿婴妹妹,你说这公子是不是个贼人?做出这种事你也想不到吧。这么跟你说吧,往后他再给咱们什么指令,咱们可不能如此脑子一热就听话的去做,难保不会被他给坑了。”边吃边说,罗大川一边看了她几眼。 他在扭过头来时,姚婴便给他使眼色叫他别说了。但他只顾着吃,心大的根本没看懂她的眼色。 “哼,别让小爷看到他,不然非得把他、、、、” “闭嘴。”姚婴立即呵断,反倒把话还没说完的罗大川吓了一跳。 “怎么了?”食物还在嘴里,罗大川不解她眼睛瞪这么大干什么。 “吃你的东西吧,怎么吃还堵不上你的嘴。”那齐主任就在后屋呢,被他听到了,接下来还得坑他。 罗大川几分委屈,在牢里待了一天,他都沧桑了许多。这会儿吃的两颊鼓鼓,又一副委屈的眼神儿瞅着她,看起来极是可怜。 “赶紧吃吧,然后休息。明日有好戏,你也跟着看看吧。”瞧他那样儿,姚婴叹口气,之后就把这地方让给他了。 自己又搬了几把椅子重新拼了一张床,偌大个吴家,只能待在这里,别的地方都不安全。 看姚婴自顾自,罗大川喝了一杯水,把嘴空出来,“你叫人去牢房里看我,我还以为你很担心我呢。谁知道你这态度,阿婴妹妹,你可不能学公子那狠心无情,明明咱俩之前在楼里处的也挺好的。长碧楼那么多人,各个都不值得信任,包括公子。但,唯独阿婴妹妹你和我不一样,咱俩之间情谊深厚、、、” “闭嘴吧。”他没完没了,每句话都在影射齐雍,他这是自己坑自己,她救不了他了。 罗大川从牢房里跑出来,也不知有没有人找他。不过他在牢房里可能真受苦了,应当连觉都没睡。前一刻还抱怨满腹不满呢,很快就打起了呼噜,使得疲累的姚婴也根本无法休息。 接近天亮,她索性离开这主厅,外面气温微凉,守在这吴家的官兵也大都昏昏欲睡。 她走到这附近最高的地方,微微仰头看着天边的一线白,缓缓的晃动手腕。 金隼跟着她的时间太短,它有一定的智力,但及不上跟了她好几年的赤蛇。也不知这么远,它会不会感觉到她的指令。 晃动手腕,一边等待,足足过去了一刻钟,才在渐明的天空上看到一抹很宽的影子。它在这上空盘旋了一圈,之后迅速的俯冲下来。 带着一股疾风,便压到了姚婴的头顶,她微微偏头躲避,金隼也同时落在了地上。 收起翅展,仍旧带风,激起一地灰尘。 弯身,姚婴摸了摸它的头,“今天就看你的了,也让他们都见识见识咱们的本领。”她是真的很好奇,那两个孕妇的肚子里究竟是什么。这可能会有一点残忍,不过,她向来不会思考自己所做之事是否残忍。 金隼摇头晃脑,它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但又朝着姚婴靠近了一些,像是在讨好。 弯起嘴角,姚婴在它的身上摸了摸,之后站直身体,“走吧,天亮了,该把吴家的人都叫过来了。” 042、震慑 天亮了,官兵从姚婴那里接到了命令,当然了,这是一个他们自己也糊涂的命令,毕竟这个小姑娘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她下了个命令,心里不想听,却又不得不听。 太阳出来了,吴家的人再次被召集到主厅来。大都刚刚睡醒,全部脸色难看。尤其是到了主厅这儿察觉府令大人也不在这儿,他们的态度就更是无比散漫,尽展自己的不爽。 吴夫人更是心情不佳,吴老爷被带走一天一夜了,一点声音都没有。管家派了人去府衙,但是根本就不让见人,可是把她气坏了。 坐在椅子上,吴夫人不断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两个丫鬟跪在她前面给她敲腿。因为没有府令大人在这儿,她也完全成了这里的主人。 姚婴站在主厅当中,看着到来的这些人,那两个孕妇也到场了,她们来了就好,毕竟她们才是主角。 罗大川占了两把椅子,就坐在这大厅一角,他还有些没睡醒,所以始终也没发出声音来。主厅里来了这么多人,擦肩接踵又说话的,一时之间倒是没人注意到他。 而齐雍则不在这里,他始终没出现,应当还在后面的小屋里休息。 “你们到底还要干什么?欺负我家没主人是不是。这些人是自己要来看稀奇的,又不是我吴家将他们绑来。死在这里纯粹是意外,我吴家又不做杀人越货的买卖。”吴夫人终是忍不住了,这里没有府令大人,她的腰板也挺了起来。 姚婴还未接话,倒是那吴二老爷忽然站起身,“嫂子,大哥不在,但还有我。咱们吴家,绝对不能让人欺负了。” “坐下吧你。”吴夫人扫了他一眼,心气更不顺了。 吴二老爷悻悻的坐下,旁边他夫人立即轻声的安抚他,这吴二夫人看起来倒是很温柔的样子。 “我家老爷已经被带到府衙一天一夜了,到现在为止府令大人也没有个说法。倒是派了个不知身份的丫头在这里耀武扬威,你倒是说说,这是府令大人的命令么?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寻常妇人。你到底要做什么?即便是我吴家真犯了重罪,官家也得给个说法,岂能任人羞辱。”吴夫人越说越气,自然了,若真府令大人坐在这儿,她也不敢用这种语气说话。 姚婴根本就是懒得理会她,中老年妇女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眼下这场中但凡换成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她都未必敢用这种语气,无非就是看她一个小姑娘好欺负罢了。 她懒得理会,却不代表有的人能忍了,一直迷迷糊糊的罗大川被吴夫人吵醒,听她絮絮叨叨一大堆,他立即就不爽了。 啪的一拍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立即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 罗大川站起身,一脚踢开身边的椅子,然后朝着这边走过来。 “你想问我妹子把你们叫来做什么?很简单,看你们吴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必须挨个盘问。谁有问题就送到府衙去,让官家的人好好的审问审问,看看你们吴家到底都是些什么有见识的人。”走过来,但凡碍事的他都踹走,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就像一头激进的老牛,现在但凡谁若是惹着了他,他就会亮出牛角,把人家给撅到天上去。 “你、、、你是昨天把我家水晶樽砸碎了的那个歹人。”有人认出了罗大川。 “就是老子,怎样?”眼睛一瞪,罗大川强硬的承认,粗鲁且无耻。 都看着他,没人敢吱声,吴夫人也憋得脸通红,愈发觉得这些事儿不简单,是不是官家在搞他们吴家? 有罗大川压场子,这里就安静了,根本不用再听某些人阴阳怪气了。 转眼看向主厅大门的方向,姚婴猛地晃动置放在身侧的手腕,速度很快,外面也立即传来一些官兵和吴家护院惊呼的声音。 下一刻,一道庞大的影子从主厅的大门飞进来,带着一股强劲的风,直接朝着靠坐在大厅当中的那两个孕妇扑了过去。 惊叫声此起彼伏,不止吓到了孕妇,也吓到了其他人。 金隼巨大且攻击性强,它直接把人扑倒在地,桌子椅子翻倒,茶杯茶碗掉了一地,稀里哗啦。 “这是什么?”吴夫人被吓得站起身接连后退,几个丫鬟围着她,各个战战兢兢。 金隼把一片人扑倒,又连续的扑了几次,它才飞起来,之后在这偌大的主厅里盘旋了一圈,就一个扭身飞走了,好像从不曾来过一样。 而这大厅已是一片狼藉,大半人被金隼扑倒在地上,桌椅打翻,满地茶点水果。 姚婴着重的观察那两个孕妇,她们俩的确是被吓着了,而且随着椅子反倒摔在了地上,眼下各自捂着肚子,面露痛色。 “夫人,不好了,两位夫人见红了。”侍女忽然大喊,她们本想把那两个孕妇抬起来,可是一抬之下才发现裙子被血浸湿了。 罗大川后退两步,姚婴说看热闹,谁又想到是这种热闹?让孕妇提前生孩子么? 想问问姚婴这是怎么回事儿,但她却根本没理会他,而且在盯着那两个孕妇,全神贯注,她一点都没慌乱。 吴夫人尽管被吓着了,但听得侍女报备,她还是很快就平稳了下来。立即派人去请大夫和接生婆,之后又点了几个护院进来,叫他们把人抬回住处去。 所有人都无比慌乱,在吴夫人的命令下,他们也陆续的动身。 在两个孕妇被抬着离开大厅时,姚婴也快步的跟了上去。罗大川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了姚婴,看好戏?也不知到底会看到什么好戏。 只不过这一家子真是闹腾的很,有这么一家子人,别说破产,就是不破产也得被闹腾死。 043、得到我 跟随着忙乱的人群,姚婴也来到了这吴家东苑的某个小院儿,这里飘着一股檀香味儿,房间封闭,连窗子都是封死的,这就是吴家的专用产房。 不愧是专用,条件确实不错,姚婴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这就是个私家的月子中心。 出入的丫鬟护院把她撞得不得不退离门口,站在院子里,看着另一个孕妇也被送到隔壁的房间之中。两个女人叫的超级大声,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叫,能刺穿人的耳膜。 姚婴和罗大川站在这院子里不太碍事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们来来往往。吴夫人也被丫鬟扶着过来了,不愧是这家的女主人,突然遇事,也能够不慌不忙。 叫人去请来了大夫和接生婆,别看吴家眼下遇到了一些麻烦事儿,但仍旧不减富贵人家的气派。大夫和接生婆都是用轿子给接来的,一直抬到了这院子外头。 大夫和接生婆给吴夫人见了礼,之后就进了房间。房间里头的人在喊叫,好像真的很疼。 这生孩子什么的姚婴也见过,倒不似今日这两个孕妇这般痛苦。不足月早产,生出来的必然活不了。如果真是正常的胎儿,这一番却是做了孽。 听着女人嚎,罗大川显然是很烦躁,拧着眉毛,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你说的好戏就是叫我看女人生孩子?我可记得我娘说过,女人生孩子男人得躲远点儿,容易沾上霉运。” “说的好像你不是女人生出来的一样?难道你真的不是女人生的?所以,才从没遇过倒霉事儿。”姚婴淡淡道,这种贬低女人的说法她很不爱听,尤其某些女人还自我贬低,简直无可救药。 “哎,怎么说着说着就骂人了?这不是我娘说的嘛,年纪大的人都这么说,具体怎么个霉运,小爷又怎么知道?”罗大川也很无辜,他只是听说而已,哪知道这种事情是真是假。 姚婴没再理会他,因为房间里的惨叫又加大了。之前进去的大夫两个房间都看了,之后走出来向吴夫人禀报,说是胎儿保不住了,眼下若是不把孩子弄出来,大人的命都保不住。 吴二老爷站在一边根本是一句话都插不上,而且他也没表现出任何的着急来,好像与他都不相干一样。 吴夫人当机立断,要大夫赶紧给下催产的方子,尽快的把肚子里的胎儿弄出来,保住她们俩的性命。 大夫得到了命令,就立即下方子了,两个侍从跟着他给打下手。那边接生婆也分别在两个房间里吩咐丫鬟做准备,总之所有人都在忙碌。 吴夫人很是淡定,她的贴身丫鬟给她端茶送水捏肩捶腿的,身边站了一票人,都是各房的妾室,大家都聚在这里,等好消息一样。只不过听着里头那两个女人的惨叫,他们可没任何的同情之色。 蓦地,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罗大川和姚婴的身后,罗大川先感觉到了,猛地扭过身,没想到看到的是齐雍,反倒把他吓了一跳。 他没有一点声音,又无比的挺拔,忽然出现在后边,恍若鬼一样。 罗大川看着他,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公子,你怎么来了?”那东哥不在他还觉得挺好的,谁想到东哥不见了,齐雍又出现了。 “本公子一直在这儿。”齐雍回答,声线低沉还有些懒散,他身上的夜行衣微微敞开,露出一大片的脖颈来,让他看起来随意又风流。幽深的眼睛在这白天瞧着就更深不见底了,让人很难猜测到他都在谋划些什么。 一听齐雍说他一直都在这儿,罗大川就不由想起昨晚的事情来了。他逃出监牢偷跑回来,也不知府衙那边有没有闹大。而且他回来后还说了不少齐雍的坏话,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 不过,齐雍根本就没再看他,罗大川倒是稍稍放心了些。缓缓的挪动脚步,距离他远点儿。 而这段时间内,那房间里的两个女人依旧在狂叫,催产的药很快就煎好了,侍从很快的送进来,门口的侍女又接过去。应当是给孕妇灌进去没多时,她们叫的就更大声了。 “确定你不是在草菅人命?本公子杀人可以算作成大事不拘小节,若你这矮子刻意害人,本公子会先处理了你。”那两个孕妇惨叫不止,太难听了。齐雍也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耳膜要爆掉了。 姚婴双臂环胸,纤细的身影沉稳且坚定不移,也没有因为齐雍的话而有任何的不安动摇。 “金隼在第一轮攻击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否则它会立即离开,而不是又进行了几次攻击。虽它只是个动物,不如人有智慧,但直觉却不是人能够比的。我信它的直觉,这两个女人肚子里的绝不是正常的孩子。公子,如果你猜错了,不知我可不可以对你提个要求。”没回头看他,姚婴小声道。声音虽不高,但却充满了一股不容忽视的硬气。 齐雍垂眸扫了一眼她的头顶,这小矮子站在他身前就像个拐杖,让人不由的想把手臂放在她脑袋上面借力。 “想得到本公子。”这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他是认真听过东哥口中的这个矮子,因为三年多前救过她的性命从而对他芳心暗许,他都知道。 姚婴盯着来往的人,一侧唇角高高的撇起来,眼睛也跟着翻白,到底是谁给他的这种自信。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其中一个房间里传来数个人惊叫的声音,之后几个丫鬟连滚带爬的从房间里跑出来。跨出门槛跌倒在地,顾不上身体摔得疼不疼,接连的往院子里头爬。 她们忽然这样,把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这边齐雍也不由的扬起眉尾,还真出事儿了? 044、怪胎 院子里的人一哄而起,磕磕绊绊的退到院子大门口处,只见另外一个房间里的丫鬟也慌张尖叫的跑了出来。 数个丫鬟跑出来就跌倒在地上,摔得结结实实,但仍旧不做停留的继续往门口的方向爬,可见有多慌乱。 接下来,那个之前进去送药的大夫也从左侧房间的门口爬了出来,脸色青紫骇人,“怪物、、、怪物啊!” 姚婴立即朝着那边走,刚走出去两步,两个房间里的接生婆就跑出来了。有一个出了房门就整个人抽搐,瞪着眼睛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被活活吓死了。 另外三个则疯狂的朝着大门处跑,大门口都是人,撞得稀里哗啦。 就在这时,两个房间门口有东西爬出来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吓得惊叫声此起彼伏。 看向其中一个房间门口,两个拳头大小血粼粼又黑乎乎的东西迅速的从高高的门槛上爬了出来。它们俩虽不是一体,但后面却拖着同一个东西,因此而被牵连到一处。 它们速度极快,就像蛇一样扭到了外头。它们俩是想各自分头,忙乱而急促。但是它们俩后面拖着同一个东西,又让它们无法分开。以至于有其中一个想变换方向,两个东西就会被扯得又弹回去。 从另外一个房间里爬出来的东西和这边是一样的,血粼粼又无比丑陋骇人。 其中两个爬到了那个被活活吓死在房间门口的接生婆身边,就直接爬到了她的身上。那两个家伙顺着她的衣服一直爬到她的脸上,似乎在特意找到皮肉,然后两个家伙都趴到她的嘴上,不知在做些什么。 另外两个似乎也闻到了味儿,亦拖着屁股后头那一大坨东西爬了过来,盘踞在那惨死的接生婆的脑袋上,好似在和先来的那两个争抢。 它们不再迅速的东爬西爬,也能够让人稍稍看清楚了。血粼粼的,到处爬又沾了一身的泥沙,更是脏兮兮的。 大门口的人被吓得不轻,胆子小的已经跑了。这边姚婴和齐雍走近一些查看,罗大川则不知何时把墙上的砖头抠下来一块,打算随时给这些怪物一砖头。 “看,它们和之前水晶樽里那个东西是一样的,只不过它们身上没有银光。后面拖着的应当是胎盘,可是你看那胎盘,好像血色的琥珀。”姚婴仔细盯着,一边说道。 齐雍站在她身边,单手负后,他眉目略沉冽,显然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看着那四个恶心至极的东西趴在那可怜的接生婆的脸上也不知在做什么,他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的矮子,“这四个东西是否也有剧毒?” “暂时不确定。那个接生婆是被吓死的,不是被毒死的。它们是否有毒,兴许得找个活人试试。”说着,她扭头看向齐雍,乌溜溜的眼睛,透露出某种意图来。 齐雍居高临下的看向她,“你打算要本公子去舍身试毒。”瞧她这两只眼睛,貌似就是这个意思。 “公子不愿意就算了。”再说,他未必会怕。若是试,也得是个普通人去试。 “身体有缺陷的人,向来心思比较阴毒。”俗话说哑巴狠毒瘸子阴险,矮子也算身体缺陷的一种。 姚婴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骂她,而且就在这时,小院上空来了一片黑影,盘旋一圈,之后迅速的俯冲下来。 金隼来的很快,根本就不是姚婴召唤它来的,眼见它冲到了已死的接生婆上空,硕大的身体落在她尸体上,利爪和尖喙同时攻击,没有任何的停留。 姚婴立即晃动手腕想要阻止它,那几个东西难保不会有毒,赤蛇都受不住,更别说它这初出茅庐的家伙了。 不过,她晃动手腕没几下,那边金隼也攻击完了,它扑闪着翅膀离开尸体,刚刚那四个如同水蛭一样贴在尸体脸上的怪物也翻着肚皮掉到了地上。它们屁股后头连接着的胎盘还在,它们掉下来,硬邦邦的胎盘也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姚婴两步走到金隼身边,撩起裙摆蹲下,她不眨眼的盯着它的眼睛。它尖利的嘴边有一些血和黑乎乎的粘液,它是吃心脏的,必是把那四个怪物的心脏给啄下来了。 “你是饿疯了,没叫你吃,你也敢去吃。”不过,眼下看它好像没什么异常。 那边,齐雍则缓步的朝着那四个怪物走了过去,它们都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身上除了血就是泥沙,脏的不像样。 而且,它们和之前那水晶樽里的东西长得是一样的,只是要小一些,体表也没有那层银光。 两个东西的屁股上连接着脐带一样的东西,大约一巴掌那么长。脐带连接着胎盘,这胎盘表面一层血,但实则硬邦邦的。如姚婴刚刚所说,像琥珀一样,里面是斑斑块块红黄色的东西,也不知是一些什么。 “都死了?”罗大川拎着砖头过来,瞪大的眼睛逐一的确认,太邪门了,活了这么多年,他真是从没见过这种邪门的东西。 齐雍没理会他,撩起袍子,他蹲下,姿态潇洒。虽说这里有尸体,又有怪物,但是因为他在这儿,似乎让人产生了一种无厘头的安定感。 “罗大川,你去那两个房间看看孕妇怎么样了?”姚婴走过来,吩咐了一句,也蹲在了齐雍身边。 罗大川得到命令,倒也不惧,拎着砖头就朝着房间走去了。 这边,姚婴看了一眼齐雍略微严肃的侧脸,以这个视角看他的眉毛,好看的很。 伸手,她直接抓住那一个小盆大的胎盘,真的硬邦邦的,拿在手里就如一块石头一样。 带着这么一坨东西在肚子里,也不知那两个女人是如何受得住的。 胎盘外表都是血和脏东西,姚婴从自己袖子里抽出一条丝帕来,将那胎盘的外表擦拭了一遍,它也变得光滑通透了。 连接那两个怪物的脐带在底部,脐带倒是软的,从这胎盘之中钻出来两根,分别连接到那两个怪物的屁股上。 “这套系统还真是巧夺天工,人和动物是不会孕育出孩子来的。那么,这些怪物就连动物都算不上,它们就是阴痋。借的是那两个女人的怨气,她们俩应该早就死了。”姚婴缓缓道。 045、行踪成谜 罗大川从房间里蹦出来,手里的砖头还没丢,浓眉皱起,一脸的见鬼,“我跟你们说,这里头的人都臭了!不对啊,刚刚还活蹦乱跳大喊大叫呢。我不骗你们啊,真臭了,要烂了。” 活见鬼了,罗大川进去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觉得生出这种怪物的女人怕是活不成了。可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进去之后见到的不只是尸体,而且都腐烂发臭了。 蹲在尸体旁的姚婴和齐雍同时抬头看过去,见罗大川表情神色不做假,之后齐雍站起了身,“还真被你说准了。”这个小矮子,懂得不是一般的多。 没说什么,姚婴也跟着起身,绕过地上的尸体朝着房间走了过去。 “阿婴妹妹,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小爷我真是没想明白,就算这天儿很热,可也不至于刚咽了气儿之后就烂了?”他没见过这种事儿,简直匪夷所思。 走进房间,便闻到浓重的血腥气以及一股腐臭味儿。人腐烂的气味儿和其他动物腐烂之后的气味儿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直击灵魂深处的臭,不是任何动物的腐臭可比的。 床上,床单和地上都是黑乎乎的血以及一些说不清楚是什么的粘液,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女人眼下就躺在那床上。下半身裸露,都没来得及给盖上被子,就那么大喇喇的敞开着。 露出的两条大腿皮肉发黑,散发出浓重的腐臭味儿。 走到近前,姚婴快速的扫了一圈,之后更仔细的观察她的下体。 血和粘液都给糊满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罗大川一手拎着砖头,一手捂着鼻子,“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人怎么能生出那种怪物来。倒是也听戏文里唱过,说是一些人作恶,家中子弟遭报应,总是生下死胎怪胎。却也不能是这种怪物,那就不是人啊。” 转身离开,姚婴又去了另外一个房间,都一样,血腥而腐臭,很明显死了很长时间了。 她再次走出房间时,大门口那些吴家的人聚成一团,战战兢兢的看着她。 别看吴夫人年纪大,她算是这里比较镇定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既然是官府的人,那这里的事儿,你们必须得处理了。还得去上禀给府令大人,我吴家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可怎么办呀?” 姚婴没吱声,朝着齐雍走过去,这家伙居然在用脚逗金隼玩儿。金隼明显不太想理会他,已经退到了墙边,而齐雍追到了墙边,用靴子蹭它的翅膀。 晃了一下手腕,金隼听到命令,立即从齐雍身体一侧挤了出来。展开翅膀,小幅度的扑闪,几下子就飞到了姚婴身边。 看了看它,它吃了那四个怪物的心脏倒是也没事,由此可见那四个怪胎身上可能没毒。也兴许是有毒,但毒性不会太强。 “都死了,根据腐烂程度,明显死了很久了。能一直保持活着时的行为举止,和那几个怪物脱不开关系。我认为它们就是把人体当成了培养皿,若不是今日我的金隼助攻,这些个怪物也不会脱离它们的培养皿。或许会将她们俩一直吸到干枯,才是这些个怪物的出生之时。”因为时日不足,它们被强硬的逼出人体,所以没有那么大的毒性和攻击性。 “先回客栈吧,这里自会有人来收拾。”齐雍转过身看她,淡淡道。他显然已经不忧心了,幽深的眼眸似乎掌控了一切。 姚婴看着他,之后只得点头,“是。” 罗大川觉得齐雍这前后变化的也太快了,这就结束了?前后不过两天,死了多少人了?这么邪门儿,得调查清楚才行啊。不然闹得人心惶惶,再看看这吴家那几个人吓得跟筛子似得一个劲儿的抖,起码得把他们的心给镇定下来才行。 晃动手腕,金隼飞起来,姚婴看了一眼罗大川,就朝着大门口走去。 罗大川插不上话,既然姚婴都走了,他也没理由留在这儿。再说了,齐雍做事,还真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从门口那群人中间走出去,他们战战兢兢的,不少人都吓跑了。 “咱们这就走了?”走出来,罗大川终是忍不住问道。这么多邪门儿的事儿,还没查清楚呢,就让他们回客栈? “不然呢?”姚婴觉得事情已经清晰了,她之前执意留在这儿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解了她的疑惑。 “这么说,你和公子都明白这些邪门的事儿怎么闹腾出来的?那你给我说说,小爷我现在满脑子浆糊。”反正他是不懂。 若要说,那可长了,而且也不知从何说起。 朝着吴家的大门处走,就听见吵闹的声音,守在这里的官兵也不知该如何上手,都聚在一堆,正看着两个接生婆发疯。 两个接生婆又哭又笑,发疯一样的原地转圈,头发乱糟糟,受了刺激,短时间内恢复不了。 还有一个接生婆在不远处的墙根底下坐着,显然也是受了惊吓,但比其余的几个要好一些,没有被吓死,也没有疯言疯语。 “太倒霉了,接生孩子而已,结果遇到这档子事儿。”罗大川边说边摇头,少见的露出几分同情来。 走出大门,姚婴就停下了脚步,“你知道怎么回客栈么?”她不知道,走出这道门,她就会迷路。 “知道,跟着小爷走,保证丢不了。”罗大川放肆一笑,这点事儿难不住他。 罗大川在前带路,姚婴跟在后头,其实倒也不用非得他带路,金隼就在天上飞,它也应该是记得路的。 要说罗大川的脑子还真不是个摆设,他真找到了客栈,而且双腿走路也没花多长时间。 还是那片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太阳就挂在天上,景色优美,这里也格外幽静。 走进客栈,不似前天有那么多的人,好像大部分都走了。不知若乔还在不在,也不知他们是否有其他的任务。 柜台后还是那爱答不理的掌柜的,他们俩回来,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任他们俩上楼了。 上了三楼,就听到四楼有人走动的声音。姚婴看了一眼倒不在意,罗大川反而好奇谁住在四楼。 给姚婴一个手势,他就顺着楼梯上了四楼。在楼梯口那儿停留了一下,之后又嗖的回来了,“公子回来了。你说他长了几条腿?怎么跑的比咱俩还快?” 明明他们俩先离开吴家的。 姚婴没理会他,原来四楼是齐雍的地盘,难怪上头楼梯口的地毯颜色都不一样。 046、一视同仁 回到了客栈,似乎就没有姚婴什么事儿了。在房间里把自己好好清洗了一番,之后小二就来送饭了。 虽说这里的掌柜的看起来很高冷,爱答不理,但是该供应的一样不少。 填饱了肚子,已经过了晌午了。外面的阳光倒是没那么耀眼了,好像有乌云遮蔽了天空。 待小二把餐盘什么的都收走了,姚婴也走到后窗处把窗子打开。一直在椅子上待着的金隼飞过来,落在窗棂上,和她一同看这被阴云笼罩下的武灵城。 赤蛇还在荷包里休息,它是一点精神头都没有,可能还在排毒阶段。不过也没准儿是被齐雍带走之后怎么折腾了,它又不会说话,无法跟她告状。 双肘撑在窗棂上,头靠着一侧窗框,看着这外面的天空,明明累了很久,身体很疲乏,却是睡不着。 她倒也不算是个心思很重的人,只不过短短两三天就遇到这么多事情,突破了她这三年多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印象。 巫人,也不知他们到底都在哪里。似乎一直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在大越人的嘴里,他们是异类,无时无刻不再作恶。但,人做事总是有目的的吧,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不了解,也猜不出来。 蓦地,她猛地听到楼上传来一些若有似无的声音,倒也不是有多响亮,只是她开着窗子,楼上也开着窗子,所以钻进了耳朵里。 住在四楼的,那就是齐雍了,没别人,他住自己正楼上么? 这动静一下一下,还挺有规律的,好像是床的动静? 用力的挤了挤眼睛,姚婴站直身体,之后费力的把金隼给抱了下来。关上窗子,这种非礼勿听的声音,她是不会听的。 尽管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但她觉得,辣眼睛。 就在窗子关上没多久,外面就下雨了,刷拉拉的声响,将一切不愉快都赶走了。 躺在床上,姚婴也想休息片刻,不想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阿婴妹妹,你醒着么?”是罗大川。 “进来吧。”坐起身,她看着门口,罗大川下一刻就进来了。 他显然也是之前在睡觉,一脸的疲惫。不过,手里却是拿着一个木盒,大喇喇的进来,直接把那木盒给了姚婴。 “什么意思?”这木盒一般,上漆和花纹雕刻略别致,应当还值几个钱。 “奖赏。刚刚有人送来的,说是公子奖赏给咱俩的。是银票,我呢,就得了五十两,你倒是得了不少,一百两呢。小爷我啊,不喜欢钱,那五十两小爷不稀罕,都给你了。”罗大川嗓子有点沙哑,但即便如此,也清楚的表现出他对于金钱的不屑来。 从小生活无忧,他根本就不稀罕钱。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做到视钱为无物,就算有些人生来有很多钱,可还是不满足,想拥有更多。 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是三张银票,一共一百五十两,这么多钱,够寻常人家数口人过几年安生日子了。 她那时独自在皇都,每个月也花不上三两银子,这么多钱,真够吃好久了。 “没想到公子这么大方。”奖赏居然直接就是钱,虽是粗暴,却也实惠。 “若不是你想法子让这鸟儿攻击那两个孕妇,估摸着谁也不知道她们俩肚子里有怪胎,给你奖赏是应该的,都拿着吧。”打了个哈欠,罗大川转身就走了。 那壮硕的身影写满了不甚在意,出去了连门都没关,就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这客栈里,好像真没多少人。姚婴休息了一夜,翌日走出这客栈时,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尽管是一大早,可那掌柜的也在楼下,像个鬼一样,悄无声息。 从他面前走过,他连抬头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走出客栈,一直走到湖边,大概是因为昨天下过雨,今日的空气格外的清新。 她就站在湖边的树下,纤细又无声,幽静的如同一朵悄然绽放的花。 金隼也从客栈后院处飞出来,越过了客栈的四层楼,然后飞到了湖边,在姚婴脚边落下。 一人一隼,互不打扰,分外和谐。 没过多久,开始有人在客栈中出入。都是年轻的男人,穿着劲装,虽看不出是什么身份,但步履匆匆,很着急的样子。 姚婴看了一会儿,觉得或许可能无法再在这儿闲散多久了。东哥去了林威镖局,也不知情况如何了。大家都在忙,齐雍这个做领导的,也不会独自偷闲。 姚婴的猜测是准确的,过了晌午,用完了午饭,罗大川就接到了通知,说是要出发了。 通知他的人倒是也新奇,没来打扰姚婴这个唯一的小姑娘,有事儿就去找罗大川,让他通知她。 “知道去哪儿么?”把东西收拾好,就是一个包裹,也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 “听说是要去庆江。唉,阿婴妹妹你知不知道,就在庆江那儿,可是有个宛南最有名的地方,留荷坞。”就在庆江那儿,那可是宛南赫赫有名的地方。 “没听说过。”往楼下走,姚婴摇头,她才来这个世界多久,没听说过。 “你还真是孤陋寡闻。这留荷坞的莲花一绝,别地都没有,听说主人是皇族,和当今皇室是一家,具体怎么论的亲戚小爷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深居简出,小爷没听说过多少,但留荷坞的莲花奇绝,说是十里荷田漫无边际。”他不懂风雅之事,可听得多了,就总是想去瞧瞧到底有没有那么夸张。 下了楼,就和那些劲装的青年男子遇上了。他们都已准备好了,正在等待什么。当然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他们等的肯定不是他们俩。 也站在楼下等,片刻后,楼梯上有个人快步的下来了。扭头看过去,入眼的就是一抹银白。 齐雍换了一身华袍,玉带缚腰,显得他宽肩窄腰,格外扎眼。 剑眉深目,下巴上还有胡渣,一副颓废风流相。束起的墨发中夹杂着和衣服同样颜色的璎珞,随着他走动下楼,璎珞与发丝齐动。 他走下最后一个台阶,路过柜台没有任何停留,那个高冷的掌柜的也不知何时站起身垂首恭送齐雍离开。 大步的出了客栈的大门,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他直接上了马车,行云流水。 跟着走出来,大约七八个青年都上了马,还剩余两匹马,显然是给罗大川和姚婴的。 罗大川不惧,直接上去就翻身上马。倒是姚婴犯了难,她不会骑马。 都上了马,只有她还站在那儿,罗大川看过来,这会儿才想起来她不会骑马。 “上马车去。”他出招,不会骑马可不能逞强,掉下来就惨了,尤其她长得像颗豆芽菜似得。 看向马车,姚婴觉得这马车她是进不去的,那里头坐着的可不是东哥。 047、铁手 马车进不去,所以姚婴也没想过要试图进入马车,她走到马车旁,一个青年已经坐上了对面的车辕上驾车。她则坐到了这一侧,地方还算大,容得下她这小身板。 她坐在这儿,驾车的人看了看她,也没吱声,之后便出发了。 这车辕硌屁股,坐在上头,随着马车不时的小小颠簸,坐在这儿却是十分艰难,小小的颠簸在这儿就是受罪模式。 不过,坐在这儿也有好处,就是能看得到一切沿途景物。这武灵城不算太繁华,但这晌午过后却很热闹。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普通的百姓似乎并不知道这座城某些富豪之家都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队伍朝着城门驶去,终于到了城门,前头的人向守城的兵士展示了手中的鱼符,便轻松的出城了。 虽说这长碧楼经手的事都很危险,但有一点是别的职业享受不到的,那就是公费出行。可以去往很多地方,同时无需花自己的钱。 出城之后,速度便加快了,姚婴后背倚靠在车门上,一手扣着马车某处,保持住自己的身体不会被颠下去。 马车跑的这么快,后面还有奔跑的马儿,她若是摔下去,估计会被立刻踩成肉泥。 青山绿水,已经没心思看了,太阳不算炽烈,就在天上晒着,也着实让人有些烦躁。 顺着官道前行,时近傍晚时,便出现了村庄。一个个紧挨着,炊烟袅袅,却是幽静。 宛南的风景真是妙,婉约而独特,山水相宜,不管是不起眼的山野,还是漫无边际的田地,都别有风韵。 如果屁股底下能不颠的话,姚婴肯定会好好欣赏一番这里的风景的。 终于,在天色彻底黑暗下来时,队伍也抵达了一座城下。城楼上燃着火把,城门楼更是明亮,还没到城门关闭的时刻,依旧有行人出入城门。 进城仍旧是很轻松,他们似乎不管往哪儿走,都这般轻松愉快,不会遭到任何人的阻拦。 进了城,灯火就更明亮了,沿街的商铺,还有寻常的人家,来往的行人。宛南人的穿着也很别致,尤其女子,裙带飘飘,发髻特殊,让姚婴这个只会把长发半挽起来的人忍不住将视线多停留一会儿。 在这城中的街道上前行,速度就没有那么快了,姚婴环顾这街景,一边缓缓的晃动身体,她的屁股要碎掉了。 转过几条街,终于抵达了一间客栈前,和在武灵的客栈不一样,这个客栈不大,而且就夹在两间酒楼当中,显得它更狭窄了。 队伍在这客栈前停下,前面的人陆续的下马,这边姚婴也从车辕上下来了。 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她险些跌倒在地,整个下半身都不是她的了,疼的要死。 站在原地,连续深呼吸,还没调整过来呢,一只跟铁条没什么区别的手就从后扒拉了她一下。她向旁边趔趄了两步差点坐在地上,扭头看过去,那个挺拔奇高的银白色身影走进了客栈。 客栈里有人迎他,很焦急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金隼飞到了上空,之后盘旋了一圈便落在了车辕上,它喉咙里发出一些声音来,像是在说话。 姚婴看了它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也举步跟着朝着客栈走去。 客栈里人很多,晃眼一看,大都年纪很大似得。 刚走到门口,就从旁边冒出来两个人来拦住了姚婴的去路,转过头去,发现居然是认识的,是东哥手下的那两个少年中的一个。 “阿婴姑娘,这边走。”少年一笑,示意姚婴不要进去。 再次往客栈里头看了一眼,虽说人很多,但最显眼的还是齐雍,他太高了。 跟着那少年走,罗大川也被拦住了,他不明所以,看姚婴跟着,他也跟上了。 “怎么回事儿?你们在这儿,那说明东哥也在喽?”罗大川不是很喜欢东哥,太磨叽了,一个大男人,像个妇人似得,烦。 “东哥去见公子了,咱们接下来可能会另有任务。”少年回答,语气轻快,很看得开的样子。 “这回只要不让小爷我去打砸,怎么着都行。”反正别让他去做那种傻事,然后又不给他收尾,坑人。 少年没吱声,这事儿又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直接去了隔壁的酒楼,柜台后是个上了年纪的掌柜的,正在噼里啪啦的打算盘。人进来了,他很是热情的给客官问好。 少年带着他们俩上楼,带着他们进入某一个房间,灯火幽幽,这酒楼里好像也没什么人。 “等一等吧,待东哥回来,就知道咱们接下来去哪儿了。”少年倒茶,一边示意他们不要着急。 姚婴坐到了椅子上,金隼也从窗外飞了进来,直接落在了窗台上,它今天一路飞,好像也累了似得。 少年看着那金隼有些想靠近,只不过,它只听姚婴的,它也不理他们其他人。 “咱们既然都到了庆江了,不知能不能去留荷坞看看啊?那儿的十里荷田名扬天下,就算不进去,咱们在外面瞧瞧也行啊。”罗大川直接倚在了床上,整个人十分无状,但自己则不甚在意。 “这我不知。只是,这一次去林威镖局,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林老镖头已经下葬了,我们根本没见着尸体。见着了几个镖师的尸体,看样子也没有什么蹊跷。”少年说着,他了解的也不是特别多。 罗大川哼了一声,“小爷看,你们就没什么事儿是顺利的。不过,我们为什么不能去那间客栈?”他觉得这是不公正的待遇。 少年没言语,姚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他们不能去那间客栈怕不只是因为他们是新人,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原因。 长碧楼的行事,不只是隐秘和特别,隐隐的,可能还会有一些凶残。 抬手揉着另一条手臂,有点疼,被齐雍扒拉一下,她这胳膊的肉好像都掉下来了。 048、幻觉 在这个酒楼里等待,也不知何时是个头。罗大川靠在床上,没过多久居然打起了呼噜。 他壮硕的身体逐渐的倒下,最后可能是觉得不爽,三两下就把脚上的靴子给踹掉了。 之后,这房间有一股奇怪的气味儿弥漫开来,姚婴和少年小仲俩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不呼吸了。 憋气不是姚婴擅长的,她静默了一会儿,在被自己憋气窒息和被这奇怪的气味儿熏得窒息之间无法做出选择,她只得起身离开了这房间。 她前脚走出来,小仲也出来了,原本落在窗台上休息的金隼也一飞而起,去外面更广阔的地方呼吸新鲜的空气。 站在走廊里,姚婴靠着某一间房间的窗子,房间里是没人的,黑乎乎的。 小仲就站在她旁边不远处,还是这里的空气更自由一些,不会让他产生窒息感。 罗大川的呼噜声很响,那屋门窗没关,更清楚的传出来,在这寂静的时刻简直就是震天动地。 “日后他娶了媳妇儿,谁跟了他,那真是倒了大霉。”岂有安睡之日,小仲如是道,好似已开始同情起罗大川未来的女人。 “你操心的还不少。”姚婴接了一句,倒是没看出来他这小小年纪,还操心这种事儿。 小仲略腼腆一笑,“那阿婴姑娘觉得如何?” “我觉得他这辈子可能娶不到媳妇儿。”除非哪个十分有权威的人给他包办一个,否则找不到媳妇儿。看上他的姑娘他未必喜欢,他喜欢的姑娘,人家可能看不上他。 小仲笑的更开心了,他也是第一次瞧见像罗大川这么不服管的人,简直比街边的混混还难办。 两个人就站在这走廊里等待着,时近半夜,姚婴靠在那儿都要睡着了,才有人回来。 驼着背的东哥急匆匆的走上了楼,睁开眼睛看过去,姚婴觉得东哥的头上在喷火,八成是受了什么气。 他身后是另外一个少年,低头跟着,大概是被东哥的气场给影响了,他也不太高兴。 “东哥,您这是怎么了?”小仲迎上去,小心问道。 “这什么味儿?茅房炸开了?”吸了吸鼻子,东哥的心情更不好了,脑门儿上都隐隐浮现出一个火字来。 姚婴忍不住笑,真没想到,东哥还懂幽默。 “是罗大川的臭脚味儿。”小仲解释,然后赶紧过去把罗大川睡觉的那个房间房门关上。 “这都是什么人,如此情况下居然还能安生睡觉,释放异味。唉,应该把这种人交给鹤玉,既然那么有本领,对付这种人也小菜一碟。”东哥嘟囔着,然后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小仲和少年言责跟进了房间先把烛火点燃,这房间也亮了起来。 姚婴慢步的跟进来,瞧着坐到椅子上也仍旧在脑袋冒火的东哥,不知在那边到底吃了什么亏。 “那个卖给武灵吴老爷怪物的小商人不在庆江,我们各方的人在这儿翻找了一大通也没寻着。今日东哥联系了草坞杨三管家查一查那个小商人,傍晚时杨三管家派人送来了回信,哪想被正好在这里的鹤玉给拦截了。公子来了,他就不要脸的抢了功劳,将杨三管家那儿送来的消息当成自己的呈禀给公子。公子不解内情,就把去草坞的事儿交给了鹤玉。”言责解释,语气之中也是诸多对鹤玉不要脸行径的气愤,但他也只能在这儿骂一骂而已了。 小仲闻言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可是根本就是别无他法,既然已经被抢了,东哥都未必敢去公子面前再说此事,难免不会被公子误认为他们明争暗斗。 姚婴看着他们,她是无法与他们同仇敌忾,什么鹤玉什么草坞,她通通听不懂。 “东哥,那我们接下来如何?”本来小仲还以为他们能继续接下一个任务呢。 “先等着吧,公子也决定在庆江停下来歇歇,等鹤玉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再进行下一步。疆北塞外近来也频繁有人出入,公子亦心急那边,也不知到时会派谁过去查看。”东哥此时好似已经平静了许多,头上的火焰已经灭了。 “疆北塞外这个时候可冷下来了,东哥你身体不好,可不要争抢。”哪像宛南这般四季如春,山水宜人。 东哥没言语,看样子,他是不会刻意的去争抢这些,只是会听从公子的命令。 看着他们,姚婴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太晚了,她要支撑不住了,太累了。 和东哥说了一声,她就转身离开了,走进了这走廊最边缘的房间。 不做他想,姚婴很快就睡着了,金隼也顺着这屋的后窗进来了,如同夜里值守的兵士。 一夜好眠,翌日,待姚婴醒来后,新的一天,似乎连空气都不一样了。 洗漱好,她走到后窗处遥看这庆江城,房屋连绵,高矮不一,又别样和谐。 收回视线,从远处看到了近处,本以为所在的酒楼很不错,哪想到往旁边一看,那门脸看似不怎么样的客栈后院却别有天地。 虽是个四合院,可花草葱郁,屋廊雅致,一大早的就有饭菜的香味儿从那边飘过来,这一片就属这里条件最好了。 不过,那里虽然饭菜飘香,却始终没有人出入,只要有齐雍在的地方,似乎就十分奇怪。可能,是因为他本人就很奇怪吧。 闻着饭菜的香味儿,腹中不由感到饥饿,姚婴准备下楼去找吃的,就在一转眼之间,猛地瞥见那四合院有个人影从屋廊下走出来。 她迅速的转过眼睛去看,那个人很快就闪进了院子的花树下,之后就没了影子,好像消失在了花树之中。 只是一瞥,她却恍惚觉得那个人影很像姚寅。但仅此一瞥,就再无踪影,就好像她刚刚那一瞥是幻觉一样。 049、迷 姚婴瞥见的那个人影到底是不是姚寅她确定不了,她站在后窗那儿接近半个时辰,都没有再看到那个人影从花树之间走出来。他就好像是消失在花树丛之间,兴许那里是个百慕大三角,让他彻底失去了踪迹。 直至在那个院子里瞧见了其他人出入,她才彻底放弃。 下楼,楼下罗大川和小仲正在用饭,言责和东哥不在,也不知是否还在生闷气。 “阿婴妹妹,过来用饭。吃饱了,咱们去街上转转。不能去留荷坞看十里荷田,咱们去城里转转也不错。”罗大川放下筷子,他已经不是昨晚那困得呼噜连天的模样了。 在桌边坐下,姚婴看了看他们俩,“不知城里有什么新鲜可看?” “昨天进城时你没瞧见这庆江的姑娘都长得不错嘛,比武灵的姑娘好看。宛南最有名的就两样,一是山水,二是姑娘。”罗大川靠在椅背上边说边笑,特像个老员外,色字当头。、 但,他本身还真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实话实说,因为他得知的信息就是这样的。宛南山水奇绝,美人很多。 “这里的姑娘的确是多,反而咱们楼中没多少年轻姑娘,出来之后免不了犹如来到了新天地。”小仲插话,每次出门都会有这种感觉。 没看出来小仲这一副没长大的样子还能说出这种话来,罗大川不由几分另眼相看,还以为他和东哥一样也是个走直线的呆子呢。 “是咱们楼里很少能接收到合格的女子,还是年轻的姑娘进了咱们长碧楼,就很快被外派任务,从此再也没回去过?”吃饭,姚婴一边淡淡问道。 小仲想了想,然后摇头,“其实我也没在咱楼里见过几个年轻姑娘,自从跟了东哥,我也就见过三五个。其他的,就是咱们楼里的老人,那些姑姑了。各个奇怪的很,脾气很差。”但那些姑姑每个人所承担的任务都不一样,具体做什么,他也不清楚。 姚婴微微颌首,高季雯也不知在楼里待了多久,是否像若乔那样一直在受训,亦或是来了没多久就外派了任务,和姚寅一样? 用过了早饭,三个人便出了酒楼。隔壁客栈没开门,它夹在两家门脸豪华的酒楼中间,怎么瞧着生意都不会有多好。 罗大川这会儿和小仲倒是多了些话,因为小仲在饭桌上时说了些‘人话’,当然了,是罗大川自己三观中的人话。 顺着街巷走,逐渐的到了人多的街上,这一大早的,还真是热闹。 宛南独特的小吃有不少,而且都是在大街上叫卖,引得罗大川不由也想尝尝鲜。 然后他就向小仲伸出了魔爪,在他身上抢到了钱袋,就去买吃的。 小仲有些抠门,不舍得花自己的钱,尽管他也想买小吃尝尝。小仲对他拉拉扯扯想把钱袋要回来,罗大川不耐烦的说他像个女人。 两个人在小吃摊前你一句我一句的,引得卖东西的人不眨眼的盯着他们俩。其实主要是罗大川,他长得就不像好人,很难保证他不会一时激动就把人家的摊子给掀了。 姚婴站在远处等他们,不时的晃动一下手腕,金隼也成功的找到了她,就在她上空的高处盘旋。 它就像在表演一场有意思的杂耍,时高时低,又转着圈的飞,它的羽毛在阳光下是微微闪光的,它特别像是金子做的,但又不是假的,会飞。 它终于吸引了不少来往的行人抬头看它,大概它自己也很得意,飞的更低,又一飞冲天,下面看它的人不由发出惊呼声。 这个时代的人也有熬鹰为宠物的,但太难了,需要耗时许久,成功率很低。像姚婴这般轻松就驯化动物的,怕是没有几个。 金隼在表演,引来了诸多的注目,姚婴缓步的顺着街边往前走,金隼一直跟着她,就在她头顶处。 手腕上的铃铛没有任何声音,但于这些动物来说却是极强的指令,它们比人类要更灵敏。 罗大川和小仲在后头跟了上来,俩人买了小吃,然后吃了几口就吐了,对于他们两个男人来说,太甜了。 罗大川问姚婴吃不吃,她摇头,她对这种甜兮兮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趣。之后,罗大川就把买来的吃食给了路过的小孩儿。 顺着这条街转到了另外一条街上,来来往往的普通百姓很多,似乎上午都急着去做事。寻常的忙碌生活,让人觉得很安然,这才是普通的生活。 “哎,这马车大啊,小爷可是很久没坐过这么大的马车了。”街上来了一行队伍,前后骑马而行的人护卫着中央的豪华马车,当真是扎眼。 姚婴和小仲看过去,这马车的确是大,双马马车,在这当地也必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坐的。 都让到了路边,让这行队伍过去。马车到了近前,那车窗半开,依稀的看到坐在马车里的人一闪而过。 姚婴也不知怎么了,在马车从面前走过时,她分明瞧着马车里面的人像是高季雯,只不过又不太像以前的她。 马车走过,她的视线一直跟随,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此时此刻无法确认自己所见是否真实,一早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姚寅,这会儿又觉得看到了高季雯。一切好像都是幻觉,是来到这里之后,她被什么给影响了么?可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稳妥。 马车走远了,她的视线还在跟随,许是因为她太过于集中,使得天上的金隼也追着马车而去,并且开始试图攻击马车的车顶。 忽然意识到,姚婴立即晃动手腕,将金隼召了回来。 罗大川也跟着看,觉得金隼那小畜生大概也是爱慕虚荣,看人家马车好,就追着不放。 “哎哎,公子在对面呢。”蓦地,小仲瞧见了对街出现一行人,赶紧喊道。 罗大川和姚婴转头看过去,果然是齐雍,一身白色的华袍,此时此刻,他必然是这街上最靓的那一个。 “我们是不是得过去啊?”小仲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见了公子哪有不给请安的道理。 “之前不是说过嘛,在外遇见公子也要装作不认识。”罗大川不想过去,齐雍身边还跟着五六个人,有少年有中年,他才不过去呢。 姚婴同意,遇见了齐雍,还是当做没遇见的好。 小仲迟疑了一下,也就在这时金隼飞了回来,在姚婴的上空盘旋,发出一些不大不小的声音,像在说话。 姚婴仰头看着它,一边晃动手腕和它交流,这个地方让她觉得有些迷幻,暂时还是不要做出格的事儿,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 他们想‘秉承’东哥的教训在街上遇见齐雍也装作没遇见,但此次齐雍似乎并没有此打算。一个少年从对街跑了过来,直接走到了姚婴面前,“阿婴姑娘,公子叫你过去。”表情严肃,不容拒绝。 050、以大欺小 叫她过去? 姚婴往对街看了一眼,齐雍正在看在她上空盘旋的金隼。它刚刚要攻击马车,被叫回来,所以显得有些烦躁。不时的叫,似乎在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罗大川和小仲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哪里特殊,引得公子单独叫她过去。 没有说话,姚婴跟着那少年朝着对街走过去,金隼跟着她,一直到了对街。 走到齐雍面前,他身边的人都在看她,同时又抬头往天上看,这金隼之前是长碧楼的失败品,有几个人是认识的。 “公子。”微微屈膝,姚婴还是觉得见着他就装作不认识比较好。 “你的隼刚刚追着那马车做什么呢?”齐雍问,他很高,此时又仰头看着天上飞着的金隼,他下巴上的胡渣一直蔓延到下颌。虽说不算太长,可也让他显得十分随意和粗犷,尽管他穿的很讲究。 “它可能是觉得那马车很豪华吧,想看新鲜。”姚婴淡定的回话。 齐雍笑了一声,随后低头看向她,“原本没救了的畜生,到了你手里还成精了。” 姚婴抬头和他对视,阳光从他上方照射下来,他睫毛在他眼睑下造成了一片阴影,像两个小扇子。 她很想问问他今早姚寅是不是来找他了,但这里都是人,她也无法开口。 暗自思量着该如何开口时,齐雍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姚婴低头看过去,不明所以,微微挣了挣,可是根本挣不开。他的手指很长,手背上的血管都是浮起来的,看起来就特别有力量。 齐雍什么话都没说,抓着她的胳膊举起来,她就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举手似得,手腕也露在了外头。 齐雍看到了她手腕上系着的铃铛,他用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之后把她的手链给拔了下来。 见此,姚婴立即动手要抢回,齐雍得手后就把自己的手臂举了起来。她蹦起来去抢,但根本够不着。 瞪大了眼睛盯着齐雍,他也在低头看着她,幽深的眼眸带着那么星星点点的威胁在里头,显然是让她安分点儿。 姚婴又岂会听从,他抢东西上瘾啊,上回把她的赤蛇抢走,这回又抢她的手链。 不过她也很快就清楚他什么心理,她这般一个新手,有如此能力,在他眼里应当都是疑点。 继续蹦起来抢夺,齐雍举高,之后后退两步,距离她远点儿,这才开始研究她的手链。 上头的铃铛是哑的,但内部却与众不同,蹊跷都在这里。 稍稍一看,齐雍便捏着那铃铛用较轻巧的力量晃了晃,在上空盘旋的金隼果然发出略刺耳的叫声来,它对这手链有反应。 姚婴追上去抢夺,四周的人都看她,的确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胆子还挺大。 不过,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对街的小仲一看姚婴又开始对公子不敬,就赶紧跑了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又连连对四周的人点头哈腰,“如何又对公子不敬?忘了东哥如何交代给你的么?”得克制啊! 被小仲扯着,姚婴后退了两步,看着齐雍还在晃她的手链,金隼和她腰间荷包里的赤蛇都开始躁乱。 那个手链不是随意晃就管用的,是需要特殊的手法和力度的,齐雍很快就掌握了,可见他一看就明白了如何使用。 金隼开始朝着下面扑,齐雍变换手法,金隼又朝着天上飞了上去。 齐雍似乎饶有兴味,这个手链应当是这个小丫头自己做的,如若没人教她,她到底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一步步后退,他一边晃动手链,金隼在高高的天上,同时又跟着他,就在他的上空。 直至齐雍退进了巷弄里,金隼也飞到了巷弄上空,头朝下的盘旋,并且不断的发出叫声。 街上不少来往的人在看,看那金隼的表演。 这边姚婴一手按住荷包里的赤蛇,它在快速的翻滚,蛇体不稳,好似要将荷包给穿破了。 甩开小仲的手,姚婴快步追进了巷弄里,这齐雍若是好奇完全可以问她,根本用不着如此无礼的又抢她东西。 冲进了巷弄,齐雍就站在巷弄中央的位置,晃动她的手链,指挥金隼落在了房檐上,像大公鸡一样昂首挺胸准备打鸣。 一看之下,姚婴心中更是一股气拱上来。 几步走到他身前,她动手去抢手链,齐雍反应极快的抬起自己的手,这样姚婴便够不着了。 垂眸看着她,齐雍挑起入鬓的眉,“这个东西是你自己做的?何人教授?不要与本公子说是什么天授,根本就没有这种事。”他不信。 他咄咄逼人,显然是极度的怀疑她,不过倒也摆出了一副给她个机会的样子,让她自己坦白从宽。 姚婴瞪视着他,这般抢夺不了,她索性一甩裙子,之后弯身抱住了他的一条大腿。 齐雍也没想到她前一刻还瞪眼下一刻就抱自己大腿,低头看着她,也忘了抬腿把她飞出去。 她趁此时机抱紧了他的大腿,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脚上,一条腿从他两腿中间穿过去,和自己另一条腿盘住了他的脚踝。 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明明之前总是摆出一副无比高傲的模样,抱大腿这种事儿她也做得出来? 齐雍放下了手,然后抬起自己被困住的那条腿,尽管姚婴坐在他脚上,但他抬腿也轻而易举。姚婴也借此跟坐大摆锤一样,避免被他甩下去,她更用力的缠住他的腿。 “公子以大欺小,我也别无他法。”赶紧把她的东西还给她,如此粗蛮的行径,东哥竟然还能神化他?他们脑子里的东西是逆向排列的么? 俩人这般僵持,巷弄入口那儿,小仲和那些人都站在那儿瞧。谁也不知该不该过来说话,反正公子的做法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而那个小丫头也着实是奇怪,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在长碧楼多年的老人,从未见过她。 控制动物为己用,这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下去。”齐雍抬腿甩了两下没甩下去,她忽然间像个膏药似得,粘度还挺大。 “公子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她还是这句话,否则她就让他跟她一起颜面尽失。她是个小人物,丢脸就丢脸了,豁的出去。他若不怕丢人,那就继续僵持,他有脸抢东西,也得做好丢脸的准备。 051、孟乘枫 “三公子,你不是来找我的么?缘何在这巷弄里和一个姑娘过不去?”一道温柔又掺杂了一些笑意的声音从上头响起,恍若一道春风。 听到声音,齐雍和姚婴都抬起了头来。 巷弄的一侧就是一家酒楼,上头二楼的窗子开着,露出一张莹白又温润的脸。他在窗子那儿往下看,束在发顶的墨发也顺着他肩颈一侧滑下来一缕,银白色的璎珞夹在其中,黑白分明。 “出了些岔子,我在教训下属。奈何这下属以下犯上,将我这大长腿当成了秋千。”说着,齐雍又把腿抬了起来,姚婴稳稳地坐在他脚上抱着他大腿,还真像坐秋千似得。 姚婴不吱声,上头这人是谁她不知道,反正齐雍不把手链还给她,她今日也豁的出去。也让齐雍知道知道她并非什么好欺负的角色,让他日后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上头的男子笑了一声,之后就收回了头。 “下去吧。”这边,齐雍低头看向她,其实他若发力,能够把她甩出去。只不过她也没功夫护身,被甩飞下场难言。轻则骨裂,重则没命。 “公子把手链还给我,我马上就下去。”一只手抱紧他的腿,另一手举起来,讨要自己的东西。 那是她心血凝聚,控物专用,痋蛊皆可被影响。那不只是个手链而已,若是要她再做,不知得费多少功夫。 “本公子的话你还没回答呢。”这个小丫头避重就轻,必有古怪。 说什么天授,他是不信的,她有秘密,却又不说,更让他生疑。 姚婴动了动嘴,一个字儿也没吐出来,之后收回手,继续抱他大腿。 她暂时没想出什么可以糊弄过去的谎话,就只有闭口不言了。 就在这时,巷弄口的人让出了一条路,一个白衣公子走了过来。他与给他让路的人各自轻轻点头,润如春雨,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从人群里走过来,他一直走到齐雍身边,看了看抱他大腿的姚婴,又看了看齐雍。 之后,他便笑了。 伸手从齐雍手里夺过那条手链,然后弯身把姚婴拽了起来,“还给你。光天化日之下,抱着一个成年男子的大腿,总是不雅观。” 接过自己的手链,姚婴快速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后退几步,这才看向那个男人。 就是刚刚在楼上窗口说话的那个男人,很年轻,看起来很温柔。他的眼睛有些特别,眼瞳的颜色有些淡,使得他笑着的模样更是有一种春风化雨的感觉。 “在下孟乘枫。”他微微拱手,介绍自己,像个和平主义者,似乎对谁都这样彬彬有礼。 “我叫阿婴。”姚婴微微屈膝,能够在齐雍手里抢东西,应当不是一般人物。 “三公子,我可等了你半个时辰了。还以为你在路上被什么耽搁了,谁想到你在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请吧,茶都备好了。”孟乘枫带着笑意,他与齐雍说话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很轻松。 “走吧。”齐雍扫了一眼姚婴,之后便与孟乘枫一同走出了巷弄。 站在原地,姚婴小小的深呼吸了几下,之后晃动了手腕,荷包里的赤蛇和落在另一侧房檐上的金隼都安静了下来。 走出巷弄,便看到齐雍那一行人进了这酒楼,小仲站在她身边,对面罗大川也走了过来。 他们只是出来逛逛而已,谁想到会碰到这种事? “咱们走吧?”小仲瞧着那些人进了酒楼,之后小声道。今日之事若是被东哥知道了,免不了又要训斥姚婴。对公子太无礼了,他做事必然是有道理的。 再说,她也的确挺古怪的,她会的这么多,连小仲和言责这样跟在东哥身边将近两年的人都从未涉猎过。别说学习了,这楼中似乎就没有这样的人。倒是那些会邪术的巫人能够操控动物,他们多有耳闻。 罗大川哼了一声,刚举步要走,就见酒楼里又跑出个少年来,就是刚刚叫姚婴的人。 “你们怎么还不进去?今日得见孟公子,你们就不想再去见识见识?”少年问话,带着笑意。 姚婴和罗大川同时摇头,他们并不想见识。 倒是小仲有片刻的疑惑,之后便恍然大悟般的发出一声惊呼,“刚刚那位是留荷坞的长公子?” “没错。”少年点头,证明小仲猜测是正确的。 “你昨儿不是还说想见识留荷坞的十里荷田嘛,今儿就见着主人了。”小仲看向罗大川,还记得他昨天说过的话。 罗大川眼睛一瞪,“原来是留荷坞的主人?阿婴妹妹,去见识见识?”怂恿姚婴。 “快走吧,岂能让公子久等这般无礼?”少年赶紧叫了一句,就转身走回酒楼。 这边罗大川和小仲也跟上,罗大川临走时抓着姚婴的衣袖,强行的把她拽到了酒楼里。 酒楼不算太豪华,但胜在干净,掌柜的和小二都十分热情,将他们引到了楼上。 这酒楼显然是被包了下来,因为上了二楼之后在走廊看到了许多人。穿着同样制式的劲装,守在走廊之中,好似对每个上来的人都进行了从内到外的审视。 从他们眼前走过,最后进了一个房间,人很多,姚婴只是站在了门口便不再往里走了。 倒是罗大川对孟乘枫几分好奇,往里面凑,然后观察人家,似乎是想看看大名鼎鼎的留荷坞的长公子是什么模样。 齐雍在和孟乘枫说话,齐雍是一贯的沉稳夹带一丝不羁,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孟乘枫则很温和,话语之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觉得很轻松。 他们再说草坞三管家那儿送来的消息这件事,这个消息的内容应当也不是机密,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听。 关于武灵吴老爷买到的那个怪物,供货商说是庆江的一个小商人。而经过草坞三管家的调查,那个小商人就是草坞中的某个小管事。 眼下这个小管事已经不见了,不知所踪,他从哪里弄来的那个怪物也是未知。 倒是他四个多月前的行踪草坞都知道,都如实的上禀给了孟乘枫。而今日孟乘枫也是来给齐雍送这个消息的,同时表示这个小管事未必会是巫人,或许另有隐情。 052、任务 留荷坞很大,草坞是留荷坞的一部分,所有经商这方面的事情都是在草坞。 对此,姚婴并不了解,只是在听他们说。 关于那个小管事,只是偌大草坞中一个小人物,孟乘枫根本不认识。他是二管家手底下的人,三管家见过,可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如今三管家在草坞内部快速做了调查,查到了这个小管事,已经跟着二管家七八年了。穷苦出身,但很努力,做事严谨,为何会忽然弄了个怪物又贩卖给了别人,很难猜出他的意图来。 而且,那个小管事眼下不知所踪,只能从他四个多月前的踪迹来着手调查了。 出了这种事,孟乘枫亦是觉得巫人渗透的厉害,简直防不胜防。 不过,既然已知那小管事之前的踪迹,开始调查就行了,只要有疑点,就必定能查出来。 孟乘枫言语之间还是几分乐观的,就如他这个人一样,很温和,似乎这世上并没有许多太难的事情。 齐雍之后却没有再说话,那么多人都站在屋子里挡着,姚婴也看不到他是什么模样。 “不知近来姑奶奶的身体可还好?”蓦地,齐雍忽然问道。 “祖母她还是老样子,不喜他人打扰。梅花岛上都是兔子,泛滥成灾,本应处理一番,她老人家却不许任何人动。”孟乘枫说道,原来他的祖母是齐雍的祖奶奶。 若这般论起来,这留荷坞孟家的确是皇亲国戚,罗大川听来的小道消息是没错的。 “姑奶奶的确是与众不同,喜欢兔子。要说喜爱梅花倒也雅致,喜欢兔子又是为了什么?”齐雍显然是弄不明白那位姑奶奶的心理,也兴许某一小部分女人就是这么奇特,天生就与众不同。 “不知。”孟乘枫也不理解。 “倒是以前老太爷还在世时十分纵容姑奶奶,才会导致今日这种局面。留荷坞可以改名字了,唤作兔子坞也不差。”齐雍似在调侃,又好似十分不解这些事情,就因为纵容,才会将一个人的脾性纵容成这个样子。 孟乘枫倒是笑了,“祖父认为,若连家眷所求都无法满足,那这男人的一生也可以归结为失败。” “孟家出情种。”齐雍似乎在感叹,但也听不出他对情种这两个字有多大的敬意。情种一词到了他嘴里,不像褒义词,更像贬义词。 他们聊了半晌,关于那个小管事的行踪孟乘枫也都命人写好交给了齐雍。 齐雍便吩咐底下的人赶紧去调查,此事不宜再拖了,越快越快。 小仲想插话,但又没那个胆子,若是东哥知道可以调查那个小管事之前的行踪,必然会想接这个任务的。 这边姚婴已经退到了门外,她觉得这种事情他们这种小人物没什么可参与的,在长碧楼这种地方处于下层的人是根本无法做主的,只有听从的份儿。 罗大川和小仲好像都听进去了似得,也不知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站在门口,她一只手覆在了腰间的荷包上,赤蛇在里面又成了个蚊香的形状。它还在恢复当中,今天又被齐雍抢去手链弄得一通躁动不安。眼下,它现在老老实实,摸着它坚硬的外皮,好似都觉得不如之前硬了。 它有一身的硬皮硬甲,一般的动物和它对上,都无法奈何它。 就算是如金隼,那属于蛇的天敌,但金隼也是不敢动它的。 终于,房间里的人往外走,姚婴贴着窗子站着,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人,他们也看她。 她就是个古怪的小姑娘,清瘦纯美,乌溜溜的眼珠子让她看起来很奇特,不同于同龄姑娘。 终于小仲和罗大川也出来了,罗大川一副见识一番又觉不过如此的样子,他是真正的从小到大都见多识广,所以很少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大为震惊。 留荷坞是皇亲国戚,他以前就从自己父亲那儿听说过,他可能还听过更多秘密,只不过一时间也记不起来了。 “走吧。”罗大川扬了扬下颌,街还没逛完呢,他要继续溜达溜达,看姑娘去。 姚婴点头,跟上罗大川,她也想赶紧离开这儿。分派任务这种事,她觉得不要落到她头上。就利用这出公差的时机在各城中转转就挺好,而且也继续在这城中多待些时日,看看是否还会看见姚寅或是高季雯。 也不知是否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还是这座城有问题。 “那个矮子,你站住。”还没走到楼梯口呢,齐雍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了。若说矮子,在场所有人当中,最矮的是谁姚婴心里有数。 停下脚步,她深吸口气,之后转过身,“公子。” 齐雍大步的走过来,因为他很高,所以拥有极强的压迫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后退。 “留荷坞的姑奶奶养了许多许多兔子,它们繁殖的也很快,偌大的梅花岛都存不住它们了。正好你能掌控那些动物,本公子想,兔子你应该也能拿下。孟公子要回留荷坞,你跟过去看看,给姑奶奶解解忧,也免得那么多的兔子打扰她休息。做好了,本公子有赏。”居高临下,齐雍盯着她,那两只眼睛在那一瞬间像两把枪的枪口。 姚婴听着他说话心里都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颤,她不觉得他的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必然有深意。 他许是在通过他的眼睛表达,可是一时之间她不太明白,毕竟她也不是很了解他。 孟乘枫从后面走过来,齐雍此提议显然没经过他同意,不过他倒是也不失风度,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三公子担心祖母的身体,如若姑娘有这本领,便麻烦姑娘了。”他有礼道。 姚婴的视线从齐雍的眼睛上移开,她微微点头,“阿婴会尽全力的,若是做的不好,还望孟公子见谅。” “那么今日下午咱们便出发,你住哪里?我派人过去接你。”孟乘枫说道。 “让她收拾好了东西自己过来。”齐雍截住,之后看了姚婴一眼就先下了楼。 姚婴朝着孟乘枫微微屈膝,赶紧跟上了齐雍。 她不知齐雍到底是何意,跟着齐雍,很想听听他接下来还要吩咐什么。 去给一个老太太归整兔子?他肯定是有深意。 但是走出了酒楼,齐雍也没再说什么,那些人都在等着,之后随着齐雍一同离开了这条街。 姚婴心事重重,始终跟着齐雍,直至到了客栈前,有人向齐雍告辞,又有请示的,这才逐渐的离开,这客栈前只剩下这几个人了。 齐雍扫了一眼罗大川和小仲,之后又给了姚婴一个眼神儿,他就转身进了客栈。 姚婴叹口气,“你们俩先回酒楼吧,我去去就回。”如果她没会错意,齐雍是叫她单独进去。他有话不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必然是有顾忌,也不知到底是在避着谁。 053、奉献 进了客栈,这里头的确是挺破的,房间当中的桌椅都泛着一股油腻腻的光,显然是很久没有擦洗过了。 柜台也漆黑的,后头站着一个看起来木呆呆的老掌柜的,他的眼睛特别像羊眼,极其无神。 被他盯着,姚婴不禁觉得几分不自在。齐雍已经进了厨房,她也快步的跟了过去。 掀开厨房的帘子,便看到一塌糊涂的厨房,真是太脏了。 若这客栈真是个寻常的客栈,怕是一分钱也赚不到,没人会来这里落脚的,太脏了。 从这厨房后狭窄的小门儿走出去,便又是另一番天地了。就是之前姚婴在隔壁酒楼的后窗见到的,花草树木葱郁的四合院儿。 顺着石子路往里走,竟然在一片树木下发现两株紫阳花。紫阳花就是绣球,花枝是灌木,一共两株。眼下这两株上头还有花呢,一共七八个,一棵树是粉色一棵树是蓝色。它们并枝连理,分外和谐。 这个季节,绣球居然还在开放,真是顽强。 若是在花期正好时,这两株树必然满满的都是绣球。 姚婴对花草没有研究,但若说哪一种花最得她意,那必然是紫阳花了。 沉浸在这偶然出现的美景中,姚婴都忘了是跟着齐雍来这儿的事儿了。 “阿婴?”蓦地,东哥的声音忽然传来,姚婴扭头看过去,东哥急匆匆的从厨房后门那儿走了过来。 “东哥。”转身看向他,姚婴这才想起齐雍还在等着呢。 “我听小仲说公子要你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今日他们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东哥也没来得及问,只是听小仲说阿婴被叫到了这里,他就急匆匆赶来了。 “公子有任务要交代吧。”姚婴想了想,这话也不知怎么说。 这任务忽然之间就落到了她头上,她也是个新人,而且还被怀疑呢,怎么想这任务也不会是个好任务。 “进去吧。”东哥好似担心她会害怕,拍了拍她手臂,安抚她。之后当先走进了房间,作为姚婴的管事,他还是很尽责的。 姚婴也跟着进去,踏入房间踩到的就是柔软的地毯,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房间里飘着一股纸墨的气味儿,虽说只是个小厅,但这里被布置的像一个书房一样。 桌案笔墨齐备,墙上挂着各种画卷,重重叠叠,看得出是随笔,但是画的很不错。大部分画的是动物,还有山水。 齐雍眼下就坐在书案后喝茶,他那坐姿潇洒不羁,若不是从头到脚都很讲究,他这姿态就特别像学校里整日握着保温茶杯的不羁主任。秋裤会从外裤的裤筒下露出来,穿着不刷油的破皮鞋,见了他的学生都害怕,但背地里还得说他坏话。 东哥给齐雍作了个大揖,之后才开口,“公子,不知阿婴又做了什么不适当的举动。一切都是属下教导无方,近些日子太繁忙了,很多规矩属下都没来得及告诉她。在武灵时属下先行离开了,她做的也很好,公子还给了奖赏,属下都忘了她是个新人的事儿了。” 姚婴倒是没想到东哥除了会唠叨之外,居然还会这般维护她。 “别想那么多,本公子哪有时间理会她的那些无礼。要她去留荷坞走一趟,既然如此天赋异禀,又是个初出茅庐的生头,不二人选。”齐雍放下茶杯,他的眉峰微微蹙着,显然他内心并不平静。在外面时他说话举止还显得很潇洒,但这会儿已经彻底不见了。 下巴上的胡渣让他看起来心思更重,幽深的眼眸深不见底,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留荷坞?属下记得,有暗睄吧。”东哥略一迟疑,问道。 “暗是暗,明是明。更况且,暗睄易变,女人尤甚。”齐雍淡淡道。 东哥了然,看了一眼姚婴,“那,是否需要属下跟随阿婴一同去?”他不是很放心。 “你个老油条跟着,不是摆明了让人家防备。她是个新人,又没长大,是个人都会觉得她好糊弄。”说着,齐雍也开始盯着她,尽管这小丫头是有点阴森森的,但一看就是小孩儿。 东哥也看过来,随后道:“阿婴啊,公子交给你的任务说重要也重要,但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只是走一趟而已。你在留荷坞看到了什么蹊跷,也不要多言语,回来之后尽数禀报给公子。” “盯紧了孟乘枫,以及之后会见到的任何一个孟家人,包括老夫人。”齐雍叮嘱。 东哥叹口气,“公子,孟家兴许没什么问题。” “知人知面不知心。多次事件都与留荷坞有关系,巫人渗透,本公子谁都不信。”齐雍这句话带着十足的杀戮感,如若有任何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他必然不会留情。 东哥也不言语了,只是看了看姚婴,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她才跟了他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就让她单独去做任务,他是说什么都不放心的。 但齐雍主意已定,他也万万不敢反对。 从房间里出来,东哥深深吸一口气,“走吧,回去我跟你说说需要注意的事项,也免得给自己带来危险。” 姚婴点点头,走到那紫阳花树旁,她看了一眼,之后动手就摘下来一团花来。 东哥一看,眼睛都瞪大了,之后快速的摆手要姚婴赶紧走。这花是公子最爱,她居然给摘下来了,被他知道了免不了挨训。 姚婴偷笑,抱着那一团花快步跑走,东哥也赶紧跟上,就当没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 回了酒楼,东哥就开始给姚婴上课,告诉她去留荷坞该如何做事。 东哥的建议都是保守的,因为担心姚婴不知轻重会惹来生命危险,她这次只是深入留荷坞去看一看而已,千万不要逞强。 若孟家真有蹊跷,那么此时必然已经对她开始防范了,她也未必能调查到什么。所以,一切以保住自己为主要。 而且,他言辞之间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姚婴后知后觉听明白,东哥是告诉她,以她的本领根本无需去做这种事,更没必要奉献出身体。 原来,进入长碧楼的姑娘,有一部分是需要付出身体的,不管自己是否愿意。 054、如玉 抱着那一团紫阳花,姚婴静静地听着东哥嘱咐,他是担心的,而且很怕她会有个闪失。 如她这般有天赋的,将来必然大有成就,若就断在了此处,他必会大为惋惜。 这一团蓝色的紫阳花真是开放的极好,捧在怀中,它就像一个大球,但却是极美的大球。 在这个季节,花团居然还开的如此盛,也真是难得。由此可见这紫阳花的品种是极好的,培养它的人也很精心,并且经验丰富。 “阿婴,我说的你都记住了么?”看她只顾玩弄怀中的花团,东哥叹口气,问道。看她平时好似十分沉稳,但实际上还是个孩子,年龄摆在那里,就算比同龄人稳重,也没稳重到哪里去。 “嗯,我都记住了。这个任务说重要也重要,但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公子的疑心从很早之前就有了,也必然多方面去打探过,但始终没有得到结果。此次我就算没有打探到什么信息,公子也不至于给我冠上什么大罪过。我会以保护自己为主的,我也不会武功,其实我胆子也挺小的,不会逞强的。”她小声说道,字字句句深得东哥的心。 “公子所疑未必是空穴来风,但,你没有经验,这种事情你做不来。公子的命令不得不听从,你就走这一趟,小心为上。”东哥见她说的还算可以,原来心中有数,他也稍稍放心了些。 “何时启程?”东哥看了看窗外,时间也不早了。 “公子说一会儿把我送到酒楼去,估摸着时间也到了。”抱着花团起身,姚婴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她也没什么可带的,一些衣服,再就是金隼了,让它跟着,心里会有些安全感。 简单的包裹往肩上一背,她抱着那团紫阳花,看起来倒是十分的轻松自在。 她从酒楼上下去,在楼下吃东西的罗大川就起身迎了过来,“阿婴妹妹,你要做什么去?那公子是不是单独跟你说了什么,小爷也没听到,刚刚还想找你问问,但东哥在上头,我就没上去。”他烦东哥,觉得他不像个男人,磨磨唧唧的。 “嗯,的确是有些事情要我去做。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姚婴点点头,其实她觉得这种事儿罗大川去做比较好,他本人就无比粗鲁,做什么事情都会让人觉得他是粗枝大叶,又有功夫在身,比她更适合。 “派你去单独做任务,小爷我还不如你?”罗大川浓眉一皱,心里不痛快。 “难道我不如你么?”姚婴淡淡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这些人奇怪。有事儿也得小爷我这种勇士上,让你一个小姑娘去涉险,实在不像话。”做这个决策的人脑子有病。 “勇士不必心急,有你发挥的时候。我先走了,再会。”姚婴绕过他走出酒楼,隔壁客栈门口,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那儿。之前那个少年牵着马,见她出来了,他立即挥挥手。 走过去,姚婴上了马车,只身一人,还真是很放心她呢。 他们放心,但她并不是很放心,若是如齐雍的疑心,留荷坞会有很大的问题。 但也不知这到底是不是齐雍的疑心病,他是个谁都不相信的人,心思深沉如同马里亚纳海沟,捉摸不透。 她上了马车,那个少年便驾车启程了,速度不快不慢,在这街上前行,能听得到外面来往百姓的声音。 研究着怀里的花团,姚婴的心思倒也没一直在这任务上,做得好或是做的不好,齐雍也都无法给她冠上什么大罪过,既然如此,那还是轻松一点比较好。 若留荷坞真的有问题,齐雍这种举动他们必然已经开始防范了,她就算是想查探,也根本查不出什么,再说她也没那个调查的能力。 很快的,马车就到了之前孟乘枫落脚的酒楼,车马在酒楼前都准备好了,之前在楼上的那些护卫也都下来了,骑着高头大马,气势一点都不差。 从马车里出来,单肩背着包袱,看了一眼这长长的队伍,留荷坞真是气派,出门的行头比齐雍要气派的多。 站在原地等待,不过下一刻,孟乘枫就从酒楼里出来了。看到了姚婴,他也露出了笑意,浅淡的眼睛让他的笑看起来多了许多的温和,好像他本就是个温柔的人,从不会乱发脾气的那种。 “阿婴姑娘,上车吧,咱们这就出发。要你走这一趟,真是麻烦你了。”孟乘枫特意绕了过来,一身白衣,没有齐雍的对比,他也显得挺高的,最起码比姚婴高出一个头来,她看他也得微微仰着头。 “孟公子,你不必这么客气的。其实我也不会做什么,倒是我们公子忽然提出这个要求来,很是唐突。我一个生人,莫名的进入留荷坞,换做任何一个主人,都不会乐意的。”所以,孟乘枫眼下的笑,在姚婴看来就显得有点硬了,笑不出硬笑的那种。 “三公子是担心祖母,他之前去看望过祖母,梅花岛的兔子太多了,泛滥成灾,三公子可能也觉得闹腾的很。”孟乘枫莞尔,抬手示意姚婴上车,他一边说道。 在这儿受到的待遇还不错,她也有被礼让的时候。 先上了马车,这马车还算不错,没有那么豪华,但很宽敞。 自动的坐在了一边,之后孟乘枫也进来了。 他身上带着一股冷冷的香气,像是什么花儿的味儿,挺好闻的。 在主座坐下,孟乘枫看向了姚婴怀中的那团紫阳花,她一直抱着不放,那花团都有她脸大了。 “阿婴姑娘很喜欢这花么?”他问道。 “很特别,所有的花都是一朵一朵的,只有它会长成一团,大家簇拥在一起,让这花看起来更特别了。”姚婴说道。其实单朵并没有那么惊艳,待花期繁盛时,那才是绝美。紫阳花一团又一团,将花枝都盖住了。 孟乘枫看着她,颜色清淡的眼睛也很特别,但会显得他很温和,是个有风度的君子,不似齐雍,侵略性太强。 055、留荷坞 队伍出发,除却马蹄和车轮轧轧的声音外,还有空气被扇动的声响一直在马车上空。 孟乘枫显然也是听到了,看了看沉默的姚婴,“是不是阿婴姑娘养的那只隼在追着队伍?” “嗯,它会一直跟着。”点点头,金隼自然会跟着她。 “三公子身边总是有许多能人异士,阿婴姑娘小小年纪,本领不凡。”孟乘枫看着她,他倒也不是吹捧,因为他的语气听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是个新人,不懂规矩。”看向孟乘枫,要说他哪里有问题,姚婴觉得就是太客气了。她没见过真正的翩翩君子是什么模样,什么温润如玉她也不知道。但如果是孟乘枫这样的,好像有点累。 这个世界的人,等级分明,她摆明了一个小人物,对她都这么客气,实在是让人感觉很有负担。 “那惨了,留荷坞的规矩是最多的,比皇宫的规矩还多。”孟乘枫笑道,姚婴哑然。 看她几分目瞪口呆的样子,孟乘枫笑意更甚,“在三公子那里,规矩也应当不少,只要适应了三公子的规矩,在留荷坞也基本不会犯什么大错。” “其实我不在公子身边侍奉,他的规矩我也不知道。”她回答小心,也害怕会被孟乘枫绕进去,尽管不知他有没有那套话的意思。 孟乘枫微微颌首,之后两个人就不再说话了。 队伍出了庆江,速度便快了起来。金隼一直在马车上头跟着飞,后来大概它也飞累了,就直接噗通一声落在了车顶上,坐个顺风车。 它小瞧了自己的体积,落在车顶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孟乘枫抬头看了一眼,便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这隼还很聪明。”动物拥有了人的智慧,很可怕。 “嗯,它大概有两三岁小孩子的智力。”但又有些青春期的叛逆,是个复杂体。 “不知是如何教导,才会让它像人一样?”孟乘枫显然是不太理解。 “不是我教导,是它本就不是凡品。在它的同类中,它是翘楚。”解释,看孟乘枫还是很虚心求教的样子,她的解释也多了几句。 “那又如何判定它是同类中的翘楚?”孟乘枫还是不知她如何分辨。 “靠感觉吧。”这个就神了,若是让她说,那必然是说不出。这个靠的是经验,她打小便学习,控蛊操痋,经验占了最大的一部分。 孟乘枫面带笑意,看着她说,神色之中带着些许欣赏。 看了看他,姚婴便也闭嘴不言了,他的眼神儿还真是让人不太自在,她并不习惯热情,尤其是莫名其妙的热情。 去往留荷坞的路姚婴并不知,只不过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这队伍就缓缓的停下来了。 “阿婴姑娘,咱们下去吧。接下来要走水路,水路较长,预计半夜才会抵达梅花岛。”孟乘枫起身,先行走出马车,一边说道。 跟在后面,出了马车,就看到了孟乘枫所说的水路。放眼望去,都是荷田,这是荷的天下。 这个季节荷花已经落了,但它们却仍旧不改茂盛姿态,接连天叶无穷碧,大概便是如此。 远山无际,夕阳也是红色的,这里真美。 水边有个码头,码头停放了多艘小船,看起来很普通,就像是那种可以游湖的小船。穿梭在荷田之中,还真是好看。 护卫陆续的跳下去,之后各自撑船,几乎一艘船上有两个人,有的先行朝着荷田划去,有的则横着停在了码头前。 “阿婴姑娘,请吧。”孟乘枫示意她可以出发了。 姚婴走向码头,到了边缘,她就停下了脚步。 低头往下一看,这码头很高,底下的水还在波动,水算不得有多清澈,可是水里头好像有东西在游动。 说真的,有点可怕。若说任何稀奇古怪之物她都不怕,唯独这水、、、她不会游水。 孟乘枫走到她旁边,看她有些迟疑的样子,许是明白了她的难处。 他先行跳了下去,稳稳的站在了小船上。船虽然晃动,却也没有晃动的太厉害。 之后,他朝着码头上的姚婴伸出手,“阿婴姑娘不必害怕,这水其实很浅,即便是落入水中,也不会有危险。” 看向孟乘枫,姚婴随后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微凉,但很有力量。 她抓紧了,孟乘枫也在同时用力,姚婴双脚离开码头,感觉自己在半空转了一圈,之后便落到了船上。 站不稳,船也立即晃动起来,姚婴扔了紫阳花赶紧抓住孟乘枫腰侧的衣服,一边稳住自己的身体,可是这船还在摇晃。 这便是脚踏不到实地的那种恐慌感,即便刚刚孟乘枫说掉下去也不会死,但姚婴认为这句话对于他适用,但她就未必了,因为她矮。 见她连动都不敢动,孟乘枫抬起另一手按住她肩膀,直接按着她坐了下去。 “不要害怕,没事儿的。”他在她对面坐下,这小小船儿最多也就能容纳五个人。如今四个人在这上头,船头船尾各一个,两个人在中央,它就已经满满当当的了。 抬手拿起那朵紫阳花,孟乘枫将它摆在船舷边,给这朴素的小船做了装点。 船头船尾两个人撑篙,小船离开了码头,朝着荷田深处悠游而去。 其实船是稳得,只不过坐在里头的人却并不觉得轻松,姚婴张开双臂紧紧地抓住两侧船舷。 荷叶和莲蓬相交,坐在这里头,高过了她的头。 蓦一时需要低头躲避,免得被莲蓬打到脑袋。 这是什么荷姚婴不知,只是长得如此繁茂,也不知是如何侍弄的。 蓦地,一直在天上飞的金隼俯冲下来,孟乘枫微微歪头,它就直接落在了俩人中央。 别看它只是一只鸟,但体积却不比一个人差,落在这上头之后引得船又是左右晃动,姚婴也立时屏住了呼吸。 收起了翅膀,金隼坐在了船上,在上头飞花费自己的力气,还是坐顺风船来的轻松。 看它那略带狡黠的小眼神儿,姚婴也终是弯起了嘴角,身体放松了些。 小船进入荷田深处,放眼所及之处皆是荷叶和莲蓬,什么都看不到。太阳也逐渐的隐入了山巅后,在这里就更失去方向感了。 这里叫留荷坞还真不只是说说而已,荷田无边无际,这里的主人对荷有特别的情怀,否则也不会养这么多。 蓦地,一只还算稚嫩的莲蓬越过金隼的脑袋递到了姚婴面前,她顺着莲蓬看过去,便是孟乘枫温雅的脸。 056、突现 船在荷田之中前行,那莲蓬差点怼到她脸上,她两手死死抓着船舷,也没有去接那莲蓬。 “孟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莲蓬多数都老了,无法吃。但这个还算稚嫩,新鲜的莲子很好吃,阿婴姑娘尝尝看?留荷坞的莲子十分清甜,与别处的口感不一样。”孟乘枫说道,他是要让她尝尝莲子。 看着那莲蓬,姚婴试探着想松手,但船一直在前行,让她不得不又迅速的抓紧了船舷。 许是看到了她的难处,孟乘枫收回了莲蓬,姚婴还以为不给她吃了。却不想孟乘枫自己动手剥起了莲子,他的手指白皙好看,剥起莲子极其熟练。 看他轻易的剥好了两个,然后放在手心,便越过金隼的脑袋,送到了她面前。 金隼转动脑袋,似乎不是很高兴,将尖利的喙对准了孟乘枫的手,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其实金隼的模样挺吓人的,跟一只雕差不了多少。它在天上飞的时候看着或许很英姿飒爽,但其实在近距离时才会知道它长得有多凶悍。 但,孟乘枫似乎并不害怕,手就放在半空,距离金隼那么近。它之前被喂过秘药,它身体里是有毒的,被它啄一口,可没那么好受。 孟乘枫这样,也不知是真不害怕它,还是不知者无畏。 姚婴看着他手里那两个剥好的莲子,之后放开了一只手抓了过来,放进嘴里,十分清脆。 嚼了几下,清甜传到味蕾,原来这玩意儿这么好吃? 看她神色舒张,孟乘枫便笑了,微微偏头躲过大片的荷叶,“是不是味道很特别?” “说实话,以前我也没这样吃过,还挺好吃的。”姚婴弯起嘴角,酒窝浅浅,让她看起来也不再那么古怪,这一霎反而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留荷坞里最多的就是莲子,一会儿到了,你可以吃个够。”到处都是荷,便是这辈子也吃不完。 “留荷坞为何会种这么多的荷?是为了配合这个名字,还是孟公子家人都很喜欢荷?”低头躲避垂坠下来的莲蓬,一边问道。 “是我家中某位祖奶奶很喜欢,那位祖爷爷在迎娶祖奶奶之前,便将这里改了名字,又种下了荷田。接近百年过去了,这里的荷无穷无尽的生长,才发展至今日这种规模。”孟乘枫解释,同时也印证了之前齐雍的一句话,孟家出情种。 姚婴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更好奇这留荷坞中种的荷的品种,长出来的莲子真好吃。 “阿婴姑娘不觉得感动么?”她好像是第一个听到这个故事没任何反应的人。 “我对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太理解。”姚婴想了想,回答道。 孟乘枫倒是笑了,“祖母喜爱梅花,祖父便在留荷坞中辟出一座岛来,种满了梅树。那些梅树十分特别,花开花落,一年四季不曾停歇。无论何时,那里的梅花皆盛开。” 微微点头,“我还真没见过那样的梅树。” 孟乘枫面带笑意,他说这些并不是显摆品种奇特的梅树。 天色逐渐的暗下来,此时已经深入到荷田的深处了,即便是站起身环顾四周,也到处都是茂密的荷。若是单独把她放在这儿,凭她自己之力,真是走不出去。 不过她有金隼,它是可以给她带路的。所以,还是自己的宠物让她有安全感。 虽是天黑了,但撑篙划船的人却不急不缓,就在这茂密的荷田之中前行,他们稳如泰山。 蓦地,金隼又发出一些声音来,虽不是很大,但是那分明是警惕的叫声。朦胧的天色之中,它的两只眼睛隐隐的有些反光,是红色的。 它脖颈上的羽毛都微微炸了起来,摆明了是感觉到了什么。 这种光线中姚婴看不清楚,但金隼的叫声她是能听出来了,必然是感觉到了什么。 轻轻晃动手腕,金隼猛地展开双翅一下子飞了起来,双翅摆动时带起来的风都刮得人脸疼,可见力量有多大。 它一飞冲天,下面的人仰头看它,它飞的太高了,几乎已经看不清它的身影了。 “它怎么了?”孟乘枫微微仰头看着,一边问道。 “大概是察觉到四周有什么活物吧。”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动物的敏感是人比不上的,更况且在这种天色中,又没有什么东西照明,她就像瞎子一样。 “活物?这荷田里有鱼,它们每年都繁殖,数量很多。”孟乘枫说道,这荷田里的鱼是能吃的,味道特别。 姚婴微微点头,但是却在呼吸间嗅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味儿。不是湿泥的气味儿,这种味儿倒是有些熟悉。 就在这时,小船已经逐渐的进入较为开阔的地带,荷田没有那般茂密,低头往下看就能瞧见流动的水。 只不过,越到了这种开阔之地,那股味道就更浓了。姚婴忍不住起身往小船下面看,流动的水当中,有什么东西在上头飘着。船走过去,那些东西也擦船而过。 前头划船的人也发现了,有的用手里的长篙去拨弄那些东西,随后发出讶异的声音,继而互相小声议论。 而在天上的金隼也发出了较为尖利的叫声,之后它就朝着前头某一处飞了过去,边飞边尖叫。 在这夜里,它的叫声特别的响,还在天地间回荡,显得特别的刺耳。 蓦地,黑暗的天地间,前头的荷田某一处发出亮光,这是天地间唯一的亮光,就显得特别的刺眼。 所有人都朝那边看过去,连姚婴都忍不住站起身,茂密的荷田中,某一处银光粼粼,像是有一颗夜明珠飘在那里。 而金隼此时就在那片亮光上头盘旋,它边转边叫,显然是准备要攻击。 这种光线忽然出现,姚婴心中一震,继而快速晃动手腕,阻止金隼攻击。 她这铃铛能掌控的了金隼,人却是根本不受干扰,前头划船的护卫也看到了那无故冒出来的银光,然后就奔过去了。 姚婴想要阻止,但是根本来不及了,前头那两艘船太快了,撑篙一划,小船就窜出去三四米。 几乎只是一瞬间,那一处银光闪烁,就听到了划船的人叫了起来,稀里哗啦船篙掉水,前头一团乱。 057、中招 那一抹银光会移动,并且速度特别快。只见荷叶之间小船乱成一团,有人在惊叫,有的掉进水里噗通噗通的。 孟乘枫站起身,迅速的吩咐他们后撤,燃灯。只有后面的这几艘船听从命令,前面那几艘船却根本来不及了。 姚婴迅速的晃动手腕,一直在半空盘旋急躁的金隼终于得到指令,俯冲下来,就朝着那一抹乱窜的银光冲了过去。 尽管没看清那一抹银光是什么,可有了在武灵的经验,姚婴差不多已经知道是什么了。那怪物毒性太强,怨气极大,赤蛇攻击过后直至今日都没怎么缓过来,更何况才跟了她没多久的金隼。 它又是个暴脾气,必然会不顾一切,姚婴强硬的控制它不许直面攻击,要将那怪物吸引过去,不让它去攻击人。 金隼在荷田上乱飞尖叫,硕大的翅膀扑腾的荷叶莲蓬都倒了下去。 那一抹银光似乎也很忌惮金隼,迅速的入水,尽管在水下,但那一片水都是发亮的。 它在迅速的游动,似乎在躲避金隼,被追赶,朝着这边游了过来。 即便这边船在撤退,但也不及它的速度快。 几乎只是眨眼间,它就到了近前,明明是在船侧窜过去,谁想到那东西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出水之后银光大作,一时间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就见它朝着船上的人飞了过来。 姚婴自是不怕,尽管毒性强烈,但她不认为自己会拼不过。 却不想孟乘枫忽然出手,小小的船上他一手扯过姚婴,另一手去阻那窜上来的不明之物。 那东西碰到了他的手,孟乘枫就觉得手上一凉,也不知怎么的,他腿也在同时软了下来,直接朝后栽了下去。 姚婴被他扯得也一屁股坐在了船上,小船剧烈摇晃,孟乘枫倒在了她腿上。 那银光源头也掉在船上,之后又窜起来,再次奔着俩人而来。 船头船尾撑船的人放下船篙就要冲过去,姚婴却速度更快的推开孟乘枫挡在他面前。 那一团银光直接撞到了她怀中,金隼在她头顶尖叫,她抱住那个东西便不撒手,死死的捏住。 这个东西并没有多大,在她手里剧烈挣扎,她死死捏住,空出一只手拽出腰间的一个扁扁的荷包。 手快的从荷包里抽出一根一指长的针来,对准了捏在手中挣扎的怪物心口扎了下去。 长针粗长,瞬间将那怪物扎了个对穿,之后它就不动了。 松开手,自己的手上衣服上都是银光,像是一种粉状物,粘在手上几分刺痛,好像在往肉里头钻。 姚婴看了看自己的手,猛地想到了孟乘枫,转身看向他,他还是清醒的,靠着船舷,始终在看着她,可却说不出话来了。 抓住他那只手,抽出自己的腰带,迅速的缠在了孟乘枫的臂弯以下。 卷起他的衣袖,他的手和小臂都变成了黑色的,后面的小船一团乱,但已燃起了火把。 “快,赶紧离开这儿。”捏住他的手臂用力挤压,姚婴一边喊道。 此时撑船的人才反应过来,迅速的回到船头船尾自己的位置,执起船篙,穿过乱糟糟的荷田离开此地。 金隼落在了船上,一直冲着那个已死的东西尖叫,它已失去了光亮,成了黑乎乎黏糊糊的一滩。 而之前粘在姚婴手上衣服上的亮光也消失了,它们脱离了那怪物的身体,好像也存活不了多久。 挤压孟乘枫的手臂,他手背上一大块紫黑特别明显。通过挤压,一些粘糊糊的东西从那个地方流了出来。 小船迅速的在荷田之中穿梭,终于,荷叶不再那么浓密,不远处也出现了亮光。 那是一座很大的岛,没了浓密荷叶的阻挡,小船的速度更快了。 撑篙的人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很快的,便抵达了码头。 码头上有人,这边撑船的护卫和他们喊话,迅速的有人跳下来,把孟乘枫抬了起来,跳到了码头上。 姚婴也借着某个护卫的力量上了码头,脚踏实地,她这心里才安稳了下来。 也根本顾不上看这里的风景,跟着前头的人快走,他们抬着孟乘枫,简直就像飞一样。 顺着高高的台阶一直爬到了位于高处的一栋小楼,灯火通明,清新雅致。 跨过门槛,那边孟乘枫已经被放到了横榻上,他脸色很不好,那只手臂紫黑的,还有黑乎乎的东西顺着他的手背往下流。 姚婴快步过去蹲在他身边,抓住他的手继续挤压,同时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人,“给我找糯米,越多越好。” “这、、、公子,是不是把方大夫找来?”护卫站在一边几分踌躇,这是原本在岛上的护卫,他们根本不认识姚婴是谁。 孟乘枫皱起眉头,脸色青白,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侧满头都是汗的姚婴,“听她的。” “是。”护卫领命,便立即离开了。 她不间断的挤压,其实她自己的手也是紫黑色的,却也只限于双手而已。 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顺着他的手背流到了地板上,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气味儿,腥臭不可闻。 “你的手、、、”孟乘枫始终看着她,她满头都是汗,顺着她鼻梁往下滑。 “我没事。”姚婴看了他一眼,能说话,就证明情况还好。 因为腰带隔着衣袖捆绑了他的臂弯,也看不清臂弯上方是什么情况,姚婴直接拽开他的衣领看了看他的锁骨处,皮肤颜色没变,便说明那些东西并没有朝上蔓延。 很快的,护卫提着半袋子糯米进来了,姚婴又要了花雕和纱布。 将糯米倒出,和以花雕,之后把孟乘枫的手臂平摊在横榻边缘。抓起和了花雕的糯米覆在他的手臂上。 “这是做什么?”孟乘枫虽是还没力气,这条手臂也疼痛难忍,但好歹舌头已经不麻木了。 “拔毒。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害你的。”一边将糯米均匀的敷在他手臂上,姚婴一边说道。她满头都是汗,这一溜台阶爬上来,她腿肚子都在抽筋。 “好。”孟乘枫看着她,露出些许笑意来。 058、小猫一样 和了花雕的糯米将孟乘枫的半截手臂和手都包裹上了,姚婴又用纱布将他手臂缠上,这样能保证糯米不会掉下来。 缠紧实了,姚婴才抽出空来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而此时她的手已经没有那么紫黑了,微微泛红,那些东西好像自动的都脱落了。 就是她的衣服上还有一些黑黑的痕迹,又满头大汗的,看起来较为狼狈。 孟乘枫靠在软榻上,这手臂上敷了糯米之后,虽说有些刺痛,但舒服了一些。 看着姚婴,他缓缓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样就好了吧?你也去休息吧,清洗一下。” “不行,我得在这儿守着给你换糯米,现在在拔毒,一层糯米根本不行。”姚婴摇头,他不懂这其中厉害,若是不用这种法子,他就会和之前武灵吴家那些人一样,被腐蚀的内脏全部变成粘液。 “原来这么厉害!即便更换,也需要时间,让侍女带你去清洗一下,再吃些东西。”话落,孟乘枫朝着站在不远处的护卫看了一眼,他们立即就明白了。 不过下一刻,就快步的进来两个侍女,先是跪地给孟乘枫磕头,之后才起身又朝着姚婴屈膝福身,规矩甚严。 姚婴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随后把外衫解了下来。 侍女上手要接过来,她立即后退一步,“我自己来。我的衣服都被污染了,你们最好别碰。”话落,她拿着自己的脏衣服蹲在地上,将之前从孟乘枫手上挤下来的那些黑乎乎的粘液擦拭干净。 这些东西有毒,寻常人碰了,即便是不致命,也得残废。 擦拭干净,她才站起身,看了一圈,这小厅格外干净,什么多余的物件都没有。 “找来一个废弃的桶吧,这些东西统一归置,到时一把火烧了。”免了遗祸。 侍女立即应声,之后快步的跑出去。 “你为什么不怕这些东西呢?”孟乘枫始终看着她,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她都碰触到了,但她却好似并没有觉得疼痛难忍。 “因为皮厚。”姚婴看了他一眼,平淡的回答,却惹得孟乘枫笑了出来。 侍女搬来了一个偌大的瓷缸,半人多高,有些脏兮兮的。 姚婴指示她们放到软榻旁边,之后她把自己的衣服扔了进去。 更换糯米的时间还不到,便跟着侍女顺着这小厅的后门走了。 出了后门就又是几栋高矮不一的小楼,矗立在这小岛的最高处,错落有致,分外清雅。 进了其中一个较为矮一些的小楼,灯火通明,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儿,凝神安心。 浴室很大,姚婴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阻止侍女要贴身服侍的行动,一切都自己来。 倒也不是担心她们会中毒,她只是不习惯被人伺候。 从里到外洗漱了一番,换上侍女捧来的衣服。也不知她们在这么短的时间是如何弄来这样一身女装的,料子不错,内外齐全,就是颜色过于鲜艳了。桃红的颜色,像极了春天盛开的花朵。 换上衣服,把潮湿的长发简单的半拢起来,计算着时间,差不多得更换糯米了。 匆匆的又回了前面那栋小楼里,孟乘枫还靠坐在软榻上,他看起来比刚刚好了许多。 话不多说,她蹲在孟乘枫身边,动手把他手臂上的纱布一层一层的解开。 她做事时认真到忘我的境界,蹲在那里只顾忙碌,连发梢在滴水都不知道。 孟乘枫垂眸看着她,蓦地道:“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这是我家小妹的衣服,是新的。一年之中她会来这里住上一些时日,所以就会给她准备一些新衣物在这里。” 点了点头,姚婴也没接茬儿,看来他小妹年纪也没多大。而且是个娇小姐,这衣服从内到外都是好料子,穿在身上很舒服。 把纱布解下来,就看到了那些糯米,都已经变成了黑色的,就像碳烤糯米一样。 四周站着的护卫和侍女都不眨眼的看,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将黑色的糯米扒拉下来,掉了一地,纱布也扔了。之后又开始用新糯米重新敷在孟乘枫的手臂上,重复之前的步骤,用新的纱布重新缠好。 蹲在那里,把地上那些用过的糯米和纱布收拾好扔到了瓷缸里,这些东西都是有毒的。 处理好了,她才直起身体,看向孟乘枫,他也正在看着她,脸色好多了。 “觉得舒服些了么?”看着他,这会儿还能面带笑意,也不知他是真不知疼痛,还是条件反射?难受的时候没必要摆出好脸色来,难道不累么? “好多了。刚刚觉得心肺都要燃烧起来了,这会儿只剩下手臂还有些疼痛。”孟乘枫如实道。 “既然还疼,那孟公子在笑什么?疼的时候不用笑,你不笑,我也不会觉得局促紧张。”在旁边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姚婴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在灯火之中,她那个小样子的确是有些诡异。 孟乘枫有片刻的愣怔,想了想,之后更加莞尔,“你不局促紧张就好。饿了吧?” “嗯。”点了点头,的确是饿了。现在已经时近半夜了,谁又想到只是奉命来留荷坞走一趟,会遇到这种事情。 不用孟乘枫吩咐,侍女便开始做事。很快将宵夜端了上来,虽是在水中的一处安身之地,但好像什么都不差。 孟乘枫没有胃口,姚婴便独自坐在那里用饭,能听到金隼在外面不时传来低低的叫声,今天遇见了怪物,它直至现在都没有安静下来,一直很躁动。 这座小岛上好像除了护卫和侍女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他们又站在那里不发出任何声音,这里就显得更安静了。 填饱了肚子,侍女把碗盘收下去,她则又回到孟乘枫身边,蹲在他身边检查他的手肘位置。 她的腰带还捆绑在那里,缠的很紧,就是阻止血液流通。 孟乘枫靠坐在那儿,看起来有些无力。不过姚婴蹲在那儿时,他就再次看向她,她小小的一个蹲在自己脚边,乍一看像只小猫。 059、鬼母卜天 外面,远处天际已经现出一条白线,新的一天来临,这一抹亮白预示着今日会有个好天气。 这小楼里静悄悄的,护卫守在门口,他们像假人一样,动也不动。 侍女则守在里面,和护卫没有任何差别,他们好似受过什么特殊的训练。 别说站久了,就是躺着时间久了也会不舒服,他们居然能保持几个时辰一动不动,这一点姚婴就做不到。 软榻上,孟乘枫盖着薄毯,已经睡着了。缠满了纱布的手臂搁置在软榻边缘,似乎梦里都有感觉,尽量保持不动。 姚婴则一直守在那儿,到了这会儿,她已经给孟乘枫的手臂更换四次糯米了。 效果是有的,他的手臂不再黑漆漆,而是皮肉发红。那些撤下来的糯米也不再是如同碳烤,灰褐色的,味道也不再刺鼻。 糯米拔毒乃祖传之法,这里的人会不会用这种法子姚婴不知,但在她家祖上的经验中,痋毒为怨气所结,糯米驱邪拔毒效果最为显著,且十分廉价易寻。 站在门口,看着远方天际隐隐变宽的那一抹亮白,姚婴也几分累。这小身板不禁折腾,直至现在腿肚子仍旧有点疼。 这留荷坞真的很大,这座小岛四周没有荷田,但远处却茂密的看不见水面。它们一直蔓延到远方的山边,似乎已经接连到了天际。 打了个哈欠,她转身重新回到软榻旁,昨日送来的糯米已所剩无几,倒入一些花雕进去重新搅拌。吸收了花雕的糯米胖乎乎的,像煮了半熟的粥。 蹲在那里,将孟乘枫手臂上的纱布一点一点的解下来。这一次的糯米颜色很浅,已经干燥了,逐一的扒拉下来,他的手臂也完整的露了出来。 他是有肌肉的,只是这会儿发红的皮肉摸着有些软软的,前后检查了一番,又看了看他的手背。这里是遭受攻击的地方,所有的毒液都是从这儿挤出来的。相较于手臂,手背的颜色还很深。有破损,但不算太严重。 抓着他的手臂拿到近前,姚婴微微低头在上面闻了闻,除了花雕的气味儿之外,腥臭的难闻之气已经消失了,非常好。 “是被花雕腌的入味了么?”蓦地,孟乘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嗓音微哑,却带着清浅的笑意。 抬头看向他,姚婴摇了摇头,“人肉又不好吃,用糖腌制也不好吃。”饿死也不会吃人肉。 “你尝试过?”她那认真的样子好像真的吃过。 想了想,姚婴就笑了,“我瞎说的。你手臂上的毒拔的差不多了,再来最后一次。你们家应当也有大夫,可以让大夫开一些清热解毒的汤药喝。”边说,她边再次敷糯米,依旧十分细致。 “天都亮了,你一直都没睡,始终守在这儿么?”孟乘枫这会儿觉得好多了,只是这条手臂抬不起来,没力气。 “嗯。”她得给他更换糯米,又怎么能睡觉?他可是这留荷坞的长公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能都走不出这里了。 “你原本不必管的,这也应当是冲着我来的。”孟乘枫想了想,随后叹道。 “是不是冲着你来的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件事我能解决,那么便伸手。如果今日遇上的情况我也解决不了,我自然也不会逞强。”姚婴觉得孟乘枫的客气让她很是不自在,当然了,如果他能有点良心的话,像齐雍那样直接直率的给些奖金做谢礼也好。 “可今日你若不在这儿,这事儿也没人能解决,兴许我就没命了。”孟乘枫叹了口气,手臂被重新缠上纱布,像一个大粽子似得。 “孟公子若是想说谢谢的话,那还是不要说了,我这人也不会说客套话。你说执意说谢谢,那我就接着了。”缠好了纱布,姚婴又将地上用过的纱布和糯米收拾起来,干干净净。 “既然如此,我便不说了。对了,我能走动了么?”孟乘枫用另一只手把身上的薄毯拿下去,外面天色已经亮了。 “嗯。”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站起身,一直在软榻上,孟乘枫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 走过来,姚婴将一直系在他手肘上的腰带解了下来。孟乘枫垂眸看着她,颜色浅淡的眼睛好似有些笑意在里头。 “天亮了,一会儿用些早膳,我既然已经无事,那么今日阿婴姑娘就好好休息。去梅花岛的事情,可以延后,毕竟三公子也没有给阿婴姑娘定下归期。”孟乘枫说道。 “昨晚发生的事,我想孟公子还是通知一下我们公子比较好,他更有经验,兴许能查出昨晚那个东西是从哪儿来的。”留荷坞发生这种事,齐雍必然会更加关注,兴许正好趁此时机,好好的在留荷坞兴风作浪一番。 “阿婴姑娘说的是。早膳还有一会儿,叫他们先收拾一下这客厅,阿婴姑娘这边请。”孟乘枫抬手,请姚婴上楼。 往楼上看了一眼,姚婴随后转身走向楼梯,孟乘枫就在后面,他步伐还算稳健,经过糯米拔毒,他为今不适的就只有手臂了。 二楼并非居室,是书房。这些古人好像都有同一种嗜好,特别喜欢积攒画卷。这书房同样挂满了装裱好的画,层层叠叠的挂着,被压在下面的露出一角来,都看不清画的是什么了。 “这些都是名家手笔,祖上几代花重金买来。大概是觉得到了手之后也没有那般稀奇,就一直这样挂着,有的已经损毁了。”孟乘枫说道,显然是示意姚婴可以在这儿看画打发时间等早膳送来。 姚婴又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的名家都有谁,环顾一圈,只是觉得这些画画的还不错而已。但若让她说出什么门道来,她是一窍不通。 看了孟乘枫一眼,她也不好让自己显得太白痴,便走到了近处。 都挂在墙上很高,看了看,又伸手把挂在最外层的掀开看看里面的。无不是人物山水花鸟鱼虫等等,风格不尽相同,但装裱的极好。即便这样挂着,不刻意损坏,也能保持很久。 顺着墙走,她一边看,孟乘枫就站在她身后,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又掀开了一副山水画,下面压着的却是一幅画风诡异的画卷。一个红衣散发的女子呈仰天之态,赤裸的双脚上挂着两串小骷髅头穿成的串子。而天空是阴沉的,飓风卷起了阴云,好像随时都会压下来。 “这是鬼母卜天图。”孟乘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告诉她这幅画的名字。 060、莫名 “画的真诡异,画出这种画的人,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若是细看这幅画,也不知怎么的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幅画没有署名,不知是何人所画。大概是当时祖上买其他画的时候夹到里面的,不过回来之后也细心装裱了一番,一直挂在这里头。”孟乘枫解释。 姚婴点了点头,继续沿着这挂满画卷的墙走,又掀开几幅花鸟鱼虫,又看到了另外一幅画风和其他画有差的画。 这回画中是个刚刚出世的婴孩,脐带还没剪呢,背景是盛世花开,就是这个婴孩的胎盘置于画中右下角,画出的形态恍若一个巨大的花苞。 “这幅叫做灵童降世。”孟乘枫适时开口,给她解惑,似乎在后面也能察觉到她对哪幅画存疑。 “灵童又是什么?”这个世界有哪种信仰中有灵童这个说法么?她从未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有一些名家一辈子都过得穷困潦倒,死后才被奉为名家,受到追捧。他们活着时默默无闻,那个时期大概心中也是诸多怨气。”孟乘枫说道,这种说法倒是有可能。 姚婴不理解,看其他的画,其实她都不太懂。若说手法有多奇妙,她是真的看不出来。 古人的喜好以及对事物的判断,和那个世界是有一些不同的。 “你慢慢看,我去把这一身脏衣服换了。”孟乘枫轻声道。 回头看向他,姚婴点了点头,之后目送他离开。 独自站在这书房里,姚婴缓步的走到书案后,书案上挂着二三十支大小不一的毛笔。 拿起一支毛笔,仔细看了看,其实她不会写毛笔字。 桌子上还摆着一些之前练字之后的纸张,整整齐齐的摆放用镇纸压着,上面的字写的清隽又有风骨。 孟乘枫带她到这里来消耗时间,也不知到底什么意思?在这种被书本环绕的地方,还不如站在外头看风景呢。 研究了一会儿这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之后又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感受了一下,换过衣服的孟乘枫又出现在了门口。 将那身脏衣服换掉,又洗漱干净,孟乘枫看着就精神多了。温润如玉,眼睛的颜色又很特别,在这清晨出现在视线当中,的确是让人的心情都跟着好起来了。 他和齐雍很不同的就是,没有那么强的侵略感。齐雍就不一样了,一双眼睛像两个枪口,上膛的枪随时都会发射。 “用早膳吧。”孟乘枫说道,面带笑意。 “好。”站起身,离开那宽大的椅子,脱离了那里,的确是觉得心里头一松。没有文化,坐在那儿真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离开书房,顺着楼梯下楼,下面果然被重新收拾了一番,早膳都送上来了,各种碗碟摆满了整张桌子。 “孟公子,我把你手上的糯米撤下来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孟乘枫立即转过身面对她,伸出了手臂。 解开纱布,就看到了里面的糯米,糯米的颜色微微发黄,已经不黑了。 几粒干燥的糯米开始往地上掉,孟乘枫扭头看了一眼,之后朝着矗立在软榻旁的瓷缸那边挪。 姚婴也不得不跟着走,两个人横向移动,到了瓷缸前,孟乘枫把手臂悬到上头,这样哗啦啦掉下来的糯米就都掉进瓷缸了。 姚婴看了他一眼,之后就笑了,“还是孟公子聪明,早知道之前几次换糯米,就把你叫醒移到这儿来,也免得我费力气擦地了。” “辛苦了。”孟乘枫看着她,也笑了起来。 糯米全部撤下去,孟乘枫的手臂已经变成了浅红色,她握住之后捏了捏,虽还是有些软,但比之之前要好多了。 自己的手像一个物件似得被她捏来捏去,孟乘枫感觉有些痒,“虽说还有些刺痛,但更觉得有些痒。” “这是好现象,之前你怕是根本觉不出痒来,疼的难忍。亏得及时,否则你这条手臂都烂掉了。”放开手,姚婴确认他已经没问题了。 “你见过多少因此惨死的人?昨日那个攻击我们的怪鱼,又是什么?”往餐桌走,孟乘枫问道,他似乎一夜之间长了很大的见识。 “只是在武灵的时候见过而已。死了几个人,内脏都融化了,包括眼睛和舌头。”在餐桌对面坐下,姚婴说道。她说话时的神情是很认真的,让人一看就知没有夸张的成分在。 孟乘枫坐在对面看着她,本拿起了筷子,却因为姚婴的话觉得喉咙被堵住了,这顿饭可能吃不下去了。 姚婴却根本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看了他一眼,然后动筷吃饭,她一夜没睡,又饿又累。 迅速填饱了肚子,孟乘枫便叫侍女带着她去后面休息,这座岛很大,休息的地方也很多。 回到昨日洗澡的那个小楼,这就是她休息的地方,侍女告知她,这里是为孟家的小姐留着的,所有的用品皆属上乘。如果她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她们。 姚婴什么都不需要,只是想睡觉补眠。 随着她上了二楼卧室,金隼也从窗口飞了进来,它依旧是显得有些躁动,大概心情不佳。 把荷包里的赤蛇放出来,它比前几天精神了些,喂给它一颗药,它吃了后便爬到窗边的桌子上,和金隼互相瞪眼。 不再管它们,姚婴直接躺进了雕花的小床,放下床幔,独成一片天地,分外清净。 没用上多久,她便睡过去了。 似乎是因为在这陌生之地,这一觉睡得姚婴梦魇了。披头散发的鬼母在她的梦境中起舞,如同恶鬼。而那降世的灵童也忽然出现,明明是个孩童的形象,却比之恶鬼还要吓人。 他们在梦境中轮番出现,她也被魇在其中无法醒来。 姚婴挣扎了许久,浑身汗湿,手脚抽筋,最后拼着一丝力气才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好似看见一张放大的脸悬在眼前,但也仅仅是一瞬就消失了踪影。她呼吸滞住,缓了好半晌才倒过来这口气。 这是一张床,什么都没有,是她太紧张了。 只不过,缘何紧张,她也不知道。 061、偶遇 金隼和赤蛇还在窗口那儿,它们不再如同以前似得互相敌视试探,这会儿倒是难得的和平。 时近下午,太阳处于这座小岛的后侧,在这小楼的位置,阳光是照射不进来的。 姚婴掀开了床帐,挪出双腿坐在床边,看着窗口那两个家伙,和着窗外有些迷离的光线,金隼看起来像个假鸟。 倒是赤蛇红彤彤的,犹如一个珍贵的珠宝,若是它不动,必然会引得某些爱宝之人把它拿起来在手腕脖子上佩戴一下。 她醒来,金隼和赤蛇都有反应,随后赤蛇顺着桌腿迅速的爬了下来。细小的身体扭得像跳舞一样,咻咻的爬到了姚婴这里来。 沿着她的腿爬上来,找到她置于腿上的手,之后自动的在她手里盘成蚊香,特别的听话懂事。 看着它那刻意讨好的样子,姚婴也不由得弯起嘴角,梦魇带给她的紧张感也逐渐消失了。 不知到底是因为这个地方陌生还是因为其他,她从未梦魇过,这次却挣扎了许久才醒过来。 梦里那些丑恶诡异之物,如今想想其实根本不至于让她感到害怕。可是,在梦里却吓着了她。 金隼也离开窗边,扑扇了两下翅膀就飞到了她脚边,似乎在和赤蛇争宠,它也用小脑袋蹭她的小腿。 这两个家伙抚平了她梦魇之后的紧张不适,缓缓的调整呼吸,之后动手把赤蛇放进了荷包里。擦了擦额头上还遗留的汗,这才站起身。 顺着自己的长发,她一边走下楼,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声音。 楼下,有两个侍女在候着,已不是今早的那两个,是换了班了。 但这两个新来的侍女却好像认识她一样,见她下楼,便立即迎了过来。 “孟公子呢?”休息的差不多了,她也该去做事了。齐雍让她盯着孟乘枫,尽管她觉得自己盯不出什么来,可也得保证孟乘枫在她视线之内。 “公子在前楼。”侍女回答,之后就带路,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沓。 走出这小楼,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一股荷田的气味儿,有些清新。 太阳光在前楼的楼顶上留下印痕,天空上的云彩如同一道一道丝绸,有些特别,但并不似看上去的那么轻松。反而因为一切都陌生,让姚婴心中几许沉重。 又回了前面的那座楼,不似昨晚和今早那般安静,有人来了。 一楼客厅里,站立了四五个衣着不一样的侍女。软榻那儿,孟乘枫和一个中年女子相对而坐,正在叙话。 姚婴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听见了动静,那边的人都看了过来。 “阿婴姑娘。”看到了她,孟乘枫便站起身。他看起来很是精神,已不是昨晚那无力苍白的模样。 缓步走近一些,姚婴看了看孟乘枫,又看向那个中年女子,与孟乘枫五六分相似。看她这个年纪,大概是孟乘枫的母亲。 “孟公子。”微微屈膝,姚婴轻声道。 “阿婴姑娘,这是家母,留荷坞的当家主母。”孟乘枫给她介绍,那中年女子果然是他母亲。 “给孟夫人请安。”姚婴再次屈膝问安,孟夫人样貌和孟乘枫相似,但气质很好,同样颜色略清淡的眼睛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之色。 “听说昨晚枫儿遇险,是阿婴姑娘果断相救,这才使得枫儿有惊无险。我之前还以为阿婴姑娘有此本领必然年纪很大,谁想到居然是个小姑娘。”孟夫人站起身,朝着姚婴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一边说道。她嗓音很细,听起来很是温婉。 “孟夫人过誉了。”是啊,她看起来是个小姑娘这种事,她也觉得挺无奈的。 “不,我孟家真的应该好好的谢谢阿婴姑娘才是。枫儿是孟家的嫡子嫡孙,也是我唯一的孩子,他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是要了我的命。”孟夫人的感激还是很真诚的。 姚婴也不会说客套的话,她点点头,接受孟夫人的谢谢了。 她不接话,场面一时显得有些尴尬。孟乘枫走过来,抓住孟夫人的手臂,将她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这边来,“阿婴姑娘本是来为祖母分忧的,梅花岛的兔子泛滥成灾,草都不够它们吃了。这个时辰祖母应当在小憩,儿子带着阿婴姑娘过去看看。” “也好。那些兔子啊,饿极了没准儿会啃房子。若是这地基损毁了,那岛上的房子都得塌了。”孟夫人现出愁容来,由此可见,梅花岛的兔子不只是泛滥。 “阿婴姑娘,我们走吧。”孟乘枫看向她,暗暗的使眼色,让她先离开。 姚婴微微屈膝,之后便快速的离开了这小楼。 从这小楼的前门出来,入眼的便是一望无际的荷田。远山与荷田接连一处,都分不清哪里是荷田哪里是远山。 延伸的台阶一直抵达这座小岛下的码头,码头边停泊着几艘小船,还有人来来往往正在做事。 这种地方,四面都是水,遇到凶险想要逃走都没得逃。 沿着台阶往下走,金隼也盘旋的在她头顶,一直紧跟着她。 到了码头,后面孟乘枫也追了上来,一袭白衣,很是温和。 “先去昨晚遇袭的地方看看吧,昨日损失了几个护卫,我们昨晚的船也藏了起来,那个已死的怪物尸体还在上面呢。”孟乘枫压低了声音,显然是不想将此事闹大。刚刚孟夫人在,他也表现的很是轻松,实际上他的手臂还是不太舒服,不敢抬的太高。 看着他,姚婴眨了眨眼睛,之后点头,“好。”反正是盯着他,去哪儿都行。 孟乘枫先上了船,如昨日那样朝她伸出手。姚婴抓住了他的手,借着他的力气也跳到了船上。 船晃动,她迅速的坐下,到了这上头便没有安全感。 三艘小船陆续的离开码头,朝着昨天发生突发情况的地方划去。尽管昨晚发生了那种事,但似乎孟乘枫并没有很害怕。三艘船,一共七八个护卫跟随,他这一点倒也不合常理。 可也兴许他本就不是寻常人吧,让人猜不透。 还未抵达茂密的荷田呢,便瞧见另外几艘船出现在另一个方向。在这水上相遇,各自都慢下了速度。 姚婴扭头看过去,在那悠游在前头的一艘船上,一个衣着华丽的姑娘进入视线当中。那一刹那,姚婴的瞳孔都跟着震动了下,这一次她没有看错,那个姑娘是高季雯。 062、讨了她? 那边几艘船加快了速度,朝着这边划来。在距离五六米远的时候,船上的人开始朝着这边拱手作揖,给孟乘枫请安。 划船的护卫也竖起了船篙,那几艘小船停在了水面上。 姚婴的视线一直固定在高季雯的身上,她和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小船上,两个人并肩而站。船的位置小,他们俩也贴的很近,显然关系不寻常。 在两方的小船靠近时,高季雯也看到了姚婴。有一瞬间她没认出来,待得认出来时,明显瞧见她的脸在那一刻变得僵硬。 尽管姚婴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根据高季雯的脸色,她应该是不想被戳穿的。 眨了眨眼睛,她收回视线看向在她身后站着的孟乘枫,他面带笑意,虽说阳光照不到他,但他看起来也挺暖的。 “大哥。”那艘船上的年轻男人开口,他唤孟乘枫为大哥。 “梓易,在外转了这么许久,我可有一个多月没看见你了。”孟乘枫笑道,他这个兄长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让大哥担心了,雨禾她身体好多了,这一次回来,应该也不会再匆忙的出去了。家中之事都落到了大哥的肩上,真是惭愧。”孟梓易言语甚是恭敬。 姚婴转眼看过去,尽量的不去看高季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就是孟梓易。 和他恭敬又略严肃的语调差不多,他的表情看起来也是极为严肃的,不苟言笑的那种。但稀奇的是,他长得和孟乘枫还有点像,只是眼睛是正常的颜色。 “心爱的人生病,你自是日夜担忧。咱们家中都是一些琐事,谁都能处理。天快黑了,赶紧回去吧,夜里凉,无事就陪着你夫人吧。”孟乘枫是很包容的,从他的语调中就听得出,他特别像个大哥的样子。 “多谢大哥。”孟梓易和雨禾两个人共同向孟乘枫告辞。 她的声音不再那么张扬,但仍然是高季雯的声音。可除了外表和声音之外,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动作之间缓慢而有度,哪还是以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以前的影子消失无踪,在她身上窥见不到以往的分毫。 那几艘船调转方向离开,看得出孟梓易居住的地方和孟乘枫居住的地方是两个方向,这留荷坞真大。 看着他们走远,姚婴的心中仍旧是几分震撼,高季雯原来在留荷坞。 她嫁入了孟家,又改了名字,她就是长碧楼插入留荷坞的暗睄么? “看什么呢?”船动了,姚婴还在看那几艘离开的船,孟乘枫在她身后坐下,轻声问道。 回神儿,姚婴转过脸来看着他,“那个人是谁啊?怎么长得和你很像?刚刚孟夫人好像说,她只有你一个孩子。”而孟乘枫长得和孟夫人很像,父系的血缘,应该不会让他们长得那么相似。 “梓易是家父的二夫人所生,二夫人虽出身不好,但她和家母长得很像。还有我家小妹的母亲,出身风尘,容貌也和家母有五六分相似。”孟乘枫解释,把家里的事儿都说了,也是免得她到时再觉得稀奇。 姚婴倒是有些迷惑了,这孟乘枫的爹,正室妻子和妾室都长得很像?他是喜欢那一挂的么? 看她那满脸问号的样子,孟乘枫又笑了,“不懂了是不是?” “嗯,不懂。这是孟老爷对孟夫人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么?今生今世,所有爱过的人都是孟夫人的模样?这不是爱吧,倒像是给自己的花心找借口,和侮辱差不多。”姚婴想想觉得很是可笑,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还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给如此不要脸的行径穿上深情的外衣,给自己找个让人说不出话的借口。 孟乘枫反倒是无言以对了,看着姚婴略不屑的眼神儿,他好半晌才笑出声,“家母必然很很赞同阿婴姑娘的说法。” 是个女人估计都会这么想,这个世界的男人,一言难尽。 小船开始进入荷田,荷叶和莲蓬不时的从脑袋上掠过,坐在这船上的人也不得不偏头闪躲。那莲蓬太大了,若是砸到脑袋上,会疼的很。 逐渐的接近昨晚发生意外的地方,几艘小船都藏在了这里头。那个怪物尸体所在的小船是昨晚孟乘枫和姚婴坐的,回到小岛之后,护卫又把这小船送回了这里,藏匿在茂密的荷田之中是最稳妥的,在外面根本就看不见。 “昨晚丧命的护卫尸体根本没捞上来,好像都融化了。若是我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是不是也就和他们一样了?”小船停下,孟乘枫站起身,一边说道。 “嗯。”姚婴点头,虽说他中招的是手臂,但沿着手臂向上,最终整个人都会融化了。这就是痋的厉害之处,怨气所结,可不是一般的毒物能够相提并论的。 孟乘枫跳到了昨晚藏在这儿的小船上,之后朝这边伸出手。姚婴略不安的站起身,小船晃动,这脚底下虚无的感觉真是让人没一点安全感。 抓住孟乘枫的手,他那只完好的手力量还是极大的,微微有些凉。 她抓住了自己的手,孟乘枫便一个提力将她整个人拎了过来。整个人悬起来,没什么感觉,下一刻就落到了孟乘枫身边。 脚下的小船晃动的厉害,她弯着身体抓着孟乘枫一动不敢动,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 “无事,不会掉下去的。”抓紧她的手给她安慰,孟乘枫用力的抬起另外一只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看得出她是真的害怕。 小船缓缓地平静下来,姚婴也直起了身体,看了看就站在她眼前的孟乘枫,说实在的,看着他也没什么安全感。 这种四面环水的地儿,大罗神仙在这儿也一样。 小船正当中,一滩黏糊糊的东西黏在船板上,经过了一天的曝晒,它看起来好像已经干燥了些。 挪过去,姚婴坐下,这东西失去了光芒,真的是挺恶心的。 但,模样和武灵的那个差不多,像个人一样,但又像鱼。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孟乘枫站在她身后,双腿分开,能尽量的保持这小船不会胡乱晃动。 “不知道。”姚婴摇头,即便说是痋,孟乘枫怕是也不懂,她还得跟着解释。这种东西,跟外行解释,怎样也解释不清。 “小小的一个,攻击力如此强,功夫高超的护卫都没躲过,惨死此处。”孟乘枫的语气有些低落,大好男儿死于此处,实在委屈。 “这一片荷田往后就不要过来了,最好圈起来,也免得别人误入。这里的莲蓬也不要采摘,没准儿吃了就挂了。”坐在那儿,姚婴其实也不是很确定这些情况会不会发生。只是这个怪物忽然出现在这儿,它又是从何处过来的呢? 站起身,她小心的环顾四周,荷田茂密的连方向都分不清了,那个怪物从何而来更是个谜。 专门在孟乘枫回来的路上,这一小片区域,难不成真是要害他的? 想要害他的又会是谁呢?留荷坞外人不好进,难不成留荷坞中依旧有内鬼么? 这还真是个谜题,凭她一己之力,在这种地方难以调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还是得齐雍过来。 “孟公子,不知你有没有派人去通知我家公子?”齐雍若来了,这地儿的秘密也就藏不住了。 “嗯,已经派人过去了。”孟乘枫微微颌首,表示已派人去找齐雍了。 往荷田里看,可是真的什么都瞧不见,太茂盛了。 昨晚死去的护卫已经沉入水中,眼下什么都找不到了,孟乘枫拿起船篙在水中拨弄寻找,船篙挑起了一些布料,可没有人的踪迹。 随着泥水被翻搅出来,一股腥臭的气味儿也飘了出来,和昨晚闻到的差不多,孟乘枫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不由想到他昨晚手背流出来的那些粘液,气味儿与之相差无几,令人作呕。 放下船篙,所有人都不做声了,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荷田,臭水污烂,仅仅是因为那小小的一个怪物。 姚婴觉得要把那个怪物鱼人的尸体带走,放在这里晾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身上的衣服质量上乘,撕下来怪可惜的。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 “用这个。”孟乘枫好似能穿透她脑袋似得,一只手过来,手里是一个折叠整齐的丝绢。 看了他一眼,姚婴接过,之后把那怪物软塌塌的尸体捏起来,包裹在丝帕当中。 在武灵时那个怪物鱼人的尸体被齐雍抢走了,她也没来得及研究。还有那个吴家的两个妾室,是缘何中招成为了这种怪物的繁殖母体亦是未知。 如果可以给她一些权限的话,她仔细研究,说不定能找出端倪来。 痋引神秘,难不成此物自身带引么?还是当时吴家的那两个妾室接触了某些人。她们都死了,答案也找不出了。 孟乘枫下令要将此处圈起来,禁止任何来往的船只再靠近这里。两艘小船上的护卫立即开始活动起来,要将此处圈起来。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地间也开始暗了下来。小船上有灯,燃起来,显得四周的荷叶和莲蓬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它们长得太茂盛了,灯火辉映下,形状显得很是诡异。 护卫在做事,姚婴则和孟乘枫坐在这小船上静默不语。倒也不是非得做什么,只是有无数的疑问,又解决不了,只得待在这儿。但其实,就这般待在这儿,也找不到疑问的答案。 “阿婴姑娘在想什么呢?大越总是会发生一些骇人听闻又十分离奇的事情。三公子一直在致力于保卫大越的安宁,但是却真的很难。在留荷坞如此森严之地都会发生这种情况,更让人难想偌大的大越每天都会发生些什么。”大概是因为太安静了,这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迎着这昏暗的光线,更是让人不由联想起很多。 “我只是在想,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到底距离我们有多远,还是就在身边。”包括齐雍所怀疑的孟家人,明明是皇亲国戚,但谁又知道他们暗地里都在做些什么呢? 转眼看向她,她的侧脸小小的,半个巴掌就能给遮住。 “是啊,若是就在身边,而又是自己信任的人,那岂不是防不胜防。”孟乘枫言语之间也露出一种担忧来。 姚婴不语,谁又能知道呢。反正眼下她有些心绪不宁,只身一人在这个地方,她心中一股难以言说的阴郁感。 蓦地,一直在这片荷田上空盘旋的金隼发出叫声,它打破了平静,姚婴也不由得一诧。 抓紧了船舷,她小心的站起身,仰头看着金隼那盘旋的影子,之后轻轻地晃动手腕。 下一刻,金隼再次叫起来,之后朝着荷田的深处飞了过去。 往那边眺望,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姚婴长长的吐口气,“应该是有人来了。”不是有怪物,若出现的是怪物,金隼的叫声不会是这样的。 闻言,孟乘枫也站起身,小船晃动,那边姚婴立即僵硬起来。 他看了她一眼,伸手按在她肩膀上,一边朝着金隼飞去的方向看,他比她高很多,看的也更远。 “有火光,的确是有人来了。”他看到了。 随后,他提起小船上的琉灯,举起来轻轻摇晃,这么高也足以吸引那边来的人了。 没过多久,金隼便又飞回来了,而船行驶的声音也进入耳朵里,那边的船朝着这边过来了。 茂密的荷因为小船的闯入而拨开,之后,便停了。 那边船上的人举着的是火把,火光在跳跃,也看清了小船上的人,一人鹤立鸡群太过耀眼,正是齐雍。 他身边站着东哥,船头船尾撑篙的是齐雍手底下的人,在此遇见,大家也都没有任何的意外。 “三公子。”孟乘枫放下琉灯,他的手臂不足以让他支撑太久。 “你没事吧?”齐雍看着孟乘枫,他昨晚遇袭,今日瞧着倒是还好。 孟乘枫另一手依旧在按着姚婴,她害怕,这样能够给予她一些力量。 “已经无事了,多亏了阿婴姑娘。”他如实道。 看向姚婴,齐雍好似此时才注意到她这个小矮个,“这是她应该做的,做得好是分内之事,做不好,就得给你陪葬了。” 这种话真是够无情的,姚婴忍不住翻白眼儿,此番,估计齐雍对她的怀疑要更深了。 齐雍举步,他几乎只是跨了一步,就一下子跳到了这艘小船上来。 他长得高,人也重,落到这船上的瞬间,小船便剧烈的摇晃起来。 姚婴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摆,孟乘枫更大力的压住她的肩膀。齐雍却好像根本没瞧见他们俩的情况,径直的走到船尾,随手拿起杵在水里的船篙,在水中拨弄翻搅。 他不停止动作,这小船晃动的就特别厉害。 孟乘枫转了一下步子,正面对着姚婴,之后按着她坐了下去。 “别怕,船不会翻得。”齐雍自有把握,总是不至于把这艘船给弄翻了。 坐在那儿,小船还是在摇摆,但比站着要安稳的多。 那边东哥也命人把小船再朝这边靠拢一些,然后用船篙试探打捞水下到底都有些什么。 “阿婴妹妹。”罗大川那标志性的很粗的声音传来,他在后面的小船上。 小船各自靠拢,大家也都露出了脸来。 看到罗大川的脸,姚婴心中倒是忽然安定了下来,朝着他点了点头。其实她和长碧楼的任何人都不是很熟,但这个地方带给她的那种莫名的压抑感,反倒是忽然让这些相处时日不久的人成了熟人。 “昨晚那东西最初是在哪个地方出现的?”齐雍扔了船篙,沉声问道。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烦躁,语气也不太好,可见他心情不佳。 “是我的金隼第一个发现的。”姚婴回答,之后晃动手腕,原本落在旁边那艘小船上的金隼一飞而起,朝着昨晚最先发现那怪物的地方飞了过去。 齐雍转身,两步就踩过小船,跃到了另外一艘船上。他就像跑酷一样,在这荷田之中相邻的小船上轻松跨过,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稳。 罗大川和另外几个护卫都跟着齐雍过去了,这边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小船不再晃动,姚婴也长长的舒了口气。 “阿婴,你没事吧?”东哥还是较为担心她,遇见怪物倒不怕她发生危险,只是带着任务而来,也不知有没有做好。 “我很好,多谢东哥担心。”姚婴回话,看东哥那忧心的样子,可比齐雍有良心多了。亏得她昨晚及时给孟乘枫拔毒,否则就得给他陪葬了。 “唉,谁又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留荷坞管理森严,外人难以进入,那东西到底是从哪儿过来的?”如果走的是水路,留荷坞这么大,又如何能够查找出来? 就在这时,进入荷田深处的罗大川喊了一嗓子,叫其他人过去,说是有所发现。 东哥立即吩咐护卫划船,又示意姚婴也跟过去。 她可不能像齐雍那样在这小船之上穿梭自如,所幸孟乘枫还和她在同一艘船上。他迈步朝着东哥所在的小船跨过去一条腿,之后把手伸向姚婴。 抓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气,被他拎到了东哥所在的船上。同时他也收回了自己的腿,两个人都移到了这艘船上。 俩人过去,护卫立即撑篙移动小船,孟乘枫抓着她的手让她坐下,一边轻声安慰她,这么多人呢,是不会让这小船翻了的。 他们两个人走得近,根本不像是才认识仅仅两天的样子,东哥站在一边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挪移,隐现几分担心。 小船在荷田之中穿行,很快就追赶上了前头的小船。几艘小船大约十来个人,他们在之前那怪物最初出现的地方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发现了一些端倪,便追寻着那些蛛丝马迹,更深入到荷田之中。 荷田太大了,这留荷坞说是十里荷田,但实际上不止十里。 夜空黑的连星星都看不见,地上的荷田又茂密阴森。尤其姚婴坐在小船上,四周的荷叶和莲蓬都在她头顶过去,它们长得如同一个个高大的怪物。 前头不时的传来罗大川的声音,其实他们前面的人不时的在说话,只是他嗓门比较高。 听着他聒噪,倒是让人心下平静许多。这种时候,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不至于让大家悬着心,一直难安。 孟乘枫就站在姚婴身边,小船晃动的厉害,他站的稳稳当当。东哥最初也站着,但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他和姚婴半斤八两。 “昨日那个怪物呢?”东哥问道。来的路上齐雍也没说太多,他还不太了解情况。 “在我这儿。”姚婴从怀中拿出丝绢包裹的怪物尸体,递给东哥,他却不接。 其实他不至于会害怕这痋毒,但他一向谨慎,又有些许胆怯,不敢冒险。 收回手,又把它放起来,这东西一股臭味儿,但被晒了一天,没黏糊的那么厉害了。 孟乘枫垂眸看着他们,看东哥不接,他也若有所思。 跟着前面的几艘船,罗大川不时的骂脏话,大概是莲蓬打到了他。他生活在青阳郡,那里的水不多,想来他对水也不是很熟悉。但仗着一身胆色,敢在这摇晃不停的小船上来回走动,又骂骂嚷嚷。 眼下已经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处于哪个方向,除了这小船上亮着的火把之外,就什么都没有,黑乎乎的一片。 前面在追踪某些蛛丝马迹,但也不知是如何发现的,金隼一直在前头,它似乎很热衷于在前头探路。不时的,它发出叫声,在给姚婴提供一些信息。 也是因为金隼传递的信息,姚婴心中才会一直很是安稳,前路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唯一不清楚的便是眼下所在的方向了,而且一直在朝哪儿走?金隼虽是有些智慧,可它又不是真的人,无法做到和她对话。 “东哥,知道我们现在在朝哪个方向走么?”她问道。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东哥难住了,这种天色中,他也很难判断在往哪个方向去。 “西南。再走出去七八里,便到了囚崖,那里不属于留荷坞,艰险难行。倒是有一些药农会涉险进入,若能找到稀奇药材,便可一夜暴富。”孟乘枫开口解释,他就站在姚婴身后,像一堵墙。 “稀奇的药材会让人一夜暴富么?”这倒是一种赌博式的发财之道。 “据说在囚崖之中长出的药材药性特别,不是寻常之地的药材可比的。”孟乘枫将自己所知尽数告诉了姚婴。 “一夜暴富又岂会那么容易?否则这囚崖都被搬空了。”东哥不信所谓的运气,一切靠的都是双手。 “没错,一夜暴富只是传说。最起码这么多年来,从未听到有人成功过。”孟乘枫确定了东哥的猜测。 说是距离囚崖有七八里,而这水面上又都是茂密的荷田,不似宽阔的水面可以一往无前,在荷田之中穿梭很浪费时间。 而且距离囚崖越近,荷田就越是茂密。留荷坞的人似乎也不会来这里,那莲蓬大的像人的脑袋一样,沉甸甸的,被它砸到相当的疼。 金隼好像有些兴奋,一直在前头的半空中叫唤。东哥也注意到了,于是询问姚婴是不是那隼发现了什么。 “它只是肾上腺素在飙升,认为自己有用武之地了。”姚婴回答,它就是瞎闹腾,像个小孩儿。 她的回答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肾上腺素又是什么东西? 东哥不懂,孟乘枫也听不懂。不过,这两个人却也没再追问,免得让自己看起来很无知。 已经时近半夜了,夜空更是黑的如同泼了墨一样。若不是每艘船上都有一些亮,还真是天地都不分了。 罗大川大概也累了,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除了小船前行拨水和荷叶摇摆的声音外,就是金隼的叫声了。 姚婴抓着船舷坐在小船里,听着金隼的叫声,若说这个时候谁最有用,那只有金隼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感觉都快要天亮了,金隼的叫声终于有了一些改变,更加高亢了些。 “快走出荷田了。”姚婴说了一声,之后晃动手腕,金隼在半空盘旋,朝着这边飞了回来。 东哥和孟乘枫微微仰头往半空看,金隼眼下就是一个巨大的影子。 “他若是个人,必然忠心耿耿。”孟乘枫叹道。 姚婴不由弯起嘴角,这话说的极对。 天边隐隐的出现一抹亮色,荷田也终于到了尽头。 小船从荷田中钻出来,空气似乎都充足了。 往前面看,那几艘小船的火把仍旧在燃烧着,能看得到在船上的人,他们都站着,即便在这荷田里走了一夜,可仍旧是稳站不屈。 唯独这艘船上,姚婴和东哥两个人怂的不得了,坐在那里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撑船的两个护卫快速划动,小船也逐渐的和前面的小船靠拢。 而高耸陡立的悬崖也进入视线当中,抬头往上看,这座悬崖高的好像和天空接连在一起。它透出一股压抑的气息,抬头看到它的瞬间,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悬崖很长,左右环顾而去,没有一处空缺。如此天然形成的悬崖,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前面打头的小船寻到了空隙,便当先过去了,后面的小船跟随,大家排成一条线,有条不紊。 接近悬崖底部,水流的声音也特别大,哗啦啦的,是从某一个高处流出来。 而人到了这儿,对比这高耸入云的悬崖,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比不上这悬崖上的一块石头。 小船靠了边儿,前后两个护卫用手中的船篙撑住,使得小船稳固,不会随水漂走。 而东哥站起身,先行从这小船上跳了下去。他没有功夫,跳下去踩到了湿滑的石头,险些一屁股跌到水里去。 还是那边先下船的护卫眼疾手快拽住了他,他才免于遭受此难。 看东哥那样子,姚婴就更担心了。坐了几个时辰的船,她两条腿都不听使唤了。 船身晃动,她撑着站起身,准备一下子跳下去,摔不摔的就看运气了。 但她只是刚刚运力而已,就被孟乘枫抓住了手臂。他带着她从船上跳了下去,并且稳稳的站在了一堆碎石上。 脚踏实地,安定感油然而生,姚婴扭头看向孟乘枫,“多谢孟公子。”不管他是不是伪装的,他还是十分有风度的,这一路来照顾了她不少、。 “无需客气。”孟乘枫放开手,也笑了。 所有人陆续下船,这里就是悬崖下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边缘的大石碎石无数,有水从悬崖中某一处缝隙中流出来,源源不断的注入荷田之中。 那边已经有几个护卫打头阵,顺着悬崖底部一处一人多高的空隙钻进去了。有水从里面流出来,但他们也丝毫不在意。 举着的火把燃烧强烈,顶部的火苗都是蓝色的,一看就不是寻常的燃料。 几个人进去探查,另外几个护卫和罗大川则在外面圈出个安全之地来。罗大川举着一个燃烧的最旺的火把,整个人较为亢奋。 那些火把异于寻常,导致盘旋在附近的金隼都距离远远地,由此可见的确是添加了不寻常的物质在里头。 齐雍则在这附近走了一圈后又回来了,他直接旋身坐在了一块大石上,长腿呈最大化的劈开,尽显肆无忌惮。 孟乘枫走过去,在另外一块大石上坐下,他昨日受伤的手臂仍旧不太舒服。坐下后以另一手轻揉,力气不足。 “伤处如何?”齐雍问道,似乎只是一夜没见,他下巴上的胡渣就超速生长,让他看起来几分颓废。 “仍旧无力。”孟乘枫卷起了衣袖,他的手和手背都是淡红色的。天已经亮了,火把的光亮根本用不上。 齐雍看了看,之后微微颌首,“没什么大事,所幸我派了个人跟着你,否则今日你就变成一滩肉泥了。” “阿婴姑娘本领很大,做事认真。昨晚她守了我一夜,辛苦她了。”孟乘枫将衣袖放下来,一边说道。 齐雍扫了一眼站在那边的姚婴,神色几分意味深长。 东哥正在小声的询问姚婴昨天发生的事情,在武灵出现一个怪物鱼人就死了几个人,昨晚又在留荷坞出现,死了几个护卫。如若不是姚婴跟随,说不准孟乘枫也死了。 这是一件大事,说明巫人可能已经朝皇亲国戚伸手了。 向东哥报备,满足他的操心,其实根据昨晚发生的事也未必就能证明是有人在向孟乘枫下手。这么大的荷田,兴许只是意外相遇。 东哥听完长吁短叹,他本就精瘦又略佝偻,听完之后坐在石头上,整个人又弯曲起来,瞧着特别丧。 姚婴都不由觉得他有点可怜,其实不用想那么多,最高领导人在这儿呢,哪儿轮得到底下这帮人发愁。 晃了晃手腕,金隼也从半空落了下来,落在了距离那些举火把的人最远的地方,收起翅膀,亮出一金鸡独立的姿态来,倒是和齐雍有一种莫名的相似。 长长的舒口气,此时天色已经很明亮了,虽然太阳还没出来,远方茂密无际的荷田上空也隐隐的有些雾气在飘荡着。但就是这种景象,却别有一番韵味儿,估计只能在这个时辰才能看得到,待太阳出来,此风景就彻底消失了。 转眼朝着那边看过去,罗大川等人还在举着火把,火苗在此时亮起来的天色当中仍旧是蓝色的,跳跃时还发出一些丝丝拉拉的声音。 之后,她就看到了齐雍和孟乘枫,他们俩不知在说些什么,水流哗啦啦的,他们的声音都被盖住了。 孟乘枫倒是一直边说话边揉手臂,显然还是不舒服。但也没别的办法,一点一点恢复。若是运气很差,可能那条手臂从此后都提不上力气了。 朝着那边走,踩着碎石,从悬崖的缝隙里头流出来的水都弄湿了她的鞋。 走到罗大川那儿,他略兴奋的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火把,“阿婴妹妹,你说这火把上添了什么东西?火苗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一些驱蛊驱痋的药粉做成的助燃物,气味儿还挺好闻的。”一股药味儿,略带一些清香。 “行啊,阿婴妹妹什么都知道。哎,这留荷坞不错,困死在荷田里也饿不死,那么多莲子。想当年我在家时,我母亲炖的莲子羹,好吃的不得了。这回我也见着新鲜的莲子什么样儿了,这若是拿回家,我母亲肯定高兴。”说起母亲来,能听得出罗大川是有些想念的,尽管他一直表现的没心没肺。 歪头朝着那之前几个护卫进去的缝隙看,很窄,一人多高,人进去勉强能转身。 他们进去有一刻钟了,也不知在里面发现了些什么。 倒是从里面流出来的水很是清澈,看起来好像直接入口喝了也可以似得。 “阿婴妹妹,在武灵的时候那些人可都死了,这个孟公子应该是头一个死里逃生的吧。”偷看了一眼孟乘枫,罗大川小声问道。 “大概吧。”若说这都是她的功劳,眼下姚婴却不敢居功。 “小爷我都迫不及待再碰见那怪物了,非得把它大卸八块不可。”跃跃欲试。 看着他,姚婴默默地从怀里把那包裹着怪物鱼人尸体的丝绢拿了出来,递到罗大川眼前,差点怼到他脸上。 后退一步,他警惕的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一股熟悉的腥臭味儿飘过来,他立即就明白那是什么了。 “拿走拿走,小爷还没做好准备呢。”这玩意儿有毒,他现在可明白了。 弯了弯嘴角,就知他这时候在吹牛,尽管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 重新放回自己衣服里,如果能遇见更多的怪物鱼人,她也能好好地研究研究。 蓦地,齐雍的声音忽然压过了稀里哗啦的流水进入耳朵里,“矮子,过来。” 转眼看过去,他正在盯着她。他坐在那儿的姿势特别的随意,一只手撑着下颌,一边歪头盯着她,杀伤力特别强。 挪动脚步走过去,看不出他想要干什么。倒是这眼神儿挺不善的,像两个枪口,子弹上膛,就差瞄准,然后把她突突了。 在他面前站定,姚婴保持着自己略骄傲的姿态,她并不想刻意的卑躬屈膝。 齐雍的面色倒是一如既往,就是那双眼睛跟昨晚的黑夜差不多。 “刚刚孟公子好一通夸奖你,昨晚遇到突发之事不慌不乱,还保护了他。之后迅速的做出判断,为孟公子拔毒,守了一夜,孟公子也得以有惊无险。”他慢悠悠道,这些话听起来好像是要夸奖。但,眼神儿不对。 姚婴摇了摇头,“我只是听从公子的吩咐,尽本分而已。” 她这样回答,齐雍放在下颌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满意的。 “阿婴姑娘年纪不大,但是很有本领。可是跟在三公子身边,无论做哪一件事皆无比危险。眼下留荷坞也遭遇了这些危机,我颇为担忧。不知我能不能向三公子讨这个人情,要阿婴姑娘暂时留在留荷坞。”孟乘枫看着姚婴,笑着说道。 眼睛一转,姚婴怎么也没想到孟乘枫会向齐雍讨要她,这又是什么意思? 再看齐雍,她心里咯噔一声,好嘛,他看起来真要把她突突了。 齐雍似笑非笑,胡子拉碴的又并不显脏,只是那些胡渣配上他的笑,让人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来。 “这矮子虽是我手底下的人,但也不是动物,自己去留,自己做主。”他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反倒要她自己做主。 姚婴搞不懂孟乘枫是什么意思,但她很明白齐雍的话中含义。尤其他此时的眼神儿,如若她答应了,他绝对会把她的脑袋揪下来插在长碧楼的最高处,让所有人都看到,杀鸡儆猴。 而她的脑袋的确是不太结实,抵不过齐雍一只手,并且她也不想做那只儆猴的鸡。 063、小累赘 金隼站在远处的大石上发出低低的叫声,似乎也在为姚婴当下的情形担心。只可惜的是它只能叫,无法说话,否则非得代替姚婴骂脏话不可。 罗大川也往这边看,举着火把,大眼珠子盯着齐雍和孟乘枫两个人,心下几分不顺,觉得他们是有意要为难姚婴。 两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小姑娘,这算什么?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样子,互相为难可以,为难小姑娘就是混蛋。 他握紧了手里的火把,之后扭过身打算过去帮助姚婴,尽管并没有想好如何帮助她。 不过,东哥比他更快一些,佝偻着后背走到了姚婴身边,看了看齐雍的脸,他之后轻咳了一声,“阿婴是我的徒弟,她胆子小,又不懂礼数,若是说错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还望孟公子见谅。” “我没有做错什么事,也没有说错什么话。孟公子要我留在留荷坞,是看得起我。只不过,我心里有执念,无法留在这里。”她并不承认自己有做错事,眼下完全是齐雍逼迫她。当然了,也很难保不是孟乘枫刻意为之,让齐雍更加怀疑她。 反正这些人都不简单,有风度的不见得内心一片阳光。疑心重的人,也不见得就无懈可击。把她拱到这个难堪的台上,她也得把他拖下水。 她这种说法倒是让孟乘枫意外,连带着齐雍都微微扬起了眉尾,执念?她兄长? “阿婴姑娘是有什么心愿么?”孟乘枫问道,看起来他好像真的很想知道她有什么羁绊,并不是不怀好意。 齐雍也盯着她,想瞧瞧她能说出个什么子午卯酉来。 眼睛一转,姚婴看着齐雍那姿态,她弯起嘴角,“我对我家公子有执念,三年多前公子救了我的性命,从那时起我就爱慕上了公子。如今我能待在公子身边,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所以多谢孟公子的赏识,可我更看重这近水楼台的机会,也希望我能如愿以偿。”胡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就盯着齐雍看。 齐雍此时的脸色有些精彩,不过,他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看她那调动脸部神经刻意笑起来的样子,他也没立即拒绝她这一番‘表白’。 流水哗啦啦的,除此之外,金隼都不叫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姚婴和齐雍两个人,她大胆的在此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涩,反而说完还很得意的样子。 罗大川之前听东哥唠叨过,但是不信的。可如今,好像不信都不行了。 那几个护卫过多的关注齐雍的脸色,当面被表白,他们可都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换位想一下,都会觉得紧张局促。可公子就是公子,纹丝不动。 孟乘枫更是觉得荒唐不已,前日与姚婴闲话,她明明说过不懂也不信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可这转眼隔了一天,就说自己一直爱慕齐雍,前后矛盾。 “阿婴,如何又对公子说出如此不敬之言?”东哥拉扯了一下姚婴,这小姑娘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了。 “肺腑之言,没有敬或是不敬。公子若是觉得我的爱慕形成了困扰,那公子可以随意将我分配到看不见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姚婴死不认错,再说她本来就没有错处,是齐雍一直疑心重重,又咄咄逼人。 齐雍不语,也就在这时,那边悬崖底部延伸进入深处的缝隙里有人出来了,是之前进去的护卫,只回来了一个。 “公子,里面有发现。”出来的人直奔齐雍,禀报道。 齐雍站起身,甩了一下袍子,“走。” 所有人都集中起注意力,之后全部走到了那狭窄的缝隙前。刚刚回来的护卫在前带路,后面的人一一跟进。 缝隙一人高,但十分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个人并肩而行,就会被卡死在缝隙之中。 罗大川是十分积极的,打头的护卫进去之后,他就迅速的举着火把跟上了。 之后是齐雍护卫,东哥和姚婴,孟乘枫在姚婴身后,后面还有两个护卫。 大家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进入这狭窄的山缝之后,潮湿和压抑瞬间将自己包围起来。 两侧山壁湿湿的,脚底下又有水,仅仅走了两步而已,鞋子就湿透了。 地上的石头被水流长时间冲刷,亦是光滑无比,走路时不得不用双手扶着两侧的山壁,以免跌倒。 金隼的叫声从刚刚的入口处传来,它想进来,可是太狭窄了,它根本就飞不起来。 姚婴晃动手腕,要它安静下来,等在这里。果然,下一刻它就不叫了。 越往里走,越是宽窄高低不一,不时的需要低头转身,才能堪堪而过。 所幸姚婴在这所有人之中算是比较纤细的,还算好走。估计最难行的当属齐雍,他长得最高,身形宽阔英伟。不过也还算是个男人,始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孟乘枫跟在姚婴身后,别看他养尊处优,在这种环境之中,倒一点都不落下风,始终都在她身后。 东哥和姚婴俩人是半斤八两,沿着这蜿蜒向上又七扭八拐的山缝走了一段就开始喘气,两手扶着两侧的山壁,脚下还总是一滑一滑的。 “阿婴姑娘你还好么?”姚婴走的并不是太顺,孟乘枫在她身后,借由着后面护卫手里的火把,能看得到她磕磕绊绊的脚步。 “还好。”她回答,腿脚上更用了些力气。心有余力不足,这身体是十足的不争气。 姚大壮是个早产儿,先天如此,后天用再多的法子,也改变不了多少。 前进的山缝开始变得低矮,连姚婴都不得不弯下身体,走的颇为艰难。 脚下的流水也很急,这一段坡度不低。而且,走了这么远,他们此时似乎还在囚崖的山体间,也不知这囚崖到底有多宽多大。 虽是紧邻留荷坞,但是这里不归留荷坞管,甚至留荷坞也从不会来这里巡视,更遑论会熟悉囚崖的山势。 低矮的山缝逐渐的过去,人们也能直起腰了,估算一下时间,差不多在这山缝里走了半个时辰了。 流水变得平缓而深,没过脚踝,空气也无比潮湿。 下一刻,便听到了罗大川喊了一嗓子,“这他妈什么地方?”到头了? 后面的人加快脚步,经过最后一段较为宽敞些的山缝,到了让罗大川惊讶的地方,这是一片储存在山体当中的水潭。 微蓝的火把跳跃着,依稀的照亮了这里,站在狭窄的边缘,环顾这个水潭,大约二百多平米的样子,水有多深不知。 很平静,十分平静,除了火把发出的声音外,这里的水好像都是死的。 他们所站的位置是个边沿,比之这水潭的水位要低一些,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水顺着这山缝流下去,一直灌到了留荷坞的荷田当中。 这里的空气泛着一股数不清道不明的凉意,往对面以及四周看,那漆黑的山壁间好像有洞,但是太远了,又这么黑,看不清楚。 “他们几个怎么不见了?”蓦地,打头的护卫忽然发声。 这会儿大家也才发现,最先进来又留在这儿的三个护卫不见踪影。 “公子,他们之前就在这儿,公子不来,他们也不会擅自行动。”那护卫抬手比划着,其实他不说众人也看得出,毕竟眼下只有这一小片地方能站得住人。再往旁边一米,便是陡峭的石壁,根本站不了人。 而且,那几个等在这儿的护卫是拿着火把的,眼下连火把都不见了。 “是不是进水了?”罗大川发出一声疑问,之后就举着火把往水面上照。 水下是黑色的,根本就看不清楚下面有什么。而且正因为那种难以言说的黑,更让人一看之下几分心惊。 “他们不会擅自行动的。”护卫重复,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听从命令,齐雍没发话,他们是不会擅自行动的。 齐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手把罗大川手里的火把夺了过来。那微蓝色的火苗乱跳,他却好似根本看不见,抓着火把在手里转了个圈,之后便扬手甩了出去。 那火把犹如一支箭似得直奔对面,在水面上留下一串蓝色的光。 齐雍是反着甩出去的,火把到了对面,便咔嚓一声卡在了石壁的缝隙之间,火苗却依旧还在跳跃。 而那火把插在石壁上,变成了一盏壁灯,将对面也照亮了。 漆黑的眼眸可以和这如墨一般的水潭相比,如炬一般盯着对面,之后又反手把另外两个护卫手里的火把夺了过来。 重复之前的动作,但却分别把火把插在了水潭另外两个方向,如此漆黑,他也能找准位置,这眼力可不一般。 眼下这水潭四面皆有光亮,也让目力不太行的人看到了更多,水潭四周的石壁上有很多的洞和缝隙,高矮宽窄不一,就像一块做工不合格的蜂窝煤。 没人说话,这里静的出奇,抬头往上看,什么都看不到,穹顶很高,但是没有光线进入,这里是封闭的。 “公子,他们没准儿真的进水了。只是这水潭底部有些古怪,我们疏忽大意了。”东哥蹲在水边研究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他本就谨慎,不探明情况,并不赞同大家冒险。 “都老实的待在这儿,我下水看看。”齐雍似乎打定了主意,手下的护卫不明不白失踪,他并不想就此算了。 “公子、、、”东哥要阻拦,齐雍却根本不听他的。 将袍摆抓起来掖在腰带上,齐雍迈出一步,半条腿就浸了水。 “这四周石壁上有些孔洞很奇怪,无比光滑,那绝对不是水流冲刷出来的。更像是某种身体宽度与孔洞一样的活物长年累月通行摩擦出来的,这水里,有东西。”姚婴忽然幽幽开口,她的语调透着一股诡异,齐雍也停止了进水的动作。 所有人都转眼看向她,之后迅速的观察四周石壁上那些略宽一些的孔洞,果然,很平滑。边缘的石头都没了棱角,绝不是水流能冲刷出来的。 罗大川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要他打架流血他绝对不怕,但眼下某些危险看不见摸不着,姚婴的语调又如此诡异,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如果有东西,那更得下去弄个明白了。”齐雍收回视线,之后又超前迈了一步,下一刻整个人都进水了。 水被拨动的声音很清脆,齐雍整个人进水后便深吸一口气沉了下去,他没有丝毫的惧怕。 眼看着他的头消失在水面,姚婴不由得生出一股窒息感来,她不会水,所以看他整个人沉进水里,那股子害怕就跟着冒了出来。 所有人都不敢发声,不眨眼的盯着水面,齐雍下去后,水面泛起一些涟漪,之后就平静了。 东哥免不得焦急,虽然知道齐雍体质特殊,可谁又知道这水里有什么东西。 数个护卫和罗大川站在水边,脚都泡在水里了也毫无所觉,只是不眨眼的看着水面,又仔细听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估算齐雍下水起码有三分钟了,可他还没浮上来。 水性好的人能在水下待很久,这一点姚婴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个水潭可不是适合潜水的地方。这水底就好像有什么物质,以至于岸上的人不管想怎么看都看不穿这水里有什么。 “有声音。”蓦地,孟乘枫发声,他听到了一些声音。 众人随即高度紧张起来,果然发现这水面有些变化,中央的部分好像在打转儿。 接下来,打转的速度变快,也开始向四周发散,继而大半个水潭的水都跟着转了起来。 岸边的水也一荡一荡的,就像海边小小的浪花。 蓦地,水潭中间打转最厉害的地方忽然冒出来一片白花花的东西,在水面上起了个跳,又倏地钻进了水里。 水花响动,大家也跟着一凛,刚刚冒出来的东西好像是没穿衣服的身体?齐雍在水里脱衣服了? “那不是三公子,是个女人。”孟乘枫开口,继而向前两步,就要进水。 “你不要进去。”姚婴把他抓回来,又顺带着把罗大川扯了回来,因为他跃跃欲试的要下去。 谁知道那是什么,若是痋,他俩下去就没命了。 “快快快,下水协助公子。”东哥发令,那五个护卫也随即跳了下去。 几个人下水,朝着水潭中间游,可将要抵达水潭中间时,忽然被什么绊住,开始大力挣扎。两个护卫的脑袋沉进了水里,水声激荡,水花四溅,犹如开了锅似得。 蓦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在距离岸边两三米的地方窜了出来,它速度极快,从水面上窜出来,又一下子扎进水里去,想要逃跑似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四周石壁上的火把,才让那个东西显得特别的白。 水下所有人都在扑腾,可若单单六个人,也不至于将水扑腾的那么厉害,那就说明水底下还有很多那白花花的东西。如若孟乘枫没看错,那是个女人的话,那这水底就有很多没穿衣服的女人。 “东哥抓紧我。”姚婴盯着如沸腾了一样的水潭,忽然眼睛一闪,一条腿进了水,另一手伸向东哥。 东哥立时抓住她,“阿婴,你要干什么?” 两条腿都进了水,就感受到水底下有一股不明的吸力,她再次向前挪了一些,水就瞬间没过了她的腰。 这种感觉让人窒息,但已顾不上那么许多,抓紧了东哥的手,她另一手就朝着水里伸了进去。 东哥没多少力气,两手紧抓姚婴,在她弯身的时候他就有些撑不住了。 孟乘枫和罗大川立即过来,一个扣住姚婴的手臂,另一个抱住了东哥。 抱住了东哥的罗大川脏话连连,骂的是东哥不像男人,连点力气都没有。东哥却根本没听到他骂人,只是盯着大半个身体都进水的姚婴,无比担忧。 尽力的让脑袋不进水,激荡不停的水花不时的没过她的嘴,几乎要钻进她鼻子里了。 就在这时,一个蹿腾的极快的光滑硬物从手底下过去,她迅速的用那只手臂抱住。她用力,那个家伙更有力,蹿腾的极为厉害。 一只手根本不行,兴许是紧急之时胆气都壮了,她抽出被东哥和孟乘枫抓住的手,一下子扑进了水里,一把抱住那个要蹿腾出去的硬物。 抱是抱住了,它却不断蹿腾的往水底挣扎,她也被带进了水里,脑袋一瞬间就消失在水面上了。 “阿婴。”东哥叫了一声,还未有动作,后面罗大川就松开他要跳下去。 就在这时,沸腾的水面忽然平静下来,唯独靠近岸边这一块水底下有东西在挣扎。 水中有一道影子很快的游了过来,扎进这水底,又速度极快的浮了上来。 上来的是齐雍,他手里还拎着姚婴的后衣领,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蹿腾不停的白花花的、、、女人。 湿发把姚婴的脸都包住了,而且她喝了好多这水潭里的水,胸肺呛得生疼只想咳嗽。但衣领紧紧地束缚了她,根本咳嗽不了,仅仅这一瞬,她的脸就由苍白变成了猪肝色。 齐雍力气极大,直接把姚婴和她怀里的那个白花花的女人扔到了岸上。孟乘枫赶紧过去扶起姚婴的头,她这才得以咳出来。 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女人上了岸,也一个劲儿的在挣扎,看起来年纪不大,力气却极大,姚婴被她带着在平地挪移。 东哥过来快速看了一眼,之后按住了那个白花花的女人,入手的触感让他大惊失色,这哪是人,这是石头啊,硬邦邦的。那女人挣扎时,大腿撞在石头上,发出来的声音都是极其沉重的。 咳了好几口,吐出一些水来,姚婴才缓过来了。但这期间她也仍旧保持着紧紧束缚怀中那个女人的姿势,这股子劲儿让人着实意外。 “孟公子和罗大川离远点儿,这是个痋引,她肚子里有东西。”边干呕边说话,她一边坐起身,和东哥两个人按着这个如石头一样的姑娘。 她披头散发,遮着脸也看不出她长什么样儿,不着寸缕,身形娇小,看样子她也不过十二三岁罢了。 但她肚子很大,而且肚子处比身体其他部分都要白,甚至隔着肚皮好像在隐隐发光似得。 姚婴按着她的两只手,东哥按着她的两条腿,但她腰部却一个劲儿的挣扎扭动,力气极大。 罗大川和孟乘枫站在两边看着,各自面色不平静,以前哪里见过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水潭里的人都游回了岸边,紧接着将三具尸体一一的带了上来,就是之前守在这里不见踪影的护卫。 出水,齐雍的脸色有些发白,水沿着他的脸往下流,让他看起来苍白又几分阴郁。 走到姚婴和东哥身边,他蹲下,从姚婴手里夺过那个姑娘的手臂,只是快速又轻松的掰了两下,那姑娘的双臂就软了下来。 姚婴松开手,再看那姑娘的双臂,与身体连接处已然断了,仅剩一层硬硬的外皮相连。 如法炮制,齐雍又断了那姑娘的两条腿,她四肢彻底不动了,可肚子却仍旧在动。 她呈怀孕的模样,看那肚子大小约莫五六个月的样子,肚子带动着上半个身体在挣扎,明明手腿都断了,如此寂静当中,她看起来真是无比诡异。 长长的调整了一下呼吸,齐雍反身坐在水边歇息,墨发披在他后背上,滴滴答答不停的滴水。 姚婴忍着恶心感,开始检查这小姑娘的身体,东哥也避让到了一边,这个时候才想起非礼勿视,毕竟那姑娘没穿衣服。 她可以确认这姑娘就是个痋引,肚子里的也不是孩子。拨开她脸上乱糟糟的头发,骇人的场面出现,她的眼鼻口耳都是被封住的。不知是什么物质,摸起来坚硬无比。 同样被封住的还有她下身,也就是说她全身上下但凡所有的孔洞都被封住了。 而隔着肚皮看她肚子里的东西,若是能有手电筒就好了,贴近了照,兴许就能看见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模样。 她全身上下的皮肉都很硬,和石头一个样儿。好好一个姑娘,变成这个样子,想想也真是够可怜的。 “三公子,水下还有这东西么?”孟乘枫低声问道。 “之前有很多,但是都跑了。水下有个洞,能容它们出入。所幸这矮子抱住了一个,不然在我把水底下那个洞堵上之前,一个都剩不下。”齐雍回答道,微哑的嗓音显示在水下一番把他累的够呛。 “没想到在这囚崖深处,会有这些东西。也不知这姑娘是哪里人,留荷坞中不曾有侍女失踪过。”首先,可以排除这姑娘是留荷坞的人。 “她不是你们留荷坞的人,她死了最起码有五六十年了。”姚婴开口,阻断了孟乘枫的猜测。 “死了有那么久?”孟乘枫显然是不太不相信,这姑娘、、、、看起来就是小姑娘的样子。 齐雍一手撑着腿,一边看着姚婴认真笃定的样子,他几不可微的颌首,“差不多。” 四目相对,这个时候才算和齐雍有些共同语言,而且不存在猜忌疑心。 “她肚子里应当就是那银鳞娃娃鱼一样的怪物,我们在武灵吴家时也见过,只是吴家那两个妾室作为痋引所受到的毒害应当不对。如若那日金隼没有助力,兴许她们最终也生不出完美的怪物来。”虽一切都是猜测,可也并非是随口胡说。 “刚刚水底下可不止一两个,若待她们把这些东西都生出来,怕是留荷坞也保不住了。”齐雍起身,不顾身上的水,朝着那边的护卫伸出手。 护卫立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皮革制的包裹来,两个巴掌大小,送到了齐雍手里。 解开那包裹上方紧扣的盖子,之后就从里取出一把半圆形的小刀,幽幽的光线中,那小刀薄如柳叶,看起来便十分锋利。 蹲下,齐雍一手在那姑娘坚硬的肚子上摸了摸,之后锁定了位置,脐下一寸。 看他的动作就知他要做什么,东哥随即伸手按压住肚脐两侧各一寸的位置,协助。 姚婴拿过齐雍随手放在一边的包裹,里面各种器具一应俱全。 捏住了两根很长的针在手里,之后看向齐雍,他已经动手了。 这姑娘的肚皮坚硬的像石头一样,他手里的小刀却更为锋利,且好似专门是对付这种坚硬之物的。小刀下去,石头一样的皮肉就开了,里面的东西翻腾的就更厉害了。 姚婴一手按着她胃部的位置,另一手捏紧了长针,眼见着齐雍手里的小刀向下,破开的地方无血,却有一个带着银光的东西钻出来。 东哥尽量的把身体向后,避免与那钻出来的东西近距离接触。 齐雍却直接用空出的手抓住了那玩意儿,一把把它扯了出来。 这一扯,便扯出了一串物什,两个扭动挣扎甚至发出细微尖叫的似人似鱼的怪物,以及一个鸵鸟蛋大小琥珀一般的胎盘。 齐雍将那东西抓出来就扔到了地上,姚婴手更快的上去按住,两针均插进了那两个东西心脏的位置,之后它们就不扑腾了。 眼见着它们外皮的光泽褪去,齐雍抬眼看向姚婴,“手太快了。”他还想看看它们会怎么扑腾怎么逃跑呢。 “这里有人承受不了它们的毒性,自然是弄死最为合适。”他的护卫和东哥兴许不怕,可是罗大川和孟乘枫却是不行。 齐雍深吸口气,又看了看那两个失去光泽的怪物,没了外表那层银光,它们变得黑乎乎软绵绵,很快身体就像浸泡在粘液之中一样,散发出一股腥臭不可闻的气味儿来。 兴许是这股子气味儿刺激的赤蛇开始在荷包之中躁动,姚婴低头看了一眼,之后把荷包解了下来。 把它放出来,那细小又赤红的身体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它落到了地上,似乎嗅到了比之那腥臭气更加有威胁的气味儿来,脑袋一转,就又回了姚婴的脚边。抬起脑袋不断的吐信子,分明是警惕攻击的姿态,但又有几分胆怯。 姚婴垂眸看着它,之后缓缓地把视线落在了齐雍的身上,赤蛇怕的是他。 果然,他那时把赤蛇抢走,必然好一顿折磨,否则也不会让它为今闻到他的味儿就害怕了。 虐待别人家的孩子,他就是个人贩子,若有律法能治得了他,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以儆效尤。 齐雍却是根本不在意赤蛇的惧怕以及姚婴的瞪眼,更可以说他此时没时间理会她们。 “把他们的尸体运出去,通知留荷坞外的人进来。”齐雍下令,那边五个护卫也立即动身。 之前死在水里的那三个护卫的尸体被泡的水淋淋的,其中一个双目瞪大,显然死之前经历了很恐怖的事情。 护卫将同伴的尸体背在身上,之后顺着来时的山缝走了出去。 剩下一个护卫还有罗大川留在这里,两个人一个站在山缝口,另一个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往水里看。 一切都湿哒哒的,空气也因为那两个怪物而变得腥臭难闻。 东哥确认这姑娘的尸体不会带来什么危险,就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将她盖上了。 那两个双生怪物则黑乎乎黏糊糊的,唯独那胎盘如同一个巨大的琥珀,在微蓝的火光下,它里面好像还有什么物质在流动一样。 若这真是个琥珀,必然很值钱。 坐在地上,姚婴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水,如今仍旧恶心不已。她已经记不住沉进水里之后发生什么了,那种压抑害怕的感觉并不深刻。唯一记得就是喝了好多水,明明之前还觉得腹中饥饿,可现在就算是在她面前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她也吃不下去。 那水很凉,却又不是那种普通意义上的凉,更像是水里掺杂了一些碎冰,进入嘴里都觉得割嘴割舌头。 水潭是平静的,只不过,蔓延到这水边的水好像多了起来。 齐雍说水底下原本有个洞,被他堵上了,四周的石壁缝隙里应当是不断的在往水潭里注水,下面的洞又不再流通,这水潭的水位就开始上涨了。 这水边都坐不下去了,因为屁股都被水泡上了。 姚婴也不由得站起身,眼见着那两个已死的怪物被水给泡上,她就更觉得恶心了。 这水潭里的水指不定泡过多少痋引女尸,单是稍稍想一下她都觉得应该把自己的肠胃都翻出来好好洗一洗。 “不舒服么?”她靠着石壁脸色苍白,孟乘枫无意间回头注意到了,不由问道。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姚婴摇头,“还好。” 齐雍站起身,眉峰微蹙,扫了姚婴一眼,最后看向了孟乘枫,“你也出去吧,接下来这里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但凡凶猛难缠,你必然躲不过。上次是幸运,捡回一条命,下次就不一定了。正好回去也通知你们留荷坞的人,离这儿远点儿。” 孟乘枫想了想,之后又看了看姚婴和齐雍,“可如果真有危险,你们怎么办?” “若真死在此处,那便是本公子我技不如人。”齐雍扬起入鬓的眉,说他张狂,却又深知他有这个能耐。 孟乘枫无话可说,最后点头,“我在外面等你们。” 说完,他看了一眼姚婴,便也离开了。 孟乘枫离开,这里仅剩下五人,齐雍各自扫了在场的几个人一眼,“这些尸体必然日夜循环往复在此出现,目的为何虽不知,但必须尽快清理掉它们。矮子说的没错,那些被摩擦的光滑的孔洞必然是它们进入此处所留,天长日久的摩擦,才会变得如此光滑圆润。既然那些孔洞能够让它们自如通过,我们也能进去。” 他这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能在这儿等着它们自己来,而是要尽快去找,并且全部毁掉。 姚婴转眼看向东哥,他是很同意齐雍所言的,尽管他一向谨小慎微。 “罗大川,你留在这儿等着后来之人汇合,并且将本公子刚刚的话转达给他们。此地凶险,你是个新人,暂且无需冒险。我们四个出发,一定要快。”话落,他就打算要涉水而过,直奔对面某个宽阔的孔洞。 “公子,这些东西力气极大,凭我和阿婴的力量不足以对抗。不如我们两人一组,也免得有遗漏。”自身没武功,遇见这种力气大的东西就没法子了,尽管它们只是逃跑并不会攻击人。 闻言,齐雍颌首,同意了。 东哥一笑,之后就走向齐雍,并且一边示意姚婴跟紧了那个护卫。护卫功夫高,能很好的保护她。 姚婴俯身把那两个扎在怪物鱼人身上的长针拿了下来,这长针质地不凡,她身上没有太多称手的工具,用这个也行。 那护卫走过来,看着姚婴纤细的样子,倒是有那么几分羞赧,毕竟跟了齐雍这么多年,却从未和姑娘配合过。 不过就在这时,已经半截身子入水的齐雍忽然转过身来,分别扫了一眼那三个人,之后伸手一指姚婴,“你跟着我。” 看向他,姚婴点头,“我不会游水,还望公子能把我带过去。还有,不要扯我的后衣领。”会把她勒断气的。 齐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示意她过来。 涉水走过去,到了齐雍近前,明明到他腰部的水,她过来后居然已经快要齐胸了。 一手按在她肩膀上,将她推着转过身去,之后一把扯住她后衣领,姚婴立即躺了下去。 后脑勺都浸水了,在耳朵边起起伏伏,她惊恐的睁大眼睛,但身体却移动了。 齐雍就那般扯着她,她则躺在水面上,眨眼间已离开原位三四米。 她两条腿渐渐地沉进水里,她条件反射的举起双臂要挣扎,齐雍却加快了速度。 岸边的人眼看着俩人过了水潭中间,本就不满于让自己守在这儿的罗大川抿了抿嘴,虽然他和姚婴交情不错,但仍旧还是得承认,她有去戏园子表演的潜质,太可笑了。被齐雍扯着,她就像个猴儿似得。 这边东哥和那护卫也略无言,东哥担忧姚婴近水楼台再失了分寸,忘了他之前的嘱咐。 很快的,齐雍就扯着姚婴到了水潭对面的石壁边缘,她脑袋已经进水了,并且在不断的挣扎。 他稍稍看了一眼半米高的那处宽阔的孔洞,虽里面黑乎乎的,不过眼下什么都没有。手上一个用劲儿,就把胡乱挣扎的姚婴扔了上去。 双腿撞到石壁边缘,疼的她倒吸一口气,随手抓住滑溜溜的石头,身体尽力的往上爬,总算是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下一刻,另一个湿乎乎的人上来了,这孔洞半米多高,齐雍进来后,更显局促拥挤。 感觉得到他就在身边,他身上的水不断的滴落下来,冰凉的,姚婴又往里面挪了挪。 抬手擦掉脸上的水,把发丝也都拨弄开,总算是能呼吸了。 她耳朵进水了,这个该死的人,偏偏她又无话可说,谁让她不会水呢。 之前钻进她衣袖里的赤蛇也趁此时机爬了出来,它也被水泡了,这么多年在姚婴的‘宠爱’下,它还没这么粗鲁的泡过澡呢。 “身娇体弱,连游水都不会,东哥过于宠溺,使得如今长碧楼的新人一茬不如一茬。”齐雍很是嫌弃,按理说如姚婴这样的新人,起码得在楼中训练个一两年才能带出来,说到底还是东哥太心急了。 “不会游水又不是我的错,我天生怕水。”试着学过几次,最后都放弃了。 “连怪物都不怕,水有什么可怕的?这次回了长碧楼,不把游水学会,你就不要再出来了。”如这样一同涉险,她绝对会是个累赘。 不语,姚婴觉得自己未必能学会。当然了,如果齐雍非要把她扔进水里,没准儿她也就扑腾会了,毕竟以前没人这么粗鲁的对待过她。 “你和孟乘枫都说过什么,他为什么要你?”蓦地,齐雍问起了这个。终于到了四下无人时,也到了他问这事儿的时候了。 064、并肩奋战 她和孟乘枫都说了些什么? 回想一下,其实她和他的对话,都能数的过来,而且大部分都没有营养,并不值得记在脑子里。 “就不许是我甜美可人,又有些本领,所以打动了人家么?”她开口,没有其他人在场,她说话也自如了许多。最起码不用听东哥的唠叨,认为她对齐雍不敬。 闻言,齐雍笑了一声,“你从来都不照镜子的么?” 缓缓地深吸口气,“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虽说三年多前这身体清汤寡水,但现在好多了,最起码看起来是个正常姑娘。若说有多倾国倾城那是吹嘘,但也算纯美可人。 “兴许孟乘枫还真就是喜欢你这种生长不良的,倒是之前的棋错了一步。”齐雍低声叹道,他所说的棋,不知指的是什么。 “之前公子说过,明睄未必会比不过暗睄,既然如此,又缘何不同意孟公子的那个提议呢?”齐雍到底是怀疑她,还是更怀疑孟乘枫。将他们二人放在一处,他会更不放心? “是啊,安插你这样一个明睄,也未必有坏处。待出去之后,你主动去找孟乘枫,央求他收了你?”他最后一句扬起了语调,凉凉。 “我之前表达的很明确,我有执念,并不想待在留荷坞。”他说的是反话,她耳朵进水了也听得出来。 “有的东西太高,给自己安上一双假腿,也是够不着。”齐雍说道,很明显这是拒绝。 姚婴不语,他还真信了。信了就信了吧,她的执念又不是他。 倒是很想问问姚寅的事儿,四下无人,正是好时机。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呢,齐雍便起身了。这里太矮了,想要直起身体根本不可能。他从她身边过去,屈身沿着这光滑的石洞往深处移动。 姚婴立即转身跟上,她也一样直不起身,也不知齐雍是如何前行的,她索性就以双手双膝爬行,这样能省些力气。 这条石洞蜿蜒向上,触摸之时有些湿滑,但水并不多。 齐雍的速度很快,黑乎乎的看不见他,但是能够听得到。以免自己落下,姚婴加快了速度,磨的膝盖和手掌都疼的很。 赤蛇就在前头,它现在是代替姚婴在追踪齐雍,又不敢靠的太近。反正有它在,姚婴的压力能消减一些,它比她更灵敏,不会跟丢了齐雍。 大约爬了两刻钟,忽然听到前面齐雍没有了声响,姚婴也立即停下。往前看,黑的彻底,连齐雍的影子都瞧不见分毫。 轻轻的晃动手腕,前头的赤蛇爬了回来,一直爬到了她手上。摇头摆尾,向她禀报了一些情况,告知她齐雍就在前头,不必担心。 “过来。”蓦地,齐雍发声,姚婴立即爬了过去。 一只手抓住了她背心的衣服,然后将她拎到了他旁边的位置,紧紧挨着他,两个人的衣服都是湿的,靠在一起透出一股难忍的潮热感。 “往下看。”齐雍接着说,告诉她应该往哪里瞧。 闻言,姚婴立即低头往下看,一片漆黑当中,蓦地有一丝银光闪现。只是一瞬,但在这黑暗之中却是格外的扎眼。 “是那怪物?”只看到一些银光,其他的并未看清楚,姚婴问道。 “有怪物,也有女尸。”齐雍说道,之后调整了个舒适一些的姿势,险些把姚婴挤得大头朝下栽下去。 “不知这是不是老窝?我一直在想,这些巫人弄出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抗衡大越么,还是另有目的?”仅仅是抗衡,他们其实可以做的更明目张胆一些,何苦要躲到这大山里来。 “巫人内部混乱,这么多年他们潜藏起来,不露出分毫。”齐雍说着,靠坐在那儿显然是打算好好歇一歇,并不急于下去。 “那我哥到底在做什么?”这里只有两人,姚婴也不再斟酌语句,问出自己想问的。 “任务。他做的很好,也正是因为他做的很好,你身上的疑点本公子才会数次忽略不计。当然了,他若有差池,你也难逃。你若有异动,他也必会受到牵连。”齐雍这番话便是将他们兄妹俩扯在一根绳上,有些武断,可又让人无话可说。 “在庆江的第一天早上,我好像看见了我哥从你居住的小院儿出现过。”静默了半晌,姚婴幽幽开口道。 “你看错了。”齐雍基本是想也没想的便否决了,没有这事儿。 不受控制的扯了扯嘴角,把想骂脏话的欲望压下去,“那我昨天在留荷坞看到的某个熟人一定没有看错,那么近的距离,还听到了她说话。” “你看见了谁?”转眼看向她,尽管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但并不阻碍齐雍的视线。他看得到她在黑暗之中的那些小表情,湿淋淋的,但一瞧就知她心里在骂脏话。 “我从小就认识的一个姑娘,她和我哥也是熟人。那时她不得不进入长碧楼,之后就再也没回家去。今日看见了她,她改了名字,变成了孟家庶出的孟梓易的夫人。”齐雍以为他的安排天衣无缝,但却忘了所有人都有过去,或许看似并无关联的两个人,在很久以前便是旧相识。 “你在威胁本公子么?”齐雍笑了一声,并不以为意。 “没有,只是想告诉公子,我知道你安插在留荷坞的暗睄是谁。同时,我也鄙视这种行为。”需要女孩子去贡献身体,甚至可能会付出感情,很卑鄙。 “进入长碧楼,就得做好这种准备。你很幸运,被东哥抢先收到了手底下,免于去执行这种任务。”当然了,她这还没长大的样子,似乎也派不上用场。 听他这样说话,姚婴更鄙视了。只是,她也只能鄙视了,毕竟也没有能力推翻这种制度。 靠着石壁,冰凉坚硬,漆黑的让人没有安全感。 “我们何时下去?”她开口问,希望能来个速战速决,吊在这里实在难受。 “你要下去?”齐雍反问,倒是把姚婴给问住了。 “那、、、不然呢?”他要怎样。 “是你说这些石壁上的孔洞光滑无比,是天长日久频繁的摩擦造成的。如今你跟我说要跳下去,你的聪明是分时间段的么?”她自己说过的话自己是忘了么? 恍然,是啊,更况且他们眼下所在的孔洞里还湿湿的呢,可见之前有水流过。必然有东西经常出入,又带着水,那些女尸或是怪物总不至于会攀岩吧。 只不过眼下这孔洞外没有水,好像在下面很深的地方,那么也就是说,下面的水是会起落的。 就像涨潮一样,到了时辰,自动的涨起来。时间一到,又退回去了。 “那不知,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微微探头,小心的往下看,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之前还能看到一丝银光,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水在上涨,看不见上方有注水之处,蹊跷必然在下面。看这速度,用不上两个时辰。”齐雍能看见,并且大致的算出了时间。 在如此漆黑的地方,齐雍说的话,姚婴也无条件的相信了,毕竟她什么都看不见。 只不过,静默了片刻后,姚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若是这水到了这里还继续上涨的话,我们怎么办?你会游水,困在水中也无碍,可我不行,我会被淹死的。”忽然发觉,守在这儿的这个法子好傻。能不能将那些还未出世的怪物杀死腹中难说,她有可能会死在这儿。 齐雍看着黑夜里她眼睛和嘴巴一同张大的样子,“是啊,你可怎么办。” “我说公子,你能想个法子么?或者公子一人抵十人,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这样,她就不会被淹死了。 “这会儿脑子转的倒是挺快,你是公子还是我是公子?”齐雍笑了一声,她想得挺美啊。 哑然,“自然你是公子。” “要本公子在这儿独自抵抗,你跑到安全的地方待着,本公子是你的护卫?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呢,就要爬到本公子的头上了。”齐雍被气笑了,这小丫头想的真好啊。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担心这水上来了,我怎么办?”谁想爬到他头上? 齐雍没做声,但却悉悉索索的不知在做什么。 姚婴能听到声音,但无法根据声音来判断他在做什么。下一刻,她手臂一紧,被扯得朝他那边倾身过去。有什么东西缠在了臂弯上,很用力的系上打结。 之后,她手臂被放开,她伸出手来,沿着捆绑在自己手肘上的那根很宽又很硬的东西一直摸。 蓦地,她摸过去的手被拍了一下,她疼的立即收回手。 “公子,你这是把我们俩系在一起了么?”好像是这个意思。 “把你系在本公子的衣服上,这样总不会担心被水冲走。即便不顾你死活,本公子也是需要呼吸的,不会在水里泡太久。”齐雍几分慵懒道,似乎这是他能想到的不耽误他又能保住她的法子了。 姚婴扯了扯嘴角,“那公子会不会在水里觉得衣服碍事,然后就把自己剥光了?那我,岂不就随着你的衣服沉进水底了?”有这个可能的。 “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本公子不要脸面的么,会在水里脱衣服?”她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匪夷所思。 姚婴不吱声了,只是又确认了一下系在自己手肘上的东西是否结实。这好像是齐雍的腰带,根据手感应当是结实的,不会轻易被扯断。 说实话,即便是吊在高处她也并不会觉得太紧张。但一想到会被水泡上,心里就抑制不住的慌张。 腰带的另一端系在了齐雍的衣服上,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怕他会系的太松,到时用力一扯便松开了。 这人哪会抓紧时间去救她,杀起来估计还会嫌衣服上系着东西碍事呢。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在这孔洞之中坐着,已经开始能闻到一些水汽了。 看不见,可是根据这水汽,就能感觉得到水距离这里越来越近。 偏头往下面看,一片漆黑之中,水底下好像有一丝的亮光,但并不清晰,更像是自己的眼睛出现的错觉。 齐雍没有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不清楚,他好似能做到将整个人隐起来。 姚婴就不行了,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没吃东西,那时又喝了许多水潭里的水,胃部时断时续的绞痛。 不过也亏得没吃东西,一直没有内急,在这种地方,拉屎撒尿都成问题。 蓦地,一些声响忽然响起,这一片存水的地方似乎面积很大,那一些声响就循环回荡,层层叠叠的钻进了耳朵之中,让它扩大化。 心也跟着悬起来,姚婴往孔洞外看,不知水已经到哪里了,只是那些回荡的声音悉悉索索,从开始之后就没有停歇下来。 因为声音在回荡,所以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 握紧了手,长针藏在袖口处,她试探了几下,自己能够很快的抽出来,这才放心了些。 就在这时,一片漆黑之中,忽然出现无数条银光闪烁。它们从水面边缘的石壁孔洞缝隙中钻出来,带着一身的银光,纷纷的跳进水中。 水面发出小小的泛花之声,却因为这里的地势而无限回荡。那些自身发光的东西也照亮了这一片地方,和之前的水潭差不多,面积却是大出两三倍来。 四周石壁上皆是大小不一的孔洞,抬头上看,穹顶极高,明摆着是一处陡峭的石崖中空的内部。 在外谁又知道这内部其实是这个样子,不止有潮起潮落,还有无数的怪物生在其中。 无数闪烁的银光照亮了藏身在这处石洞中的齐雍和姚婴,下面涨起来的水距离这里仅仅还有四五米。水在波动,漆黑不见底,银光在其中悠游,端的是诡异无比。 这么多的怪物,将这处山崖中空的内部照的银光幽幽,因为这诡异的颜色,齐雍和姚婴的脸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怪物,姚婴缓缓的换了一口气,“咱们找到它们老巢了。” “未必。兴许,它们原本并不在这儿,天长日久,水滴石穿,它们也寻了空隙,将这里据为己有。”齐雍却不认为这原本便是它们的地盘。这内部孔隙无数,是常年被水浸出来的。 “水上来了。”姚婴深吸口气,心也紧紧的吊了起来。 水距离这儿近了,那水里的东西也就更近了,除了那些来回游泳的怪物鱼人,还有一些白花花的女尸也在水底下翻腾。 女尸无意识,让她们行动的其实是她们肚子里的双生怪物,它们好像在和已经自由了的怪物鱼人在交流,在这水中悠游,看起来极其的自在。 “太多了,未必挡得住。带了你这么个麻烦的家伙,一会儿水漫过了这里,你就往上爬,上头还是有一些凸出的石头,够你一时藏身了。”说着,齐雍就挪动身体,准备下水了。 一条腰带连接着两个人,姚婴的手肘被捆住,另一端则系在了齐雍的袍摆上。 他挪到了石洞边缘,两条腿先悬了下去,之后毫不迟疑的就下去了。 袍摆加上腰带还有些许长度,但姚婴也不得不跟着挪到了边缘,一条腿紧紧的蹬着对面的石壁,避免自己被他带下去。 不过进水了的齐雍却没有朝着远处游,反而就靠着石壁,浮在那里,银光幽幽当中,看起来很是自在。 蓦地,他猛地沉进水里,姚婴也跟着上半身垂下去,还未有反应,齐雍就浮了上来。双手抓住一个活蹦乱跳白花花的女尸直接扔到了姚婴的腿上。 她立即手脚并用的按住,借着齐雍伸上来的一只手控制住那女尸的一条腿,她找准了她隆起的肚子,快速的用手里的长针扎了下去。 隔着坚硬如石头的肚皮,她这手劲儿是万万不及齐雍的十分之一,连连戳刺数次,这女尸才停止了挣扎。 齐雍也在同时收手,整个人再次沉入水中。这边姚婴也不敢耽搁,直接把那沉甸甸石头一样的女尸搬到身侧去。石洞里有水,她本身又滑溜溜的,被扔到那儿之后就一点一点的顺着这石洞往深处滑。 这边扔了这具沉甸甸的女尸,下一具就扔上来了,这一次齐雍倒是收拾的很好,两腿都给掰断了。还剩下两条手臂在挥舞,但姚婴以一条腿压制住,倒是也挣脱不得。 故技重施,肚皮坚硬如铁,手中长针虽是不同寻常的物质所制,但也需有力之人使用。姚婴手上力气不足,戳刺数次才得以成功不说,她的手指都被长针反向刺的流血了。 女尸源源不断的被送上来,水也越来越高,如今已经开始钻进这石洞,浸泡了姚婴的大腿。 齐雍还算有良心,抛进来的女尸都不是被他掰断了双腿就是掰断了双臂。他的身体随着水浮起,大半个身体挡在石洞口。上涨的水中因为他的攻击而闹腾起来,银光闪烁,幽幽诡异。 水灌进来的越来越多,女尸却好像源源不绝,开始有一些怪物鱼人发出难听又尖细的叫声,似乎是发现了齐雍是个活人,在水中快速游动,逐渐的将齐雍围了起来。 灌进石洞的水已经一半了,没过了姚婴的胸口,她觉得要是再不出去,就得被憋死在这里头。 可是出去泡在水里也是个问题,同时那里女尸太多了,没有一个这样的地方供她协助齐雍,她下水之后反而是累赘。 虽脑海中计算许多,但水上涨的太快,根本让她来不及做决定。她扔掉身上沉甸甸的女尸,就身体一转,翻出了石洞,进了水。 进水之后就往下沉,姚婴抓住了齐雍,也不知抓的是哪儿,但凭借求生欲,她死不放手,并且不断向上挣扎,露出脑袋。 她下来了,齐雍便无法将抓住的女尸抛给她处理,于是改变招法,自己解决一切。 不过姚婴紧紧抓着他,一副挣扎的想要爬到他头上的架势,压得他不断的往水里沉。 这样下去不行,因为水涨的太快。齐雍在水中的脚蹬住石壁,之后奋力跃起,瞬时离开水面。 与此同时,姚婴也快速的伸手往石壁上抓,很成功的抓住一块略微凸出的石头。她用力的踹了齐雍一脚,整个人就攀到了石壁上。 转过身来,借着水的浮力,她倒是暂时贴在了石壁上。 就在转过身的瞬间,数道银光直奔她而来。跃离水面,像是几道箭似得直直的撞到她肚子上。 姚婴迅速的用一只手去抓它们,但也仅仅抓住了一只,它在自己手里迅速挣扎扭动。 也就是这个时候,姚婴发现这怪物的下身有东西,是从两腿之间里冒出来的,黑红的一条线。沿着那条线看,居然连在她肚子的衣服上。 借由不断上升的水的浮力,姚婴也撇去心中的恐惧,迅速抽出抓住石头的手,捏住别在袖口的长针刺在那怪物的心脏。 刺穿,黑色的粘液冒出来融于水中,把它扔了,就又有怪物撞了上来。 没有支撑,她却也迅速的抓住两个,身体也随之沉进了水里。 齐雍一把抓住她的后颈,整个人脸上都是水,他似乎是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就扯着她跳离水面。 攀着凹凸不平的石壁,一路的朝上跃去,拽着一个人,齐雍却根本不受影响,身上的水不断的往下滴,下面的水也在追。 这个地方下面宽上头窄,水越向上涨,速度就变得越来越快。 一直攀到了这穹顶的最上头,已经再无退路,齐雍一手扣着石头,另一手拎着姚婴。 后衣领被束缚,姚婴根本呼吸不上,如同吊在树上的吊死鬼一样,水追赶上来,她双腿都被浸了。 不过手里抓着两个活蹦乱跳的怪物却是始终没撒手,直至快要咽气了,她才被齐雍提到最顶端,眼下水已经没过两个人的腰了。 “那些东西已不算什么,眼下这水才是问题。”齐雍粗喘着脏话连连,计划出错,谁也没想到水会一直灌到这上面来。 “这些东西会自动分辨男人和女人,它们在往我肚子上下痋引。”边咳嗽边说话,姚婴总算知道了武灵吴家那两个妾室是如何中招的了,这玩意儿有自主繁衍的意识。 闻言,齐雍立即低头往下看,水灌上来,那些银光闪闪的怪物也都游了上来。它们如同跗骨之蛆,将他们俩围成一圈,然后争先恐后的撞向姚婴的腹部。 一手扣着头顶的石头,一手拎着姚婴的肩膀,他已无手去对抗它们。身体一转,他直接挡在了姚婴身前,双腿奋力向上蹬住穹顶石壁上的石头。仅仅凭腰力,就把姚婴整个给托起来,同时掩住了她的身体。 能感觉到后腰后背被攻击,除了撞得生疼之外,还有一些针刺感。 姚婴被挤压在齐雍的身体和穹顶石壁之间,脸贴着他的胸膛,能够听得到他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原来他也是很累的。 眼看着水就要彻底没过这最后一点仅存的空间,却没想到又在忽然之间出了变故。 这里的水就好像中了邪一样,开始迅速的下降。那些在水中蹿腾着想攻击姚婴‘繁衍’的怪物也被水流卷走,它们似乎也很害怕被这水给带走,开始迅速的朝着四壁游过去,寻到了空隙,就直接钻了进去。 齐雍扭头看了一眼迅速下降的水,他们在这最高处,待得水落到最底部,他们固定在这儿可就遭殃了。 略一思虑,他迅速做出决定,扣紧了姚婴,便迅速的沿着湿滑的石壁往下移动。如同一只壁虎,在如此地域也能自由施展。 姚婴根本就不知此时他在做什么,只是被他拎着移动而已。 身体不时的撞到石壁上,可也计较不得疼痛不疼痛的了。 终于,齐雍寻到了可以落身的石洞,较为宽敞,两个人进去,齐雍便撒手放开她,自己则一下子瘫在那儿,满身都是水。呼吸粗重,似乎还在骂脏话。 姚婴则在被扔的下一刻迅速的将手里紧抓不放的那两个怪物扎死,这才松开手。她手都撞的流血了,这会儿根本不觉疼痛。 水退走是有声音的,这整个山体间都在回荡,那些泛着银光的怪物也在逃走,因着它们的离开,这石洞里也没了光线。她一直抓着的那两个也死了,这里眨眼间黑暗了下来。 她用手去摸自己的腹部,一些硬硬的东西扎进了她衣服里,刺在了肚子上,以手触摸之,肚子上的肉都跟着疼。 捏住,拔出来,因为看不见,只能用手触摸。 “公子,你说它们为何会有自主繁殖的意识?它们是痋,不是动物,不应当有这个能力和想法的。”这一点,姚婴就不懂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痋。 痋引是很特别的,大都是用阴毒的秘法培出来的。只有痋引才能生长发育,而痋是怨气所结的毒物,不是活物。 “天长日久,兴许都成了精了。”说着,他忽然发出一声轻呼,乍一听跟娇-喘似得,把姚婴吓了一跳。 这才想起刚刚被水逼到上头时,那些怪物趁机‘攻击’她,最后是齐雍将她隔到了身体与石壁之间,可他怕是也受到了攻击,和自己这肚子相差无几。 “公子,你后背上是不是也都是针刺一样的东西?你转过身来,我帮你拔出来。”说着,姚婴勉强跪起来,伸出两手去摸他,打算帮忙。 手刚摸上他冰凉又坚硬的身体,然后就被打开了,“本公子自己来。全扎在了屁股上,你要吃本公子的豆腐么?”他的豆腐哪是那么容易吃的。 手被拍的生疼,姚婴的姿势动作卡在那里,如不是这黑漆漆的光线阻止了她发挥,她非得给他个嫌弃至极的表情让他清醒清醒。吃豆腐?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 他自己在那儿悉悉索索,呼吸也几分沉重,显然是在自己拔那些东西。 姚婴重新靠坐回原位,倚靠着石壁,摸索着那几根从肚子上拔下来的东西。刚刚还很硬,如今摸着,却开始变得柔软了。 像是什么草杆儿,她将那几根弯起来,最后居然缠在了手指上,可见当真变得十分柔软。 姚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会儿终于感觉到全身疼痛了,不是一星半点的疼,似乎全身上下仅有的那点肌肉都被溶解了,她一下子就没了力气。 腹中饥饿感升腾而起,她靠在那里,又是恶心又是无力,身上有汗沁出来,全身上下又是湿透的,更觉得有点冷,她想自己是低血糖了。 齐雍在那边窸窸窣窣好久,最后似乎终于忙完了,发出一声略黯哑的长叹。 “听这声音水已经退下去了。”齐雍说了一声,之后便探出身体,却又发出一声笑来,“这水居然都不见了。” 闻言,姚婴也朝着边缘挪过去,挤在石洞口往下看,但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里的空气带着浓重的潮湿以及腥臭味儿,不管是石洞还是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头发在滴水,身体又疼痛,在这个地方当真是煎熬。 “下去。”齐雍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之后说了一声,便准备下去。 姚婴立即跟上,腰带还将两个人绑在一处呢,她若不赶紧跟上,最终还是得被齐雍给扯下去。 齐雍长得高大,但十分敏捷,即便刚刚累的呼吸都变了。顺着这石洞下去,他一手扯住姚婴后背的衣服,之后用单手和双脚借助石壁上凸出的石头,迅速的向下挪移。 这石壁陡峭湿滑,姚婴不时的抬手摸过,都觉得滑溜溜难以持住身体。却是齐雍像壁虎一样,大概手脚上有什么特殊的物质,能够粘在石壁上,不至于掉下去。 齐雍的速度是很快的,落到最底部,踩到的便是滑溜溜又凹凸不平的石头。 双脚落地,姚婴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了声音。似乎她的声音惊扰到了什么,那边忽然一阵沉重的碰撞,石头撞石头那种声响,把姚婴吓了一跳。 齐雍迅速的移过去,以腰带相连的另一端的人也被扯着跟着走。到了近前,齐雍迅速的控制住那在这里乱窜的家伙,原来是之前他拗断了手脚的女尸。手脚被拗断,只剩下肚腹那里还能挣扎,水退下去太快,它们又没办法跟着水一块逃走,就只在这儿扑腾了。 没有水做阻挡,很容易就解决了它们。女尸惨烈,但见得多了,似乎就没有感觉了。 而且黑乎乎的,姚婴也看不见,只是齐雍动作大,她被连带着挪腾,脚底下磕磕绊绊,只能感觉出这下面很大很宽阔。 只是,那些水都去哪儿了?真是像涨潮退潮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那几具扑腾的女尸消停了,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臭味儿,这地上还有许多尸体,蓦一下踩上去黏糊糊软塌塌,是之前在水中泡着时被弄死的怪物鱼人。 踉跄着跟着走,蓦地齐雍停下脚步,“这里无数洞窟,水便是从这里出入。看样子一直延伸向下,不知到底有多深。本公子进去看看,若是这水再回来,你记得赶紧爬上去。” 姚婴根本就是什么都看不见,听齐雍说完,便感觉到他在解系在他衣服上的腰带。 “我和公子一同进去,而且,无需公子在前头涉险,可以让赤蛇先行。它身体好多了,又聪敏机警,可以为我们开道。”说着,姚婴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别看她满身都是水,之前又泡在水里那么久,这家伙可是牢牢的待在她衣袖里。 那些怪物鱼人有毒,她也不能让赤蛇再迎面上了,倒是探路这活儿它能做。 姚婴看不清这黑漆漆之地都有些什么,那些洞窟又在哪里,可是赤蛇却看的清楚。 它迅速的在地上爬过,于数个洞窟前试探了片刻,之后爬进了其中一处较宽的洞窟内。 齐雍跟上,姚婴被动的跟行,之后听到齐雍说矮身,她立即弯下腰,便进了洞窟。 张开一条手臂测量,这洞窟很宽,但有些低矮。而且很明显一路向下,脚下湿滑,很是难行。 姚婴注意脚下,同时又不断的摇晃手腕控铃,担心赤蛇碰见怪物鱼人会发疯攻击。它的毒性不及怪物鱼人,正面对垒并非良策。 “你那蛇还能探路用,待回了长碧楼,多寻几条来,由你调教,之后每人分发一条。”齐雍能听得到赤蛇在洞窟深处游走的声音,它身上的鳞片特别的硬,与石头摩擦,发出的声音极是特别。 “公子是不是以为这赤蛇像油条一样,满大街都能买到?我得到它亦是因缘巧合,大概是缘分。”若无缘分,它岂会落到她手中,兴许早就被人剥了皮泡酒了。 “言语之骄傲,连掩饰都免了,在本公子面前这般傲慢,你这小丫头是活腻了吧。”齐雍轻嗤一声,他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夸赞。 弯起嘴角轻笑,“不敢,哪敢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 “谅你也不敢。”齐雍哼了一声,岂能容他人在他头上拉屎撒尿。 脚下的路坡度忽然变得没那么大了,平缓下来不说,逐渐拔高,最后两个人都能够直起身体了。 而且,眼前的一切似乎不再那么黑暗,朦朦胧胧,前方好像有光。 姚婴能看得到齐雍在前那极其挺拔的身影,如此黑暗之地,按照之前一直向下的趋势,明显已经到了地底下了。 不过,有齐雍和她一同在此处,却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慌张。 光线要比之前的朦胧更亮一些,而他们两个人也从那甬长的洞窟里出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 最高处有光线流泻下来,所以这里才没有那么黑暗。 顺着那光线向下,这就是一处被挖空了的山体,近处远处矗立着无数的石俑。 一人多高,它们静静地待在这里,有的笔直,有的歪斜,就像一个个沉默寡言的人一样待在此处。 随着齐雍和姚婴的到来,他们好像是很久以来第一次闯入这里的活人。那些石俑眼下正在看着他们,无声的看着闯入这里的活人,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赤蛇早已悠然的爬入了石俑丛之中,地上皆是烂泥,还有碎裂的石俑。 两个人站在那里,一时间静默无声。 大致扫了一圈,映在光线中的石俑数以千计,还有在阴影之中的计算不出,这些石俑到底是做什么的? “本公子累了,歇一会儿。”齐雍长长的深吸口气,之后就转身朝着旁边的大石走了过去。 有腰带在,姚婴也被扯着走了过去。他旋身坐在大石上,呼吸也有些沉重。 姚婴站在身边,脚底下都是淤泥,可见这里频繁有水出入,才会有这么多的淤泥积在这里。 “公子,你还好么?”借着朦胧的光,能看得到齐雍有些狼狈。几缕湿发坠在额角,全身都湿漉漉的,他坐在那儿,瞧着不太好。 “累。而且、、、屁股疼。”迟疑了一下,齐雍还是说了自己眼下不适之处。 姚婴的视线缓缓的朝着他身后瞟,“我腹部被刺的地方也疼。当时在上面太黑了,也根本看不见肚子被刺成什么模样。正好这里有光,我们最好查看一下。那些东西是打着繁衍的目的的,我们若真成了痋引,岂不凄惨。” 齐雍歪头看向她,之后扬起下颌,“看看你肚子怎么样了?” 眨了眨眼睛,姚婴背过身去,然后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掀开湿哒哒的中衣,她雪白的肚腹上,数个黑点。以手按压,微疼。 手加大了些力气按下去,除了疼之外,倒是也没觉得这皮肉里头有东西。 “怎么样,可有异样?”齐雍看她背过身去捯饬,半天也没个音儿,不由问道。 “我应当没什么事儿。”回答,姚婴觉得他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屁股比较好。若是这痋引在他身体里生了根,他就该变成大肚子孕妇了。 “过来给本公子看看。”话落,他一扯腰带,直接把姚婴拽了过来。 065、吃豆腐 转过身的瞬间,姚婴就把衣服放下了,盯着齐雍那不客气又天经地义的样子,她紧紧皱起眉头,“我说公子,好歹我也是个姑娘,你要看我肚子,是不是不合适?” “本公子要是能看得到自己的屁股,还需看你的肚子?而且,不要乱想,本公子向来不占任何姑娘的便宜。这一天之内,本公子见了多少没穿衣服的姑娘,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还稀罕看她么? “那些姑娘是死的,我是活的。她们不能说话,如果能开口,必然也不想让公子看她们的身体。而我幸好还能说话,所以拒绝公子的要求。作为下属,卖命可以,但尊严得在。”转身在另一个小石头上坐下,他屁股疼不疼的她管不着,反正他体质较为特殊,应该不会怎样。 “还跟本公子在这儿谈上尊严了。在长碧楼,让本公子长脸的才叫尊严。”除了他之外,他人是不配谈尊严二字的。 姚婴无言,这人自大自恋到了荒唐的地步。不过也对,有东哥那样的属下把他当神一样吹捧,他想不飘也难啊。 借着这朦胧的光线,看着那些矗立的石俑,寂静无声,它们真的很是诡异。 正常人的身高体态,它们就像哑巴似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这两个大活人看。 赤蛇在这其中逛游了一圈儿又回来了,它并没有什么发现,只是爬了一身的泥。 顺着姚婴湿漉漉的裙摆爬上来,也正好借着她的裙摆将自己身上的泥擦掉了。 一直回到了姚婴的手上,像讨好似得在她手心里摇头摆尾了一阵儿,倒是瞧着有点俏皮。当然了,主要还是它长得比较小巧纤细。 “它没感觉到危险,但我却觉得这里比之前有水的地方还阴森诡异。那些石俑像真人一样,都在盯着我们看。我们一举一动它们都尽收眼底,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盯着那些石俑,姚婴缓缓地吐出口气。虽是觉得这里让人心底发毛,但有齐雍在,倒是不至于会让她坐立不安。 “你还会穿透石俑看穿它们的内心呢?这里也不知多少年没活人进来过了,那你看看这些石俑心中是如何判断你我二人的?是觉得你这个矮子长得漂亮,还是本公子英武不凡?”齐雍笑了一声,靠坐在那儿的姿势恣意又嚣张。好似在告诉所有人,天上地下老子最大。 姚婴嫌弃的撇嘴,调动脸部所有的神经来鄙视他,但也仅此而已。 “自然是公子英武不凡,我这般清汤寡水,石俑也不会喜欢的。”话落,她动手把系在手肘上的腰带拿了下去。低血糖的反应缓过来一点儿,不再那么难受,站起身,她要进入这群石俑深处去看看。 踩着淤泥,她一步一步的走进这存放石俑的地方。这里有不少的石俑是碎裂的,看起来碎裂很久了,裹覆着淤泥。 蹲下身体,查看这些碎裂的石俑,内部中空,没想到这石俑也做的偷工减料。 但,如果全部都是中空的,又如何能至今还有这么许多始终矗立不倒。 通过观察石俑的质地,外表生了锈,估算不出多少个年头,但肯定比她年纪大。 “公子,你过来看看,这些碎了的石俑是中空的。可是,我怎么觉得这站着的石俑十分沉重,并不是中空的呢。”她站在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石俑前,伸手环抱它想试试重量,但是极其沉重,这石俑也纹丝不动。 “你那点力气还想把石俑抱起来?就算它是中空的,那也是石头做的。你就算是吃了大力丸,也是一块碎片也抱不起来。”齐雍嗤笑,边说边走过来。 他长得极高,走到姚婴身边,便彻底将她给遮挡住了。 扭头看着他,姚婴无话可说,毕竟她的确是没力气。而他却是真的让人震撼,不说其他,带着她在那光滑的石壁上上上下下如履平地,虽说粗鲁了些,但始终没能将她给抛下,可见他力气有多大,体力有多好。 自己在这方面不如人,自是也没说话的份儿。 齐雍拨开了她,之后张开双臂,两手分别掐住那石俑腰身两侧,用力。 、、、空气有短暂的安静,齐雍微微歪头看了看,这石俑纹丝没动。 姚婴缓缓挑眉,看了看那石俑,又看了看齐雍,“公子要吃大力丸么?” 齐雍瞪了她一眼,之后环抱住这石俑,施力,迎着上头倾泻下来朦胧的光线都看到他额头上凸出的青筋,但那石俑依旧是未动分毫。 双臂环胸,姚婴抿起嘴唇,“啊、、、这石俑可能是生根了,那吃多少大力丸也不管用。” 齐雍放开双臂,后退两步,略恶狠狠的扫了她一眼,之后也开始生疑,这石俑怎么这般沉重。 转眼看了看地上那些碎裂的石俑,他踹了一脚,偌大一块碎片也被他踹的动弹,可见并没有多沉重。 这不免有些稀奇,齐雍的力气还在,并没有消失掉。可是,他缘何撼动不了那矗立的石俑呢?莫不是真的生了根。 齐雍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奇怪,环顾了一圈这里的石俑,他蓦地抬起长腿,一脚便踹在了那石俑上。 这一脚不为撼动,因为他十足的力量,石俑外壳碎裂。 后退两步,便看到了那石俑开始往下掉渣,长年累月的待在这里,其实它们并没有多结实。 只不过刚刚连齐雍都撼动不得,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稀里哗啦的,石俑外壳一大块一大块的掉下来。 随着石俑外壳脱落,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或许是在意料之中,两个人均没有任何的惊讶之色,这石俑里面是个没穿衣服的姑娘。 因为石俑是站立的,所以她也是站着的。挽起来的头发还保持着原来的造型,双臂自然下垂,看起来好像在睡觉。 可是,她的眼鼻口耳都是被封住的,样貌已经看不出了。腹部微微隆起,并没有之前在水里遇到的那些女尸的肚子大,好像刚刚怀孕三四个月的模样。 看着这沉静不动的女尸,姚婴的手也缓缓地握紧了,视线再看向其他数以千计的石俑,看来,每个里面都有一个被做成了痋引的姑娘。 “不管那些巫人做事的目的是什么,但这种行径完全可以称作疯魔了。”青春年华正好的姑娘,被夺去性命封在石俑之中,又成了痋的母体,丧心病狂。 齐雍却没有言语,绕过这还矗立着的尸体,朝着深处再走了走,又踹碎了一个石俑,里面果然还是一个被做成痋引的姑娘。 “看这地上碎裂的石俑数不胜数,那么在外四处跑的尸体还有怪物都是从这里出去的。但没有外力,它们是如何碎裂的?石俑碎裂,这尸体腹中沉睡的痋也活了?可是,我觉得应当不会这么简单,必然其中有一些因缘巧合。”姚婴双臂环胸,跟着齐雍走,一边说道。 走入这深处,他们俩都被石俑给包围了。因为知道里面有尸体,更觉得阴森森的,它们在沉默的看着他们俩,也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齐雍走着走着停了,他的身体一半在光线中,一半在阴影中。 抬头,他朝上面看,幽深的眼眸被那一束光线所映照,那些光却好像被他的眼睛给吸收了一样。 他不会觉得刺眼,只是面色有些沉。 走到他附近,姚婴也抬头往上看,光线从很高很高的地方倾泻下来,又不是一束,而是很多束。顶上像是破开了一条又一条的口子,也不知是人工还是天然。 “这里的尸体太多了,我们俩得处理到什么时候去?而且,它们一直在石俑中,也未必会活过来。或许,可以想个法子,将它们彻底封起来,也就不用再担心它们会活过来祸害这附近的平民百姓了。”姚婴觉得得尽快处理了才是,但眼下她是活动不起来了,腹中弹尽粮绝,再一活动非得低血糖不可。 “你有什么想法?”齐雍收回视线,一边将自己的袍摆掖进腰带中,虽是一身湿漉漉,但这样能让他自身活动更爽利些。 姚婴想了想,“得把其他人都叫进来,我们两个人,那不知得弄到什么时候去。顺着原路返回的话、、、我是不行的,就是那石壁我就爬不上去。可公子应该也很累,水米未进,总是不能让你再去做跑腿儿的事儿。”当然了,如果真要跑腿儿,还是得他去。她等同于半个累赘,遇到需要奉献体力的时候,她是一分力也出不了的。 齐雍看着她,丝毫不掩自己的嫌弃,带着这么个累赘,他也别无他法,毕竟又不能赶鸭子上架。 看他那眼神儿,姚婴也不甘示弱,反正她就这样,想要她像罗大川那样一身蛮力,给她吃什么都没用。 “本公子上去看看,按照时辰来算,这会儿应当傍晚了。”他觉得这里一切的变化,兴许都与上面脱不开关系。 看他就要转身攀岩,姚婴立即跟上,“我也上去。”她也要看看。 齐雍停下脚步,抬手拂了一把自己的下巴,那些明显见长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有些烦躁,“又想让本公子做老牛?这么多年,头一次有你这种下属。” 看他烦的那个样子,姚婴莫名的心中一阵舒畅,“我若是死了,于公子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损失。” “我还拿你没招儿了呢。”齐雍无言,转身继续往深处走。这里很大,但又是个下宽上窄的圆锥形,石壁在远处,必须得穿过这些横七竖八矗立着的石俑。 姚婴跟着,倒不是说她一个人待在这儿害怕。可齐雍所说是对的,这上头泻下来的光线未必是巧合。 终于到了边缘,石壁下的淤泥一脚踩进去没过了脚踝。大概是长时间累积而成,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儿。 这边的石俑倒是保存的不错,没有多少碎裂的。而且还能看到石俑与石俑之间曾经有绳子做连接,但天长日久的,绳子老化,卡在石俑上的那一截,碰触之下都化成了渣渣。 到了边缘,齐雍便脚下一踮跳了上去,他真的像壁虎似得,跳上去的瞬间就贴在了石壁上,明明两条腿还悬空着呢,但又特别的稳。 姚婴有几分目瞪口呆,这种功夫是如何练成的?匪夷所思,给她一对儿翅膀,她也未必能达到这种程度。 “累赘,上来吧。”挂在石壁上的齐雍改变了一下姿势,之后朝下伸出一只手。虽是烦躁,又觉得她碍事,可还是没把她给扔下。 弯起嘴角,姚婴踮脚抓住他的手,自己完全不用发力,就被齐雍给拽了上去。 他力气真的是极大,大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身体悬空,仅仅一只手被他拽着,但是却根本不用担心他会撑不住把她给扔了。 为了向上攀爬能更容易些,齐雍将她挟在了自己臂弯之中。姚婴不随意乱动,也是不想给他造成麻烦,用双臂环住他的腰,尽力让自己像个物件一样。 她这番举动,倒是让齐雍那条原本挟着她的手臂得到了空闲,松开她,之后扣住头上一块凸出的石块。他低下头看着那挂在她身上的人,笑了一声,“作为一个累赘,你的体重还算合格,脑筋也挺清楚。很好,只要接下来闭严了嘴不大喊大叫,本公子就不会把你扔下去。” 姚婴上半身就吊在齐雍的胸前,他低头跟她说话,她也不由的抬起头看他。 “我从来不会大喊大叫。”受到什么样的惊吓她都不会喊叫。 “很好。”齐雍挑眉,之后便开始攀爬。 之前也见过他在光滑的石壁上攀爬的功夫,姚婴倒是不担心。这石壁陡峭倾斜的厉害,有的地方又忽然翘出来,这就给齐雍的攀爬造成了一定的难度。 但好在是这里的石壁不是滑溜溜的,甚至越往上越干燥,由此可见这里就算有水经过,水位也没有太高。 感觉到了半途,齐雍的呼吸也变得重了,姚婴贴在他胸前,能够听得到他加快的心跳声。不过,他的心脏是不是和别人不太一样?跳起来特别的重,一下一下,像敲鼓一样。 若是能把他剖开,就应当能知道他心脏是什么样子的了。 到了一处凸出来的平台,一米见方,翻上来后,齐雍便直接靠在了那儿。 姚婴的腿就在他腰后,被他压得险些断了。她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挪出来,之后又松开他的腰,自己也坐了起来。 这地方太小了,仅仅能容下两个人坐在这儿而已。她这么一挪动,两只脚都悬在了外头。此时无需做什么,只要齐雍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推下去。 “很累么?”他两条腿都是在外头的,大概太长了,这就是腿长的坏处,无处安放。不过,若是可以选择,姚婴倒是也想要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若没有你,这会儿本公子已经到了上头了。”半眯着眼睛,他的确是在休息。姚婴水米未进,他也一样。 哑然,她还是不问了。已经从矮子变成了累赘,再多说几句,不知还得给她冠上什么名号。 在这个地方,往对面看,相距的似乎没那么远了。不过,很吓人,一种处于绝境的感觉,反正如果独留她一人,那她真是会被困死在这儿,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去。 又过了一会儿,齐雍才微微直起身体,显然是打算离开这儿,继续往上爬。 一看他动了,姚婴也转过身体,一把抱住他的腰,重复之前的姿势,上半身横在他胸前,双腿则钻到了他腰后。 齐雍动作卡在那儿,低头看着这个看起来很是‘懂事’的累赘,然后他就笑了。 “本公子的豆腐好吃么?”他问,一边扬起眉尾,倒也不是生气,可也没多高兴,毕竟笑的有些无语。 “公子,苍天可鉴,我只是想让自己尽量的能够省事一些,不会变成你的累赘,我没吃你豆腐。”他脑补功能很强大啊,而且让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齐雍哼了一声,摆明了不信,伸出一只手在她肩背处拍了拍,“这么多年来,不少姑娘有这想法,但有胆子付诸行动的,你是头一个。若不是眼下顾及不上那么多,本公子非得把你扔下去好好清醒清醒。” 无言以对,姚婴缓缓的把脸扭过去,对着他的胸口,她也不和他辩驳了。 只不过,她现在好像做什么动作都显得很刻意,似乎真的在吃他豆腐。 他身上的衣服现在已经半干了,一股水汽,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儿。他身上挺热的,热气冲出了布料,让她都不觉得凉了。 齐雍带着挂在他身上的这个‘吃豆腐的物件’,一下子便从这小小的安身之地离开了。他极其灵敏,如此险峻陡峭的地方,他三两下便攀住了石壁上凸出的小块石头。 一路向上,几乎是没有停顿,越向上坡度越大,甚至连着手的石头都越来越少。 齐雍的心跳如同打鼓似得,呼吸也有些重,带着挂在身上的物件,最后运力,一下子跃上了最边缘的一处空隙。 一条光线从这里倾泻下来,这是一处空隙,在下面看着很小,但实际上是很长的。 这就是山体裂开的缝隙,齐雍带着姚婴顺着空隙翻上去,夕阳进入视线当中,他们俩出来了! 坐在了石头上,这地方可不是下面,石头嶙峋又陡峭倾斜,只要身体向后,就得栽下去。 可是这上头翘起来的石峰又不止一处,像是一颗颗刚刚冒出土的笋子一样。 无数个地方开裂,光线就是从这儿照射下去的。 往四周看,皆是石崖,绿色零零散散的在其中,看起来有些荒凉。 西边,夕阳是红色的,一半已经沉入了天际,只剩下半个。 看着那夕阳,姚婴开始无意识的咽口水,“好饿啊。” 齐雍本是在观察这些石崖开裂的缝隙,听她说饿,他也叹口气,“本公子也饿。” “这些缝隙,不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应当是自然风化。”姚婴不再去想饿不饿的事儿,因为越想越饿。 “未必。有一些人工凿过的痕迹,本公子认为是故意为之,削薄了这些石头的厚度,天长日久,它们就会开裂。算着时辰呢这是,起码得百年之前了。”水滴石穿可不容易,需要很久。 姚婴点了点头,“在这儿已经看不到留荷坞的影子了,看来我们真的走出来很远。想要回去,得花很多时间。” “听你这意思,你有法子?”齐雍身体向后,直接躺在了起伏不平的石头上。他耗力过多,胡渣都长长了,原本束在发顶的墨发也有些散乱,几缕坠下来,他瞧着颇为颓废。 扭头看向他,姚婴点了点头,“金隼必然还在囚崖边缘等我呢,我想试试这么远召唤它,是否能找过来。它跟我的时间短,不知能不能行。”说着,她站起身,身上的裙子潮湿的,这般站起来,夕阳又彻底落下去,站在这里风吹凉凉,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也不知留荷坞在哪个方向,但她面对着夕阳落下的方向摇晃手腕,太远了,也不知那家伙能否感应到。 齐雍就躺在那儿吹风,一边半眯着眼睛看着站在那里的姚婴,这种高度,她倒是不害怕了。 摇晃手腕,她动作很轻又有节奏,齐雍观察了半晌,然后忽然坐起来,扯着她腰间的衣服就把她拽了下来。 一屁股坐在那儿,姚婴扭头看向他,在这种地方,他忽然这种举动,吓了她一跳。 他漆黑的眼睛带着那么一点难以言说的不怀好意,之后他就动手把她手腕上的链子给扯下去了。 又来? 姚婴瞪大眼睛,还没等说话呢,齐雍便扬起眉尾,十分理直气壮,“你这东西本公子也能掌控。”说完,他就缠在了自己手上,开始轻晃。 频率和力度与姚婴差不多,他倒是真的一看就会。当然了,之前在庆江的时候,他抢走了之后就会用了,还把金隼和赤蛇折磨的疯癫。 无言以对的看着他,略暗下来的光线中,他瞧着倒是兴致很高。 同样都是饿,他们的状态似乎不太一样。 天色逐渐的暗下来,这里距离天空很近,今日天空又没有乌云遮挡,星星逐渐的一颗一颗跳出来,连月亮都在另一个方向现出了影子。 这里什么都没有,空寂荒芜,堪比天高,冷风阵阵。 齐雍一直在摇晃那手链,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他似乎有点要放弃了。 姚婴学着他之前的样子躺下,虽是硌的她生疼,但是太过疲乏,这般躺着倒是也舒坦。 “八成是只傻鸟,找不过来了。”齐雍也累,停止摇晃手链,之后挪动了一下两条长腿,也躺下了。 水米未进,一天之内耗力无数,便是铁人也熬不住。 之前还‘担心’被吃豆腐,但现在贴着躺在一处,也没了声音。 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夜空,姚婴的眼皮开始打架,又饿又困。来到这里几年了,除了来的那第一天至极的疼痛,这应该是第二回到了绝境吧。 当然了,那一次是她自己,而这一次身边还有一个人,倒是不会让人心生绝望。在这种地方,有个人和自己一起熬着,心下会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安稳来。 看着星空,看着逐渐升起来的月亮,姚婴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去多久,只是觉得手臂一痛,姚婴迅速的睁开眼睛,便瞧见齐雍横着悬在她上方。 “下面有动静。”他越过她顺着石崖顶的缝隙往下看,一手按在她手臂上,沉声道。 闻言,姚婴瞬时精神了,侧起身体,双手扒在缝隙边缘,只露出眼睛来往下看。 太高了,她根本看不到。可是因为这石崖内部中空的形态,声音会无限扩大,所以她听到了一些声响。 此时月亮正好就在他们的头顶,顺着这空隙洒下去。也不知是眼睛发花,还是因为月光的原因,下面深处,偶尔的有一丝银光闪过。 不过下一刻,姚婴就知道不是月光的原因,而是那怪物发出的亮光。 “汲取月光,之前本公子破开的石俑,里面的尸体也活了。”齐雍依旧悬在她上方往下看,他目力更好,所以也瞧见了许多姚婴没看到的。 “月华正浓,阴气也极盛,原来它们等待的是这个。在下面的时候,那些照不到光的石俑是没有破损的,倒是这些月光可以照到的地方的石俑碎了很多。这石崖顶故意弄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待时日长久后给下面提供月华。”姚婴也明白了这石崖上下的设计,原来一切都是计算好的。 “但这石崖顶的设计还是有问题的,依我看,当初可能没有完工。因为一些阻碍,便匆匆放弃了。”齐雍却不认为这是最终模式,有漏洞。 扭头看他,他也在那时转眼看向她,月华如水,看对方都很清楚。 还是齐雍先扬起了眉尾,顺势看了一眼两个人的姿态,之后自然的起身。 “这段时间你应当是圆梦了,到时梦醒,就收收心。缺点太多,有待提高,也免得日后总是成为累赘。”说的就是她体力不足,又不会游水这些事情。她不应该这么快就出楼,应当在楼中再培训个一年半载的才是。 明明刚刚说的还是人话,谁又想到转眼间他又开始了? 姚婴转过脸去继续往下面看,一边翻白眼儿,就当她是圆梦了吧。 就在这时,夜空中传来一些奇异的声响,齐雍最先听到,之后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星辰明月之中,一道影子高过了所有的石崖,在半空之中平稳展翅,正朝着这边接近。 又近了些,姚婴也听到了声响,抬头看过去,之后就笑了。 “还真找来了,花了这么长时间,它之前应该是迷路了。”这家伙,真是不错,迷迷糊糊的最后终于找过来了。 “不是傻鸟。”齐雍也较为满意,坐在那里支起一条腿,晃动手里的手链,金隼也径直的朝这边飞了过来。 扑扇着翅膀带着风,落在了石崖上,收起翅膀,它高高的扬起头,一副很是骄傲的样子。 齐雍面带笑意的身子一歪,看着这终于找来的傻鸟,短短时间内,被调教成这个样子也是不容易了。 盘膝坐在那儿,姚婴抬手,金隼就挪了过来。 张开双臂抱住它,姚婴弯着眉眼,“终于找到这儿来,不容易吧。真聪明,再过几年,没准儿你就能考状元去了。” “夸赞也得有个度,如你这般不切实际的赞扬,它到时还不得爬到你头顶去?”齐雍不赞同姚婴这种教育方式,妇人之见,太过短浅。 抱着金隼,扭头看了他一眼,“它能找到这儿来多不容易,我只是给它一些表扬,也让它增长自信而已。虽然它是个动物,可也是有思想的,喜欢夸奖。而且,这是我的宠物,我如何调教自有方法,不劳烦公子操心。”话落,迅速的动手把套在他手上的手链抢了回来。 这人抢东西成习惯,十分自然的拿着别人的东西把玩,恍若是自己的一样。 把手链戴在腕上,姚婴看着金隼,之后轻轻地晃动手腕给它指令。 他们在这儿想要回去需要耗费很长时间,从这石崖内部走,就只能靠齐雍一个人。他也很累,所以通信这事儿就得交给金隼了。 把脏兮兮的裙角扯下来一条,系在它坚硬的爪子上方,摸了摸它的头,之后便一飞冲天,离开了这里。 “它何时能回来。”齐雍问,让她自己估算一下时间。 “来时迷路,才会花费那么久。但这回它知道了路线,我想应该不会太久。”姚婴很信任那个小家伙,它是有一定智力的,再经过调教,就是个忠心耿耿的卫士,就是有时会有些孩子气。 066、艰巨的试探 月华偏西,终于离开了这石崖的顶端。那一条条缝隙之中不再有月光灌注下去,这中空的石崖内部也安静了下来。 之前那些声音都消失了,彻底恢复了安宁。 那些痋对月华有着难以言说的喜爱,毕竟是阴气极盛的东西,给它们的转换带来的是极强的帮助。 如若没有月华之光,它们怕是得永远沉睡。 安静了,姚婴和齐雍两个人似乎都明白了。无需再绞尽脑汁的猜测,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躺在那儿,齐雍似乎已经睡着了。 姚婴则坐在那里等着金隼回来,差不多过去有一个时辰了,但仍旧不见金隼回来的影子。 这高处,半夜之时风很冷,倒也不是吹得很厉害,但这股子凉真是让人受不了。 姚大壮这个身体很是够呛,冷风这么一吹,她的鼻子就开始痒痒了,想打喷嚏。 不由得转眼看向齐雍,这人睡得无比踏实,而且,隐隐的有些鼾声。在这种地方居然能睡得这么好?匪夷所思。 双臂环胸,姚婴盯了齐雍半晌,之后忍不住出手,略小心的碰了碰他的手背。 这人的体质真的挺神奇的,躺在这冰凉的石头上还吹着凉风,他的体温居然还很高。这就是个暖炉啊,天气寒冷之时,有这个暖炉在,不知得多舒坦。 只不过,怕是也没人敢拿他当暖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姚婴觉得怕是已经过了半夜了,终于在朦胧的夜空中看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儿。 它像暗夜中的精灵一样,很快便到了眼前。姚婴笑起来,它带着风落在她身前,她也张开双臂抱住了它。 查看了一下它的爪子,之前系在上面的布条已经不见了,可见是顺利的完成了任务。 “你把他们带来了么?”问它,一边摸着它脖子上的羽毛,眉眼带笑,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金隼发出一些声音,又不断扬头,锐利的眼睛一圈红色,摆出一副十分骄傲的姿态来。 “真乖。”真不错。其实它年纪也没多大,智力更是小孩子,总体来说,就是个小宝宝。 金隼在它怀中待了一会儿,之后便再次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它没有飞远,只是在这一片石崖的上空盘旋。很明显,它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作为一个路标,给往这边来的人指示方向,以免他们走错方向。 姚婴抬头看它,赤蛇也不知何时跑了出来,就趴在石崖上抬起头来吐信子,发出咝咝的声响,更像是在吸引姚婴的注意力,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不过这个时候姚婴也没什么多余的精力来哄它,腹中饥饿,又冷的要命,只希望那些人赶紧来。不提太高的要求,能拿来些吃的和喝的就行。 “来了。”蓦地,齐雍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带着初醒时的沙哑。 扭头看向他,他仍旧是睡觉时的姿势,他在看在天上盘旋的金隼,面色平静,显然这一觉睡得不错,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它在做路标,估计他们很快就找过来了。”姚婴点了点头,被冷风吹得她鼻子有些发堵。 “很好。”齐雍很满意,之后换了个造型,又把眼睛闭上了。 姚婴看着他,略有些无言以对,“公子,待人过来了,又该如何处理这底下的石俑呢?它们都变成了石头,火烧根本无济于事。”赶紧想对策才是,居然还能接着睡觉。 “不止是这些石俑,还有那些随水四处逃窜的东西。这囚崖内部被掏的乱七八糟,想要堵死,也是个巨大的工程。”齐雍躺在那儿说,言语之间,能听得出他的愁来。 “或许,可以想个把它们都引到一处去的法子,然后一举解决了。”乌溜溜的眼睛像两颗琉璃珠子,朦胧的光线中,她此时看着苍白又柔弱,但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齐雍躺在那儿看着她,听她说话,小小年纪倒是稳重。而且,也不说大话空话,倒是他小看她了。 “你又有什么主意了?”他问,少见的带着一股欣赏。 “它们就像某些活了多年拥有一定智慧的生物一样,对于月华之光有特殊的执念。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月华,将它们引到一处来。这下面石俑无数,搬运太麻烦,不如就把它们引到这里。”只需将这石崖上面开拓一下,月华之光便会更多的洒下去,它们不得疯了。 “之后呢?”齐雍接着问,想知道她都想了些什么法子。短短时间内,她这小脑袋里都研究出了什么。 “之后,想个万全的法子,将它们一举杀之。”可是具体用什么,姚婴却真是说不出来。这个世界一切都有限,而且又在这囚崖深处,来回通行都是个难题。 计划可能是好的,但实际上执行或许会有一些难度。环顾这石崖,单单上下出入就巨艰难。反正若是要她来的话,给她一年的时间也未必能行。 齐雍似笑非笑,坐起身,一条长腿伸出去,另一条支起来,让他看起来颇为懒散。 几缕发丝坠在脸颊两侧,倒是几分别样的潇洒之态,只不过他自己可能并没有意识到。 朝着远方看,齐雍的眼睛比夜空要幽暗的多。似乎也正因为此,他能看得到更多别人看不到的。人拥有一双野兽的眼睛,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来了。”他似乎真的看到了什么,本身所处的位置就特别高,而且远处更是石崖交错,人在其中就像一只蚂蚁一样,他是怎么看到的?这是个谜。 站起身,齐雍轻轻跃起,跳过半米多宽的缝隙,很快的便跳到了这石崖另一端。 姚婴坐在这儿动弹不得,冻得她现在两条腿都僵硬了。 眼看着齐雍站在那边缘一会儿,之后猛地跃了下去,她心里头咯噔一声,继而打出个喷嚏来。 人家艺高人胆大,不管做什么心里头都有数呢,轮不到她担心。 但亲眼目睹,也是不得不吓一跳,也不知他跳到哪儿去了。 剩下自己独在这石崖顶,亏得上空还有金隼一直在盘旋,赤蛇躲在她袖子里,否则这里还真是有点吓人。 鼻子堵的厉害,星辰的颜色变淡,月亮也移到了另一个方向,天快亮了。 终于,石崖顶对面有一些响动,姚婴看过去,之后便有人一个一个的跳上来了。 都穿着黑衣,动作利落,这石崖上多条裂缝,他们轻巧的避开,步伐悠然,不觉害怕,也不觉有难度。 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上来,姚婴也若有似无的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他们上来之后便将这面积没多大的石崖顶占据了,后面上来的人带着颜色亮眼的旗子,先前的人陆续的插在那些裂缝边缘,这是做出标记来,以免天色昏暗,大家不注意再踩踏到。 姚婴也被迫不得不挪到边缘,其实她想下去,可是,她没那个本领。 这些护卫显然都有工作,上来后有的能和她稍稍点头示意,就证明她还不算是个透明人。她也没什么理由去叨扰人家,拜托人家把她带下去。 齐雍不见了踪影,她坐在这石崖边角,时刻注意着自己不要栽下去,又看着那些护卫不断忙碌,这小小的石崖顶已经被占据了。 他们在运送东西上来,而且好像形成了一个流水线,姚婴不知他们是如何在这种陡峭的石崖上站住脚的,逆天一样的本领。 “阿婴姑娘,东哥叫你下去呢。他们运送来了饭菜,可以吃饭了。”对面石崖边缘有护卫冒出头来,他此次上来还带着一个传话的任务。 闻言,姚婴发出了一声细细的轻叹,她脸都有点僵了。身体更是,下去?她怎么下去? 没办法,她运了好一会儿的气才蹲起来,之后打算一点一点往那边挪。那些裂缝可能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跨一步而已,但于她却是一条鸿沟。 好在这上头的护卫看出了她的难处,踌躇了一会儿,之后有一人先伸出了援手,扶住她的手臂把她带起来。 有一个帮她,接下来其他人也搭把手,拎着她如同无物般轻松,几个人转手就把她运到了边缘。 “谢谢你们了。看你们把工具都运上来了,应当是要将这石崖顶上多余的石块都砸掉吧。你们无需将这所有全部砸掉,在外围留下一圈可以落脚的,否则到时站在这上头都成了问题。将拓开的石崖顶凿成圆形,像满月一样的形状,会更好。”嘴唇冷的都没了多少知觉,但看在这些护卫帮助她的份儿上,她也好心的提醒一句,以免他们做的不对,到时在齐雍那儿过不了关,还得返工。 众护卫看着她,好半晌才点头答应。齐雍的命令就是把这上头砸了,砸成什么样儿,他还真没说。 转头往下看,这已是边缘,让她下去?还不如直接把她扔下去会快一些。 “阿婴姑娘,这有绳子。山下到山上我们固定了许多固石钉,很牢固,你放心,不会脱落的。”一个悬在石崖边缘的护卫将一根绳子递了过来,两指粗,看起来很结实。 拿过绳子,姚婴在自己的腰上缠了好几圈,最后系了个死结,希望不会脱开。 之后借着护卫的手,她转身踩着那些嶙峋的石块往下走,这玩意儿就是攀岩啊。而且保护措施十分潦草,一个差错就得送了命。 好在那个护卫跟着她一同往下,就在她旁边不远处,姚婴学着他的样子手脚并用的往下挪,只不过挪腾了几下,她手脚就都麻木了。 而且风好像很大,吹得她觉得随时都会被吹飞。天色逐渐转亮,近在眼前的石头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她这若是一不小心撞上去,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双脚蹬住了两块石头,姚婴停住了,她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开始抽筋,身上开始发冷,又好像在冒汗。 那一瞬间,她眼前冒出两个字,完了。自己怕是真要被困在这儿了,这会儿是真的上不去也下不去了。在石崖内部攀爬时,有个齐雍带着她,还没感受到绝望。可现在,应当就是绝望,因为这是绝境。 她手脚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那种控制不住的抖,直冒汗,从身体内部开始发虚,甚至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就在她努力的控制自己抓紧石头,可是手指又一根根的松开的时候,一只手猛地拎住了她后腰的衣服。 “撅着屁股在这儿晒太阳呢。”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丝不满以及烦躁的无可奈何。 下一刻,她整个被拎着向下,最后被放到了一处小小的平台上。这处石头延伸出去一块,正好能让她坐一会儿。 抬眼看向那个把她移到这儿的人,迎着清晨的光亮,他的脸都有些模糊不清,她实在是没体力了,低血糖。 “在这儿等着,本公子一会儿下来再带你下去。”齐雍就悬在那儿,看起来极其危险,但他做的相当平稳。他就好像是生活在这儿的,在这陡峭的石崖上如履平地。 坐在那儿,姚婴话都说不出,只是点了点头,眼下他如何贬低她,她都不会反驳的。 之后,齐雍就一跃而起离开了,姚婴轻轻地调整呼吸,又闭上眼睛缓解眼前发黑的情况。身体向后,想靠一会儿。 谁想到她只是后背靠在了石壁上,那一块石头就忽然陷了下去,她慌张的抬手抓住两侧的石头,这才以免被带下去。 睁大眼睛,原本迷糊的精神也被强行拉扯回来,扭头看过去,只见后面一大块石头消失不见了,露出黑漆漆的洞来,这地方薄弱到如此境地了?她只是靠了一下,就塌了。 抓紧了石头,姚婴把双腿挪过来盘起来,之后微微歪头往这里面看。太黑了,看不清楚。 这石崖内部被凿空,外面的石壁所以薄弱,但也不至于这么薄弱。可能是风雨腐蚀的太厉害了,水滴石穿,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鼻子堵的厉害,她连连打喷嚏,感觉鼻涕都要飚出来了。 身娇体弱,这一番折腾,小身板终于扛不住了。 不敢再随意靠着,扭头往远处看,清晨的石崖一座一座矗立着,这就是一棵棵竹笋。 囚崖深处,如此多的石崖,各个高耸入云。也不知那些石崖内部有没有猫腻,其实应当将所有的石崖都检查一遍才是,不能害怕浪费时间,遗留祸患,怕是以后还得返工。 等待着齐雍从上头下来,如今她也只能等着了,没有提要求的立场。 隐隐的,太阳好像出来了,因为在这儿能看到远处某几座较高的石崖顶端被染成了金色的,那就是阳光的颜色。 金隼在这四周盘旋,偶尔的到姚婴所在的地方转一下,像是来看看她好不好,却惹得姚婴不甚乐意。眼下她比起鸟儿,可是寒碜的多。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两条长腿出现在了眼前,之后那个人就径直的垂下来,最后脸也出现了。 齐雍腰间也系着绳子,好像因为这绳子,他的动作就显得更轻松自在了。 “过来。”齐雍虽是还穿着昨日那身衣服,不过凌乱的墨发却重新束了起来。胡渣还在,却是神清气爽,幽深的眸子好像在闪光。 看着他,姚婴愣了一会儿,之后反手一指身后,“公子,这儿塌了。” 闻言,齐雍转眼看向她身后,果然,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 脱开抓住上方石头的手,齐雍便跃了上来,他太高大,挤进来后姚婴就被迫贴在了一侧的石壁上。 他带着一股自身的热气,倒是让姚婴觉得暖和了些,他不像她那样瞻前顾后,直接便半身探入了那破开的洞之中。 “是不是能看得到石崖内部?这石壁太薄弱了,接下来的行动还得小心些。破开的越多,修补也不容易。”姚婴说道,得将这里做成一个没有缝隙的瓮,其实是个大工程。 “这里别有洞天。”齐雍收回身体,扭头看向她。这里太过狭窄,两个人距离很近,姚婴都能看得到他眼睛里的光芒。 “别有洞天?里面是什么?”他这么一说,姚婴疑心起,随后起身,也想进去看看。 “先下去吧,一会儿准备好火把再上来。”齐雍抓住她后腰处的绳子,之后一跃便从这平台上跃了下去。 被他拎着,那享受的绝对如狂风急雨一般,整个身体都是悬空的,没有着力点。而且她本就不舒服,这般上下晃动颠簸,她觉得自己要吐了、。 在她吐出来之前,姚婴的双脚落到了地上,后腰的那只手松开,她就直接坐下了,胃里在抽筋。 “阿婴,你还好么?”熟悉的声音传来,东哥一只手落在了她后背上轻拍。 说不出话来,姚婴只是坐在那儿缓解,她小脸儿煞白。她本就有些苍白,如今瞧着,脸色何其难看。 “来吧,阿婴妹妹,喝口热水。看,还是小爷我心疼你,知道你这娇弱的姑娘家家,必然得有热水伺候着才行。”罗大川捏着水壶在姚婴面前蹲下,这一路没有他施展的余地,可把他给气坏了。 接过水壶,入手的温度就是热的,姚婴看着他那张粗鲁的大脸笑了笑,之后喝水,她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力气。 东哥坐在她旁边,一边用手轻拍她的后背,能看得出把她折磨的够呛。 “东哥,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他和那个护卫是在齐雍和她之后涉水过水潭进入石洞之中,也不知遇上了什么。 “我们走到了一条死路,碰见了两具搁浅的女尸。解决了之后,就原路返回了。正好那时后续人马进来了,本还想去找你和公子呢,谁承想那水潭四周的石洞开始泄水,水潭底下又被公子堵住了,我们不得不退了出去。”东哥解释道,当时退到了留荷坞的边缘,那水不断的顺着出入的缝隙往外流,最后开始喷溅,人根本进不去。 当时还把他担心的够呛,毕竟齐雍和姚婴还在里头呢。幸好昨晚半夜金隼带回来了一根布条,他们这才离开那儿。 点了点头,姚婴觉得堵死内部各个缝隙石洞这种事儿也不容易做,水的力量太大了,这回工程浩大。 但,若是不抓紧的话,鬼知道会有多少怪物顺水跑出去。这留荷坞的水连着庆江周边,到时死多少人可不敢想。 “阿婴妹妹,那边有吃的,去填肚子。”看姚婴那小脸儿,一瞧就知道去了半条命。罗大川于心不忍,苦活累活本就不该姑娘来。奈何这长碧楼的人没什么好心肠,瞧把这小姑娘给折磨的。 点点头,她的确得吃点东西。东哥把她腰间的绳子解开,系的死结,把她的腰勒的要断了似得。 撑着力气要站起来,罗大川看她费劲,直接动手把她拽起来,然后扶着她往那边燃烧旺盛的火堆走。 这是石崖下的一片峡沟,这里已然成了暂时营地了,接近百多人在这儿来来回回,还不算石崖顶以及正在石崖半腰的那些人。 几堆火燃着,搭着支架,有的上头吊着简易的铁桶,热水就是它提供的。 火堆旁边斜插着很多根树枝,树枝上是吃的,简单加热一下,大家都是这样的。 简单的干粮和肉干,在这个时候,这就已经是极好的食物了。 罗大川拿下来两根树枝,一块干粮一块肉,又提起铁桶给水壶加了些热水。扭头一看姚婴,好家伙,狼吞虎咽,像个小乞丐似得。 扭头扫了一眼,不见齐雍,东哥在远处,罗大川就坐在了姚婴身边,“你和公子在那顶上发现什么了?这帮人开始往上跑,小爷想上去,那些家伙嫌小爷是个新人,居然不搭理我。”越想越气,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下回再有跟着公子这种任务,就你去吧。”趁着嘴里食物咽下去的空当,姚婴说道。鼻子发堵,说话都恹恹的。 “你们刀枪不入的,小爷反而成了拖后腿的了。阿婴妹妹,这事儿你得给我办了,让小爷我像你们一样。”又拽了一根树枝给她,上面插着肉干。 接过,姚婴看了他一眼,之后点头,“你的确得改造一下,不然只有一身力气也没什么用。你当初就不该非要跟着我,留在长碧楼,他们自会给你改造,让你也能避开那些一般的痋蛊毒气。”长碧楼有自己的秘方,当然了,这秘方也未必能阻挡一切毒素。 “小爷信不着他们,昨儿不就死了仨。倒是你连武功都没有,却能活着跟公子出来。”说真的,他刚刚只看见齐雍一个人没瞧见姚婴影子的时候,还以为她没命了。 转眼看向他,姚婴忽然觉得罗大川这个人也是很会拍马屁的,就是说的没那么直白。 “成,什么时候回了长碧楼,我助你一臂之力。”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更何况,罗大川的确要比这长碧楼的其他人更值得信任一些。 这就是一头需要顺毛摸的驴,只要掌握好了度,它是不会尥蹶子的。 两大块肉干下肚,一大块干粮,又喝了不少的热水,姚婴终是觉得身体不再发虚发抖了。 拿着水壶,姚婴坐在那儿烤火,被冷风吹得久了,她现在仍旧觉得身体内部发冷。 “阿婴妹妹,你何时再上去?”罗大川想好了,既然这里的人都嫌他是个新人不予亲近,那他就和姚婴在一起,他们同为新人。 “再说吧。没有人带着,我是上不去的。”脸色恢复了许多,就是琉璃一样的眼珠子隐隐的有些红血丝,一直熬夜,哪似齐雍,在石崖顶还睡了好久呢。 “小爷带着你啊。”罗大川一拍大腿,这算什么难事儿么? 姚婴看着他,视线在他壮硕的身体上转了一圈,他有实力,姚婴承认。但是,他有带着一个人飞檐走壁的经验么?和之前的体验相比较起来,还是齐雍让人有安全感一些,毕竟心里清楚他必然是个做事有万全准备的人,不会逞强。 但罗大川嘛、、、就难说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罗大川盯着她,眼睛瞪得更大了,不甚乐意。 姚婴缓缓的弯起眉眼,“我想他们若是需要我的话,必然会想法子把我送上去的,你又何必浪费这个力气。到时,你和我一起,也没人会说你。” 罗大川看着她还算真诚,小脸苍白笑起来病恹恹的,也就不和她计较了。 把双脚挪到火堆边缘,靴子里还是湿的,其实她想脱鞋,可是这个让人无语的时代规矩众多。眼下这里都是男人,只有她一个姑娘,若是真脱了靴子露出脚丫子,指不定得闹出什么事儿呢。 隔着靴子烤火,希望能尽快的烤干,她觉得自己的双脚都被浸泡的失去原来的形状了。 东哥缓步走了过来,他是爬不上去的,如果上去,也需要借助外力。 罗大川和东哥不对付,看他过来,他就身体一转,直接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后背依靠着一棵树的数根,一副别来打扰老子的模样。 “恢复的如何了?这脸色比刚刚好了一些。”东哥在姚婴身边坐下,他倒是像个长辈一样,毕竟姚婴是他手底下的人,他护短也是正常。 “嗯,那时饿的低血糖,吃饱了就好多了。”姚婴点点头,要说现在哪里不适,就是这鼻子有些堵,继而头有点疼。 “公子说你已交代了石崖顶端该如何切凿,既然如此胸有成竹,这里的事儿就交给我们了。”说着这话,东哥已止不住偷笑了。 姚婴眨了眨眼睛,之后点头,“好吧。”交给了俩‘废人’,他们俩上去都成问题。 “这是好事,说明公子很看重你的本领,又觉得你不是个虚张声势的人。这事儿办好了,回了长碧楼,没准儿你就得和我平起平坐了。”东哥小声的说,告知她办好了事情会得到的好处,公子并不吝啬,他看重的就是本领。 “我哪能与东哥平起平坐,公子说过,如不是东哥你执意要带着我出楼,凭我这什么都不会的样子,还得在楼中训练个一两年呢。所有新人都这样,只有我是不一样的,这一切都是东哥的功劳。”不敢居功,连齐雍都说是东哥执意,否则还真轮不到她。 东哥笑着点头,对姚婴这些话很是满意。 “那接下来如何做,阿婴心中可有计划?”小声的询问,这件事他心中有数,但更想听听姚婴的想法,是否与他相近。 “首先得把石崖下的那些缺口都做上机关,待将所有汲取月华的怪物和尸体都引来之后,缺口缝隙堵上,叫它们无退路可走。之后便是如何封住它们了,水火不侵的确难办。在这深山老林里头,运送任何工具都很难。”姚婴是不知长碧楼行事的规模可以大到什么程度,所以也不敢想的太不靠谱。 “这一点无须担心,只要你提出的计划是可行的,金山银山也能运进来。”东哥叫她大胆的说。 “我觉得,以铁汁浇灌,或许可以彻底的封住它们。即便它们活着,也挣脱不了凝固的铁汁的束缚。但是难度太大,石崖太高了,又处于这深山之中。”完成度不高。 “也未必不可行,铁汁浇灌,的确是当下可行的法子。”东哥却赞同,这个法子是行的。再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姚婴看着他,却是没想到长碧楼真有这本事,这种工程和平山修路没什么区别,太过浩大。 “最好赶在十五月圆之时,昨晚月亮很大,今日是十二,距离这个月的十五还有三天,完成不得。那么,就只能在下个月的十五行动了。正好也空出时间来,将这工程做到最好。”三天时间必然来不及,时间匆匆,这工程也未必会做到万无一失。若真出了纰漏,可不止返工那么简单了。 “我去禀告公子。”东哥长长的吐口气,拍了拍姚婴的肩膀,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将这事儿交给她和东哥来做?不知齐雍是否真的是出于信任。他对她应当是还有所怀疑,这一举动,莫不是想要试探? 虽说他疑心重,可也不只是疑心重,作为一个领导人,某些事情上他还是比较合格的。 抬头往那石崖上看,太高了,这工程进行起来,不知得有多大的难度。 单是想想,姚婴都心里一沉,如若做不好,估摸着她就得被重新遣回长碧楼受训了。 掌握一门技术的重要性在此时体现,她总是不能像高季雯那样,献出身体去做暗睄,她不行的。 067、习惯成自然 这里的事情交给了东哥和姚婴负责,那齐雍还真不见了影子。倒是那些护卫上上下下,在那石崖上来回奔走。无数根绳子从上面坠下来,山上固定了无数的固石钉,密密麻麻的,他们好像在攀岩比赛一样。 好好地歇了一阵儿,靴子也烤干了,姚婴才活动起来。 太阳终于到了头顶,这石崖下的峡沟得到了阳光的垂怜。 罗大川在那石崖下走了好几圈,他跃跃欲试,想要上去。 东哥已经向齐雍禀报了计划,接下来要有大工程在这山中开启,这些人也不够。 但,长碧楼的规模比想象中的大,这一点倒是无需姚婴担心。 “你若是想上去,那便上去看看。只要不妨碍他们做事,你在他们眼中就是透明的。”看罗大川那躁动不安的样儿,姚婴开口道。 闻言,罗大川立即就笑了,之后甩了甩头发,两步走到石崖边缘,扯过一根绳子系在腰上,便徒手攀了上去。 他功夫不错,在这种陡峭的石壁上穿行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但看他这势头就知道他不会带人,所以姚婴是绝对不会搭乘他这个‘顺风车’的。 眼看着罗大川很快就到了半山,太高了,起码得有十层楼高。但这仅仅是一半儿而已,还有一半的路程呢。 如今在这下面看着真是眼晕,想想她当时悬在半途上不去下不来,真是惊险。 再让她悬在上面,她觉得自己可能坚持不住。 “孟公子带着留荷坞的人也快到了,他应该是带来了许多生活物品,到时在这里扎了帐篷,你再进去休息。”东哥从远处走过来,姚婴眼珠子都是红色的,一看就知熬了很久没睡觉。 “孟公子、、、公子不是对他们不放心嘛。”而且这囚崖和留荷坞接壤,这么多年,他们难道就没发现一点儿不对劲儿么? “这里毕竟毗邻留荷坞,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孟家若是没有表现,岂不是更可疑?再说,他们想来看看了解情况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又是皇亲国戚,他们要帮忙,咱们也拒绝不得。”东哥微微摇头,孟家可不是寻常的官府衙门,那是皇亲国戚,对长碧楼又有一些了解,想迷惑他们都不容易。 “他们若是能带来一些生活物品倒是也不错,这儿太烂了,而且很明显这峡沟也会在某个时辰流水。眼下这都是稀泥,想休息都找不到个干爽的地方。”蚊虫倒是不怕,主要是潮湿无比,想要干爽,就得去火堆边儿待着。 “忍一忍吧,许多时候执行任务时的条件都要比这差很多。”东哥叹口气,有时条件差也未必是坏事。更多的任务需要付出很多,也有心志不坚定之人,中途失败,不止一个人失败,而是很多人都跟着败了。 孟家的人来的速度也很快,而且沿途他们还开始开拓出一条路来,在石崖的峡沟之间开路,这样能让后续的人进来时节省更多的时间。 看着他们到来,这里已经没了阳光,显得潮湿又阴森。 他们果然是运来了很多的东西,每个人都负重极多,之后,便看到了孟乘枫的身影。 他手上也托着一个包裹,连他都亲自做事了,还真是不拘小节。 孟乘枫这个人,姚婴不敢说他如何如何,毕竟也不了解,对他仅有的那点偏见,完全出于齐雍对留荷坞的疑心。 但,若依她所看见的,孟乘枫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是留荷坞的长公子,却一点都不骄纵高高在上。 他也看见了姚婴,露出笑容来,这么远距离的看,他颜色有些浅的眼睛让他看起来特别的温柔。 “阿婴姑娘。”走过来,孟乘枫轻声喊道。 “孟公子。”迎过去,东哥也跟在姚婴身边。他一向以齐雍马首是瞻,齐雍认为留荷坞有问题,他自然也这样认为。 看孟乘枫和姚婴显得有点亲近,东哥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极其关注,不认为他们过近是个好事儿。 “真没想到这囚崖深处会有这种秘密,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遗祸,幸亏发现了,不然留荷坞怕是也要遭殃了。”孟乘枫叹道,之后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了姚婴。 接过,姚婴看了看,包裹里面还有一个小包裹,是她自己的东西。但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些别的,不知给装了些什么。 “是啊,那些怪物要是跑出去,留荷坞就惨了。”会首当其冲。、 “听说会在这里停留很久,所以我带来了许多生活用品,在这里起锅做饭,最起码好过吸风饮露。这里面是你自己的东西,我又吩咐了侍女装了许多衣服供你更换。这种地方只有你一个姑娘,换洗不方便,到时脏衣服便直接扔了吧。”孟乘枫声音微微压低,纵观这里所有人都是男性,唯独她一个姑娘家,有多不方便可想而知。 弯起嘴角,姚婴点了点头,“多谢孟公子。”他一个大男人,想的极是周到。这应该,就是活的暖男吧,她头一次见着。 孟乘枫微微摇头,“仅仅一夜过去,阿婴姑娘看着就很是憔悴。”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姚婴点了点头,“的确有些累。这身体不如旁人,大家其实都一样,可是疲劳感却是旁人的两三倍。”说到这个,不由几分无奈。就摊上了这样的身体,她又能如何呢? “很快便会搭好帐篷,之后阿婴姑娘赶紧休息吧。”孟乘枫叹口气,颜色清淡的眼眸透出几分若有似无的疼惜来。 孟乘枫说的没错,他带来的人动作蛮快的,及不上齐雍的护卫能在陡峭惊险的石崖上来来回回,但是做这些事却很顺手。 搭帐篷不能直接搭在峡沟之中,因为不定何时就会有水。巧的是这里四面石崖,有不少横着生长出来的树木,树木下又有延伸出来的石头。 在这些树木石头间绑上绳索,之后架上帐篷,可以折叠可以展开的硬板垫在下方,正好像一张床。当然了,比不上床舒坦,可以完全可以支撑人躺在上面。 搭建好了,孟乘枫便要姚婴过去休息,他直接把她护送到下面。之后以一手支撑,她踩着石头和树干上去,最后成功的钻进了帐篷里。 这帐篷是防水的,更像那种油布,在这个时代有这种帐篷,姚婴已经很满足了。 脱下靴子,这双脚终于得到了解放。把赤蛇放出来,她便直接躺下了。身下虽然很硬,但这般躺下,仍旧是觉得无比舒坦。身上的骨骼好像都在响,让她一时间不由发出一声轻叹来。 能听得到金隼在不远处叫唤的声音,它饿了就会自己找吃的,现在抓猎物必然极其轻松。不过,它现在只吃猎物的心脏,想来捕猎也很烦,毕竟一个猎物的心脏不够它吃。 脑子里计算着这些,其实也没用多久,她就睡着了。 外面仍旧在忙碌,大家分工有序,该做什么都十分清楚。东哥在监工,护卫有不懂的过来询问,东哥都会在第一时间解决。他是个严谨又负责任的人,有他在,齐雍完全能够放心。他唯一的缺点想来就是身体弱了,如今快而立之年,想要他学武也是学不会。 这一觉,姚婴睡得无比深沉。大概是太累了,她也没做什么梦。不似在留荷坞那天,被噩梦魇着很久挣脱不出来。 待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是黑的。微微扭头,隔着帐篷,能依稀的看到外面有些火光。 这帐篷的厚度真是可以,都能听到柴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这儿看光线却很朦胧。 坐起身,这里有些狭窄,但并不妨碍她发挥,毕竟她长得也没多大。 将之前放在脑袋底下做枕头的包裹拿过来,拆开,在里面翻出衣服。这些衣服内外都有,一应俱全,她也从内到外的都换了一遍。 长发重新捆绑起来,套上靴子,她这才从里面钻出来。 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湿的凉气,晚上真的挺冷的,昨晚在石崖顶还觉得或许是因为高度的问题,但这会儿才知道,这底下更冷,并且潮湿。 小心的从树上下来,她直奔火堆。这峡沟果然开始有水流动了,火堆都挪移到了偏高的地方。大家来往时踩着泥水,发出泥泞的声音。 “醒了?来,吃饭了。还是孟公子财大气粗,人家带来的这才叫饭呢。”罗大川在另一堆火旁边,扭头看到姚婴,便扯着嗓子喊她。 走过去,姚婴坐在石头上,这堆篝火上悬着个大铁锅,看不太清楚里面煮的是什么,但能闻到一股面香。 罗大川拿了一个碗来,一手捏着两根特长的筷子,从铁锅里捞出面片来,还有切得较为粗鲁的肉片。 虽说一切都很糙,可是挺香的,姚婴接过,稍稍吹凉,之后开吃。 “我算是看明白了,孟公子带人过来就是给送粮草的。顺便的,再给咱们这帮人做饭吃。”看姚婴那吃相,罗大川毫不掩饰的嘲笑,一边说道。 吃进嘴里,有点烫,粗糙了些,但有咸味儿,还是很不错的。 在这么潮湿阴冷的野外能吃到这么一口热乎的,真是十分难得了。 边吃边转着眼睛看四周,在这峡沟中来来往往的人能看到,但是在石崖上的就看不到了。 石崖顶应当是有人的,能听得到声音,可什么都看不到。 “公子和东哥呢?”趁着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姚婴问道。 “公子始终不见人,东哥刚刚还在这儿吃饭呢,谁知道去哪儿了。那上头小爷可看了,凿的差不多了。他们打算明天趁着水撤走的时候下去,小爷也要下去看看。”没有水,那些怪物也不会过来,安全。 “下去看看吧,反正于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姚婴微微颌首,语气中带着丝丝的羡慕和嫉妒。 罗大川不由得意,对他来说的确不是难事儿。 唯一气不顺的就是,他无法参与到其中,因为对付的那些东西大都有毒,他根本就抵抗不得。 由此,不免开始好奇姚婴这小小年纪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她以前都经历过什么,跟谁学习的这些,他很是好奇。 一碗下肚,就饱了,喝了些热水,终于不觉得冷了。 看着来往的人忙碌,姚婴也不由的想去看看进度如何了。 只不过,其实她看了也是没什么用,毕竟无论是上上下下还是搬运物品,她都不行。 “罗大川,交给你个任务。”蓦地,她小声道。 一听任务俩字儿,罗大川眼睛就睁大了,“什么事儿?” “我、、、想去方便一下,你能给我在远处守着么?”压低了声音,姚婴觉得她也只能找罗大川了。这是个粗人,但绝不是个小人。 撇嘴嫌弃,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走吧。小爷也算你哥哥了,这种事情的确得找哥哥,不然这里一群不知姓名的男人,占了你的便宜可怎么办?若说把你嫁给这里任何一个人,小爷我都觉得便宜了他们。”站起身,他一边嘟囔,想的还很长远。 姚婴没吱声,只是跟着他往这峡谷深处走。一直走到没有燃火堆的地方,罗大川示意她可以进那片小树丛后,他则后退回去一些,然后背过身去。 进入树丛后解决了内急,罗大川站在远处背对着这边,守得严严实实。他倒是也没觉得做这种事儿丢面,反而很负责任。 走出来,姚婴走到罗大川近前,笑看了他一眼,“走吧,我给你指个地方,你上去看看。” “什么什么?”罗大川立即来了兴致,憋死他了。 “走。”带他顺着峡沟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那座石崖前。抬头往上看,其实什么都看不到,黑乎乎的,但是眼下必然有不少的人在这上头来来回回。 “快要到石崖顶的一段有一处延伸出来的石台,面积不大,但很显眼。你直接上到那个石台上,里面有一处塌陷,那里头有东西。早上的时候公子曾看过,他说别有洞天。我没来得及去看,正好这会儿你去瞧瞧里面是什么。你最好拿个火把上去,这样能看得清楚些。但切记,如果有水,就撤出来,有水的地方很可能就有那些怪物。”交代,这个任务交给罗大川不错。待他去看看,正好回来复述给她听,毕竟她也指使不动别人。 罗大川立即应下,之后便扯过一根绳子系在自己腰间,拿过一根没点燃的火把,就蹭蹭蹭的上去了。 姚婴站在这下面看,在罗大川最初爬上去的时候还看得见他,但之后就看不到了。 今日黑夜有些浓重,天上的星辰也显得朦胧,月亮也被遮挡在了乌云之后。 “冷不冷?”蓦地,孟乘枫的声音从后传来。姚婴扭头看过去,他身上披着一件深蓝色的披风,看来是打算在这儿打持久战了。 “夜里是有些冷。”留荷坞的荷田碧绿无边,谁又想到这囚崖深处如此潮湿阴冷。 孟乘枫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之后披在了她身上,“裹着吧,若是在这儿病了,汤药可无法及时的送来。” “多谢。对了,孟公子,你的手臂怎么样了?”看起来,他也没来得及喝些清毒的药,全靠自身免疫力呢。 问道此,孟乘枫直接将那条手臂的衣袖折叠了起来。他的手臂皮肉仍旧是发红,像是被热水烫过一样。 姚婴抬起两手抓住,轻轻地按压,皮肉显得有些柔软,没有力气的样子。但其实他的身体并非这样,抓过他另外一只手就知道,十分的有力量。 “疼么?”看了他一眼,他的神情和脸色都是不错的,甚至瞧着也不虚弱了,很正常。 “一些小小的刺痛而已。”孟乘枫如实回答,很细微,他完全可以做到不甚在意。不过她问了,他就如实回答了。 “想要完全恢复,一时半刻的怕是不行,起码得半年以上,但前提是你得好好休养。就在这儿,吃喝都跟不上,于你的身体恢复也没什么好处。孟公子明日便回去吧,好好养着,再喝些汤药。”放开手,姚婴一边说道。 “恢复的慢也不算什么,这里条件艰苦,别的做不了,这些后备的事情总是能做好的。再说,距离留荷坞这么近,自然是我们当仁不让。”孟乘枫说的倒是也在理,当然了,如若他不关心,也没人能说出毛病来。 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姚婴也不再劝慰,反正也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就在这时,东哥从远处走了回来,他也熬了很久,本就后背佝偻着,如今瞧着更是疲乏不堪。 “东哥,你抓紧时间去休息吧,晚上我来盯着。”她和他体力相差无几,所以很明白他此时的感受。 东哥先向孟乘枫拱手拘礼,之后才开口,“一会儿公子回来,有他在,你有做不了主的事情可以去找公子。” “嗯。”点点头,虽不能随意的指手画脚,但任何人能来找她询问,她觉得都能给出答案来。 “孟公子也休息吧,这一天都在跋涉,没有休息过片刻。大伤初愈,不宜过度操劳。”东哥说道,看似关心,但总觉得他有别的含义。 “东哥先休息,我再等一会儿也无碍。石崖上的人要轮班下来了,他们必然饥饿无比,待安顿好了他们的饭食,我再休息不迟。”孟乘枫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笑意,听起来毫无有差错之处。 东哥也无话可说,最后看了姚婴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们做事有序,其实也无需一直盯着。”孟乘枫抬头往上看,他似乎也看得到这黑夜之中那些上上下下的身影。 “我更想知道一会儿罗大川下来会给我带来什么消息。”那个塌陷的洞里,也不知有什么。 “你是想上去,却又上不去是不是。”孟乘枫笑起来,明白了她的难处,觉得很是好笑。 扭头看了他一眼,姚婴不语,的确是上不去。 “那里不知有什么,若是没有那些怪物,我倒是可以带着你上去看看。”孟乘枫说道。 他带着她?姚婴不是特别有信心。尽管齐雍极其特别的自大,说话又很难听,可是他毕竟是她的上司领导,在某种程度上会保证她的安全。 但孟乘枫、、、看起来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可仔细想想仍旧是立场有别。 “再等等吧,待罗大川下来,看他怎么说。”姚婴微微摇头,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被齐雍传染,疑心也变得很重。不由自主的就会多想,甚至会把人往坏处想。 在这下面等了许久,姚婴将身上孟乘枫的披风缠紧了,将自己包裹成了一个粽子,一直仰头看着石崖上。 上上下下的护卫很多,最后终于看到了罗大川壮硕的身体。最后还有两三米时,他直接拽开了绳子,一下子跳了下来。 自觉英姿飒爽,他略浮夸的甩了一下头发,“小爷看过了,那里头都是壁画。这外头的石壁破开了,我觉得你得赶紧上去看,时间一长,没准儿就都吹飞了。” “壁画?”姚婴微微皱眉,怎么会是壁画呢。 “画的乱七八糟,跟鬼一样。”罗大川叹了口气,其实若是要他说,他也能说得上来,毕竟从小有无数师父教授,他是有些学识的。但,他并不想说那些文绉绉的话,就喜欢简化概括。 姚婴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得上去看看,罗大川说的不明不白。在这个地方封闭式的藏起来一些壁画,必然是重要的内容,否则干嘛费这功夫? “三公子。”就在这时,孟乘枫忽然发声。 姚婴和罗大川扭头看过去,火光之中,齐雍挺拔的身影出现,朝着这边走来。 “这个时辰了,你应当去休息。接下来常驻此处,还需孟公子多多操劳破费。”齐雍和孟乘枫说话,无论语气亦或是神情都显得很轻松,像是十分熟络。 可谁又能猜得到,他在心里头还对人家很疑心呢。 “无碍。刚刚这位公子说,在上面发现了一些壁画。”孟乘枫微微摇头,之后说起了这件事,显然他也很好奇。 齐雍抬头看了一眼,“白天的时候我进去了一趟,的确是有一些壁画。既然都好奇,那咱们上去看看吧。” “好,我拿一些火把,里头太黑了。”罗大川自告奋勇的承担了拿火把的活儿。 几个人到了石崖下,罗大川一手抱着几根上好了油但没点燃的火把,一手将绳子缠在自己腰间,第一个上去了。 别看他长得壮硕,但敏捷的像个猴子,三两下就窜上去老高。 这边孟乘枫也固定好了绳子,扭头看向姚婴,这才发现她较为尴尬的站在那儿,裹着披风只露出个脑袋来,极其可怜。 “阿婴姑娘、、、”这几个人都能自如的上去,但她有些困难。 姚婴弯了弯嘴角,最后转眼看向站在距离她最远的齐雍,“公子会带着我的。” “本公子何时说过要带着你?”齐雍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儿。 绕过孟乘枫走到齐雍身边,他腰间的绳索已经固定好了,有了绳索,他在石崖上如履平地。 居高临下看她那略没脸没皮的样子,也不接着说好话,反正就站在这儿。他若是再拒绝,反倒显得他磨磨唧唧。 幽深的眸子盯着她那一颗蘑菇的样子,齐雍可能自己都没发觉他是叹了一口长气,之后张开了一条手臂,摆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来。 尽管知道他是不乐意,但碍于孟乘枫在这儿就忍了。可,他这样子真是很好笑,和他这英武伟岸的身形极不相称。 上前去,把裹在身上的披风在身前系上,两只手钻出来,胜在身形纤细双臂也纤细,如同之前几次,抱住了他的腰。 这是能够解放齐雍双手的姿势,尽管显得有点、、、奇怪。 孟乘枫站在那儿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她抱稳了,齐雍便跃起,姚婴能控制自己,不阻碍他攀登,所以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阻碍。 孟乘枫在下面看着他们如此快速的上去,也有几分不可理解,但瞧着倒有几分默契十足。 微微摇了摇头,他抓住绳子,之后也迅速的攀登上去。 罗大川是第一个到的,他还是很会做事的,心情好的话,无需吩咐,做的都十分稳妥。 他上去后,已经点燃了那几根火把,将这洞里照的通亮。 这是狭窄的石崖内部凿出来的一片空间,两米多高,两侧皆是五彩斑斓的壁画。年代久远,一直处于封闭状态。如今入口处那里塌陷了,不断的有风吹进来,看样子也保存不了多久,就会失去色彩继而剥落。 齐雍带着姚婴还是很轻松的,毕竟她也没多重。 只不过姚婴抱着他有些困难,一直处于悬空的状态,唯一的着力点就是他的腰。幸好之前填饱了肚子,否则她这两条手臂就得泄了劲儿。 很快,齐雍便跃上了那处小小的石台,最后一跃,他双腿能自如的收起,姚婴垂坠着却是难度很大。 可齐雍就像是提前经过测量一样,跃上去的同时一手反过去勾起了她两条腿的腿弯,直接带着她跳上了石台。 姚婴也在同时松开双臂,倒转过身体,跪在了石台上。 齐雍解开绳子便当先进去了,姚婴深吸口气,也起身跟着进去了。 有火把照亮,这狭窄的空间进入视线当中,五彩斑斓的画作一幅一幅的印在石壁上,颜色鲜亮的好像刚刚画完。 从罗大川手里拿过一个火把举着,姚婴开始往深处走,视线固定在这壁画上,果然画风诡异,也难怪罗大川说跟鬼一样。 每一幅壁画风格差不多,应当是同一人所画,唯独不同的是每一幅的内容不一样。 身着红色纱衣将自己包裹严密的女子,连头发都用纱巾遮住了,唯独露出一张脸来。 脸特别的白,嘴唇却猩红偏紫,她们在做不同的事情,但远景都是无数成堆的尸体,以及一些说不上名字来的牛鬼蛇神。 每幅壁画边缘都有字,可是,姚婴不认识。 这些画中的女子明显是十分重要的人物,因为画的十分高大。在其中出现的任何一个人或是物,都是渺小的,像是在衬托那女子的地位。 这些诡异之事,看起来都是她在主持,所以,她的身份又是什么? “我说了吧,画的像鬼一样,谁知道这些都是什么。”罗大川举着火把在这狭窄的空间晃荡,其他三个人都很认真的在看那些壁画,也不知能看出些啥来。 没人理会他,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壁画上了。 和孟乘枫碰到了一处,姚婴看了他一眼,他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孟公子,你认识这些字么?”每一幅壁画边缘的字都是刻意书写,但背景之中也有字。所有的字都是鬼画符,好像是故意让人看不懂的。 孟乘枫看向她,之后微微摇头,“不认识,从未见过这种字。” 姚婴心中隐隐有些平衡,不止她一个人不认识,所以不代表她没文化。 绕过孟乘枫,继续向着下一幅壁画走,这幅壁画更像是纪实性的画作,记录的是现在进行时的事件。主要人物还是那画风诡异脸涂的跟白墙一样的女子,她摆出一副像是要飞天的姿势。背景就是高高矗立直耸入云的石崖,一簇一簇,上面还有一些小黑点,显然是人。 若要她理解倒是不难,只是人家旁边有字,自己在这儿胡猜就显得愚蠢了。可是又不认识字,陷入了死胡同。 挺拔的身影从另一侧转到这边来,姚婴扭头看了他一眼,齐雍的侧脸显得有些阴郁,不知他的眼睛看到的又是什么。 “公子,你认识这些字么?”她小声问道。 “嗯。”齐雍回她一个音,表明他是认识的。 “那不知,这每幅壁画边儿上的字都是什么意思?是在叙述这些女子的功绩么?”她求问,很想知道答案。 齐雍缓缓地垂眸看向她,火把的光线中,她苍白的小脸儿写满了疑惑不解,看起来,她好像真的不认识。 068、幸福么? “每幅壁画都有相应的记录,记录的是年月以及画中的事件。这些石崖就是囚崖,他们在此以邪术害人,却自认为是承天顺命,一派胡言。”齐雍的语气都透着难以言说的蔑视,似乎在他眼里,做这些事的人,根本不配称作人。巫人就不该活着,赶尽杀绝,尽早除了这帮祸害。 “这背景中也有字,不知是什么。”姚婴伸手指向这幅壁画的背景,也有字。 “在夸赞鬼婆的功绩,做过无数的大事。其实,这就是个妖怪。”齐雍微微眯起眼睛,他的愤怒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鬼婆?姚婴眨了眨眼睛,她是无法在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字体上看到鬼婆两个字。缓缓扭头看向齐雍,他的确是气不顺,能感受到他对于这些巫人的敌意。 不过,他怎么会认识这些字的?是东哥那时说过的密文么?但,也或许是巫人自己的文字? “公子,你不会是边看边瞎编呢吧?”她有些怀疑,继而小声问道。 齐雍倏地低头看向她,幽深的眸子倒映着火把的光芒,好像他眼睛着火了似得。 “怎么说话呢?本公子至于编瞎话来骗你个累赘么!你不认识,不代表其他人不认识,更何况本公子见识广阔。巫人的文字,本公子熟识已久。”居然质疑他? 被他一通喷,姚婴也有点狗血喷头的感觉,也是,他作为长碧楼的最高领导,一直和巫人斗争,了解敌人也在常理之中。 只不过,文字这个东西,姚婴认为很难,他居然都认识!那巫人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呢? “当然了,有一些也是本公子不了解的,例如这巫人所计算的年份。他们有自己的计算方法,与我们是不一样的。这上面有年份,说的是他们害人施邪术的时间,距离现在有多少年,计算不出。”齐雍倒也不是自大到让人难忍的程度,有不了解的,他也承认。 姚婴点了点头,巫人有自己的文化吧,对于不了解的人来说十分神秘。想要参透,得花费好大的功夫。 “诶,这是什么?”蓦地,孟乘枫在最里侧发出声音。他手中的火把举得高,所以他面前是什么反倒显得有些模糊。 其他三人走过去,只来得及看到孟乘枫面前的石板边角一些字迹迅速的消失掉,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孟乘枫几分目瞪口呆,“这石板刚刚是背过去的,我只是一推,它就转了过来。可一瞬,什么都没看清楚,便消失了。” 齐雍上前查看,修长的手指抚过一切都消失了的石板,随后道:“可能是用特殊的东西书写在上面的,见了空气便消失了。这上面是什么?可还记得一二。” “好像都是字。”孟乘枫想了想,回答道。 字?想来是大篇幅的记录某些东西吧,肯定也很重要,才会用特殊的材料书写。 只不过,眼下都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不由心生几分可惜。 姚婴叹口气,之后转身继续观察那些壁画。大概是他们拿着火把进来的原因,眼下瞧着这壁画上的颜色都变淡了。密封的时间太久,见了空气,它们很快就会都剥落的,真是可惜了,这个时代没有先进的保护技术。 “他们在此地挖空了石崖,将这里设计成了存放痋引的基地。很巧妙的削薄了石崖顶石头的厚度,等待着风雨侵蚀最终破开,不过中途有了变化,最终破开的裂缝和之前的计划不一样。他们杀了很多的年轻姑娘,但实际上用的手法比一刀宰了要更残忍。这些姑娘也不知是什么人,是他们巫人?还是抓到的普通百姓家的姑娘。无论是怎样,都极其残忍,而且这么做的目的,也难以猜测。”做事总是要有目的的,不知这些巫人到底要做什么。 “说的很对。不过,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杀尽外族。”齐雍解了她最后的疑问,尽管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答案。也或许,是大越与巫人这么多年争斗,仇恨的种子一直种下。 看向他,姚婴在他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两个不同族群的人之间那无法解开的仇怨。不死不休,必须将对方赶尽杀绝才算完。 她内心里对大越并没有归属感,但,却是理解齐雍。 “这些壁画少说也得有百年以上了,这颜料掺了一些不知名的物质,有一股草香。”孟乘枫轻轻地嗅了嗅,说道。 齐雍也上前闻了闻,之后微微颌首,“估计两天过后也就都没了。行了,下去吧。” 罗大川收了其他人手里的火把,之后就率先出了洞口。 孟乘枫随后,那洞口被扩大了一些,之前姚婴撞塌的石头就瘫在地上,好像时间太久都散碎了似得。 “那个石板上也不知都写了些什么,如果公子能看见的话,必然认得出。”尽管巫人的文字难懂,可这儿有个能看懂的啊。可惜了,一瞬间便都消失了。 “没看到就没看到,也不是什么大事。”齐雍却如此道,好像真不在意似得。 “这些文字应当不容易学会,咱们长碧楼是不是有专门的师父教授这些?待回去了,不知我能不能跟着学习学习。”因为不懂,所以感觉像傻子一样。再说,可能内容并不似齐雍说的那样,因为她不懂,他就随便乱说,不信也得信。 “整个长碧楼只有本公子一人精通巫人文字。”齐雍斩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只有他一个人会而已,这玩意儿可不是每个人都会的技能。 哑然,“那公子真的很厉害。”只有他一个人会?自己研究出来的吗?那和瞎编也没什么区别,她刚刚好像也没说错。 “还在心里怀疑本公子的能力?巫人虽狠毒,却也有弃暗投明之人。巫人文字,以及一些很难调查到的秘闻,都是从此得来。”齐雍还算耐心的解释。 原来如此。姚婴微微点头,巫人内部,也并非是如此的团结一致。 而齐雍也的确有些本事,居然能策反巫人为己用?不知给了多大的好处。 “不知巫人和我们有什么差别么?外形上,或是有一些我们没有的特征?”刚要出去,姚婴忽然想到,又问道。 “没有,和我们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居高临下,若是真有外形上明显的诧异,想要找他们就容易多了,何苦会如现在这么费力。 无言,姚婴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儿,和这人说话真是挺没劲的。当然了,她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人,可是她也不想听一个无趣的人说无趣的话。 转身从洞口爬出去,外面的石台很狭窄,她只得直接跪在那儿,然后贴到边缘,给齐雍让地方。 那身形挺拔的人出来,这石台立即被占满了。 之前那根绳子遗留在石台上,系在腰间,齐雍转眼看向她,发出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意思的笑声。 “你这是利用了自己累赘的特性在千方百计的寻找机会与本公子进行亲密接触么?”他怀疑她就是这个想法,计谋是有的,但很浅薄,一眼就能被看透。 靠在那儿,姚婴听他说完,将他这段话又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之后就笑了,“其实,人不要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比较好。” “你还有这种见地,证明你头脑还挺清醒。”齐雍根本没觉得她这话是在说他,反而认为是她在和自己对话。 姚婴不说话了,这是一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的人,由他去吧。 该下去了,姚婴还得搭乘齐雍这个‘顺风车’,就为了这个,她也不能惹他啊,不然就得被撂在这儿了。 见他不再说废话,姚婴也挪了过去。这地方本来就不大,她凑到他面前,更加能感受到他极大的压迫感,毕竟相比较她,他伟岸的像一堵墙似得。 身体前倾,靠到他身前,然后双手从他两面腰侧穿过,抱住。 他真的很结实,像一块石头。抱住的瞬间,姚婴也忍不住的弯起嘴角,如何能把身体练成这样?她心底隐隐的有几分羡慕。大概,已经刀枪不入了。 “你偷笑什么呢?抱着本公子,如此幸福。”齐雍略有鄙夷,这小丫头应当一直保持不符合她年龄的稳重老道,若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这往后怕是不会有什么成就。被感情所支配,极其危险。 无言,姚婴把脸转到他腹部,不再让他看她,免得他又自作多情。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旦认定一件事,还真是一意孤行。 摇了摇头,齐雍即便是觉得她无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她,一跃从这石台上下去,有绳子做保险,他在中途根本没停留几次,几乎只是两个呼吸间,他便落在了地面上。 两条腿挣扎了两下,如同吊在树上一样,还是齐雍微微倾身,她双脚才落在地上。 松开他的腰,她长长的吸了口气,憋死她了。 站直身体,忍不住晃了晃,这云霄飞车坐得头晕。 齐雍解开了绳子,便转身离开了,像一阵风似得。 姚婴也将系在身上的披风整理好,重新把自己裹上,只露出一颗头来,像一颗蘑菇,显得她更是小小的一个。 东哥去休息了,所以夜里得她来守着,这样也好,两个人交换着来。若是一个人的话,非得折腾死。 走回自己住的帐篷那儿,艰难的爬上去找出水壶,又到篝火那儿倒了些热水。这热水就是她夜晚里生命的源泉,否则她觉得自己会死掉。 阴冷潮湿,大概过了时辰了,这峡沟里的水开始渐渐地退了,但还是泥泞不堪。 姚婴尽量的不在泥泞的地方走,又绕回石崖下,来来回回做事的人进行了换班。这下面有留荷坞的人在给做饭,他们下来后就匆匆的去吃饭,填饱了肚子各自寻个地方休息。 这些人很卖力,该做的事情也绝不偷懒,很辛苦。 不过同时也能证明,齐雍是十分有威信的领导,否则这手底下的人也不会都这般听话。 可他们也面临着随时随地的危机,所面临的危险是难以想象的,说不准何时就丢了性命。 这次不就是么,三个护卫莫名的没了命,正值好年华,丢了性命实在可惜。 可以避毒避蛊的东西她可以做,但,能避毒能避蛊,却避免不了外力伤害。一些外力伤害,一下子就是致命的。 拿着热水壶在披风里面取暖,姚婴坐在这石崖下对面高处的一块石头上。有护卫从石崖上下来,左右瞧了瞧,之后朝着姚婴走了过来。 “阿婴姑娘,石崖内有水上来了,还能看得到那些怪物来来回回。属下们想,是否需要用些法子,把它们困住。”看见那些怪物在下面悠游,说真的,他们真是手痒难耐,可又不敢轻举妄动。那毒性剧烈,他们显然不行。 “无需管它们,让它们折腾吧。你们不能下去,太危险了。”姚婴知道夜里那些家伙就又会跑回来汲取月华。今日月亮躲在了阴云里没出来,但隔着乌云也能泻出些光华来,它们能感受得到。 “是。”护卫领命,之后又上去了。 抱着热水壶取暖,姚婴转眼看向别处,之前换班下来的护卫去休息了,倒是留荷坞的人在收拾‘战场’。他们做事真的挺不错的,有条有理,不会乱成一锅粥。 孟乘枫其实带人在这里还是十分有用的,毕竟这种后备工作,也很是重要。 罗大川大概也去睡了,这家伙折腾不忿了一天,终于在今天晚上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就心满意足的去睡觉了。 除了在忙碌的那些人,好像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蓦地,一个略清瘦的身影走过来,背对着火光,让人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脸。 姚婴扭头看过去,看这身形就知道是谁,根本不用看脸。 “孟公子,你该休息的。”他可真是能熬,居然还没睡。从上面下来之后齐雍都没影子了,估计也睡觉去了。想想他昨晚就是在石崖顶睡着的,还打呼噜,是个在哪儿都能生存的人。 “太吵了,睡不着。”孟乘枫笑着回答了一声,话落之后也走到了她身边。他手里是一个圆筒形的水杯,还有盖子。 “尝一尝,这是留荷坞的花茶,用莲蕊荷露浸泡腌制过,很清甜。”将水杯递给她,他之后也旋身在她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手里的水壶放在怀里取暖,两手从披风的缝隙钻出来捧住水杯,还是热的呢。 拧开盖子,果然一股甜甜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喝了一口,温度适宜,口感清甜,入喉之后还有一丝凉爽。 “如何?”看着她,孟乘枫笑道。他不睡觉,看起来也不错,精神十足,眼角眉梢间带着笑,让人觉得很舒服。 “嗯,味道不错。”姚婴笑了一声,还真是没想到这花茶弄得跟饮料似得。若是加了冰块,进了嘴能冒泡的话,那就是那个世界的饮料了。 “多喝些,能提神。今晚看来就是你守着了,东哥已经睡得天昏地暗了。”孟乘枫告知,他到了那边帐篷聚集处,没待多久,便呼噜声震天。他是个喜欢清净的人,受不了这种呼噜声。 “他的身体和我半斤八两,也坚持了许久,这会儿是终于坚持不住了。孟公子与东哥相熟么?”脚踩在坐着的石头上,她微微倾身,就正好能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像一个安静的雏鸟,待在那处惹人怜惜。 孟乘枫也歪头看着她,之后摇头,“见过几次而已,并不是太熟。三公子身边的人很多,来来往往,有时见过一次的,从此后就再也没了踪影。” 孟乘枫的话像是有寓意的,在齐雍身边的人,都活不了太久。 缓慢的眨眼,朦胧的火光中,她乌溜溜的眼睛似乎也被染上了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有句话说得好,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为他们负重前行。我认为公子就是那个负重前行的人,除了如孟公子这样与他亲近的人之外,这世上没有人认识他。即便是在街上擦肩而过,也只不过以为他就是个高高在上的纨绔子弟。”齐雍虽自大,但他对自己肩头的责任十分明确,甚至可以说有一股信念。 “阿婴姑娘,真想不到,你这小小年纪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三公子听了,必然很高兴。其实三公子这个人看似面冷而已,若是假以时日,他也未必会一直拒绝为主。只不过,他身份特殊,在婚姻之事上,与他身份有悬殊,怕是会受些委屈。”孟乘枫的声音不高,说着说着,便说到了这个话题上。 眨了眨眼睛,姚婴又笑了,酒窝浅浅,眼睛也弯了起来,“多谢孟公子关心,我觉得时间久了大概也就淡了。我是个不会坚持的人,得不到回应,很快就放弃了。”随口胡说,她那时当中‘表白’齐雍,除了她都当真了。 “避免受伤,尽快放弃也是好的。”孟乘枫很赞成。 他如此认真的说话,姚婴忍不住笑,抬起头,又喝了些花茶,这味道真是不错。 “阿婴姑娘家是哪里的?听你说话,也没有特别的杂音。”大越的人只有很少的地方说一些晦涩难懂的土话,大部分都说官话。可每个地方说官话还是有一些区别,语调上的不同。 “我可以不回答么?”这个似乎不能回答,长碧楼的规矩。 “阿婴姑娘不好回答便不说了,其他人其实也和阿婴姑娘差不多,神神秘秘。不过,总是能暴露出来一些。那位罗大川罗公子,从他说话的语调上便听得出,他是青阳郡人。”孟乘枫也是很聪明的,都听得出来。 姚婴重新歪头枕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看着孟乘枫,随后道:“罗大川说话时,的确是有些夸张。和别人说话,有一些小小的区别。”可区别并不大,今日孟乘枫若是不说,她也根本没察觉出来。如今想想,确实是有些不同。 “因为我见过很多各地的人,所以能够轻易的区分出他们是哪里生人。阿婴姑娘无需着急,见得多了,到时便也能掌握这一技能了。”孟乘枫并不觉得自己多有本领。 “我见识不多,来到庆江,是我第一次走出来这么远。大越山水广阔,我想全部走遍,怕是一辈子的时间也不够。”这陌生的世界,原始而危险,同时充满了挑战和刺激。 “跟在三公子身边,必然有机会走遍大越。不过留荷坞的生意做的广阔,每年在外的时间也很多。阿婴姑娘若是闲下来,可以来留荷坞做客,顺便随着我们商队四处行走,见到的必然是与三公子一起时不同的景色。”经商与涉险做任务是绝对不一样的。 他这话有抛橄榄枝的意思,姚婴听得出来,但是没敢接话。 上次这孟乘枫当着齐雍的面讨要她,齐雍那眼神儿像是要把她脑袋揪下来,干脆把她当成了背叛者一样。这种苗头还是不要生的好,他会直接迁怒于不知在哪里涉险的姚寅。他们兄妹如今都被齐雍掐在手里,想要翻天也是不易。 看她不语,孟乘枫沉默了片刻,之后也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夜里潮湿阴冷,我的手背忽然刺痛起来。”他开口,向姚婴反应自己的身体情况。 “我看看。”闻言,姚婴直起身体,他也把手递了过来。 他手背是伤处,破开的皮肉虽是愈合了一些,但那一块仍旧是紫红色的,很是明显。 抓住他的手,以两根拇指在伤处周围按压,那紫红色的地方好像淤积着一些什么。 “刺痛会更明显么?”看了他一眼,其实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想来是能忍耐的。 “嗯。”微微颌首,的确是如此。 再施加一些力气,原本愈合的外皮被挤开,之后那些淤积在皮下的东西就出来了。是血,只不过是紫黑色的血,一看就不正常。 一点点的挤压出来,之后从披风里拿出热水壶,将那些紫黑色的血冲掉。 再抬眼看向他,姚婴深吸口气,“感觉如何?” “好像没那么疼了。”孟乘枫握拳又松开,不再刺痛了。 将热水壶重新放回披风里取暖,姚婴微微摇头,“所以说你得好好休息才是,不然淤积的毒素也不愿排出来。” “有阿婴姑娘在,我想一切情况都不成问题。”孟乘枫倒是吹捧起来,惹得姚婴不由得笑,这马屁拍得她不是很开心,毕竟她也不想做他的私人大夫。 夜色深浓,星辰只能依稀的窥见到分毫,这囚崖深处水太多,又无比的潮湿,如今再加上夜空的阴云,好像随时都会下一场雨似得。 蓦地,一个人从没有火光的峡沟深处走出来,来无影去无踪,好像没人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只是忽然之间消失了,又忽然之间回来了。 孟乘枫先听到了声音,坐直身体看过去,之后便笑了。 “三公子,你这是又去了哪儿?”从石崖上下来就转眼间没了影子。 “孟公子,你该休息了。你今晚不休息,明日该剥削你的还是一样不会落下。”朝着这边走过来,齐雍的语气像是调侃好朋友一样。 “我的手有些刺痛,所以来找阿婴姑娘给看看。”朝着齐雍抬起手给他看,他手背刚刚被挤压过,所以有些肿。 齐雍过来,挺拔的身影居高临下,抓住孟乘枫的手也看了看,之后微微颌首,“没事儿了,一些淤血而已。” “我也不懂,只是疼了,心里就没底了。”孟乘枫笑着摇头,很是谦虚。 齐雍看了一眼姚婴,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瞧着倒是挺无辜的。 转到她另一侧,那儿有一块更高的石头,旋身坐上去,之后也发出了一声叹息,可见他也是很累的。 “三公子去了何处?”孟乘枫问道,坐直身体,越过姚婴,看着齐雍。 “本公子需检查清楚这所有的石崖是否都有猫腻,太多了,得花费很多时间。”原来,他也怀疑这个,之前姚婴也在想,兴许有问题的不止这一座石崖。 “囚崖太大了,想要挨个的查清楚,不止浪费时间,还会消耗许多精力。三公子手底下的人若是不够,我可以再从留荷坞调一些过来,为三公子分担。”毕竟这里距离留荷坞是最近的。 “无事,反正这里的工程也会耗时很久。接下来几日会有更多的东西运进来,还望孟公子给开路。早日解决了这里的祸患,我们也就撤了,不会再打扰。”齐雍作为一个领导,安排的还是很细致的,最起码他不会将烂摊子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应对,自己就先协调好了。 “三公子放心,外面都安排好了。留荷坞都是小船,知道要运送一些比较大的东西,所以临时调了大船过来。”孟乘枫的安排也很是周到。 姚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听着他们俩说话,莫名的有点眼皮发沉。一个声音低沉,一个声线温和,一左一右,像极了催眠。 最初她觉得自己坐在这儿是不是有点碍事,毕竟他们可能会说一些机密的事情。但,听着听着,就知道俩人也没说啥,好友聊天一样。 可即便如此,姚婴也知道齐雍对留荷坞的不信任,他能做到与孟乘枫如此心平气和又像好友一样的聊天,真是让人佩服。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总之之后很久没听到有人说话,她一下子睁开眼睛。 扭头看向身侧,孟乘枫之前所在的地方已经没人了。再看向另一侧,原本以为齐雍也不见了呢,不想看到了他靠坐在那儿,眼睛都闭上了,好像睡着了。 扭头看向对面的石崖,护卫依旧在做事,远处更有一些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这个黑夜有那么一丝丝的静谧,和昨晚差不多。即便是阴暗潮湿,可心里也觉得很安稳。 从披风里拿出水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清甜的让她不由弯起眼睛,这花茶真是好喝。 “给本公子喝一口。”身边的人忽然说话,姚婴手一抖,水杯差点掉了。 扭头看向他,这人还闭着眼睛,好像透视到她在喝水一样。 把水杯递给他,他抬手接过,然后送到嘴边喝了好几口,全程闭着眼睛。下巴上的胡渣更茂密了一些,让他瞧着颇为颓废。 不过,他也是天生有这种气质,衣领敞开着,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 喝完,又把水杯重新递还给她,像梦游一样。 接过来,姚婴微微摇头,“我还是觉得上面那石洞里的壁画可能藏着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我不认识那些字,无法找到重点。还有那块石板,真是可惜。”鬼婆这个称呼姚婴是熟悉的,在那个世界,有一些人也称呼他们家的人是鬼婆。这是一种不了解又惧怕的称呼,只有少部分人会这般说。更多的是叫他们大师傅,恭恭敬敬。 “那块石板本公子白天就看过了。”蓦地,齐雍闭着眼睛忽然道。 刷的扭头看向他,姚婴皱起眉头,“你看过了?” 缓缓的睁开眼睛,齐雍幽深的双眸深不见底,他盯着姚婴,难说他眼睛里藏着一些什么。 “那你、、、”在上面时可完全没表现出来。 齐雍缓缓地直起身体,然后靠近了姚婴,入鬓的眉扬起,“本公子又岂是糊涂之人。”不该放过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看过了那石板,又把它推回了原位。缘何你看的时候上面的字没有消失,而今天孟公子将它转过来之后就消失了呢?”边角的字一瞬间就没了,他们都亲眼看到的。 齐雍弯起薄唇,“那上面的字是本公子写的。”他告知,略有得意。 姚婴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是他干的,目的是什么?不让别人知道那石板之前所隐藏的秘密么? 069、掰掉小白牙 齐雍这个人,心机深沉,做事严密,让人猜不透。 在他眼皮子底下,还真是有压力,因为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明明在笑,但很可能在心里计算着如何动刀子更快。 短短时间内,他居然就能将藏在石洞里的东西给换了,目的是什么,想法是什么,让人难以猜测。 “那么之前,那石板上是什么呢?”她有些好奇。重新枕在自己的膝盖上,脸朝着齐雍那边,想知道答案。 “本公子说了你也不理解。这巫人内部同样派系复杂,本公子认为,有一部分人凌驾于其他人之上。这鬼婆,不过是爪牙,但她们的首领又是谁,却始终没有调查出来。”劈开两条长腿,他倚靠着身后的树根,一边悠悠道。 他能跟她说这些话,看起来,心中的怀疑似乎没有那么多了。 只不过,他的心思难以猜测,实在想不出他意欲为何。 “他们的手段,好像在长碧楼中,统称为邪术。但我之前也说过,痋为怨气所结,这是他们邪术中的一种。是以怨气而催生出的各种东西,毒性强烈。这些怪物,就是痋。咱们楼中也有,最初我进楼时的试炼,便是培育痋虫,但都是很低级的。可咱们楼中应当也有擅长其他的,那就是蛊。罗大川在楼中也不知得罪了谁,被下了蛊,那条腿差点废了。所以我想,痋蛊这两种咱们楼中都有,是自己钻研出来的,还是策反了巫人,从他们那儿学来的?”还有齐雍,他也有很大的本事。最初姚大壮被下蛊,还是他解的呢。 “长碧楼建立已久,这么多年来与巫人斡旋,作为敌人,知己知彼是必然的。倒是你这小丫头,知道的真多,到底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不要跟本公子说天授,再胡说八道,把你的一口小白牙都掰下来。”齐雍微微眯起眼睛,让她想好了再说。 姚婴想了想,觉得还是闭嘴不说话比较好,毕竟除了天授这种说辞之外,她暂时还没想到更好的谎话。 眼睛一转,看向齐雍,这家伙还在眯眼盯着她,明摆着非要她给个说法出来,否则他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来。 “真的是天授,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身体大受创伤。大概老天也觉得亏待了我,所以给了我一些补偿。”想不出更好的谎话来,她依旧还坚持这个说法。 齐雍看着她,半晌后深吸口气,蓦地起身,朝着她伸过手来。 眼看着他手过来,姚婴立即扭过头把脸藏起来了,这家伙还真打算掰掉她的牙? 她脸藏起来,但别处还露在外头,齐雍一手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本公子那么好糊弄么?”这话骗骗东哥也就算了。 被拍得生疼,姚婴咬紧了牙齿忍着,但坚决不抬起头来,难保他不会真把她牙给掰下来。 “你不愿意说,本公子会一直怀疑。不过你说得对,兴许,他们的邪术真有分别,各成一系。”策反的巫人,也并非是拥有崇高身份的,比普通的巫人位置能高一些,懂一些他们巫人自己的文化。 但迄今为止,除了寻到过一些鬼婆的踪迹之外,便再也没有了。 巫人的内部极其难渗透,他们对外族人的戒备不是一星半点儿。 长碧楼不知派出去多少人做潜入渗透的任务,但,根本就没有成功过。甚至很多都再无消息,想来是死于非命了。 太难了,只要想一想死掉了多少人,便觉得不杀光这些巫人,实在难平这仇恨。 “像这里,只有痋,不见蛊。我认为,他们自己也是分开的。”扭过头来,姚婴接着他的话说道。那些壁画上的鬼婆都一个样子,背景也都差不多,皆与痋相关,不见蛊。 眼见她扭过脸来,齐雍忽的伸手奔着她脸过来了。姚婴睁大眼睛,在他手指头要戳到她脸上的时候,她再次把脸藏了起来。 没掰到她的牙,只是碰到了她的头,齐雍嗤笑了一声,之后收回手,“反应还挺快。” 姚婴这回也不转脸了,趴在自己膝盖上,她真是没想到这人这般无聊。明明过去了俩人还交谈过,谁承想趁她转脸之时还想偷袭。 “深入敌营没那么容易,长碧楼可用之人其实不多。”能够训练出一个合适的人有多难,单单是意志这一关,十有八九过不了。 “那我哥呢?”脸还藏起来,姚婴问道姚寅,他是不是就去做这种事了。和姚寅相处了半年左右,他是个很阳光的少年,但对自己的父亲保家卫国甚至最后殉职为国而死这件事有着强烈的荣誉使命感。 若是要他去做这种事,他是一定能坚持到底的,宁死都不会倒戈。 “他还不错。”齐雍给了评价,只是还不错,至于姚寅做了什么,他不说。 “公子不说我哥在做什么,我也就不问了。但我想知道,他是否有和公子一样的体质。至少不会被人害了,而自己又无法解救自己。”齐雍的体质是十分奇特的。 “本公子从小浸泡在各种草药中,自是金刚不坏。”但也仅此而已,他也是仗着这一身金刚不坏的身体肆意妄为。 微微扭头看向他,姚婴没想到他是这样练就这一副身板的,和她并不一样。 她家族有特制的药膏,还有可以避蛊的饰物,强度有差别,佩戴身上可以抵御大部分的痋蛊。 “这么说,我哥是没有任何保障的。”这种事难说,若是让姚寅也带着个刀枪不入的身体,是根本无法深入巫人之中的。 齐雍看着她,不语,似乎也并不想告诉她实际的情况。 “好吧,公子不说就算了。只不过,我想下次我哥若是出现,希望我能见一面。我这么多年没见着他了,也不知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们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那时每个月给我写一封信,他必然很惦念我。”歪头看着他,她把自己的脸大部分都藏起来,只露出一只眼睛,希望这人能够有良心。 看着她,齐雍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静默了半晌,他的手臂忽的抬起来。 姚婴立即扭过脸藏起来,但其实齐雍也只是抬了一下手而已,根本没打算袭击她。 看她那当真了的样子,齐雍发出一声嗤笑,之后身体向后倚靠着,眼睛也闭上了。 没听到他的动静,姚婴悄悄地扭过头来看他,谁想到这人已经闭上眼睛了。显然刚刚是吓唬她,这人真真假假,不知何时是真的何时是假的。 他睡着了,姚婴也不再说话,直起身体喝了些水,然后起身缓步的顺着这峡沟走。 天快亮了,换班的护卫睡觉的睡觉,做事的做事,有条不紊。石崖顶的工程几乎完成了,接下来是要在这石崖上进行另一项工程,就是要接下来运送铁汁。 融化的铁汁能直接把人烫死,运送上去十分不易。不过长碧楼似乎有自己的法子,目前正在路上。 眼下护卫在石崖上固定固石钉,凿打的声音在半山回荡,让这夜里十分不平静。 不过,一下一下的声音倒是也让人心生一股安定来,知道有很多人在这儿,并非孤身一人。 在峡沟中走了走,最后又走到燃着火堆的地方,很多的火堆,烘烤着这附近的帐篷,让睡在帐篷里的人不会觉得太冷太潮湿。 这边好是好,但唯独有一点让人难以忍受,就是此起彼伏震天的呼噜声。所有人睡觉都打呼噜,而且一个比一个响。也不知是累的,还是都这样,让人难以忍受。 孟乘枫也不知去哪儿了,但同时也很同情他,在这种环境中是睡不着的。 烤了一会儿火,给水壶换了热水抱在怀里当暖宝宝,之后又转回了石崖那儿。 齐雍还是那个姿势,已经睡着了,有轻轻的鼾声。 这地方无比潮湿,可不是那边有火的地方,火苗跳跃的话,能驱赶一些湿气。他就算是身体强壮,但这个样子不管不顾,待年岁大了,身子骨指不定的糟糕成什么样儿。 微微摇头,站在那儿看了他一会儿,姚婴随后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在距离齐雍不远的地方升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火苗在跳着,果然暖和了许多。 重新坐回石头上,折腾了几趟柴火把她累够呛,不过成效是好的,因为她坐在这儿也暖和多了。 石崖下的缝隙太多了,这也是个问题,到时为了防止那些东西逃跑,还得想法子给堵上才是。 这也不容易,到时还得人下去,各处找齐了缝隙缺口,然后进行围堵。 可围堵也得在那些怪物进来之后才能下手,届时都是水,想要堵上也不容易。 这是个难题,姚婴思虑起这事儿来,觉得明日得和东哥商量商量,想个降低危险性的法子。在下个月十五之日,引来所有的怪物汇聚到这石崖内,就得将它们的退路全部堵住。 想想这也是个大工程,比往石崖顶运送铁汁要难得多。 思虑着这些事儿,天色也逐渐的亮了,新的一天来临,这第三班的护卫从石崖上下来,而第一班去休息的护卫则按时起来了。 留荷坞的人也是分班制度,有条不紊,准备饭食,很快就飘来了香味儿。 其实他们做的饭菜很一般,以熟了为标准,能填饱肚子,大家也不挑剔。连姚婴都觉得在这种地方能吃到热乎的饭,就十分幸福了。 这边燃着的火堆逐渐的熄灭,天也彻底亮了。 似乎是换班的护卫声音太大,齐雍也醒了过来,先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直起身体。 他那个姿势太久,起身时脖子都发出了响声,很是清脆。 姚婴坐在那儿看着他,很是难想象他脖子是否疼,反正要她以这个姿势睡觉,她是不行的。 “一直在守着?”看向姚婴,这小丫头脸苍白,眼珠子却乌溜溜的,透着一股古怪感。 “嗯。”点了点头,夜晚就是她值班,必然得守着。 站起来,齐雍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之后便离开了。 姚婴将水杯里的水都喝光了,这才看到东哥的身影,他这一晚睡得还不错,看到了她便招手要她过来吃饭。 两个人换班,倒是轻松,东哥守着白天,姚婴守着夜晚。 第三天的时候,需要的大件开始往这山中运送,是一些可以往石崖上运送东西的工具。那种可以折叠又能延伸的工具,在石崖上每一段建立出一个平台,每个平台之间的连接分外霸道,传送带一样的机括,能够运送百斤的巨大石桶上上下下。 铁汁就得这般运送,以人力是无法送上去的,太危险了。 这种工程看似复杂,但长碧楼中有专门的人才,他们就是做这个的,所以在做完了石崖上的固定工作后,之后的一切都很是顺利。 唯独夜晚之时有些阻碍,除了夜色等原因,就是石崖内部的怪物汲取月华。因为石崖顶被扩大成了巨大的圆形,在石崖内部看那上面就像一轮巨大的月亮。 所有的怪物都蜂拥而至,争抢着汲取月华。 这石崖最初的削薄目的就是如此,但在后期也不知出现了什么差错,以至于他们匆忙撤退,这工程便撂下了。 因为月华太充盈,那些怪物明显长大,就像泡水的水宝宝一样胀大,满身银光十分耀目,在那石崖顶看的时候,极其慑人。 每到这个时候,护卫们都不会再到石崖顶去看了,那怪物毒性太大,他们也担心再发生什么突发情况。中了招儿,可能就没命了。 每到夜里的时候,金隼就会飞到石崖顶上去盘旋。它看得到那些怪物在下面折腾,汲取月华,它显得很暴躁,又像是想用一己之力遮住月华不给它们汲取。 做出一些让姚婴无语的举动,但也拿它没办法,只要它不下去送死,随它怎么折腾,毕竟也有自己的脾气。 倒是这几天齐雍不在这里,他去检查囚崖中其他的石崖了,他来无影去无踪,多天不见踪影,似乎也没人在意。 连东哥都不提,只看着眼前的事儿,只希望不要出差错。又和姚婴商量该如何堵石崖下的缝隙,那些怪物力气也很大,必须得想出个完全之策来。 最终,两个人决定以云母和以糯米入铁汁,制成楔子,塞入那些缝隙之中。 云母天地精华生成之物,克制痋蛊为上佳。糯米拔毒为最佳,再和入铁汁之中,让那些怪物不敢接近。 需要大量,但东哥不认为困难,很快的着人去办,他便做主了。 姚婴负责出谋划策,不过和来到这里的一些长碧楼较为地位的人也有过交涉,似乎不知不觉间,她的地位变得和东哥相差无几。 夜晚东哥休息姚婴值班时,那些匠人就会与她商议,需要拍板的事情也问她。 姚婴心中对长碧楼的雄厚资金有些概念,她能做主的,也没有等东哥商议,便直接做主了。 半个月过去了,这时的夜晚月亮根本不会出现,而藏在石崖底下的那些怪物也安静了。它们不会跑出来汲取月华,也不知都在做些什么。 它们对月亮何时出现真的极为敏感,这就是痋的特性,眼睛可能根本不好用,但感觉却是极好的,比人类可强上几百倍。 姚婴在这山中待着,似乎都忘了外面是什么模样。也亏得长碧楼中对姑娘的物质支援很丰厚,她的月事没有太痛苦,只有她一个姑娘,倒是也无人敢对她逾越半分。 罗大川仗着与姚婴关系较近,这段时日也不断的在石崖上来来回回,有时还会跑到上面去指挥。他提出的意见虽不是什么重要的,可也不容忽视,因为在下面观瞧和在上面是不一样的。 工程进行的很顺利,这甬长的峡沟成了基地,浇筑云母糯米和铁汁。熔炼铁汁是个很危险的活儿,须得高温,那些匠人是老手,可不熟悉的人还是不敢太轻易接近。 姚婴靠近一些时就会觉得热气扑面,烘的她不敢再靠前,否则非得融化了不可。 终于在月亮重新在天空亮相,尽管它像漂亮姑娘弯弯的眉毛一样,可也引得藏在石崖里的那些怪物蜂拥而至。许久没见月华,它们都疯了一般。 而这边的工程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这石崖像是盖楼一样,阶梯似得搭建了平台,一直延伸到石崖顶。还有那传送带,犹如高科技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这期间,孟乘枫为长碧楼做足了后备的工作,吃喝睡这方面没有任何的纰漏。 这时候北方塞外已经白雪漫天了,还有皇都,冬天也会飘雪,温度下降。在那儿住了几年,姚婴倒是也习惯了。 但在这儿,除却阴冷和潮湿之外,根本感觉不到冬天的气氛。 终于,齐雍回来了,他这些日子好像不止在囚崖中走动,应当是出去了。因为回来后,整个人焕然一新的样子,脸上的胡渣也刮了。 一身黑色的劲装尽管穿在身上好像很松垮,整个人显得大而化之,但看得出他是换了衣服的。 对这里工程进行的速度齐雍是满意的,看了一遍之后,他没有说任何不足之处。这个人把任务交给下属之后,便是放任所有权利,他根本不干涉。 这种领导让人喜欢,最起码,不会让下属觉得自己的努力全部白费,继而怀疑自己的能力。 东哥和匠人简单的向齐雍报备了这里的情况,之后他便和孟乘枫去聊天了。距离有些远,所以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姚婴裹着一件孟乘枫前几日新给她的披风,这一件更厚一些,淡紫的颜色,在这阴冷潮湿的地方倒是很显眼,总是能让大家在很远的时候就看到她。 将身体完整的包裹在里面,姚婴站在火堆边缘烘烤靴子,昨晚守夜睡着了,迷迷糊糊起来踩进了水里,整个靴子都湿透了。 趁着这会儿还没困倦,她想把靴子烤干了,不然她的脚丫子就得被泡的失去原样。 被火苗烘烤的有些困倦,她扭头往那边看了看,齐雍正在笑,也不知笑的是什么,反正看起来挺开心的。 这人笑起来也分各种情绪,很少看他笑的这么开心的时候,大多数时间笑里藏刀,笑的不怀好意。 靴子烤的差不多了,姚婴也准备去睡觉,东哥却快步走来,说齐雍叫她过去。 抖了抖披风,姚婴在怀里抱着热水壶取暖,之后随着东哥朝着齐雍走过去。 她走过来,齐雍和孟乘枫两个人居高临下的看向她,她也仰头看着他们,这俩人看起来都挺高兴的。 “累赘,问你个问题。有一个人,白天很正常,夜幕降临之后就四肢朝地仰面朝天的满地爬,是中了什么邪?”齐雍问她,边说边笑。 姚婴缓缓的眨了眨眼睛,她不是很理解齐雍所说的话,四肢朝地又仰面朝天?那是什么造型? 在脑海中试想了一下,逐渐的出了画面,那岂不就是手脚都折过去了,所以才会仰面朝天的爬? “持续多久了?”她问,按时按点,没准是被下了蛊。 “半个月了吧。”齐雍还在笑,显然这事儿让他很开心。 孟乘枫也笑着微微摇头,“兴许是老天也看不过眼了。” 显然这个人齐雍和孟乘枫都认识,而且都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好,以至于此时此刻显得这么高兴。 “本公子现在没时间搭理他,待什么时候空闲了,再说。”他笑,想故意晾着人家。 “若是被下蛊,时间久了,会致命的。”姚婴提醒,虽蛊不似痋那般当即就死,但会折腾的人很痛苦。到时,死的很惨。 “若是死了,只能说是老天有眼吧。”齐雍如是道,十分不在意。 他能认识的人应当不是什么普通的小门小户,而且还求到了他这里来。但,他又不甚在意,甚至还说老天有眼,想来那个人品性不太好。 姚婴听了一会儿,便也不再说话了,反正她也不认识,与她不相干。 “待回去了,要这累赘去看看,本公子还真是不想看见他们家那一张张脸。”甚至,好像想一想就很倒胃口似得。 孟乘枫只是笑,但他即便不说话,也明显是赞同齐雍所言的。 不知他们所说的人到底是谁,会让这两个人都觉得如此厌烦。 派遣她去?这是让她单独做任务的意思么? 倒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她很想去看看。被下了蛊的人,以及,能不能碰见那个下蛊的人。这些巫人,她很想面对面的见识见识。 “看吧,这累赘想去,偷笑呢。”齐雍注意到姚婴弯起的眉眼,可见高兴着呢。 孟乘枫看向她,之后也笑了,“有那么开心么?” 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姚婴点了点头,“还好,能出去见识见识,比一直待在这山里要好得多。” “在这山里也不阻碍你发挥,这几天没什么麻烦,云母糯米入铁汁这个法子想的也不错。”齐雍给了赞扬,但又不太像称赞,好像在说她很适合待在这山里。 “我还拜托了孟公子运送了许多土茯苓和金银花煮汤给大家喝,这里太阴冷了,长年累月的积存,这里的空气都有毒。蚊虫也一样,被咬一口都疼很久。”她做的可不止那一点儿呢。 “是啊,这里的蚊虫太厉害了,以前在留荷坞从未觉得蚊虫也有如此大的威力。倒是阿婴姑娘和东哥很奇特,似乎从未见过蚊虫在你们身边环绕。”孟乘枫对这个很是疑惑。 姚婴转眼看向齐雍,“公子也一样,蚊虫不近。”因为他们可能比蚊虫更毒。 “对呀,你们真的很奇怪,但也让人很是羡慕。”说着,孟乘枫亮出自己的手,手背上被蚊虫叮咬过的红包极其显眼,扩大的面积像个小笼包。已经过去四五天了,还这样呢。 “可能孟公子的血很香甜。”姚婴不由笑,免不了有一丝的幸灾乐祸。 孟乘枫看着她笑,这种说法让人不讨厌。 齐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俩,“人的血都是一样,很腥。” 他说完,大家有片刻的安静,之后东哥连连点头,“是啊,所有人的血都是腥的,没有甜的。也正因为此,才会被蚊虫所喜爱。我们不近蚊虫的原因是,曾吃过很多的药,专门驱虫的。” 这两个人似乎总是说一些大家都懂的事,而且还以很认真又独断的语气,真是让人无语。 谁又不知道血不是甜的呢?说笑而已,他们非得如此认真,无话可说。 “那个,阿婴去休息吧,熬了一晚,眼睛都红了。”东哥说道,他总是刻意的要姚婴离孟乘枫远点儿,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很容易被蛊惑。 齐雍微微颌首,姚婴便离开了,熬了一夜,黑白颠倒,她倒是也习惯了。 等待着十五月圆的到来,这期间,留荷坞再次运送来了粮食等物品。这一次不是孟乘枫来回主持,而是孟梓易带人送来的。 这个孟梓易当时在留荷坞见过,就是高季雯跟的那个人。他和孟乘枫有些像,但更严谨和沉默一些。 他到来,先是给孟乘枫和齐雍请安,之后又一一报备他运送来的东西,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接近傍晚,峡沟里火光跳跃,天上的月亮也几近圆形,十五之期马上就到了。 坐在火堆边吃饭,姚婴一边看着那头,对于这个孟梓易,姚婴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现在是高季雯跟着的男人。但同时,高季雯也是作为卧底,想来她应该很不容易。 “怎么了?”罗大川已经吃完了,他近来在这儿也没好好收拾自己,胡渣长了满脸,特别的粗犷。 “只是觉得孟老爷很有意思,他娶了三房妻妾,两个妾室身份低微,甚至有一个出身风尘。可是,那两个小妾都是按照正室夫人的外貌模样收入房中的,以至于三房生下来的孩子长得都很像,像一母同胞似得。”这一点,姚婴直至现在也不理解。 “还有这种事儿?有一些有钱人啊,奇怪的很。”罗大川冷哼了一声,他从小到大见识的多了,各种蠢事。 放下被磕碰的犹如狗啃过一样的大碗,姚婴微微晃动了几下手腕,一直在石崖顶上盘旋等着那些怪物的金隼就俯冲了下来。 它边冲下来边发出叫声,那种叫声带着警告的意味,若是猎物听到了,必然会吓得一哆嗦。 但这里的人都和它朝夕相处,不了解的也不过以为它是只鸟而已,甚至都不会搭理它。 它飞下来,只有孟梓易抬头去看,之后快速的偏过身躲避。金隼擦着他身边飞过,之后就朝着姚婴飞了过来。 姚婴的视线在孟梓易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便张开手臂,金隼正正好好的落在了她身边。 环住它硕大的身体,摸了摸它硬硬的羽毛,不由的笑。 “你老实一点儿吧,这山里的动物都被吓跑了,看你往后几天还吃什么。”和它说话,它也低头蹭姚婴的脑袋。大概是在山里待久了,它的羽毛里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儿。 放开它,金隼便在这峡沟里来来回回的飞起又落下,像个讨人厌的熊孩子。不过大家也懒得理会它,毕竟知道惹毛了它,没有好果子吃,它可是有毒的。 夜里姚婴照常值守,东哥去休息,罗大川也折腾了一天去睡了。 姚婴裹着披风在峡沟之中慢悠悠的走,数次路过孟乘枫与孟梓易身边。孟乘枫还互相介绍了他们,孟梓易严谨沉默但礼数还算周到,即便不清楚姚婴的身份,却也有礼的拱手作揖。 又走过来,便和从石崖上下来的齐雍碰上了。他一甩袍摆,居高临下的看着姚婴,幽深的眸子里氤氲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绪,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认识孟梓易。”他说,根本不是问句。 “我上次就说过,他现在的夫人我认识。所以,公子是怀疑他么?”特意派了高季雯潜伏到他身边,甚至不惜以奉献身体这种方式来潜伏。 070、威胁 看着她那好像知道一切的样子,齐雍笑了一声,像是在笑她头脑简单。 扫了一眼远处,他微微摇头,随后身体朝着旁边歪斜,正好靠在了凸出来的石头上。 “这么说吧,孟梓易一个庶出根本不值得本公子费工夫。原本的计划是要你认识的那个姑娘去勾引孟乘枫,奈何最后没勾到孟乘枫不说,被孟梓易相中了。阴差阳错,便成了今日的局面。”齐雍沉声说着,原来这其中是有波折的。果然啊,这种潜伏任务不简单,就算经过十分精心调教出来的人,十全十美,可也未必符合目标的取向。 想一想那日见到高季雯的情形,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看起来十分的娴静温柔,像水一样,和以前的她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原来是这样。孟公子、、、我暂时没觉得他哪里有问题。或许是我看不见,或许是他会隐藏,也或许他根本没问题。可是那个孟梓易,我观察了一下,他看起来镇定冷静,可是他好像知道金隼充满了毒性,不似寻常的隼,继而一直在躲。”他躲的不是很明显,可姚婴是看得出的。 “孟梓易负责留荷坞在外的一些产业,几乎常年在外。目前来说,他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身边的人也没有什么问题。但你若说他有问题,兴许是有人隐瞒。”齐雍微微眯起眼睛,他这话针对的就是高季雯了。 姚婴摇头,“也未必。有些人极其擅长隐藏,季雯可能根本查探不到,因为会避开她。就如公子,当初石崖上的洞还是我发现的呢,可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藏满秘密的石板给改了,谁都不知道。”即便是枕边人,可能也根本查不到。 “本公子做事又岂是他一个庶子可比的。”齐雍不爱听,将他和孟梓易相提并论。 姚婴无言,若不是努力控制神经,非得让她看到她翻到天上去的白眼儿。 “季雯的父亲是大将军,高将军家中无数长辈死在战场上,可以说是满门忠烈。她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继而背叛自己整个家族,更不会愧对坟墓中的列祖列宗。所以我想,公子还是不要怀疑季雯的好。如果孟梓易这个人真的奇怪,就必然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姚婴不同意他现在就怀疑高季雯,虽说她和她交情不是太深,但仍旧是自己认识的人,同时高季雯和姚寅关系很好。在没有得到明确的证据前就怀疑高季雯,姚婴是不同意的。 再说,孟梓易那样的男人,也未必是高季雯的菜。但她若一星半点儿都不喜欢他,还得在他的身边,想想就知道她有多痛苦。 “看来你们的关系的确很亲近,对她家中情况了如指掌。”齐雍边说边朝她伸出手,不知什么意思。 姚婴的视线也不可避免的被他的手吸引过去,她包裹在披风下抱着热水壶的手收紧,鬼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水。”她不理解,齐雍说了一句,带着一些不满意。 无言,手从披风里拿出来将水壶递给他,看来是吹嘘自己吹嘘的渴了。 喝了几口水,齐雍抬眼看了看天空,月亮已经往这边移动了,现在瞧着就很圆了,已经迫不及待等待十五的到来了。 “后日十五,准备好一切,折腾了一个月,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将水壶还给她,一边说道。 接回水壶,重新放到披风里取暖,姚婴认为不会有失败这个选项,因为一切都准备好了。 她和东哥做过很多的设想,难的就是如何在那些怪物涌入这石崖内部时如何堵住那些内部的缝隙。这些日子白天水退下去时,护卫便下去勘察,将所有大大小小的缝隙石洞都做了调查,石洞的大小面积等等,他们心中都有数。 云母糯米入铁汁做成的楔子数目巨大,足以堵住那些缝隙和石洞。到时要潜水下去的护卫所穿的装备也运送了过来,还有不知用哪种水下大型鱼类的鱼鳔做成的水肺供以换气用。下水的人会穿类似于潜水服一样的衣服,据东哥说是用鱼皮做的,属于大越某个沿海地区特有的手艺,他们去定做还花了很大的价钱购买来一大批上等的。 装备齐全,精通潜水的护卫也无后顾之忧,只要十五那日天公作美,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你说你这般矮,穿着这么长的披风不会绊倒自己么?”齐雍看着她身上的披风,终于将这个疑问脱口而出了。 姚婴低头看了一眼,这披风的确是拖地的,因为有时路过有泥水的地方,披风边缘已经湿了,还沾了泥。 这披风是挺长的,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女生穿的,而是孟乘枫的披风。 但,被攻击个头,她真的有些窝火,但又无话可说,她确实挺矮的。 “不过,本公子瞧着你在山里这些日子,好像长高了些。”齐雍打量她,也不知是不是生了错觉。 姚婴抬眼看向他,眨了眨眼睛,她缓缓的抬起一只脚来,给他展示自己的靴子。 齐雍垂眸看过去,恍然大悟,继而嗤笑了一声,“得了,是本公子眼拙了。这靴子又是从哪儿弄来的?”靴子底很高,起码有一个指节那么高,难怪看着长高了。 “这是孟公子前些日子带来的,据说原本是给留荷坞唯一的大小姐准备的,还有我里面这一身衣裙,都是孟公子友情赞助的。”收回腿,又给他展示了一下披风下的衣裙。淡淡的粉色,在这阴冷潮湿的地方显得极不相称。也幸好用一件披风给遮住了,不然她就会变得十分扎眼。 “因为这些小恩小惠,你就认准了他没问题,将疑点都转到孟梓易的身上去。这算调虎离山之计么?”齐雍质问,她这种小女儿心态不值得提倡,很容易走偏。 “不是小恩小惠,而是这里太潮湿了,又很脏,我之前那些衣服都穿脏了,可没有地方清洗。孟公子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正好我也到了‘绝境’,便收了。”什么调虎离山,他疑心太重。就算孟乘枫真的有问题,也和她收东西不冲突。 齐雍却是不信她所说,这种招数对女人一向最管用,尤其是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见识短浅,更容易被蛊惑。 所以,她这种小丫头就得在楼中受训个一年半载才能出来,否则太容易坏事儿了。 他不信就算了,姚婴也懒得和他争辩,抱着热水壶取暖,还刻意的甩了一下身上过长的披风,转身走开了。 她这纯粹是傲慢无礼,齐雍瞪视了她一会儿,但这小丫头一直没回头,最后走远了,他连吓唬她的机会都没有。 在石崖下仰头往上看,其实也看不到什么,即便月光很好,可也只能瞧得见安在石崖上的那些偌大的平台,以及安装好的传送带。 远处,熔铸楔子的工程还在进行中,云母和糯米被滚烫的铁汁一浇,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儿,飘荡在空气中,让人也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快来。 若是整日被这种气味儿环绕,想心情好都难。 孟梓易大概是想看看这些日子囚崖中进行的工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还有那些怪物,所以一直没走。 姚婴在他们身边走过,之后又转回来,他们兄弟俩还在说话。其实好像也没聊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只不过是在讨论这囚崖深处的怪物,还有以前的那些传说。 囚崖深处有很多珍惜的药材,大都生长在悬崖峭壁上,要爬上去不容易,因为普通的采药农不是这些武功高强的护卫,根本无法像他们一样蹭蹭蹭的就上去了。 摔死的有不少,但怕是更多的人是死在了那些怪物的手上。 他们这个说法是有道理的,囚崖为什么成了一个进来之后就难出去的地方,可能很大的原因就是那些怪物。 金隼不时的从石崖上头飞下来转一圈,孟梓易也总是在金隼下来时转换站位,虽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但感觉上他并不简单。 可,仅凭这一点也无法认定他有问题,毕竟他可能就是单纯的害怕鸟类也说不定,因为世上真的有这种人。 护卫换班,该吃饭的吃饭,该做事的做事,月亮升上半空,到了月华最浓重之时。 金隼都狂躁不已的不再飞下来,而是一直盘旋在石崖顶,它就好像是天生的挂在天上一样,是这一片地域的王者。那些怪物就是它的天敌,没有姚婴的允许它不敢下去攻击,可是又跃跃欲试,以至于每晚到这个时候它都狂躁无比。 大概也知道到了那些怪物都聚集在这石崖底下的时候,孟梓易和孟乘枫都上去了,两个人功夫都不错,上去完全不成问题,尤其现在石崖上有平台,更是比之前容易的多。 仰头看着,姚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点她就做不到了,太难了,难如登天。 若是金隼能够争气一些再长大,能够撑得住她,她就骑着它飞上去。 他们在上边看了许久,直至月亮朝西偏移过去之后,才陆续的下来。 姚婴就坐在每个晚上都坐着的位置,那块大石头都要被屁股磨平了。 整个身体都在披风的包裹之中,姚婴只露出一颗脑袋来,盯着他们下来,她缓缓的眨眼睛,微微直起身体,想把自己隐藏在身后树根制造出来的阴影中。 只不过,她也隐藏不了什么,因为她的确挺显眼的,四处都是大老爷们儿,只有她一个姑娘,相当扎眼。 孟乘枫从上面下来就看到了姚婴,但没有过来,而是送孟梓易离开了这里。 一直走到蜿蜒的峡沟深处,片刻后,孟乘枫才回来。在这个地方待得时间久了,会生出一股错觉来,好像自己本身就在这个地方生活,其他来的都是客。送走了客人,只剩下自己,倒是安静。 “看来三公子去休息了。”齐雍没了踪影,大概是去休息了。 “应该是吧。”她不清楚,齐雍就像个幽灵似得,蓦一时忽然出现,蓦一时不见踪影。 “阿婴姑娘今日好像格外的注意梓易,不知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么?”尽管姚婴什么都没说,但他也注意到了。来来回回的在他们附近走动,孟乘枫可不觉得是因为他,必然是因为今天新来的那个人。 姚婴看着他,之后弯起眉眼笑起来,“其实,我是对孟公子和孟二公子长得很像这件事觉得很神奇。你们真的挺像的,不过,孟二公子不似孟公子这般温柔,拒人于千里之外,看起来不太好接近。” “我家小妹与我更相似一些。到时你见了,不要太惊讶。”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他们的相似度比之一母同胞还甚。 姚婴笑了笑,她还真没想过会见到孟家的大小姐。 “有个问题,我也挺好奇的。为何孟二公子都娶妻了,孟公子却没有?”问题的主旨并不是这个,姚婴只是想知道高季雯在留荷坞怎么样。 “阿婴姑娘理解错了,梓易身边的雨禾夫人不是妻。雨禾夫人原本是庆江琉璃苑的艺妓,舞技超群。她身世可怜,梓易心生怜爱,便给她赎了身。之后,她便跟了梓易。她的身份,注定她不会得到较为尊崇的身份,但梓易对她很好,是动了真心的。”孟乘枫解释,夫人和正室夫人是有差别的。 姚婴根本就没听到什么真心不真心的话,而是震惊于高季雯为了潜伏进留荷坞,会伪装成艺妓。她是将军府的小姐,虽不是嫡出,可从小娇生惯养,若论学问,不能说学富五车,可也是请来最好的师父教导的。到了这儿,却成了只能以舞技生存的艺妓。 “那还真是挺可怜的。”姚婴说了一句,心下有些复杂。高季雯的心性那么桀骜,却甘愿的化身艺妓潜伏到留荷坞,看来长碧楼的‘洗脑’真的挺厉害的。 “这个世上有很多身世可怜的人,能遇到梓易,也可以说是雨禾夫人的幸运了。”孟乘枫看着她露出笑意,似乎在安慰她。 姚婴不语,幸运是他们说的,他们自以为的幸运。 十五终于到来,等待夜幕降临时,满盈的月华之光。 天公作美,夜晚的天空没有乌云,星辰闪耀,月亮也特别的圆特别的亮。 熔炼铁汁,那边红彤彤的,好像映红了半边天。 而即将要下水的护卫也都穿戴好了装备准备下水了,他们需得从四周石崖上的缝隙下去,之前有过勘察,这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原本白天轮值到了夜里休息的人也顾不上去休息了,全部聚集于这峡沟之下,只等着时辰到了行动。 今日月华充盈,月亮还未升到这石崖顶呢,躲藏在石崖底的那些东西就开始活动起来了。它们仰仗月华的阴气变大变强,这么好的机会,皆争先恐后,若是有谁阻挡了自己,还会自相残杀。毕竟它们是没有智商的,一切依靠的就是本能。 逐渐的,月亮开始进入石崖顶的范围内,所有人都开始出动了。 负责下水的人打出了信号,是告诉外面的人他们开始行动。他们行动开始到结束的时间为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必须撤出,因为那个时候月亮会正好的升到石崖的上空,这里也会在这个时候浇灌铁汁,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封住。 传送带开始运行,偌大的石桶装满了滚烫的铁汁开始往石崖上运。那些机括设计的极为巧妙,高科技一样,远远地站着,姚婴叹为观止,她很佩服长碧楼的那些匠人。 石桶巨大,里面的铁汁隐隐的发红,一路运送上去,好像运送了一团火。 “希望水下不会生意外。”东哥担心水下的人会不按时出来,又担心那些争先恐后钻到石崖下汲取月华的怪物太多再与他们碰上继而发生生命危险。 “放心吧,都知道危险性。即便是任务没完成,他们也不会待在里面等死的。”尽管齐雍在这儿,但是毕竟如此危险的任务,他们没做好,齐雍也不好太怪罪。 那滚烫的铁汁浇灌下去,一切都得被烫十成熟,钢筋铁骨也受不住。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月亮到了石崖顶,这边齐雍也带头上去了。 其实石崖顶经过凿拓之后面积变小,其实也待不住太多的人,齐雍和孟乘枫还有几个护卫直接上了石崖顶,其他人在石崖之间的各个平台上聚集。巨大的石桶装着铁汁一个一个的运上去,遥遥的看着都觉得很危险,这若是有一个石桶翻下来,下面的人都得遭殃。 眼看着齐雍他们上去,罗大川也跃跃欲试,看了看姚婴的眼神儿,他随后也上去了。有姚婴给兜底,他是不惧的,尽管什么避毒的体质不如人家。 就在东哥担忧的时候,护卫入水的地方传来了信号,表示他们做好了任务已经退回来了。 东哥立即长叹口气,下一刻便听到石崖顶传来闷雷一样的巨响,上面也开始了。 随着这声音开始,石崖顶上有红色的烟雾翻腾出来,直冲月亮,好像要将月亮一并烘烤熟了似得。 伴随着那闷雷一样的巨响还有难以形容的尖叫伴随其中,好像就是从石崖这内部传来的,甚至穿透了坚硬的石壁,一直钻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姚婴微微皱起眉头,那些怪物虽是毒性强烈,但没有了坚固如大理石一般的女尸做防护,其实它们也并非刀枪不入。 那么高温度的铁汁浇下去,它们会立即被烫的变成一滩熟肉泥。 用铁汁这个法子,对付的其实还是那些女尸,将它们全部的固定在一起,即便它们肚子里的东西活了,但被凝固的铁汁困住,也挣脱不出来。 “这叫声,可见困了多少怪物在里头。”东哥听得头皮发麻,仰头看着冲天的红色烟雾,几乎将月亮都遮挡住了。 搭建的几条传送带有序的工作,一边运送滚烫的铁汁,一边运送空了的石桶。看似有条不紊,但其实速度也很快。 石崖顶是红色的烟雾,蔓延到四方,将星空都遮掩住了。 星辰和月光在下面都看不清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儿,又呛又臭,吸到嗓子里之后,让人不由作呕。 姚婴也不由得将披风的兜帽竖起来盖在头上,然后一手顺着衣领那儿伸出来,捏住了兜帽的下端,正好把口鼻都遮在其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但即便这样也无法阻挡那呛人的气味儿冲进鼻子里,连眼睛都有点辣。 “烟越来越大了。”那石崖内部很大很大,浇灌铁汁的过程得进行一整晚,东哥担心底下的人受不住,开始要大家都散开些,离的远点儿。 “无事,这味儿也不足以让人中毒,就是呛了些。”姚婴微微摇头,问题不大。而且,她觉得这石崖好像都在散发热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是太呛了,这嗓子眼儿估计都成黑色的了。”东哥则是咳嗽连连,被这味儿呛的受不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待得月亮开始偏移的时候,这囚崖都被浓浓的烟雾给遮盖住了。四处都是那股子呛人的气息,本来生活在这里的动物都被呛得跑出来,长翅膀的飞走了,没有翅膀的就遭了罪。都能听得到它们疯狂的乱叫,都被呛得急眼了。 接近清晨,其实星光和月光的颜色都淡了,可是在这峡沟之中的人却是根本不知道,浓雾遮挡住天空,在这下面根本看不到天是不是亮了。 姚婴整个人都包裹在披风之中,有兜帽,她可以遮着自己,还算干净。 而其他人就没那么干净了,头发上身上落了一层灰尘,就像是从烟尘之中走出来的一样。 一个人从石崖上跳下来,然后顶着烟雾快速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是罗大川。 他跟个黑鬼似得,外套还被扒掉了,本就有点蓬乱的头发被烧焦了一大块,他就像个马上要被架上烧烤架又自己挣脱跑下来的烤全羊。 “太热了,小爷受不了了。跟你们说啊,灌了一半了,那些东西都死了,倒是那些尸体一个一个的还在挣扎,不过也够呛了。”罗大川说着,被铁汁的热气烘的,他眼珠子都红了。 姚婴看着他那样儿,藏在兜帽下的嘴弯起来,谁让他上去看热闹的。 “你衣服呢?”连衣服都没了,够惨的。 “还说呢,被公子扒下去了,他嫌上头都是灰,就扒我衣服,小爷又不是他仆人。”说道这个,罗大川满是不乐意,但又无话可说。 姚婴轻笑,符合齐雍的行事作风。 天亮了,被浓浓的烟雾遮盖下,这峡沟中也有些亮了,所有的东西上都落了一层浓重的尘灰。 持续了接近三个时辰,也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石崖顶上不再冒那种红色的烟雾了。 东哥终于是放下了心,一切进行的顺利,没有出岔子,很好很好。 太阳升起来,穿透了在天地间弥漫的烟雾,照射在了各个石崖的顶端,像是给它们粉刷了一层金色的粉末。 留荷坞的人开始收拾这‘战场’了,因为今日便能离开了。在这里折腾了一个月,各个都成了野人一般。 姚婴寻了个大石头坐着,包裹在披风之中,整个人像是和周围的石头融为了一体。 终于等到烟雾渐渐地稀薄了下来,石崖上的人也差不多都下来了。最后的封层做完了,巨大的石桶运送下来,就要拆那些传送带等工具机括,之后一一的运送出去,这里的一切工程便结束了。 隔着烟雾看到了齐雍等人的身影,看来上面的一切都十分顺利。 一直等到了接近晌午,东哥才过来通知可以撤了,总算可以离开了,都不由的露出心花怒放的笑意来。 姚婴也起身,抖了抖披风上的灰尘,跟着东哥一同顺着峡沟离开。 离开囚崖的路弯弯绕绕,路线很长,不过因为之前连续的运送各种东西进来,无数的人车踩踏过压过,行走之时倒也顺畅。 运送那些工具和机括的大队伍在后面,此番离开这儿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起码得在那些铁汁凝固之后,再来检查一番。 姚婴和东哥都是这般建议,齐雍也没反对,他与孟乘枫走在前面,被烘烤了一夜,看起来也没什么影响。夺走了人家罗大川的衣服,他看起来也是干干净净的。 直至走出去很远,阳光都照到了峡沟里时,一直弥漫在这囚崖上空的烟尘才消失不见。 空气中还有一股呛人的味儿,但比清晨时要好得多,大家行走时不断的抖动身体,抖下一片灰尘来。这种场面也是可笑,大家三三两两的笑出声音来,各自的开心都挡不住了。 直至接近傍晚时,才走出这缠缠绕绕的囚崖,抵达留荷坞的边缘。 这边缘的石崖就有无数缝隙,原本留荷坞通水便有这囚崖的功劳,若是一并堵住了也不行。齐雍和孟乘枫在路上商量过了,可以用之前姚婴和东哥想出来的那个法子,云母糯米入铁汁熔铸成楔子插在那些石崖缝隙之中,无需堵死。若是还有残存的怪物,它们自会离这些东西远远的,不会靠近。 就在这石崖边缘的水中,已经有无数的船等着了,大船小船皆有,而且还有人等在这儿,正是孟梓易。 看到他们出来了,孟梓易立即带人迎了过来,他手底下的人给后面的人带路,坐船返回留荷坞。 姚婴和东哥还有罗大川被带上了一艘小船,之后小船前后的两个人撑篙,便离开了这里。 解开了披风放到一边,一边仰头看向在天上跟随着她的金隼,它好像边飞边在挥洒一些烟尘粉末,弄得脏兮兮的。 它在烟尘飞扬时明明飞到了最高处去躲避了,谁想到还是弄了一身脏,真是够可笑的。 无数的小船陆续的朝着留荷坞的深处悠游而去,天色暗了下来,同时也看到了远处数座距离不远的小岛亮起来的灯火。和天上的星辰差不多,一颗一颗的在闪耀,让人不会觉得在这黑夜里荒芜无归处。 小船抵达码头,罗大川先跳了上去,之后把腿软的姚婴拽上去,又不太乐意的把东哥也带上去了。 脚踏实地,姚婴也觉得心安了不少。码头上有人等着,他们上来了,就带着他们往岛上走。 还没走出去几步呢,便碰到了一行等在码头入口的人,在这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柔弱而温柔,站在那里好像会随时被风给吹走,正是高季雯。 她身边有人提着灯笼,光亮照在她身上,能清楚的看到她的模样。 缓缓的停下脚步,姚婴看着她,她除了样貌之外,和三年前的她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当然了,面貌其实也有些变化,温柔的让人不由心生怜惜,她以前可不这样。 就在这时,后面的小船也陆续的到了码头,人也都上来了。 高季雯看到了某个人,便绕过姚婴走了过去。回头看,她是走向了孟梓易。 孟梓易也上前来牵住了她的手,之后向齐雍等人介绍,看起来他的确是挺在乎她的。 齐雍但笑不语,转过眼来便瞧见姚婴那难以言说的小眼神儿。他几步走过来,抬起一只手罩在她头顶,强硬的把她的脑袋扭了过去。 顺着他的力气走,姚婴无声的叹了口气,“我不会再看了,把手拿开。” “不许坏了本公子的事儿,不然要你好看。”齐雍声音压得低,捏着她走,好像在和她说什么小秘密。 东哥和罗大川在后面跟着,看他们俩那奇怪的走路姿势,各自不解。 谁又知道这段时间在山里发生了什么,好像忽然之间,两个人走的就特别近了。 在东哥和罗大川看来这不是好事儿,罗大川单纯的认为姚婴这小丫头不是对手,容易上当受骗。东哥则是无比焦虑,焦虑于大家都看见了,必然会把之前的传言传的更邪乎,对姚婴十分不利。 071、一口酒而已 这座小岛不是孟乘枫的住处,而是留荷坞专门用来会客的地方,从下至上,亭台楼阁回廊曲径,无不灯火通明。 被带到了一处单独隔离出来的小楼,大概是因为只有姚婴一个姑娘,所以这分配十分的有人情味儿。 还有侍女在候着,姚婴来了,便立即迎过来要服侍她。 赶紧说不用,她并不习惯别人服侍,只不过她现在需要从内到外的清洗一遍,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说别人,她都觉得自己臭了。 被引到了浴室去,闻到了新鲜的水汽,她觉得整个人都舒畅多了。 脱下身上的衣服,泡进水里去,全身的毛孔大张,她也不由得开始舒气。 在水池边缘溜达的赤蛇大概是明白她舒气的理由,就溜到了边上大半个身体往水池里探,跃跃欲试的。 山里待了一个多月,别说人了,就是赤蛇整日待在姚婴身上,蓦一时的下去溜达两圈,它赤红的身体都显得脏兮兮的。 姚婴痛痛快快的把自己洗了个透彻,散发着气味儿的头发好像把水都洗变色了,从水里头出来,她整个人都泡皱了。 已经过了半夜了,从浴室出来后,没想到饭菜都备好了,而且特别丰盛。 在山里太久了,许久都没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一时间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侍女在旁边候着,不时的给她布菜,本来知道这个时辰不能吃太多,但最后还是撑得都要吐出来了。 吃饱喝足,她爬到了楼上的卧室,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接近晌午才醒过来,没有那些让人睡不着的声响,她睡得昏天黑地。若不是金隼撞开了二楼的窗子,她还得接着睡呢。 起身,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转到了高季雯的身上,想想昨晚见到她的情形,姚婴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说不上是可惜还是同情,反正很是不舒服。 金隼跑到她身边蹭她的膝盖,它也不知怎么弄得,好像比昨晚干净了许多。 摸了它一会儿,姚婴才下床,穿上衣服将长发挽起来,这才下楼。 即便这个时辰,早饭的点儿早就过了,但看到姚婴下来,这饭菜很快就送上来了。丰盛又各个很清淡,极其适合在这个时辰用。 “不知其他人都起了么?”边吃,姚婴边问道。 “有几位起身了,还有多位还在休息呢。”侍女回答,这整座小岛能容纳两千多人起居休息,昨晚回来的人大部分都在睡觉。所幸这座小楼里只住了姚婴一个人没什么动静,可是其他地方却是整晚不休,哪怕现在路过都能听到呼噜声,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睡得这么香的。 就知如此,姚婴点了点头,“那我们公子呢?” “那就不知道了。”侍女微微摇头,那位公子住在这小岛最上面呢,她们是上不去的。 也不知今日是什么安排,那石崖里的铁汁凝固怎么也得需要四五天的时间,应当是有人守在那儿,可到时也得去检查一下。 填饱了肚子,姚婴走出这小楼,明媚的阳光照在脸上,好像心里都跟着开阔了。 这座小楼处于这小岛的半山腰,左侧一条小路延伸出去,两侧都是葱郁的矮树,一直延伸到尽头,那尽头就是断崖,下面是水。 姚婴顺着这小路走过去,一直走到尽头,这里较于别处要凸出一块来,就像特意建造出来的一样,是个观风景的好地方。 风从底下吹上来,带着一股水汽,远处有大小不一的小岛还有荷田,在这地方看风景,真是绝了。 这么好的一座小岛,居然用来待客,留荷坞不仅地方大,而且还有钱。 盘膝坐下,看着风景,金隼在不远处盘旋,看起来它好像也很喜欢这里。 赤蛇也从衣袖里爬出来,像个好奇宝宝似得,也跑到了姚婴身边待着,抬起上半身看风景。 一人一蛇一隼,各自无声,相处和谐。 一行人顺着后面的石阶走上来,走在当先的人裙带飘飘,好像随时会跟着风一同飘走似得。 走到那岔路的时候,当先的人停下脚步,转头沿着小路看过来,便瞧见了姚婴坐在那儿的身影。 想了想,她脚下一转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身后的侍女也一并跟着。 “傍晚时在悬天水榭进行晚宴,姑娘记得一会儿便过去吧。”她开口说话,声音温柔,特别悦耳。 姚婴转过头来,看到的就是高季雯的脸,她低头看着她,面上带着一些笑意,眼角眉梢间的柔弱将她整个人都弱化了。没有一丝一毫她往时骄纵的模样,若不是这张脸,真的很难将她和以前的将军府小姐对上号。 站起身,姚婴看着她,之后点点头,“多谢,我知道了。昨晚看到雨禾夫人和孟二公子伉俪情深,看起来感情很好,让人羡慕。”她身后都是人,姚婴也不知该如何说,其实只是想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高季雯的年纪和姚寅差不多,若是一直在将军府中,这个年岁怕是已经嫁人生子了。凭借高威将军的地位,给她找的夫婿必然配得上她。 高季雯轻笑,“多谢姑娘,我家夫君的确对我很好,这也是我的福气。我出身贫寒,能得到我家夫君的爱怜,是以前如何也想不到的。不过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跟着那位三公子,不知姑娘是三公子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下属,刚刚跟了他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家中只有我一人,无处可去,得公子收留,很是感激。”侧面的告诉她一些情况,不知她有没有见过姚寅。 高季雯点了点头,背对着后面的侍女,她面上露出几分不忍来,“很好啊,无处可去,有人收留,总比像我似得为了生存卖了自己要好得多。” 看她的表情,姚婴也不由心头一沉,可是却无话可说。 “好了,我还要去布置悬天水榭呢。一会儿姑娘便过去吧,今日的晚宴十分丰盛。”高季雯抬手拍了拍姚婴的肩膀,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走远,姚婴不由得叹了口气,显然高季雯心里是有些痛苦的,可是又没有办法。 也不能说是谁的错,这个任务就算不是高季雯,也得是别人。 在这里坐了许久,直至听到小岛上不断有人说话,姚婴才起身离开。 所有人差不多都醒了,这睡得昏天黑地的,大概都黑白颠倒了。 顺着小路往回走,果然碰见了其他出来遛弯儿的人,是长碧楼的护卫,不过这会儿都放松了,看起来倒也没那么紧绷着了。 碰见姚婴,他们各自与她打招呼,尊称她一声阿婴姑娘,还算客气。 根据侍女的提示,姚婴往这小岛的另一个方向走,悬天水榭就在那边。 走着走着,便碰到了出来逛圈儿的罗大川,一眼看到姚婴,他几步就跑了过来。刮了胡子又换了干净的衣服,他瞧着倒是精神了不少。 “阿婴妹妹,是不是也一觉睡到现在?在山里待了一个月,小爷都忘了床是什么样儿的了。这一觉睡得,做了整晚的梦,就以为这整晚都在姑娘怀里睡得,软的小爷骨头都酥了。”罗大川不乏夸张,但说的也切合实际,她也忘了躺在床上是什么感觉了。 “说的好像你以前整日都在姑娘怀里躺着似得。你在青阳郡的时候,娶过几房小妾啊?”顺着青石砖铺就的小路往悬天水榭走,姚婴一边问道。 “瞎说什么呢?小爷我冰清玉洁,那些想窥探小爷身体的女人,小爷一概拒之门外。”罗大川就差翘起尾巴了,自认为自己不是一般男人,岂能随意的就被那些一心想攀高枝的女人给得逞了。 姚婴十分无言,他这时候的自大自恋,倒是和齐雍如出一辙。 “还有窥探你身体的女人呢?眼睛大概是瞎了。”姚婴淡淡吐槽,惹得罗大川十分不爽。 看他那瞪眼的样子,姚婴忍不住笑,“行了,你也别瞪眼睛了。想想也是,你呢,是青阳郡太守的公子,想爬你床的自然不少,毕竟跟了你那就吃穿不愁了。但罗公子也绝对是纨绔子弟中的一股清流,完全不沉溺于此,反而招猫逗狗打抱不平,比做个色鬼强,看好你。”竖起大拇指,算是对他的赞同。 罗大川哼了一声,却又露出略得意的神色,“那是,小爷我最看不上的就是比我还嚣张的人。诶?招猫逗狗,你这也不是好话啊。” 姚婴看了他一眼,笑出声来,这回脑子转的还挺快。 悬天水榭在这小岛的另一侧,能够直观夕阳坠下。叫做悬天也不是吹嘘,而真的是悬出去的,像个美丽夫人的发髻,斜斜的歪出去,下面则是悬空的好像随时会掉落下去。 水榭就建在这上面,观夕阳观湖水,这风景绝了。 今日的晚宴就在这里,偌大的水榭内外都布置上了,侍女和小厮来来回回,点心茶果之类的都已经摆好了,飘着香味儿。 姚婴和罗大川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一部分人都来了,坐在水榭外的位置上,热火朝天的聊着。 看到他们到来,各自起身与姚婴打招呼,引得罗大川几分不爽。 “不管怎么说也是在山里待了一个月,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帮家伙倒好,好像不认识小爷似得。狗眼看人低,瞧你和公子走得近,就使出浑身的劲儿巴结你。”嘟囔,继而高高的扬起下颌,让自己更高傲起来,他还不理他们呢。 “你要说借光,那也绝对是借了金隼的光,因为它是我的宠物,所以他们知道我有这个本领。不是借了公子的光,你也别瞎说,说的好像我和公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得。”姚婴扫了他一眼,话的后半截儿声音低下来,因为注意力都被在水榭里张罗布置的高季雯吸引了。她就像是女主人似得,站在水榭当中指挥,吩咐下人该如何摆盘,如何布置。 走进了水榭,高季雯也看到了她,露出笑意,她伸手朝着左侧已经摆放好的席位,“姑娘的位置在这里。” “谢谢。”姚婴点了点头,之后走进了自己的席位。 罗大川不管自己的位置在哪儿,蹭到姚婴旁边的位置坐着,然后盯着高季雯看。 布置的差不多了,高季雯走出水榭,又吩咐下人去取什么东西,面面俱到,声音从始至终的温柔。 “你说这孟家的公子眼光挺好的,娶了这么个女人,睡觉都得笑醒。”罗大川一手摸着下巴,一边说道。 “那也是因为人家孟家的公子长得好看,所以才能配得上这么漂亮的女人。”当然了,孟梓易也只是面皮还可以,其他地方好不好,谁又知道呢。整日面对他的是高季雯,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她都能看见。 罗大川立即轻嗤,“小爷我这才叫玉树临风。” “你亏心不亏心,违背着良心夸自己,我都听不下去了。”姚婴眯起眼睛一副作呕的样子,他应该清醒清醒,认不清自己。 罗大川来劲了,扭过身体盯着她,“亏心什么亏心?你睁开你那俩大眼睛看看小爷,小爷哪里没有玉树临风?看见没,这脸上刻着字儿呢,英俊潇洒。” 无言以对,姚婴也懒得理会他,扭过脸不看他,还英俊潇洒呢,最多是歪瓜裂枣。 俩人在水榭里斗嘴,这外面差不多都坐满了,夕阳也朝着西边的某个小岛的后边落下去,水榭陆续的开始掌灯。 灯火全部亮起来,外面几分朦胧,这水榭当中却是分外明亮。四周燃起了熏香,能够有效的驱除蚊虫,而且还很好闻。 齐雍和孟乘枫还有孟梓易出现了,他们顺着小路朝着水榭走过来,外面的人纷纷站起身,声音如此大,水榭里的人想不注意都难。 齐雍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华袍,他长得最高,特别的扎眼,在这么多人当中,当真是鹤立鸡群。 穿黑色的衣服时,他就像个江洋大盗,这会儿瞧着倒是几分翩然君子之风。 走进了水榭,姚婴和罗大川也站了起来,高季雯走在孟梓易身边介绍着席位,之后大家便一一坐下了。 下人开始上菜上酒,齐雍和孟乘枫坐在主位,孟乘枫是正常的盘膝而坐,齐雍则一条腿支起来,身体后倾,整个人透出一股慵懒来。 其他的人则坐得很板正,即便是姚婴也一样,哪能如齐雍似得,恨不得躺在那儿。 菜品上来,凉盘热盘皆有,摆盘特别漂亮。 高季雯就跪坐在孟梓易身边,下人上菜时,她轻声的报出菜名,每一道菜的名字都格外的好听,让人不由觉得听这名字就知道这菜一定好吃。 罗大川占了东哥的位置,东哥来了,对他无可奈何,所以坐到了别处去。 待得所有的菜上齐全了,那边齐雍拿起酒杯,罗大川也迅速的把酒杯举了起来。这酒味儿闻着香,侍女倒酒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尝尝了。 姚婴则拿起了水杯来,她不能喝酒,这个身体怕是分解不了酒精。真喝了酒,不知会发生什么丢人的事儿。 齐雍总结又鼓励了几句,之后大家举杯,共同一饮而尽。 姚婴喝了口水,之后拿起筷子吃菜,别说,这味道真是不错。 “好吃。”罗大川吃了一口,也不由给予好评。他可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在家中时,饭菜哪日不是十分精细。 “嗯,味道很好。想想这些日子在山里每日吃的东西,忽然觉得那好像是猪食。不过就算是猪食,那时大家吃的都挺香的。”姚婴倒是觉得好笑,人的味蕾也会随着身边环境的转变而有变化。现在若是再弄那些东西来,她是一口都不会动的。 “你是猪,小爷可不是。”罗大川立即把自己摘出去,他可不做猪。 不搭理他,继续吃,那边齐雍与孟乘枫在聊天,但别人也在聊天,这水榭里就显得乱哄哄的。 那些点心也做的很好,进嘴之后不干不燥,绵软细腻,也没有那么甜,真是不错。 大家吃吃喝喝,感觉吃了四五分饱了,那边高季雯忽然起身,说是要献舞一支,为大家助兴。 姚婴拿着点心咬了一半儿,听到她说话,嘴里的这口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之后,一队乐师从水榭外走进来,各就各位。高季雯则在自己身上罩上一层轻纱,水袖婉转,最后站在了水榭中央。 所有人都看着她,她丝毫没有任何不悦之色,面上带着笑意,眼角眉梢间似乎自动的罩上了一层媚色。 乐师奏响,清音在水榭中响起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看着那个身段如水一样柔软的女子舞动起来。 她的舞姿如行云流水,水袖放出又收回,每一个动作都格外的张弛有度。 有时那水袖飞出来,好像都要打到坐在桌后的人的脸,但又十分及时的收回去,让人叹为观止。 姚婴从不知高季雯会跳舞,再说,将军府也不会让小姐跳舞,那不是将门女儿该做的。 可是,她现在的舞姿真的像个从小便学习的样子,无比熟练。每一个动作,动作之时的笑意眼波,真的会让人沉浸入其中,她太迷人了。 捏着那半块点心,姚婴不眨眼的盯着她,看着她妩媚的神情,不间断的笑,不知她心里是否也在笑。 将军府骄傲的小姐,满门忠烈,坟墓里的祖先皆是一身不屈的铁骨。她现在以色侍人,卖弄自己的风情,这么多人围着看她妖娆的舞姿,她还得表现乐于其中。 人活着,真是艰难啊。 也不知怎的,她只是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放下手里的那半块点心,之后扭过头去,看向水榭外头。黑夜无边,这里歌舞升平,却让她难以平静。 叹口气,她起身,顺着罗大川他们身后离开水榭。所有人都在看高季雯跳舞,如痴如醉,她从那些人身后走过,他们都不知道。 直至走出来很远,那乐声才没那么刺耳,靠在了一棵树下,听着远处传来的虫鸣,心里的烦躁才渐渐消退些。 她真是难以想象高季雯在长碧楼经过了怎样剥皮抽骨般的训练,才变成今日这样。长碧楼真是个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地方,太可怕了。 “不看雨禾夫人动人的舞姿,躲到这儿来,是怕别人看不出你有问题是不是?”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吓了姚婴一跳。 迅速的扭头看过去,月白的身影就在她右侧一米之外,他悄无声息的站在那儿,像个鬼一样,没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而且,她衣袖里的赤蛇也没反应,显然也没发觉。动物的敏感度,在他这儿居然都不管用了。 “我看不下去还不许我躲开了?”姚婴也没什么好气,管天管地,她躲开还不行了? “可以躲开,但也得躲得自然点儿。谁都能看得出你刚刚那是落荒而逃,满脸心虚。”齐雍的头都顶到了树枝,看起来倒像是另外一棵树。 “没人看我,都看她跳舞呢。”谁会注意她心虚不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没心虚,这人就是胡说八道。 “本公子就看见了。”她那是自欺欺人,她虽说长得矮了点儿,但也不至于是透明的,连走动都没人看见。 “那公子不看雨禾夫人跳舞,看我干嘛?”扭头看向他,这人站在树影下,几分朦胧。 “怕你坏事不行么?”齐雍轻斥,不然她是以为自己要比那跳舞的更靓丽不成? 深吸口气,姚婴无言以对,懒得和他争辩,反正他一直自大到认为自己就是天理。 “不要以为没人看到你,但凡长了眼睛多个心眼儿的,都会发现你不正常。把这个喝了,若是一会儿孟乘枫询问,你就说自己醉酒,出来是为了透气。”齐雍抬手过来,手里居然拎着一个小小的酒壶。 低头看过去,姚婴便摇头,“我从来没喝过酒,没准儿喝了一口,我就醉的不省人事。”这是极其危险的,若是这身体酒精过敏,兴许连命都没了。 “虽说你长得矮了点儿,但也不至于被一口酒给撂倒了。而且,本公子必须得郑重的告诉你,在接下来的几年,随时有机会去塞外。秋季的塞外便开始飘雪,洒出一杯水会瞬间冻成冰。那个时候,全靠酒取暖,不然人就会被冻成一坨冰。你必须得学会喝酒,若是到时你变成了一坨冰,没人会花费时间把你给背回来融化再好好的送进棺材里。”齐雍瞬时变得严肃,这些事情她显然根本没在长碧楼里学过,还得他亲自来告诉她。东哥的这个决定完全是错误的,就算是短短的受训小半年,也不会这般一无所知。 没想到喝酒这件事会这么严重,姚婴有片刻的无语凝噎,之后伸出手,接过了齐雍手里的小酒壶。 这小酒壶还没她手大呢,无比精致,里面好像也装不了多少酒。 “不要看了,赶紧喝,一口就行。曾有人在严冬时去塞外执行任务被活活冻死,那时没人知道,几年之后又有楼里的人无意间路过那儿发现了尸体,一直被冷冻着,死的时候什么样儿,被发现的时候还是那个样子。”现在是在宛南,说寒冷这两个字她可能不理解,但其中厉害,到了那里就知道了。这是个关乎性命的事情,到了绝境,取暖的方式只有以酒撑着这一个。 拧开酒壶的盖子,姚婴举到唇前,还没喝呢,就闻到了呛鼻子的酒味儿,太冲了。 不过,她也没退却,齐雍说的话是有道理的。若此时宛南冰冻三尺,像前些日子在囚崖的那种情况,不喝酒御寒,好像也别无他法。 一口灌进来,不知怎的又酸又辣,喉咙一动咽进去,一趟火线一直到胃里。 忍不住咳嗽出声,齐雍把她手里的酒壶收回去,她则转身抱着树干,脑袋往树干撞,一边咳嗽。 看她那样儿,齐雍不由笑出声,“至于么?一口酒而已。”迈过来一步,齐雍抬手在她后背上拍了两巴掌,拍的姚婴软软的扬起脑袋,整个身体都贴在了树干上。 “太辣了。”简直跟喝硫酸没什么区别,她觉得自己食道都被腐蚀了。 “习惯了就好,不行就往后每日喝一口,习惯成自然,到时没准儿只喝一口你都觉得不过瘾了呢。”齐雍看她那怂样儿,愈发觉得东哥操之过急,这么快把她带出来,实在是失策。 既然是个好苗子,就得进行最好的训练,看她现在,无法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又一口酒都不能喝,真是太弱了。 抱着树,姚婴无法和他对话,这胃里食道嗓子舌头,没一个地方是完好无损的。 太坑人了,这酒的度数得多高啊,就给她喝,齐雍这人简直是不安好心。 脑门儿顶着粗糙的树干,待得嘴里没那么辣了,她就觉得这脑子里一股一股的热气往上涌,然后腿脚也跟着软了下来,好像身上的力气被抽走了一大半儿。 “还没缓过来呢?”齐雍觉得差不多得回去了,别人的眼睛也不是摆设,脑子更不是摆设。 “嗯。”回了一声,姚婴放开树干,然后转过身,她脸都红了。 垂眸看着她那小样儿,齐雍忍不住嘲笑了一声,之后转身先走出树下。 姚婴跟着走,头重脚轻,胃里刺辣,每迈出一步好像这腿都不听大脑使唤。 前面,齐雍步履潇洒,他长得高,步子也大。能听得到身后姚婴的脚步声,慢慢腾腾的,像个蜗牛。 她这体质十分差,这一点倒是和东哥极其相似,都说什么师父什么徒弟,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东哥体弱那不是先天的,是因为几年前执行任务时受了重创险些没命,才导致如今身体极差。 但这小丫头明显就是天生的,如此身体,必会成为累赘。 又走出去两步,齐雍缓缓地停了下来,因为没听到后面有脚步声。 回头,便看到身后四五米外,姚婴蹲在路边,脑袋埋在膝盖上,双臂也抱着腿,整个人成了个球儿,也不知在做什么。 一口酒而已,真喝醉了? 齐雍扬起眉尾,随后转身走过去,到了她身边,他仔细的看了看她,无奈之下不由莞尔,“说你是累赘,还真是累赘。一口酒就把你灌倒了,啧啧,依本公子看,往后你可别喝酒了,喝了必保坏事儿。再被谁给捡走卖了,可没处找你去。”话落,他俯身一把将她拽起来。 软绵绵的,她整个人被齐雍提起来,只有脚尖踮地,倒是少有的显出几分矫健来。 提着她走,姚婴一步一步跟着,齐雍不时的低头看她一眼,忍不住笑。 “你可真是百鸟林中出草鸡,本公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虽说丢脸,但又不能把她给扔了。一直提着她回了水榭,高季雯的舞已经跳完了,众人也是酒过三巡。 齐雍回来,又提着一个软绵绵的人,大家都看过来,更引人注目的显然是他手里的那个人。 回到席位上,齐雍直接把她放在了自己座位旁边。 “阿婴姑娘这是喝醉了?”孟乘枫在另一侧看着,没想到她会醉成这样。 “不胜酒力,醉了。”齐雍微微颌首,看了姚婴一眼,这小丫头扭着身子,又缩成了一团,大概是喝多了以为自己变成蜗牛了呢。 “不然把她送回住处吧,这里夜风还是有些凉。”孟乘枫叹口气,倒是不知道她喝酒了,他好像没看到她喝酒啊? “算了,一会儿本公子把她提回去。她身上藏着蛇,别人搬动她,难免会被认为是不怀好意,再被攻击了,小命难保。”齐雍却是不怕那赤蛇毒性的。 孟乘枫想了想,之后只能点头,“也好。来人,去取一张毯子过来。” 齐雍执起酒杯喝酒,酒才进嘴一口,就觉得自己的袍子被人扯拽,转头看过去,那个缩成一团的人不知何时拱到了他后腰那儿,一副还要往他腰后拱的架势。刚刚还以为她喝醉了把自己当蜗牛,如今瞧着,是把自己当成蛆了。 072、如此龌龊 姚婴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她脑子里也没有任何的想法,因为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出于本能。 齐雍举着酒杯歪头看着她往自己身后爬,她软绵绵的,这个模样真像蛆。 终于奋力的钻到他身后,整个人就夹在他后腰和栏杆之间,双手抱着头贴在地上,反倒屁股撅起来老高。 放下酒杯,齐雍身体微微向前挪了下,单手抚了抚额头,一边叹了口气,“这醉了之后各种耍酒疯的本公子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这种喝多了就到处钻的。” 孟乘枫倒是几许担忧之色,“看来阿婴姑娘真的喝了不少酒。”是他看错了,他一直以为她在喝水呢。 齐雍弯起薄唇笑了一声,幽深的眸子看不清颜色。 “三公子,把这毯子给阿婴姑娘披上吧。”高季雯亲自拿来了一张很大很厚的毯子。 齐雍伸手接过,顺势看了一眼高季雯,她迅速的低头,之后便回到了孟梓易身边。 转手,把拱到他身后趴着的人拽出来,然后甩起毯子,轻易的把她卷在里头。 她闭着眼睛,小脸儿通红,毯子从她的脖子处卷住,只露出一颗脑袋来,像个卷饼似得。 把她卷好了,齐雍就松了手,姚婴则身体一缩,这回直接趴在了他腿边。 看她那样儿,齐雍几许无奈,继续与孟乘枫喝酒聊天。没过多久,便觉得自己支起来的腿底下有东西在挪动,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她顺着他的腿弯往里爬,似乎是在寻找个狭窄安全的地方藏身。 齐雍开始也没理她,只是将长腿再朝桌案下去挪了挪,给她让出了一些地方来。 空间大了,她继续往里爬,顺着他腿下,姚婴一点一点的拱进去,最后上半身钻进了桌案底下,她就不再动弹了。 这喝多了的人总是会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儿,但大都发疯之类的,像她这样的头一回见。 齐雍和孟乘枫都不说话了,垂眸看着那个挤到桌子底下的人。这桌案本就不高,如今她趴在里头,好像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 齐雍挪开自己的腿,给她让出个较大的地方来,就是她这造型不怎么样,完全挤到了他身前,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给他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呢。 她这身体上裹着毯子,如今这么瞧着,更像是一只蛆了,刚从粪水里爬出来的那种。 高季雯跪坐在孟梓易身边,执着酒壶添酒,视线却不时的朝着姚婴所在的地方看过来。 她年纪较小,比她和姚寅都要小几岁,本就体弱多病,如今还跟在了、、、公子身边。 “阿婴姑娘看起来好像很不适。”若是觉得舒服,也不会弄这么个姿势造型来。 齐雍喝光杯中酒,之后放回了桌案上,一手抓住裹在她身上的毯子,微微施力,就把她从桌案下拽了出来。 她就像个物件似得能轻易的被拎来拎去,如今又软绵绵的,被齐雍提出来,她身体转了个弯儿,就趴到了他大腿上。 失笑,齐雍拍了拍她的头,“累赘,回去睡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他说话姚婴根本听不见,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一动不动了。 无话可说,齐雍抓着她身上的毯子再次把她拽起来一些,挟到肋下,之后轻松起身。 他站起来,姚婴也悬空了,不过她是毫无所觉,仍旧在尽力的勾起双腿,想要把自己盘成个球儿。 “先把她送回去。”齐雍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孟乘枫起身看着他们离开水榭,当然了,其他人也在行注目礼。 这种场面也是难得一见,出了任务平安归来,长碧楼总是有设宴喝酒的习惯传统在。喝醉的也大有人在,但能得公子亲自给送回去,这绝对是头一个。 要说还是姑娘占便宜,也兴许是因为这是个追求公子的姑娘占便宜,换了别的姑娘,也未必有这种待遇。 大家继续喝酒聊天,水榭里酒香四溢,各自兴致高昂。做一次任务,能手脚齐全的回来,十分不易。 齐雍挟着姚婴直接回了小岛顶,之前她住哪儿他也不知道,这里距离小岛顶很近,他就住在那儿。 她大头朝下,脑袋就垂在他腹部的位置,头发都倒垂下去,像一棵刚刚从田里拔回来的大葱。 也不知是因为大头朝下不舒服,她嘴里开始咕哝一些什么。齐雍微微皱眉,听了一会儿也没挺清楚,便把她提上来一些,“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姚婴依旧是咕哝,口齿不清,大舌头,神智也是不清。 “你是不是骂我呢?”垂眸看着她,这头发把她的脸都挡住了,也看不见她表情。 姚婴仍旧不知在嘟囔什么,被提着在这一直向上的小路上,垂坠的长发一甩一甩的,好像拖把一样。 “你年纪小,不懂事,本公子也不想与你一般计较。只不过,进了长碧楼,就得认清长碧楼的规矩。有些牺牲,必须得人去完成。但,今日倒是也可以给你交个底,这种需要牺牲的任务不会交给你去做。别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所以特殊,而是因为你没有姿色,这种任务不适合你。”齐雍字句扎心,当然了,这个醉猫也未必听得到。 “莫要再坏本公子的事儿,不然就将你关到长碧楼中受训,短时间内别再想出来了。”提着她,别看长得不大又软绵绵的,这拎了一路,还真想把她给扔了。 换了别人,非得半路就把她给扔了。 这小岛顶上矗立着几座小楼,倒也不是规规矩矩的建筑,高矮不一,矗立在这斜斜的小岛顶端,倒是别有风情。 有侍女候着,眼见着齐雍提着个人上来,侍女要上前接手。齐雍随意的挥了挥手,绕过她们,径直的走进了一座无人居住的空楼。 小楼不大,一楼大厅就像个书房一样,灯火通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提着她上了二楼,这二楼是个小阁楼,房顶是倾斜的,小床处于房顶倾斜角度最低的位置,乍一看像个鸟窝似得。 这种床铺倒是很有安全感,齐雍提着姚婴直接把她扔到了床上,仍旧被卷在毯子里,被扔到床上动弹不得,很是可笑。 她扭着身体最后趴到了床上,似乎还是想找个地方窝着,嘴里也不知在小声的说些什么。 齐雍本想转身就走,可是听到她在那儿嘀咕,他又停下了脚步。 转眼再次看向她,他幽深的眸子在灯火下显得几分晦暗难明,甩起袍摆,齐雍坐在床边。抬手,在她歪着的脸前打了个响指,“再说一遍,本公子没听清。” 闭着眼睛,姚婴果然又接着嘀咕了起来,声音太小,齐雍索性弯身,将耳朵贴近她的脸,听她说话。 齐雍的面色有些变化,半晌后,他转过脸仔细盯着姚婴,这家伙双目紧闭,跟头猪一样。 微微眯起眼睛,齐雍盯了她好一会儿,之后才起身离开。 姚婴经历了剧烈的头痛,而且这般疼痛,她却醒不过来。挣扎了许久,如同在油锅里煎炸一样,用力的撑眼皮,使出了全部的力气,终于掀开了。 入眼的是有些刺目的光亮,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头疼的她忍不住长叹一声,也想起来了昨晚的事情。 齐雍这个狗东西非得让她喝酒,她好像只喝了一口,然后、、、然后她走了几步,后面的事情记不住了。 好疼,这脑壳要裂开了。 想抬手抱住脑袋,手一动才发觉自己被束缚住了,低头往身下看,惊奇的发现自己是被捆住了。 这他妈是谁干的?挣扎的把双臂从这毯子里抽出来,又把这条毯子扯掉,爬着坐起身,十指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抓着头皮,缓解疼痛。 坐在那儿,脑袋都垂到了腿上,双手抱着头,忍不住的叹气,好疼啊。犹如脑子里有一只手在拉扯,扯着神经从太阳穴一直到后脑勺,嘶嘶剌剌疼的她恨不得将脑袋都揪下去。 不过,这是哪儿?这不是昨天她住过的地方。 抱着脑袋环顾了一圈,这屋子她没来过,窗子半开,外面有阳光倾泻进来,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姑娘,您醒了?”蓦地,有声音从后面传来。姚婴迅速的扭头看过去,一个侍女站在门口,正在歪头看着她。 “这是哪儿?什么时辰了?”双手还插在头发里,散乱的发丝顺着她的手指间冒出来,她眼下的样子像个炸毛的狮子。 “回姑娘,这是岛顶的小居,现在刚过辰时,还早呢,大家都休息呢。”侍女走进来,还捧着一身干净的衣裙。 长长的吸口气,姚婴把双手放下来,“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是不是喝醉了?”喝了齐雍给她的酒之后的事情,她一点儿都想不来了,完全空白。 侍女走到她面前停下,将衣服放下,一边点头,“姑娘是喝多了,昨晚三公子把你抱回来的。” 姚婴倒是几分意外,齐雍还干这事儿呢? 不过,她醉了也是他的责任,非让她喝酒就算了,还是那么烈的酒。她现在回想起那味道来,就作呕想吐。 “姑娘把衣服换了吧,然后洗漱一下。一会儿,奴婢把醒酒汤送来,姑娘喝一些会好受许多的。”看她的脸色,一瞧就是不舒服。 “好,多谢。”点了点头,姚婴站起身,头重脚轻,不过还好,能撑得住。 她不用人服侍,侍女也下去了,她脱了衣服,才发现赤蛇不在。 环顾一圈,不见它踪影,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里里外外的换上干净的衣服,姚婴把长发重新用手指梳起来,之后晃动手腕,一边在房间中转悠,看样子这家伙不在房间里头。 窗户被撞开,是金隼听到了召唤飞过来了。窗子太小,它整个身体挤在那儿,还显得挺委屈的。 姚婴看了它一眼,头疼欲裂,她也没心情和它闹。继续摇晃手腕,好半晌,一条赤红的身影顺着门边爬了进来,速度特别快。 “你真行啊,看我像个粽子似得捆着在那儿睡,你自己倒跑出去溜达的欢。小白眼狼,白养你了。”醉酒的恼火都怪在了它身上,从昨晚齐雍忽然出现它都不会给提前预告,以及它对上齐雍像个软蛋似得,怎么想怎么气。 赤蛇好像听懂了似得,顺着她的裙摆往上爬。别看裙摆飘飘,它爬的却极为顺畅,眨眼间就爬到了她手上。自动的缠绕在她手腕上,把自己伪装成手链,别说它这颜色还挺好看的。 抬起手来,姚婴长长的叹口气,“臭东西,吃里扒外。” 翘起小小的尾巴,它刻意的讨好,让人生不得气。 侍女送来了水,姚婴洗漱,但解决不了头疼。 金隼就站在窗子那儿,侍女进来后吓了一跳,之后也不敢靠的太近,毕竟它长得有点太吓人了。 和赤蛇比起来,这一点金隼就不占优势。这赤蛇也不知在这楼里游荡了多久,都没人发现它。 洗漱干净,侍女正好送来了醒酒汤,这玩意儿难喝的很,喝进肚子里果然是提神。 “姑娘,楼下有人找你。”另一个侍女匆匆上楼来禀报道。 “好。”把醒酒汤放下,姚婴走出房间,这才发现这小楼有多拥簇狭窄。但是,也挺好的,住在这样的小楼里比较有安全感。 下了楼,就看到了东哥坐在楼下的餐桌前,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东哥。”调整呼吸,但仍旧头疼,这脑壳要撕裂了。 “醒了,来吧,有件事和你说。”东哥朝着她招招手,看起来还挺严肃的。 走到餐桌对面坐下,姚婴看着东哥的脸,本就气色不太好,这会儿瞧着好像是宿醉,像是被冷霜打过的茄子似得,萎缩的不成样子。 “不知有什么事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里面应该加了蜂蜜,清甜又有一股花香。 “是这样的,昨晚的晚宴进行到一半你就醉了,所以后面的事情你不知道。公子要我带你回楼里受训,最少一个月。若是你表现的好,我再带你去执行别的任务。若是不行,你这一年半载的都得在楼里。”东哥叹口气,说到底还是他当初心急,楼中训练出一个她这样的不知得花费多少年。她天赋异禀,只要稍加试炼,就了不得了。 “在山里的时候,公子说过有个人可能是被下蛊了。我还想着,我或许能去看看呢。”受什么训?她头更疼了。 “其实公子的想法是对的,也是为了你好。若是在外因为没有经验而坏了事儿,可不止是你一人受罪,说不准会连累一大票人。”东哥认真的说,很担心她会犯错。 长叹口气,一口喝掉杯子里的水,姚婴点了点头,“好吧,听从公子的安排。” 东哥扫了一眼走进来的侍女,直至她们又走出去,他才开口,“公子是好意,不只是因为怕你会坏事,也是担心你。你年纪小,还没有长大成人呢,把该教给你的都教给你。不然,你日后真出了什么差错,或是危险,也必然是因为我考虑不周。” 听他说话,是发自肺腑的。只不过,他说她年纪小没成人这一点,姚婴觉得很别扭。可能真是占了姚大壮的便宜了,因为年纪小,长得单薄,所以能得到东哥的关照,还有齐雍的‘担心’。 “好,我明白了。往后那些小错误,我也不会再犯了。”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权利随心所欲肆意而为。 “你犯什么错误了?喝醉酒而已,没事儿。年纪小,没喝过酒,公子也没生气。”东哥并不知她所说的错误是什么,还以为是昨晚喝醉的事儿。 姚婴看着他,之后点了点头,“昨晚挺丢人的吧。”拿起筷子,她得吃些什么,不然这胃里难受的很。 “还好,没人笑话你。”一个小姑娘,从没喝过酒,谁会笑话她。 “那么回楼里受训,我是不是也得练喝酒啊?”吃着,她忽然想起来这事儿。对了,好像不止喝酒,还得游泳呢,齐雍说过呢。 东哥不由笑,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清粥,“不用喝酒了,公子说你可能天生不适合喝酒,往后就别喝了。去塞外这种事,往后再说。” 震惊于齐雍居然还有良心?姚婴拿着筷子顿在那儿好一会儿,“公子有时还挺好的。” “公子自然好,看似无情,但对下属的关照,绝不是心血来潮。”东哥轻笑,说着说着又忽然道:“但,你也别和公子太近了。昨晚你喝醉了,一直往公子身边爬,最后还是公子把你给抱回来的。这所有人都知道了你那点小心思,求而不得,再让别人看了笑话。”女孩家,还是体面一些好。 姚婴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 要回长碧楼受训,这边的事儿就用不着姚婴和东哥了,再说也不能这么多的人都待在留荷坞不走,只留下一小部分待过些日期重回囚崖去就行了,其他的人都在今日要陆续离开。 东哥和姚婴今日离开,罗大川自然也跟着,尽管回楼中受训这事儿东哥根本没打罗大川的谱儿。 可他要跟着,谁也拿他没办法不是。 浩浩荡荡的几拨人走向码头,孟乘枫和孟梓易还有高季雯早早的等在了那儿。 看见高季雯,姚婴没有再仔细的看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今日启程,还望阿婴姑娘一路顺风。昨晚你喝醉了,今日必然还不舒服。这个在路上喝,是花茶。”孟乘枫看到姚婴过来,就从身后小厮手中拿过一个木制的水杯,边说边递给了她。 “谢谢孟公子,叨扰多日,咱们后会有期。”接过,姚婴笑了笑。 “上船吧,车马在留荷坞外的码头上等着呢。”孟乘枫微微颌首,面带笑意,浅色的眼眸让他看起来温和无欲。 举步走出去,姚婴又忽然停下了。从怀里拿出仅剩的最后一个荷包,里面还有一颗较于其他药更硬的颗粒。 转手递给了孟乘枫,“孟公子把这个带在身上吧,不至于百毒不侵,但最少能驱蚊驱虫。” 孟乘枫略诧异,接过,那荷包里有个东西,但不知是什么。 最后看了他一眼,姚婴就借着罗大川的力气跳到了小船上,待东哥上来,船头船尾的人撑篙,便离开了码头。 “你给了他什么呀?你说你,小爷我跟你的交情怎么着也得比他深吧。你有好东西凭什么不给小爷,先给人家了?你是不是就觉得人家长得好看,所以把好东西就给他了。不是,你不是跟公子那个那个嘛,又给他东西这什么意思啊?”坐在那儿,罗大川十分严肃的盯着姚婴,认为她重色轻友,很是不忿。 “回了长碧楼,我给你更好的,让你百毒不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姚婴承诺道。 罗大川一听,露出一个邪笑来,“这还差不多。” “阿婴与公子这种不切实际的传言不要再乱说了,没有的事儿。”东哥适时的开口,严禁这种传言再起。 罗大川夸张的撇嘴,并且无声的嘟囔了几句脏话,东哥眯起眼睛,假装看不见,和他这个粗人计较,也计较不出什么来。 十几艘小船进入了荷田,大家也互相看不见了,姚婴扭头看向东哥,“公子呢?” “公子过几日再离开,咱们先回去。”东哥叹口气,她关心公子,好像也不能一时半会儿的就断了。 很顺利的离开了留荷坞,尽管花费了不少时间。想想最初来留荷坞还打着什么给姑奶奶弄兔子的由头,可到头来她连兔子影子都没见着。囚崖的事一成,齐雍就迫不及待的把她赶回长碧楼去受训。 虽说不会被训练喝酒,但怕是什么游泳之类的还是会让她学,想想她这脑袋都大了。其他的东西她都可以,和痋蛊为伍她也不惧,甚至可能还会乐在其中。 码头上有车马等着,脚踏实地后便和东哥进了马车,队伍离开,要回长碧楼了。 宛南一行,发生了这么多事,有些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 不过,还是觉得离开的有点匆忙,好像是迫不及待的把她给赶走了似得。用她的时候说让他跟孟乘枫走,她就得立即跟着去。赶她离开的时候也一样,好像卸磨杀驴似得,在囚崖折腾了那么久,大家都贡献不少,这会儿各个都像待宰的驴一样。 离开宛南,返回长碧楼,天气也愈发的冷了,温度降低,坐在马车里也明显的能感觉到。 不过,长碧楼是真有钱,因为冷,在路过某个城池时,队伍直接进了城里,花大价钱买了一批厚衣服,每个人都有。 又花费了些时间,终于回了长碧楼,这儿处于高处,更是要冷一些。 这一离开两三个月,冬天了,也接近新年了。 再次回到这里,姚婴没有再回到之前居住的半山小院儿,反而被东哥领到了另一侧半山上的雅居。这雅居后院有一条路可以直通山上,而这山上东侧是齐雍的住处,背面则是培育痋蛊的基地,楼中许多的高手都住在这里。 痋蛊气阴,不能见光,那基地是在山中,掏空了山体,全部隐藏在里面。 东哥也住在这一片,这个雅居是给姚婴的,附近有不少隐藏在树影之中的独立小院儿,几乎每个小院儿都住着这长碧楼中分量很重的人。 但,东哥也说过,这些人多多少少都不完整,都经历过极为惨烈的事。性情可能也有些古怪,没有他带领,最好不要和他们接近。 进入这雅居,小院儿不大,一侧是悬起来的山石,上面倾斜着无数的小树,长得张牙舞爪的。 “往后就住在这儿吧,生活用品,一会儿会有人送来的。这都是公子的意思,凭你的天赋也衬得起。从明日起,会有师父来专门教导你,也无需慌张,其实不难的。”东哥带她走进房间,很雅致的两居室,小厅有一张横榻,摆着小桌,想必靠坐在上面很是舒坦。 看了一圈,姚婴点了点头,“这里很好,我也很满意。多谢东哥,一路劳累,快去休息吧。”这个地方很清净,虽说有些冷,但想必倒是生起一盆炭火来,这里将十分舒适。 “休息吧。”东哥拍了拍她手臂,对这个小辈的关爱,从他的眼神以及举动之中就看得出来。 东哥离开,姚婴直接坐在了横榻上,身体挪到最里侧,她两条腿正好全部搁置在了横榻上,这样看起来她的腿好短啊。 金隼在院子里盘旋了一大圈,最终在门口落下,扑闪了两下翅膀走进来,看起来对这个新环境很满意。 “你刚跟了我没多久,就出去做任务,该给你的还没给你呢。其实回来了也好,我给你做一些改变,也免得你日后见了比你毒的打不过人家。”回来了整日待在这屋子里也无所谓,只要不让她去学游泳,那就更完美了。 她在这儿待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来给她送东西了,是个不认识的姑姑,带着两个少年,捧着一堆东西。 揭开罩在托盘上的布,下面是整整齐齐的衣服,起码十几件。而且,很扎眼的是,居然都是红色的。 姚婴几分不解,再看另外一个少年手中的托盘,则是一些首饰佩饰之类的东西,摆满了整个托盘。 “阿婴姑娘,靴子的定制要慢一些,估计明日能送来。以阿婴姑娘现在的身份,就应当穿红色的衣服,在楼中走动时,人们也会根据衣服的颜色确定阿婴姑娘的身份。咱们楼中第一个赤衣加身的人是伊凡姑姑,她走了有五年了,阿婴姑娘是第二个。”姑姑告知,虽说一板一眼,但也将事情说的清楚明白。 原来这红色衣服是有寓意的,代表着身份呢。 “多谢姑姑。”既然如此,那她就穿吧,反正也挺好看的。就是这些首饰有点难,她不喜欢戴这些东西。 把这些东西放下,姑姑带着人就走了,姚婴看了看那些衣服,之后挑选了一身,回到卧室换上。 这红衣穿在身上还真是不错,站在镜子前照了一下,尺寸什么的正好,衬得她气色也挺好。 就是这些首饰、、、姚婴站在那儿踌躇了好一阵儿,她才拿起一对儿红色玛瑙制成的小小耳坠,她只会戴这个。 对着镜子,她还没研究完呢,再次有人来了。 这次送来的可不是衣服首饰,而是半腰高的书本,笔墨。根本无需姚婴吩咐,几个少年自动的开始摆放,瞬间就将半个小厅都塞满了。 站在那儿看他们摆放,姚婴一动不动,之后他们倒退着离开,她才走过去。 拿起其中一本很厚看起来又十分古旧的书,翻开,惊奇的发现这里头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这也不是之前在囚崖石洞里看到的那个巫人的文字,因为书写方式明显不一样。这个、、、不会就是密文吧。 齐雍这是什么意思?打算让她学密文。 逐一的翻页,每个字都不一样,笔画不多,结构相似,太难了。 摇了摇头,她把书重新放回原位,又在那一堆之中翻找了一下,摸到了一本质地很硬的,随后抽出来。 这本书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但好在质地不普通,保存的不错。 封面桃色,且没标注这本书的名字。 翻开,她眼睛瞬时就睁大了几分,这么一大册书,用纸如此特别,谁又能想到这是一本翻云覆雨图。 翻页,真是精彩啊!姚婴啧啧了两声,谁又想得到齐雍会让人送来如此辣眼睛的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觉得她年龄小不懂这些,所以特意的送来这种东西让她学习的是么? 真成,绝了,如此龌龊。 这种东西,她了解的很,根本用不着弄来这么刺眼的东西来教她,简直影响食欲。 忍不住的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姚婴直接将手里的书塞到边角去,谁爱看谁看,她是不会看的。 073、突然的关心 长碧楼的受训课程,在姚婴回来的第二天就开始了。 她的第一节课程不是密文,不是研究男女身体奥秘,也不是她害怕的游泳,而是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 这大概其实就是心理学,只不过,需要自己去展现,去运用这种心理去骗别人,以免被别人看出破绽来。 也并非是每个进入长碧楼的人都会受这种训练,就如东哥身边的小仲和言责,他们出身普通人家,进入长碧楼等同于是卖了自己。 他们做的是一些类似于下人的工作,这种受训根本轮不到他们。 也就是说,因为自身条件好,受到重视,才会接受这些训练。 不过,并非每个人受训之后都会成为一等一,毕竟个体不同。 如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其实并非要波澜不惊,而是要在任何情况中给出合适的表情来,简单来说就是要泯然众人矣。 这个就难了,教导她的老师像练变脸的似得,自如的控制自己面部的神经,一瞬间可以展现出无数种情绪来。 别看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喜怒笑嗔痴,每一个表情都让人大开眼界,转换只在眨眼间。 这东西不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的,但这老师傅也不着急,第一天练得就是笑,笑也分多种,各种情况下,笑都是不一样的。 一天下来,姚婴脸皮都不是自己的了,僵硬的她用手揉搓脸颊都没感觉。 按照这么个学法儿,真不知何时是个头,一个月?一个月未必行,姚婴觉得起码得小一年她才能出师。 夜幕降临,她这房间里的炭盆也燃了起来,其实没有很冷,这炭盆一生,屋子里立即暖了起来。 姚婴裹着红色绣蓝丝的披肩盘膝坐在横榻上,小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一手捏着笔,她正在练字。 明文她认识,只不过并不会写,字体复杂,想要写的好看,十分费力。 照着书上的字一一写,书上的字很漂亮,她照搬笔画,可是自己写出来的,就没那么好看了。 写了半张纸,姚婴抬起手来,仔细的对照自己的字和书上的字,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太丑了。 其实每个字儿她都写的挺认真的,可是这写出来之后,怎么这么难看呢? 看了看自己的手,莫不是她的手有问题?这毛笔其实拿着也并不是不舒服,但,兴许是因为这笔尖太柔软了,不好控制吧。 深深地吸口气,她继续写字,尽量让每个笔画都短一些,字体之间的距离挨得近一些,免得每个字都被拆开好像分家了一样。 这有句话叫做字如其人,人长得好看,字写的也漂亮。她的字这么丑,倒是和这清汤寡水的外形挺相似的。 诶?其实姚大壮长得还可以,比普通要高那么一点儿,还算清纯特殊。 这整张纸写满,姚婴放下毛笔,然后把这张纸举起来,仰头观瞧,真是太难看了。 忍不住发出一声嫌弃的长叹,今儿才发觉自己属于文盲,明文只认识不会写。密文是一字不通,它们认识她,她不认识它们。 将纸揉搓成一团,甩手扔到地上,铺好另外一张纸,将毛笔粘好墨汁,接着写。 她现在颇有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倒也不是喜爱,只是这些东西之后必然得学,她还不如现在就加把劲儿,免得日后学的费力。 一笔一画的写,琉灯照明,她倒是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蓦地,外面传来金隼扑扇翅膀的声音,不是寻常的起落,而是受到惊吓,忽然之间扑腾的声响。 停笔,姚婴扭头看向房门的方向,院子里也亮着灯呢,只不过没有屋子里这般亮。所以,她在这屋子里也看不到外面。 摇晃了一下手腕,赤蛇从横榻的另一侧懒洋洋的爬出来,竖起上半身,一副侦察兵的样子。 盯着赤蛇那样子,姚婴微微眯起眼睛,下一刻,它果然脖子一缩,就溜到了小桌底下去了。 弯身,姚婴直接把它给薅了出来,“胆小鬼,是不是闻到齐雍的味儿了?”只有面对齐雍,它才怂的跟条狗似得。 它在她手里也不挣扎,只是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和尾巴,像是在讨好。 姚婴哼了一声,然后把它给扔掉,扭头盯着紧闭的房门,感觉过去了能有五分钟,外面仍旧什么动静都没有,连金隼都没声音了。 低头又看了一眼桌子底下的赤蛇,它还那德行,怂的。它不出来,就证明某些于它来说的‘威胁’还存在。 深吸口气,她刚想下去开门看看外头,房门就被从外推开了。 她眼皮都跟着一跳,一抹白出现在视线当中,进来的人都没想过敲门,说进来就进来,好像这里是他自己家一样。 当然了,也可以说这是他家,毕竟整个长碧楼都是他的。 来的人正是齐雍,许久不见,他精神面貌似乎好了许多,因为脸上没那么多胡渣了。一身银白的华袍,好像是挂在他身上的,夜里冷,他露出半个锁骨来,好似在勾引谁似得。 走进来,齐雍随手把门关上阻绝冷气进来,之后便朝着这横榻走了过来。 姚婴始终没吱声,而是一直盯着他,视线追随,他一甩袍子坐在对面,她的视线也转到了对面。 缓缓的眨眼,看着齐雍这不知来意的家伙,他不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么?虽说,她现在住的地方离他住的地方挺近的。可是这夜黑风高,孤男寡女,他就不怕再有流言蜚语传出去么? “看见本公子来了,坐在这儿一动不动,是等着我给你请安吗?”这小丫头,十分无礼。 姚婴扯了扯嘴角,轻轻叹口气,她挪动双腿穿上鞋子,然后走到齐雍面前。 微微屈膝福身,“给公子请安。” 齐雍微微眯眼盯着她,琉灯就在他旁边,让他的脸看起来有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不怀好意。 站直身体,姚婴再次看向他,对上他那眼神儿,她不受控制的脸皮也跟着抽筋,鬼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呢。 “去坐着吧。”好半晌,他才开口,如同个恶毒的婆婆。 回到原位,脱下鞋子,继续恢复盘膝而坐的姿势。反正这里也没别人,她也懒得摆正身体,太累了。 这脸皮不听使唤,可不想这身体还跟着遭罪。 “练字?”齐雍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之后伸手把摆在她面前的纸拿了起来。 姚婴欲言又止,有些忍无可忍,这人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看到了姚婴的字,齐雍就乐了,“你这字写的太丑了,不只是丑而已,特别丑。还有这墨,水添少了,如此黑,像媒婆的粗眉毛。” 听他点评,姚婴的白眼儿就自动翻起来了,她若是写的一手好字,还用得着在这儿贪黑练么? “写出一手这种字,实在丢我长碧楼的脸。”将那张纸撕掉,齐雍全盘否决她的字,不留一点情面。 姚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我是不会写字,只会看不会写。这世上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我一定得写字漂亮?” “写的这么丑,你还满身的理直气壮。”齐雍无言,写字这么丑,她还真不觉得羞。 “不然我能怎样?要我把这手剁下来嘛。我练了好久了,但用眼睛看是一回事儿,自己写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他说墨太黑,水添少了。拿起旁边的水杯又往砚台里倒了一些,之后轻轻地混合。 拿起毛笔,在里面沾了沾,她打算写两个字,正好让他看看,她哪里不对劲儿。 还没写呢,就被齐雍叫停了,他看着她,随后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手中的毛笔夺了过来。 “从沾墨这里你就出错了,看这笔尖,因为柔软,所以不能用太大的力气。”他给她演示,如何沾墨,如何让毛笔的笔尖成型。 姚婴盯着他的手,注意他的力度,别看他的手瞧着很有力量,但是拿着毛笔的时候却真的挺轻柔的。 “看好了,手臂要悬起来,不能贴在桌案上。写字时,手腕运力,一笔一画都要有筋骨,不要将它当成一个字,而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齐雍在其他的纸上写字,他写了一个婴字,很好看。 姚婴看着,不由的弯起嘴角,才发觉看人家写字还是一种享受,因为他写出来的字太好看了。 “看明白了?试一下。”将毛笔递给她,虽说他之前一直打击她,但这会儿神情语气倒也真挚。 接过,学着他刚刚的样子重新沾墨,摆正了手臂的姿势,然后落笔。 同一个字,她写出来之后,和旁边的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很别扭。 齐雍扬起眉尾,看了看她写的字,又抬眼看了看她,“你臂力不足。” “只有这一个原因么?”抬眼看向他,琉灯下她眼珠子像两颗琉璃一样,直戳人心。 “问题很多。”齐雍叹了口气,瞧她直盯着自己,他随后起身离开软榻。 走到她那侧,他撩起袍子坐在她后侧边缘,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姚婴扭头看他,倒是没想到他还有手把手教她的想法,还真像个好老师。不过,这好像也不太符合他的人设,他是这样热心肠的人么? “看什么?学不学?”齐雍微微侧头,两张脸距离不过一指的距离,他说话时气息都扑到了她脸上,很热。 转过头去,姚婴直起后脊,齐雍握着她的手,带着她重新沾墨。 一切他施力,姚婴被动的跟随,能感觉得到他手臂很有力,但写字时又没有用太多的力气。手臂悬空,她有些抖,他却是十分稳定。 带着她悬到纸张的上空,之后缓缓落笔,一笔一画,不管下笔还是收笔,都张弛有度。 他的呼吸反复的打在她耳朵上,痒的她不由歪头,不过手被他带着写字,已经写出了三个婴字来了。 “有悟到么?写字需要投入你的全部精力,当然还有体力。你手臂无力,不用说练字,写两个字就会发抖发颤。”放开手,齐雍示意她自己再试试。 直起了脊背,姚婴学着他刚刚带着她的样子写字,这一次写出来的这个婴字倒是比刚刚自己写的那个好看一些。 不过,这个字好像是她的名字,为啥要写她的名字? 把旁边的书拿过来,又换了一张纸,姚婴开始写书上的字。 两个字写完,她的手臂就开始抖,悬空着需要力量,她力气不足,齐雍说的很对。 看她那发抖的样子,齐雍不由摇头,“无事早晚举一些重物,锻炼臂力。” “缘何公子今日这么热心?大晚上的忽然来到我这儿,孤男寡女,是不是不合适?”手坚持不住,姚婴放下毛笔,然后把手臂沉到桌下晃动。 齐雍起身,甩了下袍摆,“听说你今日跟着学习,态度不错,十分勤奋,本公子便过来看看。” 这种话姚婴不是太相信,扭头看向他,他走到炭盆前转了一圈,然后又转回了横榻对面坐下。 “不信么?”齐雍看着她,笑道。 姚婴想了想,“师父很好,风趣幽默,上课挺有意思的。只要不学游水,这些东西我都能学的。” “别想跟本公子讨价还价。不过呢,白日无事你可以去山上的密室去看看,那里保存了一些东西。”齐雍话锋一转,说道了山上那个基地。东哥说过的,只不过说的不详细。 眼睛一亮,“这样我就不用学游水了?” “水真的有那么可怕?平日里你不洗脸不喝水么?”齐雍不是很懂,觉得她就是需要训练。 “两回事儿。好吧,这事儿就先搁置吧。那密室里有什么呀?”让她去看什么。 “一些尸体。倒也不是要求你一定要研究出什么答案来,去看看,长长见识。还有,练字很重要,这些明文很简单,你也说你都认识。还有密文,也就是阴符,所有的阴符都需要反切,变成明文。反切阴符的密简应该一并送来了,即便是夜里不睡觉,你也要研究明白了。与楼中书信沟通,必须用阴符。”齐雍说着,一边起身,走到那密密麻麻的书架前,找出了阴符集和密简。 这两本书姚婴之前拿起来看过,她都不懂,原来密文每个字符不是一种文字,而是一种符号,需要反切。 眉头皱起来,姚婴深吸口气,自动的绷紧了神经。 齐雍在她对面坐下,双手各自展开阴符集和密简,一边看着她那全神贯注的样子,薄唇微弯。 “得本公子亲自教导,忽然觉得很是开心?”刚刚的懒散尽数消散。 “楼中的师父各有所长,公子却是集众人所长,什么都会。能得公子在这大晚上的悉心教导,十分荣幸。”甚至,隐隐的有一股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这马屁拍的不错。”的确如此。 不接话,垂眸看着阴符集和密简,都鬼画符一样,没有人教导,自己是研究不明白的。 “先要看得懂密简,之后才能进行反切。”齐雍的手指落在了密简上。 姚婴微微倾身,仔细的盯着他的手指,听他说话。 反切的方法很是麻烦,需要记住密简上的每一个字符,跟背单词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讲解的倒是还好,也没有急躁的让她记住每个字符,只是将每个字符反切的方式告诉她。之后,就要用到阴符了。阴符连接,用密简上的字符反切。阴符可以有各种组合方式,那就代表着不同的内容。反切必须准确,否则便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手托腮,听着他低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灌进耳朵里,视线追随着他的手指,没想到他也有十分有耐心的时候。 蓦地,他忽然抬手在她的脸前打了个响指,“本公子说的都记住了么?” 直起身,姚婴看着他,点了点头,“记住了。” “好,把今日我说的这些都记住,明日你给我讲一遍。若是无差错,本公子写一行密文,你来反切出明文。全部正确,本公子有赏。”齐雍起身离开横榻,一边说道。 没想到还带留家庭作业的,姚婴抬起双手罩住自己的脑袋,“我知道了。” 看她那样儿,齐雍淡淡的哼了一声,“刚刚开始而已,就抱头苦恼了。”若不是她有些天赋,也不会这么急的给她灌输这些。 无话可说,姚婴觉得他跑来亲自给她‘上课’,不像憋什么好屁的样子。 “休息吧。”齐雍最后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门被关上,姚婴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她有一种回到了学生时代的感觉。 齐雍走了,一直躲在桌案底下的赤蛇爬了出来,顺着姚婴的衣服爬上她的手臂,最后爬到了桌案上,翘着脑袋看她。 姚婴毫无所觉,趴在那儿,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真的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并且梦里面都是齐雍那低沉的声音,有条不紊,循循善诱,想忘记都难。 教导她如何控制情绪的师父一早按时到来,姚婴忍受着脖子的酸疼学习,今日倒是没有学一天,仅仅半天之后,师父就离开了。 用完了午膳,东哥便来了,说领了公子的命令,要带她去山上的密室去看看。 抽出略厚重的披风裹在身上,红色的披风衬得她气色十分好,长发半挽,小脸儿有些苍白,倒是反衬的她眼睛乌溜溜。她这个样子,像小红帽。 顺着这雅居后院的小路,一直往山上走,狭窄陡峭,并不好走。 “公子要我带你去看看,其实就是去看看咱们楼中到底有多少人献出了生命。可能很残忍,你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不要害怕慌张。”那里是痋蛊的基地,同时也是楼中许多人最后安眠的地方。 “昨晚公子亲自来教导我反切阴符变明文,熬到了半夜。他忽然间的这么热心,我还真有些惴惴。若是显得太笨了,他这苦心岂不是白费了?”跟着东哥走,姚婴觉得有些冷,直接把披风的兜帽扣在头上,只露出白白的脸,更像小红帽了。 “公子还是很关心你的,没有吩咐楼中教授歌舞调整身形的师父过来,说明他也没打算让你学这些。不用学这些,某些需要献身的任务就落不到你头上。这种任务,必然有牺牲,公子是舍不得你去牺牲。”眼下倒是也难说公子是对她没心意。但也兴许是不忍这个对自己有情意的姑娘去牺牲,但凡是人,总是会有恻隐之心。公子有情义,都在不经意间体现。 倒是没想过齐雍还会有这种想法,姚婴弯起嘴角,希望齐雍的想法是如东哥猜测那般。 这条一直向上的小路终于到了尽头,一路陡峭,俩人都走的气喘吁吁。 因为是挖空了山体,所以这入口便显得十分不起眼。隐藏在横生乱长的树木之间,东哥启动了机关,一块大石移开,需要弯身才能进去。 随着东哥进去,这入口处便放置着没燃火的火把,东哥用火折子点燃了一个火把,带着她沿着狭窄的甬道往深处走。 拐了几个弯儿,前方的路豁然开朗。火光的亮色被比下来,因为前方有更亮的光线。 东哥将火把插在了石壁上,之后转头看向姚婴,“进来吧。” 摘下兜帽,姚婴走进这散着幽蓝色光芒的地方,放眼环顾,这里都是棺材。 所有的棺木整齐的摆放着,穹顶安放了多颗夜明珠,所以这里才会散发着幽蓝的光,不用火把,也是亮的。 粗略估算,这里起码有上百个棺木,透着一股阴冷而又哀伤的气息。 “来吧。这些是还算幸运死后被收尸运回长碧楼的,还有更多的没有着落,死无全尸。”东哥领着她往里走,途经某个棺木时,他停下脚步。动手将棺盖推开一些,进入视线的是浸满了大半个棺木的液体。而液体里泡着一具尸体,半个脑袋都没有了。 尸体泡在这种液体里,并没有变形,液体有一股药草的味儿,这应当是防腐用的。 “这位以前是我的伙伴,去执行任务,忽然之间没了消息。公子后来亲自潜入寻找,将他残破的尸体背了回来。”半个脑袋都被啃掉了,无比可怜。 姚婴微微俯身,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尸体脑袋被啃掉的部分,看样子像是老鼠之类的东西啃掉的。能把人的颅骨给啃掉,可见牙齿有多锋利。 东哥将这棺盖盖上,又带着她往里走了走,到了一副朱红色刷漆的棺木前,再次推开,这次里面泡着的是一个中年女子。 这女子一身红衣,和姚婴身上穿的很相似,只是被液体泡着,有些吓人。 这中年女子的脖子上有缝线,而且是缝了一圈儿,应当是之前脑袋和脖子分离了,最后把她放进棺材里的时候,才把她的脑袋和身体缝合到了一起,让她有一具全尸。 “这是伊凡,是楼中地位非凡的女子。她儿时是被一个性格古怪的巫人养大的,所以懂得很多邪术的破解之法。公子在继承长碧楼之前,她效忠前公子,之后又效忠公子,忠心耿耿。可是有一天,她从外回来去见公子,不知怎的,忽然对公子出手。她在袖口里藏了一把匕首,半截插进了公子的胸口,公子险些丧命。她是中了邪,公子无法,只得杀了她。”东哥边说边叹气,这是一个悲剧。 “她应当是被控制了,那对手必然手段高超。没有查出来是何人做的么?”姚婴仔细的看了看伊凡的尸体,脸是青白无血色的,也看不出什么来。 “没有。所以说,那些巫人中必然有知晓公子身份的,否则也不会利用了伊凡。公子那时养了大半年才缓过来,痛失爱将,还是他亲手所杀,他的心情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如今公子赐你赤衣,必然是要培养你成为下一个伊凡。我这两天也想了想,你一定行的,公子对你寄予厚望,是大好事。”就是急了些,她太年轻了。伊凡赤衣加身时,也都三十多岁了。 “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随时随地,都有人想要齐雍的命。 “看起来我们好似在暗,但实则,在巫人之中,我们反而在明、。”东哥拍了拍她手臂,必须让她知道这些。 又在这里看了许多尸体,大多数残缺不全,死的极为惨烈。所幸都泡在了药水里,即便凄惨无比也没有散发出什么难闻的气味儿来。死于痋的是最多,有的被蛀的皮肉内脏都没了,只剩下骨骼清晰可见,就像个医学院的骷髅标本一样。 在这里待了很久,东哥才带着她出去,那些痋蛊的基地过几日再去看,他听从的还是齐雍的命令。 下午无事,姚婴要来了许多长碧楼中才有的东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调制。 她之前答应过罗大川要给他改造体质,长碧楼中也有,是其他的方式方法,应该也是楼中一些师父的手笔,或者是秘方,但姚婴不认为威力会比过她做出来的。 兀自鼓捣着,门窗皆关闭,一个一个陶罐用油蜡密封住。 赤蛇在其中发挥了重大的作用,它十分顺从的吐出毒液来,掺入姚婴制作的秘药中,只有些微,但效果奇佳。 它大概是吐的有点多了,最后也不爬了,就趴在那儿,显得很是乖巧。 这种活儿金隼帮不上忙,它不是在天上盘旋,就是在院子里晃荡,像个无业游民。 天色暗下来,琉灯点燃,姚婴坐回原位继续忙碌。已经密封好十几个陶罐了,一会儿她得搬出去放在墙角阴凉处。被剔除的干骨皮毛药材等等全部堆积在一个篓子里,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儿。 蓦地,猛地听到外面金隼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声,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间,之后继续低头做事。 果然,下一刻房门就被从外打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走进来,正是齐雍。 进来没在小厅看见人,齐雍的脚步也没做停留,进了内室。 一地的东西,还有那个盘膝坐在地板上的人,扫了一眼,他就知道她在做什么。 “仍旧不想告诉本公子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么?”走进来,齐雍双手负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么一地的东西,可不是一个生手能用得到的,她太了解了。 “我很忙,马上做完了。完事之后,我就接受公子的检查,昨晚你说的那些我都背下来了。”整晚做梦都是他说话,一遍又一遍,记不住才怪了。 笑了一声,齐雍也席地而坐,抓起趴在地上没了精气神儿的赤蛇看了看,“今日去密室看到了那些尸体,有何感想?” “公子很有情义,属下不知所踪,你也会涉险将他们找回来。之前赤衣加身的伊凡姑姑被下了蛊,被操控回来刺杀你,你丢掉了半条命,不得已杀了她。我才知道,原来公子时刻身处危险之中,这又像是一种宿命,一种诅咒,我挺同情你的。”一直低着头,手上在忙碌,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 齐雍看着她,听她说完不由笑,“难得说了一大段人话。本公子无需你同情,操心自己吧,一会儿把这个反切出来。”扔给她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上面是他写好的阴符。 拿起来塞进衣服里,姚婴点了点头,“知道了,不会让公子失望的。”还得劳烦他每晚过来给她‘上课’,不努力都不成。 看她低头忙碌的样子,齐雍盯了她好一会儿,蓦地道:“兴许你一直想隐藏的秘密,已经泄露出去了。” 他这话没头没尾,姚婴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看他高深莫测的眼眸,觉得他就是在诈她。 深吸口气,“公子,你帮我把这些瓷罐都埋在外面吧。时日到了,将它们挖出,然后给楼中的人涂身防护。” 齐雍略有无奈,但似乎又并没有不悦,最终只是莞尔一笑,便起身,真的帮忙了。 他一手一个,十分轻松,姚婴抱着一个,与他一同走出房间。没想到这人这会儿挺听话,和以前不太一样。 还有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隐藏的秘密已经泄露出去了?他又知道什么了。 074、大魔咒 这小院靠山根的位置平日里也见不到阳光,是个真正的避光之处。 两个人将所有的陶罐搬运出来,之后姚婴拿过早就准备好的铲子,开始挖坑。 山根边缘的土掺杂着石头,很不好挖,姚婴蹲在那儿像鼹鼠一样,挥舞着铲子叮叮当当。 齐雍双手负后站在她身边看着,天色暗下来有一会儿了,像她这样挖坑,不知得挖到什么时候去。 就在这时,楼中的侍从少年来送晚饭了。他们只是做下等的事,一般时候根本见不到齐雍,所以也不认识他。 “把饭先送进去吧,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哦,会中毒的。”姚婴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吩咐,赤蛇还在里头呢,吐了太多的毒液,它现在有点心情不佳,被叨扰的话说不准会做出什么来。 两个少年点头答应,之后将饭菜送进了房间里。 他们离开,这边齐雍才俯身,夺过她手中的铲子,“以你这种速度,给你一夜时间也挖不出来。” 被挤到一边儿,姚婴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土,一边看着他,力气果然大,一铲子下去,挖出无数土石来。 挪到另一侧,看着他挖坑,很快挖出一条沟来。 搬运陶罐,一个一个的放进里面,之后封土,压紧实。 两个人分工明确,做的很快,将最后一个陶罐埋在里面,所有的土石压在上面,完成。 轻轻地吐口气,姚婴把裙摆上的土拍掉,“多谢公子帮忙,还是你挖土比较快。” “这是奉承么?”齐雍并不是很爱听。 “算是吧。”弯起眉眼,看他神情并不是很开心,姚婴立即转移话题,“饭菜都送来了,公子一并用饭吧。”捡起铲子走回房间。 饭菜的香味儿飘了整个小厅都是,进来后,齐雍洗了手,就坐在了横榻上。 姚婴则先把房间里那些废弃的东西全部收到篓子里搬出去,把赤蛇安顿好,这才洗干净手,走到横榻另一侧坐下。 笔墨等物品摆放到了一边,饭菜挤得满满当当,每一样都不多,但荤素皆有,十分丰盛。 这只是给她一个人的饭菜,餐具只有一套,姚婴看了看,之后拿起餐盘和筷子摆到了齐雍那侧。 “公子请。”尽管不知他有没有用晚饭,但还是要客气客气的。这边只剩下一个勺子,姚婴拿起来,就用它吃饭了。 这举动也算贴心了,齐雍看着她,随后拿起筷子,还真跟着一同用饭了。 “将昨晚本公子教你的反切阴符的细节重点重复一遍。”她看起来自信满满,他倒是真想知道她是否有全部记住。 拿着勺子,姚婴抬眼看向他,深吸口气,开始重复昨晚整夜回荡在脑子里的那些话。他的声音如同唐僧的紧箍咒一样在脑子里来来回回一整晚,不只是加深记忆,而是直接刻在了她脑子里,想忘记都难。 昨晚齐雍讲解的仅仅是一页而已,密简的第一页,阴符集的第一页,关联甚大,可以对照。 她如他的语速一般,有条不紊的说完,齐雍几不可微的扬起眉尾,“看来本公子的教导要比楼中其他的师父更有意思,以至于你一丝不差的都记了下来,很好。” 姚婴扯着嘴角笑了一声,这厮居然开始满足于自己教导有方,他可能根本不知自己的声音如同大魔咒一样,做梦都给她洗脑。 “公子,你急于让我学习,是不是想让我担起那位伊凡姑姑的职位?”放下勺子,姚婴不吃了,略真挚的问道。 “你能胜任么?如若有丝毫的反叛之心,下场会比她更惨。”齐雍也放下筷子,边倒水边说道。 想了想,她微微摇头,“能否胜任这种话我不敢乱说,不过,公子若是真的信任我,我必然万死不辞。但同时我也有要求,我想见我哥。” “还真是兄妹情深。有机会,你会见到他的。”齐雍只是似笑非笑,也没说让她何时与姚寅见面。 看着他那笑脸,姚婴心下没底,不太信他的话。 “我哥的名字叫姚寅,进了长碧楼,也不知他改了什么名字。”套问,谁让这家伙一个字不漏的。 “吃饱了?吃饱了做事,将本公子给你的阴符反切出明文来。”齐雍根本没回答她,直接转移了话题。 无言以对,姚婴深吸口气,动身将所有的碗盘都撤下去,然后重新回软榻旁,盘膝正襟危坐,如同面临考试的学生。 拿起毛笔,端正姿势,对照密简,她对着齐雍给她出的最简单的阴符进行反切。 她极为认真,低着头,连呼吸都是清浅的。 齐雍靠坐在对面,拿着留在这小桌上的一盘蜜饯,不时的放进嘴里一个,像个监考老师。 花费了大约半个时辰,姚婴才完成,字写的歪歪扭扭,但好在每个字大小相似,看起来还算工整。 这是一句沟通时间地点的话,寅时,西山,守时。想来各自之间用阴符进行沟通通信,无不是要最简洁的,确认时间地点等等事情。多说一句废话,都是浪费各自的时间。 把那张纸拿起来转过去面对齐雍,“公子,我完成了。” 看过来,看见那字,齐雍就微微皱眉略显嫌弃。不过看到了内容,他的眉头也就舒展开了,因为她写的答案是对的。 “很好。这个信息也的确是给你的,明日寅时起床去西山,那里有人等你,教导你游水。”她的课程满满的。 姚婴笑脸儿一僵,“不是说不用学游水嘛?” “本公子何时说过?那都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西山有个温泉,整个长碧楼仅此一处,过了辰时温度升高,下不去人。你从明日起每早寅时过去,尽快学会,也免得受苦。今日本公子再给你讲两页反切阴符,待过几日本公子回来,再来看你是否如第一次这般表现良好。”齐雍放下装蜜饯的盘子推到她面前,又拿过她反切过来的纸,一边说道。 “你要出楼?”他还真忙。 “嗯。你的字太难看了,无事多练习,还有臂力,还不如你那只鸟的翅膀力气大。”齐雍摇了摇头,一副颇头疼的样子。 “想要赶上公子的高度,难如登天。”她也知道她写的字很丑。 笑了一声,被吹捧,齐雍还算愉悦。 放下那张纸,他将阴符集和密简拿过来,开始‘上课’。 大概是因为明天齐雍要出楼,所以今晚这节课真是上到了很晚,他也讲了很多,不疾不徐有条不紊,他的声音是带着魔力的。 他不挖苦她的时候,还是挺有魅力的。 半夜时分,齐雍才离开,姚婴目送他走出房间,她随后就趴在了桌子上,今晚她梦里必然还都是他的声音,太有魔力了。 又兀自温习了很久,最后实在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齐雍给她定了寅时去练游泳的‘课程’,到了时辰,她自动的就醒了,简直就像是被下咒了一样。 齐雍出楼了,也不知去处理什么事情,反正接下来的一个月,他都没有出现。 新年到了,不过长碧楼是不过新年的,一切如旧,让人连日期都忘了。 每早寅时游水,辰时回来,用过早饭便是‘心理课程’。午饭过后,她去山上的痋蛊基地,在这里她还认识了几位在楼中身份不低的老手。只不过,他们大都不完整,也无法出楼,甚至有一位从脖子以下都失去了知觉。 他们之前跟着前公子做过许多大事,去过塞外,还剿灭了一个巫人秘密聚集点。同时,他们也付出了代价,很多并肩作战的兄弟都死了,只剩下他们还苟延残喘的活着。 原本齐雍是想送他们离开长碧楼到个安全的地方颐养天年,可是他们心中对巫人的仇恨堆积如山,就差一个火星,就能引起大爆炸。 和他们交流,倒是更多了解了巫人的行径,他们极会隐藏自己的身份,而且还会潜入到大越一些家庭中,彻底的融入其中,想调查他们都很难。 夜晚,就是姚婴的练字时间,虽说没有进步太多,但最起码写出来的字不再歪歪扭扭了。板板正正,若说风骨什么的,那是绝对找不到的。 罗大川也在这一个月里利用自己的粗鲁无礼找到了姚婴的住处,他大骂东哥是个小心眼儿的娘们儿,说不让他来打扰姚婴,但实则就是对他有偏见。 不过,姚婴把避蛊防痋毒的东西给了他之后,他就消停了,可见他心智极不成熟,给他个新鲜东西,就把他给引走了。 新年过去了,姚婴又长了一岁,她曾站在门框上测量过自己的身高,好像距离一米六还差一些,但她总觉得她长个子了。 在温泉里游水这种事姚婴已经不怕了,清晨的温泉水温正好,泡在里面别提多舒服了。教她游水的是一位姑姑,分配到这种任务她可能也不是很开心,但教导姚婴还算尽职尽责。每日在温泉里游个三四十圈,必须得完成。 一个多月过去了,没等到齐雍回来,倒是东哥愁眉苦脸的过来了。 刚和那位脖子以下的身体都没知觉的白老先生在山上密室里聊完,准备练字,瞧着东哥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她就笑了。 “是不是罗大川又去找你麻烦了?”也只有罗大川会把他气成这样,又无可奈何。他不服管,整日在自己的住处举铁练武,把院墙都给砸了,简直是顶级破坏者。 “不是罗大川,他这几日都没出来。是公子派人回来,让我调派人手过去解决个麻烦,他要被烦死了。”东哥在横榻对面坐下,一边说道。 “那公子有没有说要派谁去呢?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一个多月了,该上的课程她也学的差不多了,就是这字还写的不完美。 东哥摇头,“公子没说派谁去,但他的意思很明显,要我随便指派个人过去应付应付。这家人是皇亲,贵为安阳伯。不过这安阳伯卧病榻多年,家中是老夫人与长公子当家,这出事儿的就是长公子。诶,在囚崖的时候公子说过的。” “啊,我想起来了,他说人一到了夜里就仰面朝天满地爬的那个。”姚婴想起来了,眼睛都发了光。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活着呢,看来这蛊,也并没有多狠毒。 “对,就是这事儿。那安阳伯的老夫人极为难缠,别看安阳伯仅有个爵位和一些产业吃皇粮,但这夫人和当今皇后在闺中可是密友。年少时在皇都是有名的,与咱们长碧楼前公子也有些交情。她知道长碧楼的一些事,然后自己儿子出了这事儿,第一时间就托皇后给咱们公子传消息,要人过去帮忙。”东哥简短的说道,这些皇亲国戚中有很多的蛀虫,从他的语气中就听得出,安阳伯府就是其中一个。 “公子百般推脱,这回终于推脱不掉了。”姚婴单手捧腮,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你若想去,咱们就去。反正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儿,这么久了都没出人命。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这安阳伯一家都很无理,视财如命。以前安阳伯还没卧床的时候,每年回皇都都厚脸皮的向皇上要钱,说自家入不敷出。还和他人要钱,并且正大光明的把这事儿告诉皇上让自己看起来十分诚实的模样,可又把钱死死地把在手里不让出分毫。害的那些给他钱的朝臣被皇上训斥,人缘极差。”东哥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 “那为什么不找个理由把他家的爵位给撤了?还任由他们兴风作浪。”姚婴不懂,皇亲国戚就是铁饭碗。 “其实安阳伯府也只是有个爵位罢了,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进朝廷办事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权利,产业也仅仅一点点,更没有个聪明的子嗣,随他们去了。倒是两年前这长公子求娶了太田郡太守的女儿,听说这个小姐天生疾病,无法孕育,所以才会让他得了便宜。要知道,太田郡富庶,富得流油。”东哥解释,毕竟皇亲国戚,再烂也不能将他们如何。 “那,我们能去么?”这些乱七八糟的她也不理解,封建社会,上层人就是上层人,犯了错也不会成为下等人。 东哥看她那样子不由笑,“好,准备准备,咱们明日出发。这段时间你很用功,几位师父也和我说过,你勤奋努力,并且很聪明。本来我还想是否需要调来其他的师父教你一些防身的功夫,但你这身体单薄,怕是也学不成,就算了。你有一条蛇,还有一只隼,也没人能近你身。” 姚婴点头,对那几位师父的赞赏还是很感激的,没有说她蠢笨不可教。 “对了,之前是不是还送来一些关于闺房之乐的书本?你把那些书本收拾了给我,我送回去。”东哥忽然想起来这事儿。 直起身体,姚婴不解,“为什么要拿回去?我看了,五花八门的,突破人体极限。”总结来说,辣眼睛。 东哥几分尴尬,“本来是打算让你了解一下,毕竟出楼之后会遇到各种情况。不过,之前公子回来,我去问过,本打算要舞乐门的杨柳姑姑过来教你,公子却没答应。我看,他是不打算让你学这些,反正也用不着。” 姚婴弯起眉眼,算齐雍有良心,如此辣眼睛的‘学科’,她还真不打算学。 把塞到书架边角的那几本书找出来交给东哥,没了这几本,书架瞬时也变得高雅多了。 东哥已答应此次任务要姚婴去,她练字到半夜,又收拾了一下东西。翌日,她没去温泉,果然也没人来找她。 过了辰时,东哥身边的小仲跑来通知她,说是可以走了。 “看来前些日子送你的药你涂在身上了,就是这脖子没洗干净,还黄黄的。”披着红色的披风,半挽的长发用红色的发带捆绑,混合于发丝之中。她面带笑意,酒窝浅浅,格外的清甜明媚,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 小仲抬手摸了摸脖子,有几分不好意思,“我用力搓了,可是也没搓干净。不过,阿婴姑娘的药真的很厉害,我特意找东哥要了一些毒虫试了试,它们的毒液粘到了我身上,我都没事儿。”说着,他眼睛都亮了。 点点头,其实那些痋虫都是小儿科,毒性并没有多大。 “那个,阿婴姑娘,我想问问你,能不能让我跟着你啊。我看你这里也没人跑腿儿伺候,东哥那里有言责,我们俩人在那儿也是整日闲着。你放心,我白天来你这儿做事,晚上我就回去,绝不多留。”小仲竖起手,做发誓状。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拜我为师?”好像是这个意思吧。 “不不不,我哪有那胆子。我就是说,给阿婴姑娘打下手,给阿婴姑娘跑腿儿。”拜师他不敢想,学一些破解邪术的秘法还是好的。 “我倒是没问题,你问问东哥会不会同意吧,毕竟你现在是他的人。”但东哥这个人其实很宽厚,应该会同意的。这个小仲很机灵,说话像蹦豆儿似得,很勤快,不错。 小仲立即狂点头,“好好好,我去跟东哥说。” “那走吧。”不由笑,有个人给自己跑腿儿也挺好的。 小仲立即接过她手里的包裹背在身上,从这会儿开始就当跑腿儿了。 她现在住的雅居属于北侧,不用从之前的大门离开,因为太远了,得走上一个时辰。 从这北侧的山间回廊走下去,之后又进了一条两山夹缝的小路,这里有断虫道,金隼飞不过去,它就在半空一转,从大门迂回的绕过去。 赤蛇在她身上也极为不适,扭动成一团,待得走过了断虫道,它终于消停了下来。断虫道设置在地下,会始终不间断的向地面上蒸发药气。汲取土地养分的树木花草也吸收了药气,所以这里不管是土地还是花草树木都会让赤蛇痛苦难熬。 但这断虫道是极有作用的,外面的痋蛊进不来,里面的痋蛊出不去,能充分的保证长碧楼内部的安全。 从这两座高山之间的夹缝走出来,便看到等在这里的车马,远处是一片平地的小树林,树木挺拔,像一个个守在边关的卫兵。 除却车马,还有几个人,东哥和他身边的言责,还有不知从何处听到消息跟上来的罗大川。他正坐在车辕上,身体向后倚靠着,一副别想甩掉大爷的姿势。 “东哥,我们走吧。”将披风的兜帽拿起来扣在头上,赤红的颜色,让她看起来神秘而又明媚。 “走吧。”东哥点点头,转身朝着马车走去,一看罗大川那无赖的样子,他淡淡的哼了一声,绕过另一侧上车。 罗大川更是毫不掩饰的翻白眼儿,看姚婴走到他旁边,他立即从车辕上跳了下来。 “阿婴妹妹,你要出楼为何不通知小爷?”他很是不忿。 “就算没通知你,你不是也追来了?”推了他一把,姚婴上了马车。 “那还不是小爷我聪明,昨晚看到这两个小兄弟收拾东西,今早特意去堵人。”堵的就是东哥。 进了马车,便瞧见东哥的臭脸,他是拿罗大川没任何办法的。 “没事儿,他喜欢跟着就跟着了,毕竟他武力值比较高。再说让他在楼里待着,指不定把房子都给拆了。”有劲儿没处使,他很可能干得出来。 东哥叹了口气,“下次公子再离开,应当把他一并带走。”这么个刺头,放在谁那儿都不行,他根本就不听话。 一辆车两匹马,沿着平坦山间的走,花草虽说很多,但根本不及车轮高。 树木长得很直,树枝都一人高,车马走过很顺畅。金隼也追了上来,一直在半空跟随。 在这树林里走了许多,才上了一条小路,之后又转到了官道上,一路朝着安阳伯府所在的和川郡邺城而去。 和川郡在大越西面,这个季节气温有些低,这个郡有点穷,因为并不盛产什么。 所以说,最初将安阳伯‘发配’到和川郡,怕也是有意为之,因为这儿不富裕。 这一路很是顺利,除却有点冷之外,再也没别的毛病了。 倒是东哥在途中收到过几次信件,姚婴瞄过几眼,是阴符。东哥不用密简就能自动的在脑海中反切成明文,这就是功力,他把密简和阴符集上所有的字符都记在了脑子里。 之前齐雍给她讲过的那些,她在这段时间倒是也都记住了,只不过那些是九牛一毛,还差得远呢。 在路上花费了将近十天的时间才进入和川郡的境内,这里山峦起伏,耕地不多,沿途很多的村庄,这个季节山林的颜色和荒芜的耕地看起来有些荒凉。 这和川郡没有钱的事情,姚婴是通过官道观察出来的。官道很不好,马车走在上面较为颠簸。连官道都是这种质量,可见银库多空虚。 在第十三天晌午过后进了邺城,邺城不大,城建一般。来往的百姓看起来有些穷苦,灰头土脸,有些小孩子长得头大身子细,像一颗大蒜一样。 姚婴透过窗子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关上窗子不再看了。 “这里真是没什么钱的样子,还很冷。”比在长碧楼还冷。 “荒凉了些。”东哥点头,的确是没钱。 兜兜转转,安阳伯府终于到了。在这种地方,安阳伯府算得上十分豪华的了,朱门高墙,安阳伯府四个大字的门匾也宽大沉重的好像掉下来能砸死人一样。 车马停下,那边府门就开了,有下人快步的迎了出来。 东哥和姚婴走出马车,空气很冷,发干的那种冷,扣着兜帽,她只露出半张脸。进入和川郡三天而已,她的嘴唇就起皮了,眼下难受的很。 “请问阁下是从皇都来的贵客么?”从安阳伯府里走出来的小厮快步上前,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裳,弓着身子走到东哥面前小心询问。 “是。听说长公子生病了,还是怪病,我们急急赶来,不知长公子可还好?”东哥的场面话说的还是不错的,什么急急赶来,关切病情,说的跟真的似得。 姚婴站在东哥身后,这种瞎话她还真是说不出口,她又不认识那个长公子是谁。 “先生快请进,我家老夫人念叨了许久,终于把先生给盼来了。”小厮立即请他们进府,一直弓着腰,尽显低三下四。 东哥当先踏上台阶,姚婴和罗大川等人在后,进入这府邸,才发现这里不愧是皇亲国戚住的地方,装修的真好。和这有些荒凉的城比起来,这里就是天堂了。 下人有不少,但穿的一般,在宛南武灵吴家的时候,只是个商人之家,下人穿的都很讲究。这就是主人家家底是否丰厚的凭证,毕竟下人也算是主家的脸面了。 下人直接带着他们进了大厅,大厅装修的富丽堂皇,摆放了许多看起来十分名贵的物件。 被引到了椅子上坐下,这红木的大椅很硬,坐在上面自动的正襟危坐,太硌屁股了。 “先生请稍等,小人这就把我家老夫人请来。”有侍女进来上茶,小厮躬身说道。 “还是先带我们去看看长公子吧。”东哥坐在那儿,显得几分焦急的样子,还挺会做戏。 “这个、、、小人做不了主。”小厮几分为难,见东哥不再执着,便退下了。 姚婴把兜帽摘下来,白白的小脸儿上乌溜溜的眼睛通透又明亮,环视了一圈,之后扭头看向罗大川,“你看这大厅里摆放的这些东西都是真的么?”她是看不懂的。 罗大川盯了一会儿,之后点头,“小爷眼下能看见的这些,都是真的。” “不愧是皇亲国戚,果然是有钱。”姚婴点了点头,那么下人穿的那么寒酸,可能就是因为主人家比较抠门吧。 “有些人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小爷见多了。”罗大川哼了一声,他是见过大世面的,就算这是什么皇亲国戚的家,他也不放在眼里。 不过一会儿,大厅门口那儿就冲进来了一帮人。当先的是个打扮十分华贵的妇人,长相显得有几分刻薄,不过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两边有侍女扶着,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普通的长衫,应当是个较为有身份的下人。 再后面,是一个胖胖的女人,盘着妇人髻,也有两个侍女跟随。在他们之后,又进来两个人,一个侍女还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一双杏眼含水般动人。好像因为她出现,这整个大厅都亮了。 跟随着东哥起身,一直看着那老妇人坐上了主座,他们也转身面对她,之后跟随东哥给那老妇人请安。 不管他们安阳伯府有钱没钱,人家到底是皇亲国戚,是安阳伯夫人,身份地位是摆在那儿改变不了的。 “我们安阳伯府远在和川郡,不在天子脚下,就这么不得你们待见?两个多月了,你们是骑着牛赶过来的么?”安阳伯夫人开口,那语气就满载怒气,可见她是真的很生气。 她当初求得是皇后,毕竟她也并不知道长碧楼在哪儿,但是她知道长碧楼是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 “老夫人误会了,在下也是半个月前才接到命令。不敢怠慢,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不知现在,长公子病情如何了?”东哥并不惧怕,也不想和这老夫人争论这些。 “哼,托你们的福,还活着呢。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非得要你们陪葬不可。”一拍桌子,她的语气和气场是绝对的强。 “那在下要尽快的见到长公子。”东哥面不改色,别看他在路上颠簸的一脸菜色,但气度不减。 “他夜里也不睡觉,折腾的精疲力尽,这会儿正在补眠,再等一等吧。他这病很邪门儿,也就你们能解决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主人是谁,那阿雍在襁褓里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到底是长大了,十几年没见了,开始跟我摆架子了。”冷哼一声,盯着东哥他们几个人,高高在上,神情刻薄。 075、怪戏 那位每到夜幕降临时就开始活动起来的长公子在睡觉,安阳伯夫人不想让他们在这时去打扰他,但是她却根本不拿他们这赶了好几天路的人当回事儿,强行的把他们留在客厅里,给大鹅灌食物一样的给他们说自己儿子遇到的境况。 不过她还算有良心,让他们几个坐下,但之后才发现她老人家根本就不是客气,只是他们站在大厅中央碍事而已,因为还有人进行‘表演’。 坐在椅子上,屁股底下硬的很,这旁边的小桌上只有之前下人送上来的冷茶,连个点心都没有,抠门至极。 嘴唇起皮,呼吸时又觉得喉咙发干,喝了一口冷茶,又苦的她翻白眼儿。在哪儿也没受到过这种待遇,这家人实在太抠门了。 那老夫人从她儿子最初发病开始说起,某个夜晚,他从外回来,忽然的就发病了。整个人躺在地上,抽搐了半晌,就手脚变形,然后满地爬。 他不止在府里爬,还想要冲出府邸去。幸好这府里的下人被吓着的同时也挺眼疾手快的,把府门全部关上,他没逃出去。 整个府邸都是他爬行的乐园,仰面朝天,一大帮下人都追不上他。 到了天亮,他就一下子昏过去了,整个白天几乎都在睡觉补眠。 本以为就此过去了,谁想到一天过去,到了夜里又变成了那样儿。 老夫人找来了大夫,可也没查出原因来。 后来又想用绳子把他给捆上,但他到了夜里力气极大,绳子根本困不住他。 更况且老夫人也心疼儿子,此后也不准再用绳子捆他了,就只能任由他夜里满地爬。 大夫没法子,老夫人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了大越那个神秘的组织,长碧楼。她认识长碧楼的前公子,尽管那位公子已经去世了,不过她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便求了皇后。 说着说着,她就忽然指示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叫人来给东哥他们展示展示,模仿一下自己的儿子是如何发病的。 说着,就跑进来一个小厮,所有人的视线都固定在他身上。 他身体灵巧的躺在地上,然后手臂和腿忽的撑起来,他整个人瞬时就像一只大蜘蛛一样。 连罗大川都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安阳伯府还真有奇人,能去戏园子卖艺了。 以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姿势,那小厮开始在大厅中央表演,他爬的速度还挺快的。爬到了边缘,身体就迅速一转,像个陀螺。 姚婴都几分叹为观止,视线追随着那个满地爬的小厮,她忽然觉得嗓子都不疼了,这表演太绝了。 在地上爬了数圈,那小厮身体一转就站了起来,身手矫捷,看起来好像是有点功夫的。 “就是这样的,你们也都看到了。赶紧想法子,我儿子已经被折腾的不像样子了。”老夫人叹口气,心疼儿子是真的,不拿别人当人也是真的。 罗大川哼了一声,他靠在那儿姿势不是很得体,而且他饿了。 “老夫人,不见到长公子的话,我们也不能随意下方子,没准儿会害了他。”东哥解释,不见人就让他们想法子,哪儿那么容易。 “夫人,我想知道,在公子发病的当天,他去了哪儿?”不等老夫人说话,姚婴忽然问道。 老夫人眉头一皱,整张脸看起来都是生气的,“这和他去哪儿又有什么关系?我儿最爱吟诗作对,平日里与几位风雅之士小聚作诗。那一日,必然也是和他们聚在一起。有什么问题么?” 这种话鬼才信,而且明显老夫人自己说出来都心虚。她刻意隐瞒,摆明了自己儿子没干好事儿。 “这种病显然不正常,老夫人求到了皇后那儿,看来心里也是清楚的。长公子在外碰到了什么人,这都是极为重要的,因为说不准他就是被人害了,害他的人就在他那日所见到的人之中。”姚婴让她自己想清楚了,隐瞒这些,没什么好处。 老夫人想了想,之后继续摇头,“我儿的好友都是读书人,风雅之士,又岂会害我儿。你们无需管这些,赶紧治好我儿才是你们的任务。”她根本就不想谈那些,甚至对谁害了她儿子,她好像也并不想追究。 姚婴扯了扯嘴角,越听这老夫人说话越觉得她是胡扯。而且她好饿啊,嘴又很干,想喝一口茶,想起那苦味儿她嗓子眼儿都难受了。 外面太阳已经要落山了,下人开始掌灯,这边老夫人也忽然焦急了起来。一下子站起身,开始指使那个中年男人赶紧关门闭户。 蓦地又指责起了那个十分漂亮的妇人,说她摆出一副受气的样子,她看了就生气。 简直莫名其妙,那妇人什么都没做,一直无声的坐在那儿,双眸含水,端庄又柔弱。 被训斥,那美丽的妇人只是站起身给老夫人道歉。 老夫人冷哼一声,懒得再看她,之后就要东哥他们赶紧过去,时间差不多了,她儿子要到了发病的时辰了。 简直就跟赶鸭子上架没什么区别,这个时辰了,连让他们先吃口饭的意思都没有。 罗大川已经开始闹情绪了,因为他很饿。 老夫人当先的出去,东哥也带着姚婴等人跟了上去。天色暗了下来,这府邸掌灯,但不是特别明亮,好像是在节省灯油钱。 “小爷饿的肠子都开始抽筋了。”罗大川走在姚婴身后,边走边一手捂着肚子。 “我也一样。”姚婴叹口气,不止饿,还因为这儿太干燥和冷,她很不舒服。 这府邸挺大的,修葺的也很好,就是这大晚上的灯火没那么明亮,可惜了这府邸的景色。 安阳伯府长公子住的地方自然不差,进入月亮门,这里就是他和自己正室夫人,也就是那个胖胖的夫人的住处。 这里小厮不少,眼见老夫人来了,他们立即迎了上来,说这会儿公子还在睡觉。 老夫人舒口气,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猛地听到前头传来小厮嚷叫的声音。众人看过去,只见灯火朦胧处,几个小厮快步的跑过来,摆明了正在追什么。 灯火太朦胧了,姚婴也看不太清楚,倒是罗大川第一时间惊讶的叫了一声,“看地上看地上。” 视线离开那几个着急忙慌奔跑的小厮,落到了他们前面,这才看见地上有个白影正在迅速的爬行。 仰面朝天,四肢反折,爬行时四肢配合的十分好,这才是一只大蜘蛛,可比之前那小厮表演的形象多了。 “快快快,赶紧追上去,别让他往花园跑,前几天就把手脚给扎破了。”老夫人边退边大喊,倒是那长公子齐思原直接爬进了众人之间,惹得大家哗啦啦的后退。 齐思原爬进了人群中,好像并不惧怕人多,四肢反折,看起来极为怪异。 他仰面朝天,眼睛是闭上的,头发被全部的捆绑在发顶好像特意弄了个丸子头,估计是以免他这样反着爬行再弄脱了自己的头发。 姚婴仔细的盯着他,但他爬的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就从她身前过去了。 他爬到了罗大川那儿,他本就心情不佳,如今瞧着这种场面,看着个人在地上乱爬,他心情更不好了。、 冷哼一声,壮硕的身体随即跳起来,他就像一个金刚似得,一下子跳上了齐思原的身上,直接把他压得躺在了地上。也不知哪处骨骼发出了声响,让听的人都觉得疼。 “你干什么呢?放肆,压坏了我儿,要你的命。”老夫人一看不乐意了,她宁可自己儿子到处爬,也不能伤害他。 罗大川不管那些,扑在齐思原的身上洋洋得意。 然而,他还没得意过头呢,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就忽然一下子起来了,直接把罗大川掀翻过去。 罗大川砸在地上,齐思原再次爬开,速度十分快。 眼见着他一下子就窜出去老远,那四肢及得上蜘蛛的八只手脚了,蹭蹭蹭就爬进了小路旁的花草丛里。 老夫人立即大喊都跟上去,免得那些干枯了的花草根刮伤她儿子的手脚。 罗大川从地上翻起来,嘴里骂着脏话,一下子把他掀下去,砸的他屁股生疼。 “这他妈成精了。”大喝一声,他转身就要追上去再战。 “罗大川,站住。”姚婴喊住了他,那老夫人摆明了不想让人用蛮力,他再上去砸人家,非得惹怒了她。 “你看没看到?长得像根竹竿,力气还不小。”罗大川眼睛瞪得老大,他还没受过这种气呢。 “先跟上去看看再说。”东哥也正有此意,别看他装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但实际上等不及看笑话呢。 跟上了前头老夫人和小厮组成的队伍,他们追随着齐思原,他开始朝着前府的方向爬,那里要更宽敞,更给他让出了表演的空间。 一直藏在马车里的金隼终于急躁的飞了出来,盘旋于这前府的上空,不断的发出尖利的叫声。 众人到了这里,看到的便是那在偌大的院子里爬行,不断的往大门和墙边撞的齐思原。他就好像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野猪,终于冲出了牢笼,迫不及待的要逃出去,逃得远远地。 十几个小厮横向结成一排,要做成一个人墙,想拦截齐思原不让他往墙边去。因为那边的地面不平整,很容易弄伤手脚。 很显然,小厮成群结队不去休息跟着齐思原的目的就在这儿,他们不是想把他抓住,而是要拦住他,不让他往危险的地方去。 这就是老夫人的爱子之心,不忍伤害他,又害怕他会受伤,使出所有的劲儿来保护他。 “阿婴觉得如何?”看了好一会儿,东哥才问道。 “还是得先把他制住了才行。不过那老夫人摆明了不准动她儿子,我看今晚是别想搞明白了。”姚婴微微摇头,那老夫人护犊子,根本不行。 “饿的没力气了。”东哥叹口气,就算是让他现在行动,他也没劲儿了。 “太抠门了,吃喝都没有,今晚我看得熬一夜。”姚婴把兜帽扣在自己头上,这夜里冷飕飕的,凉气从地皮底下泛上来,而且空气还很干燥。 “怕是都不会让我们住在这里。但是这夜晚不让我们动,就得等明日他消停了才行。”东哥一想明日还得找个地方歇脚,就觉得头疼。 这和川郡没几处长碧楼的据点,大概也是因为这个郡山水不合,穷苦荒芜,好像巫人都不喜欢在这个地方转悠。 “你们几个还在嘀咕什么?这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赶紧想法子呀!莫不是,还要我这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老太太来求你们不成?”忽然看到姚婴和东哥站在远处不知嘀咕什么,老夫人发飙了一样,把他们俩吓了一跳。 “老夫人,困不住长公子,在下也查不出因由来,更别说给长公子治疗了。除非老夫人能同意将长公子困住,不惜使用任何方法,也有可能会伤了长公子。”东哥回答,反正他是要将情况全部告知的,也免得真动手了,这老太太再发飙。 “那怎么行?我儿身体娇贵,哪是皮糙肉厚的下等人。不行,你们另想个法子。”老夫人眉眼一横,不同意。 姚婴暗自翻了翻白眼儿,她这本来感到好奇并且跃跃欲试的人都不想出手了,这老太太实在太极品了。怎样都不行,还得给解决了?当他们是神仙不成? “老夫人,不控制住长公子,恕在下无法向老夫人保证能够医治好长公子。各种奇怪的事情我们遇到不少,但长公子这样的情形,在下不曾见过。”东哥忍住脾气,一字一句道。 其实这个时候罗大川倒是挺佩服他的,面对这种无理的老女人还能好脾气的说话,这份能忍耐的气度一般人没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等了你们两个多月,慢悠悠的来了,结果说解决不了?那你们还来干什么?不行就尽早把你们主子请来,他总能解决吧。”说起齐雍,她语气也是相当不客气,好像齐雍是她的下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东哥也不语,但能看得出他忍耐要到极限了。 以前走到哪儿不是倍儿有面子,唯独到了这安阳伯府,被一个老女人损的像孙子似得,脾气好的菩萨也得生气。 齐思原好像知道哪里是大门,那儿有台阶,他上上下下的好像要冲出去。大门被锁上了,他根本出不去,显得有些焦躁。 金隼之前在半空,之后俯冲下来,作势要冲向齐思原。 一见一只大鸟要伤害自己儿子,老夫人立即大叫着要下人把鸟儿赶走,不然就亮出弓箭来吓退它。 那些下人慌慌张张的去准备,这边姚婴晃了晃手腕,金隼很快就飞高了。即便下面有人射箭,也根本够不着它。 眼见着那些人忙乱成一团,姚婴缓缓挪动脚步,走到了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妇人身边。 她一直双手紧握,看得出很着急,但是又插不上话,只能站在后头。 那个胖胖的女人在老夫人身边,着急归着急,但是能和老夫人说上话,看起来老夫人对她态度还可以。 姚婴走到她身边,视线从下至上,这女人看着有三十岁了,但是她这么漂亮,倒是让人都忽略去计算她的年龄了。 “夫人,冒昧打扰一下。”小声开口。 那妇人立即有了回应,转过身来看向姚婴,她随即给她福身,“妾身苏氏,给姑娘请安。” “夫人不必客气,看你十分焦急,不知夫人是长公子的什么人?”正面相对,这苏氏长得真是好看。那种典型的古代美女,带有一种烟笼云愁的气质。 “妾身只是夫君的妾室而已,那位是正室夫人。”苏氏介绍,那位胖胖的女人就是齐思原的夫人。也就是东哥说过的,太田郡太守的女儿,天生不孕,生不出孩子。 点了点头,姚婴叹口气,“老夫人不同意我们困住长公子,他的病情我们也无法得知的更详尽。夫人既然是长公子房里的人,那么想必应该清楚长公子的病情。这夜晚过去他就安静了是么?不知安静了之后会做些什么?” 苏氏想了想,“好像是因为夜晚折腾的累了,夫君到了清早,便会睡过去。晌午的时候会醒过来,但神智并不是很清醒。他会吵着饿,会吃饭,吃很多。吃完了,会自觉的去解手方便,然后,就再呼呼大睡。” 听起来好像一头猪,吃喝拉撒睡,到了夜晚就活动练肌肉。待得能出栏的时候,这一身的肉想必肥瘦相宜。 “那发病那一日,他出去到底是见了谁呢?”老夫人不说实话,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对她出手,看这苏氏还算好下手一些。 苏氏一愣,之后为难的笑了笑,“母亲不是说了嘛,夫君出去是和他的朋友小聚了。吟诗作对,都是文雅之士。” 姚婴挑了挑眉,不知再说些什么好,这苏氏兴许是不知道齐思原都做过什么,但就算是知道,可能也不敢说。 治好了齐思原并不重要,姚婴更想知道对他下手的是谁。 他这诡异的举动摆明了就是被下蛊了,并不是要命的蛊,就是折腾他,更像是惩罚。 “姑娘,真的没办法治好夫君的病么?”苏氏轻轻地扯动姚婴的披风,虽说她长得要比姚婴高一些,可这会儿瞧着真是楚楚可怜。 “不把他控制住,我是没办法的。夫人仔细想一想,除了那些整日重复的活动之外,他就没有别的奇怪之处么?”看着她那样子,还真是不忍心拒绝她。 苏氏仔细的回想,眉头微蹙,惹人怜惜。 “对了,那日是妾身服侍夫君用饭。他用饭时张开了嘴,妾身看到他、、、他的舌头上,好像、、、好像有一层黑色的小刺。”苏氏也不知如何形容,但说起来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也没有觉得不适的样子?”舌头开始出现不正常的状态,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蔓延至全身了。 “没有,他用饭时都一个样子,饿了很久似得。”苏氏摇头,她眉眼之间皆是迷茫和愁容。 看来问不出什么了,倒是那个老夫人知道的比较多,得想个法子对她下手才行。 眸子一转,姚婴朝着苏氏点点头,之后便走开了。 齐思原开始往别的地方跑,不过这周边人太多,他闯不出去,就只是在这院子里来来回回。 下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儿,大概是时日久了,也知道齐思原只是乱爬并不攻击人,他们胆子倒也大了。 不经意的朝着焦急的老夫人那边走过去,齐思原那胖胖的夫人站在她身边,像堵墙似得挡住了一大片。 姚婴想再靠近一些,但是那堵墙在那儿,根本过不去了。 她停下脚步,披风抖了抖,一道灰色的东西迅速的从她披风下钻出来。沿着她的靴子,那道灰色的东西更像是一股气,它咻的一下窜出去,之后便消失在了老夫人的脚底下。它很快,齐思原的胖夫人挪动脚步,还险些踩到了它。 做完,姚婴就走回了东哥身边,“快半夜了,咱们还得等着是不是?”不知若是说想走的话,那老夫人会不会爆炸。 “等着吧,看他折腾到什么时候。”东哥双臂环胸,这夜里太冷了,他有些熬不住了。 无可奈何,罗大川已经靠到了墙根底下闭眼睡觉了,本来还好奇那齐思原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来,但他一直都那样像个大蜘蛛似得,他好奇心已经全无了。 后半夜,老夫人支撑不住,险些一个跟头跌倒。 姚婴静静地关注着那边,然后侍女就扶着老夫人离开了。齐思原的胖夫人一看老夫人走了,就立即吩咐苏氏在这儿盯着,她自己也回去了。 只是一会儿,这里就没剩下几个人,姚婴弯了弯嘴角,之后转身走向墙根底下的罗大川。 抬脚在他腿上踢了一下,罗大川立即一个跳起,举起双拳,眼珠子瞪得老大,打算随时捶死突袭他的人。 姚婴微微歪头看着他,过了两三秒,她才轻咳一声,“我说,这儿呢。” 扭过头看她,罗大川深吸口气,放下拳头,他瞪了她一眼,“阿婴妹妹,你干嘛?小爷又饿又困,眯一会儿都不让?” “不是不让,是交给你个任务。你功夫高,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纵观我们五个人,也就只有你了。”一通吹捧,当然也含真心,他功夫很高。 一听这话,罗大川笑的就得意了,“没错,说的是小爷。说吧,什么事儿?” 姚婴的手从披风里拿出来,手里是一个荷包。抽开荷包的绳子,两根手指捏出了一个小铃铛来,递给了他。 “你拿着这个,潜入那老太婆的卧房。待她睡熟了,你就将这铃铛置于她天灵之上轻轻地晃七下,她就会醒过来。见她睁开了眼睛,你就问她齐思原在发病当日到底去做什么了?还有他有没有什么仇人?这个只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你必须完成任务。”小声的告诉他,这个任务非他莫属。 罗大川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都亮了,“这么神奇么?成,这事儿包在小爷身上。”他也终于接手一些神奇之物了。 不再言语,姚婴朝着他竖起大拇指,之后便转身又回到了东哥身边。 趁着人困马乏又乱糟糟的时候,罗大川顺利的溜走了,没一个人发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边隐隐出现亮色,而那个满院子爬的人终于身体一松,一下子就躺下去了。 一见如此,围成人墙的小厮立即一拥而上,直接把齐思原给抬了起来,快速的运回住处去。 东哥长长的叹口气,“咱们走吧,人困马乏,坚持不住了。” 老夫人去休息了,东哥直接找了那个中年男人,他的确是有些身份的,是这安阳伯府的大管家。 他有些为难,表示老夫人不会让他们离开。又说这府里有客房,可以供他们休息。 东哥一听直接拒绝,若真住在这里,不止休息不好,没准儿连饭都没有。他宁可去住客栈,自己花钱也能找个舒坦。 大管家不是老夫人,他也没那个胆子说一不二,留不住东哥,就只是再三恳求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就赶紧过来。若是老夫人醒了见他们不在,说不准会生气。 东哥懒得理会,又累又饿,他都要厥过去了。 四个人离开,还真没人注意罗大川。大概真是都困倦的糊涂了,罗大川那么大个目标不见了都没发觉。 从安阳伯府出来,尽管空气很冷,大家却也觉得舒坦多了。这个府邸,谁待在里头谁早衰。 车马还停在府外,姚婴和东哥上了马车,那边小仲驾车,言责一个人骑一匹马拽一匹马,迅速的离开了这儿。 “出来时没看到罗大川,他是不是早就跑了?”东哥也没好意思在府里时问,这出来了才问道。 姚婴摇了摇头,“他去做事了。放心,完成任务他就会出来的。金隼跟着我们走,一会儿会回来等着他给他带路的。” 东哥已无力再问,他是真的很累,身体不好,这儿又冷又干,一路颠簸本就疲累,这会儿更觉得透支了一样。 清晨的城里静悄悄,小仲驾着马车,在拐出这片较为不错的居民区之后,忽然在前面看到一个人站在那儿。 小仲眯起眼睛仔细一瞧,然后就笑了。前面那个人点点头,转身在前带路,他驾车跟随,很快就顺着兜兜转转的街巷来到了一家酒楼的后门。后门敞开,车马进入,缓缓停了下来。 在马车里晃荡的东哥都要睡着了,姚婴则是又饿又渴的胃疼喉咙疼,嘴皮干燥,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还以为是舔到了沙漠。 两个走出马车,外面小仲才说道:“东哥,阿婴姑娘,公子的人来接咱们了。” 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这才看到一个人站在房子的阴影之中,是个熟脸,之前在囚崖时见过,的确是齐雍手底下的人。 东哥精神一凛,不再迷糊,快步的走了过去。 姚婴缓步的跟上去,也听到了东哥和那护卫说话,说是得到消息本是要埋伏几个巫人中的邪术高手。哪想到在进入和川郡之后他们就失去了踪迹,之后进入了一片旧城废墟时,忽然受到了攻击。 齐雍掩护其他几个人撤退,受了伤,没在别的城池养伤,反而在昨晚赶到了邺城,眼下正在上头房间里休息呢。 一听说齐雍受伤,东哥脸色都变了,立即脚步匆匆的从后门进了酒楼。 姚婴也快步跟上,饿的她胃里抽筋儿,难受极了。 这酒楼的掌柜和小二都休息了,无比安静。踩着楼梯上楼,因为炭盆,这里还挺暖和的。 上了二楼,东哥已经跑进房间了,他的确是无比着急。 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趴在床上的某个人,大概是因为床太短了,床尾那里被拆掉,只剩下床柱了了。乍一看,这里好像被拆迁了一样,而齐雍就趴在废墟里。 东哥俯身给齐雍问安,之后就询问是哪儿受了伤。 齐雍趴在那儿,原本脸是朝里侧的,听到声音,他缓缓的转过脸来。他脸色有些苍白,胡子拉碴的。 “背上。”他回答了一句,嗓音微哑。 东哥立即小心的掀开被子,他裸着后背,肌肉块纠结着,乍一看很是吓人。 不过,现在的重点也不是他的肌肉,而是他肩胛骨下方一块巴掌大的黑迹。 姚婴走到旁边,忍着胃疼,她仔细的盯了一会儿,随后道:“东哥,我来处理吧。” 东哥扭头看她,之后点点头,“好,能处理自然好。这种东西,我没见过。” 解下披风,姚婴拖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挽起衣袖刚打算上手,无意间和齐雍对上眼睛,他的眼神儿把她吓了一跳。 他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好像里面有两把刀子。 缓缓的眨眼,姚婴迅速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东哥正在门口和其他人说话。她咻的转过头来,然后竖起两指朝着他眼睛戳了过去。 076、眼睛瞎了 她两根手指像两根钉子一样朝着齐雍的眼睛戳过去,她也没打算收力,并且在那一瞬间的表情是咬牙切齿的。 马上要戳到了他的眼珠子上时,齐雍一条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要谋害我?”把她的手压在床上,姚婴也跟着身子一弯,别看他趴在这儿脸色苍白,可力气却大的很,足以把她捏死。 盯着他,姚婴肠胃疼痛喉咙也不舒服,饿的她也没什么力气,所以整个脸色看起来都不好。 外面天已经亮了,这房间里还燃着灯,两种光在一起,倒意外的有些朦胧。 “你刚刚那眼神儿已经充分表明了你内心的想法,摆明了是在怀疑我,两只眼睛好像射出来两把刀子。一把将我钉在墙上,另一把将我剖开。既然你都决定要杀我了,所以我打算先下手为强。不行么?”手腕被他抓的发疼,姚婴本就难受,这下子脸色更不好了,说话也很难听。 “哼,看来这些日子在楼中受训还是有作用的,理解的基本正确。”齐雍哼了一声,随后就松了手劲儿。 抽回自己的手,姚婴也没什么好脸色,“不知我又做了什么事情让公子你起了杀心,不过,你这后背还治不治了?是我先给你治疗在先,还是你杀我在先?”她是搞不懂这人在想什么。 一个多月前在长碧楼,他好像很急切的想要她学习,还亲自教导。消失了这么久,再次见到,他受了伤,然后还两只眼睛像射刀子一样的盯着她,鬼知道他要干什么。 “先处理本公子后背。”齐雍微微闭上眼睛,他的确是不舒服。 “好。”也不知这是什么命,摊上这样的人做顶头上司。 两手按在他的后背上,在那一块黑迹四周轻轻按压,那块黑迹渗透入皮肤里面,通过挤压,一些黑色的丝状物顺着他的毛孔伸展了出来。 他的肉好硬,大概是因为疼,肌肉纠结,手摸在上面手感超好。 姚婴两根小指条件反射的向外伸展,去触摸他纠结的肌肉,倒也不是存心占便宜,就是想摸摸而已。 “别乱摸,更别想趁机占本公子的便宜。”齐雍警告道,即便很疼,但也感觉得到姚婴在用手指‘骚扰’他。 扯了扯嘴角,姚婴收回两根小指,继续按压他的皮肉。 “这应该是针蛊的一种,进入身体后会觉得全身上下犹如百万根针在游走,会让人连呼吸时都痛苦不堪。不过,公子体质特殊,它们根本发挥不了效用,最后便聚集在这里。但又出不去,就凝结成了这种模样。在你身上问题不大,清出来就行了。就是会很疼,忍着吧。”姚婴边挤压边说道,她身体不舒服,但卯足了劲儿,没几下就一脑门儿的汗。 “你懂得果然不少。”齐雍忍着疼痛,那一块的确是跟插满了针一样,他倒是想自己动手,但位置在后背,他够不着。 不再和他说话,姚婴使出浑身的力气,挤压的他后背那一片皮肤都红了。 东哥走进来,站在一边看着,神情几分担忧。 “公子,是不是很疼?”东哥小心的问,因为眼见着那些黑色的丝状物从他的皮肤里钻出来,眼下出来的部分已经又一指长了。 “嗯。”齐雍应了一声,疼就疼,他也承认。 坐在那儿发不了力,姚婴站起身,倾身悬在齐雍上空,两手因为发力指节都发白了。 那些丝状物更像是营养不良的头发,已经在那一块皮肉上纠缠成一团了。 “东哥,去准备个炭盆,一瓶烈酒,越烈越好。”姚婴脑门儿上的汗往下滴,掉到了齐雍的后背上,她也顾不上擦。这时候不能松手,若是松手,这些东西又得钻回他皮肉里去。 东哥立即去准备,这边齐雍也一样冷汗涔涔,不过不是因为姚婴的力气,而是因为那些东西。 东哥将炭盆搬了进来,随后护卫进来送进来一坛烈酒,放置好,东哥又走到床边。 此时齐雍后背上的那团丝状物已经缠成了一个毛线球,它们就像有生命一样,看着格外瘆人。 姚婴单膝跪在了床沿上,使出最后的劲儿,那抓住皮肉的根源终于被挤压了出来。 随即一手抬起,一把就将那一团东西抓在了手里。她能充分的感觉到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在往她她手心的皮肉里钻,虽是软软的,可钻起皮肉的那个劲儿却是如针一样。 从床上下来,她转身就走到炭盆前,另一手把那一团黑色的丝状物扯下来扔进炭盆里,之后立即拿起地上的酒坛。 揭开盖子,一下子倒进去,度数高,进入火盆的瞬间火苗窜起来老高。 烈酒和火苗的刺激,那团黑色的丝状物立即被烧毁,一股刺鼻的味道立时蔓延至整个房间。 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姚婴一边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通风。 床边东哥看着齐雍的后背,连连叹息,“公子,现在还疼的厉害么?” “好多了。”齐雍深吸口气,随后撑着床就坐起来了。 被子滑落,他上半身都露了出来,宽阔的胸膛肌理分明,发丝顺着他肩颈滑落下来,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虚弱,不过即便虚弱也很健硕。、 从窗边走回来,姚婴一眼看到他那样子,视线从他的脸落到他胸上,即便身体不舒服,但她也在同时张开了嘴,好壮啊! 齐雍调整呼吸,胸膛也跟着起伏,姚婴的眼睛也跟着睁大。 蓦地,他忽的转眼看向她,幽深的眸子恍若子夜,“好看么?” 姚婴歪了歪头,“你身上好多伤。”胸口那一个横向的大疤,左腹部好像被剥下去一块皮,所以颜色和旁边的皮肤不一样。还有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旧伤痕迹。看来,他这么多年真是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或许多次死里逃生。 “死不了。你们去休息吧,我无事了。”齐雍微微直起脊背,他胸膛的肌肉好像都跟着鼓起来了。 姚婴最后看了一眼,就走出了房间。顺着门外护卫的指示,她进了其中一个房间。反手关上门,她长长的吐口气,之后忍不住抬手在自己胸前摸了摸。 撇嘴,除了两坨不太大的肉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饿的肠胃抽筋,姚婴在房间里洗了脸,之后饭菜就送来了,真及时。 嗓子疼,又浑身无力,坐在餐桌前,姚婴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 食物还算可口,也算丰盛,进了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些。 太阳都出来了,看来在这儿也休息不了多久,最迟下午赶在齐思原再‘发病’之前去看看他。 倒是罗大川应该回来了,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金隼,那么大个目标,总不至于没看见。、 吃了一半儿,她就吃不下去了,喉咙不舒服的她想咳嗽,可是咳嗽了一声这胃里的食物就开始往上反,要吐。 来和川郡好像是个错误的决定,这里气候太差了。 不过,更好奇的是,齐雍在别处受了伤,干嘛死活要来邺城?难不成,他是猜到了她不会安稳的待在长碧楼,会跑到邺城安阳伯府来? 他的脑袋里面的结构很复杂,所以别人也猜不透。 房门忽然被敲响,姚婴也回过神儿,拿着水杯喝了一口,这才起身走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小仲,他提着一个水壶,“阿婴姑娘,这是刚刚煮好的药茶,东哥要我赶紧给你送过来一壶,对喉咙好。” “好,给我吧。都很累,去休息吧。”这小仲一路做侍从的事情,给她提包送水的,也很是辛苦,因为东哥已经答应把他分配给她了。只不过男女有别,他服侍她也是不敢太近身。 “对了,罗大川回来了,他去见公子了。”小仲把水壶递给她,忽然说道。 “是么?好,我知道了。”真行,回来了也没听见金隼报信儿,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把水壶里的药茶倒出一杯来,她举着茶杯,走出房间,果然在走到齐雍房间门口时听到了罗大川说话的声音。大概是饿的没力气了,说话都不用吼得了。 房门开着,她身体转过去就看到了金隼站在开着的窗台上,谁知道它干嘛跑到这儿来。 “阿婴妹妹,我都打听到了,那老太太要隐瞒的,就是她儿子逛窑子的事儿。”罗大川是被饿的脸色苍白,嘴唇干的像皲裂的大地。 皱起眉头,姚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齐雍,他已经穿上衣服了,就是脸色有些不太好。 东哥则坐在餐桌前正在喝药茶,他难受的紧。 “他很喜欢去青楼?真是无法理解,他的妾室那么漂亮,万中无一,居然还不安于室。不知他那日去的是哪个青楼?相熟的姑娘又是哪个?看他长得也挺俊秀的,想来在青楼女人缘也会很好。”拿着水杯,姚婴微微摇头,青楼里人那么多,去调查还真不容易。 “是不是这里空气太干,你眼睛都瞎了。”齐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斥责道。 他这指责莫名其妙,姚婴看着他,“我哪句说错了?” 懒得理会她,齐雍深吸口气,“安阳伯府从上至下品行不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去查吧,赶紧查出对他下手的是谁。再盘问盘问府里的人,不说实话就上手段。一个有名无实的安阳伯,用不着那么费心。”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随意折腾他们了?”姚婴没想到齐雍居然给放权。那就好说了,她一直谨小慎微,生怕做过火了他又给她扣上什么大帽子。 “看来你忍了很久了。”眼睛都亮了,可见受了不少的气,但又不敢冒犯。 歪了歪头,“那安阳伯的夫人很不好惹,又说和当今皇后是闺中密友。她不说实话,我不得不想个法子,所以就用了个不会伤害她身体的法子。既然公子说可以随意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估计一个晚上也就解决问题了。” “口气不小。既然如此胸有成竹,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齐雍真的是放权了。 姚婴无声的应下,想想在安阳伯府受的气,虽说她不善言辞,无法和人家打嘴仗,但是她觉得能动手还是不要吵架比较痛快。 “不行了,我饿的要背过气去了。公子,我先去吃饭,吃饱了我再来细说。”罗大川捧着肚子,他跑了太久,真要晕过去了。 齐雍微微颌首要他去吧,罗大川转身就走了。 这边东哥站起身,也一样拿着水杯,药茶的味儿很浓,下了大药量,也是希望能赶紧舒服起来。 “公子,这安阳伯府的事儿就交给我们吧,您尽快休息。”眼下这里所有人似乎都身体不适,没有一个完好的。 “嗯。你留下,本公子有事儿问你。”齐雍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 姚婴看着他,其实她也有事儿问他。 东哥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之后便走了。房门被关上,这里只剩下两个人,还有窗台上的一只鸟儿。 “我想请教公子,不知这段时间我又做了什么得罪了你,以至于你刚刚一见着我就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我很不解,请公子明示。”端着茶杯也坐到了餐桌前,她可能是在奋力的弄清楚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可能根本没有收获,毕竟她不善于迷宫生存。 “本公子此次离开长碧楼是因为接到了某个暗睄的消息,说是巫人中的邪术高手要秘密会面,地点就在和川郡与汝关郡接壤处的某个小镇。”齐雍缓缓地倾斜身体,最后倚靠在了那儿,他体力有些不支。 “所以呢?”挑起眉毛,姚婴还是没听出这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没头没尾。 “这伙人好像提前得到了消息,本公子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刚刚撤离。所以,之后,我才会遭到暗算。”他接着说道。 姚婴眨了眨眼睛,然后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她想了想,“我还是不明白,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觉得,是我告的密么?”放下杯子,她摊手,苍白的小脸儿上皆是冤枉,这事儿和她有半毛钱关系么? “你的确没参与其中。”他看着他,斜倚在那儿,姿势随意,又很是不羁。中衣衣领敞开,他胸口的疤都露出来了。 “那不就得了,无缘无故给我甩脸色,难不成你失败了,找不到人发泄,就得找我发泄?这是没出息的男人才干的事儿,怎么说来着,在家做皇上,在外像条狗?”好像是这么说的。 齐雍缓缓眯起眼睛,“因为提供那个消息的人,就是你哥。” 闻言,姚婴的脸色也微变,“你果然是把他派去做暗睄了。” “一直到今日,他都没有消息再送来。”所以,不知情况。 “他又不能保证那些巫人临时变卦,这些是不确定因素,若是以此就怀疑他叛变了,那也太荒谬了。还有,即便我哥那儿真的发生了情况,你就要把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我岂不是很冤?”完全没理由,他就像来了大姨妈的女人,莫名其妙。 “本公子也没打算怪责你。”齐雍否认,若是真的怀疑怪罪她,她还能好好的待在这儿对他大放厥词么? 忍不住翻眼皮,“那不知我哥会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他现在是暗睄,潜入了巫人之中。他是个外族人,巫人必然不会十分信任他。”暗睄,真的做了暗睄。他的这种潜伏任务和高季雯还不一样,毕竟孟梓易家是大户,在大越有头有脸的,面子上会过得去。 可姚寅属于在阴暗之中做事,太危险了。若是被发现,他可能、、、死在哪儿都找不到。 “做好你自己的事儿,你哥哥在受训时表现是最好的,他能够自己应付。”这会儿,他也不提姚寅有叛变的可能这种事儿了。 “我们兄妹俩为公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劳烦公子以后不要随便疑心,动不动的眼睛里射刀子,很影响别人心情。”站起身,姚婴觉得有必要奉劝他一句。疑心重,他这毛病也改不了了。不过,想想他身上那些伤疤,他疑心重也不能算缺点,条件反射的自我保护吧。 “本公子疼的要把脑子揪下去了,见着你还得喜笑颜开?”扬起入鬓的眉,齐雍冷嗤,这小丫头当真骑到了他头上来,开始给他立规矩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公子你现在,还疼么?”认输,在他这儿是讨不到便宜的,别想让他低头闭嘴。 “疼。这针蛊倒是不会让本公子怎么样,但这疼也是真的。”那一块皮肤好像被剥掉了似得,火辣辣的。 “公子会疼,那就说明这针蛊的确是挺厉害的。公子能为下属掩护,让他们先走,您的确是个不错的领导人。”按理说,他这个主子应该先跑为上才对。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就不用你重复了。”齐雍微扬起脸,颇为骄傲。 看他那样儿,姚婴忍不住笑,说他胖还喘上了。 事情说穿,姚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连金隼撞开了窗户那么大的声音,她都没听到。 本想过了晌午就起来的,然后填饱肚子再去安阳伯府。可是太累了,等到醒来的时候,都快傍晚了。 姚婴急匆匆的下床,换了一身红色的衣裙,洗干净了脸,重新挽起头发,快步出了房间。 然而,不止她一个人起晚了,大家都晚了。 并且在大家都起来之后,罗大川还在睡,呼噜声震天。他那房间没人去,打开房门就是脚臭味儿,简直就是生化武器。 姚婴觉得应该直接用罗大川的臭脚去熏安阳伯府的老太太,不用费吹灰之力,没准儿她自己就全部招了。 最后言责‘荣获’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去叫罗大川起床。 姚婴和东哥下楼吃饭,若是在客栈里不填饱肚子,去了安阳伯府根本就别想吃上一口东西,他们可不想重复昨晚的饥饿之旅。 “真的很久没吃的这么狼狈了,明明吃的太多肠胃不适,可是又害怕晚上会饿的肠胃更不适。”放下筷子,东哥喝了一口药茶,睡过头了他也没觉得舒服,身体被折腾的要透支了。 “今晚东哥不必再和那老夫人纠缠了,我有法子。咱们去了就先下手为强,反正公子放权了。”喉咙发哑,姚婴一边说道,她也没精力和那老太太斡旋,若论嘴皮子,他们不是对手。 “也好。不过,还是下手轻一些,不能出人命。”东哥想了想,小声道。 “放心啦,出人命我想也没人在乎,那属于意外,责任也落不到你头上。”姚婴觉得东哥纯粹想得太多,没听到今天齐雍说的那些话么?什么有名无实的小小安阳伯,连他都瞧不起,就更别提身份更高贵的皇都贵族了。 “不是谁承担责任的问题,就算他们再嚣张跋扈,那也都是无辜的人。”东哥却不是那样想的,他隐隐有一种出家人的气质,怜悯苍生。 姚婴不予置评,反正齐雍放权了,她也就不缩手缩脚了,不然她今天非得气吐了不可。 就在这时,楼梯上有人走下来,回头看过去,居然是齐雍。 他一身黑色的劲装,墨色的长发束在发顶,完整的露出自己的脸。脸上虽是还有胡渣,不过精神好多了,剑眉入鬓,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他就像个谜。 东哥站起身,给他请安,同时又询问他身体是否舒服多了。 齐雍走过来,随意晃动了一下手臂,拉扯的后背有些不舒服,但好多了。 “不疼了。”齐雍旋身坐下,他长得挺拔又宽阔,一下子坐下,那椅子都发出了抗议的声音来。 姚婴吃完最后一口,之后放下筷子,“叫醒了罗大川咱们就走吧。公子,看你都准备好了,是打算一会儿去安阳伯府么?”齐雍都装备好了,穿这样一身衣服,最适合夜里走动了。 “待你摆平了,本公子再过去看看。当然了,不和他们见面。你也不要多嘴多舌,透露我在邺城。”齐雍看着她,微微眯起眼睛,警告她好好说话,不要长舌头。 “昨天那安阳伯老夫人还念叨你呢,说是你小时候她还抱过,现在长大了就开始跟她摆架子。”面对着他,姚婴弯起眉眼,果然她说完他就变脸了。 “哼,本公子儿时在皇都七八年,见过的人多了。抱过我次数更多的是宫里的嬷嬷,那本公子现在是不是还得把嬷嬷接来供到供桌上,日日给她上香啊?”和他套近乎,也不照照镜子。 姚婴忍不住抿嘴笑,其实她真想看看齐雍和那老夫人正面对峙会怎样,恶人自有恶人磨,两个恶人,不知谁胜谁负。 瞧她那幸灾乐祸的样儿,齐雍蓦地抬手在她鼻子前打了个响指,“偷笑什么呢?本公子是不会和那老女人纠缠的,见着了我,她没别的要求,必然会不要脸皮的管我要钱。本公子的钱就算拿去喂狗,也不会施舍给他们。” 姚婴直起脊背,之后点点头,“东哥,咱们出发吧。”时间不早了,太阳都落山了,估计这个时辰,那齐思原已经闹腾起来了。 东哥颌首,这边姚婴迅速的起身上楼。穿好披风,又把需要的东西都带上,之后拽着终于从房间里出来的罗大川匆匆下楼。 罗大川睡得不是太舒服,不过一说去安阳伯府,他倒是清醒了不少。 把昨天姚婴给他的那个小铃铛拿出来,“这个就给小爷了,这么神奇的东西,小爷得随身带一个。” “你拿那么一个铃铛根本没什么用,这个给你,它们俩是一套的。”从披风拿出一个圆形的小木盒,木盒周身十个机括能够扳开。 罗大川拿过来,仔细的看了看,眼睛立即睁大了,“这玩意儿怎么用?” “路上和你说,快走吧。”扯着他走出后门,小仲和言责已经准备好了。拽着罗大川进了马车,之后便快速的出了酒楼。 一路上姚婴和罗大川说这一套工具的使用规则,东哥在旁边不时的说一句,这会儿罗大川倒是挺谦虚的,认真听取了东哥的建议。 到达了安阳伯府,大门紧闭,言责和小仲敲了好一会儿的大门,才听到里头有开门的声音。 大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小厮喊着让他们快点进来。 几个人依次挤进去,站在大门口,便看到昨晚一样的情形。齐思原正在四处爬,好像在找出口。院子对面,这府里的人都在,小厮围成了个大圈儿,灯火朦胧,一切都和昨晚一样,不禁生出一种穿越感。 老夫人一瞧见他们来了,气的眉毛都飞了起来。 “没有本事就说自己没有本事,躲出去一天不见影子,嫌弃我安阳伯府待客不周?你们若是不行就赶紧滚回去,把你们主子叫来。看看我儿都成了什么样子,今日连饭都没用,都是你们害得。”尖利的声音怒气冲冲,就差跳过来咬他们了。 罗大川气的脸皮抽搐,姚婴则站在他身后,在披风的遮掩下,她在做什么,无人看得见。 一些黑溜溜的东西顺着地皮迅速的滚出去,以大门口为中心点,扇形的扩散出去。灯火朦胧,更利于它们滚动,眨眼间就消失了。 老夫人还要骂人,却也在同一时间不知怎的忽然哽住了,继而所有人都哽住了。静默不语,眼珠不动,双手自然下垂,大家全摆出同一个造型。 围成大圈儿的小厮们也一样,同时也给了齐思原机会,顺着两人之间的缝隙爬出去,咻咻的不见了踪影。 “哎,怎么了?”只是一个眨眼间,所有人都像变成了稻草人。罗大川两只拳头举起来,打算随时敲碎不轨的人。 从他身后出来,姚婴晃了晃手腕,“这个叫做傀儡术,能保持六个时辰。啊,对了,不会出人命的。大家抓紧时间吧,负责问话的去问话,抓那只大蜘蛛的就去抓蜘蛛。” “那个家伙可不好抓,昨儿摔了小爷一个屁墩儿,今儿这屁股还疼呢。”罗大川眉头一皱,事情没那么简单。 姚婴看向他,“纵观这里我们五个人,只有你力气最大。”她就算有法子,她连人都追不上。 罗大川深吸口气,刚要说话,他猛地扭头朝着左侧的围墙看了过去。 他动作太大太突然,姚婴也随着他视线看过去,之后就挑起了睁大了眼睛。 围墙上有人站着,下一刻,那几个人就‘飞了’下来。不是那种跃起如鹰,反而恍若被天上垂下来的看不见的丝线吊着一样,飞到了院子里,落下。 这个表演,能给打满分。 飞进来的几个人站在偌大的院子里环顾了一圈,所有人都不动,虽睁着眼睛,但和稻草人没什么区别。灯火朦胧,这种场面,还真有点瘆人。 “公子。”东哥快步的过去,没想到齐雍真的来了。 “有些手段。”齐雍看了一圈,较为满意,但同时也无比疑惑,这小丫头本领的尽头到底在哪儿。 “是啊,阿婴说这是傀儡术,可以审问他们了。不过那发病了的长公子跑了,昨天罗大川整个人扑上去都没压住他。”东哥说道,罗大川都不行,他更不行了,追都追不上。 “赶紧审问吧。几十年如一日,抠门吝啬又贪财,这玩意儿遗传,血脉里存的。”齐雍扫了一眼那老太太,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他看不上安阳伯府,打心眼儿里看不上。若不是要调查到底是谁对齐思原下了手,他才不会过来呢。 姚婴觉得齐雍也可能是在骂自己,毕竟各自往祖上捋一捋,都是一脉同宗。 “走,抓人去。”齐雍扫了一眼姚婴和罗大川,速战速决。 两个人快步跟上,在路过老夫人那一堆人的时候,姚婴多看了一眼苏氏,随后弯起眉眼,“你们看她长得多好看,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他居然还往青楼跑,匪夷所思。” 齐雍看了一眼,“是比你美。” 姚婴立即翻起眼皮,瞧着齐雍的背影,她抬腿虚空踹了一脚。她当然知道苏氏比她好看,用得着他说? 077、铁石心肠 光线朦胧的安阳伯府,金隼在半空盘旋,不时的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根据金隼的提示,齐雍带着手底下的护卫一直追到了这府邸的后门处,齐思原已经跑到这儿来了。 这府邸的所有门都被锁上了,而且不止上了一道锁,齐思原想要爬出去难如登天。 追到了这儿,护卫就发现了齐思原的影子。这里太暗了,姚婴到了这儿就是睁眼瞎。 倒是那些护卫如同兔子似得,几个蹦跳就出去了,罗大川也不甘示弱,也跟着追了过去。 他们几个快速的围成了一圈,直接把快速爬窜的齐思原给堵住了。他意欲突破重围,但其实他根本没睁眼睛,他现在感应靠的不是眼睛。 罗大川打算冲上去把他压扁,先声夺人。 不过,齐雍一声令下,护卫则采取了别的法子。当然了,他这法子也没有比罗大川温柔多少。 护卫一拥而上,四个人各自按住他手脚,运用巧劲儿,直接把他手臂和腿给拽脱臼了。 齐思原一下子就躺在了那儿,脑袋不断的扭动,可手和腿脱臼,根本爬不了了。 “捆起来,带走。”齐雍懒得靠前去看,这里连个灯笼都没有,这安阳伯府抠门的很。 四个护卫手脚麻利,轻松的把人给捆绑起来,然后抬着仍旧扭动挣扎的齐思原离开后院。 前府那里正在进行审问,傀儡术能坚持六个时辰,东哥正带着小仲和言责在审问。 护卫把齐思原运送到了大厅里,直接将他扔在了桌子上,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龙虾。 四个护卫去外面开始帮着东哥审问,毕竟人太多了。这边独留罗大川一个,站在桌子边儿看着那只‘龙虾’,跃跃欲试的想给他两拳。 姚婴缓步的走到桌边,她被披风包裹着,娇小而苍白。 这齐思原的脑袋和上半身还在一拱一拱的,试图离开这儿。不过手脚用不上,他也只是在原位挣扎而已。 “长得真瘦啊,身上没二两肉。这脸挺俊秀,青楼里的相好肯定很多。盘查起来,不太容易。”姚婴转到他脑袋那儿,仔细看他的脸,虽说他闭着眼睛,但是瘦瘦白白的。 罗大川立即冷哼一声,“就这模样还叫俊秀呢?我说阿婴妹妹,你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男人么?你看看小爷,再不济你想想留荷坞的孟乘枫长公子也行。当然了,孟乘枫可能比不上小爷,但肯定也比这家伙长得好,我们才叫男人。这不是男人,是乌骨鸡。” 姚婴无言,看了看罗大川那粗鲁又不顾形象的样子,她还是觉得齐思原更好看一些。当然了,没办法和孟乘枫比。 “赶紧动手吧,在这儿熬夜,是为了让你看男人的么?”齐雍坐在椅子上,他已经忍了好一会儿了。 看向他,姚婴点了点头,双手从披风里拿出来,站在她头顶的位置,两手按在了他的脸上。 这齐思原真瘦,大概是这段时间折腾的,每天只吃一顿饭,然后晚上爬一整夜,不瘦才怪呢。 倒是脸白白的,皮肤也不错。 用力的按住他的脸,两手的食指和拇指分别扒住他的下巴和人中,用力,他就张开了嘴。 他嘴张开的瞬间,姚婴就一下子松开了手,后退的踉跄了两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了?”罗大川扶住她,一边朝着齐思原的脸看,也没什么呀。 齐雍微微蹙眉,之后起身走过来,“发现什么了?” “他嘴里有东西。”姚婴说了一句。她倒也不至于害怕,只是出乎意料。 齐雍看了看她,之后亲自上手,用力的扒开齐思原的嘴,一团黑呼呼的东西瞬时从他嘴里伸了出来。 身体微微向后,齐雍皱着眉头看着那团黑色的东西,原来是他的舌头。 只不过,这舌头上长了一层的黑刺,乍一看还真不知道这东西是舌头。 罗大川看的恶心,“不行了,小爷要吐了。” 姚婴再次上前,仔细的看他伸出来的舌头,好像是要攻击谁似得。 “依我看,他必然是在发病那日用舌头接触了什么。也兴许是将蛊伪装成了食物?反正这个下蛊的人手法不低,但也没打算害死他。”姚婴伸手,以一根手指碰触了一下他的舌头。那些黑刺有些扎手,不过于她来说没什么用。 “你还真是不嫌脏。”齐雍看了她一眼,他是很嫌弃的,别看他在山里待着能随处睡觉,好似不在乎环境脏不脏,但这会儿的嫌弃却也是真的。 “你说这个对他下蛊的人也不想害死他,那必然就是有仇怨,但仇怨又不至于要命的那种。”姚婴盯着齐思原看,一边说道。 “嗯。赶紧解决了吧,本公子这么撑着也很累,而且很令人作呕。”齐雍低头看她,催促她尽快行动。还盯着这张脸看,有什么可看的,现在吐着个黑舌头,这就是黑毛猪,和好看沾不上边儿。 “解决很容易,不过,可能会对他以后说话有影响。或许会结巴,或许会大舌头。”姚婴歪了歪头,这齐思原是青楼常客,又是个妈宝,总是不想便宜了他。 他那妾室苏氏长得多漂亮,还不善待人家,老夫人动不动就拿人家出气,便宜了这家子都觉得天理难容。 当然了,这安阳伯府的确是很一般,作为一个有爵位的皇亲国戚,排面太小了。 从披风下拿出一个荷包,抽开绳子,从里面拿出一块蜡状物。 “罗大川,把琉灯拿过来。”说着,她转身走到小几上拿起一个茶盏的盖子,将那块蜡状物放在上面。 罗大川拿着琉灯过来,将上面的灯罩拿下来,里面只是普通的油灯而已。 真是吝啬,这么好的琉灯和灯罩,底下就是一盏普通的油灯,十分会省钱。 捏着茶盏边缘置于油灯上面,灯盏热了,上面的蜡状物也开始融化。 那东西融化了之后就变成了黄褐色的,而且还有一股奇怪的说不上来的味儿。 罗大川皱着整张脸,他最受不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了,还不如直接来臭的,最起码他能知道是臭的,这个味道却说不上来。 齐雍看着,视线不时的定在姚婴的脸上。她做事时极为认真,苍白的小脸儿很严肃,那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像两颗成熟的葡萄。 加热到最高温,那些黄褐色的液体都开始咕嘟嘟的冒泡了,姚婴扫了一眼齐雍,他立时加大了手上的劲儿,齐思原的嘴也被迫张到最大。 他的舌头也在往外伸,喉咙里发出一些咝咝的声音,那声音比赤蛇发出来的还瘆人,让人起鸡皮疙瘩。 脚下一转靠到齐雍身边,她拿着茶盏的盖儿就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了他嘴里。他的舌头好像还想攻击,但碰到热烫的液体就立时缩了回去。 全部倒进去,齐雍也在同时把他的嘴给合上了。他的手就像钳子,死死地捏住他的嘴,任凭他的脑袋一直摇摆挣扎,他的手是纹丝不动。 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却不再是咝咝的那种,总算是人的声音了。 罗大川站在旁边看,一边满脸难以言说,那么烫的东西倒进嘴里,他这往后说话必然会受影响。、 不过他并不同情,只是觉得神奇,同时又受到启发,觉得往后在外不能随便吃东西,鬼知道进嘴的东西有没有被人动手脚。 齐雍按了好一会儿,这齐思原才安静下来。 不挣扎了,他眼睛也睁开了,只是双臂和双腿都脱臼了,又像个粽子,他这会儿躺在这儿真是很可怜。 眼皮撑开,他眼珠子都是涣散的,可见神智仍旧不清醒。 姚婴站在他头顶,低头也看他的眼睛,“把他卖了他都不知道,想清醒还得等等。” “瘦的像只鸡似得,人牙子都不要。”罗大川在旁边冷哼一声补刀。 齐雍看了一眼罗大川,笑了一声,可见他很赞成罗大川的话。 站在那儿盯着齐思原看,好半晌,她伸手拨开他的嘴,这回他的舌头没伸出来。 举着油灯近一些,观察他藏在嘴里的舌头,没那么黑乎乎的了。大概是被烫的,这会儿满口都是紫色的水泡。 这若是被那老夫人看见了,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他应该不会再到处爬了,不然把他这手臂接上吧。”眼下捆着他也没必要了。 齐雍坐在椅子上,那么硌屁股的椅子他坐得倒挺稳当,瞧他姿势好像很舒服似得。 “罗大川,你给接上吧。”将这个任务分配给了罗大川。 齐雍吩咐,罗大川倒是没那么多屁话,上前,扯开了绳子,见他没挣扎,他这才动手给他接手臂。 似乎练武的人天生就会这些,一手按着他肩膀,另一手抓着他手臂,寻了个正确的姿势。然后用力一推,就听得咔嚓一声,完事儿了。 齐思原混沌的发出呜咽声,可见是疼的。姚婴站在一边看着也不由皱眉,肯定很疼。 “你身上还藏了些什么东西,过来本公子看看。”齐雍两条长腿大敞四开的靠坐在那儿,忽然说道。 姚婴条件反射的抓紧了披风,“就是这些日子在楼里自己鼓捣的,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了。”她鼓捣了很多,有时甚至一天只睡一个时辰。 如此不易,都是她心血,带在身上防身,她总是能安心些。 “那么紧张做什么?过来。”微微蹙眉,她那模样像防狼一样。 转了转眼睛,姚婴一眼看到大厅外,审问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但凡被询问完毕的人都被挪了位置。 “我出去看看。”她才不要把自己的心血都给他看,鬼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走出大厅,她轻轻地嘘口气,走向东哥,主要人物都是他审讯的,包括老夫人和那个大管家,还有齐思原的胖夫人。 “结果如何?”外面冷飕飕的,姚婴把兜帽扣在了头上,并且在披风里抱紧自己。喉咙有些疼,又微哑,这个地方的夜里不能出来,气候太差了。 “没得到什么有用的,这长公子不学无术,和邺城一些纨绔子弟整日混在一起,逛青楼去赌坊混烟馆。若说仇人,没有一个说出子午卯酉来。”东哥摇了摇头,找不到所谓的仇人。也或许,齐思原的仇人,连府里的人都不知道。 “那蛊也不至于要他的性命,所以仇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能是一些普通的纠纷,逛青楼去赌坊去烟馆,哪个地方都没好人。”姚婴摇了摇头,若是这么一想,就更头疼了。人和人之间总是有摩擦,鬼知道哪个和齐思原有摩擦的人心眼儿特别小。 就在这时,小仲快步走过来,“没什么收获,倒是打听到了一箩筐的家中烂事。那个苏氏,她的儿子被过继到那正室夫人的房里了。那苏氏好像都魔怔了,刚刚问她问题,她一个劲儿的念叨自己儿子,看来平日里他们也不让她见自己儿子。”这种夺人子女的事情,简直和人牙子没什么两样。小仲出身贫苦,最看不上这种事儿。 没想到还有这种事,不过这两天好像也没看到有小孩子,甚至连那卧床生病的安阳伯也没看到。 看向苏氏,她眼下虽中了傀儡术,但却满脸都是泪。朦胧的光线下,她真的无比可怜。 看着她,姚婴也不由叹口气,“那正室夫人有不孕症,生不出孩子,就把苏氏的孩子给抢走了。这种事儿,也未必是那胖夫人自己的主意,和那对儿极品母子分不开关系。” “老夫人刻薄,不过这苏氏娘家似乎也并非小门小户。我记得,说是书香门第,只不过前几年没落了。之前,他好像是长公子的正室。”东哥忽然想到之前调查的情况,这安阳伯府人也不多,调查起来也没那么复杂。 若说皇亲国戚侯爵门第,这安阳伯府的确是小小一个,实在上不得台面。 “原来苏氏是正室,后来因为娘家没落,这齐思原就又攀了太田郡太守的高枝儿。原配变妾室,亲生骨肉又被夺走,这个、、、也算仇怨吧。”姚婴脑子一闪,她若是苏氏,也绝对不会轻饶了这家人。 东哥看向她,也同样一诧,“说的是啊。” 两个人随即朝着苏氏走过去,她仍旧双手下垂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若是不问她话,她也不会出声。 只是,她脸上都是泪,那两只眼睛像核桃似得。 她的委屈真是如同洪水一般,忽然来了,筑起防洪堤也拦不住。 看着她,姚婴忍不住叹口气,“如果这一切都是苏氏做的,那我就不应该这么快的救回齐思原,不管怎样得折腾的他只剩下一口气才解恨。” 东哥却不赞同,“如果真是苏氏做的,到时真相大白,她在这里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如若长公子能够通情达理,这苏氏也许能好过些。” “哼,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可以选择不说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进入别人的耳朵不就行了。小仲,过来把苏氏抬走。”真相嘛,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谁也没规定一定要对所有人说实话。 小仲过来,让他抱一个已婚妇人,他还真是不知怎么抱。张开双臂,虚空的摆了几个姿势,之后脸就红了。 姚婴看了看他,“罗大川,出来干活。”这事儿还得脸皮厚的罗大川。而且在他眼里,似乎是不分男女的。 听到召唤,罗大川果然痛快的从大厅里出来了,知道要自己做什么,他没一点儿含糊,直接把苏氏给扛起来了。 中了傀儡术,她身体都僵硬的,被罗大川扛在肩膀上,她就像一棵大树似得。 进了大厅,罗大川把苏氏放到地上,她还是那样站着,真的像个木偶。 姚婴和东哥走进来,在苏氏面前停下,看着她这张美丽的脸,就更觉得齐思原不是个东西了。 齐雍靠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蓦地道:“确认问题出在这个女人身上?” “有很大的可能。属下之前做过调查,这安阳伯的长公子当年求娶的是和川郡洛城有名的书香门第苏氏一族,据说他们祖上不少人出仕。在我朝虽是在没有出任仕途的,但好歹也是百年传承的门第。原本当初皇上好像要给指定婚事的,但安阳伯府没同意。好多年前的事儿了,直至再查到安阳伯府和和川郡太守家订了亲,才发现这苏氏一族没落了。苏氏家族本就没几个人,都死了,只剩下这个嫁到了安阳伯府的女儿还活着。我想,这苏家的财产,是不是都被安阳伯府弄到自己手里了。”东哥说着,又一边猜测,很有可能啊。 “说的再多都是猜测,让她醒过来,自己说。”姚婴哼了一声,随后从披风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 罗大川立即凑到她身边,不眨眼的看热闹,她身上必然藏了很多神奇的东西,若有时间,他非要全部都看一遍。 打开那小瓷瓶,之后放到了苏氏的鼻子底下,她眼珠子立即有了神采,身体也一软朝后跌了过去。 罗大川立即拽住了她,如同拎着一个物件似得把她放到了椅子上,苏氏倚靠在那儿,神智在一点点的恢复。 放好瓷瓶,姚婴微微歪头看着她,“美人就是美人,如此狼狈之时,也这么好看。当初求娶人家费尽心思,这会儿却完全把人家当家具了。” “要小爷说,这就是下贱。别瞪我,我说的是他。”伸手一指那个还躺在桌子上的人,他骂的是齐思原。 “有理。”姚婴点头,这个她赞同,就是贱。 “你看啊,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放在家里摆着,然后去青楼里找千人枕万人睡的妓女。以前在青阳郡的时候,小爷就没少见过。青楼里的妓女,没有比这苏氏漂亮的,但就是因为不是良家女子,所以那些男人争着抢着去睡。小爷我至今不明白这帮男人是什么想法,我娘说的好,只有穷的连裤子都穿不上,男人才会老老实实的在家守着糟糠之妻。”罗大川小声的说着,惹得姚婴刮目相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正因为有人争,才会引得更多的人去争。”这种心理,就是一个字,贱。 罗大川深以为然,“阿婴妹妹的说法和我娘不谋而合。” “罗公子也是个听母亲话的好宝宝。”他母亲肯定也是个不平凡的女性,把自己这粗鲁不羁的儿子的三观矫正到如此程度,不一般。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吹捧,东哥和齐雍看着他们俩,脸色各异。 “人醒了,你们俩闭嘴。”胡说八道,这俩人的脑子兴许是一样的。 两个人回头各自看了齐雍一眼,之后转过脸来,看向苏氏,她果然醒了。、 扶着椅子的扶手坐直身体,她还有点懵,看了看站在她眼前的姚婴和罗大川,又看到了躺在桌子上的齐思原。视线再向外,就看到了那些如同稻草人一样站在的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站起身,苏氏脚下踉跄,柔弱的很。 “夫人,我们已经知道你夫君发病是被谁害得了。你若实话实说,这真相我们必然会帮你隐瞒,不会让老夫人以及这府邸里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们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你可以放心的说。”东哥走过来,做这种思想工作,他还是很在行的。 “你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苏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脸上会有泪。 “听说你有个儿子,被那个胖夫人给夺走了。你若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的儿子也变成他们这样,做稻草人。”姚婴面无表情,她苍白的小脸儿乌溜溜的眼睛本就看起来有些诡异,如今再这样说话,更是瘆人。 苏氏一愣,随后不安了起来。 “夫人,你不要怕。你现在说什么,他们都听不到。这位阿婴姑娘手段奇高,她不止可以让人变成稻草人,也可以让不想说实话的人吐出实话。当然了,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东哥接着说,他的话和吓唬差不多。 苏氏两手交握一处,紧紧地绞着手指头,“妾身、、、妾身的孩子呢?” 罗大川不耐烦的呼口气,“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小爷现在就把你孩子捆来,小爷说到做到。” “不要。”苏氏果真被粗鲁的罗大川给吓着了,毕竟他长了一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样子。 “夫人,请说吧。请放心,我们不会将你押送官府,因为我们管不着这些。我们只是要知道,那个对长公子下手的人是谁?夫人与那人又是什么关系?”东哥深吸口气,他的脸要比罗大川好多了,最起码看着有安全感。 苏氏绞着自己的手指,移动脚步在这大厅里开始走动。路过齐思原身边,她看他的目光里皆是怨恨。 “安阳伯府一家上下皆是贪心之徒,为了钱财,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一家主仆二十三人,连续在两个月内暴毙而亡。官府查了好久,最后说是因为连月的大雨使得泄渠的水倒灌进了我家的水井。泄渠里有大量的鼠药,为了毒老鼠,我们一家死于这种意外,谁信?后来,我看到了家翁和洛城的府尹私下会面,还送了府尹好多的钱。我花费了好大的功夫,在城里找到了一位牙婆,她认识很多见不得光的人,花了不少的钱,重新去调查我家发生的意外。那个人买通了洛城官府的仵作,证实我的家人根本不是死于鼠药,甚至几个下人是被活活勒死的。”苏氏说着,她的语气平缓,但怨恨却不减。 姚婴和东哥对视一眼,他之前的猜测差不多都对上了,果然是这安阳伯府觊觎苏家的家产。当年他们能死皮赖脸的求娶苏氏,想必也是盯上了苏家的钱。由此可见,苏家必然很有钱,否则安阳伯府也不会花费这么大的功夫。 “后来,夫君跟我商量,说是和川郡的太守相中了他,想要把女儿嫁给他,有很多很多的嫁妆。而且,她不能生儿育女,就只是占了正室的身份罢了。我连娘家都没有了,说反对也没用。我变成了妾室,之后,孩子还被夺走了。我的孩子,那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他那么小,从出生开始就在我怀里,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结果,被夺走了,我都不能去看他。不能叫我娘,反而要叫那个与他无关的女人娘亲。这府邸一共这么大,我却根本看不见他,我就像一个犯人,被看守,被呵斥,我什么都没有了。”站在桌子旁看着齐思原,苏氏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冷。 其实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变化,但是,姚婴莫名的跟着心里一紧,她的痛苦,她好像都感受到了。一个没有倚靠的女子,她所处的环境就是绝境。 “这些事情本公子管不着,说齐思原的事儿。你也没这个本事,下手的人是谁?”齐雍不想听她继续说那些家长里短,他也没兴趣。 姚婴瞥了他一眼,惊叹于这人的冷静无情,苏氏这么可怜,安阳伯府这么处心积虑没有底线,他居然没有一点被触动。 “是黑市的牙婆,她收了我一大笔钱,说能找人惩罚夫君。夫君是家婆的心头肉,他若有什么闪失,她也活不成了。他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儿的亲生父亲。即便恨之入骨,也不能要了他性命。”苏氏眼泪直流,说完便蹲在了地上。她根本没办法,处在这个绝境之中挣扎不出去。似乎往哪条路走都是死胡同,没有一条活路。 “天亮了之后,你就带着我们去黑市找那个牙婆。至于你存心害皇亲国戚这种事,不归本公子管。当然了,也没人会多嘴乱说。”齐雍起身,算是他最大的宽容、以及人情味儿了。 苏氏看过来,随后擦了擦脸上的泪,“数次联系牙婆的是我的侍女,她是我的陪嫁丫头,她会带你们去找到。公子,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公子成全。”说着,苏氏忽然扑过来跪在了地上,一把抓住了齐雍的衣角。 她这举动突然,又几分破釜沉舟之势,姚婴和罗大川看着她,都不由得被她触动。 齐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并不为所动,“你所求之事,本公子帮不上忙。”话落,他随手把自己的衣角扯出来,就绕过她离开了大厅。 苏氏扑倒在地,终于哭出声来,她的抽泣中满载绝望,她孤身一人,没有人能帮的了她。 罗大川深吸口气,“不如小爷去把外面那两个女人都打残废了,这样安阳伯府就没恶人了,孩子自然就重回他母亲的怀抱了。” 姚婴弯起嘴角,转脸看向罗大川,“和川郡一行,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啊。” “哼,小爷我在青阳郡虽也被叫做纨绔子弟,但小爷从不欺负孤儿寡母。”罗大川扬起下颌,不是一星半点儿的骄傲。 “你也没必要直接把人给打残废了,还有别的法子。我知道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夜夜噩梦。甚至,可以控制他们做哪方面的噩梦。”姚婴看着哭的绝望的苏氏,一边小声道。 “有这种法子还不赶紧上手段?”罗大川已迫不及待。 “别急,明晚行动不迟,并且我可以把这个机会给你,以解你心头之恨。”姚婴挑了挑眉,苍白的小脸儿微哑的嗓音,却遮掩不住她隐藏起来的诡异和凶狠。 “你们俩悠着点儿,不要惹出麻烦来。”东哥忽然发声提醒,别以为他们俩小声嘀咕别人就听不见。 齐雍站在门口,必然也听到了。只不过,他头都没回,装作听不到罢了。 虽说齐雍不管,但,心中也是气的。 只要是人,都长了一颗心,并且这颗心也不是铁石做的。 078、第二次投胎 苏氏的陪嫁侍女就是跟在她身边的那一个,那胖夫人走到哪儿都有两个侍女陪着,而苏氏只有这一个。 姚婴让那侍女醒过来,她有些慌乱,不过慌乱过后,就平静了下来。 能够帮助苏氏办事,知道去黑市找牙婆,这侍女并不简单。 知道事情败露,她直接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都是自己自作主张,与苏氏没有半毛钱关系。 齐雍懒得听废话,这种事情他管不着,直接要两个护卫把她架起来,离开安阳伯府。 临走之前,姚婴要罗大川把这里所有人都‘摆放’回原位。因为苏氏醒了,罗大川好心的觉得若是其他人醒过来看到苏氏早已醒了,再找她麻烦。 他一不做二不休,一个手刀就给她劈晕了。 姚婴惊叹于罗大川的力气,她怕是举几年的铁,也比不过他的力气。 离开安阳伯府,将大门关闭,这里又重新回归了安静,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已经到了后半夜了,邺城很冷,大街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个灯火都没有。 乌漆墨黑,显得这座城无比荒凉,好像就没多少活人生活在这儿似得。 苏氏的侍女很平静,被胁迫着带路,她不时的说一句这些都是自己的责任,是她看不过去原主人家被害,也看不过去苏氏被欺负,所以才想找人弄死这安阳伯府的小人。 她也只是自说自话,并没有人搭理她,毕竟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管这些事儿的。 这黑市只不过是一座城里乌烟瘴气见不得光的‘大市场’,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无法光明正大的去做,很容易被官府查到。 在这里,花上一大笔钱,这里的人就会给解决。 他们有自己的门路,虽说算不得神通广大,但在这一座城里,还是很吃得开的。 而苏氏的侍女找的那个牙婆,就是这黑市里贩卖人口的,一些活不下去或者是从地下贩卖的人口,最终都会流到人牙子手里。 人牙子是贩卖人口的人的统称,男的叫牙公,女的则是牙婆。 这位牙婆是个老手,在和川郡各城混迹了几十年,她认识的见不得光的人太多了。 贩卖人口的地方是这城里最破的,脏乱差,破旧的一片房子前,修了一个高台。高台上好几个铁笼子被捆绑在那儿,这就是卖人的时候把人关在里头的工具。让他们无法逃走,又可以让来购买的雇主清楚的看到货物质量。 到了这种地方,小仲和言责,以及那四个护卫中的某两个,情绪都受到了影响。 他们都是打小就被长碧楼买下的,之后受训了几年,这才开始各自跟着做事。筋骨清奇能够习武的经过层层选拔做了齐雍的护卫,而功夫不济但手脚麻利又聪慧的就做了侍从。 在被长碧楼买下之前,他们就是被卖到了这种地方。有的是家里养不起,父母卖的。有的则是被骗的,反正各个都是一段凄惨的故事。 天隐隐的亮了,这个地方静的连鸟叫都没有,很显然,他们并不在一大早时上班,这整条街都一样。 “动手。”齐雍懒得等,速战速决。 护卫立即行动,罗大川也跟着冲了上去。 越过这展示货物的高台,就到了那锁着的平房前。护卫强拆的功力是一流,那锁根本拦不住他们。 开了锁,几个人冲进去,屎尿混合一起的臭气熏天,这里头是关人的。 这一排平房在外看起来普普通通,里面则都是一个一个的大铁笼子,还有彪形大汉在看守。当然了,不过这个时辰,那些彪形大汉正犯困呢。 待得听到声音反应过来,就被护卫三下五除二的给敲晕了。每个大笼子里都关着很多人,有男有女,孩子是最多的。 每个人在笼子里都带着铁链子,把双手和双脚都捆住,这样也是避免他们逃跑。 因为这些人的突然闯入,他们也被吓到了。 姚婴和东哥跟随着齐雍随后走进来,这里的空气刺鼻,本就不太舒服,被这味儿一熏,姚婴肠胃翻腾,要吐了。 护卫在这平房里转了一大圈,之后寻到了一道门,直接踹开,一个隐藏的后院出现在眼前。 小院儿里还挂着琉灯,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可不是那跟猪圈一样的平房可比的。 闯进了小院儿,护卫和罗大川五个人,各自杀进房间里去。 待姚婴跟着齐雍进了这小院儿,罗大川已经把一个中年妇女给拽了出来。 那侍女站在东哥身后,探头看了看,之后小声的告诉东哥,她找的那个牙婆就是她。 牙婆被粗鲁的拽出来,她破口大骂脏话连连,却也根本不怕,底气十足。 罗大川说他不欺负孤儿寡母,但这个时候却是都忘了那句话,因为这牙婆骂脏话,他火气上来,直接把她按在了地上。 轻轻地嘘口气,反正如果要她和这个牙婆单独对峙的话,凭骂人她是赢不了,只能上手段。 转过脸来,姚婴环顾这小院儿,后面的院墙极高,比安阳伯府的院墙要高多了。 这小院儿还有一道铁门,上着很粗的铁链子还有大锁头。 不过这里除了这个牙婆,好像就只剩下前面平房里的那几个彪形大汉了。不过,那几个彪形大汉也足以吓唬心存不轨的人了。 就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罗大川和几个护卫已经成功的把那牙婆给吓唬住了,之后就开始审问她关于安阳伯府齐思原的事儿。她到底找了谁,对齐思原下的手。 安阳伯府在皇都来说不值一提,好歹皇亲国戚,府邸小的跟一般有钱人家差不多。但在邺城,他们可就不一样了,即便是这邺城的府尹,见了安阳伯那也是卑躬屈膝,毕竟人家是皇亲国戚。 这事儿牙婆可是顶了很大的雷,当然了,她也收了很多钱。 果然,雷就是雷,如今真的炸开了。 东哥上前去,他最适合做这种工作了,经验十足。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这些事儿没人会说,你也就当没做过。”姚婴回头看向那个侍女,她明显还等着受制裁呢。 没想到,这就没自己的事儿了。侍女站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确认姚婴说的是真话,蓦地连连福身千恩万谢,之后转身就跑了。 摇了摇头,姚婴叹口气,苏氏那么可怜,好在身边还有个忠心耿耿的侍女。 “叹什么气?”齐雍双手负后站在那儿,她叹气的声音太大了,聋子都听得到。 “叹的是这里的女人实在倒霉,我记得以前听过一句话,说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见了这么多,我忽然发现,没有一个女人投了好胎,不知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兜帽下,她边说边满脸厌弃,针对的是这个世界。人和动物一样,再看看前面平房里关着的那些,比动物还不如。最起码,她的金隼还能自由的在天上飞呢。 “你一个小丫头,现在就愁苦第二次投胎会投错了?把你的心好好地放在肚子里,进了长碧楼,你可能这辈子也没机会投第二次胎了。”齐雍转脸看着她,幽深的眼眸中,那情绪比他脸上的还讨厌。 姚婴扯了扯唇角,“多谢。”她现在应该已经算是第二次投胎了。既然如此,她觉得已经够了,没有第三次投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会儿忽然对齐雍心生感激,选择进入长碧楼是对的。 淡淡的哼了一声,齐雍显然已经在这儿待得不耐烦了。 天色转亮,这院子里灯笼的光线都被压了下去。 “公子,问出来了,她找的人是邺城的一个郎中。他的药铺就在城里,已经打探到了位置,可以过去了。”东哥走回来,他审问的技术还是极好的。 “走。”齐雍转身离开,那边罗大川面目凶狠的恐吓牙婆不准多嘴多舌,牙婆被吓得连连磕头,满嘴答应。 一行人离开这里,他们目的明确,那些被关押着等待售卖的人有不少带着几分期盼,很明显他们并不是正常的卖身,很大可能是被骗的。 可,长碧楼是不管这些的,直接离开,犹如来时那般,眨眼间就呼啸而过,不见了踪影。 邺城虽看起来穷困,城里建设也不怎么样,但是该有的倒也都有。 这里没有什么太出名的郎中大夫,倒是药房也有多家,大小皆有。 而那牙婆所交代的药房只是很小的一家,不在主街,却在一个小巷子里。 他们抵达时,天已经彻底大亮了。要很早起来做事劳作的百姓擦肩而过,对他们这伙人无不回头观望,因为他们看起来很不寻常。 这小小的药房连牌匾都没有,只是在墙边挂了一块牌子,回春堂。 这名字起的倒是大气,但配上这门脸,却有几分丢人了。 木门紧闭,没有一点声音。 护卫依旧想要先冲进去,姚婴却觉得不妥,“既然是个用蛊的人,连公子的身体都会受创,更别说你们了。我先进去,你们随后。”说着,她就把赤蛇放了出来。 金隼在半空盘旋,不时的发出叫声,它在上面看得到院子里的情况,所以这叫声也是在报备情况。 赤蛇顺着木门底下的缝隙钻了进去,姚婴站在门前,等了好一会儿,赤蛇的脑袋顺着之前的缝隙钻出来一点儿,然后它又退了回去。 “把门踹开吧。”门内没有蹊跷。 罗大川一直站在她身后,闻言,他当先一脚就过去了。 木门又岂能受的住他这一脚,直接碎成几片,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姚婴看了他一眼,他这一身的力气,把房子拆了估计也不在话下。 迈入小院,院子里还有一些没有处理的药材,散发着浓重的气味儿。 那些药材集中堆放在院子两侧,一条路直通房子。 边走边扫了一圈儿,姚婴深吸口气,“走中间,不要碰两侧的药材。”赤蛇可以游走,但不代表人可以走。 齐雍走在最后,他倒是不似其他人那般谨慎,毕竟他体质特殊。 姚婴说话,他也刻意的迈步到边缘,往那些药材里看了看。药材一堆一堆的,但中间似乎还摆放了一些不明物。 他们动静很大,房子里的人不可能听不到。不过,里面却没有声音,好像根本不打算出来看看是谁闯入了自己家。 走到房门前,姚婴抬头看了看门框四周,之后伸手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屋子里是黑暗的,尽管外面天已经亮了。门打开的瞬间,一些蛛网一样的东西在眼前飘荡。姚婴一把抓住了它们,被她扼住,它们居然开始扭动起来。 用上了两只手,直接把那扭动的‘蛛丝’给抓成了一团。在她手里好像是龙须糖一样,用两只手扭成一个小球儿。 弯身,赤蛇就回了它手里,她捏着那被扭成一团的东西,送到了它嘴边。 赤蛇的嘴立即大张,原本小小的,可是那嘴张开了之后居然比它脑袋还要大。 它直接就把那东西吞了,脖子竖起来,能看得到它把那东西吞进去的过程,好像、、、很好吃。 喂完了它,姚婴才迈进门槛,这屋子有点黑,她的视线在这种光线中很受影响。不过,这种时候只能她当先进来,擅长控蛊的高手在这里,连齐雍那个体质都不能抵抗,更何况其他人。 放开手,赤蛇就一下子窜了出去,它直接进了摆满了药柜的屋子,然后顺着北侧的一条一人宽的通道进去了。 姚婴快步的跟上,顺着那通道进去,掀开帘子,这里就是后屋。 因为赤蛇的最先闯入,躲在这屋子里的人此时也站在床上最高处,脸上有恐惧之色,但手上却在朝着赤蛇撒东西,显然是想击退它。 那个人是个头发和胡子都灰白的男人,看起来有些年纪了。姚婴进了这屋子,先环顾了一圈,之后一手从披风里拿出来。 她手上没有东西,只是戴在手腕上的链子露了出来,她轻轻地晃动手腕,赤蛇随即一跃而起。那小小的身影一下子跃到了半空,因为它张大了嘴,发出了特有的咝咝声。 它跳起来,并没有扑上去,只是跃起威胁,并且趁机从嘴里喷出了一点毒液。 那个人被逼到角落,不过反应动作也算快,他躲了一下,那些毒液从他屁股后直接喷溅到了墙上。墙面立即发出嘶嘶的声响,似乎冒烟了一样。 她接着摇晃手腕,赤蛇开始用为尾巴那一部分搭在床上,而身体的其余部分都翘了起来。 它更像是在愚弄自己的猎物,并且极其兴奋,黑色的舌头不断的伸出来,发出威胁的声音,它极其兴奋。 “不要挣扎了,你若投降,我立即把它召过来,不伤你分毫。”吓唬够了,姚婴开口。这人只会控蛊,不会控痋。不过,他显然是知道痋的厉害的,所以才会躲避赤蛇躲得那么厉害。 其他人站在姚婴两侧,看着那个人,其实以前大家也遇到过许多这种不能近身的人。这种情况下,大多打头阵的都是齐雍以及长碧楼里有身份有地位的老人。 但,在没有这些人在场的时候,他们也不得不身先士卒,往往结局都很难说,因为这些巫人的手段实在难以言说,十分厉害。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就是个郎中,你们是要打劫么?”那老头开口,说话的口音有点像安阳伯府的那个大管家,这好像就是和川郡口音。 “少废话,不说实话,小爷就把你的脑袋扭下来。”罗大川呵斥,说着就要上前动手。 姚婴拦了他一下,之后转头看向齐雍,“公子请。” 齐雍看着她,之后微微摇头,举步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 姚婴也在同时走过去,两个人逼近到床前,那老头将身体都塞在角落里。赤蛇同时再次向前,像甩不掉的鼻涕似得,直接爬上了他的裤腿。 那老头立即甩腿,想把它甩下去,但赤蛇‘粘度’极大,爬上去就不下来。 齐雍也在这时伸手,直接就把那老头从床上拽了下来。 一下子砸在地上,姚婴也在同时弯身按住他,从他身上翻出了不少东西来。不同于姚婴喜欢用荷包装着,他则分散到衣服各处,便于拿取。 全部搜刮干净,姚婴又捏住他的胡子,让他张开嘴。这老头摇头挣扎,但赤蛇忽然顺着他的胸口爬上来,大张开嘴,咝咝的威胁。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对着他吐舌头的赤蛇,立即不动了,姚婴也顺利的查看清楚了他的胡须头发还有嘴里。 “没问题了,审问吧。”起身,把搜刮到的东西一并拿走,她倒是要看看这巫人的手段和本事。 她一说没问题,罗大川和护卫都上去了。那老头就像被鬣狗围攻了一样,躺在地上连坐起来的力气和空间都没有。 退出了这小小的内室,走到外面三面药柜的房间,外面天亮了,这里还是模模糊糊。 直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要外面的光线洒进来,总算是没那么黑了。 这里有桌椅,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平时给人看病的东西。那边药柜两侧还置放了两幅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典型的治病救人的架势,看来这老头也干点人事儿,并非只做害人的买卖。 从那老头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桌子上,有一些散发着腥气,而且一摸质地就知道是人骨。 这种比较阴毒,用来害人就算是救回来也废了。倒是其他的几样,就是玩弄人的蛊,会把人折腾的丢掉半条命。若救回来,还能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 分别用两指捏着一一查看,捏起一块黑色的十分硬的东西,打磨的还算圆滑,可是捏在手指间的瞬间,她手指头就觉得有点麻麻的。 松开手指,那东西掉在桌子上发出叮的一声,可见其硬度。 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皮肤有轻微的变黄,不过,又以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褪去。眨眼间,手指头的皮肤又恢复如常了。 就在这时,齐雍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这屋子很狭窄,高度又一般,他走在其中把这屋子都显得十分局促。 “看出什么来了?”直接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尽管之前刚刚中招,疼痛了很久,不过他完全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概念。 “这个人手段一般,用来害人的东西并没有多高深和出其不意。就是这个,和旁边的一堆都不匹配,不像是他做出来的。”指着之前让她手指发麻的东西,说道。 齐雍看过去,之后伸手就要拿。 姚婴立即把他的手打开,抬眼盯着他,“不许碰。” 被打,齐雍反倒一愣,“本公子为何不能碰?” “那你碰吧,后果自负。”收回手,姚婴还不管了呢,这人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呢。昨天的疼可能是忘了,皮真厚。 “对本公子如此无理,放肆。”大概是他态度太温和了,以至于这小丫头要爬到他头顶了。 姚婴无言以对,“公子若不信,那就以身试险。不然就相信我说的话,不要碰它。不然我也不知该怎么做怎么说,好像怎么做怎么说都是错的,都认为是对你的不敬。在你这里,我好像往哪边走都是一个死路,自动的形成一个闭环。我应该去买个唢呐。”调整气息,尽量忍着,但她最后一句话仍旧说的咬牙切齿。 齐雍扬起眉尾,盯着她那苍白着却要冒火的脸,“买唢呐做什么?”这句话他倒是听不懂了,前后不搭。 嘴唇旁的神经组织在抽搐,姚婴盯着他,“吹呀。” 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的脸,齐雍仍旧觉得这不是一句好话。 “吹给谁听?”他接着问,想通过她的表情看穿她憋坏的心。 “吹给公子你听。”从出生吹到头七,顺带着吹到他迁坟换墓地。 微微眯起眼睛,齐雍无法参透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稍稍琢磨了一下,也没琢磨出来。 姚婴直接低头不再搭理他,继续的盯着那块比较霸道的东西,看着看着,她发觉这东西应该就是一块骨头。 看这形状,不像是人身上的骨头,毕竟人身上可以用来下蛊的骨头也就那几块罢了。 “我觉得,这是一块猪精。”忘记唢呐那事儿了,姚婴的语气也变得温和了些。 “猪耳朵附近的那块骨头?”齐雍微微倾身,眯着眼睛看了看,的确是像。 “猪精这东西并非是每只猪的都很好,毕竟个体有差异。这个品相不错,被浸润了很久,但骨质依旧坚硬。”只是低头盯着,她也不碰。这个东西和桌子上其他的都不一样,不像是同一个人做出来的。 “用猪身上的骨头来施邪术,本公子还真没见过。”他见过人骨,还有一些其他阴气极重的东西,大都千奇百怪,但血腥阴暗也是不变的。 “猪身上的这块骨头其实本身也比较邪门,民间很多人都说它辟邪,喜欢给小孩子戴在身上,能够压惊。但其实,在小孩子说话还不完整的时候,最好不要戴这玩意儿,反而会吸引那些阴气极重的东西。”姚婴轻声的说着,就好像在和齐雍话家常。 看着她,齐雍却没说话,看她还能再说些什么出来。 “我觉得这块猪精被血浸泡过。”说着,她低头,将鼻子凑近,仔细的闻了闻,她觉得有血的气味儿。 “人血?”齐雍问道。 “我觉得应该是控蛊的人的血,敢以自己的血下蛊,必然是有信心不怕自身遭损伤。”说话,姚婴也没抬头,依旧低着头在那儿轻嗅。 除了血之外,就是一股药味儿了。 “由此,我更确定里面那老头不是这块猪精的主人,是别人给他的。”抬起头,她盯着他,苍白的小脸儿因为低头时间太长而有些充血。 她说完,齐雍不眨眼的看了她一会儿,之后便起身离开又回了内室。 摇晃手腕,赤蛇很快从内室爬了出来,它就像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若是不召唤它,估计它还得在里头蹿腾。 顺着她的披风爬上来,一直爬到了桌子上,它满身都是毒,自是也不怕桌子上的那些东西。 姚婴示意它闻一闻那块猪精,想让它以动物的敏感来查探一下。 赤蛇果然听话的低下了头,用小脑袋在那猪精上方晃了晃,之后就重新转回了姚婴的手上,自动的缠成了一个手镯。 看着它,姚婴叹口气,“算了,你也没见过多少巫人,自然也闻不出什么来。这种东西,其实我也会。只不过,害人害己,根本用不着,我是不会做的。” 把其他一些玩意儿收到同一个荷包里,正好小仲从里面走了出来,“阿婴姑娘,东哥说又累又饿,要咱们今日都在这儿歇息。那个老头,看样子他还能撑个一时半刻的。” “也好,的确是又累又饿,赶紧买些吃的回来吧,我的胃又开始疼了。”说道饿这个字眼儿,姚婴的胃就自动的抽筋了,而且肚子有点疼。 唉,这和川郡的水土真是有问题,自从到了这儿,这身体似乎就没有舒服的时候。 “阿婴姑娘,这些东西,是不是很厉害呀?”看着她收起来的荷包,小仲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扭头看向他,姚婴不由弯起眉眼,“你是想尝试么?其实,这些东西都一般,你若想玩儿,就拿去玩玩儿。先去买饭吧,等吃饱喝足了,我教你。” 小仲立即狂点头,之后开心的离开去张罗大家的饭食了。 盯着那个独自在桌子上的猪精,姚婴无意识的叹口气,这些巫人高手,究竟都藏在哪儿呢? 他们或许就在身边,来来往往,却根本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 但,在她身边应该不曾出现过,如若有味儿,赤蛇和金隼应该会察觉出来,错过的几率很小。 内室里,东哥和罗大川还有四个护卫还在审问那个老头,东哥采取的还是自己擅长的审问方式。 姚婴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身体难受,她现在也没力气参与,在那些药柜前看了一圈儿,这些倒真的是药材。这个老头,是真的给人看病的。 深深地吸口气,姚婴又重回窗边坐下,看着桌子上的猪精,她微微弯下身体,双手在披风里抱住自己的肚子,这会儿肠胃真的开始大动作的抽筋,继而绞痛不止。 在长碧楼那一个月,虽说忙碌了些,可是别处没有任何慢待。饭菜丰盛及时不说,偶尔的还会有补品什么的。那段时间,她自己都觉得这身体好了许多,气色也很好。 结果到了和川郡,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而且又添了新病。 这地儿可能真的跟她不太合盘,从进入这和川郡开始,她就没有舒服的时候。 她抱着自己在椅子上窝了很久,直至齐雍从内室里走出来,瞧她一动不动都要窝成了一个球儿,“你喝酒了?” 可没忘了她喝完酒之后的样子,把自己当成了一条蛆。 “胃疼。”还喝酒?她这辈子也不喝了,喝完之后第二天的疼痛,真是让她终身难忘。 “身体娇弱,你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楼里不要出来。”齐雍微微蹙眉,走到她身前,之后俯身把她提起来一些,从披风里拽出她的手,两指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你还会看病?”脸色苍白如纸,因为实在不适,她额头上都冒汗了。 没理会她,齐雍只是试探她的脉搏,半晌后才松开手,“问题不大,吃些药就没事儿了。” 重新回到窝着的姿势,姚婴的脑袋靠在桌角上,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齐雍挺拔的身影转到了药柜前,每个抽屉上都有药名。一手拿着刀纸,另一手快速的抽开抽屉,手极快的抓药。 听到他的动静,姚婴忍不住扭头看过去,这人显然在配药。 不会是要配给她吃的吧? 这每服药应当有合适的分量,甚至得用最精准的秤来称,他这样乱抓一气,确定不是想毒死她? 079、需要清醒 齐雍十分痛快的抓了一副药,之后将内室的言责叫了出来,嘱咐他去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便倒出来拿给姚婴喝。 姚婴始终都窝在椅子上,因为疼痛,她也根本是不想动弹,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听着言责离开这屋子的声音,姚婴用足了力气抬起头,看到了齐雍站在那儿的身影,“公子还会给人看病开方子?”确定不会毒死她么。 “不想喝就忍着疼,不要说出来,会影响所有人。”齐雍也不说自己会不会看病会不会开方子,好像就是为了阻止她说疼,阻止她表现出不好的情绪,继而影响大家。 姚婴无言以对,低下脑袋继续忍着疼痛。天气,环境,没有按时吃饭,黑白颠倒的不规则作息,大概都是她疼痛的原因。 之后,齐雍便也没有再与她说话,只是任由她自己窝在那儿休息。有护卫从内室出来,听得到他们特别快且轻的脚步声,像一阵风似得眨眼间就从头顶走过去了。 过去将近一刻钟,护卫又从外回来,直接走到了姚婴身边,“阿婴姑娘,把这水趁热喝了。” 扭过头去,护卫手里还真的端了一碗水,冒着热气。 “你这是特意给我烧水去了?”双手从披风里拿出来,姚婴伸手接过。 “这是公子关照的,属下们常年在外,有时也会肠胃不适。通常,喝一些这个水,就会舒服多了。”护卫说道,他们基本上是得不到吃药这个关照的。 一听这话,姚婴不由几分疑惑,这不只是热水而已。 将碗举到跟前,她闻了闻,似乎有一些不太寻常的气味儿,添加了什么在里面。 吹了吹,她小心的喝了一口,这水进了嘴里,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这什么玩意儿,涩的舌头要麻痹了。 护卫已经走了,她想询问也问不了,强迫自己把嘴里的那口水咽下去,她随即把舌头伸出来,太难喝了。 不过也只是几个呼吸间,她就开始打嗝,胃里的气上涌,只是几个来回,她就觉得这胃里舒服了许多。 这热水,原来是这样的效果。 但,每个人或许肠胃不适的原因都不一样,若全部只用这一种法子,也未免有些糊弄人。 憋气,狠下心来,再次喝了两口那涩的不像话的水,随后便放在了桌子上,实在喝不下去了。 这法子真是粗暴,比药汤还难喝,大概是长碧楼中的秘法。既然是秘法,为啥不把这东西加工的口感好一点儿? 至此,她坐在那儿不断的打嗝儿,胃里就好像存了无数的气体,要在这时候全部释放出来才舒服。 小仲购买了饭食回来,一一摆放在桌子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太阳已经升起来老高了,这小院儿里的药材散发出浓重的气味儿,似乎在释放它们身体里所有的杂味儿。 而这个时候,言责也把汤药煎好了,他还真是动作利落,三碗水煎成一碗汤药,颜色浓的不得了。 汤药味儿和着饭菜的味儿在这房间里蔓延开来,姚婴盯着放到自己面前的汤药,“你确定这碗药喝了之后,我不会挂了?”小声询问,她都没看到齐雍抓了些什么药。他只是刷刷的打开抽屉,每个里面都抓一把,连分量都没秤。 看着姚婴,言责想了想,“都是调理肠胃的药,应该不会有事吧。”药材他是认识的,但也没达到只用眼睛称分量的程度。他也觉得,药量有点大。 摇了摇头,姚婴凑近了药碗闻了闻,“只是闻一闻就觉得要升天了。”齐雍大概是觉得他敢抓药,别人就敢喝吧。但她还真是没那个胆子,怕被毒死。 “阿婴姑娘,我想公子也不会乱抓药,这个分量想必也是根据病情来定的。赶快喝了吧,喝了也就不疼了。”言责劝道,他煎了那么久,她若不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精力。 “还真有劝人喝药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武大郎。 就在这时,身在内室的人都出来了,只有罗大川还留在里面。他负责暂时看着那老头,其他人先出来吃饭,换班制度。 一眼瞧见那碗药摆在桌子上动也没动,齐雍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睛。姚婴对上他的视线,之后自如的躲开,拿起碗,真喝了。 药汤酸涩后苦,苦味儿一直蔓延到喉咙深处,提神醒脑,她一下子觉得任督二脉都通了。 这东西不能品尝,只能一口气的喝进去,闭着眼睛喝光,这汤药比她之前吃过的都要难喝,难喝的多。 放下药碗,便看到齐雍召她过去用饭,所有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这若是晚过去一会儿,估计只能吃啃盘底了。 小仲买来的饭食比较高档,并不是寻常的路边摊,他是用食盒拎回来的。单单那食盒就不少钱,长碧楼在吃喝方面,还是不吝啬钱财的。 起身走过去,喝了一些水,又喝了一碗药,其实她已经吃不进去什么了。 围坐一桌,这种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尊卑之分,东哥和护卫与齐雍同桌,用饭时也不拘谨。 坐在桌前,姚婴静静地喝着清粥,味道淡淡的,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添加。 蓦地,听到内室里传来罗大川的声音,他在警告那老头不要乱动。 姚婴听到了,晃了一下手腕,原本在窗边药柜之间游荡的赤蛇头一转,就迅速的窜进了内室里。 外面,金隼也适时的发出叫声,好像在向姚婴禀报自己的位置。 “阿婴,还不适么?”看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粥,东哥忍不住问道。这些日子的确折腾了些,他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她这一个小姑娘。 “好多了。”最起码,不再那么疼了。只不过,喝进肚子里的药的味道始终不散,呼吸之时都是那股味儿。 “公子懂药理,一些寻常的病症,公子都会治。喝了这一副药,应当就能好转。若是担心再复发,一会儿包装好几副药咱们带着。”东哥已经用完了饭,看着她,一边说道,同时也像是在吹捧齐雍。 稍稍转眼看了一下齐雍,他倒是在自如的用饭,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他用饭时的姿态都是最有条不紊慢条斯理的。 “多谢公子。”道谢,还不知齐雍会看病呢。就是抓药粗犷了点儿,很难让人相信他的医术。 吃不下去了,姚婴站起身,走到窗边的桌子前,拿起那块猪精,便走进了内室。 “去用饭吧。”罗大川坐在地上,赤蛇就在他旁边,两个狱卒似得,看守着被床幔捆绑起来的老头。 跳起来,罗大川的确是饿的不行了,看了一眼姚婴略苍白的小脸儿,“这老头,油盐不进。”他都动手揍他了,也没吓唬住他。 罗大川出去,这边姚婴则坐了下来,看着那老头五花大绑但眼神坚定的样子,罗大川说他油盐不进也是真的。 “我对你们巫人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和意见,毕竟我至今还没见过巫人呢。如果你是,那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和我们长得也没什么两样,就是会一些我们不会的本事。这块猪精骨,我想不是你做的,因为我觉得你没这个本领。”拿着那块猪精,她手上的皮肤是发麻的。但,并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 那老头看着她的手,表情明显有些变化。 “我记得这块是从你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来的,你也不敢直接以手触摸。我刚刚在外面转了转,看你有不少的鹿皮手套,想必也是为了防止这些东西反噬。我可以随意的拿着,因为这些东西伤害不了我。但,其实我更想看看它用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样子,威力到底有多大。”说着,姚婴捏着那块猪精便缓缓起身。靠近了他,在他用力瞪大的眼睛里,她的手直接移动到了他的左耳附近。 那老头被捆绑着,却因为姚婴的动作而尽力歪头,身体逐渐紧绷起来,尤其是她的手追逐着他的耳朵时。 就要塞进了他的耳朵中,他忽然大喝一声,“慢着。” 手停在那里,之后姚婴就笑了,“看,我猜对了它应当用在哪里能一击即中。我倒是觉得,这块骨头像是活的,有生命一样。你挂在门后的那个小把戏,其实也不错,但我觉得再多用些百足虫才好,这样能够第一时间抓住人的肉。”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那老头盯着她,如此小小年纪,怎会懂这么多?还是说,她也是、、、? “说吧,在这和川郡,还在哪里有你们的同族人?是在和川郡与汝关郡之间的那片旧城废墟之中么?”这旧城废墟是其中一个护卫向东哥禀报时说的,她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具体情况根本不了解。 如何审讯她不懂,但可以诈。 “你知道,又为何要问我?你想去那里找什么?”老头怀疑她的身份,更怀疑她是否是和外面的人是一伙儿的。 “那里有什么?”找的就是巫人呗,除非那里除了巫人,还有别的。 老头不吱声了,垂下眼睛,神情也几许黯淡。 “既然你不说,那我只能继续用你试这块猪精了。”再次抬起手,朝着他耳朵挪过去。 “等等。”那老头奋力的躲避,一边阻止姚婴的动作。 “其实你现在说不说已经无所谓了,那旧城废墟,我还是会去。不管你想隐藏什么,我终究能够发现的。”姚婴却不打算听他废话了,执意要把那块猪精塞进他耳朵里。 那老头挣扎的厉害,最后直接躺在了地上,身体扭动着躲避,“别别别,我告诉你,那里头藏着神族的释引。” 他叫的声音都变调了,姚婴也在同时停下动作,“释引是什么?” “你、、、我、、、我也不清楚。就藏在那旧城废墟里,很多人去找过,但都没找到。这个、、、这个东西就是我在那儿捡来的。”他大声的喊叫,瘫在地上像一滩泥一样,大口的喘气,被吓坏了。 收回手,姚婴不确定他所说真假,但那旧城废墟有问题也是必然的。 他喊叫的那么大声儿,外面的人不可能听不见,门口,东哥已经站在那儿有一会儿了。 这老头交代完,东哥也转身离开了。 外面,齐雍坐在窗边之前姚婴坐得位置上,他可是刚刚从那旧城废墟里出来。而且,还受了伤,疼的半死不活。 这会儿,事关巫人的秘密又回到了那片旧城废墟上,之前他们追踪的那些巫人也一样是在那里失踪的。如此看来,那里的确是个关键之地。 片刻后,姚婴从内室出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必大家都听到了,那片旧城废墟,有着很大的秘密。那里之前应该是巫人的根据地,他们称自己是神族。那老头说,旧城废墟里藏着神族的释引。释引是什么?”她不懂了,也从未听说过。 东哥微微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如今看来,只能再去一趟了。只不过,那里十分危险,不能进去的,就不要进去了。”东哥一向谨慎,而且也不想让其他人丢掉性命。 “没错,连公子都被攻击了,可见那片废墟里藏着的极其危险的东西,或许不止一个。”姚婴走到齐雍的另一侧坐下,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说道。 “公子,咱们是否再调派些人过来,先勘察一下,之后再进去?”东哥看向齐雍,觉得还是谨慎再谨慎的比较好。 “嗯,调派人过来。我们先行过去,当初,似乎也不过是刚刚看到城墙的废墟而已。要进城,没那么容易。”当初闯入那片废墟的路线,以及都看到了什么,齐雍还记得。 “如若那儿以前真是一座城,和川郡的太守那里应当有记载才是啊。”东哥眼睛一亮,说道。 齐雍淡淡的哼了一声,“年代久远,未必有记载。说是旧城的废墟,本公子也只看见了坍塌的城墙,里面是何模样,根本看不见,树木荒草丛生。粗略估算,那里起码废弃了二三百年。” “这么久?那属下还是先去太守那里找一找吧,不管是否找得到,走这一趟总是能安心些。”东哥没见过那旧城废墟,但仍旧以谨慎为主。 “好。”齐雍同意了。 那个老头被五花大绑的带走了,而这小小的药房,就成了他们在邺城暂时歇脚的地方,连那客栈都不回去了。 除却狭窄了些,这里倒是什么都不缺,摆满了药柜,什么药材都找得到。 姚婴在之前也答应了罗大川,要他去安阳伯府暗暗的施展一下,以报心头之恨。 当天夜里,罗大川就出动了,他是跃跃欲试,而且很是兴奋,并且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安阳伯府那老夫人因为噩梦而夜不能寐。如果能吓死的话,那就更好了。 夜空的星辰因为银色的月光而显得有些黯淡,言责蹲在院子里正在煎药,使得整个小院儿都散发着浓重的汤药味儿。 院子里被清理了出来,一些有问题的东西被姚婴收走了,除却齐雍,只有她敢空手动那些东西。 因为上午徒手拿猪精,她这手指头直到现在还有些发黄,虽是在逐渐的褪去,但因为拿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现在仍有颜色。 这东西施于耳中,但若以其他处的皮肉碰触,也还是有用的,最起码寻常人承受不住,会很快疯癫于无形,最后皮肉脱落而死。 这些邪门的东西来源古老,用科学无法给出解释来。姚婴的家族世代相传,不传授于外人。年代久远,就更显得神秘了。 坐在小椅子上,姚婴静静地看着言责煎药,那药汤咕嘟嘟的,颜色就让人窒息。 而且,她刚刚看到齐雍抓药了,十分随意。他并不是相信自己的手指头,而是随心所欲。东哥还说他精通药理,依她看,齐雍完全是被属下给吹捧的,继而也开始相信自己十分精通。 她若是被毒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 东哥已经连夜出城了,他去找和川郡太守了,太守不在邺城,来回的路程不算近,他回来也得七八天之后。 而显然齐雍是不会在这里等着东哥的,只是暂时的休整而已,估计明天或是后天,就会启程。 寻找巫人,杀死他们,就是长碧楼要做的。传承了几代,目的始终如一。 不过,坐在齐雍那个位置上也很危险,东哥说过在齐雍之前有一位前公子,是这长碧楼之前的领导人。 也不知什么原因,那位前公子就没了,换成了齐雍成为长碧楼的公子。 看他身上的那些伤,也不知这回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闻着浓浓的药汤味儿,姚婴缓缓的抬头看向天空。月亮很大,月光很亮,天上的星辰都成了配角。 蓦地,一道光亮从夜空上迅速的划过,是流星。 似乎到了这个世界,就没见过流星。姚婴闭上眼睛,默默地许了个愿,希望能早日的见到姚寅,起码得知道他还活着。若是死了,自己也能给他收尸,算是作为这世上血缘关系最近的人能够做的最后的事儿吧。 “仰面朝天的美什么呢?”蓦地,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之后就觉得鼻子前一凉,姚婴随即睁开了眼睛。 扭头看向旁边,齐雍站在那儿,本来就长得高,这么一瞧更像个电线杆子似得。在这种夜色中,他真是挺吓人的。 抬手摸了摸鼻子,姚婴哼了一声,“天上有流星划过,在流星划过的瞬间,对着它许愿,特别灵。” 齐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眼神儿犹如在看一个傻子,“贼星过境,是为灾祸。许愿?就不怕它掉下来砸断你的头。” 姚婴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到了他嘴里,都变得极其无聊,让人扫兴。 “不信算了,如果真的掉下来砸在我的头上,那想必也是极大的幸运。毕竟这世上衰人如星,砸在我头上那是多小的概率。”姚婴暗暗的叹口气,和这人说话,真是扫兴。 “衰人如星,你骂谁呢?”抬腿,在她的后腰上踢了一脚,这小丫头会骂人,而且不带脏字儿。 他本没用多少力气,这一脚却踢得她差点从小椅子声摔下去,稳住身体,扭头看向他,这厮却好像什么都没做似得。 “明日你再调理调理,后日一早出发。”齐雍说道,显然他已经定好了,只是通知她一声而已。 “我还得喝一天这个药?”眼睛瞪大,她情愿明天就出发。 齐雍微微歪头,那一霎倒是稀奇的几分可爱,只不过,实在配不上他的风格和人设。 “药不好喝?”齐雍问道。 “你说呢?”咬牙切齿,姚婴觉得他兴许是味觉不好,那东西都不用尝,看一眼就知道会是什么味儿的。 “有句老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若不听话,明日一天不准吃饭,只喝药。”齐雍微微扬眉,说他抓的药不好吃,他不是很高兴。 哽了哽,姚婴深吸口气,“我喝药,怎么会不喝呢?公子配的药,特别好,味道都与众不同。”话落,那边言责就端着碗过来了。药汤的味儿直冲脑门儿,闻到这味儿就觉得可以过奈何桥了。 接过来,她抬头看了看盯着自己的齐雍,之后吹了吹碗里浓厚的汤药,送到嘴边,如同饮鸩。 看着她全部喝下去,齐雍好似才满意了些,“身娇体弱,在楼里养了一个月,看似情况好转,但出了门就露相了。” “从生出来到现在,这身体一直这样,养一个月就能改变体质,那得吃仙丹才管用。”忍着恶心,姚婴无言以对,他还真以为长碧楼的伙食有那么好呢。 “你还想吃仙丹呢?成,待本公子有时间,弄些仙丹来给你吃。”对于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要求,齐雍也能满足。 姚婴接不住话,真给她仙丹吃?她怕真的会挂了。 这碗药,就要了她的命了。 夜已深,大家轮班休息,而罗大川也终于回来了。 他很是高兴,一副替天行道的模样,看到姚婴还坐在院子里,他快步的走过来,“阿婴妹妹,跟你说,小爷成功了。下了药,小爷还特意偷看了一会儿,果然作噩梦了。笑死小爷了!” “恭喜,终于得见恶人遭恶报。”姚婴点了点头,成功了就好。苏氏太可怜了,她的儿子是她的唯一,如果能帮助她把儿子送回她身边,也算做了一件善事了。 “饿了,有没有吃的?”罗大川环顾一圈,这里啥也没有。 姚婴伸手一指扔在那边的药渣,“那个。” “啧,怎么呢?对你大川哥哥这么残忍,居然让我吃药渣。不管了,小爷进去找吃的。”一甩袍子,帅气霸道。 “劝你小点声儿,大家都休息了。”姚婴叹道。 “既然都睡了,你为什么不睡?专程在等你大川哥哥?”罗大川一笑,眼角眉梢浮起放荡之色。 “她在等贼星砸头呢。”齐雍的声音忽然传来,吓了罗大川一跳,差点就举起拳头防御了。 姚婴翻了翻眼睛,大家都睡了,那里面地方太小,她不想进去挤。虽说困得眼皮沉重,不过,在如此寂静的夜里还算不错。 但,这齐雍也不进去睡,姚婴猜测大概是里面的床尺寸不够,他太长了。 “公子,您也没休息啊?”罗大川笑笑,看到齐雍,压力山大。 “在等着看贼星砸破人的脑袋。”绕过罗大川,齐雍走到姚婴身边,垂眸看着她,她能至始至终坐在这儿,连个姿势也不换,真是够执着的。 姚婴仰头看天,听齐雍说这些废话,真是让人脑子都炸了。 看了看他们俩,罗大川就走进了屋子,进了这屋子,他就知道齐雍和姚婴为什么不睡觉了。几个护卫占据了地面,椅子各处,呼噜声咬牙声此起彼伏,能睡得着才奇怪呢。 坐在那小椅子上,时间太久,她屁股都麻了。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两条腿儿都要折了。 拢紧了披风,姚婴扭头看向齐雍,“你真的打算今晚不睡了?”比她都能熬,没记错的话,他前天晚上还疼着呢。 “本公子守夜,他们都累了,应该安心休息。”齐雍说着,一边甩起袍子坐在了那个小椅子上。 眼看着他坐在那小椅子上,姚婴张开嘴,都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得咔嚓一声,小椅子碎裂,之后齐雍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上。 目瞪口呆,片刻后,一只手从披风里拿出来,缓缓地朝着齐雍伸过去,“我说话的速度没有你坐下去的速度快,我想告诉你,那小椅子不结实,我坐在上面的时候就在晃动。但是我没那么重,它还能勉强支撑苟延残喘。”可是,撑不住他。 看着她伸过来的小手儿,以及忍笑的表情,齐雍微微眯起眼睛。抓住她的手,他用力一拽,姚婴也被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了本公子的笑话还活着的人,你大概是第一个。”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人,齐雍威胁道。 本就双腿发麻,这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屁股都要碎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姚婴扭头看向他,月光下,这张脸还真是极其欠扁。 “哼,是啊,看公子出丑,还真是不容易。你刚刚的样子特别像大猩猩,踩到了香蕉皮,好笑死了。”盯着他,姚婴咬牙切齿,若是有手机,非得录下来不可,然后大肆宣扬,让他羞愧而死。 齐雍盯着她,蓦地一把揪住她的脸,用力的提起来,“再说一遍。” 姚婴被揪的不得不起身,抓住他的手,想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但又不如他力气大。 没得办法,她双腿缠上齐雍的一条腿,重来‘抱大腿’这招儿。两手不再扯他的手,反而抓住他腰侧的肉,尽管如同大理石,但手张开的大一些,总是能抓到一些肉。 被反击,齐雍显然意想不到,挺拔健硕,他力气有的是,姚婴这点儿小小的力气根本不算什么。 松开她脸蛋儿,齐雍直接扣住她的手臂,轻松的将她从自己身上扯开。 纤细的身体悬空,姚婴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长了翅膀。 齐雍举着她,之后就那么跳了起来,没有做任何的支撑。姚婴距离地面更高了,不由的好像又回到了在囚崖石崖内部的时候。 “小丫头,不想活了是不是?本公子成全你。”话落,他双手用劲儿,朝着外面抛。 姚婴的下半身都飞了起来,慌乱的抓住齐雍的手臂,“我改口,你不是大猩猩,你是天鹅。你摔倒的特别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谁摔倒有你好看。” 举着她,齐雍似笑非笑,月光下,他胡子拉碴的,看起来特别邪恶。 “小丫头,现在认错,晚了。”说着,再次施力,要把她抛出去。 姚婴睁大了眼睛,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在下半身又荡回来的时候,她双腿缠住了他的腰,犹如八爪鱼一样,迅速的抱住他。 齐雍抓着她的手也不知怎的就松开了,其实他也根本没打算把她扔出去,就是逗逗她而已。 死死地缠住他,姚婴那一时恨不得直接把这人拆开,然后放到他抓的那难喝要死的汤药里一并煮了,那汤药的味道绝对会天上有地下无,喝一口能直接转世投胎。 她抓的死死地,内心戏无比丰富,倒是齐雍站在那儿不再动弹了。 微微低头,看着这个已经不再抱大腿改成抱全身的小丫头,他蓦地笑了一声,“知道害怕了?” 姚婴哼了哼,抱着他的双手微微松劲儿,她一点一点的往下滑,像是从一棵大树上滑下来一样。 齐雍忍俊不禁,伸手托了她一把,她的双脚也踩在了地上。仰头看向他,他也正低头笑看着她。月光下,他这个样子真是无比奇怪。 大概是月色的原因,他这邪恶的模样却莫名的让人有些躁动。兴许是看起来太男人了,雄性荷尔蒙过于旺盛。也兴许,是她眼花了,需要清醒一下 080、互相伤害 看着他的脸,姚婴有一时的自我怀疑,明明没那么精神抖擞干净整洁,胡子拉碴又不拘小节的一个人,为何刚刚瞧着还挺动人的。 不是那种风花雪月的动人,而是充满了野性的动人。 他本身就有那么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侵略性,刻意为之,更是扩大无数倍,让人招架不住。 看她发呆,齐雍唇边的笑愈甚,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口水要流出来了。” 抿唇,姚婴转了转眼睛,之后转过身去,决定和他拉开些距离。 先不说他又该怀疑她吃他豆腐,距离远一点儿,于她也有好处,这人有一种不自知的魅力。尽管他之前大言不惭的发表自恋之言,可也不得不承认,他对于自己的魅力描述的很到位。 拽过来另外一把小椅子,姚婴坐上去,这个也不是很结实,不过以她这个体重,不足以像齐雍似得把小椅子压得稀碎。 “公子,你还记得四年前那个时候你救我时的事儿么?”蓦地,姚婴忽然问道。 齐雍直接席地而坐,这院子里没有哪个椅子能够撑得住他。 “记不清了,每年都会发生很多事,不重要的,本公子都不记得了。”身体向后倾斜,一条手臂撑着地面,他这样子瞧着好像还挺舒坦的。 “是高威高将军带着我去求你的,你不记得了?”不记得她,总会记得高将军吧,那可不是个小人物。 “高威,自然记得。但是你,真记不起来了。”齐雍如是道,好像她就是个透明人,并不足以让他记得。 姚婴的本意也不是问他记不记得自己,而是想知道那一天这个身体都发生了什么。 从姚大壮变成了她姚婴,就是在齐雍给她治疗时发生的,那个时候,应该只有他和她在一起,没有第三个人。 “问这事儿做什么?你那时但凡有些与众不同,我想,我都不会忘得一干二净。”齐雍斜睨着她,幽深的眸子隐隐有些笑意,也看不出他说这话是真是假。 扯了扯唇角,姚婴拢紧了披风,一颗小脑袋转过来,乌溜溜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我那时没穿衣服,脱得一干二净。既然你看了我,我想你应该负责。不是说,被男人看了脚都得嫁给他么。我一丝不挂,你都看见了,自然得负责到底。” 齐雍笑了一声,“本公子看过的女人多了,按你这说法,我都得娶回来?” 本就随口胡说,没想到他比她想象的还要放荡不羁,深吸口气,姚婴转过脸去,“算了,当我没说。” “假话你也信,看过的虽多,不过大同小异,本公子也不记得了。与其记得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还不如钻研巫人的秘密。”齐雍微微摇头,巫人的秘密要比女人有意思的多。 他这话当真让人无法反驳,大家的确是脱了衣服都一样,如此说来,确实没意思。 “我记得高将军说过,公子是湘王,是真正的皇室子弟,身份尊贵。可是,他又说你是个江湖人,不讲规矩。见过你身上的伤,我想你没少在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长碧楼的主人,历来都是皇族么?”把兜帽扣上,这后半夜,真是冷。脑袋枕在膝盖上,姚婴歪头看着他,月光下,他这个样子倒是少见的温和。 “如若这长碧楼交到一个外人的手里,你是皇帝,你会安心么?”他问道,语气显得云淡风轻。 看着他,姚婴不由得叹口气,不能交给外人,就交给自己的儿子。但想必,皇帝的儿子有很多吧。、却唯独选了齐雍,大概是他看起来命比较大吧。 “那,是在什么时候决定要你去带领长碧楼的呢?”他曾说过,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改变体质,那个时候想必就是在做准备了。 “一直都有后备,毕竟随时可能会没命,那么下一个就得立即走马上任。”齐雍说道,这些事儿似乎也没那么机密。 微微皱起眉头,这种话听起来真是让人无奈,随时都会没命? “希望你能活的长久一点,不然我还没学会给公子溜须拍马,就得换个领导了。”这算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了。 齐雍不怒反笑,“本公子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祝福?” “不用客气。”姚婴轻笑,他倒是并不担心。也对,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也不能整日提心吊胆。若是心理素质这么差,也做不了长碧楼的主人。 屋子里的呼噜声震天响,在这外面也是不得安生。 一个卧在地上,一个坐在小椅子上枕着自己的膝盖,明月移至西边,两个人不由得都开始迷糊起来。 天边微亮,休息了一夜的护卫陆续的醒来了。姚婴被齐雍叫醒,之后便迷迷糊糊的进了房间。 那小小的内室太狭窄了,整晚也没人睡在这里,她进了内室,用披风把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 在这里休整,姚婴喝了好几副药,这肠胃倒是没有再疼。 齐雍抓药如此随意,但最终没有毒死她,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数的。最后一碗药,姚婴喝的很是顺畅,两口气便下去了。 第三日一早,接到通知的人马便赶来了。不止有齐雍的护卫,还有三个上了年纪,但看起来很不一般的人。 那三个男人各自背着一些东西,是他们所擅长的本领,各有所长,不可小觑。 人马到齐,后备储蓄也到位,这就离开了邺城。 那处旧城废墟齐雍前几日刚刚去过,再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只不过,危险性可想而知,因为齐雍都中了招儿。 离开邺城,前往和川郡与汝关郡的交界处,那里的山完全可与原始森林相媲美,这个时节尽管新树还未枝繁叶茂,但是据齐雍所说,那里的树木密密麻麻,荒草比人高,很明显常年以往,不止人不进去,连大点儿的动物都没有。 还未抵达呢,荒野不见人踪,高山林立,树木参天。没有绿的晃花人眼的枝叶,但是仍旧有一些墨绿掺杂其中,村庄少见,耕田更是零星,这地方当真原始的让人无力吐槽。 倒也不懂为何这里不发展农耕,也不知为何这里连个散落的村庄都没有,即便是炽烈的太阳正当头,身处此地仍旧觉得无比荒凉,渗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金隼在天上飞,它就像个探路的,蓦一时,吓得林中的小鸟儿扑棱棱的飞出来,它就立即上去追逐。 在半空上追到,直接屠杀,吃掉心脏,动作迅速无比。有时甩的那些小鸟的尸体和羽毛血迹淋得到处都是,下面的人跟着遭了秧。 前行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所以用了四天的时间才进山。完全是凭借齐雍与那四个护卫之前的记忆,之前根据暗睄的消息,他们一路追踪,齐雍能够一马当先,且没有调派其他人,他也的确是个不惧危险的领导人。而且在危急时刻,还会让属下先走,他来断后,让人刮目相看。 进山,就知这山中有多难行,树木参天,各自距离特别近。期间荒草真的是齐胸那么高,长势奇特,明明都枯黄的没了生命迹象,但又屹立不倒。人走在其中,还不得不将它们全部处理掉,否则这路没法儿走。 姚婴本就纤细,在这所有人之中,她是最矮的,被分配到了后面,走经过别人踩踏过的路,能更顺畅些。 之前齐雍他们出来的路线已经找不到了,毕竟记忆力再好,也无法在这密密麻麻的山中找到那一角。 金隼在前头飞,它到底是个动物,只是能勘察有没有痋蛊之类的东西阻在前头,而路好走不好走,就不在它的思考范围内了。 那片旧城的废墟,还在深处呢,最起码齐雍与护卫当初在离开时,就奔波了很久。如今再进去,路线可能会有些偏差,所以在时间上必须得做好拖延的准备。 一行五六十人,进山之后两天,终于在一片荒草之中发现了一些端倪。 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是大石头,上面布满了苔藓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植物。 他们将那大石头的表面清理了一番,它也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居然是一个巨大的人头的形状。 大的出奇,岂是人的脑袋可以比的,起码有千斤重。 又挖出了大石头下的泥土,这才发觉这东西其实是断了的,那么就说明它之前应该还有身体。 长年累月的风雨侵蚀,它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了,和身体分离,它就倒在那儿,若不是将表面的那些东西都刮掉,很难发现这大石头是个人头的形状。 五官俱在,后脑还有个髻的形状,也看不出雕刻的是哪国人。 之后,护卫又在旁边的荒草中发现了很多碎石,都大的能躺下一个人,但是已看不出是什么形状,之前又是被雕刻成了什么。 这一片荒草被清理的差不多,足足有一座两进的院子那么大,不少树木长在其中,但许是因为那些大石最初的阻拦,它们也生的歪斜。 四周的树木恍若参天,笔直苍劲。而这一片的树木歪歪斜斜,这里像是受了诅咒一样,待在这里,真是让人倍感不舒服。 夜幕降临,大家也在此地歇下了,燃起七八堆火,这一处没那么黑暗,总算是让人舒服了些。 坐在那块大石头上,姚婴小小的一只,乍一看,她与一只寄生在巨石上的红色瓢虫有着谜之相似。 看着大家各自忙碌,有条不紊,值守的值守,做饭的做饭,休息的休息,各自做各自的,看起来十分而和谐。 别看这是山里,但是,却好像比邺城要暖和许多,夜里没有那么冷。 缓缓地闭上眼睛,在这山里奔波的,她两条腿都要断了似得。这会儿歇下来,觉得骨头要散花了。 “阿婴妹妹,醒醒。你要睡就躺下,这块石头归你了。”蓦地,罗大川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肩膀被他拍的剧痛,她险些直接趴下。 抬起头看向罗大川那张大毛脸,她藏在披风里的中指缓缓地竖起来,“多谢,你赶紧去休息吧,不用管我。”被他这么一拍,瞌睡全走了。 “这里就你一个姑娘,没人跟你抢这好位置,赶紧躺下吧。”罗大川扬了扬下颌,万绿丛中一点红,大家也都让着她。 看着他走开,姚婴长长的叹口气,起身,站在这大石头上,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高,更体会不到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大部分人填饱肚子都休息了,靠在大石头上,这清理出来了,倒是给大家空出了睡觉的位置。 转着眼睛,姚婴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远处边缘距离火光最远的地方,齐雍还没休息,和那三个中年男人正在说着什么。 那三个中年男人精通天象地理,他们的拿手好戏就是观天象看地表,继而分析出最有可能建立城池的位置,以及地底下都有些什么东西。 这一路他们都罗盘不离手,测算方位,再根据之前齐雍所说的环境情况,一直都是他们在定方向。如今见到了这些诡异的大石头,想来他们真是有本事。 只不过,看起来弱不禁风,和东哥有一拼。甚至有一个说话还结巴,很少吱声,瞧着脾气特别差的样子。 太远了,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姚婴从大石头上下来,然后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大家睡得横七竖八的,姚婴绕过他们,还真是跋山涉水一样。 火光消失在身后,他们完全站在了黑暗之中,走近了些,齐雍也转身看了过来。 他一身黑色的劲装,那模样好像和黑夜融为一体了似得,幽深的眼睛乍一看,真有点瘆人。 “过来。”他说了一声,声线低沉,面无表情。 走过去,在他身边停下,转眼看了看那三个男人,他们显然在探测着什么,看来都觉得这里奇怪。 “有什么发现么?”小声问道,也怕打扰到那三位老夫子。 “这地方有问题,地势不对,很久之前应该是被刻意开山填平了。不过,目的未知,或许只是为了安置那些石头。”齐雍说道,其实感觉灵敏,在到达这里的时候就有感觉。 姚婴点点头,“我也觉得这地方不寻常,但,我又说不出来如何不寻常。” “天星地脉相冲,这个地方不吉。”拿着罗盘转悠的老头,忽然开口道。 姚婴抬头往天上看了看,这一片树木没那么多,所以此时还能看得到天上的星辰。但吉不吉的,就看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些奇怪的声响忽然灌进耳朵里,连姚婴都听见了。扭头看向发声处,就是这一片被清理出来的地方,悉悉索索,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不知名的地方爬了出来。 晃了下手腕,躲在远处树丛里的金隼忽然腾空而起,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它直接冲了过来,之后朝着地面扑下来。 所有休息的人在同一时刻跳起来,地面的泥土在涌动,分明一些东西在从泥土里面往外爬。悉悉索索的声音,正是泥土翻涌的动静。 “离开原地。”齐雍脸色一变,大喊了一声,所有人快速退避。 然而,他们的速度快,泥土里的那些东西更快。它们钻出来,是一条一条寸余长黑色的百足虫。钻出了泥土,它们就像鬣狗一样追随着人的气息而去,目的一致,它们各自相叠涌动,瞬间变成了几大团,疯了一般分别追逐撤退的人。 只是一瞬间,就发生了这种情形,火堆都被它们压得逐渐熄灭。 金隼疯狂的往地上扑,一口叼了好几条百足虫,可是这数量巨大,若是要它全吞了,它的胃都得炸了。 眼见着火堆被扑灭,光线暗下来,姚婴蓦地抬腿朝着那虫子堆冲了过去。 别看她腿短,这会儿跑的还挺快,齐雍伸手抓了个空,眼见她冲进去,他示意那三个男人迅速离开原地,他则也跟着姚婴冲进了虫子堆。 那些百足虫见了活人犹如疯了一般,姚婴冲进来,它们也矛头一转,还真爬上了她的披风。 只是眨眼间,披风就被坠的贴在了地皮上。她低头看着,也在同时披风一抖,一个东西从披风里掉出来,但声音被百足虫悉悉索索的声音盖住了。 “你跑进来做什么?疯了。”肩膀被扣住,伴随着齐雍的冷嗤,以及他运力的手,就要将她给拎起来。 “别动,我就站在这儿,把它们都引过来。”姚婴扭头看向他,一手从披风里拿出来拽开他的手,要自己留在这儿。 甩掉不断往身上爬的百足虫,齐雍面色发黑,“你有把握么?” “有把握,快出去。”姚婴不耐烦,自己这披风从腰间开始,下半身已经堆积成了小山。所有的百足虫都朝着她这边涌来,之前还追踪别人的活人气息,这会儿已不管不顾的都跑到了她这里来。 齐雍跃起,人在半空甩掉了无数的百足虫,迅速的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退离了这一片空地,他们站在树林边缘,眼看着姚婴的半截身体以极快的速度被密密麻麻的百足虫所包围。 就在感觉姚婴即将被百足虫淹没的时候,一股烟顺着密密麻麻的百足虫之间冒出来,它们还隐隐带着亮光,一时之间好像烟火一般。 与此同时,那些原本还在奋力往上爬的百足虫忽然刷刷的往地上掉,姚婴被包裹住的下半身也露了出来。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环顾着自己身边这如同小山包一样的百足虫,它们扭曲纠缠着,好像十分难受。 那些烟雾将它们彻底包围,泛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儿。 密密麻麻的百足虫全部绞在一起,它们就好像被洒了胶水儿一样,纠缠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让人汗毛倒竖,它们被烟雾笼罩着,渐渐地,好像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平缓了下来,不再那么刺耳了。 姚婴挪动着双脚,她的靴子都被一些浓浓的液体给包裹住了,抽出脚的瞬间,黏糊糊的。 踩着满地的粘液,姚婴一步步的退出来。蓦地肩膀一紧,她整个人被提了起来。身体悬空,只是一瞬,双脚便重新落在了地上。 齐雍一手拎着她,一边看着那边已经成为一滩粘液的百足虫小山,那些不知名的烟雾将它们彻底腐蚀掉,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儿来。 低头,齐雍看向被自己拎着的人,“还好么?”她的靴子以及披风下摆,都湿漉漉的,那些粘液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抬头看向他,他的头过于低,距离自己很近,好像她只要再稍稍高一点,俩人的脑袋就撞在一起了。 呼吸打在她脸上,让她不由得条件反射的眯起眼睛,“我没事。” “走。”齐雍环顾了一圈,眼下这里黑漆漆的,所有的火堆都被熄灭了。扣住她后背,齐雍揽着她迅速的离开原地。 金隼在半空盘旋,它无比躁动,吃了一些百足虫,它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齐雍揽着姚婴退到了树林里,空气中飘着那股刺鼻的气味儿,也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被放下,双脚落地,也听到了有护卫正在痛叫,被百足虫咬到了。 解下身上的披风,姚婴绕过齐雍快步的朝着那边痛叫的护卫走过去。有人已在此时划亮了火折子,那四个被咬到的护卫坐在地上,靴子也被脱了下来,两只脚肿的像是象腿,皮肉以下好像都是脓液。 一个护卫跪在他们面前,他们的靴子和裤腿都是他挽起来的,并且,眼下已经抽出了随身的匕首,看起来是要给他们放脓液。 停下脚步,姚婴看着那个护卫,他动作沉稳的操刀,抓住其中一个护卫的脚踝,就把匕首对准了他的脚面。 “从外侧割,割第一个指节那么深,一指头那么长。”姚婴忽然发话,那护卫的动作也一顿。 扭头看过来,这护卫年纪轻轻,长了一张沉默寡言的脸。 “听我的,继续,抓紧时间。”盯着他,姚婴眼睛都不眨,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那护卫点了点头,之后听从姚婴的吩咐,顺着那象腿一样的脚外侧下刀。 他的手特别会掌握分寸,下刀的深度以及长度,严格按照姚婴的指示。 看着他第一刀完成,姚婴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做得好,都交给你了。把脓液全部挤压出来,之后缠紧了,缠的不通血那种,保持两个时辰再拆开。” “是。”护卫低头做事,一边回答。 转身退到一边,姚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这些东西和断虫道类似,不过起的作用与断虫道相反,它们是陷阱,闻活物而生。” 齐雍以及其他人围站一圈,盯着姚婴,所有人的神色似乎都是一样的。 说完话,她转眼看了看那些人,“我说的不对么?” “阿婴姑娘说的是,如今看来,这里的确是这样的。尤其是这里地脉不吉,又埋了那么多的大石,纯粹是害人之地。”三位先生中的韩先生开口道。其实他们擅长的领域不是这个,也根本看不出那些东西的作用。 齐雍唇角微微抽搐,“既然这里是陷阱,那么距离旧城就不远了。” “是,而且这种地方必然不止一处,我们再碰见这种地方就赶紧撤离,不能停留了。”姚婴点点头,这种陷阱和断虫道一个意思,断虫道基本上是呈环绕式,目的就是守护一方宁静。 “说得对。”齐雍垂眸看着她,眉眼间带着笑意。 姚婴仰脸看着他,看他这笑,是对她说的话表示赞赏的意思么? 弯了弯嘴角,姚婴收回视线,想要得到公子的赞赏,还真是不容易。 重新在林子里燃起一堆火,值守的护卫更严密了,那受伤的几个护卫已经被包扎上了,仍旧是疼,但都能忍得住。 姚婴走到边缘清理自己的靴子,一边不时的看一眼那个亲自操刀放脓液的护卫,他沉默寡言,做完事情就坐到了火堆边缘,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齐雍的护卫太多了,许多都是熟脸,但也根本叫不上名字来。 “确定自己没事?”蓦地,一个水壶出现在眼前,还有齐雍的低音炮。 扭头看向他,姚婴接过水壶,“我没事,这些东西伤不到我。”当然了,如果换成了真刀真枪,她是一下也扛不住的。 拧开水壶的盖子,之后往自己的靴子上倒,找不到水沟,先用这水冲一冲也行。 “刚刚那个小孩儿只是个护卫么?我看他沉着冷静,还懂一些急救的法子。”冲靴子,姚婴一边问道。 “小孩儿?你几岁,说别人是小孩儿?”纵观这里所有人,她年纪才是最小的那个。 眨了眨眼睛,姚婴抬头看向他,“我心理年龄比较大,又比他有经验,所以就觉得他是小孩儿。” “你应该照照镜子,还扯什么心理年龄。那是本公子的护卫,跟在我身边久了,总是能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齐雍夺过她手里的水壶,自己喝了一口,面色不明。 “我觉得他挺有潜力的,我倒是可以带带他。”看他喝水,昏暗的光线中,好像都瞧得见他喉结一动一动的。她没有的东西,她还真想去触摸触摸。 “妄想什么呢?”垂眸看向她,他的语调低了几个度。 扯了扯唇角,“干嘛像护崽儿的老母鸡?我是说,我带带他,能让他在之后你们的行动中起到大作用。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他能够承担起大夫的职责,为大家做急救,也免于更多人丢掉性命。”这厮,好像她要抢他人一样,神经病。 似乎也没想到她是这个目的,齐雍一手捏着水壶,一边转了转幽深的眼睛,“也好,为本公子分忧了。” “嗯,为公子分忧,是我的荣幸。这辈子我就效力公子了,呕心沥血,在所不辞。”瞧他那样子,不听点儿马屁就不舒服。 “虽说你进入长碧楼就是本公子的人了,但也别想着就此赖上本公子。”旋身席地而坐,齐雍歪斜着身体,还歪头看着她。倒也不是故作姿态,只是那模样莫名的恣意潇洒,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邪气。 “公子放心吧,就算以前有这个心思,我现在也死心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上杆子不是买卖,又岂能自我作践。公子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我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上刀山下火海都会考虑,就是不会考虑谋划要你的人。你就保持着你尊贵的玉体,让他圣洁的来,圣洁的去。”一辈子都是雏儿! 盯着她,齐雍的眼睛随着她的话而缓缓的眯起来,这纯粹是骂人的话,他即便是个傻子也听得出来。 姚婴看着他那表情,暗暗的哼了一声,自恋无极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呢。 蓦地,齐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直接把她拽到了自己面前。 “是不是近来本公子的脾气太好了,爬到我头上来了。”逼近她,他低声的问,幽深的眸子像藏了两把刀,能随时飚出来把人刮成一片一片的。 “公子,别人在看我们。”他的脸就差贴到她脸上了,人这么多,他们又不是瞎子。她眼睛一转,就瞧见那些人迅速扭过去的头。 “看就看了,本公子还怕被人看不成?谁若多嘴,那就把舌头割掉。”扬起眉尾,他的脸看起来有点烦躁。 抿了抿唇,姚婴再次转眼睛看了看那些人,一个个都在偷着往这边瞧。 “成啊,你若不怕被人看也不怕被人说,那咱俩就表演一个。你猜猜,这到时会不会传遍整个长碧楼。”她在囚崖对齐雍表白的事儿,如今楼里可都知道。就连叫她游水的那个姑姑,都能把她之前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重复了一遍。 眉头一皱,这小丫头瞬时变脸,不简单、、、 调动脸上的神经,姚婴假假一笑,随后就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081、带你去历险 她娇小的一团,整个儿扑进自己怀里,齐雍双臂张开闪躲,但也仍旧没闪躲过去。 扬起下颌,齐雍身体向后,但抱着自己的人却没有退开的意思,仍旧死死地抱着他。 娇小而柔软,小脑袋贴在他胸前,像鼻涕虫一样,甩也甩不掉。 “他们都看见了吧?你若是能说得清,或者阻止他们外传,我就给你当牛做马。”姚婴的脸因为贴在齐雍胸前,说话的声音也闷闷的,但是却掩不住她的得意。 齐雍深吸口气,胸膛都跟着起伏,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些人,“松手。” “公子,是不是觉得特别厌烦?好想把我捏死,但又下不了手。作为之前对你‘心生暗慕’的人呢,不止会表现在行动上,还会止不住的在脑子里意淫你。怎么样,气死了吧,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可是这种环境,还有接下来的行动,我都是必不可少的,你又不能真的弄死我。有没有一种卖身求荣的感觉?”忽的仰起头,她的下巴戳在他胸口,眨着眼睛看他,讨人嫌的很。 垂眸看着她,那乌溜溜的眼睛里皆是狡诈,摆明了说这话也是在气他,怎么恶心怎么说。 “那,你都在你这小脑袋瓜里想些什么?”薄唇微弯,他放下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他倒是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恶心话来。 “你真要听?”扯了扯嘴角,再恶心的话她可说不出来了。 姚婴随后松开他的腰坐直身体,“不想和你闹了,劳烦公子以后不要再自恋了,我更不喜欢那些谣言满天飞。”因为她懒得解释,而且越解释好像越乱。 “本公子从来没多说过任何话,是你当众示爱,一切都是你自己引出来的。”怀中一空,齐雍放下双手,提醒她道。 闻言,姚婴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一时都没了声音,齐雍站起身,甩了甩袍子上的草屑。“歇息吧。其实,好高骛远也未必是坏事,最起码能够知道自己有不足,不断督促自己上进。” 这话莫名其妙,姚婴缓缓地扭头看向他,他却在此时转身走了,看到的只是他挺拔的背影,难以言说。 深吸口气,姚婴想了想,她的确是不足。字写的不好看,阴符也认得不多,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很少。 好高骛远说的就过分了,她可没好高骛远。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她也会努力精进了。 大家都离这儿很远,姚婴直接把靴子给脱了下来,湿漉漉的,穿着真是不舒服。 背对着大家,晾着双脚,想想刚刚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百足虫,它们是吃活物的,毒性强烈。 它们应当一直被埋在这里,游移的活物过境就复活,消灭掉了误入这里的活物便再次重回泥土之中入眠。 它们也不知在这里睡了多少长时间了,毕竟那座旧城废墟都荒废了不知多久。 靠着树干,她开始迷迷糊糊,但也没迷糊多久,天就亮了。 天亮了就要继续赶路,那三位先生整晚没睡,聚在一起商量方位。根据昨晚的突然袭击,又确定了新的方向。 姚婴被罗大川拍醒,睁开眼看到的还是他那张大毛脸,翻了个白眼儿,“下回你这用喊得就行了,不用动手拍我。不然,我这骨头迟早被你拍骨折了。” “哎,跟你大川哥哥说说,你昨晚和公子在这儿干嘛呢?你这小姑娘虽说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罗大川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们昨晚可是都看见了,劲爆。 “是啊,我非礼了他,怎么样,很勇敢吧?”姚婴穿靴子,一边说道。 “真成,这种事儿都做得出来,小爷佩服你。昨晚公子像个大虾似得躲你,最后也没躲开,小爷也算见识到你们这些小丫头的功力了,真想缠人,长了八只手脚也躲不开。”罗大川连连拱手,他还真没发现姚婴有这功力。不过,好像也比较符合她的作风,在囚崖当中示爱都不怕丢脸,动作再大再夸张一些,她也做得出来。 “是啊。不过,经过昨晚的‘失败’,我决定以后不再纠缠公子了。也麻烦大川哥哥你在那些人之间散布一下,就说我死心了,被拒绝后幡然醒悟,从此后再也不会纠缠公子了。”扭脸盯着罗大川,这些男人的嘴也一样的碎。 罗大川发出唏嘘声,“阿婴妹妹,拿得起放得下,小爷佩服。成,这话小爷帮你传,往后还有谁再说你对公子痴情不悔,小爷就打断他的腿。” “够义气。”姚婴点点头,对着他竖起大拇指。遏制谣言,需要一个更劲爆的谣言,希望罗大川能不负所望,光荣的完成这个任务。 昨晚的披风已经不能穿了,只一身红裙,一双红靴,在这色调荒凉的山中,她极为扎眼。 吃了些东西,解决了一下私人的问题,没人给她看守,金隼就成了她的守卫。 队伍开拔,根据那三位先生制定的方向深入山中。金隼一直在前方带路,但鉴于昨晚隐藏在泥土之中的百足虫它都没发现,所以不能太过于信任它,也有它感觉不到的,赤蛇也一样。 丛林茂密,走的极为艰难,有的地方下陷严重,不得不绕远而行。 不过,这一路上倒是再也没有见到那些大石,它们好像只是在这茂密的丛林的外围而已。 在进入这林中的第四天的傍晚,终于见到了那旧城的城墙废墟,能看出这是城墙,也真是难为齐雍的眼睛了。 残垣断壁都被掩盖在树木荒草之中,而且大部分都埋藏在泥土之下,只露出地面一点儿而已。 再加上常年的风雨侵蚀,布满了苔藓之类的东西,尽数的被遮盖起来,能发现这是城墙,也真是让人惊奇。 没有跨过城墙内,因为上次齐雍他们便是进入城墙内之后才出的事。 在外围停下,看着护卫清理剥离出那城墙的痕迹,已经不成样子了,说是有二三百年的历史,绝对不为过。 如果这真是一座很大的城池,那在二三百年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呢?看着里里外外参天的巨树,不说其他,就是这些大树,短短时间都不会长得如此高大。 金隼飞过了城墙,开始在这旧城废墟的遗址上盘旋,先让它去探测一下,这片废墟究竟有多大。 而那三位先生也开始忙碌起来,由护卫陪着,开始沿着这坍塌的城墙走,手持罗盘不放,通过探测,想看看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古怪。 姚婴坐在一块石头上,和那个护卫铉东正在说如何急救的方法,面对各种情况,应对之法各不相同。所以,得知道如何解决,不能乱来。 铉东听得仔细,他不多言不多语,长得就是一副清冷的样子。眼睛很大,里面好像都是沉默。 大家都在忙碌,以这城墙废墟外为根据地,要准备在这里驻扎。当然了,肯定不止一处,这旧城废墟太大了,须得多设置几个营地。 “阿婴妹妹,你说咱们能不能进去?”罗大川在城墙废墟那儿绕了好一会儿,最后跑回来,问道。 闻言,姚婴不再说话,朝着那片废墟看过去。昏暗的天色,只有不远处的火堆在跳跃着,其实她看不太清楚。 但是,她能闻得到一股陈年淤积的气味儿,伴随着荒草树木等等味道,混合在一起,真是刺鼻。 “你们最好别进去,这里面必然无比凶险。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人走过的痕迹,而且,你们没发现,这废墟里连一声鸟叫都没有么?”她缓缓地说道,黑夜无边,火苗跳跃,这里静的,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 罗大川和铉东两个人听了姚婴的话,然后各自噤声,开始仔细的听着这里的动静。 除却各自的呼吸声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飞进去的金隼好像也一去不复返,更让人心底里不安。 “你们也别害怕,你们不能进去,我可以进去。到时我出来了,再告诉你们那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弯起嘴角,姚婴看着他们,其实在她眼里就是小孩儿。虽说罗大川那粗鲁的大毛脸好像上了年纪似得,但实际上心理年龄偏低。 “阿婴妹妹你进去?那,公子也能进去么?”罗大川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应该也成的吧。毕竟之前在长碧楼时,她给自己专门调配了驱邪的药涂抹在身上过。 “公子可以,你们、、、最好不要进去。如果实在好奇,可以在这城墙废墟的内侧边缘转一转。觉得不对劲儿,就立即撤。”姚婴想了想,随后道。有好奇心是好事儿,证明他们不胆怯。 “这么说,只有你和公子能进去?也未免太危险了。”罗大川摇头,觉得不行。 “东哥原本的意思是调派来护卫,好先行进去勘察。不过,我想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他情愿自己冒险进去,也不想要大家在不明的情况下送命。”姚婴叹口气,齐雍这个人,其实很好理解的。 罗大川哽了哽,“那调派来这么多人的作用是什么?” “探测好这旧城废墟外围的地势,让你们在有利地点做接应,我想,就是这个作用。”姚婴看着他,尽管她从未听齐雍说过什么,不过,她觉得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罗大川明白了,“阿婴妹妹,还是你聪明,能了解公子的想法。唉,要是这么说的话,就只有你们俩能一身涉险,我们在外围接应。阿婴妹妹,你小心点儿,又不会武功,有时候遇到突如其来的危机,你那大鸟和蛇都白扯。譬如说,这地上忽然出现个大坑,你毫无自救之力,那个时候甭管大鸟还是那条小蛇都不行,你只能眼睁睁的掉下去。所以,大川哥哥告诉你,你就一直跟着公子,跟在他屁股后头,那天晚上那种独身闯入虫阵的事情不能再做了。你那叫什么呀,匹夫之勇,男儿大忌。” “我是男儿么?”姚婴无言,这厮说话口无遮拦。就算没有前凸后翘,可也是个女的。 “这句话之前的话都记住了么?大川哥哥为了你好,关键时刻,拿公子当垫脚石都行。你爬不出来,他能爬出来呀。”罗大川凑近她,小声的教她,保命的招数。 姚婴看着他,蓦地发现她和他还真算是心有灵犀了,她也是这么想的。 铉东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俩,这个时候,他觉得他们俩可能把他当成透明的了,他都听到了。 不过,看看姚婴那纤细娇小的样子,的确是不行,只能依附公子了。 “有危机的时候卑鄙一点儿,不算什么,再说你又是个小姑娘,卑鄙无耻天经地义。”罗大川继续教,其实也不是坏心眼儿,只是单纯的护短,不想要姚婴遇到危险和麻烦。 姚婴深以为然,这罗大川有时候给出的主意,也并非很馊,值得思考。 两个人商议着如何用齐雍来阻挡危险,似乎也根本忘了之前还觉得他有情有义这种事儿。 这片旧城废墟有多大,实在是未知,反正很长时间过去了,那些人都没回来,连金隼的影子也没有。 在这附近守着的护卫开始各自分工,几人值守,几人烘烤随身携带的食物。早就做好了山里任何东西都不能入嘴的准备,所以口粮备的十分充分。 补充了一些食物,姚婴便坐在了火堆旁闭目养神,这几天在山里绷紧了神经,根本没有休息好。趁着这会儿还没有行动,她必须得保证自己的体力,否则到时进入旧城的废墟,她怕是连走路都会成问题。尽管不会武功,但她还真不想拖齐雍的后腿。 罗大川自觉的负责起了巡逻的任务,他主要是在城墙废墟那里走动,不敢穿过去,但在外围转悠他是敢的。 而且,他还真隐隐的盼着里头会出什么怪事儿,也让他见识见识。 铉东则坐在火堆另一边,不断的默念之前姚婴教给他的那些急救措施,数十种情形和可能,以及数十种应对之法。想要把这些完全记住,又不能用纸笔记下来,是个非常大的工程。 时间一点点过去,接近天亮的时候,金隼的叫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靠在树干上休息的姚婴也在同时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的光线中,金隼扑扇着翅膀,从半空之间树木的缝隙中俯冲下来,最后一下子砸在姚婴旁边的空地上。 翻身而起,姚婴也直接扑了过去,金隼的喉咙里发出略痛苦的声音,被姚婴抱到了怀中,它靠在她身上呜咽。脖子上的羽毛全部炸了起来,这表示它受到了攻击或者是惊吓。 旁边睡得没睡得都朝着这边跑了过来,眨眼间将姚婴和金隼围成一圈儿。 “阿婴妹妹,这大鸟怎么了?”罗大川皱紧了眉头,不是害怕,反倒有些要发火的意思。 姚婴的手顺着它的脖子一直摸到它的身体上,没有什么伤处,最后捧住它的脑袋,这才迎着朦胧的光发现它一侧的眼睛被伤了。 它的眼睛原本有一圈红迹,而这会儿瞧着,它那只眼睛上好像蒙了一层的白霜,恍若得了白内障一样。 “它眼睛伤了。”捧着它的脑袋,姚婴仔细的盯着它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随后迅速的从自己身上翻找出一个荷包来。 她身上挂的别的东西不多,就是荷包特别多。抽开绳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里头放了五六个大小颜色不一的小瓷瓶。 拿起其中一个白色的,扭开了密封的瓶塞,之后抱住金隼的脑袋,往它那只受伤的眼睛里倒。 瓷瓶里倒出来的是清透的液体,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所做,总之看着就像是水一样。 金隼很配合,那液体倒进了眼睛,能看得到那层白膜之下,它的眼珠子其实在动。 “给我一条干净的布。”把瓷瓶塞好,姚婴一边说道。 铉东立即从自己的里衣上拽下来一条布下来,姚婴接过,把布条缠在它的脑袋上,只是蒙住了它受伤的眼睛,另外那只眼睛让它露了出来。 “阿婴妹妹,它这眼睛,不会瞎了吧?”罗大川几分担心,这金隼成天的在眼前转悠,他都习惯了似得,已经把它当成个人来看了。如今瞧它受伤,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那层白膜,是活的,不过我瞧着好像也只是蒙在它眼睛外层而已。希望不会继续侵蚀,不然,它的命可能都不保了。”姚婴也没太大的把握,只能再等等看了。 “看来这里头真邪门儿啊,连这在天上飞的大鸟都中招了,在地上走,岂不是更危险?”似乎,这人根本不能进去。 抱着金隼,姚婴也长长的叹了口气,如今瞧着,的确是这样。里面,凶险重重。 围在四周的护卫都不吱声了,他们功夫好,需要动手脚的地方必然是不会惧怕,毕竟清楚自己是什么境界。 可是,这些邪门的东西,却不在他们了解之列。再看这金隼受伤的样子,它可是在半空飞的,在天上都躲不过去,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般厉害。 姚婴不放心,又翻找出一颗漆黑的药丸塞进了金隼的嘴里,之后便是静静等待,希望它能好转。 天色逐渐亮了,丛林一侧也传来了动静。护卫立即警戒,几人迅速的跑出去探查,最后,一行人从林中出现,是齐雍以及那位韩先生先回来了。 他们显然一夜没有休息,齐雍一身黑色的劲装,身上脸上似乎还笼罩着一层夜霜,让他看起来好像披了一身的寒气,没有温度。 走到近前,齐雍也听完了护卫的禀报,看向抱着金隼的姚婴,他随即甩起袍子下摆蹲下,带着一股冷风。 “本公子看看。”他幽深的眼睛没有任何不稳定的波澜,好似发生了任何情况,只要有他在,都能够给解决了。 姚婴看着他,随后松开了金隼。 齐雍伸手把缠在金隼脑袋上的布条解开,金隼也很听话没有反抗和躲避,它可能会对其他人反感,但在齐雍面前,似乎一向比较听话。 解开了布条,齐雍扣住它的脑袋,也根本不惧怕它尖利的喙。观察了一下它的眼睛,那层白膜还在,如若仔细看,那白膜好像还在动一样。但被它遮盖住的眼珠子也在转动,这般看着,就知道它有多难受。 “问题不大,应当只是被咬了一口。你给它上药了?”皱着眉头微微眯着眼睛,齐雍观察了一会儿,说道。 “嗯,无根水的蒸馏液,我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弄了这么一小瓶。本来还觉得自己可能会用上,谁想到被它用上了。它必然是在深处受到了袭击,但仅凭一只眼睛还能飞回来,说明这东西只伤了眼睛没有伤到脑子。”姚婴看着他,她那个模样莫名的几分可怜。金隼受伤,她很是心疼,刚刚还算镇定,这会儿却是我见犹怜。 “没事儿,一个时辰给它滴一次,它自身顽强,必然能恢复。”齐雍的声音很低,没有什么情绪在里面,其实他也不会安慰人。 只不过,听他这样说,总是能让人安心些。 “这一晚勘察的情况如何?”问道,想必留守在这里的其他人也很好奇。 “城墙的痕迹消失在深处,往那边走,地势逐渐向下,树木茂密,且去年的树叶仍旧郁郁葱葱,人走在里面喘不过气来。”也仅此而已,没有碰到什么邪门儿的东西。 “这旧城的废墟太诡异了,想要在外面探查清楚是不可能的,只有进去才行。”看向他,姚婴虽是觉得激进可能过于冒险。可是因为金隼的受伤,反倒让她更想进去看看了。 “你与我?”齐雍罩着冷霜一样的脸上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以至于染上了他的眼睛,好像整个人都没那么冷了。 “不然呢?这里还有其他人能进去么?”除了他们俩,在不知里面情况时带别人进去,那纯粹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更况且,他也不会那么做。 “你这小丫头的胆子倒是真的大。”她没有怕的,丝毫看不见畏惧之色。 “胆子大不好么?有人给你卖命,胆色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姚婴微微歪头,估计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了。 莞尔,齐雍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他的手很长,拍了那两下,似乎只要一使劲儿,她的脑袋就能被他一只手给揪下来一样。 起身,他挺拔的身体优于众人,“待另外两队回来,便聚齐了听令行事,不得有误。” “是。”众人领命,响亮的声音在茂密的丛林中回荡。 姚婴决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旧城废墟,这金隼就不能再让它带路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它飞出去很远才遭受的攻击,那么在时间点上可以做好防范和心理准备。 得把金隼放在这里,但还得需要人给它的眼睛上药,纵观这里所有人,只有罗大川身上的味儿与她相似,所以这活儿就交给了他。 罗大川倒也不怕金隼会攻击自己,毕竟看它受伤很可怜,他心生恻隐之心。 他担心的是怕自己手脚很重,会伤到它。 姚婴叫他耐心,之后手把手的教他,金隼大概也真的是很难受,所以任由他们俩折腾。 最后,罗大川终于学会了给它眼睛滴药,反倒是忙了满脑袋的汗。 在这段时间内,又有一个小队回来了,同样没有再遇到什么奇怪的情形,只不过他们走的和昨晚齐雍走的是两个方向。所以,地势一路拔高,感觉要走到天上去了似得。 确认能将金隼交给罗大川,姚婴也放心了些,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她扭头环顾了一圈,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停留了几秒,最后也没找到齐雍。 这个人目标大,其实他若在,一眼就能看得到他,几乎就看不见别人。 “公子呢?”走到一个护卫身边,姚婴问道。 “回阿婴姑娘,公子在那边休息。”护卫伸手指示方向,原来齐雍是到稍远一些的地方休息去了。 转身朝着那边走过去,树木荒草茂密,即便是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这里踩踏,但行走之时也一样是绊脚。 走出去很远,在远离大家的地方,终于找到了齐雍。他就坐在一棵树下,后背倚靠着树干,但身体歪斜着,眼瞅着就要倒了。 瞧他这睡姿、、、看起来可能真的是很累,否则也不会连身体都控制不住。 也是,其实这一路来,最辛苦的就要当属齐雍了。他总是会在特别劳累之后,叫大家休息,他守着。 虽然看起来说一不二,不容置疑,但关怀下属,也是真的。 走到他身边,她走路时声音这么大,他居然都没醒,可见累成什么样儿了。 本来还想追问他何时出发呢,大家差不多都回来了。 看他这样子,她如果真把他叫醒,反倒显得不太人道了。 席地而坐,地上都是荒草,有的草杆儿很硬,扎屁股。 双臂环胸,姚婴盯着睡得天昏地暗的齐雍,他身体太长了,就算是歪歪斜斜的靠在那儿,也好像做了什么放大处理似得。 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她眼看着齐雍一点一点的歪斜过去,最后砰地一声躺在了地上。 她的嘴也在同时张开,但看着齐雍在躺下之后开始小声的打鼾,她的嘴就缓缓地闭上了,真牛。 轻轻地摇头,姚婴叹为观止,只不过瞧他这样儿显得有点可怜。 身体向后,她也靠在树干上,静悄悄的,很快她也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脚被碰了一下,姚婴身体一抖,随即睁开了眼睛。 她是那种受到何种惊吓都不会喊叫出声的人,睁开眼,她静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眼睛都不眨的盯着自己的人,缓缓地吐了口气。 “公子你醒了。”开口,声音平缓,惊吓只是暂时的。 “本公子在这儿睡觉,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如果是为了守着我,那就好好守着,怎么自己还睡着了?”齐雍微微皱眉,显然对她的表现不是很满意。 “我本来是想叫醒你的,因为人都回来了,你布置过之后,咱们就可以出发了。但看公子你睡得太沉了,连自己摔倒了都没知觉,所以我就没叫你。”站起身,姚婴拍了拍衣裙上的草屑,坐得时间太久,扎的她屁股好疼啊。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怕。”齐雍也站起身,稍稍动了一下脖子,都听到了他骨头嘁哧咔嚓的响声。 “反正早晚都得进去,怕有什么用。”姚婴缓缓的抬头,这样视线才对上了他的脸。 “往时这种情形,本公子都是带着几个可靠的男人进去。看来这回,只能带着你这个小丫头了。”她倒是也算不上拖油瓶,但就某种情况来说,她就是拖油瓶。 不过,倒也不算是个太重的拖油瓶,视线从她的头扫到她的脚,她看起来倒是比之前瘦了些,应该更轻了,提着倒也不费力。 “我虽然没有武功,但想必我的用处要比护卫多吧。如果公子再像上次那样遭到了攻击,我能当即就给你解决了,又怎能疼了那么久。不过,公子,你看什么呢?”他的眼睛上上下下的,让人很是费解,而且让她生出一股想要把他眼珠子抠出来的冲动。 “走吧,本公子这就带你去历险。”微微摇头,齐雍似笑非笑的转身先离开,挺拔的身影跟这里的参天巨树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历险?她情愿自己去琢磨,去历险。跟着他同行,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 只不过,单是想想那旧城废墟里面的诡异,心下还隐隐的有一些兴奋。这个世界,有意思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当然了,如果她也会那些飞来飞去的功夫的话,那就更完美了。无需求他人协助,自己一切都能搞定。 所以,就把走在前面那巨树当成过山车得了,危急时刻的趟雷手,凶险时分的背锅侠,不错! 082、探险二人组(一更) 三方探测,可以确定这片旧城废墟的地势高低差极大,最高处与最低处连贯的面积不可估测。 在没有探查清楚时就进入旧城废墟其实是个冒险的决定,那三位先生并不同意,他们和东哥一样,谨慎小心。 不过,如果真要在外围探查个明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根据现探测到的路线,齐雍将护卫们分成了几队,沿着外围进行分布据点,同时也要朝着还未探测到的地方前进。危险是必然的,不过,该冒险的还是需要冒险。更况且,旧城废墟的外面,应当要比城里的危险小那么一些些。 在夜幕降临之前,齐雍交代部署完了一切,之后,便整理了一番,与姚婴要进入旧城废墟了。 金隼交给了罗大川,临走之时,他没少冲着她使眼色。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她聪明点儿,遇到危险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定要拖住齐雍当成挡箭牌。 姚婴冲着他扬了扬下颌,表示自己有分寸,怎么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论命大,还是齐雍比较厉害一些,她是比不上的。 准备完毕,姚婴便和齐雍出发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坍塌的城墙,踩踏着那些淤积了许久的不知名植物,荒草高过了腰际,有的太高,都会打到她的脸。 齐雍在前,他极为挺拔,倒是也算是个不错的开路设备。走在他后头,受到的阻碍减轻了不少。 随着往深处走,天色逐渐暗下来,荒草树木也愈发的葱郁,在走路上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这里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记得你说,上回受到攻击,就是在刚刚进入城墙废墟。但我们走了有一会儿了,好像也没什么动静。”姚婴环顾四周,随着走动,挂在身上的荷包也在晃动。 “嗯,上次就在边缘,这次倒是不见踪影了。”齐雍回答,声线低沉,他注意力高度集中。 “我看,先让赤蛇在前带路吧,能安全些。”说着,姚婴放出了赤蛇。它倒是也听话,小身影迅速的从齐雍身边钻过去,由它来开路。 齐雍笑了一声,“倒是把它给忘了。只不过,你那只隼都受了伤,也不能让它太过冒险了。”连动物都不行,这凶险显而易见。 “嗯,它不会走太远的。”很明显,赤蛇也比较紧张,并不似之前何时何地都轻松自在,甚至得意洋洋。 天色暗下来,两个人前行的速度也受到了阻碍,但也走出来很远了。只不过,除却大树和荒草,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说是一座旧城,可是除了之前外围坍塌的城墙痕迹,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或者是什么坍塌的房屋,也或者是什么旧城的街道,除却荒草和树木,就什么都没有了。 天色太暗了,齐雍跟随着赤蛇的踪迹,不过也顾及着后面的姚婴,他的速度并不快。 “前面有东西,不过不是活物。”齐雍忽然开口,使得姚婴也不由得抬头往前看过去。 但光线太暗了,荒草和树木都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很快的,便走到了齐雍所说的那个不是活物的东西前,是一个两米高的石柱。起码得三人环抱才抱得住,因为天色暗,所以这石柱好像也是黑色的。 两个人在这石柱前停下,抬头往上看,姚婴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倒是齐雍目力极好,抬头看了看,他叹口气,“这石柱断了,若按正常的制式,它应当很高。” “这是做什么用的?”走近,姚婴先闻了闻,没有什么问题,她才伸手去触摸。 赤蛇也在同时爬上去,小小的身体极为灵活,眨眼间就爬到了姚婴手的位置,开始围着她的手转圈。 “或许是城中一些较大建筑的梁柱,也或许是用来祭祀的东西。巫人最喜神秘的祭祀,似乎会在祭祀中得到某种灵感。”齐雍也摸了摸,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这些东西极为不屑。 “灵感?什么灵感?”姚婴也不懂了,巫人的行事,还真是摸不透。 “胡说八道而已,祭祀只是个噱头,只不过是掌权者利用祭祀之名,来行一些残忍之事,为自己找一个不会被质疑审判的借口。”齐雍的确是不屑的,这种骗人的把戏,骗一骗那些无知的百姓也就算了。 “嗯,这倒是有可能,毕竟愚弄大众,是掌权者的拿手好戏。”姚婴点头同意,不得不承认,齐雍这个人的思想是比较前卫的。 “你在骂谁呢?”齐雍转眼看向她,黑暗里,这小丫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显然很赞同他的话。可是,他说掌权者说的是巫人,但她说掌权者,就有那么一股讽刺的意味了。 “我只是顺着公子你说,因为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你又觉得我在骂人,我也解释不清了。”不过,她的确是在骂人。齐雍也算是个掌权者,某些时候,身上绝对带着某些掌权者才有的特质。 看她那撒谎不打草稿的小模样,齐雍淡淡的哼了一声,“巫人是巫人,不可与本公子相提并论。” “是,公子您是绝无仅有,又岂是那些巫人可比的。好好好,往后,我是绝对不会把公子和巫人相提并论的。巫人是低等人,公子是高等人,不是同一个物种。”抬起双手在胸前交叉,做出了个大大的X形,以代表齐雍是多么的奇货可居与众不同。 看她那造型,齐雍嗤笑了一声,随后也抬手学她的样子在胸前打叉,他的双臂长,打出来的叉都很好看。 扯了扯唇角,姚婴看着他,尽管光线很暗,可是他那学自己的样子也瞧得清楚。 放下双臂,她轻咳了一声,“咱们继续走吧。” “走。”放下手,齐雍再次前行,根据之前在外围探测到的地势,在走进这里之后,朝着那地势低的方向走。 这种决定不能说一定是准确的,毕竟巫人做事奇特,地势高低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无法参透。 兴许,地势低的那一边什么都没有,也或许,地势高的那一边空无一物,各种可能都有。所以,齐雍也做好了会在这旧城废墟中停留很久的打算。 只不过,这片废墟之中,不止有一个这样的石柱,继续往深处走,又遇到了很多。 有的较高一些,有的只有半人高,看顶端的痕迹,应当都是因为不明原因断裂了。 只不过,断裂之后掉下来的那部分就不见了踪影,没有在附近,这就奇怪了。 越往里面走,荒草越高,不断的往脸上打,打的她脸痒的不行。 蓦地,一直在前方探路的赤蛇忽然停下了,如此黑夜,齐雍却看得清楚它的身影。 也跟着停下脚步,却没有告诉后面的姚婴。太黑了,她只顾着低头抬起两手拨开那些荒草,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的齐雍停下了。 一脑袋撞上去,她紧紧闭上眼睛,反作用力让她向后踉跄,但还好没坐在地上。 即便是撞上了,她也没任何的动静,好似根本没有疼痛似得。 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和眼睛,姚婴试探着呼吸,以确认自己的鼻子没有骨折。 后背被撞的人纹丝不动,他盯着赤蛇,随后缓缓地转过上半身来,看着姚婴那蠢笨的模样,他无声的叹口气,“疼不疼?” “还好,懵了一下子,现在好了。”放下手,姚婴吸了吸鼻子,刚刚脑子有短暂的短路,好多了。 “看着点儿,暂时为止什么都没发现,你若把自己撞傻了,本公子还得浪费时间把你送回去。”呵斥,齐雍缓缓地深呼吸,语气听着有点不耐烦似得。 “虽说公子你的身体像大理石一样,但也不至于把我撞傻了。不过,你为什么停下?”深呼吸,这鼻子还是微疼,他身体的确是大理石。 “你的蛇停下了。”齐雍说道,随后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赤蛇还在那里,并且正在围着一个什么东西在转悠。 姚婴上前一步,摇晃手腕,赤蛇随后便回来了。 顺着姚婴的裙子爬上来,一直爬到了她的手上,它摇头摆尾,在向姚婴表达。 “它刚刚围着转的那块地方,应该是一块有问题的石头。”姚婴说道,随后深吸口气,朝着那边走过去。 齐雍抬手扣住她肩膀,“别贸然过去。” “没事,我先看看。”一块石头而已,她倒是不怕。而且这里踩踏之时也没有空空的感觉,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地陷之事。 到了近前,姚婴看了看,之后蹲下。 那块石头埋在泥土里,露出地面只是不过一个磨盘大小而已。周边覆盖着泥土和荒草,乍一看也就是个埋在泥土里的石头而已。 蹲下,姚婴抬手摸了摸这大石头,冰冰凉的。只不过,稍稍用力的按了按,这石头好像并不平稳,因为它动了。 齐雍就站在她身后,也看到了那块石头在动,而且因为动了,周边的泥土都跟着松动了。 “我来。”齐雍抬腿踢了踢她的屁股,叫她让开。 不过,姚婴却没让开,只是再次用力的按压了一下那块大石头。 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这块大石忽然间碎裂,朝着下面掉落下去。 与此同时,只感觉到一股腥气扑面而来,眼前一闪,两排巨大的牙齿出现在她眼前。那一瞬,她的鼻子好像都被那两排牙齿咬在其中。 后颈一紧,她被齐雍整个儿拎起来,旋身,同时一腿飞出去,那个从大石头底下冲出来的东西被他一脚踢到一边。 那东西掉落在杂草中,身子一滚,再次朝着他们俩扑了过来。 光线很暗,但那东西齐雍却看的清楚,两米多长,那是一条四脚蛇。只不过,这四脚蛇长得太大了。 它极其凶悍,张开的大嘴里,舌头并不似寻常守宫那样。反而有着两排锋利巨长的牙齿,涎液顺着牙齿之间滴滴答答,极其腥臭。 齐雍放下姚婴,随即飞身迎上,别看那守宫长得凶悍,而且无所畏惧的样子。可他一脚踢过去,那力度,都听到了守宫的骨头碎了的声音。 它发出一声根本不属于它的嚎叫,之后翻滚着再次摔落到草丛中,身体抽搐,抽了一会儿后便不动了。 一大片荒草都被它压得东倒西歪,腥气和着泥土的气味儿,谁又想到这里还有这种东西。 姚婴始终站在那儿,看着齐雍解决了那个大的超乎寻常又明显变异了似得守宫,她迈步过去,想要看看这家伙到底经过了怎样的改造。 她刚走出去一步,齐雍回头就把她的手臂给抓住了,“自作主张,不听本公子的话。刚刚若是再慢那么一分,你的半张脸就得被咬掉。你是傻子,还是蠢蛋?”他明明说让他来,她就像没听到似得,是她耳朵堵住了,还是他声音太小。 “额、、、你给的这两个选项,还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一个傻子,一个蠢蛋,她哪个都不想选。 齐雍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我说的重点是这个么?” “公子说得对,像这种东西的毒性我不会害怕,但它这么突然的袭击,我的确是应付不了。我都忘了,不是这世上所有的动物我都能驱使。”看着他,姚婴边说边抓住他的衣袖。 垂眸看着她,如此暗淡的光线,她那小脸儿还真是可怜。好像做错事的不是她,反而是他一样。 “哼。警告你,再遇到这种情形,以我的命令为准。重复一遍。”严声呵斥,就差揪着她耳朵大吼了。 仰脸看着他,姚婴深吸口气,“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以公子的命令为准。” 深吸口气,齐雍甩掉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之后反手扣住她的手臂,拽着她走向那条大守宫。 它死了,被齐雍一脚踹断了身上的骨头,那巨大的身体如同铁皮一样的皮肉,可也敌不过齐雍的劲力,他的力气真的很大。 她好像还真得感谢他曾对她手下留情了呢,否则寻常之时对她拍拍打打,她可能早就挂了。 扯着她到了那大守宫尸体的近前,两个人垂眸看着那无比腥臭的东西,谁又想到守宫会长到这么大,两个人都没见过。 “它变异了,守宫的嘴不是这样的,而且也缺少那个长长的舌头。这两排牙齿,长得也明显多余,不是它应该有的配置。这个东西也未必是守宫,兴许是其他的生物,只是长得像守宫而已。”姚婴蹲下,仔细的盯着研究了一会儿,说道。 “别研究了,走。这种东西,也未必只有一个。再看到这种黑色的石头,离远点儿。”他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和力气都耗费在这些畜生身上。 “嗯。”点了点头,姚婴站起身,再次把赤蛇放出来,它倒是一副没心没肝的样子,再次开路。 齐雍依旧在前,姚婴在后,两人只距离两步左右,姚婴边走边打那些朝着自己脸倾斜过来的荒草,同时一边注意着齐雍,别再他又忽然停下,她再次撞到他身上去。 夜很深,这里又很寂静,赤蛇在前头悠游的带路,这树木和荒草让人十分压抑,连呼吸都困难。 “终于有旧城废墟的影子了。”齐雍忽然叹道,一副终于走到西天可以取经了的样子。 微微弯身绕过他往前看,黑漆漆的,她还是那样儿,什么都看不见。 “这里有一些坍塌的建筑的痕迹,看。”齐雍上前两步,抬腿在一片荒草上踢了一脚,可是发出的声音很敦实,并不是踢到荒草上的声音。 “看来,咱们终于进城了。就是不知这是城里的哪个位置,城中有掌权者所在的地方,也有普通人居住的地方。如果有重要的东西,必然不会放在普通人居住的地方。”姚婴点点头,环顾四周,这种光线下也分辨不出这是哪儿。 “走吧。”齐雍再次确认了方向,之后向前走。赤蛇似乎也听得懂齐雍的话,直接方向一调转,顺着他所走的方向再次带路。 走的渴,水壶在齐雍身上,她忍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扯了扯他后背的衣服,“公子,我喝水。” 头都没回,步子也没停,他反手把水壶递过来,“多喝些。” “不能喝太多,在这种地方,想找个地方方便都不容易。”姚婴摇头,拧开水壶,只喝了一口便盖上了盖子。 “考虑的还不少。不过说的也是,这种地方可能随时会冒出一只巨大的畜生,若是把你一口吞了,本公子又不在你身边,再见到你,就得从畜生拉出来的粪便里去找了。”齐雍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事儿还挺有意思。 “公子的想象力还真是好。”从粪便里找她?真是够恶心的。 “先别管本公子的想象力了,看,大片的坍塌的房屋建筑就在眼前。这房屋建在地势低的地方,若是下雨,岂不是全都淹了。”他们走这一路,的确是地势越来越低。而房屋建筑什么的都开始在这里出现,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寓意。 “是啊,不符合城市规划。”姚婴点了点头,这种城市规划有问题。还是说,故意在这种地势低的地方建房子住人,就是为了淹死人? 开始顺着这些废墟走,虽说荒草仍旧密密麻麻,可是之前房屋的废墟还在,走在其中十分难行。 有时得踩到高高的废墟堆上去,这些东西经过了百多年,石头泥土等等混合在一起,如同水泥一般坚硬。由此可知,它们为何没有因为岁月和风雨侵蚀而消失,反而仍旧留在这里。 在其中艰难前行,有一些建筑坍塌的断墙还在,那些墙角里头黑乎乎的,看起来好像能遮风挡雨似得,但又黑的让人心底不安。 这些地方,两个人必须都得看一下,起码得猜测出这些地方之前是做什么的。或许是普通的民居,或许是官用。 天上已经隐隐的出现了亮光,新的一天要来临了,只不过这里仍旧静谧的无一丝声响。似乎时间在这里是不流动的,没有任何的生物,只是天空在黑白转换,像是被人为涂抹了一般。 “累不累?歇一会儿。”从一片残留的墙上下走下来,别看过了那么多年,但他在上面走动,居然一块土渣都没掉下来。 “也好。”这一夜都没休息,她的腿都开始抽筋了似得。 在那片残破的墙后面还有高高的废墟,踩倒那些荒草,随后坐下,姚婴忍不住长长的呼吸,“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徒步,感觉我的腿都长肌肉了。” 齐雍走过来,旋身在她旁边坐下,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支起,看了看她那两条小短腿儿,“细的像柴火棍儿,走路太多没有力气也是正常的。” 翻了翻眼皮,姚婴无话可说,这人总是能在别人长自信的时候,给人一棒子。 “吃点东西吧。”齐雍将进来这里随身携带的食物递给她,他好像没有要吃一口的意思。 接过来,姚婴打开吃了两口,果然是饿了。 这肚子里空空的,全身都乏力了,虽说没有身心俱疲,可这种无力感的确是让她生出一股自己会拖齐雍后腿的感觉。 “接下来可能还会像这样走很久,你多吃些,保持好体力。若是半路体力不济,本公子可不会背你。”齐雍看着她,一边说道。 天色亮了,他的模样也看的清楚了些,眼角眉梢间载着些冷霜之色。不过,在这种荒凉之地,他也真的很让人有安全感,最起码知道他是个本领极大的男人。 “公子,你若累了,便先休息一下吧。”为了确保他接下来面对何种险境都能正常发挥,所以还是让他的体力和精神保持在最好才行。 “你守着?”扬起眉尾,齐雍问道。 “嗯,我守着。”点点头,这点事儿她还是能做的。 见她做了保证,又吃的两腮鼓鼓,很有精神头的样子,齐雍便也信她了。 身体向后,直接躺在了这些荒草上,这种环境之中,他倒是也不挑剔,在哪儿都能睡得着。 姚婴吃着东西,也做好了值守的准备。果然不过片刻,就听到齐雍轻轻打鼾的声音,他是真的很累。 填饱了肚子,姚婴便坐在那儿看守,天亮了,这四周的东西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眼下,她也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些层层叠叠的废墟了,高矮不一,夹在在树木之间,又被荒草所环绕,连个蚊虫都没有。 远处,那些废墟很高很高,像一座一座的小山似得,被荒草所覆盖,也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 把赤蛇召过来,让它在这周边巡视,她则抱住了双腿,脑袋枕在膝盖上,盯着睡着了的齐雍。 这人真是太强了,他躺在这儿腰部最高,头脚则坡度向下,这姿势也能睡得着,厉害。 看着看着,姚婴也不知在何时眼睛就闭上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姚婴感觉到脑袋上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她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倾斜的。 “嘘。”低沉的声音就在耳朵边儿,姚婴这会儿才察觉,不是世界倾斜了,而是自己倾斜了。 她枕在了齐雍的腿上,而他已经坐起来了,眼下他的头悬在她耳朵上边,让她噤声的声音,就是他传出来的。 一动不敢动,姚婴也迷惑自己何时睡过去了,而且,还躺到了齐雍的腿上。 “怎么了?”她很小声的问了一句,眼下这会儿天上还有太阳呢,可是却莫名冷飕飕的。 “好像有人。”齐雍小声的回答,随后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扶起来坐着,他身体一动,从那废墟上滑了下去。 他落下去无声,挺拔的身体眼下好像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似得。 眼见他悄无声息的移动出去,姚婴晃了晃手腕,赤蛇便爬了过来。 缠在她手腕上,翘起来的头却摆动着,是在表达一些情绪。 它刚刚叫她了,只不过,没成功的把她叫醒而已。 刚刚齐雍说,这里有人。有人? 貌似在这个地方,除了他们这一伙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吧。 若真有外人,那么,很大的可能是巫人。 有巫人在这里? 姚婴随即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来从这废墟上下去,顺着刚刚齐雍走过的痕迹。荒草太高了,这里头若是藏了人,她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依稀的能看到齐雍的身影,不过他走的太快了,而且又没有声音,估计只是她再慢一步,他就没影了。 蓦地,赤蛇剧烈一动,她眼角余光中好像也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迅速的扭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了微微晃动的荒草。 看着那摇晃的荒草,她的眼睛瞬时睁大,草在晃动,没有风啊! 那么,就是有什么东西经过,碰到了荒草,所以它们才会晃动、、、 “齐雍,快过来。”她大喊出声,下一瞬,齐雍的身影便迅速的出现在她身边。 “怎么了?”上下的看了她一眼,好像都好好的。 “那边,刚刚有东西过去。”伸手一指,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赤蛇,刚刚荒草晃动绝不是因为风。 齐雍抓住她的手,立即朝着她所指的地方追了过去。 083、探险二人组(二更) 齐雍尽管还拖着一个人,但速度极快,那些荒草快速的在两侧倒退,姚婴双脚离地,尽管她没有被齐雍抱着,可是身体居然是斜着的在飞。 他真的是狂追,那些废墟都不能成为他的阻碍,而且,姚婴也根本不知他是否看到了什么踪影,不然怎么会好像十分确定目标一样。 而且,被他拽着狂追的时候,她连呼吸都不能,肺子憋的要炸了。 就在此时,齐雍忽然刹车,姚婴被反作用力甩的差点飞出去。那只手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她趁着停下来的机会快速呼吸,“怎么了?”为何忽然停下了。 “的确是有人。”齐雍说了一句,随后放下了她。 身体在不稳的摇晃,她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不放开,否则她可能真扛不住了。 “哪儿呢?”转头往四处看,大概是她现在有点天旋地转,以至于好像一切都在摇晃似得。那些荒草都在动,更好似四面八方都是人,一时间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 “看脚下。”齐雍的声音将她的神思拉回来,同时晕眩似乎也好了一些。 低头往地上看,尽管都是荒草和不知淤积了多年的尘土,但是就在他们俩站着的这一片的前头,两个人都不曾踩踏过的区域,有脚印儿。 “真是人的脚印,还很新鲜。”有杂草被踩得弯下去,眼下正在缓缓的弹回来,足以证明这就是个新鲜的脚印,刚刚被踩踏过,不会超过两分钟。 “走吧。”齐雍看了看,之后,便随着那脚印的方向往前走。这下面的泥土有的松软有的坚硬,脚印儿也时有时无。不过,就是不看脚印儿,通过那些荒草也能看得出来。 荒草太过茂密,有人从中走过,不可能没有一丁点儿的痕迹。它们微微朝着两侧倾斜,像是在给他们俩指路似得。 “能在这里出入的人,想必除了巫人,也没有别的可能了。”只有他们才会在意这个地方,平常人谁会往这里跑。 “常年无人出入,此次我们来了,他们就出现了。兴许还是刻意的出现在我们附近,引我们故意到达此处。”齐雍往前走,一边说道。他一只手臂还被她扯着,但也并没有耽误他什么,而且好像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臂被绑架了。 “如果是刻意引导,那我们还要跟着么?”故意引导,那前方必然是陷阱。 “跟,为什么不跟?”齐雍却是根本不在意有什么陷阱。只要有机会抓住巫人,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那如果他们是因为我们进入这里,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某些东西。邺城那个巫人老头说的话你还记得么,他说这旧城废墟里有什么释引。还有巫人也总是想进来寻找,你说他们是不是为了阻止我们找到。而且,我一直在想,那个释引是什么?”抓着他手臂,姚婴在后面双脚互绊着走,一边说道。 “上面记载了神秘的邪术。”齐雍说道,释引是什么,他显然是知道的。 084、你做挡箭牌(一更) 追了一段儿,那些荒草歪斜的痕迹都不见了,之前经过这里的人,好像眨眼间就消失了,和空气化为了一体。 只不过,这里的废墟真的好高啊,一些树歪斜着在这废墟中生长出来,像是受了诅咒一样。 那些倒塌的建筑原本应该很高,房顶倒塌,下面的墙却仍旧屹立着,极其宽厚坚固。虽说受了风雨的侵蚀,可看得出它们还能坚持很久。 “没有踪迹,他们也不至于凭空消失,你说会不会遁地了?这片废墟太复杂了,说不准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下通道。”已经时近傍晚了,天色再暗下来的话,她这双眼睛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或许吧。”齐雍走在前,他回答了一句,步子却不停。 跟着他,姚婴的两条腿觉得都要废掉了,小腿肚在抽筋似得,她若是能有齐雍这种体力,别说徒步一整天,估摸着连续走上一天一夜也会如同打了鸡血一样。 蓦地,一直缠在她手腕上的赤蛇迅速的解开身体,一溜烟儿的顺着她的裙子下去,超过了齐雍,再次成为了领队。 “它怎么了?”看到了它,齐雍微微扬眉,眼见它顺着废墟之间的空隙钻进去,贴地而行,但是却像在飞一样。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了,快,追上去。”没有命令,它就自己跑了,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齐雍立即加快了脚步,顺着这一大片废墟的空隙追过去,之后他忽然就停下了。 姚婴从后追上来,一手抓住齐雍后背的衣服,一边探头往前看,光线朦胧中,前方多处黑乎乎的,好像大地上长了牛皮癣一样。 “这是、、、、”看起来很眼熟啊。 赤蛇在那片地方转来转去,显得极其兴奋,像是嗅到了兴奋剂一样。 “这一次,本公子怕是双拳难敌四脚了。危急时刻,你要做好充当诱饵的准备,趁着它们撕咬你的时候,本公子就能将它们一个一个的全部都收拾了。”看着赤蛇游走,那些贴在地面上黑乎乎的一块一块的大石头,里面有动静。 “我身上一共也没有多少肉,也不够它们塞牙缝的。依我看,还是公子去充当诱饵,然后为我争取逃跑的宝贵时间吧。”后退,如果那前头每一块石头下都有那变异了的四脚蛇,她应付不了。这些东西显然有年头了,按年纪算的话,兴许都能达到祖爷爷祖奶奶的辈分。这种老家伙,她想驱使它们,没那么容易。 缓缓地回头看她,齐雍扣住了她的手臂,“别走啊,这个时候不为本公子分担,忘记自己的职责了么?” “我的职责就是代替你羊入虎口?不行不行,我去那上头给公子加油打气。”另一手一指最高的废墟,她要躲到那儿去。 “过来。”施力把她扯过来,放开她的手臂直接圈在她的脖子上,将她挡在胸前,明显是要她做盾牌。 “放开我,我禁不住那四脚蛇一口的。不行了不行了,出来了。”就在她挣扎的时候,那边赤蛇勾引的大石头底下的东西终于撞了出来。 那些石头其实本就不结实,但外面有骚扰的话,它们似乎也不会想要出来。 赤蛇本身气息很强烈,在那外面招摇转悠,里面的东西被它一刺激,跟疯了一样。 眼见着那些石头碎裂,数条身长不可数的东西从里面窜出来,姚婴闭上眼睛,摇晃手腕,那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粗的赤蛇立即窜了上去。 齐雍单手扼着姚婴的脖子,在那些四脚蛇窜出来的时候迅速的后退。两个人的身体向后倾斜,和地面形成了完美的角度。 退出去几米,齐雍身体直立起来,姚婴也在同时被他反手扔出去,他则朝着四脚蛇冲过来的方向过去了。 姚婴再次后退,躲到了再远一些的地方,昏暗的光线中,那边已经乱成一团。这些四脚蛇发出不属于它们的嘶叫声,巨长的身体翻转跳跃,砸在地上的时候地面好像都在颤抖。 其中赤蛇缠住了一条四脚蛇,它倒也不是非得要把它们弄死,只是用自己尖利的毒牙咬破四脚蛇和铁皮一样厚的皮肉。 想要咬穿也不容易,不过它却是如同跗骨之蛆,那四脚蛇在地上连连打滚儿想把它甩掉,却拿它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终于被它成功的咬到了那四脚蛇脖子处最柔软的地方,它小小的身体一跳,立即跑开,转而去攻击另外一条四脚蛇。 而齐雍也在与那十几条四脚蛇恶斗,他力气很大,被他踢中要害,再厚的皮肉也禁不住他的一脚。 只是,数量太多了,他被围在其中。距离不太远,可是姚婴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影了。那些四脚蛇每一条都有两米多长,巨大无比,两只前爪极其锋利,被它抓一把,皮肉都得被扯下来。 荒草和废墟上的泥土被折腾的乱糟糟,一时之间,这里好像工地施工一样。 就在有四五只四脚蛇被齐雍解决的时候,赤蛇忽然回到了姚婴这里,它好像邀功一样,顺着她的裙子爬上来,一直跑到她手臂上,之后摇头摆尾。 一看它这样,姚婴就明白了,笑了一声,她随后抬起手臂,大幅度的晃动手腕。 也就是在她晃动手腕的时候,那边将齐雍围起来的七八条四脚蛇忽然停下动作。它们如同复制粘贴一样,做出一样的动作,开始后退。 齐雍站在那儿,一条腿还是运满了力量抬起来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幽深的眼睛里也皆是杀意。看着把自己围成了一圈的四脚蛇动作一致的后退,两只脚两只脚的向后挪动,明明还张大了嘴,锋利巨长的牙齿还在往下滴涎液,但却好像放弃攻击他了。 纤细的身影从两条四脚蛇之间穿过,它们巨长无比,身体又十分宽阔,姚婴从中走过,被对比的她就好像一条蒲柳,它们只需甩一甩那劲力十足的尾巴,她就能飞到天上去。 边走,她边晃动着手腕,到了齐雍身边,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它们被蛇咬了,能暂时听从我的控制,不过只是一会儿而已。趁着这会儿,咱俩赶紧走,别浪费体力了。”尽管齐雍可能也会把它们都解决了,但是浪费时间耗费体力。 齐雍收敛了外放的压势,看了看那些变得傻愣愣的四脚蛇,“还有这招。” “我觉得,它们之前藏身的地方会不会有问题?我一直在想,它们在下面到底在做什么。长这么大,那么地底下的空间必然也不会小。”说着话,她那只手仍旧不断的摇晃,乍一看帕金森一样。 齐雍点了点头,“它们能撑多久?”朝着旁边挪,两个人从两条巨大的四脚蛇之间走过,袍角都碰到了它们,但它们好像没有任何知觉。 “撑不了太久,所以得赶紧走。”姚婴随着他走,一边盯着这些巨大的家伙们,她这娇小的身板,真不够它们一口吃的。 走出来,齐雍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随后抬脚在某一条四脚蛇的尾巴上踹了一下。那四脚蛇的尾巴巨长无比,且十分厚实,只是那么横扫一下,就会把人给掀飞。 “你干什么?”姚婴立即揪紧了他的手腕,这家伙神经病。 “本公子想试试是你的迷惑是否管用。”齐雍笑了一声,也不觉得自己冒险一脚有什么不对的。 “你能不能行,我晃手腕晃得都要中风了,你还试探个鬼啊。快走。”连推带搡,姚婴觉得这人无法理解。 齐雍被她推着,犹如赶鸭子上架一般,俩人到了那些四脚蛇爬出来的地方,原本应当是很多条地下通道,只不过它们疯狂的窜出来,撞得所有通道之间的各层泥土砂石全部碎掉,这里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地窟。 “感觉一下,下面好像有风在往上吹。”站在这边缘,就感觉到腥气在往脸上扑,很明显,下面是通的。之前的设想没错,那些四脚蛇必然是生活在地下,可凭借它们那么巨大的身形如果这地下很狭窄的话,根本无法让它们生存。生长是需要条件的,食物,空间,这地下必然都具备。 “走。”尽管这下面腥臭无比,可齐雍也并不嫌弃,稍稍看了一下,便拽着姚婴跳了下去。 姚婴立即抱住他,双腿也自动的缠上去,齐雍完全是不管不顾的往下跳,也根本不想这下面若是有什么锋利的石头或是其他东西,会不会把他的身体撞断。 腥气扑鼻,伴随着的还有因为缺少氧气之后的稀薄感,以至于呼吸都有些困难。 能感觉到泥土因为碰撞而不断的往下掉落,都砸到她脑袋上了。抱紧了齐雍,她自动的把脑袋往他身上靠,避免被那些泥土砸的头破血流。 好似经过很久,但好似也只是一瞬间,齐雍踩到了实地,姚婴抱着他的身体,缓冲了大部分的冲击力,随后双脚才落在地上。 “这底下,还真是别有洞天。”齐雍环顾了一圈,之后低头看向那仍旧抱着自己手臂的人,看她这样子,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 缓缓地调整呼吸,姚婴也抬起头,只不过这里太黑了,一丝光亮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他所谓的别有洞天,在她眼里都是一团黑。 抓着他的手臂,姚婴摇了摇头,“我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这里挺高的。”因为他站的笔直,丝毫没有弯腰驼背,可见高度是够的。 “前面更高,这是一座地下宫殿,看,前面的撑天柱不止高,而且十分结实,不知是什么质地。”在齐雍的视线中,这中空的地下很大很大,撑天柱呈两排排列,一直延伸到远处。 撑天柱两侧约十米处是墙壁,墙壁上皆是黑色的浮雕。这地下淤积诸多的水和泥,天长日久所致。而且,那些淤泥之中有很多巨大的动物爬过的痕迹,除了那些四脚蛇,也没别的东西了。 “不好,上面那些四脚蛇醒了。”缠在她手腕上的赤蛇一动,姚婴立即反应过来。 “走。”齐雍抬头看了一眼,这是一个斜坡,这会儿他抬头往上看,只见上方洞口处,已经有四脚蛇的脑袋冒出来了。 抓着他的手臂,跟着齐雍快速的离开原地。这诡异的地下宫殿地上都是长年累月积攒的水和泥,走在上面脚下打滑,若不是齐雍带着她,她已经吃了几次狗啃泥了。 “这些石柱的手感不对,好像不是石头。”路过时,姚婴伸出手摸了几次那些从身边过去的石柱,入手冰凉,触感柔韧,并不坚硬,好像不是石头。 “一会儿再说。”齐雍觉得眼下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因为能听到后面已经有东西追过来了。 来不及回头,姚婴脚下奋力一蹬,另一手圈住齐雍的腰。似乎明白她的意图,齐雍在同时甩开被姚婴禁锢的手臂,迅速的从她身侧绕过,便揽住了她。 这其中,他的速度不曾落下,脚步也没有停留,反而在揽住她的同时脚下一踮,整个人瞬时跃起,跳出去三四米开外。 后面追着他们的四脚蛇发出极大的声响,淤泥和积水被踩踏的发出巨大的声响在这空旷的地宫之中不断回响,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有无数的四脚蛇正从四面八方的爬过来。 这偌大的地宫撑天柱无数,终于,感觉好像穿过了大半个城市那么远的时候,前方的撑天柱忽然消失。这前头便是石壁,已经到了尽头。 石壁上黑色的浮雕淤积着灰尘,可是却十分精美,一时间看不出雕刻的是什么。 齐雍停也没停的朝着那石壁撞上去,姚婴依旧如同之前那样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前。猛地觉得双腿似乎撞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呢,就穿过了一条夹缝。他的身体在同时旋转过来,她后背撞在坚硬的石壁上,他则把她挤压在石壁和他自己的身体之间,耳边是他剧烈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听得她后脊椎发痒,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085、你做挡箭牌(二更) 石壁错开了一条缝隙,但,随着那两个人挤进来之后,也不知怎的,它又重新合上了。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一条四脚蛇的脑袋就顺着那缝隙钻了进来。 但,它也只是伸了个脑袋进来而已,那石壁合上,它就被夹在了那里。 发出凄惨的嘶叫声,那张大的嘴里黑血混着涎液流出来,之后,它就没了声音。 不过,这些声音姚婴都没听到,她后背紧紧地贴着坚硬的石壁,而身前则是齐雍。她本就斜着身体抱着他的腰,即便此时他停了下来,她的两条腿还是悬空着的。 呼吸不上来,也不知怎的,她全身的汗毛都是竖起来的,那种感觉,让她觉得现在应该立即拿个刮刀把全身的汗毛都刮了。这样,应该就不会因为汗毛倒竖而全身发痒了。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痒,从未有过之事,像中毒了似得。 耳朵里,齐雍剧烈的心跳渐渐地归于平缓,呼吸也没那么急促了。 他缓缓地低头,看向那个被挤压的成了一片儿的人,他不由莞尔,稍稍放松了些力气,姚婴就滑了下去,最后双脚落地。 终于站直身体,她也能呼吸了,缓缓抬眼看向他,但这里太黑了,其实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得到他不断打下来的呼吸,吹得她不得不低下头。 单手撑在了石壁上,齐雍看着她,疲累的笑出声音来,“本公子当牛做马,自从你这个小丫头跟了我之后,我反倒成了你的跑腿儿了。” “对不起,我本来还想着,尽量不拖你后腿。可是谁想到,还是拖你后腿了。”这是假话,他不带着她,她就得进四脚蛇的肚子了。 “哼,心存感激是对的,若不是本公子,你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低头看着她,他那一手撑墙的姿势,将她围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点了点头,“公子说的是。”所以,再有这种危险情形,她必须得抓紧他,不惜卑鄙无耻,把他当成人肉盾牌。 如此听话,齐雍还算满意,撑墙的手落下来,在她的头上拍了拍,“走吧,这又是一座地宫,和刚刚经过的没什么两样。” 环顾了一圈,齐雍看的清楚,但他所看到的东西,在姚婴眼里不过是一片漆黑,黑到模糊。 他说要走,姚婴立即伸手抓住了他。抓到的是他腰间的衣服,仅仅是这样抓一下,她也能有胆子迈步前行,否则真担心自己会摔得狗吃屎。 “那些东西大概是专门豢养在此处守卫这地宫的,那边有,这边也一定会有。”向前走,齐雍带路,他边说话边抓住了她扯在他衣服上的手。 他的手很大,蕴满了力量,只是抓着他一只手,心里就会莫名的生出一股安全感来。 这里的地面也有许多的淤泥和水,靴子都湿透了,每走一步,淤泥和水都发出湿漉漉的声音来,让人觉得氧气都不够用了。 “公子,你摸一摸这些撑天柱,好奇怪啊。”虽说看不见,但是她另一手横向的伸展开,路过之时手就摸到了那冰凉的柱子,这手感绝对不是石头,哪有石头是这样柔韧的,摸起来,像那种十分十分紧实的肌肉。 齐雍拉着她一转,便停在了一个撑天柱前,他伸手摸上去,这手感果然是不对。 “你感觉一下,摸起来,是不是像那种猛男吃了很多蛋白粉练出来的肌肉?手感还挺好,但很诡异。”姚婴也在摸,手顺着那两人才能环抱住的柱子上下游移,好像还有肌肉的线条感,真是迷惑。 “本公子没摸过男人的肌肉,你摸过?”她这比喻让他觉得很恶心,男人的肌肉?什么鬼话。 姚婴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摸过,摸过的手感最好的,就是公子了。不然你试试?摸摸自己的胸肌,再摸摸这柱子,手感很像。” 齐雍发出一声嗤笑,“你要本公子摸一摸自己,再摸一摸这撑天柱?” “你若是觉得摸自己太色情了,那就算了。如果说,这东西真是肉的话,那会是什么动物呢?什么动物有这么发达的肌肉?大象,犀牛什么的。但,又缘何保持了这么久,手感还这么鲜活?”姚婴摇了摇头,她不是在和他讨论肌肉,只是这撑天柱,真的很奇怪。 “如果真是用肉做的,那么你觉得目的是什么?至少本公子从未见过。”这么多年来,事关巫人的各种邪门的事儿都见过。但,自从进了这旧城废墟,各种之前没见过的东西开始轮番上演。 “兴许,它们是可以复活的,眼下,正在休眠时期。”摸着,姚婴一边感受,若是有光线的话,说不准看到的就更多一些了。 “别瞎猜了,走。”齐雍觉得浪费时间,因为很明显这些地宫里什么都没有。如果那释引需要秘密的隐藏起来,也不会隐藏到这种地方来。 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踩踏的淤泥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回响,这声音钻进耳朵里,也不由的让人不得不绷紧了神经,毕竟可能随时会出现那些四脚蛇。 走了好一会儿,这一处地宫又到了尽头,姚婴只是拉着齐雍的手,并不确定他做了什么。只是下一刻听到了刺耳的声响,是沉重的石头碰撞的声响。之后,齐雍就拉着她往前走,有一些不同的空气扑面而来,显然是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了。 “这里,不会又是和之前一样吧。”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依靠齐雍的解说了。 “不一样,没有撑天柱了。”齐雍说道,拉着她往前走,有细细的风从前面吹过来,而且,这里好像有些狭窄。 横向的伸出手,手臂还没伸直呢,就碰到了石壁。石壁上都是浮雕,摸起来很圆润,说明雕刻它们的工匠拥有极高的手艺,而且当时雕刻的时候并不是着急赶工,是精雕细琢出来的。 “很狭窄啊。”又往另外一侧摸,这里的宽度只有她双臂伸展开那么宽,像是一条什么通道。 “这条通道很长,不知会通往什么地方。倒是这些浮雕很有意思,很多很多的婴孩。”齐雍边走边说,有意思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渗着那么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 “婴孩?”这一点姚婴倒是不解了,花费这么大的功夫雕刻的浮雕,居然是很多的婴孩,总得有寓意吧,寓意又是什么? “来,摸摸看。”抓着她的手,直接将她拎到了石壁前,把她的手按在了石壁上,顺着浮雕的纹路抚摸。全部游走了一遍,姚婴也不由得深吸口气,果然是小小婴孩的模样,只不过姿势好像有点奇怪。 “这应当是个刚生出来的婴孩,长得很丑。再摸摸这个,好像死了,更丑。”带着她的手摸到了下面,还是个婴孩的形状。它们似乎层层叠叠的,这里是一个婴孩的小山。 齐雍看得到,所以站在她身后带着她的手在这石壁上触摸,分析那些婴孩的姿态形状,它们还有脐带与胎盘,这兴许是一种什么象征。 姚婴摸着,一边听着齐雍就在她头顶的呼吸,他就站在她身后,贴得很近,都能感觉到他的胸膛撞在她的后背上,坚硬的和这石壁没什么区别。 “这些巫人,总是弄这些诡异邪门儿的东西,带有某种象征。可是,他们太神秘了,人数又稀少。血统低下的又不了解上层所掌管拥有的那些秘密,抓到了一些下层人,根本就审问不出什么来。”带着她的手摸到了上面,她手臂太短了,只能这么高而已。 “带着脐带和胎盘的婴孩,代表什么呢?”她脑子里一闪,好像觉得似曾相识。 “似乎有什么动静,走。”蓦地,齐雍抓着她的手离开这里,也打乱了她的思绪。 顺着这通道迅速的往前走,迎面吹来的空气也越来越多,吹得眼睫毛都在拂动似得。 而且,这里的地面是没有淤泥的,很干燥。 走了好一会儿,姚婴的两条腿都拖不动了。 不过,就在这时,齐雍的脚步却慢了下来,他一直走在前面,此时此刻,一些幽绿色的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幽深的眸子都被染成了绿色的,看起来几分诡异。 “怎么了?”他停了下来,姚婴抓紧了他的手,问道。 “过来看看。”把她拽到了自己身边,让她往前看。 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姚婴的眼睛有些发花,转着眼睛,她觉得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缓缓的转头,她看向身边的齐雍,其实只是知道他站在自己旁边,想从他那儿得到最新的信息,他又瞧见了什么? 转过眼睛的时候,她的视线好像逐渐的看到了一些光线,她看到了齐雍棱角分明的脸,入鬓的眉是他脸上最出彩的地方。还有他的眼睛,这会儿瞧着像狼一样,发着绿光。这会儿瞧着,他脸上有杀气,姚婴也跟着条件反射的后颈发凉。 诶?不对啊,她看得清他了? “齐雍,你怎么绿了?”脱口而出,姚婴心头咯噔一声,之后便伸手去摸他的脸,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着在皮肤外层了,就像囚崖那儿的怪物鱼人一样,体表附着的都是活物,但是剧毒无比。 低头看向她,她的手也在同时摸到了他的脸上,有胡渣,摸着扎手。但很热,就是他寻常时的体温。 “你是不是傻?叫你往前看,你看我做什么?绿的是前面,不是本公子。”深吸口气,很怀疑他会不会现在就把她的头敲碎,让她清醒清醒。 收回手,姚婴扭头往前看,这会儿才看到前面绿光幽幽,一座古楼在绿光的映照下,犹如冒鬼火的古墓。那些绿光就是从那座古楼的内部发出来的,因为没有门窗,绿光畅通无阻的传出来,将这片偌大的中空地下都照亮了。 “那些发光的是什么?”长碧楼里有夜明珠,但发出的光不是这个颜色的。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藏在这种地方,显然不是寻常之物。对了,你刚刚直呼本公子大名,是不是忘记自己身份了?”齐雍才想起来,这小丫头喊他名字喊得溜,没有尊卑,不分大小。 眨了眨眼睛,姚婴抓着他的手往前扯,示意他先走,“走吧,进去看看。都到了这儿了,不管刀山火海都得进去瞧瞧。” “让本公子先走?”她只拽他手,自己却没有要往前走的意思。 “公子先去探一探,这儿有没有那种四脚蛇。”趟雷手,必须得是他才行。 “指使本公子去涉险,自己可以见势不好就逃跑,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他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不是那个意思,能者多劳嘛,谁让公子功夫好呢。”幽绿的光线映照下,她的小脸儿也是绿色的。不似齐雍那般,绿起来显得很有杀气,她的脸倒是显得挺惨的,惨绿。 “说起假话来,眼睛都不眨。”齐雍哼了一声,随后甩掉她的手,罩在她后颈上,就把她往前推。 姚婴双脚用力抵住地面,上半身奋力向后抵抗,坚决不去做趟雷手。 她这德行惹得齐雍莞尔,松了手上的劲儿,改为抓住她的后颈,他手特别长,这样捏着实际上就等同于抓住了她的脖子。施力,把她重新拽回了自己旁边。 “既然你我都不愿意先去涉险,那不如就让你的蛇来吧。”他说道。 闻言,姚婴点了点头,“有道理。” 晃了晃手腕,赤蛇就从她的衣袖里钻出来。到底是个动物,不解人心之恶,若是当下懂得那两个人的想法,估摸着它会瑟瑟发抖。 赤蛇果然悠然的顺着前面的斜坡爬了下去,它本身是赤红的,被绿光映照,它泛着诡异的光。 两个人盯着它,直至它抵达了二三十米开外的那座古楼,他们俩不约而同的缓了口气,看来这处,没有四脚蛇在守着。 “走。”抓着她脖子前行,齐雍如同抓着个犯人似得。 086、鬼影(一更) 幽绿的光线从那座偌大的古楼中散出来,这座古楼一共三层,只有窗棂门框,却没安装门窗,一扇都没有。 那绿光就在里面,倒也不是特别的亮,那是一种幽幽的光线,如同掺杂了不知名的粉末,以至于时间太久,感觉眼睛好像进了硫酸一样,止不住想眨眼,缓解这酸涩。 赤蛇已经进了古楼了,不见踪影,它虽说跟了姚婴很久,但到底不是人,没有人的理智。它遇到了好玩儿的事儿,就会兴奋,像个小孩儿一样,贪玩儿。 两个人走到了这古楼前,看这制式倒是正规,但是只有门窗的空间却没有安装上门窗,这就显得很诡异了。 再看那木质,用的是极其坚固的木料,且没有偷工减料。看得出这古楼必然有些年头了,那些挂在上面的灰尘厚厚的一层。 在这门口环顾了一下,地面上除了赤蛇爬过去擦过灰尘的痕迹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可见一直没有人进来过。 但,一直没有人出入,那,这楼中发出幽幽绿光的又是什么呢。 两个人同时停下,之后又看了看对方,两个人的脸都绿油油的,莫名的都生出一股对方得了什么重大疾病的错觉。 不过,姚婴觉得自己和齐雍肯定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此时此刻的眼睛就像要捕猎的猛兽,散发着绿光。 以前,她倒是也不觉得‘绿’是一种难看的颜色。但今天,她真是觉得对绿过敏了,往后再看到这种满眼绿,她非得吐出来不可。 “你那条蛇,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进去吧。”齐雍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微微眯起眼睛,看不出那是什么情绪。 “见不得人的事?它已经失去那个渴求配种的功能了。”赤蛇是绝对不会做出见不得人的事儿的。 听到她的话,齐雍缓缓地转头看向她,“本公子说的见不得人的事,和你说的见不得人的事,你觉得是同一个么?” 眨了眨眼睛,姚婴想了想,之后点头,“是同一个。” 似笑非笑,齐雍居高临下,一副已穿透了她脑袋瓜儿的样子,“同一个?” 郑重的点头,“嗯。” 没有再说什么,齐雍先一步走进古楼的大门,看他进去,姚婴也随后跟上。 这古楼的地板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随着迈步进去,走过之清楚的留下两个人的脚印儿。 进入古楼,这里桌椅设备一应俱全,那四四方方的桌子上还摆放着成套的茶具。只不过,年代久远,又落了一层的灰尘,它们原本的光泽都已经没了。是什么瓷又上的什么釉,根本看不出来。 而除却这些,最扎眼的就是那些绿幽幽的发光体了,这些光并不是来自某些会天然发光的珍稀宝石,而是来自于墙上。 若说墙上并不太确切,只是那些发光的东西就是嵌在墙上而已。 那是一个个成年男人拳头大小的茧状物,它们将四面所有的墙壁都‘蚕食’出了一个一个窟窿来,它们就待在那窟窿里。 密密麻麻的窟窿,每一个里面都是那种茧状物。依稀的能看到外层是白的,但是被包裹在里面的东西是绿色的。就像包裹了夜明珠,它们会发光,但外层被笼罩,阻挡了它们所释放出来的光。 墙面上的那些窟窿好像一个一个的眼睛,看过去,真是极为不舒服。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让人莫名其妙的联想到身上会生出一个一个这样的窟窿来。 “看,你的蛇正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儿。”齐雍伸手朝着客厅左侧的小厅指,让她自己看看,她的蛇正在做什么。 扭头看过去,果然在绿幽幽的小厅里看到了赤蛇,它正躺在地上和一颗比它粗了十几倍不止的茧状物纠缠。细细的身躯将那茧状物整个缠起来,奋力的张大自己的嘴,想要把那茧状物吞进去。这就是齐雍所谓的,它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儿。 微微皱眉,姚婴随后便走了过去。赤蛇疯癫了似得,奋力的想要把那茧状物吞进口中,并且它已经吞了四分之一了。 只是,很明显,这东西它未必吞得下去,因为太大了。并且,那白色的茧状物下,并不像蛋类一样是液体,反而看起来像是无比坚硬的。 弯身,姚婴直接把赤蛇连带着那茧状物一块拿起来了,她近乎残暴的把赤蛇和那茧状物分开,赤蛇的牙齿还挂在上面。被她这么一扯,它不得不放弃,那小小的嘴被扯得十分可怜。 终于把那东西拽了出来,拿在手里丝丝络络的,就像是用上等的蚕丝编织而成的一颗大蛋。 但是里面的东西却很重,感觉像是一块石头。沉甸甸,但是有些温度,并不是那种凉冰冰的,和想象中的大不一样。 齐雍也走到了她身边,她粗鲁的行径他尽收眼底,那赤蛇被她用力的捏着,它眼下正在扭动,想要挣脱,却又挣不出来。 “公子你看,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将那颗茧状物递给他,要他来品鉴品鉴。 齐雍接过,拿在手里触感不一般,外层那些丝丝络络的东西就很特别。而里面的东西在发光,又沉甸甸的,一时之间,也看不出里面发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轻轻地叹口气,姚婴走向墙边,这墙从上至下,皆是那些窟窿,再细细看看每个窟窿里那些茧状物,它们好像就是被搁置在这里面的,所以说这墙壁上的窟窿是特意凿出来的。 也拿起来一个,很轻松的就落到了手里,这东西太大,这般托在手里,和她的手似乎也差不多大小。 她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把另一手捏着的赤蛇放回衣袖中,这才开始捏住外层的丝络,打算把它们扯下来。 可是,这般一扯才发觉,这东西有多结实,根本扯不下来。 就在此时,身后的齐雍走过来,一手直接放到了她眼前,手里头托着的那个东西,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那是一颗类似于琥珀一样的透明物,它们包裹着一只肉肉的绿虫,那绿光就是它发出来的。 它卧在里面,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全身肉滚滚,没有足。头有些奇怪,尖尖的,好像还有一根透明的尖尖的东西就在它的头上。 转眼看向他的脸,姚婴露出笑意来,“这东西可硬了,我刚刚撕扯了一下,它纹丝不动,你怎么做到的?”她两手抓住那东西,再次用劲儿的撕扯,指节都白了,但是那东西果然是纹丝不动。 扬眉,齐雍看着她那十根细的如新生的竹笋没什么两样的手指头,随后道:“凝神静气,丹田发力,运力于手腕、、、、” “等等、、、、打扰了。”姚婴不眨眼的盯着他,几分目瞪口呆,她脑子跟不上了。 看她那傻样儿,齐雍嗤笑了一声,“算了,不会就不会吧,你这个年纪,也学不会了。”摇了摇头,他讲这些她的确是听不懂。习武必须得从儿时开始,她这个年纪,就算把腿脚都撅巴折了,也学不会。 扯了扯唇角,姚婴觉得笑不出来,她不觉得自己笨,但是,刚刚齐雍说的话她试探了一下。发现,凝神静气再用力的话,这力气都朝着下半身走了,甚至有点想去方便。不知道,他是怎么让力气朝上走的? “这东西,你觉得它若挣脱出来,会变成什么?”齐雍问,他饶有兴味儿似得。 “谁知道呢。诶,咱们俩是不是得赶紧上去看看?这古楼一共有三层,咱俩还是得赶紧上去看看吧。这个地方,太诡异了,我鸡皮疙瘩冒出来,一直都没消下去过。”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原位,姚婴觉得得抓紧了,不能再拖沓了。 “走吧。”齐雍没有放下手里的那个绿光幽幽的东西,转身朝着楼梯走了过去。 这楼梯还是很不错的,一直通到二楼,看起来很结实似得。 一脚踏上去,这楼梯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好像要承担不了齐雍的体重。 不过,他也不甚在意,继续的往上走,姚婴跟在他身后,她这体重踩上去也吱吱嘎嘎。如此看来,这楼梯真是年久失修,说不准哪一脚就踩碎了。 想着,她伸手抓住了前面齐雍的后腰带,这样保险一些,免得掉下去摔个四分五裂。 “真害怕了?没什么事儿,这种高度,摔下去也不会死。”齐雍倒是也没拒绝,知道她害怕,心里没底。 “嗯,公子比较有安全感。”吹捧,希望他能继续趟雷。 齐雍弯起薄唇,带着她上了二楼。 二楼和下面一样,没有单独的房间,就是敞开式的一间大厅,很大。修建了窗子,但仅有窗棂而已。墙上都是窟窿,窟窿里放着那些茧状物,大小和楼下的差不多。 两个人走上来,姚婴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茧状物,太多了。这里就好像一个博物馆似得,专门建起来用来陈列这些东西。 用处目前是未知,但恶心人的目的绝对达到了,谁进来这里都不会舒服。 蓦地,齐雍停下了脚步,姚婴的眼睛则在别处,她迈步向前,左脸就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闭了闭眼睛,姚婴转头仰脸看他,他也在同时转过身来,“眼睛又跑到后脑勺去了?” “你忽然停下能不能给个信号?”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撞得不是鼻子,她这脆弱的鼻骨可打不过他坚硬的后背。 “看地面。”齐雍抬手罩着她的脑袋,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让她往地上看。 他所指示的位置是窗子下,地板上,厚厚的灰尘有被擦过的痕迹。 往那儿看,姚婴不由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印儿。” “人的脚印儿。”齐雍一眼便看出来了。 “人的脚印儿?可是,只有一点点啊。”最多不超过她半个手掌那么宽。 “这是在此短暂停留踮脚时的脚印,只有前半个脚掌。”齐雍缓缓地眯起眼睛,有人来过,并且,就在不久前。 姚婴咬了咬嘴唇,还未说话,只觉得身边的齐雍忽然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他身上好像有冷风似得,但下一瞬便明白了,那是杀气。 扭头看向他,而他则抬头看向了屋顶,那上面可还有一层呢。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不用他说什么了,姚婴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深吸口气,她晃动手腕,赤蛇顺着她的衣袖爬了出来。 她手腕摇晃不停,就是想让赤蛇能够清醒,不要被这里的东西迷惑了。 赤蛇一溜烟儿的直接爬上了窗子,又顺着窗棂往上,它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齐雍也在同时低头看了看她,“一起上去?” “嗯。”点了点头,她若是自己留在这儿,武力值不太行,尽管身上也有一些御敌的东西。 看她点头,齐雍便什么话都没说,揽着她瞬间离开原地,朝着这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掠了上去。 姚婴眼睛都闭上了,一阵风上了三楼。这里仍旧绿光大作,只是除却那满墙的茧状物之外,还矗立着一顶青铜大鼎,就在这三楼正当中。 只不过,眼下那青铜大鼎已经不足以吸引两个人的视线了,因为就在那大鼎后面,靠近窗子的地方,有三个全身被包裹的漆黑的人站在那里。 他们一动不动,从头到脚皆被包裹的漆黑,乍一看,不知死活。 眼下,赤蛇已经爬上那大鼎,朝着那三个不知死活的人翘起上半身吐舌头,发出咝咝的威胁声。 无需到近前去看,姚婴就知道那三个绝不是死人,抓紧了齐雍的手,姚婴紧张起来,“他们是活人。”终于碰上了。 “嗯。”齐雍自然也听到了他们清浅的呼吸声,若是死人,又岂能呼吸。 下一刻,他放开她的手,直接将她推开,飞身迎上,赤蛇也在同时窜了过去,和他配合的无比默契。 那三个人也在同时一动,没有任何迟疑的朝着齐雍扑过来,于那青铜大鼎对侧,四个人一条蛇,拉开了战斗。 087、恶斗(二更) 一直退到了墙角,姚婴自动的找到认为是最安全的地方,看着那缠斗在一起,已分不清齐雍的身影。她能看到的只是残影,可又确定不了哪一个才是齐雍。 倒是赤蛇上蹿下跳,它本身的颜色和这屋子里的绿光混合成了很奇特的光线,它蹿腾的身影姚婴倒是看得出。只不过,它杀心大起,眼下根本不用姚婴来控制它。 身体贴在墙角处,身体两侧都是那茧状物,它们就像这屋子里的照明系统。不过,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屋子当中的那个青铜大鼎,那又是做什么的?它突兀的出现在房间里,怎么想都不对劲儿。 蓦地,那边的窗框忽然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姚婴忍不住的眨眼睛,感觉这地板好像都在晃动。她反手抓住墙壁上的窟窿,固定自己的身体,以免这古楼塌了。只不过,这古楼若真塌了,她就算抓紧了这墙壁也没啥用,还是得被埋在废墟里,她又不会飞。 就在这时,房间中央的大鼎忽然晃动,显然是被撞击到了,它摇晃时压得地板吱吱嘎嘎。 而且,就在它晃动的同时,这屋子里幽幽的绿光也忽然不再平稳,恍若因为电线老化而接触不良似得,它们开始闪烁。 姚婴迅速的扭头看向身旁墙壁里的茧状物,其中一个只是在小小的闪烁,整个房间里的加在一起,效果才会这么强烈。 蓦地,感觉一股风朝着她飞来,她好像也没有太多思考的时机,甚至可以说是条件反射,直接就蹲下了。 那股风顺着她的头皮上方飞过,一下子钉在了墙壁上,不用回头看,就知这力道必然入木三分。 无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她直接坐在地上,同时去看身后墙上的那些茧状物,它们仍旧在闪。单独一个,小频率的闪动,而且包裹在外层的那丝丝络络的东西好像也发生了变化。 姚婴直接拿起来一个,那外层的丝络在她手里已经开始变软了。 里面的东西在闪烁,而且,好像也没那么坚硬了。 蓦地,窗棂墙面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爆炸一样,姚婴一手抱着头,一手捏着那个东西,耳朵边都是碎裂声,伴随着那大鼎摇晃的动静。脚下的地板好像也在颤动,这三楼或许支撑不住了。 手里的东西在以可感受到的速度变软,且,随着它闪烁,似乎在她手里动了一下。 那层丝络也软的如同普通的线一样,开始软塌塌的。 为何忽然之间会这样,姚婴一时之间有些迷惑,一手抱着头,一手托着那个东西,她坐在墙角处快速的思虑。 这地板猛然间一个巨大幅度的颤动,屁股底下这几根地板对向碎裂,她这边也受到了影响,身体朝着那边倾斜过去。想要反手去抓墙根本来不及了,姚婴朝着那边滚过去,屋子正中央的青铜大鼎也在同时倾斜,这三楼的地板彻底塌了。墙上的那些茧状物也都跟着哗啦啦的掉下来,因为都变得柔软,掉落下来之后没有任何的声音,却能看得到它们在随着翻滚的碎裂木板而甬动。 地板碎裂,这三楼中央就出现了一个大洞,沉重的青铜大鼎坠落下去,姚婴也跟着一并的翻滚了下来。 碎裂的木板打在头上脸上,身体下坠,她比那青铜大鼎慢了一步掉下去,滚动着,她最后砸到了那大鼎上。 后背接触,她疼的瞬时弯起身体,顺着这大鼎的大肚子就滚了下去。 她和大鼎没有停在二楼,而是直接摔到了一楼,整个古楼都在摇晃,绿光滚动闪烁。因为这里巨大的声音,使得这古楼周遭开始有狂躁的响动,好像都在朝着这边疯狂涌来。 碎片无数,她滚下来的那瞬间,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她下方,她砸到他身上,垫了那么一下。 姚婴闷哼了一声,之后就感觉两只手掐在了她的腰间。尽管脑子还有点发蒙,可是在那一瞬间她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因为那一刹那她就知道这两只手的主人不是齐雍。 不是齐雍,谁还会对她手下留情,她想去拿自己御敌的东西都来不及了。 只是,事情的发展似乎与她所想的不同,那掐住她腰的两只手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把她给举了起来,然后放到了旁边。 可以说这是标准的轻拿轻放,她躺在那儿,盯着头顶这摇晃的古楼,有那么一时间还以为是幻觉。 直至脑子里的那一阵懵褪去后,她才猛地坐起身,扭头看向旁边,那大鼎巨大无比,她坐在这下面简直如同一只蚂蚁。 在三楼的时候,她怎么没发现,这青铜大鼎居然会这么大。 而此时,一个黑影正在那大鼎鼎口处,他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将那已封闭的鼎口打开。 不过,除却这个情况外,这整座古楼都不容乐观,那些躁动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响起,原本被缠在那些丝络当中的东西已经钻了出来。它们仍旧是绿色的,只不过,随着它们钻出来后,好像变了模样。 看向就落在她裙子上的发着绿光的东西,原本包裹在如琥珀一样的东西里是大虫子的样子,可是它们出来了,那肉肉的身体两侧裹着粘液,有翅膀正在挣出来。 皱起眉头,姚婴盯着它,蓦地扭头再看向那大鼎,脑子里忽然闪了下。下一刻,她返身就朝着那大鼎鼎口的地方爬了过去。 青铜大鼎的鼎口巨大,上面是有盖子的,而且被密封的严严实实。 那个黑影蹲在鼎口前,已经刮掉了一半的封层。这盖子也是青铜材质,无法做到严丝合缝密封性最佳,依靠的便是那外层的封层。 而封层被刮掉后,已经有缝隙露出来了。姚婴爬过去,便一下子扑到那个人的后背上,企图用体重压制住他。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反握长针,朝着他的肩膀刺了过去。 那个人被扑倒,在那根长针刺进他的肉里一寸,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腰间运力,便轻松的将姚婴掀翻过去。 躺在地上,她拿着长针的手却不曾松开,施力让它再深入一些。她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这长针上涂满了赤蛇的毒液,它剧毒无比,就是扎在了她肉里,她也得缓很久才能恢复。 而那个被她的长针刺中的人却并没有因此而不支,反而用力的把她的手拽开,那长针也从他肉里脱离了出去。 之后,他猛地转过身,将她的两只手扣在她脑袋两侧,居高临下,他的呼吸隔着黑布透出来,打在了她的脸上。 周遭躁动的声音让她觉得耳膜好像都坏掉了,盯着那个和自己不过一根手指距离的人,姚婴虽是体力不及,被控制根本无还手之力,但到了这死到临头之时,却也不害怕了。 可是,和她预想的不一样,这个人只是按压着她的双手又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而已,并没有再做什么。 看着他,他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连头发都被包裹了起来。 因为幽幽的绿光,他的眼睛都是绿色的,像野兽一样。 似乎她只是被制住了一瞬间,一道影子从旁边扑过来,那个压制住她的人被掀翻到一旁,姚婴也顺势坐起身退到那大鼎边缘。 盯着那已经被拨开的封层,露出的缝隙里有一股酸酸的味道在往外窜。 一道绿色在她眼前飞过,姚婴的眼珠子也跟着转了过去,瞳孔倒映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飞虫。它的翅膀带着绿色的幽光,那嘴上头,一根尖细的口刺和她手里的长针差不多。 “齐雍,我们得赶紧走。”她喊了一声,之后一手手指顺着那大鼎鼎盖的缝隙抠进去,她感觉手指头都要碎掉了似得,那鼎盖却是纹丝不动。 一道黑影扑过来,把她撞翻到一边,之后他动手去抠那鼎盖。 显而易见,他摆明了就是想要把这大鼎打开,而且只能他打开。 齐雍下一瞬跳过来,再次扣住那个人。那人力气也极大,两人交手,劲风阵阵。 此时,那些绿色的大飞虫已经开始漫天巡逻了,它们似乎因为刚刚醒来而没有那么灵活,但,眼下仅存的这三个大活人的味儿却极重,它们很明显在朝着这一处盘旋汇聚。 赤蛇顺着破碎的古楼墙壁爬到高处,朝着那些绿色的大飞虫吐舌头,它馋的都失去理智了。 那两个人缠斗一处,特别像是发怒的雄狮,姚婴眼花缭乱,全身疼痛,已不知具体是哪里最疼。 只是几个呼吸间,那两个人就过了不知多少招,而且,随着一个人被另一个人重重的抛下去后,直接砸在了那大鼎上。 如此沉重结实的青铜大鼎,碎裂的声音应声而来,姚婴睁大了眼睛,盯着那裂开了一条大缝的大鼎,极酸的气味儿冲出来,和着那股子刺鼻的气味儿,一条白色的四脚蛇从那里面钻了出来。 这四脚蛇通体雪白,长不过一米,如同刚刚睡醒一样,探出了脑袋,还轻轻摇晃。 因为它的出现,在半空上盘旋的绿色大飞虫开始精神抖擞,翅膀急速震动,千百只在一起,和成了一首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调调。 古楼外,传来了更大的躁动声,有什么东西在朝着这古楼冲过来了。 齐雍与那个黑衣人两人再次纠缠一处,而此时,似乎纠缠的也只是齐雍,因为那个黑衣人想跑。 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动向,那大鼎里的白色四脚蛇,还有半空中飞舞盘旋的绿色大虫子,以及这破碎的古楼外巨大的躁动,任何一样都能要了人的性命。 那个人终于摆脱了齐雍,他直接朝着那大鼎扑了过去。那已钻出大鼎缝隙的白色四脚蛇立即发出攻击,可那个人也并没有躲闪。眼见着他扑过去,一手直接顺着那大鼎的缝隙钻进去,白色的四脚蛇也扑到了他手臂上一口咬住。 从那大鼎里抓出了什么东西来,继而跃起,也不顾那还撕咬在他手臂上的四脚蛇,他一下子就闪了出去。 “齐雍,咱们快走。”扶起半跪在废墟上的齐雍,他呼吸急促,显然已体力不支了。 “走。”齐雍看了她一眼,一手绕过她的头搂住了她的脖子,将自身大部分的力气都坠在了她身上。 姚婴抓住了他的手,摸到才发觉粘粘的,低头一看,绿光映照下,那血都是黑色的。 绿色的大飞虫疯狂的扑向他们,疼痛也如期而至,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疼,疼的她感觉骨头都被抽出来了。 古楼开始摇晃,被疯狂的撞击,那些看守这地宫的四脚蛇都跑来了。 从古楼里破碎的地方冲出来,两条巨长的四脚蛇就扑了过来。齐雍借着姚婴的力气,两脚飞出去,那两条四脚蛇翻滚着滚走。他这力道大,但此时也根本不致死,只是趁着它们滚开的空隙往外冲。 齐雍的体力在枯竭,姚婴能充分感觉得到,因为他越来越重了,似乎把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慌不择路,其实也根本不清楚这里的路线,只是在听着身后四脚蛇疯狂追赶的声音,选择没有四脚蛇的方向。 “那边。”齐雍两腿踉跄,但也在同时给出了指示。姚婴使出了全部的劲儿疯狂奔跑,拖着齐雍,他此时此刻就跟那青铜大鼎没什么两样。 顺着齐雍所说的方向奔过去,坡度向上,她几次差点跪了。 也不知是怎么生出了那么大的劲儿和坚韧,姚婴拖着齐雍往上爬,能听到四脚蛇就在身后,好像差一点咬断了她的脚踝。 蓦地,齐雍一手撑住了石壁,同时带着她往上一跃,下一刻,便落到了一处狭窄的石缝中。 齐雍搂在姚婴脖子上的手臂用劲儿,要把她推进去,姚婴却脑袋一矮从他手臂下退出来,先把他推进了里面去。 她抽出一个荷包,朝着石壁上狠狠一砸,便反手挂在了自己的腰后。她后背朝外,堵在那石缝口,绿色的幽光全部聚集在她身后,将这狭窄的石缝照的通亮、。 088、劫后余生(一更) 狭窄的石缝中,被她推进去的齐雍靠坐在那里,他太挺拔了,在这狭窄的石缝里显得十分可怜。 姚婴就堵在石缝口,她这娇小的身体堵在那儿,正正好好。头顶上还有一些缝隙,那些绿色的小飞虫似乎要从这道空隙飞进来。 只不过,她的后背在冒烟,并不浓厚,像是烧开了热水之后蒸腾而出的热气。 因为那些升腾而出的烟雾,盘旋在她身后的绿色小飞虫和下方一两米处不断跳跃要冲上来的四脚蛇势头都不再那么凶猛了。 急促的喘气,姚婴双手扣紧了两侧凸起的石头,手指头都没有知觉了。可越是没有知觉,她就越是用力,十分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她全身上下都疼,但最疼的是后背。 坚持着,其实她也不知自己是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一直固定在那儿,没有丝毫的动摇。 “你做什么呢?”齐雍好像终于缓过来了一些,开口,还是有气无力。 “别管了。”姚婴回答,和他比起来,她也没好到哪儿去。 “你是打算奉献出生命来救本公子么?”看着她,那飞舞的绿光就在她身后,她背对着光,以至于他也看不清楚她的脸。 不过,她那娇小的身形却是十分清楚的,即便是看不见她的脸,也认得出她来。 “我若不死,这回公子你得给我好多好多赏金才算完事。不然的话,我就四传宣扬公子你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赏罚不分。”姚婴咬着牙根儿,她真的坚持不了了。只是,看着绿光下齐雍那个惨样儿,她是真的不能移开。 “本公子有钱,但,钱还是放在自己手里比较心安。”齐雍虚弱的笑了一声,然后就尽展自己铁公鸡的那一面。 冷哼一声,姚婴忍受着那难以言说的疼痛,她四肢都麻木了。如果此时把它们剁掉的话,兴许她都没有感觉,更不会抵抗。 终于,那盘旋不去的绿光渐渐地暗淡了下去,那些四脚蛇嘶叫的声音也不再那么狂躁热烈,这里,似乎逐渐的安静下来了。、 紧紧扣着石壁的手指在一根一根的松懈开,她有知觉,可是又控制不了。 咬紧了牙齿,她想再撑一撑,可是,她的精神力控制不住身体了,两只手渐渐地滑下来,她跪在那儿双腿也失去了支撑力。 用力的瞪大了眼睛,可是身体却朝着前方砸了下去。 她能看得到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之后,她好像就和它来了个亲密接触。接触的瞬间不是很愉快,因为撞得她脑子里的东西都在晃动,她懵了一下,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实她在疼,她一直都知道,脑子里是清楚的,想要挣脱这疼痛又没有办法。 一直忍受着,希望自己能醒过来,可是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不听她的。 好无力啊,这身体太差了,她不由开始埋怨姚大壮,她这身体配上多强大的灵魂也是白扯。 只不过,若是姚大壮的身体真的很好,好像也轮不到她成为姚大壮了。 挣扎了许久,感觉脑袋被抚摸,好像缓解了脑子里的疼痛,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眼皮能用上力气了,缓缓地睁开。 入眼的是黑暗,特别的黑暗,黑的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出问题了。 蓦地,她忽然想起那个从青铜大鼎里拿出个不知名的东西的人逃跑的样子,他们的目的显然就是青铜大鼎里面的东西。 “齐雍,你说他们从大鼎里拿走的是不是就是那个释引?被他们拿走了,忽然觉得好不甘心。疼也疼过了,危险也经历了那么多,怎么就没抢回来呢?”她应该反应再快一些的,说不准就把大鼎里头的东西抢在手里了。 她嗓音沙哑,有气无力,如同要死了一般。不过,她还是想说,不说憋在心里,也没别人能听到了。 似乎她也忘了,她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说话,若是无人打扰,她可以连续一个月不说话,更舒服。 “别瞎想了,你能从人家手里把东西夺过来,无异于虎口拔牙。还疼么?”齐雍的声音果然传来了,他还在轻轻地摸她的头,声音也和她差不多,哑的如同被砂纸磨过。 “嗯,很疼。”姚婴闭上眼睛,呼吸都疼。她的后背像是被泼过了硫酸,这种感觉无人能懂。 “你真有豁出命的胆量,那是你用来在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做的不错,就是对自己损伤太大。本来就像个豆芽菜似得,这般损伤自己,就不怕再也长不大了。”齐雍似乎在笑她,可是,笑的挺难听的。 “去死吧。”姚婴没力气睁眼,身陷在这个地方,无法动弹,情况不容乐观,她也懒得吹捧他了。 原本抚摸她脑袋的手用力,好像要扣住她的脑袋给揪掉似得,“怎么跟本公子说话呢?没大没小,就把你扔在这儿。待过个几十年再回来,你就剩下一堆灰了。那个时候兴许本公子会考虑考虑,把你卷在破席子中埋到土里去。” “随便你。”姚婴哼了一声,下一刻,她忽然又睁开眼睛,“你能出去么?” “哼。”他冷哼了一声,哑着声音颇为高傲。 “公子到底是公子,在这种绝境都有法子离开。想我一个长得跟豆芽菜没什么区别的小丫头,只能依靠公子了。公子,你真的好强,从小到现在,我所见过的性别为男的,公子是最强的,没有第二。”她说,字字真切。 “恭维我呢?”齐雍的声音忽然放大在她耳朵边儿,吓了她一跳,吓得身上的疼痛都轻了。 翻了翻眼皮,姚婴叹了口气,“我好疼啊。” “装可怜也没用,你这种不懂尊卑的下属,就应当扔到这荒郊野岭喂野狼。”他还在她耳边说话,用那种特别瘆人的语气。 姚婴无言,现在想想,若是想活命,的确还是得求助齐雍。这里一共俩人儿,他若是不把她带出去,她还真得在这儿化成尘土了。 齐雍肩上的责任这么重,他又岂会让自己在这种地方送命。他还得去抛头颅洒热血呢,是不会死的。 所以,这个时候就得抱紧他的大腿,内心里对他的那些鄙视,以及冲到嘴边的脏话,必须得压制住才行。 “公子,我自己研究的东西虽说是为了保命的,可是一直没用过。这是第一回用,不知道我的后背是什么样子了。我最开始的预想是,把这个东西拎在手里,距离自己远一点儿,还特意加长了荷包的抽绳。但谁想到,最后是用到了我的后背上。”她当时得堵在那儿,亏得这里狭小,否则凭她这身板还真挡不住。 堵在那儿的同时,还得固定住自己,因为她根本就坚持不住。 所以,也是不得不把那个荷包挂在自己后背上,否则,也没处放了。 “别动,本公子看看。”这回齐雍倒是没有对她冷嘲热讽,扣在她脑袋的那只手移到了她的后背上。 他的手罗上来,姚婴就感觉到了,疼痛,火辣辣的疼痛。她闷哼了一声,疼,但却叫喊不出来,毕竟她也不习惯疼的时候叫。 “衣服没事儿,但你的皮肯定被烫伤了。摸起来,你好像胖了不止十斤。”他的手轻轻地在她后背上抚摸,他知道她疼,因为她一直在颤抖,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 隔着布料,能感觉她的后背浮肿了,软的好像泡发了的豆泡,感觉他若是再施加些力气,她这皮肤底下的东西非得流出来不可。 “真的疼。”姚婴闭上眼睛缓解,这疼也形容不上,反正如果现在要是把后背的皮给剥掉能解疼的话,她也不会拒绝的。 “没事儿,死不了。待出去了,本公子亲自给你治疗。你不是说四年前本公子救了你的命,这次也还能救你。”齐雍放开手,之后感觉他在动。 这里太狭窄了,她和齐雍两个人挤在这里,她肚子底下好像压着他的腿。 他想要越过她起身那是不可能的,齐雍试探了两下,没起来,之后便扣住姚婴的肩膀将她推了起来。 牵扯后背,姚婴咬紧了牙,但嗓子里仍旧发出驴叫似得声音,被齐雍推着跪起来。她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全靠他两只手撑着,她想抬手抓住他的手臂,但根本是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双手扣在她肩膀上,齐雍倒是也没松开,可能知道一旦松开她就会再次倒下来。 就那么撑着她,齐雍一点一点的往外挪,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断断续续。 “你还好么?”脑子里一阵一阵轰鸣,姚婴边调整着呼吸,边问道。 “没事儿。”齐雍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和她没差多少。 “我看不见你,也不知道你伤的怎么样。要是真的很疼,你就再躺会儿,我顺便也趴一会儿。”她头好晕。 “忍得住。”齐雍已经挪近了许多,只是喘息更重了。 “忍字头上一把刀,实在忍不住可以不忍的。毕竟,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忍的好,也不会有人夸你,说你忍功第一。”主要是她自己太晕了,还有点恶心,她觉得她可能脑震荡了。就是在那古楼的时候,三楼坍塌,她跟着一并滚下去,砸在了那坚硬的青铜大鼎上。 “胡说八道什么呢?”齐雍深吸口气,扣着她肩膀的手想用力直接把她顺着这个石缝推下去算了。 “我说的不对么?”本来就是,他能坚持,不代表她能坚持。 “你还有理了。”齐雍终于挪到了她面前,他两腿太长,不得不顺着姚婴身体两侧伸出来。这样伸出去,就直接悬空了。 所幸的是现在光线漆黑,这姿势也看不出尴尬或是不尴尬。而且太疼了,脑子里晕乎乎,姚婴也根本注意不到。 即便都是坐着,齐雍也比她高,视线越过她往外看,其实远处地上还有一些星星点点幽绿的颜色,只是根本没有用处,无法照亮。 放开手,齐雍准备拿一块石头试一试下面的情况,但他一松手,姚婴就倒下来了,直接砸在了他怀里。 她脑门儿砸在他喉结上,他忍不住的发出一声闷哼,放弃拿石头,罩在她后脑勺上。偏头,顺势推着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止不住的轻咳,“长得像个豆芽菜,脑袋怎么跟石头似得。”砸的他喉结要碎了。 姚婴头晕,说不出话来,靠着他,后背的疼痛牵扯的她想晕都晕不过去。可越这样,她脑子里就开始重复之前在古楼发生的事儿,那些人,那个两次能杀了她却没动手的人。 她还是不知道那一切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那巫人把她当成了同族么?因为她身上有着一样的味儿? 很少有人能轻易闻出来吧,毕竟她身上没那么重的味儿。 可是,为什么没杀她呢? 尽管活命是好事儿,可是,她现在纠结这个,似乎有点无语。 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但,脑子里那些画面仍旧是不停的闪现,她也控制不了了。 齐雍捏着一块石头,随手扔了下去,那石头从高处坠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之后,一些躁动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但是,却也不如之前那么狂猛,有些无力。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微微拂动的幽绿色光芒。它们都活着,但是,半条命而已,并不似之前那么有活力。它们应当还是想攻击,可是又力不从心。 齐雍轻轻地嘘口气,脸侧就是姚婴的脑袋,头发乱糟糟毛茸茸,还有一股怪味儿。 “能不能走?”他问,嗓音还有些沙哑,但却沉定了许多。 “不能。”她好疼,又好晕,想睡觉,又睡不着。 “本公子也很累,伤了,没办法带着你了。”齐雍在调整呼吸,其实她能感觉得到他胸口的起伏。 姚婴不语,那就没办法了,不带她就不带她了,她会用尽全力抱大腿的。 不过,还没等她抱大腿呢,齐雍就搂住了她的腰,同时身体往这石缝外挪,她也被他大头朝下的扛到了肩膀上。 089、劫后余生(二更) 大头朝下,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脑子里,姚婴觉得更晕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无法抗议,毕竟还得靠人家带着呢,他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吧。 齐雍扛着她,并没有顺着这石缝下去,因为下面聚集着数不清的四脚蛇和绿色的大飞虫。四脚蛇各自趴伏,但又知道上面有人,所以躁动。那些绿色的大飞虫在高于四脚蛇的地方飞,还想飞的更高一些,但是却根本上不来。 姚婴的脑袋就在齐雍后腰的地方,随着他走动,她也随之摇摆,脑门儿不断的往他腰上撞。乱糟糟的头发全部垂下,她现在的样子像鬼一样。 用不上力气,但也用尽全力的摇晃手腕,赤蛇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得让它赶紧跟上来才行。 她现在的力气,手腕摇晃的都不明显,有心无力,心中诸多气恼,却又没得法子。 齐雍在向上走,石壁陡峭,但幸好不是平滑的,凹凸不平,就给他的前行带来了诸多帮助。 这若是换做平时,于齐雍来说,这种地方就是小菜一碟,几下子也就跳上去了。 可是现在,他攀爬的很慢,而且不过一会儿就粗喘了起来,她脑袋在后面都听得到。 向上攀爬变得极为不易,姚婴也跟着甩来甩去,数次她都觉得齐雍可能要脱手,自己要掉下去了,但幸好最后他没松开手。 “那上面有出路么?”她觉得自己眼睛都开始充血了,开口,声如蚊蝇,也不知齐雍是否听得到。 “本公子会走死路么?”他听到了,而且对于姚婴的质疑,他显得不是很高兴。 姚婴无语,想笑都笑不出来,希望他此时是自信,而不是自大。 晕晕乎乎,大脑充血,身体疼痛,疲乏无力。她恍惚的觉得自己可能是在云上飘动,只是肚子不太舒服。被挤压的她很难受,恶心想吐。 听得到齐雍沉重的呼吸,脑袋不断的撞到他后腰上,他的身体和石壁也没什么区别。而且好像因为高度集中,紧绷的连她都觉得他的身体可能会炸开。 后来,又听到了一些巨大的声响,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却又没力气。 就这般晕乎着,半清醒半迷糊,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脑袋的晕乎感没有那么强烈了,这才发觉,她好像不再大头朝下了。 眼皮沉重,好像被粘了胶水儿一样,她试探了好几次,眼睛才掀开了一条缝隙。刺眼的光线进来,姚婴立即又闭上了眼睛,她并不确认这光线是什么。是阳光,还是她在黑暗之中待了太久,出现了幻觉。 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动,她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再次睁开眼睛,入眼的光线仍旧刺眼,刺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这光线来自于太阳,不是她眼睛出问题了。她出来了,入眼的树冠密密麻麻,破碎的阳光从树冠之中穿过来,打在了她的脸上。 缓缓地深呼吸,全身上下依旧无比疼痛,她侧身靠着一棵树,后背没有与树干直接接触。 慢慢地转动眼睛,将自己视线所能看到的都看了一遍,没有瞧见齐雍的影子,树木荒草都奇高无比,她被安放在这儿,还真是个好地方。就算是有人路过,估计都看不到她。 试探着想要挪动身体,可眼下除了能调动眼皮之外,身体其他部位都不成。 蓦地,一条胖胖的身影从她腿上爬过来,慢悠悠的,一直爬到了她手上。 转动眼珠往下看,就看到了那个变成了气球的赤蛇,除了脑袋和小尾巴还正常外,整个身体都膨胀到极限了。 姚婴的眼睛睁大,目瞪口呆,她说怎么一直没瞧见它,搞了半天,去解嘴馋了。 想把它抓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姚婴叹了口气,“贪吃。”自己的声音自己都听得不清楚,嗓子好疼。 赤蛇没力气走动,它最后爬到了姚婴旁边,在树根下盘起来,就不再动弹了。 它应该是吃了不少那绿色的大飞虫,否则也不会撑到这种程度。 静静地靠在那儿,等待着,她清楚齐雍不会把她丢下自己离开的,虽不知他去做什么了,但一定会回来的。 闭上眼睛,她有气无力,终于,后面传来了一些声响。 越来越近,她也深深地吸了口气,待得那轻轻地声音到了身侧,她也睁开了眼睛。 “醒了。”齐雍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她眼前。旋身蹲下,他的脸进入视线当中,虽下巴上的胡渣好像被施了化肥一样,但他看起来挺干净的。墨发整齐的束起,除了脸颊上有一两块红紫的痕迹之外,他看起来还好。 “我们出来了。”看着他,他幽深的眸子此时能当镜子了,因为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模样很糟糕,无比糟糕。 “是从地下出来了,但还没走出旧城废墟。地势低矮,还能接着走下去,不知哪儿是尽头。”席地而坐,齐雍说道,虽嗓音不是那么精神健康,但看起来比她好多了。 “公子的意思是,接着往下走?”看这样子,他并不想仓皇的离开,尽管他们俩现在情况都不怎么样。 “已经走到这儿了,退出去不是本公子的行事作风。”他倚靠着树干,一边说道,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是啊,已经进来了,不该退出去的。可是,公子是不是也应该先看看我们现在的情况。不说身体状况,说说其他,我们还有食物么?”她好饿,又渴,身体要废掉了。 “都掉在地宫里了,不过,那边有水,可以饮用。”若是没有水,他又岂会把自己弄得这么干净。 “我要喝水。”有水?太好了。 “走吧。还真把本公子当成你的随从了,一路扛着你,我肩膀都要碎了。”齐雍边说边起身,虽看起来是不满,但也没耽误他做随从。 姚婴也不吱声,他架住她,之后随着他的力气站起身。两条腿基本上没有自主迈步的能力,只是依靠着他的力量。 赤蛇知道他们离开了这儿,拖着自己气球儿一样的身体,在后头慢悠悠的跟着。 从荒草中穿过去,姚婴费力的挪动着双腿,边走边忍着疼痛,全身上下都疼,最疼的就是后背了。这后背的疼牵扯的内脏都抽筋似得,这娇弱的身体真是没招儿了。 “别看像个豆芽菜,扛着时间久了,谁也承不住。你可以再瘦弱些,也免得到时再遇到这种情况,换做别人,早把你扔了。”齐雍揽着她,边走边说道。 “我到底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姚婴无语,她这体重还算重的话,那再能比过她的就只有街边的乞丐了。 “你和小猫小狗的区别也没多大。”她高看自己了,就这小样儿,和小猫没差别。 扯了扯唇角,姚婴没力气和他斗嘴,在这荒草中走了一段,才见到他所说的那有水的地方。 不是一条河,而是一个大坑,有水从这大坑底下往外冒,这冒出来的水又沿着大坑周边的一些小缝隙流进去,以至于周边没有流出一丝多余的水来。 “这是什么地方?”这水是循环的?自给自足,那刚刚齐雍在这儿把自己一通洗,这水还能喝嘛,再渴也不能喝洗澡水啊。 “这里很显然之前是一口井,冒出来的是地下水。”齐雍把她放下,安置在旁边坐下。 “地下水?那么这水井应当就是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些巫人的饮用水。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水井的样子看不出来,地下水却一直都有。水才是生命之源,这地儿看来确实是个重要之地。”姚婴看着他,坐在那儿摇摇欲坠,说话的声音如同蚊蝇一般。 “所以,本公子决定继续走。就是你这个累赘怎么办,还能撑住么?”食物以及水壶全部丢在了地宫中,不过幸好是齐雍身上还有别的东西,就是匕首。 他用鞘装了水,然后拿给她喝。 水入口,十分清凉,地下水就是地下水,进了嘴的味道都不一样。 全部喝掉,姚婴也不由得长长的出口气,舒服多了。 “你的后背怎么样?本公子看看。”蹲在她身边,齐雍看着她,她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脸色惨白,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脏的都是泥土,简直比街边的乞丐还不如。 “不用,除了疼,也没别的问题。我自己清楚,公子就不用费心了。倒是你怎么样?虽说看起来还好,不过,总觉得你体力不支了。需要我看看么?”他现在可是十分重要的运输机器,必须得保证他的体力,若是他跪了,那她也死定了。 看她那认真的小样儿,齐雍莞尔,脸上的红紫是伤,衬得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顾好自己吧,我没事儿。”坐下,齐雍缓缓地吐口气,他自己什么情况,自己也清楚。 视线落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衣服有破损,虽说比她干净一些,可衣服上的血迹却是实实在在的。 “好累。”捏着那匕首鞘,姚婴觉得自己坐不住了。 “再休息一下。”抬手罩住她的头,然后把她扒拉过来,姚婴侧身枕在了他的腿上。没有让后背接触地面,齐雍倒也不是粗鲁不细心的人。 “还能枕公子的大腿,多谢了。”躺在那儿,她眼皮就支撑不住了。 “你知我知,再有第三人知道,有你好看。”齐雍身体向后,威胁道。 “嗯。”应了一声,姚婴没再理他。她可不会多嘴多舌的和别人说她与齐雍之间的事情,她本就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 再次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后背的疼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以至于睡着了也不得安生。 只有水没有食物的休整,不知何时会到头,反正姚婴自己心里清楚,不容乐观。 可是,齐雍看起来是有自信的,她也认为他不会做那种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目前来看,就只能先相信他了,不能提出相反的意见来。 疼痛撕扯的她再次醒来,不过却没有睁眼,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她脖子都僵了。 这人的大腿和石头没什么两样,试想谁睡在石头上,都不会觉得舒服的。 蓦地,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上,顺着她的耳边,轻轻地抚摸。 虽说有些头晕脑胀,可也感觉得到,他的手顺着她的头发在游走。手很热,动作很轻,恍若在抚摸易碎的瓷器,她的头昏脑涨好像都被解决了。 真难得,这种人还有给她缓解不适的时候,真是匪夷所思,想感动都不敢随意感动,毕竟难以猜测他心里在想什么。 任他摸她头,只要能缓解缓解,都随他了。 “能走么?若是能走,我们最好不要长时间的停留在这儿。”蓦地,他忽然说话,不像是对着熟睡的人说的,反而是知道她醒了。 “试试吧。”她回答,也没打算继续装睡。 摸她头的手一转,转到了她的脖子底下,施力一推,她木偶一样,立即就坐起来了。他都及得上人工智能机械手了,若是他能闭嘴不说话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忍着疼,顺着他的手站起身,这会儿好像有了些力气了,起码能控制住自己的双腿了。 “还成,作为长碧楼的人,你这股韧劲儿是合格的。”抓着她的手腕,齐雍带着她走,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半夜了。 天色黑暗,姚婴根本无法自己行走,她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韧劲儿的话,岂不是就得被公子抛下了?公子,好像自从进了这片旧城废墟,你就没吃过东西。这么久,你撑得住么?”她那时还吃了不少呢,但此时也饿的不行了。 “无碍。”齐雍回答,这会儿听起来他气力好像比之前足一些了。 “你可真是厉害。所以之前我说的话是真的,你是我见过的男人中最强的,并不是吹捧。”反正这个时刻,她是挺佩服他的。 “知道就好。”齐雍笑了一声,颇为高傲,而且好像中气更足了。 090、随从(一更) 树木茂盛,荒草丛生,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刚刚进入旧城废墟的样子,只不过,那时有一身力气,不像现在这样要死不活。 借着齐雍的力气,姚婴一步一步的挪,大概他也是配合她,走的并不快。 赤蛇还跟在后面呢,它现在体重超标,姚婴拒绝让它爬到自己身上坐顺风车。而让它自己爬呢,它现在连开路都做不到。 它那小身体,就不该吃那么多,但‘贪’这个字,真是人和动物都摒弃不了的劣行。 “你怎么越来越重?”齐雍忽然问道。 “是啊,我也觉得我越来越重了。”姚婴承认,她也觉得自己重,腿重,重的要抬不起来了。 “怎么办?把你扔了。”齐雍回头看了她一眼,这种黑暗的天色里,她就像个瞎子似得,眼珠子乱转,却没有焦点。 “不要。”尽管听出他语气也没什么认真的意思在,但也配合的拒绝,反正他开心就好。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有意思,像宠物似得,齐雍笑了一声,“汇报汇报前些日子在楼中受训的情况。”他一直在外,也根本不知道她那一个多月在楼中是什么情况。 突然问这个,姚婴想了想,一时还真不知从何说起了。 “每早去练游水,我现在可以在温泉里游几个来回了。当然了,我觉得应该仅限于温泉吧,换了别的地方,我可能是不行。”只要一想在不是温泉的地方下水,她心里就惴惴的。 “嗯,有自知之明。在温泉里能游水,其实那就是扑腾。再练练吧,关键时刻能保命。”齐雍认同,她还是能认清自己的。 扯了扯嘴角,姚婴叹口气,“每天练字,有一点点的进步。师父也每天都来上课,没有说过我哪里有问题。只不过,那一个多月也只是上那么几门课而已,也没有其他的老师再来。而且,东哥还把那些什么闺房趣事的书给收走了,说是公子不让我学。” “年纪还小,学那些做什么?还是开始有兴趣了。只是,本公子警告你,你只能学我让你学的,不该你学的,就不要动心思。”齐雍警告,那股子说一不二不容置疑的劲儿又出来了。 无言以对,“我没打算学,那么辣眼睛的事情,有什么可学的,又不是不懂。”真是奇了怪了,那种事情,她这个年纪的人若是不懂,那她跟傻子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再说,关于人体,她也并没有任何的好奇,见过的太多了,各种形状的都见过。 “你说什么?”齐雍忽然停下,转头看着她,黑暗中,她一副光明正大毫不心虚的样子。小小年纪,什么都懂。 “我说什么了?”他忽然停下,姚婴也长长的出了口气,因为双腿终于能缓一缓了。 “你懂什么呀?谁教你的?”居高临下,他看着她,很想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给这么个豆芽菜灌输那些东西。 “我自己研究的行不行?又不是什么太难理解的事情,毕竟人类繁衍就是依靠这个嘛。你是不是瞪我呢?我怎么觉得脸疼啊。”天色太暗了,她也看不见他,但依稀的有感觉,好像有小刀嗖嗖的往脸上射。 “觉得疼就对了。”齐雍冷哼了一声,继续牵着她的手走,气势却不一般了。 继续拖动两条腿,跟着他走,虽说疼痛不堪又疲乏无力,不过他力气大,即便是她不挪动双腿,她也能继续前行。 “这地势可越来越低了,怎么觉得再走一走,就会直接穿到地球的另一面呢。”虽然看不见,可是能感觉得到。 “地球?”她的话很奇怪,齐雍不由问道。 “瞎说的,我最喜欢自己发明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词儿来说了,胡说八道,以彰显自己高深神秘,公子别在意。”要她解释,她可真是解释不了,还会越解释越麻烦。 齐雍轻哼了一声,他还真没再接着问。 “听,是不是有一些声音?”走着,齐雍的脚步放缓,姚婴也跟着停了下来。 侧耳细听,可是,她什么都没听到。 在这里似乎都习惯了,安静的连鸟叫都没有,这会儿还是这样,她倒是也习惯了。 只不过,齐雍听到了。 “我什么都听不到。”她尽力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是兔子跑过的声音,这里有活物了。”齐雍开口,带着笑意。 “兔子?那我们有食物了。”姚婴眼睛一亮,有兔子好啊。 “这里的兔子你敢吃?”齐雍没想到她已如此饥不择食。 “我敢吃啊!就算有问题的话,我最多拉几天肚子而已。那也总比饿着肚子强,我真的很饿。”如果说真吃东西的话,就如地宫里的四脚蛇她也能吃。不良反应肯定会有,拉肚子呕吐等等,但是,不会死。 看她那黑夜里眼睛都亮了的样子,齐雍无奈的笑了一声,“好吧,你在这儿等着,本公子去看看。如果真能抓住,你就生啃了、。” 话落,他就放开了她的手,之后便离开了。 能听得到他走远的声音,姚婴随后便坐下了,后背疼的她不敢多做任何的动作。 赤蛇爬到了她旁边,盘成一团,它所认为的最舒服的姿势。 轻轻地吐气,希望齐雍能抓到兔子,就算生啃,她也认了。 若是抓不到、、、她觉得有必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要生啃齐雍的肉,人肉可能不会好吃,但能抵饿就行。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荒草被拨开的声音,她迅速的扭头看过去,黑乎乎的,看不见什么。 “抓到了么?”她问,带着不可掩饰的期盼。 “抓到了。只不过,这兔子肥的吓人,确定吃了不会死?”果然是齐雍的声音,之后他就走到了姚婴面前。 “你还真抓住了?”她一点声音都没听到,而且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他比兔子快。 “拿着吧。”下一刻,手里就多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而且很重。 它在挣扎,姚婴立即抓紧,果然很大,很肥。 “啃吧。”齐雍看到了她的动作,不由笑。 “你能帮我把皮扒了么?我也不能啃一嘴毛吧。”再饥不择食,也不能啃毛啊。 “看你也真是可怜,不过,也不能因为你可怜,本公子就成了随从了。”带着她进来,眼下还真不确定是对的。 小小的笑了一声,笑的尽量可怜一些,他都说这话了,她自然还是得伏低做小,尽管她很不喜欢。 但,这么个大腿,不抱也是不行的。 叹了口气,黑夜里她那个模样让人无法拒绝。 之后,就听到跟拆迁一样的声音,他在折树和收集这周边的荒草,很显然要生火。 可是生火得有火种啊,他身上应该没有带火折子之类的吧。毕竟他们进来之前都心知肚明,在这种地方最好不要点火,可能会引来一些不确定的东西来。 但,若是想吃到熟肉,必须得生火才行。 听到他在做事,而且还很利落。她抱着那巨大的兔子,它挣扎,却挣扎的不厉害。大概是太肥了,所以跑不动,才会被那么快的抓到。 蓦地,听到了碰撞声,然后黑暗中就有火花迸了出来。 借着那火花的亮度,稍稍看到了齐雍的影子,他在用匕首弄火。 火花再次迸起,而且这次的火花要更大,随着火花,干草瞬时燃烧了起来。火苗窜起,姚婴也不由跟着眯起眼睛,之后就笑了,“原来生火可以这么轻松。” 有了光亮,便看到了齐雍,他在对面,正在往荒草堆上添柴。其实这些事情他都会做,而且做的特别好。 添好了柴,火堆就架起来了,齐雍站起身,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走到她旁边,“兔子。” 姚婴立即把兔子送了上去,齐雍看着她,跳跃的火苗中,他的眼睛带着笑,似乎觉得她很好笑。 坐在那儿看着他,这人手持匕首,轻轻松松的就把兔子给解决了。从那后脊处剥皮,一下子就将兔子拽出来了,就像给它脱衣服似得。 姚婴几分目瞪口呆,拿兔子做实验这种事她做的多了,但是,从不知给兔子扒皮居然会这么容易。 拽出来,还没脏手,穿在树枝上,烘烤,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公子,你真是很厉害。”这一句,姚婴是由衷的赞叹,他真的太强了。 转眼看向她,齐雍似笑非笑,“也就只有你让本公子做随从,我还不得不做且无法生气。” “是么?原来公子心胸如此宽广。”抿嘴,看来,装可怜这一招还是很管用的。当然了,还得感谢姚大壮,有这么一个娇弱的外形,让人无从拒绝,连齐雍这种自恋狂都甘拜下风了。 “这马屁拍的不是很让人开心。”什么叫原来他心胸宽广,是本来就宽广。 忍不住笑,“好,下回我拍的时候注意,尽量拍准了,不要拍在马腿上。再尥蹶子给我一蹄子,我可受不住。”尤其是他这种重量级的,她担不起。 091、随从(二更) 那只兔子足足有寻常的两个兔子大,架在火上,它不断的在往下滴油,那股子肉被烧烤的气味儿钻进鼻子里,对于饿的连人肉都会啃的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刺激。 这兔子不寻常,反正若是换了普通人吃,大概吃一口就会生不如死,甚至归西。 倒也不是它属于痋蛊一类,而是在这个地方长大,无论它们的食物还是环境都不对,它必然也是不能供普通人食用的。 不过,她就不一样了,她敢吃。 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齐雍说话,但她的眼珠子却始终都固定在那兔子身上,口水自动的分泌,连后背的疼痛都忽视了。 她是真的心不在焉,齐雍都看得到她那差点要飞出来的眼珠子,不由笑。 “好像差不多了是吧?”看着那外层的肉都开始焦了,散发出一股肉类特有的焦糊味儿,太香了。她觉得自己的眼珠子现在肯定都是红色的,若是再让她等一会儿,没准儿她就真失控了,再干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来。 “可以吃了,只不过,你确定吃了不会死?”齐雍伸手把那树枝拔了下来,兔子就插在上头,直至拿下来还在滴油,太肥了。 而且,在齐雍看来,这块肉实在不合格,吃进肚子里,估计离死就不远了。 “能吃。”说着,姚婴伸手将那树枝夺了过来,肉近到嘴边,她口水就先飚出来了。 齐雍不眨眼的看着她,以一种担忧的神色,她若吃了之后真死了,他也没法子救她。只能原地挖坑,将她埋起来,连个破草席子都没有。 举着树枝,将那兔子送到嘴边,深吸口气,便张大嘴咬了一口。 撕咬下来一块,姚婴不由自主的发出满足的喟叹,即便被吓到了她都不会发出这种声音,还是食物让人满足。 齐雍盯着她,终于笑出了声音,“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这兔子比你脸都大,又饿了那么久,最好不要全部吃掉。既然这里有兔子,那么别处自然也会有,不要担心接下来还会继续挨饿。” “嗯。”嘴里塞得满满的,她的回答也含含糊糊。不过满足是肯定的,而且她也确定自己能把这整只兔子给吃了。 摇了摇头,齐雍看着她,很快的,半只兔子都进了她的肚子里。 “公子,你吃么?”肚子里有了食物,双手也不抖了,这才想起来齐雍也一直饿着呢。嘴边让食,虽然她不太想,但让一让也是应该的。 “你自己吃吧,本公子不饿。”齐雍微微摇头,他不吃。 “真的不饿?”他身体到底是什么构造的?匪夷所思。 “本公子有水就行,自己吃吧。”看着她,齐雍叹口气,随后身体向后,借着这火堆的热度,他闭上眼睛休息了。 兀自的啃着那大兔子,比她脸还大的兔子,都被她吃了。 吃饱喝足,那感受与饥饿时可不一样,后背的疼痛都没那么严重了。面对着散发热度的火苗,整个人都无比的满足。 扔掉骨头,用衣服擦了擦手,抱着双膝,感受着热度,满血复活。 转眼看向旁边,齐雍躺在那儿,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他是真厉害,不吃饭,只喝了一些水,然后这会儿呼呼大睡。他是在吸风饮露么?通过毛孔等等来吸收能量,不补充食物,体能就能一直保持,真是无比厉害。 长长的叹口气,她动作缓慢的往火堆里添柴,不管能引来什么东西,这会儿取暖才重要。 这地面还是潮湿,像他那样躺着睡觉,甭管阳气多重,早晚被拖得阴气侵体。 抱着双膝,烤着火,姚婴不时的盯着齐雍看,他开始小声的打鼾了,真是太强了,这就睡得如此深沉,把他卖了兴许都不知道。 后背的疼痛牵扯的内脏也跟着抽筋似得,大概是那兔子进了肚子开始不舒服了,她隐隐的觉得肚子有点疼。 肚子疼就肚子疼了,反正相比较肚子疼,她更喜欢吃饱了的感觉。饥饿会让她大脑失灵,她可不想失灵。 黑夜很快的过去了,天亮了,火堆也只剩下残余的烟在飘。姚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闭着眼睛,她也没睡着,眼睛休息,但耳朵还醒着呢。 蓦地,听到了那边齐雍有动静,她立即睁开眼睛,便看到他坐起身了。 “睡得好么?”以地为床,他能一夜都不动弹,真是太强了。 “唉,还行,本公子睡醒了,你这小丫头居然没死,看来这兔子真的能吃。”齐雍信她了。 “本来就能吃,只不过,吃完了肚子有点疼,但忍得住。”姚婴如实相告,反正她吃完是这样的。若是他吃了,是不是只是肚子疼,那就不知道了。 “肚子疼?你可真是让本公子大开眼界。”站起身,齐雍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他看起来精神饱满,似乎真的是吸风饮露就能恢复体力。 也扶着身后的树干起身,后背还是疼,她的两只手都破损结痂了,两条腿的小腿肚多处肿的像鹅蛋那么大,反正全身上下没有好地方,不过比昨天好多了。 火已经熄灭了,赤蛇在昨晚以为姚婴不知道的时候钻进了她的衣袖里,还是那么膨胀,待它消化完了,也不知得多久。 “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确是好转了。 “嗯。”点点头,能走了。 齐雍转身先行,姚婴跟在身后,走了不过几步,他在前面便停下了。 姚婴这回眼睛很快,没有撞上去,“怎么了?” 之后,便听得齐雍叹了一口气,下一刻他手就伸了过来,罩住她的后颈,把她给捏到自己身边,“来吧,看看这些短命的家伙,大概是都想被你吞进肚子,所以都来求你了。” 前方的荒草丛中,趴着好多那肥大的兔子,它们被荒草掩映,一时之间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些,或许四周还有,或许他们俩已经被这些兔子给包围了。 看到了兔子,姚婴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我忽然有一种一统江山的感觉,这都是我的臣民。”太有意思了,它们都老老实实的趴在那儿,脑袋都朝着他们,像在俯首朝拜一样。 “脑子进水了。不过你若是还想接着吃,那就抓两只扛在身上。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时候啃一只。”齐雍提议,这样能保证她不会再饿的走不动路,还得让他做随从。 扯了扯唇角,“太肥了,我扛不动。若是公子能代劳、、、” “还真把本公子当随从了?”齐雍冷嗤了一声,之后就扣着她离开,如同押解犯人似得。 那些兔子极其老实,就蹲在那里也不动,他们从它们身边走过,它们一动不动,好像被定住了似得。 这里有兔子,那么别处应当也有,所以不抓就不抓了。 继续在这深山荒草里穿行,大约晌午时分,树木逐渐的变少,而且地势一直向下,感觉真的要走到地球的另一端。 蓦地,前方开始出现一些废墟的痕迹,而且,比之前见过的那些都要大。之前这里是什么建筑并不清楚,可是这规模如此盛大,说不准就是什么重要人物似得所在。 只不过,在地势如此低的地方,倒是让人不得其解。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刮风下雨的话,水流必然都会往这边来。 可是,这里的建筑偏偏是保存的最好的,这种情况,姚婴想不出解释来,只是觉得很神奇。 而且,这里的树没有那么多了,视野也更开阔一些,那些废墟排列矗立,它们沉默的待在这儿,好像卫兵一样。 放眼望去,树木稀少,眼下在这儿,已经看不到茂密的森林了,都是这些遗迹。 “你说,我们上次去的地宫是不是走错了?这里,才是重要的根据地。”姚婴深吸口气,这地方明显看起来更重要一些。 “别瞎猜了,走吧。依本公子看,这里未必是什么重要之地,也或许是个陷阱。怎么样,有胆子和本公子进去么?若是不想进去,就在这儿等着。”齐雍的眼睛幽深无际,他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姚婴单纯的觉得他可能是抱着走到哪儿都不能放过的精神,所以,不管这里有什么,他都会进去的。 “我也进去。”她不可能在外等着的,这种地方,她必须得进去看看。 齐雍笑了一声,“成,一同进去。趁着进去之前这点时间,你去解决一下肚子里七七八八的问题,本公子在这儿等你。” 姚婴扭头看向他,倒是没想到这人蓦一时真是心细如发。她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忍了好久了。 “多谢公子。”点了点头,姚婴转身朝着远处走开。 进入荒草深处,姚婴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这荒草丛中倒也不是一无所有,在泥土层中,她看到了一些虫子。 虫子是正常的虫子,只是生长在这个地方就不是很正常了,和那些兔子一样,与本性相悖,导致它们瞧着都不像是虫子了。 而那片旧城遗迹里又有什么呢?若明知是陷阱还要进去,就得做好再搭半条小命的准备了。 092、惹祸了(一更) 准备完毕,姚婴便与齐雍走进了这旧城遗迹,虽说大部分都坍塌了,可是走进去之后就会发现,它们还是很高。 他们两个人在里面如同蚂蚁一般,可见原本那些建筑都有多高。 而且,风格很奇特,可以看得出之前那些建筑都是独立的,不是那种特色的古风建筑,反而显得有些古怪。 建筑大多是黑色的巨石搭建,十分结实,兴许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仍旧没有坍塌的原因。 不过,建筑里面却都是泥沙,即便没有被灌满,也是灌了大部分。而且淤积的时间太久了,硬的像水泥一样。 大部分建筑里面的空间其实是很大的,只不过,因为那些泥沙,这里面到底是做什么的,就不清楚了。 有一些建筑大概是被风吹的,那上头成了各种形状,有的像一把利剑,有的像一颗竹笋,有的像一棵蘑菇,各种各样,很像是大自然创造的奇迹。 不过,既然这些建筑能被吹成这样,可见这里风雨不少,如此摧残,至今还能保存到这种程度,真是让人惊叹。 “公子,你说这些是什么石头?我觉得大理石就是最硬的了,像你的身体一样。可是,这些石头,好像不是大理石。”姚婴的手摸过,说真的,她摸不出来。 因为她的话,走在前面的齐雍笑出了声音,“在日思夜想本公子的身体?你这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不是说往后不再胡思乱想了么。” 微微歪头,姚婴弯起嘴角,不由笑起来,“我之前不是说了嘛,公子是我见过的身材最好的。所以,就不由自主的拿你来对比。好吧,咱们不说身体的事儿了,就说这石头,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这种石头本属一个地区特有,别处没有,你没见过也不稀奇。别想了,走吧,看看这片废墟,到底哪里是尽头。”而且,随着走,这地势仍旧在向下。回头看走过的地方,一路高坡,想要回去,可不好走了。 “真是无法想明白,这些东西,行事风格,我从未见过。”往下走,姚婴一边叹道,她真的想见一见真正的巫人,想看看他们都是什么样子的,又是如何行事的。 “你没见过的事情还多着呢。你年纪小,有很多的时间见识,不急于一时。”齐雍也没过多的说他所了解的那些,与他之前那填鸭式的灌输方法可是大相径庭。 笑了一声,姚婴却摇了摇头,“生命看似很长久,但其实很短暂。我小时候有一个朋友,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因为她真的和正常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而且还比正常的小孩子要淘气的多。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玩儿,她主意特别多,我所做过的那些叛逆的事情都是她带着我去做的。被抓到了,她还把责任推给我。我们就这样吵着闹着玩了很多年,可是忽然有一天她没有再出现,之后我才知道,她有一天在夜里心脏病发,大夫尽了全力也没有救回她。我想,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标准长度的,到了时限,就不得不走。我那个朋友也是,她来了这世上一回,玩的很开心,我也很荣幸能成为她短暂生命里的一部分。”不知不觉,她就说了很多,很小很小时候的事情了,但是却一直都记着。 从那之后,她就不会交朋友了,也再没有过什么好朋友。 齐雍看着她,脸上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有问她那个朋友是哪家的孩子,更没有问其他问题。 他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还小,用不着一副要遁入空门的样子。能活着固然好,但死了,也未必是绝路。”放下手,他转身朝前走,他的话颇有深意。 看着他的背影,姚婴叹了口气,她觉得他可能是在知道自己要统领长碧楼与巫人作斗争的时候,也就想好了自己可能随时会死。所以,他也就不怕了,觉得那不是一条绝路。 心理准备做到了这种程度,他真的很厉害,反正她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即便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也是在她没做好准备的时候。 “看,曾有人来过这里,但是死了。”走在前面的齐雍忽然说道。 姚婴深吸口气,快步追上去,前面一个残破的建筑旁,一截白骨露出来,大半部分都埋在了土里。 “这里也不是尘封了好多年无人来过,只不过,死的有点惨。”走过去,姚婴蹲下,抠出半截在外半截埋土里的臂骨,那已白骨化的臂骨上有很多的小坑,密密麻麻的,不像是被啃得,倒像是被腐蚀的。 “在这儿等一会儿。”齐雍环顾了一下,随后便闪身离开了。 姚婴蹲在那儿研究那白骨,根据这些白骨的形态,能看得出这个人死前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 不过,他是谁呢?是偶尔迷路进入这里的人,还是巫人。 这里,到底又有一些什么呢? 齐雍不见影子,这原地只剩下她一个人,席地而坐,等着齐雍回来。 地上的泥土和着荒草,硬的不得了。有的地方湿乎乎的,看起来好像淤积的雨水。只不过,颜色有些奇怪。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就在想挪屁股过去的时候,齐雍忽然回来了。 看向他,姚婴忍不住问道:“都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走吧。”齐雍没多说,只是从她面前走过。 起身跟上,路线仍旧是向下的,只不过走着走着,他就得消失一会儿。 昨晚吃的兔子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他消失,她就在原地歇着。他肯定是有自己想做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儿,既然如此,她就不跟着了,也不问了。 这一片废墟遗迹太大了,走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尽头。偶尔的有一棵两棵高树,也长得不尽如人意,像畸形似得。 天色逐渐暗下来,姚婴发现齐雍的脸色也越来越沉重。他的眼睛也和越来越暗的天空差不多,让人生出一股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一会儿一会儿的离开,整个人好像蒙上了一层寒霜,也不知他到底都看见了些什么。 反正,周身带着一股杀气,在他身边都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好像随时都会被刺伤。 这里的夜空没有葱郁的树冠做遮掩,倒是可以清楚的看到天空,抬头仰望,夜空浩瀚,星辰闪烁,人在这夜空下真是显得极其渺小。 齐雍始终都没有说话,他就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以至于她在身边走着,他好像都给忘了。有时就把她给落下了,若不是她紧赶慢赶的追上去,她就彻底和他分道扬镳了。 时近半夜,好像终于走到了最低处,因为星辰下,前方那些废墟遗迹看起来高了些,接下来好像就得爬坡了。 “这地方,好像不太一样,闻着味儿都不太对。”没等齐雍,姚婴自己就停下了脚步。而且,不止她觉得不对,吃的膨胀的像个气球儿的赤蛇都开始在她衣袖里扭动了起来,显然它也察觉出来了。 “嗯。”齐雍给了她一个音儿,然后就走了。 姚婴摇了摇头,也亏得他还能给她个回音,这起码证明他耳朵还是好使的,脑子也正常。 这应该属于最低处了吧,再朝着对面走了几步,果然感觉坡度上升。那么,这最低处又意味着什么呢? 又退回最低处,那不太好的感觉又来了,赤蛇也又开始挣扎,本来就跟气球儿似得,它一扭动起来,让衣袖都要破开了。 就在这时,猛地感觉一阵风迎面吹来,姚婴直起脊背迎上去,便听到齐雍略粗重的喘息,“惹祸了,走。”话落,他就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脖颈,飞一样的离开原地。 姚婴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她不知他所说的惹祸了是什么意思,只是除了他的呼吸声和风声之外,好像这后面还有那嗡嗡嗡的声音传来,成千上万,她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在那瞬间炸起来了。 “齐雍,这是你惹来的?”呼吸不上,她声音都变调了。 “知道你那鸟眼睛怎么伤的么?”齐雍回了一句,带着她往高坡上冲,很快的,树木荒草便来到,已经出了废墟遗迹。只是,那些东西却在身后,而且它们撞击树冠,树木摇晃,犹如飓风来临。尽管没看见它们是什么,可是这威力不容小觑。 呼吸不上来,但精神却是极度紧绷,甚至都忘了自己被衣领扼住要窒息的事儿了。 “去死吧。”用尽最后的气息,她骂了一句,这个家伙,不知去哪儿把这些东西给鼓捣出来了。 而且,在窒息的空当,她忽然想起白天看见的那白骨。白骨上被腐蚀的都是小坑,密密麻麻,应当就是它们搞出来的。 可是,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她还没见到呢。 093、惹祸了(二更) 树冠猛烈摇晃,就像飓风来时一样,天和地好像都要被那股飓风掀起来了。 齐雍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他是拼尽全力,所有的树木和荒草都在急速的倒退。 姚婴在齐雍手里如同一个物件,她的身体是斜着的,好似飘在半空。只是双腿总被甩出去,不断的打在树干上。她疼的要死,又说不出话,喘不上气。也幸亏还有一股精神力在支撑着,否则她没死在那些不知名的怪物手里,就死在齐雍手里了。 一路上坡,连她这一直斜着飘着的人都感觉到了,而且这上坡好像没有尽头似得,就如同之前一路向下也没有尽头一样。 所有的大树好像都被折断了一般,那种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甚至觉得是不是天地都要塌陷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姚婴都生出了错觉,觉得那些毁天灭地的声响好像距离远了。而她也要挂了,胸肺憋得要爆炸了。 而齐雍好似也在这时速度慢了下来,他呼吸粗重,好像都能听到他胸肺要爆出来的声音。 只不过,他这一慢下来,那飓风狂卷的声音再次响起,树冠被冲撞的摇摇欲坠,不由觉得它们好像都要拔根而走。 “一旦停下,想要再发力,就没那么容易了。”齐雍一手拎着她,一手撑着树干,他边喘边说,闭上眼睛,调整气息。 姚婴也一样,尽管她一直是被拎着的那个,可是她也觉得丢了半条命。闭上眼睛,恢复体力,反正她不能死在齐雍手里,说出去都丢人。 可是,就在闭上眼睛之后,树冠疯狂摇摆的声音好像忽然消失了。她皱起眉头,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走。”齐雍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也兴许是她听错了。他睁开眼睛,带着她快速的冲出去,那些飓风一般的声音再次传来。 姚婴的脖颈被扼住,她这回倒是也不再关注自己是否窒息,而是听那犹如狂风怒吼的声响,连带着齐雍粗重的呼吸,和在一起,蓦然间成了一道很特别的调子。 因为喘不过气,她稍稍一定下心神,精神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集中。 可以确定的是后面追来的东西成千上万,个体应当不大,但造成了这么大的威力,数量以及力度也可以估算出来。 蓦地,她身体忽然狠狠地荡出去,抓在她后颈的手也更加攥紧,扼的她脖子险些断了。 “是公子。”蓦地,他人说话的声音进入耳朵,姚婴也立即睁开了眼睛。 她奋力的抬头往前面看,黑暗之中,一些人的影子进入视线当中,没想到在这儿碰见在外围接应的护卫。 “快撤。”齐雍吼了一嗓子,后面那如狂风卷地的声音已经到了头顶。 一群黑影在茂密的林中疯狂飞奔,他们的声音要比后面追来的声音更狂暴。 但幸好之前在外准备接应的人将路线都确定好了,如此疯狂逃窜,倒也没有乱跑。 在茂密的林中迂回狂奔,身后那些东西始终在后面,它们似乎并不了解方向,而且也不会什么围攻之术,只是跟在他们后头,他们往哪儿,它们就紧追。 不知不觉,天都亮了,这会儿也能看得到四周的护卫,一共十几个人。 她想奋力的回头往后看,看看那些追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头扭不过去。 蓦地,在前狂奔的护卫忽然停下,之后迅速的后撤围成一团。 齐雍也停下,手上的劲儿稍稍放松,姚婴便落在了地上。 双脚不稳,她一手抓住齐雍的衣服,顾不上前面,她迅速的扭头往后看。 茂密的树冠之中,白色的浓雾卷着枝叶,那些树冠疯狂摇摆。它们在快速的涌来,速度极快。只是,即便只距离这里还有四五米时,看到的也只是白雾,除此之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它们只是白雾么?不可能的,兴许只是太小了,所以成千上万在一起,才会像白雾一样。 而前方,阻拦住护卫们前行的是一条破碎的峡沟,峡沟里的泥土在翻涌,嘴巴里长着利齿的四脚蛇正从里头爬出来。 它们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又为何会从这里爬出来。它们应该一直都在地下,保护着那地宫。而如今地宫里那古楼被破坏,它们好像也因此而从泥土里爬了出来。 双面围困,千钧一发。 齐雍快速的决断,指示众人朝着右侧撤,眼下只有这边有空隙。 护卫加快速度,朝着右侧撤,树木和荒草成了最大的阻碍。 姚婴被齐雍扯着,两个人也落在了最后,她不时的扭头往后看,那些白雾已经追来了。 而且,还有一大片白雾已经把那片四脚蛇爬出来的峡沟给盖住了,它们开始贴地而行,恍若有生命一样。 那些白雾的速度要更快,已经追到了脚后跟。她瞬间停下脚步,挣开了齐雍的手,转过身面对那扑面而来的白雾。 在衣袖里的赤蛇疯狂躁动,在白雾要追上来的时候它就不断挣扎,这会儿更是狂躁的往她衣袖里头钻。 白雾近在咫尺,它们到了眼前,姚婴睁大了眼睛倒映出那些犹如飓风一般的白雾,她发丝都飞扬了起来。 只是一瞬,便扑到了她的脸上,她的眼睛也在同时刺痛,犹如被无数根细针扎了一样。 闭上眼睛,她大喊一声,“不要跑了,闭上眼睛。” 随着她话音落下,齐雍的手也再次抓住了她的后颈把她扯了过去,只不过,也在那同时,狂风怒吼一样的声音消失在了眼前。 只是那边峡沟里四脚蛇还在嘶叫和翻滚,而那白雾卷动的声响好像也挪到了它们那边。 “那个、、、什么时候睁眼睛啊?”护卫忍不住问道,自从姚婴喊了闭眼睛,他们就都停下闭眼了。而且,闭眼之后,那些东西好像真的没追来。可是,那也不能一直闭着眼睛在这儿等着呀。 “不能睁眼,闭着眼睛走。”姚婴靠在齐雍身上,一手捂着眼睛,好疼,眼珠子好像都被抠出来了似得。 “听她的,闭着眼睛走。”齐雍吼了一声,之后就揽着她往后退。他也闭着眼睛,黑暗于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困难,只是他胳膊底下的人一直在深呼吸。 “你怎么了?”齐雍问道。 “没事儿,就是眼睛有点疼。”姚婴回答,其实不只是有点疼,而是特别疼。 她可以说是用自己的眼睛做了试验,金隼的遭遇,还有这一晚在狂奔的路上,她始终都在琢磨。 但结果是完美的,她的想法得到了印证,那些小的如灰尘一样的痋虫攻击的是眼睛。它们不会攻击别处,目标只是眼睛。而闭上了眼睛,它们也就自动的失去了方向,以为这里没有活人了。 金隼就是那样受伤的,而她也是。眼睛里好像有针在游走,想流眼泪都流不出来,泪腺好像都被堵住了。 齐雍一只手摸索到她的脸上,代替她盖住了她大半张脸。 姚婴的手落了下来,靠在他身上,任他带着自己走,而且那一刻她很希望他能把她眼珠子给抠下来,这样她就不会这么疼了。 一行人闭着眼前排队前行,速度自然慢了下来,在最前方打头的护卫不止要起到带路作用,还得确认方向,以免走错路。 “齐雍,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把那些东西挖出来的?”双脚踉跄,她靠着齐雍,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做的这个孽。 “破旧的建筑里都是浮雕,本公子是去看它们的。只是,有一座建筑不太一样,浮雕褪色,已辨不清模样。”齐雍单手捂着她半张脸,边走边说。他不能看路,但是耳朵却是好使的,即便无需和前面的护卫并肩同行,他也不会走偏。 “之后呢?”她接着问,两只手顺着身侧垂下,然后向后抓住了他的衣服。 “之后本公子便摸了摸,它们就醒了。”齐雍说道,他的解释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都是你做的孽,我的眼睛要是也瞎了,我就想法子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安在我眼睛上。”他自己去看那些浮雕,也没有带她去参谋参谋的意思,谁知道他搞什么鬼。可能,那些浮雕和之前在地宫里看到的不一样,很重要,他不想让她知道。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么就是不信任了。他不信别人,只信自己。 “胆子挺大,本公子的眼珠子太大,安不到你眼睛上。若是你这眼睛真废了,本公子就找一对儿牛眼珠子安在你眼睛上。”齐雍轻哼一声,还想要他的眼珠子,活腻了。 “牛眼珠子不是更大?安在我眼睛上,那得多吓人。如果那样,我就每天瞪着一双牛眼去吓唬你,让你睡觉都不得安生。”咬牙切齿,更多的是疼痛,好想流眼泪,可是又流不出来。 齐雍笑了一声,捂着她眼睛的手施力,姚婴立即揪紧了他的衣服,“好疼。” “别着急,一会儿离开了这儿,本公子亲自给你治疗。”放松了些,根据手感,齐雍能感觉得到她的眼皮好像凸出了些,像肿了似得。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儿,就像金隼那样。只不过,我能感觉到附着在我眼睛上的东西在动,很疼,它们好像在想法子往我眼球深处钻。所幸我闭眼闭得快,不然脑子可能已经被吃了。”忍着疼,她说道,她现在应当和金隼是一样的体会。只是,它不能说话。 “在旧城遗迹里看到的那具白骨,就是这么个死法儿?”齐雍问。 “应该是。”姚婴觉得是这样的。 后背靠在他胸前,随着他的指引走,两个人都没办法看路,但幸好他十分有尺寸,没有踩到她的靴子。 蓦地,树冠疯狂作响的声音再次响起,齐雍和姚婴同时脚下一顿。 “谁把眼睛睁开了?赶紧闭上。”大吼一声,前面的人也同时停下脚步,之后,那风卷残云的声响再次消失无踪。 “不许睁眼睛,我让大家闭眼前行是有道理的,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如果睁眼,那些东西追来,下场就和我一样,有可能会失明的。”姚婴前所未有的大吼,声音大的她自己都觉得耳膜要炸了。这帮家伙,不信她的话,偷偷睁眼,真觉得自己命大。 “都听到了?谁也不准睁眼。”齐雍沉沉的声音在她脑后响起,虽不似她那样大吼大叫,但威慑力十足。 “公子,属下没睁眼。”其中一个护卫回话,之后其他人也接二连三的开口,没人承认自己睁眼。 齐雍轻哼了一声,“走。” 众人再次前行,姚婴靠着齐雍走,蓦地,她脚步一顿,“齐雍,刚刚是不是你睁眼了?” “直呼本公子大名,活腻了?”齐雍轻嗤,倒也没否认刚刚是他睁眼了。 被他推着前行,姚婴脚下踉跄,眼睛也很疼,即便是闭着眼睛,她也感觉得到眼球上有东西在游走。 “还很疼么?”带着她转过一棵树,齐雍覆在她眼睛上的手缓缓松开些,用手指抚触,她的眼睛肿的有点严重。 “嗯,比刚刚还疼。”越来越疼了。眼下,这后背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 “别怕,不会有事的。”齐雍沉声道,更像是安慰,只不过语气有些冷硬。 “我没怕,只是觉得自己脑子转的太慢了,应该再快一些的,这样你也用不着一个晚上带着我狂奔了。”怕倒是还好,主要是觉得自己智力下降了。虽说这儿这么多人,只有她一个中招了,其他人并没有受到损伤,但也还是觉得自己败了。 “是啊,脑子的确转的慢。下回再转的快一些,本公子也不用险些丢了半条命。”齐雍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她这想法很好笑。长碧楼里规矩众多,但也没有规定她必须得见招拆招。 “是,听公子的。”姚婴叹了一声,希望自己的脑子不会受到影响。只是这眼睛、、、会不会受到影响就不知道了。 好疼啊,疼的她想挠墙。 094、代替成腿(一更) 闭着眼睛前行,若姚婴一人,那纯粹是摸着石头过河,会比登天还难。 但是,有其他人在,她也就不怕了。 尤其是有齐雍,他闭着眼睛也比睁着眼睛走的还要好,即便是这里荒草树木丛生,但走了这么久,也没有撞到树上。 就是有几次姚婴的下巴被荒草给戳到,但也无所谓了,毕竟这点儿疼,也及不上眼睛的疼痛。 她的眼珠子就好像被泼了硫酸一样,又疼又刺,她都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已经被腐蚀的烂掉了。 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两个眼眶里就是两个黑色的窟窿。 其实想一想,她缘何有那么大的胆子,或许还是不认同自己与这个身体是同一个人吧。 只要想到这个身体,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姚大壮,而不是她姚婴。 如若这身体是她姚婴的,她兴许会加倍爱惜。 这种想法极其不对,姚婴也在此时意识到,其实她现在已经不是姚婴了,而就是姚大壮。 她拥有了人家的身体,却好似从未想过要珍惜保护,大概是来的太莫名其妙。有时她还会想,是不是这个身体的技能彻底破损消亡,她可能就又变回了姚婴,回到自己原本生活的世界了。 可这个想法,也只有五成的成功性,若是偏偏倒霉的没有成功,那她就彻底死了。 越想,她这眼睛的疼就愈发的清晰,她忽然心里生出一股害怕来,前所未有的那种。 不是表面单纯的害怕,而是深入骨髓里头的害怕。 “我是姚大壮。”她脱口而出,提醒自己,她不再单纯的是姚婴,生命中的一半,是姚大壮。 “说什么?”齐雍的声音从她脑后传来,他在集中注意力前行,躲避树木和荒草,她的话他没听清。 “我说,我太弱了,想变得强壮一些。”深吸口气,忍着疼,她回答道。 “用不着强求,像你这样子,多吃几口也强壮不了。”她这是天生的,后期想调理,并不容易,兴许一辈子都这么娇弱。 “像我这样子?这话听着不是很好听,我什么样子呀?”除了瘦弱些,也没有哪个地方长得不合格吧,起码都够着了标准线。 “像什么?像青梅。”齐雍想了想,随后道。 青梅?这形容姚婴头一次听,还有人会把人形容成青梅的。 青梅又不好吃,涩了吧唧,用青梅来形容她,骂人的吧。 “不懂了?不懂就算了。”齐雍好似在嘲笑她笨,然后也没给出解释来。 走了很久,虽说速度可能慢,但耐不住走的时间久啊。 终于,走在前面开路的护卫出声,“阿婴姑娘,我们现在能睁开眼睛了么?” “再等一等吧。再走一个时辰,然后大家再睁开眼睛。若是有动静,切记及时闭眼。只不过,闭眼也还是要注意,谁知道在这外围还会冒出什么来。”眼下的境况是,睁开是一刀,闭眼还是一刀。 “是。”护卫领命,继续闭眼前行。 齐雍揽着她走,手还捂在她眼睛上,如今自己不能睁眼看看她伤的什么样儿,只能依靠手的触感。 她的眼睛肿了,肿的挺严重的,走这段路也拖了很久,也不知眼皮下伤成了什么样儿。 姚婴所说的一个时辰终于过去了,而且,前方引路的护卫已经摸到了城墙废墟,他们现在果然是在旧城废墟的外面。 他们这一路可真是迂回,但其实,巫人把城建在这个地方,又利用了高地势和低地势又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参透。 就这般出来了,到了这会儿,反而觉得心不甘。 只不过,或许齐雍知道了,如果真的没得到他想要的,说不准他还得回去。 可直至现在,他也没说什么。在那片奇特的遗迹中,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阿婴姑娘,现在能睁开眼睛了吧?”护卫们对于时间十分敏感的,过去多久,他们清楚的很。 “嗯,都睁开吧。”眼睛疼,牵扯的她脑子也开始疼。耳朵里隐隐的发出轰鸣声,像是被塞进去了一台发电机。 下一刻,能感觉到大家都睁开眼睛了,因为都大大小小的发出了叹气声。就连身后的齐雍也一样,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下一刻就把她给转了过去,让她面对着他。 她睁不开眼睛,但感觉他的手从眼睛上拿开了,她也微微仰起头。闭着眼睛,忍受着疼痛,其实她全身上下就没有舒坦的地方。 如果头发有感觉,她头发丝儿也必然是疼痛的。 齐雍双手捧着她的脑袋,让她的脸再扬起来一些,他盯着她的脸,她或许不知道,她的眼皮很红,而且,肿起来的样子像两个核桃。 轻轻出口气,齐雍一手放在了她的眼睛上,之后轻轻施力,拨开。 刺痛感加强,姚婴知道他拨开了她的眼皮,她能看得到,只是,看到的是一片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的眼球上附着着一层白膜,和之前金隼的情况是一样的。那层白膜像是隐形眼镜一样把她的眼球彻底盖住了,随着她转动眼球,它们也在移动,可是又不让分毫。 “很严重是不是?我现在很疼,我很想流泪,可是又流不出来。”她动了下脑袋,躲开他的手,重新闭上眼睛。这会儿,只有闭上疼痛才能消减些。但其实,闭上一会儿也就知道了,疼痛还是疼痛,无法消减。 “没事儿,不算严重。”齐雍拍了拍她乱糟糟的脑袋,说道。 “那赶紧走吧。”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她真的很疼。 “走。”把她揽起来,她目不能视,他就又成了她的随从。只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抱怨,也没嫌她是累赘。 顺着那旧城城墙的废墟外侧走,只要沿着它,就不会走偏。 天色暗下来,也不得休息,因为姚婴的眼睛现在情况不明,不能停下来。 护卫们也没话说,前后守卫,在时近半夜的时候,与另一拨在外围接应的护卫相遇了。 他们一直在外围,倒是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眼下,这里所有人之中,只有姚婴受伤了。 这会儿,她的眼睛疼的已经要支撑不住了,倚靠着齐雍,她觉得呼吸时鼻子都在疼痛。 靠在齐雍身上,她有气无力,因为疼痛,她连呼吸都想免了。 齐雍说话的声音从头顶灌下来,但进了耳朵里,就变成了如同海水狂卷的声音,她听不清楚了。 双腿发软,她直接朝着地上滑下去。若不是齐雍揽着她,她真就贴在大地上了。 天旋地转,她也不知怎么了,后知后觉的,她觉得直接可能是被齐雍抱起来了。 话也说不出来,舌头也疼的动弹不得。 她一直在其中煎熬,也不知过去多久,眼皮被强硬的拨开,之后便有异物撒进了眼睛里。 疼的她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两只眼睛都被招呼了一遍,她双手握紧又松开,“王八蛋!” “还会骂人呢,看来没什么事儿。”齐雍的声音如同蚊蝇一样传进了耳朵里,她耳膜好像也被堵住了似得。 “疼。”她用尽了力气大喊了一声,之后就感觉到脑袋被抚摸。本来就觉得疼,这么一摸,脑袋里的东西好像都在晃荡。 “走了。”这一次,齐雍的声音也变大了。随后,她就觉得悬了起来。 齐雍抱着她往森林外走,大半的护卫跟随,后进入山中与他们汇合的东哥也在。罗大川抱着那沉重的金隼,和齐雍抱着姚婴的姿势没什么两样。 这山中一行,有什么收获他们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危险他们也不知情。只是来时多少人,这回去就还是多少人。唯一伤了的,就是姚婴和她的金隼。 姚婴疼痛欲裂,如果能就此疼晕倒也罢了。可实际上她一直都清醒着,感受这疼痛。 但也幸好她没用自己的双腿前行,有一个人给她当腿,一直在抱着她前行。 数次,走走停停,停下时她眼睛里就被洒了东西,然后她被刺激的破口大骂,其实她也不想这样,但脏话是不由自主冒出来的。 可能她骂脏话也会惹得大家都在看笑话,但也无所谓,因为她一直在耳鸣,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只有齐雍在她耳边大吼的时候,她能听得到。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放置在了哪儿,之后,自己就随着移动,她想她是躺在马车里了。 看来,是从森林里出来了,很好,离开了那里。但心底里,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好奇,很想知道最后齐雍在旧城遗迹里都发现了些什么。 脑袋被搬动,好像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之后眼皮被拨开,她照常的开始脏话连篇。 真的太疼了,她只能以此来发泄,因为她心里也清楚往眼睛里滴药是对的。 蓦地,她的嘴被捂住,之后,便听到了好似从天边远际飘来的声音,“别骂了,本公子一定治好你。就像四年前那样,不会让你死的。” “嗯,这回给我治病不用脱衣服了。”她拽开了那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如骂脏话那样大喊,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所有人耳朵都不好使,却不知这一嗓子吼出去多远。 095、代替成腿(二更) 在马车里晃晃悠悠,似乎也没过多久,便进来了一个姑娘。 这姑娘的声音很是耳熟,在她耳边喊了几声之后,就听出来了,是若乔。 若乔是距离他们这一行人最近的性别为女的长碧楼人员,所以被紧急调派了过来,用来照顾姚婴。 她是个姑娘,眼下眼睛又看不见,吃喝上药倒是无所谓,可是再给她收拾其他的,男女有别,谁也插不上手。 长碧楼里的姑娘本就不多,大部分在外的都有任务,若乔是距离最近的,且年龄合适。齐雍的命令一过去,负责管理若乔的那个姑姑就放行了。 耳朵不太好使,若乔就趴在她耳朵边说话,稍稍加大一些声音,姚婴就听得见。只不过,那声音犹如远从天际而来,但好歹是能听到的。 若乔虽在家中也是小姐,但她比不得高季雯在家里就是个千金小姐。所以,照顾人这种事,若乔做的还不错。 将她的衣服给换了,也把她身上都涂抹了一遍药。除却后背的伤有些吓人,觉得那些药涂在上面也没用之外,其他地方涂抹上了药,便觉得很快颜色就变淡了。 反正姚婴是哪处都不舒服,涂了药,她也没觉得有缓解。 眼睛是最疼的,牵扯的脑子也疼,耳鸣,舌头发麻。 所幸若乔会照顾人,尽量的轻轻搬动她,不似齐雍那样,即便他收了力气,也弄得她很疼。 车马一直在前行,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如此急切的赶路,姚婴觉得也是因为她。 若论哪里物资最丰富,必然当属长碧楼了,在那里,什么稀奇的东西都找得到。治病的话,自然还是回长碧楼最好。 “别怕啊,再有四天咱们就能回楼里了。听说楼中的大夫会各种偏方,一定能治好的啊。”若乔在她耳边安慰,她的声音好似从最远的地方传来。不过,能感受得到她言语之中的关切,犹如对待自己的小妹妹一样。 其实,姚婴觉得她未必是个天生温柔的人,只不过,是因为某个人,才会对待她很温柔。 可是,姚寅现在在哪儿,都是未知。 这种感情,姚婴不了解,只是觉得若乔很难得,但同时,好像她的感情也像风筝似得,越飘越远,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收线的那一天。 又在路上折腾了四天,终于回到了长碧楼,感觉得到马车停下,只是她疼的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下一刻,两只手分别顺着她的脖子和腿弯下穿过,然后就被抱起来了。 身体在半空旋转,明明疼吧,她却忍不住笑,“云霄飞车。” “飞车什么飞车,现在就回楼治你的眼睛。”齐雍低头看了她一眼,苍白的脸,红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在她那苍白的脸上特别突兀。 她耳朵也不太好用,脑子兴许也受到了影响。 齐雍胡子拉碴,真的好像是从街边跑出来的流浪汉。只是这流浪汉比较有气势,让人无法轻视他。 抱着她走进长碧楼,齐雍腿长,步子也特别大。姚婴就觉得自己现在和坐云霄飞车没什么区别,而且,这个云霄飞车还挺稳定的,她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最起码,她知道在这个时候,齐雍是不会把她给扔了的。 一直把她运送回她住的地方,放下,只是坐下后,姚婴便知道自己是坐在了小厅里的横榻上。 抬起一只手,便摸到了横榻上的桌子,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至少这个地方她还很熟悉,即便是看不见,她也能在这里自如活动。 “在这儿等着。”齐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姚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耳朵里头一直有嗡嗡嗡的声响,这屋子里头有没有人进来,有没有人出去,她都不知道。 倒是赤蛇肚子里的东西需要时间消化,它现在好像进入了冬眠一样,一动不动的。它吃了太多,消化要浪费它许多的体力,所以萎靡不振,把它卖了都不知道。 坐在那儿等待着,很久之后,感觉到有人摸她的头,又抓她的手,她闭着眼睛配合。 后来,有手扒她的眼皮,无比刺痛,痛的她咬牙切齿,又不由想骂脏话。 两只眼睛都没逃过,而且扒开的时间还特别长,她想偏头躲开,头顶那只手却一直都在,控制她,让她不得动弹。 她觉得自己眼珠子都要滚出来了,那扒她眼皮的手才放开。她迅速的闭上,可仍旧是疼的钻心。握紧了双手,手指甲都陷入了肉里,她两只手上的结痂还没好,十指连心,越紧握就越疼。 架上了烧烤架,然后又被卸下来,之后,就没她的事儿了。 什么说话的声音都没听到,也不知这楼里的技术高超的会偏方的大夫会怎么治疗她。如果要她自己来的话,她也是可以的。但,眼下看不见,全身疼痛,根本无法动弹。 “阿婴妹妹,听不听得到我说话?小爷问过大夫了,说你这鸟儿的眼睛和你一样,治疗方法也一样。从现在开始,小爷就负责这大鸟,你吃什么,就给它灌什么。”罗大川的大嗓门不是别人能比的,姚婴听得清清楚楚,可不似之前其他人说话像从天边传来的似得。 点了点头,她慢慢的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她听见了。她也看不见,照顾金隼也只能由别人来了。罗大川这一路都跟它同吃同睡又给它上药的,由他来最合适。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治疗,只是没想到,很快齐雍又回来了。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只需要感觉,就能知道是他。 自己又被抱起来,她闭着眼睛,感受着齐雍特别的云霄飞车服务。 “带我去哪儿?”她用尽了力气让舌头动起来,询问。 “你的住处日照时间太短,将你换到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养着。”齐雍的气息就在脑门儿那儿,但是声音却很远。 明白了,她的住处的确是日照时间短,阴气较重,一天下来日照时间仅有两个时辰左右。 齐雍一直把她运到了这长碧楼东麓的山间竹居,这里山势平缓,沿着山间溪流修建了竹居,而那溪流两侧则是大片的药田。 这个季节,药田全部栽种移植上了,这里每日阳光充足,它们也生长的特别好。 姚婴就被送到了这儿,即便这个时辰,太阳都垂到了西山边,可是这里也仍旧能晒得到太阳。 一直被送进了竹居里,齐雍才把她放下,坐在那儿,这屁股底下的竹榻硌的她屁股都疼。 “就在这儿养伤,你的隼也会送来的。治伤的方子都下了,如若不见效,会再下方子。本公子专门调派了人过来照顾你,是个经验丰富的姑姑,有什么需求跟她说。不过,她不会回你的话,因为她是个哑巴。”齐雍交代道,他说的话她都听得到,就是声音有点小。 她缓缓的抬手,又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不过刚举起来,就被他一巴掌给拍下来了,“若没有不适就不要乱作动作,学什么鸡爪子呢。” 无语,姚婴果然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齐雍又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告诉她照顾她的人到了,叫黎姑姑,不会说话,但听得到。 交代完,齐雍又拍了拍她的脑袋,之后便离开了。 他的动作很轻,但她也受不了,脑子里的东西好像都混沌成了一团,以至于被那么轻轻一碰,她就疼的觉得脑袋要掉下来了。 齐雍离开,那黎姑姑便开始了她的服侍,齐雍说她是专业的,她果然是专业的。 打水,开始给她沐浴,她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有,甚至连个音儿都没有。她在行动之前,都会先在姚婴手臂上捏一下。 尽管姚婴不是很习惯被服侍,不过眼睛看不见,她只能顺从。 在水里泡的她身体都麻木了,伤的数不胜数,她就知道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 出水,黎姑姑用什么东西把她给裹上了,之后带着她回了房间。扶着她躺下,揭开缠在身上的东西,开始给她涂药。 全身上下,全部都涂了一遍,尤其后背,姚婴觉得应该是抹了一大罐儿药膏。只是,还很疼,这黎姑姑又不会说话,否则真想问问自己的后背成什么样子了。 希望到时愈合了不会惨不忍睹,但她心里也有底,肯定不会恢复如常。 涂抹好了药,她又被放着躺在床上晾晒了好一会儿,之后那黎姑姑才给她穿衣服。 这回衣服的料子应当不错,穿在身上很舒服,她全程配合,两个人都不发一语,恍若两个机器人。她指示,她行动,配合默契。 就在黎姑姑把她的头发重新挽起来之后,就有人来了。依稀的能听到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只不过断断续续,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下一刻,手臂被捏,然后勺子就到了嘴边,张嘴,略苦的东西进了嘴,可是药材的味道她没尝试出来。不止没闻到,连口腔里头也是没感觉的。 她好像,嗅觉和味觉都受到了影响。 药喝光,黎姑姑又开始给她眼睛滴药,眼皮扒开特别疼,滴了药更疼。只是,这还没结束,在眼球上滴药后,又在眼皮上涂药,然后一片热乎乎的东西贴在了眼睛上,又用纱布缠住,她这回彻底变成了一个瞎子,想睁眼都不可能了。 很想问问这是什么,不过,她就算问了,也没人会回答她,因为黎姑姑是个哑巴。 不管是滴入眼睛里的药,还是敷在眼睛上的药,每个都十分刺激。疼的她脑仁儿疼,想睡觉都睡不着。 这一回的折腾,生出来的后怕让她对这个身体产生了新的认识。 晕晕乎乎,在疼痛中睡着,又被疼痛牵扯的醒过来。没有黑夜和白天,因为她始终都是黑暗的。 因为黎姑姑不会说话,她好像也失去了说话的功能。终于完成了消化的赤蛇也活泛了起来,不断的在她手上爬来爬去,像是要给她解闷儿似得。 似乎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她身体的疼痛大多缓解,唯有后背和眼睛还在疼,无法睡好觉。 而且,她每天都有任务,除却喝药和换药之外,就是晒太阳了。 黎姑姑在竹居外准备了舒适的摇椅,把她扶出去后就让她在摇椅上躺着,享受太阳的照射。 姚婴觉得自己此时必然被晒得像个非洲人,只有眼睛被缠住纱布的部分是白的,她可真够可怜的。 不过,住在这儿也有好处,那个好处就是,像猪一样。 每日好吃好喝,有人服侍,唯一的活动就是晒太阳。如果她的味觉和嗅觉能恢复一些的话就更好了,眼下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山珍海味进了嘴,都和没味儿的清粥没什么两样。 那位黎姑姑伺候人的确是有一手,按时按点的喂饭,喂水,喂水果,喂补汤,样样不落。 躺在那里晒着太阳,双手交叠搁置在肚子上,赤蛇盘在她手背上,它虽说是个喜欢待在阴凉处的生物,不过陪着姚婴晒太阳它也无碍。 腿上微微施力,这摇椅立即摇晃了起来,姚婴弯起嘴角,也就这样能舒服些。 摇晃着,她几分昏昏欲睡,眼睛还是很疼,但耳鸣比前几天好了一些。 依稀的听到一些声响,她也没在意,这里除了她就是黎姑姑。 果然,之后那声响近了些,好像停在了摇椅旁边。 计算着时间,这个时辰好像差不多该吃水果了。这几天水果是桃子,有一天吃了杏,味道不味道的她没尝出来,但进嘴了之后的口感还不错,绵软多汁。 不知今天又是什么,她对长碧楼中的物资特别有信心,进了嘴的,不会是差品。 蓦地,一块东西忽然送到她嘴边,她脖子动了一下,之后张开嘴。 这黎姑姑往时给她喂东西的时候都会提前在她手臂上捏一下,可今儿怎么了?大概是心情不顺吧。整天和她在一起,重复那些没有技术性的工作,心情不好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她心情可能是不顺的非常严重,因为这水果一块接着一块的往她嘴里送,她两腮鼓鼓跟松鼠似得,都嚼不过来了。 “等等。黎姑姑,我不吃了,吃饱了。”扭开头,姚婴含糊着说话,嘴里的水果都喷出来了。 096、是何人?(一更) 这满嘴的水果,好不容易咽下去,姚婴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头一次差点被水果给噎死。 “黎姑姑,你是不是最近不开心?整天和我待在一块,我也不喜欢说话,你也厌烦了吧。你若是不怕的话,我这蛇可以给你玩玩儿。”拎着赤蛇,它前段时间吃了太多的东西,最近还是很听话的。所以被当成宠物玩儿,也不会逆反生气的。 没人接,姚婴又把手缩了回来,一般人的确是无法把蛇这种生物当成宠物的,更别说觉得它蠢萌可爱了。 嗓子仍旧是有些不太舒服,但最起码,她说话不会太费劲了。就是耳朵还有点耳鸣,所以,她不太好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别气了,其实我每天也吃不了那么多的东西。这水果什么的就免了,利用这段时间,你也休息休息。想睡觉就睡觉,想发呆就发呆,不用管我。”就算是住家保姆,也得给人家自由活动的时间啊。 “其实你看我躺在这儿,每天也不用吃太多,因为不活动,那么多热量根本消耗不掉,最终都会变成肥肉的。以后,我每天只吃一顿饭,你呢,也能轻松许多。”姚婴接着说,这喊了几嗓子,还真有点累。看来,于现在的她来说,说话也算是一项体力劳动,可以消耗能量。 她自说自话,黎姑姑无法给她任何的回应,不过也是,她能给回应才稀奇呢,她不会说话。 静默了一会儿,姚婴又腿上用力,这摇椅摇晃起来,她也跟着一并摇晃。 蓦地,水果又送到了她嘴边,她愣了一下,之后张开嘴,没想到这黎姑姑还挺执着,完全忠诚于自己的职责。想必是有过人之处,只是可惜了,不会说话。 水果又无止尽的送进嘴里,不过这次倒是没那么急了,看来这黎姑姑心情好点儿了。 姚婴揪着手里的赤蛇,它被太阳晒得晕晕乎乎,也不反抗了。 这水果把肚子都给吃撑了才算完事儿,姚婴弯起嘴角,愈发觉得自己像猪。 “其实能在公子手下做事也挺好的,员工拥有最好的待遇。就是,工作性质有点危险。这次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希望他能给我多一些赏金,算是给我身心受到伤害的补偿吧。”齐雍就那么一次给了她赏金,之后就没影儿了。倒是一直填鸭式的给她灌输,她都要长出鹅肝来了。 “这段时间他也不知在忙什么?在那里,他都看到了什么秘密?他不愿意告诉别人,那么就证明那些秘密只有他一个人能知道,他不信任别人。”哑巴不会说话,所以,也不担心她多嘴和别人乱说。 “好像,没人能走进他的世界,尽管他笑的时候居多,可实际上脸上在笑,心里却没有。”好久没说话,忽然说起来,忽然发现说话也能发泄。 话落,她叹了口气,尽管以前一直有人说她阴郁诡异,但她觉得自己也肯定比齐雍正常一些。 忽然的,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上,很轻很轻,她的嘴角也抿了起来。 轻轻地抚摸,她抓着赤蛇的手也紧了起来。 之后,那只手离开,她也无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阳光太暖了,晒在身上,好像所有毛孔都张开了,一股奇异的感觉顺着心底涌上来,冲进本就有些晕乎的脑袋,然后又流到了后脊上。 一股气息忽然吹到了脑门儿,吹得她汗毛都在动,痒痒的,热乎乎的。 柔软的嘴唇落在了她的额头上,炙热,湿润。贴在了她的皮肤上,引起一串鸡皮疙瘩。 姚婴在那一时间是静止的,虽说她还是很难受,可是,感觉是灵敏的,这人在亲她。 正因为感觉是灵敏的,她知道这亲她的必然不是黎姑姑。 很快的,那嘴唇就离开了她的脑门儿,那一瞬间她的听觉好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灵敏。那个人起身,之后就离开了。 听着声音,姚婴的脑门儿仍旧处于颤栗之中,脑门儿上的那一片皮肤都在抖。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痒顺着她的脊椎在往下窜,她把口水咽下去,随后才缓缓抬手捂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 尽管一直没吱声,可是,凭借这段时间的熟悉感,她认为,她知道那个人是谁。 只是,为什么? 过去了半个月,在给眼睛换药的时候,姚婴睁开眼睛,她依稀的能看到一些影子了。 那个黎姑姑的模样她已经看到了,是一个特别瘦,脸上的骨骼特别凸出的中年女子。 别看她长得瘦,个子也不高,但是力气真的很大。最开始给她洗澡,搬来搬去,都没听她喘气困难。 后背的疼痛消减,但眼睛还疼,她眼下能摸着这竹居屋子里的设备走出去,自己坐到摇椅上晒太阳。 由此可见,恢复是极好的,但不知何时能够彻底看见,每日吃药换药,心下不由几分焦急。 这期间,除了黎姑姑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来过了。她不耳鸣了,听力正常,所以能够听得到周遭的声音。 黎姑姑的脚步声她现在熟悉了,所以,每次她出现,姚婴都知道。 在过了二十几天的时候,姚婴的眼睛已经不用敷药了,只是每日滴药。而且,她能在屋子里睁开眼睛了。 外面强光,她看的时候会刺得眼睛疼,可在屋子里是没问题的。 人和物在她眼睛里都又一层虚影,但这已经很好了,忽然觉得能看见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这竹居和她之前想象的一样,很简单,而且屋子里摆放的东西不多,只有在靠窗的位置放着小小的桌椅。从床这里一直到门口,是什么都没有的,畅通无阻。 外面摇椅就摆放在那儿,再远处就是药田了,一直蔓延至远山,中间有一条溪流。这黎姑姑平时无事,就会取水给药田的药苗浇水,她是个闲不住的人。 其实,姚婴也想参与其中,只不过,太阳太足,她不能出去。即便是站在这屋子里看,外面的景色都带着一层光圈。 这种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反正在她眼睛彻底好之前,她是不能离开的。就算她执意,那黎姑姑也不会让她走的。 凭她那一身板子的力气,姚婴觉得自己干不过她,不是对手。 就在她以为自己还得这么熬下去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不是别人,是罗大川。他是抱着金隼来的,那么大的身板,金隼在他怀里都显得娇小了。 金隼那只眼睛被纱布缠着,只露出一只眼睛来,罗大川不让它飞,它显得很郁闷似得。 “阿婴妹妹,是我是我,你让这姑姑放小爷进去。”在距离竹居很远的地方,罗大川隔着药田大声喊,太阳很足,他大概是走的时间太长,晒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来。 “黎姑姑,让他进来吧。”站在窗口,姚婴喊了一声,黎姑姑果然放行了。 罗大川抱着金隼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还算细心,没有踩到那些药苗。他特别像巡山,尤其怀里还有一只霸气的金隼。 快速的走进竹居,罗大川长长的吐口气,“你住这地儿不错,要说公子也真是偏心,把你安置到这儿,也不允许我来看。别说小爷,连东哥都不让来。小爷算看出来了,他可能对你图谋不轨。”抱着金隼,他边说边在屋子里转悠,一副遭遇不公的模样。 看着罗大川,他是带光圈的。姚婴走过去,把金隼从他怀里接过来,这般抱着十分沉重,说到底还是罗大川力气大。 “放心吧,它恢复的很好,能吃能睡。来,小爷看看你的眼睛。嗯、、、瞧着好多了,就是眼珠的颜色有点灰,没有以前那么黑。”罗大川盯了她一会儿,说道。 “这儿没有镜子,我也看不见自己眼球的颜色。那黎姑姑还不会说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恢复成什么样儿了。”摸着金隼的羽毛,姚婴笑道。 “成,公子把你安置在这儿,恢复的快也在常理之中。来,小爷瞧瞧,胖了,在外折腾那么久消失的肉,都长回来了,不错。”罗大川满脸满眼的嫉妒和不忿,按说这金隼也算是功臣了,受的和姚婴一样的伤。本来回来那天他都要把它送来了,结果齐雍不准。 这简直是不把鸟儿当回事儿啊,虽说它是鸟,但有的地方也比人强。所以,不能因为它是鸟儿,就这么轻视它呀。 “所以,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来过我这儿了?”坐在椅子上,姚婴把金隼放上桌子,除了那只眼睛没恢复好之外,它一切表现都不错,很正常。 “那是。守得跟监狱似得,谁能进的来。今天小爷是从另一边的山上绕过来的,所以他们没逮着。”罗大川边说边得意,守得再严又如何?还不是防不住他。 姚婴收回视线,都领了齐雍的命令不得进入这里,那么,唯一能进来又不会被阻拦的,就只有那么一个了。 摸着金隼的羽毛,姚婴不由又回想起那天来,脑门儿上升腾起一股热气来,贯入全身,让她瞬时麻了一下。 097、是何人?(二更) 罗大川把这竹居里里外外视察了一遍,尽管黎姑姑已经回来了,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两米处监督,他也没任何的自觉。 “阿婴妹妹,你在这儿可待了快一个月了,小爷看,你的眼睛也好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回去?”转回来,罗大川一屁股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问道。 “还不知道,我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好,眼下看着你都好像发光一样。”摸着金隼,姚婴一边叹道,依照这势头,她一时半刻的出不去了。 “是么?”罗大川不解,盯着她的眼睛看,倒也看不出她眼睛里有什么反光。 “别看了,你也看不出问题来。接下来,金隼还得要你照顾一段时间。它若是待得无聊了,那就让它飞。只剩一只独眼,也不会耽误它。”长时间不飞,每天吃吃睡睡,别再到时胖的飞不上去。 “成成成,放心吧,有小爷在,还能亏待了它。你在这儿好吃好喝像祖奶奶似得,但是这鸟就可怜了。”罗大川话里有话,更多的是齐雍偏心的不忿。又觉得他可能图谋不轨,对一个小姑娘这样,实在不地道。 “你别总是言语刻薄,我若是眼睛真瞎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行了,差不多走吧,没看到黎姑姑一直在盯着你么?”他是心里不平衡,姚婴也算看出来了。他在家的时候是父母的掌中宝,到了这儿,反而大部分时间无用武之地。齐雍去那旧城废墟那般危险的地方,带着她这个拖油瓶都没他的份儿,理解他的郁闷。 “这姑姑是不是哑巴?”她一直都没出声,即便在外面拦着他的时候,她也没说话,就是瞪着一双死鱼眼,吓人。 “尊重一下人家好不好?黎姑姑是语言障碍者,不能发声,但都听得到。”黎姑姑就站在那儿,罗大川这口无遮拦的说人家是哑巴,换了谁都不会高兴。 罗大川扬了扬眉毛,之后点了点头,“成,还是阿婴妹妹你会说话,骂人的时候都在私下里,不会让人家听见。”站起身,他耸了耸肩,他是不会遮掩。 “没有损你的意思,就是你平日里嚣张惯了,混了这么久也没有朋友。往后不要再乱跑进来了,既然公子不允许他人来这里打扰我,你就听话吧。”一般人是真拦不住他,不过,总是这样乱闯,总有一天会惹得他人对他都是怨言。 “看来,你是心甘情愿被囚禁。算了,小爷也不打扰你坐牢了。到时想出去的话,也别想小爷会帮你。”把金隼抱起来,罗大川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居然赶他。 姚婴忍不住笑,“快回去吧。既然东哥也来不了这里,那你回去跟他说一说我现在的情况。”也免得他担忧。 “成,知道了。”罗大川摇了摇头,抱着金隼,最后看了一眼那一脸苦大仇深的黎姑姑,在她的紧盯之下,离开了竹居。 姚婴站在窗前看着他走远,眼下这外面阳光依旧很充沛,罗大川的身影成了一个发光的小点儿,刺的她眼睛发酸。 想流眼泪,不过现在,还是流不出来。她觉得是泪腺被堵住了,但在这儿似乎没办法治疗。 自罗大川那一日来,之后再也没人来过,黎姑姑来来回回,每日大清早的她会离开取饭取药取这一日姚婴所需的东西,好多好多,她会一次性的全部带回来,那力气不是说说而已。 而姚婴在晌午太阳炽烈时不敢出去,但清晨和傍晚她是能出去的,会和黎姑姑一同在溪边打水给药苗浇水。那些药苗品种不同,但都属于在外很难找到的药材。 这个地方日光足,溪水也充沛,或许因为地势的原因,有一些明明不能长时间晒太阳的药苗都长得挺好的。 做这些事情,姚婴是体力不及,最初只是打一桶水而已,就汗如雨下,双腿发软,头还晕。 身体废成这样,也是没办法,虚弱,中空,那种头晕要吐的感觉,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做绝望。 不过,她倒是也没因此而放弃,体力这种东西,是可以练出来的。 每天多进行一点点,体力值也会跟着上去。 从最初只能浇一桶水,到后来能承包两块药田,进步是明显的。 她如此,那黎姑姑看起来也对她多了些笑脸,大概是她蠢笨的满头大汗的样子很好笑吧。 天气热了起来,这会儿已经进入初夏了,她待在这儿,如同与世隔绝。 她的眼睛,好了。只是不能直视强光,太阳最烈的时候她不能看,否则这眼睛就会疼痛并且有短暂的失明。 第一次这样把她吓到了,但过去一个时辰左右后,就恢复正常了。如此看来,并不是她眼睛的问题,而是残留在她眼睛里的那些物质害怕强光。 她有这些后遗症,但金隼没有,因为在前些日子,它就开始在天上飞了。 不时的跑到这里来,陪着她解解闷儿,晚上的时候就飞走,去罗大川那里吃东西。 罗大川像照顾自己儿子似得,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许多动物的心脏,每天都是新鲜的,使得金隼也开始对他十分友善和留恋。 她在这竹居足足待了有两个月,那些药苗从最初只脚踝高,到现在长势旺盛。有的本就长得高的已经到达了腰际,走在其中都能捉迷藏了。 终于,在两个多月后,不许任何人进入的竹居迎来了东哥。 两个多月不见,他看着好像更清瘦了些。而且,眉眼间透着一股大病初愈的气息,在阳光下看着他觉得分外可怜。 “东哥亲自来,是不是表示,我能出去了?”给他倒茶,她跟黎姑姑学了一手泡茶的功夫,当然了,仅限于她自己觉得好喝而已。 “能回去了。你的眼睛,彻底好了。”看着姚婴的眼睛,东哥是宽慰的。一直不能进来,这回见着了她,总算是能安心了。 “嗯,好了。”看着他,姚婴快速的转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子像两颗琉璃一样,转的特别快。 “好了就好,这一次,你可是险些没命。幸好咱们楼中的大夫找到了对症的方子,不然也不知会拖延到何时。”东哥坐下,一边叹道。 “这么说,以前咱们楼中有人遇见了和我一样的情况?”这个,倒是没想到。 “是大夫在以前的旧方子里找到的,年代久远,也不知是谁。”东哥摇了摇头,就是从方子里找到的,但具体的人和时间,找不到。 “由此看来,巫人的这种手段也很常见,或许并非只在那片旧城废墟里。也或许是,在很早之前,就有长碧楼的前辈去过那片旧城废墟。不过,关于那里的事情,却没有记录在册。”兴许,进去的人都死了。 “这些事情自有公子去调查,也无需我们操心那么多。”东哥摇了摇头,调查这些事情,也不归他管。 “那公子、、、近来都不在么?”而且也不知这段时间楼中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在,出楼很久了。你也别惦记了,公子自有分寸,哪像你,险些丢了性命,还不知后怕。”东哥叹道,让她好生顾着自己,不要想别人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随口一问。公子既然不在,我出去他会同意么?听说,这竹居里里外外都是人,守得跟监狱似得,别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摇了摇头,她做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 看着她,东哥终是露出笑意,“这样想就好,公子很忙,大多数时候命悬一线,他根本没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呀,做好自己的事,年纪还小,这些事情不在你考虑的范围内。这次险些丢了性命,是不是忽然发现,这世上任何事都大不过性命?” “嗯,东哥说得对。”任何事情都大不过性命。 “行了,别乱想了,这眼睛好了,已是万幸。”东哥起身,仍旧觉得姚婴还是小孩子心性。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也不懂一旦丢了性命会怎样。 跟着点头,东哥对于她和齐雍之间真真假假的事情很执着,她解释了他也不信。所以,还是不解释以及表现出一切听他的,才会尽快的终止这个话题。 要离开竹居,黎姑姑自动的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别看她不会说话,但耳朵特别好用。 收拾完毕,姚婴便与东哥离开了竹居,黎姑姑自己一个人背着数个包裹跟在后面,走的脸不红气不喘。 走到门口,姚婴看了一眼那摇椅,眼眸有片刻的闪烁。 “东哥,你说,在长碧楼里,若是有人轻薄姑娘,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她忽然问道。 东哥一愣,扭头看向她,他瘦的脸骨特别突出的脸上出现一丝纳闷儿,“在长碧楼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若被公子知道了,明知故犯的人就别想活了。”控制不住下半身的人,在最初就会被淘汰,根本没有进入长碧楼的机会。 看他笃定严肃的表情,以及那对长碧楼的规矩的信任,姚婴最后只得重重的点了点头,“啊,原来如此。”若是有人明知故犯呢? 098、生死未卜(一更) 离开竹居,又回了之前姚婴的住处。没想到会这么远,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姚婴累的满头大汗,因为一段路强光很烈,她不得不披上一件披风,扣上兜帽,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东哥和黎姑姑一直送她回来,没想到小仲在这里,这段时间姚婴不在,东哥就把他调派了过来。他把这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比女孩子都要细心能干。 姚婴回来,小仲很开心,总算没有白白的在这里等着。东哥都答应他留在姚婴身边了,所以,他极其的希望能跟着她。 在竹居住了很久,这房间好像都变得有些陌生了。不过一尘不染,连床上的被褥都干干净净带着太阳的味道。 “休息吧,既然身体好了,那么每天师父也都会过来。公子暂时也没有交给咱们任务,就安心的待在楼中吧。”走了太久,东哥也明显有些体力不支,和姚婴没差多少。 点了点头,“好。” 东哥叮嘱了小仲一番,告诉他傍晚时就离开回自己的住处,不要停留在这儿。 小仲满口答应,之后看着东哥离开,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阿婴姑娘,这是那位黎姑姑刚刚带回来的东西,不知是不是衣物什么的,需要我来整理么?”提着那几个包裹,小仲问道。 “放那儿吧,我自己来。你既然闲来无事,那就把外面山根底下的土挖一挖吧,挖的深一些,待咱们没事的时候,做一些东西出来。”坐在床边,姚婴看着他,这小孩儿有点兴奋。 “好。”小仲立即狂点头,之后就转身跑出去了。 微微摇头,姚婴便脱下靴子躺下,这床收拾的真是舒服。要说小仲这孩子真是心灵手巧,做事利落。这床铺的整整齐齐,边角对齐,像受过军训似得。 回到这里,姚婴好好的休息了一晚,翌日,一大早的,负责给她上课的师父和小仲一同来了。 好像又得开始重复这种日子,不过姚婴很认真,毕竟眼下她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小仲如同个小丫鬟似得把这雅居的内内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之后他就坐在门槛儿那里,听着师父给姚婴上课,默默地跟着学习。 他有着很强的上进心,而且很认真,能胆大的跟东哥提出要跟着姚婴,他就和言责不一样。 他不怕会惹怒东哥,只要能奋力争取的,他都会试一试。 姚婴自然也看到了,这种小孩儿让人喜欢,所以她也特意的在每次师父来上课的时候都打开门窗。有时师父不太乐意小仲坐在门槛儿上偷听,姚婴就示意去窗外坐着,反正师父看不见就行了。 每日辛苦学习的日子又过了一个多月,她每日滋补的婴儿肥都出来了,才得知齐雍已经回来好几天的消息。 这消息是罗大川传来的,因为他每日无所事事就溜金隼,满长碧楼乱窜,偶然看见了齐雍。 他这次回来,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悄无声息的,也没说下来检查她学习的进度。 这就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毕竟他是填鸭式教育的总把头,不来看看成果,不太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他就住在自己这小院儿的上头,距离不算远,不过,没有命令,她还真不能随意上去。 红裙衬托的她唇红齿白,三个多月,她养伤带补身,成效明显。气色极好,再用青梅来形容她,似乎并不恰当了。 趁着午休时分,姚婴坐在院子里,仰头往上面看,思虑着是否该上去一趟。 最起码,问一问何时能出楼。 只不过,还未想清楚自己是否该上去呢,这小院儿里就来人了。 不是闲来无事哪儿都走的罗大川,也不是东哥,而是劲装的护卫。 或许不认得脸,但姚婴认识他的衣服,是齐雍身边的人。 “阿婴姑娘安好。”护卫径直的走到姚婴身边,停下,拱手拘礼。 点了点头,“安好。” “属下奉公子命令来给阿婴姑娘送东西,公子交代,如若阿婴姑娘认识,便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吧。”说着,那护卫伸手从怀中拿出一物,是一个白色的帕子,里面包着东西。 坐在那儿没动,姚婴伸手去接,入手轻飘飘,好像是绳子。 拿到面前,掀开折叠起来的帕子,里面的东西进入视线当中。 她的眼皮在同时跳了两下,抿紧了嘴唇,她把那个东西拿起来,是个皮革制的手链。 大概时间太久了,皮革外表磨得都发花了。但是,它仍旧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似乎浸入了皮革之中,经久不散。 看着那手链,姚婴缓缓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这手链,是从哪儿找到的?” “是、、、在一堆尸体中间捡到的。”护卫回答,看着她的表情,他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尸体呢?”她继续问。 “尸体都处理了。”而且,尸体已经分辨不出来了,即便搬回来也没用。 握紧了手里的手链,“什么时候捡到的?那些尸体又是在哪儿发现的?” “三个月前的事情了。阿婴姑娘,你、、、”护卫说着,又停止了,毕竟他不是很了解,一切只是自己猜测罢了。 “我要去见公子。”握着手链,姚婴起身,她必须得见齐雍,让他说清楚了。 这个手链就是姚寅的,那时他离开家,她套到他手上的。 在一堆尸体里捡到的?就算死了,也得把尸体弄回来啊! 她向来不会情绪激动,最多眼神儿有时很诡异,让人觉得心下惴惴。 可是当下,她瞧着可不只是一点点激动。 护卫想了想,之后转身带路。 快步的朝着山上走去,那悬在山尖之间的回廊还是那么惊险,从下面灌上来的风吹得裙摆飘扬。 本来走在这上头心下有些没底,不过,这会儿已经意识不到那些了。 终于到了齐雍所在的地方,护卫一直把她带到了一楼,姚婴绕过他径直的朝着楼梯走了上去。 两条腿倒腾的比任何时候都快,上了二楼,姚婴便闯进了齐雍的书房。 那偌大的书房里齐雍就坐在书案后,两条长腿交叠在桌案上,整个人躺靠在宽大的椅子上,闭着眼睛。 走到书案对面,姚婴盯着他,许久不见,他看起来瘦了一些,而且,脸色不是很好。倒是收拾的挺干净的,脸上的胡渣也都没了。 但,这些不是重点,姚婴抬手叩了叩桌面,“公子,我有话要说。” “说。”眼睛也没睁开,齐雍就给了一个字儿,显然他没睡着。 “这个手链是我给我哥的,当年他离开家的时候我亲手套在他手腕上的。护卫说,这手链是从尸体堆里翻出来的,是不是代表,那堆尸体里,有我哥。”她问,说话时一直盯着他的脸,他却是纹丝不动,眼睛没有一丝睁开的意思。 她说完,齐雍并没有任何的动静,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因为脸色不太好,所以整个人显得很疲惫。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说话,姚婴深吸口气,“你叫护卫把这个给我,是不是已经确认了我哥他、、、已经死了。”如若不是,他又为何把这个给她? 过去许久,那边齐雍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眼眸如同子夜,但却是严冬的子夜,寒冷的没有温度。 他看着她,片刻后才开口,“不确定那里的尸体是否有他,因为全部都毁了。这段时间也没有他的消息,有很大的可能性,他已经死了。” 咬紧了牙齿,姚婴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转身,欲走。 “三个多月前,也就是你受伤后的几天,本公子见了他。”身后,齐雍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那时还活着,见公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再次转过身,她很想知道那段时间姚寅都在做什么。是否他身份暴露自己有预感,才会冒险见齐雍。那么,害他的人又是谁。 “这些事情你无需知道。只是,你哥知道了你在长碧楼,所以,跪地请求本公子要照料好你。”齐雍看着她,语气倒是比刚刚柔和了一些,没有那么冷硬了。 “是么?多谢公子。”还以为会说什么有用的,结果是一些废话。转身,迈步欲走。 “你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或许已没了性命,仅剩你一人,必然心中孤苦。本公子已答应了你哥哥,必会善待你。往后,那些危险的任务你就别参与了。”他虽是面无表情,但幽深的眼睛里,那些升腾而起的怜惜也是真的。 忽然觉得,三个多月不见,齐雍好像变了。变得有点奇怪,通俗一点来说,方脑壳! “该怎样便怎样,我又不是长碧楼养的米虫。再说,如果我哥真的没命了,那么我也想知道是谁害了他。算了,你休息吧,你看起来很不好。”像要死了似得。 也不知他这段时间到底做什么了,还是也是去找害了姚寅的人,反正他看着很不对劲儿。 握紧了手里的手链,虽说早就做好了姚寅可能会随时没性命的准备,但这一天来了,仍旧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099、生死未卜(二更) 一个人,若是忽然死了,听起来似乎很轻易。快的让人措手不及,也会让人在很长时间内,猜测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姚婴在起初是震惊的,之后,就和大多数人一样,开始怀疑这个消息可能不真实,毕竟尸体没有发现。 但,尸体没有运送回来,很大的可能性是已经分辨不出,尸体被毁了。 如果尸体真的被毁了,那就证明死之前很痛苦。这一点,是姚婴不愿意承认的。 回想起四年前离开的姚寅,自带阳光的清秀少年,四年了,也不知他变成了什么模样。 那时在庆江,她不确定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姚寅,兴许是他,也兴许是自己眼花了。 不确定他死活,可是,这个手链是真的。这就是她当年套到他手上的那个,这一点错不了。 从齐雍那里回来,姚婴一直在思考这事儿。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以及齐雍的态度。 他那日看起来不是很好,脸色神态语气,都不对。 齐雍心思深沉,他有时外表表现出的,并不是内心的映射,有时反而可能是相悖的。 而且,他不想说的,他真的是一个字儿都不会漏,想要从他那儿打探出来真相,很难。 依旧每日上课,只是她更沉默寡言,不过也没有耽误师父上课,她还是很认真的。 小仲偷偷旁听,也看出姚婴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儿,她瞧着,好像都没了热情。 晌午午休,这楼中那几位身体残疾但仍旧在发光发热的先生请她去讨教,她便带着小仲前去赴约。 他们性子很怪,兴许并非本身,而是身体残疾了,加之对巫人的恨,导致他们的行事作风有些极端。 不过,这也不耽误姚婴与他们对话,因为都是一路人,某些阴暗面,一模一样。 躲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她才觉得放松,能够仔细的想一想姚寅的事情。还有齐雍的表现,以及他说的话,他说往后不用她出楼参与任何任务,是真的要把她当米虫养,还是变相的囚禁? 反正齐雍的心思难猜,她琢磨了许久,也没理出头绪来。 倒是那脖子以下都瘫了的白先生说的一句话很对,各处皆有勾心斗角,只要确保自己不参与其中,心中无愧便罢了。 别看这长碧楼似乎万众一心,可,若细查每个人,皆各有心绪。 姚婴自然可以确保自己问心无愧,只不过有些事情她不能说而已。随便齐雍是如何打算的,她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晌午休息的时间过去,姚婴便从山上下来,这个时辰,授课的老师必然已经来了。 下午到傍晚这个时间,是一个小老头的课程,他的专长是讲故事,讲大越各地的故事。 大越各地风俗不同,天南海北虽说都属于大越,可是,差距却不是一点点。尤其南北两极,很多风俗是相反的。 这老头教她的便是如何通过一个人的举手投足行事习惯判断他是哪个地方的人,这个不容易学,但若真学会了,那绝对是非常厉害,任何人都逃不过眼睛。 只不过,最初这小老头在判断姚婴是哪个地方的人时出了些岔子,判断错了。后来,还是姚婴刻意提点了下,他才说她是从皇都来的,算是保住了他这个师父的面子。 他认不出她是从哪儿来的这很正常,因为这个身体的灵魂本就不属于这里,没有任何一城的特点。 顺着陡峭的小路往下走,小仲在前头,他会一些功夫,身体也比姚婴敏捷的多。走在前面,不时的回头看她一眼,保护工作做的还成。 就在走回自己的小院里时,便看到了等在院子里的东哥,这些日子他可一直都没出现过。 “东哥。”小仲先走了过去,对东哥他是十分感激的,因为他是个宽容的人,自从跟了他,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看到他们,东哥微微点了点头,“阿婴,你过来。” “又出什么事儿了?不是说,让我做米虫么。”走过来,姚婴没什么热情,所以整个人也显得有一些阴沉。 “没事儿,没有任务,只是,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儿,所以来看看你。”东哥笑了笑,说道。 小仲分别看了看他们俩,之后迅速的去屋子里搬出两把椅子来。坐在了山根下的树影中,双脚则被太阳晒着,姚婴靠着椅背,面色淡然。 “这次公子回来,身体不适,休养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好转。”东哥开口,却没说她哥的事儿,反而说起了齐雍。 这不符合东哥的人设,为了避免她对齐雍过于‘关心’,他是不会先提起这些事儿的。 “哦。”根据那天看到的齐雍要死了的脸色,如果是受伤了,那就合理了。 “知道你心情不佳,连公子的情况都不问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一次,总算知道丢了性命意味着什么了吧。算了,不说这个了,在楼里待了这么久,想必愈发憋闷。这样吧,我带你出去转转,不然回皇都瞧瞧?”东哥面带笑意,像个长者似得。 姚婴扭过头看他,“真的假的?我们能出去玩儿?”有点不太敢相信。 “近来无事,我也在休养身体。既然无事,怎么不可以出去转转了。我向公子报备过了,他没反对,你若想出去,咱们明日便出发。”看她终于换了表情,东哥也不由笑起来。虽说心思重,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好啊。”点了点头,姚婴答应了。 “无需想的太多,这楼里的人,哪个不是今日有命明日兴许就归西了。巫人难测,手段狠毒,彻底剿灭了他们,才能过上安生的日子。”东哥叹道。 姚婴觉得东哥可以去做部队指导员,不止能做保姆兼老妈子,做思想政治工作也相当不错。 让她生出同仇敌忾之心,不要甘愿做米虫,更不要陷入伤心难过不能自拔。 她倒是也没伤心难过不能自已,只是想得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了而已。 说到底,这长碧楼自然是齐雍说了算,如果他要雪藏她,她本事再大,想逃出这里都不容易。 这一次离开长碧楼,只有东哥和姚婴分别带着小仲与言责,再没有其他人。 东哥很明显是瞒过了罗大川,他不想带着他。所以,姚婴也没有告知他,而且金隼也留在了他那里。 金隼每日都去罗大川那里吃动物心脏,用食物得到了它所有的关注。如果姚婴真把金隼给弄了回来,罗大川必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 离开了长碧楼,一辆马车,小仲和言责分别坐在外面的两侧车辕上,马车里是东哥和姚婴。 夏日温暖,皇都还是较为清爽的,东哥的心思姚婴也能看出一些来,他觉得那里是她家乡,一年了,回去看看也是好的。 皇都的恢弘姚婴十分清楚,在这里生活了三年,虽她是个外来人,但对于这座古城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尤其是那些上等人不愿意去的街巷,她走过多次。 小仲和言责跟着东哥有几年了,这皇都倒是也来过,只不过从未像今日这般轻松的来,毕竟每次都急匆匆的。 正值晌午进了城,城门口的盘查是很严的,但他们有不管去哪儿都畅通无阻的牌子,鱼符。 皇都就是皇都,人多,看起来很繁荣。走过的这几座城,若论繁华的程度,皇都是第一。 “阿婴的家在哪里?”这皇都太大了,接近十万的人口,人在其中,沧海一粟。 “咱们来了这儿,必然去我家住。虽说不算大,但那宅子很安静。我也很久没回去了,无人打理,也不知什么模样了。”弯起眉眼,这是这么长久以来,姚婴第一次笑的较为开心。 “好。”东哥点点头,不说其他,在这皇都住店都很贵。 姚婴走到车门口,打开车门给外面的小仲指路,沿着街巷拐进去,这里四周都是民居,但青石砖的路却很好。不由感叹皇都的富裕,连这寻常的街巷都打理的这么好。 姚婴不语,能住在这里的百姓家底还是殷实的,真正的破街臭气熏天,屎尿遍地,那才是下层人居住的地方。 兜兜转转,花了很长时间才抵达姚家的宅子,大门紧锁,看起来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 大门的钥匙早就不见了踪影,姚婴开不了门,小仲就挺身而出,直接把锁给弄断了。 大力出奇迹,大门打开,那小院儿也进入视线当中。小院儿并不干净,因为瘫着许多衣物和鞋,粗略一看,多达七八套。 站在门口,姚婴停下脚步,言责和小仲俩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往里走。 “阿婴姑娘,你这离家之前,还晾晒衣服来着?”走过去,那瘫在小院各处的衣物长短不一,布料很粗糙,一看就是很便宜的料子,穷苦人穿的。 “我看起来有那么勤劳么?收拾一下扔出去吧,一年了,屋子里外指不定脏成什么样儿了。”进来,姚婴的手在身侧轻轻晃动,墙根底下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东西又重归安静。 两个人立即活动起来,姚婴则和东哥走过小院儿,走向那门窗紧闭的房间。 推开门,不像想象中的灰尘旧空气扑面,反而,还挺干净的。 姚婴的眼睛在这小厅里环视了一圈,随后落在了地上。 地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好像这屋子仅仅几日没有打扫一样。莫名的,觉得这里有那么一丝丝人气,不像是空了一年的样子。 东哥也有同样的发现,他本就心细,站在姚婴身边,他微微摇头,“之前有人来过。最起码,没超过一个月。来的这个人功夫不错,没在院子里留下痕迹。”单看院子,那绝对是荒废许久了,院子边角都长草了。可是这屋子,并不是。 “兴许我家本来就没多少灰尘。”走进去,姚婴看了看,这种说法听起来并不值得人相信,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说不通。 东哥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走进来,这小小的宅院看起来普通,但布置很是温馨。 看起来,一切都和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小仲和言责的动作很快,从厨房那儿的水井打水,之后便开始里里外外的收拾。 这里又重新生起了人气,姚婴也不由感觉重回以前,只不过那个时候这家里可没那么多人。 小仲和言责两个人做事利落,一切弄完,便自动的出去张罗饭食。马儿累了一路,拴在外头吃着草料,空寂多时,眼下有人有马儿,估计谁路过这里都会多看上两眼。 姚婴坐在之前自己的房间里发呆,赤蛇从她袖子里爬出来,轻车熟路的上了桌子,它大概还记得自己在这儿生活过的日子。 这床铺还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脚,上面盖着一块布。那布上面只有少许灰尘,下面被遮盖的被子大概依旧干净如崭新。 轻轻地叹了口气,别说赤蛇对这个地方有旧情,她也一样。 转手把盖在被子上的布揭下来,下面的被子整整齐齐,倒不像是她曾经折叠起来的。 微微挑眉,扭头看了一眼门外,东哥去院子里看墙根下的东西了,她回过头盯着那一叠被子,然后伸手摸进了被子之间。 果然,手进到深处之后就摸到了东西,捏住,拿出来,是一个信封。 撕开,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展开,只有四个字,安好,勿念。 看见那四个字,姚婴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这是姚寅的字。 只不过,看这墨迹,这封信写了有很久了,不确定是三个月之前还是之后的。 如果是三个月之前,那么就是他出事之前。如果是之后、、、就说明他没死。 无论信封还是信纸上都没有标注日期,姚婴深吸口气,愈发觉得扑朔迷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100、世界真小(一更) 东哥在这院子里研究了好久,这院墙四周都有东西,它们就像是最严密的守卫。即便这里几年不住人,也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偷盗。 而刚刚进来时,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些衣物鞋子,估计就是那些不识好歹意图偷盗的人留下的。 他们以为这里无人,便可肆意而为,但不曾想,这里另有玄机。真进了这里,便出不去了。 姚婴留下这些东西,守卫着这里,也着实是有些心狠手辣。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狠毒的东西,也能吓唬的了图谋不轨的人。 他一直满院子的研究,还在厨房水井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这里很清净,距离皇都喧闹的主街又很远,所以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吵闹的声响。 小仲和言责去采买了,可是这个时辰了,他们居然还没回来。 走回房间,姚婴正坐在小厅里煮茶。茶叶放置的时间久了,煮出来之后,气味儿都没有那么浓醇了。 “这两个小子还没回来,莫不是皇都太大,转的迷路了。”东哥微微摇头,走到姚婴对面坐下。小小的茶炉,还有点燃的油灯,四方平静。 “或许可能是贪玩吧,皇都里有意思的事情有很多,尤其是夜幕降临之后,有趣的戏码才一一上演。”姚婴自然是知道的,夜晚可谓歌舞升平。 “也罢,随他们去吧。本来到皇都,就是玩儿的。”东哥想了想,倒也不研究了,到底还是年纪小,觉得一切都新奇,是极其正常的。 “喝茶吧,尝尝这陈茶,不知会不会喝出霉味儿来。”倒了一杯给东哥,姚婴自认为煮茶的技术还可以,反正她自己觉得挺好喝的。 东哥端起来,闻了闻,吹了吹,之后抿了一口。 姚婴看着他,嘴角也不由弯了起来,“如何?” “的确是陈茶,没有了那股清香。不过倒也还好,没有霉味儿。”除了没有霉味儿之外,也找不出别的词儿来夸赞了。 姚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尝了尝,她觉得还不错,因为入口不苦。 两个人静坐喝茶,就着那油灯淡淡的光亮,这般寂静,光线幽幽,当真体会到岁月静好是什么。 即便在这里也好像无所事事,但,也比在长碧楼要舒坦的多。这或许是一种内心里的偏见,可姚婴也不打算纠正它。 就在两个人静静地喝光了一杯茶之后,小院的大门终于从外打开了,言责和小仲一个人拎着一个食盒跑了进来。 东哥和姚婴的视线都在他们俩手里的食盒上,因为这食盒一看就不是便宜货,雕花精美,十分精致。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便把两个食盒放到了桌子上,姚婴看了看那食盒,又看了看那两个家伙,“你们出门拿了多少钱?”他们的钱是东哥给的,东哥可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很节省的。 言责不打算说话,倒是小仲露出白牙一笑,“阿婴姑娘,这皇都真热闹。我们俩刚刚在那个叫满月楼的酒楼前看到有姑娘跳舞,那酒楼真大呀。还有那个跳舞的姑娘,长得可漂亮了。” 姚婴微微歪头看着他,他说完,她颌首,“你说的是小蛮姑娘,她是皇都最有名的舞姬,卖艺不卖身。满月楼的东家,好像对她有些恩情,所以每月十五,她都会过去登台舞一曲。”这事儿她知道,两年前还去看过的,的确是跳的特别美。她不会跳舞,也不会用专业的词来形容,但就一句话,特别美。 “原来阿婴姑娘认识啊。对了,旁边还有个给拉琴的没头发的老头,拉的两弦琴,特别好听。那满月楼前都是人,我俩很艰难的才挤进去。”小仲依旧兴奋的说,两只手一通比划,一副见了大世面的样子。 “拉两弦琴的?是莫先生,胖胖的,没有头发,下巴上有一缕白色的胡须。”她也听过的,但只听过一次就不敢再去听了。那莫先生的琴拉的一绝,乐声苍凉枯寂。她那次听到,眼泪就莫名的滚出来了。明明没什么乐感,却被震撼到那种程度,真的很吓人。 “那老头拉琴,那个姑娘跳舞,整条街都没声音,都在看他们。”小仲极其兴奋,又很可惜,因为人家跳完一曲就走了,意犹未尽。 “所以,这和你们拎回来这两个食盒到底有什么关系?”双臂环胸,姚婴盯着他们俩,还是没回答食盒的问题。 小仲看了言责一眼,之后就笑了,“我们挤进满月楼看姑娘跳舞,碰见了认识的人。” “呦,谁呀?想必很有钱,原来你们还认识那么有钱的人呢?”姚婴接着问,瞧他们俩自己也心虚。 “赶紧如实交代,出门在外,哪能随意要他人之物?”东哥略严肃,他们最忌讳这个,谁又能知道这饭菜食物里有些什么。 “东哥,阿婴姑娘,是孟公子,我们在满月楼碰见孟公子了。”言责终于开口,说了这两个食盒是谁送的。 “孟公子?孟乘枫。”姚婴一愣,姓孟的,她认识的就是孟乘枫了。 东哥也挑眉,“孟公子怎么在皇都?” “听说是进宫找太医看病的,孟公子看起来好像就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小仲插嘴,他观察的还是比较仔细的。 “他认识你们俩?”这事儿,姚婴怎么不知道。 “阿婴姑娘,孟公子认识我,在庆江他见过我啊,当时我和姑娘还有大川在一起啊。”小仲开口,能让孟乘枫记住,也的确是很让他吃惊。 “哦,那他记性挺好的。见到了你,就送你吃的了?”姚婴摇了摇头,原来世界这么小,在这偌大的皇都都能碰上。 “孟公子怎么可能送吃食给我?是他见了我,就问姑娘是不是也在。我就如实交代说我们是来玩儿的,然后,孟公子就送了这两个食盒。”很明显,是送给姚婴的,他们不过是沾光而已。 点了点头,姚婴明白了,“对了,你不会告诉了他我们住在哪儿了吧。” 小仲的眼珠子立即转了两圈,倒是言责有几分羞愧之意,“阿婴姑娘,是这样的。因为路远,孟公子派了自己的马车把我们送回来的,就送到街口那儿。” “行了,知道就知道吧。既然饭菜拿回来了,那咱们赶紧用饭吧,都饿了。”姚婴也没再说重话,她并不想将自己家的位置再被其他人知道。 两个人不吱声了,快速的打开食盒,都是双层的,里面装了五六道菜还有汤和满月楼特色的满月包。 全部摆在桌子上,姚婴看了也不由叹气,“满月楼是皇都最大的酒楼,说是一道凉盘的价格都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销了。看来,传言不假。”摆拍精美,菜品精致,而且特别香。她在皇都住了三年,只听说过,但从没去过。 “孟公子进宫求见太医?不知到底哪里不适。”东哥看着那些饭菜,一边说道,他对这个较为感兴趣。 “反正孟公子看着挺憔悴的,但具体哪里不适,我们也不敢问啊。”小仲想了想,小声道。 “留荷坞那么有钱,宛南也有名医,他却跑到了皇都来,可能真的病的挺严重的。”姚婴倒是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了。在这个时代,有些病是治不好的。 “派了车马把你们俩送回来,也知道了我们在这儿,如若要来的话,想必明日就会出现。”东哥并不是很想与孟乘枫有太多的接触,毕竟齐雍对留荷坞有疑心。 “快吃吧。”分了筷子,要言责和小仲坐下,这么多菜若是不都吃了,多浪费啊。就算是味道一般,但看在钱的份儿上,也得吃了。 四人动筷,尝到了味道,都惊了,真的好吃。 长碧楼的伙食是特别好的,尤其是身份高一些的人,每日吃的那真叫山珍海味,从不吝啬。 只不过,如今一比,还是满月楼的好吃。 姚婴忍不住笑,贵有贵的道理。 回到皇都的第一天,度过的还算愉快。一共两个房间,姚婴回到自己的卧室,东哥则住在了姚寅的卧室。小仲和言责俩人在小厅休息,皇都清爽的夏日,即便是睡在地上也舒服。 这一晚风平浪静,一早被外面过街的叫卖声叫醒,那叫卖声还是原来的味道,带着独特的腔调,让姚婴不由感觉好似重回了那三年,每天早晨都听得到。 小仲和言责起身,两个人洒扫院子,又商量着早饭如何,倒是干的热火朝天的。 盘膝坐在床上,姚婴披头散发,睡得比较好,也没做什么梦,虽是小脸儿有些晨起的迷蒙,但气色特别好。有些婴儿肥的脸,让她看着像个小包子。 蓦地,忽然听到了外面大门被叩响的声音,原本发呆的人一愣,下床,缓步的走到窗边。 将原本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子打开,便看到小仲去开大门了。 大门打开,站在外面的是两个劲装年轻人。他们两个人各拎着一个食盒,见小仲开了门,便表达了来意,是奉他们长公子之命来送早膳的。 长公子?孟乘枫的确是留荷坞的长公子。 101、世界真小(二更) 两个人把早膳送到了门口,小仲和言责这回倒是不敢就这么接受,俩人互相看了看,然后言责快步的跑回了房间。 “阿婴姑娘,孟公子又派人来送早饭了,咱们要还是不要啊。”隔着门,言责问道。他也知道孟乘枫送早膳根本不是冲着东哥来的,所以,问也是问姚婴。 “都送到门口了,说不要已经晚了。拿进来吧,别忘了谢谢人家。”关上窗子,姚婴微微摇头,要拒绝也是昨晚拒绝,现在拒绝,岂不是打孟乘枫的脸。 “是。”言责接令,之后便跑出去了。 洗漱了一番,姚婴才从房间出来。孟乘枫的人送来的早饭已经被摆在桌子上了,皇都特有的奢华型早餐,估计宫中的早膳也就是这样了。 “咱们在皇都这几天,若是每日三餐都有人来送,还真是便宜了你们两个了。”本来定好小仲和言责两个人负责一日三餐,因为家里有厨房。昨晚加今早,都不用他们俩动手了。 小仲露出小白牙,“孟公子真客气,对阿婴姑娘更客气。咱们要是不接受,好像不太好。” “若是一直接受,就好了?”这小子,想的还挺多。 “那也不是。”小仲歪头,反正这事儿也无需他操心。毕竟,人家孟公子的客气也不是针对他们。 “成了,洗漱一下,然后用饭吧。”这么丰盛,不吃可惜了。 很快的,东哥也起来了,看到那些早膳,他也没多说什么,但心里也明白是谁送来的。 “咱们今日想做什么呀?皇都的白天,是没什么意思的。因为那些风月场所都休息了,我以前在白天的时候,都是去卖药材的地方转悠。你们有兴趣么?”吃着饭,姚婴一边问道。 卖药材的地方,没什么稀奇的,想要什么药材,长碧楼里有的是。 “算了,看你们也是不想去。那咱们就去那几条主街上转转吧,欣赏欣赏皇都的达官贵人都是怎样出行的。”车水马龙,白天是达官贵人在外‘显摆’的时刻。在那街上扔出去一把豆子,砸到的都是贵人。 小仲欲言又止,随后看了看言责和东哥,“那不如咱们白天在家里休息吧,然后晚上出去玩儿?”看来,还是皇都的夜晚比较有意思。 “想去那些风月之地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是不会给你们钱的。”东哥发话,他是个很正直的人。虽说知道这些孩子在这个年纪必然会有这些想法,去那种地方发泄也没什么错。可是,也别想让他拿钱供他们去找乐子。 小仲不吱声了,他是好奇的,但仅限于好奇而已。若是真给他钱让他去那种地方,估计他都不知道怎么花。 “快吃吧,若是真想去玩儿,我带你们去。在皇都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有一个乐坊特别有名。那个小蛮姑娘,最开始就是在那个乐坊,后来才赎身的。”去看看新鲜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也没去过。 “好呀好呀。”小仲立即狂点头,太乌烟瘴气的地方就不去了,去乐坊看姑娘跳舞弹琴,也不错。 东哥微微摇头,他对这种地方并不是很喜欢,不过,乐坊总是要比窑子好很多。许多文人雅士也是乐坊的常客,而且有的乐坊真是极其高雅。 不过,乐坊下午才会开始接客,这个时辰,都睡着呢。 不过回皇都一晚,就摆了四个食盒了,精美值钱。就算到时把这些食盒拿去卖了,都是一大笔钱。 既然定好了下午去乐坊,上午无事,小仲和言责就在院子里闲坐。姚婴则又开始煮茶,虽是陈茶,若不赶紧喝了,到时真发霉了。 “这小院儿真是不错,收拾干净了,闹中取静。”东哥还是很享受的,毕竟难得清闲。 姚婴点了点头,“是啊,虽说宅子不大,也不像是个军中副将会居住的地方。不过,听说我母亲很喜欢这种僻静的地方,所以一直都没有换大宅子。”这都是姚寅说的。 “在很早的时候,我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家中便与这里差不多。”东哥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儿时,面上的表情有些许浮动。、 其实他年纪不大,而立之年而已,只是长得有些着急。这应该不是先天原因,而是因为他受过重创,身体就不好了。再加上时不时的生病,所以显苍老。 东哥的来历是神秘的,姚婴不知道,不过她也没打算问,长碧楼有掩饰自己来历的传统。而她、、、则是东哥都知道了,所以也没有掩藏的必要。 两个人在屋子里喝茶闲谈,小仲和言责在外说皇都的一切,昨晚算是出去见识了一番。定好了今天去乐坊,都乐得很,毕竟没见过。 闲谈着呢,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敲响,屋子里和院子里的人同时噤声了。 东哥微微皱眉,“莫不是孟公子又派人来了。”知道他们在这儿的,也就只有孟乘枫了。 “去开门吧。”姚婴受东哥影响,心中也有几分觉得不能与留荷坞的人走太近的想法。再说,她也知道高季雯在留荷坞做暗睄,总之长碧楼和留荷坞的关系很微妙,走的太近,不是很好。 院子里,小仲和言责起身,走到门口,打开大门,没想到这次登门的不是来送饭的护卫,而是孟乘枫本人。 “孟公子。”小仲喊了一声,之后和言责给他请安。 小厅里,姚婴和东哥站起身,缓步走出去,那边孟乘枫也走进来了。 有半年多没见过他了,这忽然见到,让姚婴也不由几分惊讶,因为他瘦了好多。一身白衫,随着他走动而飘动,那一刹那感觉他好像成仙了似得。 他脸色苍白,明显一看就是不舒服,只不过,他看起来更温柔了,大概因为那仙气吧。 “还在想会不会打扰了阿婴和东哥,如今看来,二位也只是在休息。”孟乘枫开口,他说话声音很轻,中气不足的样子。 “没错,我们就是在休假。闲来无事,觉得还是躲在这里比较安静。”姚婴看着他的脸,心下几分诧异,不知他到底生了什么病。反正,有些病在这个时代治不好。 “看来,我还是打扰了阿婴的清净。”垂眸看着她,虽他这么说,但好像也没有什么抱歉的样子。 “没有。而且,我还得谢谢你送来的饭菜呢。正好我们这里四个都是懒人,孟公子真是他们两个的大救星。”姚婴盯着他的脸,真的是瘦的都凹陷下去了。他那时虽看着也很温和,但是,身上的贵气不可忽视,还是有些压迫力的。 他的眼睛如今看着,也像被磨平了一样,没有了锋利的棱角。 “别在这儿站着了,长公子请。”东哥打断他们,请孟乘枫进去。因为他看着真的很虚弱,也不知站的时间久了,会不会撑不住。 孟乘枫点了点头,便随着进了房间。 门外,他的随从也跟进来了,他不是空手而来,随从搬进来了不少东西。吃的喝的,还有水果点心等等。 小仲和言责在院子里跟着忙活,他们原本只是短暂的在这里住一下,如今瞧着好像要过日子了似得。 在小厅中坐下,孟乘枫似乎对这小小的居室还挺感兴趣的,环视了一大圈儿,他笑看着姚婴,“这里是你家?” “嗯,我很有钱的,在皇都买的房子,用来度假用的。”姚婴给他倒茶,说的是真是假。 孟乘枫笑起来,“我信了。” “昨日他们俩回来时说长公子来皇都是因为身体不适进宫求见太医的,不知,长公子可好些了?”东哥发问,他虽说看起来很严谨,但这种问法也暴露出了他的目的来。 “好些了。不过,提不起力气来。”孟乘枫倒是也没隐瞒,很坦然的回答。 “那到底是什么病?”看着他,这么近距离看他的脸,真的是没有什么血色。 “旧疾。二十多年来,一共发过两次病,第一次是七岁的时候。第二次,便是你们离开留荷坞之后。”孟乘枫的确是中气不足,好像他说话时运气都很费力。 “在下也略懂些医术,长公子这样的病情在下从未见过。不知,长公子可否介意在下为您看看。”东哥说道,这要求,好像有点过分。 姚婴不吱声,其实她知道东哥什么意思,是想看他生病这事儿是真是假。谎话能说,但脉搏做不了假。 孟乘枫却是笑了笑,之后伸出自己的手放在桌子上,“请吧。” 他的手腕朝上,那些血管的脉络痕迹十分明显,所以显得皮肤特别薄。 手指修长,还很苍白,看着就知他身体遭受了重创。 东哥立即抬手,两指搭在他脉门,长碧楼的人似乎都会一点儿,齐雍就会一点儿。 都不出声,姚婴盯着东哥和孟乘枫看,根据她这段时间学到的一些察言观色的本领,她觉得孟乘枫很坦然。 倒是东哥有些急躁,露出马脚,很容易猜测到他的目的。 片刻后,东哥才放开手,姚婴看着他,从他表情就看得出,他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102、背锅大王(一更) “怎么样?孟公子的身体到底如何了。”看着东哥那说不清道不明得表情,姚婴问道。 “长公子这是心疾,先天带来的,这病、、、不发则以,发了,可能、、、”东哥的话最后自动消音了,因为很明显是什么意思。 姚婴看向孟乘枫,东哥所说的心疾,想必就是先天心脏病了。 可是,想想那时见他,真一点都没看出他有心脏病的样子啊。那唇红齿白气色好的样子,哪像有心脏病啊。 “是啊,这病,的确就是这般难缠。”孟乘枫收回手,看着姚婴那不敢置信的样子,轻声道。 心脏这个地方生病,的确是很想不到。确实可能会一辈子也不会发病,也或许不知何时就发病了,然后,生命到此结束。 她不是大夫,不了解。只是,心脏这个地方的问题,的确很凶猛。 眼下看他这苍白无血色的样子,好像真是心脏不太好。不过,心脏病也分很多种,看他这样儿,倒像是缺血,大概造血功能有大问题。 “那,不知宫中的太医医术怎么样,你有没有觉得好一些。”看着孟乘枫的脸,姚婴觉得不是他的病太难缠,就是太医的医术太差劲。 “还好,比前些日子有力气多了。不用担心,七岁那年发病最终也活过来了,没事的。”孟乘枫微微摇头,他对自己生病的态度还是很积极的,没有泄气。 “那就好。不过,你看着真的虚弱了。我们昨天才回来,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你想吃什么?我可以请客,毕竟吃了你两顿饭了。”总是得回报点什么,她现在也算有钱。齐雍第一回给的赏金可是分文没花,罗大川的赏金也在她这儿,大小算个富人了。 孟乘枫笑起来,之后微微摇头,“大概是因为生病吧,什么都吃不下。你们来皇都休闲,不打算出门的么?一直待在这里。” “出去?打算下午出去的。那两个小子要见见世面,昨晚不是看见小蛮姑娘跳舞了嘛,他们俩就想看姑娘跳舞。所以,打算下午带他们去乐坊看看。”姚婴说道,果然说道乐坊俩字儿,门口那两个家伙脸上就开心了。 “乐坊?皇都最有名的是红锦庭,需要提前派人去请牌子,不然临时去的话,可能客人满了,他们不会接客。”孟乘枫说道,没想到他还挺熟的。 “那我倒是不知道,只听说过,没去过。”这个,姚婴还真不知道。 “这么说,那我们今天不能去了?”门口,小仲睁大眼睛,这样他就不是很高兴了。 “可以去。”孟乘枫笑道,显然他有办法。 小仲笑的贼星星,“多谢孟公子。” 姚婴无言,他答应的倒是挺快的。 孟乘枫说可以去,还真的可以去。下午时分,在用过了丰盛的午膳后,便出发了。 那红锦庭的确是皇都里数一数二的乐坊,很多有名的舞姬都是红锦庭出身。还有的本家身份不是下等的舞姬,后来进宫去跳舞了,因为如此,这里就更有名了。 这红锦庭很大,好几十间单独的雅苑连接起来,绿树红花相映,菜色的琉灯点缀,丝竹之声此起彼伏,无比雅致。 借着孟乘枫的光,果真是畅通无阻的进了红锦庭,漂亮的侍女将他们引到其中一个雅苑,环境清幽。夏日里纱幔飘飘,那些侍女也一样裙带飘扬,再加上这环境,一点儿也不像风花雪月之地。 各自落座,小仲和言责俩人是真的很兴奋。东哥和姚婴相对而坐,孟乘枫则坐在了主位。 孟乘枫带来的侍从里里外外,审查着鱼贯进来的侍女,她们裙摆飘扬,端着酒菜点心水果等等进来。 不管是酒菜还是点心都特别精美,姚婴歪头看着,也不由对这里另眼相看。 果然是皇都,最好的地方,最好的服务,最好的环境,最好的姑娘,都占全了。 再看小仲和言责两个人,眼睛都不够用了,好像也忘了东哥还在这儿,简直像是脱缰的野马,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阿婴,觉得这里如何?”孟乘枫低声问道。 转头看他,姚婴点了点头,“很不错。不过,想必也很贵。不说别的,就是这些酒菜,都能去满月楼吃一顿好的了。” “还好。尝尝吧,下酒菜很好吃,点心也不错。不过这酒你就别喝了,毕竟酒量很差。”而且,酒品也不是特别好。 “我不喝酒,打死也不喝。”喝了之后,真的是愁人,也不知都是些什么样儿的丑态。 “阿婴不要喝酒,喝了之后的确是不受管控,连公子都拿你没办法。而且,公子也下了命令,严禁你喝酒。{”东哥开口,这是齐雍的命令,坚决不能违抗。 “是,我都听着呢,坚决不喝。”姚婴就差举手发誓了,不能喝酒这事儿她自然知道。 孟乘枫看着她轻笑,“你喝多了的确是出其不意。”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喝了,也知道自己的丑态,不要再说了。”挺直脊背,她真的不想再听关于她喝多的事情了。喝醉了不可怕,断片儿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会帮你回忆,太惊悚了。 孟乘枫动手倒了一杯茶给她,“不说了,往后都不说了。倒是三公子的命令是对的,有些人天生不能喝酒,那就不能反其道而行。” “嗯,公子说的都是对的。东哥奉为圣旨,孟公子也一样,我不想听也得听啊。”齐雍才是个神奇的存在,即便他不在场,也是无处不在,因为总有人说起他,阴影。 孟乘枫轻笑,“好,不提了。吃吧。”把银箸递给她,这红锦庭连筷子都这般奢华。 点了点头,姚婴接过筷子开始吃菜,下酒菜果然好吃,让人生出一股想喝酒的冲动来。 只不过,她不能喝。 看着东哥倒酒,闻着那淡淡的酒香,还真是馋人。 不由觉得齐雍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应该强迫她练喝酒的,没准儿她现在已经有些酒量了呢。 可转念一想,现在怨齐雍也是不对,到底人家是长碧楼的老大,也不能什么锅都让他背呀。 103、背锅大王(二更) 这红锦庭的乐曲和歌舞真是质量高,最起码,姚婴觉得这些姑娘的技艺十分高超。对自己的业务十分负责任,各个都是真才实学,没有划水的。 小仲和言责俩人看的如痴如醉,跟着东哥时间久,他一向是严于律己,所以根本不可能去这种地方休闲找乐子。 今日真是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完全都忘了东哥还在这件事。 姚婴也看的很开心,同时吃掉了好几盘的下酒菜,因为太好吃了。 满月楼的菜吃着有一种享受的感觉,即便知道贵,也觉得值了。 而这红锦庭的下酒菜则是十分开胃,因为开胃,所以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吃完第二口还想吃第三口。 这些姑娘们不止会跳舞,还有个人特技。她们很会掌握时机的展示自己的特殊才艺,譬如有个漂亮姑娘长得柔柔弱弱,但是会学动物叫。 只见她红红的嘴一噘一噘的,什么狗叫羊叫猫叫牛叫都学的惟妙惟肖,看的姚婴都笑了,真有才。 而把身体扭成各种形状就更不在话下了,她们的身体好像是没有骨头的,可以随意的折叠起来,看她们表演,姚婴都觉得疼。 “这就是童子功了,四五岁的时候每日进行艰苦的训练,她们的身体才会如此的柔软。”看姚婴连下酒菜都不吃了,眼睛也不眨,孟乘枫轻声说道。 “大概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别无他法吧,只要是家里殷实一些,也不会让自家孩子去受这种苦。”姚婴微微摇头,看姚大壮就知道了。母亲早逝,家里也没有贵族血统,长得又像豆芽儿。可是,无论是姚寅还是姚大壮的父亲都从未想过要严格要求她,让她变成极为优秀的人,日后好嫁人。 “人各有命,阿婴无需想的太多。”孟乘枫微微摇头,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儿太多了,但,老天爷向来不公平。 “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不过,孟公子倒像是这里的常客,刷脸就可以不用排队。原来,你经常来皇都啊。”那时候从未碰到过,这会儿倒是忽然发现世界很小。 “前几年倒是经常来,进宫给皇上和皇后请安。不过,我还真不知你就住在皇都,若是知道的话,相信我们也仍旧会一见如故。”孟乘枫也生出这种想法来,不过比姚婴的想法要更深层次一些。 姚婴笑了一声没有接话,倒是东哥眼睛盯着姑娘表演,耳朵却在这边。他对于孟乘枫与姚婴走得近这件事仍旧很不赞同,若是被公子知道了,她必然得挨训。 微微转身,姚婴扭头看着窗外,这雅苑外不时的有人走过,大多是姑娘,各个都漂亮的很。 这红锦庭收人估计也是有条件的,必须得长得漂亮,否则门槛可能都进不来。 蓦地,又有两三个人走过,虽只是两个眨眼间,但其中一个人好眼熟啊。 挑起眉毛,姚婴盯着已经没有人的雅苑门口,仔细回想那个熟悉的人影,好半晌,她脑子里才灵光一闪,那个人好像是若乔。 虽这红锦庭姑娘特别多,可是不属于这里的人,走路和气势都不一样,那应该是若乔。 上次见到若乔还是她受伤的时候呢,一路回长碧楼,之后就被齐雍给带走了,而若乔去哪儿了她就不知道了。 如今看来,她是真的有任务在身。 没有任何言语,姚婴收回视线,似乎整个长碧楼的人都各自有任务,目前只有她和东哥无所事事,在这个地方看姑娘跳舞。 夜幕降临,晚膳一并在这里解决了。晚上,红锦庭还有更劲爆的表演,类似于杂技。姑娘们穿着贴身,和白日里裙摆飘飘的可不一样。那功夫真是一流,让人不得不佩服,看着都觉得疼。 一直待到半夜,姚婴和东哥都犯困了,这才离开。 从下午便待在这儿,欣赏了那么多的节目,也不知道花了孟乘枫多少钱。 虽说孟公子有钱,不过这般让人破费,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路把他们送回了住处,之后便离开了。 而且,在路上趁着姚婴迷迷糊糊的时候,孟乘枫就和小仲定下了明日去看墨宝去满月楼吃饭的行程。 东哥想打断都没找到机会,最后只得想着回去之后训斥小仲和言责一番。玩的忘形了,都忘记尊卑了,人家孟乘枫是什么身份,他们俩也敢还要跟人家去玩儿。 不过,东哥可能也是忘了一点,即便小仲和言责不插嘴,孟乘枫想邀请他们,他们也找不出什么来拒绝。他总是会让他们同去的,岂是一句拒绝就行的。 孟乘枫的确是对皇都很了解,哪里有什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且,他对很多事物都有极深的了解,一只毛笔他都能将来历说的清楚明白,像百科全书。 姚婴觉得这就是有文化的代表,因为读过很多很多的书,掌握了许多许多各方面知识,才会随便看到一物就能将其的来历娓娓道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姚婴忽然发觉自己是个文盲,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即便给她一块狗头金,也看不出其价值来。 接连三天,就在这皇都闲逛,几乎把所有有名的地方都转了一遍。 东哥也是无奈,他本不想参与的,可是一想不能要孟乘枫和姚婴独处,所以也不得不跟着。 就在第三天傍晚,品尝过了皇都中一家很有名的羊肉之后,从那家小小的店门里出来,姚婴和东哥居然看到小街对面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过。 姚婴看了一眼东哥,东哥也看了看她,俩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我过去。”姚婴扬了扬下颌,之后便快步的跑开了。东哥则拦住了孟乘枫,尽管有点尴尬。 快步的跑到对街,那两个人已经进了一个茶馆,迈步进入茶馆,果然瞧见罗大川正趴在柜台上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吃什么。而若乔则背对着门口,在倒茶。 姚婴没有眼花,这两个人的的确确就在这儿,可是,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柜台后有个中年男人,看到姚婴站在门口,刚要说话。 姚婴便轻咳了一声,“罗大川,若乔,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那两个人迅速的扭转过头来,看到门口的姚婴,若乔便笑了。倒是罗大川的脸拧了起来,让他看起来极其的没头脑和不高兴,“偷偷摸摸的跑了,原来你也在皇都呢。行啊,自己送上门来了,看小爷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他撸起衣袖就朝着她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看着他走过来,姚婴先发制人的给了他一脚,准准的踢在了他膝盖上,“收拾谁啊你?你怎么在皇都,金隼呢?”金隼一直跟着他,若是来了,同在一片天空下,它肯定能找到她的。 “阿婴,我们是五天前才回到皇都的。奉上头的命令,是秘密回来的。”若乔走过来,推了一把瞪着牛眼的罗大川,解释道。 “哦。几天前,你是不是去了红锦庭,我好像在那儿看到你了。”姚婴接着问,看来她前几天也没看错。 “红锦庭?那天,你也在那儿啊。”若乔笑了起来,清冷中又几分明媚,她和去年不太一样了。 “好啊,自己偷偷摸摸的跑到皇都来不算,居然还去红锦庭那种地方玩儿。亏得小爷当日去还想着你没在真是可惜,谁承想你是这样的人。不行,小爷要和你绝交。”罗大川气的不像样,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行了啊你罗大川,咱们能在皇都碰见多不容易。阿婴,你也是有任务在身?”若乔推了一把罗大川,他这大嗓门,实在刺耳。 “嗯,我和东哥还有小仲言责。只不过,来到皇都就碰见了孟公子。”姚婴也没说是来玩儿的,否则这罗大川非得炸了不可。就因为出楼没告诉他,他都要跟她绝交了,气性太大。 “孟公子?他不会现在就在外面呢吧。”若乔挑眉,他们在这儿被姚婴知道也就算了,若是还被孟乘枫知道,他们可是会挨训的。 “放心吧,我懂规矩。这样,我先把他糊弄走,然后晚一些时候再过来,给我留门啊。”话落,姚婴又讨要了一盒茶叶,之后便离开了。 她一副只是去买了茶叶的模样,等在对街的孟乘枫倒是没有怀疑,也没有多问。毕竟每天去她家时,她都在煮茶,煮的还挺难喝的。 返回住处,孟乘枫便离开了。姚婴与东哥说了若乔和罗大川的事儿,他也几分诧异,因为没想到会单独派罗大川出来出任务,毕竟东哥觉得罗大川那就是个没头脑的莽夫,好事未必能成,坏事肯定有他份儿。 等了半个时辰,他们四个人才再次离开,夜里的皇都寂静了些,马车轧轧前行,很快就到了那茶馆。 四周的很多店铺都关门了,只有这茶馆还开着,马车停在门口,下一刻罗大川果然从里面出来了。 他还是那副不乐意的脸,因为姚婴出楼没告诉他,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看他那样儿,姚婴也不由的抿嘴乐,之后拽着他往茶馆里走。 若乔和柜台后的中年男人都在,小二都已经下班回家了。 各自落座,东哥倒是也没多问,只是好奇罗大川为什么也来了。 之后若乔才说明情况,皇都这地儿她比较熟,毕竟在这儿长大的。但是正因为熟,有些事情她不好去做。而罗大川是生脸,又因为功夫高较为粗鲁,所以他就是个‘打手’。 这么一解释,一切也就通了,罗大川的确是有勇,长得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粗鲁样儿,有些事情只适合他这样的脸去做。 他们到底执行什么任务,东哥和姚婴也不好问太多。不过,既然在这皇都碰上了,那么自然得聚一聚。 而且,若乔说这几天茶馆的生意特别好,雇佣的小二不是长碧楼的人,把他给累的直嚷着要涨工钱。既然姚婴和东哥无事,那就留在这儿帮帮忙。待他们做完了任务,大家再一同离开。 东哥有心躲孟乘枫,当即便答应了。 夜里,若乔与姚婴同睡一床,这一晚的话题就没离开过姚寅。若乔依旧是不知道姚寅和她差不多时间进入长碧楼,并且现在生死未卜。她以为他还在皇都,但是,如今她回来了,却不敢去找他。 姚婴也没有多说,姚寅现在是死是活都是未知,她又怎么能和若乔说那么多呢。她回皇都,连家门都不敢靠近,更别说去找姚寅了。 但也幸好若乔以为她也一样不敢回家,所以也没有追问的太多。 一夜过去,一大早茶馆开门,若乔和罗大川就出去了。 这个地方也还算好,虽说沿街两侧都是店铺,但不如主街那么豪华,清净有余。 用过了早饭,姚婴和东哥在后屋里挑拣新送来的茶叶,茶叶是好茶叶,只不过里面有些杂物,得挑拣出来。 小仲和言责帮着那小二在前面做事,可把那小二乐坏了。 若乔说近来几天茶馆生意不错,本以为是瞎说,不成想没过多久真的听到前面传来人声,还挺热闹。 “听说好酒都藏在街巷深处,原来这茶馆也一样。这么偏僻,客人还不少。”姚婴轻笑,这里挺好的,茶叶的香味儿无处不在,真是好闻。 “或许,这里的小二煮茶手艺特别好吧。”东哥觉得肯定是比姚婴的手艺要好。 两个人正说着,小仲和言责忽然进来了,两个人捧着硕大的礼盒,摞的怼到了下巴上。 “你们俩这是干嘛?”东哥皱起眉头,又搞什么幺蛾子。 “东哥,刚刚有人驾着马车来的,说是这些东西是送给阿婴姑娘的。”小仲高高的仰着头,费劲的说道。 “啊?送给我?”姚婴一愣,哪儿跟哪儿啊。 “是,那仆人亲口说的,就是阿婴姑娘。”言责作证,绝对没听错。 礼盒全部堆到了姚婴的脚下,每个都十分精致。 扭头看了看东哥,俩人都一头雾水,看这架势,是要求婚啊! 104、这锅我不背(一更) 给阿婴姑娘送礼物这事儿,好像是一个谜,因为大家都不知道送礼的是谁。 不是孟乘枫的人,因为他的人小仲和言责都见过,就算不认识脸,也认得衣服。 更况且,孟乘枫行事也不会这么夸张,像个暴发户一样,如开屏的孔雀,恨不得展示自己最华丽的一面,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 那些人送完礼物就走了,根本没来得及问他们是哪个府邸的。 姚婴翻看了一下那些礼物,绸缎珠宝之类的,反正都是寻常女孩子喜爱之物。 这些东西一看就值不少钱,只不过,姚婴并不喜欢。 这到底谁呀?送这么一堆东西来,简直莫名其妙。 东哥也很忧愁,而且,他忽然感觉好像姚婴走到哪儿都会招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明明就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可是却怎么总是惹出这种事情来呢? 姚婴也给不出解释,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送东西的是谁。 天还没亮就出去的若乔和罗大川在晚上没有回来,他们具体去做什么,东哥和姚婴都不知道。 他们没有回来,姚婴不由几分担心。而且这次罗大川出楼,金隼也没跟着,因为上头不允。 东哥也显得有些担心,毕竟就只有那两个人,都是新人,没什么经验。若是出了意外情况,他们或许会拿不定主意。 有时往往就是一迟疑的功夫,事情就会有千般万般变化,从而功亏一篑。 本以为他们俩第二天一早会回来,哪想整个白天都没见人。 而且,这第二天茶馆刚开门,就又有人来送礼物了。 还是说送给阿婴姑娘,而且今天的礼物比昨天的要多。那礼盒包装的特别大,一大早赶来还没来得及洒扫的小二一通搬运,累的够呛。 待姚婴和东哥他们从楼上下来,看见摆了两三个桌子上的礼物,俩人都停下了脚步。 姚婴挑起眉尾,看了看那些礼物,又看了看东哥,她不会是又穿越了吧,什么情况? “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东哥站在楼梯上,面色极为严肃。 “不知是哪个府邸的,反正说是送给阿婴姑娘。还说,礼物送到了,阿婴姑娘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那小二拿着抹布擦桌椅,一边回答。他一小人物,哪认识什么大户人家。 “是昨天那伙人?”姚婴扶着楼梯栏杆,盯着那些东西,可比昨天多多了。 “好像不是,穿的衣服不一样。”小二想了想,然后摇头。 还有这种事儿,姚婴更是一头雾水了。扭头看向东哥,他表情十分严肃的盯着她,“阿婴,你到底又惹到了谁?连续两天,不同的人跑来这里送大礼。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现在必须得退回去。” “东哥,别冤枉我成么?我真不知道。”姚婴就差把自己的心挖出来表明立场了,她真不知道,一丝一毫都想不通。 “唉,这事儿若是被公子知道了,有你好看。”招蜂引蝶,这可不行。公子连闺房之间那些事儿都不让她学,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日后参合这些,这种需要奉献身体的任务也永远都轮不到她。 “得,您老可别拿公子吓唬我。这要是被他知道了,估摸着得拿我去炼丹。”姚婴摇头,她都没弄明白这事儿呢,真要被齐雍知道了,她可就更说不清了。 东哥直叹气,趁着小仲和言责下来了,要两个人赶紧把那些东西送到后屋去,碍眼。 本以为这送礼的事儿不会再有,可谁想到过了晌午就又来了一拨。 姚婴去方便了,东哥便亲自去了门口,他倒是想瞧瞧是谁没完没了的送礼。 只不过,那些送礼的人专管送礼,他问了他们是哪个府邸的他们也不说。只是说,礼物送到了阿婴姑娘自会知晓。 东哥追问了一大通,还是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那些人送完礼就走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少见的被气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东哥真是觉得皇都这些家伙肆无忌惮,仗着有些权势,就什么事情都敢做。 不过,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纠结这个,因为在傍晚的时候,若乔和罗大川突然回来了。 而且,罗大川受了伤,鼻子肿的都成了朝天鼻,瞪大了牛眼珠子,气的仍旧想再飞奔出去把惹到他的人都收拾了。 若乔是硬生生把他给拖回来的,一瞧他那样子,姚婴都乐了,“你可差不多得了啊,都这模样了,还要出去丢人现眼呢。这鼻子,割下来都能吃一顿了。” “别幸灾乐祸,那些蠢人就知道跑。若不是小爷看见了巡逻的金卫甲松懈,岂会中招。”罗大川被拽着往楼上走,一边大声喊道。 “闭嘴吧。”若乔气的捂住他的嘴,他这大嗓门,茶馆外的人都听到了。 一直把他扯到了楼上去,塞进房间,罗大川一屁股坐在床上,后追进来的小仲赶紧把油灯给点燃了。 姚婴拖过一把椅子来,坐在床边,一手揪住他的衣领让他距离自己近一些,“呼吸别那么大,肺子都要从鼻孔里飚出来了。我说你可真行,脸这么大,怎么就鼻子中招了?还成,不算严重,最多到时恢复了,也还是这么大。”当外国人算了。 “没事儿,鼻子大啊,姑娘喜欢。”若乔在旁边略阴阳怪气。 她这话让姚婴不解,罗大川气的伸腿踢她,但没踢着。 若乔轻笑,那边东哥连连摇头,这帮孩子,什么都明白。 罗大川的鼻子不算严重,就是被小小的痋虫咬了一口,如今肿的像猪鼻子,也没影响他呼吸,只是疼罢了。 姚婴给他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罗大川除了最初叫了几嗓子,后来就没音儿了。 “你们俩这任务好像进行的不是很顺利,不知明天是不是还得去啊?”只有他们俩,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任务。 若乔和罗大川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显然任务进行的不是很顺利。 但,他们俩显然是不太想说,东哥和姚婴也没办法追问。 就在这时,楼下原本已经关上的大门忽然传来打开的声音,之后一些说话的声音传来,那边小仲和言责迅速的离开下了楼。 四个人都不语,听着楼下传来的声响,似乎是有人进来了。而且,很快的就有人上楼了,踩踏的楼梯空空空的响。 看着门口的方向,下一刻,果然有人进来了。 原本坐着的东哥站起身,“季姑姑。” “东哥,您怎么在这儿?”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挽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她的严肃可比东哥严重的多,眼角眉梢都是刻板,像容嬷嬷。 姚婴也跟着站了起来,还有若乔,她绕过姚婴,走到季姑姑面前。 “正巧遇上的。”东哥解释,看了一眼若乔,他也没多说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管理方式,季姑姑就是这个风格,他自然是不好说什么。 “原来如此。我有事需要单独交代于他们二人,还望东哥、、、”季姑姑开门见山,一点儿客气话都不说。 “好,是我们打扰了。”东哥立即拱了拱手,看了姚婴一眼,之后便走出了房间。 姚婴也跟着走了出去,临走把房门给带上了,如今她才发觉,东哥这人有多温柔。 不过,罗大川怎么也成了季姑姑的人了?他那臭脾气,要是季姑姑敢训他,他非得给她表演一番宇宙大爆炸不可。 两个人顺着走廊往楼梯口的方向走,还没过去呢,就听到蹬蹬蹬跑上楼的声音,之后小仲出现,两三步就到了他们俩面前。 “东哥,阿婴姑娘,公子来了,在下面后屋。”小仲吞了两口口水,急促的禀报道。 姚婴和东哥都一诧,没想到齐雍居然是和那季姑姑一同来的。 对视一眼,随后两个人快步的下了楼。 一楼,护卫如同站岗一样,十几个人,气势非凡。 齐雍和言责还有一直守在柜台后的中年男人都不在,东哥深吸口气,之后快步的朝着后屋走去。 姚婴也跟上,到了后屋门口,隔着帘子就听到那从始至终站在柜台后很少说话的中年男人在禀报,在交代那几乎堆满了后屋的礼盒是怎么回事儿。 姚婴忍不住翻白眼儿,真没看出来原来那家伙舌头这么长,这两天挺好的,不多话,这会儿倒是没完没了了。 东哥转身看着姚婴,用眼神儿示意她一会儿不要多说话,就说这种招蜂引蝶的事儿被上头知道了麻烦,还是他来解释比较稳妥。 随后两个人走进后屋,那中年男人也闭上了嘴。 而这堆满了礼盒的后屋中,唯一一把椅子上,一个人正坐在上面。腿太长了,那椅子好像都装不下他了。 倚靠着椅背,他那姿势盛气凌人,幽深的眼眸像安装了两台机关枪在里头似得,看谁不顺眼就一通突突突,全部扫射成蜂窝煤。 “主人公来了,给本公子解释一下,你要嫁人啊?”看着站在东哥身后的人,齐雍问道。语气倒也不是有多瘆人,但,让听着的人都不由肩膀一沉,好像有一座大山压下来了。 姚婴看着他,莫名觉得这人不止气势不对,连脸色都不对。他莫非是在别处吃了闷亏,眼下在找人发泄?那她岂不是撞到了枪口上。 105、这锅我不背(二更) 这气氛明显不对,气压极低,空气中笼罩着一股火药的味道。 东哥上前一步,“公子,这可能是个误会,阿婴都不认识、、、” “她没长嘴么?让她自己说。”齐雍眉眼一横,东哥立即就闭了嘴。 姚婴站在那儿,真觉得自己无辜,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怎么解释啊? “这聘礼未免寒酸,需要本公子再给你陪送一些嫁妆么?”他接着问,让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姚婴看着他,酝酿了半晌,这事儿她还是不知从何说起。因为,她根本就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 “哑巴了。”他继续道,语气更差了。 姚婴无言以对,让她解释,他又一个劲儿的说,还让她解释个屁呀。 东哥朝着她使眼色,让她抓紧了机会解释。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而且每次送来的人好像都不是一个府邸的。”姚婴摇头,她真的想不通,想不明白。她就算在皇都生活了三年,也只认识将军府的人,其他府邸的达官贵人,她不认识。 “还不是同一个人送的,真有本事。”齐雍笑了,但显然,笑的让人更有压力。 深吸口气,“因为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是谁。综合来看,属今天下午送礼的那家人最有钱,送的东西是最好的。”姚婴接着说,她知道的仅此而已。 “所以,你选谁了?”最有钱的,还是最有心的。 “我都不知道那些人长得是圆是扁,我选什么呀我选。我解释不清了,不是我的锅我还得背着,我冤不冤啊我。”忍不住翻白眼儿,姚婴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后屋。精神有问题,都说她不知道了,还一通废话,非得让她瞎编一个出来才行么? 蹬蹬蹬的走回楼上,姚婴气的脸颊鼓鼓,觉得齐雍必定是在别处吃亏,又无处发泄,所以才拿枪乱扫射。 “瞧你这样子,也没比小爷我的脸好看到哪儿去。”罗大川双臂环胸的站在二楼走廊里,季姑姑和若乔所在的房间房门紧闭,也不知里面正在做什么。 “少臭美了,我不比你漂亮?算了,谁和你比美。我心烦着呢,先去睡了。”本来是皇都休闲度假的,谁想到碰上了齐雍就影响心情。这假期,过的真是水深火热。 罗大川却是仍旧面带笑意,看着她进了房间,他脸上的笑逐渐阴险得意,就差咯咯咯的笑出声了。 一夜过去,姚婴梦里都在骂人,翌日醒来,天都大亮了。 躺在床上耗了很久,听得这外面二楼也没什么动静,姚婴慢悠悠的起床。希望她一会儿下楼之后,能得到齐雍已连夜离开的好消息。 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衣裙,从头到脚都是红色,使得她的气色看起来也特别的好。 走出房间,先环顾了一下这二楼的走廊,空无一人,看来大家都不在。 弯起嘴角,姚婴迈步从房间里出来,朝着楼梯口走。逐渐接近,就听到下面有说话的声音,她暗叫不好,不会没走吧。 放轻脚步,她顺着楼梯往下走,在能探头的时候她停下,之后把头探出去往下看,果然,人都在。本来这茶馆也没多大,十几个护卫都在这屋子里,估摸着有客人来了都得被吓跑。 而且,罗大川也没走,倒是若乔和那个季姑姑不在,不知做什么去了。 眼睛转了一圈,便看到了坐在那儿的齐雍,而且他旁边的桌子上还堆着一堆礼盒。皱眉看了看那些礼盒,姚婴觉得好像不是后屋堆的那些,似乎,是新送来的。 不会吧,这一大早的,又有人来送礼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头好大,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得罪了谁,这是故意的来害她的。 缓缓地收回脑袋,她打算回去,这种时候,她觉得自己若是下去,就等于进入了扫射区域,她会变成蜂窝的。 “下来。”刚往后退了一步,就听到齐雍这一嗓子,她身体都不由自主跟着一抖,退回去的那只脚又回了原位。 深吸口气,她随后往楼下走,楼下的人除了齐雍都在看她。那眼神儿各有含义,看的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姚婴觉得,如果她此时把赤蛇放出去的话,估计会很爽,谁让他们幸灾乐祸的,尤其罗大川。顶着个猪鼻子,居然还在笑。 “东哥,今早又有人来送礼了是不是。”下楼,姚婴走到东哥身边,她还是想不通。 “是。”东哥点了点头,一大早就来了。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姚婴再次重申,反正别让她解释了,她也解释不清。 “别着急,一会儿就知道是谁了。”齐雍转眼看过去,他坐在那儿的样子特别像教导主任,好像下一刻就要抽出教鞭来抽她一顿了。 “是这样,早上这伙送礼的过来,公子说了,想要娶你,立马过来,家长在这儿呢。”东哥小声告知,所以,一会儿就知道是谁送礼来了。 姚婴无言,看了看正盯着她的齐雍,她弯起嘴角笑了笑,忽然觉得那送礼的人一会儿不要过来,否则非得被大卸八块不可。 长碧楼的规矩很多,但,会让最高领导直接出面也是让人诧异。姚婴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捅了这么大篓子么? “没事儿傻笑什么?”她这么一笑,反而惹来了齐雍的训斥,她立即把嘴闭上了,然后扭头看着别处。 东哥也是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抬手拍了拍姚婴的肩膀,让她也别太害怕了。虽说公子现在看起来很生气,不过说不准一会儿也就气消了。 姚婴抬手捂住自己的脑门儿,转身靠着楼梯扶手,反正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水逆,诸事不顺。 “东哥,若乔和季姑姑是不是出去了?昨天罗大川受伤回来,任务也没成功。”小声问道,也不知若乔到底接了什么任务。和罗大川没成功,最后这季姑姑亲自出马了。瞧昨晚那季姑姑容嬷嬷的气质,估计挨训了。 “嗯,天还没亮就走了。”东哥点头,若乔是有些功夫的,季姑姑也有功夫。她们两个人出去,倒是也不用担心。 这会儿姚婴忽然觉得,和自己的管事出任务也挺好的,尤其东哥这么温柔,就是有时絮叨了点儿,那也比在这儿享受齐雍的低气压要强得多。 暴风雨来临前都有电闪雷鸣,而齐雍这种气压要比电闪雷鸣还让人郁闷。因为所有人都会看脸色,继而制造出更大的气压来,氧气都稀薄了。 都在这儿等着,终于,茶馆门口来了一队车马,所有人都扭头看过去,那车马豪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东哥皱起眉头,这些日子他和姚婴都在一起,他倒是要看看,是谁。 茶馆外,仆人把下车凳摆好,之后那马车里的人才下来,如同大姑娘一样。 不过,看这架势就知不是普通人。 几个仆人先进来了,大概这阵势他们也没想到,进了门口不由有点怵。 “定太陵庙郎杨大人嫡子杨昭杨公子到。”仆人虽怵,但仍旧是扬高了脖子通报自家主子来头。 姚婴是满脸问号,这人谁呀?她不认识。 东哥也一样,他也不曾见过。 齐雍靠坐在那儿,单手撑着自己冒出胡渣的下颌,听到那仆人自报家门后,他明显的露出一丝鄙夷来。 一个小小的看陵园的庙郎,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儿。居然在他面前摆谱,趾高气昂。 下一刻,那个杨昭公子就进来了。穿着一身华服,捯饬的油头粉面,瞧着起码三十岁往上。 看着他,姚婴更一头两个大了,这谁呀?她从没见过。 大概他也没想到这小小的不起眼的茶馆里有这么多人,而且,瞧着架势还不一般。跨过门槛,他也微微顿了一下,随后双手负后,挺起胸膛,更增加自己的气派,“不知哪位是阿婴姑娘的长辈?” 皱着眉头,姚婴深吸口气,随后迈步朝着那杨昭走了过去。 她小小的一只,一身红裙,却是不容小觑。 “你见过我?”径直走到那杨昭面前,她抬头看着他问道。距离这么近,她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熏香味儿了,太浓了。 “姑娘是谁呀?你是阿婴姑娘的长辈?”杨昭低头看着她,显然也是不认识她,从他表情就看得出,没有作假。 俩人面面相觑,姚婴缓缓扭头看向齐雍,看吧,这就不是她的锅! 齐雍也在蹙眉,摆明了此时他也不懂了。 蓦地,姚婴瞥见猪鼻子的罗大川靠在柜台那儿鬼笑,她脸一沉,随后快步的朝着他走了过去。 “罗大川,都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给我站住,老子今天非剥了你的皮。”挽起衣袖,姚婴去追往后院跑的罗大川,他哈哈大笑,得意的不得了。 一直追到了后院,罗大川闪躲的轻松,姚婴几次要抓到他,还是被他给躲过去了。 站在原地,双手叉腰,姚婴盯着罗大川那得意的样子,“罗大川,咱俩绝交。” 笑的双肩抖动,罗大川的猪鼻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谁让你出楼都不告诉小爷,亏得小爷最信你。若是不报这个仇,小爷我睡觉都睡不着。” “你少废话,这两天把我耍的团团转,又被公子一顿臭骂,心里舒坦了是不是?”早就该想到的,凭他那么八卦,怎么可能一直不问她送礼这个事儿。昨晚他可是一个屁都没放,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似得。 “舒服了。再说了,你不是挺聪明的嘛,你就没想过人家那些公子哥为啥相中你了?人家相中的是若乔。”罗大川双臂环胸,笑的肩膀还在抖动,可算是解气了。 翻了个白眼儿,姚婴坐在小马扎上,一边摇头,“是啊,我和若乔站一块,自然是她比较明艳。”前凸后翘,有女人味儿。 罗大川走过来,边笑边拍了拍她的头,“那些男人,都是在红锦庭碰到的。最初他们以为若乔是红锦庭的姑娘,要纳她做妾。我们急着做任务呢,谁有心情搭理他们。奈何他们像住在红锦庭似得,每天都能碰见。那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我俩潜进去,就碰见了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家伙。若乔没搭理他,小爷计上心头,就告诉他若乔叫阿婴,说住在这儿,想要娶阿婴,得送绸缎送珠宝,心意到了才有机会。”然后,碰见下一个公子哥他就故技重施,越闹越大,向多少公子哥散布了谣言,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打开他的手,姚婴恨不得把他脑袋给揪下来,没事儿找事儿,还被齐雍给碰上了。 恶作剧得逞,罗大川心里对姚婴那点儿气愤也都没了,但还是止不住的得意。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事儿做的最成功。本来就想着给姚婴添点麻烦,让她摸不着头脑而已。谁想到齐雍居然来了,而且他还会为此大发雷霆,简直是意外收获。 没过多久,东哥就来了后院,他面上也不知是不是笑,只是看到罗大川较为无奈,这个小子简直是不服管教。 “阿婴,没事儿了,人已经都走了。”说道,想解决一个小小庙郎的儿子还不简单。在皇都这种地方,如庙郎这种官儿,扔出去一个馒头能打着七八个。 “是冲着若乔来的,只不过罗大川告诉了假名字而已。但,他们也还是知道了若乔住在这儿,不知公子会不会训斥她?”姚婴几分担心,就看今天齐雍那态度,要吃人似得。 “啊,没事儿。公子说了,若乔姑娘这也算本领,她若是能将收到之物一文不退,又将那几个难缠的家伙都打发了,就给她一大笔奖赏。”东哥笑道,她还为若乔担心呢。 听到这话,姚婴的脑袋上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连罗大川都惊呆了,还可以这样的? “这双标也双的太明显了吧!齐雍他什么意思?我看着比较好欺负是不是?吃了亏还得从我这儿找、、、唔唔。”东哥捂住她的嘴,让她闭嘴。不找她麻烦还不是好事儿?和公子较劲,愈发吃亏。 106、惭愧了(一更) 姚婴琢磨了一上午,还是没想通为啥齐雍会如此双标。 确定了那些公子哥是若乔招来的,居然还要给她奖赏。而当初以为是她招来的,就要把她吃了,好像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一样。 两相比较,姚婴忽然觉得身在长碧楼做员工,也有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她应该就是那种不是亲生的,所以才会遭受这种待遇。 她是不如长碧楼里其他的姑娘功夫高,她们受过专业的训练,和男人过招都不算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没受过训的原因么? 就像某些用人单位,没有经过专业系统的训练,而接单子或是做一些正式员工才可以做的工作,就会被视为违规。轻了的罚钱,重了的可能会被开除。 如此说来,她可能还真是个实习员工,和若乔这种正式员工有差别。 说到底还是罗大川这祸害惹事儿,把他的头拧下来安在他屁股上也解不了气。 她应该报复他,让他的鼻子再肿胀一倍大,看他还敢再嘚瑟。 小仲和言责去对街买了些羔羊肉回来,那次孟乘枫带着他们去吃,姚婴就很爱吃。 羔羊肉很嫩,蘸着他们家特制的酱料,香的不得了。 和小仲言责还有罗大川躲在房间里吃羊肉,罗大川还想喝酒,他那鼻子要真喝了酒,明天肯定肿的比他脑袋还大。 其实说实话,姚婴还真想看看他鼻子肿的比脑袋大的样子,让他搞恶作剧。 罗大川吃羊肉吃的香,来皇都这么多天,一直在红锦庭转悠。潜进去,东躲西藏,但也吃了不少的好东西。 可是再好的东西,天天吃也腻啊,如今一吃这羊肉,有一种重新回到家的感觉。 他的家,青阳郡,最出名的那就是高山羊了。肉质细嫩,吃着羊肉喝着羊汤,简直美的找不着天和地。 而且,他们青阳郡的羊肉吃完不燥,吃多少也不会上火。 吃了一碟,姚婴就放下了筷子,抬手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你们说这羊肉吃多了会不会一身的膻味?” “有可能。卖羊肉那家人,身上就带着一股膻味。”小仲立即附和,他觉得是这样的。 “那这么说,岂不是卖狗肉的身上就会一股狗味儿,卖猪肉的就一股猪味儿?”言责觉得这种说法太扯了。 “举一反三,有道理。”姚婴点头,既然羊肉吃多了不会有羊味儿,那她可以再吃一点儿。 “别吃了,这皇都的羊肉和我家的可不一样,吃多了会燥的。燥的流鼻血,你这小身板可撑不住。”眼看姚婴伸手,罗大川立即把最后一碟羊肉拖到自己面前,他要全部都包了。 无言以对,“你才差不多得了,肉是小仲和言责去买的,钱是我出的。到头来,就你吃得多。” “你把我扔在楼里自己跑出来,根本没拿我当朋友,吃你一顿羊肉就心疼的要死。不行,小爷决定了,不原谅你。”罗大川自有废话针对,听得其他三个人无语至极。 脸皮太厚了,拿他没办法。 起身,姚婴挥挥手召小仲和言责离开,这房间就让给罗大川了,那些羊肉也都给他了。 “别说,吃了羊肉再往外走,呼吸之间真是能闻到一股膻味。”小仲边走边吸鼻子,膻味是存在的。 “那就赶紧去洗洗。”言责推他,俩人打打闹闹的往楼梯口走。 姚婴也如此认为,羔羊肉虽好吃,但吃完之后真的有味道。自己能闻到,别人也能闻到。 下楼,走到楼梯半截,便看到了东哥与齐雍对坐,正在说话。 小仲和言责俩人下来自动噤声,姚婴站在那儿,看了看齐雍,之后转身准备重新回去。 说真的,她现在看到齐雍就想起他双标的事儿来,昨晚再加上今早他那态度,想想心里就一股火。 她是没受过训,不知道面对那些难缠的男人要如何应对,可是,也不至于那副样子。 “阿婴,下来。”没想到,齐雍没叫她,反倒东哥喊她了。 脚步一顿,她之后扶着楼梯的栏杆倒退着往下走,一步一步,像被蒙了眼睛的驴。 “你能不能正常走路,后脑勺长眼睛了?”齐雍的训斥不会不来,只是迟到了一些些而已。 停顿了一下,姚婴转过身来,一步步的走下楼。 走过去,在桌边停下,距离齐雍最远的距离,尽管这最远的距离只是一张桌面而已。 “东哥,怎么了?”问,不知齐雍又找到了什么借口来找她的茬儿。好像他真的在哪儿受了大委屈,在别的员工身上找不到发泄的快感,只能找她。 这个就是,心理变态。 “阿婴啊,来,坐下。是这样的,公子在问咱们上次去红锦庭的事儿。在那里,咱们见到的那些姑娘,你觉得都是普通人么?”东哥让她坐在旁边,一边轻声道。和那季姑姑相比,他可是极其温柔有耐心的。 坐下,姚婴想了想,之后摇头,“能把身体折吧成那样、那样、那样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说着,她还举起双手比划了两下,但学不到精髓,人家那才是柔软无骨。 齐雍看着她,恍若看着一个白痴,“问你这个了么?满身羊肉味儿,扭得奇形怪状。红锦庭的那些姑娘,没有哪些看着像巫人的?” 收回手,姚婴想了想,“没发现。不过,红锦庭的姑娘很多的。那天我们只是在一个雅苑里看了表演,一共不过十几个姑娘来来回回。若说有巫人的话,可能我们没见着?罗大川说他近来和若乔一直在红锦庭,然后又遇袭了,想必那里的确是有巫人。” “没错,那里有巫人。而且,不止一两个。”东哥说道,的确是这样的。 “那里姑娘太多了,那天孟公子说,舞姬乐师再加上可以表演杂耍的,还有侍女,杂七杂八的加上得有二三百。”姚婴摇了摇头,也难怪罗大川和若乔拖了这么久。 “是孟乘枫主动邀请你们去红锦庭找乐子?”齐雍问道。 姚婴和东哥对视一眼,然后摇头,“不是,那天是小仲和言责想去找乐子,正好孟公子在,然后他说红锦庭那个地方没有先送牌子预约的话根本不接客。他可以刷脸,才和我们一起去的。”这个是可以确定的,不是孟乘枫主动要求的。 东哥点了点头,“当日的确是这个情况。” 转了转眼睛,姚婴不知红锦庭里有巫人这个消息到底是什么时候调查出来的。红锦庭那个地方,去的都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若巫人潜在那里,伺机而动,这偌大个皇都还真是危险了。 以前她在皇都生活了三年多,也没去过那些地方,所以有没有巫人她真的不知道。 如果说,巫人都藏匿于那些达官贵人才去的地方,是不是就说明他们想对达官贵人下手?第一步是达官贵人,之后就是皇族,野心还是很大的。 齐雍倚靠着椅背,他的坐姿肆无忌惮。东哥和她属于正襟危坐型的,处处透着是别人员工的自觉。 “公子,不如,再去红锦庭?”东哥询问道。潜入进去这种法子若乔和罗大川已经坚持了好多天了,或许换个别的法子,会有成效。 齐雍微微眯起眸子,“那就再约孟乘枫。” 姚婴一听,显然齐雍还是疑心孟乘枫。不过,他兴许真是多虑了。那次去红锦庭,真的不是孟乘枫先主张的。再说,皇都这个地方姚婴也了解一些,她自己也知道红锦庭是最好的,不是孟乘枫忽悠的。 “是。”东哥点头,随后看向姚婴。 姚婴微微直起脊背,看她做什么? “公子,是这样的。其实这段时间孟公子每次相邀我们玩乐,也都是因为阿婴。否则,他也不会邀请属下去玩儿啊。阿婴,这个事儿,还得你来。”东哥认为,邀请孟乘枫,他是不行的。 “那就以本公子的名义去邀他。还有,原来你这个小丫头这么有本事?”身体转向她,齐雍问道。他倒也不是今早那吃人的样子,只是,笑的有点瘆人。 咬牙,姚婴盯着他,愈发觉得他对她有意见。 兴许,是上次在长碧楼的时候,她问他关于姚寅的事情惹他不满。也兴许,还有别的原因。 “公子,我现在是不是做什么事情你都觉得很碍眼啊?”如果真这样,那她就继续回长碧楼做米虫。 闻言,齐雍缓缓调整了一下呼吸,“那是因为你做事的确毛躁,在楼中受训那么久,一点长进也没有。” 她毛躁?什么时候毛躁了? 东哥也觉得齐雍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姚婴虽年纪小,但做事很稳当的,性格也不跋扈。要说她毛躁,还真是不合理。 蓦地,齐雍起身,居高临下的盯了姚婴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双臂环胸,姚婴看着齐雍离开的身影,冷冷的哼了一声,“知道自己尽说些没有道理的胡话,惭愧了。” 东哥叹口气,哪知眼睛看到公子惭愧了?公子是不会惭愧的,他根本不知惭愧为何物。 107、惭愧了(二更) 再邀孟乘枫去红锦庭,东哥用了齐雍的名义,很快就有回信了。 齐雍也会在皇都,孟乘枫似乎很意外,不过他做事还是很干脆利落的。而且,凭借他可以刷脸这个技能,在红锦庭定位置根本不成问题。 东哥对于齐雍的怀疑是信任的,因为在他心里,齐雍做的事是绝对绝对有道理的。 再去红锦庭,罗大川认为去那里调查很难,起码得在那儿两天,才能把红锦庭全部的人都调查一遍,因为人太多了。 而且,看他那样子,好像很愿意去。 约定好了时间,这边也准备出发了。 红锦庭是下午才开门接客,而与孟乘枫约定好的时间是傍晚。 站在楼下,等着齐雍‘大姑娘下轿’,罗大川跟小仲和言责俩人吹嘘他那几天在红锦庭看到的场面,话题都是那些姑娘。 小仲和言责去过一次,自然知道那些姑娘的厉害。而还有很多是他们没见识过的,听着罗大川吹嘘,俩人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果然啊,能让几个男人聚精会神神魂飘忽的,除了姑娘,也没别的了。 姚婴靠着柜台,听着罗大川别开生面口沫横飞的吹嘘,也不知他偷偷摸摸的在红锦庭都看到了些什么。 她那天看到的是专业的表演,罗大川是潜进去的,看到的可能更刺激。 辣眼睛的画面她是不想看的,不过,貌似小仲和言责俩人很感兴趣,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他们吹嘘了好一阵儿,终于等到齐雍从楼上下来了。换了一身银白的华袍,墨发束起,与衣袍同色的缨络夹杂在其中。随着他走动,墨发与缨络混合于一起,居然还挺好看。 为了去红锦庭,他也是好好的打扮了一番,不过,真的很配他。一看就知他身份高贵,不是寻常普通的有钱人。 不过去红锦庭找乐子的,大部分都是达官贵人,他打扮成这样,就是个达官贵人。 他从楼上走下来,目不斜视,本来长得就高,他那样子更像是脚踩浮云而来,而他们这些站在两边的则是路边的蝼蚁,及不上他一分一毫。 “走吧。”东哥从后面走来,边说边挥手,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 众人跟上,这外面车马具备,护卫前后开路,这一行队伍在皇都里不算招摇,因为遍地都是。 齐雍和东哥进了马车,姚婴则坐在了车辕上,她是不准备进马车里看齐雍脸色的,和小仲分别坐在两侧车辕,傍晚的皇都仍旧很热闹。 坐在这车辕上看着来来往往车水马龙,不由回想起在这皇都生活的三年。处于繁华之中的寂静,会让人产生一种孤独感,好似天大地大,但没有属于自己的归处。 “阿婴姑娘,你说咱们今天能看到什么样儿的表演?罗大川说的那种,咱们能看见么?”小仲小声问道,他说的那种表演,属于十八禁,是深夜的保留项目,而且很贵。 姚婴看了看他,肯定这小子是青春期,对于那些十八禁的事物十分着迷。 “若是公子肯花钱,你就能看到了。”就当给他们上一堂生理卫生课了,当然了,齐雍未必会愿意花这个钱。 一路朝着红锦庭,夜里的红锦庭外部彩灯闪烁,无比明亮,这个时候就能感受到这红锦庭的繁华来。那大门前的侍从不断的将来往的车马引进专门停车的地方,忙碌的不得了。 从车辕上跳下来,姚婴环顾了一圈,没看到孟乘枫的人马,也不知他们来没来。 齐雍从马车上下来,一行队伍这么多人,只有他看起来像个主子,在那门口迎客的侍女和侍从也齐齐的奔着齐雍过来了。 被簇拥着,走进了红锦庭,报上了孟乘枫的名号,侍从便立即引路。 红锦庭由无数的雅苑组成,眼下这个时辰,所有的雅苑都歌舞升平,丝竹悦耳,笑语阵阵,到了这里,不由让人觉得这世上好像也没什么困难事儿。 孟乘枫已经到了,进了一个雅苑,便透过敞开的窗子看到了一袭白衫的人坐在那里,正是孟乘枫。 齐雍先走了进去,之后孟乘枫便起身了,两个人好像真的许久不见了似得,十分热络。 姚婴跟着东哥走进来,那边台上乐师已经准备好了,清一色的年轻姑娘,抱着乐器,身着轻纱。倒也不是说有多漂亮,但,质量很高。 各自落座,姚婴就坐在东哥的边上,和孟乘枫对视,他笑的温柔,颜色浅淡的眸子在灯火下好像宝石一样。 “长公子几年不来皇都,也依旧是熟脸,都认识你。”齐雍坐在那儿姿势随意,一条腿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他在笑,本就长得好,笑起来也挺好看的。 “不是熟悉脸,而是熟悉身份。如若三公子也亮出身份来,威力会比我大得多。”孟乘枫笑道,他瘦了那么多,说话时瞧着也有些有气无力。 “本公子还是喜欢低调些,不然这些姑娘都得扑上来。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挡不掉。”随着他说,舞姬鱼贯的走了进来。倒也不是他吹嘘自己,因为那些舞姬进来便开始看他。她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对于在一群人中寻找那个身份最高贵的,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 姚婴看着那些舞姬,一边撇嘴,齐雍有时真是自恋的让人想揍他。 就算他身份显赫,长得不赖,但孟乘枫在他旁边也不逊色的好不好。 即便是那些姑娘扑过来,也未必只扑他一个人。 舞姬们的身姿真是无比动人,又穿的特别轻薄,隐约的能看到她们纤细但又紧致的身段。别说男人了,就是姚婴看着,都觉得心动。 这世上,有一些女人真是天生的尤物,什么都不用做,仅仅是站在那儿,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乐声响,舞姬们款款而动,姚婴歪头看着她们,刚刚是欣赏她们的美丽,而现在,是在看她们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些姑娘们穿的太少了,看着她们来回的扭动,姚婴觉得眼睛都发花了。 闭了闭眼睛,她觉得一直待在这儿也没什么用,说不准来进来这儿跳舞的姑娘就没问题。所以,还是得出去转转才行。 转眼看向齐雍,本想给他示意一下,谁想到扭头便瞧见他眯着眼睛聚精会神的看那些跳舞的姑娘,好像魂儿都飞了。 无语,姚婴拧着眉头盯了他一会儿,最后翻了个白眼儿,扭头看向东哥。 “我出去转转。”乐声震耳,姚婴轻声道。 东哥看向她,之后点了点头,“和小仲一块,你一个姑娘不太安全。” “好。”姚婴答应了一声,之后便起身,扯着看的如痴如醉的小仲的后衣领出去了。 走出雅苑,小仲才回过神儿来,“阿婴姑娘,咱们怎么出来了?” “因为我眼睛都花了。我的天,这姑娘真是太多了,看那边,来来回回,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女儿国。”灯火闪烁朦胧,这种光线中,看着那些走来走去的姑娘,她瞬间觉得很是无力。 不是别的地方无力,而是眼睛无力,鼻子也失灵,这里太香了。 来来回回的每个姑娘身上都有很香,那股子的熏香味儿让人脑仁儿疼,更别说从闻味道里辨别出巫人的身份了。 “真好啊。”小仲却是神智又缺失了,擦肩接踵的姑娘们太多了,每个从身边走过他都转过去看,眼珠子要飞出来了。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啊。不然你就蹲在这儿看姑娘,我去那边转转。”带着个小仲,还不如把赤蛇放出去,它鼻子比她更灵敏。 小仲满脸傻笑的点头,当真是忘了自己是做什么的。 看他那样儿,姚婴彻底无语,果然啊,男人就是男人,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最高领导人都那德行,更别说底下这些小芝麻了,也不能怪他们。 转身自己独行,还是这样更痛快些。 顺着修筑的精美的曲径小路前行,在前后无人时,姚婴放出了赤蛇。 它憋闷了很久,终于放它出来,可是高兴的不行。眨眼间便顺着花草之间爬走没了影子。 姚婴则继续在这曲径之间前行,各个雅苑都热闹的不得了,有的雅苑里喝酒喝的吵闹无比,那些男人调戏姑娘的声音,简直是不堪入耳。 在这种地方讨生活,也是不容易。如若让她在这里,碰上那种男人,非得把他们全都阉了做太监。 再往前走,绕过一片花坛,倒是这边的雅苑没有那么吵闹了。而且,院子里的灯笼也没有那么多那么刺眼,朦朦胧胧的,和那边大不相同。 但,透过窗子里的光线,就能知道那里面有人。 探头再往深处看了看,里面的雅苑也都一样,都是这种静悄悄的类型。因为全部都没挂多少灯笼,一大片都显得昏暗。 难不成,这边做的买卖,和那边的不一样? 左右环顾了一下,见无人,她脚下一动,便快速的进了这静悄悄的雅苑。 108、我都有(一更) 顺着这小院子走到那精雅的房间前,她弯下身体,尽量不让屋子里的人看见她,一直猫着腰走到窗边。 身体贴在墙边,一只手先缓缓抬起,抓住了窗台的边沿,缓缓的起身。 其实这个时候能听到一些动静,只是,太模糊了,听不具体。 而且,因为这边寂静,所以那边吵闹的声音也特别的刺耳,让她更听不清楚了。 缓缓的冒了头,她的眼睛以下在窗台下面,乌溜溜的眼珠子透过窗子上的那层轻纱往里头看,朦朦胧胧的光线中,偌大的软榻上,数个人或躺或卧的在上面,正在边说笑边做什么。 眯起眼睛,姚婴看的更清楚了些,那软榻上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的琉灯没罩灯罩,火苗跳跃着。 正是借着那火苗,才看清那些人在做什么,像是在吸烟。 只不过,吸烟也不能吸出这种样子来,在姚婴看来,他们这姿势更像是在吸食什么可以成瘾无法自拔的东西。 窗纱很薄,里面的空气顺着薄薄的窗纱穿透出来,姚婴吸了吸鼻子,愈发认定自己的猜测。 难怪这边的雅苑各个都这么安静,原来,这里的客人做的是这种事情。 而且,这屋子里的不只是客人,还有红锦庭的姑娘。看她们那娴熟的姿势,大概是专门陪这种客人的。 客人各有需求,红锦庭中二三百的姑娘也各司其职。 他们边吸边说笑,说的尽是一些荤话,怪恶心的。 又吸了吸从窗纱里面飘出来的气味儿,乍一闻倒像是烟味儿,可是,再闻一闻,却不只是烟味儿。 除了那些会让人成瘾的东西之外,好像,有一丝她熟悉的味儿。 缓缓的蹲下,她顺着来时的路退出去,躲开了来往的侍女,朝着其他的雅苑潜了进去。 若乔和罗大川在红锦庭可转悠很久了,这种情况不相信他们没看到,只不过,他们应当只是看到了这些客人在吸食那些东西,却不了解那些东西到底隐藏了一些什么。 毕竟他们不是专业的,和痋蛊之物接触的时间也很短,就算是若乔,也只是在长碧楼待了三年罢了。 潜入第二个雅苑,这里的味儿要更浓一些,而且,能听到屋子里有咯咯的女人娇笑,笑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猫着腰一直溜到窗户根下,重复之前的举动,双手先扣住窗台边沿,然后一点一点的起身。脑门儿越过了窗台,眼睛马上要冒出来了,下一刻,一只炽热的手从她脑门儿上落下来,成功的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扣住窗台的手一紧,不过,之后,熟悉的气息飘进鼻子里,她扣在窗台的手指就松开了。 热气扑到她耳朵上,姚婴微微歪头,果然听到了齐雍接近于无的声音,“小孩子就不要看这种不雅的东西了。” 哼了哼,原本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但是他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 罩在她眼睛上的手用力,她的身体也被揽着向后,靠在了他身上。 随着他往后退,一直退到了雅苑门口墙根下的阴影里,齐雍才停下。 姚婴的脑袋后仰,顶在他怀里,他那只手捂得严严实实,她什么都看不见。 停下,她也跟着停下,虽说房间里的情景可能辣眼睛,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们吸的那个东西有问题,不知能不能弄来?”她小声的问,虽说辣眼睛的画面有些恶心,但更重要的是她们吸食的那些东西,味道不对。 “等等。”齐雍说了一声,之后就把手撤走了。 姚婴踉跄了下,睁开眼睛,总算是能见着光了。 而那个挺拔的身影则在眼前一闪,便进了那仍旧在进行少儿不宜活动的房间。 下一刻,里面那些声音就没了,姚婴忍不住撇嘴,阻断人家快活的运动,不知会不会遭报应。 很快的,齐雍就出来了,这种朦胧的光线里,他真的像鬼一样,脚底下是没有任何声音的。 如果不是刚刚还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还真以为他是个鬼,不是活人。 “拿到了。”齐雍手里是一个锦盒,虽说没打开,但是那股味道很浓。其实不算难闻,就是烟味儿而已,做了加工,但似乎都是原始的草料香气。 “走吧。”环顾一圈,姚婴觉得还是先离开这个院子比较好。若是一会儿有人来了,发现那屋子里的人‘奇形怪状’,就东窗事发了。 两个人随即从这雅苑里走出去,穿过外面的曲径小路,进了对面花坛后的凤尾竹丛中。 两侧的琉灯使得这里模模糊糊的,不过,好在不是两眼一抹黑,有点光,姚婴就能看得见。 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太高了,那些凤尾竹都耷拉着脑袋,迫使的他也不得不微微低头。 “公子,你怎么也出来了?我出来之前,看你瞧那些姑娘跳舞,眼珠子都要飞出去了。”没成想,他最终找回了自己的魂儿。 “本公子还得向你报备行事计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瞧她那长了些肉的小脸儿,比受伤之前显得更稚嫩了。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好奇呗。不说了,先看看这里头的东西。我闻着味儿不对,好像添加东西了。”再说,看姑娘算什么行事计划,假公济私。暗暗哼了一声,她伸手从他手里夺过那锦盒,打开。 放在里面的是一团膏体,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这玩意儿就是那种成瘾的东西,只不过颜色很奇怪,不是黑褐色的。 迎着微弱的光线,姚婴觉得这玩意儿是淡红色的。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味道果然是不对。 “公子你闻闻,你觉得这里头有什么?”将锦盒举到他鼻子前,让他也品鉴品鉴。 齐雍拿过来,先是看了看,之后才嗅了嗅,“烟膏,用料太多,吸一次便会成瘾。这种东西不止皇都有,各地的烟馆里都有。若说这红锦庭的烟膏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很纯,杂味不多,吸了不呛。” 他说了一大堆,显然对烟膏这种东西是很了解的。 姚婴看着他,微微摇头,“不止这些,你就没觉得这里面有一股被烧过的骨头的味儿么?” 齐雍微微扬眉,再次拿起那锦盒,放到鼻子下仔细的嗅了嗅,之后他便笑了,“你这鼻子还挺好用的。” “所以,我觉得让这些吸烟的人成瘾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兴许是要控制他们。”抬手捏出一小块来放在两根手指间捻了捻,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确定自己的想法。如果现在有火的话,在火上一烤,便见分晓。 “很好。”齐雍将锦盒收了,之后扫了一眼凤尾竹林外,见无人走动,便先走了出去。 姚婴跟着出去,不知他接下来要打算怎么做。不过,她还是没找到巫人。 “公子,这就回去了?”跟着走,所幸这边来往的人不多,毕竟这边的活动和那边的不一样。 “回去看姑娘们跳舞啊。这晚上有大戏,本公子岂能不看?”他边走边说,人在前头,潇洒无比。 姚婴无言,“那你回去看吧,我再转转。” 话落,她转身,准备继续深入。她也不去看那些辣眼睛的画面,只是想看看那些姑娘们都在哪儿,她们必然有自己日常起居的地方。 “慢着。”前头那一副急于要去看姑娘表演的人忽然叫道,姚婴也停下了脚步。 扭过头,嘿,这人又走过来了,她挑起眉毛,不是要看姑娘嘛,又回来干嘛? “去转转也可以,不过,你不回去是真的要去探查,还是在避开孟乘枫?”居高临下,能看出他又摆出那副疑心的姿态来了。 “啊?和孟公子有什么关系,我在执行任务啊?”这又说的是什么。 “刚刚你出去,孟乘枫可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说的十句话里头,有九句都是你。”孟乘枫是什么意思,齐雍现在反而有点摸不准了。 “在皇都和孟公子在一起的这些天,东哥都在场。我不信他没有向公子报备,恐怕我和他说过什么,东哥都如实禀报了。孟公子心里是如何打算的,我不知道。但,我很清白。昨天你可刚冤枉过我,可不能十二个时辰没过,又开始新一轮了,那我多冤啊。”皱起眉头,姚婴心里真开始冒火了。 “废话倒是不少。走吧。”齐雍审视了她一番,之后绕过她,朝着雅苑深处走去。 脑袋随着他的动向而扭动,他不是要去看姑娘嘛,真不看了?、 “公子,你真不去看大戏了?我都听罗大川说了,那些姑娘边跳边脱衣服。”追上去,姚婴故意道。喜欢看姑娘倒是也没啥,就是不太符合他人设,觉得好像一瞬间,他就从神坛上掉下来了。本来有些无欲无求的剧本,瞬间添了一丝猥琐。 “你想看?”齐雍淡淡的轻嗤了一声,问道。 “不是特别好奇,毕竟,我也是女人,她们有的我也有。”当然了,即便是男人边跳舞边脱衣服,她也不是很想看。 “你确定?”齐雍缓缓的垂眸扫了她一眼,好像差得远呢。 109、我都有(二更) 这红锦庭的姑娘们的确有日常活动的地方,而且,还很大。 有一部分的房间内的构造和那种练功房差不多,而且这么晚了,还有一些小姑娘在练功。年纪不大,八九岁,十二三岁的样子。 两个人从那窗前走过,姚婴不由摇头,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些年纪小小的女孩子,因为生活在下层,没有出路,只能这样谋出路了。 走过这练功房,穿过一条小通道,就是三层的楼房,好像是几栋连接在一起。 眼下这个时辰,这里倒是没有太多的姑娘,两个人在小楼外转了一下,之后便顺着一扇敞开的门进去了。 因为住的都是女人,所以这里的摆设什么的女性化十足,色彩艳丽,而且脂粉味儿浓厚,甚至浓的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走廊深处有说话声和脚步声传来,齐雍脚下一动,便带着她闪进了一个房间。 烛火幽幽,光线很暗,因为没人,也没点那么多盏灯。只不过,有这一盏烛火就够了,足以看得清这屋子里的东西,到处都是女人内衣内裤。床上,地下,屏风上,那些换下来的纱衣,还有未穿挂起来的,这里是个换衣间。 环顾了一圈,姚婴不由得咋舌,有女人的地方衣服就是多。那边的梳妆镜倒映着这房间里的一切,又摆放了密密麻麻的胭脂水粉,香的刺鼻子。 “真会找个好地方躲。”姚婴吐槽了一句,齐雍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揽着她快速的后退。 她根本来不及迈步蹬腿,就被他揽到了那一长排衣架后,蹲下,后背倚墙。只是下一刻,这屋子的房门就被从外打开了。 女人吵闹的声音传来,嘻嘻哈哈,像喝多了酒。 姚婴也瞬间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还是他耳朵灵敏。 进来起码有四五个女人,嘻嘻哈哈笑闹着,一听就是喝了不少。 后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嘴被齐雍捂着,透过前方那些挂着的各种衣服,能看得到那些姑娘们来回走动的身影。 她们说的无不是今天接待的客人如何如何,嘲笑那些有钱人像傻子一样。当然了,她们可能见着的都是乱七八糟的达官贵人,没什么个人修养和素质。 不过,显然那个样子的达官贵人有的是,有涵养的是少数。每天陪客,一年之中能见着一次如孟乘枫那种质量的客人,都是撞大运了。 她们边说笑边换衣裳,这衣架上的衣服也被拿走几件,光影闪动,姚婴也不由得皱起眉头,之后缓缓的扭头看向旁边。 齐雍的脸就在她旁边,脑袋扭成了一个奇异的角度,也看到了他闭上的眼睛。朦胧的光线中,他睫毛很长,像两排小扇子。 看他那样儿,姚婴不由想笑,这会儿的表现和刚刚可不一样,明明还说自己看姑娘跳舞的。 没想到这会儿还知道闭眼睛,看来,暂时可以把他重新捧回神坛上,还算个有风度的君子。 那些姑娘们换了衣裳,又要改变一下脸上的妆容,头发上的首饰等等。虽说有些麻烦,但这也可以说明这红锦庭里一切质量都很高。 听着她们吐槽,说的无不是她们接待的客人如何如何。 蓦地,其中一个姑娘懒懒的说起了她今天陪的客人,她们十几个姑娘过去了都不满意,非要点那个柳襄姑娘。 她们各个都气的不行,都知道柳襄姑娘现在是红锦庭的头牌,但正是因为人家是头牌,所以才不会随便接客。 人家早就被某个达官贵人给接走了,岂是那种等在红锦庭里接客的姑娘。而且,即便是要接那柳襄姑娘过府去,都得排号,一般人根本请不起。 说起柳襄,这几个姑娘都开始酸言酸语,无不是在说那柳襄姑娘不过如此,如她那般的舞姿,红锦庭到处都是。 不过,有一句话倒是引起了姚婴的注意,因为她们说柳襄和之前那位红锦庭出身的小蛮姑娘长得特别像。 舞姿也接近于她,所以才会迅速的在红锦庭走红。 在她们嘴里,那位柳襄姑娘也就是个木偶而已,模仿小蛮姑娘,红也就是红一时罢了。就不信她会一直红,早晚有跌落下来的那一天。 她们杂七杂八的说着,换完了衣裳,改变了妆发,便陆续的出去了。 满屋子的脂粉味儿,鼻子都要失灵了。听到关门声,姚婴抓住了齐雍的手,把自己的嘴解救出来。 他手腕一转,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又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沾了一手的口水。 深吸口气,姚婴忍住心底里的火气,“公子,你见过小蛮姑娘么?” “没见过。”齐雍站起身,他并不感兴趣。 “我见过一次,十分有魅力。刚刚那些姑娘说,柳襄姑娘和小蛮姑娘特别像,而小蛮姑娘之前也是从红锦庭出去的。她和满月楼的老板有关系,据说是对她有恩,所以每月她都会去满月楼无偿表演。”反正,某些知名人物,如今看起来都是有关联的。 “你想表达的是,你列举出来的这些人,都有问题?”齐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小小一团窝在那儿,像个小狗似得。 “倒也不是,反正,觉得怪怪的。”姚婴摇了摇头,双手撑地,打算站起身。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儿嘻嘻哈哈的声音,原本站起身的齐雍忽的蹲下,一手过来,捂住姚婴的嘴,她的后脑勺都被他推得撞在了墙上。 抓住他的手,歪头把脑袋挣出来,扭头盯着他,“有病吧,我又不会出声。”小声瞪眼。 齐雍挑眉让她闭嘴,另一拨姑娘们已经进来了。 这回进来的姑娘们动作速度可比之前那一拨快多了,前面这衣架上的衣服刷刷的被抽走,姚婴尽力的身体向后,齐雍则偏头面朝着她,躲避那些只隔着一个衣架的‘风景’。 他的呼吸全部吹到了她侧脸上,姚婴忍不住歪头躲,可近在咫尺,躲也躲不起。 这些应当是舞姬,而且在赶下一场表演,急急忙忙,话也不多。嘁哧咔嚓的脱完换完,就迅速的离开了。 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姚婴缓缓地吐了口气,抬手,把刚刚从衣架那一侧扔过来的落在自己脑袋上的一件肚兜拎起来扔到一旁,“找了个好地方藏身,我们又不是来看她们换衣裳的。” “赶紧走。”齐雍也待不下去了,这里的味儿太难闻了,他要受不了了。 起身,一手拎着姚婴,趁着下一波换衣裳的姑娘回来,迅速的闪出这更衣室。 在这一片小楼里转悠了好一阵儿,终于发现了这红锦庭的仓库。仓库里不止有各种好酒,还有各种烟膏。 存货非常之多,跻身其中不禁觉得这些东西若是砸下来,非得把他们给砸成肉饼不可。 齐雍直接就奔着那些烟膏去了,都是封存好的,他用双手轻松的掰开,这个盒子和之前他从雅苑里拿出来的不一样。这个是原装的,但那个是分装之后的。 这盒子很大,里面的烟膏也很大一块,并且,盖子内侧有烙印。 齐雍看了一下那烙印,之后就笑了,笑的很冷,很讽刺。 “怎么了?”走过去,姚婴翘脚往他手里的盒子里看,但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楚。 “本公子知道这些烟膏都是从哪儿来的了。”齐雍扣上盖子,准备拿走。 “从哪儿来的?”她也很好奇。 “司内丞的印鉴,说明这些东西是从官家购买的。盐,烟膏等等重物均归官府所有,在这大越想购买这些东西,必须得从官家购买。这些烟膏很纯,按理说,司内丞是不会卖这种品质的烟膏,他们必会在其中添加杂物,这样才会捞到钱。”齐雍自然懂官场这些套路,他们捞钱的招儿多着呢。 “司内丞?好熟啊。”姚婴微微皱眉,这个官职听着耳熟,特别耳熟。 齐雍扬眉,直接用手里的盒子把她下巴挑起来,“你认识的人还不少。” “什么呀?我好像刚刚听到过。”把他的手推开,姚婴转过身去,似乎就是今天之内有人提起的。 齐雍看着她,一边微微摇头,她在皇都生活了这么多年,各种官职的人必然都听说过,有什么稀奇。 “啊,我想起来。刚刚在那更衣间,那些柠檬精在吐槽柳襄姑娘,就是说她今日被司内丞府的人给接走了。”眼前一亮,她转身看向齐雍,她想起来了。 闻言,齐雍也稍稍回想了一下,其实在那里他也没认真听,主要那屋子太熏了,熏得他都失灵了。 “柠檬精是什么?”齐雍的表情耐人寻味,从她这嘴里说出来的话,十句有八句都听不懂。 “就是嫉妒人家呗,酸得很。别说这个了,刚刚我的话你听到了,我绝对没记错。那个柳襄姑娘,就是被接到了司内丞的府上了。”这才是重点,那司内丞和红锦庭的关系不浅。给这里供这种特别的货,又能接人家的头牌姑娘过府,肯定不简单。 “走吧,回去看戏。”齐雍略一思虑,随后抬手把手里的盒子放在她脑袋上,带着她往外走。 “拿开,我又不是什么书架子。”姚婴偏身躲开,先一步走出这仓库。 顺着来时路往回走,很快便到了歌舞升平的地方,吵吵闹闹熙熙攘攘。 姚婴边走边摇晃手腕,很快的,一条细小的身影从花坛之间钻出来,迅速的顺着她的裙摆爬了上来。 姚婴顺势弯腰伸手一捞,就把那个小家伙握在了手里。 看了看它,姚婴哼了一声,她敢保证,这家伙没干好事儿。 不过,现在也不是‘审讯’它的时候,跟着齐雍,回了那雅苑。 眼下,这雅苑已经没有吵闹热烈的节目了,反而很安静。不管是舞姬,还是乐师,都不在。 孟乘枫和东哥正在喝酒,罗大川靠在边角,已经睡着了。 小仲和言责俩人靠坐在一边,孟乘枫的侍从不断的给他们添酒,这里很安静,倒是显得别处的乐声十分吵闹。 “三公子,阿婴姑娘,你们可出去的够久啊。”孟乘枫放下杯子,笑道,温柔而又宽容。好像他们再失礼,他也没任何的不满意。 “这个傻子迷路了,本公子一通好找。”齐雍淡淡的说了一声,用手里的木盒勾着姚婴的后颈把她揽到了桌边。 姚婴踉跄着差点摔倒,一屁股坐在软垫上,斜着眼睛瞅着齐雍回到孟乘枫旁边坐下,他直接把那装着烟膏的木盒扔在了桌子上,发出砰地一声。 即便是瞎子聋子也注意到了,齐雍这行为,很可能是做给孟乘枫看的。 只是,为啥给孟乘枫看?司内丞又不归他留荷坞管。 “这是、、、”孟乘枫果然问道。 “长公子看看吧。”把那木盒推到孟乘枫面前,让他自己看。 孟乘枫抬手,缓缓的打开那木盒,里面的东西进入视线当中,他几不可微的扬眉,“烟膏。” “嗯。”齐雍斜倚着,这屋子里光线足,那烟膏果然是淡红色的。 拿起一根银箸挑起一些烟膏,放在鼻下轻轻地嗅了嗅,孟乘枫扭过头去咳嗽了两声,“这烟膏很纯,市面上很难找到这么纯的烟膏。”他也闻出来了,并且知道有这样的烟膏不合理。 “是啊,看看这印鉴。”齐雍敲了敲那木盒盖子的内侧。 孟乘枫看过去,脸上也露出不理解来,“莫不是这朝廷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转性了,视钱财如粪土?”真是稀奇了。 “长公子也觉得稀奇吧。虽说本公子不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但,既然已经回了皇都,又在眼皮子底下,不管反倒像根刺。”齐雍将那木盒扣上,淡淡道。 他说话时倒也不是有多嚣张,但,似乎也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在吹牛,因为这大越的确是他们家的。 “司内丞,这是个油水极大的职位,这么多年也换了数任了,每一任都赚的盆满钵满。这一任,莫不是个两袖清风的人物。”孟乘枫笑道,他好像不认识这一任的司内丞。 姚婴和东哥坐在那儿看着他们俩,插不上一句话,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儿。 110、神骨八宝(一更) 在红锦庭一直喝到了后半夜,这才撤出来。 似乎大家的酒量都很好,没有任何一个人有醉意。 就是罗大川肿着鼻子困倦的哈欠连连,边往外走边闭着眼睛,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似得。 夏天的皇都夜里很清凉,对于大家来说,这种温度其实是最舒服的。 只不过,孟乘枫却好像并不能承受,从雅苑里出来,他的侍从就给他披上了一件薄一些的披风。 他长得高,身体又瘦,看着他在前面走,不由对他心生几分怜悯。若是再瘦一些,那就真跟一具骨架没什么区别了。 出了红锦庭,孟乘枫与齐雍道别,便顺着侍从的手上了马车。 看着他们离开,齐雍面上始终带笑,当然了,也看不出是不是真心在笑。 “公子,咱们也走吧。”东哥拿着那装着烟膏的盒子,外层用自己的外衣裹着,毕竟这属于红锦庭的东西,总是不能大摇大摆的拿出来啊。 “等一下。”姚婴蓦地开口,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你又怎么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大半夜的,除了这红锦庭附近,别处都十分寂静。 “它可能闯祸了,我打算过去看看,需不需要收拾一下它造成的烂摊子。”把赤蛇揪出来举高,‘罪魁祸首’在这儿呢。 几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手里的小蛇身上,被她粗鲁的抓着,它显得很不情愿的扭动着,看着很是可怜。 “阿婴,它干什么了?”东哥不解,这个小玩意儿好像一直挺聪明的,会惹祸么? “它可能牙痒痒,咬人了。”当然了,被它咬到的,存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东哥皱眉,倒是迷迷糊糊的罗大川乐了,“它的牙齿那么长,时间久了不咬人肯定会痒痒,你们也得理解理解它。” “走吧,去看看。”齐雍倒是没说什么,不听话的畜生无故伤人,本来在他这里是不能容忍的。但这回,他好像也没生气。 姚婴把赤蛇扔在地上,晃动手腕,它立即摇摆的往前爬。 其他人跟上,这赤蛇摇摇晃晃的顺着街边走,看样子是准备绕过这偌大的红锦庭外墙。 红锦庭占地面积很大,几乎占了这半条街,那外面圈起的围墙上挂着灯笼,光线朦胧,让人心生向往。 四五个人跟着赤蛇走,罗大川都精神了,他倒是想瞧瞧这小小的赤蛇能干出什么大事儿来。 终于转了弯儿,开始朝着红锦庭的后方走,这狭窄的防火巷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一半嵌在地下的大水缸,里面都是水。 这里的空气湿乎乎的,并且带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儿,不止是一些醉鬼,还有猫猫狗狗之类的也都选择这里方便。 防火巷很长,终于走出去,便是这红锦庭后方的巷子。这里不如前面正街亮堂,但,这也不阻碍那些目力极好的人的视线。 “还真咬死人了。”罗大川一眼看到,就叹了一声,没想到那小东西真杀人了。比杀手杀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个人发现。 “它也不会无故的攻击人,必然是有疑点,它才会跟上去。而且、、、它应当是被这个人发现了,威胁到了它,它才会攻击的。”姚婴信任自己训练出来的家伙,即便尚有野性,但也仅存一丝罢了。 走近,那具尸体就卧在这地上,上半身倚靠着后墙,两条腿敞开着,双脚绷得直挺挺。 罗大川和东哥走过去蹲下,两个人仔细的看了看那具尸体,“口吐黑沫,脸色也跟涂了锅底灰似得,一看就是中毒而死。阿婴妹妹,你那条蛇毒性很大啊。” “他身上有东西。”东哥伸手摸索,从他的衣服里摸出一个白布包着的长方形物体。 起身,东哥将那东西拿到了齐雍面前。 垂眸看了看,齐雍伸手接过,把外面那层白布打开,里面的东西让他的脸色也一变。 白布里面包着的是一张长方形玉牒,乳白的颜色,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不明红色字体。那字体并非是雕刻上去的,像是先天而成,因为玉牒表面十分平滑,没有一丝一毫的毛糙。 “公子,这是、、、”东哥凑近了看,也跟着面色一紧。 “巫人的神骨八宝,长碧楼中有一块,这是现世的第二块。”拿着那块神骨八宝,齐雍淡淡道。 姚婴不知所谓的神骨八宝是什么,但,根据这名字就知是巫人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这个不知是谁的尸体身上,他又缘何出现在这儿,还这么巧的被赤蛇给咬了? 这一切,来的好轻松,又好诡异。 “把这具尸体带回去,走。”齐雍收了那片玉牒,淡淡吩咐道。 罗大川获得了背尸的任务,虽然他很不情愿,但于他来说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儿,就轻松的扛到了肩膀上。 顺着原路返回,姚婴走在东哥身边,看着前面步伐很急的齐雍,他和刚刚那轻松的姿态可不一样了。 而且因为他急,又因为腿很长,很快就落下他们很远。 “东哥,那个东西是什么?”她问道。 “巫人的神骨八宝,在前公子还在世的时候,查出巫人中有这种东西被奉为神物。神骨八宝,一共有八片,就像那种玉牒,上面刻着巫人才懂的文字。其实,那也不是雕刻的,更像是天然而成。当然了,被奉为神物不只是因为那玉牒极为难得,是因为上面的内容。”东哥小声的给她解释。 “那玉牒上面的字,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内容,会被奉为神呢? “不知道。巫人的文字很难解,而且,也不是所有巫人都认识自己的文字。他们的文字就像咱们的阴符,只有掌握某些权利的人才认得。纵观咱们长碧楼,认识巫人文字较多的就是公子了,不少先生在研究,进展缓慢。”总之,巫人的一切都很神秘。 “如此重要之物,会在那具尸体身上,那么,他兴许也不是普通人。只是,能轻易的被我的赤蛇咬死,也太弱了些。”姚婴觉得不合理,也或许是她想得太多。 “先回去吧,再行调查。”东哥也觉得问题重重,可眼下不能下定论。 一行人快速的离开红锦庭返回茶馆,天都快亮了,人困马乏。齐雍也没下令要大家连夜突击那尸体的身份来历,于是乎便都休息了。 只不过,齐雍看起来有心事,因为回来之后,他就拿着那玉牒回房间了。门窗紧闭,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姚婴都怀疑他是不是拿着那玉牒炼丹去了,像中邪了一样。 洗漱了一番,姚婴便休息了,没过多久,整个茶馆寂静无声,大家应当都睡着了。 窗外都出现了亮光,天亮了。这般黑白颠倒,也亏得大部分人都年轻身体好,否则还真禁不起这种折腾。 迷迷糊糊间,猛地听到某个房间传来砰地一声,姚婴刷的睁开眼睛,睡意全无。 之后,极轻的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里经过,其实这脚步声几近于物。只是太安静了,因为极度困倦,身体的感官也变得极为灵敏。能感觉到那个从外走过的人到了楼梯口,下楼了。 走路跟鬼一样的人,除了齐雍,也想不出别人了。而且,大家都休息,还如此嚣张的弄出那么大的声响,也只可能是齐雍。 他出去了?一直没休息,他还真是有体力。 这一觉,所有人都睡到了下午才醒过来。姚婴是被对面房间罗大川震天动地的呼噜声给吵醒的,他就像一台发电机,无休止的发出那扰人的声音,让人不由的生出一股把他舌头拔出来的冲动。 睁开眼睛盯着床顶,赤蛇在她脖子上爬来爬去给她解热,好半晌,她才懒懒的伸手将赤蛇拿开,“罗大川,应该把袜子塞到你嘴里,烦死了。” 坐起身,听着罗大川三百六十度立体的呼噜声,最终只能叹口气。打呼噜这种事儿和放屁一样,不受控制,又能把罗大川如何呢? 洗漱过后换了衣裙,姚婴走出房间,顺着走廊快速的下楼,那魔咒一样的呼噜声终于消失了。 “阿婴,用饭吧。”正好楼下东哥在用饭,见她下来,立即招手。 “东哥,你的脸色好差,没睡好吧。”走过来,看东哥的脸色,好像和孟乘枫也没差多少。 “罗大川的呼噜声太刺耳了,我一共也没睡上两个时辰。”东哥生无可恋。 忍不住笑,拿起筷子,姚婴点了点头,“是啊,真是吵死了。好像除了罗大川,大家都睡得不怎么样。对了,公子是不是还没回来?” “你也知道公子出去了?还没回来呢。”东哥点了点头,自从昨晚发现了那片玉牒,齐雍便心事重重的。 “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看看那具尸体吧。”眼下,最奇怪的是那具尸体,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怀揣着巫人被奉为神物的神骨八宝之一呢? 111、神骨八宝(二更) 昨晚被赤蛇咬死的尸体就放在茶馆的后院,这个天气,放了一天这尸体就有些变样子了,所以得抓紧时间处理掉,否则这个地方就没法儿待了。 姚婴和东哥用完了饭,便来到了后院。正常情况下,其实应当饿着来看尸体,吃饱之后再看这惨不忍睹的尸体,实在是对肠胃不利。 那尸体通身紫黑,这要归功于赤蛇,被它咬了,就会变成这样。 正因为这颜色,这具尸体看起来更是惨不忍睹。衣服都被扒了下来,而且里里外外的检查了好几遍,除了昨晚在他身上找到的那神骨八宝之一的玉牒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而这具尸体,姚婴和东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检查,就差动刀子把他给剖开了,也还是没有任何的疑点。 这就是一具普通的尸体,被赤蛇咬了,根本承受不住它的毒性,所以当即就挂了。 两个人各自叹了口气,“看来,眼下只能再查一查他的身份来历了。”希望能在这方面有突破。 “看他的衣服料子,也不像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他这靴子,和之前在红锦庭门口牵马的小厮是一样的。”姚婴倒也不是观察入微,只是因为昨晚去红锦庭她一直在观察所有人,包括那些小厮。从头到脚,她不记得都不可能。 “这么说,这人还真是红锦庭的人。那就好办了,这就派人去调查。”东哥一笑,虽是脸色不太好,不过看起来很轻松。 着人去调查,其实也并不是很难,红锦庭那个地方在皇都有地位,背后可能还有靠山。但是,如若官家去调查的话,他们也会十分配合的,毕竟,聪明人是不会和官家对着干的。 第二天,调查结果就出来了,那个被赤蛇咬死的人的确是红锦庭的一个小厮。这个小厮是专门调派给柳襄姑娘打杂的,而那天柳襄姑娘被接到了司内丞的府上,这小厮原本也是跟去的。可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红锦庭后面的小巷子里。 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柳襄姑娘的身上,倒也不算出乎意料。 东哥认为应该抓紧时间去调查,毕竟这个小厮是专属于柳襄姑娘的,他忽然消失不见,那柳襄姑娘如果有问题,必然会当即做出一些防范措施。待他们再去查,可能也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但是,想调查柳襄姑娘也有些难度,因为她是红锦庭的头牌,最红的姑娘,想要见她都得提前约,并且,得花大价钱。同时,花大钱也只是其中一个条件,还得有身份地位才行。一般的土财主,柳襄姑娘是不见的。 而现在只是确定这个小厮有问题,无法确认柳襄就一定不寻常,直接去查,似乎也不行。 更况且,眼下齐雍不在,无他做主,他们身份也不够,直接闯进红锦庭去查,是不行的。 “其实这事儿也不难,既然红锦庭只接受达官贵人对柳襄姑娘的邀请,那咱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下个牌子,邀请她不就得了。”看着东哥发愁,罗大川不屑道。 “那请问要用谁的身份邀请柳襄姑娘呢?”歪头看着罗大川,姚婴轻笑。 “公子啊,公子的身份可不是那些寻常小官可比的,皇帝的儿子呢。”罗大川觉得他们像傻子,有个现成的贵人摆在那儿,他们好像看不见一样。 姚婴扭头看向东哥,“公子会找名妓陪自己玩儿么?” 东哥立即摇头,“公子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罗大川撇嘴,他就不信这世上有不近女色的男人,吹牛。 “不然的话,我们可以找孟公子啊。孟公子是留荷坞的长公子,皇亲国戚,样貌一流,还很有钱,可不是那些糟老头子比得上的。”小仲小声的开口,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 闭嘴,他眼珠子乱转,自认为自己这个主意是很好的。 “我说你们能不能在有好事的时候才想起孟公子?他生病了,瘦的像骨头架子似得,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姚婴摇头,这帮人,这个时候又想起孟乘枫来了。 小仲耸了耸肩,他也不是说要没好事的时候想起孟乘枫,就是觉得,眼下公子不在,孟乘枫是最合适的了。 “行了,都休息吧。这事儿,我自有法子。”东哥想了想,随后道。 齐雍还是没回来,不知他到底做什么去了,反正那神骨八宝的其中一片出现,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姚婴不知东哥要如何安排,反正第二天若乔回来了。倒是那个带她的姑姑不见了,若乔这会儿很自由的样子。 “你那姑姑带着你可有收获?咱们俩追不到的人,她追到了?”罗大川一脸不屑,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 “没有。”若乔哼了哼,摇头。 “你们到底在追谁啊?”拿着茶杯,姚婴看着他们俩,之前一直不问,其实这会儿心里有些好奇了。 他们俩同时摇了摇头,姚婴以为他们俩是不能说,谁想到之后若乔就叹了口气,“谁知道追的是谁。之前在红锦庭查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侍女,有一天看见那两个侍女见了一个全身都包裹起来的人,恭恭敬敬的。” “小爷受伤那天就是在追他们,那两个侍女和那个神秘的人在红锦庭外见面,我们暴露了。”罗大川说,这也是他被攻击之后受伤的原因。当然了,他自己也清楚,如若不是之前姚婴给他那些涂抹在身上的东西做了防护,可不止肿起鼻子那么简单。 “神秘人?那两个侍女再也没回红锦庭吧。”神秘人也不知是谁,连他们俩这种练过功夫,目力比普通人强上几倍的都没看清楚,想来是个重要人物。 “没回去,不见踪影了。”若乔点头,的确如此。 “描述一下那个所谓的神秘人。”姚婴很想知道。 “如此热的夏天,他还披着披风,头上扣着斗笠,根本看不见脸。但根据身形来判断是个男人,比罗大川高一些瘦一些。但是,我没有听到他说话,所以判断不出他是哪里人,年纪如何。”若乔叹口气,她受过专业的训练,她会说各地的土话,所以也会听别人说。而且,每个年纪的人说话声音是有差别的,但这些都没派上用场。 “成了,说不准人家已经离开皇都了,就你那个做什么事儿都自大自满的姑姑还异想天开,觉得人家在原地等着她抓人呢。”罗大川的大眼珠子要飞到天上去了。 “少说废话。既然都无事,那咱们再去转转吧。就根据这几天那个神秘人出现的地点,咱们再走一圈。”若乔还是心有不甘。 罗大川尽管是不屑,但也没反对。 三个人离开茶馆,在皇都繁华的街巷上穿行,又回到了红锦庭这里。 他们最初看见那个神秘人是在红锦庭内部,不过那个神秘人去过的雅苑他们两个人已经检查了无数遍了,所以这次也没潜进去。只是到了这红锦庭后面的小巷子里,这里和热闹的红锦庭院子里可不一样,因为安静,所以感觉十分空寂,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那个神秘人之前就是在这条小巷子里往东走,我们跟了大概二三百米,就消失了。罗大川受伤那晚,是在隔壁的巷子里,我们走吧。”若乔说着,一边拉着姚婴的手往前走。她个子要更高挑一些,此时的动作像个姐姐一样。 罗大川走在前头,大摇大摆,鼻子还红肿着,但他似乎自己都忘了这事儿了。 “那个人功夫不错,想必经常在红锦庭这附近出入,所以才会对这里的街巷很熟悉。”罗大川边走边说,他有时脑子转的也挺快的。 “也或许是他对整个皇都都很熟悉,所以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他。”若乔觉得可以想的再大一点儿。 这些猜测未必都是错的,巫人的行事作风,谁又能知道呢。 转到了另一条街巷,这就是罗大川受伤的地方,如今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条小巷子而已。有百姓经过,还好奇的看他们。罗大川长得凶恶,他们也只是敢看几眼而已。 在各个街巷中转悠着,三个人漫无目的,又像是在散步消食。最后一直走到了皇都东城,这里大部分的宅子都十分好,围墙很高,有的人家养狗,人从外经过,院子里的狗狂吠。 “看来也找不到什么了。这有个岔路,咱们俩过去看看。阿婴累了吧?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们俩马上回来。”看姚婴额头沁出汗珠,若乔抬手给她擦掉,之后便让她原地休息。 她这关切不是假的,似乎把自己摆在了某个位置上,将她当成了自己要关怀的人。 姚婴的确是走的两条腿发酸,这身体也就这个样子了,即便吃了大力丸,也不会有多大的长进。 点了点头,姚婴直接走到墙根底下躲避阳光,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有事儿的话就大喊,我们俩都听得到。”若乔不放心交代道。 “她随身带着毒蛇呢,谁能把她怎么样,走。”罗大川却觉得人不可貌相,就单说姚婴那好欺负的样子,好像徒手就能把她捏死。但她身上的蛇可剧毒无比,这不两天前就咬死了个人。 他们俩各走向一条岔路,其实这些街巷也未必有疑点,只是已经走到这儿了,不进去查看一番,对不起走的这么多的路。 姚婴靠墙坐着喘气,苟延残喘,肯定看起来特别惨。 缓缓地敲打着两条腿,小腿纤细,这会儿走的腿像抽筋了似得,明明觉得应当肌肉紧绷,可偏偏捏着又十分绵软。 坐在这儿等着他们,虽说四下无人,但远处的宅子里有狗在叫唤,倒是也不觉得空旷。 蓦地,藏在袖子里的赤蛇在扭动,它小小的身体调转,便迅速的从她袖口爬了出来。小脑袋一转朝着他们刚刚来时的路扭过去,姚婴也立时跟着扭头,一人一蛇动作整齐。 接近百米外的街巷中,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速度太快,她眼睛都跟着一花。 而赤蛇也在这时从她衣袖里彻底钻了出来,咻咻的便顶着大太阳追了过去。 姚婴一诧,随后快速的扶着身后的墙站起来,“罗大川,若乔,快过来。”喊了一声,她一边追过去,赤蛇的速度可比她快多了,再给她两条腿都追不上。 两条腿倒腾的快,眼见着赤蛇拐进了这条小巷的左边,她用尽了全力追赶。沿着赤蛇的轨迹,拐进左边的巷弄,然后她就撞到了什么硬物上。 脑袋先是嗡了一下,然后身体就朝后倒了下去。 一只手在她要和地面相亲相爱时抓住了她,一个用力就把她给拽了回来。身体如同风中柳条似得晃悠,随手抓住了一块衣服,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没等她抬头看是谁,另一只手就落在了她的脑袋上,用力的拍了两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声音听着耳熟,抬头往上看,果然看到了齐雍的脸。他居高临下,下巴上都是胡渣,眉眼之间稍显疲惫。 视线向下,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穿的衣服是银白的。 “公子又怎么会在这儿?”放开抓住他衣服的手,这皇都好歹住着数万人,这种情况下都能碰见,难不成真是有缘? “这个宅子是一个据点儿。”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院墙,他所指的就是这个宅子。 微微皱眉,倒也不是说自己是个多疑的人,只是觉得他的话好像并不是很可信。 “我刚刚看到一个黑影从这边闪过,我的蛇疯了一样在追,所以我才跑过来的。不知,公子可看见了?”她问,一边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挣扎出来。手劲儿太大,捏的她骨头都疼了。 “没看到。”齐雍微微摇头,从他脸上是看不出说谎痕迹的。 盯着他的眼睛,姚婴觉得自己未必会从他这里看出破绽来。只不过,他这样一个十分机警堪比虎狼的人会什么都没看到?而且对于她说看到可疑踪影又没有任何好奇之心的反应来看,怎么也不对劲儿啊。 “看入迷了?”盯着她,齐雍缓缓的俯身欺近,她乌溜溜的眼睛倒映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趣味儿笑意。 112、感兴趣(一更) 他弯腰凑近自己,姚婴微微皱眉,一边上半身向后躲避。他弯腰很轻松,但她向后躲却不怎么轻松了。 身体都后仰成了弯月形,她眉头也皱的愈发厉害。后腰坚持不住,她两条腿在原地倒腾了一下,之后快速的伸手扶住旁边的墙,才没出丑一屁股坐地上。 扭头看向他,他还保持着这个姿势,人长得太高,弯腰也好看,身体的姿态自然舒展,看起来很轻松。 “公子,你说这个宅子是个据点,我能进去看看么?”轻咳一声,不是她近朱者赤的被影响变得很多疑,而是他很不可信。尤其看他现在这一副逗猫狗的样子,心底更不爽。 直起身体,齐雍脚下一转,便站在了她面前,一手撑在她旁边的墙上,一边低头看着她,“开始怀疑我了?” “没有,我就是好奇。”眼珠子一转,姚婴否认。 “明天你就回长碧楼吧,在那儿好好待着,好吃好喝,你想如何都可以,就是不要再随便出来了。”他面色一变,忽然说起了这个。 姚婴一诧,这是哪儿跟哪儿,他说什么呢? “阿婴、、、、公子?”就在这时,罗大川和若乔忽然闪身至路口,本来还很焦急,却不想在这儿看到了齐雍,俩人都很意外。尤其是,他们俩现在这个姿势、、、 齐雍收回手站直身体,转头看向他们俩,幽深的眸子分别在俩人诧异的脸上扫过,“你们三个又凑一起了。” “公子,我们今日无事从红锦庭一直转悠到这边儿的,纯属巧合。”罗大川解释,而且刚刚那句公子是他喊的。也正因为此,从未直面见过齐雍的若乔才知道这就是公子。 “给公子请安。”若乔屈膝,看了看齐雍,又觉得好像有些眼熟。不说脸,就是这挺拔的个子,也有点熟。 之前在茶馆,明明齐雍都在,但,她没有亲眼见到他。 “不是要看看这宅子里什么样儿么?走吧。”转身,同时反手向后勾住姚婴的后颈,如同拎着一个物件似得,带着她朝着处于这小巷的后门走去。 罗大川和若乔两个人跟在后面,若乔悄悄地推罗大川,用眼神儿询问他那两个人怎么回事儿,瞧着很是不寻常。 罗大川露出一个鄙视的笑容来,这两个人说不准已经勾搭上了。 那后门很小,是个普通的木门,推开后就是这宅子的后院。很小,堆积了一些杂物,看起来就是平常人家。 走进去,齐雍放开了手,一边低头看她,“看清楚了么?如这样的据点,在皇都有多处。” 姚婴环视了一圈,之后点了点头,“看起来很寻常,和我想象中的据点不太一样,和别城的据点也不一样。” “这里是皇都,自然不能和别处一样。城太大,洞也得多挖几处才行。”齐雍直接坐在了一个木凳上,那木凳看起来很脆弱,能禁得住他,也挺出乎意料的。 后跟进来的罗大川和若乔也一样四处打量,他们俩只知道那个茶馆是据点,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一处。 姚婴看了看齐雍,之后脚下一转朝着房间走去。房子后面有门,打开,里面就是厨房。 生活气息极其浓厚,看起来这就是个寻常人家。灶台上的油烟凝固,厚厚的一层,可以知道住在这里的人不怎么爱干净。这里没有人,除了他们几个。 关上了后门,姚婴缓缓地走回来,“公子还要继续待在这儿么?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晃动手腕,赤蛇还没回来。 “一同回去吧。”起身,齐雍淡淡道。 罗大川和若乔互相看了看,之后先走出了小院儿,姚婴跟在齐雍身后,边走边环顾这后院里的东西。 走到门口,齐雍回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动手把她先拎了出去。 看了看他,姚婴没吱声,晃动手腕,走出去几步,赤蛇便顺着墙根从巷子深处爬回来了。 它速度很快,咻的一下就到了姚婴跟前,俯身把它给抓到手里,发现它的尾巴掉了几块鳞片。 不动声色,将它给放回了衣袖里,之后跟着齐雍慢慢的走出了巷子。 罗大川和若乔走在前头,若乔很好奇,但齐雍就在后面,她也不好问太多问题。 罗大川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那两个人走的慢,距离他们俩越来越远了。 姚婴一直沉默不语,慢慢的走,好像都忘了自己在走路似得,只是在机械的迈腿。 终于,在走出东城这片寂静的街巷后,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声音也嘈杂起来。 齐雍放慢脚步与她同行,忽然道:“想什么呢?” 缓缓扭头看向他,姚婴眨了眨眼睛,“公子,你刚刚说谎骗人,那个宅子根本不是什么据点。” 闻言,齐雍就笑了,“变聪明了。” “那就是个普通的民居,正好人家出去了。你刚刚说要我回长碧楼,是真的要把我当成米虫来养着?我不知道你这是做什么,但,我想问问,你是不是被胁迫了?”而且,能胁迫他答应这种事儿的,好像很容易猜出来。 “你以为本公子是什么人,随便是谁都能胁迫么?你若不愿意回去就算了,只是,以后那种涉险的事情就不要再参与了。烟膏的事情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廷尉丞已接手,司内丞等一干官员都被扣押了起来。还有红锦庭的那个柳襄,扣押之后,你可以过去看看。”齐雍目视前方,眸子深处却是散不开的云雾。有些事情,只能他一人知道,不能泄露于他人。 “柳襄姑娘可能有问题,但,我对那个她一直在模仿的小蛮姑娘更感兴趣。”她见过一次,那是天生尤物。 “还对姑娘感兴趣呢?”齐雍弯起薄唇,笑道。 “我的感兴趣和公子的感兴趣是不一样的。”他想象力倒是很丰富。 “那你说本公子的感兴趣是什么样的?”齐雍低头看她,倒是想知道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撇了撇嘴,“东哥说公子洁身自好不近女色,我哪儿知道你的感兴趣是什么样儿的。”而且,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不近女色?谁信。在下属眼里是纯洁的小白花,可能私底下早就是个油门刹车自如踩的老司机了。 113、感兴趣(二更) 这夜里的皇都还是那么熙攘,往茶馆走,边走边吃。、 皇都有一些街边小吃做的特别好,罗大川和若乔在前头走,闻见了香味儿被吸引,就接连买了不少。 而姚婴也跟着解了馋,薄薄的脆饼,甜甜的,还真的蛮好吃的。 街边小摊,卫生什么的肯定不过关。最初罗大川买了四份,打算也请齐雍吃。 但齐雍却是接都没接,之后再买,便是只买三人份,反正他也不吃。 双手拿满,一个小小的竹筒里还有梅汁,皇都口味儿,酸味特别重。 姚婴一手拿着两样小吃,一手拿着竹筒,喝一口那梅汁,五官都被酸的皱起来了。 “不好吃就不要吃了,脸都皱成了老太太。”齐雍不是很理解他们,这种东西有什么可吃的。 “你尝尝?”姚婴的眉头依旧皱着,将那竹筒举高,让他尝试一下。酸归酸,但梅汁的味道还是很足的。 齐雍轻嗤一声,“你独享吧。”他是无福消受。 “喝一口又不会毒死你。”而且看他就是有些好奇。 齐雍看了看她,随后停下脚步,倾身,凑近了她手里的竹筒。 他这动作显然是准备喝,但是又摆明了不自己动手。姚婴也莫名其妙的服侍他,成功的让他喝了一口。 之后就看到他闭眼皱眉,姚婴忍不住笑,从他旁边快速走过,免得他一会儿缓过来再找她麻烦。 和罗大川若乔同行,那两个人食量大,而且也不是特别挑剔。边吃边说笑,在夜晚的皇都这般闲逛,还真是难得。 罗大川摆出一副对皇都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又说道自己的家乡青阳郡,在他嘴里,青阳郡是这整个大越最美的地方。 当然了,他嘴上那么说,可是买的东西他一样也没少吃。 “阿婴,你和公子挺熟的?”回头看了一眼,齐雍距离很远,街上人也多,若乔终于找到机会小声问道。 “还成,但仅限于表面熟而已。”若说和他特别熟,姚婴可不敢说这种大话。 “我看不止吧。”若乔上下的盯着她看,认为不止如此。 “不信算了。”真是表面熟而已,关于齐雍的内心,她是一点儿都不了解的。 “我说妹妹,你年纪这么小,有些事情可千万得擦亮眼睛。这么跟你说吧,一直对你惺惺作态对你好的男人未必是好男人,但关键时刻肯为你挡刀子的,绝对值得信任。”若乔一手搭在姚婴肩膀上,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道。 “这么说,曾经有人为你挡刀子了?不知那个英勇的男人,是不是叫姚寅啊。”姚婴轻笑,莫名的觉得自己被喂了一嘴狗粮。 若乔想了想,之后轻轻地嗯了一声,“其实,我有一天晚上偷偷的去过你家,不过,没看到他。” “我不知道。”姚婴不想说很多的谎话来骗她,可是又无法说出实情。 “我知道你不清楚,也没有问你。就是好奇他在做什么,最起码站在远处看一看也行。”回到皇都,她家的家门都一次不曾路过,但心中却始终念着姚寅。 不语,若乔和姚寅之间发生过什么姚婴并不清楚,只是她知道,若乔的用情很深,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她的感情也越来越浓。这种感情让她很不解,但很尊重,也几分佩服。 如同散步似得回到了茶馆,正好赶上东哥要出门。看到齐雍回来了,东哥迅速的走过去。 那如同透明似得三个人追随着东哥扭头看过去,瞧东哥那样子,好像有点儿忙似得。 片刻后,东哥转过脸来,“若乔姑娘,麻烦你随我走一趟。” 若乔一诧,走过去,东哥说了两句,之后他们就走了。 “嘿,小爷是不是还及不上一个姑娘啊?”真把他当透明人了。出任务这种事不叫他,也不叫姚婴,居然叫了不是东哥自己带出来的若乔。 “每个人都有各有本领,东哥带若乔,必然是有道理的。走了一天,我两条腿都要废了,赶紧回去吧。”转身走回茶馆,在这皇都,好像根本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特别是她,齐雍还要把她送回长碧楼去做米虫,简直更一无是处了。 茶馆里准备好了晚膳,但吃了一路,姚婴也根本不饿。上楼洗漱,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清洗。这种事情自己做的还算顺手,毕竟这种料子的衣服也不能太用力了,否则这料子就废了。 本以为自己在这皇都过得也就是这种日子了,而且说不准哪天齐雍忽然又犯病,把她给送回长碧楼去。 但,却不想第二天齐雍的护卫就给她传达了一个新任务,说是齐雍给小蛮姑娘的听雨苑下了牌子,还邀请了不少达官贵人一同前往。 那天东哥还说齐雍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呢,这转眼人家就下牌子了,还挺娴熟。而且,小蛮姑娘那儿可不好约,一般人人家不接待,就算接待也是一大笔钱,身价可不是红锦庭的柳襄姑娘可比的。 不过,请了很多的达官贵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但作为下人,大家都能跟着去,也算是长见识了。 东哥和若乔没有回来,姚婴与罗大川还有几个护卫跟随齐雍前往听雨苑。 小仲和言责两个小子则没有那么幸运了,东哥不在,他们俩也不敢跟齐雍提要求,所以就被遗忘在了茶馆里。 小蛮姑娘的听雨苑很雅致,其实性质与红锦庭差不多,只不过这里的主人是小蛮姑娘自己,没有人逼迫她接客,还是很自由的。 只不过说到底做的还是以前的生意,就算是不卖身,卖艺也算下三流。 不过在皇都这个地方,小蛮姑娘的处境还是可以的,最起码不会受到太大的委屈,毕竟达官贵人在没喝多的时候也是顾颜面的。 出发,姚婴还是选择坐在车辕上,虽说硌屁股,但也好过和齐雍同处一处。 另一侧车辕上是驾车的护卫,从出发时,他就不时的看她一眼,似笑非笑的。 那表情一看就是有话说,而且还是很三八的那种。 姚婴忍受了一会儿,然后蓦地揪着赤蛇举到他眼前,把他吓了一跳。脸上的三八笑立即消失,专心驾车。 翻了个白眼儿,将赤蛇放回衣袖里,看着沿途来来往往的人和街景,感觉这段时日好像都和这些百姓成了熟脸了。 小蛮姑娘的听雨苑不比红锦庭那么大,那么豪华,但胜在雅致。就在南城的小断桥边缘,河水从门前流过,青石砖洒扫的干净,门脸清幽。这里有仆人若干,侍女数个,且各个精通琴棋书画。 有时接牌子,来的客人多,那些侍女就能独当一面,与客人吟诗作对,什么都难不住她们。 抵达听雨苑的时候,齐雍邀请的人已经来了不少了,车马豪华,穿着讲究,而且,还都很年轻。 齐雍从马车上下来,特意换装,不可谓玉树临风。过于挺拔,即便是在那众人之中,也是鹤立鸡群。 看着那些人与齐雍寒暄,姚婴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有他的兄弟,还有朝臣家的公子。反正都是有些血缘牵连的,若真论起来,估计就是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弟,或是表了几表的兄弟,就如他和孟乘枫那样的亲戚关系。 年纪都与他差不多,虽说他常年不在皇都,但他们的关系建立于儿时,所以看起来较为熟络。 听雨苑的小厮侍女在门里门外跪了一地,这次来的可不是寻常的达官贵人,这请起安来都格外的小心谨慎。 那七八个贵人走在前,后面跟着的都是随从,姚婴也混进了随从的队伍当中,她就是个来看热闹的米虫。 就在他们进了听雨苑之后,又有一行车马抵达,听到门口的小厮又给请安的声音,姚婴所在的这一群人都避让到两侧,给后面来的人让路。 这最后来的人是孟乘枫,他抵达,前面的那几位也停下脚步笑起来,纷纷打趣他贵人足重,应该从宫中抬出一顶御辇去接他。 这种天气,孟乘枫披着披风,可见他是畏寒。不过,他笑意温和,风度翩然,倒也不是那些贵族子弟可比的。 气质这种东西,是由内而外,就算他瘦成了骨头架子,气质也还是在。 孟乘枫连说抱歉,出发的晚了,而且驾车的小厮不识路,去了小断桥的对岸。刚刚就是从对岸行过,看到了这边车水马龙,才知走错了。绕了个远过来,这才耽搁了时间。 他们显然是许久没见,各自说笑,又一边往里走。 姚婴和罗大川走在后头,两个人对那些贵族子弟也不怎么感兴趣。姚婴是在打量这听雨苑的一景一物,罗大川则是不满于做个随从。在青阳郡,谁人不知他太守公子,哪想到了皇都,他居然只能混个随从,落差太大,心里不平衡。 没空去管罗大川的心理,姚婴倒是对这听雨苑的装修很感兴趣,真是别致。眼下走的这条小路铺满了碎石,算好了人们走路时跨出的每一步,然后在碎石中安放了一块块大圆石。 大圆石表面略粗糙,即便下雨湿滑,踩在上面也不会发生跌倒之事。 再看两侧,流水潺潺,更多的石头矗立在其中,也是各自一步左右的距离。 再往远处,就是精雅的回廊,灯笼花草高低辉映,别具一格。 眼下,齐雍等人已经通过回廊进了花榭,那下面流水鲜花相映成趣,这花榭恍若被万众捧拱。而此时此刻,小蛮姑娘正站在花榭入口处等待,人比花娇,大概说的就是她了。 身段优美,翩然施礼,每一个动作都美得很,却又不是矫揉造作。 她的声音却不是那种甜美的,反而透着一股洒脱,即便是见着了身份如此尊贵的人,她也没伏低做小。 进入花榭,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不是那种普通的饮酒作乐的摆设,反而很是讲究。 想要吟诗作对这里可以,想要弹琴对弈这里也可以,单单是那各种乐器就摆了一排,各个都是精品。 齐雍他们进去后便各自落座,这些随从就只能站在外面,因为花榭根本坐不下那么多人。 姚婴和罗大川站在最外面,他因为心气不顺,所以转身蹲在那儿开始研究木板桥下面游动的小鱼。 皆是贵族子弟,见识也广,小蛮姑娘这个地方虽是清幽,但在他们眼里似乎也不过如此。 不过,他们今日相聚是十分不易,尤其还是齐雍组局就更是头一回了。不断说笑,自己人就聊得很是热闹。 侍女和小厮从木板桥上走过,开始往花榭里送酒菜,菜很香,从他们面前经过,姚婴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视线一直随着到了花榭里,看到那些人,却是不由弯起了嘴角。 大家都聊得挺热络的,只有齐雍坐在那儿摆出一副他‘独自美丽’的模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和小蛮姑娘比美呢。 明明是他组的局,眼下却不知他在想什么。那小蛮姑娘在一一的给众人添酒,单单是看着她的背影,就不由回想起她的舞姿来。 虽说是他组局,但其实,他好像和这些人也并不是很熟的样子。最起码,孟乘枫看起来都比他和这些人更熟悉。 盯了他一会儿,他根本没往这边看,连扫一眼都没有,看起来好像他也不打算给她或者其他人分配什么任务。 真是不想让她再参加任何任务了么?所以这次把她带来,就是单纯的因为她说对小蛮姑娘好奇,是满足她好奇心的? 视线重新落在了小蛮姑娘的身上,她的身条真是细,而且细的特别有美感。 虽说姚婴的身体也挺纤细的,但她自认为可比不上小蛮姑娘。大家同样都是女性,但,差别甚大。之前齐雍质疑她,也不算讽刺,是真的。 小蛮姑娘给大家斟完了酒,便开始询问各位是否要赏歌舞,说自己手底下的姑娘各个出类拔萃。当然了,如若要看她跳舞,她也可以立即献舞。 常年与这些达官贵人打交道,小蛮姑娘是游刃有余,挑不出失礼之处,又不卑不亢。 姚婴盯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没意思,说了半天她也不跳舞啊,还想再欣赏一下她的舞姿呢。 扭头往回廊那边看,那些小厮在点灯。灯火一个一个的亮起来,原本只有花草香气的花榭,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异香,姚婴吸了吸鼻子,随后皱起眉头来。 114、晕乎了(一更) 看着那些燃起的灯笼,姚婴缓缓的挪动脚步,慢慢的走出了木板小桥。 “姑娘,您有什么需要?”燃灯的小厮一手拎着油壶,一手拿着火折子。正好转身碰到了姚婴,不由问道。 “你这灯油好像很特别,我能看看么?”她询问,面带笑意,酒窝浅浅,看起来极为纯善。 “好。”小厮立即点头,然后把那油壶递给她。 小小的油壶很是精致,姚婴接过,这里面还有少半壶的灯油。 打开盖子,她低头凑近闻了闻,壶中的灯油果然带着一丝异香。 “这灯油,不知从何处购买来的?很香啊。”看向那个小厮,姚婴问道。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听雨苑的一切,都是小蛮姑娘亲自布置的,小人们听从便是,哪敢多问。”小厮摇头,这个他就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点了点头,姚婴又把油壶还给了他。小厮躬了躬身,之后继续去添油燃灯。 姚婴站在那儿抬头往上看,那灯笼的灯罩是月白又筑花的,很是精雅。这里的任何一物都十分别致,可不是粗制滥造。相映成趣,十分特别。 回头看了一眼花榭,这个天色里,花榭里灯火通明,那里点燃了驱蚊虫的熏香,和这油灯的异香好像已经混合在一起了。 也不知怎么的,姚婴觉得眼睛有点发花,似乎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而花榭里的人,好像也一样,倚靠着,坐姿随意舒适,不住说笑。连齐雍看起来都神态放松,而且在喝酒。 姚婴脚下不稳,身体向后直接靠在了墙上。她屏住呼吸,身体和神经都放松的状态却没有改变,闭了闭眼睛,她转身就顺着回廊往外走。 遇到了那些小厮和她说话,她也没空理会,一直踩着碎石走到了听雨苑的大门前。 因为今日这里有客,听雨苑的大门是关着的,而且外面挂着淡蓝色的灯笼,将外面那一片都染成了淡蓝色。 推开大门,她走出去,听到了小断桥里水流动的声音,脑子里那根松懈下来的弦儿才再次恢复正常,只是身体还是很松散。这种感觉说不出,那是一种会让人忍不住想瘫下来的感觉,同时又很想笑,脸上的神经都不听使唤了。 这个身体弱,天气冷了,别人没什么反应,这个身体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受创。 她倒是也习惯了,只是现在这身体仍旧处于极度放松状态,她很想找个地方躺下。但幸好脑子是清醒的,不至于被身体的反应带着走。 来时的车马都停在了旁边的院子里,那里是专门停放车马的,每个队伍都留下一两个人在那儿。 姚婴没什么力气往那边走,只是挪到了小路对面,正好是小断桥流下来的水,夜晚的水汽吹过来,她接连深呼吸了几次,随后还是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听雨苑里的灯油就是有问题,但,不是痋蛊,大概只是让哄客人开心的。 但是,她这身体承受不住,太弱了。 坐在这儿调整,想等着身体里那股子懒散的劲儿散去,听雨苑里却有一个小厮出来了。 他是看见了大门敞开,便走出来,就瞧见姚婴坐在河边。 “姑娘,您这是、、、”小厮走过来,站在姚婴身边微微俯身,询问道。 缓缓转头看向他,姚婴弯了弯嘴角,“你过来。” 小厮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听话的蹲了下来。 姚婴抓住他的手臂,在他还有些发蒙的时候,她另一只手就捂在了他的嘴上。 她手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捂在他嘴上的瞬间,却有两股白烟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那小厮瞬时翻了个白眼儿,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姚婴也在同时松开了手。 “你是挺无辜的,但对不起了,得利用你一下。放心吧,时间不长,三天而已。”这是控蛊之术中的傀儡术,较为危险。如若这人意志力强大,她就会受到反噬。 但,这小厮双眼浮肿,一副不太精神的样子,显然也不是什么意志力强大的人。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就醒过来了,姚婴转过头不看他,闭上眼睛,却能感受到他眼里的世界。 有些费神,这身体弱,她当即就觉得太阳穴隐隐的疼。 幸好这东西不是长效的,否则这具身体非得被拖垮不可。 小厮坐在原地,眨巴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清醒。之后看着姚婴,随后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 “我没事。”回了一句,姚婴撑着地面起身,身体有些力量了。 小厮也跟着站起身,两个人缓步的又重新回了听雨苑、。 那花榭姚婴不想再靠近了,顺着碎石子的小路上了回廊,她就停住不动了。 那小厮没有再多话,只是咳嗽着走了,其实他也感觉不到什么,有感觉的是姚婴。 三天之内,他所看到的世界姚婴都能看到,或许不会有收获,但没准儿也会有意外之喜。 这种傀儡术,如果给她一个齐雍那样的身体,她能一次控制数个。但这个身体是绝对不行的,她现在只要闭眼稍稍看一下那个小厮眼中的一切,太阳穴就如针刺一样。 站在回廊上,姚婴看向花榭,眼下那里丝竹起,小蛮姑娘在跳舞了。 她的舞姿真是很美,即便是没有那油灯助兴,她的舞也一样美的不得了。 那些看她跳舞的男人不可谓如痴如醉,就是站在木板桥上的那些随从也一样。原本还在研究小鱼的罗大川也坐在地上盯着花榭,所有人都被小蛮姑娘吸引了。 本就太阳穴丝丝作痛,尽量避免呼吸太频繁,她一直在调整自己,但身体还是又开始发软。 转身靠在了一条廊柱上,姚婴闭上眼睛,开始看那个小厮的动向,他正在趁着空闲喝水。而他对面也是一个小厮,他眼睛的余光将那个小厮罩在其中,他在吃什么药丸,大概很难咽,还灌了自己一大口水、。 抬起一只手扶住自己的脑袋,这个地方她真不应该来,本就是给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这些添加在油灯里的东西男人闻了或许更助兴,但于她来说更像软筋散。只是让她身体放松精神涣散,兴奋什么的,不存在。 靠着廊柱,她不再注意花榭那边,反正是男人寻欢作乐,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忍着太阳穴的刺痛,看那个小厮的世界,他因为现在是姚婴的傀儡,其实蓦一时的举动也挺奇怪的,只是一般人察觉不出。 他喝完水又和其他的小厮闲扯了几句,然后就出来了,顺着回廊走,准备到花榭附近待命。 姚婴还在他的视线里看见了自己,因为他是从自己面前经过的,好久没弄过这种傀儡,这个视角还真是挺奇怪的。 这些小厮和侍女还有小蛮姑娘对这些油灯里的异香没有任何反应,想来是提前吃了预防的药,不然他们都得中招。 倒是这小蛮姑娘好像有些名不副实,她受欢迎并非全部因为魅力,还用了其他物质加持,不由让人感觉有些失望。 若是这个消息散出去,她估计以后也没什么客人了。 太阳穴的刺痛犹在,且因为她长时间的窥探,疼痛已经串联到后脑勺。 就在她决定歇一会儿不再看的时候,忽然觉得一股带着酒味儿的热气扑到了脸上,睁开眼的同时,一个影子压过来,一把把她抱住了。 睁大眼睛,她被撞得和身后的廊柱亲密接触,后脑勺也撞在上面,疼的她眼角直抽。 那个抱着她的人很是用力,而且全部的重量都压了下来,他的脑袋坠在她肩膀上,呼吸炽热,吹得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不用去看,单单这个高度和重量就知是谁。 “齐雍,你迷香吸多了吧。”而且,她要支撑不住了。 身体不受控的朝着廊柱的另一侧滑去,他抱着她,她划拉着双臂去抓可支撑的东西,但什么都没抓到。他太重了,又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然后两个人就一下子倒在了回廊入口处。 脑袋砸进了花丛里,姚婴垫底,压得她一时间觉得自己肋骨都折了。 而那个抱着她的人却好似没有太多反应,依旧抱着她,脑袋扎在她颈侧,呼出的气息特别热,像是发烧了一样。 “齐雍,你不会真吸的晕乎了吧?你这是雄性激素太旺盛了,反应才会这么大。喂,听到我说话没,你起来,我扶你出去清醒清醒。”和他说话,姚婴一边推他,可他是纹丝不动。 脑袋被花枝扎的刺痛,她歪着脖子躲避齐雍炙热的呼吸,可是她越躲他越来劲。鼻子就贴在她脖子上,那气息烘的她都跟着热了起来。 一条腿抬起来,她想勾住什么,可也是徒劳蹬踹,腿太短了。 齐雍太重了,她要窒息了,而且身上也提不上力气。用尽全力推齐雍,终于推开了一丝丝。她打算顺着这小小的缝隙挪出去,那个抱着她的人却忽然发力,再次把她扣到了怀里。而且,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眼下和姚婴是卧在地上的,只是本能的抱住她,紧贴着,不分开。 115、晕乎了(二更) 齐雍真的好像失去了神智,但也不是发疯的那种失去神智,而是就这般抱着她,像一条大狗似得。 姚婴脑袋枕着花丛,简直是叫天天不灵,齐雍这晕乎的情况比她想象的严重,而且他为什么跑这儿来了?那花榭里不都是姑娘嘛。 “来人。”她实在弄不动他,最后只得求助于他人。 不过,花榭里那边的人好像都没注意到齐雍跑来了这边,更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儿。当然了,他们也一样不对劲儿。 所有人都神色迷离,那些侍女跪坐在身边服侍,欢声笑语,这里就是天上人间。 “来人,救命。”他在她脖子边儿呼吸,她实在受不了了,本来头有些疼,但这会儿半个脑袋都麻了。 她小小的求救声终于有人听到了,之前看到齐雍往这边来的小厮过来了,回廊上的灯火有些朦胧,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看到那两个躺在地上的人。 “哎呀,这是怎么了?”小厮叫了一声,又把别人喊了过来。 “别看了,快把他弄起来。”姚婴要窒息了,她真的是一下都动不得。 “好好好。”小厮连声答应,然后两个人跑下来,准备要扶起齐雍。 哪想那两个小厮抬了一下,齐雍纹丝不动。姚婴也跟着痛呼了一声,因为他抱得太紧,她骨头要断了。 “不行啊姑娘。”小厮又换了几种方法想把齐雍抬起来,可是俩人用尽了全力,他根本不松手,连带着姚婴都被抬起了一些。 “那就把我们俩一块抬起来,然后运出院子。我们的马车不是停在隔壁院子里嘛,把我们运到那儿去。”齐雍的头发落在她脸上,他的发丝里都夹杂着那油灯散发出来的异香,还有花榭里那些熏香的气味儿。这两种味道掺到一起,还真是强烈。 那两个小厮闻言,之后互相的交涉了一下,之后一左一右,这回同时把两个人抬起来。 果然起来了,齐雍死死地抱着她,勒的她要断气了。 但好在双脚是踩在地上的,再加上那两个小厮在帮忙,顺着碎石子的路往大门的地方挪。 大概是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客人,两个小厮也很为难,扶着他们两个人踉踉跄跄,终于挪出了听雨苑的大门。 眼下已经快半夜了,这小断桥周围静悄悄的,更没有来往的行人。 两个小厮扶着他们往隔壁停放马车的地方走,终于进了院子,等待在这里的各个府上的人都站了起来。 齐雍有两个护卫留在这儿,一眼看到姚婴那小个子,便迅速的跑了过来。 “阿婴姑娘,公子这是怎么了?”接替了小厮,护卫力气更大,轻易的就把两个人扶住了。 “没事儿,嗨了。”姚婴歪着头,齐雍太高了,他脑袋就贴在她脖子上,压得她腿软。 “那、、、怎么办?”护卫不明所以,还以为他们在听雨苑里受到袭击了。 “先把他手掰开。”还能怎么办?她要被勒死了。 两个护卫立即动手,一人抓住他一条手臂,可是各自施力,却根本掰不动。 而且,他好像有感觉,更用力的抱紧她,喝了一声,“滚。” 两个护卫立即松开手,姚婴就朝后倒了下去。他们俩又急急的扶住,“阿婴姑娘,这怎么办呀?” “先进马车,他不松手,你们也不能一直这样扶着呀。”而且,她也站不住了。齐雍武功高强,可是能徒手把火把插进石壁里的,拥有这种力气,他若是不想松手,根本不能强硬的掰开。他反倒会更加用力,说不准她就挂了。 两个护卫用力,扶着他们俩往马车那边走。其他府里的人都站在一边看热闹,当然了,也不敢笑的太夸张。 姚婴倒退着走,抱着齐雍的腰,他不断的在她脖子边儿上呼吸,她手脚都软了。 一直挪到了马车那儿,分不开两个人,护卫只得一个跳上车辕,另一个在下面帮忙。他们俩似乎也是不想伤了齐雍,所以就一直是姚婴垫底。后背从车辕上擦过,隔着衣料都让她觉得疼。 终于两个人被拖进了马车里,齐雍还是不松手,姚婴躺在车板上极其无奈。但是不能这般被他压着,她真会窒息的。 “让我坐起来。”他不松手,也没办法。但最起码,她得坐着才行。 两个护卫费了牛劲把姚婴扶起来,又让齐雍也坐着,他的劲力不一般,若是不配合的话,他们两个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这会儿他好像不像刚刚骂他们滚的时候了,坐在姚婴身边,只是还抱着她而已。脑袋搁在她肩膀上,这一点一直没变。 身后靠着侧边的矮榻,姚婴总算觉得舒坦了些,“别看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太嗨了,神志不清。”不过,这齐雍的反应也真是够奇怪的,花榭里那么多姑娘,他还非得跑出来抱着她紧紧不放,鬼知道他脑子里是什么构造。 “那、、、接下来怎么办?其他人还在里面呢吧。”护卫也不知听雨苑里发生了什么,只是看齐雍变成这样,心下担忧。 “我看那些人玩儿的挺好,只有公子反应是这样的。”姚婴觉得他就是雄激素太旺盛,也或许是他本身体质和旁人不同,所以才会这样。 “不知公子何时能恢复正常?”护卫担忧,而且觉得这听雨苑真有猫腻。 “半个时辰左右吧。”姚婴歪着脑袋,忍受着齐雍的呼吸,这个造型真是尴尬到爆炸,尤其这眼前还有两个参观的。 两个人点了点头,之后便说等在外面,他们俩就坐车辕上,不走远,有事儿赶紧叫他们。 他们俩出去,这只挂了一盏小琉灯的马车里只剩下姚婴和这个神志不清的齐雍了。 靠坐在那儿,身体倒是恢复了些力气,但是齐雍不松手,她还是觉得呼吸不畅。 微微歪头看他,他的脸埋在她颈侧,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脸。倒是两条手臂抱得紧,一条腿搭在她腿上,像个鼻涕虫一样。 “齐雍,你一定要这样么?”也不知他现在能不能听到,姚婴冷声的问,但他没回应。 试探着再伸手推他,这个他倒是知道,更来劲了似得抱着她,脸都贴到了她脖子上,他现在只要张嘴就能咬下她一口肉来。 闭上眼睛,接连深呼吸,放平自己的心态。 别的不说,就齐雍眼下这个状态,跟三四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这让男人动情的东西,会让他降低智商,也是绝了。 遗憾的是没有摄像机,否则非得录下来,让他自己到时看看,这模样有多蠢。 歪着头,姚婴盯着那发亮的小琉灯,她现在跟被绑架了没什么区别。 他的呼吸始终都在自己脖子上,也不知是热还是他流口水了,反正她觉得自己脖子都湿了。 “你可真成,看看人家,一直在那儿找乐子呢。不过,连你出来了他们都没发现,看来他们神智也不是很清醒。”她是不想再进去了,迷惑男人的玩意儿,她闻了也一样不舒服。 要说这小蛮姑娘真是有意思,弄上这种东西,哪个客人在这儿不迷糊?到头来,还得说来她这里找乐子最好,但其实都不知是被下药了。 其实小蛮姑娘那么有魅力,不用这些东西,也是极好的。就单单她那一身舞蹈,也足以让人神魂颠倒了。 下药这种事,不被知道还则罢了,若是被知道了,这听雨苑可能就惨了。 任齐雍抱着她,他双臂一直收的特别紧,也亏得她纤细。若是胖的成了个圆桶,他未必圈得住她。 抬手抓住他横在她脖子下的手臂,他的肌肉硬邦邦的,估摸着现在拿刀都不一定能砍的下来。 想扯下来是不可能的了,抓着他的手臂,姚婴长长的叹口气,目前只能等他恢复神智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手臂好像比刚刚软了些,姚婴歪头看他,朦胧的光线中看得到他的下巴。 “清醒了没?我说公子,你要是清醒了,能不能松开我,我要被你勒死了。还说让我回去做米虫,这若是被你勒死了,不知算不算工伤,有没有赔偿什么的。”推他,这回他倒是没反抗。而且,姚婴用尽了力气,他身体还真退开了。 直接靠在了她旁边,后背靠着矮榻,眼睛闭着,呼吸均匀。 皱眉盯着他,姚婴觉得他可能还在做梦呢,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感觉,反正看他那样子,这个时候把他卖了,他都不会反抗。 收回视线,她缓缓闭上眼睛,想再窥探一下那个小厮,看看听雨苑里都什么情况。 可是刚闭上眼睛,肩膀上忽然一沉,那个人的脑袋又倒下来了。 睁眼扭头,齐雍就枕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这会儿倒是显得很平静,没有再要抱抱。 盯着他的脸,姚婴不由得弯起嘴角,“公子,睡得舒服么?” “傻子。”他低低的回了一句,但可不是什么好话。 姚婴的脸立即沉了下来,抬手一把将他推开,他现在看起来才像个傻子。 116、变化多端(一更) 被推倒,齐雍就直接躺靠在那儿了,脑袋枕着矮榻,好像还在睡觉。 刚刚骂的那句傻子也不知是不是梦话,如果是梦话,那就说明他心里就是那么想的。果然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盘腿,姚婴深呼吸,继续刚刚没完成的事儿。 太阳穴隐隐的刺痛,她也再次看到了那小厮所见到的世界,花榭里仍旧十分热闹。有侍女在弹琴,乐声一会儿有一会儿无。其实那些人也没怎么听乐声,都在说笑。有的和朋友闲聊,有的则是和坐在自己身边的姑娘嘻嘻哈哈。甚至有两个人开始朝着人家姑娘动手动脚,但姑娘们也没拒绝,咯咯的笑,好一幅风花雪月的图画。 不过,这小厮的视线余光里,有孟乘枫出镜。他靠在那儿,闭着眼睛,也没有和身旁的人说话,也没有和姑娘调笑,看起来好像已经坐着睡着了。 他疾病未好,来到这种地方,吸着那么强烈的熏香,他能只是闭着眼睛睡觉,而不是像齐雍这样神智不清,也是很了不起了。 脑仁儿疼的厉害,姚婴只得睁开眼睛不再窥探。深呼吸,调整状态,太阳穴的疼痛才逐渐减缓了些。 扭头看向旁边,蓦地发现齐雍瞪着两个大眼珠子正看着她呢。 “干嘛?”他这是什么眼神儿? 身体向后,姚婴缓缓的抬手环在自己身前。 “醉了。”齐雍开口,声线低沉,听他这声音,应该是恢复正常了。 “嗯,不止醉了,是非常醉。”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事儿。 “其他人呢?”他调整坐姿,看起来已经能管控自己的身体了。而且,表情淡漠,可不是他刚刚那个样子。 “还在里面。公子,你还记得你在听雨苑喝多了酒之后的事情么?譬如,是如何出来的?”问道,姚婴很想知道他刚刚是什么心态。 “不记得了。”他想都没想,直接否认。 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不记得了,还是都记得觉得自己丢人,所以谎称不记得了。 看他坐在了矮榻上,姿态恢复一贯的嚣张,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那个,我用傀儡术控制了一个小厮,刚刚看里面所有人都玩儿的神魂颠倒了。但是,孟公子看起来不太对劲儿,好像和刚刚公子的状态差不多。我想,应该把他带出来。”本就身有病痛,这样折腾也不知会怎样。 “去吧。”齐雍也没思虑,就同意了。 转身下车,身体还是有些无力,不过倒也不算太大的问题。 一直守在外面的两个护卫听到了他们俩说话,见姚婴出来,便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你们都是男人,最好还是别进去了,我去。对了,你们身上有没有带帕子什么的?”站在马车下,姚婴看着他们,一边道。 两个人立即在身上找,其中一个还真搜出个帕子来,递给她。 “谢了。”拿过来,展开,然后蒙在脸上遮住口鼻,这样能够保证她进去之后不会被迷得腿软脚软。 遮蔽好,姚婴转身离开,返回听雨苑,这里真是全部半醉半醒,姿态迷离。 走上回廊,踏上木板桥,原本等在木板桥上的那些人都坐下了,有的居然还捧着酒坛。 罗大川就躺在木板桥边缘,他只要一个翻身,就会掉下去。 走过来,姚婴踢了他一脚,他身体一翻就掉进了下面的水里,瞬时扑腾起来,人也好像也清醒多了。 没空理会他,姚婴快步的走进花榭,穿过那些坐在地上的姑娘,直奔孟乘枫身边。 他还是那个姿势,稳稳地坐在那儿,双臂环胸,但双目紧闭。 “孟公子?”抓住他手臂晃了晃,但是他没有反应。 “姑娘,您要做什么?”蓦地,小蛮姑娘那清越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 抬头看过去,姚婴只露出了眼睛,但是她的眼睛却是冷而无温。盯着那坐在一个男子身边的小蛮姑娘,姚婴微微眯起眼睛,“我要把他带走,其他人随便你玩弄。” 看着她,那小蛮姑娘脸上的笑倒是僵了一下,之后点头,“姑娘您随意。” 没再理会她,姚婴拿起孟乘枫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用力的把他扶起来。 “孟公子,咱们走。”孟乘枫所有的力气都坠在她身上,虽说闭着眼睛,但也还跟着她走。磕磕绊绊,还踢开了桌子,上面的酒壶酒杯掉了一地。 架着他走出花榭,走上木板桥,本来地方就不大,坐了一地的人十分碍事。 姚婴边走边踢了两脚,走到罗大川旁边,他坐在水里,满头满脸都是水,但已经清醒多了。 “罗大川,走。”路过时喊了一声,姚婴架着孟乘枫踉踉跄跄。即便是用帕子遮住口鼻,她也还是觉得腿脚开始没力气了。 架着他下了回廊,姚婴止不住的大喘气,孟乘枫的头低垂着,全部的力量都坠在了她身上。 “孟公子,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好歹他还知道自己挪步子,不至于什么都听不见吧。 不过,孟乘枫还真是没有回应她。 两个人一步步的挪出听雨苑的大门,后面,罗大川边走边甩头,只记得刚刚通身舒畅,好像一直在白云上飘着。 走回停放马车的地方,孟乘枫的随从立即跑了过来,从姚婴手里把孟乘枫接过来,迅速的送回马车里。 站在原地,拿掉脸上的帕子,姚婴长长的吸了口气,别看瘦了那么多,但还是特别重。 不过,孟乘枫好歹是比齐雍要好得多,最起码他没有死死地抱着她不撒手。 转身走回齐雍所在的马车,一手撑住车辕刚要上去,就听得里面传来齐雍冷淡的声音,“别进来。” 上车的动作卡在那儿,姚婴忍不住翻白眼儿,神经病。刚刚抱着她死也不撒手,这会儿又让她不要进去,熏香吸太多,把脑子吸坏了。 放手,转身靠在车辕上,她也不上去了。 满身水的罗大川晃晃悠悠的走回来,“阿婴妹妹,小爷刚刚可爽了。小时候一直做梦飞到云上飘着,没想到刚刚就实现了。这听雨苑真神奇啊,可以让小爷我梦想成真。” 117、变化多端(二更) 看着罗大川那满身水又意犹未尽的样子,姚婴不由的一脸嫌弃,“所以,你一直躺在那木板桥上做梦来着?” “那不是做梦,感觉真真的。若不是后来掉水里了,给我头上这么一激,小爷还在云上飘着呢。”罗大川纠正,这种感觉用嘴真说不清楚。 淡淡的哼了一声,“祝你梦想成真啊。不过,你这梦想里头居然是云彩,也是让我刮目相看。”连个妞儿都没有,要说这罗大川真是纯洁无比。 “那又怎么了?小爷我的境界岂是他人可比的。对了,公子是不是在里边呢?”扬了扬下颌,罗大川问道。 “嗯。”在里面,不知又发了什么疯,或是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凑到姚婴身边,罗大川一甩都是水的脑袋,小声道:“哎,公子怎么样?他是不是也和小爷一样啊。”笑的贼星星,别看他功夫不如齐雍,但想来中途居然跑到了马车里,肯定也和他差不多。 “比你好一点儿,人家比较正常。”知道找个女人抱着不撒手。 罗大川立即哼了一声,回头看了看马车,里面没什么动静,也不知在干什么。 “我看你刚刚把孟公子给带回来了,他怎么样?”他也没看清楚。 “他是最正常的一个了。”人家也没做梦在云上飘,也没抱着姑娘不撒手,极其听话,怎么摆弄都不反抗,乖的很。 “这话小爷我就不爱听了。你看看,一个在这个马车,一个在那个马车,都遮着掩着不见人,最正常的是小爷。”他现在神智特别清醒,当然了,还是有点儿怀念在云上飘着的那感觉。 他这话说的也对,但罗大川的功夫及不上齐雍。那,他怎么会那么严重。而罗大川这短短一会儿就恢复正常了,看来还是齐雍体质不同。 “这会儿才半夜吧,咱们回去不?”罗大川还是觉得听雨苑真是男人的极乐天地,蠢蠢欲动,还想再去。 “差不多得了。你和人家那些贵族子弟能一样么?人家经常混迹于这种场合,已经有抵抗力了。再看看你们这些平日里号称自己‘冰清玉洁’的,进去就露相了,不够丢人的。”姚婴也没说小蛮姑娘在听雨苑里弄出来的门道,人家靠这个吃饭,但也没伤害谁,无非就是骗男人钱罢了。 但,这也是那些男人自己愿意掏腰包的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轮不到她来‘打抱不平’。 除了这些,那个小蛮姑娘暂时应当没什么问题。当然了,她安插了个傀儡在里面,再观察观察。 罗大川表示不服气,嘟嘟囔囔的说自己功夫高,骨骼清奇。不似其他人,见了姑娘就声色犬马,哪像他心地纯净。 姚婴懒得听他自吹自擂,闭上眼睛,窥探听雨苑。 要集中注意力,太阳穴就开始一下一下的刺痛,罗大川在耳朵边儿上唠唠叨叨,声音也忽远忽近的。 不知过去多久,罗大川忽然推了她一下,她脚下不稳,朝着旁边栽过去。 “哎哎哎,你怎么还倒了?”罗大川迅速的挪过去把她拉了回来,她像木偶似得被扯动,晃晃悠悠,看起来极其脆弱。 “我还想问你呢,你要干什么?”莫名其妙推了她一下。她注意力根本就没在自己身上,再说,她也承受不住罗大川的一掌啊。 “公子要下车,你挡着了。”罗大川扬了扬下颌,姚婴也转过头去,果然齐雍就站在车辕上。 他是真的高,这会儿还站在高处,更像是黑暗中的巨人,真够吓人的。 朝着车轱辘挪过去,倚靠着,给他老人家让地方,让出个大地方来,别说他下车了,就是边下车边来一段舞蹈,地方也够用了。 罗大川站在那儿仰头看着齐雍,其实他很想知道刚刚齐雍都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像他一样,感觉自己飞上了云端。 齐雍在车辕上站了一会儿,之后便跃了下来,落地无声,可不是之前被扶着抬着才能前行的他了。 姚婴斜着眼睛瞄他,这厮从车上下来便背过了身去,都没往这边看。 “公子,你还要回去啊?”罗大川走过去,问道。齐雍要是回去,他也去。 “听雨苑里有古怪,夜里最好还是不要进去了。孟乘枫呢?”他开口,声音低沉且平稳,十足的展现出他的冷静。 “孟公子在自家马车里呢。”罗大川伸手一指,孟家的马车上挂着灯笼,在这里最扎眼了。 随后齐雍便走了过去,那两个护卫跟随,其实他们俩也觉得很神奇。刚刚回来时还神志不清呢,这会儿却恢复的彻底,匪夷所思。 齐雍上了孟乘枫的马车,之后就没声音了,也不知孟乘枫醒没醒过来。 罗大川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返身走回来,“孟公子也清醒了,只不过,好像没什么力气。”他能听到一些说话声,但嗡嗡嗡的,和蚊蝇差不多。 “孟公子身子弱,病还没好呢,能这么快清醒过来,已经很厉害了。”而且,人家整个过程都很斯文。 “是啊,上回去红锦庭小爷就很好奇,那孟公子怎么大变样?不知,到底生了什么病?”罗大川问道,尽管他也不是一定要问出答案。 “难治的病呗。刚刚公子说夜里不要再进听雨苑,看样子他是打算天亮了再进去。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你在这儿守着啊。公子他老人家若是回来了,记得叫我,我给他挪地方。”看他那样子就是不想和她说话,甚至不想处于同一个空间。 “好。”罗大川答应了一声,看着她费劲的上车,他直接抬手协助了一下。待她进了马车,他也一跃跳上了车辕靠着,既然如此,大家都休息好了。 倒是那听雨苑里有什么古怪,罗大川一时没有摸透。反正还得再去,他也就不琢磨了,到时肯定能知晓。 姚婴进了马车就直接躺在了车板上,别管舒服不舒服,闭上眼睛,她需要休息。 这个身体太弱了,只是这几番折腾而已,就支撑不住了。 闭眼窥探着听雨苑里的动静,一边放松身体,很快就没力气窥探了,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还真是持续到了天明。外面的马儿在走动,牵连着马车也跟着发出声响,也把姚婴吵得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便是车顶,她还在马车里,看来齐雍还算有良心,没有忽然回来把她赶走。 坐起身,重新把头发梳理了一下,之后挪出马车。 罗大川就靠在车辕上闭着眼睛还在睡,他也是功夫高,一半屁股都悬着呢,居然也没掉下去。 “哎,醒醒,天亮了,是不是该进去了?”推了推罗大川,她这回倒是没用多大的力气,不至于把他推下去。 睁开眼睛,罗大川先吸溜了一下口水,之后返身跳到了地上,“小爷骨头要碎了。” “公子呢?”往孟乘枫所在的马车那儿看,没有人,护卫不在,孟家的随从也不在。 “不知道,小爷也睡着了。”活动筋骨,罗大川一边环顾四周,没人啊。之前那些等在这里的随从下人,都不在,啥时候走的,他没听到一点声音。 坐在车辕上,姚婴缓缓地深吸了口气,之后闭上眼睛,打算窥探。 可是,她看到的是一片黑,明白了,那个小厮睡着了。 “既然都不在,那咱们进去看看吧。”天亮了,也不用燃灯了,她也不怕进去之后会中招,继而手软脚软。 “走。”罗大川立即来了精神,他可是还记着昨晚那感觉呢,这听雨苑真是神奇。 两个人从这停放车马的院子走出来,眼下天亮了,小断桥对岸有早起的人在走动。小断桥下的水流稀里哗啦的,很是悦耳。 两个人走到了听雨苑的大门口,一扇门是打开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罗大川先迈步走了进去。 “没人啊。”进来了,往花榭那边瞧,花榭里面还是昨晚那布置,残羹剩酒,寻欢作乐之后的一片狼藉。可是,没有人。 跟在后面进来,姚婴也免不了几分奇怪,她那个傀儡在睡觉,这其他人不会也在睡觉吧。 听雨苑其实还是很大的,比得上有钱人家三进三出的宅子了,只是修建的较为别致,用回廊将精致的房间以及花榭连接到一起,若是在空中俯瞰,这里其实像一个迷宫。 环视了一圈,两个人显然都不明所以。那傀儡眼下用不上,姚婴便把一直窝在荷包里睡觉的赤蛇放了出来。 它那时在城东的街巷里被弄伤了尾巴上的鳞片,眼下倒是不疼不痒了,只是缺少的鳞片还没有长出来。 把它放在地上,它摇头摆尾了两下,之后便当先带路,速度极快。 姚婴追它其实有些费力,但罗大川腿脚快啊,他吹了一声口哨,便追了上去,脚不沾地,飞一样。 赤蛇上了回廊,就奔着花榭去了。姚婴这边还在碎石子的路上走,罗大川人就到了花榭里。 摇了摇头,她快步的追上去,原本之前在木板桥上如痴如醉的那些人也都不见了。花榭里还飘着一股酒菜和着熏香的气味儿,姚婴调整呼吸,也走上了花榭。 这花榭很大,摆了半圈的矮桌软垫,矮桌上都是残羹剩酒,酒香犹在,都是好酒。 姚婴弯身拿起两个糕点,虽是凉了,但依旧软糯。 饿的她难受,吃几口剩下的糕点填填肚子也是好的。 而此时,罗大川已经追着赤蛇从花榭对面的出口下去了。从对面下去也是木板桥,下面是水,只有一个手掌那么深而已。小鱼在其中游荡,水草石子辉映,加上小鱼,一幅宁静会动的画儿。 只不过,眼下根本没时间去欣赏,姚婴拿着糕点走下花榭,追着罗大川的影子。 他已经走出木板桥,并且上了回廊。那回廊蜿蜒一直深入这听雨苑的深处,所有的房屋看似独立,但实则又连在一起。 回廊下都是水,小鱼悠游。民间说水为财,做买卖的喜欢在某个吉利的方位蓄水,用以取个好兆头。 可是这听雨苑,本就名字带水,这院子里又都是水,到底怎么回事儿。 姚婴只是低头看回廊下流水的功夫,罗大川的身影就从前头转过去不见了。她快步跑着追上去,刚转过弯就听到罗大川喊了一嗓子,“这么多大耗子。” 眼见着罗大川跟着疯狂的赤蛇跳进了一间屋子,依稀的瞥见那里头地上跑过一只硕大的竹鼠。当然了,只是一瞬间,那屋子的门刷的就关上了。 皱眉,姚婴快步的追过去,两手按在门上要打开,两手的手掌一痛,她瞬时收回了手。 看向自己的手掌,手心密密麻麻的都是针尖大小的血点。抬头看向那紧闭的门,这般仔细一看,原来上面全部都是细小的倒刺。和门板一样的颜色,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 “罗大川?”喊了一嗓子,她快速的摇晃手腕召唤赤蛇,但是门里没有反应。 用衣袖罩住自己的手,姚婴再次去抓门,可是门板丝毫不动,好像它似乎就不是个门,而是做成了门模样的实心木板。 转身走向窗子,上面亦是倒刺,隔着衣袖晃动,仍是丝毫不动。 太奇怪了,怎么会这样? 姚婴朝着别处的房屋走,好像这后面所有的房子都是这样的。而且,所有房子之间其实看似隔断,但沿着那隔断往里一看,实际上是连着的。 这房子修的太奇怪了,好像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迅速的往听雨苑的前面跑去,重新出了花榭,往这最外面的房子前走,这里的门窗都是正常的。推开门窗,根本没人。 姚婴几乎把这前面所有的房屋都看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深吸口气,她又返回了刚刚和罗大川失联的地方,这后面的房屋各个奇怪。 重回那道门,她再次用袖子遮住手去拽门,门仍旧是不动,但,她总觉得里头有声音。 “罗大川?有气儿的话就回我一声。”喊道,她是没有这个能拆门的力量。 就在这时,眼前的门忽然朝外打开,姚婴眼睛跟着一跳,门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想不得太多,她脚下一动,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劲儿就冲了进去。 118、迷宫(一更) 姚婴用了全部的力气一头撞进去,什么都预想到了,但没预想到自己会撞到一个人。 她这脑袋直接撞到了那人的怀里,力气过大,那人也被她给撞翻了。 两个人一上一下的倒在地上,被她撞到的人发出一声闷哼,显然是撞得不轻。 身后的门刷的又关上了,那声音姚婴听得清楚,怎么也没想到这玩意儿还是自动的,自己开又自己关。 双手撑在那人身上,不是罗大川,也不是齐雍,因为这摸上去就很瘦。 抬头,黑乎乎的,她也看不见,只是能感觉到这人躺在地上,她则还算幸运,没有直接砸在地上。 两只手托着她的腰,然后下面那人就带着她起来了,“阿婴姑娘,没想到你现在力气这么大。” 是孟乘枫的声音,很温柔,似乎觉得她力气大挺有意思的,还带着笑意。 “孟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刚刚明明是罗大川进来了,你看到他了么?”顺着他的力气坐起身,太黑了,明明门窗上都安了硬纱,为何这里面却没有借到一丝一毫的光线。 “没有看到。这里面有机关,一直在转。那门关上之后,里面转动,门就不在原位了。”孟乘枫也坐了起来,而且就在她旁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的气息,从他的声音听起来,他状态还可以。 “这里面在转?”姚婴皱眉,稍稍感觉了一下,一手按在了地上,不是木质的地板,而是铁的。 似乎,真的在转,速度不快,所以,感觉并不强烈。 “一直在转,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机关。之前,这里的门窗是打开的,里面的摆设也是正常的。但,进来之后就变了。”孟乘枫说道,显然他已经进来有一段时间了。 “孟公子是和我家公子一同进来的么?又为何分开了?”姚婴接着问,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也不知道,那时候还睡觉呢。 “我们分开了。进来的时候,其他人都被扶到了房间里去休息了。我进入其中一个房间,再出来的时候三公子就不见了。之后,我又进了一间房间,就被困住了。”他轻声的解释,很是有耐心。 “那刚刚你是要出去?没想到又被我撞了回来,抱歉。”原本他是要出去,结果被她一脑袋给撞翻,错失了出去的机会。 “我想,门还是会出现的,再等一等吧。”孟乘枫倒是很看得开,也并不慌张。 “这地方有多大?我们是一直坐在这儿等着,还是可以走动。”她什么都看不见。 “可以走,这里很窄,但很长。四面铁壁,但并非直行。”孟乘枫说道,他转了很久了,虽说没有光线,但在这里他的眼睛还算好用。即便身体不适,但能力犹在。 “那,再走走试试?”姚婴不想一直坐在这儿。而且这个地方好奇怪啊,这机关也太奇妙了。 “走。”孟乘枫没有拒绝,拽着她起来。然后,他拉着她到了自己的另一侧,抓着她右侧的那只手往旁边摸,姚婴的手指就触到了铁壁。 “这里很窄,容得下三人并行而已。你走在里面,可以摸着铁壁,我在这边拉着你,你会安心些。”孟乘枫放开她那只手,便回到了她左侧,抓着她左手的手腕。 他的安排很是让人宽心,而且,尽显他的细心和君子风度。 其实,摸着石壁的时候,就能感觉这里是在转动了,很小幅度的那种转。如果说这个地方是圆的,他们走也没什么用,会一直在这个圆里转圈。 孟乘枫带着她走,走路的速度自然要比这里的机关转动的速度快得多,一手摸着铁壁,一手被孟乘枫抓着,走的路的确不是直的。 但是,这路的弯儿似乎也并非是那种圆圈式的,因为有的地方转角接近直角,若这条路是个圆形,可不会有这种转角。 转了两个弯儿,姚婴愈发觉得他们走的这地方像迷宫,而且,越走这迷宫越让人迷惑,似乎距离出口越来越远了。 还不如就在刚刚那个位置呢,待这玩意儿转到了和那扇门对应的位置,没准儿就打开了。 只是,出去了又能怎样?也不知罗大川还有齐雍都在哪儿。 “孟公子进来之后一直都在这里走动么?有没有看见什么?”蓦地,姚婴问道。 “没有。”孟乘枫回道。 “罗大川在进那扇门的时候,他喊了一嗓子,说,这么多的大耗子。而且,我也看见了一只特别大的竹鼠在门内逃窜。可是,孟公子若是在这儿没有看到竹鼠,也没有碰到罗大川的话,那是不是说明,我们眼下所在的这个地方,不是罗大川闯入的那个地方?”是两条线路,因为会转动,所以分次的在那个门前经过。就像公交车似得,到了车站就开门,管它有没有人上车。 “我在这里大约被困了有半个时辰,我没见过巨大的竹鼠,更没有看到罗公子。但你又是亲眼得见,那么想来我们眼下所在的地方和他们不是同一个。这个地方的机关,还真是玄妙。”孟乘枫轻声叹道。 “那小蛮姑娘在哪儿呢?你们进来之后,看到她了么?”齐雍没有和孟乘枫在一起,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毕竟他一直怀疑人家嘛。 “没有见到。看来,三公子执意来这里,也是有道理的。”和齐雍认识多年,他可没主动要求来这种地方找乐子。 齐雍有没有道理姚婴不知道,但,这个地方古怪是真的,小蛮姑娘也不只是个用熏香迷惑男人骗钱的小女子。 在这弯弯扭扭的地方走,已经记不清转了多少个弯儿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条路不是圆的。 蓦地,孟乘枫前行的脚步停顿了下,姚婴也跟着停下,之后便松开了孟乘枫的手,直接转身靠在了铁壁上。 也就是与此同时,一股风从前面吹过来,姚婴分明听到了那风声只在半空。 下一刻,孟乘枫好似也动了。 太黑了这里,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感觉孟乘枫好似跃起到半空,他随身卷起来的风朝前,而另外一股风在下面掠过,是两个方向。 两股风在她面前交错而过,她睫毛都在颤动。根本不知是谁忽然出现,而孟乘枫与之交手,会有几成胜算。 她后背紧贴着铁壁,希望孟乘枫能坚持住,这里两眼一抹黑,若是那人把他解决了,接下来就得解决她。 防身之物她倒是有,可胜算、、、就没有多少了。 就在她准备拿出自己防身之物时,忽然觉得这身后的石壁好像出现了个空隙,她一只手朝后摸,居然摸到了热热的手指头。 未等缩回手,那只手就把她给抓住了,身体如同柳絮一样被拽进了那空隙里,连个音儿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那短暂出现的缝隙在眨眼间又合上了,而她已离开了之前的路。 并且,眼前出现了淡淡的光亮,顺着那光亮看过去,是一个人提着一盏灯笼。 视线逐渐移过去,看向那个提灯笼的人,高大挺拔,面色阴沉,不是齐雍是谁。 他这种眼神儿,实在很不友好,让人特别想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公子。”他不吱声,又用那种眼神儿盯着她,她索性就先开口了。 “你进来做什么?把你和罗大川单独留在外面,就是因为你说过已控制了一个傀儡。在外面好好利用你的傀儡,就是你的任务。”齐雍开口,并且语气和神态都不怎么好,就像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下属。 “因为你们都不见了,我和罗大川担心啊。”他临走时又没下令,她怎么知道他什么想法? “这里很危险,你就不该进来。”齐雍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后提着灯笼转身就走。 姚婴跟上,借着他手里的灯笼发现这里还是一条通道,四面铁壁,三人并行的宽度。 这里应当与之前和孟乘枫走的那条通道差不多,路不是直的,一直在拐弯儿。 “公子,你可见着小蛮姑娘了?”跟在后面,这齐雍态度奇怪,好像满肚子不顺心的事儿。 “没看到。你的傀儡没有和她在一起么?”齐雍淡淡道。 稍稍闭上眼睛,姚婴也停下脚步,集中注意力窥探,但,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 “大概在睡觉,什么都看不见。”睁开眼睛,她快走几步追上去,一边说道。 齐雍没理会,继续往前走。看他的步伐,好像并不担心这个地方有什么古怪。 他不说话,姚婴也没办法,跟着他走,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 蓦地,齐雍忽然停了下来,姚婴也跟着停下。 他转身盯着内侧的铁壁,一动不动。姚婴也跟着看,其实停下来之后就能感觉到他们所在的通道在一点一点的移动,速度很慢。 姚婴顺着他的视线盯着那铁壁,都不发出声音,就能够听得到这铁壁在发声。很细小,而且不止一道。 小灯笼照着,这一直在移动的铁壁忽然间出现了一条缝隙。 齐雍也趁此时机一把拽住她,顺着那拉开的缝隙钻了进去。 119、迷宫(二更) 那缝隙是两层交错移动,虽说好似移动的很慢,但是,两层同时在动,速度就要快多了。 齐雍正是找准了时机,并且速度够快才能趁着那两层铁壁交错时露出的缝隙挤进来。 姚婴站稳,借着小灯笼的光环顾这里,还是一条通道,和之前的一样。 这个地方,到底是如何修筑的?好生奇怪。 “公子,我刚刚就想问你,那个突然袭击孟公子的是谁?把他撂在外头,他身体又不适,会不会、、、”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齐雍怕是也不好交代吧,那可不是一般人,是留荷坞的长公子。 “这些机关你认为如何?”齐雍看也没看她,只是冷声问道。 “在没有光线的时候,对于我来说,这里就是死路。但是,有了光线,又看见公子的一举一动,我忽然发现,这些机关好像也不是很难。”是时机,左右两侧的铁壁与紧贴在一起的另一层都在移动。它们移动的方向是相反的,正因为相反,各自都有空缺,在两层铁壁之间的空缺重叠交错时,就出现了生路。 “你都看穿了,你认为以孟乘枫的聪明才智会想不到?用不着你在这里操心,他死不了。”齐雍的话还是讽刺居多。不过说的也是,他们这些人都挺聪明的,机关暗括之类的东西,好像也难不住他们。 姚婴叹口气,他的话她还真是接不上。 没有停在原地,齐雍稍稍感觉了一下这条路转动的方向,之后便转身继续走。 姚婴跟着,毕竟只有那一个小灯笼的光亮,在这种黑咕隆咚的地方,那一点点光亮就像是生机。必须得追逐,否则她就真的是两眼一抹黑。 倒是齐雍十分镇定,而且,他好像一直在试探着要往深处走。毕竟,如果要出去的话,得往外侧走才是。 这会儿他们已经进了第三条路了,尽管不知它们运转的规律是什么,可他们往深处走是很明显的。 “公子,你是打算进入这迷宫深处么?”不出去,反倒是一直往里走,深处有什么? “你认为在这种地方修建出这迷宫一样的东西是为了什么?”齐雍边走边问,也没回头看她。 “迷惑敌人,或是隐藏自己,也或许是为了给自己争取逃生的时间。”都有可能。 “这个小蛮在皇都纵横多久了?”他问道。 “很多年了。我在皇都听说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离开红锦庭自立门户了。”再加上她在红锦庭受训、出名,很多很多年了。 “那你说,她在自己的院子里修建出这么一座迷宫来,是为了逃跑么?”他接着问道。 “是啊,很奇怪。而且,其实我没想清楚,为何小蛮姑娘要在今日这般涉险呢?包括公子在内,来的都是大人物,小蛮姑娘在皇都这么久,想必也知道他们的身份。缘何,又要在这种时候暴露自己?”而且,好像眼下也没查清楚她到底有什么问题吧,反而自己暴露了。 “是啊,很奇怪。”齐雍冷声道,听来,他也没有做什么,而是小蛮姑娘自己乱了阵脚。 “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做。再说,可以确定她是巫人么?”姚婴没有在她身上闻到任何的气味儿,虽说她会在油灯和熏香里动手脚,但那种东西和痋蛊没有关系。她红锦庭出身,会这种伎俩很正常。 唯一能给她扣上是巫人帽子的证据,也就是之前那迷宫外木门上的倒刺,以及在她视线里一闪而过的大竹鼠。 “她不打自招,就是巫人。”对女人,齐雍可真没半点儿怜香惜玉之意,定罪时毫不含糊。 姚婴无话可说,倒也不是说认为小蛮姑娘无辜,只是觉得奇怪,她为何要在此时暴露自己?自乱阵脚,不像是个聪明人的做法。 继续前行,齐雍的步子并不快,但也要比这通道转动的速度快。 忽然,他缓缓的停下来,姚婴也几步走到他身边。跟随着他的视线,往内侧的铁壁上看,微弱的光亮,她其实看不太出来这铁壁的变化。 就在两个人都无声的紧盯着铁壁时,忽然之间,那铁壁上真的出现了一条窄窄的缝隙。就像是变魔术似得,明明前一刻还黑漆漆,但之后就破开了。 内外两层铁壁交错,缝隙出现的极其突然,但齐雍等待的便是此时,拽着她就顺着那缝隙闪了进去。 铁壁刮到她的手臂,无比坚硬,很疼。 但,这个时候已经没空闲去关注疼还是不疼了,因为从那缝隙闪进来之后便觉得这里不对。稳住身体,转眼环顾,这是一个圆形的密室,五六十平米大小,黑咕隆咚。借着齐雍手里那小灯笼的光亮,这内壁上浮雕罗列,密密麻麻。 还没看清楚那些浮雕呢,就听得这密室上方传来嘁哧咔嚓类似于齿轮摩擦的声响。抬头往上看,依稀的瞧见一颗颗野兽的脑袋悬在穹顶,龇牙咧嘴的冲着站在下面的两个人。 齿轮摩擦的声响骤然一停,齐雍便一手将她揽到臂下,脚下生风,迅速的在这密室中转圈。 与此同时,密室穹顶上的兽头开始朝着下面射出冷箭,无数颗兽头,万箭齐发,这密室里顿时跟下了暴雨一样。 齐雍带着姚婴闪躲,一直贴着墙边,这铁壁犹在转动,并且速度好像也加快了。 兽头里的冷箭像是无穷无尽,姚婴被齐雍挟着,已是头晕眼花。她的身体与风中落叶没什么区别,齐雍力气极大,速度也特别快,他不只是一直向前,而是前前后后的闪躲。 数次姚婴都感觉有冷箭擦着自己的头皮过去,但幸好齐雍带着她躲过去了。 蓦地,齐雍忽的靠墙停下,他另一手甩出去,那一直被他拿在手里的小灯笼便飞了出去。 小灯笼倒转着飞射向穹顶,那原本是木质的提杆被运满了力量,直直的插在了穹顶最当中的一颗兽头的嘴里。 嘁哧咔嚓的声响再次响起,而如同暴雨一般的冷箭却在同时消失,这密室的转动也缓了下来。 齐雍微微气喘,手臂一松就把姚婴放在了地上,不过她还在晕乎着,脚下不稳,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索性也没松开她。 满地都是一掌多长的极细利箭,铺了厚厚的一层,脚踩在上面,都能感觉出它们有多锋利,若是穿在身体上,非得扎个通透不可。 那盏小灯笼就插在穹顶中央的兽头里,它还亮着,成了这密室里唯一的光亮。 因为它的光亮,那四周的景象也进入视线当中,果然都是兽头。角度各异,但无不是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没那么晕乎了,姚婴也向后两步,直接靠在了墙壁上。 齐雍也松开了手,开始环顾这里。 “看来,这是迷宫的最中心了。可是,除了这些浮雕,这里什么都没有。”姚婴转过身去,看墙壁上的浮雕,密密麻麻。 但,这般仔细一看,就知雕刻的是什么了,是一个一个小人。而且,每个小人的姿势摆动都不一样,这是在跳舞。 低头往下看,再抬头向上,每个小人的动作都不一样。 姚婴微微歪头,试着摆出和小人一样的动作,就是跳舞的动作。 “难不成,这是小蛮姑娘的舞蹈工作室?”只不过,太多了。圆形的密室墙上都是浮雕,姿势也各不相同。若是都学会记在脑子里,这得花费多少时间。 姚婴不会跳舞,就更觉得这玩意儿难了。 没得到齐雍的回应,姚婴扭头去看他,朦胧的光线中,看到他的后背。他本穿着月白色的华袍,而此时,他背上开出了红色的花,他受伤了。 “公子,你没事吧?”转身走过去,他可是连哼一声都没有,她根本不知他受伤了。 转身低头看着她,齐雍微微摇头,“死不了。” “好吧,我多说无益。只不过,我很想知道,是不是我做了什么惹公子不开心了?从你清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冷面相对,恕我实在不知原由,一头雾水。”其实,她刚刚就想问了。虽说他是心思难猜,但也太难猜了,比这迷宫还难猜。 看着她,齐雍幽深的眸子倒是有片刻的闪躲,之后,他踢开地上的冷箭,席地而坐。 “与你无关。”是他自己的问题,没想到会因为一些迷情的熏香而失智,更没想到失智之后的所作所为,足以暴露了某些他想隐藏之事。 看他那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姚婴转到他背后,蹲下,看了看他后背上的伤。 利箭划破了他的衣服,也刺破了他的后背。但幸好伤的没有多深,眼下已经不流血了。 把之前从护卫那儿拿来的帕子顺着他后背衣服破开的地方塞进去,罩住伤处。那些利箭也不知藏在兽头里多久了,这若是感染了,可有麻烦了。 齐雍始终一动不动,那个豆芽菜就在身后,一举一动他都知道。闭上眼睛,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豆芽菜、、、 整理好,姚婴起身转到他面前,也席地而坐,“接下来怎么办?这里头的东西好像和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除了墙壁上的浮雕,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看一看你的傀儡在做什么。”看着她,齐雍淡淡道。 闻言,姚婴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闭上了眼睛。 她的表情很平静,婴儿肥的小脸儿带着她这个年纪独有的纯美。当然了,睁开眼睛就不一样了,她的眼睛十分独特,尤其是眼睛里面的情绪,和她这个年纪十分不符。 缘何如此,齐雍也未必是不了解。但,也更因为如此,才显得更迷人。 盯着她,齐雍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幽深的眸子甚至浮出几分浅淡的笑意来。 蓦地,姚婴忽然睁开眼睛,齐雍的表情也归于严肃,“怎么样?” “他们出去了,不在这里。小蛮姑娘也在,看起来有些惊慌,但没有相应的对策,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只说自己所看到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不在这儿。目前,只是他们被困在了这儿而已。 “自乱阵脚,但又乱的诡异。”齐雍心中的疑问和姚婴差不多。其实在清早再进听雨苑时,他什么都没做,包括昨晚,他也一样。就像个寻常的客人,就是来找乐子的。 “这里更诡异。”姚婴扭头往四周看,头顶上那个小灯笼倾斜着,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微微仰头,齐雍看着满是兽头的穹顶,若说它们仅仅是机括,用来释放暗箭的,未免有些多此一举。这些兽头做的太精美了,只是机括,做的如此精致,不对劲儿。 站起身,姚婴又回到了墙边,继续看墙上那些浮雕。雕刻这么多,密密麻麻的,总是不能就为了学舞蹈吧?画在纸上就好了嘛,对着纸张,一样可以学。 再说,舞蹈这种东西,姚婴觉得只要身段优美,怎么扭都好看,不一定非要一成不变。 这整个密室都在移动,但很慢,人站在这里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沿着墙壁走,姚婴仔细的查看那些搔首弄姿的小人儿,蓦地,看到了墙壁上的一处空缺。 这空缺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而已,但眼下没有和外面那层铁壁的空隙交错,所以只能看得到外侧的铁壁。 看着这空缺,就更能深切的感受到这个密室是在转动的了。 齐雍也没动静,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正仰头看上头呢。 也跟着往上看了一眼,太高了,她看不太清楚。只是那些兽头看起来太狰狞了,让人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它们随时会跳下来把她的头给咬断。 就在此时,齐雍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他朝着对面走了几步,之后脚下一踮,便跃了上去。 姚婴随之抬头看,他极其轻巧的跃到了穹顶,一手扣住一颗兽头张大的嘴,使得自己吊在上头,之后另一只手就伸进了一个脸朝着对面墙壁的兽头的嘴里。 他看似一切动作都一气呵成,但实则也很小心,随着他的手伸进兽头的嘴里,那嘁哧咔嚓的齿轮摩擦声再次响起。 120、记住你说过的话(一更) 那嘁哧咔嚓的声响,像是魔咒一样。姚婴背后紧贴着铁壁,双眼紧盯着吊在穹顶上的齐雍。 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是这嘁哧咔嚓的声响,或许代表着那些利箭可能要再次重来。 齐雍伸进兽嘴里的手在摸索,动作并不大,能看得出他小心翼翼。 那嘁哧咔嚓的声响一直在持续,姚婴靠着身后的铁壁,感觉这密室转动的越来越快。 蓦地,齐雍忽然收手,他手里果然捏着一个东西。而也就在他收回手的时候,密密麻麻如同暴雨一样的利箭再次铺天盖地而来。 姚婴无法移动,只得紧紧贴着铁壁闭上眼睛。 刷刷扑下来的箭雨被四散打乱,之后一股风扑到了她面前,能闻到一股血味儿,但这个时候也是根本无力去管。 身体被挟起来,姚婴也瞬时倾斜起来,被他挟在臂下,齐雍开始沿着铁壁闪躲。前前后后,他速度极快,那如下雨一样的箭矢射在地上叮叮当当。 蓦地,快速转动的铁壁终于出现了空隙,齐雍揽着姚婴寻机闪过去。铁壁转动的太快,那个空隙稍纵即逝,齐雍用了最快的速度揽着姚婴从这个缝隙之中钻出去。眨眼间便合上的铁壁夹到了他的腿,他发出一声闷哼,从密室出来他便带着姚婴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外面的通道也转的很快,姚婴脑袋撞在硬邦邦的地上,撞得她脑袋里嗡嗡响。 “公子,你还好吧?”他‘惨叫’,她可是听到了。当然了,也不算惨叫,可能知道他很疼。 “无事。你呢?伤到没有。”齐雍翻身坐起来,听他的声音应当还好。 “除了有点晕,我还好。这里也在转,我看咱俩是把整个迷宫都给点燃了,快走吧。”没有了小灯笼,这里黑漆漆,她什么都看不见。 伸出手去摸齐雍,也不知摸到了哪儿,反正摸索了好几下才摸到了他手臂。 抓住,她一边站起身,另一手摸索着从他后背绕过去,就摸到了一手的黏黏糊糊。 心下一震,不用看,她就知道是血。 把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架在肩膀上,然后施力扶着他起来,“这儿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到。还得麻烦公子你仔细看,找到机关,我们好出去。” “力气还挺大。”被她扶着站起身,齐雍说了一句。 “那是,我的力气是根据环境来的。”偶尔林黛玉,偶尔方世玉。 架着他,其实脚底下站不太稳,因为这通道转速加快,人在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发晕。幸好是两个人在一起,尽管是她扶着齐雍,可是他基数大,下盘也比较稳,连带着她也跟着稳当了些。 “转动的这么快,不用走了,站在这儿等着便是。”齐雍说道,依靠着她,让她承受着自己的重量,他倒是轻松了许多。 “好。”就是站着也需要一些功力,尤其他好像越来越重。而且,心底里有些惴惴,就算是出现了空隙,她也不知能不能带着齐雍闯出去。 “公子,你还撑得住么?”她看不清他什么样子,只是觉得他越来越重,她要站不住了。只能挪动自己的双腿,稳住自己的下身。 “嗯。”齐雍回应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他后背的血也是真的,都浸透了她的衣袖。 “公子,你得看准了啊。我什么都看不见,而且,转的我头晕。”再说,那铁壁的空隙有没有在这里都不知道,就站在这儿傻等着? “好。”齐雍回答,而且还是一个字儿。姚婴也不确定他情况到底好不好,听语气和他呼吸好像是没事儿,但回话就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蹦,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蹦完一个字儿,就没了音儿,只是坠在她身上,压得她两条腿发软。 “公子,你还活着么?”连他呼吸声都听不到,好半晌后,姚婴忽然问道,她要转晕了。 “废话。”这次回了她两个字儿,而且,语气还不怎么好。 “我说真的,公子,你可看好了,我什么都看不见,而且晕的想吐。”太晕了,这个迷宫像发疯了似得。 “看着呢。”齐雍回答她,架在她肩膀上的手臂也在同时收紧。 他这回话从一个字儿、两个字儿、又到了三个字儿。姚婴横在他背后的手也抓紧了他的衣服,因为他手臂收紧,她觉得他可能是要行动了。 果然,下一刻,齐雍忽然带着她离开原地。 所有的一切都在转,姚婴头晕脑胀,若是让她来分辨方向,根本就不行,她已是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顺着一个狭小的空隙挤过去,齐雍歪斜着身体,先把她塞出去,他才挪出来。 这一条通道同样也在快速的转动,不过却和之前那条通道转的相反。速度过快,两个人进入这里便同时被惯性带倒。 其实,先倒下去的是姚婴,她根本稳不住自己的身体。她倒下,齐雍也没力气拽她,就被连带着一同倒下了。 躺在地上,这条通道在转动,好像在坐旋转木马。只不过,齐雍压着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公子,你还好么?”她什么都看不见,手移到他后背上,那黏黏糊糊的血好像已经浸满了他的后背。 “还好。”他呼吸的较为沉重,就在她耳朵边儿。 只是,他说还好,可是,好像撑不起身体来,这也叫还好? 摸了两手的血,姚婴轻轻地嘘气,心中在计算如果他支撑不住晕了,她能不能把他弄出去。 预算的结果是不乐观的,她能不能抬得动他另说,就是在这黑暗中寻找空隙,对于她来说也是难如登天。 “能起来么?”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撑着坚硬的地面。 齐雍却没回答她,她用力想起身,可是纹丝不动,他太重了。 “公子,你是不是昏过去了?刚刚还一个字两个字三个字的回我的话,现在一个字儿都没有了。我要窒息了,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连氧气都稀薄了,呼吸都成了奢侈。 “本公子给你指引方向,你自己出去吧。”半晌后,那个人终于说话了。就在她耳朵边儿上,听起来也不是有气无力。 “那你呢?你若是能自己出去,那我肯定不拖你后腿。但是,你走不出去,在这里会被憋死的。”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是没底,因为就算把她送出这条通道,外面还有一层呢。她出不去,根本无法在黑暗中找到出口。 “还惦记我呢?”齐雍似乎是笑了一声,随后撑起身体。 姚婴也一手撑着地面,跟着坐起来。、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通道转动的速度猛然加快。 姚婴身体剧烈一晃,她条件反射的张开双臂一把抱住齐雍,他也在同时用一条手臂环住她,另一手撑住了旁边的铁壁。 这通道在疯狂的移动,像是有人推了加速的闸门,也不知那承载这迷宫转动的机括有没有磨得起了火星。 “我要吐了。”脸贴在齐雍怀里,但还是止不住的头晕耳鸣,真的要吐了。 “再等等。”齐雍的手从她的后颈挪到她的后脑上,扣紧了,另一手撑着铁壁,支撑着他们两个人,稳稳当当。 姚婴说不上话,本就一片黑暗,头晕耳鸣,她脑子里都开始奏乐了,催吐的调子。 抱紧了他的腰,眼下他就是救命稻草,除了抓住他,也没别的法子了。 忽然间,齐雍似乎看到了什么,抱着她迅速的弹起来。姚婴也在同时配合好,紧紧地抱住他,以为能就此出去。 哪想到他抱着她一头就撞在了铁壁上,两个人被弹回来,重重的砸在地上。 姚婴发出控制不住的惨叫,她的胯骨啊,好像碎了。 齐雍也闷哼一声,两个人的惨状相差无几。 “好疼。”她一般时候不会惊叫,但眼下好疼好疼。她完全信任他,哪想他会抱着她往铁壁上撞。 “慢了。”齐雍回了她一句,转速太快,他抱着她错失了机会。 “你没事儿吧,我要吐了,你松开我。”她脑袋被他扣着,此时也庆幸他扣着她脑袋,若是这头撞在了地上,非得脑震荡不可。 齐雍另一手滑到她后背上敲了两下,“忍着。” 咬紧了牙根儿,姚婴头昏脑涨,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这里的氧气所剩无几。 这个通道一直在急速的旋转,其实到底有多长根本就不清楚,下一次和外侧铁壁空隙的重叠时间是多少也不知道。 但眼下唯独只能等着了,还必须得依靠齐雍的眼力,她是什么都看不到。就算现在给她打上光,她也绝对是眼前一片花。 “再等一会儿,马上来了。”齐雍拍了拍她的后脑,说道。 “公子再坚持一会儿,从这儿离开了,我就背你,扛着你,怎样都行。”不过这里她是没办法把他弄出去的,这种地方,她就是个废人了。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齐雍笑了一声,之后便一手撑着铁壁,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121、记住你说过的话(二更) 他臂膀有力,单手把她整个儿抱起来轻松至极。姚婴悬在半空,也抱紧了他的身体。能感觉到两个人在跟随着这通道旋转,头晕脑胀,想吐的感觉愈发明显。 齐雍却是在这种情况中站的极为稳当,他单臂搂紧了她的腰,黑暗之中,他的眼睛可不似姚婴那般。 蓦地,他身体一动,姚婴也在同时紧张起来,并且做好了再次撞到铁壁上的准备。 然而,这次没有撞到铁壁上,只是位于齐雍身体两侧的手肘被刮了一下,疼的她立即放开了他。 好在齐雍没松手,只是穿过了空隙又进入外层的通道,这通道和之前的通道相反方向转动,他踉跄了下。 一手扶住铁壁,稳住两个人,齐雍的呼吸有些乱,显然在这种地方他也不是完全的稳如泰山。 姚婴说不出话来,胯骨手肘钻心的疼,头晕耳鸣,还想吐。她现在连抱住齐雍都做不到,若不是他一直用单臂揽着她,她早就摔出去了。 蓦地,齐雍挪动几步,走到了对侧,撑着铁壁,能感觉到它疯狂的转动。 “有人。”齐雍说了一句,之后姚婴便隐隐的听到跑步的声音,那落下的步子特别的重,所以在她这般耳鸣时都听到了。 一个细小的家伙沿着齐雍的袍子下摆爬上来,又爬到了姚婴的身上,转悠着,寻到了她的手臂,最后直接缠在了她的手腕上。 根据这触感就知道是什么,姚婴说不出话来,只是感叹这家伙还能自己找过来,小脑袋没白长。 下一刻,那个步子很重在奔跑的家伙过来了,他一直追着赤蛇,就算是这里黑咕隆咚,他也看得到。 “公子,阿婴妹妹,可算见着你们了。”罗大川稳住身体,也不似齐雍那般需要撑着,他下盘极稳。 “困在这儿多久了?”齐雍问道。 “记不清了。这小蛇一直在追那些大耗子,可把它给忙坏了,都让它给咬死了。”罗大川进来之后就没干别的,只看赤蛇表演了。毒性是真的强,被它咬一口,都别想活。 “没遇见孟公子?”齐雍倒是还记得孟乘枫呢。 “没啊,他也在这里?”罗大川没见到过孟乘枫,被困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只有他和赤蛇,以及一堆已经变成了尸体的竹鼠。 齐雍没有再说话,只是稍稍观察了一下这个急速转动的通道,便开始后退。 罗大川看着他,黑暗之中,齐雍抱着姚婴,这两个人这姿势造型,还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后退了接近十米左右,因为这通道在转,后退之时也十分不易。 到了某个地点后,齐雍便停下了,罗大川也跟着停下。他下盘是真的稳,走动之时丝毫不晃动,说走就走,说停就停。 “阿婴妹妹,你还好么?”姚婴一直没吱声,罗大川盯了她好一会儿了。被齐雍揽着,像失去手脚了似得。 能听得到罗大川说话,姚婴倒是想回答。可是这一张嘴,她就不由想吐,索性就闭嘴不语,连呼吸都极其清浅。也幸好这条通道里氧气还较为充足,三个人加一条蛇,眼下也没觉得憋闷。 “准备。”忽然的,齐雍说了一声,罗大川立即向前一步。 “公子,我来。”罗大川之前一直在这条通道里,其实也不是没机会出去。只是机会来了,他也看到了,但是赤蛇在逗竹鼠,他没舍得出去。 如今这通道转速极快,怕是不会那么容易闯出去。他想不出什么高深的招数来,但笨法子有的是,而且对自己极其自信。 齐雍也没阻拦,任罗大川走到他前面,他抱着姚婴稍稍后退了一步。 也就是在此时,铁壁上突现一线光亮,罗大川整个人扑了过去。 他真是有膀子力气,且认知里完全没有‘怕’这个字。 那空隙突现,他整个人挤进去,硬生生的撑住了一侧。一条腿向后,蹬住身后的铁壁,这急速转动的通道居然停了。 “公子,走。”罗大川大吼一声,几乎气竭。齐雍也在同时揽着姚婴一跃而起,从罗大川的头顶跃了出去。 罗大川在齐雍带着姚婴跳过去之后,壮硕的身体朝外侧一闪,人就从那狭窄的缝隙里出来了。 啪的一声,木门关闭,那被罗大川短暂卡住停止运行的迷宫再次转动起来。 出来了,这里是听雨苑后面某个房间外,不是之前姚婴和罗大川进去的那个地方。 罗大川躺在地上,两手互相揉搓,只是短短两个呼吸间,他这两只手就差点废了。若是再耽搁一会儿,他非得被夹成肉泥不可。 扭头往那边看,姚婴已经被放下来了,正坐在地上干呕。 齐雍则站在那里,这会儿罗大川才瞧见他全身上下多处血迹,月白的华袍上好像开满了红花似得。 姚婴晕的不行,干呕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吐出来。缓缓的调整呼吸,这才抑制住了恶心感。 转脸看向罗大川,她缓慢的抬起一只手,竖起大拇指,“牛!”真没想到,这家伙力气这么大。这迷宫以铁铸成,机括巧妙,他以肉身之躯居然给短暂截停了,让她大开眼界。 罗大川躺在那儿故作轻蔑的笑了一声,“不看看小爷是谁。”他就没有怕的。 深呼吸,头晕耳鸣的症状减轻了些,姚婴站起身,抬眼看向齐雍,视线从他的衣服上划过,好多血。 “公子,你还好吧?”仰头看向他的脸,有些苍白,但看起来他好像也撑得住。 齐雍也低头看着她,在她等待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倒了下来。 姚婴随即张开双臂撑住他,双手按在他后背上,衣服都是湿的,全是血。 “我的妈呀!”一条腿向后踩住,撑住了齐雍的身体,却也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长叹。 抓着他一条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罗大川,来帮忙。”如齐雍这种吨位,还是得罗大川来扛比较合适。 “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那个坠在她身上的人却低低道,还醒着呢,没晕。 自己说过的话?姚婴想了想,就明白了,她之前随口胡说的大话,他还真记得呢? 罗大川从后面跑过来,抓住齐雍的另一条手臂就打算把他弄到自己背上扛着。虽说齐雍比他高,但也不见得他背不动。 “去寻孟公子等人。”齐雍收回自己的手,语气淡淡,不乏嫌弃。 罗大川瞪大眼珠子,就算让他去寻别人,也不耽误他背他呀,根本不算难事儿好不好。 “你去寻孟公子,还有其他人,皆身份尊贵,可别出什么事儿。这位大爷,就由我把他弄出去。”谁让她说大话来着,在迷宫里是指望着齐雍把她带出来,什么大话都敢说。 罗大川轻嗤了一声,晃动了两下肩膀,“成,小爷我是多余了。”他那两只眼睛可不是白长的,切! 他快步离开,姚婴催动赤蛇跟上去,担心罗大川再遇到什么不明的情况自己瞎闯。 这边架着齐雍,太阳就在头顶,热的她走了这两步汗就出来了。 他好像真是没丝毫力气,全部坠在她身上,亦步亦趋,几次险些跪在地上。 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的血味儿,他也的确是流了好多血。 “公子,你在密室里究竟找到了什么?”她当时也没看清。但那迷宫开始疯狂的转动,肯定就是因为他拿走了那个东西。但他现在两手空空,也不知是什么。 “神骨八宝的第三块。”齐雍低声的回答,他找到的的确是好东西,不然也不会冒险。在拿走的时候他就知道,必定会引得这迷宫所有的机关全部启动。 “原来这里还藏着一块呢。”姚婴也十分意外,架着他走上回廊,一边轻叹,看来那小蛮姑娘当真是巫人。而且,应该是个重要的人物,否则神骨八宝中的一片怎么会藏在她这儿? 回廊狭窄,齐雍步子不稳,姚婴也跟着摇摇晃晃,但好在没有把他给扔了。 “一会儿我再仔细的窥探一下,看看那小蛮姑娘现在在哪儿呢。如果她是巫人,我觉得她可能也不会操控痋蛊这些东西,因为我没在她身上闻见任何味儿。唉,你越来越重了。”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齐雍坠在她身上,一边低头看着她一脑门子的汗,数次都要笑出声了。 弯着嘴角,他再次微微施力,姚婴的脚步立即歪斜。两个人在不算宽的回廊上左左右右,愣是走出了螃蟹步。 终于绕过了花榭,进入了听雨苑的前院,这前院是正常的房屋,没有迷宫之类的机括。 上了回廊,姚婴就扶着他坐在了围栏上,待他坐稳,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累死我了。”双眼呆滞,连眨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坐在那儿,齐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幽深的眸子载着笑意。在她抬头看他的时候,他转眼看向别处,躲闪自然。 “昨晚带来的所有随从都没动静,我去转转吧,看看有没有死的。”这若是随从什么的死了倒也罢了,毕竟没有那么高贵的身份。若是昨晚齐雍带来的那些皇亲国戚死了,麻烦可大了。 撑着站起身,抹掉脑门儿上的汗,身为小人物,身为随从,就得如老牛一样。 “去吧。”齐雍坐在那儿,脸色苍白,再加上身上的血,瞧着的确是有些凄惨。他穿的衣服颜色很浅,那些血看起来就更吓人了,实际上伤的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朝着那些房间走,之前她走过一趟,没有看的太清楚,倒是也瞧见有几个房间里有人在床上睡觉呢。 闯进一个房间,里面的人还在睡,站在床边盯了一会儿,确定这人只是睡觉,她也没吵醒。 这些皇亲国戚,被齐雍弄到这里来,被迷得七荤八素,这会儿睡得昏天黑地,把他们卖了都不知道。 把前面这些房间都转了一圈,皇亲国戚倒是一个不少,就是那些随从不见踪影。、 她又朝着昨晚在傀儡那里窥探到的景象,走进那个下人工作的地方,果然,灶台四周都是人。 包括齐雍的护卫,都在这里。 走过去,单独在那几个护卫脸上拍了几巴掌,但他们也只是哼了哼,没有醒来的意思。 看这样子,大概是熏香吸多了。 数了数,人数应该不差,那小蛮姑娘到底也没弄死任何一个,想来她也真的是挺奇怪的。 看了一圈,她走出来,返回回廊。 而回廊上,眼下已不止齐雍一个人,孟乘枫也被罗大川给架回来了。 孟乘枫也受伤了,腰间的袍子有血迹。他靠坐在齐雍的左侧,虽身上的血没有齐雍多,但状态看着可比他差不少。 “孟公子,你还好吧?”走过来,姚婴的视线固定在孟乘枫的脸上,他可真是苍白如纸。 “还好。”孟乘枫看着她,面上浮起浅淡的笑意。只不过,他笑起来看着也没有轻松多少,反而让他显得更苍白了。 视线落在他腹部,姚婴也不由得皱眉,“所有的随从都晕了,我叫了,但也没醒过来。公子和孟公子都受伤了,我想,赶紧把你们送出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这里太诡异了,在没弄清楚之前,三公子也不会舍得离开的。一会儿待他们醒了,把大夫请到这里来吧。还有,阿婴姑娘,你也休息一下吧,看着很憔悴。”孟乘枫微微摇头,即便他说话有气无力,但考虑的也很多。 齐雍淡淡的看着他们,片刻后,他伸手,扣住了孟乘枫的手臂。 姚婴立即看过去,以为齐雍要动手。 不过,她倒是想错了,齐雍扣住了孟乘枫的手臂后,就把他的手托住了,另一手的两指搭在了他的脉门上。 孟乘枫的病,东哥也是亲自试探过的,是先天的心疾。 再说,孟乘枫娘胎里带来的病,齐雍不会不知道吧。 “旧疾未愈,实不该邀你来此地。”齐雍试探了片刻,便放开了手。 孟乘枫的病,齐雍也认证了,是真的。 122、乐趣(一更) 看着他们俩,这会儿瞧着倒是挺和谐的。一个给另外一个看病,话语还几分担忧,感情看起来还很不错。 姚婴盯着他们俩,不由得抿嘴。这齐雍看起来是对孟乘枫有疑心,但是吧,也未必全是疑心,还是有些真情在的。 “无事,老毛病了。三公子如何?很少看到你满身是伤的样子。”孟乘枫微微摇头,他还是很能坚持的。 “失血而已,死不了。”齐雍微微摇头,他看起来是极度刚强的,已不是刚刚那虚弱的模样。 “这种寻欢作乐之地,谁又能想得到会是巫人的作恶之处?实在出乎意料。”孟乘枫微微摇头,他本就身体不适,这般长吁短叹之下,看着真是苍白虚弱。 他们两个坐在那儿心平气和的交谈,姚婴在最初觉得诡异之后,便觉得分外和谐。 大概因为有一些血缘关系,所以这会儿瞧着还挺像的。 “公子,我刚刚又去后面看了看。我觉得想让那个迷宫停止转动,就得把外面所有的门窗等等都拆掉。这是个大工程,我一个人可完不成。”这时,罗大川跑回来,大声道。 “拆了?很容易。”齐雍深吸口气,想要把这里拆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那就拆了。只要拆了,里面的一切就都露出来了。里面隐藏了什么,拆开了就一览无遗。”罗大川立即点头同意,这种修的七扭八拐的房子,就得拆了看着才干净。 齐雍做事干净利落,将一块牌子给了罗大川,要他去某个地方调人。 罗大川当即就离开了,整个儿脚底生风。 等人来支援,眼下也无事可做。齐雍和孟乘枫坐在围栏上说话,你一句我一句的,听着倒是和谐。 姚婴到远处坐着,闭上眼睛开始窥探她的傀儡。 头疼免不了,既然免不了,她也尽量不去注意了。 窥探到那个傀儡的视线,他眼下实时所看到的,的确还是和那个小蛮姑娘在一起。当然了,不止他一个下人,还有那些侍女,他们都很慌张,而且那间房子里堆积了很多的包裹,看样子是打算跑路。 只不过,那个小蛮姑娘有些奇怪,她一直坐在那儿显得焦虑不安,但是又不说话不行动,她想窥探她到底想做什么都不成。 窥探了好久,视线里看到的一直都是坐在那里焦躁不安的小蛮姑娘。 姚婴的太阳穴很是刺痛,最后不得不睁开眼睛,停止窥探。 轻轻地吁了口气,缓解头疼带来的不适。 “看到什么了?”蓦地,齐雍的声音传来,姚婴随即扭头,这厮也不知何时坐到了她旁边来。 眨了眨眼睛,她咳嗽了一声,“看到小蛮姑娘了,还在同一个地方躲着呢。我不知道是哪儿,她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很焦躁不安。” 他这满身的血,看着真是瘆人,像大姨妈全身爆发了一样。 “让她躲着吧,迟早会出来的。”齐雍淡淡的轻嗤了一声,并不着急。这皇都固然大,但,也没有达到人藏在其中就找不着的份儿上。 “公子,你现在还觉得难受么?你看你这满身的血,真够瘆人的。”姚婴看着他,他这模样真是有点让人担忧。 “暂时死不了。”齐雍看着她,蓦地抬起一条手臂。 眼睛顺着他的手臂划过去,姚婴想了想,然后明白了。 抓住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脑袋,架在肩膀上,然后用力的把他撑起来。 齐雍随着她的力气起身,挺拔的身体歪斜,将力气坠在她身上,任她走的歪歪扭扭,他也跟着晃悠。 回廊本就不大,他们俩像螃蟹似得左左右右。靠在围廊尽头的孟乘枫倚靠着栏杆,一边看着他们俩,浅淡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姚婴一直把齐雍搬运到孟乘枫附近,才带着他在栏杆上坐下,一手按在他肩膀上,一边长长的吐口气,“公子,你不舒服就好好的待在这儿不要乱动。你有什么需求,就叫我。”莫名其妙的跑到那边去,她还得把他给架回来,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沉重。 “有需求,找水来,渴了。”齐雍扬眉,要说需求,他还真有。 姚婴立即抬手接了指令,“马上来。”转身往厨房走,两条腿儿倒腾的快。 看着她走远,孟乘枫不由轻笑,“三公子刚刚走过去步伐稳健,也没有到需要人架着扶着的地步。” “乐趣。”齐雍淡淡回答,仅仅两个字,却也满载不容置疑。 很快的,姚婴回来了,一手一个水杯。上了回廊,先递给孟乘枫一杯,之后端着另外一杯直达齐雍面前。 送到他嘴边,倾斜,“公子请。” 看着他,齐雍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你喝了吧。” 眨了眨眼睛,姚婴站直身体,拿着杯子,她想了想,然后举到自己嘴边喝了。 她总觉得齐雍怪怪的,但,说不上怎么怪。就好像,一直在酝酿着什么,可是,又猜不出他酝酿的是啥。 直觉告诉她,不是好事儿。可这个不是好事儿,也未必是针对她的。 毕竟,对于满肚子坏水的人来说,他可能随时算计每一个人,所以很难确定他的目标是谁。 转着手里的杯子,姚婴转到另一边坐下,这罗大川去的可真够久的,还没回来。 “阿婴姑娘,记得之前我曾提议过,邀你去留荷坞帮忙管理老祖宗那座小岛上泛滥成灾的兔子。待皇都这里的事情解决了,不知阿婴姑娘可有时间过去?”孟乘枫忽然说道。 “这个、、、得问问我家公子了。对于我们这些部下,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得公子来决定。”鉴于之前几次这位尊贵的且喜怒无常的领导人有过的反应,她还是得把他捧起来才行,捧得高高的。 齐雍微微扬眉,“累赘,现在再给你个机会,你要跟着本公子,还是跟着长公子?” 姚婴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很耳熟啊,是不是曾经听到过? 123、乐趣(二更) 这种死亡问题,如何回答,是个难题。 姚婴盯着齐雍,觉得这人就是故意的,为什么又问这种问题? 他是要在孟乘枫面前,让她展示自己的忠心耿耿么? 上次发生这事儿,她随口胡说八道后,便传的到处都是,那八卦一直在很多人之间流传,直至如今,还有人在八卦这事儿呢。 她之前倒是也不会想那些流言蜚语,或是别人如何议论,毕竟像这种事情,她根本不在意。 只是,忽然之间又听到这种问题,她还真是不想再听到新版的流言蜚语了。 转着眼珠子,那两个人都在盯着她,一时之间,这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蓦地,孟乘枫轻声笑了起来,“抛出这种问题给阿婴姑娘,着实为难。算了,何时阿婴姑娘闲下来,再去留荷坞。兔子泛滥成灾,但它们也只是在那一座小岛上而已,不会危及到其他的小岛,可以等。” 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姚婴点了点头,“其实这种事情也不一定只有我能解决,公子手下还有很多高手,谁有空,调派过去,就能轻松的解决了。” 齐雍淡淡的轻嗤了一声,“本公子手底下的人没那么闲。” “嗯,公子言之有理,闲的只有我。”姚婴很想翻白眼儿,是他让她做米虫的,当然了,是她一直不太接受当米虫这种事儿。 齐雍看着她,眉目之间笑意淡淡,对她的回答,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就在此时,罗大川回来了,并且带回了大队人马。 清一色的劲装青年,并且在来的同时还搬运来了拆卸的工具。 大队人马,呼呼啦啦,并且各个都是有膀子力气的人,这听雨苑瞬时被填满了。 姚婴坐在围栏上,看着那些人在视线内来来回回,看他们的架势,是要把这听雨苑的地都撅起来。 不过,他们显然也有这个能力,身强力壮,来势汹汹。他们很快就在听雨苑的后面制造出了很大的噪音来,简直是惊天动地,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拆迁办啊,动作不是一般的利落。 大概是因为那群‘拆迁人员’的大动静,一直昏睡的那些人也陆续的醒过来了。 姚婴远远地看着,瞧着那些公子哥儿震怒又惊异的样子,显然是都没想到,只是来找乐子而已,居然会碰到这种事儿。 还有那些随从,一边蒙圈一边连连的给自己的主子赔罪,虽说这事儿也怨不得他们,但下人就是用来出气的嘛。 姚婴也在这时候觉得,自己的领导除了有点摸不透脾性之外,可比这些主子强多了。 罗大川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在街边小摊买的食物。朝着姚婴走过来,他把多买出来的那份儿递给了她,“看,还是小爷对你好。这帮人,自己吃饱喝足了就不管别人。小爷我是饿的头昏眼花,不吃饭不行了。” 接过来,姚婴看了看油纸里一个一个小小的饼团不由得笑起来,“还是罗大公子关心我,自己出去买吃的,都惦记着我。作为谢礼,我把赤蛇借给你。这后面的迷宫不知藏了什么猫腻,怕会有危险,让它暂时保护你。” 罗大川扬起浓浓的眉毛,一边似笑非笑,“真的?别的不说,小爷我还真是觉得这小蛇有意思。那些大耗子,比它大几倍不止,看见它可真是抱头鼠窜。就是这回没把大鸟也带出来,较为可惜。有它在的话,在天上转一圈,估计早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长碧楼周边有断虫道,把它带出来也不容易,更何况你又不是它主子。行了,快去监工吧。公子信任你,把拆迁的任务都交给你了。那么多人归你管,想想都霸气。”姚婴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她现在真是对他刮目相看。 有着堪比大象一般的力气,还没那么多花花心思,其实齐雍的眼光真是不错,这么一个头脑清醒又有勇有谋的家伙,收在手底下,的确好用。 最初罗大川在长碧楼那么难缠,连东哥都敬而远之,齐雍偏偏把他留了下来,证明他可能一早就看出罗大川这家伙的是个可用之材。 罗大川骄傲的去后面‘监工’了,姚婴吃着那一个一个小小的饼团,虽说是街边小摊,但是味道不错。尤其是在眼下这身体和精神都不太舒适的情况下,吃这种热量高的东西,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幸福感来。 看着那些公子哥儿陆续的离开,连孟乘枫都被扶着离开了,只有齐雍还一身血的在这里,他衣服上的血都干了,这么瞧着,还真是可怜。 看了看手里的食物,姚婴站起身,朝着齐雍走过去。 “公子,吃点吧。回去取衣服的人快回来了,看你一身伤,必然也会把药带回来。你填饱了肚子,一会儿擦药换衣服,就休息吧。”把吃的送到他面前,其实知道他可不会吃这种街边的东西。只是,她如果不意思一下,难免他又找茬儿,各种不顺眼。 她明明无需做的这么谨小慎微,但是,她并不想被关到长碧楼里做米虫,也不想被莫名其妙的穿小鞋。 齐雍的眼神儿扫过来,落在她手里的食物上,街边小摊做出来的东西在外观上并不美观,看起来不会有任何食欲。 姚婴就知如此,瞧他盯着也不动手,她随后便收回。自己捏了一个放在嘴里,这饼团做的外酥里嫩,一口一个,好吃的很。 “本公子尝尝。”看她吃的两腮都鼓起来了,齐雍微微皱眉,命令道。 “公子真的吃?街边小摊之物,吃进肚子里,不知会不会拉肚子。”也所剩无几了,她还有点舍不得。 “难不成,本公子的肠胃还不及你?”看她就是不想让出的样子,齐雍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睛,一口吃的东西,居然会如此吝啬。 这种说法也是让人无言以对,这肠胃的抵抗能力好像无法比拼吧,难不成把肚子里那一套肠肚都掏出来不成?她就算是会驾驭猛禽,也能驱使死尸,也做不到比较两个人肠胃的消化能力。 捏起一个送到他嘴边,“公子请。” 张嘴吃掉,入口的口感一般,味道一般,充饥尚可,但还及不上长碧楼里外出行任务时吃的食物,最起码没有一股怪味儿。 看他表情就知如何,姚婴忍不住想笑,转身坐在他旁边,继续吃。将最后几个全部塞进嘴里,饥饿感造成的不安才好多了。 “你还疼么?”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姚婴歪头看着他。他始终都坐在这儿,那些人离开时,他也没站起身。 满身的血,月白的衣服被染成了花色的,像开了一身的牡丹。但好在,他气势犹在,就算脸色微微苍白,也还是让人无法小觑。 所以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做领导的。 “本公子又不是铁石铸成,自然会疼。”齐雍缓缓地深吸口气,一直在隐忍,很坚强,很迷人。 “哎,他们回来了。”正好此时,护卫回来了。 起身,姚婴从护卫手里接过干净的衣服和药物,“公子,进房间吧,涂药换衣服。” 齐雍看着她,缓缓的抬起一条手臂。姚婴叹口气,挪过去,矮身低头,自动的钻进他的手臂下。 弯起嘴角,齐雍坠在她身上。护卫避让开,看着他们俩歪歪扭扭的走进房间。 倒也不是他们故意燃起八卦之心,只是这两个人的确奇怪。 把齐雍扶进其中一间房,之前有个贵公子在这儿睡觉,床铺乱糟糟的。 扶着他坐下,姚婴把衣服等物放置旁边,“公子,是我来、、、还是叫护卫进来帮你涂药?”进了这屋子,姚婴才发觉不知该如何下手。真要给他换衣服,他好像得全身上下都换一遍,她来动手不太好吧。 抬眼看着她,幽深的眸子在她脸上转了一圈,随后道:“本公子自己来吧。” 说着,他反手向后,将一直藏在身后的那片神骨八宝的玉牒拿了出来。 这白天里看见玉牒,才清楚的瞧见它有多神奇。温润的黄色的玉牒,上面密密麻麻红色的歪歪扭扭的字体,不是雕刻,而是浸在其中。好像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是天然的夹杂在这玉牒中央,可是那玉牒也分明不是透明的。 “好奇么?”看她站在那儿不走盯着自己手里的玉牒,齐雍将它递给了她。 伸手接过,入手才知这玉牒的触感有多好。若说是婴儿的皮肤,怕是也比不过它。 那些字在其中根本摸不出来,拿到眼前仔细的看,真是天然而成,一丝一毫都看不出后天改造之相。 “公子,这个东西,到底是干嘛的?有什么神奇的用处?”还是说,凑齐八片,然后拼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神奇的事情? “巫人奉为宝物,就总是有其道理。这上面的字,是一些信息,说的是巫人想隐藏起来的秘密。但,想要破解也不容易,有很多的字,我也不认识。”齐雍说道,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承认自己有不能及的时候,毕竟连消化能力都要比较。 将那玉牒举高,朝着窗子的方向,姚婴眯着眼睛仔细看,这些字真的一个都认不出是什么,和复杂的阴符都没有相似之处。 翻转过来,在这玉牒的背后是看不出那些字迹的,由此可见,这个东西就不是透明的。 但是,在正面能清晰的看到印在里面的字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拿在手里,这手感真是好,以前就听说过有一些可以美容养颜的玉,不知这个玉是不是也有这个功能。 仔细研究了一通,她反倒是一头雾水,叹口气,扭头看向齐雍,她瞬时睁大眼睛,整个人向后一蹦,少见的动作敏捷。 盯着齐雍,她是真没想到齐雍受伤了动作居然还这么快,不过两分钟而已,他就把自己扒的所剩无几了。 她动作很大,齐雍也抬头看向她,剑眉微蹙,“你干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抬手摸了摸脑门儿,姚婴转过身去,“公子看看自己身上的伤有没有特别重的,若是有需要缝合处理的,你叫我。”这不穿衣服的男人女人她见多了,只不过,看见齐雍真是很别扭。 大概是身材太好了,她的眼睛有点受不了。 齐雍没搭理她,自顾自的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其实伤处都不深,只是划得比较长,因此血流的比较多。 再加上他穿的是颜色浅淡的衣袍,血浸出来,看起来才会很严重。 姚婴站在门外,拿着那个玉牒正面反面侧面的仔细查看,还是没找出任何的问题来。 这个玩意儿,就好像是天然而成,她虽是不懂什么古董玉器,可是这个东西也看不出破绽来。 拿在手里好一会儿了,这手都跟着无比舒服。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也没什么味儿,这个东西是没问题的。 叹口气,她捏着玉牒,悄悄地扭头,脸贴在门框上,只露出一只眼睛,窥探房间里面。 看到的就是齐雍宽阔的后背,多处受伤不说,干涸的血也都凝固在上面。 他站着,又背对着门口方向,涂药时的动作正常无比,哪有虚弱之相。 看着他开始穿衣服,姚婴暗暗的哼了一声,闹了半天,这厮始终在装弱呢。 翻了个白眼儿,她转身离开,寻了个地方休息。齐雍这个东西,真真假假,实在难辨。就此拆穿他,他必然是会恼羞成怒。 找了个房间,她直接躺在软榻上,研究那个玉牒,毫无头绪。 这上面的字连齐雍都有很多不认识,想来这个东西也真是神秘,而且让人头大。 “累赘?”蓦地,齐雍的声音传来,姚婴眼珠子一转,下一刻便双手搁置在腹部,眼睛一闭,睡觉。 累赘?她已经很认真的做一个下属去奉承他又跑腿儿的,居然还叫她累赘。戏耍她不说,言语上的侮辱又来来回回,王八蛋。 若是能在他身上动手,她非得在他脑袋上种一朵绿色的蘑菇不可。 124、奇怪(一更) 闭着眼睛装睡,她反正短时间内不想再伺候那位大爷了。 不是不能行走么?那就在那屋里装着吧,别想再骗她过去当‘拐杖’了,他齐雍的拐杖,可不好做。 齐雍叫了两声累赘,没有得到回应后,便从那屋子走出来了。 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玉带金边,挺拔修长。 从那房中出来,一个护卫跑过来,向他禀报了后面的‘拆迁’进度,门窗大多已拆卸,眼下就要拆回廊和墙了。 这听雨苑的院子大部分都是水,因为这些水,待拆了回廊之后,也不知那些水会不会阻碍了机关。 齐雍无所顾忌,告诉他们尽管拆,拆出了问题,破坏了机关,也无所谓。 护卫领命,便立即离开了。这边齐雍轻声叹气,随后转身开始朝着空余的房间走。 一间一间,缓慢的走,最后,在相隔的第三间房里,看到了躺在软榻上睡着的姚婴。 她原本也只是装睡,可谁想到闭上眼睛不过一会儿就睡着了。即便是后面‘拆迁’的声音很大,可她好似已听不见了。 走进来,齐雍双手负后,在软榻前停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家伙睡得都开始打鼾了。 齐雍失笑,伸手将她放置在自己身上的玉牒拿了回来。她的手指头动了动,却还是在睡。头歪了一下,也不打鼾了,只是脸和脑袋底下的软枕挤压,她的脸蛋儿跟褶皱的包子似得。 看着她那样儿,齐雍不由笑,旋身坐下,他微微歪头瞧着她,幽深的眸子被笑意所遮盖。 抬手,修长的手指在她脑门儿上点了点,她只是皱眉,看起来好似被他打搅了睡眠,心里很不爽。 姚婴是真的睡着了,并且睡得一塌糊涂。 外面太阳已逐渐的朝着西山坠落下去,这听雨苑前一天还灯红酒绿呢,今天就被拆了。 拆迁的动静一直在持续,并且因为拆卸围廊,声音就更大了。 姚婴终于被吵得醒了过来,眼睛没睁开,却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那种被盯着的,毛毛的感觉,后颈的汗毛在一瞬间竖立了起来,整个人也都精神了。 刷的睁开眼睛,入眼的光线昏昏暗暗,可见眼下已是傍晚时分。 扭头,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人,刚刚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也消失了。 晃了晃手腕,也不见赤蛇的影子,看来刚刚盯着她的也不是那个家伙。 起身坐起来,姚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个毯子。看来,真有人在她睡觉的时候来过。能有这种良心的,大概也就只有‘闺蜜’罗大川。 下了软榻,姚婴缓步走出这房间,出来之后才发现,这听雨苑已经彻底被齐雍占据了。 院子里都是护卫,姚婴出来,他们见了她,各自点头打招呼。 大门前后,以及通往后院没有被拆卸的回廊上都点亮了灯笼,除了这边,这院子可以说是一片通明了。 “都来了。不知后面拆的怎么样了,这一晚能不能完工,否则扰民啊。”走向护卫,姚婴说道。 “回阿婴姑娘,应当快完成了。”护卫回答,较为恭敬。 “那就好。对了,我刚刚在那屋睡觉,罗大川是不是进去了?”想到睡觉时被盯着的那种感觉,她鸡皮疙瘩又冒出来了。 护卫眨了眨眼睛,然后扭头和距离他一米开外的另一个护卫对视了一眼,之后摇头,“没有。” “那有别人么?”她接着问。 护卫欲言又止,之后就低下了头,居然选择了闭嘴不言。 微微皱眉,看着他这反应,姚婴不明所以。这些护卫,有的沉默寡言,有的极为三八。但,大多无比有眼力,该说的话就说,不该说的话,是绝对不会说的。 “算了,你们不想说就不说了。”他们不说,姚婴已经差不多猜到了,肯定是齐雍。也只有他,才会让护卫不敢说。 “对了,阿婴姑娘,东哥回来了,去了书房。”伸手一指,指的是靠近厨房左侧的一间屋子,临近院墙,而且眼下那房屋亮堂堂,显得四周的房屋黑漆漆的。 “知道了。”东哥带着若乔离开,也不知做什么去了。转身,她朝着那个暂时被指定为书房的房间走去。 那房间门窗皆打开,走近了便瞧见东哥和齐雍的身影,两个人正坐在房间里说着什么。 径直的走到窗口,她也没出声,不过,齐雍第一时间就发现她了。 他靠坐在椅子上,姿势恣意,和东哥那拘谨的模样可完全不一样。 盯着站在窗口的姚婴,齐雍微微弯起嘴角,随后抬手朝着她勾了勾,什么话都没说,但意思很明白了。 姚婴看了他一会儿,之后转身从房门走进了屋子里。 看到姚婴,东哥也不由得微笑,“阿婴,你来的正好,公子可是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啊?”好东西?不见得吧。 东哥笑的很是骄傲,好像他得了什么大赏赐一样。 “快吃吧。”齐雍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盒,十分精致。 吃的东西?莫不是什么满月楼的好菜。 走过去,将食盒拽到自己面前,看了一眼齐雍,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在耍她。 不过,他也根本没看她,两条长腿大敞四开的坐着,一副自己很酷的样子。 打开食盒的盖子,她眼睛随即就睁大了,甚至不由笑出声来,“好香啊。” 装在食盒里的不是好菜,而是两半切开的黄澄澄的瓜,那香味儿扑鼻,犹如花蜜。这瓜长得很像香瓜,可是,又不是香瓜。 她没见过这样的瓜,在那个世界也没见过。 “快吃吧,放的时间久了,就不好吃了。”齐雍淡淡道。 “这个,好像很难得啊。给我吃,真的可以么?”这瓜应当是没问题,就算是有问题的话,她吃了也无碍。 “这是宫中贡品,一共十二颗。这一颗,你吃了吧。”看着她,齐雍轻声道。 “贡品啊。既然这么珍贵,应该公子吃吧。”好奇怪啊这个人,搞得什么鬼。 “这种东西,本公子吃了会不舒服。”齐雍微微摇头,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 奇怪,太奇怪了! 125、奇怪(二更) 去厨房翻找到一把较大的铁勺,姚婴坐在桌边,开吃。 黄澄澄的瓜很是特别,最起码她试了试把两个半的瓜扣在一起摆成一整个的样子,也还是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种瓜。 其实,她一直对什么贡品不屑一顾,只是觉得在古代这种随处都不便利的情况下,有些东西难以保存。所以,那些难以保存的东西老百姓根本吃不着,只能皇亲权贵享受,继而才会成为贡品。 但是,这回她也算是长见识了,原来,贡品真是稀奇之物,连她都没见过。 拿着大勺子,犹如吃西瓜那样挖下来吃,入口可不是一般的清甜,那股子花蜜味儿尤为浓重。就好像,这瓜是用花蜜浇灌出来的。 而且,绵沙多汁,要是用这瓜榨汁,能榨出好几杯来。 两腮鼓鼓,她边吃边转眼睛看齐雍和东哥,他们俩在说话,她也是在这时才知道,那个柳襄姑娘被东哥抓起来了。 这个柳襄有问题,真见了其人,就知道她必然不是普通人。连东哥这体弱的都闻出她身上那股子浓重的邪气,所以在她被接进御史府少史府邸之后,就把她给抓起来了。 那个御史府少史和齐雍认识,所以才会配合,这使得东哥的行动很是顺利。 而他把若乔带上,则是因为若乔是个姑娘好行事,至少比罗大川要强得多,他长得太凶恶了,扎眼。同时若乔身手也不错,抓柳襄姑娘的时候,皆是她出手。 柳襄姑娘已经被秘密的关押起来了,在这皇都,也有长碧楼的专有牢房。虽说皇都大,但在这个地方也未必是安全的,天子脚下,森严不比别处。 手里的勺子能遮住她半边脸,她边吃边听他们俩说话,这瓜的香气已经蔓延至整个屋子。 太香了,窗边引来了一些小飞虫,但这屋子里的人却是蚊虫不近,它们也只是在窗边乱飞而已,干着急。 半个瓜进了肚子,仅剩薄薄的外皮,她吃瓜的技术相当高超。 啃着勺子,她觉得剩下这半个可能吃不进去了,已经饱了。 只是这种新鲜的瓜果,在这种环境下也放不了多长时间,没有冰箱保鲜,估计一夜之后就烂成了棉絮了。 蓦地,齐雍转眼看过来,她啃着那大勺子都挡住了她半边脸,乌溜溜的眼珠子相当有神,像一只机警的猫。 “接着吃,都吃光。”他命令道。 咬着勺子边儿,姚婴盯着齐雍,他是真的要她吃,看起来也不像是逗她玩儿。 点头,她继续开吃,反正这瓜挺不错,吃了这个,也就不用愁苦晚饭的事儿了。 东哥看了看他们俩,随后起身,“公子,属下去后面看看,应当差不多了。” 临走时看了姚婴一眼,东哥的表情有那么些许骄傲,好像被赏赐吃贡品的是他一样。不过,好像又显得有那么几分担忧。 用手臂圈着那半个瓜,另一手持勺挖,她动作很娴熟,毕竟以前吃西瓜就是这样吃的,老手艺没忘。 他盯着她看,即使她没瞧他,她也感觉的出来。 挖出一勺来,递给他,“公子请。” 齐雍看了看她挖出来的瓜,别说,挖出来的还是个圆形的。弯起嘴角,笑意融化了他脸上那股子高深莫测的冷霜,“你吃吧,嫌你脏。” 嘴角动了动,冲到嘴边的脏话强硬的咽了回去,收回勺子自己吃。 “母后知道本公子在这儿,下午时特意派人送过来的。”齐雍说道,他说这话时倒也没什么情绪,但有人惦记着他,应该是开心的吧。 “皇后娘娘的爱心,都被我吃了。若是被她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我?”大概皇后娘娘也没想到,她这个儿子现在这般挑剔。 “分离太久,连本公子的喜好她都记错了。”齐雍神色淡淡,语气也淡淡。 “有些人的记忆的确是会出错的,公子也别伤心。再说了,有好东西,皇后娘娘都惦记着你,显然这爱子之心是没有出错。”他很小就和自己母亲分开了,不亲近,也在常理之中。其实这么一想,不由觉得他有那么一丝丝的可怜。 “无需你宽解本公子,你个豆芽菜又知道什么。”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她的安慰很是好笑。 豆芽菜?姚婴无话可说,继续低头吃瓜,这半个瓜也即将被消灭。 吃完最后一口,将两个瓜皮摞在一起,姚婴忍不住笑,“我看外面那些蚊虫好像很喜欢这瓜,既然瓜肉都被我吃了,那就让它们啃一啃瓜皮也好。” 齐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走出去,亏得她自己吃完还想着外面的蚊虫呢。 扔完瓜皮,姚婴走回来,正好罗大川从回廊那边大步的走过来。 “阿婴妹妹,公子呢?后面可是要完工了,这迷宫马上露出真面目了。”罗大川大声喊道,可见心内有些兴奋。 她伸手一指,罗大川就快步跑了过去,待姚婴走到门口时,他已经向齐雍报备完毕了。 这迷宫终是要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了,姚婴十分期待,看看到底是如何布置的。 就在罗大川说完之后,就开始四处环顾,一边吸鼻子。 一看他那动作,姚婴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是闻到刚刚的瓜散发出来的香味儿了。这家伙,鼻子跟狗一样,还挺灵。 “好香啊,是什么美食佳肴?闻着,好像是什么瓜果。”他也算是吃过好东西的人了,毕竟从小到大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但是,自从进了长碧楼,好像大多数时间都吃的一般般。忽然间闻见这味儿,他就大约猜出是什么了。 齐雍起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昨夜熏香遗留的气味儿。” “是么?”闻言,罗大川眉头一皱,立即抬手捂住了鼻子,这东西可不能闻,有问题。 齐雍走出房间,绕过姚婴离开。她站在那儿看着边往外走边捂着鼻子的罗大川,终是忍不住笑起来,亏得齐雍敢随口瞎说,关键是罗大川还真信了。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顺着回廊走向后院,其实也没走多远,因为剩下的房屋和长廊也仅剩前面那一排而已。走到昨晚那些人花天酒地的花榭,就能看到后面了。 所有的回廊都拆了,再往里走,就是乱成一团的地面,泥泞不堪。 那座迷宫也收入眼底,几乎占据了这听雨苑的三分之二。 全部都是以铁铸成,之前在急速旋转,但眼下已经不转了。 齐雍东哥还有护卫踩着泥泞的地面走在迷宫外面,迷宫高三米左右,人走在其下,看着真是渺小。 如此铜墙铁壁,想想还能在其中冒险,人力也并非难以抵抗。 之前她和齐雍就是在这其中一直走到了密室里,还有罗大川,以肉身之躯就能将它短暂的截停,各个都不凡。 没再往里走,姚婴就坐在围栏上看着,缓缓地晃动手腕,一条细小的身影从泥泞的水里爬了过来。 它可是把这听雨苑里大部分的小鱼都给咬死了,像是喜欢做坏事的小孩儿,见了蝴蝶就把它翅膀揪掉。 顺着栏杆爬上来,一路爬上她的大腿,又扭动着爬到她手上,摇头摆尾,一副讨好的样子。 揪着它举起来,姚婴歪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把它塞到了荷包里。 不安生,就得把它困在一隅,咬死那些竹鼠倒也罢了,那些东西怕不是善物。可那些小鱼又不是什么坏东西,它也去咬人家,心眼儿多坏。 齐雍等人在那迷宫前后左右转了好几圈,这整个迷宫也并非是个圆形,反而弯弯转转的。机关机括应当在内部或底部,想要探究其运转道理,还得把这整个拆开才行。 藏在里面的重要之物应当就是那块神骨八宝的玉牒,玉牒也到手了,其实是否把整个迷宫拆开也不是很重要了吧。 那个玉牒上是巫人想要隐藏的秘密,既然如此重要之物,又是因为什么而四散分开的? 仔细想一想的话,感觉还是有很多的不合理。但,她对巫人了解的太少了,无法轻易的下定论。 齐雍有很多很多关于巫人的秘密,但是他不想说,就算把他的嘴撬开也是无用。 他那奇怪的令人觉得十分可疑的行径,姚婴还是没想清楚。莫名其妙的对她好,不知是觉得戏耍她过意不去,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坐在围栏上晃悠着两条腿,一边看着他们在那迷宫四周转悠,到底有什么发现不知道,但看起来都挺兴奋的。 闭上眼睛,吃饱喝足,她开始窥视那个傀儡。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们总不至于还在那个地方藏着呢吧。 集中注意力,她开始窥见到那个傀儡的视野,没想到这一次,看到的却不是之前的那个屋子,他们果然出来了。 视线内时明时暗,他们在很暗又很脏乱的地方奔走,蓦一时停下来,极其慌张。 那个小蛮姑娘换了一身装扮,打扮成男子的样子,但太过纤细了,怎么瞧着也是不像男子。 他们在小巷中穿梭,走走停停,鬼鬼祟祟。大约四五个人,除了那个小蛮姑娘,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两三个满满当当的包裹。跑路都要带下人,原来是因为需要劳力,东西太多,小蛮姑娘自己无法背走。 他们走出了一条小巷,又钻进了另外一条,黑乎乎的,姚婴也判断不出这是皇都的哪里。但是,她觉得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要出城。选择在这个时辰出城,皇都城门关闭之前,守城的官兵检查的不会太细致,这个时候很容易浑水摸鱼。 窥视了好一会儿,姚婴蓦地睁开了眼睛,晃了晃有点疼的脑袋,随后看向迷宫的方向。正好瞧见了齐雍那挺拔的身影,他真是鹤立鸡群,即便一大堆人,也能够一眼看得到他。 “公子,我有事情要说。”喊道,她声音倒是也不大,但也足以让齐雍听到了。 挺拔的人转身看向她,之后,就朝着她走过来了。 踩着被拆迁过后的废墟,一步步走近,有那么一瞬间,姚婴觉得他好像在走T台,太扎眼了。 “说吧。”走过来,齐雍就站在回廊下,虽说他站的地方有些矮,但他还是很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气势凌人,尽管知道他没有那个故意释放压势的意思。 “我刚刚又看了看我的傀儡,他和小蛮姑娘要出城了。但具体在哪里,我分辨不出来,太黑了。我觉得,要抓他们得抓紧时间了,否则可能会混出城的。”仰脸看着他,姚婴一字一句的说道。她也蛮好奇那个小蛮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物,那么漂亮,难不成巫人都长得很好看? “好,知道了。”齐雍微微颌首,之后便转身又回去了。 片刻后,东哥就带着一队护卫匆匆离开了,姚婴继续闭上眼睛窥视,但也无法窥视太长时间,头疼难忍。 在接近半夜的时候,姚婴的窥视出现了新情况,马上要出城的小蛮姑娘被围堵了,但不是东哥,而是一队金卫甲。 立即向齐雍禀报了这个情况,他倒是也没显得很着急,想想昨天被撂倒在这里的那些公子哥儿,哪个不是身份高贵。被小蛮姑娘戏耍了,他们能罢休才怪。 齐雍始终都在听雨苑,那些皇亲国戚眼线众多,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这儿,动静又这么大,自然知道小蛮姑娘是跑了,没有被抓住。 窥视到的情况是,小蛮姑娘被抓了,她居然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而且,被抓到之后她反而没有那么慌张不安,倒是平静了下来。跟着她的那些侍女下人则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包括姚婴控制的这个傀儡,她都感受到了他的惧怕,那种下层人物对于强权的畏惧。而且,他好像知道如果被抓,就没命了。 赶紧向齐雍禀报这最新的进展,他略沉吟,随后便离开了听雨苑。 希望他能把小蛮姑娘带回来,姚婴还真想仔细的研究研究她到底怎么回事儿。 126、火之舞蹈(一更) 听雨苑的迷宫也开始被拆卸,这些负责拆迁的人都是能人,那么严丝合缝的迷宫他们也找到了缝隙,之后拆卸的进行十分顺利。 皇都开始下雨了,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持续了一上午,也足以使空气变得粘腻了。 尤其这听雨苑位于小断桥岸边,小断桥的水日夜不停,下了雨,水汽更重。 齐雍和东哥从昨晚出去后就没有回来,姚婴撑着伞走出听雨苑,站在小断桥的流水边,也不知他们何时回来。她的傀儡被关押了,是和另外几个下人关在同一处的,但小蛮姑娘不见了,被单独带走了。 小蛮姑娘不在,这傀儡也基本上等于没有用处了。 站在岸边,看着前面流动的水,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上面,瞬间被吞没了。 红裙黄伞,这种天气,她站在这儿像朵花,只不过却是并不自知。 伞面被雨水打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静静地站在这里,恍若生了根。 “阿婴妹妹,公子怎么还没回来?跟你说啊,迷宫已经拆了一半了,这玩意儿修的,机关都在地下呢。这当初修建的时候得多大动静啊,这四周就没人知道?”罗大川满身满脸的雨水,但他也是毫不在意,反而显得极为粗犷。 扭头看着走到身边的人,姚婴抬高举伞的手,想给他也遮一下,但罗大川又捏着伞柄重新挪回了她头上,反正都湿了,用不着。 “谁又知道呢?我就是想不通,这小蛮姑娘为何要冒险自乱阵脚。那天晚上,其实一切都很正常,公子也什么都没做,他就像是普通的来找乐子的男人一样。如果她不把我们往后面带,我们也找不到她是巫人的证据。那熏香奇怪,倒也无所谓,红锦庭出身,会一些下作的手段在常理之中。”姚婴轻声的说着,两天了,她还是没想通。 “你就是想得多,知道什么叫做贼心虚么?这人啊,没做好事儿,所以心里头就自己发虚。她肯定是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所以就焦急的跑了,连后路都没铺好。”罗大川哼了一声,这些个巫人,脑子也一般嘛。 姚婴叹口气,却觉得未必如此。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他们目前还不知道。 两个人站在这里,一个撑伞看河水,一个就那么淋雨,只当洗澡了。 下午时分,东哥回来了,通身湿透,脸色苍白,不只是没休息的原因,他显然是淋了一天的雨。 “情况怎么样了?那小蛮姑娘,可被带回来了。”找了一条毛巾给东哥,姚婴又去翻找干净的衣服,一边问道。 坐在椅子上,东哥擦着脸,一边叹气,“小蛮姑娘被小宁王带走了,被摆了一道,他气的不行,非要亲自处置了她。” 姚婴并不知小宁王是谁,但想来是那天被齐雍邀请来寻欢作乐的其中一个。 身份尊贵,被人耍了岂能开心,必然得找回面子才能泄愤。 “这么说,公子也无法把人要过来?”找到了干净的衣服,料子一般,但凑合穿吧。 “这小宁王是咱们公子一母同胞的兄弟。皇后娘娘共有三子一女,太子爷,咱们公子,小宁王,还有灵公主。小宁王年纪最小,心气也高。那晚在这儿受了辱,气的不行。这小蛮姑娘能不能转移到我们手里,还是未知。”东哥解释,听他语气就知很疲累。 这么说的话,姚婴好像知道那个小宁王是哪个了。那天的所有人之中,的确有个年纪不大的,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长得和齐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单单个头就差了齐雍一大截。 原来,那是齐雍一母同胞的兄弟呢,那天还真没看出来他们有什么兄弟之情,关系好似还不如和孟乘枫亲近。 “快把衣服换了吧,然后睡一觉休息休息,你的脸色很难看。”好像这段时间,东哥老了好几岁。 “好。”东哥叹口气,拿着干净的衣服朝着床走过去,姚婴也离开,走时帮他关上了门。 若是要齐雍与他弟弟抢人,也未必抢不过。反正,那小蛮姑娘落到了长碧楼手里,也怕是会生不如死。 听雨苑后面的迷宫已拆卸的差不多了,所有的机关暗括都在地下,那些大块大块的铁厚约一个指节,摞在了院子的各个边角,已经和围墙差不多高了。 姚婴曾站在远处看了几眼,这么复杂的东西,还是得专业的人来研究,她是研究不明白的。 倒是那密室的铁壁被拆卸下来单独放置一处,在光线很好的时候看,那铁壁内部的浮雕和之前看的没什么差别,就是摆各种舞蹈姿势的小人儿。 密密麻麻的,足有上万种姿势,每个都不一样。人也一共不过两条腿两条手臂,但在这铁壁上展示的,人就变成了千手观音似得。 两天过去,笼罩在皇都的阴云也飘走了,但齐雍一直没回来。倒是有别人来了,是长碧楼里精通机括机关的先生。 迷宫虽已被拆开,但在那地下的机关也值得研究。 他们关注的重点在那些机关暗括,那些雕刻着小人儿的浮雕却是无人理会。这两天姚婴一直在看那些浮雕,虽说自己摆不出那么标准的姿势来,但已将三分之一记在了脑子里。 她就是觉得弄一个密室练习舞蹈很瞎扯,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当然了,如果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只能说明她是被齐雍给影响的,看见什么都疑心。 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来人传来了新的消息,这个消息让东哥也大为吃惊。 皇都刑司要处死巫人小蛮,并且要公开处死,没有任何隐瞒的宣告了小蛮的身份。那公开处刑的官文明明白白,没有丝毫的夸大作假,直言她就是巫人,为祸皇亲国戚,其心可诛。 都没想到结果会这样,难不成,连齐雍都没把小蛮从小宁王那里抢回来? “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们去和公子汇合。”东哥略沉吟,决定还是得去询问一下齐雍,他不相信齐雍会有抢不到的东西,他想要什么,天王老子也是阻挡不得。 127、火之舞蹈(二更) 皇都刑司,公开处死罪大恶极的犯人,时辰选在午时过半。 而地点就是在刑司办公总地点的那条街,这整条街都被皇都的人视为不详,因为无数的人在这儿掉过脑袋。而且这地儿特别招乌鸦,几乎每天早晨都会有乌鸦在这儿乱叫,就算是放鞭炮也吓唬不了它们。 白日里,这地方还算好,但到了晚上是绝对没有人来这儿的。 但是,今日里却是人满为患,整条街上都是人头。不管是大人还有小孩儿,都往这条街上挤。 这条街不似其他的街巷那般繁华,街边两侧有店铺,但都是一些专做白事的铺子,纸人纸马纸牛,衬得这整条街好像都很不详。 今日要公开以极刑处死犯人的事儿早就传开,来看热闹的百姓将这条街堵得水泄不通。只有刑司大铁门那边是空旷的,因为一会儿将被处以极刑的犯人,那在皇都很有名气的小蛮姑娘就会从那边被送过来。 小蛮姑娘每月十五都在满月楼表演,很多没钱进满月楼吃饭的百姓也都在外围观过。如此美丽的女子,谁又能想得到她居然是巫人,而且一直都在处心积虑的做坏事。想她接待的客人无不是大人物,借着这个时机害人,也不知一共做了多少坏事。 今日的极刑十分吓人,说是极刑毫不为过,因为是火刑。 行刑的地方早就铺好了炭火,这一片地方就是用来杀人的,行火刑也根本不难。地面的石砖被搬开,露出了一条十米长两米宽的深沟。而那火红的炭火就铺在这深沟里,下面应当是还有一些特殊的构造,使得那些炭火一直都红彤彤的。 热气蒸腾,远远地看过去,那里的空气都是扭曲的。 距离行刑地半条街的地方,有一家客栈。客栈的前门开在了另一条街,临这条街的这一面,则被封死了。 眼下,这整个客栈都被包了下来,前后都是带刀侍卫。即便这整条街都是看热闹的百姓,但这客栈周边却没人敢靠的太近。 姚婴罗大川跟着东哥抵达这个客栈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被包下来了。但不是齐雍所为,而是那个小宁王。 站在窗边,姚婴和罗大川看着行刑的地方,虽距离有些远,但这里高,越过了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看那炭火燃烧的刑场,还是很清楚的。 在这儿清楚的瞧见热气在蒸腾,使得刑场上的一切都变得扭曲了。 “真要用火烧死一个姑娘?就算是巫人,这般对待个女人,也真是狠辣了些。”罗大川小声的说道。后面的桌边坐着齐雍和那小宁王,这火刑大概是小宁王想出来的,这话被他听到,必然得引得他不快。 “没看出来你还会怜香惜玉呢。”虽是如此说,但姚婴也觉得有点凄惨。被火活活烧死,想想就知是什么滋味儿。 “什么怜香惜玉,小爷只是觉得某些人心胸太狭窄了些。”压低了声音,他骂的是谁显而易见。 姚婴扯了扯唇角,那个小宁王年纪小小,但也着实是心狠手辣。这种自小就高高在上的人,被人戏耍,必然心中难平。不想出个解恨的法子,怕是觉都睡不着。 小宁王齐屏,虽和齐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的确是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锦袍玉带,一身富贵,唇红齿白,一双凤眼,换一身女装怕是也看不出他是个男人。 靠坐在椅子上,姿势比齐雍还要嚣张,喝着自家下人带来的茶,眉目间皆是高高在上。 他和齐雍没有交流,当然了,看得出齐雍不想搭理他,他也不想搭理齐雍。 其实去往听雨苑那天,他们俩应当是有过交流的。但今日则各自不言,难不成是因为那小蛮姑娘起了争执? 关于这小蛮姑娘,齐雍是如何处理的他们并不知道,有没有抢人,有没有和齐屏翻脸,他们都不清楚。 反正今早东哥得到了前往这里的消息,待他们来到这里时,齐雍和齐屏都在。 这条街人满为患,这杀人也成了热闹了,老老小小都跑来看,大概古人是真的很闲。 “哎,阿婴妹妹,你看公子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是不是因为他没抢过自己兄弟啊?果然是应了那句话,小儿子嫡长孙,父母亲的命根子。”罗大川在这点上是格外自信的,因为他是他父母唯一的儿子。若不是因为打死了人,他父亲为了让他能脱罪,才不会把他送到长碧楼呢。 “自小在父母身旁的,自然要骄纵些。这种时候,懂事明理的就要吃亏了。”这般说起来的话,姚婴是同情齐雍的,同样是皇帝皇后的儿子,他就要水深火热,在刀尖上滚,多不公平。 “是啊,一看那个小宁王就不是省油的灯。”罗大川点头,和他以前在青阳郡时的嚣张程度差不多,这让他很不爽。 两个人说着,刑场那边却有兵卫出来了,两队兵卫,将那装满炭火的深沟两侧围了起来,手中都执着很长的五齿长叉。 之后,又出来了一行兵卫,分别两个人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有男有女,正是那小蛮姑娘要逃离出城时带着的那几个。 姚婴的傀儡就在其中,不过三日日期已过,傀儡术的牵连也断了,也感受不到他的恐惧了。 不过,这些人真是吓得魂儿都丢了,被兵卫押着出来,大多数都不会走路,完全是靠他们拖出来的。 “开始了。”罗大川喊了一嗓子,那边小宁王齐屏便起身快步的走了过来。 这个窗口视野好,他走过来便抬起左右手把罗大川和姚婴扒拉开,自己占据了最好的地方。 罗大川瞪眼,东哥却把他给拽走了,还有一扇窗子,尽管窗口小了些,但也容得下他了。 姚婴被齐屏扒拉的险些跌倒,抓住了窗棂,看了一眼扒拉她的人,他却好似根本没有在意。 无话可说,姚婴站在窗边,占据这一隅,继续往刑场那边看去。 先押出来的这些就是那些侍女随从,显而易见,处以极刑也包括他们,并且还要拿他们先开刀。 刑场远处有一面大鼓,据说鼓面以人皮绷制,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的皮。 忽然的,那大鼓被敲响,沉闷的声音传出来很远,整条街的人都安静了。 下一刻,那已经走到铺满炭火的深沟两侧的兵卫,就强行的把抖如筛子的人扔了进去。 只是扔下去的片刻,火苗就跳了起来,那些人身上的衣服燃烧起来,他们身上捆绑的绳子也被烧断,人立即挣扎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姚婴也不由得皱起眉头,五六团火球在那深沟里挣扎,他们想爬出来,但两侧的兵卫使用手中的长叉又把他们推了回去。 那惨叫声极其刺耳,能感受得到他们极度的疼痛,怕是这个时候,他们只想一死。 街上看热闹的人无不翘脚往那边看,同时又窃窃私语,这种恐怖的场面,今日看了说不准会做恶梦。 燃烧的几个人其实也没挣扎太久,三五分钟吧,就没有声音了。火苗犹自在跳跃,空气中似乎还飘着一股人被烧之后的难以言说的气味儿。 姚婴的视线从刑场上移开,看向站在街上的人群,密密麻麻的,都面朝刑场。 蓦地,她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身影,一身黑衣,戴着个斗笠。他和所有人都呈相反的方向,并且在移动。 视线追逐着那个人,直至他顺着街角的小巷拐走,彻底不见了踪影。 几分疑惑,她的视线再次回到人群里,仔细的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发觉这人群里有不少人都是脸熟,是齐雍的护卫。 他们分散各个角落,融在人群中,穿的也是普通的衣物。不过,他们和普通百姓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就在这时,人群发出惊呼声,姚婴也转头看向刑场,小蛮姑娘被押出来了。 她长发披散,还穿着逃走那日的男装,身形纤细,双手反绑。被两个兵卫押着,她倒是不似之前的那几个人吓得都不会走路了,反而显得很镇定。 虽是披头散发,沦为阶下囚,但,她漂亮也是真的。即便此时,也仍旧让人觉得她很美,那种破碎的美,继而不由生出一股惋惜之情来。 被带到那深沟前停下,本以为下一步她就会被兵卫给推下去。但是,下一刻兵卫就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不止百姓,连姚婴都有些不明所以。旁边窗口的罗大川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这火刑比想象中的要残忍的多。 小蛮姑娘被松了绑,她站在那里,缓缓抬手将散落在身前的长发撩到了后面。 随后,她忽的摆动身姿,跳起了舞来。 这是让人没想到的,街上的百姓各个翘脚,扬高了脑袋往刑场上看。这边窗口,姚婴也仔细的盯着她,身形如柳,翩然摆动,长发飞舞,那些火炭蒸腾起来的热气像是在给她伴舞一样,让她整个人也朦胧起来。 旋转,舞动,忽然间,充满了苍凉和萧瑟空寂的两弦琴声响起,不知从哪个方向而来,却是冠盖了这整条街道。 这是莫先生的两弦琴,他几乎每个月十五都会配合小蛮姑娘在满月楼跳舞。琴声让人听之欲醉,姚婴听着这琴声却是感觉十分伤心,一时之间好似茫茫世界,只有她一人,不知来处,不知归处。 莫先生的琴声和小蛮姑娘的舞绝对是天作之合,此情此景,岂是美好二字可形容。 姚婴盯着那小蛮姑娘看,她不是男人,倒也不会如痴如醉。只是看着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她好像不是在跳舞,是在传递什么信息。”她忽然开口,其他盯着看的人也回神儿了。 一直坐在那儿不动声色的齐雍看过来,盯着她垂坠在后背上的长发,“如何得知?” “是啊,你怎么知道?”眼高于天的齐屏也在盯着她,问道。 看了一眼齐屏,姚婴继续盯着小蛮姑娘看,“她这些动作和雕刻在铁壁上的一样,我这几天在那儿记下差不多三分之一。我忽然觉得,那些动作不是舞蹈,而是传达信息的一种形式。她每月十五在满月楼免费登台表演,莫先生为她拉琴。说是报答满月楼的老板的恩情,可这恩情是什么谁都不知道。或许,每月十五,就是她传达信息的时日。她不懂痋蛊,但却是巫人中重要的人物,是专门传达信息的。” 听她说完,齐雍给门口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便立即离开了。 齐屏盯着满脸认真的姚婴,脸上露出玩味儿的笑,“没看出来啊,你个小丫头懂得还不少。” 小丫头?齐雍说这话姚婴无话可说,因为这身体的确是比他年纪小。但这小子说她是小丫头,就不怕闪了舌头?他明显比她年纪小。 “因为我长脑子了。”她回答,语气冷淡。 “这话什么意思?骂本王呢。胆子不小,信不信本王这就把你扔到刑场上去?”齐屏一听这话不高兴了,他向来高高在上,敢这么跟他说话的,都死了。 假意呵呵笑了两声,姚婴继续往刑场上看,小蛮姑娘还在跳舞。而街上人群中,十几个护卫正在人群中穿梭,他们在搜寻可疑之人。 莫先生的琴声犹在,但不确定在哪个方向,护卫想必也去抓他了。 “跟你说话呢,胆大包天,敢无视本王。”齐屏上手推了她一下,姚婴踉跄一步,随后扭头瞪眼盯着他。 “瞪什么瞪?敢跟本王瞪眼睛,眼珠子不想要了吧。小小年纪,如此狂妄。”他上前一步,比姚婴高半个头,尽力的居高临下,以鼻孔凌人。 姚婴给了他个白眼儿,反正有齐雍撑腰,她也不怕得罪他。 “还敢无视本王,黄毛丫头,你脑子有病吧。”双手叉腰,气的眉毛都要飞了。 “你有药啊!”同是一母同胞,这人怎么这般幼稚。 齐屏一哽,“本王有药,你吃么?” “你有多少,我吃多少。”淡淡的和他搭茬,谁想到开始说相声了、。 齐屏握紧了拳头,气的脸都白了,“你等着,本王这就去拿,你若不吃,定你死罪。” 128、纵容(一更) 那齐屏脾气大得很,而且说做就做,转身就走了。 姚婴懒得理会,继续往刑场那边看,却正好看到小蛮姑娘舞毕,旋身就跳进了那铺满火红炭火的深沟里。 她的衣服以及头发在瞬时便燃烧了起来,火苗跳起,她整个人就被浓浓的火球包裹起来了。 不似之前火刑的人惨叫到撕心裂肺,小蛮姑娘根本没有声音,但是她在挣扎。 而且,就在她跳下去的时候,莫先生的琴声也停了。 街上那么多人,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天地间好似只有那小蛮姑娘在燃烧的声音。 没过多久,那个火团就不再挣扎了。街上,寂静的人群中,却有很多人在来回走动,那是齐雍的护卫。 “哎哎哎,那儿有个跑的?”蓦地,半个身子都悬出窗外的罗大川大喊,一手指着远街,站得高望的远,他看见有人在跑了。 在人群中的护卫自然听到了他的大嗓门,看了他一眼,根据他的指示,立即朝那边追了过去。 街上人太多了,擦肩接踵,再加上罗大川的大喊,街上的人群好像顿时慌了一样。 姚婴也盯着,视线追逐,罗大川所指的那个人已经跑出了人群的范围,眨眼间就转过了街角,不见了踪影。 “如此一来,小蛮这个人的作用也算是知道了。”齐雍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姚婴扭头看向他,这人也不知何时跑到自己旁边来了。 “那,公子你是根本就没有和小宁王抢人么?”听他这语气,怎么好像是故意的。 “到本公子手里也是一死,有什么可抢的。”齐雍微微皱眉,他是根本就没抢。 姚婴恍然,怕是审问这小蛮姑娘也没问出什么来,而她不会操控痋蛊,便也不知她到底有何作用。 赐她一死,她临死前的要求都答应,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从而判断出她的作用来。 她要在行刑前跳舞,如今姚婴这么一说,那么就知她的作用了。密室里雕刻在铁壁上的那些动作,不是什么舞蹈动作。 “很聪明,这脑子也有些用处。”齐雍垂眸看着她,一边抬起一只手在她头顶拍了拍。 被他拍的眨眼,“我之前在下面人群里也看到了护卫的影子,他们隐藏在人群中,我想之前公子是担心有人会营救小蛮姑娘吧。但,没有人营救,倒是她临死前传递了一些什么信息,只是我们不明白。还有那个莫先生,他不知藏身何处的拉琴,怕是也不简单。” “你的猜测不无道理,还有满月楼。”齐雍认同她的猜测,设想的很多面。 “是啊,说什么恩情,现在想想,真是瞎扯。”双臂环胸,姚婴点头,被齐雍赞同,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看着她那骄傲的小样子,齐雍终是忍不住弯起嘴角,微微歪头,如子夜一样漆黑的眼睛载着丝丝笑意,“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了吧。” 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有,你那弟弟很蠢,和你天差地别。”骂人的同时,加了一句夸他的话,当然了,真诚度有多高就不一定了。 正说道齐屏呢,他就气冲冲的回来了,手里头还真拎了两包药。 “臭丫头,本王把药拿来了,你若不吃,本王要了你的小命。”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明明年纪不大,可是说要了她小命时,那股子凶狠劲儿也是真的。 姚婴看着他,期间扫了一眼齐雍。 齐屏马上走到近前,姚婴忽的朝他伸出手,赤蛇不知何时就被她托在手里,在她手张开的同时,它弓起上半身,朝着齐屏张开嘴,两颗尖尖的毒牙露出,并发出咝咝的恐吓声。 赤蛇险些就怼到了齐屏的脸上,他忽的顿在那里,两只眼睛盯着赤蛇,恐惧汇聚至他的双眼,一瞬间成了对眼儿。 之后,他眼皮一翻,就直愣愣的后仰了过去,重重的砸在地板上。 如此轻而易举就被吓晕了,姚婴发出一声轻嗤,收回手,赤蛇又钻进了她的衣袖里。 “封建社会的小王子,没挨过社会主义的毒打,欠揍。”年纪不大,倒是蛮嚣张的。 “你这胆子也的确越来越大了。”双臂负后,齐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吓晕了齐屏,他也没不高兴,好像不关他的事儿似得。 “这不是有公子嘛,我有公子做后盾,胆子自然大。”恭维的话张嘴就来,主要是她刚刚瞟了他一眼,他也没露出要她让着齐屏的意思。 这话齐雍应当是爱听,竟然笑了一声,“本公子不在的时候,还是要低调些。忍气吞声,自保为上。” “是。”立即点头答应,她刻意的露出笑脸,两个酒窝在肉肉的脸颊上,倒是极为可爱。 她刻意谄媚,齐雍也不是看不出。似笑非笑的斜睨她,随后抬手揪住她的后衣领,强硬的把她转了一圈面对窗外,“无事别傻笑。” 收了脸上的笑,往楼下看,因为刚刚护卫造成的躁动,这街上的百姓差不多走了一半了。而刑场那边,执着长叉的兵卫正在整理堆积在炭火上的一些骨头渣子。他们是要把骨头都烧成灰,所以还得整理一会儿。 “走吧。”扯着姚婴的后衣领,齐雍转身就走。 姚婴张开双臂,被他扯得不由自主倒退着走,命运的后颈被扼住,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只能任由他拽着。 “哎哎,公子,不管小宁王了。”扯着走出了房间,那齐屏带来的站在外头的人才敢冲进去。 “管他作甚,死不了。”齐雍是真的不管他,在他看来,齐屏的确是欠揍。 到了楼梯口,姚婴被齐雍扯着转了一圈,和他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东哥和罗大川也下来了,几个护卫聚齐,便返回了茶馆。 茶馆这几天歇业,因为有个人被关在这里,若乔负责看管,就是那个柳襄。 这个柳襄有问题是真的,因为她身上的味儿真的很重,和那个小蛮姑娘完全不一样。 回了茶馆,齐雍便下了几道命令,封锁满月楼,封锁红锦庭,所有相关人员全部羁押。 129、纵容(二更) 这个柳襄长得和小蛮姑娘很像,也难怪之前红锦庭的那些姑娘们酸她,因为看起来太像小蛮姑娘,借着长相相似,继而模仿人家了。 她身上的味儿很重,但是,没有在她身上搜出来什么痋蛊之物。 待姚婴检查了一番,也差不多知道这柳襄怎么回事儿了。 “她大概是不听话,被下了蛊,而且不止一种。她应当不是巫人,却是被控制了。”只不过,下在她身上的蛊也只是让她听话而已,不听话就会十分痛苦,生不如死。 “不是巫人?”一直在看守她的若乔有些诧异,再说这个柳襄这么多天也没有说过自己不是巫人啊,反而说一些有的没的。 “不是巫人,就是味儿重了些。”姚婴微微摇头,重新走回那被捆绑在椅子上的柳襄姑娘面前。 她和小蛮姑娘很像,身形纤细,柔柔弱弱的。只是,外表柔弱,不代表真的柔弱。这几天若乔和她周旋,她是满口胡说八道,没一句真话。 “你无需这般瞪视我,我和她不一样,你胡说八道,她最多揍你一顿。我就不一样了,我能让你不想说真话最后也一样会如实交待。就是,你可能会有点痛苦,可能之后会流口水尿失禁什么的。”双臂环胸,姚婴看着这柳襄。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不似小蛮姑娘。那小蛮姑娘只是传递信息,多余的事情一概不知。 那柳襄姑娘看着她,有那么片刻的恐慌,“我该说的都说了,我一个小女子,又知道什么。”声线柔弱,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你不知道也无所谓。”姚婴摇了摇头,这个柳襄会演戏,怕是不会如小蛮姑娘那样有骨气。 若乔站在一边,自是一脸不悦,这个柳襄,死到临头还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不是巫人,却好似还及不上巫人有风骨。 动作慢悠悠的从荷包里抽出一根极细的黑色的针来,不知是什么材质,捏在她手中,虽是极细,但也黑白分明。 转身面对着那柳襄姑娘,她一手拿着针,另一手缓缓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你要做什么?”柳襄此时真的慌张了起来,扭动身体,要摆脱姚婴。 若乔立即走到她身后控制住她的脖子,姚婴也在同时找准了为准,一手扶着,另一手持针就扎了下去。 那根黑色的针瞬时没入她的头皮里,恍若冰一样,进入了她的头皮里就瞬时融化,消失无踪。 而柳襄也在同时安静了下来,不再扭动。 若乔歪头看了看那坐在椅子上的人,这柳襄姑娘眼神呆滞,已不是刚刚那满口胡言又狡黠的样子。 姚婴后退了一步,看着柳襄,她抬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说说吧,你和小蛮姑娘是什么关系?” 柳襄的眼睛固定在她的手上,片刻后,她开口,没有感情的开始述说。 她和小蛮姑娘的关系并不是上下级,柳襄负责的是红锦庭的那些烟膏,勾搭上司内丞,继而利用司内丞在他那里安插了上面派下来的人手。 将那吸食入身体的烟膏里添加了痋雾,吸食之后必然成瘾,继而身体会迅速的被蚕食。 这个事情已进行的差不多有一年,而柳襄接任务也是随机的,因为上头的任务是不定时的。 下任务的是谁她也不知道,每次来的都不一样。她与小蛮姑娘没有任何联系,唯一的联系就是前几日,有一个人忽然来到,下达给了柳襄一个任务,要她去通知小蛮姑娘,给她听雨苑下牌子的人来自长碧楼,必须想法子赶紧撤离皇都,否则下场难料。 这是她唯一一次和小蛮姑娘联系,之后自己也开始慌乱起来,但没有上头的命令,她也不敢有动作。 询问她那个给她送消息的人模样,她却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个瘦高的男人,根本就没看见脸。 这下子,小蛮姑娘那自乱阵脚的举动就有原因了,齐雍在派人下牌子给听雨苑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这些巫人的行动还真是隐秘,下达任务,也从不露脸,极为谨慎。 而这柳襄知之甚少,只是奉命行事。她只知道小蛮姑娘和莫先生是自己的同道中人,但,没有过多少接触。 她把自己所知道的尽数告知,之后便是没头没尾的絮叨,说自己出身如何如何。虽不是巫人,但也的确是出身贫苦,若乔在那儿听她发癔症了似得嘟囔,姚婴则离开了。 从后院的仓库出来,这才发觉齐雍和东哥已经回来了,只不过,齐雍好似去休息了。 唯有东哥坐在楼下喝茶,隐有焦虑。 将从柳襄姑娘那儿得到的信息尽数告知东哥,他听闻后便皱紧了眉头,“如此说来,是我们身边之人泄露了信息,有叛徒?” “或许吧,清楚公子的动向,那几天咱们身边一共那么些人而已。”若是有叛徒,仔细一查就能得知。 东哥叹了口气,“满月楼的东家已经不见了,那些做事的人应当没什么问题。红锦庭却是一塌糊涂,都是女人,哭天喊地,闹腾的很。” “公子是不是被吵得脑袋都大了。”能够让齐雍倒头大睡且不起,看来是真支撑不住了。 “公子太累了,连续两天也没怎么吃喝。估计一会儿太子府就能送饭菜过来,是专门给公子补身的。这样吧,阿婴你给送到公子房里去,叫醒他,看着他吃了。”东哥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姚婴不明所以,但想也没想的摇头拒绝,“这怕是不好,公子睡觉呢,我去叫他算什么?东哥你找别人吧。” “他人,怕是也没这个胆子。”东哥看着她,主要是叫醒了齐雍之后的后果。别说派其他人,就是他也很发憷。 若说有谁吵醒了齐雍不会受到严厉的斥责,且不怕他发火的,东哥想了想,眼下只有姚婴一个人了。 不管是不是姚婴对公子有情意,但公子对她也的确是不同的。大概是清楚她的情意,又不想太过伤害她,对她就总是会宽容一些。 忍不住发出假笑来,“你们没胆子,我也一样没胆子。这个艰巨的任务,你们就石头剪刀布决定吧,不要带我。”站起身,她转身快步离开,这种事不参与。 姚婴去了后屋歇息,这种时候也没她什么事儿,虽说没有被送回长碧楼,但眼下也和米虫差不了多少。 待她休息够了,从后屋出来,灯火通明的一楼桌子上,摆了六七个精致的食盒。 一看见那些食盒,姚婴就弯起了眉眼,果然啊,没人敢送上去。 “不知满月楼和红锦庭那边的审问调查进行的如何了?”捧着自己因为睡得不是很舒服继而有些浮肿的脸,姚婴边走过来边问道。 东哥已经去休息了,换成了另外一个年岁较大的护卫在这楼下值班,当然了,还有其他护卫,大约七八个人。 “刚刚送来了消息,满月楼的小厮回忆起,大约半年前,有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和他的东家关在房间里很久。那个女人裹着血红色的披风,连脸都看不清。倒是那个小厮瞥见了一丝,说她半张脸上都是被雷劈过的痕迹,像一只鬼爪抓在她脸上似得。”和姚婴交谈,这护卫语气较为沉重。 这种形容姚婴第一次听到,被雷劈过?她倒是也见过,那种被雷劈过但是却有幸活下来的人。全身上下的血管都好像浮出了皮肤,恍若魔鬼的印痕。 不过,被雷劈过还能活着的人,应当不多。就算活下来,怕是也可能残废了。 “唉,这种人,也不知该去哪儿找。”护卫有些无奈,天下之大,找人又岂会那么容易。 转眼看向那些原封不动的食盒,“看样子,公子还没起身呢。” “公子太累了,几天来不吃不喝也不睡。眼下也没人敢去打扰,但这饭菜,放的太久可能就凉了。”护卫轻声道。对于齐雍的关心,他和东哥差不多。 姚婴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阿婴姑娘,你把饭菜送上去吧。”护卫话锋一转,忽然道。 “为什么?”他什么时候也跟东哥一样了。 护卫笑了一下,尽管年岁较大,平时看起来也十分沉稳,但这笑、、、还真是三八。 “阿婴姑娘在公子面前自然是不一样的,公子即便生气,也不会发火。再说,公子不吃不喝也的确伤身体。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公子身体若是垮了,一切都得停下来。”护卫说着,从最初三八的表情转换成大义在前担忧至极的慷慨担心。 姚婴极其无语,听他说这种话,她居然无话可说了。 这帮人,未必是担心齐雍,很大的可能是准备看笑话。别看这些家伙各个一副粗犷大汉的模样,但内心的八卦之魂都在熊熊燃烧,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叹口气,姚婴看着对面护卫大哥一脸正义却十分八卦的眼睛,她摇了摇头,“成,我去送。要看笑话的就支楞起耳朵,不过别笑的太大声。” 起身,她走到桌边,本想拎着两个食盒上去,哪知一个就很沉重。 几个护卫呼哒哒的跑过来,一人拿一个,勤快的不得了。 看着他们那殷勤劲儿,可不是刚刚雕塑一样站在那里的模样。 上楼,拎着食盒的护卫跟在身后,落脚无声,尽管是想看热闹,但还是小心翼翼。 其实他们根本无需小心,因为罗大川也在上面睡觉,到了二楼就听到他那震天动地的呼噜声,纯粹的噪音。 抵达齐雍所在的房间门口,几个护卫把食盒放下,之后就静悄悄的撤退了。不过也没走远,就在楼梯那儿呢。 拎着一个食盒,姚婴推开房门,房间里漆黑,也没燃灯,齐雍果然在睡觉。 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她又重复了几回,把门口的食盒都搬进来。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山珍海味,如此沉重。 这大概是太子爷作为长兄的关切吧,但这关切太沉重了些,他这弟弟就长了一个胃,哪能一下子全吃光。 搬运完毕,她这才找到火折子把房间的琉灯点燃,只有一盏,光火幽幽。 扭头看向床铺,齐雍就躺在那里,衣袍靴子都没脱,而且躺的板板正正。双手交叠搁置在腹部,呼吸清浅,几乎听不到声音。 罗大川的呼噜声倒是极为清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睡得着,可见是真累了。 缓步的走到床边,姚婴歪头看了看他,之后蹲下。 其实按照齐雍的功夫,有人闯入他身边,他不可能没感觉。 只不过,真的疲累至极时,所有的感官系统应当都失灵了。 双臂紧闭,睫毛很长,漂亮的眉毛带着那么一股孤高。下巴上的胡渣分外明显,和第一次见他是没什么两样。 当然了,也有不同之处,那就是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睡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消除。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姚婴终是伸出一只手来,缓缓的靠近他手臂,轻轻地推了推,“公子,吃些东西再休息吧。” 她声音也不大,但距离他这么近,也足以吵醒他了。 齐雍的眼睛果然在动,不过,并没有睁开。倒是他搁置在腹部的手一转,就把姚婴的手擒住了。 他的手很热,但好像他的体温一直都一个模样,较之常人要高一些。 看着他扣住了自己的手,姚婴试探的往外挣,却没有挣脱。 而床上的人也挪动身体,侧起身体对着她,也把她的手抓到了他的脖子底下。 他始终没睁眼,做这些动作也不知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他的脖颈温度好像更高,而且下颌下还有胡渣,她的手背垫在那里,扎的她痒痒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姚婴就不明白了,缓缓的动自己的手指,碰触他的脖颈,抓着她手腕的手也跟着收紧了。 看他这样子,估计是要满足外头那些看热闹的家伙了,没有生气发火,过于双标,正是那些八卦之魂想看到的。 “齐雍,睁睁眼,你大哥喊你吃饭了。”而且她也饿了,太子府送来的食物,必然得尝尝。大家都认为她有‘特权’,那她就试试,到底有没有。 130、你的虔诚(一更) 似乎这一次她声音太大,那个闭着眼睛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大概因为光线朦胧,他的眼睛看起来也有些迷蒙。 距离很近,他看着她的脸,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抓着她的手缓缓的从自己脖颈下抽出来,看了一眼,之后握紧,把她的手指都捏的变形了。 “还惦记着本公子没用饭的事儿呢,很好。”看着她,齐雍开口,哑声道。 微微歪头,仔细的盯着他的眼睛看,虽是还有些朦胧,但应当是醒了。 “兄长的爱无比沉重,数个食盒,估计得有二十道菜。公子赶紧起床吧,不然一会儿兄长的爱就要凉了。”努力的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捏的她手指头要断了。 “累。”她的手挣脱出去,齐雍便把自己的手臂搭在了头顶,当真一副疲累至极的模样。说话时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的精神都涣散了似得。 “所以,都担心你不吃饭就睡觉,身体会受不了。看在你的属下都如此关切你的份儿上,赶紧起来吧。”站起身,姚婴就知道那些等待看戏的家伙们满足了,没有听到齐雍狂躁的怒吼。 “他们关心,怎么不见他们出现?”齐雍依旧躺在那儿,看样子有些赖床。 “希望公子能考虑一下他们的胆量,正因为没有一个人有胆子来叫醒公子你,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儿。来吧,起床。”俯身抓住他的手,姚婴一个大力就把他拽了起来。 顺着她的力道坐起身,齐雍看着她,眼角眉梢间的疲惫化成了笑意,“这么说,只有你有这个胆量。” “应当说是公子赐予的胆量,把小宁王吓晕了都没斥责我,显然我还可以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这个‘特权’,看来是真的存在。 当然了,仅限于他心情好的时候,心情不好,怕是就会戏耍她,以欺压她来获取心理上的满足。 “你还想做什么?”看着她,齐雍问道,显然很有兴趣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转了转眼睛,姚婴转头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食盒,“太子府出来的膳食,必然很不同凡响,我能吃么?” 齐雍脸上的笑以可见的速度消失,甩开她的手,他转身把腿挪下床,“吃吧,看上眼的都归你了。” 歪头看着他,话说的是不错,但语气不怎么样。 转身走向餐桌,挽起衣袖,一一的把所有的食盒都打开。诚如她所想,每个食盒都是双层的,装满了色香味儿俱全的膳食。 而且,很多补身之物,是专门为齐雍准备的。一个一个的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待得最后一个食盒清空,这桌子已摆满了。 “尽管有些凉了,但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姚婴这感叹是真的,而且因为看见了这些饭菜,她瞬间觉得肚腹空空。 “坐下吃吧。”齐雍在喝水,看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不由道。 看了看他那隐隐带笑的眼睛,姚婴随即一屁股坐下,虽说刚刚瞬间变脸不知为何,但他这会儿的大方也是真的。 这太子府的厨子不一样,和满月楼不是一个性质,手艺真是不错,自带一股高贵感,连这食物都跟着高贵了起来。 这种膳食应当买不到,不能用金钱来定价,吃的是身份和地位。 她吃的两腮鼓鼓,待得齐雍在对面坐下来,她已经啃出一堆骨头了。 “这一天下来有何进展?”缓慢的动手用饭,齐雍一边问道。 “满月楼的一个小厮说半年前有个穿着血红色披风的女人和他掌柜的在房间里密谋了许久,那个女人很特别,像是被雷劈过一样。但他只看到了半张脸,所以无法说出更多的情况了。”边吃边说,两不耽误。 闻言,齐雍用饭的动作倒是一停,他想了想,开口道:“是鬼婆。” “鬼婆?之前咱们在囚崖的洞窟里见过的,那些壁画上的女人就是鬼婆。”这么一说,姚婴也想起来了。原来,鬼婆真的存在,且就在这世间,或许多次与他们同处一城呢。 “满月楼的东家能够直接与鬼婆见面,地位可见不一般。”让他跑了,实在可惜。 “那个莫先生抓住了么?”她在下面的时候也没多问。 “很快就会寻到他的行踪。”齐雍却很有信心。 “还有就是柳襄的口供,她说在公子你向听雨苑下牌子前后,就有人要她去通知小蛮姑娘,告知了你的身份。所以,她才会自乱阵脚,冒险的准备逃离皇都。”这事儿,八成有内奸。 齐雍看着她,片刻后才微微颌首,没有多说。 内奸这种事儿不能乱说,没有足够的证据就怀疑自己人,不明智。 可是,如若没有内奸,这个消息又是如何传出去的? 反正内奸这两个字很不友好,让人不由生出一股腹背受敌之感。 正思考这事儿呢,对面齐雍却把刚刚吃进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抬眼看向他,他皱着眉峰,一边用勺子舀起瓷盅里的汤。汤里有一块块不知名的食材,他刚刚就是咬到了这个。 “这是什么?”眯着眼睛探头看,姚婴没看出来是啥。 “鹿鞭。”齐雍放下勺子,这盅汤弃了。 看着他,姚婴就乐了,“公子的兄长还真是想得周到,大概他是觉得公子晚上有什么娱乐项目,所以特意煲制此汤为公子助兴。” 抬眼看向她那幸灾乐祸的样子,齐雍淡淡的哼了一声,“那么,晚上的娱乐,你要参与么?” 眨了眨眼睛,姚婴低头继续吃饭,忽然间的说起疯话,她接不住了。 “你自己吃吧,好奇这汤的话,就尝尝。”起身,齐雍不吃了。返回床边,挺拔的身体一转,便躺下了。 “充电一整天,开机三分钟。”看来是真累了,能吃几口,已经很给面子了。 躺在那儿,齐雍微微歪头看着她,像个仓鼠似得,别看长得小,胃口倒很大。那桌子的菜,好像都不够她吃的。 “你的虔诚较之最初,是增多了,还是减少了?”齐雍忽的问道。 吃饭的人一诧,扭头看过去,姚婴是不解的,什么虔诚? 131、你的虔诚(二更) 虔诚,哪方面的? 对于唯一的至高无上的领导人的崇拜?还是对于一个身份高贵血统纯正,却又甘愿舍生忘死保卫国家的一个男人的敬意? 亦或是、、、、关于之前的暗恋假说? 吃着,姚婴两腮鼓鼓,这好像又是个死亡问题,不能随意回答。 再说了,楼里的人都在八卦她和齐雍,在他面前不动声色,但可没少在她跟前儿满脸跑眉毛,讨人厌的很。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呢,就听得蹬蹬蹬有人跑上楼来的声音,抬头看过去,正好护卫也到了门口。 “公子,快信。”是急事儿,护卫倒是记不得会不会惹怒齐雍的事儿了。再说,他本来也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床上,齐雍也翻身坐起来,接过护卫递来的快信。手指极快的将信封拆开,他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姚婴看着他,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他这表情,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下一刻,齐雍便下床了,起身,行动如风,哪是刚刚那充电一整天开机三分钟的状态。 “公子,你要去哪儿?”举着油爪子,姚婴问道。 “接着吃你的吧。”齐雍看了她一眼,便快步的离开了。 齐雍走了,并且带走了茶馆里所有的护卫,他们行动很快,眨眼间便全部都走了。 姚婴独自坐在这房间里,犹自的举着都是油的手,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长长的叹口气,继续低头用饭,这么多好吃的,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不过,这么一大桌子,她也终究是吃不完。 若乔上来吃了一轮,醒来的罗大川收尾,总算是全部干掉。而且,那盅鹿鞭补汤,也落到了他的肚子里。 姚婴很怀疑他吃完会飚鼻血,毕竟对于他这种吸了迷情熏香梦里都是白云的家伙,根本还不明白泡妞儿是怎么回事儿呢。 翌日,齐雍还是没有回来,而且也没有任何人回来通知留在这里的人应该做些什么。 东哥也很担心,并且这里还有个柳襄,总是不能一直待在这儿。 幸好小仲和言责一直在茶馆里给打下手,等了三天没有等到齐雍的命令,在带着姚婴去见了红锦庭里几个可疑的姑娘之后,便决定先把柳襄带回长碧楼去,一直关押在这茶馆里也不行啊。 在这皇都,其实倒是比较好行事,因为到处都是熟人。尤其是这几天红锦庭和满月楼被封锁,所有人员都被扣押,他们拿了太子爷的谕令,在刑司来去自如。 而且齐雍那边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东哥担心会随时有消息或命令送来,便决定要言责和小仲还有罗大川把柳襄先送回去长碧楼。 罗大川自然不干,他才不做跑腿儿的事儿呢。 东哥无奈,这罗大川拒绝,他还真是拿他没招儿。 而若乔、、、负责她的姑姑也不知何时会来,人不归他管,他自然也不好命令她做事。 愁苦之后,东哥决定亲自把柳襄送回长碧楼,回去还得将她安置好了。 虽说这柳襄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而且她也不是巫人,但在这皇都的事情没有解决完毕时,还是得让她活着。 东哥决定亲自押送,罗大川倒是一副得逞的样子,谁也别想指使小爷跑腿儿,他是用来做大事的,跑腿儿这种小活儿他坚决不做。 临走时,东哥交代姚婴,如若若乔被调走,她必须得控制好罗大川。若是接到了公子的命令,也最好等他回来。他回长碧楼把柳襄安置好,便马不停蹄的回来。 姚婴却觉得他是多虑了,齐雍都要把她当成米虫了,哪还会让她做什么。 东哥离开,这茶馆就只剩下他们三人,如同留守儿童,每天无所事事。 姚婴兜里有钱,馋肉了就去对面买羔羊肉吃,仨人倒是过了几天自由自在无业游民的生活。 不过,他们不去找麻烦,却不代表麻烦不会自己送上门来。 小宁王齐屏大概是缓过来了,就满城的找姚婴要报仇。也不知他的人是怎么翻遍了全城,最后找到了他们。 幸好是他没有直接冲到茶馆来,先是派人过来查探,罗大川看的清楚,那下人就是齐屏身边的。 没有齐雍在,也没人撑腰,姚婴决定不和他正面对决,躲为上。 于是乎三个人在齐屏赶来之前逃离了茶馆,虽说不知去哪儿,但不与齐屏正面对决,是十分正确的。 皇都太大,离开了茶馆,三个人才发现好像也无处可去了。 这齐屏虽没掌握着什么官职,可是手底下的人却是很多,他们在茶馆都能被他翻出来,若是住到什么酒楼客栈里,估摸着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线。 姚婴想回自家,可是,有若乔在,若是回了她家,发现姚寅不在,指不定就得引起她的怀疑来。 心里头在计算着去了她家,她又该如何应对若乔的询问,她对姚寅的着迷,简直是无可理解。 在皇都密密麻麻如迷宫一样的街巷中穿行,天色暗下来,他们三个仍旧在兜兜转转。 罗大川和若乔俩人倒是心情不错,说说笑笑,当然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嘲笑齐屏。 他人手是很多,可是,人多不代表能力大,像他们俩跑的这么快,纵使他有再多的人手,也根本找不到他们。 逐渐的朝着自家那条街拐过去,很多人家都亮起灯火,有的人家养狗,他们走过时那些狗发出叫声,这种喧闹的平静让人内心很是舒服。 这陌生的时空,偌大的城池,倒也不是来去无归,毕竟还有一个家可以落脚,身边还有两个人。 走着走着,若乔和罗大川就不再说话了,而且,两个人的脚步都放缓,最后,停了下来。 姚婴本来走的就慢,他们俩停下了脚步,她也停下了。 转着眼睛,分别看了看站在自己两侧的人,“你们怎么了?”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下一刻忽的返身向后,犹如长箭被射出去一样,瞬间移到了这条巷子的入口处。 一个全身被包裹在黑衣之中的人被揪出来,三个人就此缠斗一处。 姚婴很是意外,这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们三个缠斗一起,根本就分不清楚谁是谁。 她转着眼睛想要分辨,可是根本就分不清。 把赤蛇放出来,她晃动手腕,那细小的身影咻的钻了出去,直朝着那缠斗在一起的三个人爬了过去。 姚婴也不停的晃动手腕朝着那边走过去,罗大川的功夫很好,姚婴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若乔的功夫也不错,他们俩配合默契,围攻一人。那个黑衣人辗转腾挪,一时间还真没甩开他们俩。 就在姚婴走过去距离四五米时,赤蛇也飞了上去,它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跃起半空不成问题。 那个黑衣人反应灵敏,赤蛇小小的身影他清楚的感觉到,身体一矮,躲过罗大川和若乔的攻击,便脚下抹油,迅速的跑了。 若乔大概真的是和人交手过太多,反应极快,立即追了上去,两个人眨眼间就消失在眼前。 罗大川慢了一拍也要追,姚婴出声喊住他,“罗大川,怎么回事儿?那个人,是不是齐屏的人?” “不像。刚刚我们就发现,有人在后头跟着。功夫很高,鬼鬼祟祟。”罗大川一抹黏在脸上的发丝,因为刚刚动过武,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狰狞。 “一直在跟着我们?若乔会不会有危险。”一想觉得不好,俩人立即追了过去。 赤蛇也跟着若乔追黑衣人去了,罗大川认着脚印,带着姚婴追赶,然后就一路追到了城门。 这个时辰城门还没关闭,俩人到了城门,还被守兵盘问检查了一番,耽误了不少时间才出城。 出城便是一片黑暗,漆黑的夜空连星辰都没有,简直是如浓墨一般。 在这种天色中,姚婴的眼睛基本是作废的,啥都看不见。 好在罗大川是有用处的,在黑夜中识物,不成问题。 带着姚婴往外走,下了护城桥,他寻找了一番,便伸手一指,“人在那儿呢。” 两个人快步过去,果然在路边看到了若乔,她蹲在那儿,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若乔,你受伤了?”蹲下,姚婴扶住她的双臂,仔细看她,虽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也能瞧得见她不对劲儿的脸。 “我没事。”若乔回答,一边抬起头来。嘴上说没事,但她的神情却骗不了人,好像很慌乱,却又在极力的隐藏。 “那个黑衣人呢?跑的倒是挺快。”罗大川双手叉腰,极为气愤。而且也不知有什么目的,在皇都里鬼鬼祟祟的跟了他们那么久。 “这个人好像不寻常,极大的可能是巫人。我必须得去追赶,你们俩回城吧。”她忽的站起来,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若说在长碧楼的身份,姚婴赤衣加身,其实是可以自己做决定的。只不过,因为齐雍似乎是要她做米虫,她反而一直也没什么自作主张的机会。 而若乔和罗大川则是不行的,必须得有人带领他们才可以,擅自行动,是要受到惩罚的。 “不行,你一个人怎么可以?”罗大川也不同意,虽说他和若乔也没认识多久,但这几天三人在一处,她自己去行动算怎么回事儿。 “我必须去。罗大川,你保护好阿婴,她年纪小,又没有武功。这会儿公子也不在皇都,若是被小宁王抓到了,不知会怎么对付她呢。她哥哥知道了,必然心疼。”若乔说着,一边抬手摸姚婴的头。她这举动完全是把自己置于某个位置上,像长辈一样。 姚婴自然觉得她很奇怪,虽说这些天有的时候她也说起姚寅,可也没这么直白。 “公子不在皇都,的确是没人给我们撑腰。既然你要去追那个人,想要找他踪迹也不容易。这样吧,我们一起去追。我有蛇,闻着味儿找,比你自己瞎摸索要快得多。”虽不知若乔到底怎么了,但她这么想去追那个人,那就一同好了。 “小爷同意。”罗大川是根本不怕什么擅自行动之后会得到惩罚之类的事情,而且在皇都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那就走吧,速战速决。”不等若乔拒绝,姚婴便抓住她的手,晃动另一只手,要赤蛇寻踪追赶。 他们俩直接做了决定,若乔拒绝的话都没说出来,便被架着离开了。 顺着官道追寻,但没过多久,便进了山。罗大川和若乔分别走在姚婴两侧,带着她走倒是也不快不慢。 而且,有赤蛇在带路,方向也只有姚婴搞得清楚。 在山中穿梭一阵,又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田地,就上了土路。这种土路大都是寻常百姓走的,夜里倒是还好,白天但凡有车马行过,无不是尘烟飞扬。 若乔看起来真的挺着急的,和她在一起这么久,还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呢。 姚婴心中疑惑,罗大川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在皇都还是在荒郊野外的,他都觉得差不多。 姚婴走的两腿发软,但是休息这俩字儿是说不出来的,因为若乔看起来太着急了。 一路往东走,山林田地居多,村庄也不少。当然了,距离皇都这么近,大大小小的城池也是很多的。 只不过,那个黑衣人明显是不走城池,专门走荒僻的地方。 他们路过村庄时,倒是看见了老黄牛,寻思着买一头拉车,姚婴就能歇一歇了。但若乔和罗大川非常鄙视,老黄牛的速度,还及不上他们俩呢。 没办法,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依旧开十一路,反正她是走的连续几天汗流浃背,身上都发臭了、 有一些地方十分难走,那个人显然是特意走这种路的。 而且,姚婴也是才知道,大越的东部山这么多,崎岖难行,深山老林,而且,夜里还能听到狼叫。 他们三个人像是荒野求生一样,跟着赤蛇追踪,过去了七八天,一直没看到那个他们追踪的人,反倒是在深山里迷路了。 是真的迷路了,因为三个人都不清楚当下身处何地,即便分得清东西南北,也不知自己此时到底在哪儿。 132、鬼岭(一更) 这山极其难行,而且也不知那个黑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知道他们在后面追他,所以故意在这种难行的地方拖延他们么? 别说姚婴,就是若乔和罗大川这两天都累的不成样子,灰头土脸,不像抓人,倒像是逃荒的。 而且,关于路线,两个人起了一些争执。 罗大川认为应当适当的绕路,无需一定要跟着那个人的路线走,没准儿他就是故意绕远路,专走艰难的地方。那个人功夫高,自己一个人也不成问题,但他们三个人之中有个姚婴。她身体太弱,跋山涉水的,再把她给累的残废了,他们到时还得把她背出去。 若乔不同意,她觉得就得追着那个人走,若是绕路,没准儿就失去了他的踪影。就算赤蛇不是人类,异常敏感,可这是大山,野兽还特别多。 若把人丢了,他们这几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两个人为了这个问题争吵,姚婴坐在石头上眼神儿呆滞的看着他们,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针尖对麦芒,土匪遇流氓了,好家伙! 单手托腮,姚婴看着他们,觉得接下来他们俩可能就要搬山互砸了。 也好,把这山都拆了,接下来就能走平坦的路了,不用翻山越岭,挺好。 蓦地,那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忽然一同闭了嘴,姚婴挑眉,看着他们俩同时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 姚婴顺着他们俩的视线往那边看,接近五分钟后,有声音传来。 罗大川和若乔两个人并肩而立,摆出互相依托又掩护住了姚婴的方位。 姚婴以为是野兽,但,并不是。一堆荒草晃动,之后,一个人从里头出来了。 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布衣,小腿扎紧,背着自制的弓箭,腰间还挂着流血的兔子和山鸡。 这造型,一看就是个猎户啊。 看见他们三个人,那猎户也愣住了,“几个娃娃、、、是要去哪里?” 他说话带着一点口音,不过还是能听懂的,这口音不难听。 若乔立即露出微笑来,用着和那猎户一样的口音回话,表示他们三个人迷路了。 那猎户一听,也笑了起来,“这是鬼岭,不熟悉路的都会犯迷糊。这样吧,老头子给你们带个路。” “大叔,是这样的,我妹子她扭了脚。你看,能不能带我们去个能歇脚的地方。过几天,我妹子的脚好了,能走路了,我们再出山。”若乔立即说道,回头给了姚婴一个眼神儿,她立即配合的一手捂住自己的脚,一脸痛苦。 “那成,几个娃娃不嫌弃,就去老头子那儿吧。”猎户倒也热心,大概也是看这三人中有两个姑娘,还都长得挺面善柔弱的,那狰狞的罗大川也自动被忽略了。 若乔给罗大川使了个眼色,叫他扶姚婴,自己则举步上前,和那猎户套话。 她能说大越各地的话,口音转变,毫无压力。 这个猎户的口音她一听就知道是哪里人,与之套话,十分自如。 罗大川在后直接把姚婴给背了起来,看着走在前头的两个人,他淡淡的哼了哼,“刚刚不是还说要追着那人的踪迹不能绕路么?这是干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吧,想找个地方安置我,她也好行动。”姚婴说道,当然了,在这种深山老林里遇到一个猎户,几率得多小。所以,可能有问题。 “谁知道。”罗大川背着她,走的倒是也很轻松。 姚婴盯着走在前面的猎户,这么看着倒是没什么问题,也没闻着味儿。再说,赤蛇也没什么行动,刚刚爬到她衣袖里,老老实实的了。 这猎户果然是住在这鬼岭的,而且,不只是临时住,他一直都住在这里。 房子建在茂密的半山,且从山下开始就都是陷阱,都是防野兽的。 而且,这个猎户家不止他一个人,他还有一个女儿,才十六岁。 他是从女儿三岁的时候搬进这鬼岭的,原因是,他的女儿脑子有些笨。当年他的媳妇儿生了女儿后身体亏损的十分严重,无法再生育。他爹娘就逼着他休掉结发之妻,还要把她女儿给溺死,因为在他们生活的村里就有这样的说法,傻孩子是孽障,不能留。 他舍不得媳妇儿也舍不得女儿,一气之下就带着妻女藏进了山里。前几年他媳妇儿去世了,就只剩下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靠着打猎为生,比在以前那村子里自在多了。 根据这房屋周围的设置,可以看出他说的不是假话,有些陷阱看起来便有年头了,有的都生锈了。 往山上走,有一条他自己修的小路,当然了,也是有陷阱的,须得注意。 套着话,若乔就问道最近有没有在这鬼岭里遇见人。 那猎户想了想,他还真见着了。 不过,见着的不是单独的一个人,是一群人。 但是远远地瞧见的,他当时在崖上取猎物,就瞧见崖下峡沟中有一行人匆匆而过。那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穿着统一,其中一人长得特别高,所以这猎户记得清楚。 长得特别高?说起这个,姚婴第一时间想到的必然就是齐雍啊。 可是,这世上长得高的也未必只有他一人,是不是他,还不一定呢。 说着,就到了家,这猎户姓张,若乔便喊他张叔,故意学他的口音,这句张叔还挺好听的。 进了用削的锋利的树枝做篱笆的院子,踩到了院子地上的线,扯动那房屋门前挂着的铁铃铛。铃铛一响,下一刻房门就打开了,一个长得超级可爱的姑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小姑娘就是张叔的女儿,十六岁,叫小悦,张小悦。 一身花色的布衣,虽是料子一般,但穿在她身上真是无比欢俏。 头发梳成两个花苞在脑袋上,更是让她显得无比可爱。 看见张叔,她就笑了,憨态又明媚,让人一看便知她毫无心机。 张叔给她介绍若乔等人,这小悦连连点头,好像记得清楚。 待得张叔转身去卸下身上的东西之后,小悦笑眯眯的还接着问若乔叫什么名字,她忘了。 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脑袋却不是很好,真是让人有些遗憾。 若乔继续介绍自己,连续说了好几次,小悦自己也反复的嘟囔着。待罗大川背着姚婴过来,姚婴朝着她介绍了一下自己名字,她就又把若乔的名字给忘了。 罗大川笑出声,把姚婴放下,然后大声道:“你呀也别费心记了,这个叫姐姐,这个也叫姐姐。我,是英勇之士,叫罗大哥。” 小悦点了点头,大概是想全部重复一遍,但是眨了眨眼睛,她就又都忘了。 张叔过来解释,说这小悦就是这样,天生的,长这么大,她能记住他是她爹,还记得她死去的娘,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若乔自是有些同情,姚婴坐在木墩子上看着那忙碌的张叔。这院子里的一切生活物品都很充足,而且大部分是手工制作。只有一些自己制作不出来的东西,是从外买来的。 这张叔说的都是真话,他带着妻女躲在这大山里很久了。因为他脑子不太好的女儿,他情愿躲在这里生活,是个很负责人的男人。 罗大川大概是瞧那小悦傻乎乎的样子很有趣,便开始支使她去给他倒水。然后又说饿了,叫她去催促张叔准备饭,饭菜什么的他都可以付钱。 说了一大堆,小悦点头答应,转身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刚刚的话她都忘了。但她倒也不是说忘得一干二净,而是心里头知道好像是有事儿叫她做,可是又想不起来了。 兀自站在原地苦恼,小脸儿都皱成了一团。 “罗大川你有病吧,很好玩是不是?”若乔看不过眼,瞪了罗大川一眼,然后走到小悦身边,揽着她的肩头去找张叔。 “哎,你看这丫头好玩不好玩?瞧着好像和你年纪差不多,但这脑子可真不一样。”罗大川开心的很,从未见过这样脑子不好的人,而且还蛮可爱的。 “你这废话还真多。我看一时半会儿的若乔是不想离开这鬼岭,咱们也做好打长期战的准备。我身上还有大约十两的碎银子,你身上有多少?拿出来,给张叔。”把钱袋摘下来递给罗大川,像张叔这样,靠打猎也根本赚不了多少钱。 只不过,他说前些日子在山里看到的那一行人,也不知是不是齐雍的队伍。 他离开皇都,就再也没了消息,根本不知道那天他收到了什么信息,又去了哪儿。 他们仨是跟着那个黑衣人的踪迹进入这鬼岭的,这个地方又从未听说过,不知这里到底又有些什么。 凑了三个人的钱,若乔送给了张叔,借着姚婴脚扭了的由头,就在这里歇下了。 大概是第一回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小悦很高兴,可是又记不住他们的名字,最后就真的以哥哥姐姐来区分了。 罗大川背着张叔多次逗弄小悦,把她耍的团团转,他乐得不行,气的若乔要揍他。 姚婴却是在思虑张叔在山间看到的那一行人,以及,若乔多次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的焦急。 这山中荒无人烟,夜幕降临之后,更是漆黑的天地不分。 罗大川和张叔在同一间房休息,若乔悄悄地向姚婴提出,想借赤蛇一用,她要重回今天遇见张叔的地方,追踪那个黑衣人。 133、鬼岭(二更) “在你和张叔套近乎,又说我脚扭了之后,我就猜到了。只不过,这么多天过去了,我还是没想通,你到底为何要如此执着,你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她和若乔还有小悦睡在她的房间,只有一张木床,三个人挤在一起,但凡有一个人较胖,这床就装不下她们了。 “我有我的原因,之前执行任务,没有一件是完美成功的。阿婴,我想在咱们楼中出人头地,不管如何,哪怕混到和你一样的赤衣也好呀。”若乔弯起嘴角,似乎真的是为出人头地。 姚婴看着她,昏暗的油灯,她的眼睛看起来极其明媚。如她所说的出人头地什么的,根本不会有她这样的眼神儿,没有一丝一毫的功利。 “好吧,我无法说服你,那也只能等着你了。你带着赤蛇吧,控制它也很简单,我教你。”说着,姚婴把手腕上的链子拿下来,套在了若乔的手腕上。 将如何简单的控制赤蛇教给了若乔,之后她便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她很焦急,连等到天亮都不想。 姚婴坐在木床上看着狭小的窗子,外面是一片漆黑,还有夜莺以及虫鸣。 尽管它们在叫,可也仍旧让人觉得很平静,最起码这种声音倒是让她觉得很宁静。 转眼看向睡在旁边的小悦,睡得真是昏天黑地。如此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姑娘,脑子却不太好使,真是可惜。 这一晚,姚婴都没怎么睡。待得天亮了,她刚刚有些迷迷糊糊,睡在她身边的小悦就爬起来了。 起床便大声的抻懒腰打哈欠,发出来的声音很是健康,当然了,也未免太健康了些,吵得姚婴也醒了。 小悦除了脑袋不太好使之外,身体倒是十分好,而且作息时间看起来还挺规律的。 睁开眼睛看着她,姚婴也不由得弯起嘴角,能活的这么没心没肺的,也挺好。 小悦扭头看到了姚婴,就愣了。 “你不会又把我忘了吧?我是婴姐姐。”再次自我介绍,她总忘事儿,这一夜过去姚婴也想到了。 放下双臂,小悦扭头想了想,之后就灿烂一笑,“姐姐。” 显而易见,她是真的忘了,而且昨晚睡在这儿的明明是三个人,眼下却只有她们俩,她也没发现不对劲儿。 坐起身,姚婴摸了摸她散乱的头发,“起来吧,我给你梳头发。” 小悦点点头,欢快的下床穿衣服,生活自理方面她还可以。 仍旧给她梳成了昨天的两个花苞头,衬托的她极其可爱,憨态可掬。 山里的清晨是十分清爽的,姚婴目前是‘扭脚’的状态,所以也不能随意的往外走。 哪想到小悦出去片刻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用木棍自制的拐杖。 “给姐姐,走路。”小悦笑眯眯,她没进门就忘了这句话,显然是张叔教她说的。 “谢谢。”姚婴接过那粗糙的拐杖,倒是有些惭愧,她的扭脚是假的,但张叔却当了真,还一大早的给她做了拐。 小悦笑眯眯的,别人对她说谢谢,她也不会客气的说没关系。 倒是看着姚婴撑着拐杖站起身,她笑的更开心了。 张叔起的早,做完了拐杖就开始做饭,他做饭的手艺很一般,超级一般,不过在这种地方,能做熟了有味道就已经很不错了。 姚婴拄着拐走到院子里,之后又挪到了厨房。 厨房简陋,两个大灶,旁边摆了七八个黑乎乎的陶罐,里面是油盐之类的调味品,还是很丰富的。 “张叔,看您做饭的架势,还真是熟练,看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您在家中洗涮做饭吧。”靠着门框,一手拄着拐,她这伪装成残疾人还是很到位的。 “没错的,自从她娘过世,老头子就开始围着灶台转了。这个地方可不敢让小悦进来,还想着等老头子死了,这丫头可怎么办,咋样也不能饿死自己。哪想教了多次也教不会,还险些把自己给烫了。”张叔说起这个来,不免有些愁苦。他有四五十岁,可是却很显苍老。想想小悦的年纪,在这个年代算是老年得子吧。 “现在就愁苦将来的事情有些过早了,张叔身体健康,重于眼下才是。”是啊,如果他去世了,小悦怎么办呢? 说起这个,张叔也陷入了愁苦之中。 院子里,罗大川在不断的逗弄着小悦,坐在磨盘上,看着小悦被他逗得团团转,又傻乎乎的始终笑呵呵,他也忍不住跟着笑。 姚婴几次用眼神儿警告他收敛,但他却好像也被小悦传染了,点头答应之后,转头就忘了。 两个人在院子里嘻嘻哈哈,一个是真的脑筋不清楚没心没肺的傻笑,另一个则是捉弄人得意的笑。 张叔在厨房里忙活,出来几次没看到若乔,这才询问她去哪儿了。 姚婴随口编了个瞎话,说若乔在昨天的路上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她回去找了。 张叔反倒有些担心,说这山里野兽很多,一个姑娘家别再出了事儿。 他的担心是出于好意,但也的确是小瞧了若乔,别说一两只野兽,就是群兽围攻,她也能逃得出去。 之后,姚婴便又开始询问起他在山里看到的那群人的事儿,在那之前,他还有没有见过其他的人在鬼岭活动。 张叔等着锅里的水加热,一边回忆,想了许久才想起些事儿来。 他在这鬼岭也住了十几年了,这鬼岭之中有猎户和采药人频繁进出,这倒是不稀奇。不过,他们不会往深处走,也就是说,这些人最多走到他所居住的这片山的再深处一点儿,就不会再冒进了。 鬼岭深处有迷障,大概是因为地理环境所致,那些迷障常年不散。野兽进去了,也鲜少看到它们再出来。 张叔倒是也接触过那些迷障,他当时想再往深处走走,不过,吸了迷障这眼睛就不好使了。他居然看见迷障里有鬼影,吓得他就跑回来了,至此后再也没靠近过。 迷障?鬼影? 这两个条件,纠缠在一起,听起来就没那么单纯了。 院子里,小悦和罗大川哈哈哈的笑声此起彼伏,姚婴也管不了了,若乔在的话,非得和罗大川打起来不可。 不过,不说罗大川是否是在逗她,但她这会儿的确是开心的,笑声发自肺腑。 如此简单就得到快乐,某些方面来说,真是让人羡慕。 若乔一去就很久,姚婴和罗大川没怎么样,倒是张叔有些着急。担心她一个小姑娘出事,这深山老林的,想找她都不容易。 看着张叔执意的要去找若乔,姚婴给罗大川使了个眼神儿,他没办法站出来,说他去找,顺便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功夫,证明自己打得过野兽。 罗大川的一番比划的确是镇住了张叔,之后就同意了他出去找,并且把昨天回来的路线重新跟他说了一遍。 可罗大川即便是出去,也不可能回到昨天他们相遇的地方。姚婴暗暗的给他指示,让他往鬼岭深处走,去查探一下那个迷障到底怎么回事儿。 依罗大川的体质,一般的迷障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任何的影响。 罗大川表示收到,之后就离开了,只身一人,他要更潇洒些。不用担心姚婴会不会跟不上,更不用跟若乔因为路线问题而吵架。 两个人都离开,张叔也隐隐的担心,就爬到了房子上挂了一块彩色的布,不至于让那两个人找不到回来的方向。 姚婴就和小悦坐在院子里编草绳,别看小悦记不住事儿,但是做这些手工她还是做的很好的。机械的重复一件事,比记住那些很多字的话要简单的多,小悦的草绳编的特别好。 看着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姚婴也忍不住的弯起嘴角,真是可爱。可爱也不是专属于孩童,像她这么单纯天真的女孩儿,也是可爱的。 姚婴心知若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也不知她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还以为短时间内罗大川也赶不回来呢,谁想到傍晚时分,他就跑回来了。 姚婴很是意外,“听张叔字里行间的意思,那有迷障的地方可很远,你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了?”还是这家伙根本就没找到,半路就回来了。 “小爷我是谁?罗大川!脚底生风,这点路算什么。那有迷障的地方小爷看见了,而且,有多人出入过的踪迹。”压低了声音,罗大川说道。 “这么说,之前张叔在崖上看到一群人进山,他们就是进入了有迷障的鬼岭深处。”姚婴坐在院子的磨盘上,看着累的满身臭汗的罗大川说道。 “有可能。”他点头,回答道。 “这个地方,我从来没听说过。罗大公子见多识广,不知有没有听说过?”她来到大越才多少年,很多地方都不熟。 罗大川摇头,“在大越,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多了。只有名山大川才有名,这种地方谁能知道。” “这个地方也真是够奇怪的了。算了,等若乔回来,我们出去,向上头报备一下吧。”稀里糊涂的,反正这个世界四处都充满了危机。 罗大川不甚在意,什么奇怪不奇怪的,他想的也没那么多。 蓦地,他瞧见了小悦从房子里出来,眉毛一挑,就快步的走了过去。 一天的功夫,这小悦就把他给忘了,别说记他名字,连他今早还在这儿的事儿都忘了。 罗大川早上笑哈哈的心情都没了,本以为捉弄了她一早上,又教了她很多遍叫自己大川哥哥,她能记住呢。结果,啥都没记住。 山野深处,宁静而清冷。这个时节,在皇都还很温热,但这山里的夜晚就很清凉了。 张叔查看自家储粮,觉得可能不够这段时间几个人吃的,正好姚婴他们又给了他不少钱,于是他决定明天出山一趟,去附近的镇上置办些粮食回来。又想起姚婴的脚扭了,是不是去郎中那儿买些药回来。 看他如此热心,姚婴都觉得他们给的钱太少了。 继续伪装着扭脚,在这里等待若乔回来,罗大川时不时的就去鬼岭深处查看,迷障深处他没进去,但一直跃跃欲试。 等了四天,还不见若乔的踪影,姚婴心中隐隐的有几分着急。 张叔要比她更着急,就担心若乔会被野兽叼了去,接连两天一直在说应该去找她。 但,第五天的上午,便出了让姚婴坐不住的事儿,赤蛇回来了。 只有赤蛇而已,尾巴上的鳞片都掉了,弄得惨不忍睹。它能循着味儿回来,着实是不易,尤其控制它的手链还没在姚婴的手上。 看见赤蛇,姚婴连拐杖都扔了,快速的把它接到手里,看着它在自己手心里七扭八扭,她眉头也皱的愈发厉害。 “罗大川,若乔可能出事儿了。”她可能,真的碰见那个一直要追踪的黑衣人,但结果、、、 “怎么办?”罗大川深吸口气,虽说和若乔吵架,但同僚情谊还在。、 “赤蛇能带路,让它领路,我们去找她。”从荷包里拿出一粒药塞进它嘴里,就算它受了伤,但眼下也没时间等它养伤了。 “好。”罗大川点头答应,这就准备出发。 张叔自然阻拦,而且,这会儿好像也发现他们显得有点不对劲儿。 不过,姚婴和罗大川必须要去,张叔又想做他们的向导,担心他们在山里出事儿。 最后,还是罗大川用小悦做理由,才阻止了张叔跟随,他和姚婴也匆匆的下了山。 用赤蛇引路,没有用链子控制它,但它也记得来回的路,已不是聪明绝顶可以形容的了。 赤蛇在朝着鬼岭深处走,就是有迷障的那一片,这段路罗大川这几天走了好几回,自然是无比熟悉。 如果若乔在那片迷障里,那他前几次岂不是数次的与她擦肩而过? 想到此,罗大川就更着急了,担心若乔再有个闪失,那他可真是蠢到家了。 这个时候姚婴也没时间与他说这个,跟着赤蛇走,在崎岖的山里来来回回,待得两个人奔波到了那片迷障附近时,天都暗下来了。 夜里的迷障更是重重叠叠,而且,吸入鼻子里有一股焦炭的气味儿。 “你早就该告诉我这些迷障是有味道的,这是断虫道和痋雾融合之后的气味儿,这地方不对。”这可不是腐烂的植物制造出来的瘴气,是人工设置的。 134、死而复生(一更) 进入迷障,连罗大川的眼睛都不太管用了。好在赤蛇一直在前面,没有跑的太快,罗大川依稀的能辨认到它的身影,所以也没有走偏。 罗大川一手拉着姚婴的手臂,担心她跟不上。而且,这迷障的气味儿真受不了,刺得他嗓子开始发疼。 但好在,没有出现什么其他不良的反应,越往深处走,这路好像就变得宽敞了,且,一直很平坦。除了一些荒草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在荒野之中,这种情况是很不正常的,可是,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正常,这种情况,也就变得正常了。 “断虫道?阿婴,咱们长碧楼四周就有断虫道,是为了防止遭受攻击,同时也阻止楼里的那些发疯的凶兽跑出去。那你说,这里设置的断虫道为的又是什么?”罗大川不明白了。 “断虫道的作用就是如此,不让外面的人或东西进去,也不让里面的人或东西出来。”作用是一样的。 “那么就说明、、、”罗大川心底的疑惑可越来越大了。 “就说明,这个断虫道就是巫人搞的,除了他们,没人有这个本领。”当然了,长碧楼的人也有可能。可是,长碧楼的人又怎会做这种事情。 “你说若乔会不会真没命了?”三个人一同来,她可不能出事。这个时候罗大川不由的怨恨自己这两天多次来到这边缘为何不进去? “希望不会吧。”睁眼瞎,她只能依靠着罗大川的拖拽。 这条宽敞又平坦的路很长,这是由断虫道和痋雾两种东西设置出来的神道,是专门用来走人亦或是行大型车马的。 只不过,眼下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到,不能就此下结论。 蓦地,罗大川脚下一转,带着姚婴开始往左侧走,并且树丛也开始多了起来,是赤蛇转方向了。 两个人跟随,姚婴一手被罗大川拽着,另一手护着头,但仍旧不断的被树枝抽打到。这里太不好走了,也不知若乔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忽然间,罗大川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就停下了脚步。 “阿婴妹妹,你就站在这儿别动。这前头,塌陷了,你那蛇,可就在那儿摇头摆尾呢。”罗大川能看得到,将五六米之前的情况复制给姚婴。 “这么说,若乔是在里面?”姚婴皱眉,有塌陷?那么地底下有门道。 “应当是。太黑了,你又行动不便。你呀,就抱着你的蛇在这儿等着小爷,一动都不许动。小爷下去,要是天亮了小爷还没出来,你就、、、”罗大川说着,但却停了。 “我就赶紧离开,以求自保。”姚婴接茬儿。 “太没义气了!小爷要是天亮还没出来,你就下去找我。”罗大川哼了一声,随后大步的走了出去。 姚婴站在原地,片刻后赤蛇又重新顺着她的裙子爬了上来。她把它缠在手腕上,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倒不是只身一人害怕,而是什么都看不见。 罗大川下去后,这里就变得极其安静,什么虫鸣鸟叫根本就没有,这里就像是一片死亡之地。 那个塌陷的地方,也不知下面有什么。但罗大川功夫很高,姚婴倒也不是很担心。 长长的吐口气,这瘴气的味道真是有些刺鼻,不过于她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影响。 站在那儿等着,一动不动,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视线里仍旧是漆黑一片。 回想张叔说过的话,他说没人敢进这个地方,即便是野兽进来了,也从未见它们再出去过。 可是,这里设置了断虫道,还有痋雾,野兽是不会靠近的。 它们虽不是人,可十分敏感,甚至比人类要敏感。 它们会进入这种地方,本身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蓦地,一阵坍塌的声音响起,但不是在刚刚罗大川去的地方,而是在她的右侧。 缓缓的转身,姚婴放出了赤蛇,要它先去打探。 赤蛇很听话,即便没有手链的控制,但它很清楚自己的主人是谁。 很快的,赤蛇就回来了,爬回姚婴的手里,扭动身体通报信息。 随后,姚婴缓缓的朝着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移动,蓦一下,还是有泥土掉落时发出的声响,在这个宁静的夜里,也显得十分清晰。 没有手链,她也不是很确定赤蛇提供的信息会不会有偏差,毕竟它偶尔的也会失控。 所以,它刚刚是在告诉她,它发现人了。 朝着那边走,树枝在她身上脸上抽打,姚婴最后不得不猫腰前行,尽量避免被树枝抽打到。 终于,脚下踩踏的地面有些松软,她也停止了冒进。跪在地上,双手向前摸索,泥土松散,还有一些气体在朝上吹。 吸了吸鼻子,这味儿闻着不太对,一股肉腐烂的味道,和着血味儿。 腐烂的味道必然是长久堆积的,但血味儿,是新鲜的。 向前挪,她双手一直在前,摸索着,都是泥土。 这些泥土湿乎乎的,像是从底下刚刚翻新出来的,可是,塌陷的话,不是应当地上的土往下落嘛,缘何是底下的泥土翻上来的? 继续向前,她的手指触碰到了其他的东西,是布料。布料下,是硬邦邦的物体,如果手感没错,是人的身体。 深吸口气,她的手继续向上,触碰到了更大的面积,这应当是腿。 试探着抓住,往后拉,极其沉重。一条腿向后勾住了树干,使出了浑身的劲儿,把那个人拽了过来。 两只手其上,摸到了两条腿,逐渐的向上游走,这个尸体的手脚身体俱在。 一直摸到了肩膀处,根据曲线内收向上,摸到的是空空的,这个尸体没有头。 姚婴长长的吐口气,随后收回手,坐在了原地。 一具没有头的尸体,是怎么混合在泥土里的? 太黑了,她看不见,刚刚这处到底是塌陷还是其他情况也就更不一定了。 就在她期盼着天赶紧亮起来的时候,她的手腕忽然被抓住了。抓住她的那只手冷冰冰,硬邦邦,可是抓住的那瞬间却好像要捏断她的手臂,疼的她瞬时咬紧了牙齿。 135、死而复生(二更) 抓住她手的尸体直愣愣的坐起身,另一只手就准确的摸到了她的脖子。 尽管没有脑袋,可是准确度却很高。 姚婴有瞬间的诧异,随后快速的用还自由的手从荷包里的抽出一根长针来。喉咙被扼住,她的手都开始颤抖,那长针也扎破了她的手指。 捏住长针,她的嘴也不由自主的张开,呼吸不上来,而且她的喉咙好像都要被捏碎了。 那只手环绕到尸体的背后,准确的摸到了他腰椎大穴,趁着彻底窒息之前,她手里的长针就刺了进去。 别看这尸体硬邦邦的,但肉到底是肉,长针刺入没费什么力气。一直整根没入,这攻击性极强的尸体也动作一停,掐住她喉咙的手也松开了。 之后,哐的一声,他又倒下了。只不过,仍旧在制造一些声音,他在抽搐。 谁又能想到一个没有了头的尸体还能攻击人,且没有误差。而被制住之后还在抽搐抖动,就像死而复生了一样。 摸着自己的喉咙,姚婴大口的呼吸,险些被捏死。 不过,这种情况她倒是也不奇怪,尸体也是能用来做很多事情的。 只不过,这个尸体刚刚还没动,但这会儿却好像触电了似得,兴许和这个地方有关。 利用尸体做事,的确是省时省力,因为不会死,可以反复利用攻击,就像打不死的小强。 这个地方,有这种死物化为活物的本领,除了手段高超的巫师,也没人有这个本领了。 而且,不是通过对尸体做手脚,应当是对这整个地区都做了手脚。 也正因为此,这具尸体刚刚还好好的,但因为她接近,有了活人气儿,他就‘活’过来了。 那尸体还在兀自的颤抖,姚婴坐在那儿听得清楚。揉着自己的喉咙,听着那尸体颤抖,一边等待着天亮。 罗大川下去了太久,天色逐渐亮起来,姚婴靠坐在那里,心里也在思量着,这罗大川在底下会不会发生什么。 这个地方有着操控死尸的能力,虽说罗大川武力值是很高,可是,这些死尸本就已经死了,无论他功夫多高,都无法再打死他们。 天色转亮,昨晚攻击她的死尸也进入了视线当中。其实,他现在已经无法称作死尸了,这是一个尸傀。尸傀,不止是人,动物也算。 迷障飘荡,就在这头顶上,抬头往上看的话,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姚婴坐在这儿盯着眼前那卧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尸傀,虽是看不见脑袋,看不见脸,可是这一身衣服、、、 她怎么觉得,这身衣服是长碧楼护卫所穿的。 上前,姚婴仔细的拨开尸傀身上沾满了泥土的衣服,果然在他衣服里找出了鱼符。 这鱼符是真的,但又不是真的,长碧楼的人,在外行走拿的都是这种。 所以,这个尸傀,真的是长碧楼的护卫。 这个是长碧楼的护卫,那么之前,张叔在山中看到的那一行人,真的有可能就是齐雍他们。 起身,姚婴猫腰朝着昨天罗大川下去的那个地方走去。果然,是有一处塌陷。而且,塌陷的后面山势拔高,山上很多的土掉下来,露出了土石,很是光滑。 走到那塌陷的地方,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里面有气飘上来,腐烂的气味儿,陈旧淤积了不知道多久。 昨天罗大川下去的脚印还看得到,姚婴探头往里看了看,之后便踩着他之前的脚印爬了下去。 黑乎乎的,泥土松散,不过也有很多硬土石,可以抓住。把赤蛇放下去,让它给自己带路,一点点的往下顺,最后脚踏到了实地,她还真下来了。 虽是黑乎乎的,可是上头有光,倒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转身看向地上的赤蛇,它在等她,并且看它的样子,明显是闻到了罗大川的味儿。 视线从赤蛇的身上移开,往远处看,偶尔几处有光泻下来,不至于让她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地下,好奇怪啊。 这地底下好像被蛀空了一样,有很多很多的洞,但是洞又很高。别说她这个矮个子,即便是个巨人,也能轻易的在其中穿行。 那些洞不只是在下面,一直蔓延到上头。而这里,只是坍塌的一小块,往后看,都是洞,有的被遮掩起来,但阴森可怖却是一样的。 这个地方就好像是被什么巨兽给掏空了似得,而且,那股子腐臭味儿,就是从这些洞里飘出来的。 “咱们走吧。”根本无需乱找,有赤蛇在,即便这里空气如此不好,它也能够寻得到罗大川的踪迹。 赤蛇在前带路,小小的身体扭动着,顺着凹凸不平的土石爬上去,就钻进了上面的洞窟里。足有两米多高,她费劲的爬上去,之后进了洞窟。 洞窟很高,也很深,姚婴站起来往里走,这洞窟里面倒是比想象中的开阔且平滑。就是这地上有很多的碎土杂物,像是谁家在搞建筑,满地都是废料。 赤蛇在前带路,姚婴也走的很顺畅,没有碰到什么古怪的东西。这洞窟弯弯曲曲,而且路上有多个分叉口,是通往其他洞窟的。 只不过,赤蛇没有进去,显然罗大川一直走直线来着。 这里太复杂了,走到深处,没准儿就迷路了,想回来都找不到原路。 蓦地,她听到一些吱吱吱的叫声,听到的瞬间,姚婴就停在了原地。从荷包里抽出长针来,这东西存货也不多了,接下来怕是不够用。 下一刻,一个硕大的地鼠从前头跑了过来,身上的肉腐烂掉大半,骨头都露出来了,但是跑的速度却极快。 赤蛇一个飞身冲上去,那大地鼠却根本不害怕,和赤蛇缠在一处,两个家伙一直滚到姚婴的脚边。 蹲下,一手按住那大地鼠,另一手捏着长针刺入它腰椎的地方,尽管半边骨头都露出来了,可这个地方只要刺入了针,它就动弹不得,和人是一样的。 大地鼠果然不动了,只不过四只爪子还在颤动,像触电了一样。 赤蛇从它身上下来,好像有些不爽,被刺激到了似得。摇头摆尾,就继续开路,姚婴也立即跟上。 一蛇一人,在这洞窟中七扭八拐,这个地方好像是没有尽头的。 操控痋蛊之物的人,会选择在不见光的地方是正常的,只不过这个工程太大了,得花费多少时间人力物力?正是这一点让她大为震撼,这帮人到底在这个地方都做了什么,活动了多久? 而且越走越黑,偶尔的有一些光线从别的洞窟洒下来,只有这种时候不至于做瞎子。 忽然间,一直在前面的赤蛇不动了,黑乎乎的,姚婴也看不太清楚。放慢了脚步往前挪,她深吸口气,“罗大川!” 她的声音传出去了,而且,好像传出去很远,甚至,都听到了回声。 一步一步向前,走到第五步的时候,左脚迈出去,却忽然觉得踩了个空。 姚婴立即要后退,却是因为施力,蓦地脚底下的土都跟着松动了。 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掉落了下去,双手倒是奋力的想抓住些什么,可是她什么都抓不到。 这种松软的土,罗大川是怎么走到这儿的?他那个吨位,不是应当先踩塌的么。 身体在快速的下坠,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中途延伸出来,撞了她一下,她的身体也在同时飞了出去。 其实那一瞬间姚婴根本就什么都想不出来,恐惧害怕还没来得及冒出来,只是纳闷儿罗大川到底是怎么经过这儿的? 就在她猛然想到自己何时会掉到底,并且会摔得有多惨之时,有什么东西抓了她的腿,但是没抓住脱开了。 之后,她的后背肩膀各被抓了几次,最后双臂成功被抓住,她整个人也悬在了半空。 那抓住她双手的是另外两只手,在抓住她之后就把她往上提。幸好她没那么沉重,在她觉得双臂要脱臼的时候,终于被拽了上去。 躺在坚硬的石头上,眼前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光亮,扭头,看到的便是一个被包裹起来的头,连眼睛都看不清楚。 “谢谢。”吸了吸鼻子,除了腐臭和血腥味儿之外,她没有再闻到什么其他的气味儿了。 “你一个小姑娘,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那个人开口了,是个男人,嗓音却极其沙哑,就像被滚烫的油烫过一样。 光亮来自于他的手里,是一个火折子,只有那么一丝光亮,但不知能撑多久。 “我找朋友。不知,阁下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和一个长得很粗鲁狰狞的男人?”撑着身下坚硬的石头坐起身,大概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直至现在也没觉得害怕,甚至连心惊胆战都没有。 盯着眼前这个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男人,他的头上都包裹着黑布,蒙的严严实实。黑衣人?是不是若乔一心要追的那个? 他也是坐在那儿的,一手持着火折子,另一手看不清楚。 在这种地方,遇见一个这样的人,估计换做罗大川或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先攻击为主。 不过,她没有武功,况且这人刚刚还救了她。 “姑娘?我没见过。男人?这里有一个,你看是不是。”说着,他手里的火折子一转,就照到了这片小小的洞窟的里侧。 姚婴的视线跟过去,果然看见那里倚靠着一个人,双目紧闭,已经没了知觉。 “齐雍?”看到他,姚婴便迅速的爬了过去。两手顺着他的双腿往上摸,一直摸到了脖子上,感觉到他还活着,她才吐出一口气。 “齐雍,醒醒。”托住他的头,齐雍也直接歪在了她身上。单手抱住他,另一手顺着他的肩膀往后摸,果然在他背上摸到了粘腻的血,好多好多血。 也不知他遇到了什么,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如何在这里的。只是,他流了这么多血,不赶紧出去救治的话,可能他也没命了。 这个地方太诡异,他若是成了尸傀,攻击力肯定十分强大。 把他放好,姚婴迅速的把藏在衣服内侧的荷包摘了下来,抽开绳子,从里面倒出几粒大小不一的药,一个一个的塞进齐雍的嘴里。 “不知是不是阁下救了我家公子?在这儿多谢了。待得出去了,阁下想要什么谢礼,我们都会一一献上。”姚婴回头看了那个人一眼,他就盘膝坐在那边缘,一手撑着火折子,犹如一尊雕塑。 “凑巧而已,无需言谢。”他回答,那嗓音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受到了什么创伤。只是听在耳朵里很不舒服,感觉自己的耳膜都有砂纸在摩擦。 搬动着齐雍,让她趴在了自己腿上,她借着那一点点光亮查看他的后背。依稀的,姚婴觉得他后背可能是开了个窟窿,这般一搬动他,再次有热的血流出来。 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缠住了齐雍的上半身,她试探的拍了拍他的脸,但是他双目紧闭毫无醒来的意思。 她对自己的药还是有信心的,尽管无法做到起死回生,但他一定能醒过来,只是需要时间。 大概是太安静了,一些声音传进耳朵,姚婴也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 “这声音、、、是尸傀。”是它们活过来了,在走动的声音。它们感受到了活人的人气,所以都活过来了。 “都在下面呢。”那个黑衣人说道,一边将拿着火折子的手臂挪到了外侧。 姚婴把齐雍放好,也爬了过去,悬在边缘,她低头往下看。太高了,这火折子的亮度根本没有用处,倒是远方高处有光亮泻下来,她依稀的瞧见下面皆是各种死相凄惨的人和猛兽。可是,它们都不再拥有神智,都成了尸傀。因为他们在上面,它们也都聚集在这下方。 若是刚刚她掉落下来时,那个黑衣人没有抓住她,她就掉进这尸傀堆里了。 不知罗大川和若乔怎么样,是不是也落入了他们之中,这个地方太凶险了。 而齐雍、、、他来时必定带了很多人,但眼下只有他自己,是不是代表着其他人都死了,变成了尸傀?团灭啊! 蓦地,后面齐雍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咳嗽,姚婴立即扭身爬了回去。 136、两句半(一更) 齐雍靠在那里小声的咳嗽,似乎咳嗽也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又牵扯的身上很疼,咳嗽了两声,他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尽管如此,他仍旧是双目紧闭,没有睁开眼睛。 “齐雍?”抱住他的头,他就软软的滑下来再次倒在了她怀里。 低头看他,借着那火折子星星的光亮,能看得到齐雍的脸。他的眼睛在动,看样子是要醒过来了。 一手移动到他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姚婴叹口气,无意扭头往这小洞窟外看了一眼,却发现刚刚坐在那边缘的黑衣人不见了。 只有火折子还矗立在原地,可那个人消失无踪,他走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姚婴有那么一瞬间的恐慌,但随即便镇定下了心神,若她一人在此地,怕是会不知如何是好,但还有齐雍呢,也就没那么无助了。 深吸口气,姚婴收回视线继续看着靠在她怀里的人,“齐雍,能不能听到我说话?醒醒。” 齐雍的眼睫在动,片刻后,终于缓缓地撑开了。 “醒了?醒了就好,你现在情况不好,咱们得赶紧想法子离开这儿。”低头看着他,也不知他能不能听到她说话,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迟钝。 “能听到我说话么?”停顿了一下,姚婴再次拍他的脸,如果他还没回应的话,就得拿针扎他了。 谁想到,接下来齐雍却莫名其妙的笑了,眼睛半睁半闭的,笑却是真的。 “真要死了!”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像是在感叹自己没有逃过此劫,但又没有那种临死之前的崩溃和恐慌。 “离死还差一点呢,你还活着。”低头看着他,姚婴轻声道。估计这么多次死里逃生,他自己都麻木了,觉得要死了都不怕。 再次听到姚婴说话,齐雍的眼睛才恢复了些神采,而且也明白了他不是处于幻觉之中。 微微转眼看向她,姚婴推着他坐起来一些,正面相对,有火折子微微的光亮,两个人都能看清楚对方的脸了。 “你怎么找来的?”看着她,齐雍的表情看起来若有所思,但又瞧着缺少了往时了凌人,倒是有一丝丝温柔。 “误打误撞。本来是找罗大川的,但被赤蛇带路一直带到了这里来。所以我想,它可能带路带错了,走的根本不是罗大川走过的路,是闻见了你的味儿。”可是赤蛇忘了她不会飞,带的路是个绝路,险些摔死。 “还是有些用处的。”还记得他的味儿。 “你觉得怎么样了?我看你受伤很严重,眼下想出去,可能也不容易。”说着,她又从荷包里拿出几粒药来,送到他嘴边儿。 “这是什么?”齐雍垂眸看,问道。 “自从上次我受伤眼睛险些瞎了,我就觉得这危险的来临是没有提前预告的。所以,我做了很多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往他嘴里塞,不想吃也得吃。他若不恢复一些,她是无法把他弄出去的,可能连自己都出不去。 被迫把那四五个药丸都吃了,齐雍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边撑起身体坐起来,“命或许能救,但也仅仅这一时罢了。” “管他是一时还是二时,现在还活着就好。”看着他,别的不说,眼睛里有神采了。 “若活着真的只有这一时,接下来活不成了,和本公子死在一起,可会觉得遗憾?”看着姚婴,齐雍的视线一直没有挪开过。 “当然遗憾。最起码,我得见了我哥再去死呀。”他这个人说话极是扫兴,这种时候,他得说一些振奋的话,免得让她都绝望了。 齐雍看着她,眉眼间始终有一些淡淡的笑意,谁又能想到昏厥之前觉得可能会撑不下去了,睁开眼,就看见这豆芽菜了呢。 “我刚刚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但是在这里,有人把我给救了。刚刚你醒来之前他还在这儿,可是眨眼间就不见了,没发出一点声音。那个人,全身都包裹起来,我连他眼睛都没看见,嗓音沙哑,是咱们长碧楼的人么?”说起这个来,姚婴还是想不通。 如果那个人不是长碧楼的人,是个巫人,又怎么会放过他们呢? 闻言,齐雍的眼睛倒是终于离开了她,看向那个火折子。 “兴许就是你命不该绝,所以才会忽然冒出个人来救你。”他说道,可这种话,明明不应该由他说出来。 “算了,走了就走了,也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这下面都是尸傀下不去,想要上去也不容易。”姚婴叹口气,感觉有那么一点儿奇怪。 “尸傀。”齐雍重复了一句,就不再出声了。 看着他,姚婴轻轻地叹口气,“是不是跟着你进来的护卫,都变成尸傀了。” “是啊,本公子进了鬼婆的老巢了。”他转眼看向她,漆黑的眼睛里犹如悬着两把锋利的刀。 “这里是鬼婆的老巢?”姚婴怎么也没想到这鬼岭居然藏了这么大的秘密,这里是鬼婆的老巢。 “你那么激动干嘛?”齐雍失笑,抓住她的手臂,他身体一歪,再次靠在了她身上。 歪着脑袋,任他枕着她肩膀,“怎么可能不激动?在皇都时得到了鬼婆的消息,还愁苦着如何找到她们呢。谁想到,稀里糊涂的进了这鬼岭,居然就找到她们老巢了。不过,的确很危险,除却公子,全军覆没。” 齐雍垂眸,忍受着疼痛和无力,他的表情也淡了下来。 “还很疼么?我给你吃的药里,有缓解疼痛的,或许一会儿就没那么疼了。”齐雍不再说话,听他呼吸都极为清浅,可见是疼痛难忍。 “睁开眼睛就看到你,早就不疼了。”齐雍淡淡道,可是这话、、、 姚婴转了转眼睛,不确定齐雍是不是在撩妹儿,反正听着有点不对劲儿,甚至仔细琢磨后还有点恶心。 “没想到我还有止痛药的功能,多谢公子抬举。”两句半过后就不正经,真是不知他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137、两句半(二更) 靠着姚婴,齐雍动也不动,他明明挺高挺重的吧,这会儿却好像没了骨头似得,软的像女人一样。 姚婴都不认为自己会有这么软,兴许,他真的是伤的太重了。 但是,他后背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她也没问,但能伤他如此重,很大概率可能是自己人伤的。若是外人,他必然无比警惕,岂能近身。 团灭啊,不知他什么心情。 微微低头看他,本以为他会暗自神伤呢,谁想到他居然睡着了,而且,看情绪还很不错的样子,像是做了什么好梦似得。 接下来如何出去,也是个问题,本来姚婴还有点发愁呢。可是一看他那样儿,她也就不愁了。一个人在绝境中做梦还能笑,显然证明,这里还不是绝境。 那火折子也不知能坚持多久,反正就那么一点光,姚婴还是希望能在这火折子熄灭之前,这家伙能缓过来。 不时的看一眼齐雍,但他一直都那个样子,也没露出任何的不适表情,看来在睡梦中他很是安逸。 靠着身后坚硬的石墙,一些泥土掉落下来,她现在整个儿一土人。 坐得时间太久,她屁股和腿都麻了,而且那火折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靠在她肩上的人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下去,正好他也睁开了眼睛。 “梦做的如何啊?”问道,一手推着他的脑袋,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 坐起身,齐雍也是疼痛的,不过嘴角淡淡的笑意犹在,“看来,本公子没有在做梦。” 说的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姚婴晃动肩膀缓解,“咱们现在能琢磨琢磨该如何往外走么?” “往外走?不行,本公子还得进去。”齐雍却微微摇头,之后缓缓的从衣服里拿出一个不足大拇指大小的瓷瓶。一指拨开瓶塞,就把里面的东西都倒进了嘴里。 “你吃的什么?”看来,他随身也带药了,那昏厥之前怎么没吃。 “起死回生的仙丹。”齐雍回答,转手把那瓷瓶给扔了。 “有药你之前不吃?若是一直昏厥着,身上带着仙丹也活不成了。”他也不像是那种不惜命的人,可是做的事情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姚婴忽然觉得,齐雍来鬼岭或许主要目的不是鬼婆。 只是,这种猜测不能轻易说出口,跟他进来的护卫,可都死了。 他总不能,故意带着自己的护卫进来送死吧? 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姚婴心里就咯噔一声,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走吧。”齐雍缓了一会儿,忽然道。 看向他,他比之刚刚要有精神的多,看来,还是他的药比较好用。 起身,这里太矮,齐雍根本无法直立。躬身一直走到那火折子旁,他才彻底的站起来。 看了一眼下面,他好似也不甚在意,将缠在他自己身上的姚婴的外衫解下来,转手递给站在他身后的人,“走吧。” 接过那件衣服,都是血,也穿不了了。姚婴看了看,便随手扔掉了,走到他旁边,拿起那即将熄灭的火折子。把扣在尾巴处的盖子扯下来,扣在上头,让它暂时休息。 “公子要再进去,那从哪儿走?”往远处看,依稀的有一些光从高处泻下来,可见这个地方应当是空的。工程太大了,真是难以想象当初是如何挖出来的。 “下面。”齐雍自然记得路,而且没有一点的迟疑。 大概是因为他们俩站在这边缘,人的活气儿更浓郁,下面的尸傀蹿腾的更厉害了。 “这下面可都是尸傀,打也打不死,就算是把它拆了,也依旧能活动。我可以用长针刺穿腰椎来让它们瘫痪。可是,我的长针不多了。”这么多尸傀,人和野兽都有,她的长针不够分的。 “抱紧我。”齐雍开口,便张开了一条手臂。 看向他,姚婴也懂了,毕竟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该怎么抱他,她清楚的很。 上前,双臂环住他的腰身,尽力不碰到他后背受伤的地方。脸埋在他腹部,除了血味儿,还有他身上特有的味道以及热气,足以证明他还活着。 手臂落下来,揽住她的身体,齐雍一脚抬起蹬了一下旁边的石壁,便带着姚婴跃了起来。 他犹如被丝线吊着,在半空中,呈斜线的朝着斜下方飘过去。 姚婴闭着眼睛,能感觉到的就是齐雍的心跳声。这种云霄飞车一样的体验,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已完全不觉得害怕。 不过,也可以说是因为齐雍,所以她才不觉得害怕。 有一种人,天生的便让人有安全感,齐雍便是。 几乎也只是一瞬间,齐雍便揽着姚婴落在了地面上。前方就是一条洞窟一样的通道,后面,尸傀追着人的活气儿扑了过来。 他转手把姚婴放到洞窟里侧,转身之时就有两个尸傀扑了过来。 双手扼住一个尸傀血糊糊的头,身体旋转飞起,双腿也同时夹住了另外一个尸傀的脖子。身体在半空中翻飞,那两个尸傀的骨骼也跟着嘁哧咔嚓作响。 齐雍的剪刀腿力量极大,那尸傀的脑袋和身体瞬间分离,身体也飞了出去。 他旋身落地,轻盈而有力,一把抓住姚婴的手,快速的朝着洞窟里跑了进去。 哪里还是那时虚弱不堪的模样,姚婴被他拽着飞奔,越往深处越黑暗,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洞窟内里弯弯绕绕,岔路极多,齐雍却在拐弯时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的迟疑。 在姚婴跑的气都喘不上来时,前面忽然出现亮光。 齐雍拽着她的手一个用力,她瞬时被拽的朝他扑过去,他的手也在同时圈住她的腰,跃地而起,飞过前面一条五六米宽的深沟,准确的落到对面。 大口的呼吸,姚婴抱着齐雍固定住身体,一边扭头往回看。刚刚他们俩所站的地方位置较高,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沟。而且,能听得到那洞窟深处有尸傀在追赶而来的声音。 不过,有这条深沟在,他们追过来了也应当无事。 收回视线再看他们眼下所处之地,是一块圆形的石台,很大。 对面,有一条铁索木桥延伸出去,而光亮是从上面泻下来的,星星缕缕,像是把太阳剪碎了一样。 这石台上,散落着很多的兵器,远处,还有人头。脖子的断口处惨不忍睹,像是被活生生撕开的。那人头还在兀自的挪动,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公子,你们之前就是在这里出事的是不是?”这里的血味儿,好浓。 “嗯。到了这儿,就听到了琴声,他们就神志不清了。”齐雍站的笔直,后背的血再次把衣服给浸湿了。 “琴声?”抬眼环顾四周,远处太暗了,什么都看不见。 “两弦琴。”齐雍补充道。 “两弦琴?莫先生。那公子你呢?有没有被琴声给迷惑。”说道两弦琴,她首先想起的就是莫先生。而且,如果齐雍也会被蛊惑,攻击力会十分强大。 “没有。”齐雍微微摇头,他自小受到的训练可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琴声迷惑神智这种东西,他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那就好。”若是再来一拨蛊惑,他受了影响,她就必死无疑,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掐死。 “走。”齐雍看了一下,便朝着对面的铁索桥走了过去。 姚婴跟随,身后刚刚跳过来的那个洞窟,尸傀都已经跑过来了。它们本就没有智商这个东西,到了那儿还往前冲,稀里哗啦的掉进了深沟里。这深沟有多深是未知,它们能不能爬上来也不知道。 穿过这石台,便走到了那铁索桥前。做成栏杆的铁索早就已经生满了铁锈,下面平铺的木板也烂的所剩无几。 姚婴的视线被挂在铁索上密密麻麻的锈铃铛吸引了过去,她上前一步,把挂在前头的最大的一个铃铛解了下来。 “这东西有问题。”齐雍看了看,说道。 “是啊,有问题。”点点头,的确有问题。只不过,问题在她这儿不算什么,她可以为己用。 捏着衣袖,擦拭这铃铛里面的锈。这铃铛很大,跟她的手差不多,这般一擦拭,这个铃铛是黄铜做的。 看着她的举动,齐雍倒是也没催促,后面一直有尸傀的声音,数量太多了,待得全部掉进深沟,也不知能不能把这深沟给填满。 将里面擦拭的差不多,姚婴轻轻晃动了一下,这铃铛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仔细的看了看,姚婴从荷包里摸索出一根长针,毫不迟疑的刺在了自己的右手中指上。 捏着指尖,把血滴在铃铛内侧,之后她转手把针递给齐雍,“扎破你的左手中指,我要血。” 垂眸看着她,齐雍瞳眸黑的深沉,好像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本公子后背上有的是血。”他现在别的没有,血很多。 “我只要指尖血,中指。”她当然知道他后背都是血,但又不管用。 叹口气,齐雍接过长针,刺在了自己左手中指上。姚婴随即抓住他手指挤压,两滴血便落在了铃铛内侧。 齐雍看着她的举动,有些无语,“你要和本公子滴血认亲。” “公子这么想做我爹?”无聊,滴血认亲都能说出来。 “做你爹得不到什么好处,可以做其他。”齐雍一笑,说的话却让人有点儿反胃。 “那你做我娘吧,有公子战斗力这么高的娘,很有安全感。”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儿,姚婴把两个人的血涂满铃铛内侧,之后便用腰间荷包的抽绳挂住,一并系在了腰间。 看她完成一系列,齐雍便举步先走上了铁索桥,姚婴立即跟在后面。 这铺在桥上的木板都烂了,齐雍尽力提气,动作不大。姚婴则一手抓着旁边的铁索,挂满了铁索的铃铛都在动,不过生锈了,已发不出响声。 这条铁索桥很长,下面黑漆漆的根本就看不见,但是有一些糟烂了的木板掉下去,却始终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想来是很深。 在这地下弄出这么大的工程,这巫人啊,能拍一部鼹鼠的故事了,一直在地下工作。 不过,这个地方可能真是奇特,和囚崖那里差不多,什么方位地理天地精华。这古人有自己特殊的探测方法,这个她不懂。但若是让她寻到个好地方,她靠的是感觉。 沿着这铁索桥一点一点的走,终于,依稀的看到了尽头。 那尽头,是一扇只剩下一半的木门。残存的半扇还算完整,另外一半烂的只剩下一些残渣了。 齐雍先走到了那扇门前,这是在坚硬的石壁中凿出的门,上面和两侧都是石头。只有一道散碎的光从上头撒到这里,而那木门里面有什么,就真的看不见了。 “进去?”姚婴看了看那里面,又扭头看向齐雍。他这样的状态也不知能保持到什么时候,流了那么多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进去。”齐雍微微颌首,先走了进去。 姚婴跟上,这后面尸傀的动静很大,它们在深沟里。虽不知有多高,但是它们制造的声音却很大。这个地方又是中空的,因为回声,给人造成一种这里已被尸傀占领的错觉。 往这里面走,通道上面是圆顶,两侧石壁光滑,地上也很干净。 就是没有光,看不太清楚。不过齐雍在前面,姚婴一手扯着他后腰的腰带,被血浸的,黏糊糊的。 蓦地,走在前的齐雍停了下来,姚婴也赶紧停下,歪头往前看,什么都看不见。 齐雍前倾身体拿了个什么,之后转过身来,“火折子。” 立即把火折子拿出来递给他,听见他拔掉盖子,一点点光亮出现,他吹了吹,火折子也亮了起来。 之后,更大的光亮出现,是齐雍点燃了一截蜡烛。 蜡烛很粗,但仅剩半截,可点燃它也足够用了,照亮了这一片地方。 这里居然是一间起居室,有桌有椅还有床。对面墙壁上还有书架,只不过上面的书都烂了。 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是这样的,姚婴很是意外。 “那里有道门。”齐雍的视线落在了最深处,而且那道门是铁的,紧紧关闭。 也就在这时,尸傀的声音从他们刚刚进来的木门处传来,是野兽的动静。 “你去办那道门,尸傀交给我了。”姚婴把挂在腰间的铃铛解了下来,这个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 138、鬼婆老巢(一更) 夺过那唯一的蜡烛,姚婴转身顺着刚刚过来的通道往外走。齐雍也没阻止,很明显,他也知道她拿在手里的铃铛是怎么回事儿了。 沿着刚刚的通道,一直走到了那残破的木门前,也就是她走到这儿的同时,门外就有猛兽出现了。 这猛兽死了很久了,几乎已经白骨化,但是身上还挂着一些腐烂的皮肉,散发着熏人的腐臭味儿。 这里的空气是臭的,这都得归功于它们。尽管死了,可变成了尸傀,它们一直在走动,攻击力强大。它们靠的也不是眼睛鼻子,就像这只死前大概是一只王的狼,它的脸都烂没了,但也精准的找到了姚婴所在的位置,龇牙咧嘴。 它身后,一个一个腐烂的各不相同的野兽汇聚,再之后,就是人。 有死了很久的人,也有刚刚死了没多久的人。借着昏暗的光线,姚婴看着那些刚死不久的人的脸,她都见过的。尽管叫不上名字,但见过的,甚至还八卦过她和齐雍。 缓缓地深吸口气,她拿着铃铛的手抬起,开始轻重不一没有规律的摇晃起来。 那铃铛虽是锈了许久,但经过擦拭和涂了血之后,再次摇晃起来,发出的声音竟很是清脆,并且传递出去相当远。 就是这声音,让本来要发起攻势的尸傀都停住了,原本汇聚至这门口,密密麻麻的一群。铃声一响,它们却像是被魇住了似得。 见有效,姚婴也不由弯起了嘴角,摇铃的手加力,铃声变换,刺耳急促。 那些尸傀也开始缓缓的掉过头去,开始朝着四面散开。 姚婴往外走,手上动作不停,走到门口,再环顾四周,那些尸傀已经退出去很远了。 它们就如木偶一样,被刺耳急促的铃声所控制,四散分开,越走越远,最后进入黑暗之中。 她依旧站在这里坚持,其实是想看看这些尸傀最终会走到哪里去。这个地方太大了,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迷宫,比皇都听雨苑那个迷宫难缠多了。 终于,那些尸傀的动静消失了,姚婴也停止了摇铃。摇了太久,她手臂都酸了。这个铃铛太大,货真价实的沉重。 拿着蜡烛,姚婴转身重新回到通道当中,一步步走回去,待得回了那起居室时,已经不见了齐雍的身影。 而那道之前紧紧封闭起来的铁门则被打开了,姚婴快步走过去,微微仔细听了一下动静,刚要往里走,却听得身后传来咝咝的声响。 举着蜡烛转过身,便看到地面上一个细长的影子爬了过来,顺着她的裙子,嗖嗖的就上了她手臂上。 看到它,姚婴就笑了,“鼻子很灵,找来了。”当时它带路,那洞窟边缘塌陷,她和它都掉下去了。她被那个黑衣人抓住,它可能就掉下去了。 它不是人,尽管有活气儿,但想必尸傀也懒得搭理它。 她无法去找它,只能让它依凭自己的本领来找她了。它可比人机灵比人快,任何一个小小的缝隙它都能钻入钻出。 带上它,姚婴转身走进那铁门里,通道宽敞,圆顶很高,她举着蜡烛一步步向前,走出去几米,都没有看到齐雍的身影。 他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都不等她一下。 加快脚步,没想到缠在她手上的赤蛇忽然扭动起来,小小的身体一转,就顺着她手臂爬到了她肩膀上,摇头摆尾,显然是预感到前面有情况。 姚婴看了它一眼,便加快了脚步,跑着跑着,这前面就有光出现了。 不只是星星缕缕的光,是很亮的光。奔着那光过去,到了尽头,眼前的一切让她不由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是一座宫殿啊,只不过制式奇特,前所未见。 从上到下,挂了无数的长明灯。而就在她前面五六米开外,是一座很长的桥,可又不是普通的桥,是动物的骨架。 很大很大的动物,它巨大的骨架就架在那深沟之上,形成了一条特殊的桥。 那骨架白花花的,被长明灯照射,那些骨架都在发光。 而眼下那桥中间,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血红色的曳地长裙,披散着头发,可是脸、、、 如果是普通人,见着她非得吓死不可,太像鬼了。 她的脸,从脖子开始,黑色的血管脉络延伸到脸上。她的脸还很苍白,那血管的颜色就更清晰了。 而她的眼睛,都是黑色的,没有眼白。 齐雍就站在桥下,与那女人正面相对。 鬼婆?这就是鬼婆,这里是她的老巢,还真不假。 缓缓的走向齐雍,姚婴深吸口气,“公子,你的情报还真准。” “还笑得出来?”齐雍低头看了她一眼,说道。 “只是觉得这鬼婆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寒碜一些。”她家祖辈都做这个,可是,却从没出现过这样的,反噬成这样。 “是啊,比你丑。”齐雍点头认证,的确是比她难看。 深吸口气,却无言以对,他这就是在骂她呀。 “还有更丑的东西呢。”齐雍说了一句,似是在叹气。 赤蛇躁动不止,又好像十分兴奋。 姚婴的视线缓缓的挪到那骨架桥的旁边,那深沟里头,有东西。 “贱民,终于被你们找到了。三百多年了,你们就犹如跗骨之蛆,怎么死,也死不干净。”那鬼婆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倒是极为细弱,就像个养在深闺中身娇体弱的小姑娘。 贱民?这个称谓倒是奇特。姚婴看了看齐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在巫人看来,不属于他们族内的,就是贱民,连普通人都算不上。 “是啊,真是费尽了千般力气。谁又能想到,你们这些巫人居然像地鼠一样住在地底下。”齐雍笑着说道,却是充满了讽刺。这巫人在塞外,长碧楼自然知道,并且发生过无数次的战争,死了数不清的人。 但,长碧楼也知道,巫人不止于在塞外,大越也有很多很多。在被驱逐到塞外之前,他们在大越有很多的据点,居住地。 他们分级明确,这鬼婆,属于高层人员,找到她们,太不容易了。为了寻找她们,死了多少人? “此乃天地造化之地,又岂是你们这些贱民可明白的?既然有胆闯入,那就永远的留在这里吧。”那鬼婆细细的说着,一边缓缓的抬起两只手。宽大的广袖犹如流动的血,她的两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极其苍白细瘦,但是那黑色的血管痕迹却从袖子里延伸出来。 她每一根手指上都戴着指环,随着她手指晃动,那些指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也就在同时,那骨架桥下发出巨大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齐雍双目冰冷如刀,脚下一踮,便跃上了那骨架桥。 他本就长得挺拔颀长,可人到了那骨架桥中,他却被衬托的恍若一只灵活的蚂蚁。 跃过去瞬间,便将那鬼婆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条巨大的蛇从骨架桥下探出了头来。 姚婴的视线落在上面,眼睛就跟着睁大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蛇。这不是蛇,这是龙啊! 那蛇的大脑袋跟大象的头也差不了多少,翘起的身体极粗,漆黑的鳞片好像片片都能防弹,被长明灯照射,不断的闪光。 她也顾不上骨架桥上的齐雍和鬼婆了,看着那巨蛇从骨架桥的旁边爬出来,那两只眼睛泛着绿光。 那鬼婆被齐雍放倒在地,她并不会武功。 但是,那两只手却在不断的晃动碰撞,那巨蛇快速的从深沟里爬出来,并且后面带着无数条小兵。 说是小兵,但哪一条都很大,和普通的蟒蛇也相差无几。姚婴肩膀上的赤蛇简直狂躁到极点,根本不等姚婴的指示,直接从她身上跳了下去,迎战那条最大的蛇。 铺天盖地,它们全部从深沟里爬出来,密密麻麻。 姚婴深吸口气,转身就往骨架桥上跑。如同潮涌一般的蛇也调转方向朝着骨架桥而来,地面都被它们彻底的遮盖住了。 几步奔到齐雍身边,那鬼婆被他按在地上,一手扼住她的喉咙,瞧着那角度分明已经把她的喉咙捏断了,可是她却还活着呢。 跪在地上,姚婴便抓住了那鬼婆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并且,抓住她手的瞬间,她的身体里恍若有电一样,姚婴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不过,眼下也根本顾及不上那么多,她十指抽搐的把鬼婆指头上的指环一个一个的摘下来,“公子,你要弄死她的话,我想咱俩也活不成了。”边往下拔,她一边喊道。 “的确怪异。”齐雍自然也发现了,不过,事已至此,不弄死她是不行的。 把她一只手上的五个指环撸下来,快速的按照套在那鬼婆手指上的顺序一一的戴在手上。也就在这时,那条最大的蛇张大了嘴,朝着背对着外侧的姚婴咬了过来。它的嘴张到比自己脑袋还要大两倍,别说一口吞了姚婴,就是一口把她和齐雍两个人吞了,都不再话下。 139、鬼婆老巢(二更) 齐雍拗断了那鬼婆的脖子,可是她仍旧还活着。没有眼白的眼睛睁着,甚至另外一只手还在摇晃。 那巨蛇张嘴朝着他们咬过来,齐雍也在瞬间身体翻转过去,一手依旧扼住鬼婆的喉咙,另一手扯住姚婴的后衣领,一个眨眼间便退下了骨架桥,那巨蛇也吞了个空。 姚婴根本顾不上太多,趴到鬼婆的身上去抢她另外一只手上的指环。她的身体有问题,碰触之时恍若在放电,这般趴在她身上,姚婴全身都跟着颤抖起来,她觉得自己内脏都要抽搐了。 把她手指上的指环一个一个摘下来,又按照顺序套在自己的手指上,身体一转面对骨架桥,那大蛇已到了眼前。 活动两只手,指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也就在同时,那探过头来张大了嘴的巨蛇就顿住了,还有跟在它后面的那犹如潮涌一样的其他蛇,都像是它的子子孙孙,而又以它马首是瞻。 齐雍也在此时下了狠手,直接将那鬼婆的头撕扯了下来。 头脱离身体的瞬间,她脖子断口处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气。 齐雍随手扔掉鬼婆的头,一手圈住姚婴的腰,带着她快速后退。 犹如变魔术一样,那鬼婆的尸体喷出大量的黑气来,恍若有生命一般,直朝着有活气儿的他们而来。 而那巨蛇也在同时回神儿,张开大嘴扑了过来。 黑气无穷无尽,懂的人看到了就会明白,若被黑气扑了,就真的挂了。纵使她和齐雍体质特殊,但也未必能躲得过。 齐雍揽着她沿着深沟后退,黑气和群蛇一同追逐,黑气在前,群蛇在后。 那最大的蛇高昂起身体,已经超过了黑气的高度,它巨大的头绿色的眼睛,那姿态真是恍若蛟龙。长明灯照耀,它全身都在发光,极其慑人。 齐雍圈着她的腰,她靠在他怀里,一直盯着那追逐而来的黑气还有那和龙差不多的巨蛇。它头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攻击,可是它根本就咬不穿那巨蛇犹如铁皮一样的鳞片,但不放弃的精神还是值得嘉奖的。 晃动手指,指环碰撞,可是却并不管用。黑气的面积越来越大,恍若一张网,要将他们俩覆盖在其中。 握紧双手,调整指环位置,姚婴再次晃动十指,那追逐的巨蛇果然停顿了一下。 但此时,齐雍也带着她退到了尽头,后面没有路了。 “稳住了。”齐雍的声音从她后脑传来,呼吸粗重,好似支撑不住了。 “公子,跳下去,我带你坐个顺风车。”不用回头看就知他可能是支撑不住了,流了那么多血,又折腾了那么许久,他支撑不住也在常理之中。 齐雍什么都没说,便揽着她朝着一侧的深沟栽了下去。腾空下坠,姚婴却也完全信任,两只手晃动碰撞,巨蛇跳过黑气,朝着他们俩就扑了过来。 眼看着那巨大的身体要砸到他们俩时,那巨蛇猛地一扭头,巨大的上半身擦着他们俩的身侧扭了过去。 “上去。”姚婴喊了一声,齐雍一手就扣住那巨蛇坚硬如铁皮的身体,带着姚婴翻上了它的背。 黑气在追逐,并且遮天蔽日一般。姚婴十指晃动,巨蛇狂躁的进入深沟,朝着一个方向狂奔。 这才是真正的云霄飞车,齐雍一手紧紧地扣住它光滑如铁皮一样的身体,另一手搂着姚婴。 黑气被甩开了些,最起码姚婴是感觉不到了,双手不停,指环碰撞,噼里啪啦犹如圆珠落盘。越是脆响不停,巨蛇愈发疯狂,深沟不再宽敞,它就直直的冲进了土石之中。 土石掉落,齐雍和姚婴两个人也撑不住下滑,最终被甩下去砸在地上,头上土石不断掉落,砸的满身满头。 那巨蛇的大尾巴从他们身边扫过,又掉落下无数的土石,劈头盖脸。齐雍的手扣住姚婴的头,把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前。 土石把他们俩埋在其中,稀里哗啦的掉落了好一阵儿,才恢复平静。巨蛇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赤蛇估计还和它纠缠呢,而他们俩则被埋在土石当中。 那黑气,也不知能否蔓延进来。 空气不够用,姚婴的脸埋在齐雍胸口,觉得要窒息了。她什么都听不见,唯独只有齐雍的心跳声好像和她的心跳对上了拍子,两个人心跳融合成了一道。 都跳的很快,快要爆炸了一样。 下一刻,那个按着她头的人就开始移动,姚婴被土石所压根本动弹不得。 不过,齐雍是真的很强,他不止在向上移动,而且还带着她。 在地底下冬眠的虫子姚婴见多了,天气暖过来时从泥土里往上拱,最后破土而出。 眼下,他们俩就是如此状态,而且也不知被埋了多深,想要爬出去需要多久,都是未知。 说不出话,更不敢动,土顺着她的脸颊两侧往下落,都掉进她耳朵里了。 不过,好像因为这里原本的土石很松,齐雍努力了一会儿,往上拨土的手还真寻到了空隙,脚下施力,他抱着姚婴便从土里钻出来了。 见了空气,大口呼吸,齐雍也松开了她的头。 腿还在土里呢,两个人便躺在地上不动了,盯着头顶,依稀微光,迷障重重,这是清晨。 没想到在里面待了这么久,而罗大川和若乔的影子根本没见着。 “齐雍,你还好么?”齐雍不再有动静,但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就好像没有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没回答,姚婴扭头看过去,看到的便是他苍白的脸,双眼紧闭。 把双腿从土里抽出来,姚婴坐起身,视线从齐雍的头一直到他埋在土里的腿,最后落在了他的手上。 抓起他的手,黑色的血管印记顺着他的手指已经蔓延到手背了,他的手就好像被雷劈过一样,那些血管的脉络浮在表皮上,这不是和鬼婆的手变成了一个样子? 想起在地宫时,齐雍把那鬼婆的脑袋给扯下来了,必然是在那瞬间被黑气扑了。没扑到脸和身体,手却中招了。 从自己都是土的裙子上扯下两根布条,分别捆绑在他的两只手腕上,期间看了他一眼,仍旧是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眼下来看,须得先离开这里才是,地宫,鬼婆,还有那些蛇,都得等恢复好了再来。 虽说不知那个时候他们会不会都消失了,可,还是齐雍的命比较要紧。 “齐雍,你最好能醒过来,不然我觉得我可能无法带你走出去。”展开他一只手臂,姚婴用力的把他扶着坐起来,自己坐在他身边,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终于把齐雍给架了起来。 两条腿都在打颤,架着他顺着荒草丛里走,也不知走的方向对不对,反正一切看天意吧。 以前也架着他走过,但,好像从未感觉到他如此绵软,简直就像没了骨头一样。她架着他简直是拖行,数次跪在地上,她都觉得要死了。 头晕眼花,在数次跌倒之后,她终于爬不起来了,趴在地上,看着趴在她旁边的齐雍,他的半个身体还压在她身上。双目紧闭,脸苍白如纸,摔了无数次,他脸都刮流血了。 “齐雍,我扛不动你了,你一会儿若是醒了,记得走的时候把我带上。”小声的说了两句,她的眼皮就撑不住了。 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她彻底的陷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看到的都是那个鬼婆的尸体喷黑气的画面,黑气喷涌,跟毒气泄漏没什么区别。而且,她的身体好似也融化了,像蜡一样,变成了一滩。 被黑气追逐缠绕,它们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甩不掉,姚婴在黑暗之中躲避奔跑,无论是藏到哪个地方,却都是逃脱不得。 累的她觉得要死了,但又死不成,这大概是世上最无奈的事情了吧,想死又不能死,何其痛苦。 不过,她内心里却仍旧在挣扎,毕竟她也不想死。但不死,又如此痛苦,被那黑气追的欲死不能,简直是无尽的折磨。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是不是她意志力强大,终于能控制的了自己的眼皮。 掀开了一些,依稀的看到了些什么,姚婴深深呼吸,调动起身上所有的力量到眼睛上,眼皮再次撑开了一些。 入眼的便是一张放大的脸,近在咫尺,她吓了一跳身体一抖,条件反射的往后躲,谁承想自己本身就在床的边缘,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摔得她痛呼一声。 躺在那儿,双手抱头,幸好没有多高,否则她这脑壳就碎了。 “阿婴妹妹?你怎么还掉下来了。来来来,快起来。”罗大川标志性的大嗓门出现,之后就把她扶了起来。 姚婴也在这时才知道自己在哪儿,是在小悦的房间里。被罗大川扶着站起来,双腿发软,眼前也阵阵发花。 “来来来,坐下。别害怕,小爷把你们都运出来了。看小爷的脸,都被刮花了。但是,你们三个人,小爷我背着一个,抱着一个,拖着一个,把你们三个都运出来了,没缺胳膊没少腿。”把姚婴扶到床边坐下,罗大川便开始大声讲述自己是如何把他们运出来的。 要说困难也是困难,但是,他还是成功了。 缓缓地深呼吸,姚婴扭头看向刚刚吓着她的那张脸,原来是齐雍。 他侧身躺着,她刚刚也侧身躺着,面对面,难怪一睁眼就看到他放大的脸。 “他怎么样了?还有若乔呢?”她倒是没什么事儿,就是这会儿没力气,长久不进水米的原因。 “有点严重。所以啊,小爷就等你醒呢。你醒了,小爷就出山去找人啊。”罗大川叹口气,显得有些焦躁。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那张叔和小悦根本指望不上,所以他得尽快出去把自己人弄进来。 “那就赶紧去找人吧。不过,你运气真好,我们都托了你的福。”也不知罗大川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运气真是爆好,羡慕、。 “那是必然,小爷是谁呀!”拍了拍她肩膀,又想起她身体不适,赶紧把手收了回来,“你放心吧,小爷我快去快回。这每个城都有咱们的据点,小爷有若乔的鱼符,找人不成问题。对了,张叔会照顾你的,尽管他好像有点吓着了。” “快去吧,得赶紧把人带来。大夫,药品,还有这鬼岭得封住。”想起在地宫里的那些事儿,她觉得头都大了。抬手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土屑掉落,她还这么脏。 罗大川点头,之后便离开了,说走就走,他行动迅速,而且没有拖累脚程很快。 张叔虽说有些吓着了,不过还是给姚婴准备了饭菜,又煮了很稀的粥,打算让那两个仍旧昏迷着的人吃,尽管不知他们能不能吃。 姚婴用了饭,在小悦好奇的目光里吃完,之后便自己撑着去厨房烧水,清洗自己。 小悦一直在旁边跟着闹,她脑子不好,和她说话反反复复的,但这样倒也是让姚婴察觉到自己还活着。 整理好自己,换上小悦的布衣布裙,她便焦急的去看若乔。 若乔伤的要更严重,她被尸傀给咬了,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所以被张叔安置到自己的房间,甚至还给准备好了木料做棺材。 木料都堆放在地上,看着怪瘆人的。 若乔就躺在那小小的木床上,她是个姑娘,张叔也不好给她处理伤口,所以只是在脏衣服的外面盖上了干净的布。 姚婴给她检查了一番,她肩膀被尸傀咬了,撕扯掉很大一块肉,不过她应当随身带着和齐雍那时吃的差不多的药,所以还吊着一口气。 给她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将自己做的药喂进她嘴里。大概是因为把她翻来覆去,她也有感觉,嘴里发出呓语。 看着她苍白的脸,姚婴缓缓俯身靠近她,断断续续的,听出她的呓语说的是什么,姚寅! 140、威风(一更) 姚寅! 她都这个样子了,还惦记着姚寅呢。 姚婴不由的叹气,把她的衣服换了,穿着小悦的衣服,但若乔长得高,这衣服穿在她身上紧巴巴的。 她真的是很执着,姚婴不懂,搞不清楚她这股执着是从何而来。 但是,这会儿她也挺敬佩她的。这种情况,还能吊着这一口气,大概也是因为有个姚寅在给她做精神支撑吧。 整理完若乔,姚婴又回了另外一个房间,齐雍还是那个姿势侧躺着。 眼下他情况最严重的是他的双手,之前她用布条系在他手腕上,倒是真的控制住了那黑色血管脉络的延伸。 用长针,顺着那些黑色的血管脉络逐渐的挑开,这是个极其精细的活儿,她蹲在那儿一下一下,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挑开之后,流出来的是黏糊糊的黑血,血好像凝固了一样,都无法流下去,须得用布擦拭才行。 张叔送了盆儿热水进来,这情况的确是有些吓人,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问,默默地找了很多干净的布放在床边。 将他两只手上黑色的血管脉络都挑开,擦干净了粘腻的黑血,之后一点一点的用布缠上,这才给他清理后背上的伤。 把他的衣服全部撕扯掉,极其粗鲁,能看的不能看的,她这行径如同流氓。 反正给他处理完,她头晕眼花的,整个脑袋都热的在散发热气,估摸着她都长针眼了。 不着寸缕的人她见多了,只不过,大概是齐雍身材太好了,即便是伤的背上一个血窟窿,也还是让她觉得上头。 将他满是泥土的头发清洗干净,这途中他都没有醒来。苍白的脸上刮了几道血痕,但仍旧是很英俊,而且胡子的长势还是那般旺盛。 处理好这一切,那时吃的食物也都消化没了。 张叔煮饭,她又挪到了外面找了一些张叔平日里挖的草药。虽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药材,但具有一些解毒消炎的效果,眼下齐雍和若乔都需要。 坐在院子里看着那瓦罐,小悦坐在她身边说一些有的没的,叽叽喳喳的,很多话都重复无数遍,但她自己并不知道。 看着自己手指上套着的指环,每一个都不一样,上面的纹路很是奇异。套在她的十个手指上,竟然出奇的合适,而且,还挺好看的。 这些指环之于鬼婆,就是生命,用它们才可掌控一切痋物。但,鬼婆本身也的确是很奇怪,头被扯掉,不流血就算了,会是黑气,并且会附着他人。 姚婴觉得,兴许鬼婆就是以这种方式来延续的,一个死了,就挑选其他的人附着,接着生存。 也不知是不是这样,但,根据猜测,这个可能还是很大的。 瓦罐咕噜噜,汤药冒出来的声音让姚婴回过了神,用毛巾垫着,揭开盖子,里面的药汤泛着花儿。 希望在长碧楼的人进山之前,这些汤药能有些作用,撑住齐雍和若乔两个人。 罗大川离开便是四五天,鬼岭太远了,当初齐雍带人进山,是独自带人行动,没有通知任何其他人。 东哥不知道,其他的心腹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来这鬼岭一回,似乎更加迷惑重重了,他不醒过来,不亲口说清楚,谁也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若乔的情况比齐雍要严重的多,姚婴花费了更多的时间照顾她,总算熬过了她的高烧。 而齐雍,在这四五天之中醒来过。但好像有些迷迷糊糊,也不知有没有看清楚她,反正总是一副要抓住她的样子,鬼知道梦见了什么。 终于,罗大川离开的第六天,他回来了,并且将鬼岭附近城内长碧楼据点的人员一并带回来了。 一共三十几个人,有大夫,有当地的领导,反正呼呼啦啦的都来了,并且带来了充盈的物质。 有些领导权限的人是个中年男子,叫武迪。他应当也没见过齐雍几次,来了之后见到齐雍昏睡在床上,显得无比激动。之后就开始发送指令,要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又明令大夫必须赶紧医治好公子。 焦躁而急迫,到了这里自动统领起所有人,姚婴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姚婴,而且她又穿了一身小悦的衣服,就把她当成了住在这山里的小村姑。 “看到没有,这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小爷拿着鱼符找到他们,还不信小爷我身份呢,要扣押小爷。哼,小爷我差点把他们客栈给拆了,那个武迪才来见我。官儿不大,官威倒是不小。”罗大川站在姚婴身边,一边盯着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的武迪,手里还拿着一根很长的狗尾巴草逗弄小悦,嘴上还不停。一心三用,极其自如。 “行了,别管他了。既然把我当成了花钱雇佣的小村姑,那就证明他眼力也不怎么样,连我手上戴的这么多东西都没看出来作用,也就更别指望他能知道鬼岭里边的事儿了。”姚婴懒得理会,眼下这瓦罐里熬得药是大夫下的方子,希望能管用,让那两个人尽快好起来。 “这远离天子脚下的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罗大川冷哼一声,随后看向小悦,她已经把他手里的狗尾巴草夺走了。嘴里发出恶意的惊吓声,小悦被他吓得瞪大了眼睛,他一瞧,倒是又高兴了起来。 “你能不能不要吓唬小悦?”姚婴无言,罗大川就像逗小猫似得,把小悦吓得目瞪口呆,他就特别高兴。 “没事儿,这小丫头转头就忘了。”罗大川笑看着她,果然,刚刚的惊吓,她转眼就忘了,又开心了起来。 无法控制罗大川不逗弄小悦,他好像很喜欢做这事儿。姚婴熬好了药,就快速的送进了房间里。先给若乔喂下,又转头去另一间,喂齐雍。 那武迪真把她当成了村姑,看她喂食齐雍没那么轻柔,还训斥了她几句。 深吸口气,把最后一口药喂进了齐雍的嘴里,调整了他躺着的姿势。把陶碗放在床边的木桌子上,姚婴一边站起身,转眼看向那武迪。 “武先生,一直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小女子是长碧楼第二个拥有赤衣加身特权的人员,承蒙诸位同僚看得起,人人都称呼我一声阿婴姑娘。此次公子深入鬼岭深处,接近百人护卫团全军覆没。小女子与公子死里逃生,外面那位罗大川将我们拖拽回来,这才捡了一条命。看武先生入长碧楼也多年了吧,公子前来鬼岭这么大行动,却没有通知武先生配合。而眼下,武先生来到此处是听从命令和差遣的,不是要你来耀武扬威的。现在开始,在外搭建住处,因为接下来还要有更多同僚进山。楼中主要人物都会来,如若武先生不希望到时被训斥,被牵累,那就听话,立即去执行。”叽叽喳喳,她忍他好几天了。 武迪一愣,在原地有些发蒙的转了一圈,之后就出去了。 翻了个白眼儿,她真是懒得和这帮人废话。罗大川说的没错,远离天子脚下的人,都忘了自己的职责,拿着鸡毛当令箭,欠收拾。 “很威风啊。”刚要拿着陶碗出去,那躺在床上的人就开口了。嗓音沙哑,却是带着一些笑意。 转眼看向他,姚婴不由得弯起嘴角,蹲下身体,盯着他睁开的眼睛,“齐雍,你醒了。”不枉费她这几天跟伺候儿子似得伺候他,终于醒了。 “你那么威风,不想醒也难啊。”看着她,齐雍缓缓的抬起手来。手心手背都是结痂,但他的手也依旧很好看。 手落在她的头上,没什么力气的轻抚,黑的深沉的双眼却氤氲着浅淡的笑意。 看着他的眼睛,姚婴呼吸一滞,莫名的热气涌上脑袋,她咳嗽了一声,忽的站起身,“我叫罗大川进来给你穿衣服。”话落,就匆匆的跑了出去。 这齐雍,还迷迷瞪瞪的呢,也不知在搞什么。 “罗大川,公子醒了,快进去帮他把衣服穿上。”抬手顺着额头发际抚到头顶,一边呼气道。 “公子醒了?好事儿啊。诶,阿婴妹妹,你这脸、、、、红的不正常啊!”罗大川推了她一把,笑的贱兮兮。 瞪了他一眼,姚婴转身离开。 齐雍醒了,而且,醒过来之后精神就很好。 武迪诚惶诚恐的见了齐雍,禀报了自己来到这里做的事情,譬如正在修建房屋,迎接接下来进山的同僚等等。 齐雍夸赞了他,说他此举正合他意。武迪摸着鼻子应下这夸赞,但脸都白了。 罗大川给齐雍穿衣服,一边偷笑,这帮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来,公子,咱把头发捆上。”不见外的大嗓门吆喝道。 “把那豆芽菜叫进来。”正襟危坐,一身白色的中衣,墨发散在脊背上。被这罗大川伺候,他手脚都要断了。 “成,属下这就把她叫进来。”罗大川笑的不行,想起刚刚姚婴那大红脸,真是太可笑了。 141、威风(二更) 帝王召唤,不得不从。姚婴在琢磨了半晌,得出了齐雍可能是发春了的结论后,就缓缓地朝着房间走了过去。 正好脸色煞白的武迪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走了个照面,他手忙脚乱的拱手作揖,小声的说请阿婴姑娘指点。 姚婴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人啊,属性为贱,非得按着头才知道如何进退。 “说吧,指点什么?”大概是猜不准齐雍的心思,怕做错事儿。 “阿婴姑娘,就是刚刚公子说的建房子的事儿。这个属下不太清楚,这房子是要东西朝向,还是南北朝向?里面的物品又该如何配置?”武迪不清楚的是这个。他只见过齐雍一次,要让他去猜齐雍的心思,那跟登天没什么两样,他哪能猜得透。 “哪个朝向不重要,要大,宽敞,最好建一间能御寒的。楼中有几位资深大佬遭受过重创,较为怕冷。房子里的配置按一般的来就行,长碧楼人员在外执行任务,条件艰苦已不是什么不可忍受的,大家都习惯了。对了,尽快的建立一条出入山的通道,让接下来进山的人节省时间,赶紧做事吧,武先生。”淡淡的交代,她语气不疾不徐。 武迪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连声道谢,之后便快步离开了。 叹口气,姚婴举步往齐雍所在的房间走,药汤味儿浓厚,这几天来,这小小的草房都变成了药房了。 走进房间,便看到齐雍正襟危坐在床上,刚刚醒过来,他就能这般坐着,真是太强了。 “公子,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呼吸困难,或是双手活动受限的感觉?”走过来,正面看着他,墨发披散,还有点病娇美。 转眼看向她,漆黑的眼睛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更黑了,他失血过多,但这会儿精气神儿是真的挺不错。 “豆芽菜,是本公子小瞧你的本领了,居然能把我从鬼岭拖出来。”齐雍抬手,将发带递给她,一边说道。 “不是我,是罗大川。他一个人,把你和我,还有若乔一并拖出来了。”拿着发带,绕过木床转到他身后。 “若乔?”齐雍发出了疑问。 “我那时没跟你说么?我和罗大川还有若乔是从皇都一路走到鬼岭的,在追踪一个黑衣人。若乔和那个黑衣人交过手,是她先进了那片迷障,我们是后进去的。”把他的长发拢好,便用发带简单的捆上了。他那种张扬又帅气的发型,她不会弄,只能这般简单的捆扎。 微微歪头看他,他苍白的脸上还有之前的划痕,苍白又几分虚弱,这个造型,让他看起来更善良了。 “她为何一定要追踪那个黑衣人呢?”转过头来,齐雍看着她,问道。 看着他的眼睛,姚婴决定收回刚刚的想法,即便这个样子,看起来也不善良,仍旧是咄咄逼人。 “她想立功啊!”当然了,这只是若乔自己的说法。她都不信,更何况齐雍这种人精。 扬了扬眉,那模样竟带着一丝邪恶的风流,“是么。” “她伤的更重,就在隔壁躺着呢,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别说她了,反正她这次也没成功。我看看你的手。”坐在床边,姚婴抓住他的手。他醒来活动,手上看着也还好,那些黑色的脉络没有再生出。 垂眸盯着她看,齐雍蓦地收紧了手掌,她的手立即被捏住了。 抬眼看向他,姚婴乌溜溜的眸子转了一圈,“公子,怎么了?” “这鬼婆的指环你还戴着呢。确定自己能够掌控,不会被反噬么?”他缓缓地捏她的手指,那套在指头上的指环都感觉得到。 “我这几天都戴着,没任何问题。当前的问题是,我的赤蛇还没回来。这几天你也没醒,我不敢离开。这会儿公子也醒了,我得尽快再进山一趟,把它找回来。”它和那巨蛇杠上了,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它。那巨蛇因为指环的响声而狂躁的跑走,不知跑到了哪儿去。 “别着急,咱们自然得再去。不过,你得跟在后面,不能只身行动。”抓着她的手不放,齐雍说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的。 睁大眼睛,姚婴微微歪头,看着他压迫力极强的视线,“我有法宝,是你摔到头忘记了么?这指环,还有那个铃铛,我觉得再进去,我应该去开道。” “看来真没吓着你,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小小的一个,胆量却超出他所想。 他说话时微微倾身,身上的热气都扑了过来,姚婴条件反射的向后躲,那一瞬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向后躲,齐雍便前倾,牵扯的后背发疼,他不由的动了动眉眼,随后再次直起身体,一手抬起摸了摸她的脸,“躲什么呢?” 咳嗽一声,姚婴视线向下,语言功能暂时失去了。 “阿婴妹妹,若乔醒了。”罗大川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吼得四面八方都听到了。 “若乔醒了?我去看看。”迅速的抽出自己的手,从床上下去,姚婴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隔壁床上,若乔的确是醒了,张叔也很是高兴,他不用给她准备棺材了。 “可算醒了,喝一口水。”罗大川在那边,姚婴在这边,俩人合力把她给扶了起来。 把水杯送到她嘴边,若乔深呼吸着,一边顺势喝了两口。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这口气算是缓过来了。 姚婴歪头看着她,一边弯起嘴角,“你的命真大,高烧了两天,吓坏我了。” “没事儿,不该死的时候,就不会死的。”若乔一笑,苍白虚弱,但眼睛里分明有些什么。 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罗大川站在旁边吹嘘自己是如何如何把他们三个人从森林里拖出来的,不乏添油加醋,但大都是在吹自己。 若乔淡淡道谢,之后就让他出去,说自己要换衣服。 得到的不是自己所设想的,罗大川翻着大白眼儿走出去,顺便把房门给关上了。 “阿婴,公子呢?”若乔压低了声音,问道。 “公子在隔壁,比你早醒来那么一会儿。”帮她整理好,姚婴坐在床边,看着她的脸,总觉得她心里藏了很多事儿。 “阿婴,那时你说,公子准备要把你圈禁在楼里,是不是?”若乔看着她,声音始终小小的。 “是啊,让我做米虫。”她当初好像没说圈禁这种严重的字眼儿。 “那你就听话,待在楼里吧。”她盯着姚婴,语气也变了,特别急迫似得。 “若乔,你到底想说什么?一次性说完吧,你要我猜,我也猜不透。”每个人都有秘密,猜别人的秘密,很累的。 若乔咳嗽了两声,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眼神儿也变了,“我觉得,公子有问题。” “啊?”姚婴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若乔这句话。他是长碧楼的最高领导人,他若有问题,那这整个长碧楼都歪了。甚至可以说,大越也歪了一半儿了。 “不懂是不是?我也不是很确信,但,我看见了。”她盯着姚婴,那眼睛里是愤恨还有恐慌。 盯着她看,姚婴抬手落在她肩膀上,“深呼吸,你别激动,慢慢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若乔想了想,“公子带人进鬼岭,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带着那些人去送死。” 护卫全军覆没,这事儿姚婴自然知道。她那时还根据齐雍怪异的态度产生过这个想法呢,但也仅限于自己想想而已。 如今若乔这么说,倒是和她之前的想法对上了。 “若乔,公子做事,必然经过了周全的考虑。说他故意带着手下去送死,我不太相信。最初共事时,他连护卫的尸体都得带回去,他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那种想法她是有过,但,仔细一想,她不能承认这种想法是真实的。 怀疑和肯定,若只给她这两种选项,她会选择后者。 她内心也有怀疑时,可,若让她说出来,或者是肯定这种怀疑,她做不到。 “阿婴,你还小,你不懂。算了,你不懂也是对的,你也不应该懂。”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若乔摇了摇头,身体上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她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婴坐在旁边看着她,知道她有所隐藏,可是,她不想说,就算了。 武迪手底下的人做事还是挺快的,大概是因为武迪新下的命令,对待谁都变得很客气,包括张叔和小悦。 煮了粥,姚婴取了一些喂给若乔吃,之后又扶着她下床方便,她看起来精气神儿也好多了。 但到底是之前伤得太重,活动了一圈,她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送回到床上,没过片刻,就又睡过去了。 坐在床边看着她,姚婴忍不住轻轻叹息,各有各的理,若乔的话,她也不是一丁点儿都不信。 可,若要她在齐雍和若乔之中做选择,到底更相信谁,她还是会选择齐雍。 看着若乔睡得深沉,姚婴给她盖好被子便起身离开了。这段时间张叔和小悦都被挤到了厨房里,如今又来了这么多人,这整座山热闹了起来。 “睡着了?唉,伤成那样,能活过来,已经很幸运了。”罗大川单手托着一盘刚刚出炉的烤山鸡,喷香。 “是啊,多亏了罗大公子,都是你的功劳。”伸手准备去扯个鸡腿下来,哪想罗大川胳膊抬高,她抓了个空。 “小爷我呢,的确本领大,你们的谢意小爷都收到了。快去伺候公子吧,伺候公子这活儿,非你莫属。”高举那盘烤山鸡,罗大川占据身高优势,很是得意。 微微皱眉,“我说罗大公子,你刚刚不是吃饭了么?这一整个山鸡,你打算当宵夜。”虽说这武迪害怕起来指挥着手底下的人做事做的还成,这今晚什么野兔山鸡鹿肉的有不少。但若是按照罗大川这种吃法儿,怕是这山都得给吃空了。 “我要拿给张叔和那傻子尝尝。”罗大川白眼儿一翻,高举着盘子就走了。 姚婴愈发觉得这罗大川行为怪异,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就弄不清楚他到底目的为何。 齐雍在那房间里没有声音,姚婴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随后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往里面看。 只燃着一盏油灯,昏暗的光线中,能看得到齐雍靠在床上的身影。大概是后背的伤,使得他不能完全的躺下。不过,好在是醒过来了,只要醒过来,那些伤也就不算什么了。 “公子,睡了么?”把脑袋探进门缝里,姚婴用蚊蝇一样的声音喊道。 “睡了。”齐雍回答,之后转过头来看她,“豆芽菜,你躲什么呢?”从下午出去一直听她在外面来来回回,但都没进来。这会儿还只探进来个脑袋,好像谁要吃了她似得。 “我没躲,就是看你好像休息了。晚饭吃了吧?”走进来,姚婴一边说道。她可没躲,就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他那种眼神儿,是应该拿拖鞋拍他,还是应该拿板砖拍他,还挺纠结的。 “用了一些。那若乔如何了?”他靠坐在那儿,墨发简单的捆在后面,看起来很是纯良居家。 “还好,她伤的比较重,被尸傀给咬了。这回,公子最好给罗大川一些奖赏,他四处宣传把我们三个人从鬼岭深处拖回来的事迹,却没有人夸他,他都要气馁了。”站在床前,姚婴俯身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他看起来可比若乔好多了。 “连鸡腿都不给你吃,你还替他说话呢。”齐雍若有似无的弯起嘴角,刚刚她和罗大川在外说话,他可都听到了。 “他用烤山鸡去拯救自己缺失的灵魂,我就不和他抢了。”再说,鸡腿儿而已,她又不是非要吃不可。 “若乔可找到那个黑衣人了?”蓦地,齐雍问道。 抬眼看向他,有那么一瞬间,姚婴觉得他的眼神是冷如冰霜的。 “没找到,进去之后就碰见尸傀了,她应该从没见过那玩意儿,所以大意之中就被咬了。”姚婴摇头,若乔的话再次回到脑海当中。 142、善变(一更) 齐雍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要说他的眼神儿吧、、、其实也没达到那种特别明目张胆的释放自己情绪的程度。但是呢,还是让她不愉快。 她穿着一身小悦的花布衣裙,整个人看起来的确有些像村姑,但也是个唇红齿白的村姑。 “公子,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姚婴轻咳一声,准备离开。 “这几日你不是一直守在这儿?这狭窄的地方也没有地方休息,要去哪儿?”他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守在这儿?”他一直昏迷着,还知道这事儿呢。 “罗大川将你近几日所作所为尽数上禀,本公子有什么不知道的?”他几不可微的扬眉,略苍白的薄唇上挂着笑,也说不清他笑的是什么含义。 “既然如此,那公子看在我如此劳心劳力的份儿上,这次就给我一个大奖赏吧。”还是货真价实,真金白银什么的比较有分量。 闻言,齐雍却是一笑,“给你一个梦想成真的机会。之前对你说过,好高骛远不是好事儿。但是,不登绝顶又岂能欣赏绝美风光?” 他这话、、、听着好奇怪啊! “公子,是想要我和我哥见一面么?太好了,我就知道他没死。”看齐雍表情,姚婴就确定了,姚寅肯定没死。 深吸口气,齐雍的面色微变,“胡说八道什么呢?” “公子,机密的事情我不会泄露的。你要让我和我哥见一次,也不会妨碍我们继续为公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你拿着这个鱼饵,吊了我和我哥多久了?你就成全我一次,我会更卖命的。”她就是想见见姚寅,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齐雍闭了闭眼睛,随后脸色彻底改变,躺下,“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明天重新说一遍正确答案。” 看着他,姚婴全程无言以对,原来这个还有正确答案的?那她去哪儿找正确答案,起码给她个范围划个重点啊! 静悄悄的起身,姚婴无声的走出这房间,进了对面若乔所在的房间。 这草房本就两个房间,眼下若乔和齐雍各占一个,张叔和小悦都被挤到厨房去了。 姚婴在若乔的身边躺下,占了个床沿,她现在不再处于昏迷中,也不用时时盯着她看着她了。 闭眼睡觉,不过这整晚却并不平静,因为武迪的人在整夜的开工。 翌日清晨,姚婴便醒了,因为这外面的声音,作为一个正常人,也根本睡不下去了。 洗漱完毕,从房间走出来,看到的便是对面被砍得满目疮痍的山。因为建房子,好的木料都被砍伐了。 虽说这武迪之前在她那儿取了经,可还是不敢做的太草率。看了看以这草房为中心,两侧延伸出去的地基和木架,做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熬了一夜的武迪,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到姚婴出现,他便小跑的过来了,请她去视察,看看还有哪个地方做的不行。 姚婴跟着他往那边走,一边听他介绍,这房子建好了,估计能坚持二三十年。 “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房子建成这样,公子会满意的。”淡淡的开口,她也算给他一剂定心丸了,不然总是担心得不到齐雍的肯定。 “多谢阿婴姑娘提点,这一切,都是托阿婴姑娘的福。”武迪诚惶诚恐的,若说眼下这里谁能猜透齐雍的心思,那非姚婴莫属啊。 “武先生也不用一直在这里盯着工程,可以去山外接人,赶紧把同僚都接进来。”只盯着这一处,齐雍想夸赞他都找不到别的借口了。 “是是,属下这就去。”武迪连连点头。 “对了,武先生叫城里的人去采买硫磺,越多越好。”想起这事儿来,交给武迪最好,毕竟距离这鬼岭最近。 “是,这就去办。”武迪拱手作揖,之后便快步离开了。 姚婴忍不住摇头,她这就是狐假虎威啊。借着齐雍的威名,她现在都可以横行了。 当然了,如果没有齐雍这个后盾,谁会听她的话?穿着一身花布衣,很是幼稚。 仔细的在地基和木架周围看了看,这工程相当不错了,武迪也算有心了,做的这么好。 但,最终还是得归功于齐雍,没有他在,谁也不会做的这么尽心尽力。 晃悠了一大圈,姚婴转身往回走,这清晨的空气真是不错,夹杂着露水的味道。 蓦地想起昨晚齐雍说的正确答案,她这头啊,就开始疼起来了。 没给范围没划重点,她去哪儿找正确答案啊! 走回院子里,便瞧见罗大川站在那儿昂首挺胸仰面朝天,也不知在干什么。 他的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的,壮硕的身体像头大象。 这人和人啊,其实不一样。有的人胡子拉碴的,就很有魅力。但有的人胡子拉碴的,看着就特别的邋遢和脏。譬如齐雍和罗大川,一个前者,一个后者。 姚婴盯了罗大川一会儿,不由得摇摇头,绕过他打算进屋。 不想罗大川看到她了,两步走过来拍了她一巴掌,“阿婴妹妹,你有没有镜子和梳子?” 被他拍的差点跪在地上,姚婴深吸口气,“有。” “那赶紧借给小爷。”一手按在她肩膀上,微微施力,她就自动的转了半圈,被他推着往房间走。 “借给你,但也麻烦罗大公子手下留情,再拍几次,就把我拍骨折了。”他是没轻没重,要被他拍死了。 “江湖救急啊,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罗大川松开手,一边笑道。 推开齐雍所在的房间门,便看到他盘膝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在练气。 她没吱声,倒是跟进来的罗大川小声的向齐雍请了个安,但他没回应。 转到床内侧,那里有个小柜子,打开,翻找出一面小铜镜和梳子,这都是小悦的。虽说她脑子有些问题,但女孩子该有的东西她都有,张叔很疼爱她。 隔着床递给罗大川,姚婴看着他拎着一把椅子走到窗边,将铜镜卡在窗台上,他往椅子上一坐,开始梳头。 姚婴的眼睛睁大,怎么也没想到罗大川一大早玩儿的这一出。 蓦地,感觉衣袖被扯动,姚婴低头看过去,齐雍正盯着她呢。 “你们俩干什么呢?”他沉声问,显然已经在很努力的压抑自己的火气了。 姚婴坐下,乌溜溜的眼睛在罗大川和齐雍身上来来回回,“公子,你有没有发现,罗大川很诡异。”看起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 齐雍抬手扣住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你们俩都很诡异。” “大清早的就这样,像是中邪了,我或许应该找一碗童子尿,给他灌下去。”看他在那儿对镜梳妆,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齐雍深吸口气,“赶紧把他弄走,碍眼。”一大早就让他看见这些,故意挑战他呢吧。 “诶,公子,你说他是不是变态了?他要是变态了,我就造一火箭把他送到外太空去,太辣眼睛了。”想象不出罗大川若是女性化会什么样儿,反正她现在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齐雍捏着她的脑袋用力的摇晃了两下,“你们俩若是不想死,就赶紧出去。” 点头,姚婴抬手把齐雍的手拿下来,自己起身,绕过床,一小步一小步的朝着罗大川走了过去。 罗大川的头发丝儿吧,特别硬,就像那刷碗的钢丝球一样。他平时不拘小节,也根本懒得打理,那脑袋就像金毛狮王一样。 这会儿好好地梳理起来,瞧着倒是顺眼了不少。 姚婴站在他身边,双臂环胸,一边微微俯身凑近他。瞧他对着镜子用手摸自己脸上的胡渣,好像很陶醉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吸气。 调整好了自己气息,她这才开口,“哥,你干啥呢?”她尽量的声线轻柔,不会打扰到沉醉中的这货。 依旧照着镜子,罗大川左看看右看看,“阿婴妹妹,你觉得哥俊不?” “俊!相当俊!”肯定的点头,一边竖起大拇指,对他十万分的肯定。 罗大川一甩头,把手里的梳子扔给她,就潇洒骄傲的走出去了。 拿着梳子,姚婴站在原地咬住嘴唇,随后把半开的窗子彻底敞开,她要看看罗大川作的什么妖儿。 “你们两个,故意的是不是?本公子身体不适,你们俩就要翻天了。”齐雍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姚婴这才想起他来。 转头看向他,姚婴摊手,“不关我的事。” “胡说八道张嘴就来,说瞎话不怕闪了舌头。他哪儿俊?”他冷声训斥,这豆芽菜真是活腻歪了。 “他不就是想听那句话嘛,我就顺势夸他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再说了,她还得看他到底想怎么作妖呢。 “你良心上还真过得去。”随口胡说八道,大清早的来挑战他耐心,夸罗大川俊?捏死她算了,眼睛和舌头都没有存在的意义。 143、善变(二更) 她随口夸一句罗大川俊,良心上怎么就过不去了? 娘生爹养的,在他父母眼里,他必然是最帅的。她暂时的,在夸奖他的那一瞬,把他当成自己儿子,这良心上也就过去了。 再说了,良心嘛,她自己劝劝就行了,没必要上升到什么瞎了眼睛闪了舌头的高度。 趴在窗边,姚婴的视线追随着走出去的罗大川,他先是在院子当中原地转了一圈,之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故作帅气。 之后,他就朝着厨房方向跑过去了,姚婴把脑袋探出窗外,也没见到他,估计是进了厨房。 这小子,莫不是又去逗弄小悦了?明明知道她脑袋不太好,整日里逗弄她找乐子,简直是欠揍。 若乔要是能下地行走,瞧见他干那些事儿,非得和他打一架不可。 深吸口气,姚婴忽然有些后悔顺着他说话了,应该告诉他他现在跟大猩猩没什么两样,也免得自信过度,又去逗人家小悦。 把窗子关上,姚婴转过身,看的便是齐雍即将审判的眼神杀。 轻咳了一声,姚婴拿着铜镜和梳子走过来,绕过床,把它们重新放回了柜子里。 “我刚刚看了,罗大川可能就是又想出新招数去逗弄人家小姑娘了。那小姑娘脑子不太好,总忘事儿,罗大川觉得好玩儿,整天逗人家。”·蹲在那儿,姚婴解释。刚刚在太阳底下,罗大川也没什么反应,他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当然了,变态还是有可能的,需要再观察。 “打水,洗漱。”齐雍对罗大川想做什么不感兴趣,只是这一清早就给他来这么一出,应该把他们俩都挂到树上去,以儆效尤。 “好。”点头,姚婴起身,随后快步的走出房间。 拿着脸盆去厨房,果然的,在这儿发现了罗大川。他正在和小悦洗菜,这青菜可是武迪的人从城里运来的,质量上乘。 小悦能做这种机械性的行动,但是这期间不能和她说太多话,否则她会把手头上的事儿给忘了的。 走进来,舀热水,姚婴一边看着罗大川。 他挺怪的,这种事儿,他向来不会做。他认为,不符合他身份。 但是眼下,他这做的还挺好的,并且一直做一直在看小悦。他倒也不是那种光明正大的看,更像是在偷看。蓦一下小悦抬头,他就继续移开视线做事,装作从没偷看过人家的样子。 姚婴微微眯起眼睛,愈发觉得这小子目的不纯,端着一盆热水,她缓步走到罗大川身边。 抬腿,在他腿上踢了一下。罗大川抬头看他,她也低头以一种警察审视犯人的姿态盯着他。 “怎么了?”罗大川瞧着好像没时间打理姚婴似得,看了她一眼,就继续低头做事。 “大早上的开始臭美,是为了给小悦看呀。”她说,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 “啧,瞎说。小爷我一向注重整洁仪容,什么叫臭美。”他不承认,并且也不抬头。 “这个理由倒是也不错。好吧,你要掌握好分寸,真吓坏了小悦,别说若乔和你打架,我这一盆热水,就从你头上浇下去,给你彻底烫个头。”姚婴小声道。在长碧楼,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想发泄下半身那点事儿,可以。但谈感情,大部分都是不行的。 罗大川扔掉手里的菜,站起身,推着姚婴往外走。 “赶紧去照顾公子吧,那屋没人敢进去。”把她推出去,罗大川站在门口,瞪着牛眼睛面对着她故意的摆出几个高傲不可及的造型来,就又转身回了厨房,继续洗菜。 姚婴端着热水站在那儿无言以对,半晌后才离开厨房,返回了房间。 齐雍坐在床边,脊背挺直,看起来精神很好。他真的太强了,昨天刚刚醒来,今天状态就这么好,简直不是人。 把水盆放在椅子上,拿过手巾浸湿,一边扭头看了一眼齐雍,他坐在那儿闭着眼睛,两条腿那么长,坐在床沿儿能直接踩在地上,让人羡慕。 洗好了手巾,姚婴缓步的走到床边,然后递给他,“公子,擦脸吧。你现在不能喝茶,所以,一会儿就用清水漱口吧。”这里也没那么多讲究,在长碧楼是连牙刷都有的,虽不是有多精致,可也很好用。 闭着眼睛,齐雍动也没动,“你是想让本公子的手再破开么?” “你的手好的差不多了。”哪有那么娇气。 不过,她也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她伺候他呗。 站在他面前,一手按在他脖子上,另一手拿着手巾擦他的脸。这几天,这项任务她已经执行多次了,算不得什么难事儿。 不过,那时他是昏迷的,没什么意识。这会儿自动的扬起脸,故意配合,瞧着像给小孩子擦脸。 弯起嘴角,姚婴顺带着把他的脖子也擦了。他这脖子真是直啊,所以整个人也显得极为挺拔。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也没人会注意自己的仪态,大多数人都含胸驼背的。 她所见过的最挺拔的两个人,就是齐雍,和姚寅。 拿起他的手,之前挑破的地方都愈合了,只余下一些结痂。那些黑气没有再出现,它们倒也不是难缠。 “罗大川到底去做什么了?”蓦地,他开口问道。 姚婴看了他一眼,这人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正垂眸看着她。 “谁知道呢?扭扭捏捏,跟赵四似得。”姚婴也没说罗大川可能是对小悦有意思,毕竟,他这算是情窦初开吧,也未必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真正成熟的感情,应当是像若乔那样,执着。 那罗大川整日没事儿逗弄小悦,把人家耍的团团转,说不准他什么心理。 “你还认识赵四?”齐雍挑起眉尾,还不知道她认识了很多长碧楼的老人。 “你认识赵四?”姚婴反问,他怎么能知道赵四是谁。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说的赵四,跟她说的赵四,不是一回事儿。 “赵四是楼中的老人,在宛南,五十岁有余,认识他的人都唤他四哥。你说的赵四,不是他吧。”看她的眼神儿,就知他们俩互相理解有误。 “嗯,你我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好了,擦完了。”起身,走回窗边,重新把手巾洗好。这伺候人的活儿,她现在做的也还好。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十个指环在她的手上,分外契合。似乎佩戴这指环的鬼婆,各个都像她这么纤瘦。 “武迪呢?”齐雍起身,将之前就摆放在床边的袍子穿上了。他后背有伤,行动之时不太方便,但最终也自己穿上了。 扣上腰带,他抬起双手重新把墨发束起,整个人又是凌厉而英俊。罗大川认为自己俊,属于盲目自信。但若齐雍说自己俊,怕是没人敢笑他,俊这个字都不太能概括。 “他出山了,去采买硫磺,还有接其他人进山。按照时间来计算,我想东哥他们应该已经赶来了。”回答,姚婴一边看着他。这会儿没叫她帮忙,还算有良心。 “又是你给指派的任务。”齐雍看了她一眼,眉眼间含笑。武迪是在外地供职,不常在楼中,齐雍也不是很了解他。但根据昨日他初初醒来时听到的话来判断,这武迪必然是借权生事,这在外时间久了的人,就和那些朝廷官员一样,总是喜欢摆架子。 “他很想从我这儿知道公子的喜好,担心自己会被训斥。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他去忙活着呗,只有活动起来,他心里才踏实。”姚婴耸了耸肩,也不否认自己是狐假虎威。不过呢,看他这样子,显然也挺赞成她这样狐假虎威的。 “在外时间久了,再单纯的人,也会沾染一身的坏习惯。”他十分清楚,毕竟人性就是如此。 “官僚作风嘛,对外还是很有用的。”只不过,长碧楼内部最大的官僚就是齐雍,在他面前摆架子,纯粹是找死。 朝着她走过去,齐雍大概是因为活动过多,所以面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记不记得自己还有事儿没做呢?”居高临下,他开始审问。 仰脸看着他,姚婴想起来了,他昨天给她交代任务了,还是有正确答案的那种。 范围太广了,她梦想多了,梦想成真? 不可否认,齐雍胡言乱语起来真的让人压力很大。 “我想起来了,公子,我必须得回鬼岭深处一趟。不只是找我的赤蛇,还有这些指环。这些指环的威力有多大,我心里有底,但还是想试试。这样吧,待东哥他们来了,我就进山,我请求单独行动,”竖起一只手,姚婴义正言辞。 齐雍垂眸看着她,一边缓缓地扬眉,“你想了一夜,这就是你的答案?” “公子放心,属下会做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米虫,坚决不拖组织后腿。”一看他这表情,她就明白了,自己是又说错了。 不过,这种时候,错了也就错了,答案不改,坚决到底。 齐雍深吸口气,抬起一只手落在她脑袋上,用力的晃了晃,“滚蛋。” “好咧。”从他身边绕过去,痛快麻溜的滚蛋了。 144、拒绝奖赏(一更) 武迪出山一趟,下午时分果然把大部队接进来了。以东哥,许师傅还有一位赵姑姑为首,带了一百多人,浩浩荡荡的进山了。 而这边建房子的进度也很快,里面的设施还没有弄好,但最起码可以遮风挡雨。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这整座山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他们来了,姚婴也莫名的觉得肩上轻松了些,这几天,也就只有昨晚还睡得好一些。 东哥许师傅还有赵姑姑都去见齐雍了,姚婴坐在院子的磨盘上,看着罗大川带着小悦去那边新盖好的房子周围转悠,又看着武迪在给下属下命令,张罗所有人的衣食住。 秋天来了,看来他们还得在这儿度过很久,兴许,会一直熬到过年。 时间匆匆而过,她已经进入长碧楼这么久啦。 看着他们挂起了灯笼,不过刚刚暗下来的天色,这些灯笼反而显得有些喧宾夺主了。 “你们呀,真是不听话。告诉你们在皇都等着,却偏偏跑到这荒山野岭来。若不是救了公子,我就应该罚你回楼里犁药田去。”东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的语气许多无力。那若乔不归他管,他也管不着。但是这姚婴归他管啊,本以为她会十分听话,哪想也这样。但转念想想,东哥觉得必然是罗大川带坏了她,这小子太麻烦了,当初就不该把他留在长碧楼。 “我们这次功劳很大啊,尤其罗大川,把我们三个人从鬼岭深处拖出来。这一次,东哥一定得请公子给他个大奖赏。有奖励督促,他往后还会更卖力为咱们长碧楼效力的。”姚婴弯起眉眼,觉得东哥都愁得长出白头发来了。 “这事儿公子自有主张,他心里有数。倒是这鬼岭深处啊,你也去了,说一说吧。”东哥靠在了磨盘上,轻声道。 “那里是鬼婆的老巢,但是,我觉得,那里的繁华也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鬼婆有多少我们不知道,她们如何延续的,现在也是未知。上一次,公子杀了一个鬼婆,她很奇怪,身体里没有流血,却喷出了大量的黑气,黑气会扑人。我手上这十个指环,就是从鬼婆的手上抢下来的。东哥,我想明天再次进去一次。”看向他,姚婴说道。 “公子不同意。”东哥都知道了,而且刚刚齐雍就告诉他了,坚决不许姚婴进山。 无言以对,姚婴肩膀塌下来,整个人坐在那儿也显得有些颓废,小小的一只,好像很轻松的就能把她拎起来。 “行了,公子自有安排。你呢,好好休息休息吧,知道你这些日子一直在照顾伤员,都没好好休息。”东哥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 “成。”点点头,没有办法,齐雍是最高领导人,他不同意,她根本走不出这山。 齐雍能下床了,他就把那间屋子让出来了。姚婴和若乔住了进去,然后另外那间房还给了张叔和小悦。 若乔仍旧有些虚弱,但,她精神状态更不好,在姚婴看来,她心里藏着很多很多的事,但是,她一句话都不说。 这里,没有值得她信任的人,所以她也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夜里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都能感觉到她沉寂的憋闷,所有东西都埋在心里,一直在自己消化。 姚婴也不知该如何让她开口,但如果她真的开口说,她想,她也不会全部相信她。 过去这么长时间,若是再让她选择,她还是会选择相信齐雍。 因为大部队进了山,所以在第二天便开始行动了起来。许师傅和那赵姑姑带人进了山,并且携带了大量的硫磺。他们采用了姚婴的建议,先在迷障外围洒下硫磺,要阻止里面的尸傀以及群蛇,还有一些未知的东西出来。 之后,大家再进入。当然了,姚婴的建议是,如果要进去,她来开路。 这一点,齐雍不同意,他命令所有人守在迷障外不许进入,待他再休息几日,由他带领。 姚婴觉得他是性别歧视,而且,过于自大。他受的伤起码得养一个月才能彻底恢复,这才几天?根本不能回到正常的巅峰状态。 但,他好像不太想搭理她,正好人多,她也凑不到跟前儿去。 换上了东哥给她拿来的衣服,红裙耀目,她这赤衣加身,在这里十分扎眼。 这回,武迪也彻底的相信了她的身份,她可不是在吹牛。 倒是小悦看上了她头上的钗子,她索性就戴在了她的头上,反正这东西是长碧楼分发的,待得回去了,还会再有。 罗大川看了小悦头上的钗子,笑的意味深长,双臂环胸,高扬下颌,他转到了在盯着刚刚抓回来的野山鸡看的姚婴身边,“阿婴妹妹,刚刚公子给小爷奖赏了。” “多少钱?需要我给你保存么。”头也没抬,姚婴说道,罗大川是个不愿意把钱放在身上的人,因为他可能随时都会弄丢。 “这回小爷不用你帮忙保存。小爷呢,不止要了钱,还要了一栋宅子。但是要哪座城的,小爷还没想好。反正公子许下了,他不会言而无信。”单手摸着自己下巴,罗大川一副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样子。 “恭喜了。”姚婴扭头看他,没想到他这么有头脑,居然要房子。看来,她也可以试试,再有奖赏什么的,她就要房子。宛南不错,风景宜人,温度适宜,若是要房子,她会选宛南的。 “谢谢。对了,不知公子给了你什么奖励,说来听听。”罗大川看了一眼在旁边摸兔子的小悦,问道。 “我这个奖励是竞猜,猜对了呢,就有奖赏,猜错了,就是一片烟花。”姚婴看着那几只躁动的山鸡,轻声道。 “小爷给你支个招儿,你向公子多讨要几次猜测的机会,一次错了不要紧,再来第二次呗。”罗大川觉得奖赏必然都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而且,通过自己努力得来的奖赏,拿在手里真是踏实。 姚婴想了想,然后摇头,“这个奖赏我不要了。”她知道齐雍所谓的正确答案是什么了,她是刚刚想清楚的。但,她拒绝。 145、拒绝奖赏(二更) 深入鬼岭深处的任务交给了东哥许师傅还有那位赵姑姑,他们三人轮换着进山,回来便向齐雍报备情况,忙碌至极。 而武迪也在忙,忙着给大部队做后备工作,衣食住行,全由他来管理。 累了那么多天,姚婴彻底的放假了,整日无事就坐在院子里的磨盘上。若乔有时过来陪她,有时山上山下的走走,她意志力还是蛮强大的,疼痛还能忍耐的活动。 想想她那时眼睛看不见,整天就是坐着躺着,待得眼睛好了,她胖了一圈。 罗大川也没任务,所以他整天就是和小悦在一块玩儿。他还是那样儿,逗弄她,把她耍的团团转,然后两个人一块傻笑。 不过,他也有变化,就是整天把自己捯饬的干净利落,当然了,仅限于自己所认为的干净利落而已。 “这罗大川是不是脑子有病,这可三天了,我每天出来都能看见他在逗弄小悦,欠揍。”若乔嗓子仍旧有些哑,不过因为看不惯罗大川,反而显得中气十足。 “不成熟的小男孩儿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捉弄,欺负,但也仅限于自己。”姚婴已确认了罗大川的心思,因为昨天有别的护卫发现小悦忘事儿,还想再试试看她脑子有多不好使的时候,罗大川差点和人家打起来。 “你说罗大川喜欢小悦?”若乔难以置信,之后就笑了,这种喜欢前所未见。 “嗯,我认为是。”点点头,姚婴觉得就是这样。 “这种喜欢,一般姑娘承受不起。再说,也不会有结果,让他趁早清醒吧。”若乔微微摇头,如果罗大川是认真的,那最好还是及时收手比较好。 “有没有结果是后话,眼下看看小悦,她就是个小孩子,根本就不懂。这几天罗大川整日和她玩儿,但是第二天她就把他给忘了。每天早上,他们之间进行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我介绍,每天都要重新认识一次。”即便罗大川有想法,可是小悦根本就不懂。 “这倒也是一种幸运,每天都是新的开始,前一天的事情都忘记了。”若乔却是若有所思,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你还认真了?别乱想了,赶紧恢复好身体,咱们好再进鬼岭深处。”姚婴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 “阿婴,公子呢?”若乔看着那些新建起来的房子,问道。 “在休息吧,他伤也没好呢。”那些新建的房子门窗皆具,一应俱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都打理好了。武迪的人还在房子前整理出一片院子来,就差架上篱笆了。 这里还真是恍若世外桃源,在这茂密无人的荒野深处,有这样一个地方。在城市喧嚣久了,在这种地方住一段时间,身心畅快。 “公子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若乔面无表情,原本明媚的眼睛,里面却是一片平寂,犹如海浪来临前的海面。 “计划?这种事情也不用计划吧,那鬼婆的老巢,必然得撅过来才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得翻一遍。”就算齐雍没这个想法,她都得去看看。而且她现在就想去,奈何齐雍不准,思及此便郁闷有加。 “我也要去。”若乔看着那鬼岭迷障的方向,轻声道。 “待养好了身体,想去也没人拦着你。你在外时间够久了,快回去休息吧。”特别是下午,太阳偏西之后,这山里就开始冷了。 “看你这几天很悠闲,没去照顾公子么?”直起身体,若乔拢好身上的披风,一边问道。 “公子的体质很好,眼下能够自如行动,所以也不用别人照顾了。”关于齐雍,姚婴也不说太多,而且说的也都很官方。 她知道若乔心里在如何怀疑齐雍,但是她不苟同,所以也就少说。 心结这种东西,一旦有了,好像就很难消除。 “阿婴,你小心些。”若乔走出去一步,又停了下来,小声的说了这句话,便回房间了。 坐在磨盘上,姚婴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心些?即便再小心,有些该来的还是会来。 看着太阳从远山的天际落下来,姚婴也百无聊赖的从磨盘上下来了,在这院子里坐了一下午,她都要石化了。 罗大川还是很不错的,傍晚了,他就把小悦带回来,不会再和她在外面玩儿。张叔最初对他有所警惕,但后来似乎也意识到了,他只是长得凶恶了些罢了。 回了房间,若乔靠在床上闭着眼睛,看起来睡着了。姚婴就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灯笼陆续的被点亮,这半座山都跟着亮堂起来了。 没过去多久,便顺着窗子瞧见有人上山了,急匆匆的跑上来,速度极快。 “哎,发生什么事儿了?”在窗口那儿喊道,因为但凡匆匆忙忙跑回来的,都是从鬼岭深处的迷障那儿回来的。 “禀阿婴姑娘,那迷障里头有动物在乱窜,都烂的不成样子了。许师傅和赵姑姑商议,是不是把它们聚在一处一把火焚了。”护卫上前禀报道,倒是都实话实说了。 “太多了,烧不完的,里面还有更多。不过,外围有硫磺,那些东西倒是也跑不出来,只是在迷障里走动。”姚婴微微摇头,所以说啊,应该她去的。她有信心,让那些尸傀乖乖听话。 她想去,但是齐雍不准,姚婴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说走就走,不听他的指挥。 不过,就在第二天,齐雍身边的护卫便来了,并且给她带来了公子的命令,她可以去和东哥等人会和,并且可以试着掌控那些跑出来的尸傀。但是,她不能进去,不能单独行动。 齐雍这个命令下的就有点奇怪了,明明之前还不同意的,这转眼间就同意了,匪夷所思。 而且,他还允许罗大川和若乔与她同行,就是说他们三个都可以去了,不用整天闷在这儿长蘑菇了。 罗大川和若乔得到这个消息各自几分诧异,罗大川有些不太情愿,这几天就他过得最充实,哪像姚婴和若乔那么无聊。 而若乔则是讳莫如深,反正看她那表情,就知她心事重重。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下山过去吧。公子也挺有意思的,知道咱们三个比较亲近,前几天所有人都进山了,就留下咱们三个哪儿都不许去。这会儿可以进山了,又让咱们三个同行。依小爷看,咱们三个可以结义了。”罗大川悠悠道,这若是换了别人跟他同行,他肯定是不会听任何人嘚吧嘚的。 “嗯,没错,咱们是吉祥三宝。”姚婴微微撇嘴,让他们仨一块儿,谁知道齐雍怎么想的。再说,他好像也对若乔有些芥蒂,如果说怀疑一个人,自然是要他一直在眼皮子底下才对啊,也不知他做的什么打算。 “吉祥三宝?这名字好。”罗大川听了就乐了,这名儿喜庆,就用这个了。 既然最高领导人发话了,这边三个人也各自准备。罗大川没啥准备的,他特意去找了小悦,摆出老夫子的架势告诉她每天默念他名字三遍,待他回来了,她要是还把他给忘了,就把她头发剪了。 小悦担忧的捂住自己头上的两个花苞,小脸儿上也尽是害怕,嘴里嘟囔着大川哥哥大川哥哥,她这会儿倒是没忘。但明天一早起来会不会忘了,就是未知了。 罗大川还算满意,之后捏了捏她鼓鼓的脸蛋儿,便转身走了。 那一切姚婴和若乔尽收眼底,罗大川对小悦的感情或许真的很纯粹,只是她们从未见过,之前一直都觉得他是恶趣味。可是瞧着刚刚那一幕,心下又不免几分感叹,青涩而幼稚纯粹的感情,在这世上也很是难得。 三个人下山,也根本不用护卫带路,罗大川反复数次,他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 就是这下山之后他看起来有些沉默,连大话都不说了。阿婴和若乔走在后面,若乔身体还没有彻底的恢复,走的有些慢,正好和姚婴步调一致。 裹着红色的披风,夜里的山林很冷,幸亏东哥周到,很是惦记她,带来了很多厚衣服。 往鬼岭迷障的方向走,山里都形成了一条路,这是大部队来来回回踩出来的。山里有野兽,但这几天来人闹出的动静大,连野兽都不靠近这边了。 一路上,三个人都不说话,往时基本是罗大川和若乔斗嘴。但眼下,罗大川走在前头闭嘴不言,而若乔则是心事重重。 姚婴不时的看她一眼,其实如果想要她把话都说出来,到也不是没法子。作为姚寅的妹妹,她在若乔心里是不一样的,完全可以利用姚寅让她把话都说了。 只不过,姚婴并不想那么做,显得有些卑鄙无耻了。若乔的爱是执着的,利用人家的爱,太过没品了些。 三个人步行,速度又不快,待得与驻扎在山里的大部队汇合,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他们到来,东哥和许师傅也没有太过意外。 东哥单独把姚婴叫了过去,问她有几分把握控制那些尸傀。 “我当时就和公子说过,进入迷障,我可以开路。他不信任我,导致耽误了这么多天。一会儿天亮了,我便先进去,你们在后,亲眼看到就知道了。”姚婴把头上的兜帽摘下来,在这清晨的山林里,她好像小红帽。 “公子并非不信任,是担心你会受伤。咱们没有功夫,总是要吃亏一些。”东哥是没有那个本领控制尸傀的,当然了,如何制服尸傀他知道,可是一个两个尚可,数量如此之多,他会眨眼间就被埋住的。 姚婴暗暗撇嘴,有功夫的人进了里头不是也没再出来?有时候,身怀天下无双的功夫,也不代表就一定天下无敌。 “先吃些东西,再歇一歇,不急。”东哥抬手拍了拍她后背,这荒山野岭的,前面几米外迷障飘散,这个地方极为不详。 在火堆旁坐下,姚婴一下一下的捶自己的腿,走的她两条腿都要折了。似乎,连若乔都比她体力好。 吃了些东西,天色也彻底亮了。只不过前面的迷障依旧朦朦胧胧,半人高往上,那些东西就看不清楚了,都被迷障所掩盖。 罗大川坐在姚婴身边,也不吭声,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像自闭了似得。 倒是那赵姑姑看起来很热心,说若乔旧伤未愈,最好不要跟着冒进。在这外围一样重要,她就不要踏足迷障之内了。 蓦地,迷障里有动静传来,所有人都噤声。 四下安静,迷障里的声音就更清晰了,连姚婴都听到了。 把兜帽扣在头上,她拿着铃铛站起身,绕过火堆,朝着迷障走了过去。 东哥和罗大川立即跟在她身后,其余的人也陆续起身跟随,一直走到了迷障边缘。边缘洒了硫磺,气味儿极大。 手腕晃动,手里的铃铛也发出声响,摇晃的频率不大,但声响却一下套着一下,好似越传越远,覆盖了这一片迷障。 之后,一些烂的只剩下白骨的野兽出现了,它们排排站,在荒草之中隐藏,好像随时都会伏击出现的猎物。 只是,烂的皮肉都没了,更何况眼珠子了。由此可见,它们靠的不是眼睛。 “想进去么?”姚婴向前一步,迈入了迷障的范围,一边摇铃,问道。 “有阿婴姑娘在,咱们进去也无妨。”许师傅开口道。都有一些本领,这些尸傀其实倒也不可怕。但可怕的是数量太多,这若全部扑上来,双拳难敌四脚。 弯起嘴角,姚婴步子不急不缓的向前,以她为中心,后面的人排成了扇形。 边走边摇铃,那些出现在迷障中密密麻麻的尸傀也开始退后。各种野兽,还有人,有一些正在腐烂当中,气味儿极其难闻。 它们退后,能听得到它们的声音,退入了荒草树林之中,最后被迷障彻底掩盖,不见踪影。接近一刻钟,连它们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姚婴摇铃的手也停了下来,“大家跟紧我,不要独自走动。如若分散,被尸傀攻击,便以分到手中的长针为武器,刺入尸傀腰椎,可使它们瘫痪再无战斗力。” “是。”后面的人齐声回应,自动的以姚婴的话为旨意,没有质疑。 146、博弈(一更) 进入了迷障,那些尸傀退散,众人前行的路也顺利了许多。 根据之前罗大川发现姚婴和齐雍昏迷的地方,大家朝着那个地方走。 姚婴打算直接进入鬼婆老巢,如果从第一次她和罗大川下去的地方走,绕远不说,那地下尸傀太多了,路径又各自偏离,她想掌控全局不太容易。 所以,现在要找到她和齐雍从地底下爬上来的地方,但下去的话,她认为不能这么多人一并下去。 那下面还有没有鬼婆是未知,即便有鬼婆,根据上次的作战经验,齐雍很轻松的就把她的脑袋揪掉了,说明她们是没有功夫的。 她有信心可以对付,不过,其他人就不能下去了。 再有就是,那个会扰乱人神智的琴声。她和齐雍下去的时候没有听到,也不知那个拉琴的人有没有离开。但,总是得未雨绸缪。如果那个人没离开,那这么多人下去会很危险。人越多,自相残杀时,伤亡也会大大增加。 思来想去,若是下去,还是她一人比较合适。当然了,她体力不好也是事实,最佳的组合就是她和齐雍,因为他不会被那些琴声之类歪门邪道的东西迷惑影响。 别看这里都是迷障,看不清楚,但罗大川是很记路的,方向感很好。 他这个人呢,运气一向很好,没用上两个时辰,就找到了。之后又根据一些痕迹,那就是当初姚婴架着齐雍走过的路,最终找到了那个他们俩爬出来的地方。 护卫立即竖起大旗,在周边撒上硫磺,在四周的树枝上挂上了高低不一的线,只留下一个可以通行出入的空隙。 一大片泥土塌陷,有大型动物穿过的痕迹,就是那条跟龙差不多的巨蛇。 姚婴在这原地晃了好一阵的手腕,想把赤蛇召回来,可是全无踪影,也不知它跑到哪里去了。 “多撒一些硫磺,这下面有很多蛇。”尽管不知它们会不会爬上来,毕竟之前在下面看到,它们有很大的可能是只听鬼婆的召唤。 “阿婴姑娘,你和公子当时在下面,还见到了什么?”许师傅站在她身边,问道。 “我觉得奇怪的是,当时只出现了一个鬼婆。如果有很多的话,她们为什么不出来呢?公子杀了那个鬼婆,如此大的事情,她们也没露面,想不通。”姚婴看着挖土的护卫,一边说道。她不能离开,因为不知道这下面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是啊。没准儿,这个地方她们待不下去了,就早都跑了。”许师傅叹口气,有些不甘心。 “如果待不下去了,那这下面现在就是空的了。一会儿清出了路,我先下去看看。”姚婴觉得也兴许有这个可能。在齐雍第一次带着护卫下去,之后又和她下去,两次之间,间隔很久。再加上这段时间齐雍养伤,也过去很久了,如果里面的人撤退了,怕是早就走空了。 “太危险了,公子有命令,不能让你涉险。”东哥不同意。 “那我就带上罗大川,他功夫高,和我也比较有默契。”姚婴看了一眼,罗大川的战斗力高,而且他运气好。 “成啊,那就咱俩下去。吉祥三宝,只有咱们吉祥二宝,也是无往不利。”罗大川完全没有迟疑,他之前也下去了,碰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但他一点都不怕。 姚婴朝着他点了点头,和罗大川下去,信心也是有的,比随行别人要舒适的多。 护卫挖掘,很快将上面那些散土挖走,之后,那条巨蛇穿过的地洞就出现了。它皮肉很硬,犹如铁皮一样,从土石之间穿过,四周都被磨得十分坚硬。 罗大川站在那儿弯身看了一会儿,之后抬手挥了挥,“这下面的味儿真够难闻的。”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味儿。 “是蛇的气味儿,看来它们仍旧在底下。不过没关系,蛇我可以控制。”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儿。 “那还等什么?下去吧。”罗大川已经摩拳擦掌了。赶紧解决完这里的事儿,好尽快回去。 “等一下。”姚婴微微摇头,随后转身走向东哥。 将随身携带的大铃铛递给他,“也不知跑出来多少尸傀,兴许过一阵儿会有尸傀又跑过来。这个留在这儿,我告诉你怎么使用。” 东哥仍旧是有不赞同,不过,这地洞挖开了,也没什么东西出来,也兴许,那些巫人都撤了。 这铃铛很大,拿在手里也恍似个摆件一样,东哥与姚婴研究了一会儿,便能够掌控了。 吃了些东西,姚婴便和罗大川一前一后的下去了,护卫也跟着下去了一段路,但没有跟进太多,只是各自守着固定位置,等待接应。 而罗大川和姚婴两个人顺着这地洞向下,越来越深,好似要走到地心一样。 罗大川举着火把,和姚婴并肩同行,这个深沟真是深啊,仰头往上看,都看不到顶端。 “这些巫人脑子有病啊,把这地底下挖的不成样子。”罗大川走的不耐烦,而且这脚底下一直有黏糊糊的东西,恶心的要死。 “这是给蛇居住的地方,只是这些蛇有些奇怪。你看到地上这些东西了么,是蛇蜕。这里的蛇的蛇蜕和别的蛇不一样,我觉得这里的蛇的品种是我从未见过的。”姚婴边走边说,能感觉到之前那些蛇肯定还在这深沟里,她适时的晃动双手,让指环发出清脆的声音。 “要我说,这些巫人就是闲的,尽做那些脱裤子放屁的事儿。眼下大越兵力强盛,他们就算会那些下作手段,但也敌不过千军万马啊。”罗大川不耐烦道。 “他们所擅长的东西,就是要在地下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其实可以换一个说法,他们是地下的民族。”所以,一切都在地底下。 “那之前的旧城废墟怎么说?”罗大川不赞同。 “那旧城废墟地底下也有门道啊,主要的东西都在地下,我觉得地上可能就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巫人统治时,也有平民的,还有贱民。 “诶,有声音。”罗大川忽然停下来,之后缓缓的抬头往上看。黑暗的高处,依稀的有光倾泻下来。 147、博弈(二更) 圆珠落盘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清脆,而动听。 罗大川听得清楚,之后扭头看向姚婴,“和你手上的指环发出的声音是一样的。” “是鬼婆。”姚婴仰头往上看,轻声说道。 之后,这条深沟的远处便有声响传来,那种密密麻麻悉悉索索,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鬼婆在召唤那些蛇,姚婴清楚的知道。 她深吸口气,随后也开始晃动双手,并非胡乱的晃动,而是分外有节奏。 那指环互相碰撞,发出的声响很是好听,任何的乐器都模仿不了。 两股声音交叠,像是在互相配合,又像是在较量。 而这条深沟远处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却停了,好像忽然被截住了一样,它们不知是否该向前。 不过,这声音持续了一阵儿,罗大川就觉得耳朵里开始鸣叫,好像有谁在他两只耳朵里安放了两只蝉一样。 他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忍不住抬起来摸自己的耳朵,心里的火气也逐渐升腾起来。 “阿婴妹妹,你不是说这鬼婆除了装神弄鬼不会武功吗,上次公子还杀了一个。你在这儿待着,小爷上去收拾了她。”受不了了。 “你不要轻举妄动,若是上去,我们一起上去。”姚婴双手不停,而且,精神力过于集中,她忽然感觉身上的力气在消失。尤其双臂,要抽筋了。 “那就上去,宰了她。”罗大川是不会反对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害怕。 说着,他快步的走到边缘,这深沟的边缘是石壁,凹凸不平,而且还挂着许多的蛇蜕,恶心至极。 想要上去其实于他来说不难,只是这环境太恶心了,想他罗大川也算是不拘小节了,可是这场面还是让他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姚婴也走过去,眼下她双手根本就不能停下,往上攀爬这种事她做不了。、 倒是罗大川明白,随手将火把插在石缝间,一手把姚婴拎过来,隔着披风抓住她后腰的腰带,就拎着她开始往上爬。 一手攀着石壁,一手拎着姚婴,罗大川力气极大,往上攀爬不算难事儿。 他不会像齐雍那样带着她,使得姚婴不断的撞到石壁上。但是双手不能停,她也无法去伸手抵挡。 数次脑袋撞到石壁,撞得她眼睛发花。 上面的鬼婆在召唤深沟里的群蛇,姚婴在阻止它们过来,两种声音在这地下回响,恍若在进行激烈的搏击。 谁胜谁败,眼下未知,但姚婴可以肯定,这些鬼婆的精神力都很强大。虽说不会功夫,但或许是因为身上那些黑色的脉络,让她们即便没有武功,瘦弱不堪,却也十分强。 即将攀登上去,那上面忽然露出一颗巨大的头,这上面有光,罗大川抬头就一眼看到了,惊得他险些跌下去。 “这他妈是龙啊!”他骂了一句脏话,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俯首往下看的巨蛇脑袋,绿色的眼睛发着光,它只要一张嘴,就能把他们都吞了。 “不用理它,上去。”姚婴看了一眼,原来这巨蛇跑回来了。十指犹如弹起了最快的曲子,指环碰撞的声音也更加的急促。那巨蛇歪着脑袋,神情有些痛苦,之后便退了回去。 罗大川带着姚婴最后一个攀爬跃起,便跃了上去,双脚落地,也看到了那站在不远处的鬼婆,一身血红色的曳地长裙,和之前那个鬼婆装扮一样。 看到了她,罗大川就啐了一口,“鬼啊。” “她没武功,杀了她。把她的脑袋扯下来,你要退的快一些,别被她身体里的黑气扑了。”姚婴站在那儿脱力,而且全身都是汗,她里面的衣服都湿了。 “交给小爷。”罗大川眼珠子都红了,指环的声音刺得他火气旺盛,继而兴奋起来。壮硕的身体跃起,犹如黑熊一般,朝着那鬼婆扑了过去。 鬼婆不会武功,唯独依仗的便是手上的指环,能操控任何痋物。 如若没有姚婴,她完全可以操控这里所有的痋物过来,罗大川连近她身的机会都没有。 眼见罗大川扑过来,那鬼婆后退,但后退时踩到了自己拖地的裙摆。 一下子跌倒在地,双手的动作也停了,罗大川直接扑上去,把那鬼婆死死按住。 但双手碰触她的同时,恍若遭了电击,罗大川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不~~是~~人~~” 他舌头好像被烫了一样,出口的话都不成调,他的体质还是不如齐雍,最起码齐雍控制住鬼婆时,没有抖成这样。 “手要快,实在不行就退回来。”姚婴往那边走,汗顺着她额角往下流,双腿发软,眼前也一阵阵发花。 那巨蛇就在她旁边,硕大的脑袋摇摇摆摆,两道指环的指令,命令却是相反的,它好似也陷入了纠结之中。那偌大的身体一直在动,如姚婴这般纤细,只要它一个摆尾,就能把她摔得粉身碎骨。 罗大川抖得如同筛糠,但并没有被这鬼婆所迷惑,她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他,鬼知道她是不是在下咒。 一脚踩住鬼婆的肚子,罗大川抖着一个转身跳到她头顶的位置,两手扭住她的头。 朝着一侧使力,就听得她的骨骼发出断裂的脆响,之后颈骨就断了。可是,颈骨断了,脑袋都歪成了不可能的角度,她的眼睛却还是睁开的,并且嘴唇还在动。 罗大川发抖的牙齿和舌头都开始打架,一看这鬼婆居然还没死,火气也立即上来了。 一脚踩住她肩膀,两手扣住她的头,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把她的头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头从脖子处断裂开来,黑气立即顺着裂开的脖子冲了出来。 罗大川都没来得及扔掉手里的头,便朝着姚婴跑了过来。姚婴也在同时停止了晃动指环,盯着那扑过来的黑气。 罗大川跑到她身边,她继而上前一步挡住了他,那黑气抵达眼前,便将她罩在了其中。 本来还打算拽着她赶紧跑的罗大川停下脚步,眼睁睁的看着那黑气罩住了姚婴,之后又好像有生命一样钻进了她的身体,那黑气逐渐稀薄。 与此同时,他觉得手里黏黏的,低头一看,手里头拎着的那个人头融化了,像蜡油一样滴落满地,又沾满了他的手。 旁边几米外的巨蛇在黑气从鬼婆身体里冲出来时情绪开始狂躁,继而巨大的身体一转,就朝着深处爬走了。 一切都发生在那黑气出现时,罗大川扭头环顾的空当,再看姚婴时,那些把她笼罩住的黑气消失不见了,而她则身体一软坐在了地上。 他身体还在被电击之后的余韵中,蹲在地上,一手按在姚婴肩头,“阿婴妹妹,你没事儿吧?” 姚婴的脸上都是汗,身体发抖,不过,她还是清醒的。 睁开眼睛,她接连深呼吸,“我没事。”说着,她抬起双手,本以为会在自己的手上看见那些黑色的血管脉络,但是却什么都没有。 “罗大川,你看看我的脖子上,有没有东西?”抬手扯住衣领,问道。 罗大川立即探头去看,又把她的衣领往下扯了扯,然后摇头,“什么都没有。阿婴妹妹,你刚刚是把那些黑气吃了么?还有那个鬼婆,你看我的手,她的头融化了,那条龙也跑了。”噼里啪啦的将当前情况告知,太邪门儿了,自从进了这里,一切都变得很邪门儿。 “我们应该进入这地宫看看。”歪头往那燃着长明灯的宫殿看。 “去看也可以,不过待小爷缓一缓。这鬼婆太奇怪了,小爷一碰她,这全身都酥了。没准儿是看小爷俊美无双,对小爷施了迷魂术。”罗大川坐在地上,这地方如此诡秘,换做任何人都会胆战心惊。可罗大川不一样,他天生的就缺少害怕那根筋。 “是啊,看你太俊了,她就忍不住下手了。我有点儿冷。”说着,姚婴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冷?”罗大川抬手摸了摸她,隔着披风和衣服,都能感觉到她身体里有冷气在往外冒。 “因为那黑气。罗大川,我们先出去。”黑气进入身体,她最初就有两个设想。一是如齐雍那样,身体出现血管脉络。二是不会出现那种脉络,兴许那些黑气不会在她身上有反应,因为她的某些地方与那些鬼婆相似。 她和齐雍还不一样,所以,对黑气的反应自然也不一样。 “出去?行,咱们先出去,等你缓过来了再下来。”罗大川不想半途而废,来都来了,不进去岂不可惜。但是,还是姚婴比较重要。 抖着把她扶起来,之后重新回到深沟边缘,这下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马上要上来了,他之前插在下面的火把都不见了。 姚婴晃动双手,指环碰撞发出脆响,这一次,她不觉得有那么吃力了,并且这些指环发出的声音蔓延出去更远了。 罗大川带着她下了深沟,原本下面悉悉索索的声响在退散,罗大川的眼力还是可以的,他瞧见了密密麻麻叠在一起的蛇。那些蛇黑漆漆的,又长得特别大,他这个身板,都不够它们两口吃的。 随着他带着姚婴下来,那些蛇也都退走了,罗大川边环顾四周,边带着姚婴在黑漆漆的深沟里后退,从来时路退了回去。 下来的那一段路有护卫接应,听见了他们俩回来的声音,便有人迅速的过来。接过冷的发颤的姚婴,一并返回了上面。 “阿婴,在下面碰见什么了?怎么这么冷?”东哥扶过姚婴的手,凉气穿透了布料。 “遇见了鬼婆。”罗大川代替回答,看了姚婴一眼,回来时他答应她不说黑气进入她身体的事儿。其实他倒也不是太担心,毕竟别看姚婴长得小小的,本领却是不小。在罗大川的观念中,什么鬼婆之类的,不如姚婴这个小丫头厉害,她更胜一筹。 “鬼婆?”说起鬼婆,四周的人都惊了起来,没想到这底下真的还有鬼婆。 “和她交手了?你觉得怎么样?”东哥扶着姚婴在地洞旁坐下,把护卫递过来的披风裹在她身上,她冷的嘴唇都成了紫色的。 “我还好,就是有些冷。那个鬼婆已经死了,被罗大川扯掉了脑袋。”姚婴回答,牙齿打颤。 “死了?死了也好。不过,不知这下面还有没有其他鬼婆了,你们可看清楚了?”东哥继续问道。 “没有,太冷了,我们就回来了。只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为何每次都出来一个鬼婆,若还有其他,为何不出来?”姚婴抱着自己,一边说道。 “是啊。不过,已经杀了两个了,可见她们也没那么难缠。”东哥叹口气,他们俩完好无损的回来,证明这下面的鬼婆并不难对付。 “那是因为有阿婴妹妹,阿婴妹妹和那鬼一样的女人斗法,累的满身大汗腿软发冷。若是没有阿婴妹妹,那些蛇铺天盖地,能把小爷我吃的连脚趾头都不剩。”罗大川大嗓门道,这上面的人还都以为很简单呢。 “下面有蛇。”许师傅站在地洞那儿往下看,依稀的能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腥味儿。 “那些蛇啊,小爷从未见过。蛇蜕黏黏糊糊,和寻常的蛇都不一样。所以说,你们不要以为下去很简单,那鬼婆很奇怪,小爷抓住她,全身都在发抖,好像被雷劈了一样。”罗大川大声讲述渲染,使得所有人都在看他。 “那你又是如何杀了她?”有护卫问道,很是好奇。 “小爷我一脚踩着她的肩膀,两手揪着她的头,这么一拧,她脖子就断了。可是啊,她脖子断了却还活着,嘴里嘀嘀咕咕,对了,她没眼白的,两颗眼珠子都是黑的。小爷我一个用力,就把她的脑袋揪了下来。”罗大川边说边比划,很是夸张。 “那之后呢?”围观的护卫继续追问。 “之后?”罗大川哽了一下,之后转眼看向姚婴,却发现她枕着自己的膝盖已经闭上了眼睛。 148、真假(一更) 即便是睡着了,也仍旧能感觉到冷气在身体中流窜,它们好像有生命似得,钻进她身体的每个角落,然后栖息下来,似乎再也不想出去了。 她内心里担心的是身体上会出现那些黑色的脉络,因为要剔除它们,就得沿着那些黑色的脉络把皮肤全部挑开。 届时,她有再多的血,也不够流的。 齐雍曾中招,但他当时到底是什么感觉,她还真不知道,他醒来之后也没有说过。 但是,她记得,他的双手好像并没有冰冰凉。 在冷气之中挣扎,觉得自己煎熬了许久,那些冷气才退散。而她觉得身体也活了过来,活动手指,最后也睁开了眼睛。 看到的就是跳跃的火苗,只不过它们好像没有什么生气,跳的不太活跃。 坐直身体,长时间的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她脖子发酸。 “阿婴,你醒了。感觉如何,还冷么?”东哥一直坐在她身边,看她醒了,立即关切道。 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裹了四五层披风,难怪这么沉重。 “不冷了,已经好了。”开口,她身体也轻松了许多。将身上的披风一件一件的拿下来,都是护卫的。 “被你吓死了,若是被公子知道,我必然得挨训。”东哥摇了摇头,幸好没什么事儿。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没流血没受伤,公子怎么会因为我训你?”姚婴觉得东哥想多了,齐雍这人啊,对待下属,有各种态度。 就像武迪,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人,还夸赞他。被夸得武迪心惊胆战,生怕做的事不合格。 “公子三令五申,不准你涉险。这里有这么多会功夫的人,若这种情况下你受伤了,就算公子不生气,大家面子上也会挂不住。”这么多人,姚婴一个小姑娘,年纪小身体弱,还一直她在前面。若是再受了伤,他们岂不是和废人差不多。 “不算涉险,不过是解除我自己心中的疑惑而已。但可惜的是,疑惑反而更深了。”根本没解除。两手交握,迎着火光看自己的手,没有黑色的脉络,也不再冰冰凉。 当然了,也没有温热,夜里这么冷,她的体温也不会高,眼下的温度是正常的。 这身体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十指上的十个指环,好像与她更契合了。 “再说一说下面的事情吧,了解了情况,也好制定计划,如何深入这地下。”东哥叹道。 “这么多人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下面很多蛇,很多很多。若是说谁下去,我做不了主,但我必须得跟下去。”其实说谁合适,那必然是齐雍啊,他的体质最合适了。但是,他现在伤还未痊愈。 东哥点了点头,之后接过护卫送来的饭,“先吃些东西吧,这夜里很是清冷。迷障不散,连火苗都燃烧的没什么生气。” 大概真是因为那些不散的迷障,这里的氧气也不多,呼吸起来,真是觉得憋闷。 后半夜,姚婴几乎没睡,坐在火堆旁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环。 每个指环都不一样,需要正确的佩戴相应的手指上,若是戴错了,是不会有效力的。 这些指环,比她自制的手链要精密的多,手艺精湛,而且应当有年头,是古物。 每个指环的纹路都很特别,非常特别,甚至有几个指环上的纹路,她一时半会儿看不太明白。 天色逐渐转亮,回去传话的护卫也回来了,在迷障中往返,护卫身上背了将近二斤的硫磺,生怕会碰上尸傀。 但也幸好,尸傀没有在这附近转悠,往返的还是很顺利的。 公子有令,他很快就会过来,叫众人不得行动,尤其是姚婴。 坐在火堆旁无辜的人被点名,姚婴撇了撇嘴,远程遥控指挥,他齐雍是最高领导人,果然最牛啊。 护卫仍旧在开阔地洞口,这样再出入能够自如顺畅一些。 姚婴在边缘转悠,身体不冷,也没有别的不适感,其实她还是想下去再看看。 只不过,齐雍有命令在先,她想下去,这四周的人也不会同意。 罗大川也很着急,他着急的是速战速决,解决完了这里,就赶紧回去。 他这心心念念的是什么姚婴很清楚,无非就是惦记小悦罢了。可是,没准儿这时候小悦都把他给忘了。 就在护卫们不断的开阔洞口,一直忙碌到接近晌午的时候,挥铲子的护卫们忽然都停下了动作。 之后,他们速度一致的缓缓后退,放掉手中的铲子,反手把随身携带的兵器抽出来,警惕的盯着那地洞。 周边的人自是也注意到了,护卫全部严阵以待。 “怎么了?”看向那洞口,姚婴挑眉,她耳力没那么好,所以无法听到深处的声音。 “有东西,还有很重的腥味儿在往外喷,是不是那条龙啊?”罗大川耳力也不寻常,虽说鼻子不是有多好,可眼下也闻见了。 姚婴随即从护卫中间穿过,一直走到那地洞前,“你们都退开,活人气太多,它可能会发疯。” 闻言,众人散开,而在那地洞下制造出声响的家伙也缓缓地探出头来。 这地洞扩大了,好像是专门为它准备的,那巨大的头正好顺着地洞口钻出来,黑色的鳞片,绿色的眼睛,巨大的头颅,所有人都被惊得睁大了眼睛,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蛇。 这种天色,它往外跑,不是很合理。姚婴晃动双手,十指相碰,指环之间发出脆响,它也停止了外爬的举动。 大脑袋停在洞口,它绿色的眼睛冰冷而血腥,恍若出现在它眼前的所有东西都是猎物,它只要张一次嘴,就能一口吞掉好多人。 晃动十指,那脆响不断,周遭的人听着看着,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片刻后,那巨蛇的脑袋又缩了回去,这个地洞好像真是专门给它准备的,它得空了就跑出来玩玩。 “这种东西不应该在白天跑出来,我觉得还是有问题,我跟下去一段路看看,你们无需担心。”姚婴双手不停,边说边进了地洞。 她很快的下去,东哥立即反应过来,催着罗大川和几个护卫一并跟下去。 罗大川当仁不让的先跳了下去,跟上了姚婴,而下去的几个护卫也按照之前的站位,在有倾斜坡度的地方守着接应。 “阿婴妹妹,等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追上姚婴,罗大川将袍子下摆扯上来系在腰间,让自己接下来行动能更加顺畅。 “不知道,按照它的属性,它是不应该在白天出来的。你别跟的太紧,我也不会走太远的,公子有命令在先,不让我单独行动。”姚婴说道。 “成,小爷就跟在你身后,远一些。不过小爷没带火把,有情况就大喊。”罗大川边说边吸鼻子,这味儿太大了,腥的受不了。这里的情况果然不太对,鬼知道怎么回事儿。那些巫人,邪气的很。 向前走,姚婴一边晃动十指,指环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在这黑暗的深沟之中回响。 很快的,抬头便看到了上面长明灯的光线,太高了,凭她自己,是根本上不去的。 蓦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以为是罗大川,她深吸口气,“叫你离我远一些,你活气儿太盛了。” 但是,身后的人没出声,接下来反而一只手落在了她肩膀上。 回头,视线向上,看到的便是齐雍的脸。他面色不是很好,那种要发怒的架势。 姚婴被吓得咳嗽了一声,之后歪头往他后面看,“罗大川呢?” “本公子不是要比罗大川更好用?”齐雍的手按在她脑袋上,让她不要歪头歪脑。 被强迫看他,姚婴几分无语,本来还以为他没这么快来呢,谁想到居然跟安插了翅膀一样。 “刚刚那巨蛇要跑出去,这不符合它的特性。依我看,它的眼睛可能已经退化不好用了。如果眼睛不好用,那感觉要更灵敏才是。可它还往外跑,很奇怪。”后退一步,把自己的脑袋从他的魔掌下移开,一边拐回正题,免得被他训斥。 “那就去看看,再说,也该探一探这豪华的地宫了。”双手负后,齐雍抬头往上看,沉声道。 有他在,似乎安全感就上升了许多,最起码知道他比罗大川要靠谱。 两个人一同往深处走了一段距离,之后齐雍便停了下来。抬头向上,随后张开一条臂膀,“过来。” 姚婴深吸口气,随后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他也在同时揽住她。 脚下一踮,身体跃起,另一手攀住凹凸不平的石壁,就带着她快速的向上攀爬。 齐雍携带她的方式可比罗大川有人性多了,姚婴也不会撞到石壁,全程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紧紧地抱住他就好了。 有了和罗大川的比较,姚婴也不知为何心底一暖,嘴角也弯了起来,齐雍绝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交通工具了。当然了,怕是只是她一人专用,别人也没胆子让他带着。 几乎只是一瞬间,齐雍便一个翻越上来了,随后把怀里的人放下,“到了,撒手吧,别只顾着占本公子的便宜。” 149、真假(二更) 双脚落地,姚婴抬眼环顾四周,远处那宫殿还是那副模样,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长明灯从上至下大约十几盏,光线幽幽,照亮这里。 “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鬼婆了,她们看起来好像不喜欢成群结队,反而喜欢单独行事。”这很奇怪,明明死了两个了,如果这宫殿里还有其他人,那她们也应该意识到了,这次来的敌人很难对付。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要携手共进退胜算才大。 “管它是成群结队,还是单独行动。早晚得一死,两种形式没什么区别。”齐雍语气凉凉,他杀人不眨眼是真的,神圣不可侵犯也是真的,有时不着调更是真的。 姚婴觉得自己可能看到的太多,不知有一日会不会被灭口。 “那就走吧。”扭头看了他一眼,和他在一起,心里还是比较有底的。因为他体质特殊,一般时候不会中招。 两个人并肩前行,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宫殿走过去。地面是平整的石头,打磨的十分光滑。而且,看起来很干净,好像在刚刚之前就有人擦过一样。 之前那个鬼婆死了之后尸体像蜡油一样,但眼下,也消失不见了,似乎有人殓了尸体。 一直走到了那宫殿前,距离那四四方方的门两三米左右,门的造型很奇特,但又很高。齐雍站在那儿,看起来都矮小了许多,更别说姚婴了。 抬头往上看,一些悬挂出来的长明灯就在头顶,只要断了掉下来,就会砸断他们的头。在远处还不觉得那长明灯如何,但走近了才发现,这长明灯真大啊。 仰头看着,姚婴忽然觉得这长明灯大的不可思议,而且散发出来的光好像有生命一样,像一只只手。 皱紧了眉头,姚婴深吸口气,自己的脑子好像不是很清楚。 一般来说,她进入这种地方是不会感到局促压抑的,因为她很熟悉阴暗。 可是,她现在忽然觉得自己眼睛发花。 甩了甩头,不去再看那长明灯,却发现齐雍已经走进了那大门,她立即跟了过去。 进了大门,看到的便是一直排列出去的巨大廊柱,地面一尘不染。向上看,外面长明灯的光亮顺着窗子泄进来,使得这里面也朦朦胧胧的。 这宫殿很高,可是这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只是廊柱冲天的高,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齐雍已经走到了前面,姚婴边环顾四周边跟随,这个地方好奇怪啊。这么大的一座宫殿,里面却这么空旷,是没完工,还是故意修建成这样的。 往深处走,走过的廊柱已数不清了,这巨大的廊柱起码得三人环抱,而且通身金黄,乍一看还以为是黄金铸成。 但实际上不是黄金,而是石头的,金黄色的石头。 来过这里两次,之前一直都在外面,只是觉得这宫殿很高很大,但没想到内里也这么宽这么深,也不知何时能走到尽头。 所有的廊柱都是金黄色的,再加上长明灯的光,使得她的视线内一切都变成了金黄色,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姚婴仰头看,愈发觉得眼睛发花,头也开始晕了起来。 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来,姚婴用力的深吸气,踉跄着后退,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公子。”她叫了一声,可是没有得到回应。 靠在那儿缓了好久,她才压下那股子头晕恶心的感觉,随后站直身体朝深处走去追齐雍。 走出了将近十几米,她忽然看见前面有个人躺在地上,不是别人,正是齐雍。 那瞬间姚婴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齐雍躺在那里,并且,他的身下有一滩黑色的东西,在逐渐的蔓延开来。 “齐雍?”快步奔过去,抵达他身边,看到的就是齐雍的胸前开了个大洞,都是血。 一时间姚婴觉得呼吸都开始困难,张大嘴努力的呼吸,她一边蹲下,颤抖着双手抚上他胸前的伤口,炙热的血沾到她手上,热的烫手。 “齐雍,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睁开眼睛。”摸他的脸,想让他把眼睛睁开,可是他根本听不见了。 抖着手,顺着他的脸一直摸到他的脖子,体温仍旧温热,可是他的脉搏却根本不再跳动。 “齐雍,你醒一醒。”也不知为何,出口的声音也是颤抖和扭曲的,眼泪顺着她的眼睛掉下来,她明明泪腺坏掉了,根本不会流泪的。 齐雍动也不动,他的血顺着地面在延伸蔓延,将姚婴都泡在了其中。 “齐雍。”姚婴搬动他的颈项,用力的把他的上半身抬起来。 “有办法的,我有办法让你活过来的。别着急,我想一想。”抱着他,姚婴觉得呼吸困难,身体里的血似乎在急速的奔腾,以至于让她全身都在颤抖。 让死人活过来,她可以的,就算是行尸走肉,也没关系。 眼泪突破了坏掉的泪腺,疯狂的涌出来,低头贴在齐雍的额头,他的体温也在逐渐的消失。 那些血,蔓延的到处都是,她整个人也在他的血之中。血却还是炙热的,带走的是他的生命。 忽然之间,为什么会这样? 姚婴跪在那里抱着齐雍,已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眨眼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手落到他胸前的伤处,一个巨大的窟窿,比她的手还要大。 闭上眼睛,此时此刻,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崩溃的感觉。脑子里不断的闪过让死人复活的法子,她可以让他活,但是即便活过来,他也不是齐雍了。 “齐雍。”哽咽的唤了一句,她已不知此时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为何如此崩溃,为何泪如雨下,为何会第一时间就冒出即便让他做行尸走肉也要让他活过来的打算。 她也来不及想这些,只是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儿,抱着齐雍,生出了一个她也应当就死在这里的想法。 弄死自己,何其简单,她有最快的最简单的方法。或许长碧楼注定斗不过巫人,历代的掌管人都死了,死的突然,不管之前多强大,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她陷入这个想法之中,就忽然觉得活着毫无意义,早晚都得死,兴许还会死的极其凄惨,不如自己了结。 蓦地,她忽然觉得后脑一痛,眼睛也跟着闭上了。疼痛接连而至,在她的后脑还有后颈上,像是被人用力的拍打,而且那个人力气还不小。 睁开眼睛,刚要发作,却忽然发现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块枯木,腐朽不堪。而且,哪里有血啊,除了她和木头之外,根本没血。 “醒一醒,豆芽菜,听到本公子的话了么?”齐雍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就好像是她的耳膜被层层堵住了一样。 蓦地,脸被强硬的扭过去,她迷蒙之间看到了齐雍的脸,漆黑深沉的眼睛载着担忧和怒意,这足以证明他不是行尸走肉,是活着的。 上前,姚婴一把抱住他的脖子,齐雍本还想再敲她几次呢,手高举,却顿在了那儿。 齐雍的确是没想到她忽然之间会这样,原本还板着脸,之后便笑了。 环住她,齐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是不是被迷惑了?不知你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被吓着了。没事儿了,琴声已经停了。” 抱着他的脖子,姚婴的大脑缓缓地清晰了起来,齐雍的声音也不再很远很远。他的温度是真实的,气息也是真的,她缓缓地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圈紧了他。 齐雍弯起嘴角,更加用力的环抱住她,“没事了,不怕。” “你什么时候来的?”片刻后,姚婴才松开他。看着他的脸,距离这么近,他的气息扑到脸上,他的确是活着。那么,她刚刚真的是被迷惑,继而陷入了幻觉之中,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单膝跪地,齐雍看着她,她这脸可不是一般的苍白。 “刚刚下来没多久,护卫在自相残杀,罗大川不穿裤子做一些龌龊的举动。你呢,本公子找来的时候,你就抱着这根烂木头悲悲戚戚。”齐雍的手落在她头上,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她这样子真是吓得不轻。 “这么说,我在下面看到你时,就是在幻觉之中了。”转眼环顾,她眼下只是在那骨架桥下,根本就没进那宫殿里去。再看自己的手,十指多处破损,是划伤的。这么说,那么高的石壁,是她自己爬上来的?她居然有这本领,不可思议。 “你的幻觉里有本公子?然后呢。”齐雍失笑,黑色的眼睛都染了笑。 看着他,姚婴觉得太真实了,如果那是幻觉,那这琴声致幻也的确是太厉害了。 “看来不知从何说起,说重点。”她不吱声,一副还在迷糊之中的样子,齐雍也不为难她,他也想知道,重点是什么。 盯着他的脸,姚婴轻叹了一声,“重点就是,你死了。” 齐雍脸上清浅的笑一滞,“那你呢?”这算什么重点? “我在旁边看着呀。”的确是重点,而且,她会在幻觉之中崩溃欲绝,很奇怪。齐雍对她有想法,但是她对他又没想法,缘何会那么伤心,甚至伤心到不想活了。 齐雍深吸口气,无话可说,在她的幻觉里,他死了,她在旁边看着,还真是一出好戏。 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齐雍收回手,“下次再被迷惑,希望你这豆芽菜能看见一些好事。”居然看到他死了?让人心情很不好。 被他敲得疼,姚婴闭了闭眼睛,不过疼也是好事,刚刚就是因为疼痛她才醒过来的。 再看那块朽木,刚刚她就是把它看成了齐雍,当时的触感很真实。这琴声太厉害了,她在下面深沟的时候就中招了。 只是,她为什么也会中招? 看向那宫殿,长明灯依旧光线幽幽,如果这里还有人,为何不趁着她进入幻觉的时候杀了她呢? “走吧,进去看看。”齐雍站起身,身形挺拔,看起来坚不可摧。 撑着地站起身,她的手坏了,这么一碰还真是疼。 她能自己从那石壁爬上来?姚婴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么弱。下回,她得再试试才行。 看着齐雍往前走,姚婴快步的跟上去,看了看那越来越近的宫殿,又看了看齐雍,她蓦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齐雍回头看她,还没开口询问呢,她就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你做什么呢?”齐雍皱眉,这小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 “疼不疼?”仰脸看着他,姚婴很真挚的问道。 “废话。”当然疼。不过,也不算很疼。 “疼的话,就说明这次是真的,没有在幻觉中。”那就好。在幻觉中的时候,就是他在前先进了宫殿。她现在有些分不清楚真实和虚幻了,因为虚幻太真实了。 齐雍无言以对,低头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他抬手捏住她耳朵,微微施力,“疼不疼?” “疼。”把他的手推开,姚婴捂住自己耳朵。 “幻觉就是幻觉,别当真了。本公子不会被琴声所迷惑,即便你再次神志不清,有我在也不会有事。”扣住她后颈,上前一步,将她扣在怀中。 闭上眼睛,她轻轻地调整气息,眼眶好疼,但是好多了。 在幻觉里她泪如雨下,但她当时还是有些神智的,还记得自己泪腺坏了不能流泪。眼下可见,幻觉就是幻觉,她真的不会流泪。 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小小的,又很是纤瘦。 “其实本公子还是很好奇,在你的幻觉里,为什么看到我死了?”这幻觉很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不知道。”后退一步,离开他的环抱,姚婴长长的吸了口气,舒坦多了。 “这琴声迷惑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本公子不知。可是,总是有些因由的。你不会想要我死吧?”低头看她,齐雍很是不解。 “可能吧,被压榨的太厉害了,想反击。”姚婴点了点头,也是很有可能的。只不过,她会那么崩溃是意想不到的,这琴声太厉害了。 150、鬼母(一更) 那让人失去神智的琴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姚婴始终不知道。在琴声响起的瞬间,她就被迷惑了,根本就没有感受到那琴声是好听的还是刺耳的。 问齐雍,他却说没有调子,能听得出是两弦琴的声音。若形容的话,只能说是胡乱拉的,也根本谈不上好听。 看来,她是没办法去听迷惑人的琴声是什么样儿的了。除了齐雍,所有人都会被迷惑。原本以为以她的体质是不会中招的,但看来,强中自有强中手,巫人中真的有高人。 “那些在下面接应的护卫在自相残杀,罗大川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我看到你死了。每个人都不一样,这个拉琴的人是如何做到的?”往宫殿的方向走,姚婴一边问道。 “还在好奇呢?你最好要祈祷不要再碰见。这样的人,只能死在本公子手里。”因为其他人也根本对付不了。 “那倒是。”姚婴点了点头,一把琴在手,能够伤害方圆几里地的人。就算没有功夫,怕也是无人能够对付他。 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小的一个跟在他后头,脸色苍白,真是可怜的很。 不过,她胆子也是真的大,敢自己下来,好像无所畏惧。 若不是这次琴声迷惑了她的神智,让她陷入了幻觉,她可能还是不知‘怕’是怎么回事儿。 “这宫殿,和我幻觉里的差太多了。”到了近前,门哪是什么长方形的,而是那种双扇的大门。大门是木制的,可是很结实厚重,上面还有云纹浮雕,很是精美。 “幻觉不能当真,不要再想了。”齐雍站在那儿,神色和语气都很冷。 向前一步,齐雍推开了大门,入眼的,便是一条条迂回的楼梯。很多很多条楼梯,从下面到上面层层叠叠,又好像互相缠绕。这若是不知地形的,走上去非得迷路不可。 幻觉之中的那些廊柱,刺目的金黄色都不存在。 抬头往上看,那些楼梯环绕着,一直到高处。那高处,有房屋。 “上去吧。”齐雍无所畏惧,跟在他身边,也跟着一样无所畏惧了。 一前一后,踩着楼梯走上去,也不知齐雍走的对不对。但是,他会飞,即便走错了楼梯也无所谓。 姚婴跟在他身后,一手扶着栏杆,这些栏杆上都有浮雕,精美异常。 连个楼梯都做成这样,这些巫人真的是活的精细。 但这个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的呢?鬼婆的老巢,只有两个鬼婆,算什么老巢?还是他们巫人的鬼婆也断代了,所剩无几。 楼梯弯弯绕绕的,中途时齐雍带着姚婴跳到了别的楼梯上,继续向上,几乎到了半空,那上面的房间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那房间就好像是悬在半空的,如何固定住的也让人生疑,姚婴猜测应当是下面这些弯弯绕绕的楼梯的功劳,所以它们才能被托住。 踏过最后两阶,便停在了一间房门前,木制的房间,门泛着灰白色,不知是哪一种木料。 齐雍稍稍听了一下,之后抬手推开了木门。 入眼的是一个女性化十足的房间,床幔坠地,还有一个偌大的梳妆台。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这种房间,必然是女人才喜欢的。 环顾一圈,姚婴叹了口气,随后直接坐在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女孩子的天性,即便是弄成了那副鬼样子,也还是时时刻刻想让自己美美的。”看着铜镜,质量还很好,照人很清楚。 齐雍环顾了一圈,也没在这房间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掀起床幔看了看,那小床精致,被褥都是浅紫色的,的确是女人喜欢的。 走到梳妆台前,齐雍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小人儿,他不由的弯起嘴角,“羡慕这梳妆台?” “要是有一面更大的,能照的见全身的就更好了。不过公子你看,这些胭脂水粉,好像质量都不错。这说明,这些鬼婆不缺钱,什么都是最好的。”说着,她站起身,走向衣柜。打开柜门,清一色的血红色长裙进入视线当中,排列有序。 不管是外裙还是内衣,通通都是血红色的,红的刺目。 上下看了一通,姚婴点了点头,这足以证明鬼婆长得挺吓人,但思维是正常的,爱美。 “去别的房间看看。”没什么收获,齐雍也懒得在这香喷喷刺鼻子的房间里待着。 两个人顺着楼梯又进了别的房间,香喷喷的,是女人的房间没错,只不过布置摆设和那个房间不太一样。 又接连进了数个房间,大致上没什么区别,可看的出都是女人所居住。 根据衣柜里的衣服来看,这些房间的主人应该都是鬼婆,原来有这么多的鬼婆,可是为何只看到了两个呢?还是分次出现的,没有选择并肩携手御敌。 再向上,那房子就显得孤零零了,一股一览众山小的架势。 而且,那房子没有安置窗户,尽管这地底下也进不来什么阳光,但是之前所有的房间都门窗皆具,窗纱质量上乘。 朝着那房间走去,刚抵达近前,就莫名的觉得这房间在往外散冷气。 这冷气真是让姚婴觉得熟悉,之前那个鬼婆的黑气扑进了她的身体,她也冷了许久。 齐雍站在门前,迟迟不敢推开那房门。低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姚婴,“觉得如何?” “公子觉得里面有人么?”也扭头看他,她一只手从披风里伸出来,触到了门板上。 “没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就进去。”微微歪头,她伸手直接推开了房门。 房门沉重,并且泛着一股凉气,随着房门推开,两个人同时转头看过去,这房间,好奇怪! 这房间外宽内窄,向里面延伸,而且从上至下都是乳白色的,还有一些起伏的纹路,都是从深处最窄的地方呈放射性蔓延出来,很规律。 这种房子还真是奇怪,虽是外宽内窄,但空间也很大,这房间有铺设矮床,衣柜镶在对面,还有摆在屋子正当中的茶桌,柔软的垫子。 “这是深海巨蚌的外壳。”齐雍看了一圈,便知这房间是用什么做的,怪不得这么大的寒气。 151、鬼母(二更) 深海巨蚌的外壳?这么大的一只蚌,那得活了多少年了,怕是得成精了吧。 齐雍先抬腿进了这房间,因为这巨蚌的纹路,这地面并不平整。 姚婴跟着进来,只觉得寒气逼人,在深海之中存活的家伙,都是这般巨大且充满寒气的么? 齐雍往深处走,这个巨蚌能容得下十个人,而且外壳相当厚重。若是在它活着的时候侵犯它,必然被它一下子夹断。 齐雍去检查那些物品,姚婴则走到了边缘,抬头看着这巨蚌外壳的纹路。原来这巨蚌外壳的里面还挺细腻的,抬手触摸,凉气丝丝从手指传入,姚婴也不由跟着一抖。 放开手,她看了看摸过的地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随后再次触摸上去。 “这个东西其实叫砗磲,在很久以前,一些寺庙将其奉为圣物。这个砗磲太大了,不知活了多少年。被搬运到这里,供鬼婆居住?匪夷所思。”齐雍轻声道,像是在给她讲解这个东西的来历。 其实这屋子里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一些常用之物,但很是讲究。无论是床褥还是软垫等物,皆不是普通货。而打开了衣柜,却发现这衣柜里的衣服和其他房间的不一样,不是那种血红色的,是纯白色的。 纯白,从内到外皆是如此。上手一摸,就知是上等的蚕丝,价值不菲。 “住在这里的,或许不是鬼婆。”齐雍放手,一边说道。 没听到姚婴的声音,回头看过去,却发现她面对的内壳,整个人趴在上面。那内壳不平整,是有弧度的,她的身体也随着弯曲,脸也贴在上面。 眼睛闭着,整个人好像陷入了什么催眠之中,更像是在倾听这砗磲里的声音。 “你干什么呢?”两步走过来,齐雍扣住她肩膀将她扯了起来。 手底下,她浑身在冒着冷气,整个人好像刚刚从冰雪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软软的靠在了他怀里,连呼吸之间都是冷的,齐雍一手罩在她脸上,仔细的摸了摸她的体温,只是一小会儿,她就好像被冰冻过。 “醒醒。”拍她的脸,见她不醒,齐雍伸手触摸巨蚌的内壳试探了一下,只是觉得很凉,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把姚婴放倒在地,她身体贴着地面,直接接触了巨蚌的内壳,她身体一软,寒气再次顺着她的身体在往外冒。 见此,齐雍便知道了,这整个巨蚌的外壳都有问题。他感觉不到,但姚婴受了影响。 一把抱起她,齐雍快步的离开这房间,把她放到了外面楼梯的地板上。 按住她的人中,齐雍咬紧了牙关,片刻后,姚婴终于身体一抖,眼睛睁开了。 “感觉怎么样?”她睁开眼,齐雍便放手了,单臂揽着她的头,仔细的盯着她的眼睛,有些迷蒙,不是很清醒的样子。 “公子,那砗磲的外壳不对劲。我觉得,住在这里的不是鬼婆,是鬼母。”她说道,脑海里有一些画面,这也正是她能说出鬼母这两个字的原因。 “鬼母。”齐雍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 “我觉得,我可能成了鬼母了。”说着,她抬起自己的手,指尖在不断的冒着寒气。 齐雍抓住她的手,亦是感觉到了,漆黑的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不要胡说,不可能的。” “我能感觉的到那砗磲外壳对我发出的指令,它叫我去寻找合适的人选,将她们培养成鬼婆。齐雍,这是个不祥之物。”她冷的发抖,但这都不重要了。那些画面和指令在她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虽说她不会听从,但是那砗磲带给她的力量她却能清楚的感受到。 “不要理会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它们是虚无的。”齐雍虽信她的话,但是,也不能让她自己产生这种想法。 “你别担心,我没事。把它毁了吧,即便它是个千万年的珍宝,留着也绝对是个祸害。”巫人的东西太奇怪了,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还是说,这千万年的砗磲已经成精了,即便死了,外壳也仍旧有精神力。 “好。”齐雍深吸口气,没有再追问她什么。 把她抱起来,齐雍快步的顺着楼梯走下去。 姚婴靠在他怀里,一边看着他弧线坚毅的下颌,虽说她脑子不是很清楚,但她总觉得,齐雍好像对于鬼母这个词并没有觉得陌生。 而且,对于她的提议,他都接受了,好像就没想过再问一问她所谓的指令还有些什么,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公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或者我可以换一种说法,你很了解这里的凶险,在你带着护卫进来之前。但是,你还是带着他们进来了,他们的死,也在你预料之中。”她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齐雍下楼梯的脚步一顿,随后低头看向她,苍白的脸,但乌溜溜的眼睛却好像看透了一切。 深吸口气,他随后把她放下,让她坐在了楼梯的台阶上。 他则在旁边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怀疑本公子故意带着护卫来送死?” “是,我怀疑过。但,我不相信公子会这么丧心病狂。”她诚实的回答,这也算是对他的尊重。 闻言,齐雍笑了一声,“兴许本公子就真的那么丧心病狂呢。” “我不信。”脑袋枕在膝盖上,姚婴看着他。 “我是知道这里有个鬼母,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被人带走了,在我们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她就被带走了。”齐雍垂眸看着她,他漆黑的眼睛好像藏着无数的秘密。但哪一个秘密都不为人所知,就算是把他的心挖出来,也根本是无法知道分毫。 “被谁带走了?”既然会被人带走,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你不需要知道。这鬼母,也没什么可怕的,反而很可怜。你虽说长得像个豆芽菜,但并不可怜,你不会变成鬼母的,你又不是巫人。”齐雍摸着她的脑袋,像在抚摸小猫小狗一样。 他不说,那就更可疑了。 “如何个可怜法儿?公子若是能说,那就说说呗。”他居然会说巫人可怜,太不可思议了。 “如何可怜,本公子也说不上来。而且,多说无益。”他不想透露的事儿,还真是滴水不露,怎么也问不出来。 “那你在之前就知道这些,为何还要带人贸然的进来呢?”原因为何。 齐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漆黑的眸子载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好吧,我知道了,你不能说,也不会说。算了,我又不是长碧楼的领导人,瞎想这些做什么。看来那个拉琴的人已经走了,死了两个鬼婆,剩余的都跑了,听起来,咱们这一次好失败啊。”折腾了半天,最初他还受了伤,结果就是这样。 “也不算失败,最起码,找到了个有问题的砗磲外壳。”齐雍却好像并不失望。 叹口气,姚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齐雍起身,走下去两阶,然后转身面对她,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别乱想了,你身体还是很凉。”齐雍恢复了面无表情,抱着她快步的下楼。 原本他打算把她带回地面,然后再带人下来处理这里,不过姚婴觉得不安全,这里有很多很多的蛇,没有她在,下来的人身上带着活气儿,它们会立即被引过来发起攻击。 最后齐雍把她放在了骨架桥上,他则走到深沟边缘朝着下面放了信号。 坐在那里,姚婴看着他,一边缓缓的晃动十指。指环发出清脆至极的声响,那是一种会深入人脑子里的声响。姚婴一听便知这声响和之前的不一样,一种更有穿透力的感觉。 指环的脆响一直在持续,很有节奏,若是和上一些琴声,估计会是一个很和谐的合奏。 这深沟里的群蛇不知爬到哪儿去了,那条巨大的跟龙一样的蛇也不见了。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是未知,说不准都爬到哪个洞窟里藏着了。 但眼下也的确不适合它们出来,姚婴在不断的警示那些蛇不要靠近这里。 很快的,上面的人就下来了,全副武装,各自身上带着很多硫磺。 姚婴一直坐在骨架桥上辅助,不让群蛇和尸傀等物接近,毕竟他们下来,活气儿太重了。只扑活气儿的家伙们,闻到这么浓重的气息,非得疯了不可。 对于护卫来说,攀爬石壁这种事情很简单,坐在那儿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上来,灵活的跟猴子似得。 姚婴眼下的工作就是保证他们的安全,保证那些死物不会来扑他们。 指环的碰撞声就像是在为所有人的行动配乐,他们是来拆迁的,并且动静很大,破坏力极强。 那巨大的宫殿,长明灯被卸了下来,巨大且沉重,那下面的油篓里装满了不知名的油,看样子燃烧的速度很慢,那么多的油,不知能燃烧到几时。 十几盏长明灯被卸下来放在距离骨架桥的不远处,它们汇聚一处,还真是无比明亮。 之后,那宫殿里的楼梯等物就被拆卸下来了,声音在回响,很是吵闹。 不过,也正因为此,才让人觉得这里有了生气,不再那么死气沉沉的了。 身体里的冷气逐渐消失,当然了,更好像是浸入了她的每一寸皮肉。而之前贴在砗磲内壳里时的那种被动接受指令的感觉不见了,好像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鬼母。这个称谓是在砗磲内壳里的时候忽然之间冲进脑子里的,而如今,她却忽然觉得这个称谓有点熟悉。 但,若是要她仔细想,却也是想不起来。 似乎,她有许多似曾熟悉的事情,可是,每次仔细想,都是一团迷雾。 还有齐雍所说的那些话,鬼母被人带走了?他又知道内情,那是不是可以说,是他故意纵容的,甚至可以说给提供了帮助。 这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是他把那鬼母给扣住了么?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团迷雾,姚婴想不通,盘膝坐在那里,两条手臂恍若机械手,一直都在摆动。 看着齐雍的身影在远处偶尔出现,他大概是想把那砗磲的外壳弄出来。姚婴的建议是毁了,因为那个东西太邪了。那个砗磲如果还活着的话,指不定多少岁了。能活过百年的生物就会自带一股邪气,连人都有形容,老而不死是为贼,更何况动物。 深海之中的生物,很难想象这外面岁月变迁,海中潮起潮落,它都在经历着什么。 但看齐雍,他好像并不准备毁了,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鬼母很可怜,这种话从齐雍嘴里说出来,真的像是反讽。他可不是个会对谁生出同情心的人,更别说能得他一句可怜了,简直好笑。 可是,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捉摸不透齐雍的脑袋,所以想起他对自己有兴趣这事儿,她也不敢相信和苟同,毕竟像隔了一片海。 但即便捉摸不透,姚婴也还是相信他,他是长碧楼的最高领导人,他的目的,是大越和平。 这一次,她的双手摇晃了很久,也没有酸软不适,虽说手指有破损,可眼下也不疼了。 她的臂力好像无形之中增长了许多,大概在幻觉之中攀爬石壁,这臂力就变强了。 终于,宫殿内部的拆卸完成,那巨大的砗磲外壳也开始往下运送了。此时那砗磲的外壳已经合上了,外层是粗糙的,但开口处的咬合看起来却是严丝合缝的。 但凡有猎物意图钻进去窃取它的明珠,非得被它给一下子咬断不可。 那巨大的砗磲真的跟一栋房子差不多,外层被密密麻麻的绳子所捆缚,几十个护卫上上下下的共同发力,将它一点点的放到了下面。所有的护卫防护严密,戴着手套,脑袋也被罩住,只露出眼睛来。 看着那砗磲落到了地面,姚婴也轻轻地吁了口气,总算运下来了。 待得将那砗磲运到地面,就把这里都毁了。迷障,尸傀,群蛇,一个不留。 152、秘密(一更) 那巨大的砗磲被绳子捆缚,在众护卫齐心协力的协作下,一点点的运下了石壁。 姚婴始终坐在骨架桥下为所有人保驾护航,大部分的护卫都运送砗磲了,只有少数人还留在那被拆的乱七八糟的宫殿当中,而且齐雍也没出来。 在姚婴看来,在这里的发现并不多,除了杀了两个鬼婆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这一次是失败的,尤其是还死了那么多的护卫,白白的送了性命变成了尸傀。 等待着,估计护卫们都把那砗磲运到地面上了,这边齐雍才从那破碎的宫殿里出来。 姚婴终于停止了晃动双手,将它们俩搁置在自己的腿上,她也跟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走吧。”齐雍遥遥的朝着她喊了一声,这边姚婴也跟着站起身。 她之前是自己爬上石壁的,走到边缘,她往下看了一眼,之后就笑了,“我真是很好奇,当初是如何爬上来的。”如果有监控探头就好了,她可以事后欣赏一下自己无辅助攀爬陡峭石壁的英姿。 “你可以试着自己爬下去。”齐雍看着开始下去的其他护卫,一边淡淡道。 姚婴摇头,“算了,我觉得还是得把有限的体力用在正事儿上。再说,我在幻觉中时,是公子你带着我攀爬上来的。所以这下去,还是得有劳公子。”说着,她靠近他,等待他张开手臂。 “在你的幻觉里,本公子做了不少事儿,出了不少力。”但她当时可是告诉他,他死了。 “嗯,一如既往的英姿勃发。”想了想,要用人家的紧要关头,还是得说一些好话。 齐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带着一副看穿她吹捧背后的淡淡笑意,“看来,你最初的梦想,迄今为止还有留存。” 姚婴暗暗的扯了扯唇角,不知他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大概是太自恋了,已经达到了自负的程度,她很想给他一拖鞋,让他清醒清醒。 张开一只手臂,齐雍也不言语,只是垂眸看着她,唇梢笑意浅淡。 姚婴轻轻地嘘口气,不说反驳的话,因为要用人家做交通工具。 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腹部,他的手臂也落下来圈住她,随后便向前一步,直接跳了下去。 真是云霄飞车,刹车自如,在姚婴根本做不出感知的时候,他就落地了。 放下她,姚婴晃了晃脑袋,让自己能够清醒一点儿。 这深沟里即便被很多人踩踏过,可那些蛇蜕依旧还在,它们黏黏糊糊的,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儿来。姚婴不认识这种蛇,齐雍也不认识。 连最见多识广的齐雍都不知道,姚婴猜测,这里的蛇必然是一种很古老的品种。兴许古老的就跟那砗磲的年岁一样,巫人还真是弄来了很多‘好东西’。 重回地面,因为之前运送砗磲,那洞口开的很大。而那砗磲如今被放置在不远处,东哥等人都在围着它观看。人站在其下,反倒衬托的那砗磲更大了。 回到地面,它仍旧散发着寒气,并且,大家都不能徒手去碰触它。碰触之时,寒凉根本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有一种被雷电劈中的感觉。 这种感觉,应当与罗大川碰触鬼婆的感觉是一样的。 重回地面,姚婴的感觉也不错,天空所给予的温暖,是任何东西都不可比拟的。、 齐雍回来,东哥和许师傅等人便围了过去。姚婴拿着水壶喝水,一边朝着那砗磲走过去。 罗大川就站在后面,她围着砗磲走,走到背面才看到他。 他情绪不是很高昂,站在那儿双手负后仰着头,一副深沉抑郁的模样, 看到了他,姚婴就不由想到齐雍说,他下去时看到护卫在自相残杀,而罗大川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很想知道他在幻觉里都看到了啥。上次在皇都听雨苑吸了太多迷香,他感受到的都是自己上天了在云上飘。这回居然是十八禁,太神奇了。 “回来了,没受伤吧。”感觉到她走过来,罗大川也低头看她,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道。 “没受伤,就是手指头坏了。你呢?身体没受到什么损害吧。”视线向下,虽说她对那些辣眼睛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但事关罗大川,她觉得很好奇。 “小爷什么事儿都没有。是不是公子跟你说什么了?这公子,也不像说瞎话的人啊。”罗大川哼了一声,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他是不会说瞎话,说的必然是实话。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长满了胡渣的脸变红,瞧着真是尴尬。”像猴儿屁股。 罗大川轻哼一声,转过脸去,拒绝姚婴再继续审视。 不再看他,姚婴开始查看这个巨大的砗磲。这外壳,真是粗糙且厚重。看这外面的纹路,就知这砗磲在海水里泡了很久很久,才会变成这样。 可即便如此,它仍旧能存活这么久,那它身体里的明珠,不知得多大。 寒气扑面,罗大川都不敢用手直接接触。 姚婴深吸口气,随后抬手去摸,这外层的寒气不如里面的剧烈。可是,触手仍旧寒凉。 “这砗磲啊,小爷在几年前见过一个大的,能塞进去一头牛。听说啊,里面的明珠能让人返老还童,甚至还说放在家里头,要女人每天住进去,效果加倍。如今一看,那种说法真是胡说八道,在海水最深处的地方存活的怪物,怎么可能有返老还童的功效。”罗大川边嗤笑边说。 闻言,姚婴转头看向他,“睡在里面。” “是啊,可笑不?”罗大川点点头,一边笑。 “睡在里面。对呀,之前的鬼母的确是睡在里面的。如果想要了解的更深,不在里面睡一次,又怎么可能知道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门道。”姚婴转了转眼睛,她有一个想法。 罗大川歪头盯着她,“你要住进去?” “但我想,公子不会同意的。所以,一会儿天色暗下来,你给我掩护。”挑了挑眉,就这么定了。 153、秘密(二更) 夜幕降临,这迷障重重的森林中,众人依旧在忙碌。 护卫不断的往那地洞下面投放硫磺等物,因为数量太多,所以这上面的空气中也都是硫磺的气息,特别的刺鼻子。 所有人来来回回,因为迷障,这空气中的氧气也稀缺。两个火堆的火苗在跳跃,但并不是很旺。 齐雍的身影蓦一时出现,蓦一时消失,他极其忙碌,也根本没时间去关注某一个小人儿在做什么。 巨大的砗磲在火光中显得熠熠生光,但同时,它也在不断的散着冷气,让大家都不太愿意接近这里。 罗大川就坐在砗磲的背阴处,整个人像个不可惹的流氓。他和那些护卫的关系都不怎么样,所以他坐在这儿很久,也没人过来搭茬儿。 东哥忙碌了许久,吃了些东西喝了些水,一边慢步的往砗磲的方向走。这就是个房子,如此巨大,人在其下十分渺小。 边走边看,转到了后面,才发现罗大川在那儿坐着呢。 东哥上下的看了他一通,“阿婴呢?” 大眼珠子一斜,罗大川伸手往漆黑的树林里一指,“方便去了。小爷在这儿给她放哨,所有男人禁止靠近。当然了,如果东哥一定要去看,小爷我也不拦着。就是到时,东哥可能要被当成登徒子了。” 东哥显然被罗大川气着了,他本就是个粗鄙的人,拿他也真是没有办法。 转身离开,罗大川坐在那儿翻个大白眼儿嗤笑一声,转眼看向身边这巨大的砗磲,咬合处紧闭,好像从未有人动过它。但实际上,有他罗大公子在,这种巨大的东西想要它开启,小菜一碟。 只要开个小缝,就能让身材纤细的人钻进去,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叹口气,他继续坐在这儿‘放哨’,去方便去拉屎,这种理由说一次还成。若是接下来还有人问,他都说不出口了,谁拉屎拉那么长时间? 抬起一只手撑着头,罗大川长叹口气,希望这一晚所有人都把姚婴给忘了,也不要过来问他她去哪儿了。 不过,罗大川的希望要落空了,姚婴虽说纤细娇小,但在这个地方存在感也绝对很高。 在午夜过半时,齐雍从地洞下回来,因为护卫无法在没有姚婴给予安全保障时深入,很多危险的事情都是齐雍自己完成的。 他从下面上来,满身的寒郁,漆黑的眼睛亦是深邃无比。也说不上来他到底如何,只是看起来极其的逼人,让人连话都不敢多说了。 上来后,齐雍先喝了些水,挺拔的背影有些疲惫。不过,即便如此,看着他的人也会生出一股由衷的信任来,好像没有他对付不了的事情。 歇了片刻,齐雍转眼环顾四周,眉峰微蹙,“那个豆芽菜呢?” “回公子,属下好像一直没看到阿婴姑娘。”近处的护卫立即回答,他确实是没看见。 齐雍转身看向那个砗磲,就在对面,上头被迷障遮着,若隐若现。 朝着那砗磲走过去,抵达近前,他仔细的看了看那紧闭的咬合处,还有绳子缠绕在其上,但松松的。 顺着砗磲往背面走,就看到罗大川坐在阴影处,要睡着了似得。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居高临下,齐雍淡淡问道。 身体一抖,罗大川立即清醒了过来,“公子。那个,阿婴妹妹去方便了,肚子可能是不舒服,我在这儿给她放哨呢。”说着,继续反手一指,方向还是树林深处,雾蒙蒙黑乎乎。 “去多久了?”齐雍继续问。 罗大川歪头想了想,“两刻钟吧。” 齐雍微微颌首,之后便离开了,重回火光能照到的地方,但站在那儿没有再走动。 片刻后,东哥过来了,“公子,这巨大的砗磲问题重重,是要把它运出去么?白天的时候阿婴对我说,这个东西还是毁了安全。” “这个砗磲的确是有问题,在没破解问题之前,不能毁了。”齐雍抬手放在砗磲粗糙的外壳上,于他来说,冷气要更强。类似于被雷劈着的感觉,只有一丝丝而已,可以忽略不计。 东哥点了点头,面色也较为沉重,谁又能想到巫人会利用这些东西搞鬼。 “诶,阿婴呢?”东哥转眼看了一圈,还是没发现姚婴的影子。 “去方便了。”齐雍淡淡回答。 “方便?这一个时辰前,她就去方便了,还没回来?”东哥觉得不对劲儿,这去的未免太久了。 齐雍转眼看向他,随后便刷的转身快步的朝着罗大川所在的地方走去。 罗大川还坐在原地头疼不止呢,齐雍便冲到了他面前,来不及说话和反抗,他一只手被齐雍扣住,然后就按在了那砗磲外壳上。 罗大川立即整个人轻微的抖动,上牙和下牙碰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松手,齐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她人呢?”话不多说,能和姚婴一同搞鬼的,除了罗大川没别人了。他们两个人,臭味相投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深吸几口气,罗大川才觉得清醒了点儿,敢情这砗磲比鬼婆还强,他刚刚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都要吐出来了。 “这里。”转着脑袋看向那砗磲,他招了。 就知如此,齐雍闭了闭眼睛,话也不多说。弯身,两手分别扣住那砗磲咬合处的上下两扇,这东西极其厚重,千斤不止。一点小小的缝隙开启,齐雍倾身,一条长腿迈入,之后下半身便进去了。最后,整个人都钻了进去,两手一松,那砗磲合上,他消失了。 东哥站在一边看着,还是不解,姚婴进去做什么? 罗大川坐在那儿犹自有些没缓过来,这些巫人,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真有一手。 但转念一想,罗大川就冒出火气来,想知道真实的情况,张嘴问就行了呗,干嘛要那么对他?岂有此理。 可已经没人给他答案了,因为那两个人都已经进了砗磲里。 这东西冒着寒气,诡异至极,还真有人抢着往里钻。 砗磲紧闭,但内部却并非一片漆黑,砗磲的内壳泛着淡淡的荧光,就好像被涂抹了什么发光的涂料一样。但,若是躺在其中看着上面,却会发现像银河一样,看不见星子,却能看见它们散发出来的亮光。 齐雍进来,看到的便是在这里睡觉的姚婴,她就躺在正中央,双手交叠于腹部,双目紧闭,看起来好像睡得很好。 这砗磲内部凉飕飕,其实若仔细感受,就能感觉得到这种凉和严冬的寒冷是不一样的。 环顾了一圈,齐雍眉头始终紧锁,随后在姚婴身边坐下,这巨大的砗磲,她躺在其中,这般瞧着她好像是居住在砗磲中的精灵。千万年灵气汇聚,所以这砗磲成精了,变成了一个女子。 她这会儿瞧着倒不像那时莫名晕厥的模样,静美而纯净,不染丝毫的杂质。 这个砗磲的内部太凉了,但凡正常人,是不会在这个地方睡得安逸的。 齐雍扣住她的一只手,入手的便是冰凉,若不是她还在呼吸,真是让人不由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没了性命许久。 “醒醒。”他开口唤她,但声音并不严厉,更有几分小心翼翼,好像担心会吓着她。 只不过,姚婴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一动不动,呼吸清浅。 轻轻地嘘口气,齐雍一手顺着她脖子下伸进去,然后把她托了起来。 她绵软的好像没了骨头,齐雍托着她的上半身,揽到自己怀里,如上次那样,掐住她人中,强迫她醒过来。 大概真是疼了,姚婴的眼睛终于动了起来,在转动,眼皮上的血管都好像随之活动了起来。 齐雍松开手,又在她的脸上拍了两下,“醒醒。” 好半晌,姚婴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却也没完全睁开,眼睛里分明是一团迷蒙,神智似乎不太清醒。 “你跑进来要做什么?真把自己当鬼母了。你不是巫人,做不成鬼母。”齐雍淡淡的语气更像是呵斥,只不过手还落在她的脸上,温暖她冰凉的脸蛋儿。 “齐雍。”姚婴看着他,叫他名字,然后就笑了。 齐雍盯着她看,眼睛也眯了起来,“你喝醉了?”傻笑什么呢?跟喝多了没什么两样。不过,她喝醉的样子他见过,像个地鼠一样,到处钻。 “齐雍。”又叫他名字,她双手也跟着抬起来,晃晃悠悠的揪住了他的两只耳朵。 深吸口气,齐雍转眼环顾了一圈,随后倾身凑近她的脸,吸了吸鼻子,还真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你从哪儿弄来的酒?”真喝酒了,但,应该没喝太多,酒气不浓。 “罗大川找来的。齐雍,我知道这里的秘密了。”姚婴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一边揉搓他耳朵,好像找到了什么泄愤的东西。 “你们俩在一起,搞不出好事儿。成,说吧,这里有什么秘密。”齐雍闭了闭眼睛,然后把她的一只手抓下来,解放自己的耳朵。 “不告诉你。”脑袋一歪,姚婴完全一副要自己掌握秘密的样子。 看着她,齐雍终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无可奈何。 “先出去再说。”一手托着她,齐雍退回了咬合处边缘,用一条腿撑住下面,另一手撑住上一扇,他看似没用多少力气,但手背上的血管都暴突了起来。 厚重的咬合处果然开了一条缝隙,“外面的人,过来接着。” 下一刻,罗大川和东哥的脸就在开启的缝隙外出现了,“公子。” 见到了他们俩的人,齐雍就把姚婴先顺着缝隙送了出去。她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在说什么,但眼下也顾不上她要表达什么。 这里这么冷,若是真待一夜,说不准就被冻僵了。 齐雍临走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这里头的秘密?他还真看不出来。 钻出去,立即感受到这外面的温度和里面的温度相差多大。其实明明这夜里也很冷的,可两相对比,这外面真暖和。 出来,便看到姚婴站在那儿摇摇晃晃的,东哥满脸担忧之色,倒是罗大川在一旁偷笑。 “谁准你给她喝酒的?”走过来,齐雍蹙眉逼问罗大川。 敛了笑意,罗大川摇头,拒绝背锅,“是她自己要求的,说这里头很冷,穿几层衣服都没用。”然后,他就说,喝酒生热,然后他从护卫那儿找来酒,她就喝了一口。这么说的话,其实这主意是他出的。 齐雍是莫可奈何的,因为这两个人是什么本性他很清楚。 多说无益,他一手扣住姚婴手臂,要把她拎走。她却一把推开他的手,然后环抱住自己,“别碰我翅膀!” 齐雍的手悬在半空,歪头看了看她的后背,“哪儿来的翅膀?” “不许碰。”半睁着眼睛,她重复了一遍,然后晃晃悠悠的走开。 “你呀你,公子严令,不许阿婴姑娘喝酒,她不胜酒力。喝了多少?”东哥指着罗大川,又真是没招儿,这人油盐不进。 “一口。”罗大川竖起手指,就一口,绝对没多喝。 无言以对,东哥扭头看着跌跌撞撞走开的姚婴,真是不知他们俩在搞什么鬼。 扭头看了看这砗磲,看来真是大有问题,否则无缘无故的,阿婴跑进去做什么? 这个东西,他也不敢摸,眼下这里敢徒手触摸的,只有公子和阿婴两个人。奇怪啊,非常奇怪。 那边,姚婴晃晃悠悠的往火堆燃烧的地方走,路两侧的人都给她让路,稀奇的看着她,因为她路过大家时,很开朗的在打招呼,“嗨,everyone!” 一路奔到了火堆旁,她环抱着自己,一边看着燃烧的火苗傻笑。出来之后暖和了,她脸也红了,酒气上涌,明显就是喝多了。 不远处,那个曾借酒给姚婴的护卫偷偷的把酒壶藏好,暗暗猜测自己可能坏事儿了。 齐雍大步的走过来,护卫各自的退避开,静默不语的看着他们俩。 “鬼的姚大壮,我才不是、、、唔。”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就被齐雍捂住了,手太大,脸太小,捂得严严实实。 154、我的翅膀(一更) 站在姚婴身后,齐雍一手捂住她半张脸,阻止她再说话。 姚婴被迫的高扬起头,整个人恍若被他挟持了一样。 四周静悄悄,只有火堆里的木头在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大家都在看着他们,也不知这忽然之间的,两个人表演的是啥。 齐雍深吸口气,扫了一眼那些目瞪口呆的人,“该休息的休息,该值守的值守,不要再看了。” “是。”陆续的应声,护卫们调转方向开始各自做各自的,但各个耳力都非凡,他们那儿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听到。 捂着姚婴的嘴,齐雍低头看她,把她的后脑勺扣在自己胸前,他一边微微低下头,“再胡说八道,就把你挂在火堆上烤了。你翅膀就烧焦了!” 眼睛半睁着,姚婴一直在挣扎,不过力气不如人,根本就挣不脱。 似乎也听到了他威胁的话,她开始摇头,一副要誓死守护自己翅膀的样子。 弯起唇角,齐雍托着她后退,一直退到另一个临近山边的火堆旁。 这火堆四周的护卫立即撤开,把这里都留给了他们俩。 把她放倒在火堆边,是想让她安静下来,喝了酒就睡觉,上次表现的也挺好的。 只不过,姚婴被放倒却坐不稳,直接就躺在了地上。齐雍只得一手托住她的头把她推起来,她却不断的拍打他的手臂,让他别碰自己。 看她坐稳了,齐雍才放开手,然后在她身边坐下,“以后不许喝酒了。” 看着火堆,她神色迷蒙,却又听得到他的话。 她点了点头,之后便笑了,仰着脸朝向他,她笑的两颊酒窝深深,纯美到发甜,“就不。” 这是明摆着的借酒壮胆,齐雍看着她,唇稍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还敢顶嘴,把你翅膀砍了。” “不要。”环抱住自己,她又忽然变得很是委屈。大概是因为她的样貌,所以不管是笑起来还是表现出委屈,都特别的生动,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喝醉了酒,居然长出翅膀来了。你还多出了什么?说来听听。”微微倾身凑近她,齐雍轻声问道。 他似乎比火堆还热,呼吸之间的热度吹到她脸上,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更迷蒙了。 看着他的脸,姚婴慢慢的抬起双手来捧住他的脸,“我还要我的水晶鞋。” 她的话不亚于疯言疯语,可是听着又很是可爱,齐雍的眼神也跟着一软,抬手摸着她热乎乎的脸,拇指在她鼻子上蹭了蹭,“时机正好,说一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狗屁。”闭上眼睛,她脑袋一沉,就朝着他顶了过去。原本捧着他脸的双手也垂了下去,整个人瘫软到了他怀中。 低头看着往自己怀里钻的人,齐雍抬起一条手臂环在她身上,这才是正常喝多了的样子,地鼠附身。 不过,他现在很想把她扔出去,喝多了都不说真实的话,还想让他做垫子,简直是太便宜她了。 他想把她扔出去,但她却是摆明了不会就范,因为她成功的拱到了他怀里,还用双臂圈住了他。 坐在那儿,这次被挟持的好似是齐雍,他根本无法动弹。 另一个火堆四周都是人,大家好像无处可去的拥挤在一起似得,乍一看又特别像逃难者聚会。 罗大川就在那之中,不时的看一眼远处那清冷的火堆旁的两个人,他觉得齐雍之后无法再因为给姚婴喝酒这个事儿而训斥他了。都是因为喝了那一口酒,他们俩今晚才会这样,否则借给姚婴几个胆子,也不敢非要抱着齐雍睡觉啊。 这一晚,姚婴在梦境中没有一时闲着,天马行空,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她大概从未有过如此丰富的想象力。 数次在死亡边缘挣扎,她不得不抱住一块不知名的求生物体,死死地抱住,这样才得以存活。 只是她不知道,这块不知名的求生物体是个人,俊美且正常的男人。 齐雍这一夜没有睡,被她抱着,不时的颤抖呓语,就像要溺水了一样。 直至翌日,太阳升起,护卫们开始准备将砗磲运出山林,姚婴才被他们吵醒。 她好累啊,累的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负担。当撑开了眼皮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呼吸困难的原因,她的鼻子被堵住了。 “醒了,长翅膀的豆芽菜。”熟悉的声音从脑袋上面传下来,姚婴向后仰头,看到的便是齐雍疲惫的脸,胡渣更多了。 这才发现自己是靠在齐雍身上的,昨晚的事儿重新回到脑子里,有一些模糊,但依稀的有印象。 “还要水晶鞋么?”他接着问,眼角眉梢间虽是疲惫,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直起身,姚婴抱住头,贴到自己的膝盖上,“你说什么呢?” 看着她,齐雍却没有多说什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随后站起身,也不知身上哪一处骨骼发出脆响,他也不由得皱眉,累。 姚婴听的清楚,趴在自己膝盖上,她两只手爬到自己脑袋上,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酒这个东西,说不出它是好还是坏。最初喝了那一口,进了砗磲内壳之后,的确是御寒。可是,之后就乱了神智。 砗磲?抬眼看向对面,那巨大的砗磲重新被捆绑好了绳子,左一层右一层的缠绕,像是捆粽子一样。 砗磲内部的秘密,她知道了。 这个东西,住过多任鬼母,它极其的古老,活着的年龄再加上被当成了房间的时日加起来,几千年怕是有了。 它拥有鬼母的能量,但同时,也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只是她破解不了,需要齐雍的协助。 视线从砗磲上移开,无意的和一些站在原地的护卫对上了眼睛,八卦的眼神儿,三八的神情,好吧,她明白了,关于她的传说,又要开始了。 一口酒?仅仅一口酒而已啊,就能让她变成这样,不得不佩服姚大壮的身体,太弱了。 但弱归弱,正是因为弱,才让这身体更加特殊。鬼母的东西,感受的才如此之深,甚至可以说是没有阻碍,她全都吸收了。 看向自己十指上的指环,她有一种融为一体的感觉。 155、我的翅膀(二更) 要把砗磲运出去,有多难,大家都很清楚。 如此巨大,只是运出山的这段路就不容易。运出山之后,还要一路回长碧楼。普通的马车根本就载不动,须得特定的运货车马,一般的城池可能不储备,须得回长碧楼或是去皇都调动。 这般折腾,一路上,必然得引得风言风语,这么大,想看不见也难啊。再说了,百姓又不是瞎子,这一路运回了长碧楼,不知得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姚婴觉得没有必要把它运回去,浪费人力物力。 站在已经熄灭了的火堆旁,姚婴喝了些水,视线在众多人之间游走,不管他们三八的眼神儿,在齐雍出现之后,她迅速的迈步走了过去。 “胆大包天的阿婴小姐,昨晚睡得可好?”罗大川从中杀出,他百无聊赖,似乎只有这会儿情绪较好,因为八卦。 后退了一步,姚婴看向罗大川那胡子拉碴不顾形象的样子,“关你屁事。” “嘿,转眼不认人啊。昨天还让小爷我给你放哨呢,今儿就关我屁事了。成,小爷我不自讨没趣了。”翻个白眼儿,他骄傲的转个身就要走。 “等等。罗大川,我昨晚是不是就喝了一口酒?”她好像有些不太能确认这件事了。 “当然,自知酒量极差,就喝了一口。”罗大川点点头,他倒是还怂恿她多喝几口呢,毕竟那砗磲寒气嗖嗖。 “一口酒的能量也很大,能抵御的了砗磲内部的寒气。”弯起嘴角,她像是心里有了什么打算。 “不止呢。一口酒还能耍酒疯,整夜抱着一男人不撒手,可让我们看了好一场笑话。”罗大川贱兮兮的,昨晚这笑话可是好笑,他一直看到快天亮。 动了动嘴角,这事儿姚婴反驳不得。眼睛一转,她乌溜溜的眼珠子里蕴满杀气,“我被色所迷,难以自持,借酒装疯,图谋不轨。怎样?我承认。不像某些人,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话落,她绕过他走开。罗大川眉毛一横,“你说谁呢你?给小爷我说明白。”嘴上这么喊,脚却钉在原地不动。这影射他不是听不懂,只是听懂了也不承认而已。 姚婴一番没脸皮的自爆,入了多人的耳朵,大家止不住偷笑,也惊叹于她一个小姑娘的胆量。更重要的是,公子也没反抗呀! 几步走到齐雍身边,她仰脸看着他,“我有一个提议。” 齐雍正在看护卫们搬运砗磲,已经离开原地五六米了,互相配合,它也不是沉稳不动的。 听到了姚婴的话,他也没低头看她,“待回去了,本公子给你找水晶鞋。” “谁说这个啦?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帮我回忆我醉了之后的事儿。再说了,你若是不把我搬出来,我整晚睡在里面,待今早出来也就醒酒了,根本不会发生那些事情。”说来说去,怨他呀。 “怪我啊。”齐雍笑了一声,笑的很是让人生厌。 “听我的提议。”不想和他讨论喝醉之后的事儿。他体温高,身上暖,喝醉了找睡觉的地儿,自然条件反射的去找他啊。 “给本公子的腰道歉。”转身,齐雍面对着她,居高临下,漆黑的眼睛深沉而坚定,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 视线向下,姚婴在他的腰间看了看,“依旧坚韧啊,我道什么歉?” 弯起唇角,显然这话他挺爱听的,“说提议。” 无言,姚婴深吸口气,随后抬手一指那仍旧在被移动中的巨大砗磲,“你不用把它搬运回去,它里面的秘密,我可以带你去知道。除非是,你不信任我,担心我会私藏那些秘密。” “你不是巫人,也没有能力窥探到它所有的秘密。”齐雍根本就没思考,出口的便是阻止。 “我有。虽说我不是巫人,但我能知道。你不同意,就是觉得我不可信。”她的语气也是斩钉截铁的,昨晚若不是他中途去打扰,说不准今天一切都成了。 “说的什么疯话。危害太大,你知道之前住在里面的鬼母都经历过什么痛苦么?你也想体验一下?你可要知道,一旦真成了鬼母,那些痛苦会一直伴随。”齐雍也知道些什么,他的话都是负面的。 “那你说说,她们都如何痛苦了?都是从你之前认识的那个鬼母那儿得来的。那么,那个被人带走的鬼母,就是被你带走了。”果然还是被他弄走了,那是不是说,她可以有幸见一见那位鬼母。 “本公子没有带走她,只是听人所说罢了。”齐雍微微摇头,他没见着。 姚婴并不是很相信,是哪个人跟他说的?是巫人中的高层么?不然,谁又能知道鬼母的事儿。 “别意图窥视本公子的想法。你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了,你若真要以身犯险,后果、、、”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 “后果自负。”姚婴歪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后果你可能承担不起。若你痛苦万分,本公子就亲手了结了你的性命。”最后一句,他说的冷血无情,亦如他此时眼睛里的神色,好似他本身就是个冷硬的人。 姚婴的眼睛跟着颤动了两下,“好啊,死你手里,应该不会痛苦多久。”劲儿大,一下子就能把她捏死。 齐雍显然是无话可说,深吸口气,他看了一眼已经运出去十几米外的巨大砗磲,“你试试吧。” “好。”姚婴点头,窥视鬼母,她并不惧怕。控痋高手,高手中的高手。 既然已做了决定,这巨大的砗磲就没必要运出山了。不过,不能留在这迷障之中,因为接下来齐雍准备毁了这里。 众护卫可谓齐心协力,那巨大的家伙一路出去,把树木都压倒,形成了一条很宽的路。 姚婴和齐雍在后,顺着这条路跟着走,保障着大家的安全。 这么多活人,活气儿不是一般的大,尸傀最喜这活气儿,感觉到了必然会蜂拥而至。 东哥在前面,走一段路便会摇铃,那铃铛可以驱赶尸傀,他用着很是顺手。 运送缓慢,接近傍晚,才走出这迷障的范围。 外面,一直有人在守着,那个赵姑姑和若乔都在,火堆燃烧的旺盛,这外面有充足的氧气供它们燃烧。 砗磲被放在山脚下,而刚刚走过来的地方再回头看去,迷障重重,都不记得人在其中时是什么感觉了。 齐雍和东哥还有许师傅赵姑姑等人在议事,这边姚婴也坐在火堆边取暖,夜里真是凉啊。 “喝水。这些吃的是刚刚送来的,还热着呢。”若乔看起来好了许多,给姚婴和罗大川拿饭食,但情绪依旧不怎么高昂。 她以前很是明媚,做事干脆利落,但现在看着,好像灵魂缺失了一样。 水是热的,喝一口,姚婴不由得长吐口气,“这几天在外面可好?” “还行。就是整天被看着,感觉自己好像个犯人。”若乔笑了笑,她话里有话。 姚婴转眼看了看四周的人,来来往往,好像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但若乔说她可能被监视,或许未必是多虑。 “诶,你刚刚说这砗磲不运出去了,就要留在这儿。这接下来,小爷是不是可以回去了?”罗大川边吃边说道。 “你要回哪儿?”姚婴斜睨他,这人,司马昭之心。 眨了眨牛一样的眼睛,“小爷自然是要回去看看那房子建的怎么样了。这武迪精益求精,生怕公子说他做的不好,我看那山上都要盖出别院来了。” 不想拆穿她,姚婴吃了一口饭菜,这入口的味道可比以前好多了。 “这武迪不会请了名厨过来掌勺吧,这么好吃。”挑起眉毛,姚婴不由叹道。 “两天前开始就变得好吃了,不过应该没有请外人,就是他们自己做的。”若乔摇头,证实根本没换人,谁知道怎么回事儿,饭菜的口味儿忽然变好了。 姚婴点头,之后便闷头吃,真的很香,不比大厨的手艺差。 这迷障和地宫都不能留,齐雍和东哥等人很快便制定了计划,须得炸毁这里。 这个世界有火药,但是产量很少,并且只掌握在皇家手里,普通民众哪里寻得到。 长碧楼也是有火药了,但这里距离长碧楼更远,回皇都是最快的。 这事儿由许师傅来做,拿了齐雍的令牌,便带了一拨人迅速的离开。 齐雍双手负后,站在那砗磲旁看了一会儿,之后扫了一眼这里的众多人,最后视线落在了姚婴的身上。 她要解开这砗磲内部的秘密,但是,事关重大,不能被太多的人知道。 于是乎,留下的人又有了新的任务,协助武迪回城运送物资,几百号人,要在这山里不知停留多久。眼下来看,起码还得一个月。 而赵姑姑则过来把若乔带走了,她说要带她回住处去养身体,待得回皇都的人回来了,她身体也就养好了,届时再给她安排任务。 姚婴盘膝坐在那儿看着他们汇聚一处准备离开,也明白了齐雍的用意,他是不想被人知道这砗磲的秘密。 本来回去的人员里没有罗大川,他却见大家一个一个的准备返程,立即便坐不住了。起身跑到齐雍那儿,自动的申请要回去监工。 齐雍倒是也没为难他,准许他离开了。 他开心的跟着大部队连夜开拔,这里只剩下十个护卫,还有齐雍和姚婴。 他们撤离,这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十个护卫各自分工,在特定的地方进行值守,这原地几个火堆静静的燃烧着,这里就更安静了。 那巨大的砗磲静静地矗立在那儿,像一座房子。它不断的散着冷气,让人不想靠近分毫。 看着齐雍挺拔的身影走过来,姚婴也不由得深吸口气,既已决定,便再无迟疑,她要进去。 只不过,那里头真的很冷。曾居住在那里的鬼母,必然也日夜的忍受这冰冷的煎熬。 “你打算如何进行?还要喝酒么?”站在火堆对面,他问道。 “嗯,我觉得需要喝。而且,这次你不要再中途把我拽出来了,你也就不会看到我耍酒疯了。”昨晚的事,都怨他。 “你自己在其中,确定真的可以?”齐雍仍旧不是很放心。 “我自己进去,公子你,阳气太盛,还是不要进去的好。”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个信息,至阳钢铁大直男。 没给她什么好脸色,齐雍席地而坐,火堆边挂着还在热的饭菜,他直接取下,开始用饭。 饭菜入嘴,他也有片刻的停顿,“饭菜变得好吃了。” “有舌头的人都品尝出来了。”在外条件艰苦,齐雍一般时候不会挑剔,但其实很刁钻,难伺候。 “这武迪也并非是不知所谓,找来的厨子很不错。”其实在外,本就应该吃一些更好的。但,条件限制,只能一切从简了。 “看来这回,武迪的马屁没有拍到马腿上。”单手托腮,姚婴阴阳怪气道。 “论拍马屁,功力的确是不如你。”齐雍扫了她一眼,淡淡道。 翻了个白眼儿,她会拍马屁,那完全是情势所迫。如果给她一个可以畅所欲言,又不会被惩罚的机会,她肯定骂的他狗血喷头,连妈都找不到。 齐雍快速的用完了饭,看了一眼天空估算一下时辰,便从护卫那儿找来了酒。在外行走,他们每个人都会随身带酒,取暖,或是情急之下生火,都可用。 拎着精巧的小酒壶,齐雍一步一步的走向砗磲。眼下姚婴就站在那儿,小小的一个,被那砗磲衬托的更像豆芽菜。 “喝吧。”齐雍把酒壶递给她,很是爽快。 “你还真不怕我喝多了耍酒疯?”这么痛快。 “人不多,再丢人也丢不到哪儿去。”齐雍叹口气,语气之嫌弃显而易见,似乎丢的是他的人。 “公子,麻烦你说一些促进社会和谐的话好不好?”接过酒壶,拧开盖子,这酒也很冲。 “喝吧,实在疯的厉害,大不了本公子一掌劈晕你。”多大的事儿。 无言以对,姚婴深吸口气,喝了一口。只是希望自己不会再往他身上扑,什么话都说。不过,她往他身上扑,真的只是因为他身体很暖么?斜眼看他,他已经准备把砗磲开启了,挺拔修长,的确是很帅。 156、我的翅膀II(一更) 夜里的天气不是很好,有风在吹,周遭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 吹来的风中有一股湿乎乎的味道,大概是要下雨了。 这个季节下雨,天气就会转凉,一场秋雨一场寒,便是如此。 不过,即便风一直在吹,迷障所在的地方却是不曾有过改变。好像再大的风,也无法将那些迷障吹散。 姚婴喝了酒,便准备进入砗磲内了。 她没别的要求,只要齐雍别再中途把她拽出来就行。、 他没什么好脸色,就像一个满身怨气被挟持做苦力的犯人,当然了,没人敢收留他做犯人,非得被他吓死不可。 砗磲被掀开了缝隙,足够容纳姚婴钻进去的。齐雍两手血管暴突,足以见得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撒由那拉。”路过他,姚婴轻快的说了一句,便矮身就钻进了砗磲内,不见了踪影。 齐雍松手,砗磲便合上了,他几不可微的摇了摇头,看样子酒劲儿已经上头了。 没有离开,齐雍便直接坐在了砗磲边缘,这东西真是冷气森森,坐在这边缘都能感觉到。和眼下吹的冷风比起来,这砗磲散发出来的冷气更让人坐立难安。 她能选择在进去之前喝一口酒,是正确的,而且齐雍觉得,她可能喝一口不足以撑一夜,得喝掉一半才行。 至此,接下来便是等待了,冷风还在继续吹,并且在后半夜的时候,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雨水很均匀,但也很凉。、 防雨的工具早就有准备,这个武迪做事还是很周全的。 齐雍撑着伞,坐在由木桩拼接而成的粗糙的凳子上,就靠坐在砗磲旁边,他像一朵等待雨水浇灌的蘑菇。 砗磲的壳太厚重了,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姚婴是否像昨晚那般精灵一样的在睡觉,还是在做别的,也根本分辨不出。 其实,姚婴在里面的睡觉也并非是睡觉,她的体质很奇特。虽很弱,但接触巫人的邪术,却会显得异常坚韧。大多数人都会受到影响,而她则不同,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他要强得多。 砗磲内部,光线荧荧,犹如银河的俯照,让这整个内部变成了一个独立的桃源。 此时此刻,姚婴并没有如昨晚那般躺着入睡,反而在撑过最初的睁不开眼的困倦之后,她整个人都精神了。 并且,她认为自己在这里时,身体内部的一切都是停止的,所以,喝的那一口酒,也根本就不曾发作。 冷气在往她身体里钻,她看着这砗磲内壳的每一寸,这坚硬的壳里面,都是字,密密麻麻的字。 她不认识,可是,却能感受得到这些字带来的孤独寂寞,和绝望不甘。种种情绪,皆是负面的,且极其沉重。 它们来自于很多个变成了鬼母的女人,她们不是自己愿意甚至挤破头的来抢这个职位的,而是被迫的。 这和最初对鬼母的猜测是不一样的,最起码姚婴就没想过,原来鬼母是被强迫的推举到这个位置的。 在千万个姑娘里,才能找到一个体质特殊的人,就如姚婴这样。 能够吸收的了上一任鬼母留存在这里的能量,之后去掌控鬼婆,这些力量,被巫人推崇为天神的恩赐。 体质特殊,进入这里就会自动的吸取留在这里的力量。而姚婴眼下正在吸收,可她却觉得不对,如果说每一任鬼母都会在死前留存力量,那上一个被带走的鬼母,她的力量留在这里了么? 如果留存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死了? 这个疑问她解决不了,因为这个砗磲带给她的信息里,并没有事关鬼母的个人信息。 她根本就不知自己在这里熬了多久,反正最后在她仔细的去确认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时,她筋疲力竭,最后终是躺下睡着了。 心跳缓慢,呼吸的间隔也变得很长,在这个地方,不管是时间还是身体,好像都变得慢了起来。 外面,风雨飘摇,在天色转亮时,齐雍发现,这砗磲不再放肆的散着冷气了。 好像,它所有的寒气都被耗光了,如今,它只是个普通的砗磲了。 雨水不断的敲打着雨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天亮了,雨却更甚了。 火堆早就被雨水浇得熄灭了,远处的迷障重重,任凭雨水如何击打,它们都不曾退散,连稀薄的变化都没有。 太久了,姚婴进去的时间太久了。齐雍有些坐不住了,里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甚至它都不再寒气飘摇。 “你们几个过来,把它打开。”起身,齐雍决定不再等了。 十个护卫立即从各处跑过来,身披蓑衣,雨水顺着那蓑衣往下流。 “用这两棵树借力,砍两棵够长度的树做支撑。”这砗磲的外壳无法自然撑开,最初在那地下宫殿里时,也是因为它被塞在了一个可以撑开它的框架里,才会始终保持着开启的状态,犹如一个房间。 护卫立即开工,即便下雨,也仍旧不阻碍速度。 很快的,长度适宜的两棵树被砍下来,又把所有的绳子拧成了粗粗的两股。四个护卫跳上砗磲两侧的大树,做好准备。 齐雍上前,与其余几个护卫相互配合,顺着砗磲咬合处发力很快的就开启了,而且这个时候护卫是徒手,却没有再感觉到那种被雷劈着一样的感觉。 在开启到站在底下的人无法再撑着的时候,绳子便派上了用场。上面的护卫施力,下面的护卫协助,这砗磲的壳便缓缓地张开了。它就好像要吃人一样,因为太过巨大,让人不由生出一股畏惧来。 开启后,齐雍便看到了姚婴,她侧卧在当中,犹如酣睡的砗磲精灵。 而且,随着里外的空气交汇,原本乳白色的内壳在瞬间蒙上了一层灰暗。 齐雍微微歪头便闪身进入,几步抵达姚婴身边,单膝跪下,一手罩在她头上。 身体发凉,但并不似昨日那般冒着冷气。看着她的脸,亲眼瞧见她的脸由苍白转为酡红,醉酒的模样。这酒劲儿,这会儿才上来? 157、我的翅膀II(二更) 巨大的砗磲彻底敞开,上下都以粗壮结实的大树来做阻挡,成功的让它不再合上。 雨水仍旧在不断的坠落,这里头却成了一个特别的避雨之所。 姚婴不醒,两颊酡红,齐雍把她上半身托在臂弯之中,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她的脸,又用另一手在她背上摸索了一番,只是微凉而已,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 在外忙碌的护卫陆续的从树上跳下来,整理绳子,以保证这个砗磲不会忽然间合上。 这砗磲内壳变成了灰色,有些匪夷所思。 护卫边做事边观察那内壳,那一层灰暗好像是涂抹了什么颜料一样,但涂抹的也太均匀了些,连一些夹缝都没放过。 砗磲内部,姚婴被齐雍摇晃了一阵儿,她也总算是有了醒过来的迹象。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抬起双手在胡乱的挥腾,似乎要将扰了她休息的人赶走。 “酒还没醒呢?”齐雍微微皱眉,这砗磲太奇怪了,以至于她也变得奇怪了。 睁开眼睛,她果然是双眼迷蒙,两颊红彤彤,像刚刚熟透的苹果。 她好像看见了齐雍,但也只是懒懒的笑了笑,然后就挣扎着要坐起来。 齐雍手臂施力,她就坐起来了。 身体柔软,盘膝而坐,她盯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随后缓缓地晃动自己的两只手。 清脆而具有十足穿透力的指环相撞声传出去,甚至好像盖过了下雨的声响,又接着蔓延出去很远很远。 护卫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着姚婴忽然间莫名其妙的举动,都不太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 齐雍看着她的手,瘦弱而纤细,没有太多的力气。不过,这指环发出的声音明显与之前大不相同,他听着,偶尔一下耳膜刺痛,恍若被针扎了一样。 大约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片迷障之中有动静。 护卫各自的握住随身兵器,盯着那迷障,浓浓的雾气还有不断被雾气吞噬的雨水,空气似乎也紧张了起来。 那迷障之中悉悉索索,下一刻,那些尸傀出现了。 猛兽都是骨头架子,它们出现在边缘,又无法再继续往外走,因为外面洒了很多的硫磺。 它们露出的部分白花花的,雨水从骨头架子之间穿过,成功的落到了地上。 即便如此,它们还能活动,密密麻麻的陆续聚在边缘,十分慑人。 护卫们握紧了手里的兵器,看着迷障边缘,太多了,陆陆续续的,腐烂掉的猛兽和死人。有的人正处于腐烂的阶段,因为雨水的冲刷,脸上的烂肉一块一块的往下掉。雨水的气息和着腐烂的气味儿,让人不由的想停止呼吸,太熏人了。 蓦地,那迷障之中开始有皮肉光鲜的东西贴着地面爬出来。在边缘时,它们也停了下来,翘起上半身,黑乎乎的身体,鳞片被雨水冲刷的在反光,是那些蛇。 好多好多的蛇,虽是遇到过各种奇怪的场景,可眼下这情况,也足以让人心下开始担忧惴惴不安。 迷障的上空,一颗最大的蛇头露了出来,它在摇摆,若隐若现。可是绿色的眼睛却像两颗探照灯一样,让人想忽视它都难。 护卫们终于见着这条最大的蛇了,真的与画中的龙无异,长得再壮硕,谁又能抵得过它张嘴一吞。 姚婴的双手始终没停,摇晃的速度不快不慢,指环相撞的声音似乎已穿透了天际。 齐雍微微皱眉,耳膜被刺的发疼。 两刻钟的时间,藏在迷障之中所有的尸傀和品种古老的蛇都抵达了此处。密密麻麻,一个一个躁动着,似乎饥饿了太久,闻到了这外面的活气儿,已经压抑不住要扑过来了。 姚婴的神态始终是迷离的,酡红的两颊密迷蒙的双眼,看起来好像神志不清。 “看姐姐给你们表演一场自爆大戏。”双手一顿,她边憨笑边说道。 齐雍转眼看向她,微微蹙眉,视线最后落在她的双手上。 她双手合十拍了一下,指环碰撞,传出的脆响犹如铁片剐蹭,尖锐而刺耳。 也就在同时,汇聚在迷障边缘那些密密麻麻的尸傀和蛇群就开始原地挣扎。那些野兽白骨折断,瞬间倒地,群蛇则开始互相纠缠,长长的身体扭成了一团,打成死结。 那昂起上半身,最大最高的蛇则好像忽然间发狂,巨大的上半身引入迷障之中,狂乱扭动横扫。树木成片的倒下去,尸傀被大力撞碎,数条蛇结成一个大团也被撞出了迷障的范围,地面好像都在颤动。 一大团蛇被撞到了数米开外,护卫结阵,手持兵器,严阵以待。每七八条蛇互相纠缠在一起,结成了一个毛线团似得,已找不出活结在哪儿。 看着它们莫名其妙的发疯,不止护卫目瞪口呆,齐雍亦是咬紧了牙关。 唯独姚婴坐在那儿笑容满脸,笑的几分憨痴,眼神迷离,握在一处的双手不时的拍打一下,指环发出的声响穿透雨幕。 那长得最大的蛇扭动的最为厉害,它周遭的树木尸傀都遭了秧,不断的被扫出来。尸傀的骨头碎片甚至都飙到了护卫身前,这一次它们没有再‘活’过来,而是真的死了。 那些结成毛线球的群蛇也越挣扎越扎实,各自缠绕,最后只剩下脑袋从毛线球的各处伸出来渴求生机,身体挤压纠缠的变形,没了气息。 这一切持续了很久,雨一直在下,一些尸傀的碎片都被雨水落地喷溅出的泥水给盖住了。 而那条最大的巨蛇,则已经破坏了一大片的树木。它仍旧还在苟延残喘,制造着巨大的破坏。 姚婴坐在那儿看着,两手拍在一起的速度逐渐加快,每一次十指撞击时,那传递出去的声音都很是刺耳,说是振聋发聩也不为过。 忽然的,那迷障之中巨大的破坏声停止,接下来便是巨物落地的声响,震得地面都跟着颤动。 护卫们轻轻地吁了口气,随后各自对视了一眼,各个脸上都是水,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了。 歪着头,姚婴盯着那已然平静的迷障,满地尸骨的碎片,无数结成了毛线球的大蛇,腐烂的气息浓厚的让人窒息。 她弯起眉眼,十分难得的在她脸上看到得意之色,“姐姐的本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如此吹嘘夸大之言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人意想不到,外面的护卫和一侧的齐雍都转眼看向她,却发现她坐在那儿身体摇晃,一副醉态。 齐雍漆黑的眼睛固定在她脸上片刻,随后便扣住了她的双手,用力的把她拽过来。她像个布偶似得,任凭他拽来拽去。 “可觉得有哪里疼痛?”他问她,一边盯着她的眼睛。乌溜溜的眼睛上一层迷雾,但若仔细看,能在她黒眼瞳的边缘依稀的有一圈淡红。就好像在黒眼瞳的周边做了淡红色的刺青,但手艺不怎么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不疼。”摇头,她身体也跟着晃悠,盯着齐雍的脸,他好像多了什么背景板,还是那种五光十色的,少女心爆棚。 “冷么?”齐雍接着问,面色谨慎,小心翼翼。 “不冷。”接着摇头,幅度过大,她险些躺下。 齐雍施力把她拽回来,她距离他更近了,刻意的扬起脸来,嘟起下唇吹了一口气,吹得齐雍不由眯起眼睛。 “昨晚一口酒,效力直至今日。你喝的是酒,还是迷魂汤?”微微歪头,齐雍盯着她的眼睛看,她迷蒙是真的,那股子醉态做不了假。 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齐雍眼眸里的色彩即刻浓郁,他微微屏住呼吸,视线也从她有着一圈淡红色的黒眼瞳上移开,最后落在了她的嘴上。 喉结无意识的上下滑动,齐雍瞬时觉得呼吸不上,淅淅沥沥的雨声在瞬间化为虚无,他眼下唯一听到的就是他急速飚起来的心跳声。 在姚婴迷离的视线中,齐雍的脸加了十级的滤镜,他睫毛好长啊,像两个小扇子。 他也不说话,也不吭声,微微垂着眼睛,像个美丽的假人。 心底里有一股热气在往脑袋上涌,鬼使神差的,她忽然间抬起双手强硬的揪住他两只耳朵,然后便扬高了下巴,嘟嘴亲了上去。 齐雍的眼睫在颤抖,但也仅仅一刻,他就闭上了眼睛。 停止了许久的呼吸在同时重启,齐雍缓缓抬手,将要扣住她的脑袋,她却在此时后退。 咂了咂嘴,放开他的两只耳朵,姚婴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唉呀妈呀,闯祸了!”她发出的声音像小黄人儿,说完后就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外面,围观到震惊的护卫给她让路,看着她摇摇摆摆的走进雨幕里。抱着双臂,任雨水林到头上脸上身上,她吸了吸鼻子,真闯祸了! 她还没达到神志不清的程度,但就是有点儿飘,有一种天大地大都没她大的错觉。 雨水很凉,她脑子里的热气稍稍散了些。 昨天她还跟罗大川胡说八道,说什么为色所迷,今日就应验了。 好吧,她是酒壮怂人胆,借酒轻薄,谁让他靠的那么近来着。 她站在雨幕中,身体还是在摇晃的,头发很快被淋湿,却也如花朵一般,娇艳而纯美。 挺拔的身影从后面接近,一直走到她身边。 齐雍垂眸看着她,轻轻地吁了口气,刚要说话,那个小人儿就身体一软朝着旁边栽了下去。 他立即伸手接住她,再看她的脸,双眼紧闭,已经睡过去了。 闭了闭眼睛,齐雍无言的叹了口气,随后把她抱起来,快步的回了那砗磲内。 一直在震惊中的护卫穿好了蓑衣各自走开,不过今儿这雨淋得也值了,谁承想看到这场面? 别的不说,就这阿婴姑娘,绝对胆大包天。 但,人家公子也没拒绝,好戏成双! 尸傀和死蛇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儿来,交汇在一起,再加上雨水的味道,简直是让人作呕。 护卫冒雨在远处挖出大坑来,把那些散发气味儿的家伙们都运到大坑里埋起来,免得没等到火药运到,他们先被熏死了。 而避雨的砗磲内,姚婴躺在那儿已经睡着了。当然了,在雨中她可没睡着。知道齐雍接近,她暂时没想出应对之法,只能如此了。 但,酒劲儿上来,她又的确是很晕,躺了一会儿,就彻底睡着了。 梦里还是她酒壮怂人胆的画面,那时那刻她的眼睛给齐雍开了美颜特效,她也是躁动不已。如果时间倒流,她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儿的。 在梦中悔恨交加,但已都是无用功,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微弱的光,这砗磲内壳不再发光了,而之前在壳上看到的密密麻麻的字,也都不见了。 不再下雨了,只是有些冷,这微弱的光是火光,就在不远处,所以照亮了这里。 她身上盖了好几层的衣服,双手在衣服下动了动,之后便撑着坐起身了。 看到了外面燃烧跳跃的火堆,空气中的湿气和腐臭味儿犹在,不过好像闻得时间久了,鼻子和神经都麻痹了。 她醒来,坐在外壳边缘的人便转过了头来,他的脸一半在阴影中,一半有火光照映,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姚婴面色沉静,亦如她往时内向不多言的模样,乌溜溜的眼睛透着那么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 齐雍也不说话,他只是看着她,气氛在一时间变得诡异起来。 把披风一件一件的拿开,姚婴起身也挪到了边缘。火堆就在一米开外,在这里就能感受到它带来的热意。 “天都黑了,不过雨停了,很好。”姚婴开口,声线冷静,就如她往时那样。 齐雍也没搭理她,依旧在看她,漆黑的眸子像两把狙击枪,随时都会发射秒了目标物。 看着火堆,姚婴的眼睛转了转,之后抬起一只手撑住脸颊,微微转头,用后脑勺对着齐雍,不想再感受他的视线。 158、个人律法(一更) 今日的饭菜在下午时就送来了,姚婴醒来,护卫将饭菜热好了,便给她拿了过来。 饭菜都在一个铁制的食盒里,像个饭盒,但里面又是分开的。加热时很简单,挂在火堆旁,一会儿就热了。 姚婴开吃,这饭菜的味儿依旧特别好,就是大厨的手艺。即便是每天饭菜重样,也不会吃腻。 身边的人在看她,她感觉得到。倒也不是什么仇恨怨怼亦或是躁动不安之类的眼神儿,但他存在感特别大,想忽视都难。 一点一点的把全部饭菜吃光,姚婴将食盒归还,之后就捧着水壶喝水。里面是热水,这般捧着手也很暖和。 喝了几大口,姚婴吸了吸鼻子,“巫人历代的鬼母都是被强迫的,她们并不愿意担任这个职位。万里挑一的特殊体质,被一些人所拥簇着坐上这个位置。看起来似乎万人之上,但实则是被架上了神坛,想下去都不行。他们一直如此,千年来不曾有过变化。这个砗磲承载了诸多鬼母的怨恨之气,负能量爆棚。不过我想,除了鬼母和鬼婆,他们应当还有别的神职人员,否则鬼母作为万人之上,又怎会如此无奈?”平静的说起这些,她就好像是在客观的与齐雍在讨论这些。 “你感觉如何?”齐雍果然开口了,也很平静,声音很好听,充满了成熟男人才拥有的磁性。 “我没事。似乎公子之前所说是对的,我不是巫人,有一些影响,对我不起作用。”譬如那些历代鬼母分明不甘怨恨却无法反抗的无奈,她没有这种感觉。 “那就好。”齐雍没多言,只是如此道。 “按理说,巫人传承了千年之多,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原住民。他们称呼我们为贱民,想来也不是刻意辱骂,而是由来已久。”兴许在千年之前,不属于巫人那个族群的,就是贱民,连普通百姓都算不上。 “这个天下,谁强硬谁做主。他们的辉煌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们才是丧家之犬。”齐雍的语气满是嘲讽,之于他来说,巫人才是贱民。 姚婴弯了弯唇角,果然这是齐雍才会说的话,自视超高。估计在他看来,这世上只有他才是最高级的人,其他人都低一等。 “如果这里是鬼母居住的地方,是不是就说明这里在以前就是个重要之地。可我记得,当年太祖和巫人大战,将他们驱逐到了塞外呀。那现在,在塞外的又是什么?”好像,越来越糊涂了。 “塞外的巫人要更难对付。但根据你之前给邪术做的区分,本公子猜测,在塞外的是另一支。”齐雍淡淡道。 “另一支?这鬼母控痋,那另一支,就是蛊了。”他们真的是两支么?那么,又是如何界定的权利分配呢? 这些巫人真是神秘,而且,极其的古老。 他们才是原住民,若是形容的话,眼下这情况,大越就是美国,巫人成了印第安人。原本是主人,现在成了丧家犬。 “尽管不知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鬼母去了哪儿,但我想,她在临走时,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存放在了这里,所以她已经不是鬼母了。我算是占了她的便宜,但我又不是巫人,必然不会为他们所用。我愿意为公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知公子今日能否与我说实话,我哥、、、他在哪儿?”转头看着他,姚婴压低了声音,如同蚊蝇,但也能够确认他听得到。 齐雍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好像将火光都吸进去了,“你始终都不信你哥已经死了是么?” “因为你的表情,说起我哥时,分明就是有秘密的样子。从现在开始,你说我哥死了,我也不会相信的。”他不想说的事情就闭嘴不言,但不代表她就不会怀疑。 “你记忆力倒是不错。”齐雍似乎在笑,只不过,笑的不是很友善。 “嗯。”微微扬起下颌,他那些表情,她可记得清楚。而且,如果姚寅真死了,他就直言,或者可以给她清楚的描述一番,说姚寅是如何如何死的。但他没说,说起这个话题就不言语或转移话题。也正是因为此,她才不相信的。 最初在看到那个手链的时候,其实她都信了。可后来,就开始怀疑了,他太可疑了。 “既然记忆力这么好,那你睡着之前的事儿,想必还记得吧?”他接着问,波澜不惊。 姚婴在瞬间哑然,上句话是个坑,在这儿等着她呢! 转过头去,姚婴盯着跳跃的火苗,数次话都到嘴边儿了,但又咽回去了。 齐雍盯了她好一会儿,“无话可说了。” “嗯,我‘梦想成真’了,至此后已别无所求,甘愿为公子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就是亲一口而已,她就得肝脑涂地了,代价太大了! 齐雍更是无言以对,深吸口气,他转眼看向别处,“想为本公子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人多着呢,你也排不上号。” “那我就且排着呗,说不准哪天就轮到我了。”小声的接茬,她现在很愿意排队,就是别再说那件事儿了。她真的从来没轻薄过谁,男人女人的身体结构她清楚的很,已不觉得有任何稀奇。甚至那些不可描述的事儿在她看来很是辣眼睛,但这回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纵使得了鬼母的力量,她眼下也不觉得有任何的开心之意。 微微闭上眼睛,齐雍额头的青筋都浮起来了。 姚婴微微转眼看了看他,之后也小小的挑了挑眉,把自己的披风穿好,起身,朝着火堆走过去。 护卫有的在值守,有的在火堆周边休息,姚婴走过来,蹲在火堆边缘,“我白天睡够了,你们去那里面休息吧,我来守着。”尸傀巨蛇等物都死了,其实眼下这里也没有太多的危险。这里有迷障,但凡正常的动物都不会接近这里。在这里这么久了,连鸟叫都没得。 几个护卫第一时间看向齐雍,见他没任何反对之色,几个人连声的跟姚婴道谢,便起身陆续的进了巨大的砗磲内。 眼下这砗磲也不散发冷气了,触摸之下也不再有被雷劈的感觉,就是个极其普通的砗磲外壳,完全可以当做休息之用。 他们去休息,姚婴就坐在了用木头临时拼凑成的凳子上,烤着火,喝着热水,无比舒服。 当然了,如果那个人能一直不靠近这里的话,会更舒服的。 挺拔的身影走过来,齐雍取下其他的水壶喝了几口水,之后便在距离姚婴半米外坐下了。 单手托腮,还特意翘起个兰花指来,用手指头遮住余光,这样就看不见他了。 他存在感太强,就算是不说话,也难以忽视。 想想她以前从没做过这么心虚的事儿,但自从认识了齐雍之后,就各种突破下限,她已无力吐槽自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就是这个道理,姚婴也轻轻地点了点下颌。 他也不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坐在这儿,只能听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这夜里太静了。 其实他不说话挺好的,姚婴的压力能小一些,烤着火,一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那些指环的纹路好似更清晰了,这东西原本是鬼婆之物,但眼下戴在她的手上,却已经比之前戴在鬼婆手上时要有力量的多。这些指环都是古物,好东西,随着佩戴的人不同,它们也会发挥出不一样的效力来。 其实与其说鬼母可怜,无从选择,鬼婆也是不遑多让。 她们被鬼母所控制,说是活人,又不是活人。 生命倒是挺结实的,但死了之后尸身却蜡化,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何其惨。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倒是把旁边的齐雍给忽略了,她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蓦地放下托腮的手,打算往火堆里再投掷几根木头,眼角的余光瞬时便看到了齐雍。而且,他在盯着她。 深吸口气,她转眼看过去,四目相对,气势莫名矮了半截。 “公子不去休息么?”她自己在这儿守着就行,除了什么流箭飞羽,一般的东西还真无法把她如何。 “本公子守着,你若累了,便小憩一会儿。”他看着她,淡淡道。 “我睡不着,白天睡了太久了。”如同猫头鹰一样,黑白颠倒,这夜里贼精神。 齐雍的表情几许耐人寻味,“不然,你再喝点酒?” 闻言,姚婴的脸僵了下,“你就不怕我喝了酒再做什么夸张的事情?” 几不可微的扬了扬眉尾,“正好抓你个现行,治你的罪。” 这说法匪夷所思,姚婴扯了扯身上的披风把自己裹得更紧,“这算什么罪?大越律法有这条么?” “本公子的个人律法,轻薄于我,罪不可恕。”盯着跳跃的火苗,他一字一句,听着还有点咬牙切齿的。 姚婴无言以对,他这个人律法是刚刚想出来的吧! “你要我负责么?”他不会是这个意图吧! 159、个人律法(二更) 负责二字纯粹她随口胡说,真要她负责,她拿什么负责呀? 要钱没有,房车也无,她整个一三无人员,无法对其他人负责。 冲动之时顺着嘴边溜出来,然后她就后悔了。要是齐雍这厮不要脸起来,真要求她负责,她还真得卖身了。 他盯着她看,一时之间倒也没说啥。只是眼神儿有点不同寻常,好像在瞅着一个蠢蛋。 火光跳跃,姚婴眨了眨眼睛,愈发觉得事情搞的越来越糟。 情商这个东西,她好像很是欠缺。不过也是,她以前也很少和别人聊天,甚至都没有来往频繁的朋友之类的人。 关于暗慕之事,她以前懒得解释,觉得浪费口舌,毕竟她也没有暗恋齐雍。 可是,正是因为最初没解释,这个说法好像也逐渐的被传成了真的一样。 看着齐雍,姚婴觉得,或许应该将以前的误会都澄清一下,趁着他现在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还没张嘴呢,齐雍忽然就伸出了手扣住她两个手腕,然后朝自己的方向拽。姚婴眉头一皱,条件反射的身体向后施力,但她又怎么是齐雍的对手,屁股从木头上挪下去,之后她就跪在地上了。 双膝跪地,正好面对着他,姚婴看了看自己的造型,又看了看齐雍,他这是要让她求婚啊还是上坟啊! 齐雍也没想到她会跪在这儿,弯起嘴角,笑了。 看着他,姚婴叹口气,忽然间就瞧他面色一变。 单手把她拎起来,他转身面对着进出此处的方向,那里无数次有人往返,已经被开辟出了一条路来。 与此同时,在各处值守的护卫,以及在砗磲内休息的护卫也都跳了起来。 抽出兵器,在齐雍前方五六米开外形成一道防护墙,一致对外。 站在齐雍身后,其实姚婴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很明显,他们听到了什么,而且情势不对。 齐雍扣着她一只手,手握的很紧,她骨头都要碎了。他手背上的血管都凸起来了,足以见得他此时此刻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 下一刻,一些动静进入了姚婴的耳朵里,是荒草和树木被撞击和踩踏的声响。这声音不止一道,而是呈扇形的传来,好像有什么成群的东西在朝着这边扑过来。 忽然间,有人影出现在火光可照到的范围内,“救命!” 那出现的人大喊一声,姚婴就听出来是罗大川,从齐雍身后探出头往前面看,只见满脸都是血的罗大川抱着个人,奋力的朝着这边跑过来。 “罗大川。”一看他那满脸的血,姚婴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从齐雍身后出来,却被他给拽住了。 “他们都疯了,在后面。”罗大川顺着前头护卫的防护中跑过来,大概是力竭,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他抱着的人也滑落在地,居然是小悦。 小悦穿着花裙子,但是几乎被血浸满了,她下巴上也都是血,双目紧闭。 “阿婴妹妹,快,救救小悦。”气都喘不上来,罗大川脖子上开了个口子,眼下还在汩汩流血。 扭头看了齐雍一眼,他这才松开她。快步走过去,单膝跪地,两指置于小悦的脖颈试探,已经没有脉搏了。 就在此时,山林之中那呼啦啦的声响制造者也都出现了,居然是武迪的手下。 但他们明显不对劲儿,像没有了神智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人的吼声。抵达此处,见了人,他们更是兴奋狰狞,之后便扑了过来。 护卫立即迎上去,缠斗一处,但他们人太多了,几个护卫都被湮灭了一样。 就在这时,后面的树林里又追出来一拨人,是赵姑姑和若乔以及前晚回去的护卫。他们大部分满身都是血,一路追赶至此,气喘不宁。不过也没过多懈怠,之后便冲进了战团。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姚婴把小悦从地上托起来让她坐着,从荷包里抽出长针,顺着她的后颈扎进去,一边问道。 “鬼知道,傍晚的时候,他们就疯了。”罗大川头也不回,也顾不上脖子一直在流血,只是瞪大了眼睛紧盯着小悦。 咬紧牙关,姚婴迅速的把手腕上的手链摘了下来,“齐雍。” 喊了一声,原本已冲出去的齐雍回过头来。一个发疯的护卫在他身后攻击,他头也没回,转手就扣住了他的脑袋,只是一用力,便把他脖子扭断了。 将手链扔过去,齐雍身体向前,一把接住,套在腕间。 那手链上有个小铃铛,晃动时是没有声音的。但是,其实它发声,只不过人听不到而已。 晃动手腕,链子上的小铃铛也在动,而那些发了疯一样到处攻击的人也在同时停止了动作。 这个东西齐雍会用,掌控的很是熟练。只是片刻,那些发疯的人就眼睛一翻,哗啦啦的躺了一地。 而这边,姚婴的长针扎进小悦后颈之后,她再次开始吐血。不是主动的吐,而是被动的在往外流。 姚婴一看,那些吐出来的东西不只是血,还有很多成块的物体,夹杂在深红色的血之中。 立即把扎进她后颈的长针拔了出来,姚婴看向罗大川,看他那表情,她也有几分不忍,“罗大川,小悦内脏都碎了,已经晚了。” 一听这话,罗大川便颓然的坐在了地上,深吸口气,他抬手揪住自己的头发,“都怨我,都怨我。” 把小悦放下,姚婴看了一眼那边,发疯的人都暂时厥过去了,而赵姑姑还有若乔等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功夫都不差,但能伤成这样,想必都是突然受到了袭击。 再看罗大川,他双手抱着头,整个人痛苦难言。 “到底怎么回事儿?”她问。根据情况来看,那些人是被动了手脚。跟随在齐雍身边的护卫大部分都涂抹过她之前在楼里亲手制作的防护药,罗大川也是,寻常的痋蛊不起什么作用。 而且,根据他们的情况来看,是被蛊控制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小悦她突然在我背后持刀攻击,我不知道是她,就一掌打了过去。没收力,我用了十成的力量、、、都怨我。”罗大川拍打自己的脑袋,打的头发出砰砰的响声。 姚婴看了看小悦,她根本就活不成了,内脏都碎了,就算她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她。 起身,绕到罗大川身边,姚婴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用干净的那一面按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一下子划得不轻,还在流血呢。 小悦是突然袭击,那么就是被人下蛊了。在特定的时间里发作,便开始攻击所有出现在视线内的人。 只是,小悦是无辜的。 罗大川低着头,他整个人都被痛苦和悔恨给笼罩了起来。 拍了拍他肩膀,姚婴起身,朝着那边快步走过去。 那些昏厥过去被蛊控制的护卫大约二十几人,之前要更多,在来的路上解决了很多。 他们大部分都受了伤,但好似感觉不到疼痛。 护卫把他们抬到一处,齐雍蹲在那儿正准备给他们治疗,赵姑姑站在一旁解释此次的事件经过。 他们也是前晚才回去的,回去之后并没有发现留在那里的人有什么问题。 就在傍晚,太阳刚刚落山,他们就发疯了。出其不意,忽然之间的攻击,不少人都没反应过来。幸好的是,东哥带走了一大批人出山去城里运送物资了。 赵姑姑是个狠人,当机立断就是对那些发疯的护卫进行屠杀,根本就没留情。 之后罗大川抱着那个脑袋不好使的姑娘跑下山,这些发疯的人也跟着跑下山了,速度极快,他们一直在后面追赶,然后就追到了这里来。 姚婴走到齐雍身边蹲下,看他徒手从护卫的头顶拽出一根细的如同头发丝似得黑线。一指长左右,拽出来之后,护卫的身体就一软,然后闭着眼睛开始小声呓语的喊疼。 伸手接过来,姚婴仔细的看了看,“这个下蛊的人手艺一般,在会下蛊的巫人中是什么程度,也不清楚。只不过,真是处心积虑,他们很清楚我们在这里做什么。看来你之前说的对,他们是两支,甚至在危急时刻,都不会互相帮助的那种关系。” 齐雍看向她,他面色不是很好,很显然一直有人在探查他们,很清楚他们的行踪。 两个人快速的行动,解决掉附着在他们身上的蛊,之后其他的护卫便把他们搬到砗磲里,处理伤口。 看他们两个人忙完,手臂受伤的若乔才走过来。从怀里拿出装钱的钱袋,递给姚婴,“赤蛇找回去了,而且受伤了。我也不敢过分的碰它,就把它装到这里面了。” “没想到它居然找回去了?”姚婴意想不到,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这赤蛇都没踪影,还以为它被那巨蛇给吞了呢。所以,她想弄死巨蛇给它报仇,谁想到原来是误会。 把钱袋打开,将赤蛇从里面拿出来,它果然是受伤了,从肚子开始,下半截的鳞片掉了三分之二,可怜的很。 “得休养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它碰见了什么。阿婴,小悦是不是没救了?张叔也死了,是我们连累了他们父女俩。”若乔看向那边躺在地上的小悦,若是知道有今日,他们是绝对绝对不会和这对父女扯上任何关系的。 “是啊,我们的责任。”姚婴把钱袋放回衣袖里,转眼看向罗大川,他就坐在小悦身边看着她,即便是看不见他的表情,也能感觉得到他的痛苦。 “你们先休息吧,处理一下伤口。”长长的叹口气,这一次,原本以为赢了一回,但现在看来,根本就没赢。 和巫人的斗争,也不知何时会到尽头。 受伤的人被安置好,没受伤的在忙碌,齐雍的脸色很不好,被人当成了螳螂,他心情能好才怪。 取了很多水来,姚婴又向护卫讨要了几个帕子,之后走到罗大川身边,准备给小悦擦拭一下。她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下巴上脖子上也都是血。原本是个没有忧愁的小姑娘,虽说脑子不太好,可她一直都很开心。 都是因为他们,她才会遭此劫难。 罗大川坐在那儿,始终都在看着小悦,他脸上苦痛难掩,眼珠子通红。 “阿婴妹妹,你能让她活过来是不是?”浸湿了手帕刚要给小悦擦拭,罗大川忽然说道。 抬眼看向他,姚婴叹气,“能活过来,但活过来的,就不是小悦了。罗大川,这不是你的错,是巫人的诡计。小悦已经死了,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活人的执念,最终也只是满足自己,却折腾了她。”他的心情,姚婴能理解。 在陷入琴声幻觉的时候,看到齐雍死了,她也想过要复活他。就算活过来的是个傀儡,她也想试试。 可是现在清醒了,就觉得那时的想法很极端,是不可取的。 看着姚婴,罗大川抬手在胡子拉碴的脸上抹了一把,“我的错。” “是我们的错。最初,我们就不该去牵连无辜的人。”给小悦擦拭,姚婴轻声道。 罗大川低下头,双手盖住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呼吸声很大,一抽一抽的,很明显他在哭。 姚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将小悦的脸上脖子上擦拭干净,之后叫来了若乔,用干净厚重的披风把她抬起来裹在里面。 两个人的心情都很低落,原本小悦可以无忧无虑的活很久的。可、、、生命在此终结,这不幸,都是他们带来的。 安置好小悦的遗体,姚婴走到火堆边缘用水壶冲洗自己的手,齐雍就坐在对面,赵姑姑和两个身上带伤的护卫在左右两侧,正在说着什么。 温水把手上的血迹冲掉,她微微抬眼看向对面,隔着跳跃的火苗,天都要亮了,他的脸看起来却仍旧是不明朗。 背后捅刀,这说明,一直有巫人在他们背后跟着。他们在暗暗的窥视,抓住一切机会下手。 但时至今日,却不知这跟在背后的人是谁,在哪里。 160、我的信任多一些(一更) 小悦的死对罗大川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一声不吭了一上午,之后就向护卫借了一些工具进山了。 花了接近三个时辰的时间,他砍伐了一棵极粗的大树,选取中间一截挖空,给小悦做了个棺材。 这棺材是粗糙了些,但是他亲手所做,心意可鉴。 之后,他将小悦的遗体放进了那棺材中。其他人有心帮忙,他却是不用,自己一个人完成。最后,他大力的把那整个棺木扛了起来,就一步一步的进山了。 姚婴始终看着他,虽说她不懂短短时间罗大川对小悦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只是这一次的冲击太大了。他刚刚学会感情这两个字,还没有完全的弄懂呢,就湮灭了。 他什么时候能从这当中走出来,也是难题。 倒是若乔对罗大川刮目相看,她那时以为他就是觉得有趣,又因为无聊而逗弄小悦。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他或许根本就不懂。 但现在来看,不是那样的,他们都误会他了。 罗大川扛着那棺木进了山,直至太阳落山了也没回来。 而出山运送物资的东哥则带人回来了,本来他是先去了那个停驻地点,可却发现死了多人,又四处都是打斗痕迹。便急匆匆的赶回来,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好在他这次是出去运物资,吃的用的都搬运进来了,护卫们忙碌的准备吃的东西,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姚婴和若乔坐在靠近山边的火堆旁,两个人都在等罗大川,他去了太久,又不让她们俩跟着。这会儿天都黑了,就更让人对他有些担忧。 “情之一物,实在难解。我真替他悲伤,可是,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小悦活着,凭他那个心性,即便是公子反对,他也还是会一意孤行。那样,反倒害了小悦和张叔。”若乔轻声的说着,这个时候,真是难说好事还是坏事。 “这个字,还真是迷惑。我觉得,这就像一种疾病,一旦沾染,就不会再好转了,甚至还会病入膏肓。”如若乔,她眼下就是这病入膏肓的状态。 “你还小,不懂也是正常的。情,发自于自己毫无准备的时候,当发现了,想阻断已经来不及了。你哥他、、、是个绝无仅有的好人,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人。我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我对他的感情,他可能不喜欢我,但他喜欢不喜欢都不重要,我的喜欢是我自己的事。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苟活的。”一字一句的小声说着,看着燃烧的火堆,她似乎想起了和姚寅之间的事情,眉眼也终于明媚了起来。 姚婴枕着自己的膝盖,一边看着她,独留一人就不会活下去?这是一种什么样儿的感觉。 转着眼睛,姚婴的视线穿过跳跃的火苗,看向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影。 在受到琴声迷惑,在幻觉中的时候,齐雍死了,她最后真的生出一股不想活着的感觉来。 清醒过来之后,她只是觉得可怕,觉得那琴声太厉害了,让人想自己了结自己。 但,现在想想,兴许不只是那琴声的原因。 姚婴一时间搞不清楚,只是盯着齐雍移动的身影,盯着的时候她也没什么想法,只是想盯着他看,目的为何,她自己也不知道。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长时间的看自己,齐雍转过脸来,隔着很远,对上了姚婴的眼睛。 于姚婴来说,这种天色其实看不清齐雍的脸,只不过,他的眼神儿很有杀伤力。 所以,即便是看不清他的脸,也依旧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开视线,姚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而他,也站在那儿看着她。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姚婴弯起了嘴角,坐直身体,她看着他挥了挥手。她想,也没准儿齐雍在她的心里是特别的。 就像姚寅,虽说相处的时日不长,但,总是特别的。 齐雍也不由的弯起嘴角,两日积攒的阴霾,似乎也在这一刻,一扫而空了。 罗大川后半夜才回来,大部分人都休息了,只有还在值守的护卫坚守在岗位上。 姚婴则一直坐在原位,她一直都在等罗大川。 他回来了,很颓丧,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三魂丢了七魄。 在姚婴身边坐下,罗大川的头发乱糟糟,脸上的胡子更是长得乱七八糟的。双眼通红,眼皮浮肿,十分糟糕。 姚婴把水壶递给他,他也没接,只是盯着跳跃的火苗。 “你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过去了。”姚婴收回手,轻声道。 罗大川盯着火堆,好半晌,他才开口,“你知道么,当时我抱着小悦下山。她清醒了过来,她记得我。” 他嗓音嘶哑,而且痛苦至极。 双手抱住头,罗大川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终于记得我了,叫我大川哥哥。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他从没抱过希望,但他想,就算每天都要提醒她也没关系,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是,她终于记得他了。此后,却也不会再记得了。 姚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听他所说,的确很悲伤,她的心也跟着开始绞痛。 若是没有意外,大概这一辈子,小悦都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儿。 看着他抱着脑袋痛苦不堪的样子,她也只能长长的吐口气,然后跟他一同陷入悲痛之中。 她是自责的,他们当初真的不该将张叔小悦父女牵扯进来。长碧楼面对的敌人是狡诈的,任何不相干的人,都不应该牵扯进其中。 蓦地,一只手从后面迅速的在罗大川的后颈上敲了一下,他身体一震,之后便一歪倒下了。 姚婴抬眼看向站在罗大川身后的人,“你干嘛呀?” “你不是想让他睡觉么?睡了。”齐雍居高临下,他淡淡道,帮忙而已。 无言以对,看着晕倒在那儿的罗大川,不过这样也好。 挥了挥手,齐雍叫来两个护卫把罗大川抬走,他则一甩袍子在姚婴身边坐了下来。 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热的烫嘴,齐雍将水壶的盖子拧紧,便递给了姚婴,“取暖吧。” “还成,没觉得有多冷。”接过来抱住,姚婴一边弯起嘴角。其实这夜里是很冷的,只是她好像并不是特别怕冷了。 看着火堆,齐雍也不言语。他的侧脸有些阴冷,能看得出他心情不是很好。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哪个人的心情都不好。原来他们一直被窥探,齐雍这个长碧楼的最高领导人,也不安全了。 “罗大川很伤心,他这几日若是有什么大不敬的举动,还劳烦公子不要介意,理解一下他。”先是痛苦,之后是什么情绪姚婴就不知道了。但,以前也见过一些失去至亲至爱的人,会狂躁的。 罗大川狂躁起来,不知得什么样儿,本来就是混不吝的一个人。 “那对父女的确死的无辜,是我们牵连了他们。”齐雍开口,声线沉冷又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杀气。 转眼看向他,火光一跳一跳的,姚婴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都生了错觉,感觉是他额头上的青筋在跳。 “人各有命吧。这个时候,说怨谁也于事无补。但若是真要追究个罪魁祸首,也是巫人。他们分成了两支,居住在这里地位很高的鬼婆和鬼母受到威胁,他们居然都不露面的。我想想,也是觉得奇怪,他们不互相帮助,难不成是在互相仇视么?”这一点,让姚婴想不通。他们原本就都是大越的敌人,所剩无几,生存艰难的巫人,难道还搞内讧么? “有人的地方,少不了战争。权利,利益,无所不争。”齐雍深吸口气,面色稍稍缓和了些。 “是啊,这话说得对。”人嘛,一辈子短短几十年,但,似乎一直都在争。 转过脸来,齐雍看着她双手托腮的样子,唇稍终是浮上一丝清浅的笑意,“困倦了就去休息吧,护卫轮值,也用不着你在这儿守着。” “我不困,也不累。只是一想到死去的小悦,和痛苦的罗大川,我不知该怎样安慰他。他情窦初开,第一次知道感情为何物,就这般无疾而终,还是他错手打死了小悦。他的痛苦,我们都无法感同身受。”他可比若乔的苦苦单恋要痛苦的多,最起码,若乔一直觉得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就在皇都。 抬手,罩在了她的头上,齐雍轻轻地拍了拍,“这些本不是你该思考的。” 转脸看他,他的脸一半被火光照着,一半在阴影中。但,俊美也是真的,就算有一半藏在阴影里,也很帅。不修边幅,恣意随性的帅。 “你还是不能告诉我,我哥在做什么么?”她轻声问道。 齐雍的眼睛有瞬间的闪烁,放下手,他转脸看着跳跃的火苗。 姚婴觉得那一刻他好像有些胆怯,或是、、、抱愧。 “若是说了,你或许会怨恨。”会怨恨他。 “怨恨?我觉得,我对你的信任,要比你想象的多那么一点儿。”他做事有自己的道理,她应当不会怨恨。 161、我的信任多一些(二更) 这种话,让齐雍不禁心下几分触动。 信任这个东西,他没有多少,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不会分泌信任这种物质。 她说相信他做事都有道理,道理不道理的,他其实都不敢说的太绝对。 “你和兄长的感情,倒是很深。”他说道。 “我们家只剩下两个人了,血脉相连,感情怎能不深。”他说这话却是奇怪了,废话嘛。 看着跳跃的火苗,齐雍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身有能力,自不是池中之物。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凶险,危机,时时刻刻。他若没有能力一一化解,我必然也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当然了,如若他有差错,就会没了性命。而且,为达目的,必须得不择手段。或许有一日你们会迎面相遇,但他也不会认你,你可能也认不得他。” 他没有说的清楚明白,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算姚婴知道了姚寅在做什么,甚至身在某处,也不可能相认。 不择手段的达到目的,又究竟做了什么呢? 上一次是假死么,假死又是为了什么。其实仔细想想,也能猜出一些端倪来。 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姚婴看着跳跃的火苗,猜测着姚寅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如果真的有一天偶遇,他不来认她,那么她也不能去认他了。 蓦地,齐雍的手落到了她后颈,他微微施力,她就朝着他歪了过去。 脑袋枕在了他腿上,姚婴眨了眨眼睛,之后就弯起了嘴角。 “休息吧。”齐雍的手顺着她的脑袋一直落到了她的眼睛上,等于强迫性的让她闭眼睡觉,她也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的心情无不受到了影响,姚婴亦然,即便是睡着了,也还是在梦里见到了小悦。 天真无邪,又满身是血。 姚婴自认为是个心狠的人,愧疚这种东西,她没有过。 可是,对于小悦、、、她是愧疚的。 她太无辜了,再加上罗大川痛苦至极,姚婴好似也被传染了。愧疚和痛苦交织,只是那么一点点,也足以让她睡梦难安。 也或许是太过不安,忽然间觉得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抚摸她的头。不轻不重,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头发,每一下都好似将她从不安稳的深渊中拽了出来。 她迷迷糊糊的去抓那只手,炙热而充满了安全感,握紧,她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护卫换岗的动静把姚婴给吵醒了,她倒也不是睡着了便不知天地为何物,也是因为一个姿势久了身体僵硬。听到动静,缓缓地睁开眼睛,入眼的一切就都是倾斜的。 来回走动的护卫步履匆匆,他们今日要清理出入这里的路径,待得火药进山,能够畅通无阻。 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手好像握着另外一只不属于她的手。缓缓地抬起手臂,果然,还有另外一只手在上面,与她十指交缠。那手指修长,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是齐雍的手。 慢慢的转头,看向那个整晚都给她当枕头的人,看到的就是他满是胡渣的下颌。他醒着,好像整晚都没动过一样。也不知在盯着哪儿,连眼睛都不眨的。 看了看俩人纠缠在一起的手,就这造型,发生在别人身上,她看见了也会怀疑他们有一腿的。 抽出自己的手,姚婴坐起来,晃动着酸痛的脖子,枕在他腿上睡觉也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太硬了。 “睡好了。”齐雍收回视线,转脸看着姚婴,他的眼睛上布满了红血丝,可见是整晚都没闭眼休息一下。 “还成。倒是公子你,眼睛红的像兔子似得,你半夜的时候哭了?”顺着自己的头发,她问道。 “敢拿本公子开玩笑?小脑袋不想要了。”齐雍语气淡淡。 “脑袋还是要的,毕竟我还没活够呢。倒是公子你这样有些危险,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小心猝死。”站起身,抖了抖裙子,她已不是昨天一直忧伤的模样。 “胆敢诅咒我?”也站起来,齐雍居高临下的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豆芽菜,蓦地在她小腿儿上踢了一脚。力气不大,但也险些把她踢趴下。 横眉抬头瞪视他,仗着有把子力气,还真是了不起。 看她那样子,齐雍弯起嘴角,便满不在乎的先走开了。 甩了一下披风,姚婴也跟了过去。这个时辰,所有人几乎都醒来了,迎来了新的一天,大家的情绪看起来比昨天好很多了。 朝着砗磲走过去,现在那就是个房子,昨晚被齐雍一掌劈晕的罗大川就被搬到了这里来,他还在睡,大概是太累了,大家醒来这么大的声音,也没吵醒他。 “阿婴,你和公子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还是说,他承诺了你什么?”刚走到砗磲边缘,坐在那儿的若乔就忽然问道。 她一出声,附近的东哥和赵姑姑都看了过来,还有一些护卫支楞起耳朵来。 站在那儿,姚婴有片刻的失语,就知会这样。 大家心里必然都有这个疑问,但区别只是,暗地里八卦的,和暗地里传播。像若乔这样敢光明正大问的,还真没有。 东哥是关注的,但他也发现齐雍的态度不对,所以,近来也就很少说了。 而赵姑姑,姚婴不是她的人,她就是好奇而已,和其他八卦的护卫差不多。 “没有啊。”摇头,他哪里承诺什么了。是她闯祸在先,一切都是她的错。 “阿婴,你年纪小,见过的男人也不多。有的时候,需要擦亮眼睛,不要轻易的被蛊惑。男人是很会骗人的,花言巧语,前一天兴许还海誓山盟,但过一天他就能把之前说过的话都忘了。”若乔很明显是怀疑齐雍诱骗姚婴,经验丰富的老男人哄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种事儿她见多了。 家族中的亲戚,此等龌龊之事不胜枚举,令人作呕,恨不得想把他们都宰了才解恨。 赵姑姑轻轻地点头,她赞同若乔这话,这世上,男人最不可信了。 但是,这在场的人当中,男人在多数。若乔此话一出,东哥先是反对了起来,说这世上的男人千千万,不是所有男人都那样的。 赵姑姑则冷哼了一声,便开始说她见到的男人。最初求娶人家姑娘如何如何下作,得到之后几年便不珍惜了,开始作妖纳妾。最后,把好不容易得到的结发之妻逼死,他享受着结发之妻嫁进来时带来的嫁妆,和四五个小妾挥霍无度。 最后,这种逼死发妻的事儿传开,这男人被各种谴责,出门都被戳脊梁骨。然后家底也在那几年被挥霍光了,那几个小妾就把家里唯一还值些钱的东西一抢而光的跑了。那男人活不下去,最后吊死在房梁上。 东哥叹气,说这种事儿只是少数,若是天下大同,这种故事也就不算什么稀奇了。正因为难遇到,才会传的沸沸扬扬。 赵姑姑和东哥辩论,她还知道很多这样的事情。男人是这世上最会使用善变这个技能的动物,翻脸无情,前一刻可能还信誓旦旦的说把天上的明月摘下来赠送给心爱的女人,下一刻就会把嘴上这个心爱的女人丢到泔水桶里。 若乔很是赞同赵姑姑的话,她们俩属于见多识广的类型,见过的太多了。尤其赵姑姑,她活了四十多年,见过的不靠谱的男人,可以填满一座城了。 原本是质问姚婴和齐雍是什么关系的,结果没想到变成了男人有多不靠谱的辩论赛。姚婴默默地后退出去,不参与他们的辩论。本来她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呢,这下子,真的不用回答了。 一直退到远处的火堆旁,眼下别的火堆都熄灭了,唯独剩下两个火堆燃烧的旺盛,护卫正在弄吃的。 从护卫手里接过水壶,里面的水是温的,她蹲在旁边倒水洗了洗脸和手,也幸亏是年纪小,在这荒山野岭里的洗完了脸自然风干,皮肤尚好。 她在这边整理完自己,远处那砗磲旁的辩论还在进行呢。姚婴无言以对,坐在了忙碌的护卫身后,躲避起来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免得一会儿又忽然想起她来。 挺拔的身影从不散的迷障里走出来,他眼下在确认安放火药的事情。那日姚婴醉醺醺的把尸傀和群蛇都引了出来,又杀死了它们,眼下这迷障里除了那些不散的瘴气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危险的东西了。 计算着时日,许师傅的速度不会太慢,应该已经开始返程了。 大概因为气温低的原因,迷障中的树木荒草都挂着浓重的露珠,齐雍从里面回来,身上的袍子都被打湿了。 走向燃烧的火堆旁,准备站在近处把衣服烘干,却在来回走动的护卫后面,瞧见了那个缩成一团的人,像老鼠一样。 “你做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姚婴看他,一边挑了挑眉毛,“鉴渣经验丰富的女士在与坚决维护男性同胞的男士在进行辩论,因为我而引起。所以,我觉得自己还是躲起来比较好。免得一会儿他们回过味来,再找我。” 齐雍看了一眼那边,在他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在情绪激动的说话,还围了不少闲下来的护卫。这种事情他是不管的,就算是打起来了,他也不会插手。 “与你何干?”听了几句他们说的话,眼下的话题是一些已经作古的文人雅士的私下作风,和姚婴有什么关系。 看着走过来的人,姚婴叹口气,单手托腮,一边仰头看着他,“有人认为我少不更事,继而被欺骗了。有一个人,仗着年岁大,有经验,所以在施行哄骗之事。待腻烦了,就会始乱终弃,我兴许会郁郁而终,惨不忍睹。” 一听这话,齐雍的眉峰就皱了起来,“谁说的?” 他那表情和语气,像要去杀人一样。 摇了摇头,姚婴拒绝透露这位‘好心人’的姓名。 齐雍面色很是不好,“仗着年纪大?行哄骗之事?”他说完这句话反而被气笑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边探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应该给你一面镜子,让你瞧瞧自己现在的眼神儿有多狡诈。”欲擒故纵,欲取故予,她是手到擒来。 看起来是不谙世事,但齐雍就是在刚刚,电光火石之间看到她笑的发光的眼睛发觉自己可能上当了。她就是故意的,明明暗慕他,又始终不说死心塌地的话。那日借酒轻薄他,这会儿又故意的说起这些来,这就是个小狐狸。 被他强迫的仰头,脖子都要折断了,姚婴不得不站起身,但他的手还是不松开。反而更用力的往上托,她最后踮起脚来配合。 “公子说的,我听不懂。”她眼神儿狡诈?怎么可能,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得出的这个结论。 手上用劲儿,齐雍深吸口气,“本公子从现在开始,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晾着她,直至她自己着急为止。小狐狸,不给她点儿颜色,真以为自己的手段高到无止境呢。 被他托着下巴,整个人都要悬浮起来了,盯着他气哄哄的红眼睛,姚婴抿了抿嘴角,“公子,你觉得我现在这个姿势,像不像在表演吞剑。” “噗!”齐雍笑出声,顺道还喷了她一脸的热气和口水。放开她的下巴,转而圈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抱进怀中。 姚婴反倒吓了一跳,整张脸埋在他身上,闻到的除了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还有露水的味儿。 大庭广众,他这忽然之举让人意外,就算看不见其他人,她也能感受到投注过来的视线,隔着齐雍的身体,她都觉得自己被无数的视线烧的满身窟窿。 “狡猾奸诈和年龄没有关系,他们的眼睛没有什么用处,都挖出来也不冤。不过,你的狡猾也别四处用,用在本公子身上就算了,能容你。用在别人身上,我可能会不客气。”他边轻声笑,边低头在她耳朵边说道。 这种警告头一回听到,姚婴瞬时又陷入了不懂和蒙圈之中,一句也没琢磨明白。 162、逻辑不明(一更) 齐雍的话,姚婴不是很懂,兀自琢磨了很久,她也没明白他为什么说她狡猾奸诈。 可以这么说吧,为了不被他怀疑,也为了不牵连姚寅,她可是一直表现的掏心掏肺。小动作的事情和举动,她都不敢做,毕竟也知道齐雍多疑。 但他今日说她狡猾奸诈,是笑着说的,那么这次的‘狡猾奸诈’,应当就是夸奖。 但是,又不能对别人狡猾奸诈,只能对他?这就神奇了,她没搞懂这个逻辑。 是和‘情爱’有关么?那这逻辑好像就更不对了。 坐在砗磲边缘,单手托腮,姚婴看着来来往往做事的护卫,乌溜溜的眼珠子因为脑筋在转动,而也跟着叽里咕噜的转动。 身后是罗大川的呼噜声,被齐雍一掌劈晕,他还真是睡得够久的。 不过也好,免得他醒来又陷入痛苦之中,若是真的狂躁了起来,也难以控制住他。 “喝水,能入口了。”若乔从对面走过来,偏西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也比昨日明媚了些。 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水壶也送到自己嘴边儿,姚婴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真变成了小孩儿。 若乔对她的态度就是如此,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当然了,这绝对是看在了姚寅的面子上,她才会得到如此特殊的对待。 接过来,姚婴也听话的喝了几口,温度正好。 “你呀,若是真的喜欢公子,也得再观察观察他才行。我不敢说我看人一定准确,但作为与你哥哥有很深交情的朋友,我绝对不希望你受到伤害。阿婴,你说你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的父亲和你哥之外,你还和其他的男人走近过么?你了解的太少了,见过的人心也太少。有人觉得这世上最可怕的是鬼,但我觉得,是人。你好好想想,千万不要轻易的献出自己的心。若有一日,你发现那个人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你会崩溃的。”压低了声音,但同时又很温柔,若乔劝慰她,但也怕自己语气过于强硬会适得其反。 拿着水壶,姚婴看着她,之后就笑了。 “嗯,我会考虑你的话的。”若乔这姑娘其实年纪也不大,但,的确是见识很多。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若乔露出笑容,“你得好好地,你哥才会放心呀。” 姚婴弯着眉眼,蓦一时很想告诉若乔,姚寅也早在四年前就进入长碧楼了,和她一起为同一个效力。 可是,她不能说。这种时候再看若乔,真是不忍。 看着她听话的样子,若乔也是安心的。只是盯了她的眼睛一会儿,她却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来。 “阿婴,你的眼睛,好像有一圈红色,你不疼么?”她坐在这儿,正好面朝阳光。如若她没有直面阳光,其实根本看不出来。 眨了眨眼睛,姚婴摇头,“不疼。这是天生的,以前就有。只是,平日里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这一点若乔倒是没发现,信了她的话,便也不再深究了。 两个人一同坐在砗磲的边缘,听着罗大川的呼噜声,一起说一些有的没的。 忽然间,齐雍和护卫从迷障里走了出来,他们是进去设定到时埋火药的地点了。火药须得安放在特定的地方,才能在它爆炸的时候,将上面下面都炸塌。若是地点安放的不对,爆炸也只是一片儿。 一眼看见了他,姚婴便迅速的向后挪,一直挪到了若乔的身后,用她做屏风,遮住自己。 若乔倒是失笑,只是瞥见了齐雍的身影,她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躲在若乔身后,姚婴倒也不是表演给谁看,她现在是真觉得尴尬。 他上午那一抱,比她知道自己整夜躺在他腿上睡觉还不适应。 两个人倒也不是没抱过,但那不一样,大多都是在情况紧急之时,那属于合作关系。 但,他今天的拥抱,则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出发点让她不太能承受。 再说,还没研究明白他那‘清新的逻辑’,暂时拉开点儿距离比较好。什么时候她研究明白了,再和他套招。 其实整合起来,姚婴觉得他的举动和话语应当都是与男女之情有关的。或许真的是她脑筋转的慢吧,她没参悟透。 “看来,安放火药的地点都研究的差不多了。既然那里面的尸傀还有古怪的大蛇都被解决了,也没什么危险,到时我也要再进去一次。”若乔听到了东哥和赵姑姑说话的声音,她一边道。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彻呢,就别逞强了。”再说这么多功夫高强的护卫,有他们就够了。 “我还想再进去。”若乔却只是重复了这一句,像是有什么执念似得。 姚婴歪头看了看她的侧脸,一时之间还以为她被什么给蛊惑了呢。但看她脸色也不像,也不知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地方不详,毁了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还有这个砗磲,亦是不能留。现在可以作为一个房子来休息,但到了他们撤退那日,是决计不能留着的。 转眼看向罗大川,他的整颗脑袋真的像是长草了一样,无论像刷碗的钢丝球一样的头发,还是络腮的胡渣。即便现在打着呼噜,也看得出他脸上的苦痛之色,怕是在梦里也不得安生。 有那么一个人让自己牵肠挂肚痛不欲生,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过,这事儿不受控制,若乔也说了,都发生在自己没有防备的时候。 缓缓的扭头,绕过若乔的身影往外看,那个挺拔的身影,她好像一时之间也有点错乱。 那个被看的人似乎有感觉,他站在那里忽然间转过脸来,成功的抓住了那个隐藏在砗磲内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 四目相对,姚婴便收回了脑袋,现在和他对视都有几分压力。 不过,齐雍倒是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唇稍浮起淡淡的笑意。 他认为她是欲擒故纵,这种表现也在常理之中,也任由她去了。 163、逻辑不明(二更) 许师傅返回皇都运载火药,速度还是很快的。拿了齐雍的令牌,行事无阻。 火药这个东西,是禁品,而且产量还不多。 在运送火药的队伍进山之后,负责通传消息的护卫便先一步飞奔回来禀报。这边护卫也开始接应,队伍进山的路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但也担心路上会出现什么纰漏。山中的路不好走,车马尤甚。 大概真是山路难行,运送的队伍在山中行了两日才抵达。无论是马还是车,看起来都不太好。马儿累的毛发都不亮了,马腿上都是泥土和草籽。高大的车轮上也夹着荒草和泥巴,甚至前行时车轮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样。 许师傅一共运来了两车的火药,车被严密的封闭包裹起来,因为火药怕潮湿,这一路上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每天都祈祷不要下雨。 安放火药这种事姚婴也帮不上忙,远远地看着,猜测这个世界的火药,爆炸力到底有多强。 必然和那个世界的炸药无法对比,这么两车,也不知能否彻底的把这片地方给炸平了。 那地底下的空间很大,除却那宫殿,周边的地下应该都被掏空了。 有专供尸傀活动的地方,有故意设下的陷阱,还有群蛇悠游之地。这些地方加在一起,面积不知有多大。 罗大川和若乔都要跟着进去,一个心情不好,一个看起来心事重重。反正这两个人,都不再和往日一样了。 坐在砗磲里,眼下这个地方是她专属,盘膝而坐,红衣黑发,她真的像砗磲精灵。 没有过多的耽搁,就要把火药运进去了。不过,那些马儿是不会进去的,它们到了这边缘都躁动不安,更别说让它们拉着马车进入迷障。只要进了迷障,它们就会死,继而变成尸傀,开始攻击活人。 所以,所有的火药都得人工搬运进去。每个进去的护卫都背上一份,小心翼翼,也十分担心会在自己身上炸了。 他们开始进山了,姚婴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进入迷障之中,身影很快就被浓浓的瘴气遮住了。 东哥不会武功,他是要留在外面的,但也是不闲着的忙碌,眼下这里只有姚婴一个闲人。 蓦地,最为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并且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姚婴垂下眼睛,之后把兜帽拿起来扣在头上。兜帽很大,她脸又小,这般遮盖上,只露出红红的小嘴儿和下巴来。她自欺欺人的进入隐身模式,这几天她一直在躲着齐雍。 不过,她终究是没有隐身能力,齐雍直接走进了砗磲内,看着那个演戏的小家伙儿,他撩起袍子蹲了下来。 一手在她头上的兜帽拍了一下,“一会儿便和东哥他们退出去,引燃火药,这一片估计都会塌陷,很是危险。回驻地等着,用不上两日,本公子便回去。” 用下巴对着他,姚婴点了点头,“公子也小心,在这个地方没了性命,就会变成尸傀。凭公子的身手,若是成了尸傀,没人能打得过你。”她实话实说。 齐雍哼了一声,用一手扯住她兜帽下端,在她下巴底下捏紧,她的脑袋立即被迫变成了一个红蘑菇。 施力,她不由得跟着仰起头,视线里能瞥见他弯起的唇角和肆意生长的胡渣。 把她朝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姚婴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只是因为他的呼吸喷到了她脸上,让她不由得屏息,似乎觉得这样就能和他隔开一些距离,但也只是自以为而已。 瞧她那样子,明明知道她故意演戏,但就是觉得有意思的紧。陪她演戏,倒也给这无趣的时日添加了许多的趣味儿。 “启程吧,小狐狸。”看着她,齐雍的低声道。视线固定在她的嘴上,有那么片刻,他的眼神儿是动摇的。 不过,他终是没有对她做什么,松开了她的兜帽,又在她头上拍了拍,便起身离开了。 姚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也不知为啥,她刚刚真的紧张了。 那种紧张与以往的紧张完全不一样,她感觉所有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毛孔大张,然后接收来自于齐雍所带来的压迫,尽管她不愿意,可是毛孔好像有了自己的主意,根本就不听她的。 以至于,她现在莫名的身体颤栗,头皮好像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紧了。 细想齐雍各种时刻的模样,她以前也认为他挺帅的,不拘小节大而化之的那种帅。同时又非常的有气势,似乎走到哪儿都压得住场子,天生的领导人模样。 但,这回再想,却又觉得不一样了。 到底哪里不一样,若要她细说,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有了不同。 “阿婴。”蓦地,东哥的声音传来,把陷入沉思的姚婴吓了一跳。 把兜帽摘下去,便看到东哥站在砗磲外,正在略有疑惑的看着她。 “想什么呢?唤了你数次。”在远处喊她,她全无反应,东哥这才走了过来。 “没什么,咱们该撤了是不是。”站起身,姚婴快步的走出去。 “嗯,公子带人已经进去了,咱们也得尽快离开。”东哥点了点头,朝着不远处的护卫打了几个手势。留在这外面的人留下,其余的人跟着他走。 这一次返回不用开十一路了,因为有马车。 姚婴直接坐到了马车上,这车板坚硬,下层是铁皮,异常的坚固。这是朝廷专用的,质量上乘。 留守原地的护卫十几个,其余的十几个护卫和东哥一同离开。马儿拉着车顺着山路往回走,很快的,那迷障便抛到了远处,再也看不见了。 东哥和姚婴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晃晃悠悠,蓦一下又很颠簸,两个人抓紧了边缘,和其他护卫比起来,他们俩的确显得很是弱小无助。 这山间的树木和荒草分外茂密,远离了迷障,就有动物的踪影了。 虫子的叫声,扑棱棱飞起的鸟儿,还有忽然受到惊吓的山鼠和野兔子等等。它们突然的制造出一些动静,反倒是让他们这些在安静之地待久了的人不习惯了。 看着周边倒退的树木和荒草,姚婴的身体随着马车的行进而晃动。她真的很像在风中摇摆的柳枝,纤细而脆弱。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表象而已,看起来脆弱的人,实则杀伤力极大。 外人兴许不会相信,可自己人,却是深知她的厉害。 忽然的,东哥碰了碰她的披风,“阿婴,有件事我这两天一直想问问你。” “嗯?”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东哥说的什么她没听清,不过他拽她,把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拽出来了。 东哥看着她,叹了口气,“这几天,我也认真的观察了下。公子,似乎也是认真的。虽说,咱们楼中没有什么不允许的规矩,但大家也知道,可能随时就没了性命,也就不会考虑这些事情了。但有时,也的确是要抓紧了机会,否则,可能会遗憾终生,我都理解。”只不过,齐雍从没做过这样的事。而且正是因为他自律,底下的人也根本不会有什么成家的想法。有需要的时候,便去花街柳巷之地去解决,楼中都会提供金钱援助。只要有钱,花楼里什么样儿的姑娘都能找得到。 看着东哥,姚婴在他说完后就摇头了,“我和公子不是那种关系,东哥你误会了。” 这是她第一次解释,并且表情真挚,她很认真的在解释,坚决否认了与齐雍的关系。 东哥略诧异,前后两车的护卫也竖起耳朵听着,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姚婴亲口解释。 “不是么?”东哥反倒几分尴尬了。以前他也总是劝姚婴要矜持,可是她每次都是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他就如同在给小辈上课一样,心理上是轻松的,没有什么压力。 可是这回不一样,她居然解释了,并且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睛皆是没有作假的真切,一时之间他反而说不上话来了。 轻轻地咳了一声,东哥点点头,“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他没有再说什么,姚婴也不吱声了。只不过,往时东哥是很唠叨的,这忽然间的不再唠叨没完没了,还几分不习惯。 其实,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忽然间的解释,毕竟以前她也没解释过。 只是觉得,本来就不是真的,所以没什么可解释的。 但刚刚,她就是想解释,撇清关系。 这是什么心态?做贼心虚。 一想到这个可能,姚婴就立即否认了,抬手把兜帽扣在头上,暂时的做一会儿隐形人。 天色暗下来,队伍才回到驻地,这里之前是张叔和小悦的家,但眼下,他们已经不在了。 抵达这里,无缘由的感觉到一股悲伤。 之前齐雍派人回来收拾过这里,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股血味儿,让人难以忍受。 而且,所有的房子都是黑乎乎的,没有灯光,整座山和天空都是黑的,更是让人觉得这里很是压抑。 护卫先上去了,点燃了灯,姚婴才和东哥借着那照亮了山路的灯火往上走。 似乎是因为在路上发生的事情,东哥这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什么。姚婴则是因为回到这里心情不佳,就更说不出话来了。 一直默默地到了半山,原来的房子还在,两侧新建的房子也在。之前是武迪张罗的这一切,但在上次的事件中,武迪也死了。他手底下的人死了一半儿,剩下另一半眼下都跟着一并回来了,有不少身上的伤还没好。重回这里,各自的心情都受到了影响。 护卫把张叔好好的下葬了,但原来属于他的房子还在,走进去,好似还能感受到他和小悦的气息和身影。 姚婴在两个房间都走了一圈,他们日常生活的物品无处不在,想了想,姚婴便找出了一张床单来铺开,之后把他们父女俩之前用过的东西全部收拾了出来。 一个一个的放在床单上,被褥衣物,最后几乎堆积了半个屋子。 擦着头上的汗,姚婴出去把护卫叫进来,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抬出去,烧了。 “应当去给他们置办一些冥币之类的东西,还得在这儿待很久,你们明日有时间的话,出山一趟去置办吧。”虽说也不能代表什么,但人去世了,总归是要有一些仪式的,最起码能证明这些人曾生活在这个世上。 护卫立即应下,姚婴的命令,他们是听从的。 在房子的后山,护卫帮忙,燃起了火,之后把张叔和小悦父女两个人的遗物一一的扔进了火堆中。 站在那儿,姚婴静静地叹气,她倒是也不信人各有命。但此时此刻,细想着张叔小悦父女所遭遇的事情,也兴许真的是命运。 如果她和若乔罗大川不曾来过这里,那当时受伤被困在迷障地下的齐雍不知会糟糕到什么程度。 他仿佛是自带大难不死的运气,但,也正因为如此,又给别人带来了噩运。可这也不能怪齐雍,若是解释,也只能说是命运使然。 他们三个来到了这里,也改变了张叔和小悦原本平静的生活。 如他们这样的人,真的不应该打扰不相干的人,改变别人的命运,带来噩运。 这种教训,真的有一次就够了,日后再也不敢犯这种错误了。 火苗跳的老高,所有的东西都在这火苗之中被燃成了灰烬,亦如他们父女俩短暂的人生。 心里头是有许多难过的,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人,和发生的事,真的让她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 这一辈子真是短暂,好像只是几次事件的拼凑,便过完了这一生。 在这途中,所有的迟疑和迟钝,估计在人生终了时会有许多的遗憾吧。 仔细想想,她现在有没有遗憾的事物? 应该有的吧,只是一时之间不能太确认。人真是奇怪,觉得一生过短不能遗憾,但想到遗憾之事时,又不能准确的做出决定来,自相矛盾。 姚寅,她真的很想再见见他。那个青春洋溢积极向上的少年,现在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 齐雍、、、她暂时,也不是很清楚。 164、有问题的人(一更) 翌日,一行护卫便出山了,谨遵姚婴的命令,早早的就离开了。 姚婴则也早早的就醒来了,躺在曾经是小悦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房顶,一大早的就觉得全无力气。 想一想今天似乎也没有什么能让人提起兴趣的事情可做,只是还担心着安放火药那一队人马进行的如何,那里到底会塌陷成什么样子,也是未知。 想着这些,就更无心起床了,能听到外面护卫来回走动的声音,她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至太阳顺着残破的窗子照射进来,她才不得不从床上挣扎起来。 换上了干净的衣裙,从房间里出来,进入再也没人在此忙碌的厨房,找出盆子打水洗漱。 想想前些日子,每天早晨张叔都会在这厨房里忙碌。眼下此处空空,一切都成为过去了。 清早的山中温度很低,水井里的水也很凉,且看起来要干涸了的样子。 做完一切,和来往的护卫打招呼,姚婴便又坐回了院子里的磨盘上。坐在这儿,迎着阳光往山下看,秋季的山中景色进入视线当中。 不时的有鸟飞过,看着它们,莫名的觉得今日这天气好像还真的不错。即便有些清冷,但生机勃勃的。 看着从房子四周飞过的鸟儿,姚婴盯了一会儿,蓦地抬起双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十颗指环相撞,发出的声音极其的锐利刺耳。 蓦地,那打算飞过房顶的两只鸟儿忽然间扑闪的翅膀一顿,就直接从半空掉落下来砸在了房顶上、。 房顶是倾斜的,咕噜噜的,两个小身影便摔了下来。 看着那两只还在抽搐的可怜的鸟儿,姚婴把一直戴在身上的荷包解开,丢失了许多鳞片的赤蛇从里面露出头来。尽管它受了可以说很严重的伤,但,精神尚可。大概也是疼,所以也基本没什么时间睡觉。 把它放下,它顺着磨盘爬下去,很自觉的就朝着那两只鸟儿爬过去了。 那两只鸟儿还没死呢,只是飞不起来了,一直在颤抖。 赤蛇爬过去,便翘起脑袋直接咬在了人家的脖子上,它剧毒无比,那小小的鸟儿岂能承受,瞬间呜呼哀哉。 之后,它准确的找到了人家心脏的位置,原本应当只是会整个儿吞的家伙,却用自己无比尖利的牙齿把小鸟儿的羽毛和肉撕开了。小脑袋顺着那撕开的地方扎进去,便一口吞了心脏。 如法炮制,第二只小鸟儿它也是这般对待的,成功的成为了它的食物。它最爱吃的食物就是心脏了,喂它吃药虽说比心脏的效力要强得多,可是相比较起来,它更喜欢吃带血的心脏。 看着它心满意足的吃完,姚婴也把双腿都挪到了磨盘上。抱着双腿,她歪头看着赤蛇,和来来往往不时看她一眼的人相比,她还真是无所事事。 姚婴在这儿一坐便是一整个上午,护卫叫她用饭,她也没吃,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 而且,用了这半天的时间,她就杀了二十几只不同种类的鸟儿,赤蛇被撑得整个蛇身都膨胀了起来。原本没有鳞片的地方鼓胀起,看着就更瘆人了。 不过,它好像也因为吃了很多的心脏,开始变得懒洋洋的,像是打算要睡觉。 晌午的阳光还是很温热的,没有鸟再供它吃,它也散漫的爬了回来。顺着磨盘,几分艰难的上来,最后爬到了姚婴的身上。 托住它圆溜溜的身体,没有鳞片的地方真是惨不忍睹。这般胖乎乎的,若是被不知它有剧毒的人看到了,没准儿会把它抓了准备烤了吃的。 重新把它放回荷包里,吃饱了,应当就能安生的休眠了。 也就是她重新把荷包挂在腰间,准备从磨盘上下去的时候,忽然之间就听到从远方传来闷雷一样的声音。 她动作一顿,随后抬头看向迷障的方向,入目的皆是崇山峻岭,森林茂密,哪看得到迷障所在之地。 闷雷一样的轰隆声接连而起,那一刻觉得好像所有的山体都在跟着颤动一样。 听到这声音,所有在房间里的人都出来了。全部朝着发出沉闷的轰隆声的方向看,但实则什么都看不见。 “开始了,速度比预先估计的要快得多。”东哥略显激动,他也是担心出事。若是底下的人没有及时的撤出来,都会被埋在下面。 姚婴也挺直了腰板朝着那边看,轰隆隆的声响一直在持续,大家翘首观望,等待了大约一刻钟的时候,轰隆隆的声响才逐渐的消减下去。 大概是距离太远,不集中的爆炸,这边已经听不清了。 之后,远远地天边莫名的冒出一大片黑云来,好像忽然之间被飓风吹过来的一样。 其实大家都知道,那不是黑云,而是爆炸产生的烟尘,没想到这么大的效力,烟尘都冲到天上去了。 护卫们不断的议论,都盼着能一举毁了那里,也无需再进去了。 这个地方太邪了,就是个不祥之地,自从来到这个地方,死了多少人了。 听着他们议论,姚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他们说得对,这个地方是不详的。 本以为任务完成,他们能很快就回来呢,但是,出山办事的护卫都回来了,齐雍他们还是没见回来的身影。 护卫置办了许多的冥币还有一些白事专用的东西,之后趁着夜幕降临,便一并都烧了。 东哥也很感叹,在长碧楼多年,很多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都早早的离开了,说起这些事情来,莫名的几分伤感。 这一晚,似乎因为这些事情,直至过了半夜,大家才陆续的去休息。 而同时,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开始担忧起来,因为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齐雍他们还没回来。 心中有事,睡不安稳,数次姚婴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有人影在床前来回的飘动。是真的飘动,在她睁开眼睛去看的时候,忽然之间从床头飘到了床尾,之后就不见了。 她想要醒过来,身体好像根本不受她支配和控制,她久违的好像又开始梦魇了。 165、有问题的人(二更) 直至清晨,寂静的山下有大批人上山的声音传来,安宁被打破,身陷梦魇之中的姚婴也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才发现,这赤蛇不知何时从荷包里爬了出来,跑到她身上趴着来了。而她始终都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从这个视角,她也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有人影从床头飘到床脚去。 一切都是梦魇,而罪魁祸首就是这赤蛇,吃了那么多,压在她胸口,害的她呼吸困难。 把它拎起来,姚婴也起身坐着,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隔着残破的窗子,略有些朦胧的外面,有人在走动。 还有说话声,但好像是知道大家伙儿在睡觉,所以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 没过多久,就有人进了这个房子,脚步声几乎没有,是在推开门时,木门发出了承受不住的声音。 一个纤细略高挑的身影走进来,一眼看到坐在床上四目相对的姚婴,若乔也一愣,“吵醒你了。” “没有。你们怎么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回来?”爆炸都过去快三天了,他们才回来。 “须得做后续检查,担心有没被炸到之处,待一切平静下来,又进去检查了一番,所以耽搁了时间。”若乔距离床很远的地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虽是这屋子里朦朦胧胧,但空气中好像能闻得到从她衣服上抖落下来的灰尘。 点了点头,姚婴转眼看向残破的窗外,她也看不清楚来往的人。 若乔把衣服换了,多看了姚婴几眼,随后轻声道:“此次,公子是最后一个上来的。我们都已退到了安全地带,引燃火线这最危险的事情,是公子去做的。” 转眼看向走过来的若乔,姚婴给她让地方,一边道:“听你的语气,他没死,你好像还很失望。”如果她没听错,若乔的语气传递出的就是这个信息。 若乔倒是失笑,摸了摸姚婴的头,也没否认。 上床睡觉,他们疲累至极,在外面走动了一会儿,就没了声音,都去睡觉了。 反而一早起来的其他人不得不压低声音,尽量的不去打扰到他们休息。 待日上三竿姚婴从房间出来,这整座山还是那么安静。忙碌做饭的护卫几乎不发声,所有人都静悄悄的,恍若哑巴军团。 举着一杯水,她慢步的往新房子那边走,护卫都住在这边,那张叔原本的老房子,只有她和若乔两个人住在其中。 路遇护卫,各自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她一步一步的走,很快便看到了清晨回来的人在睡觉休息。有的睡得极为深沉,呼噜声此起彼伏。 快走到尽头了,还没瞧见罗大川,他兴许是跑到另一侧的房子去休息了。 一直走到最后一间,窗子开了一条缝,她站在窗边歪头往里看,果然在简易的木床上看到了一个特别长的人。那床都装不下他,两条腿悬在外面,看着很是可怜。 看不见齐雍的脸,不过,他必然是睡得很深沉,否则就她站在这儿偷窥,他必然已经发现了。 偷窥?她干嘛要用这个词儿来形容i自己? 转了转眼睛,姚婴略微鄙视自己,居然沦落到偷窥的地步了,实在低级。 最后看了看齐雍,她收回脑袋转身,然后就和七八个护卫对上了视线。 见她转过身,那几个护卫立即收回视线佯装忙碌,一副没瞧见姚婴偷窥的模样。 几分尴尬,姚婴拿着水杯走开,她上一次难得的否认好像会被打破,全部都归功于她刚刚的偷窥。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丢人。 清晨回来的人整整休息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这才各自的醒过来。 虽说迷障深处被炸毁了,不过,仍旧需要不定时的去观测,同时还得防备巫人。 上一次被巫人所暗算,死了不少的人,这个地方或许之于他们很重要,难保他们不会再重来。 武迪的人手剩下二十余个,但没有可以带领他们的人。还未等齐雍做出决定呢,罗大川就毛遂自荐,他可以担任这个职责,就在此处看守,何时尘埃落定,他再离开。 他会这样,倒是让姚婴和若乔刮目相看。其实他的心思她们俩都猜得到,无不是因为心中的伤痛,小悦。 于某些方面来说,他或许有些感情用事,不过齐雍却是允了。武迪的这些人都交给了他,守在这里的任务也交给了他。 守在这儿的时间未定,巫人没动静的话,就可以撤了。 姚婴把从那迷障地底下拿出来的大铃铛交给了罗大川,又教了他该如何使用,且做了一些改善。他曾用她亲手所制的防护涂抹过身体,一般的痋蛊倒是不会近身。如若再发生上次的事情,他可以用这个铃铛来保护其他的人,毕竟他们没有过多的防护,很容易被利用。 罗大川接受,沉默的听姚婴指导,他话不再多,好像变了一个人。 头发胡子乱糟糟,像个野人一样。 不过,理解他的心境,姚婴也没有多说什么。 队伍休整了一番,之后赶在山中的树叶都开始变黄的时候,大部队撤离了。 和若乔并肩走下山,来时他们三个人,谁又能想得到,在这山中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甚至回去的时候有一个人还留在了这儿、。 走到山下,姚婴和若乔回头往山上看,两个人各自的叹口气,随后就坐上了马车。 仅有的两辆马车,不会武功的和受了伤的坐在上头,在这山间招摇而行,逐渐的也看不见那半山上的房屋了。 靠在若乔的身上,姚婴看着倒退的秋天山色,愈发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他们刚刚来到这里,好像距今也不过几天而已。 在这马车上,也看不见齐雍的身影,他与许师傅等人在后面。他这个最高领导人,还真不是个养尊处优的人。以身作则,徒步而行,让其他人都没话说。 以前呢,姚婴觉得这是身为最高领导人该具备的笼络下属的基本法则,但现在想想,或许未必。 他甘愿去做最冒险的事情,行最艰苦的路线,大概真的觉得自己是坚不可摧的。 估摸着他都忘了自己第一次在迷障地下都经历过什么,险些没命。 队伍出山,进了附近的城池做休整。城池比不得皇都,更比不得宛南,略显得古老和陈旧。 在这城池的据点,一家看起来不太赚钱的酒楼里落脚,大家总算是能好好地休息放松一下了。 和若乔一同洗澡沐浴,两个大浴桶摆在房间里,两个人在里头泡着。泡了足足一个时辰,水都凉了,俩人才爬出来。 背对着若乔穿衣,衣服还没套上呢,若乔忽然道:“阿婴,你后背上是什么?” “后背?”姚婴不解,扭头往后看,但什么都看不见。 裹着中衣走过来,若乔把她的湿发撩走,在她后背的右侧肩胛骨上方,皮肉之下隐隐的有一个红色的圆圈。倒是也没多大,半个拳头大小。 那一圈淡红色的印记,像是从皮肤里头透出来的,乍一看,像是皮内出血。 若乔用手指按压了几下,也确定了不是流血,“这是胎记么?” “什么样儿的?”姚婴不确定这个身体是否有胎记,后面她自己看不见,也没人与她说过。 “淡红色的一个圆圈,这颜色和形状,和你眼睛里的红圈很像。”稍稍细想,若乔说道。 眼睛里的? 闻言,姚婴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怕不是胎记,而是某种有象征意义的印记。 “可能是胎记吧。我打小就没有娘,家中就一个哥哥。他又不可能看我的身体,所以也没人告诉过我。”把衣服穿上,姚婴转过身来,一边笑道。 若乔点点头,“你这胎记倒是和眼睛呼应。其实在进入长碧楼的时候,但凡女子,都会被检查身体。之前我这里有两颗痣,都被割掉了。想来你进长碧楼之后,没有被检查过,否则啊,他们一早就得想法子把这胎记给处理了。” 这个姚婴倒是没听说过,大概在最初的那位英姑带她的时候,就打算让她做技术人才了,所以连检查身体这个项目都没进行。 也不知这巫人中之前那么多任的鬼母是否也会如她这样,之前那砗磲内壳上有很多的字,都是历任的鬼母刻上去的。 可是她看不懂,若是能看懂,兴许也就能知道变成鬼母之后,人的身体到底会有什么变化了吧。 各自穿上了衣服,若乔走到窗边推开窗子释放这房间里的水汽。开窗之后,她环顾了一圈这普通平静的城池,最后视线落到了斜对面的一家粮行。 “阿婴,你过来看,那家粮行,应该是宛南留荷坞孟家的买卖。”若乔忽然道。 擦拭着仍旧潮湿的头发,姚婴几步走到窗边,歪头顺着若乔的指示看过去,那粮行的门面还挺大。伙计进进出出,在这条街上,他们家的门面绝对是最大的。后面还有很大的仓库,占了绝大部分的地皮。 “我还真不认识他们家的买卖。”姚婴微微摇头,她不清楚。 “你看牌匾右上角,那个烫金的字号。”若乔告知她该如何分辨留荷坞的买卖。 看过去,姚婴皱起了眉头,“这个字儿,我不认识。” “听说这是开国太祖赐给他们家的字,看起来是一个字,但其实是两个字,多子。”若乔说道。 “多子?看不出来。”姚婴接着摇头,她显得很没文化。 “这个字是太祖写的,就算它不是个字,但太祖说是字,那就是字。据说是因为孟家人丁凋零,多数子女都在生下没多久夭折。所以,太祖就赐了这个字给他们家。至此后,留荷坞所有的买卖牌匾上,都有这个烫金字。当然了,寻常百姓,肯定是不知道的,我也是在楼中受训的时候才知道的。”若乔解释,简而言之就是,天下第一的人说黑的是白的,之后黑的就一直是白的。 姚婴点了点头,明白了。 蓦地,那粮行里有一行人走了出来,若乔微微眯起眼睛看,“那是、、、留荷坞的长公子?” 姚婴探头往那边看,一行五六个人,青年中年皆有,还有一个很修长,身边随行了一个裹着湖蓝色披风的女子。 “不是孟乘枫,是孟梓易。”他们兄弟很相似,尽管不是一母同胞。但,那不是孟乘枫,就算距离远,她目力也不怎么好,可也认得出。 “长得这么相似。”若乔倒是有些错乱了。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她看着孟梓易身边的女人,虽是裹着披风扣着兜帽,但她绝对不会认错,那肯定是高季雯。 “听说留荷坞的买卖遍布大越,他们东家每年都要四处的去巡视,大概就是查账吧。”若乔说道,这个她也是知道的。 “可也太巧了。”他们在鬼岭遭遇到的事情,而一直被齐雍所怀疑的留荷坞的人就在这儿。虽不是孟乘枫,但这个孟梓易,也在孟家担任很重要的角色。 “你是对留荷坞的人有偏见么?”若乔轻笑,人家是皇亲国戚,有钱有靠山,生意遍布各地,在这儿碰见东家查账,也兴许只是巧合而已。 “没有。不过,我认识孟梓易身边的女人,叫雨禾。上次,我去过留荷坞,就是她招待的我们。”想了想,姚婴迅速的离开窗边。把挂在屏风上的披风扯下来裹在身上罩住头,便迅速的离开房间下了楼。 她踩踏着楼梯下去,步履匆匆的跑出去,楼下的人全部看她,但她好像也根本没在意。 早就沐浴完毕的齐雍就坐在窗边与东哥许师傅等人议事,从姚婴下楼开始,他就盯着她,没想到这小丫头连看他都没看就跑出去了。 微微皱眉,幽深的眼睛浮起疑惑。起身,他缓步的走向大门,一身华袍玉树临风,他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在这里极其扎眼。 原本还在说话的东哥噤了声,眼看着齐雍追逐着姚婴而去,不由想起之前那个小丫头跟他解释过的话。他现在是一句都不信,这叫没有任何关系么? ------题外话------ 有三更 166、有问题的人(三更) 这街道不比皇都,青石砖古旧,沿街的商铺房子错落,前进后进参差不齐。 有的商铺前都是水,走过时须得躲开,否则会踩得鞋子上都是泥水。 姚婴奔着孟梓易和高季雯离开的方向追赶,很快的,便看到了那一行人的身影。 他们不知要去做什么,走在路上速度也不快。 “雨禾姑娘。”她喊了一声,成功的让前面的一行人停下了脚步。 都转过身来看着她,那在湖蓝色披风下的人也把兜帽往后挪了一下,看到姚婴,她是很意外的。 不过,她的表情在瞬间就调整了过来,“阿婴姑娘。” 几步走过去,姚婴的脑袋也在兜帽中,头发还是潮湿的。看着高季雯,她露出笑意,“刚刚就觉得应当是雨禾姑娘,我果然没有看错。孟二公子,真巧,会在这里碰见。” 孟梓易还是那沉默寡言的模样,看着姚婴,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阿婴姑娘怎么会在这里?”高季雯走过来,面对着姚婴,背对着其他人,她的表情倒是有了一些松懈。 “因为一些事情,在此处只是落脚而已。雨禾姑娘,你看着好像清瘦了许多。”高季雯看起来好似更沉默了些,连她的眼神儿,都恍似没有了什么色彩。 “是么?大概是天冷了吧,身子不太舒服。你这头发还湿着呢,实不该就这样跑出来,会风寒的。”高季雯伸手,摸了摸她垂坠在胸前的头发,然后将她的兜帽又拽了拽。 “没事儿,我只是看着瘦弱而已,但身体很强壮。雨禾姑娘,你和孟二公子怎么会在这儿呢?”看了一眼孟梓易,他就站在高季雯身后。其实这般看着,也瞧不出什么来,他就像是个内向又谨慎的人。 “我是跟随夫君来此处的,因为长公子身体有恙,所以夫君便代为巡视商行。夫君担心我在留荷坞烦闷,便带着我一同出行,解解闷儿罢了。”高季雯轻声说着,柔声细语,温柔的不得了。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碰上,真是太巧了。不知雨禾姑娘来到这城里多久了?这城里可有什么好吃的?毕竟瞧着太萧瑟了,不如宛南繁盛。”姚婴接着问,她两颊的酒窝浅浅的,说起话来带有几分符合这个年龄的纯真。 “我们也不过前日才抵达此处,若说这里的美食、、、夫君可知道?”高季雯扭头看向孟梓易,他也随之走到了她身侧。 “听闻这里的栗子糕是最好吃的,阿婴姑娘可以尝尝。”孟梓易开口,听起来似乎对这个地方还是有些了解的。 “多谢孟二公子。我们在这儿也停留不了几天,总是觉得来到一个地方不品尝一下当地的美食,总是会有遗憾。雨禾姑娘,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啊?若是还有时间的话,不如我们小聚一下?上次在留荷坞,雨禾姑娘的舞技真是征服我了。有的时候就会想起来,我特别佩服。”姚婴少见的话很多,而且十分热情的模样。 高季雯轻笑,看了一眼孟梓易,随后摇头,“我们今日就离开。不过,阿婴姑娘可以去留荷坞做客啊。我们用不了几日便回去了,我盛情款待阿婴姑娘。” 姚婴点了点头,也不由弯起嘴角。 高季雯又摸了摸她潮湿的头发,随后从披风里把她的手抓了出来,“咱们来日方长,再说阿婴姑娘若是去留荷坞做客的话,长公子也会很欢迎的。” 两只手握在一起,能够互相感受到对方的心意。难得的碰见,又不能畅所欲言,倒是真的几分遗憾。 就在这时,孟梓易忽然把高季雯的手拽了回去。姚婴抬头看向他,他却是盯着她的手,脸上的漠然和谨慎被打破,反而满是惊惧。 姚婴迅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她的手没什么特别的,唯一和别的姑娘不一样的是,五个手指上都有指环。 “夫君,怎么了?”高季雯显然也不解,被他抓着手,一边问道。 孟梓易立即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恢复到漠然的样子,看了看全然无事的高季雯,又看了看姚婴,他动了动唇角,“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赶紧启程了。” “啊,好。阿婴姑娘,记得有空闲了去留荷坞做客。”高季雯看了看姚婴,满脸笑意。 姚婴也点点头,“好,我若是得空了,一定去找你玩儿。” 孟梓易拉着高季雯离开,那几个随行的人也朝着姚婴点了点头就走了。看着他们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姚婴也收起了所有的表情,笑的她脸都僵了。 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可不觉得孟梓易刚刚那是为了催促高季雯离开,他脸上一闪即逝的惊惧也不是作假。 他许是在那一刻担心高季雯受到伤害,而伤害的源头、、、、可能就是她手上的指环。 他认得这指环! 能够认得这指环的,怕是都不简单吧。或许是之前曾见过戴着这种指环的人,而且还深受其扰。或者是,与戴这种指环的人有过过甚的接触,所以知道其中厉害。 那孟梓易,是属于哪一种呢? 眼下想想,齐雍对留荷坞的怀疑,兴许不只是他的疑心病而已,是有原由的。 她以前还对齐雍的疑心病嗤之以鼻过,但还是她经历的太少了,这长碧楼的领导人,还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暗自琢磨了一阵儿,姚婴转过身,就要回去。哪想转过去就看见了一堵暗色的‘墙’,亏得她反应还算快,否则就一头撞上去了。 缓缓仰头,顺着这堵‘墙’往上看,看到的便是齐雍的脸。 他这会儿真是华丽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墨发束起,剑眉入鬓,眼眸漆黑如海。他低头盯着她,眼角眉梢间带着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也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睛就直了。 一看她那表情,齐雍不由挑眉,她这个反应在他最初的设想之中,很好。 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你的熟人都跟你说什么了?” 回神儿,姚婴眨了眨眼睛,几分尴尬,她尴尬干嘛呢?丢人现眼。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他们,我忽然想到之前公子怀疑留荷坞的事情,所以就没有报备的冲出来了。这孟梓易是前天来到这里的,是来巡视查账的。而且,他们今天就要离开。”顺了顺自己从兜帽下落出来的头发,这散落在外面的已经干了。 尽管这天气有些凉,可是,也没达到那种滴水成冰的时候。 “所以,你的结论呢?”齐雍接着问道。 姚婴深吸口气,看了看四周,他们俩就站在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无不看过来。她倒是不怎么起眼,主要是他太过扎眼。在这种三四线的城池里,有一个明显是一线城池的华丽公子,除非是瞎子,否则怎么可能看不见。 “很复杂,我们回去说吧。”反正,好像这孟梓易不是很单纯。 齐雍也没反对,先行转身,朝着酒楼走去。 姚婴跟在后面,看着走在前面的齐雍,也不知怎么的,就这样看他的背影,莫名的生出一股赏心悦目的感觉来。 她觉得她可能是疯了,看人家后脑勺都能觉得赏心悦目,不是疯了是什么? 刚刚洗澡泡了太久,脑子进水了。 低下头,用宽大的兜帽遮住自己的视线,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看他的好,否则她这脑袋里就混成一团浆糊了。 返回酒楼,一楼里的人都在看她,她刚刚风一样的跑出去,谁也不知道怎么了。若不是齐雍跟了出去,他们也肯定会跟出去的。 齐雍没有在一楼停留,上楼,他腿长,一次迈两个楼梯,毫无压力,极其自然。 姚婴在后面蹬蹬的跟随,和齐雍一比,她真是极其的好笑。 连在楼下看热闹的许师傅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多年了,还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姑娘。 到了楼上,齐雍便进了房间,旋身坐在靠窗的横榻上,半晌后姚婴才跟进来。 走进来,她就反手把房门关上了。齐雍坐在那儿看着她,不由得挑眉,一手抬起,无意识的扯了扯袍摆,身体向后,姿势比刚刚更能显出他的挺拔和修长。 走进来,姚婴的面色不是很轻松,将兜帽摘下去,她的头发刚刚洗过,发根还略有潮湿,小脑袋看起来几分乱七八糟。 她随意的用双手顺了顺长发,之后在桌边坐了下来。 齐雍看着她,深沉的眼睛随着她移动,看她那表情,显然不是特别轻松。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姚婴想了想,随后道:“公子,你若是没见过鬼婆的话,你忽然之间瞧见了我手上的指环,会认出它们的作用么?” 她忽然问道,齐雍的视线也从她的小脸儿落到了她的手上。 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眸,齐雍微微颌首,“这东西不是寻常之物,必然会多加注意。” “咱们熟悉这些东西的人,可能一时之间都无法看穿它们的作用。会多加注意,甚至可能会想再仔细的研究研究。”这指环套在她的手上,十分的契合。它们好像本来就属于她,但其实她夺到自己手中,也没有多久。 “所以呢?”她说的话似乎意有所指,齐雍看着她,问道。 “刚刚孟梓易看到了我的手,吓了一跳。脸上出现的那种惊惧,不像是假的。这就说明,他应该是认识这指环的。我现在想想,公子的怀疑,并非全无道理,他们好像真的有问题。”当然了,她也无法肯定的说孟家一定有问题,但,她也开始怀疑了。 闻言,齐雍的眼神儿也微变,直起身体,他看着姚婴那疑虑重重的表情,他随后便起身了。 走到她身边,他蓦地抓住了她的手。姚婴看着他,眼睛有瞬间的闪烁,“怎么了?” “本公子忘了一件事,鬼婆的身体十分奇特,碰触之时让人颤抖无力。那鬼母居住在砗磲之中,最初的砗磲更是碰不得,鬼母的杀伤力必然比之鬼婆更甚。可是,你说自己是‘鬼母’,缘何碰触你之时没有颤抖无力之感?”齐雍握着她的手,手指纠缠,复又将她的手全部握于掌中。除了有些凉之外,再没有其他感觉了。 姚婴点了点头,“是啊,我好像还真的不会让人觉得被雷劈了。” 齐雍想了想,“先休息吧。”话落,他最后又看了看她,便松开了她的手离开了房间。 向他报备了孟梓易的事儿,她无法说百分之百的确认孟梓易一定有问题,但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但接下来该如何做,就得看齐雍了,他深思熟虑,不一定会做什么。 的确是有些累,尤其洗完澡,身体略疲乏。 没有留在这里,她返回了之前和若乔的房间,她已经休息了,但给她留了床铺里侧的位置。她脱了披风爬上去,躺下去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还可以,待得醒来,世界都是黑的。往旁边一摸,若乔已经不见了,她独占这床铺,不由翻了个身,趴在了那儿。 能听得到楼下有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嗡嗡嗡的,像是在开会。 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她才懒洋洋的爬起来,在山中那么久,终于睡到了这种舒服的床,她身上的肉好疼啊。 忽然间的,她很想回长碧楼,想念起楼中猪一样的生活,吃好喝好睡好。 在这里,她还真是没有归处。仔细想想,她的归处从皇都的那个小院儿,变成了长碧楼。 想回到长碧楼,就又想起了齐雍,继而想起他今日华丽的外形,姚婴抬手抱住脑袋趴到膝盖上,整个人折叠成了一只虾。 她可能在做人之前是一只乌鸦,继而此生有了一张乌鸦嘴。 她那时跟罗大川说,她为色所迷,完全是为了怼他。但现在来看,乌鸦嘴咒语生效,她真的被色所迷了。 臭皮囊而已,皮肉之下都一个样子。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觉得脸好疼! 167、十级滤镜(一更) 姚婴在房间里磨蹭了许久,翻来覆去的想劝自己脑子清醒些。 所有的臭皮囊都是假的,待皮囊烂掉,剩下的也就是一身白骨而已。 她居然有被美色所迷的一天,还不如说她明知眼前的是屎,最终也还是咬了一口,太蠢了。 她不是那种愚蠢的人,早就看透了红颜白骨粉黛骷髅,一切都是虚妄,都是假的。 恍若在给自己默念咒语一样,她不断的给自己洗脑,但最终的结果并不尽如她意。 美色果然是凡夫俗子的大敌,本以为自己超脱俗世,可现在事实给予了证明,她也就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从床上下来,她换上衣服,又将头发挽起来。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房间。 二楼走廊里亮着淡淡的烛火,她慢悠悠的朝着楼梯走去,一身红裙,再加上那缓慢的姿态,纤细的身体,略诡异的气场。若是在深夜的大街上,非得吓到人不可。 走到楼梯口,便能看到在楼下聚集着的人,大部分都在听着。而眼下说话的是齐雍,声线低沉,极富领导力,只是听着这声音,就不由得让人精神高度集中,他天生自带那种能让人聚精会神的能力。 他在说皇都的形势,因为听雨苑那次动静太大,眼下皇都很是安宁,没有再出现怪事。 而接下来,他准备再去一次宛南,去检查去年的‘工程’,就是囚崖。 囚崖可就在留荷坞边缘,他意指囚崖,是什么意思,姚婴也当即明白了。 想了想,她缓步的下楼,她可不似有武功的那些人,走了无声。踩踏楼梯,发出声音,齐雍说话的声音也停了。 然后,楼下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姚婴脚步顿了顿,之后一步步的走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似乎这段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在睡觉,大家都在听齐雍‘开会’。 不过,即便如此,大家看她的眼神儿倒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各自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她这已经属于公然搞‘特殊化’了,可众人都一副很理解的样子。 这种‘善解人意’,姚婴并不想要。 下了楼,她挨个的朝着他们微微点头,之后走到若乔身边,她也自动的给她让出一些地方来。 坐下,她环视了一下众人,齐雍也在看着她,漆黑的眼睛似乎有笑意。 “阿婴,饿不饿?给你留了晚膳。”东哥说道。 点了点头,她的确是饿了。 一个护卫立即走进厨房,姚婴看着他们笑了笑,随后抬起一只手撑着额头挡住脸,把脸转到旁边的若乔身上。 若乔抬手拍了拍她的头,“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你叫我,我也不会醒的。睡得好累啊,全身上下的肉都在疼。”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她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若乔身上。同时也希望其他人不要再看她了,她只是睡过头了而已。 “在山里那么久,你能一直撑着,很了不起了。”若乔安慰她,语气很轻,如同在和小孩子对话。 “好吧,我把你的夸奖和鼓励当真了,以后就算你说我坏话,我也不会相信的。”不过天气这么冷,这身体能一直坚持着没风寒感冒,也的确是个奇迹了。 若乔轻笑,也歪头看着她,她的笑和眼神儿自带一种宠溺,不知道她们关系的人,还真是不太明白缘何她们忽然之间感情这么好。 “阿婴姑娘,饭菜来了。”进厨房的护卫回来,端着托盘,上面的饭菜还热着的。 坐起来,看着托盘放到自己面前,姚婴说了声谢谢,便拿起筷子开始用饭。 睡觉也是浪费体力的,更何况她晌午就没怎么吃。 大口吞了好几口,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儿。脸颊鼓鼓,她慢慢的抬起头,眼睛转了一圈,看到的都是一双双盯着她的眼睛,他们一直在看她用饭。 嘴里的东西险些呛到气管里,她匆忙的咽下去,拿筷子的手伸出去,又放了回来。 “大家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我吃饭的样子,很好看么?”她就不应该下来,这帮人,到底在搞什么。 不少人笑出声,然后各自的收回视线。许师傅尤其笑的大声,似乎真的觉得挺有意思的。 齐雍靠坐在那里看着她似笑非笑,众人会看她,也是因为他不说话了一直在盯着她。大家的视线追随他的,所以这整个一楼的画面就变成了那样。 这饭,忽然间的就咽不下去了。姚婴低头吃,还是觉得有视线在烧灼。 抬头环顾一圈儿,和她对上眼睛的人立即移开了视线,唯独那一个动也不动。 她看了他一次,又看了第二次,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态。他不说话,这整个一楼又静悄悄的,显得她吃饭的声音特别大。 终于是觉得受不了了,看向他,她微微横眉冷对,‘不要看我。’她无声的说道,或许只是仅限于她自己觉得无声而已,旁人能不能听到,就是未知了。 齐雍扬了扬眉,略有几分无辜。不过,之后他还真不再看她了,重新开口说话。 接着说前往囚崖的事情,他很虚情假意的说上次叨扰了留荷坞,孟乘枫又一直在帮忙,须得谢过人家才是。 正巧那留荷坞姑奶奶有养兔子的癖好,可兔子繁殖太快,不大的小岛兔子泛滥成灾,到处都是兔子拉的屎。 既然要谢,就须得有诚意些,解决人家的燃眉之急才够诚意。这件事就交给了姚婴,因为她看起来比兔子还弱小,也不会引得那脾性古怪的姑奶奶不高兴。 低着头听他说这些话,明知道是虚伪之词吧,但也不觉得难听了。 对于自己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她最终只得叹口气。抬起一只手遮挡在眉毛上,拒绝眼睛的余光瞥到那个‘发光体’。 入口的饭菜无味,如同嚼蜡。她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静静。 168、十级滤镜(二更) 齐雍亲自指派她要去留荷坞,在别人看来,好像是故意要把她带在身边似得,似乎他出于私心。 不过,只有姚婴清楚,他并非是出于这个原因。而是因为孟梓易,他有问题。 再来就是,姚婴和高季雯很熟,今天又做了个无谓的约定,说是去留荷坞做客。 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她去比较好。 而且,她也真的很想搞明白那个孟梓易有什么问题。再来高季雯也和他在一起生活很久了,就没发现一点儿问题么? 似乎,从齐雍的表现来看,他没有收到过关于高季雯的报备。 其实,这就有些危险了,作为最高领导人也的确会怀疑,被安排成棋子的人是否叛变了。 叛变这个事儿、、、姚婴也说不准,其实她和高季雯并不是特别的熟。那个时候她只是个稍稍有些骄纵的大小姐,可现在,她没有一点以前的样子,若不是那张脸,其实很难会把她和以前的高季雯联系到一起。 齐雍怀疑留荷坞这事儿,倒也不是所有的下属都知道。东哥知道,但许师傅和赵姑姑是不清楚的。他们俩的话题更多的着重于囚崖,去年囚崖那么大的动静,大家自然都知道,即便没过去,也都清楚的听说了来龙去脉。 填饱了肚子,护卫自动的就把托盘撤了下去。若乔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捧着杯子,一边听着他们说话。 其实很少有这种机会看齐雍和下属‘闲聊’,他这般瞧着,倒是挺随和的。只不过,许师傅东哥还有赵姑姑显得稍稍有那么一点点拘谨,似乎是不太能够放松自己随心所欲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话之前,是有斟酌的。 “倒是上次在皇都碰见孟乘枫长公子,他显得有些奇怪。记得以前,除了公子之外,我们与他似乎也没有过多的往来。我在想,他可能或许觉得阿婴很亲切。这一次,公子带着阿婴过去,也无需带太多人,也免得孟乘枫长公子烦躁。”东哥的话倒也没说的太透彻,带去太多的人,会很容易让人看出目的来。只有少少的几个人,也能让他们放松警惕。但这里的其他人又不太明白齐雍对留荷坞的疑心,东哥又无法说的太清楚,所以,就只能把姚婴带进了话题之中。 抬起眼睛看过去,其他人也在东哥说完之后看她。倒是没想到姚婴和孟乘枫还很熟,留荷坞啊,比之皇都一般的皇亲国戚,还要更让人难以接近。 闻言,齐雍淡淡的扫了一眼发蒙的姚婴,“亲切?”没看出来。 姚婴小动作的翻了翻眼皮,就算她不亲切,一般时候应该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压力吧。这个身体纤细而弱小,任谁看了估计都觉得很好欺负才是吧。 “我倒是觉得孟二公子的夫人更亲切,我很喜欢她跳舞。”姚婴开口,她也不用别人觉得她亲切。 “因为自己不擅长,所以很喜欢是么?”若乔在旁边轻笑,她也是最近才发觉,姚婴说话很有意思。 “没错。但凡我不会的,我都觉得很稀奇。能把身体扭成那样儿,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说着说着,她又陷入了回想之中。不管是高季雯,还是那时被执行火刑的小蛮姑娘,跳起舞来,真的是这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不少人笑出声来,不过想想也是,人的身体如何能扭成那种姿态?必须得十分柔软才行。 “我这次会很配合的帮公子收拾留荷坞的兔子的,明确任务。”所以,大家的话题可以转走了,不要停留在她身上了。 齐雍的表情也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总之是意味深长。 姚婴看了看他,就低下头,一手抬起遮在眉毛上,避免再看他。 摆明了难以搞明白他现在在想什么,兴许肚子里就没憋什么好屁,可看着他的时候,根本就不想纠结他在想什么了,注意力都被他的脸给勾走了。 深深地呼吸,姚婴另一手转动着水杯,计算着自己这种情况会坚持多久。 没有经验,所以她也不清楚,但潜意识认为,这应当是暂时性的。若真的持续终生、、、那也太恐怖了。 看她一直在转杯子,旁边的若乔微微低头,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杯子很漂亮么?”心都飞了似得。 “漂亮,特别漂亮,我眼睛都要瞎了。”回答,但很明显意不指杯子。 若乔几分不理解和不可思议,看了看那老旧的杯子,漂亮么? 形态诡异,若乔看着她,也不知她这睡了一觉忽然之间怎么了。 上午自从看见了孟家二公子还有他的夫人,这小丫头就好像被影响了似得,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议事一直持续到半夜,本以为接下来能散开休息了呢,不想就在这时酒楼的大门被敲响,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护卫去开门,之后,从外进来的是今天被齐雍派出去的两个护卫其中一个。 快步的进来,走到齐雍身边,弯身附耳,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 齐雍几不可微的颌首,那护卫便退到了一边坐下,其他人给他倒水,照顾的很是周到。 那个护卫向他报备了什么,齐雍却没有任何的表示,似乎也不打算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夜深了,都休息吧。”终于,齐雍发话。 姚婴起身,直接扭头上楼。她看起来的确是有一些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迫不及待的要去睡觉呢。 若乔跟随她一同上楼,回了房间,才见她坐在床上松懈了下来。 “你是不是太累了?若是身体真的不舒服,我给你按一按吧,彻底放松下来,就不会再疼了。”若乔走近,一边说道。 “没有,累倒是没觉得有多累。”摇头,她不是身体累,是心累,眼睛也累。 其实她刚刚想了想倒是也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被美色所迷惑,但又不甘心,毕竟她从不觉得自己是肤浅的人。 可忽然之间的,她就变成了这种肤浅的人,蓦一下想起来,就觉得对自己很失望。 “许是真的长大了,开始有莫名的烦恼了。休息吧,在梦里烦恼也不迟。”若乔摇了摇头,也不再追问她了。 居然说她是长大了,姚婴只是觉得好笑,身体看起来年轻而已。 一夜过去,今日便出发了,昨天半夜回来的护卫也不知向齐雍报备了什么。 前往宛南,而且不是全部出发前往,如许师傅和赵姑姑都有自己的任务。只有姚婴是要跟着齐雍的,长碧楼人员众多,鲜少有如她这样能一直跟随齐雍的。有的甚至,一年半载见不上他一面,更有甚者,可能进入长碧楼数年,都没见过他。 若乔也跟赵姑姑一同走,和姚婴分别,她倒是也没多说过什么,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告诉她一切小心。 各自启程,大家速度都很快,没有任何的‘留恋’。 车马备好,此次前往宛南一共十人。除了齐雍和姚婴,还有东哥,以及七个护卫。 不管是车还是马都极为朴素,那马儿的毛发都不怎么亮,四肢又短,实在配不上骑在它们背上护卫的气势和威严。 姚婴和东哥不会武功,东哥倒是会骑马,只是天气冷了,他不能在外吹太久的风,身体会不舒服的。 不大的马车,三个人坐在了里面。姚婴和东哥相对而坐,主座上是齐雍。 车马前行,城里的路不算太好,马车也显得很颠簸。姚婴坐在那里挺直了肩背,听着车轮轧轧和外面来往的说话声,她缓缓地把兜帽拿起来,扣住了脑袋。 兜帽很大,完整的把脑袋遮盖住,这样她的视线能看到的也仅剩自己膝盖这一块,还是这样能舒服一些。 东哥和齐雍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安静了下来,车马终于出了城池,颠簸了一会儿上了官道。这官道的道路质量都比城里的要好,车马的速度快起来,摇摇晃晃的姚婴也不由开始犯迷糊。 身体摇晃,她最后索性直接靠在了身后的车壁上,睁开眼睛的瞬间,便看到了对面东哥居然已经睡着了。 他身体旁边搁置着一个软垫,手肘撑在上面,显得极为稳当。 抬手把兜帽往后扯了扯,姚婴扭头往自己旁边看,想找一找有没有软垫。 两侧寻找,刚转过头,一个垫子就递到了她面前。抬头看过去,正是齐雍,他面色淡然的看着她,尽管她什么都没说,可是他也知道她要干什么。 接过来,放到自己腰后,她转动眼珠看向齐雍,之后就笑了,“谢谢。” “难得,还会说谢谢。”齐雍靠坐在那儿,姿势显得很随意,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我又不是哑巴,当然会说。”一边说,一边把屁股往前挪,想学着齐雍的姿势,因为他瞧着很舒坦自然。 身体向前挪,后腰又垫着软垫,她上半身就随着拱了起来,脑袋却贴在车壁上,整个人看着就特别的好笑。 齐雍笑了一声,一条长腿伸出来,挡在了她的腿前,给予她一些支撑,免得她再一个不稳滑下来。 只是,他这种随意的行为在姚婴看来与挑衅无意。垂眸往下看,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腿能伸出这么长,他若是再往前抻一下,就能直接顺着车门伸出去了。 深吸口气,姚婴的嘴角不由自主的耷拉了下去,看着他横到自己前面的腿,她的脚比脑子先给了反应,在他小腿儿上踢了一脚。 齐雍迅速收回,一边朝着她挑眉,“恩将仇报?本公子怕你摔了,帮你挡一下。人不大,心眼儿也小。” “用不着,知道你腿长,但无需在我面前显摆。”是不是好心她不知道,但他那举动在她看来分明就像是挑衅。 她这个说法逗笑他了,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她的腿,随后他再次把腿伸出去,“你不说,本公子还真没发觉,差距这么大。”兴许,把她的两条腿拼成一条,才能和他比上一比。 翻白眼儿,姚婴迅速的把自己的两条腿收回去,用宽大的披风盖住,拒绝和他比。 看她那生气的样子,齐雍眼角眉梢皆是笑,在她的腿上踢了踢,“没关系,你腿短,本公子也不嫌弃。”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自大到欠扁的话,姚婴咬了咬嘴唇,转眼看向他,“我谢你啊!”咬牙切齿,她的‘谢’跟要吃人差不多。 “这几日不是一直躲着么,这会儿可是决定不再躲着了?”她咬牙切齿,齐雍也一样挂着清浅的笑意。深沉的眼眸漆黑无底,似乎随时能把盯着它们看的人吸进去。 “我没躲你。”否认,她收回视线低着头,看着齐雍的靴子不断的碰她的脚踝,虽说隔着层层布料,可也能感觉得到他按捺不住的躁动。 “是么?”齐雍扬了扬眉尾,显然并不认同她这话。 “是啊。就是觉得,眼睛发花,为了我的眼睛着想,还是少看你的好。”垂着眼睛,她说这话倒是真的。 齐雍觉得这种说法极其荒唐,甚至让他笑出声音来,微微倾身,他距离她更近了些。 “你还有什么把戏?你说你年纪不大,小小的一只,缘何这脑袋里有那么多的主意?本公子想想,难不成,你以前也在别人身上用过这些招数?才会如此炉火纯青。”他很疑惑,他都未必有她这些招式。 看着他靠过来的脸,姚婴不自觉的向后缩下巴,肉都挤出来了。 他的脸上有想仔细研究她头脑的意思,漆黑的眼珠子像是两颗纯黑色的宝石。看着他,她的瞳孔也开始闪烁。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车轮轧轧和马蹄奔跑的声音。 过去了有半分钟,但那半分钟却好似半天那么长久。 蓦地,姚婴伸出一只手把齐雍的脸给推开了,她眼睛又出问题了,看着他时,背景板自动变成了百花齐放,她肯定是疯了。 ------题外话------ 有三更 169、十级滤镜(三更) 齐雍的脸被姚婴推得歪到一边儿,略显无奈的笑了一声,再次转眼看向她,她却已经把兜帽拉到了下巴那儿,彻底挡住了自己的脸。 就算她摆出这幅样子,也仍旧是让他心情愉悦。忍不住抬手罩住她的脑袋,施力,把她整个人揽到了自己怀里。 兜帽盖住了她的脸,姚婴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更别说挣扎了。 被他抱着,他一手在她脑袋上,另一手环着她的身体,她就好像是一个木偶之类的物件。被他扣住了,她根本就挣扎不得。 微微垂眸看着在他怀里十分乖顺的小人儿,齐雍的唇稍挂着难以掩盖的笑意,“你的这些小把戏,倒也每一件都让本公子觉得有意思。你说你这小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这女人耍心机争宠之类的事情他自然见多了,只是,放在她身上,却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想法奇特,这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但狡猾的很惹人爱。 姚婴听着他说话,还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极其沉稳,一下一下,像是那种最低沉的鼓,好听的很。 这个时候,其实她脑子里是没想法儿的。她也不知她做了什么,会让他觉得有意思,她明明是个很无趣的人。 “怎么不说话?”松开她的脑袋,把她的兜帽扯了扯,她的小脸儿也露了出来。 她就像小猫一样伏在他怀中,随着他把兜帽扯下去,瞧着她的脸似乎也变红了。 轻声的笑,齐雍的手指落在她额头上轻轻的抚摸,她也在同时稍稍抬起头来看他。 似乎是因为视角的关系,这般看着齐雍,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来,她想把他据为己有。 那种感觉蠢蠢欲动,姚婴咬紧了牙根,强硬的将它压了下去。 “公子,你是喜欢我么?”她问,这也算是个直球了。当然了,如果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也不想接受。 “难道不是你爱慕本公子?梦想成真的感觉如何,开心么?”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然后用食指点在她嘴角,强硬的让她弯起嘴角让她笑。 眨了眨眼睛,姚婴抓住他的手扔开,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 “关于爱慕公子这件事其实一直是个误会,我没有爱慕过公子。传这个谣言的人根本不管是不是事实,只是觉得好玩儿,就四处的传递。弄假成真似得,我想解释都没人听了。”坐回去,她把软垫放在腰后,沉下心情和面色,只不过说话时没有看齐雍。 齐雍身体向后靠在了车壁上,微微歪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睛有着难以言说的疑虑。 他也不说话,姚婴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是真的。只不过、、、” “接着说。”他的语气,可不是刚刚那个样子了。 眨了眨眼睛,“只不过,我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凡夫俗子,逐渐的被美色所迷惑。所以,公子,往后你能离我远点儿么?”看向他,这句话可谓发自肺腑。 齐雍蹙眉,她的话颠三倒四的。说什么没有爱慕他,是个误会。这会儿又让他离她远点儿,被美色所迷? 没等他再开口,姚婴直接把兜帽拿起来再次扣在头上,一直扯到下巴,身体向后靠在车壁上,闭眼睛睡觉。 摒弃所有烦乱的想法,沉淀心境,果然有效,她很快就犯迷糊了。 齐雍盯了她一会儿,面色一直不怎么样,最后也闭上了眼睛。 马车里没有了声音,只有车轮轧轧和马蹄狂奔的声音,这般持续了许久,东哥才略小心的睁开了眼睛。 分别看了看那两个人,他若有似无的松口气,他早就醒了,被他们两个人的说话声吵醒的。 谁又知道只是坐个马车而已,会发生这种事情,该听的不该听的,他们俩的话把他也弄迷糊了。 但,好像也就是因为这马车中的一幕,接下来前往宛南的路程,就不太好走了。 姚婴和齐雍还真是没有再说过话,而且,除了在马车里之外,他们俩就不会再互相靠近两米之内。反正,但凡是有其中一人的地方,就很难找到另外一个人。 而且,队伍进入宛南之后,气温变暖,姚婴就不在马车里待着了。她直接出去,坐在车辕上,一路欣赏着宛南的风光,还躲避了与齐雍同处一片空间,两全其美。 只不过,这样一来,东哥瞧着齐雍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其实也很少见他这般始终冷着脸,一副天下都惹到他了的模样,即便是遇到了十分不顺的事情,这种低气压也不会持续那么久。 一路看着这如同春夏之际的山色风景,姚婴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宛南就是宛南,上次来到这里好像就是这样。时隔一年,还是如此,好像这里的一草一物都没有变过,时间在这里是不流动的。 真是神奇,如果要她选择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在宛南买房子生活,太恣意了。 官道两侧的山林之中不时的有鸟飞过,有很多是从北方飞回来的。看着它们在天上飞,姚婴就不由想到被留在从长碧楼的金隼,其实应该让它去陪着罗大川。那山林茂盛,猎物也多,极其适合它。 可这一次,齐雍指派她随行,她也根本没回长碧楼的机会,看来金隼还得留在这儿许久。 想到齐雍,姚婴心底里莫名其妙的一沉,这几天来他倒是很遵守她之前的提议,还真离她挺远的。 距离远了,可这盲目十级滤镜的毛病却还是在。蓦一时姚婴看见他,还是觉得他百花齐放的,这病一时半会儿的看来是治不好了。 宛南山水多婉约,姑娘亦是如此。进入庆江,队伍就不只是在没有人的官道上前行了,因为需要到留荷坞的码头。想要进入留荷坞,须得坐船才行。 庆江好像也和去年差不多,没有太多的变化和不同。这个时节宛南很温暖,姑娘们也穿的轻薄,放眼望去,风景真好。 坐在车辕上,姚婴也不由得弯起眉眼,身上的披风早就解了下来,在这里已经用不到了。 队伍朝着留荷坞码头的方向前行,路过一些小村子,青山绿水的,真是让人心情好。 终于,留荷坞那大片的荷田进入视线当中。今年似乎来的还是晚了一些,没有欣赏到留荷坞的荷田里挂满了莲蓬的景色。但这仍然翠绿的大片荷田也还是叫人眼前一亮,去年在这里的一切重新回到了脑海里,除却在囚崖的那段时日,好像都挺美好的。 留荷坞的码头一如既往,队伍抵达,车马都停了下来。 姚婴也从车辕上跳下来,走到码头边缘,往下一看,除了幽深的水之外,那些小船仍旧停在这里。 其实远处的荷田里是有人的,只不过,以这个码头的方向可能看不见。不过也无事,齐雍前来,早就派人来通知过,进入之后必有人迎接。 留下两个护卫整理车马,其他的护卫嗖嗖的从码头上跳了下来。姚婴还是有些惧水,但那时练了许久,总算能在温泉里游几圈,心理压力没那么大了。 格外挺拔的身影从后面走过来,姚婴也不知怎么的,不用回头看就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压迫力太强。 “接我一下。”没回头,她只是朝着跳下去在小船上站稳的护卫喊道,之后就真的一下子跳了下去。 护卫本不想答应的,可她就这么跳了下来,他不接也不行。 抓住了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体,这小船仍旧在摇晃,姚婴直接弯下身体坐了下来,这样安心多了。 齐雍站在码头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明显害怕又偏要自己往下跳的小人儿,面色和眼神儿都淡淡的。他深吸口气,随后脚下一踮,修长的身体以十分轻盈的姿态从码头上落了下来。 旋身,他直接站在了另一艘小船上,那小船幅度很轻的摇晃了两下,之后就稳当了。 姚婴看着他,要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她这艘船直至现在还在轻轻摇晃呢,她都怀疑这船是不是漏水了。 齐雍就那么站在船上,宛如一棵青松,护卫划船先行,他就像在水上飘一样。 这小船也跟着前行,因为坐在船上,两侧的荷叶不断的拍打到头上。 重温这熟悉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去年。时间如白驹过隙,真是眨眼间。 往囚崖的方向看,但是这留荷坞太大了,根本就看不见囚崖的影子。甚至眼下所能看到的,也都是荷田而已,连那些小岛的影子都见不着。 不见莲花,更不见莲蓬,这留荷坞下人的工作量是真的很大。这么一大片的荷田,得产多少莲蓬,单单采摘就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 “阿婴姑娘,这儿藏了一朵莲蓬。”在后面划船的护卫忽然发声,之后身体倾斜出去,就把那漏网之鱼给扯下来了。 姚婴伸手接过,这莲蓬真是沉甸甸的有重量。有些老了,不少的莲子都自己掉落了出来,还剩下一半隐藏在其中。 用手指抠出来一个,即便是不再那么鲜嫩,但仍旧很新鲜。 姚婴不由弯起眉眼,“倒是想起了留荷坞的饭菜,莲子入菜,味道很好。” 前面小船上的人转过脸来看她,冷眼盯着她没心没肺的笑,齐雍瞪了她一眼,收回视线,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姚婴却是没什么知觉,坐在船上自己试着拨开莲子,就放进了嘴里。 味道和之前吃到的不一样,大概真是过了采摘的季节,这个不好吃。 终于,深入进荷田深处,前后都不见陆地的时候,接应的人来了。 是孟乘枫派来的人,等待了有一阵儿了,见他们到来,隔着茂密的荷田问安,之后便调转方向在前带路。 拿着那个莲蓬,姚婴坐在那儿微微探起脖子往前看,茂盛的荷田很高,那个始终站在船上稳稳当当在荷叶之间‘飘动’的人更高。 美色? 她这脑袋里可能真的进了太多的水,过去这么多天仍旧没有蒸发完毕,摇晃起来,似乎都听到了水声。 慢慢悠悠的,太阳落了山,才终于抵达小岛。 这小岛不是孟乘枫的小岛,是上一次他们从囚崖出来后做客的小岛。熟悉的码头之上,站着一行很眼熟的人,那个看起来仍旧很瘦,不过气色好了许多的人最扎眼,一下子就看到了他。 孟乘枫比之前在皇都见到他那次好多了,脸颊都没那么凹陷了。看来,他的身体在好转之中。 他身后就是护卫了,尽管叫不上名字,但都很眼熟。 小船在码头处停下,姚婴站起身,借着护卫的协助略笨拙的上了码头,这一路有惊无险,还不错。 那个自己轻轻松松就跳上来的人从她身边走过,姿态潇洒,很是气人。 姚婴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把手里的莲蓬扔了,她其实倒想把他也像莲蓬那样抛出去,可是显然她无法把他举起来。 “三公子还是不放心囚崖中的那些工程?这一年里,我派人数次去看过,没有出现什么怪事。”孟乘枫迎过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很好听。 “本公子不是也叫你不要靠近么?若里头的怪物真活过来了,你的人进去就是送死。”齐雍也笑道,听他说话的语气,真的是为孟乘枫着想。 “很幸运,没有任何伤亡。”孟乘枫也笑,这应该说是整个留荷坞的幸运了。 两人真是有一股许久没见的亲近感,一同离开码头朝着岛上走,其他人都随行在后面。 姚婴环顾了一大圈,也没瞧见高季雯的身影,上次可是她张罗着款待来客的。 来到留荷坞,目的是孟梓易。但他们这里没人和孟梓易有交情,想要探查他,还是得从高季雯那儿下手才行。 但眼下,高季雯是否生了叛变之心也是未定。也不知她在这一年里有没有向长碧楼报备这里的情况,如齐雍疑心那么多的人,说不准已经把她贴上了叛变的标签。 只是如果她真叛变了,于高威高将军也是有负面影响的,他们家祖上可是满门忠烈。 “阿婴姑娘,忘记告诉你了。就在这岛上之前你居住的地方,花匠培育出了一片紫阳花。眼下,正开的茂盛呢。”忽然的,孟乘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姚婴抬头看过去,看着孟乘枫的脸有片刻的恍惚,他现在的样子就挺像紫阳花的,好生灿烂。 170、醋意(一更) 在这样的小岛上培育紫阳花?不是很容易。这个季节还能盛开着,就更难得了。 “多谢孟公子。”而且看他专门对她说,好像这紫阳花,是专门给她培育的一样。 “无需客气。去年见到阿婴姑娘,便怀抱紫阳,你也说过最喜欢紫阳花。也的确是美丽,那院子里开遍紫阳,这个时节,连蝴蝶都是常客。”孟乘枫停在那里看着她说道,他的话倒也没有什么特别让人误会的,可是听起来就是不太‘正常’。 去年?好像的确是这样,她只是从庆江城里齐雍单独落脚的地方偷了一朵紫阳而已。因为是偷来的,就一直拿着。不过,她的确是喜欢紫阳花。 “长公子有心了。不过她近来眼睛不好,总是发花闪烁,你种了满山的紫阳她也未必看的清楚。”齐雍淡淡道,最后扫了一眼姚婴,之后便转身继续顺着石阶往岛上走。、 姚婴无语,扯了扯唇角,她又无言以对。 继续往岛上走,走在前面的东哥放慢脚步,等着姚婴走上来,这才与她同行。 “这长公子有心了,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来留荷坞,居然就早早的培育起了紫阳花。”东哥叹道,这个是他真没想到的。只不过,好像这种故事在留荷坞很多,譬如这孟家的祖奶奶。当年嫁入留荷坞时,就收获了一整座岛的梅树,且四季开放,真可以说是传说了。 孟家出情种,这种流传也不知有多久了,但,这血脉里传承的东西,好像还真是永久不变的。 “东哥,你也要以此调侃我么?”或许真是她太无趣了吧,也不想自作多情,孟乘枫是什么意思,她参不透。 “哪是调侃,而是真的感慨。身入长碧楼,便也没有了寻常人儿女情长的权利。长公子若是没有任何问题,那么他绝对是个良人。”东哥是话里有话。 若是说只有两个人选,而且必须选的话,自然是公子更安全些。 “东哥,你想的太多了。而且,我想起来了,最初说我爱慕公子的,就是东哥你,谣言始于东哥。”她那时想留在长碧楼,找到姚寅,所以也没解释。 一切都源于那时,有些事情,还真是有因就有果。 东哥哑然,回想了下,但记忆好像不是很清楚了,“是么?” “就是。所以,破除这谣言的任务,也非东哥莫属了。”姚婴直接把锅给了他。 无话可说,东哥倒是真的不记得这事儿了。但,这也不算谣言啊,她和齐雍两个人眼下,的确是不清不楚的。 尤其是这一路来,他所看到的,两个人私下里,必然发生了更多的事情。 顺着石阶,走上了半岛,有侍女等候在这里,显然她们是为姚婴准备的。 这个时刻,齐雍还真没管她,姚婴跟随着侍女,朝着上一次暂住过的地方走去。 顺着那小路走了没多远,果然便看到了紫阳花,而且放眼望去,紫阳花丛一直蔓延到小楼前。 这些紫阳花都是淡淡的蓝紫色,尽管眼下天色没有那么亮了,可是它们仍旧耀目。 这规模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转着眼睛,她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的确是被震到了。 迈步往前走,走到花丛边缘,这紫阳花每一朵都好大一团,这品种太好了,培育的花匠手艺不是一般的好。 那两个侍女站在她身后等待,也不出声,恍若透明人。 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那偌大的花团,花朵娇艳,入手柔软,这花太漂亮了。 发出轻轻地感叹,她还真想摘下来一朵。喜欢是喜欢,但辣手摧花这种事儿她也做。 又仔细的摸了摸,随后她朝着小楼的方向走,那只手一直都在花丛之上。一路摸着,不自觉的弯起眉眼。 如果说,这是孟乘枫用来泡妞儿的方式,那他真是个高手。 留荷坞出情种这话她之前听过,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当然了,如孟乘枫他父亲那样子喜欢集相同邮票的爱好也是不敢苟同。一脉相承,这情种两个字,是褒是贬就未必了。 终于走进了小楼,那两个侍女其中一个在前带路,另一个则快速的开始燃灯。 还是上一次她暂住过的地方,一切都没变,这就是留荷坞待客的地方。 第一次来留荷坞,去的是孟乘枫居住的小岛。那座小岛也很好,很清净,但观景不如这座小岛。 在属于孟乘枫的那座小岛上,似乎有一些什么,可是姚婴稍稍想了一下,却没有抓住。 她的记忆力并没有达到过目不忘的程度,眼下越是使劲儿的想,却偏偏是一片空白了。 侍女捧来了干净的衣服,要她更换,而且那衣裙从内到外都是红色的,质量上乘。 “这是、、、”她有衣服,在护卫那里,包裹都是他们拿着的。应该一会儿就能送过来,因为里面还有一些私人所用的物品。 “姑娘,这些衣物都是新的,是专门放置在此处的。眼下看姑娘身上的衣物颜色,想来这里的衣物就是给姑娘你准备的。”侍女可是很聪明,一下子就对上了。 这倒是让姚婴很意外,她摇了摇头,又后退两步躲开,“无功不受禄,先放回去吧。”衣服都准备好了?莫名的有点儿压力。 侍女有些尴尬,看姚婴如何都不想接受的样子,没办法又把衣物重新放回了柜子里。 环顾了一圈,这房间的陈设没变,就是床上的纱幔和被褥换了,换成了浅浅的红色,还挺好看的。 但,越是这样,就更让她觉得不舒服了。 这孟乘枫,到底什么意思? 真想泡她?什么眼神儿,得高度近视加散光。 轻轻地甩了甩头,站在窗边往楼下看,灯笼的光照下,那些紫阳花的颜色加深了些,看着更华丽了。 171、醋意(二更) 夜幕降临,这院子里的紫阳花在灯火下真是另有风情,变了一种颜色,更显妖异。 听说有一些紫阳花的品种有异,可以用肥料让花朵变化颜色。有一种方法就是,在花根下面埋死人,血不能流尽,须得埋在花根下让尸体的血液慢慢流出来。 花根吸收了血液,再享受尸体变成肥料的过程,颜色就会改变。 应该每个技艺高超的花匠都有自己独特的培育方式,这种颜色的紫阳花很少见,也不知是如何培育出来的。 护卫把她的包裹送了过来,姚婴换了衣服,便趴在二楼的窗台上看下面的花。 今晚也不知有什么节目,但一直到现在为止也没人来通知她,那两个侍女也守在下面,看样子她今晚的确是就只能待在这儿了。 姚婴倒是着急想见高季雯,她随着孟梓易返回了留荷坞,在那孟梓易瞧见了她手上的指环之后,过去那么多天,也不知他到底都做过了些什么。 而且,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就如他最初露出的恐惧。时间久了,自己就能自如的遮盖住了,不真实了。 有人顺着花丛之间的小路走了过来,是两个侍从,每个都端着一个托盘,是来送饭的。 看这样子,显然她是不用出去了,今晚也没什么节目。 耸了耸肩,姚婴关上窗子,主动的坐到了桌边,等待。 很快的,上楼的声音传来,之后侍女走进了房间,两个人端着托盘,力气还挺大。 晚膳丰盛,就如上次来时吃到的一样,大部分以荷入菜,从花到籽再到根,物尽其用。 还有一壶特别清甜的茶,也是上次在这里喝过的那种。 虽说在这古代夜里没什么娱乐消遣,但是对于富贵人家,能享用到如此美食,倒也真的比得过那些娱乐活动了。 姚婴吃饱喝足,洗漱一下便吩咐那两个侍女去休息,她也累了。 躺在床上,许是因为吃的太多,消化之时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很快便迷糊了。 一路上颠簸,没吃好没睡好,到了留荷坞,终于平静下来,这里又安静的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整晚姚婴都没有醒过来,睡得特别好。 一清早,太阳还没出来呢,她就醒来了。 一直在荷包里睡觉的赤蛇也把自己肚子里的食物都消化完了,它也爬了出来,就在床下来回转悠着,一副急急等待姚婴醒过来好带它出去玩儿的样子。 坐在床边看了它一会儿,姚婴随后就笑了,抬手抹了抹睡得发肿的眼皮,“别着急,姐姐一会儿带你去玩儿。” 下床,穿衣服洗漱,她动静不大,楼下那两个侍女也根本没听着。 收拾完毕,她随后走出房间,赤蛇跟在她身后,身体上失去的那些鳞片已经有再生的迹象了。 它就像个小孩儿一样,晃晃悠悠的跟着姚婴,她速度不快,它也慢慢的跟随。 楼下,有一个侍女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另一个大概在房间吧。她们也是轮值的,两个人各守半夜。 走出小楼,入目的便是那一大片的紫阳花,环视一圈,姚婴不由笑起来,真是美好。 顺着花丛的边缘走,她的手指落在上面,其实这紫阳的花期也不长。眼下开的这般茂盛,也不知能支撑多久。 想想还真是几分可惜,待得落败了,只剩下花枝,也没什么看头了。 在马上要走出这条小路的时候,姚婴终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手,扯下来一大团紫阳花,抱在怀中。 “真是好看。”抱在怀中,不由再次感叹,辣手摧花,亦是不觉残忍。 带着赤蛇遛弯儿,这座岛有一处观景的地方,路线记得清楚,姚婴抱着花,一路带着赤蛇,就到了那观景之地。 悬于半岛,能窥见远处数座小岛的风采。再往远处,茂密的荷田进入视线当中。 到达边缘,姚婴坐下,两条腿探出去,若是再往前挪一下,她就能直接表演个高台跳水了。 这水中有鱼,大清早的,似乎它们也很兴奋,不时的有鱼跳出水面。 “这岛上没有吃的,倒是这留荷坞老祖宗的岛上有兔子,可是你不能吃。唯一能吃的,就是这水里的鱼了。”把身边的赤蛇捏过来,跟它说了一通,也不管它有没有听懂,她就手一甩,直接把它抛了下去。 小小的身影瞬时被下面的水所吞没,不过眨眼间它就浮到了水面上,如同一片轻盈的柳叶一般。它咻咻的窜出去,一头扎进水里,片刻后,一条还在流血的小鱼就肚皮向上的翻到了水面上,死掉了。 坐在那儿往下看,姚婴也很满意,只要吃饱喝足,它就能老老实实的在荷包里睡觉。休眠,肚子里食物充足,它的鳞片也能快一些的长出来。 太阳从天边露出了脸,金色的阳光一点点的撒到了姚婴的身上。 而不过是两刻钟的时间,下方的水面上已经飘了一片的死鱼,甚至某一时往下看,好像这一片的水都变成了血色的。 没吃到咽不下去的程度,赤蛇是不会上来的。姚婴也不急,摸着怀里的紫阳花等待着。 蓦地,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缓缓回头,看到的便是昨晚服侍她的侍女之一。 “姑娘,原来你在这儿。”侍女气喘吁吁,可见找她不是找了一会儿了。 “这儿风景好,我来迎接日出。”当然了,如果能忽略下面水面上飘着的死鱼,她这话还是很具有说服力的。 “姑娘,刚刚公子派人来了,说今日姑娘若是方便,便前往梅花岛。”侍女站在那儿,一边说道。 点了点头,这事儿本就是个由头。不过,她倒是也想瞧瞧那梅花岛上的梅花,品种稀奇。 “可是刚刚二公子也派人过来了,雨禾夫人听闻姑娘来了,要来为姑娘接风。”侍女接着说道,这一大早来找姚婴的不止一拨。 高季雯?姚婴略思虑,随后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再晒一会儿太阳。” 兔子什么的不重要,高季雯才重要,得去回了孟乘枫才是。 往下看,这下面一片的水面上都是翻着肚皮的死鱼,粗略估计,起码得有四五十条。 大大小小,小的看起来一个巴掌那么大,大的看起来起码得有七八斤。若不是这赤蛇毒性大,其实完全可以把它当成鸬鹚来养,专门捕鱼。 正看着呢,姚婴忽觉得这后颈一阵凉风,之后后背的衣服被抓紧,那股力气向前一推,她整个人便离开了这看台边缘,悬在了半空。 怀里的紫阳花掉了下去,她眼睁睁的看着它摔在水面上,花瓣掉落。 挥舞四肢,却又觉得不对,立即静止下来。只是这般看着下方,她忽然一阵晕眩,“好汉饶命!” 她根本不知拎着她的人是谁,只是知道她现在无法攻击,而且只要一松手,她就得掉下去。她能在温泉里游几圈,可是这里、、、她是肯定不行的。 “邀约不断,你打算去赴谁得约?”那个拎着她的人开口了,声音低沉,掺杂着一丝火气在里头,但也绝对听得出是谁。 一听他声音,姚婴吊在嗓子眼儿的那口气就吐出来了,“齐雍,你这样有意思么?吓死我了。”神经病。不过也早该想到了,在这座岛上,即便是有人真想害她也不太容易,到处都是人。 “又直呼本公子大名,谁给你的勇气?”齐雍没收手,反而晃动手臂,姚婴便也跟着摇晃。 闭上眼睛,姚婴是真的晕眩,尤其是看着下面水面上飘着的死鱼和那团碎了的紫阳花,她要是掉下去,是绝对不会漂浮起来的。 害怕归害怕,但她害怕起来是没有声音的,安静的害怕。 “取名字不就是为了让别人叫的?齐雍,快把我放下来,我觉得我衣服要碎了。”她好像都听到布料撕裂的声响。这衣服若是碎了,她觉得齐雍的手也未必会那么快的把她抓住。 “说,打算赴谁的约?”齐雍却根本不理会,他继续问道,非要知道答案不可。 “什么谁的约?你一直在偷听么。太没品了,还干偷听这种事儿。”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刚刚侍女说的那些事儿。脑子有问题吧,现在居然连这种事儿都干了。 “本公子光明正大的听。倒是你,太阳还没出来就偷偷摸摸的跑到这儿来,偷鱼?”齐雍扫了一眼下面,她的蛇祸害了那么多的鱼。 “你怎么知道我在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就来了?齐雍,你可真行,一直跟着我呢?”这是偷窥狂啊,她居然没有感觉,赤蛇也没感觉到。 金色的阳光下,齐雍单膝跪在看台边缘,听她说完,他只是哼了哼,也没否认。 “回本公子的话,打算去赴谁的约。”他接着问,相当执着。 “什么约不约的。你出现之前,我本来打算去回了孟公子,等雨禾过来的。但你这么问,我忽然想好了,我要去赴孟公子的约,你满意了么?”知道他要什么回答,她却偏偏不那么回答。 一听这话,齐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手往下放,姚婴的身体也瞬时下降到了平台下。 她闭上眼睛,不吭一声,还真以为齐雍会在这时把她给扔了。 不过,瞬间的下降之后就停下了,那个拎着她的人探出身体来,一边看着她在下面缩成一团的样子,“紫阳花好看么?” 深呼吸,姚婴认输了一样的摇摇头,“不好看。” 齐雍冷哼了一声,终于大发慈悲的收回手臂。悬了许久的姚婴也终于重新回到陆地上,她直接趴在了那里,连翻身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她那可怜的样子,齐雍撩了下袍子席地而坐,用手指顺着她散乱的头发,“长碧楼也有紫阳花,就在本公子住处的后方,那里有一片隐藏在玉竹之中的花丛。种植了各种紫阳花,皆是这些年本公子亲手所植。待回去了,你去瞧瞧,天气冷了,楼里的人会去做保持温度的草棚,不会落败。” 趴在那儿听着他说,姚婴终于缓过来了一些。挪腾着坐起身,她弹掉衣裙上的灰尘,然后转眼看向齐雍,“我知道你喜欢紫阳花,庆江城里你的住处就有。不过,你真的应该去看看孟公子种植的这些,颜色很特别,开的特别好。” 原本温和了些的眼神儿忽然冷了下来,齐雍深吸口气,“你非要讨打是不是?” 眨了眨眼睛,姚婴闭嘴,她不说了还不行么? “能培植出不凡的花草也没什么了不起,本公子钻研了数年,寻常的花匠技艺不及本公子半数。”齐雍坐在那儿的姿势极其嚣张,当然了,说的话也一样。 有的花匠那可是祖辈就做这行的,他们有自己独门的手艺,都不外传的,就如同一些馆子能做出超级好吃的酱肉,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方一样。 他自大到这种程度,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姚婴看着他,原本很想骂他一句自大,可看着看着却莫名的笑了,“你厉害,天下之大,你最厉害,行了么?” 齐雍的嘴角抽了抽,之后转眼看向看台外独有的风景,“必然。” 抬手罩住额头,姚婴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也是无话可说。 “我要见雨禾,孟公子那儿,你去帮我回了?”片刻后,放下手,姚婴问道。这人吧,一直都挺喜欢听好话。但是,她也不喜欢说好话。以前都是为了‘生存’,生活所迫,不得不说。 可是,说了太多,总是会觉得厌烦。 脾气上来了,说话自然难听。难听的话他又不爱听,必然矛盾重重。 这几天一直如此,互不理会,其实也轻松。 但是,刚刚看他那样子,所有的不满感觉都化成了好笑。哪怕就是现在,看他板着脸,也挺好笑的、。 齐雍面无表情,看着她那微微弯着眉眼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当本公子是你的信使呢,还得给你传话?” 姚婴耸了耸肩,不去通传拉倒,她自己去呗。 “正巧本公子一会儿要找他议事,便帮你一次吧。”他很是‘勉为其难’。 ------题外话------ 有三更 172、醋意(三更) 阳光终于洒落到了水面上,那些肚皮翻上的鱼儿们看起来就更可怜了。破碎的紫阳花花瓣像是为它们举行葬礼而洒落在周围的,随着水面的晃动而飘摇,看起来倒是有些凄凉。 赤蛇终于吃饱了,小小的身体圆滚滚的,鳞片似乎都因为吃了太多而撑得爆裂开了。 正因为如此,它往上攀爬时就显得有些费劲儿了。边缘的石头并不平整,其实倒是有利于攀爬,可是它吃的太多了。爬到缓坡的地方就停下,歇够了,才再次往上爬。 别看是个动物不是人,但智慧也是有的。它极其的小心翼翼,预防自己掉下去,这个时候的表现,很是机灵。 而为了等待它,上头的人也始终没离开。姚婴没走,那个人也没走。 姚婴真是不知道他是何时就跟过来的,而且也不知躲在哪里,她和赤蛇都没发觉。 这是偷窥狂的行径,可以说极为龌龊和恶劣了。不过,他自带一股天上地下他最大的模样,就算说他龌龊恶劣,他也不会承认的,没准儿还会倒打一耙。 这种人有多讨厌,只是想想就觉得恨不得一拖鞋拍死他。只不过这会儿,看着他那样子,姚婴却莫名的觉得他很可笑。 姚婴很想跟他说一下高季雯的事儿,想问问他,这一年来,高季雯有没有正常的向长碧楼报备。 也想知道,在他心里,高季雯现在是个什么样儿的情况。他有没有把她归类为叛徒,或者是,对她的疑心有多大。 可是这个人,坐在这儿将近两刻钟,都是在胡说八道,鄙视留荷坞的花匠手艺,顺便吹捧自己有多天资聪颖。他学着培育紫阳花,完全是自己琢磨的,没请教过任何人。 又说这留荷坞的小岛天气不适合养紫阳,再好的品种到了这里最终都会枯死。 他说这种话,姚婴是不信的。单不说这小岛环境适不适合养花,那留荷坞祖奶奶所在的梅花岛可是种满了品种奇异的梅花,四季开放。由此可见,留荷坞的气候是不错的。 而且,可能会因为小岛土壤的特殊性,花儿会开的更妙。就像这小岛上的紫阳,颜色奇特,别处少见。 姚婴不是很喜欢听别人如上课一样的说话,尤其是在明白他胡说八道的时候。 只是,现在她也顾不上什么想听不想听了,看他那可笑的模样,她觉得他很有去演戏的天赋。若在那个世界,再不济也能混个演员当一当。 “这样吧,自从在公子手底下做事,公子也教了我不少的技艺。待这次回长碧楼,公子传授我一些培育花草的手艺吧。能做公子的徒弟,我想我都能比得过皇宫里的花匠。”开口,姚婴如是道。违心的吹捧,只是想结束这个话题而已。 齐雍微微扬起下颌,优越的长腿伸到看台边缘晃了晃,“给你这个机会。” 暗暗的撇嘴,总算是结束这个话题了。 “一会儿可能雨禾会过来,也没准儿会派人接我去她那儿。我和她以前就认识,虽说不是多好的交情,可在进入长碧楼之前的模样,我还是十分了解的。如果她真的犯了错,我希望公子能网开一面,看在高威高将军的面子上。”她看着他,一边说道,话语之中带有试探。 许是真没想到她会忽然之间把话题转到这上头来,齐雍看着她,之后便笑了。 “她是否叛变,也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最初本想将她安置到孟乘枫身边,但失败了,她的任务也就失败了。”齐雍淡淡道,这种时候,他是完全不留情面的,和刚刚的样子也是天差地别。 “孟公子没有看上她,那是因为他不喜欢那个风格,你们把她调教成一个风尘女子,像面团一样。若是依着她的本性,没准儿就成功了呢。”若说高季雯任务失败,那长碧楼也有一半的责任。 “所以,你是说本公子最初估算错误了么?”什么风格不风格的,这一点他的确从未想过。 “对,你就是用错了计谋。”没那么多力气说好话哄他,他估算的就是错误的。当然了,也未必是他的错误,是负责调教高季雯的人,以及之后行使计划的人都出错了。 以为调教出一个绝美的女子,他人就能顺着自己的设想走下去。但,他们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世上的人各不相同。就像罗大川,出身那么好,从小到大嚣张至极,谁又能想得到他会喜欢上一个脑子不好的姑娘呢? “你若是现在想要警告我说,只有别人错,没有你错的时候,那我收回刚刚的话。”看他不吱声,姚婴叹口气,终于还是后退一步。 齐雍几不可微的眯起漆黑的眼眸,被她这么一说,他反倒像是被将了一军。 “也或许,是事前对孟乘枫的了解太少了。本公子认识他这么多年,的确未见过他对哪个姑娘上过心,就更别说了解他的喜好了。”其实回想一下,的确如此。 微微歪头,这就结了,还是长碧楼最初的工作没有做好。对症下药,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忽然的,齐雍一手拍在她脑门儿上,“他是什么喜好与你无关,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更不要自作多情。” 莫名其妙被拍了一掌,姚婴眼前阵阵发花,懵了片刻,她这火儿瞬间就上来了。 “你脑子进水了吧!”直起上半身,她就开始朝着他挥拳,也不管打到了哪里,发了狠似得拳头如雨点儿。 齐雍身体向后躲避,她这拳头尽数落到他肩膀和胸前,快是快,但没什么力气,和捶背差不了多少。 看着姚婴这小丫头跟发疯了一样的扑打过来,他向后闪躲,她愈发逼近。 原本就是席地而坐,他仰着仰着就直接躺在了地上。姚婴发狠,一条腿压在他肚子上,两只拳头噼里啪啦的往他身上落。似乎是不解气,也似乎是在这期间看到了齐雍还在笑的脸,她的拳头就直接奔着他的脸过去了。 她落拳的速度快是快,但也敌不过齐雍的手速,在她的拳头即将落到他挺拔的鼻子上时,他的手便迅速的挡在了鼻子前,她的小拳头也落在了他手里。 握紧,齐雍随后腰背发力,翻转而起,便将那个原本压在他身上暴打他的人按在了地上。 悬在她上方,齐雍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儿,被她呼吸时的气息打的有些睁不开眼睛。 “胆大包天。”他低声叹道,视线在她的脸上缓缓地转了一圈,好似将每一寸都仔细的看了一遍,最后落到了她的嘴唇上。 原本还冒火,接触到他的眼神,姚婴就瞬时平静了下来。而且随着他看自己,她汗毛也开始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 俯下身体,距离她更近了些,齐雍原本抓着她的拳头,随之也缓缓地舒展开她的手,十指相扣。 “这几天可还高兴?你的招数的确是有分量,本公子这几日心情极为不佳,源头就是你。这种把戏日后不要用了,十分伤神。”伤神到让他没时间和精力去思考别的。不得不说她这个小丫头是真的狠,这几日不动声色,好似根本不受影响。 所谓的放长线钓大鱼,她运用的是炉火纯青。 “我还好,还觉得挺清净的。”什么叫做把戏?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难听。 一听这话,齐雍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但好似没有什么作用,“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真的很生气么?”没好脸色是真的,但好像除了没有好脸色之外,他也没表现出别的。例如暴跳如雷之类的戏码,若是真生气,最起码能一脚踩死一个人才是。 “我生气你还很高兴是不是。”低下头,更靠近她,齐雍的眼睛清楚的倒映着她的小脸儿。 “最起码那就能证明,我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力气不如他,但在别处胜了一筹。 齐雍抽了抽嘴角,看着她那略显骄傲的样子,终是忍不住朝着她欺近,薄唇落在了她的眉心间。 眉心受袭,姚婴便闭上了眼睛,除了自己的血在朝着脑袋上涌之外,感受到的就是他下巴上的胡渣好扎人。 贴在眉心,齐雍很久之后才撤开,却也只是撤开一点点而已,他的呼吸在她的额头上吹洒,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如这般乖乖听话多好。”这个样子倒是真的乖巧,不会说那些气人的话,更不会故意搞小动作。 闭着眼睛,姚婴也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是暂停的。 就在这时,一个圆咚咚的身影顺着看台边缘的石缝爬了上来,费劲儿的扭动着身体,慢悠悠的爬到了那一上一下的两个人旁边。 赤蛇扭过来,齐雍便看到了,起身,顺便将姚婴也拽了起来。她此时可完全没有了爆发挥拳的强硬,被齐雍扯拽,她软的像是柳枝。 “你这条蛇祸害了多少留荷坞的鱼?这里养的鱼,和梅花岛的兔子差不多,并不是供人食用的。大老远的带着你的蛇,跑来留荷坞偷鱼,估计到时再也没人邀请你来做客了。”齐雍一手仍旧扯着她,另一手把那圆滚滚的赤蛇抓了过来。它也真是不知吃了多少,细长的身体好像已经不能再动弹了。 姚婴看着被齐雍拿在手里的赤蛇,它起码得吃了几十条鱼的心脏才能把自己撑成这样。 伸手,把它夺过来,她扫了齐雍一眼,随后将它重新装回了荷包里。 它吃饱喝足,就能休眠了,这样有助于它鳞片的再生。 “我又不会把它抢走。”捏住她后颈,齐雍几分不满她的态度,明明刚刚还很乖顺羞赧的。 把荷包挂好,姚婴再次扭头看向他,“你管我偷什么呢?没有动物给我的蛇吃,我就只能让它去吃人了。” “就不怕它吃了狼心狗肺的人,会被毒死么?”齐雍低头问,这话又像是意有所指。 “吃了公子的确会死。”哼了一声,姚婴瞟了一眼他的下巴,都是胡渣。兴许根本就吃不到心脏,就先被他的胡渣给扎死了。 齐雍无言的笑,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给你个嚣张的机会,想如何便如何吧。”拿她没办法,把戏太多,狡猾无比,他承认他不是对手。 “我的蛇回来了,我也得回去了。公子记得给我传话,免得孟公子还以为我不识抬举呢。”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她转身迅速离开。 临走之时不忘提孟乘枫,齐雍的好心情瞬时跌下几分,不过看她匆匆逃走,他最终还是笑了。 她若真是一直乖顺听话,兴许,他还真不会这么上心。 其实她说的对,雨禾最初的任务失败不能全部怪责到她一人身上,是所有人都估算错误了。 姚婴风一样的返回小楼,的确是逃走的,再面对齐雍,她真是会尴尬到极点。 这个人、、、她不知如何形容了,反正,有点吓人。 她返回小楼,高季雯就已经派人过来等着她了,是两个侍女。 见姚婴回来,她们俩先是请安,之后转达高季雯的话,邀请姚婴过去,她已经准备好餐点了。 果然是要去她那里,姚婴也没拒绝,准备了一下,随后便跟着她们走了。 一路顺着小岛走下去,那两个侍女在前引路,姚婴在后面跟着,瞧着她们俩走路的步态,发觉她们俩可能会武功。 走路很轻,而且这一路下坡,两个人的步伐未见一丝的乱,不似她一直身体后坠,条件反射的和惯性抗衡。 一直到了码头,一个侍女旋身跳到了小船上,这也印证了姚婴的想法,她们的确是有功夫的。 只不过,高季雯身边的侍女有武功,想一想不禁觉得有点奇怪。 在疑惑之中,她被另外一个侍女带着也跳到了小船上,小船晃晃悠悠,她也不由坐了下来。看着她们两个撑篙,这小船迅速的离开了码头。 173、变心(一更) 那两个撑篙的侍女动作极快,臂力十分厉害,好像也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她们俩只是挥动了几下手中的长篙而已,这小船就距离那小岛很远很远了。 能遥遥的看见她之前所在的看台,在这个方向看,那看台真的很高。 也不知齐雍还在不在,他若是还在那儿的话,应当能看得到她。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还有一股被胡渣扎到的感觉。原本应该不是什么让人很痛快的事情,她却无缘由的弯起了嘴角。 摇了摇头,刚刚那份儿尴尬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而且这会儿忽然对尴尬的自己很无语。 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小船已经行驶到另一座不知名的小岛旁边,但是却并没有停下,反而沿着边缘直行,继续往前。 孟梓易和高季雯居住的小岛似乎距离这边挺远的,这留荷坞的每一个人都各有居住之地,若是没事儿,不会互相打扰,这种方式真是挺不错的。 小船一直在前行,中间路过了三四座小岛,之后便朝着一座不高,但面积很大的小岛而去。 那小岛上绿树葱葱,就连码头四周都是绿树,那码头被打造的像是一条秘密小径,十分特别。 侍女缓缓的将小船靠在了码头边缘,其中一个先跳上去,另外一个辅助姚婴,这才上了码头。 脚踏实地,姚婴转眼环顾,这小岛要打造的更有人味儿。日常居住之地,和会客的地方,的确大有不同。 侍女在前带路,顺着小岛上铺就的石子路前行,走路之时,还会发出轻轻地声响,刷拉刷拉的,像下雨一样。 高季雯就住在这儿,如果她没有进入长碧楼,想必也会被嫁给这样的人家,然后过这种平静又富足无忧的生活。 可是,一切都改变了,许是真的命运弄人吧。 走过石子路,开始顺着坡度适宜的台阶往上走,这小岛不高,所以台阶也是缓缓的,走动的人不会太累。 终于,看到了修建的别具一格的建筑,不是那种单独的小楼,而是从下至上的连接,这里的房子建造的也十分特别。 而且,从这儿也看得出来,留荷坞真有钱啊! 每一座小岛都与众不同,且建筑绝对精品,不是那种豆腐渣工程。 在这大越,怕是再也找不到一家这样的皇亲国戚了。 若是拥有这么多,还和巫人有牵连,那纯粹是找死。 这小岛种植了很多的木槿花,这木槿花朝开暮萎,眼下这时正开放。 边走边看,所有的木槿花颜色都很深,达到了妖艳的程度。 终于,侍女带着她上了一条走廊,顺着走廊,朝着小岛的后方走,最后进了一个单独辟出来的小院儿。 这小院儿的墙完全是以木槿花打造而成,院中的小楼更是如此,连木料的油漆颜色都配合了木槿花的颜色。 随着侍女进了这小楼,入眼的便是摆放在桌子上的餐点,果然都准备好了。 “阿婴姑娘先食点心,奴婢上楼请夫人下来。”侍女请姚婴坐下,一边说道。 “好。”点了点头,姚婴坐在桌边,看了看这一整桌子的各种各样的点心,果真是具有留荷坞特色,颜色鲜艳,每一样都散发着一股清甜。 捏起一个粉红色圆形的点心,正好可以整个放进嘴里。入口软糯,甜度适中,这做点心的人手艺真不错。 这富家的主人,日常的生活就是如此吧,没有什么需要忧愁的,每日做的也就是享受了。 不由再次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感慨来,若是高季雯没有进入长碧楼,她过的就是这种生活。所以,即便她现在可能心不在楼中,也忘了自己的任务,其实也无法责怪她。 尝了几样点心,姚婴又自己倒了一杯甜茶,先嗅了嗅,有一股荷叶的气味儿,更近似于某些晒干的可食用叶子,可具体要她说,她是说不上来的。 品尝了一下,味道不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甜,倒是那股说不清的叶子味儿挺重的。 这留荷坞花样繁多,似乎每一座小岛的主人癖好都不同,饭食习惯也不一样。 边拿着杯子喝,姚婴一边抬眼往二楼看,没有人下来,不知这高季雯在搞什么,睡过头了? 眨了眨眼睛,姚婴忽然间觉得,从身体深处,生出来一股凉意。 那股凉意顺着皮肉往外蔓延,最先抵达的就是手,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手指的皮肉好像有点发麻。 视线落在了杯子里,杯子里还有她喝剩下一半的茶,盯了那茶一会儿,她又抬眼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瞬时生出一股不详的感觉来。 放下杯子,她随后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二楼,她便转身往外走。步子不快不慢,尽量的保持自如。走出小楼,她并没有着急离开,反而走到院墙边缘去看木槿花。 面对着木槿花,她看着自己的手,稍稍活动一下,麻木感仍旧在,并且,明显在朝着她的手臂蔓延。 心里头已经肯定了自己喝的茶有问题,可是,一般的东西是不会把她怎样的,她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身体。 可刚刚那茶,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的茶而已,缘何会让她发冷又手发麻? 抬手抓住一朵木槿花,她的手指稍稍有点不听使唤,但还好,她现在还能控制。 下意识里,她觉得她应该尽快离开,但是,心里又隐隐的觉得不对,若是走了,没准儿她就输了。 咬紧牙根,深吸口气,不能走。 “阿婴,你怎么出来了?”高季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如既往的十分温柔,温柔到柔弱。 转过身,她顺势把那朵木槿花拽了下来,“在看你院子里的花啊。原来你喜欢木槿,这整座小岛都是木槿,很漂亮。”看着高季雯,她还是那个样子,可是,姚婴疑心已起,此时此刻看着她,她好像忽然之间体会到了齐雍的心境。不是他多疑,而是人心真的太容易变了,在自己还没有感觉的时候,对方却已早已不是原来的她了。 174、变心(二更) 捏着木槿花,姚婴缓步的朝着高季雯走过去。她看起来还是那柔弱的样子,眉眼间带着清浅的笑意,她好似天生就如此温柔。 “我只是喜欢而已,但夫君以为我是特别特别喜欢,便在这岛上栽种了很多。这木槿很顽强,而且越来越多。”轻轻地挽住了姚婴的手臂,高季雯带着她缓缓地走回了小楼。 姚婴的双手是麻木的,但也不是麻木到控制不了。只是那种麻木的感觉沿着双手朝着双臂而行,她两条胳膊都开始隐隐的发麻了。 回到小楼,两个人在桌边坐下,高季雯几分热情的给她介绍这些糕点。 她和孟梓易居住的这座小岛有专门的厨子,那位专门做糕点的厨子手艺特别好。会做很多种宛南特有的点心,被雇佣到留荷坞之后,又用留荷坞特有的荷加入糕点之中,花瓣,荷叶,莲子,藕根,各种材料皆用上了,使得每一道点心的味道都不一样。 之后,就介绍了那茶,高季雯说这茶是用干荷叶和干燥之后又炒制了一番的干荷蕊冲泡的,只放了一点点的花蜜,味道特别好。 看她面前的杯子还有一半,高季雯又拿起杯子给倒满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没想到你真的会这么快就来留荷坞了,敬你。”高季雯举杯,看着姚婴,满带诚意的样子。 看着她,姚婴乌溜溜的眼睛固定在她的笑脸上,这长碧楼的人,大概都有演戏的本领。从上到下,皆是如此。 缓缓的拿起杯子,姚婴点了点头,之后便送到了嘴边。 高季雯看着她,一边将自己杯子里的茶一口饮尽。 姚婴抿了一口,视线却一直都在高季雯身上,她似乎不知道这茶有问题一样。 放下杯子,姚婴看着她,她只是看起来动作还顺畅而已,但实则自己的手控制起来,并不容易。垂眸去看自己的手,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 在外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这手指上的神经都麻痹了。 “怎么不见孟二公子?”看着她说道,姚婴一边将手拿到了桌下,她试探着重复握拳的动作,指尖已经全无感觉了。 而且,从脏腑深处,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凉气。其实她经历过很多次凉气侵袭,但,都是从外向内,这一次,是从内向外。 “夫君在和草坞的管家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你也知道的,长公子他身体不适,所以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了夫君。”高季雯轻声回答道。 “那孟二公子可真是忙碌,依我看,孟公子的身体,还得养很久才能恢复。雨禾,你近来可好?这几次看见你,似乎都恹恹的,好像身体不太好。”微微歪头,姚婴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纯善而无害。 高季雯倒是有片刻的迟疑,然后摇了摇头,“我只是、、、” “说实话,我并不想听那些无谓的搪塞。其实现在想想,见你的这几次,你有多次说话都是在搪塞。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连我这样的都骗不了,更何况人精。”她面色一变,已没有了纯善无害,因为无表情,她的眼睛看起来就特别的瘆人。 高季雯一哽,转眼朝着小楼外看了一眼,她刚刚出去,那两个侍女也跟出去了,但没有再跟进来,只是站在院子里候命。 “你无须看她们,今日你请我过来,怕是也没安什么好心。这茶有问题,想来是只对我有作用。但要让你失望了,我喝了这茶,没什么感觉。”说着,她放在桌下的两只手蓦地用力一拍,指环相撞的声音是最大的一次,极其刺耳。 那外面两个侍女在听到这声音之后便身体一抖,随后相继的翻起白眼儿,便砰的两声倒在了地上。 而这边距离姚婴最近的高季雯也因为那声音耳膜剧烈一痛,抬手捂住耳朵,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色冷然的姚婴。 “实践出真知,这回信了么?你和孟二公子到底怎么回事儿,是想试探我,还是想杀我呀?我和你虽说没有太好的交情,但好歹也算同僚。这般对待同僚,不是很厚道。”她的双手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她这一次用了那么大的力量,就是因为控制不了了。 而这茶的作用她也明白了,就是为了控制她的,让她发挥不出来。但很可惜的是,她在刚刚随着高季雯进楼之前就先下手为强,把两个金钱蛊留在了外面。 而这指环本就不控蛊,刚刚发出那么大的声响,只是让她们耳膜刺痛和目眩,就更能证明这茶是专门对付她的,让她失去控痋的能力。 所幸她除了能控痋外,还能控蛊。腕上的链子依旧管用,才能控制的了留在外面的金钱蛊,去攻击那两个如同看守一样的侍女。 这茶是能控制住她一部分的能力,但他们可能没想到,她还会别的。 耳朵的刺痛终于消减,高季雯才放下双手,看着姚婴,她明显脸上有难以掩饰的惊慌。 “大壮、、、我、、、”她开口,甚至叫出了姚婴本来的名字。 “所以,你们今天真的要杀我?”挑眉,姚婴甚至笑了起来,他们的胆子比想象中的大啊,居然想在这儿杀了她? “不是的。只是、、、”高季雯摇了摇头,可说了几个字又说不上来话了。 “是孟梓易的主意。他想杀我,为什么?他和巫人有什么牵连?”要杀她,应该就是确认了她可能是鬼母。 “我不清楚。只是夫君说,你有很大的可能是巫人。你一个巫人混在了三公子身边,又与长公子过往甚密,而且数次的表示出要和我交好的样子,你目的不纯。”高季雯说着,这些话听起来好像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我是巫人?我是不是巫人,你不知道么?”姚婴觉得有些荒唐,高季雯是脑子进水了么?孟梓易这种话她也信了? 就算孟梓易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但高季雯她不知道么? 他们家的事情,高家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祖上几代做什么的,都可能知道。 孟梓易说出这种话,她也会相信,她的脑子真的坏掉了。 “可是阿婴,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夫君说,只有巫人中最有权利的人,才会戴着那些东西。”高季雯有些崩溃,她眼圈都红了,但又不知是因为谁而红。 她看起来情绪一直都控制的很好,温柔柔弱,可是这会儿,她那些面具都卸下来了。 她就不是个很坚强的人,一向只是假装坚强。在这个地方,她也没有可信的人。那个需要她盯着的男人,说的话却很轻易的影响了她。 “孟二公子还很了解嘛。”胳膊用劲儿,把两只手从桌子底下拿上来。她的手指呈最自然的形态弯曲着,她想把它们伸直都不行了。 看见她手指上的那些指环,高季雯站起身,后退了两步,“阿婴,你自己说,这是什么?” “我与你说了,你也未必明白。倒是孟二公子对巫人的了解,可比我们长碧楼了解的多。我们去见他吧,他务必得交代清楚。齐雍可就在这里,孟二公子躲不过去的。”她也站起身,双臂麻木,开始蔓延到上半身。但好在上半身还没有达到双手那种麻木的程度,不至于让她说不出话来。 “阿婴,我、、、无论如何,他是我夫君。而且,他估算错误,眼下也没有伤害到你,你也不要伤害他好不好?若实在不行,便将公子请来,咱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高季雯上前,抓住姚婴的手臂。说起了齐雍,她真的有些害怕了。 看着她,姚婴忽然觉得她真是幼稚,“你想跟齐雍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高季雯似乎也想起这是不可能的,明显面上一沉,之后也放开了姚婴。 “你带我去见他,若是他真的是无辜的,没有任何的问题,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我不会与公子提起一个字,我说到做到。”高季雯越这样,就越证明孟梓易有问题。只是,这个女人完全被糊弄了,她好像根本不会往更深层次的去思考了。 想想她以前,似乎也只是单纯而骄纵,她本就不是个工于心计的人。 受到了再多的训练,她还是原本的她。 “好。”考虑了一下,高季雯便同意了。但也由此可见,她真的很在意孟梓易。 她在前带路,姚婴也跟随在后面,从那两个中了金钱蛊昏厥不醒的侍女身上跨过去,姚婴试图用手把衣服里的荷包扯下来。可是把手抬起来,但手指头却不好使,根本就没办法。 阳光洒在身上,但她心里却不断的在发凉,试图了几次,两只手都没办法把荷包拽下来。 高季雯在前走,顺着回廊往小岛上走,姚婴的步子有些慢。边走边环顾四周,这小岛上好像还真没有什么人。花草繁茂,很具有生活气息,但是这会儿瞧着却好生诡异。 终于,顺着这走廊走到了这小岛背面距离岛顶最近的一处高台上。 高季雯先走上了高台,这高台面积不过二十平方,和那座待客的小岛上的看台差不多,就是个观景的地方。 只是这个高台明显是用来观看日落的,边缘连栏杆都没有,往下看,就是水,而且这里比另外一座小岛的看台要高得多。 这里的水似乎也要更深一些,水在荡漾,不断的拍打到下方的石壁上,甚至发出了海浪才会有的声音。 从边缘的台阶上下来,姚婴环顾了一圈这里,再看向站在正当中的高季雯,“你是打算在这里将我杀了灭口么?是你太单纯,还是脑子坏掉了。” 高季雯的脸上有那么一丝被拆穿后的窘迫,不过,她却也没否认。 听着下面水拍打的声音,姚婴因为无语至极而笑出声音,“你要把我推下去么?我知道你会一些皮毛功夫,但你要想好了。我若掉下去,你也不会存活的。” “大壮、、、我不想的。可是,作为一个女人,我身不由己。从没有人问过我是否愿意,被送进长碧楼,父亲是为了家族,我一个庶室所出,我就没有留在家中的权利,必须得把自己奉献出去。进了长碧楼,也没人征求过我的意见,就让我学那些勾引男人的东西,然后把我送到妓馆,让我做妓女。大壮,我家祖上世代武将,我最后变成了妓女?多可笑!要我去勾引孟乘枫,我没有成功,反倒他弟弟看上我了。他们退而求其次,把我像累赘一样的卖给了他。我好歹也是高威的女儿,我居然只能给人家做妾。”高季雯轻声的说着,可是心中的不甘和愤怒却与声线高低无关,走到这一步,是她在皇都高家做小姐的时候从未想过的。 姚婴看着她,身体也缓缓地靠在了旁边的石壁上,她上半身都麻木了。 但是听她说这些,她心中也有所感触,在这之前,每次想到高季雯,她心里都有这种可惜之情。 “他对我很好,明明有怀疑,但还是很好。去年,我有了身孕,但是小产了,他抱着我哭了很久,说很对不起我们。其实,抱歉的是我,我一直都在骗他。从你上次主动的和我走近又邀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和公子都开始怀疑他了。公子、、、被他盯上,谁又能得善终。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如先下手为强。”小声的说着,似乎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她转过脸来,盯着姚婴,好像打算要先从她下手。 靠着石壁,因为那麻木感,她上半身已经使不出什么力气来了。 “你不用把这些都揽到你自己身上,就是那茶,也绝对不是你能做得出来的。”专门对付鬼母的茶?高季雯又能知道什么。 孟梓易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就说明他可能知道的更多。 “大壮,对不起了。”说着,高季雯忽然从怀里拽出一根极为柔软的鞭子来。放在手中一甩,那鞭子犹如活过来一样,直朝着姚婴的脖子卷了过来。 ------题外话------ 有三更 175、变心(三更) 将门出身,高季雯尽管没接受过专业的武功师父的指导,但她也绝对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 她还很会骑马,不是寻常的闺中小姐可比。 那极细的鞭子在她手里像活过来的蛇一样,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的奔着姚婴的脖子过来,尖端自带卷起的弯度,犹如一个套圈似得。 抵达眼前的瞬间,姚婴拼了力气身体向后,那鞭梢扫到了她的脸,但脸颊的皮肉有些麻木,她居然都没感觉到疼。 一击失了准头,高季雯手臂一甩,那鞭子再次在空中划了个圆圈儿,重新朝着姚婴甩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圆咚咚但仍旧很细小的身影不知何时爬到了高季雯的裙摆上,它很费力但又并不笨拙的跳起来,犹如被弹簧弹起来的一样,就奔着她的脸跳了过去。 过于突然,高季雯被吓了一跳,迅速的后退闪躲,手里的鞭子也失去了‘精气神儿’,从半空掉落了下来。 赤蛇刚刚吃饱,身子还不是很灵活,圆滚滚的,但还是很细的尾巴却仍旧支撑起了胖了几倍的身体。被高季雯从身上甩下来,它却是一点都不落后,扭动着再次朝她扑过去。这次它也不准备往她脸上扑了,反而张大了嘴要咬她的脚,但凡它能够得着的地方。 高季雯在这高台上不断的闪躲,姚婴则靠着石壁,麻木感已经遍布了她整个上半身,正在朝着两条腿奔去。 有毒的东西基本上对她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但是今日喝的茶里面到底添加了什么,她真的尝不出来。 高季雯被赤蛇追的几次险些从高台上跌落下去,但赤蛇倒是也没咬到她,它才是真正的毒性剧烈,若是被它咬到了,一般人还真受不住。 被赤蛇追的体力急速下降,高季雯也明显是怕了,在被追到了高台和石壁夹角的地方,她终于是无路可退,卡在了那里。 而赤蛇翘起上半身。龇牙咧嘴,发出咝咝的威胁的声音,却没有再冲上前,只是摆出那样子来威胁恐吓。 姚婴尽力的在晃动手臂,她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但手腕也只是在轻轻晃动而已。 但,就算是这近乎于无的晃动,还是起了作用,赤蛇没有真的动嘴去咬她,只是在吓唬她而已。 刚刚高季雯一番话,将心中所有的不满都倾吐了出来,姚婴是理解的。 其实若真的细说起来,对她的确不公平。可是,又无法说谁对谁错,即便是这个任务不派给高季雯,还是会派给别的姑娘。 “大壮,我早就想过了。如果公子真的不会的对我们手下留情,那我也不会苟活。除了夫君,我对这世上的人也没什么留恋。如果你有机会见了我父亲,请你帮我代为转达,这辈子是我对不住高家祖上,无法像他们一样忠于大越忠于皇家,我终是自私的为了我自己,做出了对不起祖宗的事情。”高季雯看着那龇牙咧嘴的赤蛇,一看它漆黑的嘴就知道它有多毒。 “你现在留遗言也未免太早了些,我要见孟梓易。”凭高季雯这头脑,也做不到这些,必然有孟梓易在后面给煽风点火出主意。 被精明的男人利用的女人,真的像是被屎糊住了眼睛一样,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执迷不悟,甚至想了结性命。 高季雯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们是一定要杀个人才能了事。” “他若没问题,我们又怎么会杀他?你既然说了这种话,显然就是知道他有问题。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他和巫人是什么关系?杀我的目的又是什么?”高季雯的目的就是要遮掩,但姚婴觉得她未必知道全部的真相。 高季雯此时却不语,只是看着那不断冲着她龇牙咧嘴的赤蛇,最后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高台之上忽然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姚婴和高季雯同时抬头往上面看,但是这高台上还有石壁,且角度奇异,使得下面的人也根本看不到上面。 高季雯显得有些惊慌,她大概是担心齐雍杀上来了。 蓦地,一个通身漆黑的人从上面跃了下来,他大概是也没想到这下面有高台,本以为会直接落在水里的。 身体掉落到高台边缘,有一个明显不稳的动作,但最后还是落在了高台上。 看过去,这人全身漆黑,头上还包裹着黑布,但脸是露出来的,却极其吓人。 他的脸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唯独眼睛和眉毛留存,但两只眼睛之间的鼻梁上皮肉纠结凸起,使得他的眼睛像是什么冷血动物一样。 奇怪的是,他落下来的同时,原本还在威胁吓唬高季雯的赤蛇就猛地身体一扭,随即爬回了姚婴这边。 沿着她的裙摆,一溜烟儿的自己回到了她腰间的荷包里,藏了起来。 赤蛇的举动过于意外,连姚婴都没想到。她的脖子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看着那个毁容了的人,不知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也就在同时,石崖上方又有几个人跃了下来。那个黑衣人像是快速的做了判定,眨眼间掠到姚婴身边,一把将她扣在自己身前,他的手像鹰爪似得钳住了她的喉咙。 姚婴根本无力抵抗,她现在完全动弹不得,被那个黑衣人拖行,一直拖到了高台边缘。 被那只手钳制,背对着那个人,靠在他身上,能闻得到从他身上飘来一股血味儿。 而她面对着的,正是孟梓易,还有另外四五个劲装在身的人。 孟梓易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高季雯,见她虚弱的靠在石壁夹角间,他几步冲过去把她抱住,小声的询问她怎么回事儿。 而那另外几个护卫则呈扇形的将那黑衣人和姚婴给围住了,眼下除了跳下这高台,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姚婴也不知这个人为什么会选择她做人质,她又不是这座岛的主人。 不过,他钳制住她也有好处,这样就使得孟梓易无法看出那茶对她有什么影响了。 “放了她,给你生路。”单臂抱着高季雯,孟梓易看了看被当成人质的姚婴,沉着道。 那个钳住了她的人没有回答,他皮肉俱损的脸微微抽搐,眼睛在孟梓易等人身上扫了一圈,之后便拖着姚婴从这高台上栽了下去。 没想到这人真会跳下去,姚婴闭上眼睛,在同时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之后便落入了水中。 清凉的水漫过了脸和头,她也瞬时无法呼吸,身体也不听使唤,只能听之任之。 如果这个人把她放开了,她肯定会沉下去,必然不会像赤蛇那样跑到水面上漂着。 但,奇怪的是,那个人并没有把她放开,反而就在水下拖着她不知往哪个方向游,而且他速度特别快。 那一口气憋着,她很快就气竭了。那个人也在同时带着她浮出水面,各自呼吸了一口,便再次沉入水里,好像他在水里会游得更快一些。 被他拖拽着,总是在适时的时候浮上水面呼吸,她一直都没机会睁开眼睛,他往哪里游她都不知道。 终于,也不知过去多久,那个人忽然抓住了什么,然后出水,一并将她带了上去。 脱离了水,身体的麻木感更甚,姚婴躺在那里呼吸,嘴里不断的往外吐水,却是一动都不能动了。 用尽力气的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湛蓝的天空,全身上下都是水,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那些水给压制住了。 而那个人,就在她旁边,转着眼睛,瞥见了他在撑篙,这小船很快的离开了这里。 那个人全身都是水,背对着她,眼下也根本瞧不见他的脸。 但是能瞧见他一下一下撑篙而露出来的手,他的手也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皮肉纠结成一块一块的,看着特别的凄惨。 眼球始终向上,让她很是疲累。终于支撑不住的收回来,之后闭上了眼睛。 “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挟持我根本没用。”开口,因为蔓延上来的麻木感,她的舌头都不太好使了。 那茶的后劲儿可真是大,如何消除是未知,持续到多久是未知。 这个孟梓易,真是一团谜,很想把他控制住,然后好好的盘问盘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有用没用,一会儿才知道。”那个人回了她的话,嗓音沙哑,好像是被热油烫过一样,感觉耳膜都在被砂纸摩擦。 听到这声音,姚婴先是一诧,她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仔细回想,脑子里一闪,她忽然想到了。 第一次进入鬼岭的迷障地下时,那个把她抓住免于掉落进尸傀群的人。他像鬼一样的,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她还为此怀疑很久。 这个人,身份不明,他不像是巫人,但又在那里,好似十分熟悉地形的样子,到底是哪一方的,仍旧未知。 而且,为何又出现在这里?会在孟梓易居住的小岛上? 他撑着小船也不知在往哪个方向走,总之,很快的姚婴便看到了从头顶飘过的荷叶,看来是进入荷田的范围了。 小船从荷田之中穿行而过,荷叶发出刷拉拉的声响,她躺在那里,身体上什么感觉都没有,所幸呼吸和眼睛都还保持着它们原本的功能。 小船在荷田之中穿行了好一阵儿,忽然之间撑篙的那个人顿了一顿,好像在朝那个方向观望,之后又迅速的撑篙,两侧的荷叶都被撞得东倒西歪。 “是不是有人追来了?那你得快点儿了,留荷坞的人可能不咋地,但眼下在这儿做客的人很不好惹。你要是想痛痛快快的溜走,就把我和小船都留下,你水遁离开,能跑的快一些。”姚婴麻木着舌头,一边说道,像是劝人家放下屠刀的老僧。 “用不着你好心。”那个人回答,撑篙的速度却是更快了。 之前也在这荷田之中穿行过,因为方向和茂密的荷田的原因,小船的行驶速度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但是,这个人却是发狠了一般,数次小船和茂密纠缠成一团的荷叶撞到一起,险些翻船。 而且,除却这艘小船撞到荷叶时发出的刷拉拉的声响外,隐隐的,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破开荷叶的声响。因为太多,又各自纠缠,一时间都让人怀疑这里的荷田是不是被从下到上的撅过来了。 不知过去多久,太阳都偏西了,这小船从荷田之中钻出来,重见天日,速度更快。 姚婴在这期间数次的想要重新夺回控制手脚的权利,可是却无能为力。 终于,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悬在远处的高高的囚崖的身影,她也明白自己此时在哪儿,这个人带着她往囚崖这边逃呢。 选的方向不太对,齐雍今日可能一早就派人过来了,因为要检查囚崖深处的工程,时隔一年,不知如何了。 小小的船很快便抵达了囚崖边缘,那山形嶙峋怪石凸出的囚崖以躺在这里的视角来看,就像巨兽一样,若是它们倒塌下来,这下面的人就会被砸成肉泥。 小船靠近了其中一座石崖的边缘,那个人迅速的将手中的长篙扔掉,随后单手把躺在那儿的姚婴拎起来,从小船上跳下,沿着石崖下狭窄的石路迅速逃窜。 而也就在这时,姚婴也看到了水面上有七八只小船追了过来,距离二三十米左右。 在那人带着她转进了一条狭窄的石崖缝隙时,她分明看见了一个人影过于焦急的直接从小船上跃下来,踏水而来。 被拖拽进了石崖的缝隙,对比这所有的石崖它可能不值一提,但人抵达近前就会发现,这缝隙能容四五人穿过。 那人直接带着她进了缝隙,而也在同时,一道人影快速的飞奔而至。与此同时,一把几乎看不清形状的匕首顺着姚婴的头顶飞过,直接钉进了挟持她的那个人的胸口。 姚婴都听到了匕首扎进肉里的声音,本以为他会就此倒下,却不想他只是边倒退边淡然的将那把匕首拔了下来,随手扔掉了。 而且,他好像也没流血,可之前她还在他身上闻到过血味儿来着。 只是这短短一瞬,他就拖着姚婴又深入了数米,但那个甩匕首的人也追了过来,如同一阵风,又带着满满的杀气。 176、怨恨(一更) 这石崖下的缝隙里是黑暗的,没有光。偶尔的有破洞处,少见的泄露下来一缕光线,但很快就掠过了。 姚婴能感觉到齐雍在追,而且后续的人都追上来了。她一向认为齐雍的功夫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了,但是这个拖拽着她的人却更不能小觑。被匕首刺中,都完全没有耽搁他任何行动,反而速度好像越来越快了似得。 终于,那个人拖拽着她从黑暗之中退出去,头顶有光线洒落下来,这里是一处石崖缝隙的尽头,后面便无缝隙了,想要离开,须得跃上怪石嶙峋荒草横生的石崖。所幸这石崖并不是那种极其陡峭光滑的,相反荒草树木歪歪斜斜长了很多,石崖的凹陷之处又特别的多,如若进去了,说不准就真的能够藏身其中,他人也找不到。 退到此处,要带着姚婴跳上去已是来不及,因为齐雍已经追出来了。 光线下,姚婴清楚的看到齐雍青筋蹦跳的脸,漆黑的眼睛杀意横生。 他从那石崖的缝隙出来后,护卫等人也陆续的过来了。不只是齐雍的护卫,还有留荷坞的人。 挟持住她的人手就钳在她喉咙上,五指深陷她的肉里,他只要再多加一些力气,她的喉咙立即就会碎了。 以她做挡箭牌,那个人的后背紧紧地贴在石壁上,“再靠近一步,她必死无疑。” 他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无比阴郁,就像许久都没见过阳光一样的阴暗。 齐雍抬手,阻止后面的人再靠近,他看着那个人,之后又看向完全被扼住连声音都发不出的姚婴。 没有人说话,齐雍身后的护卫有些急躁,因为这种杀人方法是最快的,捏碎了喉骨,命再大也活不成了。 但是,齐雍却一直都没有表态,他好像在很艰难的做斗争。 许久之后,他后退了一步,“你走吧。” 掐在姚婴喉咙上的手松了一些力道,随后,他便带着她迅速的翻上了后面的石崖。荒草和长得歪歪斜斜的树木纠缠在一起,他拖着她很快的隐入了荒草树丛之间,也看不见齐雍他们的身影了。 姚婴闭着眼睛,她无法走动,一直被那个人拖拽着,但也感觉不到疼痛,好像被打了麻醉剂一样。 但是,她心底里是平静的,因为齐雍。 他最初追出来的时候充满杀气的同时又无比的紧张,可是,之后他忽然间就面色一松,整个人都安心下来的样子。 他缘何会这样?答案只有一个,他确定这个挟持了她的人不会杀她,所以才会在忽然之间放松安心下来。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齐雍认识他。 但,碍于某些原由,他又不能表现出认识他,尤其是随之而来的还有护卫和留荷坞的人。 一直被拖拽着,沿着凹陷下去的石崖一直滑到了最低处,又出现了一条缝隙,他拖着姚婴钻了进去。 这一处缝隙没有水,反而很干燥,进去之后弯腰走了一段路后,他就停了下来。 直接把姚婴放到一片没有那么多石头的地方坐着,他则走到了旁边,距离她有些距离,背对着坐了下来。 靠坐在那里,姚婴是被他摆出的这个坐姿,也说不上来舒服或是不舒服,只是这样坐着而已。 脑袋后就是凸起的石头,她转着眼睛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或许是光线太朦胧了,她只能依稀的看得清他后背的轮廓。 有那么一瞬间,姚婴忽然觉得这轮廓有点眼熟。 本以为他会把她扔在这儿就自己走了呢,但是,那个人没走,一直坐在那儿背对着她,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姚婴身上的衣服都被自己的体温烘干了,天色也彻底的暗了下来。她什么都看不见,这里黑漆漆的。 而且,过去了这么久,她的双脚逐渐的开始有一些知觉了。 不止如此,似乎这肠胃不是很舒服,肚子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发疼,这世上大概真有她不能消化的东西,但还好,也没有毒死她。 “你要是想走的话就赶紧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地方也不会害怕的。”虽是漆黑一片,但还好,她脚趾有了知觉,信心也立即就上来了。 她说话,那个人也不回答,如果不是知道他一直背对着坐在远处,还真以为他又如同鬼一样的消失了呢。 没得到回答,姚婴也没气馁,试探着想挪动腿,但是眼下只能脚趾头动弹,再往上还是不受控制。 “能不能帮个忙,帮我搬动一下我的腿,我现在没力气。”她接着说道,但是那个人仍旧是没有反应。 “你不做声我也知道你在那儿,非要我说出你名字才行么?哥。”她轻声的说着,最后一个字,声音更是轻的有些莫名的哽咽。 那个人发出了一些声响,不知是撞到了什么。 姚婴也不语,她只是忽然之间想起齐雍说的话来,说就算有一天和姚寅面对面,怕是也认不出他,而他也不会认她。 再加上,在鬼岭那一次的事情,她在掉下去之前,齐雍是和他在一起的。 还有刚刚齐雍忽然安心的神态,联想一番,还有他熟悉的背影轮廓,她就明白了。 宁静了许久,姚婴只听得那边有衣料摩擦的声响,下一刻,她就被抱住了。 抱着她的人呼吸声很重,摸着她的头,似乎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下巴搁置在他的肩膀上,姚婴也弯起了嘴角,“你不认我,也没关系,我能认出你。哥,其实对付巫人有很多种方式,伤害自己是最不值的。这些,到底真的是你想做的,还是齐雍的主意?”齐雍说过,她可能会怨恨他。 她现在真的有些怨恨了,姚寅是一个多么青春洋溢又阳光俊秀的少年,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壮,你不懂。”摸着她的脑袋,姚寅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嘶哑到极致,似乎给人一种他再多说几句话就会喷出血来的错觉。 “是啊,我真的不懂。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才会下如此的狠心甘愿毁了自己。”她只觉得眼睛灼热,却得不到任何的湿润。她无法判定姚寅是如何生出的这份儿狠心,她只知道,他怕是人不人鬼不鬼了,恐怕都不能再说他是以前的那个姚寅了。 177、怨恨(二更) 姚寅似乎有很多不能说的事情,而且,他不能说,就真的不说。 姚婴的双脚恢复了知觉,之后的感觉便是微微的刺痛,但这种疼她完全能忍,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她无法去触碰姚寅,他坐在她身边,除了刚刚抱过她之外,他好像又故意的和她拉开一些距离。 “哥,你为什么在留荷坞?上一次见你,明明是在鬼岭。现在想想,你之前是在皇都,然后跟着我们,结果被若乔和罗大川发现了。”姚婴细想,之前发生的许多事情,都能寻到姚寅的影子,其实他一直都没离开的太远。 “我只是看见你了,想多看你几眼。”姚寅沙哑着回答,在皇都他会跟着他们,没有任何不纯的目的,只是想看她而已。 “原来如此。我很好,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数次在危险边缘走过,但都活下来了。”姚婴轻声说着,心里莫名的很难过。她很想去控制,可是就像这麻木的身体一样,控制不得。 其实她和姚寅相处的时日也没有太多,半年多左右吧。可是,他是个很好的哥哥,是她不曾拥有过的那种哥哥。在她就是姚婴的时候,身边是不会出现这种人的。 成为了姚大壮,很幸运的拥有了这样的哥哥,蓦一时想想,其实很羡慕姚大壮。 “公子曾答应过我,让你后半生都安稳度过。大壮,你不要再跟着公子东奔西走了,就在长碧楼里安稳度日。若是有了心仪之人,公子也不会为难你,毕竟他之前答应过我。”姚寅说道,他是不想要姚婴再涉险。 “这个时候还惦记我呢?你就不想想,咱家只剩下咱们两个人了,我也会一直惦记你呀。你到底在做什么?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姚婴还是想不通,同时又因为他说的话心下难忍。 “你是我妹妹,又如何能不惦念你。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我能做,也就不能推辞了。有生之年,要将巫人彻底剿杀干净。”姚寅的话,听起来有一种是齐雍才能说出来的感觉。 “看来,你和齐雍是在私下里做好了协定。只不过,要你去奉献自己,也未免太过残忍。他若是那么有野心,怎么不先把自己毁了。”想到齐雍,姚婴的话语也变得刻薄起来,而且是自然而然的就顺着嘴边溜出来了。 这为他抱不平的话,姚寅听完哑着嗓子笑了,“大壮,你得好好的才行。” “我很好。不过今天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会在孟梓易那里?”今天的事他还没解释呢。 “孟梓易有问题,我重回鬼岭的时候被他的人抓住了。他懂得很多古法,让我无法逃脱。你今日也是,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这个人不简单,知道的太多了。”说起孟梓易,姚寅也确认他有问题。可以这么说,他知道的一些东西,是长碧楼这么多年都没有达到涉猎过的。 “是啊。不过,高季雯没认出你吧?”不管怎么说,少年之时他们都在一起玩儿,互相很熟悉。 “没有。”他变成这个样子,能认出他的人,少之又少。 “但是,若乔是不是认出你了?她一直很喜欢你,上次在鬼岭,我就看她变得很奇怪。”若乔喜欢他,自己喜欢着的人,或许变成了什么样子,都会认得吧。 “你说的是田天娇,她父亲是皇都金卫甲左副都统。没错,上次在鬼岭,她的确是追到了我,也认出来了。”姚寅的语调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对若乔,好像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说起来,倒是我这个妹妹有点傻。上一次在鬼岭,我居然都没认出来。一个会救我的人,又岂会是陌生人。哥,你离我近一些。”她动弹不得,他却一直坐在远处,这里又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到。 “认出我也不是什么好事,本想着就让你觉得我死了,也好过看见我这个模样而伤心难过。大壮,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无论如何,你得好好活着才是。”他边哑声的说着,一边挪过来,再次抱住了她。 试探着想要伸手去回抱他,可是这手根本动弹不得。 还有话要问他,可是,没来得及再开口,她就觉得肩颈处遭到一下重挫,然后她眼前便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身体的麻木,缓解的过程是十分缓慢的。姚婴在梦中一直都在感受着麻木,还有从脚底一直往上蔓延的点点刺痛。 随着那刺痛蔓延到喉咙的时候,她就开始无故的犯恶心。那股子恶心感终于将她唤醒,睁开眼睛,看到的青葱的树木,和被嶙峋绝高的石崖分割出来的湛蓝的天空。 她也不知躺靠在哪里,皮肉的刺痛不算什么,却是那股子恶心的感觉从喉咙处汹涌而来。 她忍着忍着,却终是忍不住。扭过头去,随即开始呕吐。 她腹中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更是吐不出东西来,只是这般干呕几下,喉咙处舒服了许多。 蓦地,一道挺拔的身影从荒草掩映间快速的跃了出来,只是一眨眼便奔到了姚婴身边,一手托着她肩膀把她扶起来,另一手落在她背上轻拍,“到底哪里不舒服?喝水么?” 这声音已不是姚寅,而是齐雍,他单膝跪在她旁边,只是把她托起来而已,她就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布偶。 摇了摇头,她抬起一只手推开齐雍的手臂,坐直身体。因为干呕,她眼睛好疼,应当是刺激的眼睛想流泪,但是泪腺坏了,流不出来。 这里不是昨晚的石崖缝隙,就是一处在凹凸不平怪石嶙峋的石崖间的空地而已。 周边的荒草和歪歪斜斜不知品种的树木好像在打架一样,生长的乱七八糟。 已经不见了姚寅的影子,昨晚是他把她敲晕的,她还记着呢。 她坐在那儿,通红的眼睛四处转,但始终都没有落在面前那个人的身上。 齐雍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深沉无际,即便是不去问,他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孟梓易的问题,你需要再按捺一段时日,他知道一些大秘密,一些多年来长碧楼也没有挖掘出来的秘密。”思考了半晌,齐雍开口。但说完之后就觉得方向可能错了,不应该先说这个的。 “但我觉得,孟梓易的问题有点复杂。他错认为我是鬼母,但是却要杀我,为什么?”姚婴深深地吸口气说道,尽管语气不怎么样,但理智还在,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不管是齐雍还是姚寅,他们有一点很像,就是不该说的一个字儿都不会说。 齐雍看着她,似乎因为她回话了,他的表情也隐隐的一松。 “他会是巫人么?可留荷坞孟家人怎么能是巫人。如果说他真有巫人血统,那也必然是他母亲那边出的问题。”如果他是巫人,又怎么会想杀了鬼母?好像怎么想都不对似得,逻辑不通。 齐雍伸手,抓住她搁置在腿上的手,握紧,“巫人传承太久了,他们的秘密,也太多了。” 姚婴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之后缓缓的转向他的脸,她的眼神儿也没什么特别的,但齐雍看着她,就莫名其妙的气势一弱,手也自动的拿开了。 淡淡的收回视线,姚婴甩了甩自己的手,“所以我哥的任务,就是去探查他们的秘密是么?” 齐雍微微垂眸,真是鲜少看到他这气虚的样子,原本身上自带光环,但现在,那些光可都弱了下去。 “他参与了拥有很高权职的巫人内部祸乱,也是从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鬼母一派的辉煌已是过去时。他也在那次祸乱中险些丧命,伤的太重了,我没有办法,为了救他,只得用一些禁忌的法子,但禁忌就是禁忌,是有遗患的。”齐雍低声的说着,但显然也是挑拣了他能说的,不能说的还是隐藏了起来。 姚婴看着他,真是很难得能看到他这个样子。不过,他摆出这个态度也是应该的,姚婴暗暗的咬牙,生出一股想拿个痰盂扣在他脑袋上的想法。 “呕!”扭过身去,她忍不住的再次干呕,吐出来的就是口水而已,除此之外啥都没有。可越是这样越难受,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吐出些什么来。 齐雍立即托住她,另一手在她背上轻拍,“走吧,我带你回去。” “药物后作用而已,没什么事儿。我就说过,我能消化很多有毒的东西,孟梓易毒不死我。”他的秘法可能真的会杀死鬼母,但她又不是真正的鬼母,所以才会这样。 “走。”不由分说,齐雍直接将她横抱起来,便快速的离开了原地。 他们原本待在石崖丛中的一处凹陷处,又没有可以横穿过去的缝隙,他抱着她,轻松的跃起,踩踏着凸起的石头或是歪歪斜斜的树木,都成了他借力的工具,很快便跃上了高处。 这‘云霄飞车’姚婴也算坐了很多次了,倒是没有任何惊慌和不安。齐雍带着她从一个高处直接跃了下去,落地之时他一点停顿都没有,直接跃进了那石崖下的缝隙之中。 这石崖之间天然生成的缝隙,之前姚寅就是带着她从这里走过,高度宽度皆具,走在其中不费一丝力气。 齐雍这么高,都无需低头,抱着她穿行而过,速度特别快。 大概是因为颠簸,她受不了那恶心感,根本来不及给齐雍信号,便歪头吐在了他身上。所幸肚子里空无一物,吐出来的就是口水而已。 齐雍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速度便更快了,从这石崖的缝隙之中出来,便到了之前小船停靠的水边。身后及两侧放眼望去皆是高耸林立的囚崖,而对面则是一望无际的水。 留荷坞派了大批的人马过来,齐雍抱着姚婴出来,留守在这里的人便迅速的围了过来。 其他的人都进入囚崖去追那个挟持姚婴的人了,当然了,他们也并不知那人是谁,只以为是个不知名的暴徒。 齐雍话不多说,直接跃上一艘小船,并吩咐其他人过来撑篙。 留荷坞的护卫不敢怠慢,两个人迅速的跳上小船,一前一后的撑篙,便离开了这岸边。 小船上,姚婴靠在齐雍的腿上,吐的他袍子下摆都脏兮兮的。 她的脸和眼睛都憋得通红,脑门儿上沁出冷汗。 其实这个时候也十分庆幸药物后作用只是恶心呕吐,若是大小便失禁,她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喝一口水吧。”看她那什么都吐不出来却又不停呕吐的样子,齐雍觉得还不如让胃里有些东西,呕吐的时候也好有东西吐出来。 水壶送到嘴边,姚婴顺势喝了一口,清凉的水进了嘴里,再咽下去。 只是咽下去的那一瞬间,她就不行了,揪住齐雍的衣襟,全部吐进了他怀里。 齐雍微微仰头,一手在姚婴的后背轻抚,“亲手宰了他才解恨!” 吐得头晕耳鸣,但也听到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姚婴一手抬起,没什么力气的挥了挥,“别冲动,按计划进行,呕!” 她算是明白了,坚决不能进水进食,否则会吐得更严重。好不容易停歇了,她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全无力气,趴在齐雍的腿上,好似已没了半条命。 撑篙划船的是留荷坞的人,耳朵都好用,也无法说的太多。 只是,孟梓易这条线太重要了,不管是她所想的,还是姚寅所调查到的,他都有极大的用处。 若是就这么杀了他,他们会失去一次了解巫人更深层秘密的机会。 齐雍的手一直落在她后背上,一下一下的轻拍,小船在很快的朝着小岛行进。 趴在他腿上,姚婴转动着眼珠子去看他,以这个视角,能看到的只是他有胡渣的下巴。 在姚寅将她敲晕之后,姚婴肯定他们俩见面了,见面之后,他们俩说了些什么,又计划了些什么,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只是看他紧绷起来的下颌,心中必然杀意满满。 178、怨恨(三更) 很快的,这小船进入了荷田的区域,荷叶茂密,齐雍坐在那里,过往的荷叶不断的打他的头。他就像一个木墩子似得,硬生生的挨着那些荷叶的抽打。蓦一下荷叶正正好好的抽到他脸上,像是扇了他一巴掌似得,抽的他直眨眼。 趴在他腿上,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她倒是舒服了些。 齐雍的手放置在她的后背上,不断轻轻地抚着,能不能缓解她的不适未知,但总是觉得能够帮一帮她。 那两个撑篙的人一直保持着很快的速度,在荷田之中穿行,他们拼尽了力气。 姚婴始终也没声音,也没有再呕吐。齐雍微微垂眸看着她,思绪也始终来来回回。 他的眼睛是漆黑无际的,倒映着蔫蔫的姚婴,许久后,他微微倾身弯下腰凑近她的脸,“这会儿觉得如何了?还想吐么?” 眼珠子一转,姚婴看着凑近自己的人,“离我远点儿,想吐。” 齐雍一哽,随后直起身体,一片大荷叶正正好好的抽在了他的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姚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活该。 那个被抽打的人只得闭了闭眼睛,随后把头再放低一些,免得再被抽打到。 只不过,就这个位置,怎么躲都是躲不过的。 姚婴依旧是动也不动,保持着身体不动,恶心的感觉才不会那么强烈。 姚寅也不知去了哪里,有齐雍给护航,再多的人也搜索不到他。 只是离开了囚崖,他又去了哪里呢?他之前出现在鬼岭,而且又去了第二次,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齐雍是肯定不会说的,而此时此刻,姚婴怀疑那个带走鬼母的,可能是姚寅。 可是他把人带到哪儿去了?那个鬼母应当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想要把她带走,应当没那么容易。 这些人,各个都深藏着秘密,而且,暗自计划着推进剿杀巫人的进程。 姚寅的想法应当是受了齐雍的影响,想在有生之年彻底将巫人剿杀干净,这样后世也不再受他们的祸患。 只是,有那么容易么?巫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且原本天下也是他们的。他们存在了这么久,直至今日还隐藏起来暗暗起事,清扫干净多不容易。 至今都不知,这些巫人内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鬼母这一支是一股势力,但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可另外一股势力似乎也在内部争斗。 巫人内部的情况是这样的,但孟梓易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终于,小船走出了荷田的区域,风吹来,趴在那儿能听到许多拨水的声音。 “是不是有人来了?”姚婴问道,因为从声音四面八方传来,水被拨弄的声音很特别,只有撑篙划水才会发出这种声音来。 “嗯。”齐雍回答,一边在调整自己的脸色。这种时候,这整个留荷坞的人都值得怀疑。可这整个留荷坞有多大,一共有多少人,那就数不清了。 闻言,姚婴挣扎着起身,吐得身上没力气,脸色煞白。 齐雍推着她后背,借给了她一些力量,但看她的脸色,不是很赞同,“按照自己舒服的来吧,无需强撑。” “不行,我又没死,抢救一下还能活蹦乱跳呢。”姚婴压着恶心感,强撑着坐起来。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谁又能知道这里的人都怎么回事儿,她可不想被他们看到自己虚弱要死的模样。 齐雍几分无言,看着她那强撑的样子,一手搁置在她后背,稍稍用些力气托着她,“预估一下,这种情况会持续到何时?” “不知道。但没要了我的命,就没什么大事儿。我想了想,专克鬼母之物,必然也是巫人自己才知道,外人又怎能得知?这个孟梓易,必然和巫人有莫大的关系,没准儿他母亲就是巫人。他母亲,好像出身不是很好,我记得孟公子和我说过,孟老爷那两个妾室有一个出身风尘,不知他母亲是哪一个。这巫人也真是有意思,隐藏身份嫁人,就是为了借种生孩子。”极其小声的说着,虽说没有证据,但这是姚婴初步的估计。但又觉得可笑,他们巫人没男人了吗,需要和贱民借种。 但是,联想一下孟老爷的身份,他可不是一般的‘贱民’,身份地位无比尊贵,嫁给他做妾,能得到的也是无比的多。 蓦然一想,她这个估计还真有极大的可能性,也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看向远处,几十艘小船都在水面上,有数艘小船朝着这边驶来,大概是看到了这小船上的齐雍。 姚婴分别看了看,一手按在了胃部的位置,压住涌上来的恶心感,红着眼睛收回视线。 “这些事情回去再说。”那两个撑篙的人耳力可很好,虽说姚婴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他们俩也未必听不到一二。 “离我远点儿。”他忽然压低了身体凑近,姚婴立即屏息,一边皱眉道。 齐雍一哽,看着她那厌烦的样子,他稍稍后退了些,但又有些不悦和委屈,“本公子身上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儿么?” “没有。就是看你的脸还好好地,我心情不爽而已。”姚婴扫了他一眼,他是长得好看,但就是因为好看她才会无故的冒出一股火气来。姚寅以前也长得很好看,俊秀阳光。 可是,这责任也不能全部都让齐雍背了,他给过解释。为救回姚寅用了一些禁忌的法子,而禁忌之物向来遗祸无穷。 但,这锅齐雍若是不背,也没人能背了,这其中就是有他的责任在。 她这般一说,齐雍便面色一暗,“早就想过,你知道了必然会怨恨于我。” 抚着肠胃,姚婴又看了他一眼,要说怨恨也不至于。但,只要一想到姚寅的模样,她的心就好像被绞了起来似得。 她和姚寅相处也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她从未想过与他会有多深厚的感情。 可是,似乎真的是这具身体与姚寅血脉相连,她真的无法像个局外人一样去旁观。 179、吃些亏(一更) 那数艘小船过来,与齐雍问安,之后便在前开路,迅速的朝着小岛而去。 姚婴一直在忍着,那股子想吐的感觉逼得她眼眶发疼。 很想流泪,可是流不出来,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似得。 齐雍的手搁置在她后背上,一直撑着她,尽管她说让他离远一点儿,但这小船就这么大,也无法离得太远。 小船缓缓地靠在码头上,齐雍也在同时起身,抱起姚婴,脚下一踮,便轻松的跃了上去,落在了码头上。 岛上也有侍从在候着,眼见齐雍回来,便匆匆的顺着台阶跑了下来。 迎面遇上,他们给齐雍问安,之后想从他怀里把姚婴接下来。但他也没理会他们,径直的踏着台阶往上走,一步迈两个台阶,步子极大,那一行侍从反而还得费劲儿的追赶。 姚婴被他抱着,摇晃的忍不住更想吐了。看着湛蓝的天空,又转眼看向齐雍弧线坚毅的下巴。这人好像雄激素超标,短短时间内,这胡渣似乎更多了。 “把你送到房间,本公子就离你远一些,别看了。”她在盯着他,他有感觉。 之前他就说过,她真和她哥相见,必然会怨恨她。 她那时说过什么?天真的说她对他的信任比他想象的要多。 果然啊,女人的话不能信,翻脸不认人,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也忘得干干净净。 无话可说,姚婴瞪了他一眼,不敢开口,只怕这一开口,就得吐出来。 齐雍的速度真的很快,抱着一个人,还能急速的前进,脸不红气不喘。 回到半岛那片种满了紫阳花的小楼,原本候在这儿的两个侍女匆匆的迎过来,大概没想到一天一夜过去,姚婴是被抱着回来的。 在齐雍的怀里,姚婴连连挥手给他示意,不敢张嘴。但好在齐雍是理解的,没借那两个侍女的手,而是抱着她径直的上楼了。 进了房间,齐雍把她放到床上,视线在这屋子里环视一圈,就不由发出一声冷嗤。这房间的摆设,他一眼就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儿。 姚婴却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听他冷哼,一手推着他,另一手连连比划,要他赶紧做事。 垂眸看她,齐雍便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起身,快步的走到门口把房门关上,然后又把水盆拿过来放到床下。 姚婴也在这时半个身体探出床边,对准了水盆开始呕吐。 齐雍蹲在那儿一手抓着她垂坠下来的头发,一手轻拍她的后背,听着她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架势,他的眉峰也皱了起来。 这一波终于过去,姚婴趴在那儿已全无起身的力气。齐雍动手把她翻过去,又拿过枕头垫在她脑袋下面。看着她满脸通红,他也不由的叹口气,“真的不打算喝些东西?肚子里有食物,才能吐出来。”她一通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 挥了挥手,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靠在那里,她喉咙好疼。 抓住她的手按下去,齐雍想了想,“叫侍女上来先给你换一身衣服,再擦洗一下,能舒服些。” 话落,他就起身要走。姚婴抓紧他的手,压抑的咳嗽了一声,“别让她们进来,任何人都别进来,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她只是长得弱而已,事实上哪有那么弱。 “那本公子给你换衣服?”齐雍扬眉,她吐得衣服都湿了。 深吸口气,姚婴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真觉得她下一口就要吐血了。 “歇过来了之后我自己换。总之,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她现在不想动弹,更不想别人搬动她。 “好。”齐雍点点头答应,姚婴也松开了他的手。 齐雍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随后站起身,将床幔放下来,他则快步的出了房间。 反正不要让人进来就行,姚婴靠在床上,真是有气无力。 她的体力不容许她思考那么多,很快就开始迷迷糊糊。 只是,这迷迷糊糊也只是片刻而已,呕吐的感觉涌上来,把她的睡意尽数驱散。 这时,齐雍也从外回来了,他端着水进来,又把房门关上,还真的很听话的没让那两个侍女上来。 将手巾浸湿,他几步走到床边,掀开一扇床幔后旋身坐在床边,用浸湿的手巾给姚婴擦脸。 闭着眼睛,脸都被他擦得变形了,她皱着眉头,忍了好一会儿猛地起身。 她这一动作,齐雍就知道她要做什么,顺手把她揽到自己的膝上,他脚下就是那水盆。 伏在他膝盖上,姚婴又是一通干呕,全身的劲儿都使上了,衣服再次被打湿。 轻拍着她的脊背,齐雍无力相助只能叹气,她吐完了,他动手把她搬回去,她全身潮湿又软绵绵的,好像没了骨头。 把她脸上的汗擦掉,齐雍微微倾身凑近她,“若感觉不好,一定要说出来。” “好多了,我肉都不疼了。就是想想觉得可笑,我一直以为自己百毒不侵,没想到还有能让我这么难受的东西。我一定得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我的克星。”长吐口气,大概是姿势对了,这次吐完舒服多了。 “还有心情琢磨这些,看来是没事儿。”看着她那苍白又执拗的样子,齐雍忍不住弯起唇角,修长的手指在她额角抚过,还是汗涔涔的。 “当然没事儿,我要是活不成了,岂不是如了你的意?就没人找你报复了。我们家只剩下我们兄妹两人,一个因为你人不人鬼不鬼,我要是死了,我们家就没人了。不然这样吧,你现在改姓,改姓姚,给我们家传宗接代,怎么样?”他用手摸她的头,摸的她直眨眼。靠近的脸有着掩不住的关切,但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是不想说好听的话。 似乎只有刺激的他发脾气,她心里才舒服。 只不过,齐雍还真没生气,只是盯着她红着眼睛又气鼓鼓的模样,他想了想,扬眉,“很简答啊,不用本公子改姓,你娶我就行了。本公子吃些亏,随你姓。” 180、吃些亏(二更) 这种话他也能说得出来,姚婴看着他,终是被他这种无理之言逗笑。 转过脸去,她笑了一声,“我可没钱,娶不起你。”真是不知道他脑子里什么构造,忽然之间冒出这种话。 唇稍挂着轻轻地笑意,齐雍也歪头看着她,“高兴了?” 闻言,姚婴立即收了脸上的笑,“我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高兴什么高兴。离我远点儿,我怕再吐你脸上。”抬手推他,这床一共就这么大而已,他坐在床边又倾身靠近,氧气都被他吸光了。 齐雍还真听话的直起了身体,看她好了一些的脸色,他也稍稍放心了些。 只不过,转眼扫了一圈这房间,他的心情立即又受到了影响。 “住在这种房间里,开心么?依本公子看,可能会做恶梦。以前应当有人在此惨死,半夜里百无聊赖,没准儿还会出来晃悠晃悠。”齐雍抬手扯了一下那淡红色的床幔,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 “你这种鬼故事吓不到我。”而且,很幼稚。住在鬼屋她才不怕呢,只是这里被他贬低的一文不值,哪有那么不堪,挺好的。 “这种布置实在难看,倒像是风尘之地,你喜欢这种?”齐雍哼了一声,她若说喜欢,他的脸色没准儿就变成什么样儿了。 “不是很喜欢。”有气无力的说道,说完之后才恍然发觉,她怎么无缘无故的又开始顺着他说话了。 索性闭上眼睛,拒绝和他交流,好不容易恶心的感觉没那么强烈了,闭目养神才是王道。她没吃没喝,丢掉了半条命,没力气和他瞎扯。 “不喜欢就对了,如此花哨,待在这里也不开心。累了?累了就休息。”他继续说,但一看姚婴也没有接话的意思,他也就结束了话题。 起身,去重新清洗手巾,回到床边给她擦脸,擦手。 他的力气很大,显然也不是很会控制力气,擦得姚婴感觉自己的皮都要破了。 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能感觉到齐雍就在床边坐着,因为能察觉到他的视线。 不知过去多久,似乎是有人来了,她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更是不想动弹一下。依稀的能听到齐雍和来人说话的声音,但好像是在门外,她听得不太清楚。 昏昏沉沉,她在睡眠中翻身,大概是因为身体挪动,呕吐感来袭。迷糊着抬起头,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揽着她的脖子将她带到床边。 散乱的头发也被抓了起来,她趴在那儿兀自的干呕了一会儿,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 之后,还是那双手把她重新搬回了床上,还给她摆出了最舒服的姿势。她期间根本没睁开眼睛,只是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记不清吐过多少次,而且断断续续的能听到嘈杂的声音,只不过醒不过来。 不知熬了多久,这沉重的眼皮终于得到了控制,缓缓地睁开,看到的便是朦朦胧胧的红色。 她盯着看了半晌,才明白是什么,是落下来的床幔。 “齐雍。”喊了一声,声音如蚊蝇,没有丝毫的力气,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下一刻,床幔就被掀开了,那个人真是第一时间出现在眼前。 他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华袍,映衬的他看起来也几分阴郁,压迫力极强。 旋身坐在床边,他一手撑着床沿,俯下身来观察了一下她的脸,“两个时辰没再吐过了,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看着他,姚婴回应了一句,却又忽然皱起了眉头,“你把自己打扮的这么光鲜亮丽,要参加选美去呀?” 齐雍扬眉,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可奈何,“本公子只是清洗了一下又换了一身衣服而已。我的衣袍被你吐得脏兮兮,你还真打算让我一直穿着?”他真的只是换了一身衣服而已。他一直都没离开,在这儿看守着她,就怕她睡梦中想吐,没人帮忙,她再呛着自己。 “只是看你这么‘美艳无双’心情不爽而已。”看他太过光鲜亮丽,她就想到了姚寅,他永远也没有这光鲜亮丽的机会了。 齐雍哽了哽,“能起来么?” “嗯。”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齐雍的手也顺着她的脖颈下穿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坐起身,调整着自己的气息,内脏都移位了似得,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齐雍就在旁边盯着她,像那种X射线一样,似乎要把她给穿透了观瞧。 “好多了,也不想吐了。给我拿点水来,我想喝点儿水试试。”嗓子干燥的要冒火了似得,很想喝水,而且也急需水。 齐雍起身,快步的走到桌边去倒水,返回床边,他直接蹲在那儿,将水杯送到她嘴边儿,喂她喝下去。 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姚婴也不由得皱眉,大概是吐了太多次,喉咙都破了,水咽下去的时候有点疼。 她停止吞咽,齐雍也将杯子拿开了,看着她的脸,没有再吐的意思,应该是好多了。 “我没事儿了。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这天儿还是亮的呢。孟梓易那边怎么样了?”看着他蹲在那儿,姚婴一边问道。这般干干净净,漆黑的眸子带着难掩的关切,似乎很担心她随时会呕吐出来。 “他兴许是个狡猾的狐狸,但他逃脱不了本公子的手掌心。在他想杀你但没成功的那日,他就带着雨禾离开了。”齐雍看着她一边说道。 “他去哪儿了?他的后盾,在外面么?”那么也就是说,留荷坞并非与他同流合污? “他去见了一个奇怪的人。跟踪的护卫跟丢了那个人,但看起来,好像是个小孩儿。”齐雍接着说,仅仅这两三天而已,就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小孩儿?”姚婴一诧,这会儿她真是不懂了,孟梓易见小孩儿做什么?这巫人也太奇怪了吧,现在都派出小孩子来做事了。 “放心吧,虽说他很奸诈,但还是差得远呢。”齐雍扯了扯唇角,皆是鄙夷。 “是啊,他可能是狐狸,但你是千年的狐狸。”姚婴无言,看他蹲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少见的显出几分卑微来。大概是太挺拔了,蹲着特别可笑。 “又寻找时机骂我?不过,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能把你怎么着。”齐雍深吸口气,两手放在她身体两侧,随着话落,他的手也圈在了她后腰上拍了拍,很是无奈。 “我都半残了,你还想怎么样?而且,我好饿啊。”饿的肚子里头在抽筋。 “等着。”起身,齐雍快步的走出去。 姚婴撑着床柱站起身,没有力气,但也知道不会死。就她这个身体,虽说弱的像小鸡,但,死可没那么容易。估摸着就算是不吃不喝,饿的皮包骨头,还是会苟延残喘。 把房门关上,她找出干净的衣服,缓步的走到屏风后,换衣服。 身上这衣服皱皱巴巴,而且因为无数次流汗,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儿来。 把脏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扔到地上,从里到外,全部都皱巴巴的。 这身体一如既往的纤细苍白,之前在长碧楼养出来的那些肉,也尽数都不见了。 看起来,她就没有成为胖子的命。 把干净的内衣穿上,然后门就从外被打开了。 “不要进来,我在换衣服呢。”站在屏风后,姚婴听到门开了也没怎样,只是淡淡道。 门迅速的被关上,这边姚婴继续把衣服往身上套。 长裙繁琐,好不容易穿上,累的她一脑门子的汗。 袜子穿不上,她也索性不穿了,光着脚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倚靠在门上的齐雍。双臂环胸,他笑看着她,似乎对她自己行走感到很高兴。 “不是不让你进来么。”这个人,悄无声息,还以为他关上门出去了呢,谁想到居然就这样站在这儿。 “看起来真的好多了。”上下的看了看她,齐雍随后走过来,扶着她回到床边坐下。 “你现在不用在这儿守着我,我没事儿了。我想,这几天怕是所有人都忙的不得了吧。”居然能劳烦他大驾的守着她好几天,想想也真是不容易。 “还好。一切都在本公子的掌握之中,而且,我守在这儿也有好处,挡掉了某些不相干的人的故意接近。”齐雍话里有话,而且说起来时表情也不怎么好。 “孟公子来过了?”他一说这话,姚婴就明白了,不相干的人,也只有孟乘枫能‘获此殊荣’了。 “闭嘴。”用两个手指捏住她的嘴,他不想听。 缓慢的抬手,把他的手打开,姚婴身体倾斜,靠在了床柱上。 “雨禾呢?”她问道。 “跟着孟梓易。”长碧楼的人叛变,她也并非是独一个。 “她心中很是不平,被当成妓女送来送去,她所有的尊严都没了。她其实只是个心性不定的小女孩儿,也无法说她这就是背叛,她兴许并没有对孟梓易说太多。而且,他们家祖上满门忠烈,我想,她的事情不要影响到高威高将军。若是因为此,高家祖上蒙羞,高将军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高威是个典型的大男人,性情耿直,愚忠,不解风情。 “雨禾是雨禾,高威是高威,进了长碧楼,她就与高家没有关系了。她会叛变,也是长碧楼的失责,与他人无关。”齐雍给她一剂定心丸,高威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自然不会牵罪于别人。 点了点头,这样姚婴就放心了。至于高季雯,齐雍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这是长碧楼的内务,内务自然由最高领导人说了算。 “还在生气么?”看她抱着床柱无力的模样,齐雍转身坐在她旁边,动作几分小心的抓住了她的手。 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姚婴轻轻地叹口气,“等我哥回来,再说不迟。” 看着她的侧脸,齐雍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放开了她的手,同时,房门被从外敲响。 “进来。”站起身,他又恢复了面冷之态,压迫力自然而然的从他漆黑的眼睛里散发出来。 房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侍女,端着托盘,低着头进入房间。 几种口味儿清淡的清粥和容易消化的小菜,一一的摆放在桌子上,随后,两个侍女倒退着撤出去,这过程中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房门被关上,姚婴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你得有多吓人,把她们俩吓得都不敢喘气儿。” “我什么都没做。”她们摆出那战战兢兢的样子,与他可无关。 “不过也是,不了解你的时候,的确觉得你挺吓人的。”想一想她最初见他的时候,他就是那样,无形的气压让人喘不过气,自动的就得低下头,忍不住向他摆出‘投降’的姿态来。 “你还有怕的时候呢?”齐雍笑了笑,随后俯身,两手伸进她腋下,直接把她给举了起来。 她就像个小孩儿一样被举着,一直被举到了桌边,他把她放在了椅子上,极其轻松。 姚婴睁大了眼睛看他,“又解锁一种抱抱的方式,公子会的真多。”这就是力气大的好处,可以随意的把人拎来拎去。 “你太小了,本公子能把你举起来从这窗子扔到观景台去。”在她身边坐下,齐雍说的颇为骄傲。 姚婴抽了抽嘴角,“佩服佩服。”好像除了佩服这俩字儿,她也想不出其他恭维的话了。 他还真以为她在夸他呢,瞧把他得意的。 数种清粥,各不相同,齐雍一一的拿到她面前,让她自己挑选。 看了看,最终挑选了一碗看起来颜色比较好的。齐雍把勺子放在她手里,他可能从未照顾过谁,但眼下他的确还算很周到。 清粥进嘴,整个人都舒坦了,这就是食物的力量。 身边的人一直在盯着她看,大概是觉得她能吃饭了也很神奇吧。 任他观看,姚婴也是顾不上那么许多,一口咽进去,就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一碗都灌进肚子里。 蓦地,一声女人的尖叫穿破云霄从窗子传了进来,尖叫声绝不是在这小楼附近,可是能传到这里来,足以可见有多高亢。 “这海豚音,怕不是出事儿了。”姚婴吃饭的动作一顿,对于有什么突发情况,她已经不感到震惊了。孟梓易都可能是巫人,在这留荷坞,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呢? 181、不能失去(一更) 齐雍面色暗下来,起身,缓步的走到窗边。 窗子一直是打开的,站在这儿,便能看得到这楼下种植的紫阳花。它们的颜色的确很特别,太阳光下和灯火下,它们的颜色是不一样的。 尖叫声过后,这小岛上就有人在往下跑,这里看不到别处,但是齐雍能听得到声音。 漆黑的眼眸深沉无际,他很精确的找到了刚刚传来女人尖叫声的地方,就是在观景台的附近。 “我吃完了,咱们去看看吧。”喝光了两碗粥,姚婴不敢再吃了。喝了口水,她随后道。 “体力不足的话,就在这儿歇着吧。”看着她吃了东西,又没有再继续呕吐,齐雍也放心了。 “还好。”站起身,姚婴缓缓地活动了两下,虽说还是没有什么力气,但好多了。人是铁饭是钢,吃完就舒坦了。 齐雍微微颌首,随后与姚婴一同下了楼。 在这楼下候着的侍女显然也听到了刚刚的尖叫,她们两个人都有些惶恐,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尽管她们不知怎么回事儿,但不可能不受影响。 走出小楼,晒到了阳光,她也不由得眯起眼睛来。 边走边移动到小路边缘,伸手去摸那开的很好的紫阳花团,几天了,它们可仍旧不见落败之态,如此艳丽。 一只手更快的把她的手给抓住,“待回了楼里,带你看开的更好的紫阳。” 被他拽着走,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姚婴忍不住笑,这种事也要计较?幼稚。 走出花丛,顺着台阶小路往小岛下走,很快的,便在观景台右侧的一处小高台上看到了聚集的人群。 大部分都是这小岛上的侍从,还有几个护卫。一个侍女蹲坐在远处,被吓得够呛,眼下还在哆嗦着呢,显然刚刚发出海豚音的就是她了。 齐雍和姚婴慢步的走过来,有人见到了齐雍,喊了一声,其他人立即转过身来,并让出了一条路来。 “怎么回事儿?”齐雍面色淡然,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吓人的表情,就只是显得有些疏离和不易接近而已,但在他们看来就很吓人。他天生自带一股压迫力,那是与生俱来的。 “三公子,三公子您快看,这下面水里有人。”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一边比比划划,指着水下。 走到边缘,齐雍和姚婴同时往下面看,这里和水面的落差也就十几米的样子,能清楚的看到这水下有人在起起伏伏,光溜溜的,没穿衣服。 乍一看,姚婴和齐雍同时想起了囚崖里那些女尸,它们被做成了痋引,在水中犹如游鱼一般,滑溜溜的十分狡猾。 只是,再细看之下,却发现那沉沉浮浮在水里扑腾的不是囚崖的女尸,而是男人。 而且,他好像不是在戏水,看样子更像是想挣扎着离开这一片水域,但是又无法离开。 两个人认真的看了一下,之后转眼看向对方,在对方的脸上,看到的是相同的神色。 “这小岛下面有问题。”姚婴轻声说了一句,之后便抬手,把自己腕上的手链摘了下来。 齐雍顺手接过,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也明白她的意思。 将手链套在他的手腕上,齐雍随后将手放置在身后,他看似根本没用什么力气,甚至好似满不在乎的样子,轻轻地摇晃手腕,速度和力道掌控的十分好。 也就是在这时,一直在水下扑腾的人忽的破水而去,终于远离了这小岛。只是,滑出去十几米之后,就忽然停了下来。 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面部朝下,那身体都泡的浮肿起来了。 齐雍停下动作,随后便指使他们下去把人捞上来。几个护卫也有些抓不准,但齐雍下命令,他们也不得不从,尽管他不是他们的主子。 而此间,姚婴一直在低头看水下,水在晃荡,一下又一下,今日有些风,这水也营造出了海浪的势头。 水下的部分看不清楚,但她可以肯定这小岛底下有东西,是专门对抗痋蛊之物的。之前,在留荷坞的荷田里发现了‘鱼人’,它们在荷田之中自如游动不说,还能攻击人。 但,它们不曾靠近过任何一个小岛。 如果它们当时靠近了小岛,可能她也就早早的发现了这些小岛底部的不寻常了。 痋蛊之物,抵达此处便无法自控,不能离开,也无法攻击。 真是妙啊,堪比长碧楼外围的断虫道。但这里又是设置在水下,天长日久的,效力还如此强,就更是让人意外了。 “这个链子你也别拿回去了,本公子戴着了,正合适。”齐雍却好似并不关心这小岛下的东西,看着自己腕上的手链,一边道。 那链子在他手上显得有些小巧,不是很适合他。 姚婴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开心就好。” “别看了,底下什么情况,本公子下去游一圈就知道了。”齐雍直起身体,抬眼看向远处的水面,那划船出去的护卫已经抵达那尸体旁边了。 “你要下去?哦,对了,你会游水。”反正这种地方,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前几日姚寅把她带下水,尽管他一直拖着她,可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吓人,尤其是脸埋进水里不能呼吸的时候。 齐雍笑了一声,看着她那弯腰往下看发丝被吹动的样子,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不由担心她会被风吹下去,太娇小了。 抬手,他抓住她吹得乱飞的发丝,掖到她耳朵后面,“你傻乎乎的时候比较惹人疼。” 转脸看他,阳光下,她清楚的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脸,苍白而憔悴。就她这个样子,他居然还能说出惹人疼的话来,也不知眼睛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 忍不住弯起眉眼,笑了一声,姚婴站直身体,重新将头发整理了一番,然后歪着头看他,“那这样呢?”摆出姿态来,异常做作。 齐雍扬了扬眉,上下的看了看她,“虽是矫揉造作,但也不失纯美。” “公子,你是什么时候瞎的?”鬼话连篇,这段时间她可是听到他说了无数鬼话了,都怀疑他是不是被调包了。 182、不能失去(二更) 他怎么可能瞎了?正常的审美自然有。只不过,他不是很想说那些会惹她不开心的话。、 可是,哄人开心的话,他好像也不是怎么太擅长。 他之前也从未想过,要如何哄一个人开心,毕竟,他根本就没有生出来过这种想法,更没想过这世上有什么人会让他费心的去讨好。 不管在哪儿,都是别人来讨好他。并且各种讨好的方式,他见得多了。 只是,在山中时,她和姚寅相见,他心底里便生出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安来。 之后,她冷冷的眼神儿,真是让他害怕了。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害怕,很担心她会因为怨恨,而一直冰冷相对。 这世上,能让他害怕的事情,怕也就仅此一项了。 他莫名的有点儿小心翼翼,尽管没有表现的很明显,可他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其实,细想起来,有点儿丢人,他何时做过这种事儿。 抚着自己的头发,他说她好看,她都惭愧了。 就她现在这样子,和好看美丽完全不沾边。苍白憔悴,谁看了都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也真是佩服他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和他比美,她是比不了。 “公子,你也不用费尽心思的说好听的话哄我开心。再说了,你哄过人么?怕是从来都没讨好过谁吧。”能让他这么费心,真是难得。 “知道就好。”别看她长的小,心里头明白着呢,比谁都明白。但就是因为太通透,也就更难掌控。想要完全的俘获一个人,恩威并施,很简单。但是,这些对她都没用,她不吃这一套。即便是费劲了心思,她也未必领情。 姚婴弯着唇角看他,人本来就是多面的,越深入了解,看到的也更多。 他在她眼里,的确还是会发光的。只不过,大概是因为刚刚见过姚寅的原因吧。看到齐雍光鲜俊美的样子,就越是会想到姚寅的脸,她的心也跟着一沉。 “他们把船划回来了,我们去看看吧。”码头那里,小船已经靠边了,那具尸体也带了回来。 两个人顺着台阶往码头的方向走,远远地能看到水上有很多来来回回的小船,这几日其实一直这样,留荷坞的人来来往往,忙碌至极。 配合着姚婴的步伐,两个人缓慢的抵达码头,而此时,他们也把那具尸体搬上来了。 其中一个护卫脱下外袍盖在了那具尸体的下半身,他就那么浮肿又滑溜溜的躺在码头上,太阳光照着,看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可怜。 走近,姚婴的视线在他露在外的皮肤上转了一圈,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这人被下蛊了。这蛊有些恶毒,让人失去神智,所以即便是留他一条命,也什么都询问不出来,因为脑子已经彻底废了。 “认识这人么?”齐雍居高临下,也没走近,看起来有几分嫌弃,淡淡问道。 “回三公子,这人应当是二公子身边的侍从。好像,半个月前吧,小的还见过他呢。”一个侍从回答,他们这种整日在做事的,来来往往划船出岛,总是会和其他小岛上的侍从碰见,所以认识也正常。 二公子?那就是孟梓易了。孟梓易身边的人,会被下蛊,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儿了。 和齐雍对视了一眼,姚婴什么都没说,他也一样,但心中明了。 这尸体摆在这里实在是碍眼,齐雍便叫他们将尸体搬走,尽快葬了。 看着他们把尸体重新运上小船,然后撑篙离开,逐渐的远离。 期间和不少小船交错而过,他们相互之间也在交流,但离得太远了,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风吹过,发丝也在拂动,姚婴看着这无际的水面,“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孟梓易既然不在这里,已经跑到庆江去了,她也不想待在这儿了。 “不急。”齐雍却是并不着急。 “我已经没事儿了。”看样子,好像是因为她,他们才会‘滞留’在这儿。 “别急。”齐雍抬手,将吹到她脸上的发丝拿走,随后身体稍稍挪了一下,给她遮挡吹来的风。 看着他,姚婴也不由得弯起眉眼,这人就算是不和她将秘密尽数全盘托出,也还真无法指责他什么。 就在这时,几艘小船朝着这座小岛而来,转眼看过去,随着逐渐接近,姚婴也看清了,其中一艘小船上有一个白衣公子,修长而清瘦,不是孟乘枫是谁。 原来孟乘枫出去了,怪不得这岛上出了这事儿,也没见他的影子。 很快的,那几艘小船便停靠在了码头上,随后,孟乘枫轻松的跃上来。似乎对于这留荷坞的人来说,在码头上上下下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儿。就算是没有武功,轻松的登岛坐船撑篙等等都是在此生活的标配。 也只有姚婴这个外来人上船下船的极其费劲,没人带着她,她就根本无法行动。 “阿婴姑娘身体好了?”落在了码头上,孟乘枫垂眸看着姚婴,她脸色不是很好,也让人不由的第一时间关注她。 “好多了,多谢孟公子关心。”点了点头,反倒是姚婴觉得孟乘枫这气色不是很好,和刚来这里那天相比差得远。他的眼睛颜色浅淡,这眼睛下挂了黑眼圈,看着特别的扎眼。 “没事了就好。若是阿婴姑娘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怕是都没有弥补的机会。”他有一些烦乱之色,其实他不说,姚婴也清楚。 “孟梓易可有什么动静?”齐雍淡淡的开口,也截断了他们俩的‘互相关心’。 “还在庆江。不过,他的窝点太多了。我想,眼下还不到收网的时候。”说道孟梓易,孟乘枫看起来有些难过。本就清瘦,眼下看着更是明显的憔悴。 “的确不急。”齐雍微微颌首,他漆黑的眼睛真是让人看不透,也想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先上去吧,孟公子是不是一夜没休息了?”姚婴觉得有事儿也别在这儿说了,因为孟乘枫的状态看起来太差了。 孟乘枫点了点头,“请。” 三个人一同往岛上走,在这岛上住就是这样,上上下下,但也算是变相的活动锻炼了。 随行的人跟在后面,与他们三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孟乘枫与齐雍报备昨日孟梓易的情况,他和雨禾两个人还有他的几个心腹鬼鬼祟祟,自从那日逃离了留荷坞之后,到了庆江后便一切行动都隐秘了起来。 显而易见,孟梓易是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的,他好似早就有所准备。 而且这几日他见了不少人,那些人的行动更是诡秘,不少在见了孟梓易之后便出城了。但,还有更如鬼一般的,在城里说不见就不见了,怎么也没再找着影子。 姚婴也听出来了,齐雍这是把监视孟梓易这个事儿交给了孟乘枫啊,这种意图,有点阴险。 摆明了在试探孟乘枫,也难怪孟乘枫会熬成这样儿。他也很聪明,必然很明白齐雍的意图,他自然也不能怠慢了。 走到半岛,进入这岛上最大的一片楼群,位于这座岛的左后侧,在往后方走的话,便是陡峭的石壁了。在石壁上还修造了栈道,蜿蜒的如同一条蛇盘在石壁上一样。 无事可以走上这栈道去观景,赏落日之类的。当然了,现在大家也没人有这个心情。 进入大厅,侍从也开始迅速的做事,来来回回,将茶点等物运送进来。 孟乘枫看起来真的有些累,他的病需要养,养了这么久,原本恢复了许多,但好像一朝又回到解放前了。 坐在齐雍身边,孟乘枫坐在斜对面,清茶送上来,姚婴伸手去拿,却被齐雍打了手。 扭头看向他,姚婴微微皱眉,“干嘛?” “你现在的肠胃不能喝茶。”她好像都忘了,她刚刚才恢复饮食,而且只是喝了粥而已,其他的东西都没吃呢。这茶很浓,她若这般喝了,必然不舒服。 想了想,姚婴也无话可说了,他说的的确对。 孟乘枫一手托着茶杯,一边看着他们两个人,浅淡的眼眸些许复杂。下一刻,他垂下眼帘,遮住一切情绪。 侍从将饭菜送上来,摆满了桌子,皆是口味清淡的菜品,孟乘枫的身体,显然也只能吃这些。 “三公子,阿婴姑娘,请。”孟乘枫起身,邀请他们一同用膳。 齐雍倒是也没拒绝,起身,走向餐桌。 姚婴也跟着走过去,在桌边坐下,看了一眼这桌子上的菜品,眼睛看到了,肚子也跟着饿了。 齐雍将筷子放到她手中,之后便与孟乘枫边说着边用膳,用膳时的气氛,好像还很不错。 看起来,俩人好像还挺和谐,若不是知道齐雍心中所想,真以为他们俩是好朋友好兄弟呢。 姚婴夹着看得上眼的菜品,每次只夹一点点送进嘴里,她看起来更像个仓鼠。 齐雍不时的看她一眼,她眼下倒是还听话。 听着他们俩说到了雨禾,这孟梓易大概也是想好了可能不会得善终,但是,他还是带着雨禾,也或许真是喜爱至极。 他为何非要走上这亡命之旅,实在是猜不准,就连孟乘枫,都想不通他为何这样做。 其实他与孟梓易并不是有多亲近,若说亲近的话,还不如他和齐雍之间。 而孟梓易的母亲,也安安分分的,从未做出过什么糟糕的事情。 他们母子二人,在这留荷坞,在这孟家,这么多年没有出过错。 孟梓易这么多年,除了忙碌于留荷坞的生意之外,他其余时间还做什么,孟乘枫是一概不知的。 “按你们的意思,看来孟梓易还真的挺喜欢雨禾的。这应当就是所谓的所得一心人,生死两不离。就连死,都要死在一起。”乍一听,还挺感动的呢。 那两个人转眼看向她,似乎她能说出这种话来,有些惊人。 “看我干嘛?其实吧,我不知道孟梓易有多喜欢雨禾,但雨禾看起来很喜欢孟梓易。这个女人呀,为了个男人简直是疯了。我不是很理解她,公子你理解么?”放下筷子,她用手托住脸颊,一边歪头看向齐雍。 若说孟梓易是什么天下奇绝的美男子,这高季雯陷入其中倒也可以理解。可是,孟梓易,沉默寡言的,虽说长得像孟乘枫,但还是差了点儿。 她盯着他看的很入神似得,齐雍也微微皱眉看她,“你不是早就琢磨明白了么?孤苦暗慕,心力交瘁,缘何又不懂了?” 他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微微皱眉,谁又想到他忽然说起这事儿来。她明明都告诉过他,根本不存在她暗恋他的事儿。 “是啊,我懂,懂的很。”扯着嘴角笑了笑,桌子底下的腿却一动,踢了他一脚。 被踢,齐雍一顿,立即轻轻地回了一脚,“懂得就好。本公子明白你一片痴心,当然了,无需如雨禾那般疯狂,也未免吓人了些。” 暗暗的翻白眼儿,他说这种话,很明显是说给他人听的。 “我怎么可能会疯狂,最多,得不到,就想毁了罢了。特别是长得特别漂亮,容颜靓丽,就特别想把他变成丑八怪。”桌下的脚抬起,直接踩在了他的脚上,让他再胡说八道。 刚刚孟乘枫还没出现,他倒是装的挺好的,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好话,这会儿就又装上了。 说他容颜靓丽,齐雍就没话了,因为他也自然联想到了姚寅。 被她用力踩脚,齐雍的眸子闪了闪,“还是一样的疯狂,和雨禾没什么两样。”轻轻施力,把自己的脚抽出来,别看小小的一只,这会儿力气倒是不小。 “我和她不是一个疯法儿,她是连命都不要了,我就不行了,还是很惜命的。最起码,得看我们家发扬光大啊。诶,我记得好像有个人说要嫁给我,我想,实在不行就娶了他吧。为了以防万一,再多娶几房备着也成。” “咳咳、、、”对面,用饭的孟乘枫被呛得咳嗽起来。 齐雍和姚婴转眼看过去,这才想起来孟乘枫还在这儿呢。 183、种种巧合(一更) 转身坐好,姚婴几分尴尬,和齐雍胡说八道也就算了,当着孟乘枫的面儿,她这形象是毁了。 “原来阿婴姑娘还有此等雄心壮志。只不过,养家糊口可是不易,养一房可能不觉如何,若是养一群,怕是会累的精疲力竭。吃不饱穿不暖,人心动荡,皆会离去。”孟乘枫停止了咳嗽,随后说道。他还是很客观的,没有指责姚婴大言不惭异想天开,而是从养家糊口很难的这方面切入。 姚婴看着他,看他如此真切的劝说她,她还真不知从哪儿开始解释了。 “无不是她口出狂言罢了,一向口无遮拦,胡话张嘴就来。身家性命都在本公子手里,还想着豢养小倌儿,小心你的头脱离了脖子。”齐雍冷嗤,胡说八道。 “是啊,原来养家糊口这么难,我还是先养活好我自己吧。”姚婴呵呵的笑了两声,斜睨了一眼齐雍,明明是他之前说要嫁给她的,这会儿又要摘下她的头。有外人在,他就像个神经病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大姨妈来报道了呢。 孟乘枫轻笑,放下筷子,他轻轻地颌首,“就如这留荷坞,这么多年来,生意有盈有亏,盈时尚好,亏时所有人都得减免度日。掌家何其难,只有当家人才知道。三公子也是如此吧,看你的表情就知有过此难捱头疼之时。” 齐雍扫了姚婴一眼,淡淡的哼了一声,“你回去休息吧,想养一窝小倌儿,得赚钱才是,梦里赚钱比较快。” 哼了一声,姚婴站起身,看着齐雍那不甚欢快的侧脸,她蓦地歪头看他,“就算我做梦赚钱,也肯定是用来养你,保养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总是不能如某些可怜的人那般被毁于一旦。”抬手拍了拍他肩膀,便转身离开了。 她此话一出,齐雍当真没有反驳之力。 孟乘枫看着他们二人,脸上倒是一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离开此处,姚婴便慢步的返回了她暂住的小楼。 紫阳花依旧开的娇艳,此时此刻,她倒是不由想起高季雯来。 那孟梓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这些举动可真是要自寻死路,可就是这样,高季雯都要跟着他,难以想象。 缘何要明知死路还要往前冲呢,她脑细胞都死光了,可还是想不出因由来。 看来,还是得见一见孟梓易的生母才行,或许能从他生母那里知晓一些什么。 去见孟梓易的生母,这事儿当姚婴向齐雍提起时,他好像之前并没有想过要去一个女人那儿探查。 不过,见她执意,他也就允了,并且告知,去见过了孟梓易的生母之后,便离开留荷坞,前去庆江。 去庆江是好事,姚婴也觉得应当尽快,不过这孟梓易的生母也还是要去见一见。而且,自从孟梓易离开了留荷坞,孟乘枫就派人将他生母给看守起来了。 乘船前往孟梓易生母所居住的地方,距离这些主要的小岛都很远,不过虽她只是个妾室,但所居住之地的条件却也是极其不错的。 乘船同去,还有孟乘枫。 “这么多年,我也只是见过芸梦夫人四五次而已,她很沉默内向,话不多。”孟乘枫站在另一艘小船的船头,轻声说道。 姚婴看着他,一边点了点头,“倒是和孟二公子性情相似。” “距上次见芸梦夫人,大约有五年了。上次见她,还是祖母寿辰之际。”很久了,孟乘枫都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如此低调,在那小岛上,其实跟被囚禁也没什么区别。毕竟,在这留荷坞,想要出去的话就得坐船,想逃过人的眼睛不容易。 齐雍就站在她身边,她坐着,看起来小小的一只。 小船的速度很快,在小岛之中穿行,越来越深入留荷坞深处,小岛更多。有的小岛面积很小很小,根本就不能住人。 这些小船一艘跟着一艘,在那些小岛之间兜兜转转,转的她有点头晕。 抬手,抓住齐雍的袍角,稳住自己的身体,一边深呼吸。 袍角被抓,齐雍低头看她,“怎么了?” “有点晕,这小船转的太频繁了。”抓紧了他的袍角,她边说边深呼吸。 闻言,齐雍随后也坐了下来。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看来还是惧水,你这毛病,可能改不掉了。” “本来就改不掉,是你一味的想让我改掉。”看了一眼从旁边滚过去的水,她闭了闭眼睛,随后直接转上半身来面对他。低下脑袋,她把头抵在齐雍的肩膀上。 难得她如此乖顺,齐雍弯了弯唇角,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闭上眼睛,想一些别的,很快就到了。” 闭上眼睛,姚婴就当坐他的‘云霄飞车’了,只不过,坐他的‘云霄飞车’还真不会这么晕。 齐雍轻轻地拍她的头,她这模样还真是挺可怜的。 前面的小船上,孟乘枫缓缓地回过头来,那两个人进入视线当中。很是亲昵,扁叶小舟之上,他们二人还真是像极了一幅画。 收回视线,孟乘枫不再看他们,这小船急行,在几座较大的小岛之间穿过去之后,芸梦夫人的小岛便出现在了眼前。 这小岛的确是不大,但是修筑的极为雅致。数艘小船在码头上停靠,齐雍揽住姚婴,脚下一踮,便带着她跃上了码头。 双脚落地,总算感觉好些了,转眼看向这小岛上,码头四周有人守着,正是之前孟乘枫派来的人。 “走吧。”孟乘枫在前带路,便顺着凿的精巧的台阶往岛上走。 没想,还未走上半岛,上头便跑下来一个侍女,慌慌张张。 见到了孟乘枫,她迅速的冲过来一下子跪在那儿,“长公子,长公子不好了,夫人、、、夫人她、、、” “慢慢说,夫人怎么了?”孟乘枫微微皱眉,回头和齐雍对视了一眼,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夫人今日一直未起床,门窗皆紧闭。奴婢等在外候了许久,后来唤夫人,夫人也不应答。就刚刚,奴婢等破门而入,却见夫人她、、、夫人已没了气息多时。”奴婢边说边掉眼泪,吓得够呛。 死了?姚婴一诧,未免太巧了。 184、种种巧合(二更) 随着慌乱的侍女往芸梦夫人的住处走,虽这小岛偏僻,但她所居住之地条件当真不错。清净雅致,在这种地方居住,想必就算是有满心的雄心壮志,也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烟消云散,尽数归于平静。 走上围廊,这围廊下种植了许多的两心草,这草所有的叶子都在底部,一根茎挺拔约一掌高度,上头顶着两叶嫩黄色的叶片。看似叶片,其实是这草的花朵,只不过长得实在不像花,故而唤作两心草。 这草或许在别处没什么作用,若说观赏也没有太大的价值,但却是一种可以驱痋的天然植物。 当然了,少量是不行的,需要大量。而且这玩意儿并不好培植,栽种它们,每日得浇灌三遍水才成,水量还得特别多,极其麻烦。 姚婴和齐雍的视线从那些成片的两心草上掠过,二人不由对视一眼,也只有懂行的才能看出玄机来。 进入芸梦夫人的居室,这里还有两个侍女,都跪在那卧室门口抖得像筛子似得,面如死灰,显然吓坏了。 孟乘枫先走到门口,看见了里面的情况不由却步,原是那芸梦夫人横在床上,只着中衣。 齐雍到达门口看了一眼,之后也移开了视线,虽是这芸梦夫人有嫌疑,但是他一个外人,且还是男子,自是不好就这么进去。 姚婴从齐雍身边走过去,一眼便看到那芸梦夫人横在床上的模样,头在床沿处,墨黑的长发顺着床沿坠下来,和她脖颈处流下来的血混合在了一起。已经凝固成黑色的血在地面上聚集成一滩,她临死前必然痛苦挣扎过,才会形成这个姿势。 房间里的血味儿浓厚,姚婴闻见也不由的皱眉,看了一眼那两个将视线回避的男人,“我先进去看看。” 随后,她迈步进入房间,走到床前,视线在那芸梦夫人青色的脸上转了一圈儿,她长得和孟乘枫的母亲好像啊。 应当也有四十多岁了吧,但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很年轻。尤其是那头发,浓密墨黑,保养的特别好。 她的致命伤是脖子,被割开了,而且,刀就在她手里。 虽说姚婴也不是什么参观过很多命案现场的警探,不过从她拿着刀以及那致命伤的形状来看,应当是她自己所为。 上下的看了看她,随后姚婴扯过被子盖在了她身上,这之后,门外的孟乘枫才走进来。 他已经吩咐了随行的人赶紧去通知孟老爷,后事也尽快置办,虽说她可能很有问题,但到底还是孟老爷的妾室,该体面自然须得体面。 齐雍倒是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他的视线在这居室外围游移,最后视线固定在了外厅主位后方的供桌上放置的一把古琴。 随后,他转身走过去,在那古琴前停下。这是一把名副其实的古琴,价值不菲。 而居室里,孟乘枫站在姚婴后侧,面露忧色,“许是她料到我们早晚会找过来,便早有此决定。只是,对自己下手又何其难,今日终是成功了。” “她和孟夫人样貌好相似啊。”姚婴看了看孟乘枫,也不知是不是美丽的人都有些相似之处,他们这一家很像。如若不是真的知道孟老爷娶了三个女人,他们兄弟又不是一母同胞,真会认为他们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是,很像。”孟乘枫点点头。 视线落在了芸梦夫人被子没有盖住的手上,匕首还在手中呢。她腕上有一个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镯子,似银非银。 俯身,姚婴去摸她腕上的镯子,却不想三根手指触上的瞬间她便觉得手指一凉。下一刻,痛感从指尖传来,她也刷的收回了手。 “怎么了?”孟乘枫看的清楚,她好像被吓着了似得,忽然间就把手缩回去了。 “没事。我忽然想到,我还没见过另外一位夫人呢。她和芸梦夫人相差多少岁?不知住在何处?”站直身体,姚婴看着孟乘枫问道,一边小心的将那只手缩进了衣袖里。 问及此,孟乘枫也仔细的想了想,“应当相差不过七八岁。敏夫人侍奉父亲,一直与父亲住在观阳岛。” 姚婴轻轻地点头,缩进衣袖中的手握紧又放松,指腹丝丝疼痛,她也不确定自己的手指变成什么样子了。但孟乘枫在这儿,她无法去确认。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了,在门口处给孟乘枫请安,之后陆续的进入了房间。 来的人有年长的侍女,还有跪地而行的侍从,他们手中托着白布,一直跪行到床边。 见此,姚婴也转身退开,一点点的退到了房门口。 门外都是人,姚婴的眼睛转了一大圈才找到齐雍,他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知在做什么。 从人们之间穿过去,径直的走到齐雍身边,这才知道他为何低头如此专注,居然在看一把琴。 看了看那把琴,姚婴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抓住他腰带,扯着他往没人的地方走。 齐雍被她扯着走,完全没预料到她的行动,他脚下磕绊。视线在她几分迫切的脸上和抓着她腰带的手上来回转,他先是不解,之后就莫名的弯起了唇稍。 姚婴一直把他扯到这外厅另一侧后窗旁的墙角,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强烈,直接将他按在了墙角里,她则堵在那里。 靠在墙角里,齐雍低头看着她,一边掩饰忍不住袭来的笑,“在这里、、、不太好吧。” 把手从衣袖里拿出来,姚婴抬头看向他,一瞧他那笑就明白了,“你想什么呢?” “那你这是做什么?”她的手可还是勾着他腰带呢。 随着他视线看下去,这才发觉她居然抓着他腰带就把他拽过来了。似乎,这举动也的确会让人想歪。 “不是这个事儿,我再饥渴也不至于在这儿就发作吧。看我的手。”说着,她把手拿了出来。 齐雍看着她皱着的眉毛,唇稍的笑更放肆了些,“那不知何时能发作?给你灌点儿酒?” 懒得搭他这无厘头的话,她直接把自己的手举到他眼睛前,“你看,那芸梦夫人的腕上戴着一个很特别的镯子,我碰了一下,我的手就变成这样了。” 齐雍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她的手上,三根手指的指腹的皮变成了白色,像是碰到了烧红的铁之后,那皮肤被烫熟了一样。 唇角的笑消失,齐雍抓住她的手,以指尖碰触了下,“疼么?” “还成,不怎么疼。但,她那镯子是驱痋之物,专克痋物。还记得你说过,这巫人内部有争斗,还很激烈,这芸梦夫人应当就属其中一支。她能有那种防身的物件,再加上咱们来时看见的那些两心草,她不简单。同理,孟梓易更是,这母子俩肯定是重要人物。”小声的说着,仅凭那个镯子,就能证明芸梦夫人就是巫人。 齐雍抓着她的手指,听她说完,他也几不可微的颌首,“那把古琴有问题。”说着,他用自己的指腹去轻触她的指腹,好似把她变白的像烫熟了一样的皮肤当成了污渍一般涂抹擦拭,但根本没有效果。 看着他的动作,姚婴也不由的眼眸闪烁,他此时看起来极其专注,甚至带着那么一点儿难以言说的温柔。 “别看了,不疼。”只有那么一丝丝的疼痛而已,可以忽略不计。她并不是真正的鬼母,更何况,她痋蛊皆控,芸梦夫人手上的镯子也无法对她怎样。 齐雍看向她的脸,漆黑的眼眸深沉无际,“似乎这里克你的东西有很多。” “是啊,就好像,是专门针对我的。”点点头,真的是这样。 没有再说什么,齐雍拽着她重新回了厅中。 眼下那居室里都是人,一些年长的侍女在给芸梦夫人擦拭身体换衣服。这留荷坞太大了,每个主子所住的地方又相距很远,人死了,似乎也并没有惊天动地,眼下这里忙乱而又安静。 孟乘枫也被挤了出来,见齐雍和姚婴走过来,他走过去,“三公子可找到什么可疑之物?” “没有。不过,这把古琴看似不寻常,本公子需拿回去仔细看看。”话落,齐雍走过去,直接将那把古琴拿了下来。 这古琴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但被他拿在手里,反倒好像变得不怎么值钱了。 孟乘枫看了看那把古琴,看起来好似也不识此物,“好。只不过,我还真是从未见过这把古琴。而且,芸梦夫人好像不会抚琴吧。”他的记忆出错了么? 不会抚琴,这里却放着这么一把价值不菲的古琴,也的确是奇怪。 齐雍将此琴拿在手中,这里人太多,更何况一会儿可能就要把尸体抬出来了,他便先走出了外厅。 姚婴最后看了一眼那聚满了人的居室,便也和孟乘枫走了出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不知孟老爷会不会很伤心?”与孟乘枫并肩而行,姚婴的那只手始终都藏在衣袖中。她不可能让除却齐雍之外的人发现这些,毕竟孟乘枫一直都在齐雍的可疑名单之列。 “必然会伤心,无论如何,芸梦夫人也跟了父亲二十多年。只不过,看阿婴姑娘似乎很不屑此等情义。”孟乘枫微微侧颈看她,一边笑道。 眨了眨眼睛,姚婴立即摇头,“没有,我只是对孟老爷这种集邮方式的情感有些迷惑而已。啊,我的意思是说,他的喜好很让人不解,两房妾室都是按照孟夫人的外形纳的,很奇怪。” “他一直都很奇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没见过他,所以不了解。他对留荷坞的生意并不是很关心,而且在他掌家的那几年,所有的生意一落千丈。所以,在我成年时,祖母便做主,由我来掌家。此后,父亲便彻底的闲散了下来,他也很喜欢这种闲散的生活。”顺着围廊走,孟乘枫一边说道。一袭白衣,他风度翩翩,温和清隽。 在围廊边停下,姚婴看了看这下面种植的两心草,随后看向站在她身边的人。 阳光很好,他的脸也有些苍白,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气度。这富家子弟大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因为很明白自己天生优渥。不过,在孟乘枫身上看不到那些,他真的是鲜少的很有风度。 她不说话,孟乘枫看向她,却发现她在看自己。 他不由笑,“怎么了?我脸上有脏物么?” 摇头,“没有。只是看你还是这么瘦削,与去年见你时天差地别,心中有些感慨。还希望孟公子好好休养,早日恢复。” 孟乘枫失笑,“多谢。只不过似乎也习惯了,这么多年来,倒是无数次的在想,这病随时会复发。也兴许复发之时,就是我没命的时候。” “生命看似脆弱,但其实有时也很顽强。这取决于本人的求生欲,有强烈的求生欲望,疾病来势汹汹,但最终还是会被击退。”姚婴觉得其实他无需想得太多,而且她觉得他是属于那种求生欲望比较强的。 “这个道理我还真是从未听过。”孟乘枫觉得她可能是随口胡说的安慰他。 耸了耸肩,“那你现在听过了,记得当真。”他们没听说过的话太多了。 还有这种说法,也是让人无话可说,孟乘枫不由笑,她这小小的一只,说起话来有时真的像阅历丰富的老人。 转眼看了一圈,没有发现齐雍的身影,他拿着那把古琴出来就没了影子。 看姚婴的眼睛左左右右的找寻,孟乘枫想了想,忽然道:“阿婴姑娘,你与三公子现在、、、是私定了终身么?” 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毕竟他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 想了想,姚婴转身直接坐在了围廊上,两条腿晃了晃,她随后开口,“我觉得,应当是我单方面的对他有意思。不过想必孟公子也知道,公子是一个比较难追求的人。我时而放弃,时而拾起,现在想来,应当就是我过于肤浅,沉迷于他的美色不可自拔。”忽然之间,她就觉得应当这样回答。她不能将齐雍塑造成一个可以被捕捉弱点被攻击的人,所以,不要脸的人设,还是由她来承担吧。先不说她这个想法是对还是错,但反正她‘追求爱慕’齐雍也不是什么新闻了,也不怕自己给自己再钉上一锤子。 185、好闻(一更) 她如此直白,倒是让孟乘枫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一时之间,好像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似得。 这么‘不要脸’的话,姚婴说完也是脸不红气不喘,她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何为羞愧一样。 看着她,孟乘枫思考了片刻,随后就笑了,“是么?可是在我看来,明明好似三公子更迫切一些。” 姚婴发出一声极其做作的笑,“在你看来是这样么?那说明,我欲擒故纵的招式生效了。很不错,我以为我不擅长智谋之类的东西,如今看来,我还是很有天分的。”既然已经‘不要脸’了,她也索性豁出去了,随口胡说。 “欲擒故纵?”孟乘枫笑出声音来。 “怎么,孟公子没看出来?看来我现在已经属于高段位了。”笑的得意,做一个心机女,好像已经不觉得丢脸了,还挺有意思的。 孟乘枫边笑边摇头,也坐在了围栏上,他想了想,或许是不太明白,“阿婴姑娘缘何会爱慕三公子呢?” “原因嘛、、、因为我是颜狗,公子长得好看。”绞尽脑汁的想出个理由来,说完之后,她就觉得很有说服力,因为她的确是觉得他长得挺好的。 这种理由,听得孟乘枫更是目瞪口呆,如此肤浅,但看她说完脸都不红的样子,好似这肤浅二字都不是贬义了。 看了孟乘枫一眼,姚婴觉得不管他信没信,但肯定是被她给惊呆了。惊呆了就好,反正她觉得,如齐雍在如此危险的位置上,还是‘刀枪不入’更安全些。 就算孟乘枫本人没有问题,他是个翩翩君子,很有风度,可她仍旧认为,他还是不要太了解齐雍的好。 就在这时,居室的方向,侍从将芸梦夫人的尸体抬出来了。 她已经被换好了衣服,发髻也梳好,身上又罩着一层白布,其实也看不见她什么模样。 无论是侍从还是侍女,皆不言不语,沉默的送芸梦夫人前往这小岛不多见阳光的地方。 而此时这小岛的码头处,停靠了许多船只,大批人下船,朝着这小岛走了上来。 随从来通知了孟乘枫,说是孟老爷上岛了,他也从围栏上下来,前去迎接。 见他们走远,姚婴立即看了看一直被自己藏在袖子里的手指,那三根手指的指腹还是发白,外皮仍旧像是被烫熟了一样。用另一只手摸一摸,倒是也没有多疼。 再看一看那些大片种植的两心草,费心思在这里种了这么多,作用就是为了驱痋。 所以,即便这芸梦夫人和孟梓易是巫人,但也不是鬼母那一支的,是另外一支。 如此阵营分明,痋蛊分家,那么孟梓易对付她的理由,也找到了。 他认为她是鬼母,与他所效忠的阵营不是同一个,把她当做敌人,这逻辑也就通了。 环顾一圈,仍旧不见齐雍的影子,这人拿了古琴之后,跑到哪儿去了? 顺着回廊往岛上走,远远地瞧见了孟乘枫前去迎接的那一行人,其中有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男人,虽是蓄须,而且还上了些年纪,但也能瞧得出那身影玉树临风来,想必年轻时必然外形很优秀。 没时间去观看那个喜好特别的孟老爷,姚婴顺着石阶往上走,走的她汗都流出来了,蓦地顺风听到了琴声。 不是什么曲调,更像是琴弦被一下一下拨动的声音,像是在调试琴音似得。 顺着那时有时无的琴音走,一直绕到了小岛右侧,这小岛本就绿树成荫,人隐藏在其中,还真是不轻易得见。 沿着石路在树丛之间走,很快的,便在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看到了齐雍,琴弦被拨动的声音也更清亮了。 他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上,那把古琴就横放在他腿上,他坐在那里,肩背挺拔,侧面看着墨发如瀑,像一幅画。 “可算找着你了,藏到这里弹琴?你会弹琴么?”在他对面的石头上坐下,姚婴看着他那姿势。虽说她不知古琴该怎么弹,但是齐雍这架势摆的不错。 “本公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过,你怎么才跟上来?”他明明在出门时给了她眼神儿。 “我出了门就没见着你,谁知道你要藏起来啊。是不是这琴声不能被人听见啊?找出什么问题了么?”往那把古琴上看,古朴而厚重,她是看不出问题。 “音不对。”齐雍看着她那一副急于求知的样子,便也说了他的收获。 “音?我是不懂。不过呢,我能看,我的眼睛和感觉是不会出错的。我来看看。”起身,她直接在齐雍跟前蹲下,视线在那古琴上逐寸的掠过。 齐雍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虽是小脸儿仍旧苍白,不过精气神儿是不错。 “手如何了?”他问道。 “没事儿,现在没什么感觉了。”随口回答,她一边抬手在那古琴上摸了摸。也不知是用什么木料做的,入手有一种莫名的很厚重的感觉,即便是不懂行的,也能知道这东西肯定难得,极为值钱。 “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至于这音准不准,那我就不知道了。”拿开手,她仰脸看向他,一边道。 齐雍扬了扬眉尾,那神情看起来有几分得意。 他修长的指落在琴上,手指好似也没用什么力量,只是轻轻拨弄,那根被拨弄的琴弦便发出了十分好听的声音。 姚婴看着他的手指,这乐器必然难学,尤其是这种时代,更是难上加难。 接着,他拨弄第二根,声音稍稍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但若是要姚婴细说,她说不上来。 一共七根弦,他逐一拨动之后,便将手按在了琴上,让它们停止颤动。 视线固定在她脸上,“听出不对了么?” 抬手在脸上抓了抓,姚婴摇头,“没听出来。” “看来,你是真的没有天分。”这么明显都没听出不对来。 “我的确是不懂什么琴棋书画,不明白也很正常。”她在这个时代,就是文盲。 “这根弦的音不对,太沉了。”一指按在了第四根弦上,出问题的是这根弦。 姚婴看了看,“所以呢?” “得把这琴拆开。”齐雍已经想好了法子。 “那就拆吧。”有问题,自然是得尽快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才行。 “即便在这儿拆开,怕也是得不出结论。这弦很特别,需要特殊的工具和手段。”齐雍说道,还算耐心。 这个她不懂,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就肯定是有道理的。机械工种,她参与不了。 看她一副深以为然点头的样子,齐雍抬起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他一边微微前倾身体,“虽是无知了些,但也无知的很可人。”女人无知,必然很蠢,唯独她不一样。 被他捏的嘴都变形了,姚婴两手扣住他的手腕,脑袋向后解救出自己的下巴,“谢你夸奖啊。”无知的可人?这话听着就是骂人。 唇稍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齐雍漆黑的眸子固定在她的脸上,“想听什么曲子?今日你十分走运,能听本公子给你弹奏一曲。” “我又不知这世上什么曲子好听,你随便弹吧。不是号称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嘛,也让我这个无知的小女子见识见识。”放开他手腕,姚婴就蹲在那儿,想看看他如何弹琴。 他坐在这儿架势摆的特别好,就是不知,真本事如何了。 “因为这根弦有问题,所以,这曲子可能听起来会有些改变。”最后说了一句,齐雍便垂眸看着膝上的琴。两手十指悬于琴上,下一刻拨弄起琴弦,深沉而又悠远的调子便响了起来。 这古琴的调子真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听着的时候,瞬时觉得一切繁杂都被清空了。 双手托腮,姚婴蹲在那儿看着齐雍绚烂又熟练的手法,他说他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看来真是没吹牛。 虽不知这是什么曲子,但可以肯定作曲之人是个心境平和向往世外的人,这曲子真好听。 尽管有一弦不准,但姚婴也没听出什么问题来,这曲子还是一样的好听。 好像过去了很久,但又好像只是很短的一瞬,曲子结束,齐雍的双手也按在了琴弦上。 一切归于平静,只有绿树葱葱阳光斑驳,还有远处小鸟儿的叫声。 “如何?”看她托着脸一副沉醉的样子,齐雍的得意自是不减。不过,他还是能掩饰自己的情绪的。 乌溜溜的眼珠子恍若两颗琉璃,看向他略带笑意的眉眼,姚婴的脸上倒是缓缓地露出一丝疑惑来。 “怎么了?”她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缓缓眨眼,姚婴蓦地微微起身,径直的凑近他的脸。 倒是没想到她忽然逼近,齐雍条件反射的后退,她却仍旧追了过来。 在他脸颊一侧停下,距离他不过毫厘之距,她吸了吸鼻子,嗅他脸上的气味儿。 她鼻息洒下来,齐雍眸色一暗,转过脸来看她,鼻子与鼻子擦过,嘴唇险些撞在一起。 四目相对,齐雍的呼吸也在那时停滞下来,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他的心跳也在同时乱了拍子。 186、好闻(二更) 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睛,她还在这个时候吸鼻子,交换时的气息喷洒到他的脸上,吹得他睫毛都在颤动。 虽不知她想干什么,但齐雍已经自主确认了她的意图。她就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看似毫无心机,但总是能出其不意的给他致命性的一击。 而且,她做的毫无痕迹,丝毫让人看不出是刻意来。 原本便漆黑的眼眸,颜色暗沉,好似这般对视了许久,但其实也只不过是短短一瞬而已。 蓦地,齐雍微微歪头,向前,便在她唇角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被亲,姚婴只是一愣,除了他下巴上的胡渣有点硬之外,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眼睛一转,对上他颜色浓郁的眼睛,她蓦地抬手盖在他嘴上,然后用力的把他推出去。 推了一下不过瘾,她两手齐上,又连续的推了他好几下,险些把他从石头上推下去。 这回齐雍倒是也没说什么,甚至连抗拒闪躲一下都没有,任她数次推搡。 他也不躲也不反抗,姚婴推搡了几次便也没了劲力,收回手,她皱着眉头盯着他一边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你亲我干嘛?” 齐雍轻咳了一声,摆正膝上的古琴,“难道不是你心中所愿?”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所愿了?你这人,胡子好硬。”用手背擦嘴角,姚婴皱紧了眉头,别的没感觉到,就只是觉得扎人了。再说了,反正也偷袭亲她了,为啥不让她也‘爽’一下? 齐雍也皱起眉头,他明明今早洗漱时刮过胡子的。抬手,自己在下巴上粗鲁的摸了一把,随后转脸看向她,“再试试?” “滚到天边去,谁和你试试。”回到对面的大石头上坐着,姚婴又擦了擦嘴角,被他的胡渣扎的现在还觉得有点麻。 齐雍也几分不快,扫了她一眼,他便将膝上的古琴拿了起来。不过却蓦地想起明明是她先主动的,最后好像反倒一切皆是他的错。 “你刚刚忽然靠近本公子要做什么?奸诈的小狐狸,贼喊捉贼。”眉眼厉色,势必要扳回一成。 “我是看你忽然之间变得像个仙人一样,我猛然想起,在巫人的蛊术中,有一种会让人眼睛产生错识的蛊。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你。”他哪有仙气,要说孟乘枫有仙气还差不多。所以,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很担心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中中招了。 “凑近本公子就能知道我是不是我?”齐雍不信她鬼扯,那又是什么判断的方式。 “我在闻你身上的味儿,眼睛出问题,但鼻子不会。”她当然是有自己判定的方式,而且一向独到。 “本公子身上有什么味道?”齐雍发出一声嗤笑,他没有任何味道。 “你自己独特的味道,挺好闻的。”不是这世上任何一种香,只属于他自己的。因为接触过多次,自然也闻过很多次。她虽说也算个中高手,但不可否认可能巫人中有更厉害的高手,毕竟他们祖祖辈辈都是玩儿这个的。 闻言,齐雍的眉尾也莫名的扬了起来,“是么?” 姚婴深吸口气,然后点头,“嗯,你身上味道很香,很独特,所以通过你身上的味道,我就不会把你和别人混淆。不过,你的胡子也是非比寻常的硬,能当兵器用了。”站起身,姚婴抖了抖肩膀。 齐雍横了她一眼,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是没什么察觉的。 “对了,我刚刚都忘了,孟老爷已经上岛了。咱们还得拿走人家的琴,所以,现在就撤?”这把古琴应该挺值钱的,属于芸梦夫人之物。孟乘枫说他们可以带走,但不知道人家孟老爷同意不同意。 自从他们来到留荷坞,这里就出了这么多的事儿,和他们有关联。 一个儿子逃亡出去,自己往死路跑,自己的妾室又自杀了。任是谁,再看见他们还拿人家东西,不生气发怒都怪了。 “那你就拿着这古琴先离开,也免得被他们看见。”也跟着站起身,齐雍的眼睛转了转,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来。 看了看他,姚婴随后点头,“那我在码头等你。”将古琴接过来,没想到这玩意儿还挺沉的。 齐雍则脱下了外袍,将那古琴包裹了起来,由姚婴抱着,乍一看还以为她怀里抱着个孩子。 “走吧。”姚婴掂了掂,这东西货真价实,不过她这模样也真的很像小偷,偷了人家这小岛的物品,鬼鬼祟祟的。 两个人顺着山间小路往外走,齐雍看了看走在身边的小人儿,他复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用食指点了点她的肩膀,“再试试?” “你疯了吧?”姚婴扭头看他,刚刚弹琴时像个仙人似得,这会儿怎么这么猥琐。 齐雍扭过脸去,看着成荫的绿树,“疯的是你。走出这条路,就没有这好事儿了。” 姚婴无言以对,“我会在梦里后悔痛哭的。”自恋狂。 齐雍哼了一声,骄傲犹在。 从林荫小路里走出来,在这个高度能看得到岛下的情况,还有码头,都是船。 姚婴抱紧了那把古琴,之后和齐雍对视了一眼,树林里的插曲已经被抛到了脑后,她便先行的往下走,头也不回。 而齐雍则步子不快不慢,顺着石阶往下,前去见孟老爷。 姚婴真觉得自己很像个小偷,抱着被衣服包裹住的古琴,越往码头走,人也越多。来来往往的人无不看她,虽是可能不知道她怀里抱着的是个什么东西,可她这模样实在有些古怪。 抵达码头,这码头下全部都是船,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们来时坐得船,还在远处。朝着留在船上的侍从挥手,那侍从倒是也有眼力见,撑篙把被挤到外面的小船一点点的又重新挤了进来。 一直抵达码头下,姚婴先坐下,双腿悬空,最后直接跳了下去。 小船晃动,不过四周都是船,相互挤着,摇晃了几下便停了。 姚婴坐在那儿,将古琴放在自己的腿下方,扯了扯裙摆遮盖上,假装什么都没有。 撑篙的侍从一切看在眼里,在姚婴的眼神儿杀过来时,他迅速的转开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坐在这儿等待,期间周边的小船进进出出,人们来来往往。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一艘大船驶来,这边的小船都开始划走,给那艘大船让位置。 那艘大船上挂着素纱,所有的门窗皆是封闭式的,船上的人也穿着麻布素衣,看来这艘船是要运送芸梦夫人离开这里的。 被迫,这小船划到了远处去等着,姚婴不时的往码头上看,但始终都没看到齐雍出现。 又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太阳都过了正中开始往西走了,那道挺拔的身影才出现。 他身上带着一股比太阳要更强烈的气息,莫名的连阳光都被压制了。 抵达码头,他环视了一下,很轻易的便寻到了姚婴所在的小船。脚下一踮,他真的好像安插了翅膀一样,轻轻松松的便朝着这边跃了过来。 姚婴看着他,眼神儿也在瞬间变得有些迷惑,她其实还是想不通他是如何做到摆脱地心引力的。也兴许,这个世界里没有地心引力这么一说。 他就好像在空中踏步,只是一个眨眼间,便抵达近前,然后轻轻地落在了船上。 因为他的降落,这小船有了轻轻地摇晃,但也仅仅摇晃了几下而已,便停下了。、 “走吧。”齐雍吩咐,那撑篙的侍从立即开动,这小船也开始从无数的船只中挤出去。 旋身,齐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扫了一眼她的坐姿,最后视线固定在她的腿上。裙摆展开,琴就藏在下面。 “情况怎么样?那位孟老爷有没有伤心的痛哭流涕啊。”她很好奇那位孟老爷的心理活动。 “痛哭流涕没有,伤心、、、本公子也没看出来。”齐雍想了想,随后摇头。 “果然是绝情啊。”身边有别的女人陪着,死了一个,他可能也没啥感觉。 “可能也不是绝情,只是忘了而已。”忘了曾经感情最好时的感觉,所以,这会儿人没了,也没有太强的冲击。 “那你们男人的记性好像还真不太好,给自己生过孩子的女人都能忘了,和金鱼差不多。”若乔和赵姑姑之前所言没错,这世上最无情和无耻的就是男人了。 齐雍抬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姚婴还以为要打她,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不要一概而论,本公子又岂能与他人同日而语。”他也很是瞧不上那等后院乱套的事情,一个人连这些都平整不了,其他的事情就更是一塌糊涂了。 姚婴挑了挑眉,自夸的话谁都会说,但做的如何,那就是未知了,毕竟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 蓦地,他又忽然把手伸到她面前,姚婴立即警戒,“干嘛?” “闻闻,还是不是那个味道?”他说,非要把手往她鼻子前送。 躲不过,姚婴无可奈何,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的手腕那道鼻子前,嗅了嗅,她点头,“还是那股香味儿,好闻。” 187、很受用(一更) 小船载着齐雍和姚婴两个人回到了暂住的小岛,他们两个人特别像闯祸之后逃跑一样。那芸梦夫人去世,他们二人却在当日就要离开。说真的,若是谁的家中来了两个这样的客人,非得在背后骂的他们祖宗十八代的坟上冒烟儿不可。 两个人收拾了一番,主要是各自的随身物品,虽说有的可以随时丢弃不要了,但也不能扔在这留荷坞。 很快收拾完毕,在太阳悬在了西山上头时,两个人在码头汇合。 姚婴真觉得他们俩很不讲究,如此逃跑,实在丢人。 只不过,他们俩根本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儿了。和孟梓易唯一有牵连的芸梦夫人也死了,同时也确认了他们母子与巫人之间的关系,便也就得抓紧时间去庆江了。 这几天孟梓易在庆江还不知做些什么呢,他是明知送死也不收敛,必然是还有大事等着他去做。 上了船,姚婴看了看远处在水面上来回走动的船只,她小小的叹了口气,“咱俩还真像是落荒而逃。”小声的开口,船头船尾撑篙的是这留荷坞的侍从。他们可能不会武功,但划船的功夫很不错。 齐雍长身而立,就在姚婴的前面,听到她说话,他回头看了看她,“心中无鬼,自是也不虚。” “按你这么说,我心虚呗。”姚婴不由得翻白眼儿,他还真是理直气壮的很。不过,像他这种人,可能也根本不知心虚为何物。 “你做的心虚的事情还少么?”齐雍旋身,便坐在了她对面,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余晖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压迫力更甚。她应该自己好好想想,到底都做过什么心虚的事儿。 转了转眼睛,姚婴摇头,“我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任何心虚的事情。” 齐雍嗤笑了一声,她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钉死了才能承认。 很快的,小船开始进入了荷田的区域,齐雍坐在这儿的高度正好和那些荷叶‘打架’,他不得不站起身。长身而立,荷叶敲打着他的腿。姚婴坐在那儿,蓦一时荷叶也会打到她。她索性便抓住站在她前面的齐雍的袍子,把他往后扯了扯,让他给自己当‘盾牌’。 齐雍被她拉扯,他倒是也没拒绝,往后看了一眼,他就配合的站在她身前,给她遮挡那些胡乱挥舞的荷叶。 很快的,太阳便落下了西山,这一天折腾下来,都忘了他们一直没吃饭的事儿。 大概是今日之事太多了,也根本就不记得肚子还会饿的这种事儿了。 终于,在天色彻底暗下来时,小船也抵达了码头。 侍从将船停靠,这边齐雍一手将那些物品抓在手中,另一手揽住姚婴,纵身跃起,下一刻便落在了码头上。 双脚落地,姚婴也不由的长出口气,从齐雍手里将包袱拿过来挂在身上,看了看四周暗下来的天色,“咱们得赶紧走啊。” “别急,有人来迎。”齐雍单手拎着那把古琴,边说边移动。 姚婴跟随,虽她不知齐雍是何时和外面的人联系的,但他说有人来迎,就肯定会有人来迎。 天色暗,这四周又没有什么亮处,她有些分不清方向。 当然了,如果要她自己走,也不会走丢,因为她可以用赤蛇来引路,它的方向感是好的。 虽说它现在还在荷包里头休眠养伤,不过依旧好用。 想起它上次见着了姚寅便疯狂逃跑的样子,姚婴在之后也明白了,在鬼岭那次,它跟随若乔进入迷障之后,他们二人碰面,它也是惨遭迫害。 不过,应当是姚寅知道它的来历,便也没要了它性命。所以,再又见到姚寅时,它会第一时间选择逃窜。生物的本能,也怨不得它。 “我觉得咱俩这样特别像逃难的,饥肠辘辘,好惨啊。”走了一会儿,便走上了行车的土路。这路宽敞,两侧是荒草和稀疏的树木,它们在夜里散发出一股带着潮湿的清新之气。也正因为此,才会莫名的生出一股荒凉来。 “本公子若是真混到需要逃难的程度,可能离死也不远了。若真有那个时候,你就走开吧。”齐雍想了想,叹道。 “忽然真挚,让人好生意外。但是,这种好听的话,也只能听听罢了,说不准到时逃难求生,就把我给卖了。”姚婴连连摇头,才不信他这种话。 “你这豆芽菜的样子值多少钱?没人买。”齐雍接口,说的话让人想扁他。 “哼。”无话可说,姚婴只得冷哼了一声,顺便朝他飞了一脚,但也根本没踢着他。 齐雍却是笑出声,蓦地抬起空闲的手罩住她的脑袋,微微施力捏着她走。 姚婴摇头晃脑的想把他的手甩掉,但他的手就像涂了胶水似得,怎么也甩不掉。 齐雍不由笑,继续押着她往前走,犹如控制一个犯了错的罪人。、 蓦地,前方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好像还距离很远,但这夜里太清净,所以连姚婴都听到了。 “是不是接我们的人来了?放开我,被人看到我还有没有面子啊!”一手抓着挂在肩膀上的包袱,另一手去打他的手臂。一拳一拳的砸上去,却是没有丝毫作用。 齐雍一直在笑,捏着她的小脑袋迫使她往前走,磕磕绊绊。姚婴发火儿,抬起腿踢他,齐雍能轻易的避开,一时之间只有姚婴在拳打脚踢。 马蹄声逐渐接近,姚婴着急,直接将肩上的包袱扔掉,转过身体,双手双脚齐上阵。 齐雍仍旧仅用一只手撑着她的头,利用优越的臂长,身体后退,姚婴的拳打脚踢尽数落空。 再好的脾气这时候也会被逼得发飙,姚婴骂了一句脏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上去。 齐雍却在此时忽然松手,她整个人便直接冲到了他身前。他瞬时环抱住她收紧手臂,“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就说你狡诈,这种把戏手到擒来。不过,本公子很受用。” 188、很受用(二更)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也在此时到了近前,是一辆马车和前后四匹马。 走在前方马背上的护卫眼力极好,在距离四五米时,便瞧见那两个在前方抱在一起的人,他们也立即勒马,然后移开了视线。 被抱着,姚婴的脸扬起来,她也不是没抱过齐雍,只是这会儿被抱着,莫名的生出一股他这‘肉体’很有魔力的错觉,让她不由的也想伸手再抱住他体验体验。 不过,也就在这时,齐雍放松了手臂,重还了她自由。 “走吧。”黑暗里,齐雍看着她那摆明了‘意犹未尽’的表情,嘴角也弯了起来。 没有再说什么,姚婴拎起之前被扔到地上的包袱,跟着齐雍走向了马车。 护卫从马背上跳下来,他们穿着很寻常的衣服,各不相同,很显然这段时间在庆江城里都有任务。 给齐雍请安,之后回答他这两日来的情况。 他们其实也并没有一直紧盯着孟梓易,这活儿都交给了孟乘枫的人。 而他们几个在调查跟踪跟孟梓易见过面的人,有几个已经被死盯住了,还有的很诡异,现在仍旧不清楚他的目的。 东哥这几天在庆江因为追踪那个可疑的人熬得白头发都快出来了,他追踪的人是个小孩子。最初和孟梓易见过面,之后就不见了,但是这两天又在城里出现了。 东哥不会武功,追踪这种诡异的家伙最合适,不会让对方起疑。 而根据护卫所说,东哥追踪的那个小孩子特别特别的奇怪。 他最初和孟梓易见面之后忽然就不见了,整座城里都没再瞧见过他的影子。可是这忽然间又出现,他也没去见孟梓易,反而就是在城里晃晃悠悠,两天来,他好像在旅游,整天闲逛,吃吃玩玩。 关于这个小孩子的事情,姚婴听齐雍说过。当时她就很奇怪,孟梓易和一个小孩儿见面干嘛,尤其是在这么危急的时刻。 但之后,就说那个小孩儿消失了,追踪的人都跟丢了,可见不是个简单的小孩儿。 谁想到,那小孩儿又出现了,还如此肆无忌惮,他到底是什么人物? 在马车里听护卫向齐雍禀报,姚婴一边托着脸沉思。 终于,齐雍进了马车,这车厢里挂了一盏小小的琉灯。看向他,瞧得见他讳莫如深的眼睛,也不知他在琢磨什么。 队伍和马车方向调转,朝着庆江的驶去,速度不快不慢,坐在这马车里头,因为无需再动用力气行路,这会儿反倒觉得饥饿了起来。 坐在那儿,姚婴倚靠着车壁,琉灯因为马车走动,它也在轻轻的摇晃。 不时的看他一眼,他好像一直都保持着一个姿势,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似得。 难以想象他心里在琢磨什么,他的内心估计可以称得上十大未解之谜了,而且可以排在一位。 车马在这段路走的还算慢,因为路不是特别的平坦,之后便上了官道,速度更快了。 几乎没用上半个时辰,就进入了庆江城内。 宛南的经济是十分好的,再加上这四季如春的天气,即便是夜里,城内也依然很热闹。 队伍在城中兜兜转转,坐在马车里也能听得到这外面来回走动的人们说话的声音,路过一些商铺,大概晚上生意特别好,还在唱吆喝呢。 又转到了一条不太热闹的街,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了。 齐雍也好似这时才清醒过来一样,转眼看向姚婴,漆黑的眼眸深邃无底,好似看着它,就会被轻易的吸进去。 “先回去休息,本公子去去就回。”他说,也没交代自己要做什么去。 点点头,姚婴也没多问,只是将所有的包袱都拎起来,本还想把那把古琴拿走呢,但齐雍抬手按住,摆明了在这庆江就能拆开处理了。 最后看了齐雍一眼,姚婴便下了马车。一个护卫在外面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一路送她抵达那平房客栈前。 这里以前来过的,两侧是十分好的酒楼,中间夹着一个门脸不怎么样的客栈。但是,这客栈后面却是别有天地,齐雍来庆江就住在这儿。那时,姚婴他们还得住到旁边的酒楼里。 “这回我住这儿了?”往两侧的酒楼看了看,好像没什么生意,连门口都没挂灯笼。 “几天来,属下们轮岗休息都住在这两边的酒楼,也没有人收拾整理,太脏了。”护卫解释道。 姚婴几不可微的摇摇头,接过包袱,“行了,我知道了。”齐雍没反对,她就住这儿了,他的住处,必然干净。 走进这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平房客栈,里面灯火昏暗,只有柜台后有个白胡子老人家。 她进来,那老人家也没阻拦,虽说好像不认识她,可似乎观察了一下她的衣服,就明白了似得。 “姑娘这边走。”他从柜台里出来,便引着她往厨房的方向走。他背部有些佝偻,看起来走路也不是很顺畅,姚婴的视线落在他的腿脚上看了好一会儿,便确定了他在年轻时遭受过重创。能保住命,已是很不易了。 在长碧楼,像这位年纪这么大的,怕是一共也不超过十位。他们经历过很多凶险之事,最高领导人说不准也换了好几届。 走出了厨房,便进了这后院,围廊小路穿插,院子中央绿树紫阳还有假山。这次来比去年晚一些,这院子里的紫阳花已经落败了。 那老人家带着她走向了属于齐雍居室斜对角的方向,然后打开了一扇门,他先走了进去。 很快,房间里的琉灯点燃,有了光亮,姚婴也走了进去。 “姑娘先休息,温水饭菜一会儿就送过来。”老人家开口,嘱咐完,他就慢慢悠悠的走出去了。 看着那老人家离开,姚婴把身上的包袱扔在一旁,环顾了一圈这个房间,还真是洒扫的干净。 这可比隔壁的酒楼舒适多了,在这种严苛时刻,的确需要个舒适的地方放松一下。 夜色漆黑,一切都静悄悄的,那老人家慢慢悠悠的送来了热水, 看他腿脚不是很灵便,姚婴还真有几分心地不忍。如此大的年纪了,还在继续发光发热,不知是对这长碧楼有深沉的爱,还是对巫人有难以言说的恨。 饭菜也在一个时辰之后送来了,虽说只有她一个人,但饭菜丰盛,而且味道还不错。 填饱了肚子,又从里到外都洗漱了一遍,已经时近半夜了。 外面没有任何的动静,静悄悄的,好像天地之间所有的东西都睡着了,只有她还清醒着。 将依旧休眠的赤蛇从荷包里拿出来,它下半身的鳞片已经长出来了,只是新生的鳞片和之前的鳞片颜色有些差异,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 它吃一回东西,就能支撑很久,这会儿肚子仍旧鼓鼓的。 它睡得可是很沉,放在手里摆弄了一阵儿,它都没啥反应。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姚婴趴在桌边,一手摆弄着它,还有些潮湿的长发也铺在桌子上,犹如丝绸。 将赤蛇软软的身体缠在手指上,它简直和玩具没什么两样。不过,也只有在姚婴手里它才会像玩具,但凡换了他人,怕是都不会这么听话。 视线渐渐地落在了套在她手指的指环上,过去了这么久,它们好似和她的手指更为契合,眼下想拔下来,怕是也不容易。 鬼母?她不会是鬼母,但又和鬼母有一定程度的相似。 那之前那位鬼母到底去哪儿了?一定是被姚寅给弄走了,但他给带走之后是杀了还是藏起来,就是未知了。 姚寅的身体发生了巨变,如果可以,没人会想要这种变化的。他可能变得刀枪不入,即便是有刀子扎进去,但也不会流血,更不会死亡。 可是,这会让他更加的生不如死,他会在午夜梦回时,恨不得立即死去,以结束这些摆脱不掉的痛苦。 想起他,姚婴的心底也跟着一沉,每每思及他,她的心里就很难过。 不知是为他的选择难过,还是为他再也找不回来的阳光俊秀而难过。他已不是以前的他,仅仅几年而已,便是天和地的变化。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也支撑不住,不知何时就睡过去了。 醒来,是因为有人在推她,那只手就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推搡,迷迷糊糊之中,她缓缓的睁开眼睛。 不知何时,她睡着之后脸变换了方向,所以睁开眼,迷蒙的视线中,看到的也是一张模糊的脸。 深吸口气,她闭上眼睛,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手就先伸了出去。 入手的是温热,轻轻地捏了捏,她嘴角也跟着弯了起来。 她脑子里是没想法的,只是用手去摸那个人,手指没有多少力气,捏住他的脸颊,她更是觉得好笑。 只不过,随着她的脑子逐渐清醒,这手上的感觉也传递进了脑海中,好像有点儿不对。 太柔软了,齐雍的脸好像不是这样的。 大脑瞬时清醒,她猛地收回手睁开眼睛,身体也跟着坐直,看到的便是满眼诧异不解的孟乘枫。 她霍的坐起身,眼睛睁得老大,他也有几分受惊,站直了身体,看着她,一时之间好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公子,你怎么在这儿?”眼睛转了一圈,天都亮了,门敞开着,他怎么就这么进来了。 “韩伯敲了好一阵儿的门你都没应声,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情急之下便开了门。看你就趴在这桌子上,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她的脸都肿了。 “是么?我没听到,可能是睡得太晚了。不过,孟公子,你这么早来这儿,有事么?”抬手抓了抓散乱的长发,她真的没听到敲门。而且,这里不是齐雍的隐蔽住地嘛,孟乘枫也知道这里。 “见三公子,昨晚我的人返回留荷坞,上报了关于梓易的消息。他昨天一直在他的住处没有出现,傍晚的时候在外守着的人冒险进去查探了一下,发现他和雨禾都不见了。之后,在他藏身的地方找到了暗道,是从城外挖进去的,想必这几日,他一直停留在那里,就是等着外面的人接应他呢。”孟乘枫说着,他面色也不是太好,一身白衣站在那里,这般瞧着真是带着那么一股仙气。 “跑了?”姚婴一惊,孟梓易这就跑了? “不过,只要在大越,也逃不了太远。唯一担心的是,不知接应他的是何人。”孟乘枫接着说道。 齐雍应当是一夜未归,其他人也不在,东哥在追踪那个看起来很不寻常的小孩子。 如今这庆江城里,好像一切都天翻地覆的,孟梓易到底在巫人之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你收拾一下吧,看着很憔悴。或许是太累了,神志不清的将我认成了他人。”孟乘枫几不可微的摇头,她这个状态,也实在令人担心。 “我只是睡糊涂了。十分抱歉,唐突了孟公子。”站起身,姚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睡得她脖子好疼。 “无事,只是原本还担心你是出了什么事儿。但睁开眼睛便出手‘袭击’,我也放心了。”孟乘枫笑着摇头,最后看了她一眼,他就转身出去了。 出手袭击?她现在都记不起来自己为何要伸出手去摸他脸了。即便是把他当成了齐雍,她又干嘛要摸他?大概是潜意识控制了手脚,从昨天发现他的‘肉体’充满了诱惑力之后,她这潜意识就控制她准备做一些辣眼睛的事情了。 在自己那摸人家的手上用力拍了一巴掌,坏事儿。原本她很不屑的,但谁知道最后也这样了,果然啊,真香定律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收拾了一番,姚婴便出门,顺着前头的厨房,进了小客栈。孟乘枫坐在窗边喝茶,韩伯看到姚婴出现,大概是看她没事,便自动的去了厨房给她拿吃的。 “公子还没回来,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既然孟梓易已经跑了,不如我们去他之前落脚的地方看看去?”在这儿待着,也是白白的浪费时间而已。 看着她,孟乘枫想了想,随后颌首,“也好。不过,还是得交代一下韩伯,免得三公子回来见不到你,再着急。” 189、秘闻(一更) 用过早饭,孟乘枫又仔细的交代了韩伯他们一会儿的去处,之后,两个人便离开了。 孟乘枫的人就等在这条街的街角处,这里是长碧楼在庆江的落脚点,孟乘枫知道,但他手底下的人不知道。 所以,在到了街角没转弯的时候,孟乘枫便叫他们停下了。他独自走了将近一条街,抵达此处。 他如此谨慎小心,思虑周到,真的是无法让人对他产生不信任和怀疑。 若论为人处世,姚婴觉得,齐雍是比不上孟乘枫的。 只不过,齐雍的职业特殊性,也注定他的脾气性情就是会那样,像孟乘枫这样周到的让所有人都舒服,那是不可能的。 和孟乘枫在街角上了马车,他一共带了十几个人,驾车骑马,前后护卫。 马车在街巷中行走,速度不快不慢,姚婴靠着车壁坐着,听着外面时有时无的声音,这城里的一切倒是如常。 普通的百姓,根本就不知道,在这城里有这么两伙人一直在争斗着,而且可能随时就是一场大战,会有很多人没了性命。 “不知芸梦夫人的后事都处理好了么?”他现在是留荷坞的掌家人,他就这么出来了,留荷坞的事情怎么办。 “因为是自刎而亡,也无法按正常的规矩操办,今日便下葬了。有父亲在,他会送芸梦夫人最后一程的。”孟乘枫说道。 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个说法,她不太懂这个世界里的民俗。 “对了,那把古琴,到底有什么问题?”孟乘枫忽然想到这件事儿,不由问道。 “还不知道,我也看不准。不过公子说有问题,想来就肯定有问题。”姚婴摇头,一边轻声道。虽说她也不是怀疑孟乘枫,但,不该泄露的,她一个字都不会说。 “我与梓易虽说年岁相差不多,但,我与他从小相见的次数就很少,儿时的玩伴,大概也只有三公子了。”孟乘枫似乎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语气也几分感慨。 “你与公子儿时经常在一起么?”不对吧,齐雍在去长碧楼之前,也应该是在皇都才对。 “嗯,我儿时在皇都待了有三年吧,其中有一年,便是整日与三公子形影不离。后来,他离开了皇都,也就没人与我玩儿了。”孟乘枫解释。姚婴也是这时候才了解,原来他们在很早很早之前便认识了。 儿时的事情,孟乘枫能够清楚的记得的,也没有多少。说上两三件,姚婴也静静的听着,他们儿时在皇都,也算得上是小霸王了。 也对,身份尊贵,想干什么都没人敢拦着。 如果齐雍能一直在皇都,像他其他的兄弟那样儿,现在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两相比较,其实对于他来说有些不公平。同样是皇帝之子,缘何他就得去冒险,无法享受亲兄弟该享受的一切。 这体质特殊,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更如催命符一般。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终于,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公子,咱们到了。”传来护卫的声音,下一刻,马车的门也打开了。 孟乘枫和姚婴一前一后的走出马车,也看到了这孟梓易在庆江的秘密居住地,位于庆江城以北的一处大宅。这大宅也不是处在什么无人之处,反而这周边皆是大宅子。 不过,正是因为宅子的面积大,所以这里也显得很清净,几乎是看不到什么人,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眼下,这里已经被孟乘枫的人占据了,他们自从昨天傍晚发现孟梓易不见了之后,便将这里里里外外都给围住了。 倒是齐雍的人一直没有过来,否则孟乘枫也不会如此急匆匆的赶来庆江城去找他。 “进去吧。”孟乘枫站在台阶下看了看,这宅子没有门匾,大门看起来也有些陈旧。 姚婴走过来,随后两个人并肩而行,一同进入了这宅子。 摆设建筑什么的都很寻常,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好像只是个寻常的住家。 “这孟梓易临走时将雨禾都带走了,看来,是真爱了。”姚婴想到了高季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儿若是被高威知道了,也不知会怎样。 “梓易沉默寡言,鲜少有人了解过他的内心。也或许,雨禾姑娘是唯一一个听过他内心声音的人吧。”孟乘枫淡淡道。 倒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听起来很感性。 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他也转头看她,四目相对,之后便都笑了。 “孟公子若是不掌家,兴许,会成为一个诗人。”不需要酒,就能抒发打动人的感叹。 孟乘枫失笑,“阿婴姑娘这种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不过,让人心情很好。 “不是恭维,是认真的。”挑了挑眉,她除了恭维过齐雍之外,在别人面前也不用做这种事儿。 孟乘枫笑着点头,她说是认真的,那他就相信了。 两个人一直走进了这后面的居室,而那个从外打进来的洞,就是在居室里。 地面上,好大一个洞口,房间里还堆积着很多的土,大概都是从洞里运出来的。 孟乘枫的人守在这儿,而且已经有人在这个地洞里穿行过几次了。 姚婴踩着泥土站在那儿往地洞里看了看,随后看向孟乘枫,“咱们下去走一趟?” “可以。”孟乘枫点了点头,反正之前有人探过路,没什么危险。 护卫燃起火把,在前带路,孟乘枫和姚婴也随之走了下去。 这地洞挖的可很有技术含量,宽度不怎么样,高度却是有的。反正,姚婴走在其中是不需要低头的,但比她高的就不行了,得弯腰低头,否则就会撞到。 而且,走一段路,大约二十几米左右时,就会有撑顶,拳头粗的木料,做工扎实。 这工程,可不像是几天就能完成的,也太好了吧。 这条地道始终都是直的,没有弯度,显然是用两点之间取最短的方式。 孟乘枫走在前,不时的回头看姚婴一眼,有时地上有泥土堆积,他也会提前告知她一声。 在这地道中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地道的地势开始拔高,高度也不行了。 姚婴也不得不矮下身体来,随着孟乘枫等人,一点一点的往上走。 大约二十几米时,前头出现了亮光。 一个径直向上的洞口,孟乘枫跳上去,返身把手递给她。 姚婴抓住他的手,他也在同时运力一拽,她整个人被拎了上去。 双脚落地,立即眯起眼睛环顾四周,这里是山林中的某一处,四周都是树木和荒草。根据那座宅子的方位,和那条地道始终都是直线的路径,这里应当是庆江城北的山林。 树木太茂盛了,眼下除了这些东西,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孟乘枫的护卫在这四周走了走,两个人也啥都没找着。这附近人走过的痕迹太多了,想要从这些痕迹上找出孟梓易来,那是根本不行的。 姚婴此时也不由几分后悔,应当在见高季雯的时候,在她身上动些手脚的。那样就算她跑了,也能轻松的找到她。 “看看这些堆积的泥土,我想这地道必然是最近挖通的。但是,这速度不是一般的快,接应梓易的人非比寻常。这么多年,我还真从未在他身边见过如此有本领的人。之前草坞那些和他外出管理生意的人也都问过了,他们也从未见过他和什么奇怪的人来往。”孟乘枫往边缘走,一边说道。 “人心里有秘密,就会愈发小心的隐藏起来不被别人发现。你没察觉到蛛丝马迹,也是正常的。”姚婴安慰,也随着他往这边缘走。荒草之中有人穿行过的痕迹,沿着这痕迹走,入眼的也只有树木了。 “顺着这里下去,应当就是山路。山路迂回,岔路极多,普通百姓大都走此路,想要找寻他们的踪迹,就更难了。”山林开始出现斜坡,孟乘枫停下,看着下面说道。 姚婴也跟着往下看,但树木和荒草太多了,她也看不到什么。 会选定这个地方,应当是因为这里适合逃跑吧。 蓦地,左侧忽然传来护卫冷喝的声音,两个人看过去,树木遮挡什么都瞧不见,却是下一刻便传来了打斗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快步的朝着那边走过去。 还未抵达近前,便瞧见那两个护卫在和另外两个身着黑衣黑巾蒙面的人缠斗。 而且,就在他们俩抵达此处时,其中一个护卫的脖颈被扼住,他的脖子和脸瞬间变黑,像是被浓烟熏过一样。 那人松开手,护卫便倒地,一动不动了。 见此情景,姚婴的眉头立即皱起来,而身边的孟乘枫却在此刻跃出去。及时的将还活命的护卫扯开,躲过那两个人的围攻。而也在同时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的手掌,掌心漆黑。 那两个人也根本不惧又冲进来一个人,飞身而起,两只漆黑的手掌直奔着孟乘枫拍了过去。 蓦地,一声清越的哨声响起,那两个人攻击的动作一顿。哨声再起,他们俩就直接从半空掉落下来,摔在了地上。 孟乘枫扯着那护卫后退,同时转头看过去,姚婴就站在不远处,吹哨的正是她。 190、秘闻(二更) 一指长的哨子就在嘴上,这哨子极细,放在身上如同个配件似得不起眼。 但是,在姚婴这儿却是大有用处,只是吹了这么两声,那两个莫名其妙的人便倒地不起。可见,他们不是寻常的人,是蛊人。而她这哨子,对付蛊人也是有用的。 这哨子是在长碧楼里时,从白老先生那儿拿来的,当然了,他们路数不同,拿到手里之后她也做了些改变。 但往时,她更擅于用自己腕上的手链,那手链痋蛊皆控,比哨子可好用多了。 可眼下,链子被齐雍给拿走了,她控痋可用指环,控蛊,就只能用这哨子了。 吹了这么两下,她舌头尖儿都有些发麻,她还是更喜欢用手链。 走过来,姚婴先看了看那两个人,他们没死,眼睛还瞪着呢。喉咙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像是不服气似得。 孟乘枫几分疑惑的走过来,“不知是不是梓易的人,如此古怪。”说着,他撩起袍子蹲在自己的那个护卫身边,想伸手去试探一下他的脉搏,可是他那皮肉从脖子到整张脸都变成了黑色的,他根本下不去手。 姚婴看了看,她便蹲下,抬手按在那护卫的脖子上。 她的手纤细苍白,那护卫的披风也变得真的很黑,而且,随着她手指按压上去,黑色的皮肤像是被压塌了一样立即凹陷了下去。 抬起眼睛,和孟乘枫对视,他颜色浅淡的眸子带着疑问,“如何?” “还活着,不过,十分痛苦,也救不回了。”手指下,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在跳动,可是很微弱。而且,他这情况,眼下说不出表达不了,必然痛不欲生。 闻言,孟乘枫也不由得叹口气,看了看那护卫,“给他个痛快吧。” 没有再说什么,姚婴取出一根长针来,在那护卫的心口上扎进去。也仅仅一霎,他的身体就一抖,这一次彻底没气了。 做完,姚婴便转身看向那两个蛊人,他们的身上被下了可以让他们武力值大增的蛊。看似益处多多,但实则后遗症更多。蛊就是蛊,在人的身体之中安家,最后无不是将人蚕食殆尽。 他们的双手掌心漆黑,被他们攻击到,后果就是那个护卫的样子。 分别看了看那两个人,眼珠子瞪得快要冒出来了,一直在哼哧哼哧的,似乎是想挣脱这无形的禁锢。 孟乘枫起身,站在一旁看着,眉头紧锁。 拿起哨子,姚婴放在嘴里又连续吹了几次,那两个人的身体也跟着扭动,像大肉虫子似得。 一手挪到其中一人的眼睛前,姚婴打了个响指,那人的眼睛也在瞬间发直。 “说,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她问,声音也几分清冷。 那个人趴在那儿,脑袋也无故的颤抖起来,发直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恐惧来,“灵、、、灵童。” 姚婴皱眉,更加歪头的看他,“灵童?”她好像没听错。 “小心。”就在她还想求证时,孟乘枫忽然喊了一声,随即一掌扣住姚婴肩膀,迅速的把她往后带。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那原本已被控制的蛊人却忽的弹跳而起凶性大发。两个人像是两头凶猛的野兽,直朝着孟乘枫和姚婴扑了过来。 仅剩的一个护卫立即冲上去,但他一人又怎会是那两个人的对手。孟乘枫将姚婴扯到一旁,随即也纵身跃入。 姚婴重新吹哨,哨声清越而具有穿透力,那两个蛊人攻击的动作一顿。可也仅仅是一顿而已,不知为何,他们二人嘴里发出将死老牛一般的声音,便再次发起攻击。 姚婴也不由几分慌乱,拿起哨子看了看,难道说这东西的效力还是不行?不如她的手链。 这哨子也由她的手改造过,效力未必会差多少。 就在此间,那护卫被扼住,他的整颗脑袋也在瞬间变黑,便软软的倒下了。 仅剩孟乘枫一人,他们两个发狂的蛊人开始围攻他,孟乘枫连连躲避,见识到他们手掌的厉害,自是不敢再被他们碰到。 姚婴站在一旁试了数次都不得法,其中一个蛊人大概是终于注意到了姚婴,转而奔着她就扑了过来。 喉咙里发出猛兽要吃人一般的吼声,朝着姚婴直扑而来。她后退了两步,就被身后的树给挡住了退路。 那个蛊人的眼睛凶光大露,短短的一瞬,姚婴盯着他的眼睛,心中疑惑更甚。 刚刚原本已经控制住了他们,缘何又忽然狂性大发,这不对呀! 只不过,她已根本无法想太多,手中抽到一根长针,那蛊人也已扑到眼前。他漆黑的手掌直奔着她的脖子,这种东西对她无效,但如果他手劲儿特别大,她这脖子怕是根本禁不住。 就在他的手掌要钳住她的脖子时,一道光影从旁边出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那个蛊人也飞了出去。 姚婴的身体也在同时被卷走,她被揽着转了一大圈,随后放在了远处。 仰头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齐雍恍若寒霜般的侧脸,之后他便掠走,眨眼间消失在眼前。 更多的人影从山下跳上来,将孟乘枫从缠斗之中解救出来,齐雍则是一马当先,那两个蛊人在他手里没过两个回合。 他的杀人方式一向简单粗暴,直接扭断了那两个人的脖子,反手接过护卫扔过来的长剑,轻飘飘的挥舞几下,那两个蛊人的手就尽数被斩了下来。 脖子扭断,那两个蛊人尚且有余息,可斩断了手,他们便通身变黑,恍若熏肉一般。 一切化为安静,齐雍随手将手中的长剑扔出去,护卫则直接把手里的剑鞘举起,那长剑好像长了眼睛,直接还进了剑鞘之中。 朝着孟乘枫走过去,齐雍眉峰微蹙,什么话都没说,就扣住了他的手检查。 孟乘枫的额头上都是冷汗,脸色苍白,他的身体还未痊愈,这般大动作之下,他显然有些撑不住了。 “没事,数次都躲开了。”孟乘枫说道,但也任由齐雍检查。 “无事便好。你们怎么在这儿?”放下手,齐雍漆黑的眼眸真的很像两个枪口,随时都能射出子弹来。 “梓易在城里的宅子消失了,有一条从外打进他宅子里的地道,我和阿婴姑娘沿着那地道一直走到了这儿。”孟乘枫解释,几分有气无力。 “他跑不了。”齐雍却是如此说了一句,之后,便指示护卫去查看那个地道。 “三公子已经盯住他了?如此就好。昨晚半夜得到这个消息,我便直接进城了。还以为会就此丢失了梓易的消息,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后退几步,孟乘枫靠在树干上,他额上都是冷汗。 “你不该如此冒险。”齐雍像是在斥责,但看他情况不太好,他也就没再多说。 要待在原地的护卫照顾孟乘枫,他则转身迈步,看样子是打算前往那个地道看看,但迈出一步之后忽然想起姚婴,转眼去找,却发现她正蹲在那两个已死的巫人身边。 转身走过去,走到她身边,他抬脚在她小腿儿上踢了一下,“不在住处等着本公子,私自和他人跑出来,险些丢了性命,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她好像根本就没害怕。可是她根本就不知,看见她被逼到死路险些被掐死,却是把他吓得心脏都停跳了。 “这个人只要无法一击将我的脖子扭断,我就能让他停下来。”姚婴回话,她自然是有法子。当然了,如果对方心狠手辣,在攻击上来的瞬间掐断她脖子,那她可能就无力反击了。 这种话属实气人,齐雍深吸口气,忍住想把她一脚踢飞的冲动,“看来本公子没有夸奖你,还是我心胸太狭隘了。” 姚婴想了想,随后站起身,仰脸看向他摇头,“公子的心胸不狭窄,反而人格很伟大。是我不识好歹,公子及时相救,我都没说一声谢谢。不过呢,我还是得说,公子把我想的太弱小了,我没那么弱。而且最开始,我都控制住了他们,但出了点儿意外。现在想想,是你的错。”竖起食指,她字字句句的说着,有条有理。 齐雍显然是无言以对,“本公子做错了什么?”简直胡说八道。 “你把我的手链抢走了,以至于关键时刻,我用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熟悉的哨子,出了差错。”说着,她抓住他的手,一眼看到了自己的手链,快速动手给扒了下来。 重新套回自己的手腕上,姚婴哼了哼,还是自己亲手做的东西用的顺手。 齐雍倒是也没反抗,看着她那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当真是没有丝毫后怕之色。 夺回自己的手链,姚婴把衣袖翻下来掩盖好,再次仰脸看向他,之后便笑了。 “公子,你可真是及时雨。虽说,我可能不会死,但孟公子就不一定了。你还是救了孟公子,而且,还少见的挺温柔。”说真的,她看他那样子,几分紧张兮兮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不顺意。 抬手在她脑袋上抓了抓,齐雍一边倾身凑近,“再胡说八道,小心本公子对你不客气。” 转了转眼睛,姚婴歪头躲开他的呼吸,“你去看看那条地道吧,一直通到孟梓易的宅子卧室里。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孟梓易去了哪儿,想来看不看也没什么所谓了。” 原本在她脑袋上的手落在了她后颈上,捏了两下,齐雍的眼睛在她的脸上转了几圈,“眼神飘忽,背地里做了些什么?” “我转眼睛就叫眼神飘忽?那我是不是该像僵尸似得眼珠子不动才行。”疑心病愈发严重。转身从他手底下转出来,被他‘擒着’,她像个犯人似得。 他的手再次上去,揽住她肩膀,犹如勾着一个小物件似得,勾着她往旁边的树林走去。 姚婴脚下磕磕绊绊,根本就挣脱不了,更别提跟他拼力气了,只能听之任之。 一直将她带到了远处,齐雍这才停下来,手扣着她肩膀将她的身体一转,她立即犹如受罚的小学生似得靠在了树干上。 仰头看着他,几乎是在看向他眼睛的同时,就猜到他要做什么。她抬起手,撑住他的下颌,“忘记一件事,我控制住那两个蛊人的时候,问出了一些东西,你要不要听?” 几不可微的扬眉,齐雍抓住她的手,“说。” 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在身侧轻轻地甩着,他下巴上的胡渣真是跟兵器没什么区别,扎的她手心好疼。 “我问他们是谁派来的,那个人只说了一句灵童,然后就凶性大发了。”灵童?不知是什么。代表的是某个小孩子?还是什么奇特的人。 “灵童?”齐雍也面色微变,这个还真是他从未听说过的。 “你说,是不是那在城里出现的小孩子呀?”若说指某个人的话,在城里出现的小孩子,比较符合。 “或许吧。”微微转身,齐雍看着别处,眉峰也紧锁了起来。 “这也算一大进展了吧?这么多年来,长碧楼怕是也没查出过灵童这个人物。就是今日这‘法器’不给力,否则,应当还能问出更多来。”摇了摇头,她还是想去再研究研究,那两个蛊人身上有什么她不清楚的门道。原本被控制住了,却又忽然狂性大发,奇怪。 按理说,给他们下蛊的人没在场的话,也无法太远程的遥控他们。 “抓到了孟梓易,就能知道更多了。”齐雍转眼看向她,面上的冷色也随即消散。他弯起唇角,一手抬起圈住她的后颈,直接将她勾到了自己怀里。 踉跄着撞进他怀中,姚婴瞪大眼睛仰脸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漆黑的眸子在她脸上游移,最后固定在了她的嘴唇上。 一看他这眼神儿就知道了,姚婴立即抬手把他推开,“满脸胡渣,离我远点儿。” 被推开,齐雍也只是似笑非笑,没有再行的做什么,“应该再换个招式了,总是欲擒故纵,本公子也有些腻了。” “腻你大爷。”飞腿,这家伙把她隐藏起来的粗鲁野蛮都勾出来了,想把会的那些脏话都用在他身上,自恋狂。 191、小伤?(一更) 这‘灵童’是指何人,暂时是个谜。 姚婴倾向于那在城里转悠的小孩子,那么诡异,在巫人中,肯定有着不一样的身份。 但,齐雍不是那么快下结论的人。如今知道了这灵童二字,自然可以再继续调查。 他去查看那条地道,姚婴则留在了这外面,继续去研究那两个蛊人的尸体。 他们的手被齐雍斩下来,之后便死了,拨开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他们的皮肉都呈黑色,像是被烟熏过一样。 而且,紧贴着骨头,皮包骨的那种形态,似乎皮肤下的肉都在瞬间消失不见了。 而被斩断的手,也像鸡爪子似得了,漆黑的,好似放在油锅里炸过,但是火太大了,炸的焦糊了。 捏起来,姚婴仔细的里外看了看,这只手可以说是很玄妙了。 攻击人的时候是无敌大杀器,这是一种专门用来杀人的蛊,但也不是会让人痛痛快快的死,十分之恶毒。 一共四只手,各个都像火候太大了似得,姚婴单独拣出来摆成一排,蹲在那儿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饿了呢。 “阿婴姑娘,你看什么呢?”护卫把那两具尸体都抬走了,她守着这四只手也不动弹,他们也无法把这四只手给拿走。 “嗯?没什么。收走一并烧了吧,这东西有毒,你们最好用木棍什么的夹走,不要用手拿。”姚婴回神儿,站起身,一边说道。 护卫连声应答,之后几个人折了几根树枝下来,将那四只手叉走了。 环顾四周,都是齐雍的人,她举步往地道的方向走。 那地道旁有一个大土堆,就是之前打洞的人运出来的,如今倒是成了一个地标了。 绕过大土堆走到地道入口处,站在那儿往里面看了看,但是也没什么声音。 这些人不会是顺着这地道回了城里吧? 站在原地,姚婴等了一会儿,还是听不见他们的动静,想了想,她抓起裙摆,准备下去。 就在她一只脚都进去的时候,忽然听得这下面传来闷响。 那闷响像是被什么推移一样,在朝着这边而来,并且声音也逐渐变大。 姚婴顿了一会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塌陷了。 她立即收回腿,快速的向后退,下一刻,一股泥土的尘烟从那洞口冒出来,之后视线所及之处的地面尽数塌陷下去。 地面上的荒草都跟着歪了下去,那地上就好像是被天神用巨大的鞭子抽了一下似得。 听到声音,四周的护卫立即跳了过来,一看那地道塌陷了,无不惊诧,怎么忽然间的就塌了。 姚婴定在那儿好一会儿,猛地想起齐雍还在下面呢。 “快,一部分人顺着这边开挖,其他人跟我回城。”根据时间估算,他们下去起码有两刻钟了,估计那地道走了有一半的距离了。塌陷不知是在何处开始的,但齐雍的反应速度很快,说不准已经顺着地道回城了。 护卫立即行动,姚婴则脸色几分苍白的随着另一部分护卫离开此地,迅速下山。 从山上往下走,几乎是跑下去的,山下就是山路,普通百姓才会走的路。 有两个护卫在此看守马匹,他们进山也是匆匆而来。 姚婴根本不会骑马,一个护卫将她送上马背,他则跳到了后面,带着她一并迅速顺着山路离开。 马儿奔跑起来极其颠簸,姚婴数次都觉得自己要被颠下去了。 她只得紧紧地扣住马鞍,身后驾马的护卫也极其的不自在,打马而行,所幸顺着山路出山后,很快便看到了庆江城的影子。 上了官道,马儿跑起来就更快了,鬃毛都在抖擞,发着亮光。 队伍在城门口浪费了些时间,随后进城,便直朝着孟梓易的那宅子而去。 已经晌午了,街上人熙熙攘攘,就算是较小的街巷里,也有百姓在来来往往。 还有一些小孩子在追跑着玩闹,看见小孩儿,姚婴的心里就更加不安,想起灵童那两个字,愈发觉得巫人犹如深海,想要深入的知晓他们的一切,非得打造一艘潜水艇不可,否则真是难上加难。 终于,马儿颠簸到了那宅子前,原本里里外外守着的人都不见了。 从马背上跳下来,太高了,双脚落地,震得她脚踝疼。 但也顾不上那么多,随着护卫一同快步的进入宅子,往那居室的方向走,很快便瞧见人了。 护卫跑上前去问情况,原本守在这里的护卫立即细说,原来这边也塌了,整个居室都塌了。 姚婴从他们之间走过去,几步冲进主厅,然后便瞧见齐雍坐在主座上,一手拿着手巾,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看到了他,姚婴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两三步走到他面前,抬手把他肩膀上的泥土拍掉,“就知道你动作快,肯定不会被埋在里头的。”说着,她把他手上的手巾接过,稍微移开看了看,他的额头果然破开了。 齐雍皱着眉头,心情很是不好,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略无奈的叹口气,“你还挺聪明,没在那头的泥土里挖本公子。” “你进去那么久,腿又长,肯定得走出去一大半了。不过,你这也和被从土里刨出来没什么区别,满头满脸的土。”一手拿着手巾按在他额头上,另一手挑拣他发丝里的泥土。只不过一个时辰没见而已,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齐雍的嘴角若有似无的弯起,微微低头任她给自己整理。 这主厅里,可不止齐雍一个满身泥土的人,孟乘枫和另一个年轻精瘦的男人,还有三个护卫,都一样灰头土脸。 两个护卫被砸的较严重,脸上衣服上都是血。 将齐雍头发中的泥土挑干净,姚婴也小心的拿开了手巾,他的额头破开一个指节那么长的口子。手巾拿开,还微微的渗血。 这手巾也不算太干净,上面都是血,姚婴看了看就扔到了一边。 “疼不疼?”捧住他的脸让他抬头,她也皱眉仔细的盯着他的伤口看,看起来应该是石头之类的硬物刮得,没什么大事儿。 齐雍被迫抬头,看着她那表情,他的眉眼间也染上笑意,“吓着了?” 对上他的眼睛,姚婴想了想,“就是想着,你要是被埋在里头了,我得怎么把你挖出来呀?我可没那个打洞的本事。” “有这个心就行,那种地方也埋不住我。不再欲擒故纵,适当的柔情如水,也受用。”不管她用什么招数,他都觉得很好。只要用在他身上,他都接着。 盯着他,姚婴小动作的翻了翻白眼儿,不搭理他的话。再次看了看他额头上的伤口,不流血了。 放开手,她又把他身上的泥土拍了拍,无意间转头,这才发现这屋子里居然有这么多人。 那几个坐在旁边,满身尘土的人都在看他们俩,似乎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都被镇住了。 姚婴是那种即便天上掉下来陨石也不会大惊失色的人,她分别和那几个人对视了下,之后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最后看到了孟乘枫,她这才开口,“孟公子,你还好吧?”他脸色苍白,衣袍上又都是泥土,看起来有点儿狼狈。 孟乘枫轻轻地摇了摇头,“还好。” “看你们好像都伤着了,不然,去别的房间先休息一下吧。虽说是个意外,但好歹大家都没事儿,万幸。”那地道虽说工程做的不错,但,会发生坍塌也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情。 孟乘枫也不由轻叹,“是啊,好在无事。” “过来。”旁边,齐雍的命令发出,姚婴也立即转过头去看他。 “怎么,是不是疼了?”看他这脑门儿,还真是有点儿可怜。想他以前也受过很多次的伤,但好像哪次都没这次这么冤枉。 “嗯。”齐雍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走吧,去别的地方休息。”走过去,把他扶起来,虽说可能觉得他也没到这需要人扶的地步,不过他也不睁眼,就只能扶着了。 临走时,她往那卧室里看了一眼,整个卧室的地面都塌了,原本的床帐桌椅什么的全部碎了,惨不忍睹。 扶着齐雍从主厅走出来,护卫示意前面的房间就可以休息,姚婴就顺势扶着他往那边走。 后面,孟乘枫等人也依次的出来,那个精瘦的男人则跟着齐雍和姚婴走了过来。 把他扶到了前面的房间,进去后,直接让他靠坐在了那横榻上。把放在旁边的软枕扯过来垫在他腰后,让他倚着,姚婴也不由叹口气,“在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忽然间就塌了,可能就是支撑不住了。”看着她,齐雍淡淡的说着,微微转动了一下脖子,他眉头也皱了起来。 “真疼?我看你这伤口也没多大,我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可能都愈合了。”刚刚看他那样子,她还以为他是故意假装呢。但这会儿也没别人,他还这样儿,那可能就是真疼了。 “刚刚的柔情如水都哪儿去了?”就只装了一会儿,他还没看够呢。 无言,“我只是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别动,我看看你的伤。”不管他乐意不乐意,姚婴捧住他的脸,开始检查他额头上的伤。还疼?他应当很能忍疼的吧,这就忍不住了,倒是奇怪。 192、小伤?(二更) 齐雍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他倚靠在横榻上,闭着眼睛,也不动弹。 姚婴叫护卫烧了热水送来,又跑去药房买了些材质较好的纱布,护卫身上有伤药,她把他额头上的伤口好好的清洗消毒了一番,这才用纱布沾药按在了上面。 大概是药沾了伤口有些疼,齐雍不由得皱起眉头,他的眉毛特别的好看,十分有气势。这般一皱起来,别说,还挺吓人的。 那个精瘦的年轻男人始终都在这屋子里,自从进来了,他就没出去。大概在姚婴出去的时候他和齐雍交谈过,但是她回来了,他们俩就没再说过话。 而在他刚进来时,就跟姚婴打过招呼也自报过家门,他叫鹤玉。是长碧楼中情报部门的,负责的是调查搜索。 姚婴听过他的大名,是从东哥那里,那时听东哥言语之间,对这个鹤玉也很是信任,看起来很相信他的能力。 这鹤玉其貌不扬,瘦的像营养不良,他也不知是何时跟着齐雍一同下了地道。可能在山里时他就出现了,但是也没在姚婴附近出现过,而是直接见了齐雍,跟着他下了地道。 他没任何伤,只是满身的泥土而已。坐在那里看着姚婴给齐雍涂药,他一声不吭,像个隐形人。 “别动眉头,从现在开始,表情保持平和。”放下手,姚婴看了看,随后道。 缓缓地睁开眼睛,齐雍若有似无的舒口气,“你干脆把本公子当成木头人来摆弄好了。”正因为不是木头,他才会知道疼痛,继而有表情。 “我说公子,以前见你受过那么多次的伤,也是不会吭一声。如今只是这额头上小小一处伤,怎么忽然矫情起来了?”他好奇怪啊!莫不是,真是故意在她面前讨同情的? 这种话齐雍自然不爱听,蹙眉,却又牵扯的伤处疼痛,“哪次都疼,只是这次更疼而已。”他倒是也奇怪,牵扯的头中一处疼痛不已,一直延伸到后颈。 “可能你这全身上下都不如这脑袋娇嫩吧。”姚婴摇了摇头,算了,他若是矫情便矫情好了,他是谁呀,想矫情别人也拦不住。 齐雍微微晃了晃头,其实他倒是可以忍着,尽量忽略它。 “公子,咱们出发吧。”就在这时,那鹤玉终于出声,原来他是在等着齐雍一同离开呢。 “好。”齐雍起身,他也觉得差不多了。 “你去哪儿?”仰头看着他,就他这状态,出生入死有点儿不太行吧。 “别担心,本公子去去就回。你呢,也别再待这儿了,回客栈去。”齐雍抬手罩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唇稍染上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歪头躲开他的手,“我没担心你,只是希望你接下来脑袋不要被开瓢了。”这么好看的脑袋若是被开瓢了,那可怎么是好。 “温柔一阵儿就原形毕露。”齐雍的手用力,把她的头发弄乱,之后便绕过她与鹤玉离开了。 转过身,看着他们离开,姚婴轻轻地哼了哼,也不知又要去做什么。这晌午都过去了,她都觉得饿了,但他们好像根本就体会不到凡人该有的感觉。 洗干净了手,姚婴也走出去,瞧见对面房门孟乘枫的护卫出入,端着水盆,有进有出。 这孟乘枫不会因为满身都是泥土,在那屋里洗澡呢吧?比齐雍还讲究。 “阿婴姑娘?阿婴姑娘,您现在有时间么?若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我们家公子么?”她本打算再回那塌陷了的卧室瞧瞧的,但走出几步,就被一个端水盆的护卫给叫住了。 “孟公子怎么了?”姚婴问询,随后垂眸看向他手里的水盆,里面的水是淡红色的,是血。 “公子也在下面塌陷的时候被伤了,可奇怪的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在流血呢。”护卫说道,迷惑不解。 “还在流血?好,我去看看。”姚婴不解,脚下一转,朝着那房间走过去。 进入房间,便看到孟乘枫坐在椅子上,他身前蹲着护卫,正握着他的手在擦拭。地上已经堆了一堆的纱布了,沾满了血。 “孟公子,你的手怎么样了?”走过去,姚婴看了看那护卫擦拭的地方,是他手肘以下的部位。 “应该没什么事,流一些血而已。”孟乘枫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身上脸上的泥土都被擦拭掉了,所以他看起来就更苍白了。 “我看看。”推开那护卫,姚婴蹲在了他身前,抓住他的手臂看那伤口,一指长吧,应当是被划开的。 其实瞧着这伤口也没多深,但是在渗血,只是眨眼间,便聚集在伤口四周,逐渐的形成一堆,流了下来。 “还真是有些奇怪。孟公子,你不会有凝血功能障碍吧?”拿过干净的纱布按在他伤口上,姚婴一边抬头看他。 “什么障碍?”孟乘枫没听懂,颜色浅淡的眼眸也同样是一片不解。 “就是那种,凝血速度比正常人慢的障碍,属于一种病吧。要真是这样,那你以后可得小心了。若是真受了比较严重的伤,流血不止,会没命的。”这种病,治不好。 “除了这旧疾,有没有其他的病症,我也不知道,大夫从未说过。”孟乘枫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有一些病,这个世界的大夫也未必了解,毕竟医学技术没那么发达。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头晕么?”按在上面的纱布很快被浸湿了,姚婴又迅速更换了一块,同样又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止血才行。 “还好,没觉得晕。”孟乘枫感受了一下,之后回答她。他说话好似始终都是那一个音调,很温和,让和他对话的人也觉得很舒服。 扔掉这块纱布,姚婴又扯过来一条较长的,在他手肘部位缠了几圈,缠紧。 随后,再用折叠起来的纱布按在他伤口上,希望能止血吧。 她蹲在那儿做的很认真,小脸儿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睛配合着手上的动作,她那一瞬间还真像个严谨严肃的医务工作者。 孟乘枫始终垂眸看着她,片刻后,他终是忍不住弯起眉眼,“照顾完三公子,阿婴姑娘又不得不来照顾我,惭愧。” “你有什么惭愧的,我就是顺手帮忙而已。再说,我就是瞎帮忙,毕竟我也没有营业执照。如果这个忙帮坏了,你别怨我就行。”她是个冒牌的医务工作者,救人不是那么太在行,杀人可能更在行一些。 “怎么会怨你,我的荣幸。”孟乘枫看着她,轻声说道。 仰起脸去看他,这回反倒是姚婴不解其意了,“荣幸什么?荣幸变成小白鼠,让我研究么。”那他可能是比较荣幸。毕竟,她也不能拿齐雍耍着玩儿,他脾气不太好。他就不一样了,没根据的摆弄了这么久,也不见生气。 “阿婴的确是对三公子更上心一些,听闻地道坍塌,第一时间便赶回来寻找。见他受伤,心疼不已。没缘由的,我却忽然生出一股嫉妒之意来,可笑。”孟乘枫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动了动眉眼,“孟公子是对齐雍有意思,然后在嫉妒我么?” 孟乘枫失笑,看着她,几分不可思议,“我怎么会对三公子有意思?”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点了点头,“那就好。”还以为这孟乘枫要抢人呢。 诶?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他若不是对齐雍有意思,那就是对她有意思? 再次抬眼看他,他也还在盯着她看,大概是没见过她反应速度这么慢的人。 “没想到,孟公子的眼神儿这么不好。”他的口味儿,还真是挺奇怪。 不过,她也不能这么贬低自己不是。但,她也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怪怪的。 “这般骂自己可行?”孟乘枫更是觉得她很好笑,不害羞不尴尬也就算了,还说他眼神儿不好。 “我只是对孟公子的喜好无法苟同而已。”说着,她低头看向按在他手臂上的纱布,这一次没有浸湿。她缓缓的撤开,那伤口极其缓慢的渗出了一些血丝来,但比刚刚好多了。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孟乘枫倒是显得有些不甚在意,“那阿婴认为,我又该如何选择呢?” 闻言,姚婴想了想,“反正我不能控制孟公子的喜好。但如果我是个男人,我肯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姑娘。”无趣。她最了解自己,和她这样一个无趣的人在一起,得无聊死。 “那你会选择什么样儿的姑娘?”孟乘枫好似很感兴趣,眉眼间始终带着笑意。 “我会喜欢、、、前凸后翘,肤白貌美,大长腿。”因为她一样都没有,所以也认为,这种女人是极品,可以说是老天的恩赐。能拥有一副完美的皮囊,万千大众之中,多小的概率。 孟乘枫笑出声,看着她那还挺认真的样子,显然是发自肺腑。 “皮囊而已,是为最下选。”他摇头,认为这属于选定一个人时,所有条件中的最后一位。 倒是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来,姚婴自然以前也从不觉得皮囊算得了什么。只不过,鲜少有人和她有同一种想法。 她认为皮囊不重要,是因为从小到大见识多了褪去皮囊之后的人,都一个样子。而孟乘枫也这样认为,不知是因为什么,兴许就是他已超脱出了凡人的短见? “不流血了,但是这条纱布不能一下子解开,要缓缓的放开才行。我先松一点儿,然后过一会儿再松一些。一点一点的来,免得再流血不止。”姚婴换了一块干净的纱布缠在他伤口上,之后把之前缠在他手肘上的纱布条放开一些。 “好。”孟乘枫微微颌首,她这法子的确有效。 做完,姚婴站起身,“时间不早了,咱们也撤了吧。”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值得探查的了,更况且,今日也有大收获,灵童。 孟乘枫也跟着站起来,不过在起身之后却是有些眼前发花,他身体无意识的摇晃,姚婴立即伸手扶住他。 “还是因为失血太多,赶紧休息吧。”他本来身体就没养好,看他这脸苍白的,倒是有些可怜。 “无事,不晕了。”缓了一会儿,孟乘枫轻轻的嘘口气。 他倒是不矫情,只不过,看着情况却是比齐雍更糟糕。所幸齐雍的身体本就强健,若是像孟乘枫这样儿,长碧楼一把手的位置,估计也得让出来了。 离开这宅子,孟乘枫本想用马车送她回去,但齐雍临走时给她留下了两个护卫,她便拒绝了。 见此,孟乘枫也没多说什么,上了马车,先行离开了。 “咱们也走吧。这个时辰了,我饿的胃都要抽筋了。”而且,也不知齐雍去了哪儿。 两个护卫跟随她,循着最近的路径,从这片豪宅聚集地离开。 到了热闹人多的街上,烟火气也随之而来,姚婴准备随意的找个地方填肚子,两个护卫也没反对。 最后,进了一家小面馆,三个人各要了一碗面,他们俩看来也饿的够呛。 这街上人不少,天气温暖,人们来来往往,看起来很是悠闲。 看他们这般闲适,其实也算是一种幸福,不知道人群中可能就混迹着危险的人物,可以笑的很放肆。 面的味道一般,属于宛南风味儿,但填饱肚子却是完全没问题的。 三个人吃饱,外面的天色也微微暗了下来。 那两个护卫只是保护她而已,他们也不知齐雍在何处,既然如此,就只能返回客栈了。 顺着街道走,不时的有小孩子从身边跑过,他们嘻嘻哈哈的,只是奔跑就觉得很快乐。 姚婴的视线也被那些小孩子吸引走,她对小孩儿了解不多。痋蛊之术,从不会用在小孩儿的身上,这也属于底限吧。 只是,这巫人之中有小孩子,却是突破了姚婴的底限,拿小孩子来做事,很可恶。 两个玩闹的小孩子从姚婴身边跑过,一个在脑袋顶上扎了个老鼠尾巴一样的小辫儿,四周都剃的干干净净,让人不由想伸手抓住他脑袋顶上的小辫儿,试试能不能把他整个小身体给拎起来。 另一个小姑娘梳着包包头,很是可爱。 视线追随着他们俩而去,姚婴也不由得弯起了嘴角,没有问题的小孩子应当就是这样子吧,可以在很简单的事情中找到快乐。 转过身,她继续向前走,又有一个蓝衣小孩子从她身边走过,他手里还举着一个吹得特别饱满的糖人。 姚婴的视线被那糖人所吸引,她只见过一些小老鼠小兔子之类的糖人,这造型像一头巨熊的糖人还真没见过,都比得上那小孩子的脸大了。 这吹糖人也是个技术活儿,她有那么一丝丝的感兴趣,只不过,想来齐雍也不会给她这种学习的机会,会被他视为不务正业。 向前走着,她眉眼略弯的看着街边两侧的商铺以及来来往往的人,天色暗下来,商铺都开始燃亮了门口的灯笼。虽说这个时代没有闪亮的霓虹灯,但也不耽误这城里灯红酒绿。 走着走着,姚婴忽然停下了脚步,两侧的护卫看过来,不由问道:“阿婴姑娘,怎么了?” “你们说,这么高的小孩子,手会有多大啊?”她抬手比了一下高度,仅仅到她腰的位置。 两个护卫看了看,然后转头往旁边看,正好有几个小孩子在乱跑,他们仔细的观察,找到了一个高度和姚婴说的差不多的小孩儿。 “看他的手。”那小孩儿脏兮兮的,小手儿也脏兮兮,但还是挺可爱的。 姚婴看过去,随后面脸色也一变,“刚刚过去的那个手里拿着糖人的小孩儿,他的手可不是这样的。”她当时只顾着看他手里的糖人了,只是眼角余光瞥见了他的手。 这会儿忽然想到,他拿着糖人的手,太宽厚了,那哪是小孩子的手。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随后看向走过来的路,人影绰绰,哪还看得到那个举着大糖人的小孩儿。 “他穿着蓝色的衣服,头发束在脑后,这么长,走。”如果那个小孩儿就是和孟梓易见过面的,那姚婴觉得他可能不是小孩儿,哪个小孩儿会长那么大的手。 三个人迅速的朝着原路返回,街上奔跑玩闹的小孩子特别多,看见有穿着蓝色衣服的他们便上前去,可都不是。 蓦地,远远地瞧见有个穿着蓝色衣服背对着大街站在街边的小孩子身影,三个人快步的往那边跑。与此同时,街道另一侧也有一行人跑过来。两伙人几乎是同一时刻将那小孩儿给围住,互相看了一眼,是自己人。 护卫出手扣住那小孩儿肩膀将他转过来,他也的确是在啃手里的糖人,但是个正常的小孩子,小脸儿脏兮兮的。 “又让他跑了。”从对街跑过来的护卫气急败坏,他们几乎跟了半座城。 193、恶战(一更) “看来,这个‘小孩儿’还很擅于变装啊。”他们追了那么久,居然都没追到。 “是,他换了好几身装扮了,而且,神出鬼没的,蓦一时就没了影子。”护卫回答,从他们的脸上就能看出郁闷来,被一个小孩儿耍的团团转。 姚婴点点头,“那他的确是很厉害了。继续找吧,这个时辰,小孩子差不多也都要回家了,在大街上逛的,应当不多。”环顾一圈,不少小孩子都被家人带走了。这么晚了,哪家家长心那么大还让孩子在街上乱晃。 护卫继续搜寻,姚婴也加入其中,分成了两个队伍,沿着两条街开始搜索。 夜色降临,城中的灯火都亮了起来,这几条主街倒是不暗。 人们来来往往,大多是准备去风月场所找乐子的男人。还有这个时辰就喝多了的家伙们,在大街上摇摇晃晃,也鲜少有人理会他们。 走动,一边寻找小孩子的身影,也瞧见了几个,但都是正常的小孩子,并不是那个诡异的‘小孩儿’。 其实,那具体是不是小孩儿,姚婴根本就不确定。也兴许,那就不是小孩儿,有一些侏儒不是就不会长大嘛,永远都是小小的个子,背面看像小孩子。 只是,侏儒的话,脸是会有变化的吧,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苍老。 可是今日瞧见的那个‘小孩子’,虽说没看清他的容貌,但是却瞥见了他的脑门儿,就是像小孩儿一样,光洁饱满,还白白的。 在街上行走搜寻,朝着北城门的方向走,走着走着,街上的人都不多了。 沿街的商铺关门的也很多,没有灯笼,反倒显得有些黑暗。不过,大概是因为黑暗,使得天上的弯月都更清晰明亮了。 在即将走到城门时,走在前方的护卫缓缓的停下了脚步,空气似乎也在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姚婴微微歪头,顺着护卫之间的空隙往前看去,就在城门内侧十几米处,有一行人正堵在那里。 城门口的守兵也不敢言语,这里的情况,他们显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而就在这里外两伙人之间,一个穿着寻常布衣的小孩子站在那里,被堵住了去路,他终是停下来了。 前方,堵住他去路的一行人或许在这么昏暗的地方看不清楚,但有一个人很挺拔,鹤立鸡群,一眼便瞧见了他。 齐雍的标志性特征,大概就是挺拔的个子了,最起码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姚婴好像还没瞧见过比他高的呢。 看到了齐雍,姚婴的心也踏实了下来,原来他也是在围堵这个小孩儿。 只不过,再看那个小孩儿,他被围堵住,好像也并没有多慌乱。 和别的小孩子换了布衣,他站在那儿摇摇晃晃,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人,好像是在评估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一样。 他转过来的时候,大家也看清楚了他的脸,他的确就是一幅小孩子的样貌,没有任何侏儒的特征。但是,看他的手,好像就没那么简单了。 大概是太黑了,也看不太清楚他的手到底有多大,但根据垂在身侧的影子来看,那双手不小。 寂静的对峙,因为那个小孩儿的无所畏惧,反倒衬托的他们这两伙人很紧张似得。 蓦地,那个小孩儿在原地蹦蹦哒哒的跳了两下,他衣服里头也不知有一些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的掉了下来。 掉下来的东西像是花生米一样,撞到青石砖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所有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却没瞧见那个小孩子站在那儿手上做的一连串动作。 之后,那些掉在地上的东西就忽然兀自颤动起来,如果不仔细的观察它们,还以为是地震了呢。 蓦地,那些东西下方忽然伸出八只脚,很细很细,犹如小蜘蛛的脚。它们支撑起花生一样大的身体,然后就朝着四面八方的活人冲了过来。 太黑了,姚婴根本就看不清楚,但是能听得到声音。却是护卫目力过人,看见之后,纷纷抽出兵器来。 前后围堵的人亮出兵器,那些东西跑的速度特别快,已经到了眼前。 长剑挥过去,那花生一样大的东西立即被剖开,可是,被剖开之后,却没有死。分开的两部分迅速的转化,又长出了腿脚,都活着。 前后两伙人混乱起来,那些东西硬生生的往人身上扑,它们好像极其的喜欢活气。 攻击起来,根本就无法杀死它们,反而越来越多。 姚婴被护卫推搡着退到了路边,看着那东西从身前出现,咻咻的顺着她的鞋子爬上她的裙子,显然这东西是要连她都不放过。 伸手一把抓住,它那几只爪子像是用铁丝做的一样,但是却不断的张牙舞爪。她的手还真没控制住它,它身体一翻,八只爪子抠住了她的手,然后手掌就一痛。 皱起眉头,不顾那些人打杀的声音,姚婴将手抬高仔细的看,这小东西的身体圆溜溜的,但背上却是诸多花纹,乍一看像个闭眼睛的女人的脸。 随即用另一手将它抓住,然后硬生生的扯下来,她手心被咬破的地方也跟着飙血,她的手竟然被它钻出一个圆孔出来,。 “后退,后退。”姚婴立即大喊一声,接下来晃动手腕,无声的铃铛也在急速的摇晃。 与此同时,听到她大喊的护卫挥舞着长剑边蹦跳着后退,那中央的街道让出来,地面上满满都是密密麻麻的那东西。 原本随着众人退开,它们还想再扑过去,但下一刻就开始在原地转圈儿,好像晕乎了似得。 它们边转圈边往中央聚集,只不过短短的几分钟而已,原本不过二三十只家伙,眼下密密麻麻足有上百只。 有的护卫被扑了,原本那家伙叮在腿上扯不下来,但随着姚婴摇铃之后,它就自己跑了下来,快速的跑到中央去聚集了。 只是被叮咬的腿流血不止,好像小溪似得汩汩往外冒。 姚婴一边摇晃手腕,一边朝着中央走过去,趁着这时机转眼环顾四周,却发现不见了那个小孩儿和齐雍等一部分人的身影。 大概是趁着这边混乱的时候那个小孩儿跑了,而齐雍则追了上去。 那些如同蜘蛛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的聚成了一堆,它们更像是抱团取暖,因为寒冷或是恐惧而簇拥在一起。各自那坚硬的腿脚和外壳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走到近前,姚婴看着它们,随后另外一只手朝着护卫聚集的方向挥了挥,“去找一些烈酒,越烈越好,用大缸盛着,搬到这边来。” 听她说完,数个护卫立即行动,眨眼间离开原地。 倒是那些还流血不止的护卫坐在地上想法子止血,勒住了流血的上半部分,但血还是在流。 “它们属寄生物,最古老的一种蛊之一。攻击活人,会在人的身上钻出一个洞,继而不断的汲取血液。吃空了血液,就会将它们身体里的东西反注入身体之中,融化骨肉内脏,它再吸食回身体内。这个过程,它会变得越来越大。你们无需止血,一会儿附近的血流空了,也就不会再流血了。”姚婴看着那些瑟瑟发抖抱团取暖的小东西们,一边说道。 闻言,那些护卫也放心了,虽说被攻击到的人都不吱声,只是默默止血,但心底里却是真的有些担心。 这期间,姚婴的手一直没有停下来,她独站在那里控制场面,四五米开外围了一圈的护卫,却是谁都不敢上前来。 不过,也亏得这一次有她在场,否则这些东西,他们还真是毫无办法。谁知该如何弄死它们,一分为二居然都存活,再分还是活,好像无穷无尽似得,太过可怕和诡异。 大约过去了两刻钟,去找酒的护卫回来了,一人捧着两大坛,后面还有两个护卫抬着一口大缸。 其他人给他们让路,他们一直走到姚婴身后的地方停下,看了看那些仍旧在聚堆的东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把酒都倒进大缸里。”姚婴指示,她摇晃的手也开始变换速度,缓慢了下来。 护卫们把烈酒往大缸里倒,因为是烈酒,那股子酒精的气味儿立时飘荡起来。 再远处,城门口的守兵和城里一些百姓都在围观,百姓不知这边怎么回事儿,有护卫挡着,他们也根本看不见。 倒是城门口的守兵有些瑟瑟发抖,谁又知道这忽然之间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有个大人物亮了鱼符,就占据了这城门口,他们谁也不敢多问。 几坛子酒都倒了进去,护卫禀报了一声,便退开了。 姚婴也在同时让开了路,那聚集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小东西们和那大缸也不过是两三米的距离。 她一甩手,手链上的铃铛大幅度的摇晃,同一时刻,那些东西也开始调转方向,犹如被训诫过的兵士一般,排着队的开始往大缸的方向爬。 这种场面,在长碧楼出生入死多年的护卫也从没见过,这种没有智慧的东西还会听从除了主人之外的人的命令,不可思议。 它们往大缸的方向爬,到了大缸底部,就顺着那光滑的大缸外侧爬上去,咕噜噜的进了大缸里。 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行动,一个跟着一个,犹如自己爬进热锅里的螃蟹一样。 进了大缸,便被泡进了烈酒里,但好像进去之后,它们就没了动静。 队列有序,没用上一刻钟,它们就全部都进了大缸。 也亏得大缸较大,而它们没有吸太多的血液,所以也没长大,仍旧只是比花生米大那么两圈而已。 随着它们都进了大缸,姚婴也停止摇晃手腕,她缓步的走到大缸边缘,低头往里看,它们都沉在缸底,像是被腌熟了的泡菜。 “火折子给我。”看了一会儿,姚婴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很累。 拿着火折子的护卫立即过来,打开吹红了之后递给她,姚婴小心的将火折子送进大缸。微微跳跃的小火苗在接触大缸里的烈酒瞬间,便呼啦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姚婴迅速后退,但仍旧觉得自己脸上的汗毛好像都被燎了,呼吸间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儿。 大缸里的烈酒在疯狂的燃烧,火光冲天,把这四周都照亮了。 姚婴也轻轻地吁了口气,转身环顾了一圈,还是没见齐雍的影子,她心下不由几分着急。 那小孩儿会那么古老的蛊术,说不准他还会一些更难以对付的。 “你们两个过来,在这儿守着。何时火灭了,就抬着这大缸到城外去,找个向阳的地方埋起来。其余人,跟我出城去找公子吧。”分配完毕,众护卫也没有意见,留下两人守在此处,其余人收起兵器,随着姚婴快速的出城。 城门口的守兵不敢阻拦,只是几分稀奇的看着他们离开。 护卫临走时从城门外摘下来几个火把,他们目力好,但姚婴不行。别看他们风里来雨里去,可是也有心细之人。 顺着这漆黑的官道走了一阵儿,在前打头的护卫就发现之前的人进山了,他们也立即改变方向,随之进山。 这官道四周的山并不繁茂,坡度也不高,很快就走到了山道。 护卫一直在循着踪迹,而且,在过了一条山道之后便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在前带路的护卫忽然之间迅疾的飞奔出去,好似听到了什么。 姚婴也不由跟着加快脚步,所幸身边有举着火把的护卫一直配合她的脚步,能让她看得清脚下的路。 飞奔了一段路,之后又进山,然后便在不远处瞧见了前方先跑出去的护卫停在半空的火把,他们不再奔跑了。 “阿婴姑娘,是公子他们。”身边的护卫目力好,也将自己所看到之物传达给了姚婴。 加快脚步,跑的她衣服都被汗打湿了。她抵达,护卫给她让路,她也看到了齐雍等人各自坐在原地,而在他们中央,则躺着一个‘小孩儿’,就是之前在城门口的那个。 环顾一圈,所有人身上都是血,包括齐雍。他坐在那儿,右手撑在了右膝上,他的手掌垂在那儿,不断的在滴滴答答的滴血。 绕过那具尸体,她几步抵达齐雍身边蹲下,看着他的手,被贯穿了。 “怎么伤的这么重?”托住他的手腕,迎着火光里里外外的看着他的手,手心手背皮肉外翻,血糊糊的。 “这小东西,看着不大,谁想到还是个高手。”齐雍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他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像被水洗过一样。 扭头看了一眼那具尸体,他瘫在那儿,乍一看真的就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可是,视线触及他的手,却不是了,那双手很大,就是成年人的手,而且指节很粗。 握紧他的手腕,他手上的血都滴到了她的衣袖上,再一看他的脸,全都是汗。 “是不是特别疼?”否则他也不会流这么多的汗。 “还好。”这一次,齐雍倒是没有说很疼。 这怎么可能还好?十指连心,更何况整个手掌都被贯穿了,谁知道筋骨有没有断? “水来了,快,给受伤的人处理一下。”东哥的声音传来,他带着三个没有受伤的护卫去找水了。 众人立即动手,点燃一堆火,其他人给各个伤员处理,除了齐雍,还有三四个护卫,还有那个鹤玉,都受了伤。 他们这么多人对付那‘小孩儿’一个人,居然如此吃力,匪夷所思。 东哥一路跟着齐雍,他没武功,所以也没有受伤,只是这几天他熬得够呛,脸颊都凹陷下去了。 用清水浇齐雍的手,血水跟着一并流下来,东哥动手处理,倒是很稳定。 姚婴在旁边用衣袖擦拭齐雍脸上的汗,可是擦完之后便很快又流了出来,再一模他后背,衣服都是湿的。 “这样不行,咱们简单处理一下,然后赶紧回城吧。”他疼的都这样了,别再疼晕过去。 “好。”东哥也同意,哪儿能在熬着。 “你先去看看那个小东西的尸体。”齐雍微微皱眉,额头上的伤口都被他的汗水冲的发白了。不过,他眼下却是十分冷静的样子,吩咐姚婴过去看看。 最后看了他一眼,姚婴没办法,他这会儿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似得,天上地下他独大。 起身,姚婴举步走到那具小尸体旁边,他躺在那里,不远处篝火的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脖子被扭断,而且心脏处也被捅穿了,这才没命的。 他长得白白净净,脸上有血,但看起来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 视线固定在了他的手上,这一双大手,估计能把他自己的脸给罩上。 抓住他的手,入手粗糙,指节粗大,皆是硬茧,这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感受着他的骨头,姚婴愈发确定,这肯定不是个小孩儿,说不准,比这里最年长的人还要大。 可他又应当不是侏儒,这灵童、、、真的是指他么? 194、恶战(二更) 拨开这‘小孩儿’的衣服,查看他的身体,他这身体上的皮肤可不如脸上的,粗糙,好像经历过无数的风吹日晒,才变成这个样子。 手指沿着他的肋骨往下移,在摸到他胯骨的位置时,她停在原位更加仔细的按压摸索,这骨头,不是成年人可说不过去,哪个小孩子有这么大这么宽的胯骨。 他站直行走时,倒也看不出来,毕竟身上有衣服遮盖着。 只用这张脸的话,完全能糊弄人,说不准谁爱心泛滥,就会想把他抱回家当流浪儿抚养照顾呢。 他的衣服里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全身上下,就是这双手看起来有门道。 只不过,他现在已死,心脏被捅了个大窟窿出来,也是活不成了的。 他不是个被控制的蛊人,所以,死了便也就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他功夫高超,甚至得齐雍他们数人围攻他一人才将他弄死,同时他还把他们伤的极重,估计这世上也再难找到和他同等级别的高手了吧。 在姚婴心里,齐雍就相当厉害了,比他还厉害几倍,难以想象他动武时威力几何。 姚婴在那儿观察了许久,除了他双手有问题之外,就没有再发现什么。最后,叫过来两个护卫,让他们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然后把这具尸体裹好,一会儿一并带回城里去。 起身,她转眼看向齐雍,东哥已经简单的用撕扯下来的布料把他的手给捆上了。只是,他坐在那儿,额上脸上仍然都是汗。 他看起来还是很镇静的,篝火的光照在他脸上,使得他脸上的那些汗珠犹如从他脸上滚过的珍珠一样,簌簌坠落。 有两个护卫的伤其实比他要严重,伤处在身上,这会儿还躺着一动不敢动。但是,他们并没有他汗如雨下的状态,这里唯独他一人这样。 “东哥,我们尽快回城吧。”在这里拖沓下去不是办法。其他人不能行走,但是还有其他人,背着抬着扛着,很快就能回城了。 “好,走。”东哥也是熬得脸色苍白,闻言,也同意尽快回城。城里有大夫,如果处理不了,还可以尽快的派人将楼里的大夫接来。 转身,姚婴快步的走到齐雍身边蹲下,抬手用衣袖擦了擦他脸上的汗,她衣袖就被轻易的浸湿了。 这时,齐雍缓缓地抓住她的手,她手心破开了一个小孔,周边糊的都是干涸的血,“受伤了?” “没事儿,差不多要愈合了。走,咱们回城。”说着,她就抓住他的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 “不用你。”齐雍挣扎着收回手,然后叫过来两个护卫,让他们扶他。 他这样倒是少见,以前他可是非要她扶着不可。 站在一边,姚婴看着那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的把他架起来,他衣服都是湿的,而且看起来,腿脚好似都用不上力气。 也兴许以前,他是可以自己行走,却偏偏要欺负她让她扶着。但这回,他自己走不了,又知道她根本无法架着他走太远,便索性不要她扶着了。 其他受伤严重的护卫被抬着,那‘小孩儿’的尸体也被包裹好扛了起来,火堆熄灭,一众人快速的下了山。 这沿路都是之前打杀过的痕迹,较细的树木,还有无辜的荒草,全部被波及的惨不忍睹。 之前来时,倒是也没有注意,看来齐雍他们,是一路从这山道打到了半山腰,这地皮都要被他们撅过来了。 横穿过山道,又进了山,所幸这山坡度不高,众人穿行之时并不费力。 前方齐雍被那两个护卫架着,在这后面看,他真的是丝毫无力,看他双腿便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走动,完全是依仗两个护卫的力量在前行。 鹤玉也受伤了,但他始终都在自己行走,他的左臂显然是动弹不得,可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终于离开这座山回到了官道上,官道平坦,大家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前后仅剩两只火把,在这官道上移动,远远地好像两颗在飘动的星辰。 抵达城门时,这个时辰城门都下钥了。 护卫利用火把和城楼上的守兵交流,等了好一会儿,上头才回应,立即开城门。 这期间,齐雍一直没有做声,姚婴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他脸上滴下来的汗都打到了她脑门儿上。 哪个正常人这般流汗都会撑不住,他太奇怪了,姚婴怀疑他可能不只是因为手掌被贯穿的伤,或许还因为别的。 城门打开,发出沉重的声响,姚婴转身看了一眼,随后便示意大家赶紧进城。 城门只开了一半,但也足以让大家进入,护卫走在前,给守兵看了鱼符,他们便乖乖的放行了。 陆续进城,这个时辰,城中亦是只有点点光火,这街道上更是无人。之前就在这城门口发生了一场诡异的战斗,这里好似更成了不祥之地,空气都是诡异的。 一路快行,返回客栈,齐雍被直接架回了后面的住处。 靠在床上,齐雍闭了闭眼睛,眼睫都被汗水浸湿了。 姚婴自己去前面的厨房端来热水,浸湿手巾,走到床边给他擦汗。屋子里的光线更好一些,能清楚的看到在擦过他额头之后,那汗珠簌簌的沁出来的过程。 他额头上的伤口被汗水冲刷的泛白,这样下去,他这伤口说不定得发炎感染。 “护卫去请大夫了,只不过,我想这城里的大夫怕是医术也未必有多好。已着护卫出城去联络附近最近的人马了,估计最晚后天一早,咱们楼中的大夫就能过来。”东哥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说道。 “公子这情况不太对,兴许,不只是受伤的缘故。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检查检查。”姚婴坐在那儿看着,愈发奇怪。 靠在那里,齐雍略有些吃力的呼吸,“要趁机占本公子的便宜么?”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胡话?再说,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就没觉得自己的情况很不对么?”姚婴蹙眉,他这人也真是奇怪,伤的不重时非得装作要死了的样子。眼下这会儿伤的蹊跷,却又一副不着调的模样。 “你出去吧,东哥,给本公子更衣。”齐雍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应该是想给予一个笑,只不过,也没什么力气笑了。 如此固执,姚婴当真拿他没办法,忽然之间如此矫情,换衣服还让她出去?实在和他往常相差甚大。 没办法,姚婴只得走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院子里灯笼亮着,厨房里也在忙碌。她朝着厨房走去,韩伯正在烧热水。 其他的伤员都去了隔壁的酒楼,这里仅剩两三个护卫。 盛出一盆热水来,姚婴端着返回居室,房门还没打开,只是能听得到里面传来东哥说小心的声音。 等了好一会儿,房门才被打开,姚婴端着水盆走进去,齐雍靠在床上,身着中衣,但瞧着好像那层中衣又被汗水打湿了。就他流汗的这个速度,换衣服也无济于事。 走到床边,抓住他的右手,将上面缠着的布条解开。布条已经成了血色的,都被血浸湿了。 解开,他的手也露出来,他手腕都是湿的。 “没看到公子身上有什么怪异之处,一些瘀伤,再就是这手上和额头上的伤了。”东哥在旁边说道,他也有丰富的经验,有没有问题,也能看得出来。 “但他这样,就是不正常。其他人也受伤了,但哪个也没这样汗湿如水洗。”冲洗他的伤口,姚婴动作小心,东哥也从旁边桌子上拿来之前送过来的清酒。 两个人一同蹲在床边给齐雍处理,但他始终都没有声音。片刻后,两个人抬头看他,却发现他闭上了眼睛,已经睡着了。 对视一眼,其实俩人都很担心,可是,一时之间,似乎也不知该怎样查出病症来。 就在洗干净他的伤口后,大夫也被急急的带来了。人家想必在睡觉,急匆匆的给揪到这里来,老大夫眼角的眼屎都没来得及擦掉。 老大夫先给齐雍手上的伤口进行了处理,仔细的检查了手掌内部,有惊无险的,这贯穿伤偏开了筋骨。老大夫边处理边感叹,就是让他动刀子,也不会这么准的错开筋骨,直赞叹幸运。 这期间,齐雍一直都没醒,他闭着眼睛,汗水涔涔。姚婴不断的给他擦汗,但擦掉之后就立即又冒出来,也不知他身体里有多少水分。 东哥请老大夫再给齐雍瞧瞧为何流汗不止,那老大夫查探了一番,也没弄明白,只是说他可能是过于疼痛。 但幸好齐雍没有发热,除却流汗之外,他躺在那儿倒是安安稳稳的。 就知那老大夫可能看不出,姚婴和东哥也没再多话,要护卫带他去隔壁酒楼给别的护卫治伤。 “东哥,你也去休息吧,这些日子辛苦了。”已经后半夜接近清晨了,所有人都熬得受不了了。 东哥的确是疲惫至极,叮嘱了一番姚婴,他便直接去了隔壁。 独留姚婴自己,她先将自己的手用纱布缠上,这伤口倒也没什么,除了有些疼之外,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站在桌边,姚婴倒了一杯水,折腾了这一夜,她真是觉得精力大减。 眼下,只有再找到孟梓易,所有的事情或许就会有一大进展了。 这就是长碧楼,永远都是在路上,没有能够停下来的时间。 因为他们停下了,巫人不会停下,这种见不得光的争斗,也不知何时是尽头。 自大越开国以来,这种斗争就没有停下来过,这期间,又有多少人死在了路上。 将一杯水都喝进肚子里,她不由得长叹口气,这水进了肚子,没觉得轻松吧,反而身体更无力了。 单手撑在桌子上,她还是得再守一会儿,待天亮了,其他人过来和她换班才行。 拿起手巾,她还是得接着给齐雍擦汗,而且,她心里想着是不是得给他喂点儿水。那么流汗,即便他是用水做的也撑不住。 转身,她眼睛也立时睁大,就在她身后,齐雍站在那儿,眼睛半睁,汗如雨下。 “齐雍,你怎么了?”看他的神色,有点儿不对劲儿,姚婴小声的询问,他那眼睛怎么直勾勾的? 然而,那个人根本没理会她,好像在盯着她看,但又好像没有。 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还在呼吸,汗水也一个劲儿的往下流。 缓缓抬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不过,他眼睛还是那样儿,没反应。 “齐雍?”又小声的唤他,她小心翼翼,好像也怕惊着他,因为看起来,他好像是梦游了。 那个人直直的站着,下一刻,他受伤的那只手抬起来,还裹着纱布呢,但他好像也感觉不到疼痛。 抬起来,在姚婴的耳朵边,做着抚摸她脑袋的动作。 姚婴慢慢的扭头往旁边看,他的手一下一下的,看起来还挺轻柔的。 只不过,他是瞎了么?距离她的头可还有半掌的距离呢。 再次去看他的脸,他还是那个样子,眼睛半睁不睁,甚至,他好像都没眨过眼睛。汗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姚婴试探着想伸手给他擦汗,但是又不敢随便的碰他。 他做着抚摸她头的手势好一会儿,之后放下,身体缓缓的转向房门的方向,就开始迈步。 一步一步,姚婴盯着他看,直至他走到房门口,她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出去。 扔下手里的手巾,姚婴迅速的把挂在屏风上的披风扯下来,而这时齐雍已经打开了房门,他虽说眼睛没看着下面,可是身体却好像知晓。抬高腿,迈过门槛,就出了房间。 姚婴快步的追上去,想把披风披到他身上,但他太高了,她蹦跳了数次才把披风扔到他身上。 转过身,她转到他面前,边后退边扯披风的带子,手法迅速的系上,这期间齐雍一直在朝前走,完全没有感觉。 让到一边,姚婴看着他在院子里走动,他一步一步,不快不慢,像闲庭信步的大少爷。只不过,透着那么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 195、两只游魂(一更) 齐雍的状态,在姚婴看来,就是梦游。 只不过,他的梦游状态有点儿特别,他也没做其他的,就是在那紫阳花的周围来回转悠。 眼下紫阳花都落了,枝叶犹在,也不知他在那儿转悠啥呢。 姚婴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还在不断的流汗。虽说宛南气候不错,但夜里还是凉爽,他这般流汗,很容易风寒。 披在他身上的披风应当能遮挡一些,只是他转悠这么久,谁知道能撑多久? 天色已经没有那么黑暗了,这院子里的灯笼也显得朦朦胧胧。齐雍就那么无声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真的很像个幽灵。 其他人都休息了,这些天一直在折腾,再加上今日多多少少都有些受伤,大部分都去了两侧的酒楼了。 只有隔壁住着东哥,前面的客栈里头还有护卫在值守。但齐雍的声音不大,他们也未必听得到。 姚婴缓缓的坐下来,一手扶着旁边的廊柱,视线一边追随着齐雍。 梦游这个症状,难说成因是什么。可是,齐雍这属于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受了伤,不知因由的流汗不止,睡着了又开始满院子晃荡。 姚婴认为,他肯定是哪儿出了问题。但是他现在这个状态,她也不敢去惊着他。 就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过去许久,前方客栈厨房的后门开了。 韩伯小憩了一会儿,从这厨房出来,便看到他们两个人在院子的情形。 刚要说话,姚婴立即抬手示意他不要发声。韩伯满面疑惑,小心慢步的从旁边绕过来,眼睛一直盯着来回走动的齐雍。 抵达姚婴身边,韩伯连呼吸都放慢了,“公子这是怎么了?” “梦游吧,别惊着他。”姚婴也没说的太透彻,毕竟她现在还不是太确定。 韩伯点了点头,只是看着齐雍那状态,还真是莫名的有点儿瘆人。 他个子高又挺拔,披着披风,不疾不徐的行走,蓦一时从后面看他,有一种他在飘的错觉。 灯火朦胧,天还是暗色的,说实话,他若是这个状态在大街上转悠的话,非得把人吓死不可。 姚婴和韩伯两个人坐在那儿盯着齐雍,都不出声,呼吸也清浅。 只是两双眼睛四只眼珠子随着齐雍的行动转悠,他们俩坐在这儿也有点儿不像人。 天色逐渐的转亮,隐约的好像听到了鸡啼声,齐雍走动的脚步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见他停下,姚婴也起身,一步步走过去,尽量做到脚下无声。 走到他身边,往他的脸上看,稀奇的发现他脸上的汗没有那么多了。 只不过,他身上的披风好像都湿了,散发着一股水汽。 挪到他对面,姚婴仰脸看着他,那边韩伯也站起身,紧盯着齐雍,难以预料他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齐雍站在那里,眼睛还是那半睁不睁的状态,下一刻,他缓缓的抬起受伤的那只手。 姚婴的视线追随着他的那只手,一直举到了她耳朵边,看来是又要重复之前的举动,摸她头了。 她想的没错,齐雍的确是又开始做抚摸的动作,很轻柔。只是,他可能是真瞎了,他一直在摸空气。 看了看他的手,姚婴若有似无的叹口气,也不知他现在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他做了一会儿那个抚摸头的动作,下一刻,他身体忽然向前倾,姚婴立即张开双臂抱住他。 他身体重,压得她一脚向后退用力撑住,齐雍倒在她身上,头也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韩伯用最快的速度冲过来,合力的撑起齐雍,然后俩人往房间的方向挪。 他太重了,两个人合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拖回房间里去。 放到床上,他全无所觉,双眼紧闭,倒是也不再流汗了。 姚婴一腿跪在床沿上,费力的将他身上的披风扯下来,之后拿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他之前出去连靴子都没穿,双脚沾满了泥土。洗了手巾给他擦拭干净了,才放回被子里,这个人、、、姚婴真觉得他现在看起来比那时在鬼岭受伤都要可怜。 这么高大一人,却像个小孩儿一样,反差萌没看出来,反差可怜是真真的。 他不再流汗,眼下瞧着睡得也安稳了,可外面天都亮了。 韩伯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声的告诉姚婴一会儿去前面用饭,饭菜都准备好了。 姚婴点了点头,之后韩伯便离开了,临走时把房门也顺手带上了。 房间寂静,齐雍睡觉时呼吸极其清浅,几乎听不到声音。 拖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姚婴决定得这样盯着他,待他醒了,好好的给他检查检查。 坐在那儿盯着他,也不知何时,她就睡过去了,自己都没有什么感觉。 昏昏沉沉之际,有一只手在摸她的脑袋,姚婴有了些知觉,随后便睁开了眼睛。 看到的一切都是倾斜的,这才恍然自己是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那只手还在她头上轻轻的抚摸,又像是不敢用力气,或是带着许多的怜惜,揉的她不由自主的想眯起眼睛。 趴的时间久了,她脖子都有点疼,只是这只手的抚摸,真是让她觉得舒坦。 缓缓的撑起身体,看向床上的人,果然是他。他已经醒了,侧卧着,正在盯着她看。她抬起头,他就把手拿下去了,当然了,这次用的是没受伤的那只手。 “清醒了?”看着他的眼睛,虽说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睛却是漆黑有神,是神智清醒了的模样。 “嗯。你整晚都守在这儿,没有离开过?”齐雍看着她,开口道。他声音有那么一点沙哑,但不失性感,还挺好听的。 “是啊,怕你有什么闪失,别人守着我又不放心。”说话时逻辑清楚,眼神儿到位,是清醒了没错,正常形态下的齐雍。 齐雍扬了扬眉尾,眼睛看向别处,但很明显在笑,但又笑的像是在遮掩,偷偷摸摸的。 姚婴微微歪头看他,视线从他的脸一直落到他脖子上,又落在他上半身。隔着中衣,都能瞧得见他身体的线条起伏,这人不流汗了,整个人瞧着也不可怜了,反而很具诱惑。 这么瞧着,也看不出什么来,一切都挺正常的。 他转过脸来,发现姚婴正用那种难以言说的眼神儿盯着他,他也不由的扬眉,“看什么呢?” “没什么,你还觉得疼么?额头,还有手。”视线从他的额头落在他手上,额头的伤没包扎,因为他昨天一个劲儿的流汗。只是这会儿有点红,但不再流汗,看起来也好多了。 “还好,能忍得住。”齐雍回答,一边看着她。他的眼睛一向充满了压迫力,而他用一种很认真又有点腻的眼神儿,就更是让人觉得压力倍增。 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姚婴不由长叹口气,看他这样子,应当是舒服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进来,也不知何时,房门都敞开了。 姚婴扭头看过去,这才瞧见门外阳光很好,都不知什么时辰了。 进来的是东哥,后面还有护卫,端着托盘,饭菜和汤药一并送了进来。 “阿婴,回去休息吧,熬了一夜了。”东哥拍了拍她肩膀,这一晚她在这儿守着,其他人倒是好好休息了一阵儿,这会儿也该换班了。 “好。”站起身,姚婴都有点迷糊了。看了看齐雍,他还在盯着她看呢,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只不过,他昨晚睡着了之后梦游,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了想,她趁着护卫把饭菜送到床边的时候,她朝东哥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不知阿婴有什么事情要避开公子说?”东哥很明白她叫他出来的意思。 “不知韩伯有没有和你说,昨晚公子睡着了梦游,一直在这院子里头转悠,像闹鬼了似得。他白日里若是睡着了,东哥你看的严一点儿。白天眼睛多,他那个样子实在有碍瞻观,再说可能还会引得护卫心里不安。我觉得,他白天要是梦游的话,你就把门窗都锁上,把他关在里头折腾,刨坑挖地都行,只要别出来吓人就是了。”姚婴小声的说着,作为长碧楼的领导人,他要是梦游到处逛游,成什么样子? 东哥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事儿,韩伯也没有跟他说。 想了想,他觉得姚婴说的有道理,大白天的,齐雍若是梦游,绝对不能让他到处走。 “好,我知道了。”他微微颌首,知道该怎么做了。 就算是把齐雍当成动物,圈在那房间里,也决不能让他出来丢人。 直接回了对面的房间,姚婴倒在床上便起不来了,很快睡过去。 只不过,大概是因为齐雍折腾的,她梦里都是齐雍梦游在逛荡的情景。他不止在院子里逛荡,还跑到大街上去吓人,引得围观的人都害怕不已。她也跟着心惊胆战,很想把他扛回去,可是又扛不动他。 天知道她在梦里折腾了多久,累的她精疲力尽,感觉手脚都抽筋的开始抖动,她才睁开眼睛。 而睁开眼睛她就清楚了,她的确是手脚抽筋,这不是梦。 趴在那儿,她撑了好久,这手脚的抽筋儿才缓解。翻转过身体瘫在那儿,这一觉睡得她满身都是汗。 该死的齐雍,让她梦里也不得安生。可是这会儿醒了,她也的确是担心他,也不知白天有没有出什么症状。 想她白天也没在他身上看见什么不对劲儿,如果真的是中招了,那么,也只有那个‘小孩儿’有下手的时机以及本领了。 她躺在那儿钻研了许久,随后才起身,换上干净的衣裙,将长发重新整理好,她已是饥肠辘辘,饿的没有丝毫力气了。 走出房间,太阳都偏西了,这院子里散着余晖,有那么几分清冷之意。 出入的护卫看见她,也立即点头打招呼,谦逊而有礼。 姚婴也颌首示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共同遇到一些危难,她这赤衣加身的地位似乎也愈发巩固了。 往齐雍的房间那边走,走到近处,便听见里面有说话声,看来这家伙没睡觉。 正好有护卫从里面出来,姚婴扬了扬下颌,叫那护卫过来,“谁在里面呢?” “是孟公子来了。”护卫如实答道。 孟乘枫?他怎么来了。 往门口移动,姚婴也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那里听。厨房那边,给她拿饭的护卫走过来,看着她站在那儿偷听的样子,不知是进还是退。 听了一会儿,其实里面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在讨论孟梓易。 片刻后,姚婴自己从护卫手里把托盘拿过来,然后进了房间。 她出现,房间里的人都看了过来,齐雍孟梓易,还有东哥,他们三个人在房间里。 看样子,这白天齐雍也没睡觉,更没梦游。他就倚在床上,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好像受了伤也没感受到一丝的疼痛。 “公子,孟公子,你们用膳了么?”端着托盘,她径直的走到桌边坐下,问道。 “自己用吧,睡了一天,舒坦了么?”靠在床上的人歪头看她,唇稍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疼痛没错,但,看见这个小人儿,他心情就好了起来。 虽说总是使一些小计谋,但,她的心,他也是看得见的。只能说她天生就是如此狡猾和不安稳,有一种想要‘控制’他的欲望。 “嗯,舒服多了。”点了点头,她拿起筷子吃饭,闻见饭菜的味道,她口水都流出来了,肚子里更是咕咕叫。 孟乘枫就坐在旁边的窗前,看着她闷头用饭,他颜色浅淡的眼睛也不由染上一丝笑意,她吃饭的样子真的很像松鼠。 “阿婴,孟公子今日过来,是有大事。”大概是因为这房间里的气氛有那么一点不自然,东哥忽然开口道。 闻言,姚婴抬起眼睛看向孟乘枫,他也正在看着她。 “是这样,孟公子昨晚,和公子有一样的遭遇。”东哥接着说道。 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姚婴看着孟乘枫,“孟公子,你也梦游了?” “据说,是那样了。”孟乘枫微微颌首,他也不知自己有没有梦游,是护卫说的。 “那昨晚,本公子又是何情形?东哥说,只有你看到了。”齐雍问道,自己梦游,他自己是不知道的。而且,这若是换了别人跟他说,他是不会相信的。 “你睡着了之后就莫名其妙的爬起来了,一点儿声音没有,走到院子里乱转,像鬼一样。”看着他,姚婴告知,当然了,语言可能没办法表达他那诡异的样子。 “本公子还有梦游之时。这是病,应该有法子医治。”齐雍哼了一声,显然对这种病症表示嗤之以鼻。 “是啊,可以治,你不睡觉就行了。”姚婴跟着点头,他想的很简单。 “你若守着,本公子兴许真的会撑住不睡。”齐雍接着道,不睡觉而已,而且,在不睡觉的时候还可以做很多事。 “我可以守着你,但是,我觉得你也未必是梦游症。你和孟公子又不是什么连体婴,怎么会在同一时间患上一样的病症。我最初还想着,或许是那个‘小孩儿’的问题,公子和他交手,被他暗算了。但是如今孟公子也有这个症状,想必就不是那个‘小孩儿’的问题。一定是在你们二人同在一处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就是在孟梓易的宅子里那段时间了。”她的推测也并非没有道理,梦游症又岂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患上的么? 闻言,齐雍缓缓的坐直身体,他对那些痋蛊之物大都免疫,即便是中招了,这身体在排斥,也会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感到不适。 但是,他现在没有什么知觉,不觉得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正好孟公子来了,那就今晚试试吧,看看你们二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放下筷子,姚婴说道,她倒是要看看,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齐雍和孟乘枫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反对。他们俩都不知梦游之事,皆是听旁人所说。但,只要一想到自身会发生这种事,也有几分惴惴。 将托盘收走,外面太阳也落山了,姚婴站在外面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细细想来,她觉得可能是齐雍和孟乘枫在地道里时发生的。 那个时候,地道里没有几个人,除却他们俩,还有鹤玉,以及三个护卫。 只有齐雍和孟乘枫中招,是不是说明,那另外四个人有问题呢? 但,姚婴并不确定,可能肯定的是,这个动手下蛊的人,是个高手。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东哥的呼唤声,姚婴迅速的返回房间,盘膝坐在床边的齐雍,和坐在窗边的孟乘枫两个人,开始汗如雨下。 太阳一落山,他们就开始这样了,果然啊,她猜得没错。 只不过,他们俩看起来真的有点不太好,齐雍额头上的汗如雨点一样簌簌的往下流。 东哥着急的给他们二人拿手巾擦拭,但经过昨晚,就已经知道擦拭根本没用。 走到床边,姚婴看着齐雍湿润了的眼睫,“公子,你现在特别像我见过的坐月子的产妇,虚的不得了。” 瞬间变脸,他抬起眼睛瞪着她,“虚?你想试试么?” 196、两只游魂(二更) 在他说完时,姚婴就第一时刻捂住了他的嘴,瞪着眼睛盯着他。满脸都是汗,还有心情胡说八道。 齐雍微微仰头任她捂着自己的嘴,不过眉眼却是弯起来了,显然在笑。即便此时大汗淋漓,身体也有些不适,但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二人在床边这个样子,东哥也有那么几分尴尬。 “孟公子,我扶你去隔壁吧,倚靠着,总是能舒服些。”东哥说道,随后上前去扶孟乘枫。 孟乘枫亦是冷汗涔涔,他本就有些苍白,如今汗水不停的往下流,他看起来就更为虚弱些。 而且,他来到这里是独自一人前来,没有带任何的护卫。亦如他之前那么谨慎周到,知道这里是齐雍的秘密之地,他也便没有带人。 “好。”孟乘枫答应,顺着东哥的手站起身,之后缓缓地离开这房间。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护卫在院子里掌灯,这房间里也多添了几盏灯。 齐雍盘膝坐在床边,他的中衣很快便湿透了。薄薄的衣料贴在他身上,身体的线条轮廓也更清晰,隔着布料都看得见。 姚婴用手巾给他擦汗,但也是无济于事,擦过之后又快速的沁出来。 “不然,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他这样坐在那儿,一个劲儿的流汗,几分可怜。走到他身边,便能感受到他流汗时身体蒸腾而出的热气。 “睡了便可能梦游,不睡也就解决这个问题了。”齐雍如是道,看来他还真打算采纳姚婴的提议,不睡觉就不会梦游了。 “你还真信了?有问题就得解决问题,死撑着不睡觉算什么法子。你这汗呀,衣服都湿透了,你若是实在难受,我找来干净的衣服你换上?”虽说可能换了之后还是湿透,但,大不了多换几次呗。 微微摇头,“换衣服的速度可能都及不上流汗的速度。你离那么远做什么?本公子现在身上很难闻么?”不过,猜猜也是,必然都是汗味儿。 摇头,“那倒是没有,我觉得你的汗可能都不是咸的。”今早,他的衣服干了,但什么都没有,没发现有什么盐渍。 齐雍发出一声嗤笑,随后抬起左手,“不然你尝尝?” “恶心不恶心?”姚婴无语,不过,却还是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齐雍看着她,湿润的眼睫随着她的动作而微颤。 他的衣袖都湿漉漉的,抓着,一直举到自己鼻子前,姚婴嗅了嗅,之后摇头,“没有奇怪的味儿,还是属于你身上的那股香味儿,放心吧。”一点儿都不臭。 薄唇偷偷的微弯,齐雍转脸看向别处,汗水顺着他脖颈往下滑,那画面倒是异常的有些好看性感。 扫了一眼他那样子,姚婴也不由得笑了笑,随后用手巾把他脸上脖子上的汗擦掉。 “你躺下休息一会儿吧,若是不想睡,那便不睡,也没人强迫你。”东哥应当将其他人都分派回了酒楼,这小院子里也没几个人。他若是真的梦游出去逛荡,也不会有太多人看见他丢人现眼。 “不睡觉便能解决的问题,几天几夜不睡,对本公子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也或许,撑过了最初的几天,这症状也就没了。”齐雍对自己还是十分有自信的,他不信他那么脆弱。梦游?他没亲眼看到自己梦游,就总是觉得能够战胜那些状况。 姚婴不予置否,他本就是极度的自大自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真应该有个录像机,把他梦游的鬼样子都录下来,免得他不信。 齐雍终是被劝动,身体向后倚靠在了折叠好的被子上,放开长腿,他的裤子都湿漉漉的。 姚婴的视线在他的腿上过了一遍,之后偏开了脑袋,他也未免太‘肆无忌惮’了些。 将屏风上的披风扯下来,直接扔到床上,倒是正正好好的盖在了他身上。 齐雍自己拿着手巾擦汗,披风从天而降,他转眼看向她,“这又是做什么?我不冷。”因为流汗不止,他甚至觉得很热。 “你那中衣通透,我可不想看你若隐若现的‘玉体’。”布料都贴在他身上,清楚的很,跟没穿也没什么区别。 齐雍恍然,垂眸看了一眼,额头上的汗水随着他垂眸的动作而滑进了他眼睛里。 闭了闭眼,“本公子也无意这么快在你面前展示雄风。”他不是有意的。 无言以对,“你的‘雄风’可真是吓死我了。”辣眼睛。 拿过他手里的手巾,在水盆里浸湿重新洗一遍,之后返回床边给他擦拭。 闭着眼睛任她擦拭,齐雍的呼吸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额头上的伤口,隐隐的有被汗水冲的软化的样子。 姚婴微微倾身,仔细的盯着他额头看,他这伤因为这流汗不止,所以也反反复复的。 白天的时候擦了些药,倒是应当也能吸收一些,只不过,这夜里就遭了罪了。 “被本公子吓着了,还离的这么近?”那个人蓦地睁开眼睛,汗水好像把他的眼睛都冲刷的水汪汪的,乍一看像眼含热泪一般。 看向他的眼睛,此时的确是距离挺近的,他脸上水汽蒸腾,距离近了,让人生出一股好像身在浴室的错觉。 “我在看你额头的伤,这伤口倒是不深,只不过这反反复复的,若真是发炎感染了,事情可大了。疼么?”直起身体,姚婴几分担忧,问道。 “还好。就是,牵扯的后颈丝丝疼痛,犹如有个人在时不时的拿针扎我。”齐雍说着,他随后抓起姚婴的手,就着她的手,擦拭自己脸上汩汩而下的汗。只是这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身下的床褥都湿了。 “我看看。”姚婴动手推他的脸,让他转过头去。 齐雍的脸湿漉漉的,姚婴的手接触上去,手上都是水。 他倒是也听话的转过头去,姚婴的视线落在他后颈上,都是汗水,但也不可忽略的是,线条很好,充满了力量。 两指沿着他的后颈往上游走,一直滑进他的头发里,分别沿着各个部位由下至上的按压了多次,最后在按压到他左侧靠近耳朵的地方时,他发出了一声闷哼。 “疼了?”歪头看向他的脸,姚婴问道。 “嗯。”齐雍也意识到了问题,可能是出在这儿。可是,没人有那个本领在他头上动手脚。 又仔细的看了看他疼痛的地方,实际上看不出什么来,汗水太多了,好像她在给他洗澡一样。 让他舒适的倚靠着,姚婴给他擦了擦汗,“我去隔壁看一看孟公子,瞧瞧他是否也和你一样。”如果一样,那就足以证明,他们就是在孟梓易的宅子那里时出的事儿。 “不许去。”齐雍想也没想的拒绝,并且用湿漉漉的手抓住她的手,恍似要将她扣押在这里一样。 皱眉,给他擦了擦汗,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他,“你是不是想你母亲了?”看起来一副需要妈妈安慰的样子。 “胡说八道。不许去,在这儿守着本公子。”齐雍冷哼一声,随后坐起身,汗水沿着他的脖子滑进衣领之中。布料全部都湿透了贴在他身上,胸前腰腹的曲线起伏,那分明的肌理看的格外清楚,他这样和光着也没什么区别。 “你见过儿子娶了媳妇儿,就整日作妖的婆婆么?你现在就像那恶婆婆一样,也不知什么心理,毫无理由。虽说看着可怜,但还是让人忍不住想拍你。”坐在那儿看着他,这折腾起来的样子,真够讨厌的。 “在你看来,本公子是无理取闹?”他微微蹙眉,不是很乐意。额头的汗沿着他的眉心滑下来,一直落到鼻尖。 姚婴伸手给抹掉,一边弯起嘴角,“没,公子又怎么可能会无理取闹?那是不懂事的小女人做的事情。我就去看看孟公子的脑后有没有和公子一样的疼痛感,若是位置相同,我也能想出解决的法子来。” 他坐在那儿的姿势便有些难以支撑的样子,不断流汗,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舒坦。 “快去快回。”看着她,他眼神不是太友好。 姚婴点了点头,“很快回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成了犯人。 转身离开,推开房门,院子里极为清净,人都在两边的酒楼里。 孟乘枫就在隔壁,东哥在看守,大小在长碧楼也是个人物,如今做起了看守的工作来。 走到隔壁,姚婴敲了敲房门,等了一会儿房门才打开。 “阿婴,怎么了?”东哥亦是着急的满头大汗,不说其他,单单是看着孟乘枫汗流不止的样子,他的心都很难静下来。 “我来看看孟公子。”走进房间,便看到孟乘枫也坐在床边,他之前应当是把外袍脱了。因为她敲门,东哥便把外袍又给他披在了身上。 苍白的脸上都是汗,他原本便是那种温和又略有苍白的模样,这会儿汗流不止,瞧着可比齐雍要虚弱难受的多。 “孟公子,得罪了。”走到他面前,姚婴说完,便抬起两只手。一手捧着他的头让他低下,另一手则按在了他后颈上。 孟乘枫的身体要更凉一些,又都是汗水,摸着就有些不太舒服。 他也很配合的低下头来,任她在他后颈和头上摸索。 “阿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东哥站在一边,看着姚婴的手,问道。 “嗯。”点点头,她的手继续在孟乘枫的后颈处按压,换着方向,最后也是在靠近耳朵旁时,他小声的闷哼了一下。 找到了问题,姚婴也不由的松了口气,放开他的头,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汗水,这两个人,可谓同病相怜。 “如何?”孟乘枫抬起头,他颜色浅淡的眼睛浮起一层红血丝,像小兔子似得。 “孟公子和我家公子症状一致,我会尽量解决的。只不过,今晚可能就要、、、”遭罪了。除非他们俩一直坚持着不睡觉,不然很难保证今晚会不会继续丢人现眼。 孟乘枫几不可微的点头,他闭了闭眼睛,聚集在眼睫上的汗水流下来,恍若在流泪。 看着他,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怜惜来,齐雍尚且还能‘作妖’,但他好像真的有些支撑不住了。 蓦地,孟乘枫缓缓的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湿漉漉,被他抓住,她手心都袭上一股冰凉来。 他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好像没什么力气,没能说出来。、 反手握紧他的手,又晃了晃,“孟公子,你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她理解他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就这样了,心下惴惴不安,必然担忧颇多。 孟乘枫几不可微的点了点头,旁边东哥拿起手巾给他擦汗,看似无意的将姚婴挤开。 看了看东哥,姚婴也欲言又止,他这心就像阿姨,想得多想的细。他若是个女人,必然持家有道。 “我先回去了,放心吧,我肯定能解决。”姚婴最后说了一句,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两个人症状一致,这种蛊,也不是那种要人命的,但有些另类。在她看来,这就像民间那些百姓因为一些鸡毛蒜皮而心生怨恨,所以报复对方的招数。不致命,就是为了折腾人。 只不过,在齐雍和孟乘枫两个人身上动手脚的人手段很高,他们两个人都没知觉,就中招了。 这种蛊,姚婴能解决,只不过,得选在特定的时辰,还需要天公作美,这夜里是不行的。 返回齐雍的房间,静悄悄的,烛火在孤独的跳跃着,床上那个人斜倚着,眼睛却闭上了。 不会吧,还扬言能几天几夜不睡呢,这眨眼间就闭上眼睛了。 不过,这睡着了,接下来可能就忽然间蹦起来了。 走近,站在床边看着他,别说他成了水人,他身下的床都成水做的了。 清洗干净手巾,姚婴转身坐在床边擦他脸上的汗,视线随着他的下巴往下游走,他湿透了的中衣贴在他身上,他现在与裸着无异。 这人可能下半身有点‘辣眼睛’,但是,这上半身的确是值得欣赏。 197、两只游魂II(一更) 看着他的胸腹,姚婴终是伸出手指来,在上面轻轻地点了点,即便他现在是松懈的,没有紧绷没有紧张,但他这肉,是真的很硬,像石头一样。 这种身材,不知怎么练出来了,反正她这辈子是别想了。 手指沿着起伏的曲线往下走,她倒也不是心存猥琐,是满含十足的欣赏之意。 这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应当也是个极品了。 但,如果说他想一直保持这种身材的话,怕是得一辈子都活动,如这种日程紧张的活动。一旦松懈下来,不知会不会变成啤酒肚大叔。 他这么高,如若真的像发糕一样膨胀起来,单是想想那画面都得挺吓人,多占多少空间。 蓦地,她的手腕忽然被扣住,她立即转眼看向齐雍,那个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在盯着她。 刚要说些什么,他手上却忽然一用力,姚婴的身体跟一片叶子没什么区别的被凌空甩到了床里侧。 砸在床上,她略发蒙,来不及反应,那个人便悬空于她身上,那只手仍旧扣着她的手腕,她就像是被缴械了的犯人一样。 他距离她的脸不过分毫,呼吸打在她脸上,急促而浓郁。 “忍你很久了。”他隐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说道,漆黑的眼睛好像被浓墨染过,亦如他急促的呼吸,逼得人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脸上的汗水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姚婴忍不住眨眼睛,莫名其妙的连动都不能动了。 感受着他急促的呼吸,吹着她的脸,再加上如雨点一样的汗水,她脸上的毛孔都大张了起来。 她根本就看不见他的眼睛,亦或是他的表情,总之因为他的呼吸,让她失去了一切活动的能力。 她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又是真的无力抵抗。 齐雍缓缓地靠近她,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好似泵出来的血都汇聚到了头上。 靠近她的脸,碰到她的鼻子,亦如她往时,无不是分外柔软。 终于碰触上,齐雍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颤抖,呼吸和嘴唇同样都在颤抖。喉结无意识的滑动,他扣紧了她的手腕,像是担心她会逃跑一样。 姚婴闭紧了眼睛,他掉落在她脸上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一侧滑下去,犹如滚烫的水珠,烫的她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栗。 颤抖,夹杂着小心翼翼,似乎因为她太过娇小,反倒让他这时候不敢放肆。 烛火幽幽,无比寂静,唯独齐雍急促又谨慎的呼吸在这房间里回荡。 谁也没计算过去多久,只是在姚婴几近窒息的时候,齐雍才猛地撤开。 他撤离的很快,很突然,似乎若是稍有迟疑,他便控制不得自己。 “呼吸。”他撤离后,扣在她腕上的手在她脸上抹过,将滴落在她脸上的汗水抹掉,同时提醒她呼吸。 他转过脸去,汗水沿着他的下颌往下滴,额角的青筋都不知何时浮凸起来。 经过提醒,姚婴才发觉自己憋得肺子要炸开了,睁开眼睛呼吸,她一边挣扎着坐起身,她的脸和脖子衣服都湿了。 抬手抹掉脸上的汗水,她的呼吸都莫名的一顿一顿的,这呼吸系统貌似失灵了。 耳朵里面嗡嗡的,她已经不会思考了。唇舌发麻,感知系统也同样失灵了。 “过来。”身后那个人出声,声线低沉,随着说话,他一边用手碰她的后腰。 深吸口气,她转身回头看他,他靠在那里,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儿都很平和而又深沉。 他仍旧是通身湿透,不过此时却好像已经并不在乎了。 伸手,扯住她的衣袖就把她拽到了自己怀里,手上还有伤,但也没什么知觉,把她搂在怀中,扣住。 脸贴在他胸前,除却他坚硬的胸膛,再就是炙热的汗水了,她像是被洗澡了一样,托他的福。 “梦想成真的感觉如何?”她也没什么动静,齐雍受伤的那只手在她的头上摩挲,一边问道。 眨了眨眼睛,姚婴蓦地发力,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终于泡到你了,我爽的不得了行不行?但是,你不要抱着我,全身上下都是湿的,我好难受。”放完话,她直接从他身上爬过去。下床,拿着手巾去清洗,之后把自己的脸和脖子从上至下的擦了一遍。 齐雍坐在床上看着她,眉峰微蹙,“本公子怎么记得有人说我身上的味道还是很好闻?这会儿,开始嫌弃我了。”岂有此理。 “没嫌弃你,我是受不了你潮乎乎的。擦擦。”转身走过来,姚婴将手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擦。佯装镇定,只不过看着他,她也是不由得有些想避开。她从不知道和人深吻是什么感觉,毕竟,以前觉得很是辣眼。只不过,他让她知道了,感觉还不错。 接过手巾,自己擦拭,之前还能得她服侍,只是一会儿,他都混到这种地步了。 只不过,擦拭也没什么用,汗水很快就又冒出来了。他也不由几分烦躁,得尽快解决了才是,这让他看起来太弱了。 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姚婴觉得他若是不睡,那么今晚就是熬时间了。 “过来。”她坐那么远,齐雍不是很开心,微微蹙眉让她近一些。 姚婴摇头,也不回话,她拒绝过去。她若过去,他肯定要抱她,满身都是汗,湿漉漉的,她跟趴在充满水的海绵里没什么区别。 齐雍深吸口气,瞧她那小小的样子,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房间寂静,偶尔烛火发出一丝声响。 姚婴坐在那儿不动,同时也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担心孟乘枫睡着了再梦游,跑出去晃荡。 当然了,如果孟乘枫在梦游,而齐雍醒着,正好让他去看看。看见了孟乘枫,就能知道自己昨晚什么样子了,免得不相信。 “我又不能吃了你,过来。”齐雍无言,朝她伸出手,还特意的用他受伤的那只手。缠了厚厚的纱布,瞧着也可怜。 “你怎么像502胶水似得?”姚婴也无可奈何,起身,一边叹气一边走过去,到他面前停下,倒是想看看他要怎样。 抓住她的手,齐雍微微弯了弯嘴角,倒是也看不出来他在笑。 他手心里都是汗水,被抓着,真的像在洗手一样。 拿起手巾擦了擦他的脸,姚婴也几不可微的皱眉,“我重新给你铺一下床,你躺着休息。”他就这么坐着,额头上的汗往下落,冲的那伤口又发白了。 “好。”他答应的还挺痛快。 摇了摇头,扶着他站起来,姚婴随后将床铺整个撤下来,全湿了。 今早韩伯送来了几套干净的被褥,姚婴从柜子里抱出来,重新铺在床上。大半夜的换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床上干了什么‘好事儿’呢。 “上来吧。”铺好,姚婴说道,那一直站在床边的人就重新回到了床上。 她一直盯着他,他不时的看她一眼,还真算乖乖听话的躺下了。 躺在那儿,第一时间便抓住了她的手,姚婴被迫的坐在床边,她还是怀疑他想妈妈了。睡觉时,旁边还得有个人盯着他。这种‘病症’,估计打一顿就好了。 “你这小脑袋瓜儿里,到底都在想什么呢?”瞧她那小表情,齐雍几分玩味儿,他真好奇,从来都没这么好奇过。 “在想怎么解决藏在你后脑里的东西。”她想的多了,但又怎能都告诉他? “看你一副都知晓的样子,本公子也无需担心。昨晚在城门口的时候,看到你在那儿,没有丝毫惊慌害怕,就知道你肯定能解决。”齐雍捏着她的手指,一边低声道。 姚婴没言语,的确大部分的情况她都能应对。但是,她不会武功,有时真遇到了高手,能够一击毙命的那种,她再有本事,怕是也敌不过。 “进入长碧楼,凶险便时时刻刻。或许,哪一天便没了性命。但,有些事情要在活着的时候做,一旦没了性命,便再也没有机会了。”齐雍看着别处,淡淡说道。他像是在说给她听,但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姚婴没有回他,虽他说的有道理,但她却忽然发觉自己这奇遇一般的人生,兴许就是违背了这个定义。 捏着她的手,齐雍没有再说话,看着她陷入沉思的小脸儿,小小的一个,也不知藏了多少心思。在脑子里憋那么多,就不怕哪天再炸开了? 寂静无声,过去许久,姚婴才想起来给他擦汗。抬眼看他时,却发现他眼睛不知何时闭上了。 给他擦了擦脸上积聚的汗水,这个人也没什么反应,看来这回是真的睡着了。 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姚婴去清洗手巾,回来后,将他的脸和手都擦了一遍,希望他能舒服些。 不过睡着了,很难保什么时候就忽然起来了。 拿起他的披风,重新回到椅子上坐着,预防他忽然起来,来不及给他披衣服。 不过,他的身体也的确是很强壮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这一天下来,也没表现出任何的虚弱之态来。 她就坐在那儿盯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像老母亲。但她肯定不如东哥心细,做不到持家有道。 单手托腮,手指缓缓的挪到自己的嘴唇上,想了想,她就笑了。 满下巴胡渣,这次倒是没觉得扎人。 她真的是被色所迷了,眼下看他躺在那儿,都觉得赏心悦目。 大概也只是过去了两刻钟吧,床上那个人便动了。一直都在盯着他,他有动作,姚婴也随即坐直了身体。 片刻后,他果然坐起来了,眼睛是睁开的,但半睁不睁的,直勾勾,正是昨晚那样子。 起身,姚婴速度要更快的过去将披风披到他身上,在他的双腿挪到床边时,她便蹲下把他的靴子拿了过来。 比拼速度一般的给他把两只靴子都套上,那个人也站起来了。姚婴都怀疑他是不是有感觉,感觉到有人在服侍他,生来就是大爷的命,梦游的时候也还是大爷。 跟在他身边,把披在他身上的披风整理了一下,这个人站在那儿,也不知在想啥。 她就站在旁边歪头看他,又莫名的想笑,傻乎乎的。 站在那儿好久,他才迈步,一步一步的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姚婴就在后头跟着他。 到了门口,他还是那么有准头的伸手把房门打开了,之后抬高了一条腿,迈过门槛。与此同时,姚婴便听到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 不会那么巧吧? 心里这样想,随着齐雍走出去,姚婴也一步跨过门槛,扭头往隔壁看,果然啊,孟乘枫也出来了。 他和齐雍的状态一模一样,一身中衣,汗流如雨,衣料都贴在了身上。 但是,他走出来后,东哥却没有跟出来,怕不是熬得睡着了。 转身,她快步的走回衣柜,翻出一件齐雍的披风来,便跑了出来。 此时,那两个人已经从围廊上走了下去,到了院子里。 犹如昨天那样,她走到孟乘枫身边便跳了起来,将披风扔上去,准确的盖住了他。 又转到他面前,把披风的带子扯上,这才算把他给裹起来了。 期间,孟乘枫的脚步始终没停,还在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那边齐雍也一样,两个人走到院子里,相对着开始绕着院子里的花丛走动。 姚婴退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将这场地让给他们俩,瞧两个人的状态,姚婴都怀疑他们二人是不是在给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下咒。 静悄悄的,不出声,一步一步前行的速度又差不多。相对着走,走个碰头时还知道避让开,真是神了。 这个下蛊的人也不知是谁,姚婴真想见识见识,如此另类,简直让她刮目相看。 又回到昨天那个位置上坐着,姚婴也不发一语,看守着那两个人,又觉得十分好笑。 真应该录下来给他们两个人好好瞧瞧,一个长碧楼的最高领导人,一个留荷坞的掌家人,大半夜的在这里划圈儿,像游魂一样。 198、两只游魂II(二更) 月华如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晚的天色比较好,使得天上的弯月也特别的明亮。 这院子里的灯笼散发出的光芒都不如月华之光,也映照着那在院子里转圈的两个人显得特别的诡异。 坐在围廊上,姚婴就像动物园里的看守,平时无事可做,只要看好自己手底下的‘动物’不要闯祸便好。 半个时辰过去了,这两只‘动物’还算听话,只是在围着小院子转圈,走个对面儿时,还知道礼让,十分不错。 越看越觉得好笑,歪着头,姚婴不时的叹口气,这场面若是被外人看见了,肯定得吓够呛。 这下蛊之人真是有一颗‘仁慈’又‘调皮’的心,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让他们俩都在无知觉时中招,为何不直接用最恶毒的蛊,直接弄死他们多好。 这个人啊,她一定得见识见识,在巫人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属于什么等级。 这样,她也就能了解一下巫人控蛊的本事了。 那个‘小孩儿’、、、也是高手,但,在巫人之中也不知属于什么段位。能控蛊,又拥有一身无比高的功夫。这样的人,应当不会有那么多。 如若巫人的高层中都是这样的,那么长碧楼的胜算,真的不大了。 无意识间睡着的东哥终于醒了,见床上没人,房门大开,他瞬时清醒。 快步跑出来,便看到了那两个在院子里转悠的人,他无意识的屏住呼吸,真的梦游了。 看到姚婴在围廊上坐着,东哥尽量脚下无声的走过来,他和韩伯一样,在看到这种场面时,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惊着了他们。 “熬得睡着了,还以为今晚不会有事呢,谁想到还是这样了。”东哥极其小声的说着,如同蚊蝇。 “无事,反正也只是在院子里瞎晃悠而已,又不是会乱跑。只要不跑出去吓人,随便他们吧。”姚婴的脑袋贴在廊柱上,她也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不能睡觉,只得待在这里。 “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从未见他这样过。”东哥看了一会儿,不由叹道,心下几分不是滋味儿。 “不是什么大事儿,东哥不用心疼担忧。你看他们俩,多有意思,明明神志不清吧,走到对面还知道避让开不想撞车。”姚婴已经找到了乐趣,如果可以录像,她肯定把这黑历史给录下来,时不时的拿出来寒碜寒碜齐雍。 “昨晚便见到了此情形,你今日还真是平静。只不过,这两个人这般转悠,还真是有些瘆人。”东哥是觉得不舒服,太奇怪了。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反正他们也只是折腾自己,又不会折腾别人。你看公子,从背面看好像在飘似得,跟鬼一样。”姚婴边说边笑,东哥看了看她,被她影响的,心里倒是也放松了些,没那么紧张了。 “只是,他们为何要围着这院子转圈儿?若是将他们换个地方,不知会围着什么东西转圈儿。”东哥没有琢磨明白,按理说,他也见识过很多巫人的邪术,各种各样的。最初看起来是十分诡异,但最终总是会找到关联。 “不知道,我没找到原因。再说,昨晚孟公子不是也梦游了么?不知他昨晚在围着什么东西转悠。这整个小院儿,空气最好的就是那儿了吧,有树有草的。”姚婴微微摇头,她可以研究研究,她也有这个能力。 “这孟公子倒是没说。不过,他想必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这种状态,待清醒了又怎么能记住?”东哥摇了摇头,纵使记忆力再惊人,梦游时的状况肯定也是不清楚的。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他们,天边隐隐的出现亮色,这期间,那两个人始终没停。、 前面客栈,韩伯也起来了。他大概是知道今晚这院子里还有这种情况,从厨房的后门出来,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热茶。 顺着围廊,他静静地走到姚婴和东哥身边。两个人看着他,也不由得笑。姚婴觉得他们三人,好像吃瓜群众,再来一些瓜子就更应景了。 喝茶,姚婴一边抬手将发丝拢到耳后去,旁边东哥和韩伯也在围廊上排排坐,各自无声的喝茶,视线追随着那两个人。 这边一壶茶喝完了,不知哪家养的鸡发出了啼叫声。 鸡啼?姚婴听到了,随后也放下了杯子。昨天便是在鸡啼之后,齐雍就停下了。 鸡啼狗吠天下亮,妖邪之物尽藏身。 果不其然,那两个人缓缓的走了个对面,之后,就停下了。 面对面,相距不过一米左右,他们俩都不再那般汩汩流汗了,眼睛半睁不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起身,姚婴缓步的走过去。韩伯昨天经历过,也跟着过去,昨天只有齐雍一个人,是他和姚婴两个人才给抬回去。今日变成了两个人,想要抬回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东哥也跟着过去,三个人悄无声息的走到那两个人身边,分别看了看他们俩,都不发声,呼吸还很轻,这场面真的很诡异。 有昨天的经历,姚婴便挪进了那两个人中间,她面对着齐雍,盯着他的脸,他这傻乎乎的样子真是好笑。 本以为今日他还会抬手抚摸她的头呢,没想到他直愣愣的站在那儿一会儿,却忽然伸手。还真像是看见了似得,抓住了她的手臂,然后把她扯到了自己面前。 机械又深情的把她抱住,他也在同时低下头来,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姚婴仰着脸,在他停止了动作之后,她也不禁弯起嘴角,这个人,真怀疑他现在是不是装的。 就在此时,又有重物压在了她后背上,她踉跄了下,但幸好身前有齐雍撑着,她没有摔倒。 压在她后背上的正是孟乘枫,而且因为他也较高,甚至身体和齐雍发生了碰撞。 东哥和韩伯立即上前把孟乘枫给扶了起来,他根本无法自己行走,两个人抬着他,一路的返回了房间。 这边姚婴还在撑着齐雍,他抱着她,脑袋就搭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平稳而清浅,吹得她脖子痒痒的。 她也抬手环抱住他,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没有别的目的,只是真心实意的抱他。 他的身体坚韧而清瘦,她能轻松的环抱住他的腰,但是又充满了力量,不容小觑。 这可比他‘作妖’的时候要可爱多了,把他卖了都不知道。 如若他清醒着,她可能也无法这样放下一切的去抱他。 那边,东哥和韩伯将孟乘枫安置好,又回到院子里来接齐雍。他们俩始终没有发声,像是做什么无声的勾当。 两个人合力,把抱着姚婴的齐雍扶起来,然后朝着房间挪。 姚婴跟在后面,看着他那毫无反应的样子,看来还是没清醒。 昨天和今天,状况没有相差太多,所以也不由更加确定,这蛊只是折腾他们而已。 但,总是会有一些目的的吧,如此折腾,目的又是为何? 这些问题,琢磨不透,至少眼下姚婴没想出来。 齐雍被抬到床上,他已经睡着了,夜里跟游魂一样,鸡啼就消停了,和鬼一样的作息。 给他盖上被子,这人也不再流汗了,想必这会儿睡着也舒服了。 “我来守着,你快去休息吧。”东哥那时小憩了一会儿,眼下并不困倦。 “好。”姚婴也不推诿,熬了一夜,她觉得自己眼珠子要冒出来了。而且,她准备今日正午时给齐雍和孟乘枫解蛊,需要养精蓄锐。 最后看了一眼睡得安稳的齐雍,姚婴便离开了,顺道去隔壁瞧了瞧孟乘枫,他和齐雍一个样子,复制粘贴似得。 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便睡了过去,她真是折腾的疲累不已,这段时间,似乎一直始终都在紧张之中。待处理了齐雍和孟乘枫身上的问题,她就去研究那个‘小孩儿’,如此神奇的人物,她不仔细的研究明白了,心里真是疑问重重。 改变一个人的体质特性,对于掌控巫蛊的人来说,并没有多难。 如果是在女子怀孕时便动手,那么,必然能培养出一个天生骨骼清奇的人来。 痋蛊之术,运用得宜,助人之举层出不穷。但,纵观姚婴所知的历史,助人的事迹少之又少,无不是害人。可害人之后,最终也害了自己,不胜枚举。 她胡思乱想着,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她本也打算在晌午时醒来,她的大脑好像真的接受了这个指令,并且自己定了闹钟。 在接近晌午时,自动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床顶,她轻轻地舒了口气。 坐起身,重复每日的换衣服洗漱,待她从房间出来,抬头看向天空,这太阳就正在她头顶呢。 真是时机正好呢,她站在那儿静立了片刻,便转身走进了厨房。 也在这时,那边房间里,孟乘枫缓步的走出来,苍白的脸在阳光下更是显得有些没有血色。 坐在了围栏上,他缓缓的闭上眼睛,眼皮上的血管痕迹看起来很是清晰。 将近一刻钟左右,姚婴从前面客栈的厨房回来了,她一手托着一个荷包,步伐几分懒散和随意。 看见了坐在围栏上的孟乘枫,她微微歪头看了看他的神态,瞧着还不错。 当然了,肯定和齐雍比不了,他的身体素质,一般人比不上。 “孟公子,早。”弯起眉眼,姚婴说道。 “早。”听到她声音,孟乘枫转过脸来,看着她,他也不由得微笑。 “昨晚的事情还记得么?”走到近前,姚婴将手里的荷包挂在了身上,一边问道。 闻言,孟乘枫略有些窘迫,随后摇头,“不记得了。”一星半点儿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没事儿,反正,只有三个人围观,也不算丢人。”当然了,如果能录下来就更好了,让他自己亲眼看看,顺便她也参观参观他羞愧又丢人的表情。 孟乘枫微微低头,“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一早醒来,东哥向我复述昨晚之事。荒谬无比,不可思议。”自家护卫与他说时,他半信半疑,并不认为自己会那般脆弱。但今日东哥也如此说,并且昨晚姚婴也亲眼见证,不容他不信了。 “咱们今日便解决了它吧。有没有信心做我第一个试验品?如果孟公子害怕的话,也没事儿,我先在我家公子身上动手,也让孟公子心里有个底。”时辰正好,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啊。 “我信得过阿婴,来吧。”孟乘枫此时倒是没拒绝和害怕,反而很痛快的答应了。 “好,那,可能有点疼,公子忍一忍。”说着,她把荷包的抽带拉开,里面是粗长的长针。 那长针上也不知有一些什么东西,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带有油脂的光泽来,而且,还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气味儿。 “来吧。”抽出两根来,她夹在手指间,那手指的动作驾轻就熟,看起来她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 针尖朝上,她走到孟乘枫身后,把他披在肩背的墨发撩到右侧肩颈处,他也完整的露出了左侧的脖颈。白皙而纤长,他微微低头,这角度看,他好像白天鹅。 手指沿着他耳后按压,白皙的皮肤下,血管也若隐若现。这么好看的皮肉,不扎几针还真是可惜了呢。 一根长针翻转到另两根手指间,手指头只是微微那么动了动,长针就自动的滑到了指尖处。 然后,她极其认真又专注的将那根长针沿着孟乘枫耳朵后的某一处扎了进去。 孟乘枫的手在同时扣紧了围栏,指节泛白,看得出他无比隐忍,但肩膀却不得不跟着颤抖起来。 长针扎进去很长一截,刺进皮肉里,手感都是不一样的。但姚婴却是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她手上稳准而精确,更别说有任何的抖动不稳。 扎进去够深,姚婴也松开了手,看了一眼孟乘枫的脸侧,他额头都沁出冷汗来了。 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疼痛是暂时的,和丢脸相比,疼痛显然更容易承受一些。如果我把你夜里转圈儿的事儿传出去,估计你就不会觉得这时的疼痛算什么难事儿了。” 199、怎样都好(一更) 随着说话,姚婴的手指也沿着他的侧颈往下滑,她的手指纤细,滑动的力度也没有多大,更像是在用指腹抚摸他一般。 一直滑到了他后颈骨的某一处忽然停下,夹在指间的另一根针也刷的翻转。锋利的针尖扎进皮肉之中,她也没给个信号,孟乘枫的身体紧绷起来,是真的很疼。 两根长针刺入,深度相等,而且随着这两根长针固定住之后,两针之间的的皮肉下,缓缓的浮起了一条灰色的线。 它更像是一条血管一样,略弯曲,可颜色却与青色的血管大不相同。 并且,它在隐隐的浮现,好似在逐渐的从皮肉深处往上爬。 姚婴盯着看,眼睛都不眨,孟乘枫坐在那儿亦是不敢动弹。只是,疼痛是真的,那长针刺得太深了,有一种脑袋都被劈开的错觉。 “再坚持坚持。”手放置在他后颈一侧,轻轻的捏动,像是在给他缓解疼痛,但实则更痛了。 “到底有什么东西在我皮肉里?”孟乘枫也看不见,但又着实好奇。 “一个很蹊跷的小玩意儿,一会儿给你看看。”姚婴说着,眼见那一条灰线已经浮在了皮肤上,她立即从荷包里抽出一根针来,在自己的手指上扎了一下。 针眼极小,冒出一个小小的血珠来,她把那手指放在了孟乘枫的颈侧。 那条灰线像是闻到了血的气味儿,从孟乘枫的皮肤上挣脱出来,就摇摇晃晃的扭向了姚婴的手指。 它很细很细,就像头发丝儿一样,如若在光线很暗的地方,其实根本看不到它。 高昂起一端,它一下子就扎进了姚婴手指上的针眼,之后后半截就迅速的往里钻。 姚婴也在同时用另一手把它捏住,轻松的将它揪出来,曝晒于阳光下,它立即把身体卷成了一个球儿。 托着它,姚婴一边把手送到孟乘枫面前,“孟公子看看吧,就是它。”说真的,它这个样子在她手心里,特别像不可描述的某一处部位的毛发。 孟乘枫看着,同样几分不可思议,这是个什么东西? “从未见过。”他冷汗涔涔的摇头。 “你当然没见过,即便在你身边出没,也肯定看不见它。”姚婴摇摇头,捏着它放到了装着赤蛇的荷包里。下一刻,一直在荷包里安眠的赤蛇就动了起来,荷包都跟着晃荡。 一手按在孟乘枫的肩膀上,另一手撤针,长针刺入很深,拔出来后血珠也跟着冒了出来。 两根针全部拔出来,针尖带血,姚婴转身递给了孟乘枫,“给孟公子留个纪念吧。不过,我还是有件事想问问,在留荷坞的小岛水下,可曾埋了什么东西?不知是什么时候埋的?我觉得,留荷坞可能有一些隐藏起来的高手。但既然有高手,缘何孟公子这么干净?” 她的话未免有些乱,让人听不懂。 孟乘枫看着她,思虑了一会儿,他缓缓摇头,“自从我掌家,从未动过任何一座小岛的水下布置。只不过,我很干净是什么意思?”他这几日,并没有沐浴。 “干净、、、就是字面意思。”姚婴想了想,如此回答。她以前倒是没仔细的研究过他的血,但是刚刚迎着阳光,她发现孟乘枫这个人的体质也有那么点儿特殊。 干净,就是真的很干净的意思。他可能会抵挡不住任何蛊物的侵害,但是,无论多恶毒的蛊,都不会危及他的性命。他有一种能够自己净化的能力,这种人,大概是十万分之一吧。 孟乘枫还是不解,但姚婴也不想过多的解释。既然他说自从他掌家后就从未动过留荷坞任何一个小岛的水下布置,那或许在留荷坞最初分给孟家的时候,便做了防范。 巫人一直都存在,孟家祖上提早做了防御,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和皇家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他们能够得到特殊的待遇,也在常理之中。 交代孟乘枫去休息,她也转身前往齐雍的房间,房门半开。推开房门,便看到靠在床边的齐雍。 他已经换好了华袍,墨发束起,完整的露出脸来。额头上虽还有伤,但看起来也并不影响什么。 随着姚婴进来,他漆黑的眸子也落到了她身上,面无表情,气势迫人。 “出去吧,在太阳底下才行。”这房间里阳光不足。 齐雍动也不动,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看着她走到近前,他几不可微的扬眉,“解决的真快。” “嗯。研究透了,也就不算什么难事儿了。走吧。”扬了扬下颌,这人一副大爷的样子,可算不似晚上那么难受了,又重回以往的英姿。 视线在她的身上来来回回的转了两圈,他的两只眼睛像透视仪一样,也不知在看啥。 下一刻,他老人家才起身,长身玉立,是真的很帅。 抬手,直接举到了她面前,姚婴向后闪了闪,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手。 她暗暗的叹口气,随后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拽到自己鼻子前,嗅了嗅,“很好闻,你沐浴了。” 齐雍嘴角微微弯起,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聪明。” 无言以对,洗个澡也得跟她显摆显摆。 一同往外走,出了房门,阳光洒在身上,很舒服。 “来吧,坐这边,阳光足。”拉着他到左侧的围栏边,让他面朝外坐下。 齐雍长腿抬起,迈过围栏,之后便坐下了。背对着姚婴,他看起来也很是自在。 把他铺在脊背上的墨发撩到右侧,他的头发质量特别好,真真的如同绸缎。若是剪掉去卖,估计也能卖不少钱。 后颈露出来,这个地方也能肌理分明,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抽出长针来,她照旧的夹在两根手指间,指腹在他耳后按压,很快就找到了位置。 对于这种情况,他也经历过很多次,所以纹丝不动的,犹如雕塑。 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姚婴捏着针,之后便扎进了皮肉里。 他侧颈的肌理在同时抽搐了下,姚婴看的分明,更有几分咋舌。 估计他的脖颈是这世上最强硬的,想要拗断他脖子,肯定不容易。 长针刺入很深,他始终都保持不动,好像感觉不到疼似得。 放开手,姚婴倾身歪头去看他,他也在同时微微转过脸来,被阳光照着眼睛,但好像还是看不见底一样。 “怎么了?”他问,唇稍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被扎,他好像心情也不错。 “不疼么?”姚婴倒是没什么表情,孟乘枫疼的冷汗涔涔,他看起来很好。 “还好。”抬手,他抓住她的手腕轻轻地捏了两下。若说他的眼神儿或是表情,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姚婴却有那么几分窘,站直身体,顺势把自己的手也抽了出来。 继续按压他的脖颈,犹如在孟乘枫后颈上做的那样,也很快的寻到了另一处。 长针闪亮,散发着一股奇妙的气味儿,扎进了他的皮肉里,他的身体也紧绷了起来。 刺入,皮肉之下,隐隐的开始有灰色的线条出现,犹如充血的毛细血管,一点一点的浮起来。 “现在是什么感觉?”刚刚在孟乘枫身上动针,姚婴也没好意思向他询问感觉,毕竟他很疼,须得尽快处理了才好。 “疼,头要破开了。”齐雍很平静的回答,很难想象他疼的头要破开了,还能面不改色。 不过,按照他以前的表现,姚婴认为是真的。他在很矫情的时候,极大的可能是装的。但在说不疼的时候,那应该就是疼。他的话,得反着听。 “快要出来了。其实这东西也不能将你如何,就是折腾你罢了。我总觉得,这个下蛊的人目的就是如此,为了让你消停下来,在某一个时间段里安稳的待在一个地方。”姚婴小声的说着,这只是她的猜测。敌人的心思,是很难猜的。 “或许吧。不过,本公子一向静候各种挑衅。”他从不会畏惧。 “佩服。”他这各种不服的劲儿,还真是让人生出一股敬意来。他也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大越,上升到这种高度,好似无论他做什么,就都是有道理的了。 这个时候,姚婴也忽然理解了东哥的心理。他总是将‘公子做事一定有道理’这句话挂在嘴上。现今想想,他并不是盲目的服从,是很理解齐雍、。 那头发丝儿一样的东西终于浮到了皮肤下。姚婴重新在自己的手指上扎了一下,之前扎破的那个小针孔已经不流血了,它需要的是新鲜的血。 引诱它,果然,它奔着血就过来了。故技重施,但速度终究是慢了一拍,再次被姚婴抓住。 托到掌心,放置在大太阳底下,它迅速的缩成了一圈,仍旧是那个不可描述部位的毛发模样。 “看。”姚婴把手顺着他肩膀递过去,齐雍转眼去看,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满目皆是嫌弃。 “它是顺着你额头上的伤口钻进去的,所以我想,就是在孟梓易那宅子的地道里。你说,是当日你们几个一同在地道里走动的人,还是孟梓易在撤离时留下来的?如若是提前留下来的,那地道塌陷又作何解释?必然得先有地道塌陷之后才撞破了你的额头,它才会有机会。而且,当日也不止你和孟公子两个人受伤,其他人也受伤了,这东西却没追他们,多奇怪。”把他后颈的长针撤下来,姚婴也直接坐在了围栏上。她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敢太过高声。 此时此刻,她也同样理解了他的多疑,谁又知道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人,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齐雍伸手把她手心里的东西拿过来,看了看,这个东西在漆黑的地道里的确是看不见。不过,姚婴说的自然有道理,多人受伤,却偏偏盯上了他这个体质特别不容易被攻击的人。 “来吧,给我的蛇吃,它很喜欢。”将装有赤蛇的荷包摘下来,拽开抽绳,那小东西在里面盘成了个蚊香,看起来正在睡觉似得。 齐雍将那东西扔进去,下一刻它就身体一动,迅速的张嘴把那个送进来的食物吞了。 笑了一声,“养了这么许久,还没到出关的时候?”他怀疑它是故意偷懒。 “它的鳞片是我养了多年才养成的,如今再生,自然比不得以前。让它养着吧,毕竟年纪小,它还是个宝宝呢。”看了他一眼,姚婴把荷包抽紧,重新挂在腰间。 “它算什么宝宝?”齐雍皱眉,不是很爱听。坐直身体,将自己的墨发重新放回背后。脖子被针扎,虽还是有些丝丝疼痛,但这也比夜晚流汗不止要舒坦多了。 “它不是宝宝,难不成你是?”这么大个儿的宝宝,谁也抱不动。 淡淡的哼了一声,齐雍不予置否。 姚婴觉得他就是这样想的,不过也是,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将隐藏在身体里的东西拽出来,身体似乎也轻松了许多。齐雍微微皱眉,黑眸深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姚婴有些饿,太阳都偏西了,她从起床到现在,还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呢。 “疼不疼?”蓦地,她的手被抓住,齐雍用完好的那只手捏着她的食指,上面两个小小的针孔。 “没感觉了。我饿了,要去吃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站起身。 “同去。”齐雍也站了起来,他在围栏外,姚婴在围栏内。他垂眸看着她,下一刻,手臂便绕在了她的腰间,轻松的将她揽起来,直接把她从围栏内侧抱了出来。 双脚落地,姚婴看了看他,也忍不住笑,“你当我是铁呢,举来举去。” “你根本不及铁重。”她也未免太高估了自己。 这话听起来不像什么夸赞的好话,姚婴转身欲走,他的手臂却忽然勾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勾到自己怀中,他同时低头在她发际轻轻地啄了下,“别气,小狐狸怎样都好。” 200、怎样都好(二更) 这两日似乎一直都在那后面的小院儿里困着了,终于来到前面的客栈里,挨着窗边而坐。过了正午,这街上也没什么人,应当都回家吃饭休息了。 姚婴几分不是很情愿的被齐雍扯着从厨房走到了客栈里,他把她带到了窗边,如果不是姚婴固执的占据了这整条椅子,他非得坐自己身边不可。 把自己的手拽出来,姚婴扭头看向窗外,做出一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这客栈里护卫来来往往,他们又不是瞎子,从齐雍拽着她沿着厨房走出来,肆无忌惮,就引得那些跟他请安的护卫不断的瞟他俩的手。 她并不想因为和齐雍被关注,上热搜。以前无所谓是因为本来他俩也没关系,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忽然觉得好难啊。 齐雍在对面坐下,看着她那固执扭头往外看的样子,他几不可微的蹙眉,“你做什么呢?” “你能不能不要大张旗鼓的?人多的时候不要拉着我,也不要表现出和我很亲近的样子。”她小声的说着。 “本公子很见不得人么?”齐雍反倒不解,并且有那么点儿不太乐意。在还未决定之前,的确是有那么一些犹疑,瞻前顾后,思虑的也很多。 但是,现在已没有什么顾虑了,拖沓过多,反而会错过诸多,甚至追悔莫及。 “是我见不得人行不行?大张旗鼓,肆无忌惮,你无所畏惧,我还要不要面子啊。”小声的说着,眼见有护卫进来,姚婴也转脸看向窗外,此地无银。 齐雍很想把她拽过来问问清楚,和他亲近怎么就成了没面子的事情?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结他,和他亲近。 “公子。”从外走进来的护卫走到齐雍身边,之后弯身附耳跟他说了些什么。 齐雍几不可微的蹙眉,随后轻轻的颌首。转眼看向姚婴,“你用饭吧,用完了回去休息,不要乱走。”话落,他就起身和护卫离开了。 也不知忽然之间怎么了,姚婴单手托腮看他走出小客栈,她随即歪头顺着窗外看。齐雍挺拔的身影很醒目,他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去隔壁的酒楼了。 进了酒楼,姚婴在这窗边也看不见什么了,收回脑袋,正好韩伯把饭菜给送来了。 大都在有一些护卫决定不了,又十分惊疑的事件时,才会上禀给齐雍。 而齐雍也没有当即说话,那可能是真的有些难处理,否则他也不会就那么随着护卫离开了。 眼下,身体上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得去接着处理孟梓易了。 孟梓易带着高季雯,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但看齐雍也不着急的样子,好像他很清楚他们的动向。 他是真的知道,还是佯装镇定糊弄玄虚,就真的不清楚了。 毕竟有时候,也很难根据齐雍的神态举止去猜测某些事情。有的时候猜得准,有的时候根本就渗透不了他的大脑。 慢慢的用饭,姚婴不时的看一眼窗外,这条街的人真的不多,在这条街做生意的,肯定不会赚钱。 不过,这一处连着三家都做客栈生意,还长久的屹立不倒,不了解情况的人非得认为这几家老板脑子有病,可能赔的底裤都掉了,却还在死撑。 填饱肚子,齐雍也没回来,姚婴晃悠着穿过厨房回到后院。 后院无比清净,无事时,护卫根本不会来这里。 而眼下,住在这院子里的孟乘枫在休息,其他人也不在,就好像没有人一样。 姚婴转到了院子里,这小院儿当中花树皆具,中央还有假山石。像是一个极小的园景,矗立在这小院儿里,很是清幽。 只不过,马上新年了,这紫阳怕是也不会再开花了。但,枝叶仍在,看起来生机勃勃。 想想昨晚齐雍和孟乘枫两个人在这里转悠来转悠去的,也着实是好笑。 缘何会只在这里转圈儿,至今姚婴也是不解,或许真的只是空气新鲜吧。 身在此处,就不由想起去年的事情来,第一次来庆江,她住在隔壁的酒楼。位置较高,一大早她就在窗户那里看到了这院子,她看到了姚寅,那时他还仍旧是俊秀风华呢。 他只出现了一霎,之后就不见了,好像就是在这附近。 转着眼睛,她的视线最后固定在了中央的假山石上,花树遮挡,它倒是只露出个尖尖角来,瞧着不是很扎眼。 抬脚,踩踏住紫阳花枝的边缘,她探头往里看,那假山石,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观察了一会儿,她之后就笑了,原来如此。 怪不得齐雍要单独住在这儿,不是他矫情,而是这假山石是一条暗道。他在这儿,可以和某些不能见天日的人会面,而那些人能够在此处自如的出入,又不会被外面的人碰到。 这种地方,真是个‘私会’的良地,想偷偷见谁,从这假山石下的暗道里弄进来就可以了。之后,再顺原路运出去,天衣无缝。 在这晃悠了半晌,姚婴才转身走开,反正她已知道了这里的秘密。 转悠回房间,她也准备休息,毕竟不知何时可能就得启程了。两年来两次来庆江,都发生了很多事情,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脱下靴子上床,枕着折叠好的被子,这般平面的看,她好像也挺长的。 当然了,这应当是视线错觉,看她的脚距离床尾有多远就知道了,她根本没那么长。 若是换了齐雍,这床必然都装不下他了。 片刻后,姚婴才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真是被齐雍的美色给洗脑了,何时何地都能想起他来。 转身面对着床里侧,闭上眼睛,许久没有正常的午休过了。黑白颠倒,也亏得这身体还撑得住。 只不过,好似自从那十枚指环套在了手上之后,她真的就没有再生过病。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指环明明像是魔咒吧,套住了一个又一个巫人女子不能做主自己的人生。但,到了她这里,就变了。 人人都希望自己是幸运的,姚婴也不例外。这鬼母是否有更难以想象的噩运,她都不希望最后会落到她自己的头上。 心中无事,她睡得也较为往时要安稳许多。梦境中也没有什么,一直十分安然。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扯她后脑,扯得头皮一紧一紧的,她的眉头也不知何时跟着一皱一皱。 大概是太烦人了,她也终于醒了。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床,她还是面朝里侧的那个姿势。 而且,后脑勺也的确是一紧一紧的,并非她的错觉。 这种头皮被牵扯的感觉来源于她的头发,有人在拽她的头发。 她静静地看着床里侧,也听到身后有人呼吸的声音,蓦地,她迅速的转过身去,果然看见床边有个人坐着。 原本在卷她的头发,因为她迅速的转过身,头发从他指间抽走,但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抓个正着。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这房间里燃着烛火,他坐在床边,两条腿搭在床沿上,好像给这床加了个围栏一样。 盯着他,姚婴乌溜溜的眼睛没什么好颜色,那个人自然的收回手,也在歪头看她。 他倒是没什么尴尬或是不好意思之类的,平静镇定,漆黑的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长长的出口气,姚婴随后坐起身,“齐雍,这若是在法治社会,你早就被抓进局子里了。”无法无天,擅自闯进人的卧室里,没接受过社会主义的教育和毒打。 齐雍却只是若有似无的弯了弯嘴角,看出来她不是很乐意,直呼他大名,言语口气有些激烈,但他也无所畏惧。 看他那样子,姚婴也无可奈何,前两天流了太多的汗,他身体里的组织都变成502胶水了,黏得很。 “怎么了?下午护卫匆匆的把你叫走,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抓了抓有些乱的长发,姚婴坐在那儿一边挺直脊背。 齐雍想了想,随后把她放在膝上的手抓住。他的手修长,轻松的把她的手包住,轻轻的捏她的手指,他随后才开口道:“那个小东西的尸体不见了。” 小东西?姚婴略疑惑,但下一刻便恍然他说的是什么了,是那个‘小孩儿’。、 “尸体怎么会不见了?是有人把他偷走了,还是他‘活’过来了?”自从那日回来,那具尸体就被护卫安放起来了,她还想着解决完齐雍和孟乘枫身上的蛊之后去研究研究呢。 “看痕迹,应当是被人偷走了。”齐雍低声道。若是以往,看到他此时的表情,必然会知道他是又生疑心。这不是什么病症,处于他的位置,就真的会第一时间先怀疑身边的人。 “哪天不见得?”这几日,她都在这儿没离开过,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今日一早护卫发现不见了,但在后半夜的时候还在,所以,就是在这期间。”齐雍说着,一边捏着她的手指。他手指很长,两指夹住她一指,好似他只要稍稍用一些力气,她的手指就会被掰断。 那个时候、、、好像他们都在院子里呢。然后,她就睡觉了。东哥在照看齐雍和孟乘枫,韩伯应该也在。 其他人,都在两侧的酒楼里,除了值守的人,其他人都在睡觉吧。 “把尸体给偷走,是想‘复活’他么?用一些手段,的确是能让他活过来,但性质应当与尸傀无异,不会再有神智了。除非是,他的身体很重要,必须得偷走,不能落在我们手里。”任他捏着手指,姚婴一边说道。 “对那个小东西,你有什么见解?”齐雍身体倾斜,最后倚在了折叠好的被子上,这床立即被他占去了一半儿。 看着他,姚婴想了想,“我认为,他的身体是经过刻意改造的,并非是先天如此矮小。最初是在娘胎里,改变他的体质骨骼,让他能成为一个武功高手,比你还厉害。” 闻言,齐雍笑了一声,“的确是少见的比本公子功夫高,这世上找不出几个来。”当然了,听她说‘比他厉害’,心下还是有那么几分不爽的。 “这些巫人丧心病狂,把一个好好的人改造成那个样子,就是让他变成一个杀器。”但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否则也不会把尸体也偷走。 “他们一向如此,也不奇怪。”齐雍的面上没有什么情绪,那个‘小孩儿’的尸体被偷走,看起来也并没有影响他太多。 “那接下来如何?”不知他又有什么打算。 “马上新年了。”齐雍说道,一边看着她的脸。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点点头,那时自己独自在皇都倒是没什么感觉,可进入长碧楼之后,就觉得这时间如同流水一般,好快好快。 “你想在何处过年?”他接着问,似乎有些好奇。 “怎么,我想在哪儿过年,你都打算陪我呗?”忽然之间说起这个来了,有些奇怪。 “你想去哪儿?”她还能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来。 “我想、、、回楼里吧。”她想去的地方,肯定也去不成。把这个世界自己去过的地方都想一想,还是长碧楼里较为安静。 “好。那么,接下来便速战速决。”齐雍几不可微的扬了扬眉,似乎已经决定好了。 他挑眉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作为看客的话,真的会不经意的被他撩到。 姚婴也不由得弯起嘴角来,如果他能一动不动的话,她肯定会一直观看他,毕竟长得好看。 只是,他是活的,很容易被他给迷惑,不宜长久观看。 看她终于露出笑容来,齐雍的手上也蓦地使劲儿,直接把她拽到自己的怀中。 抱住,他一边无声的笑,扬起下颌,搭在她的头顶上,圈紧怀里的人。 脸埋在他胸前,姚婴深吸口气,也不由得闭上眼睛,他身上的味儿真好闻。 不管是汗流不止,还是这般沐浴过后,他身上始终都散发着一股特别的香味儿。这是属于他自己独有的气味儿,品质再好的香料也配不出来。 201、傻(一更) 烛火幽幽,一切寂静而安然。 小小的床上,因为两个人,所以显得很是拥挤局促。 姚婴趴在那儿,她倒是小小的一只,占地方的是另外一个人。 齐雍的两条腿还在床外呢,这小床根本容不下他。 用下颌蹭着她的发顶,皆很是柔软。 她也是难得的如此听话,老老实实的,好像被施了法术定住了一样。 “给你个可以占便宜的机会。”他眉眼间载着淡淡的笑意,一边轻声道。 闻言,姚婴就笑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坐在那儿甩了甩头,将脸上的发丝甩走,“我说齐三公子,你这么含蓄,我都不忍下手了。我饿了,要去吃饭。”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嘴上肯定不会那样说,非得将她置于‘意图不轨’的高地上。 齐雍略显失望,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坐起身,他看了看窗户的方向,的确是夜深了。 “走吧。”不再夜里汗流不止,他也分外痛快。流汗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如前两夜那种情况,落到谁头上谁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顺着他旁边爬到床沿,姚婴弯身将靴子穿上,随后扭头看向他,这人就坐在她身边,不言不语的盯着她。 “你总盯着我看什么呀?”被他一直盯着,她真有点儿压力。 “本公子看你又有什么问题?”齐雍倒是不解,她好像对他有诸多的不满。 深吸口气,姚婴随后点头,“看吧看吧,反正我又不是纸糊的,看不破。”站起身,她要去吃饭。 齐雍也随着站起身,然后跟着她一同走了出去。 在齐雍看来,这个小狐狸一直都在欲擒故纵,对他爱答不理的。 只不过,她一直都这样,他倒是也无所谓。 抬手,挑了一下她铺在后背上的长发,惹得她回头瞪他。乌溜溜的眼珠子颇具厉色,好像下一刻就能跳起来吃人。 但,在齐雍眼里就是绣花枕头了,可笑的很。 走进前面的客栈,亮着烛火,客栈里也不是太亮堂。 窗边的桌旁,孟乘枫坐在那里,看起来好像也刚刚醒来没有多长时间。 他的体质不如齐雍那么好,自从正午给他解决完身上的蛊,他就去休息了。 但齐雍可一直晃荡到现在,精力充沛。 “孟公子,今晚不再流汗不止,是不是觉得天空的颜色都不一样了。”走过来,姚婴在对面坐下,看孟乘枫的面色,好多了。 闻言,孟乘枫也露出笑意来,大概是因为他的眼睛颜色很特别,所以脸色微微苍白时,他看起来就特别的有仙气。 “是啊,第一次生出一股没有病痛天下太平的感觉。”微微颌首,他也承认。人这一生怕是也不止是求富贵求前途,身体健康也很不容易,应当放在第一位才是。 齐雍撩起袍子坐在姚婴身边,把她挤得不由往窗边靠拢,硬生生的和他拉开一掌的距离来。 这窗外光线幽幽,光线来源于客栈挂的灯笼,这街上没有多少家在夜里还做生意的,除却这一片,这长街尽头都很黑暗。 “身体安好,的确是天下太平。孟梓易叛出,留荷坞那么一摊子买卖,没了你,也没人能接手了。之前连年亏空,老本都要吃光了。”齐雍说道,看起来好像就是在和孟乘枫玩笑。可是,他这话又好像有另外一层意思,似乎是告知孟乘枫,留荷坞的情况,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清楚。 “父亲不善经营,我亦是摸着石头过河。在最初接手之时,不知吃了多少亏。记得有一次被皇都某位官老爷的亲戚摆了一道,气得我去面见圣上。快要进宫了,才发觉自己有多蠢,又岂能去圣上面前丢人,就又灰溜溜的回去了。”说起以前的事情,孟乘枫也不由得笑,那时经验不够,又年轻气盛。 但过去了多年,一切也都变成了经验,吃过一次亏,便再也不会掉进相同的坑里了。 姚婴倚靠着窗台,扭头看着窗外,一边听他们两个人说话。 自从齐雍掌控了长碧楼,他可以自由出入之后,便再次与孟乘枫来往。他们儿时就是朋友,自然不生分。 但是,大家又都不是儿时的模样,各自都有过各种的水深火热喜怒哀乐。好像也正是因为这些,也让他们无法变得像儿时那般无话不谈又信任无间了。 终于,韩伯将饭菜送了上来,姚婴也收回了视线。 三人聚餐,菜品繁多,韩伯掌勺,他厨艺非凡,不比大酒楼的大厨手艺差。 齐雍把筷子递给她,姚婴自然的接过,饿了,肚子里头空空的。 要说这小身板也是真的挺强的,饭量越来越大,但随着奔走,就全部都消耗掉了。一点肉没长,真是对每日吃进肚子里的饭菜极大的不尊重。 她还算不挑食,荤素皆吃,尤其是进入长碧楼之后,有那么几次在外吃的极度简朴,导致在有饭有菜的时候,视觉刺激大脑,便什么都能吃进去了。 那两个说话的人大概也是注意到了她这个始终闷头吃也不吱声的家伙,两个人也渐渐停止了对话。 片刻后,孟乘枫先放下了筷子,倒了一杯水,开始慢慢的喝水。 大概是因为一直都是自己动筷,不见另外两双筷子出现在视野当中,姚婴缓缓的抬头。 转着眼珠,分别看了看那两个人,他们俩都不吃了,而且在看着她。 吸了吸鼻子,她先是用手指在嘴角擦了擦,“你们怎么不吃了?”好像,用饭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孟乘枫微微抿唇,继续举杯喝水。 “看你饿的像乞丐一样,本公子便也不忍心与你争抢了。长公子大概是从未见过你这种吃相,被吓到了。”齐雍边说边扬眉示意她继续吃,待她吃饱了再说。 “不是吧,我的吃相有那么吓人?”还好吧,她也不至于像护食的狼一样,会把他们都吓到了。 “阿婴先用,我们不急。”孟乘枫的言语却是比齐雍好听多了,大有容人之量。 “别,一起用吧,你们都把筷子放下了,看着我一个人吃,我又不是做吃播的。”尤其是看孟乘枫的眼神儿,好像特别同情她似得,她不由的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难民了,饿到这种程度,逼得旁人把筷子都放下了。 “吃你的吧,没人和你抢。”帮她把筷子放到手里,齐雍随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放心吃。 食物而已,又不是什么天下独一的宝物。再说,她不就是天下独一份的么。 还有按头让人吃饭的,姚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孟乘枫,这两个人真是让人有压力。 有时候,太周到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显得自己特别自我自私,一无是处。 继续低头吃,吃到最后都开始胃疼了。放下筷子,姚婴分别看了看那两个人,“二位公子继续慢用,我就撤了,撒有那拉。” 话落,她起身快步离开,赶紧离开这‘压抑’之地。 看着她顺着厨房的门走出去,孟乘枫放下水杯,随后问道,“阿婴最后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他没听懂。也从未听过哪个地方的土话是这样的,不像是大越的语言。 “她在骂人。”齐雍淡淡道,随后执起筷子,用饭。 在庆江的时日似乎这就是最后了,接下来必然是去处理孟梓易的事情,他到底去了哪儿,姚婴不知道,但齐雍看起来是肯定知道的。 他知道就成了,这孟梓易大概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最终没逃过齐雍的眼线。掌管长碧楼,和巫人做斗争,这么多年来他有着丰富的经验。 回到房间,她将房门反锁上,又把窗子都扣好了,这是为了避免齐雍那个牛皮糖再擅自的闯进自己的房间。 按照东哥的说法,他大概是没谈过恋爱,也没和哪个姑娘黏糊过。 虽说她也没谈过恋爱,但是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第一次谈恋爱的人、、、好像都挺傻。 就是他现在这个年纪,还处于那么傻的阶段,就显得更傻了。 但想一想,她这也算谈恋爱了吧,可就显得无趣多了。对,她就是个无趣的人。以前就想过,没人能受得了她,因为她太太无趣了!!! 在曾经的青春期时,身边同龄的男男女女因为悸动而陷入爱河,男孩子们喜欢的姑娘或是青春活泼,或是明媚艳丽,或是神采飞扬。唯独她看起来沉默而阴郁,根本没人想靠近她,可能是觉得她很吓人。 大概只有齐雍的眼神儿不太好使,难以理解他的大脑内部构造,至今是个谜。 翌日,难得的睡了个自然醒。不管是姚婴,还是两侧隔壁酒楼里的人,都比往日要起的晚一些。 只不过,今日庆江的天气不太好,天空阴沉的,看起来要下雨了。 这个时节,只有宛南会下雨,离开宛南往北,下的就是雪了。 今日似乎要离开庆江了,姚婴也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个小院儿里是没人的,两侧酒楼里的护卫没有事也不会到这边来。 往齐雍所在的房间看,房门是关着的,但窗户是打开的,也不知这个人有没有起来。 拎着包裹进入前面的客栈,只有韩伯在柜台后,不见其他人。 将包裹放在桌子上,姚婴转到柜台前,“韩伯早。不知公子他们去了哪儿?” “一会儿便回来了,你先用饭。”韩伯说道,他这般看着,好像就是个很寻常的老人家。 “好。”点了点头,姚婴回到桌边坐着,等着韩伯给上菜。 一早起来便处理了肚子里的‘存货’,她也的确需要补充新的能量了。 很难得在一早可以清闲的用着早饭,一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心里计算着何时会落雨。 荷包里的赤蛇大概是因为天气不好,它也有些躁动。把它从荷包里放出来,就搁在了桌子上,一边用饭一边看它,和它无声的交流。 它的小身体看起来圆润了一些,活动起来也有些缓慢,虽说经过了改造,但它还是个动物。顺应时节,这个季节,它的确是无比懒散,要冬眠的。 取了一颗药给它,它虽是一口咬住,但吞咽却缓慢,懒洋洋的。 姚婴也不由得弯起嘴角来,用筷子在它身上点了点,它就把脑袋扭到一边儿去,继续吞咽那颗药。在荷包里睡着睡着,还睡出脾气来了,以前可从未这样过。 而且,它大概也是忘了在见到姚寅的时候奔逃的怂样,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吃饱了,姚婴单手托腮的看着赤蛇,这小家伙真是养出了一身的坏脾气。单单就这么看着它,她就知道它现在和齐雍没什么区别,欠揍。 终于,外面响起了落雨的声音,姚婴和始终背对着她的赤蛇都转头往窗外看去。 落雨不大,淅淅沥沥,在窗外形成了一片片的珠帘。 而也就在这时,外面有车马从一侧缓缓的过来,一直抵达这客栈前停了下来。 护卫们冒雨整理队伍,看来是要出发了。 马儿被雨水冲刷,身上的鬃毛都湿漉漉的,但看起来却更矫健了。 那身上的肉一大块一大块的,也不知吃了什么好料,才养出这么一身好肉来。 蓦地,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他冒着雨,看起来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大概是扫到了窗口那儿姚婴的身影,他就直接走了过来。 抵达窗外,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隐隐的带着那么一丝笑意,“出发。” “好。”点头,她起身,把赤蛇直接缠在了手腕上,另一手拿起包裹,窗外的人却在同时把手伸了进来。 看向他,姚婴眨了眨眼睛,“你不会是要把我从窗口拽出去,再直接远程的扔进马车里头吧。”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做得到。 “好主意。”齐雍微微扬眉,她不说,他还没想到可以这样玩儿。 202、傻(二更) 姚婴才不打算陪他‘唱戏’,倒是白白的让这里里外外的人看了笑话。 他是肯定不在意的,唯我独尊,脸皮巨厚。 她就不行了,她还是要面子的,所以也不要唱戏给别人看。 最后看了他一眼,姚婴懒得和他说那么多,转身就打算从客栈的大门走出去。 然而,她也只是来得及转个身而已,之后那只伸进窗子里的手就把她的手臂给抓住了。 在他手底下,她当真是连一片叶子都不如,整个人顺着窗子飞出去。 从窗子出来,她腰身被挟住,落雨打在身上,有那么丝丝的凉。 不过,她也根本来不及去感受雨水到底有多凉,那个把她拦腰挟住的人快速的移动,之后凌空而起,然后就进了马车。 这期间姚婴没有丝毫的声音,那么多人看着,齐雍的行动又很突然,她没有被吓得尖叫,也没有羞得不知所措。她就是没有声音,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体。 被运送进马车,齐雍还算好心的将她放下,她也微微的晃了晃脑袋让眼前清晰一些。 放下包裹,她调整了一下位置,靠在了车壁上,外面的落雨哗啦啦的,听起来倒像是什么乐曲,让人不由的想睡觉。 齐雍坐在了主座上,漆黑的眼睛在她的身上停留,“一个音都没有,是一点儿都不害怕,还是吓得发不出声了。”她蓦一时真的奇怪到让人窥探不到她的小脑袋瓜深处,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嗯,主要是怕丢人。”看着他,姚婴刻意的扯了扯嘴角,笑的很是牵强。 “哼,脸也没那么大,丢的什么人?再说,谁又会看你的笑话。倒是忘了你自己向本公子当众示爱的时候,那时缘何没觉得丢人?”她那时可是十分有勇气。 “我早就说过了,我那时被迫营业,生活艰难,不得已为之。我解释你又不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她之前的解释,到头来他还是没当真。这个男人,也是绝了。 齐雍漆黑的眸子像是在鉴定她此话的真伪,犹如有透视功能,但又像是两把狙击枪的枪口。姚婴看了看他,又忽然觉得刚刚的话说的有点太直白了,因为他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能把她给突突了。 就在这时,马车的门从外打开,东哥也进来了。他身上有雨水,带进来一股雨水的气味儿。 坐在了对面,东哥抬手擦了擦落在脸上的雨水,随后看向齐雍,“公子,可以出发了。” “嗯。”微微颌首,淡淡道。 东哥跟外面的人说了句启程,下一刻,队伍便缓缓的出发了。 落雨不断,拍的马车都在作响,在外面骑马而行的护卫披着蓑衣,雨水沿着蓑衣往下滴,形成了另外一道雨帘。 似乎是因为东哥进来了,齐雍和姚婴都不再说话,他倚靠着车壁,眼睛也闭上了,但肯定没睡着。 他额头上的伤已经结痂了,小小的一点儿,看不太出来。就是手上的伤仍旧缠着纱布,倒也不妨碍他正常活动。 姚婴也靠在那里,把缠在手腕上冒充镯子的赤蛇摘下来重新放回荷包里,因为它懒散,它也很喜欢进入荷包当中,这样就能睡觉了。 转眼看向齐雍,他还是那闭眼小憩的样子,所以,也不能和他说话。 而对面,东哥是醒着的,这清醒之时处于同一片空间又不说话,气氛就会显得有点儿尴尬。 “东哥,我们去哪儿?”也不知,那孟梓易究竟跑到了哪里去。还有跟在他身边的高季雯,也不知怎么样了。 “据公子的眼线来报,他们已进入了汝关郡境内。”东哥回答,最终孟梓易还是没有逃过齐雍的掌控。 “汝关郡?那是北边吧。”虽说她不是很了解大越的版图,可是,汝关郡似乎就是在北边。 “没错。汝关郡以北,就是塞外了。”东哥微微颌首,的确如此。 “汝关郡,边塞!高威高将军,是不是就驻兵在汝关郡的关口?”当初,姚寅和姚大壮的父亲,就是在那儿去世的。 “对,高威将军就是驻扎在那里。这个时节,不免苦寒。”东哥点点头,证明姚婴记得没错。 姚婴微微皱眉,琢磨了一会儿,她转眼看向齐雍,他还是那个模样,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二人说话似得。 一把抓住他放置在腿上的手,姚婴又晃了晃,“公子,你说孟梓易会不会带着高季雯去找高威将军啊?可不能让他这么做,高威将军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因为个男人而背叛了长碧楼,他会气死的。”那么个耿直又愚忠的人,最受不了的大概就是欺宗叛租吧。 那个闭着眼睛的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看着她靠近了许多的脸,又看了看她的手,之后他就动了动指头握紧了,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的,这一次他可没有对她纠缠不清。 捏着她的手指,齐雍想了想,随后道:“孟梓易的目的地若是塞外,那么必然会经过高威的防线。他若能拦截,是他忠心耿耿。若拦截不住,怕就是爱女心切了。” 听他说完,姚婴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真的是看不到底,他这个人,肚子里的肠子估计打了一百八十个结儿。这样一件事,在他脑子里,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 姚婴最初想的只是可能高威会承受不住高季雯背叛的这件事,却没想到,齐雍会在此时想着高威该如何处置。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所以,他就处于高地,俯视着这些所有有关联的人要怎么做。 心机深沉,虽说处于他这个位置是必须得具备的,但还是让她不由生出一股自己很笨的错觉来,两颗脑子捆绑在一起,怕是也不如他脑子里的一根筋转的快。 “但,高威将军未必会徇私。这么多年来,他也是因为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哪怕是自家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都不卖面子,自家闺女,也比不上他对圣上对大越的忠心。”东哥或许是看出姚婴的担忧来,不由说道。反正一切皆是猜测,东哥只是说出了自己认为的最大可能性的猜测来,也希望能宽姚婴的心。 可是,姚婴觉得,就算是高威这一次徇私了,也不能就说他是对圣上不忠,帽子未免太大了,得多硬的脑袋和脖子能承受的住这么一大顶帽子。 “担心了?你觉得,高威会徇私还是会谨记自家祖辈对大越的忠心耿耿。”捏着她的手指,齐雍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道。 姚婴眨了眨眼睛,然后摇头,“我怎么会猜得到高威将军怎么做。我只是很清楚,他若是知道高季雯叛变,会气死的。” “若是你呢,你会怎么做?”齐雍接着问,一边捏着她的手指。 “你是不是给我下套呢?”挑眉,姚婴忽然觉得无法回答,若是真给她挖坑呢,她岂不是就掉进坑里了? “本公子为什么要给你下套?想多了。”微微扬眉,这般猜疑他,他不是很开心。 当然是因为你多疑啊!这回答是瞬间到了嘴边,然后又被她给咽下去了。 被他怀疑,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以前他不就是怀疑她嘛,时时刻刻眼睛里都像悬浮着两把刀子似得,不知何时就扎到她身上了。 她不回答,齐雍也不问了,捏着她的手没放开,但他却随后闭上了眼睛。 看了看他的脸,视线又落在了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他貌似是不悦了。 就算她没说的那么明白,他可能也猜到了她的意思。只不过,她影射他多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会儿生气,也未免太迟钝了些。 转过眼睛,便和东哥的视线对上了。他无声的冲着她使了几个眼色,很明显他也看出来齐雍不悦了。 姚婴却是不甚在意,不开心就不开心呗,她总不能每天像哄着老佛爷似得哄他吧。 被迫营业的奉承他,就很违心了。 如果说在他们两个人关系还挺特别的时候依然奉承他,那他不如直接找几个马屁精围在身边好了,保证哄得他每天都开开心心。 她的手还在他手中,他也没睡觉,因为手指一直都在动,在捏她。但,还是闭着眼睛,难缠的大老爷形象。 队伍上了官道,速度就快多了,好像是因为前后左右都空旷了起来,落雨的声音就更大了。 听着落雨和马蹄车轮夹杂在一起的声音,东哥也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前往汝关郡,路途遥远,而且这个时节那里很冷。利用短暂的行路时间,还是要充分的休息,补充体力。 姚婴也在沉静了很久之后,靠在车壁上,合上眼睛。 这古代的官道修的再好,但行路工具也只有车马而已,没有高铁没有跑车,马儿再给力,一天下来行驶的长度也是固定的。 被马车晃悠的,姚婴也几分昏昏欲睡,蓦一时身体朝着旁边歪过去,她眼睛就跟着睁开了。迷迷糊糊,再次倚靠好,闭上眼睛。 马车里的世界是宁静的,被落雨和车轮声掩盖,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最初因为摇晃而睡不安稳,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彻底睡过去了,甚至连车轮轧轧那么大的声响都没有再吵醒她。 队伍离开了庆江的范围,天空便也不再落雨了,但太阳却始终没有露面,阴云漂浮在天上,随着车马前行它们也在移动。 马车有大幅度的颠簸,姚婴在接受了数次强烈的颠簸之后也终于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倾斜的。 这马车在摇晃,车轮也跟着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好像随时都会散架子了一样。 而她,则已不知何时枕在齐雍的腿上,而且,她这脸下方枕的还不是他的腿,而是一只手,眼角的余光都看到了那修长的手指。 不由得弯了弯嘴角,眼睛一转,看向那边的东哥,他就显得很可怜了,腰后垫着软垫,被颠簸的用双手撑着身侧的横榻,早就不知醒了多久了。 眼下这会儿也不知队伍走的是哪里的路,但肯定不是官道,这般颠簸,真是要了老命了。 许是因为她稍稍有些动作,齐雍的手指也动了动,指腹触碰到她的嘴角,碰了一下之后又碰了几次。 抬手,抓住他的手指头,把手垫在她脸下方,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蓦地,那个一直充当枕头的人俯身低下头来。她抬眼,他的眼睛也出现在她眼前,漆黑的眸子带着些许笑意,“醒了。”这般颠簸,她还能睡这么久。 “齐三公子不生气了?”这人真奇怪,明明之前还气的闭眼不看她呢。 “本公子若是真跟你一般见识,岂不是气的过不了几年便一命呜呼了。这叫大人有大量,谁让你是个小人儿呢。”他俯身低头,他们俩的脸形成了一片独立的空间。而处于这同一个马车里的东哥就显得有些尴尬了,他一直转脸看着车门的方向。 只不过,他尴尬,但另外两个人,好像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这把自己置于道德高地的样子也着实讨人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姚婴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成啊,公子不生气,就天下太平了。”否则,东哥还得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若是以前,让她奉承齐雍,她也就做了。但现在,她却是觉得不妥,她又不是他的仆人,还得整日不停的说好话。 另外一臂把她的脑袋圈住,他更俯下身去,在外也根本看不清他们二人在做什么。只是姚婴横在横榻上的腿弯曲起来,发出一些叽叽咕咕听不清楚的声音。 东哥斜眼扫了一下那两个人,他最后选择把整个身体都背过去,眼睛看不见,尴尬感能少一些。 和齐雍比起来,姚婴真的是小小的一只,被他圈住,她也动弹不得,恍若被挟持了一样。两条腿挣扎了数次,但也仍旧是徒劳,根本挣脱不出齐雍的掌控。 一些墨色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一时间不分你我。 203、可为不可为(一更) 出了宛南,天气就凉了。队伍时而走官道,时而走山道,来来回回,所以速度也比正常只走官道要快很多。 而队伍也在出了宛南之后便进了最近的城里换了马匹马车等工具,所有人全部更换了保暖的衣物等等。只不过,就这样的衣物,在汝关郡也是不行的,再往北一些,还是要进行第二次更换。 好像是因为楼中有赤衣加身者,所以在各地较大的据点都有储备属于她的衣服。当然了,有的尺码有些大,但质量上乘,不影响穿着。 料子厚重,靴子也很暖和,再裹上披风,基本上也就不冷了。 这期间,姚婴也算是见了很多驻在外地的长碧楼人员,在这外地,其实比跟随齐雍四处走的护卫要好得多。 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整日就是闲着,吃喝拉撒有人管,钱也不缺,简直神仙一样的日子。 姚婴倒是觉得驻外也不错,即便无事可做,齐雍这个领导人还照常的给发工资,多好。 只不过,正因为这一番停留,她也算是‘大名远扬’了,因为齐雍的一系列‘骚操作’,那些人想不认识她都不行啊。 他好像也根本没想过遮掩自己的私生活,很是光明正大的到处和她‘拉拉扯扯’。 他倒也不是那种私下里略显粘腻的样子,很是自然的与她亲近靠拢。但他又不是寻常人,自然引得其他人对他们行注目礼。 然后,她这个唯一一个赤衣加身的人,就也跟着成为了焦点。 原本关于她的‘传说’就不少,她那时‘爱慕’齐雍的事儿人口相传,越传越邪乎。 其实这事儿的始作俑者是东哥,最初是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姚婴爱慕齐雍,不分场合的说教她,导致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最后,连那些驻外的人都知道了。 所以,她赤衣加身,兴许有很大一部分人都会觉得是和爱慕齐雍这事儿有关系,并非是因为她的真本领,毕竟她看起来年纪很小。 在所有人看来,资历能力,大部分时候是与年龄有关联的。 如齐雍这个年纪掌管长碧楼,想必也是用了很多年,他才用自己的能力让他们服气且无话可说的。 往北走,马车里也不免冷了下来。齐雍有意贡献他的身体来给她取暖,但姚婴拒绝了,毕竟东哥还在呢。她若是独占齐雍取暖,那东哥自己处在寒冷之中多尴尬。可总是不能把齐雍真当成个取暖器,邀请东哥也来取暖,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齐雍自己温暖自己吧,谁也别用。 而且,好像正是因为冷,荷包里的赤蛇真的是准备冬眠了。姚婴想把它拎出来耍一耍,可它怎么也不动弹,像一条假蛇。 将荷包的抽绳拽开,就能看到它在里面盘成了一个蚊香的样子,将脑袋藏在中间,一副不想被外人打扰的样子。 姚婴觉得若是现在给它弄来一颗血粼粼的心脏,也未必会把它勾起来,实在懒散到极致,却又不能训斥它,它现在还有些脾气呢。 马车上了官道,走的也顺畅了,姚婴靠坐在那儿也很稳当,看着荷包里的那家伙,她也不由得弯起嘴角来。若是能有幸见到漫天飞雪,她非得把它拎出来赏雪不可。如它这样的动物,肯定从未见过雪景。 她在那儿专心的研究赤蛇,齐雍与东哥的谈话也不知何时结束了。东哥将身上厚重的大氅裹好,他还是很畏寒的。 倒是齐雍看着姚婴在那里玩儿,她两只手顺着披风的空隙伸出来,其余全部被包裹在其中,乍一看还以为她是什么天生怪形呢。 扫了一眼已经把眼睛闭上的东哥,他身体不是很好,长时间的行路他本就很疲惫,刚刚一共聊了没有二三十句,他打了七八个哈欠。 这会儿不再说话,他眼睛也紧跟着闭上了,身体太差了。这个时节,汝关郡很冷,其实不应该让他跟着去。 抬脚,齐雍的锦靴干干净净,轻轻抬起,之后便在姚婴的小腿儿上踢了一脚。 那个原本在盯着自己宠物的人被打扰,迅速的扭头看向他,却瞧见他在若有似无的挑眉,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这是闲下来了。 看了看东哥,他已经闭上眼睛了,但睡没睡着就未知了。 她无声的警告他不要和自己搭话,更不要动手动脚的,这样弄得东哥很尴尬。 齐雍却好像根本听不懂她的警告似得,他微微侧颈看她,墨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而在脑后有微微的倾斜,夹杂在里面的青色璎珞也若隐若现。大概是那璎珞的颜色吧,衬得他今日分外的‘青春靓丽’。 收回视线,她继续和自己的宠物玩儿,尽管它也不搭理她,可也算是个能够解闷儿的玩意儿。 见她不理自己,齐雍继续抬脚踢她的小腿儿,一下又一下,他有那么一些没完没了的架势。 姚婴不理会,就当做没感觉的样子,继续盯着蚊香假蛇,同时认为自己不理会他,他一会儿也就消停了。 只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无聊’的人又岂会消停下来。 见她不理自己,他兀自踢了她一会儿之后,就忽然间起身,眨眼间挪到了她旁边。 伸手,把她手里的荷包夺走,在他手里转了一圈,抽绳就抽紧了。随后,他把荷包重新扔到了她手里,“既然它睡着了,你还总是摆弄它做什么?本公子不比它长得顺眼。” 叹口气,把荷包重新挂回腰间,姚婴把披风拢紧,然后就转头盯着他看。 她看的可谓聚精会神,眼睛都不眨,乌溜溜的眼珠子像是随时会飞出来一样。 齐雍微微垂眸的和她对视,马车在行走,她这会儿却极其稳定。 “说话呀。”她也不吱声,直勾勾的盯着他。 “我在欣赏顺眼的你啊。”她和动物玩儿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不用说话,既然他有信心觉得自己长得比赤蛇顺眼,那她就欣赏一会儿。当然了,如果要她还得边看边说话,那还是和赤蛇玩儿更省力气。 闻言,齐雍也稍稍变换了一下坐姿,正面对着姚婴,侧着身体,寻找到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之后也一动不动了。 他这摆明了就是任她观瞧的意思,他对自己真是有自信,根本不会觉得自己在外形上会有什么不得见的。 两个人对着看,她看着他,他看着她,各自一动不动。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莫名的,似乎生出了一股想要分胜负的念头来。谁先移开了眼睛,也就是输了。 这种较量,还真不是由谁先提出来的,就是无意间的,达成了共识一般,谁也不想认输。 姚婴对于这种较量是有自信的,拼力气她不行,可这种可以静止的较量,她很在行。 动也不动,齐雍漆黑的眸子逐渐的开始撑不住了,可是,眼前这小人儿却分明还能支撑许久的样子。她面无表情,又显得懒洋洋的,看起来特别的想让人抽她一顿。 姚婴忍不住的想笑,就他,根本不是她对手。 蓦地,齐雍忽然薄唇一动,朝着她的眼睛吹了口气。 姚婴条件反射的闭眼睛,那边齐雍就笑了。抬起双手,捧住她的脑袋晃了晃,“你还嫩着呢。” 被他摇晃着脑袋,姚婴无言以对,闭着眼睛任他摇晃。是啊,论卑鄙无耻,她还比不过他。 见她也不吱声,齐雍微微歪头凑近了看她,她还闭着眼睛呢,也不知怎的一脸的生无可恋。 “生气了?”捏她的耳朵,他一边低声问道。 “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生气。”以为她是他呢,那么小心眼儿。就是忽然觉得他们俩很无聊,比什么瞪眼睛啊。 他手掌很长,落在她头上,能轻易的把她的脑袋给罩住。 也许是因为她太娇小,也能轻松的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搓圆揉扁。 “我看你这几天好像也没见什么人,孟梓易和高季雯,有没有突破高卫将军的防线,跑到塞外去。”她也不挣扎了,任他摆弄她。 他这些天看起来真的很清闲的样子,除了白日行路,与东哥闲谈或是吵她之外,也没别的事情了。 “那边有人盯着。”路途遥远,即便是日夜兼程,也需要很多时间。有些事情,自然得交给别人去盯着,他无法做到只手遮天。 微微点了点头,虽说她和高季雯不算有交情,但,心底里还是有那么几分关注的,总是想知道她情况如何。 再说,死心塌地跟了孟梓易那样的男人,结果也应该提前预想到的。 大概真是天命吧,明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就得想到会有那么一天。 看着眼前的人,虽说两人有些差距,并且中间还隔阂着一些事情。但,总的来说,他不算不可为。 抬手,姚婴在他的喉结上摸了摸,之后便笑了。 终于看到她笑出来,齐雍似乎也放心了,胆子更大一些把她拥入怀中,抱紧。 204、可为不可为(二更) 队伍在和川郡再次短暂的停留,上一次来到这和川郡还是因为安阳伯府的那些事儿。 再次来到这里,姚婴不由得想起安阳伯府的那个美丽女子,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他们长碧楼这工作也无法做到定期反馈家访什么的,也不知那风波过去一年了,她在安阳伯府是否还过得那么憋屈。 只不过,大家都很忙碌,自然也没有时间去安阳伯府看热闹。 在和川郡的某座城中再次更换装备,这个时节,和川郡都飘雪了,更何况汝关郡。特别是边塞,这个时候必然已经遍地积雪了。 更换的装备十分厚重,尤其是身上的披风,姚婴都怀疑是不是里面浸水了,压在身上才会如此的沉重。 不过,也的确是很保暖,如姚婴这种对冷空气很敏感的人,都不再觉得凉飕飕了。 其实,也只有她和东哥两个人需要大幅度的更换,而且生理期来临,她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舒坦。 好像也正是因为此,齐雍也没说任何理由的在和川郡停留了两天。 不过,这两天里,除了姚婴和东哥之外,其他人都很忙碌,好像单单停留下来这两天都不够他们用一样。 姚婴也不知他们在做什么,这两天来,除了傍晚时见了齐雍,其余的人也都没影子。 在启程离开和川郡的时候,进入马车,直至启程,却发现不见了东哥的影子。 这辆马车的内部做了防寒的措施,横榻上还放置了小小的手炉。 齐雍是在出发之时才进来的,带进来一股凉风,直至出发后,这凉风还在马车里回荡。 许是因为天气有些冷,齐雍整个人看起来都罩着一层冷霜,也正是因为如此,就显得特别的冷峻。若是靠的太近,说不准就会被冻伤。 队伍离开城中,很快就上了官道,队伍的速度快了起来,也是因为道路上没有雪的原因。若是有积雪,怕是也不会是这种速度。而且如若雪特别的大,就根本是寸步难行,走都走不了,会被困在这城中。 幸好没有下大雪,只是远山的山巅上隐隐的有些白白的痕迹,那是曾下过雪的证明。 到了这里,赤蛇就彻底的进入冬眠状态了,想想去年来到这里,它还能自如活动呢。眼下却是不行,有曾受过伤的影响,再加上有些耍脾气,所以就任性的冬眠了。 这队伍离开了城,又上了官道,这么长的时间,姚婴始终坐在那儿动也不动,也不说话。 齐雍数次的斜睨她,对于她这种异于常人的状态,他起初是理解的。只是时间久了,他也真的有那么几分好奇,她为何可以做到总是这般怪异。 真是一个奇怪的小人儿,就算把她的脑袋剖开,也未必能弄明白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东哥没有同行,你就不想问问原因么?”终于,还是齐雍忍不住开口,顺便抬脚在她脚踝的位置踢了一下。 转眼,姚婴看向他,略微苍白的小脸儿上没什么表情,“我刚刚想过了,可能是因为东哥畏寒,你就让他留在了这里,不许他跟着去汝关郡,那里更冷。”齐雍还是蛮关心下属的,他可不是周扒皮。 不过,这也难怪东哥对齐雍如此敬重,一直以他马首是瞻,齐雍也的确是值得他敬重。 齐雍若有似无的弯起了嘴角,“说得对。” 挑了挑眉,姚婴没再说话,她的脑袋虽不及他转弯转得快,但好歹也不是个摆设。 她那个表情,瞧着几分骄傲似得,齐雍抬脚伸进她小腿后方,然后把她的腿抬起来。他力气多得是,颠起她的小腿儿上上下下。 拼力气,姚婴自然是不行,所以也根本就反抗不得。 她靠着车壁,动也不动,任人宰割,不理不问。 齐雍逗弄着她,其实有时也很佩服她如此淡定,一动不动的,而且还不给任何表情,像个木头人。 车轮轧轧,大概是因为官道因为冷空气而有些坚硬,车轮声也十分与众不同。 这保暖很好的马车里仅剩两个人,空气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逗弄了一会儿,她也不给反应,齐雍放下了腿,随后示意她过来。 姚婴拒绝,没有东哥在,她就更不能和他那么近了。 别看在行路,但这外面的护卫耳朵都好使着呢,给人家现场直播,她做不到。 见她不答应,齐雍也不再为难她了,只是看着她,他眉眼间氤氲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对比他刚刚进来时的高冷,眼下这样子真像个小狗狗,连眼睛都变成了狗狗眼。 姚婴根本就不能去看他,否则非得笑出来不可。 去年在和川郡和汝关郡交界的地方发现了巫人曾生活过的城池废墟,今年再次分别的进入和川郡与汝关郡之间,这里距离塞外很近,所以似乎总是会发生很多与巫人有关的事情。 进入汝关郡,气温再次有所下降,但总的来说还好,一直在南边的人到了此处,也不会被冷空气震慑的寸步难行。 队伍在汝关郡的雁城落脚,这雁城距离边塞关口也不过是一天的路程,这座城可以说是关口城池了。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太多,但当地居民不少。 这城池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肃穆之气,好像空气都有着一股属于兵器才有的铁锈气息。 而且,在这雁城的长碧楼据点很大很多,可以说这城里有一半以上的客栈、酒楼、药房等都是长碧楼的据点。 在外根本看不出什么来,若不是齐雍告诉她,她也根本就不清楚。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这雁城城内的繁华之姿,有一半都是长碧楼给撑起来的。 他们若是撤了,这城可能就萧条下来了,估计经济都得下滑。 这队伍在一家门脸很小,位置也很不起眼的客栈落脚。 从马车里出来,吸入胸肺间的冷空气就让姚婴不由得打起了精神来。虽说也没有积雪的痕迹,但这种干巴巴的冷,也仍旧是让人为之一振。 兜帽下,她的眼睛在客栈门口前扫了一圈,好多人,大部分年纪都挺大的,穿的厚重,他们就像是当地人一样,根本看不出是从各地八方汇聚至此的。 见到了齐雍,他们也迎了上来,在此地能见到他,估计也不是很容易。 但,这么多的人,齐雍还真是都认识,好像都不生疏,有一种他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感觉。 姚婴站在不远处,兜帽下她也只露出一个下巴而已,白白的,在这满是黑和灰的男人聚满之地,就比较显眼了。 走进客栈,热气扑面,姚婴也不由得眯起眼睛来,这才是适合人类生存的温度。 但,那些被赶到了塞外的巫人,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处在这种挑战人类极限的环境之中,也难怪心中不平,一直在生事了。 环顾了一圈,这客栈内部看起来还真是不太起眼,但很暖和,热气萦绕的。 她还在四处环顾呢,齐雍的手便过来了,扣在她肩膀上,之后把她勾到了身边。 其实也不用他多说什么,就是她这身衣服,在长碧楼的人也都清楚了。 也或许是因为齐雍这有些‘郑重’的举动,众人一一的与姚婴问好,介绍自己。虽说这么多人姚婴未必记得住,但所有人的名字都不是本名,记住与否也并不重要。 摘下兜帽,姚婴也分别的与这些人微微颌首点头示意,因为齐雍,她得承受多两倍的打量和审视。 完毕,姚婴也终于脱开了齐雍的‘魔爪’,她在这客栈一个小厮的带领下进入了位于客栈后方的房间。 这里的房子看起来是平房,但是,地基又比普通的平房要高一些,所以进入房间后,就有一种身在一楼半的感觉。 窗户是能打开的,可以通风,顺着这窗子往下看,街道距离的不算太远,但又不是很近。若是平日里休息,街上人来人往倒也打扰不到房间里的人。 将披风解下来,姚婴在这房间里转了一圈,随后走到了床边。 到了床边才发现,床框里面,是火炕。 外面装修成了床的样式,可是到了近前才会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被褥折叠整齐的放在一侧,火炕上只铺了一层席子,热气散发,这里的人还真是有智慧。应气节而对生活用品做出改变,得到更舒服的环境,真是厉害。 转身坐在火炕上,热气顺着衣料钻上来,身体也暖了起来。 其实东哥跟来了,也未必会对他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他只要待在这里不出去就好了。 其他人在做什么,姚婴也不知道,齐雍好像也没有打算要她去跟着参与的意思。既然如此,她自然也觉得待在这里很不错。 这雁城的夜好像来的特别快,姚婴坐在床上给赤蛇‘解冻’的时候,这天色也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 房门被敲响,姚婴应声,之后房门被打开,是小厮进来燃灯了。 “公子他们在何处?”好像过去了这么久,也没听到他们的动静。 “回姑娘,半个时辰前,公子就带人离开了。”小厮回话,没想到他们居然走了。 姚婴微微皱眉,走了都没跟她说一声的,把她带到这里来,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让她看风景? 这个人,也着实够奇怪的,姚婴几分摸不着头脑。这齐雍不会真这么无聊,就只是想把她带在身边,所以不远千里迢迢的把她弄到这里,就是在房间待着? 无奈,既然他们已经走了,她就算是想找人,也是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小厮告知,饭菜马上就准备好了,如果姚婴想在房间用饭,他一会儿便给送过来。 姚婴自然是不想出去,便同意了。 小厮极是勤快,不过一会儿,就将饭菜端了进来。可不似在南方那样菜品精致,每个都精心的摆在盘子里。 很是粗犷的海碗,那海碗甚至比得过姚婴的脸还大几分不止。 虽说海碗粗犷,但饭菜味道是很不错的,姚婴坐在窗边用饭,不时的回头看一眼放在床上‘解冻’的赤蛇。那床上那么热,它好像也没有醒来的意思,现在真是任性到极点了,真该给它点儿颜色瞧瞧。 蓦地,忽然瞧见那床上的小家伙翘起了尾巴来,下一刻,就看它迅速的伸展开身体,然后吱溜的钻进了床尾的被子里,隐藏了起来。 它这举动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姚婴看着它,缓缓的皱起眉头。下一刻,她就转眼看向了旁边的窗户。 窗户是关着的,也看不到外面,但是,隐隐的,似乎有些什么。 放下筷子,姚婴起身,两手搭在窗子上,想了想,随后才推开。 打开窗子,冷风就吹了进来,其实只要不是长时间的待在外面,这冷空气倒也还好。 但,如果是姚婴这种体质,她可没信心在外待得太久。 往下看,这条街上什么都没有,远处几家商铺门口挂着灯笼,但光线朦胧,幽幽的像是鬼灯。 这窗下,有一道影子,黑漆漆的,根本就看不清楚。 依照姚婴的目力,无法看清那道影子。可是,因为赤蛇,她好像隐隐的知道这窗下站着的是谁了。 起身,她把披风拿过来裹在身上,扣上兜帽,她就直接顺着窗子爬了上去。 也兴许是太过有信心,她爬上了窗台,没有任何迟疑的就跳了下去。 窗子距离地面本来也不高,她往下跳,好像只是两秒钟而已,那站在窗下的影子就把她给接住了。 双脚落地,姚婴抬头看向那个人,他通身都被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四目相对,两个人皆无言语,却是有一种别具往时的默契。 下一刻,两个人就离开了原地,期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无论来还是去,倒像是两个游魂。 姚寅带着姚婴在街巷之中兜兜转转,他好像特别熟悉这城里的道路,走的大部分路径皆黑漆漆的,没有人走动更没有灯火。 终于,姚寅带着姚婴进了一个小小的平房,只燃着一盏油灯,整个房间都冷飕飕的,那墙壁好像都要冻得开裂了。 环视了一圈,没有在这里看到其他人的痕迹,姚婴把兜帽摘下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他那时说走就走,连告别都没有,这会儿又在这儿出现。留荷坞和雁城,天南海北的距离。 姚寅在桌边坐下,他坐着,也没将罩在脸上的黑巾摘下来。露出来的眼睛看着也有些阴森,皮肉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若是小孩子见了他,准得吓着。 “我也是前不久才到了塞外。知道你在这儿,特意来找你。”他说,一边看着坐在对面的姚婴。从他的眼睛能看得出,他目前很心安,最起码此时姚婴看起来很好。 “你消息也够灵通的,我今日刚刚到,你就知道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暗地里和齐雍通着气儿呢,消息这么快。 “只要有心,没什么不知道的。这些日子过得可好?看你气色不错。”姚寅说道,他的嗓音还是那么沙哑,听起来很磨耳朵。 “还成,就是这雁城太冷了。但,如此冷就算了,连皑皑白雪都看不见,冷的也是蹊跷。”在这屋子里说话,飘着白气,可见这屋子里有多冷。 “塞外的雪积得很厚,一眼看不见的白,刺得眼睛都要瞎了。”塞外可比这里要原始的多。 “哥,你不会是跟着孟梓易来到这里的吧?他和高季雯,在哪儿呢?”都汇聚在了这里,感觉情况也更复杂了起来。 “他们?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高季雯,担心她会没了性命?即便是没了性命,也是她活该。打小便是白白张狂,关键时刻便不知东西南北。你也不要再管她了,她难逃一死。”姚寅说道,语气却是异常的冷漠。这和以前的他大相径庭,以前的他可不会这样的。 姚婴看着他,随后缓缓的点头,“我知道了,不会管的。” “这一次我来找你,不要告诉公子。有些事情,我想单独告知于你,但不是现在。过些日子,待确定了,我便再来找你。或许,需要你单独与我走一趟。”姚寅说道,他今日找来,的确是有事,但是,又不能现在就说。 瞒着齐雍?那不知到底是何事,姚婴心中好奇起来。 上一次在留荷坞,姚寅与她没说几句话便把她敲晕了,然后自己一走了之,像长了翅膀一样。 这会儿,他主动的来找她,又说不能让齐雍知道,事情或许真的很大。 “好,你放心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要小心些,无论如何,我们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还是想着,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俩能重回皇都的那个小院儿生活。”现在的姚寅看起来真的很阴郁,隐藏了许多的秘密,似乎在听从齐雍的命令,但似乎又隐隐的有些反叛。 姚婴无法弄清楚姚寅的内心,可是她又不免隐隐的有些担心。与此同时,齐雍之前问过的问题好像就应验了。如果在忠心和私心中间选择,她会选择哪个? 看着姚寅,姚婴心中的天平在朝着他倾斜,目前为止,她还是会顾及私心,顾及姚寅。 205、不能说的秘密(一更) 姚寅具体单独要找她做什么他不说,既然他不说,眼下想来也是无法让他说出来。 姚婴最后想了想,倒是也不急,反正他说还会来找她。 似乎,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隔开的时间久了,秘密就更多了。 “大壮,上一次见到你,就没有来得及问,你手上的是、、、”姚寅问道,其实他未必不认识。 “指环啊,从一个鬼婆那里抢来的。戴在我手上,正合适。”姚婴展开双手晃了晃,她一边弯起眉眼。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应该问你了,自从那次病过一场,你就好像无缘由的懂得了很多你不该懂的东西。在进入长碧楼之后,我就明白了,你变得不一样了。后来我就在想,你还是不是我妹妹。”姚寅说着,声音似乎在故意的放轻,但他嗓音沙哑,放轻也听不出来了。 “我怎么可能不是你妹妹。”姚婴微微摇头,若是以前姚寅这么问她,她肯定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是现在,她可以很‘不要脸’的这么回答他。 姚寅想了想,之后点点头,“是啊,我们家就只剩下我们兄妹两个人了,你又怎么可能不是我妹妹。算了,你经历过什么,我也没资格问,以前你本来就不愿意与我说太多。好在现在我们兄妹都还活着,也比以前更亲近了许多。爹和娘在天上看见,必然会很开心的。”姚寅似乎在笑,只不过,他的皮肉损毁,怕是也笑不出来吧。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要再猜疑了。我是你妹妹,你是我哥哥,永远都不会改变。”虽他年龄也没多大,但,姚婴也愿意让他做自己的便宜哥哥。 起身,姚寅走到姚婴身边,他走路是没有声音的,而且呼吸什么的好像也听不到。 看她走近,姚婴也站起来,仰脸看他,不知他还要说些什么。 “送你回去吧,要告诉你的事情,下次找你时,再说也不迟。”他似乎有什么疑虑,反正听起来很谨慎。 姚婴也没继续追问,点了点头,“好。不过,还是希望以后我们同处一城的时候,能见一面。你无影无踪的,时间久了看不见你,我有一些担心。” 姚寅垂眸看她,下一刻抬起手臂圈住她的肩膀,拍了拍,他随后点头,“我尽量。” 吹熄了唯一的一盏油灯,姚寅带着姚婴离开这个平房,外面还是那么冷,唯一变化的就是夜更黑了。 这种天色,对姚寅这个更习惯黑夜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带着姚婴往那个客栈的方向走,他走的路绝对不会碰到任何人。 一直走到了客栈附近,姚婴看见了灯笼,就停下了脚步。 “行了,我自己回去吧。你自己小心些,有事情无法找别人的话,就来找我。信不着别人,总是能信得着我吧。”扬高了头,姚婴看着他,还是希望他能如正常人一样。就算身体有了改变,兴许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但,他毕竟曾经是个正常的人。 “好。”姚寅很痛快的答应了,然后示意她快回去。 姚婴转身离开,快走到客栈时回头,姚寅还站在阴影之中。 她一直走到了客栈门口,姚寅才转身离开,眨眼间便消失无踪了。 姚婴从外面回来,进入客栈,倒是把客栈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客栈里好多人,不是说出去了么?那现在坐在那儿以一种惊异的眼神儿看着她的大老爷是谁? 把兜帽放下来,姚婴转着眼睛环视一圈,二三十人。桌上摆着茶盏,在喝茶聊天? 眨了眨眼睛,姚婴举步,她准备回房间去,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看起来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而她进来了,大家都不吱声了。 刚走了两三步,齐雍便忽然发声,“站住,你怎么从外面回来的?”小厮明明说,她已经吃完饭了在房间休息呢。 停下,姚婴站在原地,看向齐雍,她眼神儿还是很坚定的,“我从窗子爬出去的,因为距离不算高,我就想试试,我跳下去会不会死。” 扬眉,这种胡说八道,鬼才会相信。 齐雍不信,其他人却是信了,倒是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还有这种心情和想法。就是想试试会不会死,所以大半夜的跳窗户玩儿!要真死了怎么办? 眉峰微蹙,大概也是因为所有人都在这儿,齐雍也不太好发作。 漆黑的眸子盯了她片刻,他随后起身,抓住她的手,就扯着她离开了。 被拽着走,姚婴也根本无法抵抗,好歹他还算给面子是牵着她手,没有把她当众拎起来。 抓着她走到她暂住的房间门口,齐雍先是看了看,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着的,看起来好像她一直都在屋子里的样子。 随后,单手推开房门,冷气扑面而来,窗子是打开的。 看起来,她还真是自己从窗户跳下去的。 姚婴先进入房间,挣脱出自己的手,她几步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上,好冷啊。 转身,看向齐雍,他走了进来,环顾四周,似乎是在观察这房间里有什么变化。 把披风脱下来挂在椅背上,姚婴缓步的走到床边,坐上去,顺便看了看趴在被子上的赤蛇,它又盘成了蚊香的样子,好像一直在睡觉似得。 齐雍看了一圈儿,也没察觉到什么,只是观察到了那些饭菜因为长时间的在桌边,汤汁都凝结成冰了。 按照这个冰冻的速度,可见这窗子开了不止一时半会儿了。 走到床边,他旋身坐下,再次抓住了姚婴的手。 “你的手如此冰凉,脸也冰凉。再加上桌上的饭菜也成冰了,看起来你出去起码有一个时辰了。”他的估算,很准确。 “嗯,公子还真是明察秋毫。因为你出去了,我一个人待在这儿,忽然觉得你好像是带我来玩耍的。我好歹也是长碧楼中赤衣加身,就让我闲着,多没面子。旁人定然认为我是借你的光才能穿上赤衣,所以,我想去找你,就在来时你跟我说过的那些据点周围晃了晃。之后迷路了,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她说道,看起来很认真。 “夜深且冷,带你出去做什么?再说,今日刚刚抵达雁城,行动也不急于一时。”捏着她冰凉的小手儿,齐雍沉声道。 “那,知道孟梓易在哪儿了么?有没有逃出关口啊。”似乎姚寅和齐雍都知道孟梓易在哪儿。 “已经出关了。”齐雍微微颌首,孟梓易已经出去了。 “出了关口,那可就是塞外了。咱们再不追赶,会不会就此丢失了他们的踪影。”不明白为什么齐雍看起来不太着急。 “本公子就是在等着有谁会和他见面呢。”他在等。 “这么说,这段时间,他一直也没见谁。”那倒是奇怪了,没见任何人,却一直跑到了塞外去,成功的过了关口。 “是啊。”负责追踪的人也无法太过靠近,但可以保证的是,除了他们那一行人之外,再也没见过其他人了。 “那他可真是够奇怪的。”关于孟梓易,姚寅也没说太多。似乎,他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没有告知过任何人,包括齐雍。 捏着她还是有些凉的手,齐雍无意间看到趴在被子上的赤蛇,眼露几分嫌弃,“你把它放在这儿暖着呢。”被子都被它蹭上了腥气。 “嗯,天气太冷了,只有这里暖和,最适合它。”但这个叛逆期的家伙,好像不太懂她对它的好。 “这里也最适合你,待在这儿不要乱跑了。可以带你出去的时候,会带着你的。”抬手将被子上的赤蛇拎起来扔到远处,他则身体歪斜就靠在了被子上。抓着姚婴的手,一直塞到了被子底下,这下面热的不得了。 姚婴被迫,力气不如人也不得不从,只是可怜了它的赤蛇。在另一侧翻转过身体,蔫蔫的爬到了犄角旮旯里,免得再被人随意的扔来扔去。 两只手都塞进了被子底下,的确是很暖和。 她也不由得弯起眼睛,还是他有法子。 “脚冷么?冷了也一并塞进来暖着。”看她笑,齐雍也不由扬起了眉尾,得她一笑,很是不易。 “好啊。”点头。 齐雍坐直身体,顺手就把她脚上的靴子拽了下去,之后一手捏着她两个脚踝,轻松的提上来,塞进了被子底下。 真是暖啊,这火炕是个好东西。 “我记得,好像在这里,女人的脚被男人摸了,就只能嫁给他了是不是?”摸了脚,跟摸了其他隐秘之处是一样的。 齐雍忍不住笑,看着她那小表情,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膝盖上拍了拍,“放心吧,本公子不会不要你的。” 她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一向自大,理解成了这个意思,也正常。 微微歪头,她随后把双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捧住他的脸,“热不热?”让他也感受一下火炕的威严。 “嗯。”抓住她的手,微微施力,直接把她拽进了怀里。 顺从,姚婴也不反抗,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天气这么冷,他体温还挺高的。真好,这是个永远不会退温的取暖器,不似姚寅,通身冰凉,永远不会再热起来了。 206、不能说的秘密(二更) 这被子底下有多热,只有体会过的人才知道。姚婴的两只脚放在下面有那么一会儿,便热的有些受不了了。 火炕若是一直保持这种温度,睡在上面的人岂不熟了。 她挪动双腿,想把脚拿出来,那个斜倚在被子上的人察觉出她的意图,微微施力,连带被子压得她根本抽不出来。 看向他,那人却是似笑非笑,很明显在等着看她发窘呢。 “真的好烫,我的脚要熟了。”应当把他塞到被子下面去感受感受,他若熟了,她第一个品尝味道。 “就当做是给你的教训了,再不听话自己乱走,本公子就把你捆在这热炕上,动弹不得。”他也想不出用别的法子惩罚她了,毕竟,她似乎也没什么怕的。 “好啊,你把我捆在这上面,我必然拖着你,咱俩就此纠缠到天明。”谁怕谁。推了他一下,她两条腿用劲儿,双脚终于从被子下拿了出来。把袜子脱掉,她的两只脚红彤彤的,真的像是被烫熟了一样。 “真的?”听了她的话,齐雍的眼色几分变化。随后视线落在了她红红的小脚上,他一只手掌落上去,果然很烫。 小腿用力,掀开他的手,她直接用脚在他胸前踹了一脚,“这话听听就算了,居然还问是不是真的,你齐三公子是这么天真的人么。” 齐雍被踹的身体摇晃,却也只是薄唇微弯,伸手,抓住她欲收回去的脚,“本公子实在不该在这里与你纠缠浪费时间,但却又迈不开腿离开。我忽然想,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动什么手脚了?” “我若是在你身上动手脚,也是让你离我远一点儿。还有,你这摸姑娘脚的行径,完全是个下流胚,放开。”把他的手拿开,姚婴直接盘膝,放下裙摆遮盖住自己的脚。 虽说她并不理解这个世界摸脚与摸‘胸’是同一等严重的行为,不过,他很明显是这个世界的人啊,同样也有这个思想。 这瓜田李下孤男寡女,他这手能摸到脚上来,下一步指不定就是哪儿了。 齐雍倒是也没不乐意,只是依稀的有那么几分可惜而已。 “本公子这不是下流,你若真想瞧瞧什么是下流,我也可以给你看看。”他微微朝着她倾斜,随着说话,他的眼神儿和声音也都变得不太一样。 略朦胧的光线中,姚婴条件反射的向后躲,看着他的眼睛,她莫名的脸有点发热。 “休息吧,不准再私自跑出去,外面太冷了,会冻坏的。”黑眸移动,在她的脸上划了几圈,他蓦地突袭,在她脸蛋儿上用力的啄了一下,她脸蛋儿都有些变形。 姚婴瞪眼,他却是笑了,最后摸了摸她的耳际,便起身离开了。 这个人,知道不能和她在这儿纠缠浪费时间,还是硬生生的花费了将近半个时辰耗在这里。 让那些人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就算他们没看见他们两个人在这房间里做了什么,但只要想想就知道各自会怎么想。 好嘛,她还真是愈发有名了。 但也幸好,这夜里齐雍没有再过来,否则她和他的关系就真的说不清楚了。估计接下来,就会有人八卦他们什么时候生孩子了。 一夜过去,姚婴睡在那火炕上,热气蒸腾,早上起来,她脸都肿了。 自己用手都能感觉出来脸大了好多,眨眼之时,眼皮都有些沉重。 赤蛇这一晚都窝在床脚,别看它是个冷血动物,但这会儿却是极其的喜欢待在这充满热气的地方。 蒸了一晚,姚婴就不信它还休眠呢,就是懒散,所以装作在休眠的样子。 盘膝坐在床上,姚婴把它给拎过来,举高到眼前仔细的盯了一会儿。缓缓的眯起眼睛,她轻哼了一声,随后晃动手腕,赤蛇那小小的身体立即扭动了起来。 把它扔到被子上,它就像是扭秧歌一样,身体左摇右摆,停不下来。 姚婴手腕不停,瞧着赤蛇从被子上扭动下去,一直扭到这火炕的边缘,身体不受控制的直接从边缘掉了下去。 落在地上,它看起来像是想逃离,但又根本逃不走。那小小的尾巴翘起来老高,被控制的抖动不停,如同壁虎似得,好似下一刻那尾巴就要掉下来了。 耍了它好一阵儿,姚婴才停下,而它也在同时停止了扭动。 蛇信吐出来,想收都收不回去了,它若是会叫,眼下必然哀呼连连。 它灰溜溜的顺着床柱往上爬,一直爬到了火炕上,上了姚婴的膝盖,最后爬到了她手上。 翘起上半身,晃动着小脑袋,它摆明了在刻意讨好。 姚婴淡淡的看着它,瞧它刻意的摇头摆尾的,就是在讨好嘛。 之前是看它受伤,她也有点儿心疼,所以也就纵容它懒散别扭。 只不过,它却是没完没了,恃宠而骄,欠收拾。 果然,收拾了它一通,这不就乖乖的了?和某些人一样,脾性就一个字儿,贱! 见它示好,姚婴也原谅它了,反正它若是再嘚瑟,她还是得教训它。 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随后将它放下,放任它自己去玩儿了。 她则捧着自己肿起来的脸按摩,这热炕把她给蒸的,时间再久一些,她可能就熟了。 今日怕是也没什么事情,如若行动,齐雍估计在昨晚就告诉她了。 他在观察孟梓易见了什么人,既然已经出了关去了塞外,那么他想见谁,应当也自由了吧。 只不过,这塞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姚婴还真不知道。 是荒芜的没有人,还是有人聚居。既然巫人都被赶到了塞外去,他们在那儿又是如何生活的。 姚寅也在塞外,他说塞外是一眼望不尽的白,刺得眼睛都要瞎了。 那么,是不是就说明,没有太多的人。反而是积雪漫漫,生存环境十分恶劣。 正因为如此恶劣,他们才会往南边跑,就像孟梓易的母亲芸梦夫人一样,跑到了南方给富贵人家做妾室。 这般表面看着,他们的行为目的其实很简单,但若是细想,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希望这一次见到了孟梓易,能够解决清楚这些疑问,越深入了解,似乎就越迷糊了起来。 姚婴磨磨蹭蹭的许久才从床上下来,穿好了衣服,整理洗漱好自己,从房间出来,蓦然发现这客栈里的人好像又都不见了。 只有工作的小厮以及在柜台后执笔写什么的柜台先生,再也没有其他人,异常安静。 缓步的走到柜台前,姚婴往那后面的桌子上看了一眼,这柜台老先生在算账,尽管这客栈可能也没有什么盈余,但他还是很认真的。 “公子他们人呢?”又无声无息的‘跑路’了。 “回姑娘,公子他们一早便离开了,那时姑娘还在睡觉,所以公子也没去打扰。不过,公子临走时说,今日外头很冷,姑娘无事不要出去,免得被冻坏了。”老先生告知,算是传达了齐雍的命令。有昨晚那次的事情,今日临走时都不忘嘱咐。 微微点头,“好,两位放心吧,今日我不会再跳窗户了。” 那边擦桌子的小厮抬头看了看姚婴,随后开口道:“姑娘,咱们后面有一个废弃的古塔,看起来破破烂烂,但绝对能撑得住人。它那窗户架的高,你可以去试试。” 姚婴看着他,扯起嘴角笑了笑,“多谢,你还真是好心。”她昨晚说她跳窗户玩儿,他还真信了。这会儿极其‘热心’的给她提供思路场所,被齐雍知道了,他就等着为自己的‘热心’吃不了兜着走吧。 柜台后的老先生抬头扫了那小厮一眼,他也立即的低下了头,不说话了,继续擦桌子。 “莫听他胡说,那古塔都要坍塌了,可不能进去。”老先生好像还真怕她去试试。 “放心吧,我不会去跳的。”她哪有那么无聊。 转身走到桌边坐下,小厮也痛快的去了厨房,转眼给她拿了饭菜过来。 这客栈里只有她一个人,好似老板和小厮都只为她一个人服务似得。昨晚这里坐满了人,今日却一个都没留下。 再次断定,她就是被带到这里来悠闲的,吃吃喝喝,除了这些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 一直到傍晚,才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姚婴躺在床上,觉得可能是他们回来了。 她懒得动弹,捏着赤蛇甩来甩去,它也认命的任她蹂躏。 烛火在晃动,手里赤蛇的鳞片也在散发着诡异的光泽,随着被甩动,那些诡异的光也似乎在流转不停。 过去了很久,房门蓦地被敲响,姚婴手上动作一顿,赤蛇立即身子一扭沿着她的手臂爬了下去,可算是躲过了她的摆弄蹂躏。 之后,房门被从外推开,姚婴靠在那里微微歪头,便瞧见那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拎着一把古朴的长剑。 反手关上门,齐雍朝着床边走来,他走路无声,若不是提前敲门,即便闯进来了也不会轻易的察觉到他。 “看来今日还算听话。”瞧她那懒散又无聊的样子,齐雍旋身在床边坐下,顺便把手中的长剑立在了旁边。 “你拿把剑做什么?”还从未见他拿过兵器。通常都是护卫各自随身携带兵器,在背上背着,实在不方便随身携带时,就挂在马背上。 “本公子的剑,这可是楼中的古物,谁成为公子,就归谁。”齐雍说道,一边单手撑着床沿俯下身来。 漆黑的眼睛里像是有两个漩涡,他唇稍噙着笑接近她,眼见他没有任何停留的压下来,姚婴迅速的抬手托住了他的下巴。很险,毫厘之距。 他下巴上的胡渣又变成了凶器,即便是这么托着,也实在是扎手。她用拇指蹭了蹭,之后把脑袋歪向一边,逃出他所掌控的区域,她才松开手,顺势坐起身来。 “拿给我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的。”也就是说,那把剑是身份的象征,那肯定别具一格。 “据说,这把剑是专门杀巫人的,即便只是刺破了巫人的一层皮,也会让巫人毙命。”她要看,齐雍也很大方,单手把那把剑拿过来,放到了她手上。 接过,两只手却根本没撑住那把剑,连带着双手一并落到了膝盖上,而且压得膝盖发疼。 她眼睛也跟着睁大,“这么重?”明明看他拿的很是随意的。 齐雍无声的笑,重新把压在她腿上的剑拿起来,这把剑很长,剑鞘厚重古朴,一看便是有年头的东西了。 在他手里,那剑好像也没什么重量,但姚婴粗略估计,这把剑至少有六七十斤,怎么会这么重?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估计也就这个重量了。这古人真够奇怪的,做出这么沉重的家伙事儿,单单拎着它就够费劲的了,还怎么上战场杀敌? 握住剑柄,拔出那把剑来,剑刃锋利带着冷霜,彻底从剑鞘里出来,姚婴也不由得挑起眉尾来。 若用这把剑砍头,轻轻松松的就能给砍掉。 齐雍将长剑拿到她近处让她观瞧,倒是难以言说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姚婴将自己的发丝全部拢到后面去,近在咫尺的剑刃看起来太锋利了,吹毛断发什么的,可能不在话下。 只不过,除了锋利和沉重古朴外,姚婴也没看出别的来。 若说这把剑杀巫人,擦破一点儿皮就能让巫人没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太过夸大了,这就是一把特别和值钱的古剑而已。 抬眼看向齐雍,姚婴的眼神儿难掩失望,“没看出来长碧楼的人还挺会编故事的。”给一把剑安上一些不可思议的传说,还真有人信。 齐雍笑了一声,可见她是说对了。 “总是需要一些死物来镇楼,让那些心不定的人相信。”就是假的。 无言以对,姚婴小心的抬手,触向剑尖。手指好像还没接触到剑尖呢,她就觉得指腹一凉。皮肤破开一条细线,血珠也粘在了剑尖上。 收回手,姚婴抬眼看了看齐雍,他也一诧。 反手把长剑还鞘,抓住她的手看了看,所幸只是外皮破开了一点点而已。 “真锋利。”比她想象的还要锋利。 “自从本公子掌管长碧楼以来,从未用过那剑。第一次拿出来,谁想到它见得血就是你的。”他本来只是拿给她看看新鲜的,谁想弄伤了她。 “它若是一把灵器,那它这会儿可能就认主了。”姚婴倒是无所谓,这种小伤都不算伤,收回手,不值得紧张。 “做什么美梦呢?你那懒蛇都忘记自己主人是谁了,还指望着一个死物认你做主人。”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简直好笑。 “谁说的?它今日可听话了呢。”晃动手腕,爬到边角躲起来的赤蛇无奈的爬出来,它被折腾的有气无力的,但在爬过来之后还是积极的扬高了脑袋,以表达自己有多精神抖擞。 姚婴看着,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它这样子着实够可笑的了。 齐雍则是几分嫌弃,在他看来,这东西即便有一定的智慧,也完全是小人行径。 “你把镇楼的剑都拿来了,是不是代表,马上要行动了?”揪着赤蛇扔到一边,姚婴往后靠了靠,给他让出更大的地方来,因为他坐在那儿显得特别局促,这里好像都容不下他了。 “嗯,明日出关。”她给让地方,齐雍也一眼看明白了,自动的挪了一下,占据了更大的地盘。 “好。”点点头,终于可以出关了。出了关口即是塞外,终于可以去领略一下,塞外的风光了。 “看你还挺兴奋。而且,这两天,你可再也没问过关于雨禾的事情。”明明那时,她好像比高威都积极,这会儿又忽然不问了,前后变化未免太大。 “已经到了这儿了,我就不急了。”姚寅说的话她记着呢,虽说有些无情,但好像也无法管的太多。 黑眸的颜色深谙,齐雍抓住她的手,把她朝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这就对了。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给予太多的关心。你可以把你的心思放在别处,比如以前整日琢磨的那些雕虫小技。” 看着他,整个人被他拖动的往他那边儿挪,他说的‘雕虫小技’,她知道是什么,就是他所谓的欲擒故纵,或是什么大胆示爱。反正,他好像特别热衷于这个调调,匪夷所思。 一直把她拖拽到自己面前,齐雍才松了劲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盯着他,姚婴缓缓地眯起眼睛,下一刻,她忽然起身,一把将他推倒。 齐雍略诧异,不过还是顺从的躺下了。看着她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欺身而上,抬起一条腿跨坐在他腰腹上,两手揪住他的衣领,她咬紧嘴唇,俯下身。 她忽然变身,乌溜溜的眼珠子里都带着一股‘杀气’。欺近他略有些发蒙但又明显期待的脸,姚婴哼了一声,小样儿,欠收拾! 207、塞外(一更) 齐雍躺在那里,看着欺身而下的那个人,她就是变了一个人,那乌溜溜的眼睛杀伤力大增。 他已经听不清自己心跳的速度了,但手脚却反而有些畏缩。漆黑的眼睛在她的脸上游移,呼吸也几分错乱。 她倒是也没有化什么精致的妆容,甚至连长发都有点散乱。但,就是如此,她的头发丝儿似乎都带着一丝野性。 俯下身来,姚婴将长发拢到一侧,几乎贴上了他的脸。 朝着他的脸吹了口气,齐雍闭了闭眼睛,连呼吸都在那一刻静止了。 而且,他真的是丝毫都动弹不得,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睁开眼睛,看到距离自己那么近的人,她的‘攻击力’忽然变得这么强,倒是让他毫无反手之力。 闭上眼睛,他呼吸也乱了起来,甚至,好像有那么丝丝的想闪躲,又舍不得躲开。 看着他,姚婴在坚持了半晌后,两手揪住他的耳朵晃了晃,“齐三公子,你闭着眼睛等什么呢?”笑了一声,她翻身下去。甩了甩头发,看向已经睁开眼睛的齐雍,他很明显是有些失望,但又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整个人变得极为复杂,看不透。 转眼看过来,齐雍轻轻地吁了口气,起身,他一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耍本公子很有意思是不是?”甩头,墨发也跟着一甩,皆是不爽。 “生气了?逗你玩儿嘛,你若是想玩儿,以后我再想出更多来跟你玩儿,怎么样?”用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像是在哄他,但又像还是在逗他玩儿。 齐雍扫了她一眼,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来,打开她的手指头,随后把立在床边的长剑拎了起来。 看他拿剑,姚婴立即向后退了退,“不至于啊,就是逗你玩儿,怎么还拿刀拿剑的?”这样,往后还怎么逗他玩儿。 齐雍扫了她一眼,握着剑,黑眸微眯,“知道怕了?往后再虚晃一枪,有你好看。” “原来你是因为我没付出真实的行动而不爽啊。”这人,还真有意思。 齐雍懒得理会她,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儿里充满了警告,之后便提剑离开了。 看着他走出去,房门被关上,姚婴终是忍不住笑出声,耍人玩儿,也挺有意思的。 只不过,她刚刚也是逞强罢了,想想欺压齐雍,心里岂会毫无压力。 但,他会没有反抗,也是让人意外。 转身躺下,想想他刚刚那个样子,姚婴就不禁想笑,这个人,真是有意思。 有些时候,不管是‘尔虞我诈’,还是‘阴谋阳谋’,亦或是一见钟情,都比不过日久生情。 姚婴觉得,她可能真的招架不住这种细水长流,直直的戳进了心里头,想躲都躲不过。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一大早,天还没有彻底的大亮呢,客栈里的人就都起来了。 姚婴也一样,走出房间,却发现这客栈里也没有多少人,一共不超过十个人。 前几天二三十人,这只不过转天过去了,消失了一半的人。 早饭已经准备好,姚婴被齐雍按头吃了许多,肚子都撑得要炸开了,他才放过她。 喝水往下压,姚婴一边抬眼环顾了一圈,这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护卫。 那些年纪大的人,兴许在昨天就出关了,只剩下他们要第二波出关。 “吃饱了?吃饱了便启程。”看着她肿起来胖嘟嘟的脸,齐雍问道。他面无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友好,但是,还知道询问一下她,也算是还有风度了。 “嗯,吃饱了。”吃的要吐出来了。 没再说话,起身,齐雍拎着那把极重的古剑,当先的走出了客栈。 姚婴在后面跟出去,外面的天色才蒙蒙亮,而且空气很冷,呼吸之时皆是白气。 微微眯起眼睛,将兜帽扣上,车马已经准备好了,一辆朴素的马车就停在这门口。 齐雍先进了马车,姚婴待他进去了,她才踩着马凳走进去。这个人,摆明了还生气呢,走路时都不带回头看她一眼的。 不过,也还是挺有意思的,再有这种机会,她仍旧不会放过。 进入马车,因为外面昏暗,这马车里光线就更暗一些了。 那个人坐在主位,身长腿长,气势磅礴。 姚婴在侧边坐下,被披风兜帽笼罩起来,她瞧着就几分委屈似得,受气包模样。 马车启程,姚婴微微歪头看了一眼齐雍,这人闭着眼睛,爱答不理的,如同看不见她似得。 大概是太早了,所以这城里也很寂静,车轮和马蹄的声音就显得特别的清亮,而且还在不断的回响。 齐雍始终不吱声,外面骑马的护卫也不吱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行队伍无人骑乘,闹鬼一般。 队伍离开城中,之后速度就起来了,简直是飞奔一般,坐在车厢里都得抓住屁股底下的横榻稳住身体,否则就得飞出去。 姚婴是不得不抓紧,但齐雍却是如同大老爷一样,稳稳当当的坐着,纹丝不动。 不管是车轮还是马儿,飞奔起来时的声音都杂乱的。 这里距离边关还有一段路程,的确是需要这样快马加鞭。 蓦地,马车好像是下了官道,颠簸的更甚了,姚婴的身体也跟着起伏,甚至数次差点从横榻上摔下来。 忽然之间,一条长腿抬起,横在了她肚子前。 这条腿是真的有力量,横在那儿之后,就把她给挡住了。 姚婴立即伸出一只手抱住,一边扭头看向他,“谢谢。” “暂且借你一条腿,这情分别忘了还,最好不要恩将仇报。”齐雍淡淡道,一边斜着眼睛看她。 “成,我记着了。公子的一腿之情,没齿难忘。”抱着他大腿,他的腿也直接压在了她的腿上。看起来好像是他在借力,但其实是她在借他的力,因为他力气很大,稳稳的把她给撑住。 齐雍哼了一声,随后朝她的方向挪了挪,更稳固的给她撑住。 “不过,公子你这大腿还真是够结实。”抱稳了,别说,还真给她撑稳了,好腿! 齐雍似笑非笑,即便马车再颠簸,在他这里似乎也不是事儿。 抱紧了他的大腿,姚婴也忍不住笑,她这造型也是相当奇特。不过,若说奇特,那也是齐雍首屈一指,他才别具一格呢。 颠簸了好一阵儿,车马的速度也逐渐的慢了下来,姚婴也缓缓的松开了齐雍的大腿,“是不是到关口了?” “嗯。”齐雍微微颌首,速度减下来了,自然是到了。 “拿走拿走。”她要看看这关口是什么样子的。 齐雍轻嗤一声,收回长腿,一边鄙视姚婴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刚刚还说什么没齿难忘,这会儿就弃如敝履,简直欠揍。 姚婴直接把厚重的车窗给推开,冷空气吹来,但远处的景色要更震撼一些。 远处是连绵的山脉,就像是一道接近天际的长城,朝着两个方向延伸,很远很远,看不见尽头。 而且,那山巅都是白色的,这附近的地面也是白色的,都是雪。 近处的雪看起来没有那么白那么干净,但是远山上的雪是真的白,和天上的白云是一个颜色的。 “好看么?”她整颗脑袋都要钻出去了,齐雍不由问道。 “还挺好看的,但也有缺点,就是冷。”缩回脑袋,姚婴觉得就这么一会儿,她鼻子都要掉了。把窗子关上,姚婴抬手摸了摸鼻子,幸好没掉。 “真应该把你扔出去好好的清醒清醒,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做一个诚挚的忏悔。”齐雍认为,这也是个很好的主意。 无言以对,“不用公子费力的扔我出去,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去清醒了。” 这车队在朝着关口行进,在这附近是不能策马狂奔的,否则那位于关口哨岗高处的哨兵会把他们当做贼人射杀攻击的。 终于,抵达关口,便是高崇山峻岭之下。而也是到了此处,才发现这关口是怎么回事儿。 重叠的山峰之间交错,唯独这里开凿打通,可以顺着蜿蜒的山体之间的缝隙通行。 在别处皆是不能,因为山上哨岗遍布,到处都是眼睛。 姚婴靠着车壁,一边听着外面的声音,因为寒冷,似乎所有的声音都夹杂着一股冷硬的气息。不管是车轮声还是马蹄声,亦或是人说话的声音,或者是一些冷兵器铠甲相撞的声音。 听在耳朵里,无不是刺耳的冷硬,好像到达了这里,一切都变成冷的了。 “这会儿怎么不打开窗户看了?”齐雍看着她,依靠着车壁,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耳朵都竖起来了。 “我担心会看见高将军。”碰了面,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见了也没事儿,他女儿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不会向你打听的。”齐雍抬脚在她小腿上踢了两下,示意她不必想的太多。再说,她现在是他的人,旁人即便是要盘问,也得问问他同意不同意。 高威知道了?必然很生气吧。高季雯这一次,不知会接受怎样的惩罚。但看她那时一副死了心的样子,又好像情愿赴死。到了这一步,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208、塞外(二更) 在这种崇山峻岭之间开辟出来的道路,即便是想策马狂奔也是不行。路线弯曲不说,那些凸出的石头明显是刻意为之,如若马儿真的发起疯来狂奔,必然来不及转弯避让开,一头撞上去鲜血喷溅。 这个地方设置的相当严谨严密,那高高的道路上头还悬着一些像是巨石一样的东西,如若放下来,这底下行走的无论是车马还是人,非得变成肉泥。 姚婴探头围观感叹了一番,齐雍顺势警告她不要探头探脑,断龙石掉下来,会把她砸的血骨无存。 他就是故意的,因为心情不爽,继而话语凉凉,跟灰姑娘的后妈只有一线差距了。 他都这个态度了,姚婴不得不把脑袋收回来。 扫了他一眼,这个人半闭着眼睛,仍旧很像老太爷。 能气着他,其实也很简单。 忍不住弯起嘴角,这种时候,她难免心情好。 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从这险峻山峰之间的道路走出来,而这外面即是塞外。 姚婴还以为塞外会是一望无际的白雪,除此之外就是荒芜。但,出乎意料的是,塞外的山很多很多。交叠连绵,白雪也很多,和山体之间的缝隙交错,黑白分明,这塞外的风景倒像是生了白癜风一般。 山如此的多,白雪堆积,吹来的风也带着一股野性。 姚婴推开窗子露出半张脸,遥遥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这景色和姚寅说的似乎不太相像。 他说的是漫无边际的白,白的刺眼。但是,眼下她所看见的,并不是如此。有的山大概是因为方向的关系,挂不住雪,所以大面积是黑色的。 黑白交错,对眼睛倒是极其的友好,至今为止,她没觉得那些白雪有多刺眼。 也不知,姚寅所说的白的刺眼,是因为他的眼睛不比寻常不太适应明亮,还是他看到的景色和她所看到的不一样。 她又不能去问齐雍姚寅在何处,他现在有秘密,不能让齐雍知道。 这秘密,也不知到底有多大,细想起来,姚婴还是心中有些忐忑。 冷风吹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那时在皇都,冬季温度下降,有时也会飘清雪,但温度也不会下降到这种程度。 她真的有些受不了,转过脸将窗子关上,姚婴眨着眼睛,眼眶里一片冰凉。她只是感觉想流泪,但泪腺坏了,又流不出来,反倒冰凉的难受。 “还受得住么?”看着她在那儿用力的眨眼睛,齐雍不由问道。 “没事儿。从未见过这样的雪景,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又觉得自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眯起眼睛,姚婴一边笑,她那表情讨巧可爱的紧,齐雍也不由跟着微微弯起唇角。 “没见识。”他轻嗤了一声,语气却是温和的。 “是啊,哪有你公子见多识广。”姚婴用力的挤了挤眼睛,如果能挤出一些眼泪来,肯定会舒服些。 挤眉弄眼,齐雍微微眯着眼睛看她,虽说看出来她不是刻意的表演给他看,但他还是十分自大的认为她必然有故意的成分,毕竟这种事儿她没少干。 处心积虑,欲擒故纵,胆大妄为,无所不用其极。 小小一个人儿,手段了得。 队伍似乎走上了比较崎岖的道路,马车再次晃动起来,车轮滚动时发出了压碎冰雪的声响,嘁哧咔嚓,十分清脆。 而且,就算是这种路况,速度也开始快了起来。 姚婴看向稳坐不动的齐雍,这会儿这人也不把腿给她了。她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忍了一会儿,她趁着没有再颠簸时,咻的挪到他身边。 抱住他一条手臂,如同挟持了他似得,屁股紧紧地贴在横榻上。微微倾斜倚靠他,这样就稳当多了。其实,他坐得这个位置也好,不似她之前坐得位置下方就是车轮,颠簸时那里的影响会格外的大。 齐雍微微垂眸斜睨了她一眼,唇稍暗暗的弯起,小心思再多,最后还不是自己乖乖的送上了门。 队伍在山中前行,其实这山间根本没有路,是这队伍硬生生的开辟出了一条路来。 有的地方没有积雪都是石头,马车颠簸的感觉随时都会碎掉。 但有的地方又积雪很厚,车轮陷入其中,感觉拉车的马儿都要累吐了,才把马车拖拽出去。 终于,也不知转悠了多久,感觉已经接近下午的时候,队伍缓缓地停了下来。 能听到马儿费力的喘息声,把它们都累坏了。 姚婴也坐直了身体,放开齐雍的手臂,她扭头看了看他。 这会儿,他面无表情,侧脸冷峻,和这塞外的冰雪也相差无几。 “是不是到了?”姚婴问道,不由得深呼吸。 “嗯,走。”齐雍随手拎起那把沉重的古剑,这一路如此颠簸,它就放在对面的横榻上,纹丝不动。 他起身走出去,挺拔的身影也不知何时载着一股肃杀之气,他今日来这里,就是杀人的。 姚婴将兜帽扣在头上,随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这外面并非白雪茫茫,却是一处三面环山之地,而这队伍就堵在唯一的道路。在百米之外的远处,一片宅子依山而建,看起来恍若世外高人隐身之地。 三面的山在这个季节十分荒芜,山巅上是白雪,下面却片片黑迹,没有雪的地方黑色的石头下好像隐藏着什么洞窟一样,也不知那里头是否住了不得了的东西。 那山下的宅子还在冒着炊烟呢,看起来倒是很有生活气息。只不过,大门紧闭,而这外面已围满了人。 之前先来到此处的人全部汇聚在此,还不止他们,多出了许多姚婴从未见过的人。 今日的阵仗好大,是孟梓易今日在这里见了什么人,还是说长碧楼调查到了什么,才会忽然间如此兴师动众。 姚婴的脸隐藏在兜帽之下,站在这里,看着那宅子,她缓慢的将手露了出来。 没人知道这宅子里有些什么,对于齐雍来说,或许不管是痋还是蛊,可能杀他会很困难。可这其他人就不是了,他们身上即便带着许多的防护,可,巫人不是更高一筹么? 放眼望去,五六十人,各个皆是鲜活的生命。 转眼看向齐雍,他就站在前面。蓦地,他缓缓的侧颈往后看了一眼,姚婴也在同时微微点头,晃动手腕,那边齐雍也带人朝着那宅子发起了进攻。 她的手腕持续晃动,那上面的小铃铛也在摇晃不止,但是它没有任何的声音,却好似将这周边所有的一切邪物都控制了起来,包括藏在荷包里的赤蛇。 他们犹如蝙蝠一般,抵达那宅子近前便飞跃了上去,虽是大门紧闭围墙也很高,可对于他们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姚婴在后面给予协助,使得他们的闯入极其成功,那围墙上面一层淡淡的反光,原本是有些什么,可此时完全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眼见他们冲进去,这外面也仅剩姚婴一个人。她缓步的朝着宅子的方向走,在走出去五六步之后,便听到了宅子里传来打杀的声响。 手上不停,她在走到那宅子大门口的时候,那紧闭的大门也忽然被从内打开。 入眼的,便是满地的尸体,和鲜血的气味儿。 荷包里的赤蛇更加躁动,这么冷,它还想钻出来。 有打杀的身影从后方的房子上空跳起来,跃起很高,长剑挥舞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姚婴仰头看上去,那其中一个身影正是齐雍。无法理解他是如何跃起这么高,且身在半空还能拼杀的。但另外一个身影也的确是很厉害,那正是孟梓易,姚婴没想到,他功夫原来这么好。 跨过地上的尸体,兜帽下,她的眼睛也从地面掠过。这宅子里布满了各种‘陷阱’,巫蛊之物,用来看家护宅,实在是上选。 从而可见,这塞外的确是巫人的聚居之地,在这里,他们可以肆无忌惮。 但,眼下它们皆偃旗息鼓,动弹不得。 荷包里的赤蛇终于钻出了脑袋,大概是冷空气让它有短瞬的退却,但外面的吸引力还是太大了,它扭着身体钻出来,吱溜的就顺着姚婴的披风下钻了出来。 贴着地皮走,有的地方有积雪,它从上面爬过,小身体都弹了起来。 它的目标很明确,便是这院子里的东西。 直接朝着不远处的房子爬过去,沿着廊柱迅速的爬到房檐下,那房檐下有几张很大的蛛网,此时蛛网上挂着鸡蛋黄大小的黑色蜘蛛,它爬上去后,就直接带着蛛网和蜘蛛一并给卷进嘴里吞了。 蓦地,房檐上的瓦片开始碎裂坍塌,赤蛇在下面缩头缩脑,却又贪恋那些蜘蛛,舍不得离开。 大片的瓦片被扫落下来,姚婴也不能再靠近,只见那两个人从空中迅速翻转,从姚婴的头顶翻飞过去,最后在大门附近落地。 从未想过孟梓易的战斗力会这么强,匆忙之中看了一眼他的脸,也不知怎的竟如鬼婆一般脖子和脸上都遍布着黑色的纹路。 他好像和鬼婆所在的一方是对立面,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解之事太多,姚婴转过身看着缠斗的两个人,说实话,她看不太清楚,他们动作太快了。 而这宅子里其余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提着被血珠冰冻的长剑的护卫汇聚在四周,但齐雍和孟梓易的打斗却掺和不进去。 也就在这时,姚婴也加速了摇晃手腕的速度,快的看不见那个小铃铛晃动的影子。 大门处,墙砖扫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而与此同时,那两个只能看得见残影的人却忽然停了下来。 齐雍单手拎着长剑冷面而立,对面一米开外,孟梓易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他此时此刻整张脸都是那黑色的脉络纹路,侧面看着他的脸和耳朵以及脖颈,那分明就是从他的衣领下延伸上来的,或许他罩在衣服下的身体都已经变成了这个模样。 但是,他似乎也根本承受不住那些如同细蛇一样黑色脉络的攻击,彻底的侵占了他的身体,让他的意识彻底的混乱。 随着跪在地上,所有人都看着他,齐雍也没有再行动。只是他拎着的剑尖上,有那么一丝丝的血迹,但也很快的滴落下去。别人的剑身上沾的血都冻住了,唯独齐雍的剑不这样。 姚婴也在此时停止了晃动手腕,而也就在她停下来之后,这院子里一切奇诡的物体皆失去了再动的能力,连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子怪异之气都消失不见了。似乎都在那一刻重归于地下,再也爬不上来了。 而那边,孟梓易一动不动了,就跪在那里低着头,黑色的脉络纹路爬上了他的额头,他整张脸都被罩在其下。 轻轻地吁了口气,吹走在眼前飘散的血腥气,姚婴缓步的朝着齐雍走过去。 到了近前,她微微倾身去看孟梓易,他没有了气息,可是,又很奇怪。 和齐雍对视一眼,他漆黑的眼睛里杀气犹在,杀过人的人,和寻常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他身上那股子气息让人不由想退却,逼得人不敢距离他太近。 伸手,姚婴以一指触在孟梓易的肩膀上,入手的触感却很硬很硬,即便是尸僵,也不会硬到这种程度。 他胸前的衣服被划开了,但,看那痕迹却不会致死,应当只是划破了一些而已。 手指从他的肩膀一直游移到他的脖颈处,真切的摸到了他的皮肉,的确是坚硬,她手指恍若触在了石头上一样。 那些黑色的脉络侵占了他的皮肉,又好像连皮肉以下都被占据了。和鬼婆身上是一样的,但在他身上体现出来的却大大不同。 其他人迅速的在这宅子里进行搜索,尸体全部被抬到这院子当中,短短时间,堆积在一起的尸体就多达十几具,谁又想到在这里藏了这么多的人。 护卫将剑鞘送过来,齐雍接过,反手将手里的古剑还鞘。他面如冷霜,看着孟梓易的尸体,漆黑的眼睛和这塞外的冰雪没什么区别。 “他怎么会这样?你做了什么?还是说,你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兜帽下,姚婴的脸只露出半个下巴来,但是她能看得到孟梓易,他跪在这里罪人的模样,着实诡异。 “没有,打斗途中,不知怎的,他就这样了。”齐雍也疑惑,他又不是巫人,怎么可能有这个本领。这一行人之中,有这本领的,大概也只有姚婴了。 “看这样子,必然是鬼婆之类的人动的手,或者是鬼母。”其他人,未必斗得过孟梓易。 “应当是别人先动手了,本公子根本就没伤他太过,只是划了他数剑而已。”齐雍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蹲下,披风铺地,姚婴正面对着孟梓易,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随后看向他身上的那些伤口。 的确是如齐雍所说,他划了他数剑,衣服都破开了,还流出来一些血,但并不是很多。 用手指挑开划破的衣服,摸了摸里面的伤口。身体很硬,也摸不出来什么,但之前被划开的地方也是绽开的。齐雍的手还是很有准头的,刺入也只有一个指节那么深而已。 按理说,这种伤口于他们这种久战沙场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齐雍那时伤的身体都要贯穿了,也没死。 站起身,姚婴仰头看向齐雍,随后又看向他手里的长剑,“是不是你这古剑的原因?”毕竟,它是有传说的,尽管她之前鉴定过,那传说是假的。 也或许,是她道行太浅,没看出来其中的门道。 齐雍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剑,被姚婴这么一说,他明显也疑惑了。 任他们俩谁看,这古剑就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古剑而已,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它就只是把剑。 但如今看向孟梓易,俩人一时间都疑惑了。 “公子,所有的尸体都在这里,一共三十七人。有十人是昨晚进入这宅子里的,一个不少。”年长的男人过来禀报,他就是第一波出关的人,从抵达这里到今日,一直都在盯着。 “雨禾呢?”闻言,姚婴转眼看向那些堆积起来的尸体,那些尸体上的衣服除了黑色就是灰色,似乎都是男人。 齐雍几不可微的扬眉,是啊,并没有看到雨禾。 “搜。”齐雍淡淡下令。高季雯一直和孟梓易在一起,没有分开过,她就在这儿。如果说她不见了,那么就是这里有什么暗道之类的地方他们没有发现。 护卫们立即去搜查,这宅子其实总共也没有多大,依山而建,后面及两侧都是山。 姚婴走到那些堆积起来的尸体周围寻找,一张张脸都是没见过且陌生的,而且,都是男人,没有高季雯。 “别担心,跑不了她。”齐雍从后走过来,淡淡道。对于一个叛徒,他能做到这份儿上,已经很仁慈了。 姚婴轻轻地叹口气,孟梓易和高季雯在这里,也不知都经历了些什么。 209、生死之事(一更) 天色逐渐暗下来,这宅子里也陆续的燃起了灯火。 院子里堆积着尸体,因为寒冷,他们已经冻成了石头一样。 孟梓易则还跪在那里,他像个罪人,但又像个雕塑。 因为他和孟乘枫有那么一些相似,远远地看着他,这心底里还有那么几分怪异。 如若被高季雯看到了孟梓易此时的模样,说不定会心疼难过成什么样子,所爱之人,阴阳两隔。 其实姚婴无法去对高季雯感同身受,只不过,心底里有那么一丝丝的触动,极为难得,毕竟她一向也不是个什么心地柔软之人。 这宅子的房间大多在之前的打斗中被损毁,只有后方的一个房子还算完整,有着良好的供热体系,这房间里也很暖和。 烛火明亮,这房间里也能看出生活过的痕迹。护卫将所有的房间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没有发现暗道之类的路径。 所以,直至此时,还是不知高季雯在哪儿。 姚婴有那么几分担心是不是高威偷偷的把她给弄走了,如若是这样,被齐雍知道了,可能他们就惨了。 别看齐雍年纪没有高威大,但,他可不是个在年纪资历面前认怂的人。触犯到了他,他可不会留情面。 而且,他今日也没说找到高季雯要杀她或是将她如何定罪,姚婴觉得,他已经很给留情面了。 坐在桌边,面前一米开外就是一顶暖炉,它在散发着热气,即便护卫来来往往的出入,带进来很多的冷风,但姚婴坐在这儿也还好。 齐雍他们一直在外面,也不知在做什么。护卫也在这宅子四周搜索,寻找高季雯。 缓缓的闭上眼睛,清空脑子里的一切想法,她隐隐的有些累,或许是因为这几日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她本就不是个会将心中所想之事向别人倾诉的类型,再说身边也没有倾诉的人。如今齐雍算是个选择,但是,她又不能将所有事都告知于他。 其实,他们两个人也是半斤八两吧,他也有很多不能说,她也一样。 闭着眼睛坐在那儿,灯火下她的脸也苍白的,尤其一身的红,她瞧着就更是有些诡异。 但凡来往进入房间的人,无不稍稍避让开来的走,于这些与她不是很亲近的人来说,她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吓人。 赤蛇好一通的吃,眼下这会儿已经回了她的荷包里,身体卷成蚊香,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去多久,挺拔的身影才从外面回来,带着属于外面的寒冷之气,好像那股子寒冷浸入了他身体的每一处。 一眼便看到那个坐在桌边闭目养神的小人儿,她若是不说话不动弹,就摆出这样的架势来,还真有点瘆人。 绕过暖炉,齐雍走到她旁边,旋身坐下,顺势在她耳朵上摸了一下。 睁开眼,她随后转头看向旁边,隔着桌子,齐雍坐在那儿,正看着她。 他的脸很平静,没什么情绪,若不了解他,看着他此时的模样,的确是会心生畏惧。 “找到她了么?”她轻声问道。 齐雍几不可微的摇头,没找到。 “也不知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居然还没找到。长碧楼的护卫可不是吃干饭的,只要他们想,就算是把这一片宅子从下到上撅过来,也根本是不费力气。 “再找一找,时间还够用。”齐雍淡淡道,虽说语气没什么感情在里面,但他这已经算是很迁就了。 微微点头,姚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能静静等待吧。 不时的有人出入,向齐雍禀报近况,他们已经开始往山上搜索了。 其实这宅子四周的山很是险峻,想要攀爬上去,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对于有武功的人来说都是一项很吃力的活动。 高季雯是有些功夫的,但,功夫一般,和护卫比不了,也只能在姚婴这种不懂功夫的人面前充当高手了。 已经开始搜索四周的山了,也不知能不能寻到。 “孟梓易已经成石头了,想把他运走,都得费些力气。本公子在想,真是那古剑的原因么?”齐雍刚刚又去研究了一下那把古剑,可,他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关于镇楼之说,源于长碧楼早期的不稳定。为了稳定军心,掌权人虚构出来的,他自从接管了长碧楼,就知道这件事。 “反正我没看出那把剑有什么特别,当然了,可能也特别,拿出去较值钱。”看着忽然进来的护卫离开,姚婴才开口小声道。 “所见略同,本公子也认为,那不过就是一把古朴的剑而已。但,我检查了一下孟梓易,他不像是在之前被人动了手脚。再说,他本来也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而且,他都能知道如何杀死鬼母,被鬼婆之类的人暗算,怎么可能会不知解决或是压制的方法? “没有被别人动手脚,那就是被公子你动手脚了。”毕竟今日和他决斗的人,只有齐雍了。 “你看本公子像是有那本领的人么?若说是谁,也是你比较有可能。”但,她也没机会暗算孟梓易。 “不是我。”摇头,姚婴可以很肯定的说,她不会那个。那属于鬼婆的独门技艺,兴许真正的鬼母也不会。 唇稍微微弯起,齐雍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那把剑,那到底是谁?他自己对自己下手了。”这个可能倒是有。只不过,他和鬼母一派属对立,他若想杀了自己,何必用对手的技能。 这是个谜,姚婴目前也是一头雾水,捉摸不透。 “不知何时能找到,你去休息吧。”等了一会儿,护卫回来禀报也没有任何的进展,他们已经马上要突破这三面环山的山巅了。 “你呢?”他看起来,好像还好。 “邀请本公子与你一同休息?”扬起入鬓的眉,他那模样风流不下流。 “算了。”胡说八道什么呢。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姚婴便转身去往内室。 这整个房间的供热系统是相通的,外面一条窄窄的火炕是热的,这内室也一样很温暖。 内室里有一张很长的火炕,仅仅铺着席子,有那么一点儿简陋。不过地上的柜子里有被子,姚婴拿出来一个扔到火炕上,扣上兜帽裹紧披风,便枕着被子休息了。 隐隐的好像能听到外面有冷风吹袭的声音,姚婴闭着眼睛,半睡半醒。 这里今日死了很多人,那吹袭的冷风也不知是真的风,还是他们的冤魂在叫唤。 姚婴倒是没有任何惧怕,只不过一直没找到高季雯的踪影,她真是心下难平。 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听到护卫禀报的声音,她的脸遮在兜帽下,眉头也在随着动。 没过一会儿,一只手掀开了她的兜帽,齐雍倾身看着她的脸,“小狐狸,找到人了。” 睁开眼睛,看着齐雍近在咫尺的脸,她眼睫动了动,从他的表情和眼神里,她隐隐的觉得,或许这个找到人的消息不会特别好。 齐雍将兜帽往后扯了扯,她整个小脸儿犹如被包裹在红叶之中的小花朵,只是这小花朵有点儿苍白。 罩住她的脑袋揉了揉,“走吧,带你过去。”话落,他的手直接滑到她后颈,就把她给托起来了。 坐起身,姚婴长叹口气,“她在哪儿呢?” “后山。”齐雍说道,一边垂眸看着她。 从火炕上下来,姚婴也不知怎的忍不住叹气,齐雍也没说高季雯情况如何,但就是他不说,她才觉得可能事情不好。 齐雍带着她走,一边垂眸看着她,他没有多说什么,但关注却不是假的。 走出房间,这会儿已经后半夜了,这塞外的天是真的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护卫拿着燃烧的火把,好像黑夜把火把的光芒都给吞噬了一样。 往这宅子的后方走,后面的山高且险,黑夜里像是随时会亮出獠牙来把这下面的人和物都吞了。 齐雍所谓的后山,不是这一面,而是过了山巅的另一面。 这山让她往上爬,她是绝对爬不上去的,太险峻了。 抵达山下,也不用姚婴过多表达,齐雍便自动的把她揽在胸前。 贴在他身前,姚婴仰头看他,兜帽遮挡,她只能借着微弱的火把光芒看到他坚毅的下巴。 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这夜里很冷,但他身上很暖。这才是活人才有的温度,若是没了性命,温度便也和这寒冷的夜没什么区别了。 许是她一直也没吱声,就这般默默的,齐雍在启程前拍了拍她的脑袋。 虽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但的确是很难有人能够做到看淡生死。 脚下一踮,跃起,齐雍带着姚婴便跃上了这险峻的山,凸起的石头亦或是歪斜的树木都成了他的借力点,灵活的没有任何停留的朝着山巅进发。 而上下左右,也皆是举着火把的护卫,远远看去,这山上恍若有发光的星辰在跳跃闪动。 几乎只是几个呼吸间,齐雍便双脚落地,脚下踩到的是积雪,发出吱吱嘎嘎的脆响。 姚婴被放到地上,她抬手掀了掀兜帽,然后往这山巅的下方看,位于半山之处,火把的光在跳跃,看来地点就是那儿了。 210、生死之事(二更) 这山上大概因为无人走动,所以积雪很厚,上面一层硬壳,如姚婴这种体重,走在上面轻而易举。 倒是其他人不收力,每一脚下去都踩得雪壳塌陷,然后整只脚都跟着陷了进去。 齐雍一手抓着姚婴的披风,带着她往这山下走,两旁护卫速度要更快一些,将抵达半山的这一路都照亮了。 阻挡住前行路线的树枝荒草等物都已经被折断清理了,踩着雪壳往下走,距离半山越来越近。很多人站在那里,在这黑夜的荒山里聚集,也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乌鸦的叫声,就显得这里异常的荒凉。 因着齐雍和姚婴的到来,围在那里的人也缓缓地让开。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姚婴也看到了那在雪地里的人。 是高季雯,没有错了,是她。 她躺在积雪里,周边的雪被清理了,但并没有完全的将她从积雪里挖出来。 这般看着,她就好像是被镶嵌在积雪当中一样。 她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裙,和积雪融为一体了似得,也难怪找她找的这么费劲。 闭着眼睛,她的脸也同样无比苍白,只有黑发在脸颊旁边,与白雪形成强烈的反差。 闭了闭眼睛,姚婴也说不上心中是何感觉。 她和高季雯并没有过多的来往,更不了解她。进了长碧楼,身上有了任务,她到底都经历过一些什么,其实外人谁都不知道。 她最终叛变,爱上了孟梓易,这是一步错棋,但作为一个外人,没有经历过她所经历的事情的人,其实也没资格说她什么。 齐雍长身而立,就在姚婴身边,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于他来说,叛徒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之前碍于姚婴,齐雍也没说过抓住了雨禾要把她如何处置。眼下,她已经死了,也可以说算她聪明。落到了他手里,不会死的很舒坦。 旁边,姚婴蹲了下来,另一侧的护卫也走到齐雍身边,小声的汇报些什么。 他们说话刻意压低声音,耳力不行的也根本听不见。 再说,姚婴此时的注意力也没在他们身上。 抬手,用手指将她脸上的雪屑擦掉,她的脸冰冰凉,滑滑的皮肤又硬邦邦的,她已经被冻透了。 这般看着,其实她的模样也没怎么改变,眉眼间仍旧是有一股桀骜。 视线落在她身边,她在这积雪之中,好像真的被镶在了上面一样。 微微皱眉,她的手也落在她身边的积雪上,积雪很硬,就如之前踩踏的那些雪壳。 她整个人就躺在这些很硬的积雪之中,抬眼看向四周,之前挖开的那些积雪散落在周围,皆是一块一块的雪,可见是很艰难的从她身上挖开的。 “你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是被埋在这积雪下面的么?”将兜帽摘下去,姚婴仰头看向那些护卫问道。 那几个最先发现高季雯的护卫点头,的确是这样。他们是从这上面经过,踩踏之后发觉不对劲儿,才开挖的,然后就发现了她。 “不止如此,他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这附近的积雪没有脚印,她被埋的地方积雪平坦,根本就无人走动过。就好像是她原本就在积雪当中,或者是在这积雪下爬行,一直爬到了这里来。”齐雍淡淡的开口,与巫人打交道,总是会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这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诡异的根本无法解释,即便是用最天马行空的想法,也找不到答案。 姚婴缓缓地咬住下唇,那这么说,她也未必是被其他人埋在这积雪下的。 但,若是她自己爬进去的,也得有痕迹才对啊。这雪壳很硬,近期这里应当没下雪。 而且根据长碧楼的人之前的跟踪汇报,他们看到高季雯是活着的,和孟梓易出双入对,一直形影不离。 可是,眼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转眼环顾四周,除却他们这些人在这里折腾的痕迹之外,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可疑之处。 “行了,把她挖出来吧,带回去。”齐雍淡淡下令,一边俯身把姚婴拎了起来。 “打算怎么处置她的尸体?”那时想,如果高季雯被活捉,她承受的未必会比死要好。但,这会儿她死了,死的还很蹊跷,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带回去。”齐雍垂眸看着她。即便高季雯是叛徒,但她到底还是长碧楼的人,必须得带走。 在外出任务,危机诸多,很多人死在外面。在形势允许的情况下,齐雍都会将他们带回去。有时情况不允,没有办法,便只能把他们留在那儿了。 点了点头,姚婴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看过去,四五个护卫在挖高季雯尸体旁边的积雪。 积雪很硬,他们用工具才能撬开,之后一大块一大块的搬走,她的尸体才逐渐的全部露出来。 她就穿着一身的白裙子,靴子也是白色的,除却她的黑发外,她真是一身洁白。 同样躺在这白色的积雪之中,寓意是什么,让人捉摸不透。 这种情况,就好像有人提前在这儿挖了坑,之后把她的尸体放进去,然后浇水。水和冰雪融为一体,之后变得极其坚固,把她也冻在了里面。 姚婴从未见过这种事情,痋术中有取灵魂结怨气为毒的秘法,专门用来害人。 但是,方式方法与此还是有差异。凭她的道行,那种伎俩瞒不过她。 高季雯被挖出来,姚婴可以确认她就是死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问题。 她的尸体硬邦邦的,无法弯曲,就像一尊美丽洁白的雕塑。 两个护卫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将她从头到脚的包裹了两层,严严实实,之后两个人分别头脚的抬着她,先行往山巅上走去。 这边,姚婴也随着齐雍转身往山上走,此时天色都已经大亮了,在这儿折腾了这么久。 一直走到山巅,往下看,那依山而建的宅子萧瑟而又有几分诡异。 齐雍抬手把她环到自己怀中,姚婴恍若软软的布偶,靠在他身前,她就微微转脸,将脑袋贴在了他胸前。 这么乖? 齐雍不由低头看她,黑发柔顺,亦如此时柔顺的她本人。 把兜帽拿起来,扣在她脑袋上,齐雍轻轻地在上面摸了摸,“还是有些伤感是不是?” “还好。只是想起以前见她每次都是活的,即便是被男人迷惑,她也能够为自己辩解。这一回,她是辩解不了了。”伤感倒也说不上,心情难以言喻。似乎,越来越多她认识的人,都无法在这世上停留太久。 “她被迷惑,是她心志不坚定。从那时起,就应当想好这就是她的下场。”齐雍很冷静。 “我知道。所以说,想长命的话,就得离男人远点儿是不是?”是这个道理吧。 “你除外。”齐雍想了想,如是道。 无言以对,她靠着他也不再说话了。 齐雍则一手揽着她,之后便向前一步,直接跃了下去。 从高处坠落,地心引力似乎也并不管用,因为在接近地面的时候,他带着她下降的速度就变缓了。 随后,平稳的落地,和长了翅膀的鸟儿没什么区别。 已是这个时辰,今日得返回了。这塞外,其实很危险。大越的开国太祖在将巫人驱赶到塞外之后,那唯一的关口便成了一条分界线。鲜少有大越的平民百姓会过来,唯一出关过来的也就是军队了。 姚婴裹着披风,兜帽压得低,她只露出半个下巴来。顺着被损毁的房屋间往前面走,那院子里的尸体大部分已经被掩埋了。 不过,地面上被冻住的血迹犹在,还有那些破损的房屋,无不昭示昨天的一场大战有多激烈。 昨晚马儿们也都被安顿在了宅子里,它们经过休整,看起来也好多了。 护卫们在做准备,这就要启程。姚婴走到门口处,孟梓易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不过他死的那么奇怪,尸体必然也得带走。 站在门口,依她眼下的视角,也只能看得到地面上的血迹。 看着护卫们出入,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冰天雪地的,她一身红色,看起来相当的扎眼。 蓦地,她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在。而荷包里,赤蛇也忽然扭动起来,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挑衅,继而忽然间精神抖擞。 姚婴缓缓的转过身,赤蛇也在这时顺着她的披风下摆爬了出来,地面上都是雪,它的身体抬起来老高,避免与地面的雪有过多的接触。 转身看向大门外,视线顺着那条唯一的道路往远处看,越过车马以及做准备的护卫,白雪和枯树之间,似乎有那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在晃动。 赤蛇猛地窜出去,它赤红色的身影在雪地里很是扎眼,小小的身影顺着走动的护卫之间迅速穿过去,反倒把护卫吓了一跳。 后面,姚婴也举步跟随,身上的披风随之拂动,白雪之间恍若流动的血液。 追随着赤蛇,但速度又岂能及得上它。眼见它迅速的朝着那个在枯树后头躲躲闪闪的东西冲过去,那个东西也极为灵敏,而且也感知到自己战斗力不如赤蛇,就转身跑了。 姚婴脚步加快,之后小跑,在抵达之前那个东西隐藏的地方时,枯树后的雪地上有一些小脚印儿。 一看那些小脚印,姚婴就明白了,刚刚那个东西是一只杂毛狐狸。 远处,赤蛇追赶着那只杂毛狐狸在山脚下的雪地上疯狂奔跑,赤蛇的身体是弹跳的,能看得到它几乎飞起来的小身影。 而那只杂毛狐狸长得也没多大,跟一只狸猫差不多大小。一身的白灰黄杂毛,在雪地里穿梭,速度也很快。 姚婴提着披风下摆跟着追,同时另一手开始晃动,赤蛇就跟忽然间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弹出去很远。 它那本来不大的嘴张开到极点,在眼见要追上的时候它张大了嘴去咬那杂毛狐狸的尾巴,却仅差毫厘没有命中。它的小身体翻转着砸在雪地上,但也没有丝毫停留的迅速调整好方向,再次追赶出去。 两只动物,略通人性,一个追赶一个躲,却是比人还要灵活和机敏。 那杂毛狐狸狡猾的很,蓦一时的在雪地里转圈,倒是真把赤蛇给耍了。 姚婴在后面追赶,积雪没过脚踝,她速度就更慢了。 终于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看到了在远处转圈追赶的赤蛇和杂毛狐狸,她迅速的改变手腕摇晃的速度,赤蛇也在同时跟发疯了一样,小身体飞起来,一下子跃出去老远,张开的大嘴朝着那杂毛狐狸的肚子咬去。 那杂毛狐狸也很聪明,跳不过去,它就直接翻倒身体,从凌空而起的赤蛇身子底下滑出去,继而躲过了它的攻击。 小动物之间的对决,姚婴对赤蛇还是很有信心的。 也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一些什么,微微偏转过身体,兜帽遮挡下,她的脸在外面看不清楚,但她却隐隐的瞧见了远处的雪地和山脚边缘,一个人站在那儿,而且这个人好小。 裹着一身墨蓝色的厚袍子,小小的身体显得圆敦敦的,站在那里,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见他。 但是,姚婴能感觉得到他身上那股子熟悉的气息,这就是在庆江时见到的‘小孩儿’。 距离太远,兜帽遮挡,其实她看不太清楚那个‘小孩儿’的样貌。但是,他的身形和气息和之前的一样,这是不会有差错的。 这‘小孩儿’会不会是灵童?在巫人之中的地位也尚未可知。孟梓易出关跑到了这儿,没想到这‘小孩儿’也出现了。 那边,赤蛇那只杂毛狐狸还在缠斗,这边,姚婴缓缓的在披风下放松了双手。 这个‘小孩儿’应当不是在庆江出现的那个,那个已经死了,即便是能用巫蛊之术让他‘活’过来,但也与尸傀相差无几。 而这个‘小孩儿’很明显是个活的,巫人之中,原来有这么多这样的‘小孩儿’。 蓦地,那‘小孩儿’忽然朝着这边移过来,而且,他明显就是在雪地上飘,连脚都没动。 看来,这个‘小孩儿’一样是个高手,当初在庆江,那个‘小孩儿’是由齐雍和数个护卫联手才把他杀了,而且还受到了重创。 眼见他‘飘’过来,姚婴后退了一步,同时披风拂动了一下,两道金黄色的光沿着披风的下摆钻出来,便贴着雪地朝着那个‘小孩儿’冲了过去。 那‘小孩儿’前行的动作一顿,那两道金黄色的东西抵达他面前,迅速的各自转圈,缠住了他的双脚。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两道金黄色的东西很难缠,那‘小孩儿’白白的小脸儿忽然变得凶恶起来。他腾空后翻,同时两只大手抬起,就那么虚空的朝着姚婴的方向一指,并拢的十指之间漾出一股透明的气。 他朝后翻飞,躲避那两道在雪地上追赶他的金黄色物体,而那股看不见的透明气浪则直奔着姚婴而去。 她根本就看不见那股透明的气浪,只是忽然间身上的披风摆动,下一刻身体被一股大力卷起,之后她就飞起来了。 双脚离地,她的身体朝后飞出去,她连变换一下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后背就撞到了大树上。 撞到大树,身体跌落在雪地上,她只觉得喉咙一热,嘴里就跟着甜丝丝的。 她坐在那儿有点儿懵,后背倚靠着大树的树干,看着对面远处雪地上翻飞的身影,耳朵里嗡嗡的,其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齐雍来了,而且在和那个‘小孩儿’缠斗。 下一刻,四周有很多的身影如同流箭一样的加入,是其他人都过来了。 她摇了摇头,之后扭脸到一边,往雪地里吐了一下,果然是血。 这一下子,摔得她都内出血了?那‘小孩儿’连她的身都没近,就是虚空的朝着她一指,就把她飞出去了。 这一次,她终于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高手了。 赤红色的细小身影从前方窜过来,吱溜的顺着姚婴的腿钻进了披风里。 姚婴也顾及不上它了,深呼吸了几次,眼睛盯着那雪地上十几个人围攻一个‘小孩儿’的场面,耳朵里嗡嗡的,像是安了一台发电机。 一手向后,撑着树干站起身,那个‘小孩儿’或许功夫很高,但她可以确定,他对巫蛊之术并不精通。她若前去助力,或许能更快的解决了他。 站起身,她胸腹那一片好疼,深呼吸时,疼痛更明显一些。 往外走,她也是在这时才发现她居然飞出来这么远。在齐雍手底下,她总是觉得自己跟个物件一样,任由他拎来拎去。但谁想到,在那‘小孩儿’面前,她居然连一个物件都不如,跟一片雪屑也差不了多少。 微微瘸着的走出来,她握紧双手又松开,便打算协助众人共同擒获那个小东西。 但,忽然之间,猛然察觉气氛不对,她迅速的扭头,兜帽之下,她的视线也落在了遥遥的远处。远方的山上,数道各种颜色不一的小影子在‘飞’。 他们踏空而来,极其轻松,恍若天空之上有丝线在吊着他们,才会如此轻松惬意。 看到的瞬间,姚婴也难得的紧张起来,谁又能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小孩儿’。 211、不记得(一更) 那些小小的人影,踏空而来,如履平地,恣意悠游,恍似他们天生就是在天上飞行的。 不止姚婴注意到了,对面雪地上在围攻那个‘小孩儿’的众人也发现了。 只此一个便如此难对付,如今又来了七八个,纵使他们再多出一倍的人,怕也不是对手。 姚婴迅速的朝着其他人靠拢,步履有些踉跄,但随她走过,红色的披风下摆拖着雪面,留下一串串金黄色的物体。它们恍若有生命一般,落到雪地上便开始扭动,又好像是有眼睛,迎着那一群‘小孩儿’的方向爬过去了。 金黄色的物体在这片雪地上也形成了一片防御墙,这边围攻的护卫也迅速的靠拢在一起。 姚婴很快与他们汇合,之前那个被围攻的‘小孩儿’在与众人缠斗之时还被之前那两道金黄色的东西纠缠,但即便这样,众人也根本没有伤到他分毫。 “撤。”齐雍一声令下,于众人之间迅速的掠到姚婴身边,单手揽起他,同时后撤。 护卫中有人传递出信号,在天空中炸响,与此同时,众人跟随齐雍迅速的后撤。 很快的,众人便进了山,山中有积雪,且多处怪石嶙峋,行走之时并不便利。 不过,眼下已顾不上那些,趁着那些‘小孩儿’被姚婴放出的东西纠缠时,他们必须尽快的撤离此地。 远处另一条道路,车马队伍也迅速的一闪而过,因着那群‘小孩儿’的到来,这里跟炸营了的蜂窝没什么区别。 他们杀伤力太强了,只有与他们交过手的人才知道,没有足够的后备和支援,绝对不能轻易的与他们决斗。 在进攻杀人时,众人一往无前,在齐雍的带领下似乎不会有任何的闪失和退缩。 但眼下逃跑,也一样的不做任何迟疑,好像只是没多久,便上了山巅。另一侧十分陡峭,一马当先的齐雍却是没有丝毫停留,直接便跃了下去。 后方护卫一个接着一个往下跳,远远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集体自杀呢。 姚婴的脑袋被裹在兜帽之中,连呼吸都成了奢侈,齐雍单臂揽着她,手臂如同铁条一样。 她本就整个胸腹都在疼痛,如今这般一颠簸,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内脏都移位了。 咬紧了牙关,她始终一声不吭,上上下下,齐雍带着她,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穿行,她也根本不知他走的是哪个路线。 众人在山中穿行,有的地方积雪深厚,反正在所有人下半身都是雪屑的时候,便看到了关口所在的那一片山峦。 两侧延伸出去很远很远,根本就看不到边缘,白雪枯树之间的空隙,能隐隐的看到一行车马队伍也在疯狂奔走,他们的速度也很快。 这边,众人也在山林之中穿梭,与那边过来的队伍距离越来越近。 终于,抵达一处,各自跃起,稳准的落在马背上,带起的雪屑漫天飞舞,犹如再次下了一场清雪。 而齐雍则揽着姚婴直接跃到了马车上,身子一矮,带着她进了马车,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旋身坐在主位上,齐雍的呼吸也有些乱,放开一直扣在怀里的姚婴,这么冷的天气,他额头上一层的汗。 姚婴挪到了他旁边坐下,兜帽把整颗脑袋都罩住了,她缓缓的抬起一只手将兜帽摘下去。 闭紧了嘴,用鼻子呼吸,但却有那么一点儿吃力。 马车颠簸,速度依旧的在朝着关口的方向冲,她不敢靠着车壁,在那儿坚持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的张开嘴。 咳嗽了一声,连带着咳出一口血来,一下子就把旁边的齐雍给惊着了。 “你怎么了?”转头看她,一手绕过她的脑袋捏住她后颈。盯着她的脸,他这一路好像也没伤着她,一直在他怀里来着。 摇了摇头,姚婴说不上话来,堵在喉咙里的东西咳出去了,她也敢呼吸了。 “看着我,是不是这一路在哪儿伤着你了?”回想一下,好像没有。或许,是他没有收力,反倒把她给伤了。 终于把这口气倒过来了,姚婴抬起一只手摇了摇,“不关你的事,我之前撞树上了。”说完这话,又感觉自己很蠢。 齐雍微微眯起眼睛,他想起来了,他看到了。只是看到她飞出去了,但不知道她会撞到树上。 若是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撞到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算把树撞断了,也伤不着。 她就不一样了,也没武功护身,撞那一下肯定不轻。 “哪儿疼?”他问,搁置在她后颈的手沿着她后背往下滑,轻轻地按压试探。 “哪儿都疼。”马车颠簸,震得她胸腹内部无一不疼。 齐雍放手,眼下在行路,无法改变这颠簸的现状。 他想了想,直接动手将她上半身揽到自己身前,让她靠着。 “忍一忍,马上进关了。”他说道,两手分别托着她的腰和肩颈。 果然没过片刻,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而且,隐隐的听到这上头好像有号角声,呜呜呜的,又像是从天上传下来的。 车马速度放慢,这里面也不再颠簸了,姚婴亦是长长的舒口气,舒服些了。 齐雍一条腿支撑着她,低下头,看她闭着眼睛深呼吸,他也不由的微微蹙眉,“还很疼么?” “好一些了,不颠簸就很好。”姚婴睁开眼睛,现在好多了。 齐雍似乎也松了口气,能听到队伍进关的声音,还是出去时的那条路,所以速度也很慢。 而且,进了关,就不用再加速的跑了。 队伍缓慢,似乎是因为进了这蜿蜒又狭窄的道路,那呜呜呜的号角声就更清晰了一些。 估摸着是什么调兵遣将的信号吧,这般急匆匆的跑回来,他们这关口上方哨岗无数,肯定很早之前便看到了。 姚婴觉得好多了,看着齐雍,她无言的眨了眨眼睛,随后他就动作很慢的将她扶了起来。 坐着,缓缓地呼吸,姚婴随后靠在了车壁上,后脑勺也贴着,这会儿舒服多了。 齐雍不眨眼的看着她,一夜之间,他下巴上的胡渣都冒出来了。 漆黑的眼睛深邃如两个漩涡,盯着她瞧,似乎每一寸每一瞬都不想放过。 “你不用盯着我看,我没事儿。就是撞了那么一下,震得我肚子里的零件颤了三颤,它们在抗议呢。”也没睁眼睛,但却能感觉到齐雍在看她。 “你就是一个豆芽菜,撞在树上,有可能会把你身上的骨头都撞碎。”她和他可不一样。 “那倒是。而且,我现在就觉得,我后背疼的更厉害一些。”具体也说不上是哪儿,以至于她靠在这儿不太敢动弹。 “我看看。”齐雍也面色一凛,当即扯开她的披风就要查看。 “不急不急,回去了再看也不迟。”姚婴立即把自己的披风扯回来重新包裹住自己。 “本公子又不能吃了你。”这会儿也不是她耍小心思的时候。 “我不是那个意思,等回去的吧。队伍是不是要出去了?”摇头拒绝,姚婴扯紧了披风把自己包裹在其中。 果然,队伍已经从那险峻的路中走出来了,而且这外面还多了很多人,一大队兵马在此处,当先一人披着厚重的大氅,里面的铠甲也泛着冷光。 略有些严肃冷硬的脸庞,坚毅的双眼透露出他是个十分耿直的人。 看着从关口出来的队伍,他的下颌也紧了紧,虽是有了些年纪,可那种久居沙场的气息却是掩盖不得,正是高威。 队伍缓缓地停了下来,马车里,齐雍盯着姚婴看,似乎也根本没太注意。 “公子,高将军求见。”车窗处,从外面传来护卫的声音。 高威?姚婴眉眼一动,随后看向齐雍。 依旧面如冷霜,“等着。”他交代了两个字,便起身走了出去。 很明显,他的意思是不让她出去见高威。而高威等在这儿,必然也是为了高季雯吧,也不知齐雍会如何处理。 靠着车壁,闭上眼睛,她一手反过去,略有些费力的在自己的腰背处摸索。 角度不对,她也摸得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确定后背有个地方要比别处更疼一些。 不会真让齐雍这家伙说准了吧,把骨头撞坏了? 等了好久,估计过去了半个时辰,姚婴肚子都开始叫了,那个人才回来。 挺拔的身影不得不俯下的走进来,带着外面的冷风,最后在她身边坐下。 “还疼么?”他问道,一手从她腰侧伸进去,隔着披风轻轻地在她腰背处按压。 “还好,忍得住。”微微斜着眼睛看他,从他脸上也瞧不出什么来。 马车在此时出发,速度并不快,压着冰雪的声音十分清脆,似乎连马儿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他的手一直托着她后背,大概也是担心蓦一下车马不稳,她再撞到。 “高将军找你做什么?”忍不住问,姚婴还是很想知道的。 “自然是为了他女儿。”齐雍淡淡回答,对什么父女之情,他也没有什么感触一样,十分平淡。 “然后呢?”他一句话说完跟没说一样,她当然知道是为了高季雯。 “他想要尸体,安葬在高家的墓地。”齐雍接着说,语气极其冷淡。 “你答应了?”就不能一次说清楚明白的给她听么? “嗯。”只给一个音,他好像更集中于如何托着她更舒坦一些。 “你能不能不要跟挤牙膏似得,我问一句你回一句。一次性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也免得我一直问,你明明也清楚我肯定会追根问底。”斜睨着他那冷淡的样子,忽然之间的,怎么一脸厌世呢? “你是不是不疼了?有心思和力气与本公子斗嘴。”齐雍微微皱眉,他当然是在猜测她到底哪里伤着了。没有外伤,那就是内伤,内伤比外伤更麻烦。 “你没必要一脸的阶级斗争,我就是有点疼而已,但疼又不会死。几年前你救我性命,我疼的死去活来的。有那么一次体验,再疼也就都能坚持下来。”反正,疼在她身上的话,她大部分都能忍下来。 漆黑的眸子有那么一丝丝的松动,齐雍的手在她背上游移了几下,随后他摇头,“其实,本公子记不清楚那时救你的事情了。印象更清晰的是你兄长,他是个好苗子。” 倒是真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姚婴一直以为他是清楚记得的,毕竟他记忆力很惊人的,头脑那么好。 “你这人!我可是一丝不挂的接受你的救治,你居然不记得?”而且,记得的还是姚寅,一个男人。她忽然之间好怀疑他那时脑子里什么构造,好神奇。 “那也必然是你没什么可看的,否则本公子不可能不记得。”他还击的很快,并且很有道理的样子。 姚婴哑然,“是啊,你那时叫我‘白鱼’,可能也真的没什么可看的。” 齐雍的视线顺着她的脸往下看,被披风裹着,也看不见什么,“那时一年之中,本公子得亲自上手救人百次,怎么可能记得每一个。”若说对她的印象,其实是有的,只是不怎么样而已。 姚婴无话可说,原来那时长碧楼那般无人可用,有事情还得他亲自上手。 不过也是,长碧楼培养一个人需要很久,但失去一个人,却可能只是一眨眼间。敌人很狡猾,敌人很凶恶,也难怪后来就开始在大越各个官员贵族中挑选合适的子弟,否则这楼中的人真不够用了。 马车的速度一直很平缓,看来是齐雍有过交代,否则这段路程不可能用这个速度行路。 姚婴的脑袋贴着车壁,后背则是齐雍的手在托着。 和他说了一阵儿,这后背的疼痛倒是缓解了许多,也或许是有他在托着的原因。 他能把高季雯的尸体给了高威,也的确是出乎意料。不过,他可不是吃亏的主儿,也不知和高威谈了什么条件,明明谈了那么久。 还是很想询问一下,但他一副厌世脸,她也决定不追根究底了。他即便是提了很过分的条件,也不出意料。但高威那么耿直的人能答应,也是不容易,也不知如今他会不会后悔当初一定要把高季雯送到长碧楼里去。 212、不记得(二更) 队伍上了官道,但速度仍旧不快,很明显,的确是因为齐雍有命令在先,所以这队伍一直匀速前行。 姚婴后脑勺贴着车壁,腰背被齐雍的手托着,隔绝了与车壁碰触,希望这样能暂时的给她一些支撑,不再那么疼痛。 虽是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睛里也挂着一些冷霜,但好歹举动是轻柔的,证明这人也心细如发。 闭着眼睛,姚婴也是尽量的让自己不要晃动,因为动起来时,真的牵扯的后背某一处在疼。 这一次,似乎只有一些护卫受了些轻伤。谁又能想到,她居然也和护卫一样挂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上阵杀敌了呢。 队伍回雁城,依照这样的速度,会走上很久。毕竟前往边关时,一路疾跑,也花费了很长时间。 姚婴恍若雕塑一样,尽量一动不动,闭着眼睛,此时不管身边的人是不是在关照她,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理会了。 也不知在这路上晃悠了多久,终于在混沌之中听到了外面有说话声,进城了。 睁开眼睛,姚婴清浅的呼吸着,不敢太用力,否则这胸腹内部都在反抗。 “还疼么?”她睁开眼睛,旁边的人就开口问道。 “还好。你撑了我一路了,不用再撑着我了,没事儿。”姚婴缓缓的反手抓住他的手臂,然后把他的手拽出来。 他顺势的抓住她的手,手指移动,与她五指相扣,握紧。 “这种时候,你也可以鬼哭狼嚎的痛叫,兴许能得本公子加倍的疼惜。”她和这世上的人都是相反的,简直是难以琢磨透她的想法。 嘴角动了动,姚婴只觉得他更好笑一些,“又没疼到那种受不了的程度,我为什么要鬼哭狼嚎?还是说,你想听我嗷嗷的叫唤?恶趣味。” 看她说话的那个神态,倨傲又带着一些蛮不讲理,瞧着倒是应当没什么问题。估计也不是特别疼,否则哪有力气瞪眼睛。 “随你吧。不过,之后就算你疼了,鬼哭狼嚎,本公子也不会理会。”就让她独自坚强吧。 暗暗的哼了一声,姚婴也不再说话,她的手指被他捏的发疼,这家伙是私心报复。 队伍在城中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之前停留的客栈前。 马车停下,齐雍便转眼看向了她,虽说刚刚‘私心报复’来着,但这会儿倒是也忘记那茬儿了。 “抱你?”他问,真心实意。 “不用,自己走。”摇头,她随后松开他的手站起身,牵扯的后背仍旧疼,但可以忍。 走出马车,冷空气进入胸肺间,她缓慢的呼吸,一边踩着马凳走下去。 齐雍就跟在她身后,挺拔的身影一时之间恍若一道墙,就守卫矗立在她身边。 前后众人也纷纷下马,这一次,很幸运的尽数归来,没有损失一个人。 有人在前面给姚婴开门,她挪腾着走进客栈,热气扑面而来,终于是回来了。 客栈里仍旧还是那个柜台先生和小厮,她一步步的往房间走,那个人就跟在她身后,她很清楚的能感觉到。 抵达房门前,身后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把房门推开,她无声的笑,服务周到,给五星好评。 进入房间,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一步步走到床边,转身坐下。 一系列行动,她的速度都不快,慢慢悠悠,可见她是真的不舒服。 齐雍盯着她坐下,他也隐隐的放松了些,“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我过来给你查看到底伤了哪儿。” “不找大夫么?这里,应该有大夫的吧。”这样一次行动,怎么也得调派个大夫过来。 “本公子就是大夫。”一般的病情伤情,于他来说无不是小菜一碟。 “我知道你有这个技能,不过,我觉得还是找个专业的大夫来比较好。”他那属于二把刀,她并不是很信任。 扬眉,齐雍明显不太乐意,“就算找来这城里最好的大夫,也必然及不上本公子。就他们在这城里坐诊,一年到头,也碰不上几个你这样的病患。”他们平日里看的无不是小病小痛,真刀真枪的病患,他们见过的必然不多。 见他执意,她还真是没办法,他说自己是大夫,医术还比别人强。自信到有点儿自大,她连质疑打击一下都不行。 认命的点了点头,好吧,她就只能让他这二把刀给她看病了。 最后用眼神儿警告她老老实实的等着,他随后就转身快步离开了。走路带风,煞气逼人。 缓慢的往后挪,床里面藏着的火炕还是那么热,姚婴有那么几分费劲儿的把靴子脱掉,整个人挪到床上去。 翻转过身体,趴下,她就像一条鱼,离开了水,她只能趴在这儿打挺,动弹不得。 火炕的热度很高,她趴在这儿烘烤着,胸腹内里倒是好多了,就是后背真的疼。 撞到了大树上,她也真是伤的有点儿冤枉,若是换了齐雍,即便是把大树给撞断了,他估计也不会伤到分毫。 落到她身上,大树没丝毫损伤,她反倒如此狼狈,到哪儿去说理? 饿的饥肠辘辘,她闭上眼睛,无念无想。赤蛇也不知什么时候从荷包里爬了出来,在这热炕上转悠了几圈,然后就爬到了被子上待着。 居于高处,它好像在盯着姚婴看,也不知是不是在看她的笑话。 天色逐渐的暗下来,这房间里的光线就更暗了,姚婴昏昏沉沉,趴在那儿觉得自己正面要被烙熟了。 终于,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她也看不见。只是下一刻,这房间亮了,进来的人点燃了烛火。 姚婴趴在那儿,只是下一刻,她就闻到了饭菜的味儿。 “饭来了。”她开口,然后坚强的把一直朝着床里侧的脑袋转了过来。 桌子那儿,齐雍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他一只手托着,十分轻松。另一手则拎着一个包裹,不管是托盘还是包裹在他手里都轻飘飘的,简直无物。 放好了托盘,他转身走过来,面上无表情。姚婴觉得他这样儿不像治病救人的大夫,倒像是法医,过了他手里的都是尸体。 走到床边,他旋身坐下,包裹放置一旁,单手扯开,里面瓶瓶罐罐还有成卷的纱布。 一看这架势,姚婴就不免皱起眉头,“还没确定我怎么样呢,你就要把这些药用在我身上?” “别动。”齐雍懒得搭理她,嗤了一声,随后便动手扯她的衣服。 想阻止,她又不知说什么,受伤的的确是后背,他不解开衣服,也看不见哪儿伤了啊。 她索性闭上眼睛闭紧嘴巴,不理会,任凭他怎样。 齐雍这医术其实也不算二把刀,因为最后他找到了她到底伤在了何处。就是后背某一处,经过齐雍的鉴定,他认为可能是骨头有些裂纹。 但好在没有折断或是碎裂多段,否则,她早就疼晕过去了。 他带来了一堆的药,外用涂抹,渗透情况如何不知,但他给她涂抹上之后,还真的是清凉舒服多了。 只不过,她的模样就惨了些,剥的所剩无几,这回真像一条白鱼了。 饭菜的香味儿一直在勾引,姚婴的肚子叫的惨绝人寰。挣扎着爬起来,将衣服随意的拢好,那边齐雍也还算有良心的把放在桌子上的托盘直接送了过来。 满托盘都是肉,姚婴苍白着脸一边弯起眉眼,“的确缺肉。” “吃吧。”漆黑的眼睛深沉无际,把托盘放好,他将筷子递给她,低声道。 “别那样盯着我看,我要吃饭了,你总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的连饭都不让我吃好吧。”他那眼神儿,让她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压力太大了。 “吃吧。多吃点儿,多长一些肉。”他似乎话里有话。姚婴斜睨他一眼,不搭话。 她那时在长碧楼养着,跟猪一样每天吃吃吃,的确是长肉了。 但是后来,出了长碧楼一折腾,那些肉立马就没了。 这也怨不得她,就这样的体质。再说,这身体的小矮个儿,若是真圆敦敦的,那得寒碜成什么样儿。 大多都是肉,她也能都吃得下去,吃相不敢恭维,倒是旁边盯着她看的齐雍很满意。 她若是吃不下去,他就真该担心了。 抬手,忍不住在她头上摸了摸,将她的长发拢到后面去。 姚婴低着头吃,也不说话,他的手有些像恶意骚扰,不过她可以忽视,毕竟也没时间理会他。 烛火幽幽,姚婴默默无言的进食,她几乎将所有的饭菜一扫而空,这才觉得饱了。 她这食量和她的身形是极大的反差,齐雍都不由得往她的肚子上看,很想瞧瞧她的肚子会不会撑得炸开。 “饱了。”放下筷子,她抬头看向他,说道。 齐雍几不可微的点头,单手将托盘拿走,送回桌子上。又倒了一杯水过来,步履沉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走T台呢。 把水杯递给她,他似笑非笑的,一直看着她喝光,他也不由得扬眉,“若百姓养的猪羊都如你这般食量,届时贩卖,必然盆满钵满。” “嫌我吃得多,那我吐出来?”刚刚也不知谁说让她多长些肉,善变的男人。 “本公子在夸你呢,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躺下吧,休息。外面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在这儿看着你。”话落,他转身把杯子送回桌边,又一步步的走回来。 直接在床边坐下,他还真打算来一场‘持久战’了。 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这里面根本就没穿好,乱七八糟的,她坐这儿都不自在。 可是再看他,一直在盯着她,有他在这儿,她非得噩梦不可。 “出去。你若不走,我也不休息了。”不行,不能让他留在这儿,同处一室,太危险了。她这身体不利索,她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魔爪。 见她坚决,齐雍和她对视了半晌,见她不松动,他最后也只得起身。 “就在隔壁,有事的话大声喊叫。”最后叮嘱一句,在她的盯视下,齐雍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她总算是松了口气,缓缓地倚靠在被子上,顺手把碍事的赤蛇扔到一边,吃饱喝足,后背的疼痛已不足为虑。 伸手进衣襟里,将早已掉落的胸衣抽出来,这玩意儿穿了跟没穿也没啥区别,没有起到一丁点护主的作用,人家只是手指一勾,它就脱落了。 这一夜,雁城落雪了,虽不是鹅毛大雪,但落下的这一层,也足以让整个雁城披上了银装。所有的房顶都变成了白色的,伴随着炊烟袅袅,倒像是一幅画卷。 姚婴整晚保持着侧身睡眠,涂在这后背的药也很争气,她睡梦中并没有疼痛。 直至醒来睁开眼睛,赤蛇小小的身影在她的脸旁边爬来爬去,她也不由得弯起眉眼,好好地睡一觉真不容易。 这一次也不知在这雁城会停留多久,反正这回出关也不算胜利,毕竟最后因为那些‘小孩儿’仓皇逃跑,挺狼狈的。 和赤蛇眼睛对眼睛的互相盯着,它似乎也觉得她状态不是特别好,所以小脑袋偶尔的歪一歪,倒是异常的可爱。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打开,姚婴迅速的转眼看过去,那个不敲门自入的人正是齐雍。 他看起来早就醒了,换了一身月白的华袍,下巴上的胡渣也都刮得干干净净。墨发束起,同色发冠,垂坠下去的璎珞夹杂在发丝当中,帅的很依旧。 进来,就看到床上的那个人睁着眼睛,齐雍也几分意外,“这么早就醒了。” “你进来之前能不能先敲门?”她也得享有隐私权吧。拽着被子,往身上盖了盖。 “这一整晚,本公子过来了数次。若每次都敲门,那你也不用睡觉了。”走到床边,他旋身坐下,微微倾身,一手顺着她后颈处的被子滑进去,隔着中衣准确的找到了伤处。 按压,姚婴也不由得皱眉,他这个力气,她还真有点儿疼。 只不过,他居然一个晚上过来好几次?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她胸衣都没穿,中衣厚度一般,也不知他有没有对她做奇怪的事情。 ------题外话------ 群: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 213、决定(一更) 也或许是昨晚的药真的很有效,虽说也疼,但疼的没那么厉害了。 齐雍隔着中衣按压了几次,她的后背没有肿,很好。 “好多了么?”倾身,他就悬在她上方,盯着她看,漆黑的眼睛倒映着她略苍白的脸和散乱的拖把头。 “嗯。”移开眼睛,不和他对视。 “再涂药。”他说,之后把昨晚放到这床尾的药拿了出来。 “等等。我自己就够得着,所以我自己来。因为我很久没沐浴洗澡了,你昨晚应当就搓出泥来了。避免玷污了公子的手,我自己就行。”她伸手把那瓶药夺了过去,自己来。 齐雍就保持着那个俯身欺近的姿势盯了她一会儿,之后倒也神奇的没反对。 坐直身体,他微微颌首,“你自己涂药,本公子去给你取饭。待你膘肥体壮,也能卖个好价钱。”说着,他眉眼间浮上一丝戏耍的笑意,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姚婴忍不住撇嘴,亏他说得出来,还偏偏赶在她吃饭前说。待她吃饱喝足了再说这话,她也没什么压力。这会儿反倒有一股吃软饭的感觉,张嘴下咽都得看人脸色。 自己给自己涂药,稍稍有那么点儿费劲儿,但好歹是涂上了。 下床,身上就一层中衣,人在衣中晃,这会儿才看得出她这纤细的身体也算凹凸有致。 把房门从里面插上,她这才放心的去换衣服。那个人进屋子不敲门,坏毛病。 重新穿好,包裹严实,虽说她不是古人,也没有那些根深蒂固的想法。只不过,面对齐雍,她还真无法做到坦然。 他可能有毒,暂时来说,还是得离得远一些才行。 一切都整理好,她这才转身重新回到门口,隔着房门,依稀的好像瞧见外面有个人影。 动手打开房门,果然瞧见有个人在门口站着,单手托着托盘,看样子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 上下的看了看他,姚婴立即怀疑是不是这客栈的房门纱窗是透明的,他被隔在门外,但仍旧是透过窗纱看见了里面的一切。 立即扭头去看纱窗,想求证一下是不是透明的。但,窗纱质量有保证,还真不透。 “本公子可以进去了么?”她开了门就一副盯贼的样子,齐雍不是很高兴。 “嗯,进来吧。”缓慢的避让开,齐雍也托着托盘走了进来。 关上房门,她转身的挪腾到桌边,齐雍一样一样的将托盘上的饭菜摆放好,服务极为周到。 在对面坐下,视线追随着他的手,这双手,能杀人,能涂药,还能摆桌,也是全能了。 “吃吧。”反手把筷子递给她,齐雍在对面坐下。 接过,姚婴过多的在他脸上关注了一下,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真是够扎眼迷人的。 “不饿么?”一直盯着他看,他也几不可微的扬眉。在这种视线当中,他第一时间不会想到可能是自己的脸脏了所以才引她围观,而是格外自信必然是因为风度斐然,她这是不由自主的入迷。 垂下眼睛,姚婴动筷吃饭,不再看他。他则就那么双臂环胸的‘欣赏’她用饭,漆黑的眼睛像两个漩涡,非要把她吸进去不可。 “咱们什么时候走?我记得,好像过几天就是新年了。”倒是这雁城好像也没什么过新年的气氛,平静的很。 “你能受得住长途跋涉么?你恢复好了,再走不迟。最多,在这雁城过年。”也无所谓。 “我没事,只要不疯狂赶路,我就没事。”这雁城也不落鹅毛大雪,再说,也不如长碧楼自在。 “按照这时日计算,赶在新年时,只能抵达皇都。”回长碧楼,是来不及了。 “皇都?也好,我倒是想回家了。”想起姚寅,他可能随时都来找她。若是回了长碧楼,他也进不去,在皇都,可以。 “好。本公子也可暂且委屈一下,光顾你的茅庐。”他微微颌首,算是同意了。 姚婴拒绝的动作一顿,听听他说的是人话么?皇都那地儿寸土寸金,她家所在的地方也是很不错的民区,又不是破街,地皮很值钱的。 居然被他说成了茅庐,欠收拾。 “我的茅庐只能装下我这种平民百姓,公子还是移居别处吧,毕竟如此尊贵。住进了我的茅庐,岂不是失了身份。”她也没想邀请他去住好不好。 “怎么,本公子能在山野之中夜宿,冰雪之中入眠,还住不得你的小茅庐了?”齐雍微微蹙眉,不是很喜欢她所说的话。 低着头,姚婴扯了扯唇角,他真是绝了! “能住,小女子恭迎齐三公子莅临。”叹口气,现在连拒绝都说不得了。 齐雍看起来满意了些,漆黑的眸子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大概是因为姚婴不想待在这儿,所以,齐雍也下令整顿队伍,出发离开雁城。 随行离开的护卫立即行动,没用上半个时辰,队伍就整顿好了。 姚婴也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之后便上了马车,启程。 这次离开雁城,也只不过护卫十余人而已,其他人是常年驻扎在雁城的。 此次跟随着齐雍和姚婴出任务,没有一人伤亡,似乎也创造了记录。 离开时,那些人都出来相送,对姚婴也极是客气。 雁城的新年很平淡,但出了雁城,南下在路过别的城池时,却是感受到了新年的气氛。 这大越各个郡的风俗都不太一样,但热闹好像都是相似的。这一路只是在这些城池里换装备,没有长时间的停留。但姚婴也算见识到了各个郡的不同风俗,虽是落后的古代,但某些东西是相通的。 诚如之前齐雍所计算的,在抵达皇都的时候,正好是新年。 清晨时进城,城门刚刚打开,队伍抵达城门,巍峨沉肃,天子脚下,自是不一样。 城门口的守兵见了护卫的腰牌,便痛快的给放行了。 队伍进城,街上无人,压着地上的青石砖发出沉沉的声响。 连夜赶路,人还好,但马儿略显疲惫。 马车里,门窗皆紧闭,光线更是昏暗。 姚婴被包裹在披风之中,连脑袋都没露出来,她更像一个蚕茧,只不过这个蚕茧是红色的。 她脑袋枕在齐雍的腿上,而他则紧靠着主座的边缘坐着,主座其余的地盘都让给了她,她是整个人躺在横榻上的。所幸是个子不高,微微弯曲着腿,这横榻容得下她。 齐雍则就要委屈了一些,被挤在边角,还要充当枕头。 他也闭着眼睛,一手扣在姚婴的后颈下,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两个人倒是一直都保持着没有掉下来。 马车在转弯,齐雍的手也往回收,姚婴的身体晃了晃,又重新的稳了。 队伍在长街上前行,不知过去多久,缓缓的停了下来。 齐雍也在同时睁开了眼睛,缓缓垂眸,看向躺在他腿上睡得昏天黑地的人,他抬起另外一只手在车壁上轻轻地敲了敲。 下一刻,护卫压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齐雍淡淡的嘱咐了两句,片刻后,马车再次启程了。 皇都的天色还是昏暗的,只有这一辆马车在街巷中前行,车辕上坐着两个护卫。 皇都的街巷是最多的,弯弯绕绕,像是盘根错节的老树根。 转悠了很久很久,才在一个普通的民居前停下,护卫在外面将马车的门打开。 皇都的冬天虽然温度也下降了,但并不是很冷,进来的空气微凉。 下一刻,齐雍揽着那红色的蚕茧从马车里出来,此时护卫已经将那宅子外的锁头给扯开了。 揽着她进了院子,齐雍的视线在院子里环视一圈儿,原地地上铺着几件扭曲的布衣,墙角下有一些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着。 他能很轻易的感觉到,只不过,蠢蠢欲动也是一刻,之后就消停了,必然是认出了姚婴的气息。 进了屋子,许久没人住,这屋子里亦是清冷的很。 桌子上有灰尘,齐雍看了看,揽着怀里的蚕茧进了那个较大一些的房间。 进来之后,看到陈设,便也确定了这是姚婴的房间。 姚寅倒也真的是个不错的兄长,这家里虽是不大,但也把最好的都给了姚婴。 床上的被子都折叠起来用床单罩上了,他一手挟着那个睡得天昏地暗的人,一手把床单扯下去,又把被褥铺上,这才将她放下。 这期间,她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兜帽把脸遮的严严实实,软软的身体好像可以随意折叠起来一样。 俯身,把罩在她脸上的兜帽拿下去,她的脸露出来,白白的,乖乖的。 看她这样子,齐雍不免心生喜欢,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儿,之后把被子盖在她身上。 外面,两个护卫在生火烧炭,找出了暖炉来,很快就在院子里见了火星。 不过片刻,护卫将暖炉送进房间,距离床不远,热气很快的就散发出来,驱赶了这屋子里的冷空气。 而床上,姚婴对此是全然不知,没有做梦,深度睡眠。 新年的皇都是热闹的,太阳出来,不管是主街还是民居附近,都吵闹了起来。 皇都较为流行在新年时燃放烟花,寻常普通百姓也会在新年时买一些便宜的烟花燃放。 这种事情,小孩子最喜欢做,大概真是过年高兴,他们在一大早的就开始吵吵闹闹。 沉睡的姚婴也终于被吵醒,她也是第一次生出一股要和那群小不点儿单挑的想法。 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熟悉的房间,很久没回来了,如今看着,倒是有些许的陌生。 睡了一觉,居然都到这儿了,她这睡眠质量,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身上盖着被子,她挣扎着坐起身,感觉到热气在往脸上扑,就在床下摆着散热气的暖炉。 不见齐雍的影子,但能听得到院子里有人在做事的动静。 还有后面那条街巷里,一群小不点儿嘎嘎的叫唤声,也不知在玩儿什么,乐成这样。 深吸口气,她眯起眼睛,脸上隐隐的生出一股戾气来。 “醒了?”房间门口,齐雍出现,一眼便看到她坐在那儿生气的样子。 走近,他一边弯起嘴角上下打量她,“做恶梦了?” 抬眼看他,她哼了一声,“听见那群小孩儿嗷嗷叫了么?我要和他们决斗。”扰人清梦,谁家的孩子不管管好。 齐雍笑了一声,之后便点头,“去吧,打不过我帮你。”居然要和小孩子决斗,这世上估计也只有她说出这种话来不招人讨厌了。 叹口气,她重新躺下,“虽然这被子有一股潮湿的气味儿,但也挺好的。” “你这茅庐还算不错,藏在民居之间,也不怎么起眼。”她这小床看起来也很好,不过齐雍始终站在那儿,倒是没坐下。 “那也免不了有宵小盯上,进来时,院子里是不是又死了几个人?”这种事免不了,这皇都有形形色色的人。一些赌徒,酒鬼之类的也不会赚钱,就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大户人家不敢去,护院特别多,就专门盯着这普通百姓的家。 “嗯。”刚刚护卫收拾了一下,起码得有三个人死在那院子里。 “到我这儿来偷东西,实在是想不开。不过,齐三公子你确定要住在这儿?”这么小,又很寒酸,他在这儿,还真是委屈他了。 俯身,齐雍欺近躺在那儿的小人儿,双手分别撑在她脖子两侧,在距离她的脸只有分毫时停了下来。 “你这般执意相邀,本公子若拂了你的面子,岂不是伤了你的心。”他低声的说着,一如既往的十分自大。 姚婴无言以对,她什么时候邀请他了?她怎么不记得了。 “不过,皇都也有很多事,本公子要去处理。会尽快回来,也免得让你独自等待,垂泪天明。”话落,他猛地侧颈歪头在她嘴角用力的啄了一下。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就退开,转身离开了。 独自等待?垂泪天明?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 214、决定(二更) 齐雍不知去做什么了,反正他就离开了,倒是护卫都留在了这里。 而且,没过多久,又有护卫过来,还送来了很多的东西。 吃的,用的,在皇都过新年时,需要的物品都被送了过来。 这原本略显荒凉的小院儿,很快就丰富了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很久没人住的样子。 那两个护卫也将这房间里里外外都一通收拾,干干净净,大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姚婴里里外外的走了几遍,同时也确认了这段时间,姚寅并没有回来过。 他没回来过也好,免得被齐雍看出端倪来,他的眼睛可不是摆设。瞧着好像能骗他,但实际上,无法心存侥幸。 护卫简单的给姚婴弄了一些早饭,她坐在客厅当中用饭,一边看着他们在院子里忙碌。这种生活是真的挺不错,悠闲自在,有人做事,她就负责享受。 那时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几年,觉得极其轻松自在。但一切都得自己动手,如今看看,还是有人伺候的好。 这就叫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本以为今日这新年,由护卫运送来与新年的相关之物便可以了,倒是没想到,一直到晌午,仍旧有人过来。 她这小小的藏身之地,如今反倒是所有人皆知,这里也就不算什么秘密之地了。 按理说,大隐隐于市,不过只要有齐雍在,想隐也隐不成。 就不想让他跟来,他却偏偏要来她这‘茅庐’里待着。 这一次,护卫送来的却不是什么吃的用的,而是一个琴盒。 琴盒看起来很是厚重古朴,红棕色的,也不知是用什么木料制作雕琢的。 护卫摆放在了桌子上,显然是要等齐雍回来过目。姚婴坐在旁边,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后抬手覆在了琴盒上。 摸着也没什么特别的,这就是一个琴盒而已。 看着形状,里面应当是一把古琴。 古琴?不由想到在留荷坞时,齐雍从芸梦夫人那儿找到了一把古琴,那是一把有问题的琴,到了庆江,就不知被他给送到哪儿去了。 动手,姚婴直接把琴盒的盖子打开,里面装着的,还真是那把琴。 而且,琴弦一根没少。看向那根之前齐雍断定有问题的琴弦,它还是完好的。 以一根手指搭上去,这么仔细一看,好像这根琴弦和之前不太一样。再看看其他几根弦,这般一对比,这根琴弦应该是换过了。 只不过,即便换了,这根琴弦怕是也是难寻,否则也不会与这把古琴这么般配。 那之前那根琴弦呢? 那根琴弦有问题,还真是有问题,但具体有什么秘密,还得等齐雍回来了才能知道。 看着这把琴,她就不由想到之前齐雍抚琴的样子,仙人一般。 这东西肯定不好学,他又说自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按照他的性格,虽说自大,但他的自大都是有自信的。 如若他不会,他是不会夸大其口的。 用手指在琴弦上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贯耳悠长。 真是好听,只不过她不会,这般摆在眼前,她就像对牛弹琴的那头牛,无知又可怜。 扣上盖子,还是等齐雍回来再检查吧。 过了晌午,这皇都就热闹了,即便是这普通的民居,都听得到每家每户过于热闹的声响。 在新年这天,都会祭祖,在家中摆供桌之类的。这些事情姚婴不会,所以这家中也从未摆过灵牌。 倒是在姚寅住的那间屋子里有已逝的父母两位的牌位,似乎他在家的时候,会祭拜什么的。 靠在椅子上,看着护卫来来回回的忙碌,看来今晚的菜色要很丰盛。 以前自己在这儿住,新年时也没什么准备,就和平时一样。 普通人家,倒是会买一些上好的羊肉,毕竟平时也只吃得起便宜的鸡鸭猪之类的。 羊肉鹿肉等等,在这个时代属于上等肉品。 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听着护卫们忙碌的声音,她只等享受了。 很快的,傍晚来临,这院子里挂起了灯笼,这般对比起来,这一片民居,只有这个院子里是最亮的。 房间里亦是陆续的燃起了琉灯,照亮了各个屋子,靠在椅子上的姚婴睁开眼睛,之后便笑了。 她自己在这儿的时候,从来都没这么亮过。即便夜晚,也有一抹光亮就行。 齐雍出去了一天,也不知去了哪儿。她起身,走出客厅,院子里挂着的灯笼亮的很,不管是门口还是厨房,都亮堂堂的。 厨房有人在忙碌,能听得到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她缓步的移过去往小厨房里看,却是不知这厨房里不知何时来了个厨子。 真行,把厨子都弄到这儿来了,她一点都不知道。 转身离开,她就不打扰了,坐着等夜晚吃就行了。 这周围有人家在燃放烟花,皇都也只有新年这几天内不禁止平民百姓放烟花,过了这段时日,便会禁止。若是谁家私下燃放,是会被定罪的。 能听到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看起来,这新年了,都挺开心的。 还以为齐雍会坚持到半夜守岁的时辰才回来,但没想到比她预想的回来要快一些。 他从那不算太宽的大门走进来,手中还拎着一个超大的木箱。 或许是他看起来太高了,那木箱在他手里就跟一个食盒没什么两样,在他手里极其的轻松。他一袭华袍,也不知在哪儿换了衣服,随着走进客厅,姚婴也瞧出来了,这厮是在外沐浴洗澡了。 也不知去了哪儿,居然还能沐浴更衣。 再看他此时身上的衣服,料子不同,看起来要更贵的感觉,脚上踏着同色的锦靴,边沿金线刺绣镶边,灯火下泛光。 这一身行头,扒下来拿去卖,都得卖不少钱。 他进来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那个琴盒,单手将琴盒拿起来,之后把他拎进来的木箱放在了上面。 那木箱真的很大,这般一放在桌子上,直接将桌面盖住了。 而且,这般近了看,才发现这好像也不是什么普通寻常的木箱,外层几面浮雕,而且还上着锁。 锁头精细,三面锁孔,想打开还得费点儿力气。 姚婴把古琴放置在了别处,这才又走回来,看着靠在椅子里的那小人儿。她小小的一只,椅子却很宽大,以至于她用那肆无忌惮的姿势靠在里面的样子就特别可笑。椅背没有弧度,后脑勺贴着,就把下巴上的肉都挤了出来。 齐雍真是觉得这个小人儿特别有意思,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多么的有趣。 看着他走过来,姚婴也是一动不动,只是眼珠子在跟着他转而已。 直至他到了近前,瞧着他把旁边的椅子拖过来,在自己对面坐下,她的眼珠子也停止了转动。 齐雍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倒映着这屋子里的灯火,亮晶晶的。 “是不是等了太久,已经心焦乏力了?就不好奇本公子拿回来了什么。”她是真沉得住气,看她那样子,明显他不说话,她就能一直闭嘴不言。 她是个有意思的小人儿,但也是个奇怪的小人儿,无数次觉得好像弄清楚了她的脑子,明白她如何思考,但总会在下一刻就反着来,措手不及。 “是什么?”他既然这么说了,她就给个面子问问呗。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好奇。因为她觉得,单看那木箱就不是寻常之物,更像是宫中之物。 如果真是宫中之物,那么,他这一天可能是进宫了。那这一身行头就有解释了,只有宫中才有这样的衣物。 “在这之前,你应该先看看这个。”齐雍想了想,随后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来。 他递过来,姚婴也伸手接了,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纸质很厚,且上面写满了字。 举到眼前,她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微微皱眉,“这上面写得是可拒痋之物,天然生成的效力不大,必须得加工才行。倒是这后头,前言不搭后语,我想知道,什么叫‘玉晶人’?”她从来没听说过。 而且后面这几句显然就是不通,像是有些人说话说了一半。 “玉晶人是什么,本公子也不曾听说过。但是,这些字都是从那把古琴上有问题的那根琴弦中拓出来的。最初是巫人的文字,花费了这么久,才译出这么许多来。”齐雍给予解答,这张纸上的字到底是从何而来。 闻言,姚婴倒是真的诧异了,扭头看了一眼被放到一边的古琴,没想到那根有问题的琴弦,居然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所以呢?公子有什么见解。”坐直身体,姚婴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里。 “看看这些吧。”说着,齐雍站起身,拿出一把造型略奇特的钥匙来,将那把锁头打开了。 之后,木箱子的盖子打开,姚婴也跟着起身往里面看。这里面,陈列着刚刚信纸上所描述的那些东西。 拒痋之物,天然生成,虽效力不强,但加工一下的话,还是很有效的。 这些东西,姚婴不是特别的了解,毕竟在那个世界,有很多都灭绝了,她只听说过,但没见过实物。 “你从哪儿弄来的?”他可真厉害,什么都能找出来。 “皇宫大内,想要什么都能找到。”齐雍从箱子里拿出一小捆用绵阳草捆绑的干黄色植物,直接拿到了姚婴面前,差点怼到她脸上。 她微微向后闪躲了下,之后斜眼看向他,“做什么?” “怕不怕?”他问,很认真的样子。 姚婴扯了扯唇角,看向他手里的东西,又看向他的脸,“我想,除了你在我面前把衣服扒光,然后露出一副女人的身体,我可能会怕之外。其他的,也没什么值得我怕的。”居然问她怕不怕,她为什么要怕一把枯草? 齐雍略无言,随后把那把枯草放回去,又拿起一块直掉渣的白石头,如旧的怼到她面前,“这个怕不怕?” 深吸口气,姚婴伸手把那石头接过来,托在手里,一边盯着他看,“你是不是觉得,孟梓易和他母亲把那些信息藏起来,是因为这些玩意儿是专门对付我的,所以我会害怕?这么说吧,可能鬼婆鬼母那一派的人会惧怕,但我不怕。上一次在孟梓易那儿喝了两口茶,那些茶里肯定添加了其他的东西,否则就只是这些东西,我能尝出来的。”她都没尝出来,必然是她没见过的。 齐雍看起来,很明显放松了许多,将她手里的石头拿过去,因为它掉渣儿,掉了姚婴满手心都是。 他顺势拍了拍她的手,将那些碎渣拍掉,“不怕就好。” 今日知道那些东西专克鬼母,他便开始心焦。在留荷坞孟梓易那儿,姚婴吃过一次亏,可见她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若是这些东西,真能要了她的性命,他必然得想法子把世上现存的都找出来,然后集中销毁。 歪头看着他,姚婴忍不住笑,“所以,你去了皇宫,就是为了翻找这些东西?好吧,多谢齐三公子了。”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是去做这事儿了。 “还有这个。”说着,齐雍忽然又拿出一个东西来,他的手跟变魔术也没什么区别。 看向他的手,他捏着的是一块玉佩,水滴形状,乳白的颜色,但在这灯火下,这玉佩上好像有水一样,波光粼粼的。 伸手接过,入手清凉细腻,手感真好。而且,已经镶上了精致的锁扣,和编织起来的红绳。和玉佩一比,红绳稍显档次低,不过也可以忽略。 而且,这玉佩上的水淋淋的东西不是后添加上去的,是天然的。即便这般托在手里,距离这么近,还是瞧着像一层水。 “这个我可不怕,而且看起来还挺值钱的。公子这是打算让我长长见识么?”这样的玉,姚婴真的没见过。巫人的龙骨玉牒对于她来说都很神奇了,来到这个世界,她真是成了刘姥姥。 齐雍旋身坐下,漆黑的眸子有那么些许的意味深长,“送你的。” 送她的?姚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玉佩,若说是因为她表现良好,给她奖励,这玉佩好像贵重了些,他什么意思? ------题外话------ 亲爱的们记得查看评论区置顶哦~~ 215、说不出口的话(一更) 捏着那枚玉佩,根据那红绳的长度,这东西应该是挂在脖子上的。 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姚婴随后抬眼看向齐雍,他还在看着她,但从他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睛,姚婴转身又回到椅子上坐下。 把那玉佩举到眼前,迎着光线看,那些水珠一样的物质就更耀眼了。这玉质真是神奇,天地孕育而生,也不知是怎么生出来的。 所以说,老天造物神奇,简直难以用常理来推断。 齐雍看着她,唇稍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她能喜欢,很好。 片刻后,姚婴忽然放下手,看向他,“齐雍,你不会要和我结婚吧?”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闻言,齐雍脸上清浅的笑意明显一僵。看着她那讳莫如深的表情,他漆黑的眸子有片刻的闪烁,之后便笑了。 “你这是做梦都想嫁给本公子?想得美,哪那么容易。鉴于你在塞外表现出色,又负伤,这是给你的奖赏。日后,再为楼中出力。”齐雍淡淡道,那语气嫌弃中有满是不屑。似乎,对姚婴这种对他馋涎欲滴的姿态,他极其不爽。 姚婴扬了扬眉,之后便把那玉佩套过脑袋,挂在了脖子上。塞进衣服里面,接触皮肤时微微凉,不过很快就不凉了。 “那我就收了,这么值钱的东西,挂在身上,还真有一种自己地位都提升了的感觉。”作为奖赏什么的,她很安心。若是别的、、、她有点儿压力,还是不要这样的好,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齐雍似笑非笑,“知道就好。往后好好干,这种奖赏少不了你的。”话落,他起身,便走出去了。 姚婴坐在那儿动也没动,虽不知齐雍心中所想,但刚刚瞧他,好像生气了。 她不是很想去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很费脑子,他太难猜了。 倒是这玉佩不错,这绳子看起来有些廉价,但挂在脖子上是舒服的。纵观她全身上下,除了赤蛇,大概就这玉佩最值钱了。 很快的,厨房就有饭菜送进来了,桌子上的木箱被放到地上,那些东西对她都没什么影响,如此也就被当成一堆垃圾了。 饭菜上桌,姚婴站在旁边围观,真是不寻常,这厨子可以啊,手艺超好。 很快,摆满了一桌子,但碗筷只放了两副,显然是这桌的食客只有她和齐雍两个人。 院子里,其实摆了另外一桌,而且还有很多酒,今日,护卫们也不用紧绷着,可以畅饮了。 饭菜摆放好,那个之前出去的人也回来了。姚婴看了看他,瞧着倒是没什么,也没有不开心或是不爽。 他在对面坐下,姚婴也落座,这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酒壶,还有两个小酒杯。 喝酒?她不行,这身体好像无法分解酒精,喝了酒就上头,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倒是齐雍海量,估计是千杯不醉。 本想等着他动筷呢,没想到这人却先执起了酒壶,另一手直接将两个酒杯都拿了起来,倒酒。 “其中一杯是给我的?”他是不是忘了她不能喝酒,而且之前还警告过她,不许喝酒。 “你不喝?”齐雍抬眼看她,漆黑的眸子颜色淡淡。 “喝也行。就是喝了之后可能会七十二变,希望明日清醒了,公子别责罚我。”喝也可以啊,而且她也闻到了那酒飘出来的香味儿,好闻的很。 齐雍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倒满酒的酒杯递了过来。 他敢递过来,她就敢接。 接到手中,姚婴也没惧色,杯子里的酒十分清冽,而且气味儿好好闻。 这可比之前从护卫那儿拿的烈酒味道好闻多了,闻着像饮料的感觉,让人不由想尝一尝味道。 齐雍看着她,随后便举杯一饮而尽。 姚婴也跟着举杯,抿了一口,顿觉好喝,眼睛都跟着一亮,之后把整个小杯子里的酒都倒进了嘴里。 不辣,反倒甜丝丝,像是用什么水果做出来的酒。 “好喝么?”齐雍问道,一边举起酒壶来。 点头,“好喝。”是真的好喝,果酒的口感。 既然说好喝,齐雍便继续给她倒,他这会儿看起来极其宽容大方,是一个不吝啬的领导人。 姚婴单手托着脸,一手拿着酒杯,她喝,他就给她倒。 这周边的民居热闹的不得了,家中有孩子的都买了烟花,守岁期间,燃放烟花,可能劣质,燃放的效果并不好,但是他们还是很开心。 嘻嘻哈哈的,在这小院儿里都听得到。 院子里,四五个护卫和那今日主厨也在喝酒,一样的菜色,不一样的酒,他们小声的聊天,一边畅饮。 客厅里,饭菜几乎没动,倒是桌边摆了两三个一样的酒壶。 齐雍坐在那儿,看着对面的人,她眼下可是自己在给自己倒酒。 倒了一杯,仰头喝光,再倒一杯,再接着喝光。 十分有酒鬼的架势,但,酒量怕是不行。 姚婴已是醉眼迷离,而且,她现在脑子是罢工的。 齐雍双臂环胸,他稳稳的坐在那儿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深沉无际。他的眼睛里,的确是显露出了几分不愉来,心情也有那么几分不太好。 若是让他说,他自是不会吐露出一个字来。 对面,那个人已经不满足于用杯子喝了,她醉眼迷离的找准了壶嘴,然后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齐雍动了动眉毛,略有些惊吓,倒是没想到这小人儿如此豪迈。 姚婴坐在那儿身体直晃,但却是一边晃一边喝,都没耽误。 很快的,这一壶酒喝光,姚婴醉眼迷离的在那儿打嗝儿,却一手扔了酒壶,就去摸另外一个。 齐雍立即出手截住了她的手,扣住她手腕,他一边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旁边,把她给拎了起来。 身体软软的,姚婴也根本是站不住,随着他的力气起身。大概真是自己无法支撑自己,她就直接趴在了齐雍的身上。 脑袋摇晃,长发也跟着甩来甩去,她的脸怼在齐雍胸前,数次想抬头都没抬起来。 齐雍站在那里,跟一面墙也没什么区别,垂眸看着她,他又有几分后悔,不该让她喝酒的。 就这种酒量,还喝那么多,实在是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量。 再说,他干嘛要和她一般见识? 抬起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脑门儿上,强迫她仰起头来面对自己。只不过,她这仰起来的脸迷迷瞪瞪,眼睛都睁不开,强迫她也是无用。 今日真是最差的决定,和她一般见识,是他脑子不好,实不该如此意气用事。 “走吧,去睡觉。”新年守岁,这么好的日子,她变成了醉鬼,也了无乐趣了。 放开手,齐雍揽住她的肩背,拖着她进了房间。 姚婴却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被他揽着走,她一边手脚乱动,张牙舞爪,嘴里也不知在嘟囔着什么东西。 一直把她拖到了房间里,齐雍反手把房门关上,这房间里放置了暖炉,还是很暖和的。 想把她弄到床上去,她却不知怎的两条腿就往反方向奔,屁股也跟着使劲儿用力,一时间齐雍拖她还挺困难。 停下,他低头看她,她两只手在他胸前胳膊上乱抓,下半身往房门的方向使劲儿,嘴里不知说些什么。醉眼迷离,都是酒气。 “想要什么?还要喝酒的话,不行,可以等明日。待你清醒了,再给你喝。”齐雍轻声说道,他这会儿语气很好,更像是在哄小孩儿。 什么话也不说,姚婴嘴里嘟嘟囔囔,身体往门口的方向奔,软软的身体这会儿却固执的很,齐雍想用蛮力都不成。 “听话。”齐雍深吸口气,随后微微俯身,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抱她还是很容易的,毕竟小小一只没有多少重量,就是她现在张牙舞爪,齐雍快步的走到床边,她的手就在他脸上拍了好几巴掌。 俯身,直接把她扔到床上去,那个小人儿在床上滚了一圈儿,之后又开始往床边爬。 齐雍堵在那儿,看着她那样子,她怎么每次喝了酒,耍酒疯的内容都不一样? 她一直爬到了床边,但是齐雍堵在那儿,她也出不去。她抓着他的袍子,两只手一点点往上爬。她就像在给他抓痒痒似得,之后手又扯上了他的腰带,嘴里头嘟囔的话像是在骂人。 齐雍垂眸看着她,不该给她喝酒的。 抓住她胡乱的伸进他袍子里的手,控制住她,齐雍本想将她按在床上,却不想她摇摇晃晃的顺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 恍若一只巨大的蜘蛛,她挣扎出自己的双手,抱住齐雍的脖子,看起来是要把他抱起来扔到一边,但力气却不够。身体朝着旁边施力,软软的双腿不听使唤,她踉跄着倒下去,齐雍也被带倒。 两个人扎进床里侧,也不知是谁撞到了床柱,这小床发出被碰撞的声响,又吱吱嘎嘎,险些碎掉。 这床于齐雍来说,这床太短了,又显得有些狭窄。他双手撑着床,身下挂着的是姚婴。 刚刚是她撞在了床柱上,但好像也没什么知觉,她双臂缠住他的脖子,两条腿也不知怎么挂上了他的双腿,像个野猴子一样,身体悬空着。 她好像在努力的想把自己的脑袋往他脑袋上贴,但是力气又不够,呼吸之间都是酒气,数次撞到他鼻子上,齐雍已有一些忍无可忍了。 “听话,睡觉。”一手顺着她腰后滑进去,齐雍施力把她整个身体挪到床里侧,让她躺好了。 但,她却不松手,嘴还在说话。 齐雍两条腿在床外侧进不去,他一手压在她腰下,另一手撑着床里侧,以免自己压着她。 “你说什么?”微微侧颈贴近她的脸去听,果然是在骂人。 深吸口气,他缓缓的转过脸来看着她,她睁着眼睛,像是在看他,但其实眼睛并没有聚焦。 大概是看见他了吧,她撅起嘴,朝着他吹了一口气,“傻X!” 齐雍闭了闭眼睛,却又听得她骂他,顿了顿,“想挨打是不是?” “齐雍、、、你真好看。”她似乎也没跟他对话,只是在陈述一件事。但,能否看得清楚他,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原本以为她还会说什么脏话呢,不想却是在夸他,齐雍的眼睛闪烁了下,“是么?”近距离的看着她的脸,两个人的呼吸缠在一起,大部分都是她的酒气。 “好看。”她说完,忽然笑起来,眉眼拉扯出十分刻意的笑容,又显得浮夸可爱。 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她搂在他脖子上的双手抓抓挠挠,最后抓住他的头发,往下扯。 齐雍的墨发无比顺滑,她这般揪扯也没将他的头发弄乱,反而如同绸子似得铺在了她脸上。 她眯着眼睛揪揪扯扯,“给你编辫子。” 看着她那样子,齐雍倒是也没阻拦,任她两只手在他那一缕头发上‘作恶’。什么编辫子,她哪有那手艺。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齐雍盯着她看,一只手还被她压在腰下。 “这一次不睡觉了?你说你为什么每次喝了酒,表现都不一样?”是怎么做到的,齐雍觉得很神奇。 “胡说八道、、、你那么好看,当然想泡你。”回话,却根本不是回答。她说完,又发出笑声来,手上还在坚持着编辫子。一些发丝掉落在她脸上,她也毫无察觉。 齐雍动了动眉头,“可以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可以了?” “垂涎欲滴。”她迷离的眼睛好像因为想到了什么而变得几分‘猥琐’,之后便是笑,而且还知道遮挡自己的脸,将他的发丝全部盖在了自己脸上。 齐雍终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撑着床柱的那只手收回来,缓缓的将盖在她脸上的发丝一一拿开,露出她憨痴的小脸儿来,“可以,都可以。” 姚婴却还是在那儿眯着眼睛笑,一时之间,她看着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花痴,哪里还看得到她喝酒之前那稳若小山的样子。 ------题外话------ 群: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 216、说不出口的话(二更) 醉酒再醒来,头疼欲裂,且还犯恶心。 眼皮上好像压了什么东西,她想睁开又没力气,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勉强的支撑开一些。 狭窄的视线当中,依稀的看到一个下巴,弧线坚毅,男人的下巴。 男人?除了齐雍,估计也没别人了,谁胆子那么大,敢跑到她床上来。 只不过,他为什么在这儿? 用尽所有的力气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到清晰,齐雍放大的脸近在咫尺,他闭着眼睛,还在睡眠当中。 而且,她这会儿才发觉,她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空气好像都不够用了。 他这身体像个囚笼,置在她身后的两条手臂就是铁条。这种‘笼子’,她是根本挣脱不开的。 她试探着挣扎了一下,头疼,恶心,更没什么力气。 并且,这会儿她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他衣服里,他身上的华袍揪扯的乱七八糟,她两只手一直伸进了他衣服里头。 她这是做什么呢?屏住呼吸,把自己的两只手一个一个的抽出来,好像整晚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她手都麻了。 “清醒了?”蓦地,那个抱着她的人忽然发声,反倒把姚婴刚刚举出来的手惊得一抖。 抬眼看过去,他正看着她,也不知盯着看了多久了。他才像鬼一样,悄无声息的,做什么事情都没声音。 “你怎么在这儿?”而且,昨晚劝她喝酒的是他,这个人,不会趁机对她做了什么吧。身体向后,从他怀里挣扎出来,齐雍也顺势松开了双臂,解除了对她的禁锢。 爬起来,长发乱糟糟的,她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昨晚连衣服都没脱。 再看那个躺在床外侧的人,这才发现他的腿是悬在床外的,他连这床都进不来,居然还能赖在这儿一晚? “看你那小眼神儿,是不是觉得,本公子趁你醉酒意图不轨?但,这一次,图谋不轨的是你。贪图本公子美色,上下其手。别瞪眼,不要以为喝醉了不记得了就不承认,本公子受到迫害,记得清清楚楚。你昨晚表述衷肠,却求而不得,继而丧心病狂。这一次,本公子暂且原谅了你,没有下次。”他边说边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袍,皱皱巴巴,足以见得他昨晚都遭受到了什么对待。 他说完,然后就转身走了,根本没给姚婴还嘴的机会。 姚婴坐在那儿,头疼不已,又分外无语,他这站在道德高地批判她的样子,还真是让她无话可说。 而且,她昨晚真那样做了么? 她一点儿都不记得了,记忆终止于她昨晚在外面喝酒,并且她一共喝了多少酒,自己也不记得了。 反正,她没记得的事儿,她也是不会承认的。她也很严重的怀疑齐雍的话里有作假成分,他假意编排,恶意中伤。 虽说,她一早的确是亲眼所见自己的两只手在他衣服里,但也难保不是他把她的手塞进去的,毕竟她没有记忆。 抬手,在脸上揉搓了一番,蓦地碰到自己的嘴,好疼啊! 皱眉,用手指抚触,这下嘴唇好像坏掉了,用舌头试探了下,还真的破开了。 喝酒能喝成这个样子,也是没谁了。之前几次,喝多了之后各不相同,倒是有一次依稀的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但那也是酒精在身体里分解了很久之后,她趁着酒精还在作乱的时候,对齐雍意图不轨来着。 根据她有‘前科’来看,昨晚喝醉了之后,还真有可能对齐雍‘图谋不轨’来着。但根据他的本性,还会挣扎不成?不太像他的作风。 从床上下来,她边琢磨着边走到门口扣上房门,之后稀里糊涂的换衣服。 仍旧有点儿恶心,所以就很想喝水,脑子里也有点特疼。 换好了衣服,她挪腾着出去,新的一年来临,一大早的护卫就将这小院儿进行了洒扫,空气中飘着一股艾叶燃烧过的气味儿,很是干净好闻。 齐雍早就已经洗漱过了,换了一身华袍,他坐在桌边喝茶,那姿态高贵而冷淡,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在如此扎眼俊美的同时又有几分招人讨厌的。 挪到桌边,姚婴坐下,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碰着了她嘴破开的地方,疼的她不由皱眉。 “喂,我的嘴怎么坏了?”放下杯子,她盯着他,在他转脸看过来时,她微微扬起下颌,让他仔细的看看。 她的嘴隐隐的有那么一点儿肿,不过,却也显得更丰盈。 齐雍的视线落在她嘴唇上,漆黑的眸子有片刻的闪烁,随后他便轻嗤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咬破了自己,难不成本公子还得负责任?” “我就是问一问,你又何必这般言语刻薄?”他简直有些不可理喻,姚婴都怀疑他大姨妈是不是来拜访了,才引得他这么大的火气。 齐雍却不语,继续喝茶,好似也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话。 瞪了他一眼,她也不再理会他,拿着茶杯喝茶,很快早饭就送上来了。 想一想,不由可惜昨晚的大餐,她好像一口都没吃,就喝酒喝多了。 真是亏啊,亏了她的舌头和肠胃,那厨子手艺那么好,她居然都没吃上一口。 不发一语的吃饭,宿醉难受,就更是想多吃一些。 齐雍动筷,但也吃了几口而已便放下了筷子,不做声的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也不知藏了一些什么在里头。 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姚婴缓缓抬头看他,他却在同时转开了眼睛,装作没有看她的样子。 这个男人,也不知在闹什么别扭,真是绝了。 “公子,不知今日我们要做什么?是留在这小院儿里悠闲,亦或是无法再悠闲下去了?”歪头看他,姚婴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你待在这儿吧,这几日,你都可以休息。而且,罗大川回来了,鬼岭那儿已不用他守着了。”齐雍淡淡道,随着说话,眉头也是锁起来的。 罗大川回来了?这都过去几个月,新的一年都来临了,罗大川在那山里待了那么久,也不知现在什么模样了。 “高兴了?”看她表情变化,齐雍深吸口气,听到罗大川居然还挺高兴? “只是好奇他的情伤治疗的如何了。”那个可爱的小悦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那时伤心的很,似乎瞧着好像这辈子也不会再喜欢别的姑娘了。 其实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姚婴觉得,长情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一辈子沉浸在悲伤之中,那多痛苦。 齐雍若有似无的轻哼了一声,“他已经好了,好的不能再好。” 这倒是让姚婴几分意外,情伤这么快就好了?那也不算什么情伤了吧。 刚刚还觉得长情是伤,但这会儿,姚婴又觉得,不长情反而很渣。 看她略有变化的表情,齐雍舒心了。 “你不吃了?我看你也没吃几口。这道菜是昨晚的,我记得,应该是鹿肉,很好吃。”说着,她夹了一块,然后隔着桌子递给他。 她的手臂终究是短了些,无法越过整张桌子,悬在半空,态度真诚。 看着齐雍,她看起来好似非要让他吃了不可。 齐雍动也不动的僵持了半晌,最后不是很情愿的微微探身接近,张嘴把那块肉给吃了。 收回筷子,姚婴似笑非笑,看着他转过脸去缓缓咀嚼,又好像在笑的样子,她小小的轻嗤了一声,假正经。 一大早的就给她上‘道德课’,弄了半天就是在装相,喂了一块肉而已,就都暴露了。 继续低头自己吃,这客厅里的空气果然不再那么别扭压抑了,很好。 齐雍要她待在这里,但他自己却好似有什么事情,在用完了早饭之后,他就离开了。 临走时,表情尚好。 姚婴想,就算是昨晚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他应该也不记仇了。喂了一口肉,就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个人,有时候很难缠,但,要说哄的话,也挺好哄的。简简单单一招,他就不生气了。 护卫也跟着走了几个,只留下一个护卫和那厨子。 没有人管控,姚婴便独自的在院子里和房间中来来回回,她有自己的事情做。以前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行动起来很方便。这会儿还有另外两个人在,总是不免要顾及一下他们,她的行动也受到了一些限制。 真应该让齐雍把他们都带走,当然了,他若是也不留在这儿就更好了。、 过了晌午,那边厨房刚刚准备好了午膳,小院儿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姚婴自然也听到了,能敲门的肯定不是齐雍,他来去自如,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才不会敲门呢。 护卫去开门,大门打开,没想到站在外头的是罗大川。齐雍说他回来了,他还真回来了。 大门一开,他就自动的进来了,也根本没管护卫有没有同意。 他一身黑色劲装,身体还是那般壮硕的像大象,钢丝球一样的头发在脑袋上扎了个圆髻,略显狰狞的脸上倒是刮得干干净净,他这显然是收拾了一番。 “阿婴妹妹,小爷回来了。”他边往客厅走,边大声喊道。 “听见了,你那么显眼,进了大门我就看到了。”从房间出来,姚婴上下的扫了一圈他,在山里待了那么久,瞧着倒是有那么一丝清心寡欲的样子。 还有那头发,怎么弄得像个道士似得。 “有没有想念你大川哥哥?听说你跟着公子去了塞外,没有小爷相陪,是不是害怕的要死。”他边说边摇头晃脑,好像已经猜准了姚婴就是这般想的。 “是啊,没有你在,好像还缺少点儿什么似得。不过,你哪天回来的?捯饬的这么干净。”走到他旁边,姚婴围着他转了一圈儿。干干净净,还有一股熏香味儿。在山里待那么久,可不会这么香。尤其他臭脚丫子的味儿十分惊人,这么香喷喷的不合常理。 “小爷前天回来的,直接跟着他们来了皇都。昨儿新年,这一通闹腾,他们把小爷我按进了大酒桶里。早晨醒来,满身的酒味儿,所以,便梳洗打扮了一番。”他坐下,环视了一圈,一边侃侃而谈。瞧着,似乎那情伤真是疗好了。 “玩儿的还很多样啊。”在对面坐下,姚婴的眼睛在他的脸上转,刮干净了胡子,瞧着依然很凶恶。 “是他们在闹,好不容易从山里出来了,一个个跟还俗的和尚似得。小爷就不一样了,小爷冰清玉洁。”他颇为鄙夷其他人的样子,同时不忘烘托自己。 姚婴几分受不了的撇嘴,不过他能说这话,就代表那心里头,或许还在意难平呢。 对此,她也不想表示什么,尊重他个人意愿吧。 “你找到这儿来,显然是公子同意的。看来,这往后,咱们又得并肩作战了。”姚婴还是很愿意和罗大川一同行动的,他比较听她的话,她指使他也没那么多顾虑,毕竟相熟。 “是啊。还差个若乔啊,咱们可号称吉祥三宝来着。”罗大川说道,去年的吉祥三宝,他可记着呢。 “不知道她在哪儿,那时回楼里了,出没出来就未知了。”调派若乔的是他们都不认识的姑姑,所以她在做什么,姚婴也打探不到。 “唉,真是可惜了。我昨儿听说,待开春,好像还要往北走。这么说吧,小爷从来没去过塞外,北方都没去过。所以,就想去看看。你不是去过一次嘛,咱们再去一次?”他扬起眉毛,看起来真心实意。 说道北方,姚婴不由得想到了姚寅,他那时说可能随时会来找她。其实,在这皇都也不是特别方便,尤其他人可能一直都在塞外。 去北方的话,还是较为方便的。开春了,北方也没那么冷,好时机。 微微颌首,“好啊,我也想看看冰雪消融的北方,之前去太冷了。” “成,就这么定了。小爷要去塞外策马奔腾,谁也拦不住。”他还是那随心所欲的样子,但姚婴瞧着他,莫名觉得他可能是想去送死。 ------题外话------ 亲爱的们根据上一章的群号入群哦~~youjingxi 217、情蛊(一更) 于罗大川来说,这个小院儿太狭窄,毕竟他长大的家那可是太守府,茅厕都比这儿大。 在这儿陪着姚婴吃过了午膳,就张罗着要出去转悠,一副躁动不安的样子,这里已经装不下他了。 新年时的皇都是很热闹的,有很多平时严令禁止的东西都开放,所以这城里的人就更显得多了。 出出入入,小孩子也巨多,即便街上有很多金卫甲在巡逻,人们也是不害怕的。 若是平时,必然闪躲的远远地,生怕犯了规矩冲撞了他们。 姚婴并不是很想在新年时去街上乱晃,但罗大川这人,他就是个不懂看脸色的,他想做什么,若是不赞同他,他就会一直磨叨磨叨,非得磨得人同意不可。 姚婴最后无可奈何,只得答应跟他一同出去转转。带上钱,裹着披风扣住脑袋,两个人便出了门。 护卫也没法儿阻拦,齐雍临走时吩咐他在这儿守着姚婴,如今她和罗大川离开,他没招儿,就只能在后头远远跟着了。 姚婴带了钱,是有先见之明,罗大川身上是没钱的。 之前做任务,楼中给赏金,他都没要,全部给了她,他就不是个喜欢钱的人。 从小的生活太过优渥,钱什么的,他并不在乎。 只不过,跟他上街,必然会吃。他没钱,只得她付。 出了门,顺着街巷走,这附近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大灯笼,足以感受到新年的气氛。 罗大川对这些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在说他刚刚来时在主街上看见那些沿街摆摊的,卖什么的都有,跟他青阳郡老家的庙会似得,热闹的不得了。 他就是要去那儿逛,姚婴觉得他大概是想重新感受一下家乡的氛围。 她之前路过了青阳郡,但是,并没有仔细的去观赏那里的风景,有时间,倒是真的应该去瞧瞧。 往罗大川向往的主街上走,还没走进去呢,遥遥的便看到人头攒动。而且,从这周边来来往往的人们无不手中拿着购买的东西,还有小孩儿边走边吃,吃的脸蛋儿上都是糖,像小花猫一样。 罗大川有点儿眼馋,他小时候最喜欢在庙会的时候跟着母亲去逛了。 纵观这整个大越,也只有青阳郡的庙会特别盛大,因为那里的人都有信仰,特别虔诚。 “走走走,钱给我。”一手推着姚婴肩膀,另一手要钱。 姚婴直接把钱袋给他,他大爪子放下去,就自顾自的往前走。姚婴跟着他,逐渐的走进了人群中,擦肩接踵,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百姓。 身家普通的人,其实打眼一看就瞧得出来,即便穿上好衣服,那含胸驼背,以及一些神态举止,都掩盖不住。 而反观有一些也混在人群里的富贵人,那就是不一样了,就算是长得歪瓜裂枣,但在这普通人之中也会刻意的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 罗大川则是不管不顾,他也不看别人,盯着他喜欢的吃的,就直接挤上去。 排队什么的在他这里不存在,就算有小孩子争抢,他也会瞪眼睛把人吓走,他就要排第一。 姚婴很无语,这在山里待得,他都变成野人了。 争抢着买到了心仪的食物,就从周边排队的人群里挤出来,撞得其他人左摇右晃,他却是完全不在乎。 而且有一些很明显是什么富贵人家的,身边还带着下人,因为罗大川的举动而怒目而视。但一瞧他那粗鲁壮硕,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又莫名的都有点怂了。 “尝尝。”从人群里挤出来,他就直接走到姚婴面前分给她。这种都是人的地方,再加上他的行径,姚婴是真的不太想认识他。 但,幸好她扣着兜帽,巨大的帽子把她的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个下巴尖儿,根本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 接过他递来的吃食,尝了一口,甜腻腻的,罗大川喜欢这种甜食。 虽说不是特别好吃,但凑个热闹品尝一下,算是跟着应景吧。 两个人顺着街上走,罗大川不时的就挤去买,也错误的估算了自己的胃,买来的不是很好吃,他就只吃一口。 路遇人群中有小孩子,就直接塞给人家,这就是个散财童子,谁也拿他没办法。 在皇都,新年时大灯笼是最紧俏的商品,家家户户都会买。 这街上就有卖灯笼的,超级大,摆了很长一段,占据了这附近最大最长的地段。 两个人走到这儿,也不免停留驻足围观,两个人都没有要买来一个扛着的心,但围观欣赏一下还是可以的。 顺着边缘走,一边走一边看,那后面支起来的木架子上挂着的都是最大的,特别的显眼。 罗大川不时的伸手一指,若是按照他的喜好,必然买回去最大的挂起来,谁也别想比他家耀眼。 正走着呢,忽然就和从另一侧边缘往这边走的人撞上了。 姚婴本就娇小,或许在人群中也不是很扎眼,所以走了个相对的人撞到了她才发现这儿还有个人。 姚婴仰起头,想去看那个人,但是兜帽太大了,遮挡住了她的眼睛,抬头到最高也没看见。 刚想开口说一声抱歉,没想到那个人忽然揪住了她的兜帽,往上一扯,她的脸就露出来了。 抬眼看向那个人,姚婴也一诧,谁又想到居然在这儿碰见了他? 这把她兜帽揪扯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去年之前在皇都得罪过的某个贵人,小宁王齐屏。 他可真是一身华贵,身后跟着起码有十几号人,各个穿着劲装,把周边来往的人都给隔开了。 看到姚婴的脸,齐屏就发出一声终于逮着你的惊呼声,抓着她兜帽的手也收紧,“果然是你。” 罗大川看到齐屏,也愣了一下,谁又想到皇都这么大,偏偏在这儿碰见了。 把手里的吃食扔掉,暗暗的撸起袖子来,尽管他身后跟了许多人,但也不耽误他想大干一场的心。 “小宁王。”姚婴倒是镇定,反正她也一向从不会做夸大的表情。意外是真的,冤家路窄不过如此。 “好啊,逃跑出去几个月,这回敢回来了?在这儿被本王逮着,看来,是老天要收你。”说着,另外一只手就朝着身后比划,要自己人都上来,擒住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他养的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动声色的上来,将姚婴和罗大川两个人围了起来。 罗大川动了见血的心思,表情也狰狞起来,赤手空拳没有兵器,他也一样敢拼。 “应该也算是缘分吧。不过,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又何必动刀动枪的,再说这街上这么多人。新年之际,无不欢欣,打打杀杀岂不是吓着了平民百姓。这样吧,我跟着小宁王走,不做任何反抗。”她一字一句道,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分外的和平。 齐屏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但是又怀疑她有诈,狐疑的盯着她半晌,眼睛也过多的在她身上多瞄了几眼,可没忘记她身上有毒蛇。 这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随身带着毒蛇,要多恶毒有多恶毒。 “走。”齐屏示意护卫过来盯着她,自己则退远一些,免得被她暗算。 罗大川不知姚婴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打起来,他们两个人也不见得斗不过他们?再说,她身上东西可多着呢,有拳脚的人一般时候也奈何不了她。 隐忍着,罗大川随着姚婴跟着那些人往外走,人多势众,这街上熙熙攘攘的人都给他们让路,反而畅通无阻。 姚婴盯着走在前面的齐屏,这小子吃过一次亏,这会儿倒是无比的警醒。不时的回头盯着她,预防她再出什么招数。 不过,他也没看出什么来,因为姚婴一直老老实实的随着走,十分顺从。 罗大川走在她身后,数次的想问问她什么打算,若是想走到人少的地方动手,他也好做个准备。 终于,缓慢的从人头攒动的街上走出去,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齐屏的车驾就在不远处,这条街人太多,车马进不去,所以就停在那儿了。 朝着停放车马的地方走去,齐屏心里头想着一会儿如何整治那个小丫头。 应该把她的双手捆住,绑在马车后头,让马车快点儿跑,好好地给她个教训。 很快的,便到了停放车马的地方,他刚要指挥手底下的人,却不想姚婴的双手从披风里伸了出来。 两只手都伸出来了,并在一起,她看着齐屏,“我觉得小宁王是想把我捆绑起来,免得我作乱吧。既然如此,那你动手吧,我也少受些苦。” 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自觉,齐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朝旁边伸手,护卫立即把绳子送到了她手里。 “算你识相。不过,本王可不是那种不和女人计较的男人。有些女人,狠毒起来,连男人都比不过。你今日落在我手里,若表现良好,本王以后便不再与你计较了。你老老实实的反省,到时给本王磕头赔罪,咱们就此两清。”他话落,就甩开绳子,奔着她的手过去了。 她衣袖很长,都要盖住了大拇指,他也是随意的那么把她的衣袖往上一翻,她手腕上缠着的蛇就翘起了脑袋。 他完全是没想到,猛地向后蹦出去,后腰撞到了车辕上,疼的他大叫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姚婴轻笑,收回手,转身,也就在此时,旁边那些狗腿子们也相继的倒了下去,无知无觉间就中了招。 齐屏也一样,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儿,之后脑袋就不好使了。眼睛翻起来,随后就晕过去了。 罗大川不免几分可惜,没动手,这手心直痒痒。 只不过,这里人多眼杂,周边来往的人都往这边看,他们俩也不宜留在这儿太久。 伸手拽着姚婴的披风,俩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不收拾他一顿,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罗大川边走边笑,又觉得不过瘾,应该揍他一顿才是。 “到底是公子的弟弟,这般教训一下就行了。用不过一炷香,他就醒过来了,赶紧走。”那小子记仇,往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两个人顺着街巷走出来,又转到了另外一条主街上,不过这条主街不如之前那条长街热闹,可人也不少。 罗大川直接挑了个羊肉馆,刚刚用过午膳也不过一个时辰,见着羊肉他还是能吃的进去。 在远离窗边的桌边坐下,俩人是担心在窗户那儿太扎眼,若是齐屏的人在街上搜索,很容易被瞧见。虽说不至于害怕,但总不至于吃顿羊肉还得被打扰。 “在这皇都也没啥意思,还有个仇家。要我说,咱们没事儿就往北走,趁着冰雪还没消融,去看看热闹。”罗大川惦记着这事儿,已是躁动不安。 “又不是你说了算,还是得听最高领导人的。你若见了公子,不如去问问他?”挑了挑眉,姚婴觉得还是等暖和些再去吧。 “你呀,公子公子的挂在嘴上,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和公子怎么样了?你可真行,佩服你,那种男人你也勾的上手。现在想想,之前跟我说的什么暗慕公子皆是假话的,完全就是在骗我啊。”罗大川叹口气,但又对她很服气。也没什么倾国倾城的样貌,又不天真可爱,是怎么把齐雍给勾搭上的? “想要男人,费什么力气?我有蛊,下个蛊就行了。”姚婴随口胡说,却是把罗大川给惊着了,一副长了见识的样子。 “你能在公子身上下手?你是这个。”竖起大拇指,就差怼到她脸上了,以表达对她绵绵不绝的敬佩。 姚婴忍不住弯起嘴角,情蛊的确有,但,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管用。爱情这个东西,是最难以估测和掌控的。 在巫人之中,不知有没有和情蛊相关的蛊,关于情蛊,又属另一道了,和那种害人的蛊不是一个路数。 她见过的也不多,并且,见过的都不是特别有效的。 她那时还在想,若是用在自己身上,不知会怎样,她一直没试过。 218、情蛊(二更) 姚婴当街戏弄了齐屏,这事儿可是很多在街上走过路过的人都看到了。当然了,他们肯定是不认识姚婴和罗大川,但齐屏他们认得。那平日里在街上碰见了他的车驾,都得远远地避让开。也就是眼下适逢新年,平日里的禁忌在这几天都放开了。而且皇上也说过君民同乐,所以,当天齐屏和他的狗腿子被撂倒在街上,引得许多人围观。 这事儿,在姚婴这儿不算事儿。什么身份尊贵,什么皇后宠爱的小儿子。她已经很给面子了,给的还是齐雍的面子,因为那是他弟弟。 入夜,齐雍便回来了,而且,他已经知道了白天的事儿。 护卫这整个下午一直跟着姚婴和罗大川,他们俩做了什么他都知道,齐雍能在第一时间得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他回来,罗大川就来劲了。当然了,他倒是也收敛了许多,可说话不懂迂回,直言要北上。那儿的任何任务他都能接,让他去就行。 并且,还要带上姚婴,扬言他们俩同去,所向披靡。 这种话姚婴都不敢说,他是真能吹,对自己极其有自信,对姚婴的信心也相当高。 齐雍给予的便是一句否决,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就是否决。 说了一大堆,换来的是否决,罗大川也是无可奈何。 看了一眼姚婴,似乎是想让她帮忙说几句。她笑了笑,“我觉得,还是等开春时再去,不冷。” “看来你们两个是商量好了,在楼中,还从未有过你们俩这样的人。一向都是上面如何指派,下面的人如何做。你们俩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跑来命令本公子了。”齐雍微微歪头看着姚婴,淡淡道。、 “公子说的是其他人,譬如罗大川这种资质的。我想,我不一样吧,看我身上穿的衣服,难不成我还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么?”姚婴自然有话等着,给她这一身衣服,又限制她自由。按理来说,她现在可以不用跟着东哥行动了。当然了,还是得听齐雍的命令,他是主子嘛。 扬眉,齐雍盯着她,那边罗大川忽然觉得姚婴说的特别有道理。姚婴现在在楼中的地位,应该和东哥等人是一样的。 “所以,你今日便在街上明目张胆的对宁王动手?害他在街上丢尽了脸面。”他知道这事儿,回来也没问她,这是他第一次提起。但又好像是刚刚被怼的无话可说,随便找了个话题。 “丢脸算什么?我可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没伤害他一根毛发。”姚婴很无辜,又不是她先挑的事儿。 这种话听起来也还算顺耳,毕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如此说来,在她这儿,他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齐雍淡淡的轻哼了一声,“开春再说,此时塞外冰天雪地,你皮糙肉厚尚可抵御,她却是不行。”这一次,他给了否决的理由,罗大川也无话可说了。 “那么,这段时间不知可有什么任务?若不然,我就回楼里。我想,楼中必定有很多记录,记录了关于巫人的事迹,以及各种战争之类的。我想去看看,顺便下回出楼,把我的金隼带出来。”姚婴说道,她心中已有盘算。 “楼中的确有,宫中也有。”齐雍淡淡道。 “宫中也有?不知和咱们楼中的记录有什么不同?”不过想想也是,皇宫里,必然是拥尽天下之物,有很多或许常人都从未听说过从未见过的,在宫中都能找到。 “都是一样的。或许有一些,不被认为是巫人作祟,但也仍旧发生过的诡异之事。”皇宫在这皇都,占据三分之一的地皮。看起来好似也没多大,但实则在那儿,有过很多很多奇诡之事。 “那要去看看。不过,可以进宫去看么?”在这皇都这么多年,姚婴从来没去过皇宫,甚至接近过都没有。那附近都是金卫甲,巡逻极其森严。她去过的权贵之家,大府邸,也就只有高威将军的家了。 “没什么不可以。倒是,你的金隼不打算带出来了?”扬眉,齐雍问道。 “想把它带出来,但是,它怕是也不会听除了我之外的人指挥。”它在那里憋得太久了。 “或许,可以寻一个它认识的人。”齐雍继续道,状似无意的样子。 认识的人?姚婴扭头看向罗大川,他坐在那儿一脸‘天真’。和姚婴的视线对上,他反手指了指自己,“那倒是,我和它很熟。” “那就你了。”姚婴点头,这任务也非罗大川莫属了。 “跑腿儿?成,小爷去。不过,开春了咱俩就往北走,谁阻拦也不好使了。”反正要他跑腿儿,他就得讲条件才行,哪能白白跑腿儿。 姚婴挑了挑眉,没吱声。齐雍则是几分不耐烦,他嗓门太大了,吵得耳朵疼。 这任务交给了罗大川,他也不拖沓,明日便启程。 只不过,夜深了,他也不能待在这儿。随后,便离开了。 他走了,齐雍终是觉得清净了。 这罗大川是个能卖命的家伙,但,也有很多的缺陷。 “若论套路,还得是公子。当初可是你把罗大川给留下来的,现在又嫌弃他烦人了。”姚婴歪头看着他,一边说道。 “他今日若不强行拖着你出门,怕是也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不给他找一些事情做,他就必然闯祸,还会带着你一起闯。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他闲着。”齐雍淡淡道,他说的自有道理。 姚婴不可置否,的确这样。 “他那是有力气没处使。倒是你,也一并跟着捣乱。”齐雍轻嗤了一声,但也仅此而已。他也没有因为她戏耍了齐屏而不悦,毕竟上一次她吓唬齐屏,直接把他吓晕了,他也没说过她什么。 姚婴只是笑笑,“那不知,我们什么时候进宫去见识见识呀?”她还没去过皇宫呢。 “过几日,本公子便带你去。”带她进宫,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似乎于齐雍来说,在这大越,他想去哪儿都不是难事儿。 他或许是皇帝的儿子,也或许在这皇都被奉为湘王,但他说到底,那两个身份都不足以禁锢他。 怕是在这整个大越,就没有让他发憷的人或物,他就是那样的存在。 他说可以带她进宫,还真是很快就实现了。 过了新年这段解除禁忌的时间,皇都的一切都重归往时,姚婴也可以跟着他进宫了。 在大越,规矩是很多的。以前在皇都时,去高将军府做客,那都是规矩多多。无论行走坐立,皆有限制。她那时也没正经的学过规矩,但好歹有一双眼睛,能够观察其他人的行动,继而学习。 这宫中的规矩要更多,坐上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姚婴坐在那儿好一会儿,这才问道:“公子,你不告诉告诉我,进了皇宫要怎么样么?譬如,不能昂首挺胸的走路,不能瞪着眼睛看人,坐着的时候要双腿并拢姿势端正?”自从进入长碧楼,她也就随性了,向来是坐没坐相。 “你是打算去见圣上么?”齐雍坐在主座,他的姿势是很随意的。但也正因为随意,瞧着就有一股天地不惧的架势,旁人也学不来。 “那倒不是,天颜我就不见了。”见皇上?她可不打算去三拜九叩。 “既然不见圣上,你又管那么许多做什么?”有他在,谁管得着她是不是瞪着眼睛看人。 他话这么说,那她就放心了。即便是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笑什么?进了皇宫,见见世面,就这么开心。”齐雍也忍不住的弯起嘴角,也的确,皇宫一般人可进不去。 “就是忽然觉得,公子的面子好大啊。”她几分刻意的吹捧,齐雍似笑非笑,被她吹捧心情还是不错的。 抬脚,在她的小腿儿上勾了一下,她根本无力反抗,软绵绵的,他更是几分愉悦。 “宫中私藏的旧日典籍记录有很多,这一天下来,是看不完全的。”齐雍抬脚托着她的小腿,一下一下的颠着,她毫无反抗的样子,他很是满意。 “嗯,这么说的话,咱们可以多去几次了?”见一见皇宫的恢弘,也是不错的。 这个世界的权力中心,必然非同凡响。 “想得美。”齐雍看着她似笑非笑,她想的倒是很好。不过,那皇宫可不是他家后院,哪能每天都进去逛一逛。 微微撇嘴,她也不再说话,任由他勾着她的小腿儿作乱。说的也是,齐雍的身份自然可以随意的出入皇宫,但她就不行了。 很快的,马车外开始安静下来,不再有那么熙熙攘攘的声音。 而且,蓦一时有整齐的走路的声响,那是金卫甲。 皇都的金卫甲战斗力很强,若乔的父亲就是金卫甲的左副都统。 车轮轧轧,好像是压在很硬的路面上,所以声音也显得特别的清脆。 靠着车壁,姚婴蓦地感觉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舒服。 小腿还被齐雍勾着,她靠在那里缓缓闭上眼睛,随着车马距离那巍峨又森严的宫殿越来越近,她的不适感也逐渐增强。 她觉得呼吸有点儿困难,好像这胸肺之间忽然多出来一只手,捏紧了她的肺子,让她无法呼吸。 很快的,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有人和外面驾车的护卫交涉,下一刻,车门也被从外打开。 一个穿着铠甲的人在车外看了看,见到齐雍,他立即把脑袋低了下去,之后便放行了。 马车门被关闭,随后缓缓地,朝着宫门驶去。 过这第一道宫门,路线很长,车马的速度必须保持匀速,不能狂奔。 一点一点的往里走,阳光也被遮挡住了。 姚婴靠着车壁,只是这么短短一瞬,她的脸就煞白一片。 齐雍也在这时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儿,放下腿,他探身接近她,还未开口,她却忽然从横榻上扑了下来。 所幸齐雍手更快的把她给接住,否则她就砸到了车板上。 但,即便如此,她的腿也踢到了横榻上,发出砰地一声。 与此同时,外面也听到了声音,护送他们进宫的金卫甲立即停了下来。按照他们平日里办事的规矩,立即警惕了起来。 “湘王,您还好么?”金卫甲聚到了两侧车窗,又有两人守住了车门。 但凡进入皇宫的任何人,都得经过检查。齐雍身份不一般,金卫甲也无法上车来进行检查。 下一刻,车窗打开,齐雍的手也顺着车窗伸了出去,险些怼到那金卫甲的脸上。 “马车里有处破损,刮到了本王的手。宫门见血,是为不吉,出宫。”他说,话落之后便把手收回去了。 他的手侧的确是流血了,刮开了一条口子。 闻言,外面的金卫甲也立即行动,看守护送着马车调转,然后退出了宫门。 驾车的护卫一直很淡定,顺着原路返回,他能听到马车里的声音,出事的不是齐雍,是姚婴。 姚婴整个人跪在车板上,一手按着自己的喉咙,一边在尽量控制自己无声的大口呼吸。 她喘不上气,自从进了宫门之后就更甚,瞬时间窒息,她控制不住身体都抽搐了起来。 齐雍一手拥着她,另一手染血,在她的后背上轻拍。听到马车渐渐地离开了金卫甲所聚集的范围,他才出声,“怎么会忽然这样?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他也看不出来她怎么回事儿。 姚婴大口的呼吸,喉咙里发出了恍若溺水忽然得到空气一样的声音,离开了皇宫那一片地方,她就感觉好多了。 “也难怪你齐家太祖能把巫人驱赶到塞外,的确是有法宝。那皇宫,我是进不去了。”她不是巫人,但是,她和鬼母又有诸多相似之处,也同样在驱赶她。 这事儿,齐雍不知道,也从未听说过。而且,好像自古以来,也没有巫人进入过皇宫吧。 眉峰微蹙,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看着她缓过来了许多,他也不由得长出口气,“你是巫人么?” “废话,我当然不是。”坐下,她返身抱住他的腰,把脑袋也抵在了他的胸前。“看来我是和皇宫无缘了,都踏进去一只脚了,结果啥也没看到。”冤死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记得进群啊~~ 219、约定(一更) 真是难为她如此顺从又主动,就算是那时喝醉酒,对他主动上下其手,也不如这无意间的朝他怀里一扑而让他心动。 单膝跪在那儿,随着她抱住他的腰身,他也抬起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将她圈在自己怀中。 受伤的那只手顺着她的长发滑下去,在她的后颈上停留,拍了拍,“皇宫而已,又不是什么天上宫阙,看不见便看不见吧。” “唉!”叹一口气,她这会儿好多了。脑门儿抵着他,她只是莫名的觉得有点儿委屈。 她又不是巫人,只是因为戴着指环,又在那神奇的砗磲里吸收了一些东西,她就变成这样了。 齐雍若有似无的弯起嘴角,环抱着她,他一边轻轻地拍她的后颈安慰。 于他来说,皇宫也就那样吧,神奇什么的,他不觉得,甚至可能还比不上一些巫人所建造的东西神奇。 但,没去过的人,总是会有一些幻想在里头,也正常。 “我看看你的手。”忽然抬起脑袋,她也放开了他的腰,抓住了他的手臂。 齐雍也任她看,眼下已经没事了,不流血了。 就姚婴那忽然发生的情况,是不能被宫里的人知道的,即便她是长碧楼的人。所有在皇宫发生的异常的事情,都会被放大,那里头的人就那样儿,草木皆兵夸大其词。 所以,齐雍才会在宫门口很决断的刮破了自己的手,这样能免除很多麻烦,他不喜欢徒增烦恼。 能简单解决的事情,自然还是要简单的解决掉。 “你解决问题的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不过也是,我一个你手底下的小兵,在宫门口忽然‘发癫’,若是到时传到皇上耳朵里,还以为你专门招收有毛病的人呢。”再说,没准儿会把她当成巫人来处理。 长碧楼扣押巫人为己用,但绝对不会十分信任,会当成俘虏那样。她若是一旦被断定成巫人,可麻烦了,必然有人会觉得她给齐雍下蛊,继而把他给迷惑了。 想一想,也幸亏是在宫门口时就发作了,若是真进了宫里发作,鬼知道会怎样。 现在知道了,往后不能靠近皇宫,也是好事。 “我受伤,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倒是你、、、长得这么诡异,想不注意你都难。”垂眸看着她,其实他就是想免除麻烦而已。当然了,真麻烦起来也不算什么,他弄个把巫人在身边做事,那宫里的人有质疑的权利,他也有充耳不闻的能力。 “长得诡异?”姚婴斜眼看他,这人怎么说话呢?她就算没有倾国倾城,也算清纯吧,什么话。 齐雍弯起嘴角,随着马车转弯,他就直接坐下了。挣出自己的手,再次把她揽到自己胸前抱着,“别人看你长得诡异,我看着还行,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这个形容也是够无语的。 被他抱着,姚婴也无话可说,是啊,和他比的话,那肯定是勉勉强强。 若说长得好看的姑娘,他见过的肯定也不少,评价她是勉勉强强,也在常理之中。 “所以,这大千世界,能找到一个你倾心爱慕,同时又看你算顺眼的人,如大海捞针。”话落,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似在告诉她要珍惜。 姚婴也不说话,任他抱着,别的不说,他这怀里还是很舒坦的。 马车在街上前行,皇宫没进去,就直接回了小院儿。 姚婴还想着看皇宫里收录的那些旧日典籍之类的东西,进不去皇宫,看来就凉凉了。 不过,她这般想就是错了,因为齐雍有的是法子。 皇宫里的东西可能别人拿不出来,但他能。 第二天,他就从宫中拿出了一部分来,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封存起来的,外面包裹着很厚的外壳,而且还有封蜡。 年代久远,要打开,都得用刀子把封蜡给割开。 齐雍看来是无事,所以,便在这小院儿里和姚婴共同查看那些旧日收录。 最遥远的,要属太祖在世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这些事情的真实性还算是高,也或许会有一些夸大的成分在,不过并不影响。 他一次拿出来很多,查了三天,还剩下三分之一没有打开。 这种事情姚婴倒是愿意做,反正是坐在那儿,不用往外跑。饭菜按时按点,而且丰富多样。 更况且,旁边还有个美男陪着一起,这种日子过多久也乐意。 只不过,他好像是因为连续看了三天,有些疲乏,眼下这会儿,不知在桌子那儿做什么。 桌子被他占据,所有的东西都拿了下去,他坐在那儿,执笔,可能是在写什么。 姚婴坐在门口的位置,阳光正好晒到她的下半身。这把摇椅还是姚寅在的时候给她弄来的,过去几年了,看起来有些旧,但坐着依然很舒服。摇摇晃晃,极为清闲,好似又回到了之前那几年。 这些记录,清楚的记载着与巫人之间的斗争。在最初开国时,他们闹腾的是比较凶的,雁城边关那里每年都要死很多人。 各种事情,如同瘟疫一样的大面积死人,估计在最初那些年,这大越可能都没有多少人了。 当年巫人被驱赶,其实还有许多人隐藏了起来,至此他们就藏在了大越这片土地上,偷偷的繁衍。 按照当年的估算,遗留下来的巫人起码得有两三万之多,他们太会隐藏了,以至于在那一场大战时,根本就没有彻底的将他们驱赶干净。 而且,从这上面看,太祖也是个神奇的人物,他好像会很多对付巫人的法子,不管是痋还是蛊。 可是,他既然会那么多,又为何不给子孙后代留下来呢?以至于长碧楼这么多年一直在摸索,死了许多人。 这些典籍上,或许会有夸大太祖功绩的辞藻描绘,可,纵观这几天看到的,姚婴还是觉得,这太祖必然是有什么秘密法宝。 就是那皇宫的设置,就很奇特,她都不一定有这个本事。 过去了太久了,几百年,无法得知那太祖都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习得驱赶巫人的本领,反正,那是一个谜一样的神奇男人。 “小狐狸,过来。”蓦地,房间里的人喊她。他也从来不喊她名字,以前叫她豆芽菜,现在叫她小狐狸。当然了,他这般叫她,她也必须得回应,因为的确是在叫她。 合上手里厚重的竹书,姚婴叹口气,仰起头晃了晃脖子,之后她才慢悠悠的起身,返回房间。 从早上用过了早膳开始,这会儿午膳都要开始了,齐雍一直坐在这儿,也不知做了什么工程。 走近桌子,姚婴这才发现这桌子上铺了一张很大很大的纸,而他这一上午都是在这上面忙碌,如今走近了才发现,他这是在画画。 齐雍站在那儿,她过来,他伸手把她拽到了自己身边,站在他的位置,就能看得清楚他画的是什么了。 “皇宫。”他说道,不免隐隐的几分骄傲。 姚婴看着那纸上的画,也真的是震惊,他画的好好啊! 他这画工,不由怀疑他是不是建筑系的。 这皇宫很大,他在这张纸上做的缩略,比例恰到好处。 从他们那日进过的宫门,还有那皇宫大内,各个宫殿,各个御花园。还有宫中巨大的人工湖,山群;前殿,内务局,太医院,无一不包含。 宫中内部很复杂,可是,他每一处都画出来了,而且还标着地名。 “画的真好。”他说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真不是吹嘘。 “这般一看,其实那皇宫也没什么特别的对吧。最终没进去,也不算什么值得可惜的事情,无不是人工雕琢,哪及得上天然而成的美。”微微歪头看她,一边说,他一边抬手揽住她肩膀。 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着实是让她刮目相看。居然,还会懂得欣赏自然之美。 也微微扭头看向他,一上一下,四目相对,能清楚的从他眼睛里看到她自己的脸。 他的表情隐隐的有几分小骄傲,似乎在等着她夸他呢。 姚婴也不由抿嘴,“公子这幅画我收藏了,不知道你还能画出什么来?” “收藏可不成,这东西,看过即销毁。若画别的,也可啊。”什么是他画不了。 “销毁?这真可惜了。”画的这么好,怎么也得裱起来挂在墙上才是。不过也是,他的画里清楚的标示了皇宫大内的每一处,落入歹人手里,可糟了。 “你想要什么?本公子今日技痒,你要什么,都画。”主要是,她高兴。 转了转眼睛,姚婴看着他,脸上的笑逐渐变得狡黠,“你会画人么?” “会,很简单。”齐雍扬眉,之后视线在她的脸上转,她还是很好画的,没有长得模糊不清。 “那,你听过cosplay么?”她继续道。 齐雍面露不解,他没听过。 “画我。但,容我装扮一番,就这么画没啥意思,我每天照镜子就行了。”转身,她把房门关上,齐雍站在那儿看着她又进了卧室,他忽然有一个不太‘纯洁’的想法儿。 不过,他也的确是想多了,半晌后姚婴出来,她把自己的头发改变了一下,还在头上绑了一条纱巾。 走到桌子对面坐下,她微微侧身坐着,扬起下颌,稍稍歪头,她要扮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齐雍看着她,很是不能理解。 “画。”他技痒,那就赶紧画呀。 齐雍嘴角抽搐,很快的铺好画纸,还真执笔开始画了。 摆着姿势,她动也不动,耳垂上,真挂着一个小小的珍珠耳坠。 齐雍一边看她一边画,过了一会儿,他就忍不住开始笑。 最初,他也只是忍笑而已,后来,这笑就忍不住了。 “你笑什么呀?你若是画好了,过了几百年,这幅画得值很多钱。”姚婴微微蹙眉,他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画师。 “本公子等不到那一天。不过,看你今日倒是极有乐趣。往后,我可以经常给你画,也不嫌烦闷了。”边说边画,他的画工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怕是这自古以来,从没有哪个画师画过她这样的。 门窗关着,外面的人也看不见他们两个在里面做什么,午膳都好了,护卫又不太敢敲门询问。 姚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也不知何时,赤蛇从她的荷包里爬出来,跑的远远地,估摸着是被自己的主人吓到了。 齐雍的画作即将完工,他每次抬眼看她都忍不住笑。 终于,最后一笔落成,齐雍放下笔,随后起身朝着她走过去。 手落在她头上,然后把她的脖子扭到正常的角度,“你可以恢复正常了。来吧,跟本公子说说,你这是什么?”把她脑袋上绑着的纱巾扯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他一边笑。 “这叫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你画出来了就是名画。我看看,你画的怎么样。”站起身,她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要去欣赏一下。 齐雍抬起手臂圈住她的脖子,直接将她揽到自己怀中。她背靠在他怀里,刚要说话,他就低下头来了。 微微侧颈,他也贴在了她耳边,“你绝对是这世上的独一无二。往后,你想怎么装扮都成,我给你画。” 他就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很轻,却很让人心动。 姚婴看着前方,不由弯起眉眼,“好呀,这主意好,说定了。”她可以cos很多人,没有照相机,他画就好了啊。 “一言为定。”歪头,齐雍在她耳朵下轻啄了下,之后就这般抱着她往桌边挪。 姚婴无法,只得随着走,一直走到了桌边,也看到了他的画作。 没想到,他画人画的也真的特别好。她的样貌,在这纸张上,呈九分相似度。以及她的姿态,耳朵上的珍珠,还有头发,每一丝细节都画到了。 “画的真好。好吧,从现在开始,我任命齐三公子为我的御用画师。”太好了,虽是黑白画没有上色,但真的画的好。 只用一支毛笔,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么说,本公子养家糊口有着落了?”抱着她的人低声笑,给他分配任务,成,他接着。 220、约定(二更) 做了约定,齐雍便开始认为之前那幅画不是很完美,须得上色,才能展现出姚婴独一无二的疯癫精髓。 姚婴没意见,作为一个‘工匠’,他有精益求精的态度,是好事。 再说,有个御用的画师,她还得再想想如何做模特。 只不过,她的热情也只是燃烧了她一时,之后热度就自动的减弱了。窝在摇椅里翻看那些旧日典籍,倒是齐雍写写画画。看得出来,如若他是个闲人,他怕是整天做的也就是这些而已。 他是绝对不会像齐屏那样整天的在街上招猫逗狗,四处招摇,若是细想,他可能本性是个内敛沉寂的人。但,身在长碧楼,内敛和沉寂是最没用的。 白日里翻看那些典籍,夜里,姚婴就跟着齐雍练字,学习反切阴符。 复杂的东西,齐雍都记在脑子里,有他带领,姚婴学的还是很快的。 烛火明亮,姚婴端正于桌边,齐雍站在她身后,倾身,两条手臂将她环在当中。 一手撑着桌子,另一手则握紧了她的手,带着她练字。 姚婴执笔的姿势不对,同时臂上力气不足,毛笔的笔尖柔软,所以她写出来的字是颤抖的。 齐雍握着她的手写,她果然不颤抖了,但却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姚婴哪怕自己写的字,也开始模仿起齐雍来。 她不是有意的,只是一直被他带着写,她成惯性了。 “自己写几个字看看。”齐雍松开手,却依旧悬在那儿半环着她,盯着她的手。 姚婴还是很认真的,一笔一画,她手腕上用劲儿,而且那用劲儿的幅度和齐雍是一样的。 自己写完整了一个字,姚婴看了看,之后向后仰头去看他,“怎么样?进步多了吧。” 齐雍撑着桌沿,看着她写出来的字,随后几不可微的颌首,“好多了。” “师父教导有方。”姚婴继续低头写,齐雍却是忍不住笑,这话他爱听。 看着她小心又谨慎的落笔,就像刚刚学习写字的小孩儿。但大户人家七八岁以上的孩子,写的字都比她好。 “齐雍,你看我写的字是不是和你的字很像?待我学成了,就能冒充你发号施令了。”她觉得写的很像。 齐雍发出一声嗤笑,“好啊,就等你学成,看看与我的字能有多少分相似。”很难。 “我若到时真的和你的字一样,你可别吓着。我就冒充你,发一个解散长碧楼的通告,看你怎么收场。”她边说边笑,已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非得给他找个大麻烦不可。 齐雍扬了扬眉,根本就没把她这话当回事儿,不过还是拍了拍她肩膀,“若真有被你耍了的那一天,我也认了。”那说明她是学成了,作为师父,还是满意的。 “这么大气?”不太符合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啊。 “本公子就不能大气了么?”微微偏头,在她的耳朵尖儿上咬了一下,姚婴立即缩头躲避。 “不要烦我,你去那边坐着。”她显出几分烦躁来,他距离她太近了,不说其他,单是他的呼吸都对她造成了影响。 “卸磨杀驴!”齐雍摇了摇头,刚刚还说他是师父呢,这转眼就嫌弃他碍事了。 想要让她主动顺从又乖乖的,真是比登天还难。 起身,他也是没办法,谁让她如此别具一格呢。独一无二,这世上再也找不着第二个了。 走到对面坐下,看着她在那儿低头认真的样子,似乎真把他给忘了。练字能练到如此忘我的境界,其实是好事。 只不过,他又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爽。 他看书,她练字,这房间里寂静无声,偶尔的能听到远处巷子里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如此安然休闲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 齐雍也在这半个月里,给她当了好一阵的师父。同时,宫里那些封存起来的典籍他们俩也看的差不多了。 即便只是过去了半个月,这皇都的气温就回升了许多,在这儿是没有什么春寒乍暖的,因为皇都的天气就这样。 倒是这个时节,北方依然会很冷,想必还是满眼白雪呢。 在皇都迎来春雨的时候,一只巨大的大鸟忽然出现在这小院儿的上方。 它忽然之间出现,那么大一坨,明摆着会很引人注意的,但它忽然出现,倒是院子里的人都不曾提前发觉。、 它在这小院儿上空盘旋,转了一大圈,才忽然的俯冲下来。 那宽大的翅展扑腾的雨丝乱飞,落在院子里,收起翅膀,傲慢无比。 一直坐在门口的人微微歪头看着它,随后姚婴就笑了,“胖成这样也能飞得起来,我也真是小瞧你了。” “楼中伙食太好了。”齐雍在旁边,他坐着的是一把新摇椅,他身体长,那摇椅的尺寸也特别的大。 两个人在这之前在看书,这会儿眼睛都从书本上撤开,看着在蒙蒙细雨中依旧雄壮不凡的家伙,它的羽毛像是打了蜡一样,落在上面的雨丝簌簌的滑落下去,不曾停留。 因为它的到来,赤蛇也从姚婴的荷包里爬了出来,许久不见,它一出现就闻着味儿了。 顺着她的裙摆爬下去,爬出房檐下,就朝着金隼过去了。 金隼则在同时炸开了脖子上的羽毛,这么久不见,见面还是掐。 姚婴不由弯起嘴角,它们掐架她也喜欢看,并且不会干预。 “还真是随主人。”齐雍淡淡道,不论是这蛇还是那鸟,都像姚婴,对谁都各种不服气。 “是么?像我也对,毕竟是我养的。”微雨丝丝,它们两个在院子里头一个翘起上半身张嘴吐蛇信,另一个炸毛发出威胁的声音,好像随时都会开战。 按理说,如金隼这种生物,是吃蛇的。 但是,它还真不敢吃了赤蛇,它太毒了,吃了可没好果子。 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那两个家伙也立即同时转头往大门的方向看。 护卫从厨房那边跑出来,绕过占据院子的那两个家伙,一路的奔到大门口。 任是谁看见了那两个家伙,都得避开很远,它们俩瞅着太诡异了。 大门打开,站在外面的是两个人,各自举着油纸伞,但可能因为长时间的在雨中走动,衣服下摆都湿了。 出现在门前的正是去接金隼的罗大川,还有若乔。 两个人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房檐下的姚婴和齐雍。 看到齐雍时,若乔明显面色一变,微微垂眸,她把雨伞收了,之后和罗大川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姚婴站起身,真是没想到若乔会跟着罗大川一同来皇都,自从上次和她分开,也不知她都去做什么了。 “冒雨前来,看来这一路你们都没停下来呀。”也真是佩服他们两个,一路上还得顾及那只终于出来放风的鸟儿,居然还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是当然,这一路上农田都开始耕种了,可把小爷急坏了。”他还惦记去北边瞧瞧呢。 走过来,到了齐雍面前,虽是他一向不拘小节,但这会儿该守得规矩还是一样没忘。 给齐雍拱手问安,又不忘说明自己完成了任务,把金隼给带来了。 若乔也走到齐雍这儿给他请安,规规矩矩,也挑不出任何的问题来。 齐雍几不可微的颌首,他此时已不似与姚婴单独在一起时的轻松姿态了,漆黑的眸子看起来讳莫如深,让人很有压力。 姚婴站在一边,视线在若乔的身上来回,也不知她这段时间都做什么了。 她以前是很明媚的,只是当下瞧着,却尽显沉默。 “很好,比预计回来的时间要早了三天。”齐雍自然做过预估,只不过,罗大川看起来真的很着急去北边,这么快就回来了。 罗大川一笑,还以为是在夸他,笑的得意。 “主要是这鸟,好不容易出来了,九头牛都拉不住它。害得我和若乔俩人一个劲儿的追它,累个半死。诶,要说它也是有灵性,它飞吧,也没乱飞,就往皇都的方向跑。我觉得,它是知道阿婴妹妹在这儿,找她来了。”这话说的不无道理。 姚婴也轻轻地点头,的确是有这种可能。 “连日来辛苦了,去城中客栈落脚歇息吧。”齐雍淡淡道,这就赶人了。 “公子,你看我们吉祥三宝也聚齐了,眼下也算开春了,不知我们何时能启程北上?”罗大川惦记这事儿,惦记的很。 “北方开春还需要一段时日,过些日子再说。”齐雍再次掐断了罗大川想当即就走的想法。 “我手头上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处理完,待我处理好了,咱们便启程。”姚婴开口,算是解了围。 罗大川点了点头,“好,那就等你了。” 随后,他和若乔两个人就离开了,再说,齐雍赶人了,他们俩不走也不行啊。 若乔看起来好像有话跟姚婴说,姚婴也看出来了,便说送他们出去。 细雨还在落,姚婴撑着伞,和罗大川若乔缓缓的走出了大门。 路过金隼,它还特意的跑过来蹭一蹭姚婴的腿,赤蛇见状嗖的爬过来,沿着姚婴另一侧的裙摆一路爬上了她的胳膊。 懒得理会它们俩,走出大门,顺着台阶走下去,因为下雨,这街巷的地面都有些泥泞。 “阿婴,你哥他、、、”若乔撑着伞,回过头来看向姚婴,迟疑道。 “他可能有自己的事情吧。”姚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如此说了。只不过,她们俩又都是心知肚明。 若乔微微垂眸,那边罗大川也欲言又止。其实,他听过很多次姚婴和齐雍的对话,关于她哥、、、他依稀的知道那么一点儿。 只不过,不该说的他也不会说,嘴还是能闭的紧的。 “我知道了。好了,回去吧。有事情,到时咱们北上的时候再说。”若乔笑了笑,之后便撑着伞和罗大川离开了。 若乔心里压了很多事儿,在鬼岭那里她认出了姚寅,姚寅也知道。 但是,眼下也没捅破这窗户纸,姚婴也不打算说太多。 姚寅的任务很危险,不和他沾边,是最安全的选择。 装糊涂吧,什么时候装不下去了,再说。 看着他们俩离开,姚婴也不由得叹口气,随后转身回了小院儿。 把大门关上,这里又恢复了清净,落雨在伞上,发出让人心痒痒的声音。 金隼仍旧试图接近她,看起来真的很想念似得。缠在姚婴手臂上的赤蛇却昂首张嘴的警告,小霸王一样。 走到金隼身边,姚婴摸了摸它的头,它又长高了一些,如今已高过她的腰际了。 这么大一坨,却还要撒娇,也的确是年纪小。 “你们又有什么秘密要商谈。”蓦地,坐在房檐下的齐雍问道。 转眼看过去,白色的纸伞下,姚婴看起来也像是一朵绽放的花儿。 “哪有什么秘密?无不就是想避开你我们单独行动,有你在,都得听你指挥,没自由呗。”这也不算是瞎编,他得认清他自己,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的。 漆黑的眸子浮起冷色,鼻子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冷哼,“不如,你们划出一亩三分地来自立为王?” “那倒是不成,没有齐三公子的英明领导,自立为王也是草头天子,活不过多久。”摇头,她一边走过来,到了房檐下就收了伞。 听她吹捧溜须拍马,还是比较顺耳的,因为她没那么夸张,说的又有理有据的,让人心情好。 “你们三个人想单独北上,我倒是也不反对。他们两个人好歹功夫不错,又比较听你的话。只是,你们不许去塞外,那时你也见到了,那些‘小东西’都汇聚在那儿,你们若去了,便会没了性命。在雁城玩一玩,不能再往北了。”齐雍此话不亚于警告,他们若是不听话,那么往后就别想再汇聚一处厮混了。 还什么吉祥三宝?真会给自己贴金、。 他能这般直言的答应,也着实不易,姚婴点了点头,“好。”她和他的约定可越来越多了,她会尽量遵守的。 221、再次北上(一更) 许是因为罗大川回来了,齐雍的休闲日期也就此结束。 白日里,他便出去了。 他要处理的是他这个身份地位应该处理的事情,姚婴自是参与不上。又没有给她任务,她便留在这小院里享清闲。 出门、、、她不是很想。上一次和罗大川出去就碰见了齐屏,可不想再来一次冤家路窄了。 她会耐不住自己的手去收拾他,好歹一堂堂小宁王,若是再在大街上丢脸,他日后估计就不用出门了。 皇都的暖空气来的还是很快的,好似这新年过去了也不过二十多天而已,出门时就不用裹着披风了。 落下来的雨也不凉了,淅淅沥沥,打在脸上身上都极其的舒服。 这个时候,北方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但罗大川已是蠢蠢欲动了。 在齐雍白日离开时,他就会过来,询问姚婴她手头上的事儿做的怎么样了。赶紧做完,他们好北上啊。 “你还真是急不可耐,这几天你白日里趁着公子不在就跑过来,他都要给你下禁足令了。”姚婴还是在看书,这是齐雍给她找来的,说是他小时候在宫中开蒙学习的时候,读的就是这些书。 他是把她当成了文盲来培养的,不过也是,按某种意义来说,她就是文盲。 “哼,我不让他看见我还不行?你也是,在这儿看什么书啊?你说的手头上的事儿就是在这儿看书,太无聊了。”罗大川很难理解她。 “看书也是正事儿啊,否则我这脑袋空空,看见一些复杂的字体我就不认识了,多尴尬。”姚婴笑看着他,罗大川是属于那种不爱学习的,所以他很难理解她看书为的是啥。 罗大川轻嗤一声,可不信她这话。 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占据高处,“这么说吧,我和若乔都不爱待在这儿。整天闷在客栈里头,就怕出去逛街被小宁王的狗腿子逮到。我这白天过来,都得绕路走,跟做贼一样。在这儿待着有什么好的?咱们赶紧撤,脱离掌控,天地广阔。” “真是不容易,你说了好长一段人话。”姚婴忍不住笑,这人上了桌子,舌头都变利索了。 “快,给个准信儿,咱们什么时候走?”罗大川不想和她废话,就想知道啥时候启程。 “你现在这状态看起来还真是不太稳定,你不会是想去送死,然后非要拖着我和若乔吧。”姚婴严重怀疑他有此想法。 “送死?小爷是想去杀人。”杀巫人,将他们全部剿灭,一个活口都不留。 他眼睛里的恨可不是假的,配上他略显狰狞的脸,真的是有点儿瘆人。 仇恨这个东西,不是平白无故就出现的,必然有因由。 而眼下罗大川对巫人的仇恨,来自于无辜而死的小悦。 姚婴也明白了,“你这个目的,和公子是一样的。他也想在有生之年,彻底的铲除巫人这个大患。这个事业,已经进行了几百年了,那么多英勇的前辈因此而葬送生命。你呢,不要妄想以一己之力剿杀光巫人,那是不可能的。上一次去塞外,最后见到的人,让我们五六十人闻风丧胆而逃,狼狈的很。这东西呢,有时得智取,若只靠一股冲劲儿,你最后也只能杀三个五个的,有什么意思?”她轻声的说着,更像是在给他讲道理。 罗大川的面色终于黯然了下来,别看他好像还和以前一样,但心里头的确是憋了许多的事儿。 “去北边呢,也行。那里巫人更多,过了关口,更是他们的天下。只不过,那儿太危险了,进去就可能出不来。有个人你可能不认识,但我认识她。她早我几年进了长碧楼,后来分配了任务,她就一直跟在了孟梓易的身边。年前,我们去塞外,解决了孟梓易,但她也死了。那就是个不祥之地,不是巫人过去了,下场就只有一个。”姚婴轻声的说着,只有去过那里的人才知道,那儿是个什么地方。 “以前从未想过,我们认识的人,也在一个一个的死去。”罗大川的心境有了变化,他以前在青阳郡胡作非为,甚至打死人,他都没什么感觉。 可现在,真的不一样了。 抬手拍了拍他手臂,“所以,你得珍惜自己的命啊,可别总想着去拼命。再说,要去拼命,也别拉上我和若乔啊,我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没义气。”罗大川把她的手拂开,甩掉那些负面情绪,再次严厉告诫姚婴快一点儿整理好,抓紧时间离开皇都北上。 姚婴只得点头,她到头来还得被罗大川命令,这一身赤衣也没啥作用。 不过,命令就命令了,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只不过,这事儿跟齐雍说了之后,他就不是那么爽快的态度了。 虽说也没言明一定不许他们现在走,但看那脸色就知道不乐意。 这个男人,有时不得不让姚婴赞叹,真是绝了。 现在在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和在其他人面前绝对不一样。 也不知她是不是有让他‘卸妆’的功能,虽说可能算不上什么天大的事情吧,但也让人隐隐的有那么一点儿高兴。 “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和他对坐写字,他白天出去,晚上回来,两个人还是会写写字之类的。 “顾虑?没有。你们若是着急,便在这几日出发吧。只不过,北方这时仍旧很冷,你确定自己受得了?”齐雍面上没什么表情,高冷之姿,但还是给提供一些可行的建议。 “应当没事,之前去还是很冷,我也没冻坏啊。”姚婴挑了挑眉,她不觉得有问题,她现在身体没那么脆弱了。 由此,齐雍就无话可说了,只不过,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就是了。 姚婴其实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她?很想让她就这样待在他身边? 只不过,看着他,她这些话却也是说不出口。 也或许是她不会说那些肉麻深情的话吧,毕竟也从未对谁说过。更况且,有些东西在心里就行了,没必要说出口。 更多的是,她也不知该不该和他说的那么明白。她也没喜欢过谁,只是看若乔,看高季雯,对待喜欢的人,做的事情和态度让她不是很能理解。 所以,她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只是那么一点点喜欢? 难解! 齐雍给了通行令,他们三个人也就开始准备北上了。 姚婴倒是没什么准备的,一切都有若乔和罗大川两个人来张罗。 这个时候北方肯定还是冷的,这一路上,可以在各城长碧楼的据点进行更换装备,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 唯一需要带的就是食物了,鉴于上一次他们去鬼岭时的经验,食物必须得充足。主要是罗大川很能吃,随身所带的食物他得吃掉一半儿。剩下一半,若乔和姚婴两个人分。 所以这一次,食物必须得带齐。 而且这一次还给提供了行路工具,马车,他们可以在沿途的据点更换车辆,可比上一次只靠着十一路强多了。 罗大川是开心的,若乔看起来也很想早早的离开这儿。 只剩下姚婴看起来依旧淡定,她只要临走时带着金隼和赤蛇就行了。 一大早,太阳早早的就跳了出来,今日看起来好像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像是自己套上了一个放大镜外壳。 罗大川驾着马车抵达小院儿前,因为要北上那个,让他驾车他也开心的很。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头去了,没有别的,就是开心。 金隼早早的在这半空上盘旋,它太大了,引得四周在家的邻居不得不注意到它,不由的跑出来看热闹。 它似乎也很享受被人围观,在天上展开双翅,一圈一圈飞的更来劲了。 往时这个时辰,齐雍早就走了。没想到罗大川驾着马车到这儿时,居然在院子里看到了齐雍。他咧着的嘴恢复正常,也是不想触齐雍这个霉头。 姚婴早就准备好了,见大门外罗大川站在那儿,她也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坐在那儿的齐雍忽然说道。 他就靠在摇椅上,姚婴转过身看他,他这脸、、、瞧着不是很高兴。 “你们要北上,无不就是玩乐罢了。既然玩乐,那就从始至终,不要去做不该做的事情。你是赤衣加身,但,经验不足。没有我调派,你不准擅自做主。我也要在今日去南边办点事儿,很快就与你会和。”他一字一句,更像是在发号施令。 姚婴轻轻地撇了撇嘴,闹了半天在他这儿,她这个赤衣加身者,最后还是个小兵?那当初答应她去北边做什么,还以为自己可以在那边一切自己做主呢。 看她那瞬间就变丧的表情,齐雍却是面色不改,他也丝毫没有要改变这个决定的办法。 “沿途你可以去任何一座城,想在哪儿停下来都可以。塞外,是绝对不可以涉足的。”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去塞外,坚决不行。 在这大越,尚且可以任他们闹腾,但出了关口,那塞外太危险了。 单单是那些‘小东西’就难缠的不得了,凭他们几个人,哪里是对手。 “是。”低着头,姚婴答应,她怎么这么像未成年出远门呢?还得听家长一通叮嘱警告。 漆黑的眸子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扫了几次,见她明显是有些不耐烦。 他欲言又止,缓缓地深吸口气,“走吧。” “公子保重。”姚婴点了点头,之后就转身要走。 “你还真是走的潇洒,一点儿都不迟疑。”齐雍终是忍不住,她就没有那么一丝丝的心里难安么? 前行的脚悬在那儿,最终没有落地。收回来,她再次转过身看向他,他躺在摇椅上,眼睛也闭上了,挺拔的身体随着摇椅的摇晃也跟着摇晃,周身也不知怎么的莫名环绕着一股浓浓的‘怨气’。 走过去,姚婴想了想,随后抓住他的手。 一直扯到自己面前,她贴近他的手背嗅了嗅,“真好闻。这一路,我会时不时的想起你手上的气味儿的。” 那个人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她也不是刻意讨巧,也没有多舍不得。 只不过,还是让他瞬时便气消了。 反手抓住她的手,捏住她的手指头,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还真是毫不留恋。 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看了看她,最后松开了手。 姚婴弯了弯嘴角,随后就走了,头也没回。 出了大门,罗大川的嘴立即就咧起来了,连续给她使眼色让她快上车,他也几下子就跳上了车辕。 进入马车,若乔坐在里头,见姚婴进来,她立即把舒服的位置让给她。 下一刻,这马车就走了,能听到金隼在这马车上方跟随飞行时翅膀扑腾的声音。 “真好,咱们三个又一同出行了。你被公子扣在这里,我还觉得不会放你出来了呢。”若乔还设想过,齐雍会一直找理由的拖延他们。但没想到,他最后还是同意了。 “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干嘛不放我出来?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宫中收录的那些旧日典籍,古老到从太祖那一辈,一直查一直查,我眼睛都快瞎了。”若乔对齐雍有意见,或许是因为姚寅。不过,她还是想为齐雍说话,他又不是。 “原来的确在做事,还以为你们就是在敷衍罗大川呢。”若乔恍然,她真的以为齐雍在欺负她,而她一个没见过太多世面的小姑娘,很可能会被蒙蔽,即便她看起来很聪明。 “敷衍罗大川,可以用更蠢的理由,他都会相信。不过说的是,这一次我们三人又聚在一起了,你有什么打算?”不知若乔心里在想什么,这段时间她可从没来找过她。 若乔看向别处,视线有些悠远,“趁着在皇都的这几日,我偷偷的去看了看我的家人。前几次回来,我都没有去看过他们,这一次看见了,我这心里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他们过得很好,我妹妹也定亲了。想我们姐妹因为庶室所出的身份,从小到大受到过许多的委屈。但,我妹妹的未婚夫要比正室所出的那几个姐妹更好,我很为她高兴,这也算熬出头了,我再无牵挂。” 看着她,姚婴也不知怎么的,听她的这番话,莫名的心中一沉。 222、再次北上(二更) 一路向北,三个人在沿途各城都落脚,真的恍若休闲度假一般,走走停停。 他们更像是随着春天的脚步在行进一样,温暖的空气从南向北的走,随着他们行过的路,天地也逐渐的褪去了荒芜,淡淡的绿色悄悄地覆盖住了地面和山间。 三个人这一路也遇到了不少事情,巫人的确是无处不在的,只不过,他们遇见的巫人却也只是隐藏起来好好生活的那种,并没有做什么威胁他人的事情。 而且,普通的巫人,是不会操痋控蛊的,就只是族类与大越人不一样而已。 罗大川是起了杀心,他与巫人的仇恨不共戴天,还是若乔拦着他,他若如此滥杀无辜,与那些巫人又有什么区别。 就这样一路往北走,一路上在城池里,亦或是在普通的乡镇,都留下过他们的足迹。 大越真的是太大了,不似上次跟着齐雍一起行路时挑拣近路,此时随缘的走到哪儿算哪儿,就更深切的认识到了大越的天地广阔。 当然了,闭塞的地方也真的是很落后,一些小孩子连鞋都没有。 如这般穷困的地方,在大越必然不少,只不过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的人也不会理解就是了。 他们三人倒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只不过,看到那些小孩子仍旧不免心下几分同情。 若乔说,如果她此生有幸能够成亲生子,绝对会给予她的孩子最好的。如若做不到,那么她情愿不生。 生活的那么困苦,于那弱小的孩子来说何其不公。就像她和她妹妹一样,庶室所生,打小就受委屈。如果可以选择,她是绝对不会生在田家的。 她说的这些罗大川不是很理解,毕竟他可是他们罗家的单传大宝贝,从小就胡作非为,只欺负别人,哪里被别人欺负过。 但不得不说,他眼下也觉得若乔说的对。自己生出一窝孩子吃不饱穿不暖,他们还得窝里斗,活的太失败了。 如此边看大千世界,边探讨人生似得,经历了将近一个月,他们才抵达雁城。 也真是在路上耽搁了太长时间,到了雁城这儿,已经见不到什么雪了。 只能在远方接近天边的地方瞧见一丝丝白雪的痕迹,但又不太确定,兴许是天上飘着的白云,太远了。 罗大川有几分扫兴,但同时又冒出可以去塞外看雪的想法,姚婴没答应,塞外那地儿,没有十足的把握真的不能随意的去。 那些‘小孩儿’太厉害了,简直是所向披靡,没有敌手。 她即便是相信自己能在‘技术’上胜过他们,可他们的武功她可无法抵抗,吃过一次亏,她也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做高手中的高高手。 若乔持中立态度,去塞外她也去,不去的话,她也不反对。 罗大川最讨厌她这种态度,但凡她跟他同一条战线,姚婴也没辙啊。 最后,还是他输了,这塞外,去不得。 雁城这里姚婴是熟悉的,直接去了上一次她和齐雍暂住的客栈落脚,在这里守着的还是那个柜台先生以及小厮。 当然了,这里还有其他人,常驻北方的长碧楼人员,他们大多也喜欢停留在这里。 姚婴再次出现,他们也有那么一些意外,意外的是她还会在这儿落脚。 他们知道她在往北方来,但本以为会在雁城其他的地方落脚,毕竟这里据点非常多。 这些人上一次来的时候都见过,姚婴与他们还算熟悉,介绍他们与罗大川和若乔认识了一下,大家都算是同僚了。 这个客栈,上次姚寅来找她,就是在此处,所以眼下选择还在这里,也是姚婴刻意为之。 选择了之前住过的那个房间,后窗下就是街巷,十分方便。 罗大川和若乔自然是不知道她的盘算,停在这个地方,罗大川只顾着高兴了。 和这里的同僚询问塞外的事情,他对这塞外的巫人很感兴趣。 若乔则是有些沉默,自从到了这雁城,她的话就不多了。 远远地看着塞外的方向,其实在这儿啥也看不到,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你这屋不错啊!刚刚和那几个人聊了一下,他们说上次去塞外,多亏了阿婴妹妹你,才没有损失一人。这种事情可以算得上是前所未有,几乎每次出任务,都会有伤亡。”罗大川走进房间,因为房门没关,他也就连门都不敲了。 “所以,这一次我来了,他们很高兴是不是。”姚婴关上窗子,转过身来,面上隐隐的几分笑意。如果他们知道她来这里真实的目的,怕是就高兴不起来了。 “嗯,看起来是高兴的。有你坐镇,这不是做错了事也有人顶着嘛。”罗大川几分阴阳怪气,她和齐雍关系近的事儿,嘿,这里的人都知道。 “我就是个背锅的呗。也成,随他们吧,反正我也不怕。倒是你,和他们聊了一番,对塞外有什么见解?”也不知,他是否还有想往塞外去的想法。 “巫人的天下,小爷就想去一次,杀个片甲不留。”罗大川冷哼一声,杀意未减。 “杀不杀的之后再说,终于到了雁城,你就不打算去转转吗,感受一下边关的风采。而且这城里有多个咱们长碧楼的据点,各种买卖都有,你可以去观摩观摩。”在床上坐下,姚婴说道。 “没什么意思,依小爷看,什么都没有杀人来得痛快。”已经到这儿了,还不能去杀个痛快,他心里略烦躁。 “成,这一路我和若乔对你说的话都白说了是不是?行了,我也不拦你,你若是能穿过关口出去,那就随你了。”过关口都是个问题,没有提前和高威那边通信,根本就不会给他放行。 “没劲!算了,小爷我去睡觉。一会儿开饭了,叫我。”过关口?这事儿还真得姚婴去交涉,他也没那个本事啊。 他起身离开,大摇大摆。其实呢,他看起来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依旧我行我素,张牙舞爪。但是吧,他又有许多的变化,戾气更重了。 她再次来到雁城,也不知姚寅会不会第一时间知道,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得出去亮亮相什么的。 所以,她当即便离开了这客栈,和若乔两个人在这附近的街道上转悠。 若乔看起来对这里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与姚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高高的天空上,金隼巨大的身影在半空当中盘旋,它好似不论去哪儿,都能引来极强的关注,这街上的人无不抬头看它。 “阿婴,你去过塞外,塞外真的有那么危险么?是不是,只要不是巫人,到了那里,都会死。”若乔忽然问道。、 “是啊,他们很团结的,对待外族,不会留情。所以,你可千万别向罗大川学习,非要往塞外跑。”姚婴劝道,到了边关,好像心都开始飞了。不去那塞外瞧一瞧,边关也白来一趟的样子。 “我就是好奇而已。放心吧,我怎么可能跟着他胡闹。”若乔笑笑,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一直在这外面转悠到了傍晚,北方的夜里还是有些冷的,不能长时间的停留在外面。两个人回到客栈,晚饭都做好了。 驻在这客栈里的两个中年男人姚婴都认识的,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胖子叫晨子,另一个中年男人面黄肌瘦,乍一看像是常年混迹烟馆赌场的老混混,他叫魏叔。谁也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叫这个名字,得占多少人的便宜。 上一次塞外一战,他们二人均参加,对姚婴的印象极其深刻。 所以眼下姚婴再来,他们二人与姚婴同坐一桌用饭,自然而然的就和她探讨起来这塞外的情况。 他们还是得不定时的潜入塞外去,此次姚婴到来,他们亦是很想借助她的力量,在安全上便有了大大的保障。 倒是没想到他们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期望,这种事情也和她商量。 这塞外,她若是去了,罗大川必然跟着。 “也可,毕竟这塞外的确凶险。”想了想,姚婴便答应了。大部队行动,总比罗大川非要自己往外跑要好得多。去一趟,他也就不会再那么闹腾了。 一听姚婴答应了,晨子和魏叔都很高兴,有她给众人保驾护航,这安全系数可就提高了很多很多。 若乔也没有阻拦,明明之前两个人在外,她还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呢。 罗大川得知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关,立即冷笑三声,姚婴最后还是没有拗过他,所以说,他是真理。 姚婴懒得理会他,根据魏叔和晨子两个人的汇报,此次出关不下十余人。有这么多人在,他有翅膀也飞不出去。 出关的日期定在五天之后,这几日罗大川可谓磨刀霍霍,他对巫人恨之入骨。 倒是姚婴和若乔两个人十分淡定,好似根本没有这个事情一样。 第四天的夜里,众人差不多都汇聚齐了,与他们在客栈中确认了一下路线,这一次要去的地方比上一次还要深入一些。 是一片巫人经常经过的地方,他们每次潜入大越,大多会从那里经过,因为他们走不了关口,只得绕远路。 塞外的某些地方积雪常年不化,甚至会形成冰川,极其险峻。 姚婴确认了地图,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尽管在离开皇都之前齐雍警告过她不准去塞外。 但他警告了她,却好似忘记跟驻在这里的人说了,因为姚婴的加入,他们信心倍增。 商谈至接近半夜,这才各自回房休息,等待明日出发。 回到房间,姚婴打开窗户,这是每晚例行公事,因为金隼要回来了。 它自己去觅食,大概边关的猎物更合它口味,这几天来,它可是经常晚归。 夜里虽有些凉,但火炕还是热的,完全能抵御的了外面的凉气。 打开窗子,荷包里的赤蛇就忽然扭动了两下,幅度还很大。 姚婴眉眼一动,随即整个上半身探出去,往下面的街巷看,漆黑的角落里,依稀的好像有个更黑的人影在那里。 已经快半夜了,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等了多久。真是不枉她这几日白天在外面转悠,他终于知道她来了这里。 无声的笑,姚婴随即如同上次那样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没有任何的迟疑。 这一次,下面的人也一样的将她接住,双脚落地,他也松开了手。 没有任何的声音,两个人都不说话,姚婴跟着他快速又无声的离开了这里。 这一次,并没有去上一次的那个小院儿,大概是因为天气没那么冷了。 在这条街巷尽头的一处避风地,两侧是坍塌了的围墙,能听得到隔了几个院养的狗在低低叫唤的声音,它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一样。 “不枉我等了几天,你总算知道我来了。”姚婴还几分担心,他可能太着急了,再往南跑,那他们俩岂不是失之交臂。 “我的妹妹聪明绝顶,又岂会让我久等。”姚寅就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 “既然已经来了,那,该说一说了吧,你要告诉我什么事情?”这一次齐雍没有来,他可以放心的说了。 黑巾遮掩下,姚寅还是那个样子,他只露出一双眼睛,连头发都被包了起来。 “是啊,这件事其实在上次就应当告诉你了。只不过,因为公子在,我又担心你会告诉他,所以便想着等可以把你带走的时候再一并告诉你。”姚寅说道,沙哑的声音好像有那么一丝笑意在。 “我的嘴有那么松么?这回可以说了吧。”姚婴轻笑,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坏事。 “我成亲了,你有嫂子了。”姚寅告知,听得出他真的是挺开心的那种。 这个消息让姚婴十分意外,成亲? “我得先恭喜你,没想到我们家此生还有添人口的机会。那,我这嫂子是何人?”不知,是哪儿的姑娘,是巫人么? “她、、、”刚开了个头,姚寅忽然顿住,他转过头隔着坍塌的围墙往某个方向看,一下子周边都寂静了下来,有人。 223、情意如初(一更) 姚婴也在同时屏息,微微转头往后看,但除了坍塌的围墙,她也看不到什么。 姚寅随后抓住了她的手,迅速的离开了此地。 旁边正好有个破烂的窝棚,是通着的,两个人顺着那个窝棚就遁走了。 转了两条街,这才停下,四下无人,姚婴也松了口气。 姚寅带给她的这个消息,比她之前想象过的还要大。 她真的没想到,他会在这途中遇到心仪的姑娘,还成亲了? “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嫂子?而且,她在哪儿呢?”姚婴也有些着急,他目前的情况,其实整体来说并不是很乐观。 如果说,他们的安全得不到保证,她可以想想办法,将他心中所爱的姑娘安顿起来,总比跟着他水深火热要好得多。 “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们成亲,也只不过是天地为证罢了。上一次,我本想尽快的将此事告诉你,不管如何,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姚寅沙哑着嗓子,说起这个事情,他心情似乎真的很好。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地为证也是作数的。我真的很意外,原本以为我们家,此生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罢了。”姚婴真的没想到。 也不知,他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子的。再说他现在的模样,那姑娘又是怎么想的? 也或许,他们是在他没有被毁容之前就相识了,那时他还有一张俊美的脸。 “或许,往后还会又多出几个呢?这一次,我回去先安排一下,我总隐隐觉得,已经有人在怀疑我了。半个月吧,半个月后,我来接你。”姚寅想了一下,随后道。 “那你小心些。”他也一直在被怀疑当中,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就算再机警,看起来再人不人鬼不鬼的,巫人那里高手太多,怕他会不是对手。 “放心吧。你也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了,届时我来接你,可能会耽误你很多时间。”姚寅做了提前的预告,似乎这一次把她带走,事情会有些拖时间。 “我明白。”看来,不只是去见见他心爱的姑娘而已。 “到时我还在你暂住的客栈外等你,你身上那条蛇能清楚的知道我的到来,就由它来通知你吧。”有了一条蛇,倒是也省事了。 “好。”他现在也不将关于那个姑娘的事情说清楚,姚婴也不急于追问,反正到时也就都知道了。 “走吧,先送你回去,免得被人发现了。”姚寅也话不多说,今日来只是与她定下离开的日期。 “嗯。”姚婴点了点头,现在也的确不是多说话的时候。如果那客栈里有人去找她,又发现她不在的话,必然还得好一通解释。 上一次她胡说八道从窗户跳下去看看会不会死,最终齐雍也信她了。 这回她要是再来一次这种理由,鬼才会相信她。 姚寅带着姚婴顺着无人漆黑的街巷往回走,他是认识路的,不似姚婴,已有些晕头转向了。 很快的,将她送到了她所在的那个房间的窗子下,这么高姚婴根本就上不去,还是姚寅弯身抱住她的腿,直接把她给举了起来。 可能真是她太轻了,姚寅若是再用一些力气,就直接把她顺着窗子扔进房间里头去了。 爬上窗台,她就进来了,双脚落地,当她再转身往外看时,姚寅已经不见了影子。 房间里燃着朦胧的灯火,金隼还没回来,它可真行,这都开始夜不归宿了。 窗户还是得开着,为它留门。而且看样子,自己的房间没有人来过,很好。 回到床上,还是那个熟悉的火炕,只不过,这一次隔壁可没住着一个美男。 没过半个时辰,那金隼终于回来了,窗户显得有些狭窄,它钻进来,还费了一点儿劲。 姚婴坐在床上看着它几分无言以对,不过这边关广阔,的确是比之前在长碧楼要好得多,它会如此疯癫,也在常理之中。 没有埋怨它什么,姚婴直接下床把窗户关了,之后吹熄了油灯。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听到隔壁发出了一些声响,眼下住在她隔壁的应当是若乔。 十分困倦,她也便睡了。其实也没睡多久,天色亮了,其他人便醒来行动了。 来回走动的声响,也吵醒了姚婴,这一夜,她也就睡了两个时辰罢了。 下床整顿好,把窗子打开,金隼自己就跑出去了。她则出了门,前面客栈里,大家都起来了,并且在用早饭。 最斗志昂扬的要属罗大川了,坐在那儿用饭,吃的也是最多,要积蓄出最多的力量来。 姚婴走到若乔身边坐下,她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她的视线好像也没看着桌子上的那些饭菜。 微微歪头看着她,姚婴有那么几分不解,不解她这忽然间的怎么了。 今日出关去塞外,她若是有疑虑的话,可以现在说。这里的人,除了她和罗大川,都去过塞外,可以为她解答。 如果说,她心下没底,在这里等待也是可以的。、 “若乔,你想什么呢?”拿起筷子吃饭,姚婴一边问道。 回神儿,若乔转眼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她随后摇头,“没事儿。快吃吧,多吃一些,说是出了关口就吃不到这么热乎的。”给姚婴夹菜,她好像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姚婴也不再追问,低头吃饭,的确是,出了关,就没那么多热乎的饭菜了。 一行人准备的很充分,车马齐备,最起码在出关时,这些交通工具都用得上,否则太远了,只凭十一路,会累死的。 坐上马车,其他人骑马而行,朝着边关而去。 这是第二次出关了,姚婴也显得淡定了很多,只不过,到了塞外,危险依旧,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经过了那蜿蜒又危险的关口,终于进入了塞外的地界。这个时节,靠近关口的地方雪都化了,一些树木看起来有回春之相。但是再往远处瞭望的话,接近天边的山峰之上,依旧是白雪皑皑,如同P上去的一样。 在某个地方,众人便停了下来,此时车马不能再行进了。有两个人将车马带回关口的地方,在约定好的时间,再来这里接应。 而往时,每一次这种行动,车马重回分开之地,能不能把所有人都接回去,都是未知的。 有时候,会一个人都接不到。 离开车马,步行深入崎岖的山林,冰雪未消,越深入越能感受这塞外的凶险。 有的地方就是一片假雪,只有一层,一脚踏上去,立即塌陷,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沟。人掉下去,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在这里,不熟悉路况,是根本寸步难行的。 而且,也是在这里,才发现时间过得特别快,在山中几日,只是走出原来计划路线的四分之一。 许是真的因为这山中太过艰险,姚婴不得不利用金隼将生活在这山中的一些动物驱赶出来,之后,驱使这些动物,为他们带路。 它们生活在这里,最熟悉这里的路况,而也正是因为这些动物,他们也很快的发现了巫人行走过的痕迹。 跟随着这些踪迹,又发现了一大片巫人曾生活过的地方,有房子,有生活物品,看起来在之前的一段时间内,还有人在这个地方停留过。 那些房子就犹如孟梓易之前所隐藏的地方,在群山环绕之地,四周又都是白雪茫茫,在这种连方向都分不清的地方,想找到这些房子也很难。 巫人长时间的生活在这种地方,好像已经适应了这里恶劣的环境,有时姚婴真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那漫无边际的白刺瞎了。 但好在,她有的是办法,招引来了许多这雪山冰川当中的动物,她带的存货也够多,一时之间,它们就成了这队伍的马前卒。 有她在,的确是安全感更多一些,此次随行的人,也生出一股大开眼界之感来。 这巫人之中有驱使猛兽的,楼中也做过试验,但失败了。 这猛兽驱使好了,它们可比人要凶悍的多。 这一次,在塞外山中一共花费了十二天,在最后几天的时候,碰上了一伙巫人。 七八个,但幸好他们的队伍之中没有‘小孩儿’。这当属运气好了吧,是老天不收他们。 有姚婴在,解决这一伙巫人,也没花费太多的力气。他们是有拿手好戏,而且身边还带着两只凶悍的猞猁。 猞猁本身战斗力就十分强,比肩猛虎,又有巫人后天改造加持,更是凶猛无比。 若是往时,两只猞猁就能把这十几个人击退,但此次,它们却是倒霉了些,碰上了姚婴。 她本就召集了许多这山中的猛兽,猛兽围攻,那两只凶悍的猞猁最后被撕得粉碎。 而那几个巫人则是使不出任何优势,最后亦是全部毙命。 收拾掉他们的尸体,之后查看他们行过的路线,很明显是准备绕过边关,潜入大越。 其实他们应当有很多路线可以越过这边关,但是,都比较难行,这边关可真不是一般人能穿行的地儿、。 若是没有太好的方向感,必然会迷失在这当中。即便是常年驻扎在边关的兵士,都无法准确的在这当中穿行,更别说不熟悉此处的人了。 他们这条新路线,看起来应该是开发没有多久,根据手上的地图和当地的路线,也差不多估算出他们开发出的这条新路径。 确定了方向和路径地点,待回去之后便可以与边关联络了,与边关相互配合,便可沿途的做下埋伏。 这一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之后,便是返回关口。此次,没有伤亡,众人也无不安心。 姚婴隐隐的有些心急,因为与姚寅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也正是因为心急,她此次就显得更加心狠手辣了一些。速战速决,赶紧完工才是。 顺着原路返回,日期接近,她也督促众人不要停歇,日夜赶路,尽快回去。 若乔在返回的路上,开始有意无意的盯着姚婴看,最初姚婴没感觉到,但之后,她就察觉到了。 终于,在第十二天的时候返回了最初与接应的人分开的地方,他们已经在这儿等了一天了,见他们完好无损的回来,无不欢欣。 感谢奉承之言姚婴只是淡淡接受,上了马车,她心里头只是惦记着姚寅会不会已经回雁城了。 在这山中奔波多日,每个人无不是疲累不堪,罗大川更是胡渣子茂盛,在他的脸上已经形成了一片茂密的草坪。 坐在马车里,姚婴的手背被冻得有些变了颜色,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 “阿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坐在她旁边的若乔忽然问道。 姚婴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儿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披风,随后看向她。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情。”微微摇头,回来的这段路上她就一直在看她,感觉得到。 “阿婴,你是不是、、、和你哥有什么事情要做?但我觉得,你应该再好好的想想,你或许得考虑一下,你在公子那里是什么地位,你做错了事情,他会怎样?”若乔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劝告她。 “何必说的这么严重?我又不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不会损坏到长碧楼的利益。”这若乔也不知都知道些什么,她的神态看起来就有些奇怪。 “如果有什么难办的事情,你们不放心交给任何人,可以交给我。我可以保证,我即便死也不会透露一个字。”若乔看着她,说着话时神态之认真,前所未有。 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姚婴有那么片刻的震惊,可是随后,她又心中隐隐的替若乔不值。 也不能说她是一厢情愿,因为用一厢情愿这个词,感觉好像是侮辱了她一样。 可姚寅已经成亲了,有了心爱的姑娘,即便是当下这种情况他都会和人家天地为证的结为夫妻,可见感情之深。 若乔的心中,情意一直如此,从未改变。一时之间,让姚婴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224、情意如初(二更) 若乔的心意,让人不忍对她说一些会打击她的话,可是,不说清楚,她又执意的要奉献,又太傻了。 姚婴不知该怎么说,才能与她解释清楚她和姚寅到底想做什么。若乔似乎认定了,姚寅也与长碧楼离心,换做任何一个人,遇到姚寅那种事,都会心生叛离。 她应当就是那样想的,可是殊不知,姚寅没有。 但,他也的确是做了一些不能让齐雍知道的事情,可也只能仅限于他们兄妹两个知道而已,不能再告诉其他人。 并且,她好像在鬼岭那里发现了姚寅之后,便开始对齐雍心生不满。 她执意的要与姚寅站同一阵线,甚至都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心里头想什么,她都无所谓。 姚婴想了许久,最终只能告诉她,她和姚寅什么事情都没有预谋,是她想多了。 若乔不免几分失望,但她最后也没有再逼问姚婴,只是沉默了下来,更难以猜测到她的内心了。 姚婴隐隐的有几分对不起她,也不只是因为自己无法对她实话实说,更因为她对姚寅的一片情意。 姚寅或许根本不在意,他也不清楚若乔对他的情意有多深,对于他来说,若乔这个人只是他认识罢了。 他们之前没有进入长碧楼的时候,在皇都发生过什么,姚婴一概不知。但想想必然是让若乔大为所动,否则她也不会如此倾心。 姚婴却是与若乔长时间相处,一切都看在眼中,所以此时此刻,她心底里就对她特别的歉疚,替自己也替姚寅。 好像,终究是他们兄妹对不起人家,无法回应她的一片深情。 这队伍出关,之后就停下了,魏叔带着人和地图离开了队伍,要前去面见高威。 他们这些常年驻在北方的人和这边关军队的人都很熟悉,他们互相配合,于军队来说,守卫边关亦是大有好处。 魏叔离开,队伍也继续行进,两次出现在这关口,姚婴都没有见到高威。 其实,她应该去见见他的,还想知道他把高季雯葬在了哪里。 或许,她应该去祭拜一下,无论如何,高季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初认识的小姑娘。 终于返回了雁城,塞外一趟,好像去了几个月似得。 回到了之前的客栈,姚婴便回了房间收拾自己,被冻得手背上的皮肉都变了颜色。 这雁城到底还是温暖一些,在房间洗漱干净全身上下,待得她再次从房间里出来,便听到了罗大川的呼噜声。 他的呼噜声真是房门都挡不住,在这走廊里回荡,宛如催命魔音。 无言以对,他就是这么厉害,姚婴也佩服他。 在塞外这么多天,他几乎就没睡觉,一直处于亢奋的欲杀人的状态当中。直至和那些巫人拼杀,他疯了一样,杀完人全身上下都在冒白烟,激动的汗水像雨水一样。 终于杀了人,他好像心里头也平静了,这会儿回来了,不吃不喝的倒头就睡。 走到前面的客栈,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她到来,其他人也站起身向她致意。眼下,她在这北方算是打响名号了。 微微点头回应,姚婴看了一圈也没瞧见若乔,但刚刚经过她房间,她房间门是半掩着的,可见她人不在里头。 “你们有没有看到若乔姑娘?”接过客栈小厮给她送过来的獾子油,她手背被冻坏了,涂抹一些这种油腻腻的东西,能加速愈合。 “她出去了,说是不想休息,去城里转转。”有人回答,他们见着她出去了。 姚婴点了点头,一边用獾子油涂抹手背,她忽然道:“这一次去塞外,我身上的药用的差不多了,此处距离长碧楼太远了,我得去附近的山中找寻一下原材料。你们不能跟着我,会打扰我的。时间到了,我自己便回来了。” “那、、、姑娘打算去哪儿?出关可是万万不行,只你一个人,还是危险了些。”她确实很有本领,可一个人,还是危险。 “不会出关的,就在这附近山中的背阴处。”姚婴说道,她这个理由,他们也是不得不信。 “好。”晨子当先点头,只要她不出关就行。如果她要出关,他必须得跟着她了。这一次去塞外没有伤亡,也是托了她的福。可是她不会武功,仍旧是会让人放心不下。 拿起筷子用饭,姚婴也不再说话,她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周边的人自是也无法搭话。 她是什么段位?做事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也轮不到他们询问或是质疑。 当然了,如果眼下有公子在这儿,那就有人管她了。 用过了饭,姚婴便回了房间,窗户开着,金隼也从外面回来了。 这个家伙是个难题,它若跟着,目标太大。但若是不跟着,也难保它不会心血来潮的忽然去找她。 它想找她的话,一定能找到。 所以,还是得先给它提前训话,让它老老实实的跟着罗大川,就当是保护他了。 坐在它面前,姚婴开始给它上课,这家伙其实也挺聪明的,但和赤蛇一样,有一点儿小脾气。 好说好商量,它还是会听的。 经过了两天,金隼好像终于认命的听从了,这家伙在塞外一通好表现,姚婴也给了它诸多奖励。 听话做事就有奖励,它目前来说,没有闹什么小脾气。 这两日来,她也没表示要哪天走,倒是遇见晨子,他问了多次。 姚婴故作高深莫测,说须得等日子时辰都合适的时候她再出行,他们也就信了。 若是齐雍在这儿,是不会信她这种话的。 罗大川连续的睡了两天,待得醒来,那脸上真的跟草坪一样的繁茂。 刮干净了胡子,又填饱了肚子,姚婴也与他说了自己要出门的事情,当然了,说法理由都与和晨子等人说的一样。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问她需不需要他跟着。需要他就跟着,不需要他就在这儿等她。等下一回去塞外,他还得去。 可见他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了杀巫人之中,连她去哪儿都不关心了,也好。 唯一让姚婴有些担心的是若乔,这两天只在客栈里见过她一次,她几乎是整天都不在客栈。 终于,半个月之期到来,姚婴也在等待,她觉得姚寅一定会遵守日期。不会早来,但也不会迟到。 独自在房间之中,她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厚重的披风裹在身上,如若去塞外,这一身厚衣服是必须得带着的。 旁边还有一个包裹,里面放着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必须的日用品,如若此次去的时间超长,这些东西必然得带着。 房间的烛火很是朦胧,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金隼也会在今日前往罗大川的房间,都提前安置好了。 这一次,她准备的还是很充分的,因为没有齐雍在,好似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有他在,不说其他,就是她信口胡说的假话,也会被他当即拆穿。 时近半夜,荷包里的赤蛇忽然扭动,这就是信号,姚婴也立即将包裹拿起来,几步走到窗边。 探身往下看,漆黑的街巷,有个黑影站在那儿,果然是姚寅来了。 返身把灯火吹熄了,她随后便跃上了窗台,一手拽着窗子,一边往下跳。 随着她松开手,那窗子也被关上了,她人也掉落到了下面。 姚寅把她接住,之后带着她迅速的离开这条街巷,黑夜之中,兄妹二人皆沉默无声。这漆黑的夜,天地同色,人在其中奔走,根本就看不清。 两个人在城中奔走,姚寅对于此地的地形相当了解,而且,根据他带着她走的这个方向来看,是要出城,去往塞外。 姚婴也早在心中做了准备,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跟着他走,预计着在明日太阳出来之前,他们俩也不知能不能走到边关。 他带着她出关,是无法正常的从关口通过的,须得从别处绕远而行。 这路线他应当掌握的十分熟,毕竟他看起来已经通行过无数次了。 很快的,便离开了民居的区域,进入了城郊。 这城郊很破烂,树木荒草还有破败的草房,再加上因为入夜地上一些白天融化的水又结了冰,脚踩在上面吱吱嘎嘎的。 “累不累?”姚寅在前问道,他一直抓着她的手腕,速度已经放慢很多了。 “还好。”有些气喘吁吁,但还坚持的住。 “很累就歇一会儿,也不急于这一时。”姚寅放慢了脚步,她大喘气的声音他都听到了。 放慢脚步,姚婴也开始调整自己的气息,这身体还是太差了,奔走了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 似乎她看起来真的很狼狈,姚寅也发出一些沙哑的笑意,“已比以前进步很多了。” “听你夸我真是不容易。不过,这还进步了么?你可真是我亲哥。”这都能闭眼夸。 “你打小就身体不好,早产的原因吧,能这般长大也已经是奇迹了。”她能长大,就是奇迹。 笑了一声,姚婴站在那儿喘着气,“哥,嫂子到底是什么人?” 是巫人的话,其实她也不会意外。 姚寅有短暂的沉默,“她是奉天一派的鬼母。” 鬼母?这两个字进了姚婴的耳朵,她就愣了。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他喜欢上的姑娘会是那个鬼母? 仰头看向他,可是天色太暗了,她根本就看不见他。 “这些巫人分作两派,奉天一派和灵转一派。鬼母是奉天一派最受尊崇的人,据说有卜天通神之能。不过,真假参半,无不是骗人罢了。原本,我应该抓了鬼母当做投名状以此打入塞外灵转一派的。不过,我骗了公子,我把她藏起来了。”姚寅说着,他连齐雍都骗了,怕是齐雍至今都信他拿那鬼母做投名状了。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如此,此事便绝对不能被齐雍知道。 “你也真是厉害,把他都给骗了。”真没想到。 “是个人都会有私心,你和她,是我唯一的私心了。”所以,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姚婴不由笑,似乎也正因为如此,她也绝对会为了姚寅而去隐瞒齐雍。 也或许真是他们兄妹俩可恨吧,但,可恨就可恨了,她也无话可说了。 “你见了她就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你带过去,不只是想让你见见她,还因为前段时间忽然又发生了一件事。”姚寅接着说道。 “还有秘密?不如你一并说了吧,反正已经有一个雷了,也不差再来一个。”姚婴长舒口气,但又真的对那鬼母好奇了起来。能够让姚寅背弃对齐雍的忠心,变成了他私心中的一部分,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女子。 “她有了身孕。”姚寅想了想,真的说了。 这一次的雷,要比上一次的大。 姚婴不是很确定以姚寅现在的状态能否让女子受孕,那鬼母抛弃了一些东西,也必然变得不太一样了吧。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还能有孕?实在太神奇了。 “你是我妹妹,这件事也只能交托于你。在那个地方,是无法让一个孩子生存下去的。所以,你到时得把孩子带走。”姚寅上前一步,他是要将那来之不易的孩子交托给姚婴。除了她,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保护这个孩子了。 眼睫颤动,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姚婴甚至有那么几许的恍惚,几次呼吸之后,她才回过神儿来,“好。”不交给她,又能交给谁呢?交托给别人,她也不放心啊。 姚寅哑着嗓子低低的笑,“可能是得来的太不容易了,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我们养不了,我唯一想到的就是我的妹妹。但现在一想,我是不是也有点儿自私?你还没成亲呢。”未婚女子,养一个孩子,成什么了? “就算别人说我未婚生子,我也承受得住。这些你就别担心了,我自有办法。走吧,咱们赶紧启程,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或许真的是老天垂怜吧,姚寅这个状况,还能有自己的孩子。这般一想,姚婴的心中也泛起一股开心来,这是一件大好事。 225、掇幽芳而荫乔木(一更) 短暂的停歇,随后两个人便再次启程。黑夜浓重,这郊区更是又黑又残破。 再加上那些荒草和树木之类的东西做阻挡,真有一股落荒而逃之感。 姚寅抓着姚婴的手腕,他在前方畅通无阻,这黑夜对他造成不了任何的影响。 带着她在这一片废墟之中穿梭,这郊区原来有很多的草房,但如今没有人住,有一种鬼城的感觉。 蓦地,姚寅前行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姚婴也一诧。 还未有动作,姚寅松开了她的手,身影朝着左侧的荒草丛跃过去。于此同时,那片荒草丛后也忽然跳出来一个人,速度亦是极快。 两个人于半空之中交汇,随即便交手。太黑了,姚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一些人为制造出来的风声。 好似也没过几个回合,就听到一声特别的结实的挨打声,之后响起一道闷哼,而且好像不是个男人的声音。 “田天娇,不要再跟着我。再有下次,绝不是一掌这么简单。”姚寅落地,随后沙哑发话,他知道这忽然蹦出来的人是谁,并且还没有留情。 田天娇是若乔的本名,闻言,姚婴也一诧,随后举步朝着他们俩所在的方向奔过去。 “姚寅,你疯了吧!你不能把她带走,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在齐雍那里是什么样儿的存在。她若不见了,齐雍必然会连你们兄妹俩一同通缉。他可能舍不得杀死大壮,但肯定会杀了你的。”若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姚婴从姚寅身边走过去,顺着她的声音找到了她在什么位置。、 依稀的能看到她好像是倒在地上,她蹲下,摸索到若乔的手臂,她却使劲儿把她的手甩开。 “你也疯了是不是?你明知道齐雍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还能和姚寅一同欺骗他。大壮,咱们根本不是齐雍的对手,你背叛他,你真的会死。但我不怕,从进了长碧楼开始我就没想过会安生的活到老。你赶紧回去,我跟你哥走。不管去做什么,我陪着他。”若乔真是不明白他们兄妹俩怎么回事儿,怎么就听不懂她分析的这些道理呢? 除非他们俩打算以后此生都不再踏足大越,就在塞外待着了,那齐雍可能会抓不到他们。 但,只要回了大越这片土地,这就是齐雍的天下啊。 根本就逃不过他的手,会死的很惨的。 “我们家的事情无需你关心,赶紧回去吧,管好自己。”姚寅依旧冷淡,他好像对若乔没有任何的其他想法,以前可能或许只是认识的关系,但现在好像把之前的‘认识’都忘记了。 “哥!”姚婴阻止姚寅说话如此冷漠伤人,若乔完全是担心他们俩,尽管她什么都不知道。 “若乔,我和我哥不是去做你想象的那种事,也的确是我们家的事,这事儿不能交托给其他人。你放心吧,我们没有背叛齐雍,更不会让他通缉我们。”重新抓住她手臂,忽然感觉她好像在颤抖。 手顺着她的手臂往上摸,她身体发凉。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姚寅打她的那一掌,才导致她在发冷。 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在她身上,“哥,若乔在发冷。我们不能把她就这么放在这儿,她受伤了。”他也明知道若乔没恶意,干嘛还出手那么重。 姚寅却是连回应都没有,好似根本不关他的事儿。 扶着若乔让她站起来,姚婴觉得最起码把她送到有人家的地方,而且,得确保她不会和别人透露这件事。 当然了,涉及姚寅,她肯定不会多说话。而且这段时日,姚婴觉得她肯定和姚寅私下见过,否则刚刚的语气也不会那么焦急生气,她必然是认为姚寅劝也劝不听。 更重要的是,得打消她非要跟着姚寅的念头才行,也不知该不该和她说实话,一时间姚婴真是陷入了纠结当中,她还从没这样纠结过。 “你们兄妹俩就不要骗我了。大壮,你必须得想清楚了。你若是此次真的跟着你哥走,从此后,你和齐雍的关系就再也不似从前了。”若乔被扶着,却还是在心急劝慰。她看得出齐雍喜欢姚寅,姚婴也不烦他。但如果两个人之间心生了嫌隙,接下来必然如鲠在喉,再也不会两情相悦。 姚婴和她的情况不一样,她根本就不在乎会不会被齐雍认定为背叛。 她心中所爱的少年,变成了这幅模样,有时看着齐雍,她真想杀了他。 “不要说话。”蓦地,姚寅忽然说道。 姚婴和若乔同时噤声,也在同时,姚婴荷包里头的赤蛇在扭动。随后,它就顺着荷包的边缘爬了出来。 “有人来了,走。”姚寅似乎感到了什么,下一刻,他迅速的转到若乔另一侧,单手扶着她,快速的离开原地。 跟随奔波,姚婴其实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她可以根据赤蛇的行动而做出判断,的确是有人来了,且来者不善,不然它是不会这样的。 迅速的在这片废墟之中奔走,前方山根下出现一个破庙,再往后便是一片矮山。 想跃上矮山倒是容易,只是能听得到四面八方有脚步声传来,上了矮山反而更容易被发现。 姚寅当即带着两个人进了破庙,若乔因为硬生生的挨了姚寅一掌,眼下还在隐隐的发抖。她的手都冰凉的,姚寅这一掌看起来根本就没有留情面。 破庙很大,但是里面倒塌的也不成样子,这里姚寅好像来过,所以极其的轻车熟路,带着两个人绕过地上那些倒塌的泥石像之类的东西进了后殿。 后殿的墙塌了一半,能直接通向后面的树林。 他没有带着他们俩顺着那倒塌的窟窿去往后山,而是直接绕到了后殿左侧的一排泥石像,这是以前供奉的一些神像,尽管眼下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神了。 某一个神像后有一个低矮的暗柜,姚寅迅速的将那暗柜的门推开,之后反手就把姚婴扯了下来。 “哥,你干嘛?”姚婴的力气根本就不及他,再加上本身长得纤细娇小,很容易的就被他塞进了那暗柜之中。 她的姿势是坐在那里的,但这里又十分狭窄,她被塞进来,就已经满了。 “外面的人是冲着我来的,你藏在这儿不要出来,我自有办法去处理。”他很明显是知道些什么,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等着他,这就说明他之前的动向一直都被察觉。 既然如此,也只得将计就计,否则过不去这一关。 “若乔怎么办?”若乔眼下就靠在那泥石像旁,裹着她的披风,还在隐隐的发抖。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我有功夫。”若乔回她,冥冥中,她隐隐的猜测到姚寅的内心想法。 姚婴却不觉如此,她挣扎想要出去,外面人再多,他们三人也未必不是对手。 “听话,我跟你说过,只有你和她是我的私心。此次顺利度过,我会再来找你。”姚寅忽然倾身靠近暗柜的入口处,用很低的声音叮嘱。 姚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便猛地出手,重重的敲在她的侧颈上。 也在那同时,姚婴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姚寅动手把她更往里塞了塞,之后关上了暗柜的门。 起身,他转眼看向若乔,黑暗当中,若乔能清楚的瞧见他的眼睛。 他尽管和以前不一样了,但还是她心中那个带着明媚阳光向她走来的少年。 弯起嘴角,她轻轻地笑了笑,随后把这披风的兜帽拿起来罩住头,“我跟你出去。” 此时此刻,能听得到这破庙门口已被人围住,根据声音来判断,不下五十人。 姚寅只有眼睛露在外,他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之后抓住了她的手,便一同走了出去。 姚婴被敲晕,姚寅那一掌用了很大的力气,她在昏迷之中还在疼痛,可是却根本醒不过来。 昏迷当中,她也不是毫无所觉,隐隐的好像知道自己是被打晕的,也想奋力的醒过来,身体和大脑都不太听使唤。 她在这其中浮浮沉沉,一直在挣扎,根本不知过去多久,隐隐的手一痛一痛的。 起初只是一点点疼痛而已,但之后那疼痛逐渐扩大,发展至整条手臂都在痛。 她也终于因为这蔓延而起的疼痛从那如同泥沼一般的晕厥当中挣脱了出来,睁开眼睛,肩颈和手臂的疼痛险些让她把自己的舌头咬破。 下一刻,滑溜溜又冰冰凉的东西缠上她的手腕,一直在转动着身体,是赤蛇。 手臂的疼痛是它所致,它咬了她,所以才会这么疼。 它很毒,虽说毒不死她,但她到底也是有正常血液循环和敏感神经的,疼痛避免不得。 这里一片漆黑,回忆也瞬时涌上心头,姚婴立即抬手去推那堵住这暗柜的木门。 木门其实并不结实,甚至边角还露了一个窟窿,而赤蛇就是顺着那儿爬进来的。 推了几下,那木门终于被她推断,光线从外面洒进来,天好像都亮了。 她疼的不得了,甚至这颈侧的疼痛让她无法正常的直起脖子来。 手脚并用的爬出去,她一边大口的呼吸,在那里面时间太久,她身体都麻痹了。爬出来,又一头撞到堵在前面的泥石像底座,撞得她眼前发黑。 不知姚寅和若乔怎么样了,她十分心急,愈发想昨晚之事就觉得不对。 扶着泥石像站起身,她往前面看了看,眼下的确天亮了,这后殿坍塌的不成样子,外面的光线从那破窟窿里泄进来,都能闻得到树林和荒草散发出来的独特的气味儿。 根本就听不到人声,她从这后殿往前面走,在通往前殿的转角处听了一会儿动静,静悄悄的。 举步走到前殿,破烂一片,什么都没有。一直到门口处,才依稀的看到了这外面的荒草间有痕迹,看起来,好像有过打斗。 往远处环顾,却依旧是没有人影,这里昨晚应当来了许多人,但这会儿又都走了。 姚寅随着他们走了,情况不知会怎样,但他说,如果顺利度过,他还会来找她。 那鬼母有了身孕,也不知被他安置在何处,他也没说有几个月的身孕了,若是近期就会生产,环境恶劣的情况下,小孩子如何存活? 姚婴心中怎能不急? 而且,昨晚还有若乔呢? 若乔又被藏到哪儿去了?她昨晚受了伤,情况不是很好。 “若乔?”她不敢太大声,只得小声的轻唤。 也或许是她声音太小,根本就没人回应她。 手臂的疼痛让她想起了那个家伙,低头往手臂上看,她的手都变成紫黑色的。 这赤蛇真是有毒,手上被它咬了好几口,好几个黑色针孔一样的小点儿,都是它的杰作。 晃动另外一条手臂,赤蛇也应声的从她手臂上爬了下去,尽管不是很情愿,但也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就忽然沿着荒草间爬了出去。 姚婴垂着那条动弹不得的手臂跟着,荒草都比她要高,跟着赤蛇的身影顺着这偌大的破庙一直走到后面的山根下。 它径直的朝着山林爬上去,姚婴抬头往上看,这山不高,在接近山顶的地方,一个缓坡,荒芜的树丛间,露出红色的布料来,那正是她的披风。 皱紧眉头,姚婴迅速的往上跑,抓着路过的枯树,她借力的往上奔。 终于接近了那挂在树根之间的红披风,也在同时看到了窝在树根下的人,正是若乔。 裹在她身上的披风大部分都染了血,已变成了紫黑色。她窝在那里,身体略弯折,脑袋则靠在树干上,嘴角都是血迹。 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姚婴站在那儿有片刻的恍惚,下一刻她跪在地上,抬起双手抱住她的头让她躺下来。 “若乔?若乔?”叫她的名字,她一边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唯一好使的手颤抖的伸进怀中,抽出一个荷包来。费了好大的今儿才把荷包打开,倒出两粒药,她用力的塞进若乔的嘴里。 226、掇幽芳而荫乔木(二更) 将那两粒药都塞进了若乔的嘴里,她用力的捏住她的颌骨,又强迫她仰起头,其中一粒药真的滑进了她的喉咙里。 这般躺在她腿上,披风敞开,姚婴也看到了她的胸腹上,被扎了多刀,所以她才会流这么多的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缘何她会被扎了这么多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乔,若乔。”拍她的脸,但她始终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流了太多的血,而且根据那血凝固的模样来看,她躺在这里很久很久了。 没有办法,姚婴抽出长针来,在若乔的头顶摸索了几下,之后便扎了下去。 若乔的身体也在同时一抖,之后那伤口便开始往外涌血,她也猛地吸了一口气,嘴里又有血喷了出来。 “若乔。”她喷出来的血滴都溅到了她脸上,姚婴眨了眨眼睛,随后扶着她后颈让她微微侧头,能把嘴里的血都吐出来。 可是,血太多了,她吐了一口又一口,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血块。 “若乔。”此等迹象已无可救药,姚婴已不知该怎么办。想让她活着,她有方法,但是她活着也不会再是她了。 终于,血好像也尽了,若乔也终于停止了吐血。只不过,她的呼吸声却特别的响,犹如农灶的风箱,一下一下的从她肺子喉咙那儿传出来。但是吸进去的空气,又好像从她胸腹间的伤口冒了出来。 “大壮、、、”若乔的眼睛睁开了,但没有什么光彩,甚至眼白都开始浑浊了。 “我在。”听到她的声音,姚婴的心一霎便被击中,她瞬时间难过无比,眼眶好疼。 “别、、、别担心,你哥他、、、安全了。”她费力的转眼看她,下巴上脸上都是血,但还是急于告知她姚寅的情况,免得她担心。 姚婴不知该说些什么,抱着她,看着她的脸,那些刺眼的血在这荒芜的山中格外鲜艳。 可越是如此,她就愈发的像是即将燃烧到尽头的蜡烛,眨眼间就会熄灭。 恍似看到了姚婴发红的眼睛,若乔却是尽力的牵扯自己的嘴角弯起来,“别伤心、、、是我、、、自愿的。” 昨晚发生了什么,姚婴一概不知。姚寅不想用火拼的方式,那么就肯定是此时不能这样,或许会破坏他目前所经营的一切。 可是、、、若乔又是缘何要遭受如此? “十二岁的时候、、、我随着、、随着家父参加宫宴。宫中的花、、、真好看啊!”若乔费力的说着,眼角开始有泪,嘴角却是弯起来的。 姚婴看着她,心里头犹如针扎。 “我不懂规矩,摘了一朵、、、家中长姐立即就要、、、要去告发我。说我庶室所出、、、低劣粗鄙。好多人围观、、、我羞得满脸通红,像、、、像被火烧过一样。”说道这儿,她也笑了一声,胸腹间的血也在往外涌,她的衣服,身下的披风和地面都是血。 “就在那时,一个人出现了。他说、、、掇幽芳而荫乔木,俗人俗见,雅人雅见。到底、、、到底谁粗俗,到底谁诗文不通,张嘴便见浅薄无知。他身后就是明媚的阳光、、、和太阳融为一体,好温暖。”她的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呼吸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他就是你哥,是姚寅。大壮、、、我也好想保护他一回。进了长碧楼,我、、、我可以换名字,我希望、、、希望能有一天成为、、、成为为他遮阴的乔木。我做到了、、、我做到了。”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她的眼睛也闭上了。 呼吸也在瞬间停止,一切都停了。 姚婴也在瞬时咬紧了牙关,她眼眶好疼啊! 闭上眼睛,天地间好像都是若乔的影子,若乔,若乔,这名字原来如此。 她心中的一切,姚寅或许都不知道。宫宴时的见义勇为,他或许只是看不过眼而已,没有任何的目的。 但是,他却不知他无意中帮助的那个姑娘,对他生出了什么样的情意。 坐在那里,姚婴在那一瞬脑子里是空白的。 接下来该如何?她不知道。 似乎每一次来塞外,她身边都会有人死去。 上一次是高季雯,这一次,变成了若乔。 是自带死神属性的么?还是和他们兄妹关系近的都没有好下场? 深吸口气,她把自己的神智召回,随后将若乔身上的披风裹好,兜帽也扣上盖住她的脸。 她一条手臂不太好使,只能用一只手拖着她往山下走,几次她差点滚下去,她有那么一瞬体会到了崩溃是什么感觉。 费了好大的劲儿,太阳都跳出来了,姚婴才把若乔拖到这山根下。 坐在地上,她再无力气,汗水沿着额头往下滴,她缓缓的转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下一刻,她开始摇晃手臂,持续不停。 视线固定在那沾满了血的披风上,那下面包裹着的人,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终究是他们兄妹对不起若乔,她临死都不知道姚寅到底在外做什么。 不过,不知道也好,免得她更伤心难过。 她在那里坐了好久,手腕也一直在摇晃,过去了将近两刻钟,终于这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它在半空盘旋了几圈,随后发出一声尖啸,随即俯冲而下,带着一股劲风就扑到了姚婴身边。 大概是感受到了些什么,它收起翅膀,忽的低头往若乔的尸体旁靠近,喉咙里也发出低低的叫声。 连动物都尚且有情,他们兄妹好像都及不上动物。 下一刻,终于有人声传来,姚婴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她本意便是召唤人过来,好把若乔从这儿带走。 片刻后,一行人从荒草之间出现,很快发现了破庙后山根底下的姚婴和金隼,便迅速的跃了过来。 十几个人,速度也很快,眨眼间将她围住。 一个人要更快的出现在她身边,撩起袍子蹲下,一手扣住她的下颌把她的脸转过去。姚婴也在同时看到了熟悉的脸,是齐雍。 齐雍微微蹙眉看着她,漆黑的眸子皆是担忧之色,见她没有缺少什么,悬着的心总是落了下来。 他抓住她的手,转脸看了一眼被披风裹住的尸体,也大概猜出是谁了。 他清晨时抵达客栈,唯独不见姚婴和若乔,她们俩好像蒸发了一样。 客栈里的人还说她是去找原材料了,要去不见天日的地方,什么鬼话? 罗大川壮硕的身体从人群中挤过来,一眼看到那被包裹住的尸体,他好像不太死心,蹲在尸体旁把披风扯开,便看到了若乔的脸。 看到的瞬间,罗大川额头上的青筋就跳起来,“又他妈是巫人对不对?这帮天杀的,小爷去跟他们拼了。”话落,他起身就往外冲。 晨子等人立即把他拦住,抱腰的抱腰,抱大腿的抱大腿,劝慰的劝慰。 罗大川却是气的眼睛都喷火了,昨天还和他说话的人,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换做是谁都无法平静。 姚婴低头,闭上眼睛,她此时此刻根本无法向其他人说明真相。 齐雍抓着她的手,想把她拉起来,发现她另外一只手变成了紫黑色的。抓起来看了看,却看到她手背上是蛇咬过的印痕,这像是赤蛇干得。 不知她和若乔到底做了什么,但眼下也不是追问这些事情的时候。 他微微倾身,两手掐住她腋下,直接把她拎了起来。 双脚落地,姚婴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不起。” 这句话,她也不知她是对谁说的。 即便若乔是甘愿赴死,但这世上也没有谁一定要为谁死的说法。 齐雍本滑到嘴边的话反而因为她一句对不起而吞了回去,看着她那难过的样子,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给其他人使眼色,魏叔立即着人将若乔的尸体抬走。她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这里又不是什么背阴之处。 单手扣住她的后颈,齐雍带着她往外走。虽不知她半夜的和若乔跑出来做什么,但她没事、、、很好了。 只不过,其实凭借她的本事,不是那种高手也近不了她的身。 在这里发生了什么,齐雍还是疑虑重重。 来时的路很长,一行人往外走,除了罗大川气的嘴里一直脏话连篇眼睛冒火之外,其他人都很沉默。 想不到在这雁城,还会有巫人大肆的潜进来,他们明明知道这里有很多长碧楼的人。 或许,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发生,才使得他们不得不涉险的进城来。 可,又会是什么事请呢? 还在这残破的郊外?这种意义不明的地方。 众人一时之间难以想出头绪,更让他们难解的是姚婴和若乔为什么在这儿? 太阳都跳起来很高了,他们也从这片荒芜的远郊走了出来。 马匹停在此处,他们跟着金隼,一路快马加鞭抵达,金隼飞的太快了。 没有马车,齐雍便将姚婴举到了马背上。她听之任之,甚至动也不动。 跃上马背,齐雍将她圈在双臂当中,微微低头看着她,“回去了。”他低声道。 似乎是因为听到齐雍的声音,姚婴也终于回过神儿来。她微微转头看他,“对不起。”这一句是跟他说的,关于姚寅的事,她不能跟他说,很抱歉。 “你已经对本公子道歉两次了。并不想听你道歉,不过也接受你道歉了。原本说好听话的,但我不在,你还真是翻天了。”不止去了塞外,还不知再搞些什么。 “对不起。”接着说,这一句是为了日后,因为她还是得和姚寅汇合。他那里的事情太重要了,她得去把那孩子带回来,她必须得去做。 似乎很无语,齐雍看着她,不由失笑。他低头在她脑门儿上轻啄了下,之后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打马离开此地。 马儿很快的返回了客栈,他们先一步回来的人,已经把若乔送到了后院里安置。 罗大川从柜台那儿拿了钱,自己跑出去给若乔定棺材了,他像个即将要爆炸的炸弹一样,但也都理解他的心情。 姚婴找出若乔的衣服,随后去后院给她擦洗身体换衣服。 被赤蛇咬过的那只手不好使,她独自一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的衣服穿上。 同时也发现她胸腹前的刀伤其实都避开了要害,但是伤口太多了,她流血流了很久。若是当时救治及时,说不准她就不会死。 看这刀伤,下手的人,或许是姚寅。 他可能心存给她留一条活路的想法,但终究,还是没成功。 擦洗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裙子,若乔静静地躺在那里,她或许真的死的心甘情愿,从她的脸上都看不见什么痛苦之色。亦如初见她时的那股子明媚,是个愿意寻找阳光的人。 而她的阳光、、、是姚寅。 挺拔的身影走进这收拾干净的柴房,若乔的尸体停放在这里,周边都清理了一番。 看到姚婴坐在若乔的尸体旁,他若有似无的叹口气。走至她身边,他抬起一只手搭在她纤细的肩膀上,“不怨你,人各有命。” 转过脸,她把脑袋抵在了他腰间,脑门儿贴着他冰凉的腰带扣,好像清醒了一些。 齐雍摸着她的脑袋,顺着她铺在脊背上的长发,知道她和若乔关系不错,和罗大川他们三人还自称什么吉祥三宝。 如今出了事,她心中必然难过。 到底是女子,心是柔软的。 “掇幽芳而荫乔木。齐雍,你会想成为可以为一个人遮阴的乔木么?”她头也不抬,忽然问道。 “我们可以一起在乔木下避暑。”种一棵乔木,总比自己站在那儿做乔木要更好吧。 这又是什么答案?姚婴用脑袋在他腰上撞了一下,反倒撞到他腰带扣上。 齐雍立即把她的脸抬起来看,她却是没什么表情,好像撞了也不疼,但明明脑门儿都红了。 用拇指按了按她撞红的地方,齐雍几分无可奈何,便暂时先随她吧。待得这事儿过去了,再问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儿,到底偷偷的再做些什么。 227、失踪的狐狸(一更) 罗大川在这雁城的棺材铺里定了一副最好的棺材,他花了大价钱,棺材铺里的人也赶工,傍晚之时,那厚重的棺材就打好了。 他也没用棺材铺的人用马车送,直接就给扛了回来。 这一路,他引得路人无不回头观望,那么厚重那么大的棺材,他却是如同扛着什么小小的物件一样。 一路回了客栈,将棺材送到后院,之后和护卫合力,把若乔安放进了棺材当中。 做完,他站在边儿上看着躺在棺材里的人,眼珠子通红。 想他们三人一路从南向北,说说笑笑,他虽是总和若乔意见不统一,斗嘴,可他们是吉祥三宝啊。 这才过去多久?她就躺在了这里头。 说来说去,这或许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当初执意的要北上,回长碧楼见到了若乔又怂恿她,她也不会跟着一同前来,今日也不会躺在这棺材里了。 后院亮起了灯笼,照的这院子里朦朦胧胧。若乔的身后事,齐雍已经安排好了。 因为她不是死于奇诡之事,是凶器所伤流血过多致死,所以,无需安置在长碧楼那一处停尸地。 她可以下葬,入土为安。能够死后正常的被埋葬,于长碧楼的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明日一早,护卫便将她送回去,须得安葬在长碧楼附近的墓地。 站在棺材旁,今晚,罗大川就打算这么守着了。 厨房的后门处,姚婴从里面走出来,她脸色苍白,齐雍强按着她吃了几口饭,却是吃的她想吐。 缓步的走到棺材旁,眼下那棺盖也盖上了,应当是罗大川盖上的,他不忍看到若乔就那么躺在那里头,看着太不真实了,明明昨天还活着的人。 站在罗大川身边,姚婴一手覆在棺盖上,这冰冷的棺材,就要成为她的长眠之地了。 “去吃些东西吧。”她开口,喉咙也很疼。那条被赤蛇咬过的手抬不起来,但一天下来,已经没那么黑了,毒素在渐渐褪去。 “都怨我,是我执意要来北方的,她只是想与我们俩在一起,比在那姑姑手底下轻松多了。谁想到,这会害了她?都是我的错。”罗大川长长的叹口气,如同小悦死的时候,错都在他。至今为止,他好像一事无成,反倒是害的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 没想到他会这样想,姚婴转眼看着他,他们俩如今都在自责反省。 “不关你的事。”她微微摇头,怎么可能怨他呢? “你们俩昨晚,到底做什么去了?”罗大川还是想不通,姚婴说她要去找什么原材料,那若乔怎么也跟去了? “此次事情落幕,咱俩去闯塞外吧?就咱们两个。”姚婴没有回答他,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 罗大川一诧,微微转过身面对她,“你什么意思?” 姚婴向别处看了看,灯火朦胧,太暗了,她也看不见什么。 “有人么?”她低声问。 罗大川稍稍的听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 示意他靠近些,姚婴也身体微微前倾,附耳与他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罗大川站直身体,看着姚婴苍白却又固执的脸,他随后点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之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站在这棺材旁静静地陪着若乔,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陪她了。 翌日清晨,天色微微亮,负责护送若乔棺椁的护卫就准备好了。眼下天气变暖,这北方尚且还清冷,但南方就不行了。 天热,不利于尸体的保存,他们须得快马加鞭的赶回去。 棺椁抬上马车,又用绳索交叉捆绑了多道,之后,便驾车离开了。 站在小院儿后门那儿看着队伍走远,那马车也渐渐地驶离了视线当中,姚婴和罗大川两个人各自面色哀伤。 “回去吧。”齐雍抬手扣住她肩膀,强硬的将她转过去。她和罗大川在这儿守了一整晚,他昨晚也并没有强迫她必须回去休息,知道她心中难过。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别无他法,折磨自己也是无益。 被他推着走,姚婴也没反抗,顺着这后院回到前面的客栈,众人也陆续的走进来,却是没人开口说话。 齐雍推着她回房间,一直将她按在了床边坐下,才松开了手。 “睡觉吧。”齐雍多余的话也不说,就是让她睡觉。 看着他,那严肃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大错事呢。 叹口气,姚婴在昨晚又不知不觉冒出一个想法儿来,“我觉得,或许是因为我给若乔披上了我的披风,所以她被错认成了我。”不然的话,缘何只是因为若乔甘心赴死,那些人就没有追究呢? 姚寅数次的潜入这城里和她见面,她每次都裹着披风扣着兜帽,尤其每次都是深夜,或许是看不见她的脸,只认清了她的衣服? “你说什么呢?这么说,你是知道那些人是谁。根据那破庙四周的痕迹来看,当时不少于五十人。只有少许的打斗痕迹,可见当时并没有发生太激烈的斗争。还有若乔,她根本就没挣扎。”齐雍旋身在她旁边坐下,本来他不想在此时询问的,但她先开口了,他觉得也应当问问清楚。 姚婴坐在那儿动也不动,也不回答他,齐雍歪头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又不得不轻声的叹气。 这世上好似也没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他,可如今,他真是别无他法,倒是想把她捆起来严刑拷打一番,估计就能全部如实交代了。 只不过,他又舍不得。 欲起身离开,却不想姚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他转眼看向她,她也正盯着他看,那苍白的小脸儿和眼睛有些特别,但又看不出她想做什么。 刚要开口询问,她却忽然扑了上来,齐雍不做提前准备,当真是一下子就被她扑倒在床上。 她也不知怎么了,手脚并用的爬上来,按住他的双手,吻如雨点儿般落下。 齐雍有些措手不及,但之后便隐隐的有那么一些发慌,想躲避她的攻击,手脚却又不太听使唤。 之后,他就放弃躲避了,任由她在清醒时刻恍若变了一个人似得‘攻击’。 过去许久,姚婴自己累的额头汗湿,手脚乏力,便趴在齐雍的身上不动了。 他的衣袍被扯得乱七八糟,一手覆在姚婴的后背上轻抚,一边缓缓地吐气,纾解身体中奔腾的燥热。 他也不跟她计较了,发生了什么他也不问了,不管如何,她还活着,能生扑他,很好了。 姚婴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没过多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齐雍给搬下来,并且好好地摆在床上的。 只是当她长长的睡了一觉,在梦里也是筋疲力竭,最后觉得自己可能要被饿死的时候,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真是饿啊,又没有力气,她连眨眼都觉得好累好累。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这房间是亮着的。她睡着的时候是白天,睁开眼也还是白天,她觉得太阳可能已经转了一轮了。 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姚婴几分费力的坐起身,她真觉得自己可能睡了太久了,身上都发臭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尸体腐烂了呢。 从床上下去,姚婴走到门口打开门,便看到外面有护卫站着,显然是在守着她。 不是吧,把她当成囚犯了? “姑娘,你醒了。”护卫站直身体,可见他已经站了很久了。 “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还有喝的水和饭菜,我一会儿要吃饭。”说完,她有气无力的返回屋子里,继续坐着。 很快的,浴桶和热水被送进来,姚婴坐在那儿看着。随后,饭菜也跟着一并送进来,之后就全部退出去了。 姚婴将房门反锁上,她返回桌边缓慢的吃饭,浴桶里的热水飘着水汽,很快这房间就充满了水汽的气味儿。 饭菜吃了一些,便有些吃不进去了,喝了许多水,她这才动身脱衣服。 浴桶里的水还是很热,不过她泡在里头却也无动于衷,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热烫。 也不知姚寅怎么样了,若乔说他已经安全了,但也不知他何时能潜进这城里来。 有了身孕的鬼母,情况有些让姚婴担心,姚寅的孩子,他此生还能有孩子,得来不易。 也不知,他们两个人用了什么方法,都很奇特的身体情况下,还能有孕。 如此一想,她还真更是隐隐的几分着急了。 在水里泡了很久,姚婴才爬出来,因为没吃多少东西,她从水里出来之后就更没力气了。 可算是把自己收拾好了,潮湿的长发裹着她的脸,坐在床上,被热水蒸的,她一向苍白的脸反倒红扑扑的。 片刻后,房门被从外敲响,这外头的人听不到里头有洗澡的声音,也是清楚她洗完了。 挪到房门口,给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齐雍。 他垂眸看着她,之后眉眼间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抬手摸了摸她红红的热热的小脸儿,“你可是睡了两天两夜,再不醒来,本公子都打算用针扎你了。”走进来,他一手揽住她肩膀,看了一眼那桌子上也没动了几口的饭菜,他几不可微的皱眉。 “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有想吃的么,我叫人去准备。”把她带到床边坐下,他稍稍查看了一下她的神色状态,还可以。 “不用麻烦了,我是吃不下。这几天,可有什么任务么?”她看着他,问道。 这人好像清瘦了许多,不过,还是很好看。 “没有任务,你就好好的待着吧。”似乎是因为若乔出事,罗大川也消停了,不再咋咋呼呼的。有时候,打击一下也未必不是好事。 看起来很听话的点了点头,姚婴盯着他看,眼睛都不眨。 她又这样盯着自己,齐雍隐隐的有那么几分悸动,理智命令他将挺直的脊背缓缓地向后退了少许,漆黑的眸子在她的脸上游移,同时又不由的注意她双手的动向。 蓦地,她伸手,在他略防范的视线中,抓住了他的手。 姚婴也没打算做什么,把他的手拽到自己面前,然后低头在他手背上嗅了嗅,“真好闻。” 齐雍不免失笑,但又不禁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草木皆兵。她想在他身上寻求到一些安慰,也无可厚非。 再说,她清醒时,又何时那般主动过。 一向都绷着自己,弄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耍的他团团转,她就是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 抓着他的手闻了好一会儿,她才放开,齐雍反手把她抱住,揽入自己怀中,她娇软的像一团棉花,只要再施加一些力气便能把她给捏碎。 “我想去城里走走。”蓦地,那个柔顺的像小猫似得趴在他怀里的人忽然开口道。 “好。”齐雍很痛快的答应。 将自己的长发整理好,姚婴便随着齐雍离开了客栈。 罗大川是真的安生了,就在自己房间里头,都不出来。 他的安生并不是因为若乔的去世,而是因为之前姚婴与他说过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安静的等待。 离开客栈,顺着街巷往城里走,这雁城里多处长碧楼的据点,几乎每条街都有。 区别只是,有的大有的小,甚至有的都看不出来是个据点,生意极差,好像随时会关张倒闭。 “前面的药房是咱们长碧楼的产业吧?”这条街人不是很多,前头十几米开外是个药房。 “嗯,想去看看?”齐雍微微垂眸看她,她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热情,但好在眼睛和脑子都是好使的。 “好。”点点头,她朝他靠拢了一些,之后抓住了他的手。 这倒是稀奇,齐雍微微弯起唇角,也握紧了她的手,如此在街上张扬,他却是也毫不在意。 两个人进了药房,倒是把柜台后打盹的先生吓了一跳。齐雍数次来雁城,只是来过这里一两次而已,每次都落脚别处。 起身,绕出柜台来相迎。姚婴则朝着那些药柜走了过去。 好多好多的药,虽说这里只是个据点,但什么都有。她觉得,她得带上一些,说不准能用到。 ------题外话------ 群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 228、失踪的狐狸(二更) 齐雍只带着姚婴一个人来,倒是也少见,那柜台先生给他请安,之后又小心的询问了一下,就清楚姚婴的身份了。 在这雁城,阿婴姑娘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虽他没见过,但也听过多次了。 看她在药柜前转悠,齐雍和那柜台先生都走了过来。 她个子矮,看上面的药柜得高高的仰起头来,倒是显得几分笨拙。 “找什么呢?”齐雍顺着她的视线微微抬眼看了看,也没瞧见什么。 “我在想,应该抓一些药随身携带着。以免出现突发情况,手上却没有有用的药。我身上的药,也不是谁都能吃的。”她的药适合自己,齐雍也可。但,其他人就不太行了,伤害反而更大。 “姑娘若是想随身携带一些常用药,咱们这里有成品,无需带这么多的药材,那多麻烦啊。”柜台先生边笑边说,随后便走向柜台。 姚婴转头看过去,只见那先生从柜台下搬出一个木箱来,放置到柜台上。 吹掉上面的灰尘,之后将木箱的盖子打开,那里面密密麻麻的放置了不下百个颜色大小不一的瓷瓶。 两个人走过去,姚婴往里一看,亦是几分诧异,这么多。 齐雍靠在柜台上,往那箱子里看了看,便又看向了姚婴。 她会有找药随身携带的时候,兴许是因为看到了若乔在眼前死去的模样吧,身边没有急救的药物,使得她眼下开始觉得害怕了。 这倒是也不像她,但,有些改变也是好的。 先生给她介绍这里面的药都是什么效用,这都是成品药,救急用的,所以效力非常强,甚至会有副作用。 长碧楼的每个据点几乎都有这些药物,亦是每个长碧楼人员都随身携带一些,毕竟不知何时危险就到来了。 转眼看向齐雍,他也给予了认证,的确如此。 既然如此,姚婴也挑出了几种救急的药来,一一的放进自己身上的荷包之中。 她身上,最多的就是荷包了,挂着的,藏起来的,不计其数。 装好,她似乎也一副放心的样子,齐雍看着她,也不由的弯起嘴角,“放心了?” 抬眼看向他,他真是一脸的一无所知,姚婴心底里,仅存的那点儿小小的愧疚都奉献给他了。 只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所谓了,和姚寅的孩子比起来,愧疚也不算啥了。 随后,两个人离开这里,又在城中闲逛。这长碧楼在雁城的产业真是多,客栈、酒楼、医馆、粮行,茶楼,简直是应有尽有。 太阳都偏西了,两个人也进了在这雁城中唯一的一家茶楼,看起来极其高端,可不是其他的产业能比的了的。 茶楼里不止有茶喝,还有各种糕点,雁城的特色,别城的也有。 齐雍出现在这儿,自是又让驻在这里的人很是意外。上前询问了一番,得知齐雍不是有事前来,只是闲来无事坐坐,他们看起来也轻松了许多。 在靠窗的地方坐下,享受着十分难得的时光,看着窗外缓缓落下去的夕阳,好似一切让人难过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茶煮好,齐雍给姚婴倒了一杯,示意她尝尝。 拿起茶杯,吹了吹,姚婴尝了一口,之后便笑了,“还挺好喝。” 齐雍亦若有似无的弯起唇稍,看着她那眉眼弯弯的模样,他越过桌子抓住她的小手,“觉得好喝便好,这边关之地,物质匮乏。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给你,想一想还真是亏待了你。” “没有啊,你在这儿就挺好的,让我不吃不喝都行。”说出这种话来,她倒是也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或许,她是想哄他开心吧,只是不太明显。她的刻意讨好,和下意识的讨好,是不一样的。 齐雍失笑,握紧她的手,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很好,能与本公子说实话了。”不管她是用一些小计谋,还是真实的表达自己,都能给他很重的一击。 她真的是个高手,他现在承认。 他每次说这种自大的话,都很好笑。 不过,他一向这样,姚婴也习惯了。再加上现在,她也不是很忍心的打击他,和他争辩。 抓着她的手抬起来,一直递到她鼻子前,“闻一闻,是这茶香,还是本公子的身体香。” 无言以对,姚婴施力,把他的手腕拖近了些,仔细的嗅了嗅,然后点点头,“还是你香。” 转眼看向窗外,齐雍在笑,但又好似不太想让她看见。 她若是个男人,得早早的把她解决掉,否则就这诡计多端巧言令色的样子,非得闹翻天不可。 两个人在这茶楼一直待到月亮都升上天空了,这才慢慢悠悠的离开。 这夜晚的街上没什么人,边关之地,比不得皇都繁华。而且这城里入夜有宵禁,人们就更不会出门了。 牵着手,一同往客栈走,有的地方有灯火,有的地方没有,忽明忽暗。 在黑暗的地方,总是会耽误时间,两个人在那黑暗之中,也不知做了些什么。 原本也用不上半个时辰的路,两个人时近半夜才返回。 客栈里,大部分人都休息了,只有掌柜先生和小厮还在等着。见两个人回来,立即把饭菜送上来,幸好还热着呢。 相对而坐的用饭,虽说吃不了多少,但很明显,两个人都还想再看对方一会儿。 那边掌柜先生和小厮多注意了他们片刻,之后瞬间发觉,这里的空气好像不太适合他们生存。 随后,他们便走开了。 蓦地,荷包里的赤蛇在动,姚婴咀嚼的动作一顿,她心里头清楚,这小家伙给她信号呢,姚寅来了。 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很多,看来,他也很着急。 他越着急,姚婴就越觉得情况不太好,那鬼母很有可能自己一个人待在某个地方,也不知怎样了。 看着对面的齐雍,她嘴唇动了动,滑上来的话又咽了下去。 放下筷子,她拿起水杯喝水,一边盯着齐雍看。 其实她也没做什么,但可能在齐雍的视线里,她的眼神儿冲击力很强,最起码,真的会让他有些难安。 “往后你最好不要这样盯着别人看。”他放下筷子,一边低声道。 挑了挑眉,姚婴点头,“好。” 这么听话? 这一天下来,她好像也没像以前那样和他反着来。 心性真的变了,终于认识到,身边活着的人有多重要了。 “去休息吧,我累了。”起身,她说道。 齐雍也没反对,也随着起身,然后一同往房间的方向走。 走廊里挂着光线朦胧的灯笼,一直走到房间门口,姚婴转过脸看他。 许是光线不太好,他的脸看起来也有那么几分不清楚。 他在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他可能以前也没对谁这样过,所以就总是很自大,又显得很生疏。 小小的叹了口气,她随后挪到他面前,张开双臂圈住他的腰,靠在他怀中。 这个人的胸膛是真的很宽广啊,以前也没觉得,现在却忽然发现,靠在上头还挺舒服的。 临进门又忽然这样,齐雍真的很诧异。 环抱住她纤细的身体,齐雍一边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不然本公子就为难一下,今晚陪你?” “不用。”想也没想的拒绝,拒绝的相当痛快。 齐雍几不可微的摇头,她却抱着他不撒手,真是让他为难啊。 抱了他许久,姚婴才松开手,最后看了他一眼,便进了房间。 将房门反锁,姚婴又向后看了看,这房间里没燃灯,外面走廊里有灯火。这般隔着房门的纱窗,依稀的能看到齐雍挺拔的身影。 他在这外面站了一会儿,之后才离开。 因为隔壁的房间之前若乔住,所以,眼下齐雍也不住隔壁,与这里隔了几个房间。 摸着黑,她迅速的去收拾了东西,荷包里的赤蛇在动弹,每次遇着姚寅它都这样。 刚刚在门口它静悄悄,这会儿又扭动起来,说明姚寅也靠近了这里。 收拾好东西,走到窗边,她又隐隐的几分不太安心。 若是就这般不声不响的走了,齐雍肯定会十分着急,并且,可能会一通乱想。 上一次跟着姚寅离开,她也根本没考虑过齐雍,毕竟他也不在这儿。 但现在他在这儿,而且他那个性格、、、 想了想,她把东西放下,决定给他留个信息。 留好了信件,她这才轻手轻脚的打开窗户,往下瞭望,果真看到了一道黑影。 拎着包裹跳下去,下面的人亦如往时的轻松把她接住。 什么话都没说,兄妹两个人更像是鬼魂一样,快速的离开了此地。 姚寅什么声音都没有,抓着姚婴的手腕,急速的奔走。 这一次仍旧从城郊离开,但却不是上一次的城郊。抓紧时间赶路,也没有时间停下来休息,到了城郊,姚婴的肺子都要炸开了,却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前几日的事情历历在目,姚寅的情况眼下也十分危险,她都很清楚。 若乔已经牺牲了,那么,这牺牲就不能白费,她必须得协助姚寅,不能让他被更多的困难缠住。 终于,开始在山中穿梭,而且,随着山势拔高,脚底下开始有积雪,踩上去吱嘎吱嘎的。 姚婴数次险些滑倒,好在姚寅一直没放松的拉着她,兄妹两个人在崎岖的山间积雪中奔走。 黑夜都开始逐渐的退走,天边出现鱼肚白,眼前的世界也逐渐变得清晰。 也在这时,姚寅才放松了些,速度也慢了下来。 在一处略平坦坚硬的积雪上停下来,姚寅转眼看向姚婴,她则软软的一屁股坐在积雪上。呼吸间白气飘忽,她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还好么?”姚寅蹲下来,包裹起来的脸只露出眼睛,他声音沙哑,说话时却不似姚婴那样散着白气。 “没事。”边说边摇头,只要给她一些时间休息休息就成了。 姚寅微微点头,看着她,一手缓缓的放置在她身后,轻轻地拍着。 “田天娇怎么样了?”他忽然问道,沙哑的嗓音也听不出他有什么情绪来。 姚婴急促的呼吸都跟着一顿,她随后摇了摇头。 尽管她只是一个动作,姚寅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没有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气终于喘匀了,姚婴扭头看向他,“走吧。” 抓住她的手腕,两个人继续前行,眼下这会儿已经进入大越与塞外那一片隔绝之地了。 这里的山很高,同时也很乱,乱七八糟的簇拥在一起,这个时节再加上积雪,就更是会让人迷失方向。 越走越深,姚婴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甚至明明刚刚从东边跳出来的太阳都变得不太一样了,这会儿好像已经升上半空了。 姚寅却是走的自如,他对这个艰险的地方,十分的了解。 “哥,你到底把她藏到哪儿了?”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藏身,她真是好奇。 “在无人出入的冰谷深处。”姚寅回答道。 “隐藏的这么深。”看来,是真的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她不能长时间的接触阳光,冰谷深处,永无天日。”姚寅解释,安全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那里没有阳光,而且一直都很冷,温度不会有变化。 这真的让姚婴很诧异,她在那个砗磲里待着的时候的确是觉得冷,也感受到了一些历代鬼母的事情。但是,关于这个她并不知道。 不由想起那些砗磲内壳上的字迹,是历代鬼母所留,只是那些字她不认识。 如果认识的话,说不准能在其中找到一些关于鬼母更多的事情。 “我们俩也算不得活人,更何况那里环境恶劣,无法将一个孩子养大。”这个生命得来不易,简直可以说是天赐。 姚婴理解了,所以,这世上也只有她一个人能把那个孩子带走。除了她,哪个人都不行。 越往高处,寒风吹袭,吹得姚婴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掉了。太冷了,那冰谷的温度想必也不会比这里暖和到哪儿去。 一个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婴孩,在这种天气里,身边又没有一个身体发热的人,真的会在刚刚出生就没了性命。 229、冰谷鬼母(一更) 姚寅对于这段路无比的熟悉,他走过无数次,无论多艰险,他似乎都没任何的担忧之色。 可这路对于姚婴来说,就不是那么平坦了,若不是姚寅拽着她,她数次都要掉落进雪窟窿里。 这塞外的雪峰冰谷聚集,每年春天融化的也只是偌大塞外的一个边角,其他的地方真的是万年不融,那里的冰雪的年纪可要比这世上的人年纪大得多,它们见识了岁月流逝,或者更多更多不为人知的天地变幻。 在雪的陷阱之中走了足足两日,按照姚婴自己的判断,姚寅是因为带着她速度才会这么慢,如果只是他自己,这个路程一天就走过了。 终于,雪地的路程走到了尽头,迎来的便是冰谷的世界了。 这冰谷真不愧是冰谷,姚婴随着姚寅从一个十分狭窄的地方钻进来后,就再也看不见连绵不尽的雪峰,反而是万仞高的白冰组成的世界。 它们矗立在视线所及的地方,如同一座座山,每一座的形状都不一样,但却是极为的厚重。 姚婴觉得,就算是用上炸弹的话,也未必能把它们都炸塌了。 这冰从高空一直到脚底,交融蔓延在一起,混成一片刺眼的世界。 但,即便都是冰,可也依旧和积雪横生之地一样很危险,看起来是厚实的冰,谁也不知道再踩下去一脚会不会是个陷阱。 从雪窟窿里掉下去说不准会粉身碎骨,但从这冰的陷阱中掉下去,下场绝对不会比前者更好。 对于不熟悉此地的人,必然会迷路,在这里阳光都是不正常的,冰谷里的各个冰山在反射阳光,一时间会让人产生一股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错觉。 姚婴亦是如此,同时也明白了最初她询问姚寅塞外是什么样子,他说刺得眼睛都要瞎了是什么意思。 在这冰谷里,可不就是这样嘛。 在形成各种形状的冰柱下走过,脚底下很滑很滑。有功夫的人倒是身轻如燕,但对于姚婴这必须得一步一个脚印儿的人来说,就难了,她行走的速度不得不更慢下来。 走了一会儿,姚寅似乎也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太耽误时间了。 停下脚步,他把她背上的包裹拿下来缚在自己身上,“蹲下,我拉你。” 眨了眨眼睛,姚婴随即就明白了他的话,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冰,“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儿了?再说,你真要拉着我,会不会到了地儿,我靴子底儿都磨破了?” “衣物鞋袜有很多,都是全新的,放心吧。”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日常所用的东西有很多储备。 这倒是出乎她意料,随后,她也不多说了,把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之后蹲下,伸出双手。 姚寅低头看着她,他被包裹起来,也看不出什么来,但通过那眼睛,能看得出他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你本来也是个小孩儿。”最起码在他眼里,她就是小孩儿。 抓住她的手,姚寅身体向前,之后便加速了。 他脚步如飞,是踏在冰面上行的,却又没有任何的声音。 被他拽着的姚婴蹲在那儿,也跟着瞬时快速滑行。她什么都无需做,只要稳住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她在那个世界活了那么多年,又在这个世界活了很久,从来没玩过这个。 冰面很滑,刚刚一路走的她心惊胆战,这会儿却又忽然发觉极其好玩儿。过快的速度形成的风把她兜帽都吹掉了,冷风吹着她眼睛,脸颊也有些冰冷到僵硬,但是却笑了起来。 这会儿若是忽然飞来一个冰碴,能把她的牙齿给撞掉,但也无所谓了。 兄妹两个人在这冰谷之间快速的前行,姚寅拉着她,恍若拉雪橇的阿拉斯加。 很快的,这前行的地势就开始向下了,头顶上的冰也越来越多,光线也逐渐的变得昏暗下来,阳光都无法穿透下来了。 下行的路,速度要更快,因为有姚寅,姚婴也不担心这么快的速度自己会飞出去或是撞到哪儿,反而全部的心思都沉浸在这高速的行驶当中。 终于,眼前的光线变得更昏暗了,甚至姚婴都看不太清楚从身边路过的景色。 而也在这时,姚寅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后面姚婴也跟着缓缓的停下了。 “咱们快到了。”姚寅告知,顺势把她给拎了起来。 一路滑行,姚婴都有点儿晕乎了,眨着眼睛,她一边也圈住了姚寅的手臂,眼冒金星,不过很好玩儿。 这一路来如此艰险,姚寅最多也只是拽着她而已,不曾与她这么靠近过。 不是她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但凡一个敏感的人过于靠近他,都会发现他身上的不寻常。 他算不得一个正常的活人,所以,也条件反射的不想与正常人靠的太近。 他平日里,全身上下只露出眼睛来,甚至连手都细心的包裹上,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露出来的。 “咱们都成年人了,居然还能玩儿小孩子的游戏。而且,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这大概是童心未泯吧。”姚婴只是觉得自己好笑,居然还会喜欢这个。 “有时间我再带你玩儿。”姚寅若有似无的叹口气,自从离开家,他便再也没有带她玩过了。 说起来,他这个哥哥极其不称职。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好啊。”挺有意思的。而且,似乎除了姚寅,也不会有其他人再带她这么玩儿了,像傻子一样。 在这不见光线的地方走,上下左右应当都是厚重的冰,那股子压抑的感觉会让人喘不过气。 在说话的时候,声音传出去又荡回来,夹杂着厚重的冰才有的冰冷感,又什么都看不见,心理承受能力太弱的人,根本就受不了这里的压抑。 “马上快到了。”似乎担心姚婴会害怕,姚寅说道。他嗓音沙哑,和正常人根本不搭边,小孩子听了估计会吓哭。 但此时此刻,却很是有安全感。 终于,再又向前走了将近百米之后,忽然在前头出现了点点光亮。不是特别亮,但在这个如此黑暗的地方,却是如同阳光一般扎眼。 这个地方是真冷,都是冰,即便这里没有冷风,可那种冷从四面八方而来,着实让人难以承受。 似乎因为目标近了,姚寅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兄妹俩愈发的接近那处光亮,这里是这条黑暗的地下冰道的尽头。 这里是一处在厚重的冰里凿出来的房子,之前那光亮是透过冰墙透出来的,才会显得很昏暗。 这会儿近了,隔着有些透明的冰墙看,那光亮反倒丝丝荧荧,很是好看。 有一处略狭窄的门,只能通过一人通行,姚寅先走过去,姚婴随后。 这里有些出乎意料,这就是一栋房子,进来时就是厨房,在对面的墙下整整齐齐的堆积着一节一节的木柴,码放的十分规律。 还有两个小小的炉子,旁边一个木制的桌子上是锅碗瓢盆等等生活物品,虽都是小型的,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那两个炉子上都安放着通风管,插进了冰墙里头,不知会排放到哪里去。 在靠近门的地方放置着油灯,刚刚在外面看到的是它的光。 继续往里,门仍旧是那样狭窄的,走进去,就是可以住的房间了。 也就是在这儿,姚婴看到了那个让姚寅倾心的姑娘,她躺在冰床上,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 她纤细又很高挑,只是,躺在那里的样子瞧着就很虚弱。 在看到她的同时,姚婴便感受到了她的与众不同,果然,她和姚寅一样,称不上是正常的活人。 这里这么冷,她就那样躺在冰床上,那白色的冰好像都要把她给冻上了。 这屋子里最远处放置着油灯,照着这里,提供照明。 她却又好似故意将那唯一的散热之物摆放在距离自己最远的地方,她受不了热。 姚寅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那闭目沉睡的人,他好似也没什么意外。 姚婴走到近前,更仔细的看她,她长得还挺好看。 那种柔顺又出尘轻灵的美,不像是这世上的人。如果她能穿一身白衣的话,估计会让人错认成精灵仙女什么的。 “她、、、”姚婴只说了一个字,因为不太好意思吵醒她。 “她每日都这样,会睡上八个时辰,离开了她之前所待的地方,就变成这样了。”姚寅说话如常,因为她一直都这样,不到时辰,说话也吵不醒她。 原来如此。 姚婴也在床边坐下,更加近的看她,几乎看不到她呼吸。 她的头发好长好长,铺在两侧,不知是不是因为灯火昏暗的关系,这般瞧着她的头发不是特别的黑。 视线最后固定在她的肚子上,可能是因为她身上的衣裙是黑色的,所以刚刚瞧着不是太明显。 这会儿近了,也看到了她腹部的凸起,看起来不是特别大,像扣了个小锅。 “哥,这孩子,有几个月了?”也不知何时会生产。 “算起来,有五个月了。最初时,并没有发现,待得发现,已经很久了。”他们两个人都不清楚。 “那她吃什么喝什么?我看那外面有厨房。”但是,没看见食材。 “她只喝汤。以前,只喝无根之水煮菜的汤,不沾荤腥。但,有了孩子,她也开始强迫自己喝雪水煮肉的汤,她吃不了除了汤之外的东西。”因为,她从小就这样,所以,已是无法给她做出改变了。 没想到会是这样,姚婴心下也开始担忧,同时又觉得那些巫人真是能折磨人。他们不灭族,天理难容。 “阿婴,过几天我还得出去,何时回来也不确定。她肚子月份大了,自己在这儿我真的不放心,所以才会早早的把你带来。我想过必会让你在公子那里为难,但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这么多年来,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曾给过你什么,却又给你带来麻烦,如今想想,很是愧疚。”姚寅说着,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更像是在哭。 “我们兄妹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再说,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进入长碧楼。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是我嫂子嘛。”姚婴心下有感触,如此艰难之中,这孩子对于姚寅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叫阿骨,她性格很好,笑起来很好看。平日里,她就是睡觉罢了。你在这儿代替我陪着她,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办,苦心经营的一切,不能就此废了。 再说,他欺骗了齐雍本就对他不起,就更是需要弥补。 姚婴很想伸手去触摸一下阿骨的肚子,但是,又不太敢上手。 她可不是普通的孕妇,姚婴自是也不能把她当成普通人去对待。 她的双手交叠在胸口以下,那手指纤细的好像除了骨头就是一层皮。 也不知她在那鬼岭底下的砗磲里是如何被对待的,明明像个仙女,却又如此可怜。 这里好静啊,又很压抑,似乎因为他们两个的到来,空气都不足了。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不得而知,但,姚婴却是明白,在姚寅心里,这个阿骨绝对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谁也比不上。 看着阿骨,这般纤细脆弱的模样,姚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孩子,生出来之后得喝奶吧? 她这般虚弱,身体又不似正常孕妇,怕是不会产出婴孩的口粮来。 可是再纵观她和姚寅兄妹俩,也不具备这项技能啊! 小孩子不喝奶,岂不是会被饿死? 在这个地方,可能还没被冻死呢,就得被饿的没了性命。 她得想个法子,总是不能让刚刚出生的小家伙没有饭吃。 姚寅似乎根本就忘记这事儿了,姚婴一时间有些焦急起来,须得尽快将所有准备都做好,不然她真是难安。 230、冰谷鬼母(二更) 这个地方真是没有一丝的阳光,除却油灯,其余别处均是漆黑一片。 那些漆黑的冰层真是不知沉积了多少岁月,这下面被如此开凿打通,上面竟是丝毫未动。 姚婴也不知这工程是如何开通的,反正她这个哥哥,现在看来是相当有本事的,好像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那里头还有开凿出来的房间,有储放各种物品的地方,最深处还有一个房间,距离阿骨所在的地方是最远的。也看得出是最新开凿出来的,而会选择距离阿骨最远,是因为在这里放了好几盏油灯。 将它们都点燃,果然是这屋子更亮了一些,而且还有数个牛皮水袋,是用来取热的。 油灯太亮,因为多,它们会散发热气,那阿骨怕是受不了。 在这个地方,许多的储备,各种生活物品,虽说不是最好,但也算是应有尽有。 这样,即便姚寅不在这儿,留下阿骨一个人,她也不会因为缺少什么而被困住。 他们两个人,真的是让人敬佩,这种情况下,他们能生出如此决心的在此地互相取暖,可见对方在各自的心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姚寅带着姚婴熟悉了一下这里,所幸她所在的房间有一个新赶工出来的木床,不是冰床。 被子也很厚,这都是姚寅从外面运进来的。为了接她来,也早早的做好了准备。 在这里,真是不知时辰,现在外面是不是天黑了,都不清楚。 姚寅在带着姚婴熟悉了这里之后,便出去了,他每次回来都得将该用的东西储备好。尤其是食物,因为阿骨不能出去。 其实现在尚好,因为阿骨能够吃荤食,所以,无需再从外带素菜进来。 姚寅离开,这里就剩下姚婴和那阿骨两个人了,她还在睡觉,躺在那里姿势不曾有过变动,若不是知道她活着,真是会怀疑她是一具尸体。 姚婴被冻得受不住,她荷包里的赤蛇也一样,一动不动,真的已变成了一条‘假蛇’。 她在那儿看了阿骨一会儿,便挪到了厨房,引燃火炉,在小水壶里放进旁边木桶里堆积的冰块,她得烧一些热水才行,否则真要冻僵了。 要说这冰水还真是无比纯净,鬼母本食无根之水,这里遍地都是无根之水。 炉子里的火并不大,即便是干燥的木头,但在这里好似因为地势和氧气的关系,所以燃烧时看起来有些没什么生机的样子。 不过也是,这火若是极旺,阿骨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想象不到的事儿。 蹲在那儿静静地等待,冰块逐渐的融化,但也真的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这冰墙内只有一盏油灯,外面则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等待着水热,蓦地,姚婴听得那隔着一面冰墙后,有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很细,她也在瞬时竖起了耳朵。 起身,她缓步的顺着狭窄的门走回去,便瞧见那冰床上的人已经坐起来了。 这般活动起来,她果然看着就鲜活了许多,而且,真的很像仙女,即便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 阿骨的眼睛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在这朦胧的光线中,若隐若现的,颜色不太正常。 她醒来后听到外面有人,本以为是姚寅,但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个姑娘。 看着姚婴,她随后便笑了,“你是大壮。”她知道她是谁了。 微微颌首,姚婴亦回以一笑,“对。只不过,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叫我阿婴吧。” “我叫阿骨。听起来,我们倒是一个辈分的。”阿骨轻声细语,笑起来真的如姚寅所说的那样,特别好看。所谓仙女展颜,也莫不过如此了。 “我和我哥刚刚回来没有多久,他出去了,一会儿便回来。我正准备烧一些热水,阿骨,你饿不饿?我给你煮汤。”看她这样子,好像把自己撑起来坐着都很困难。姚婴觉得,往后在这儿,她的生活起居也就是她来照顾她了。 “我还好。其实,我几天不吃东西也根本没事的,甚至在有一年里,加起来有半年都一直在喝水度日,我也不会死。如今,是为了这个孩子,不得不吃。”阿骨细声的说着,一只手缓慢的覆上自己的腹部,看得出她此时此刻皆是为这个生命而欢喜。 “得来不易,我明白,我哥特别高兴,我也为他高兴。”走过来,姚婴在冰床的边缘坐下,好冷啊。坐下的瞬间,凉气就穿透了布料拱了上来。 近距离的看着对方,两个女人好似都在互相打量,是那种充满了好奇的打量。 蓦地,那阿骨缓缓的抬手伸向了姚婴的脸,轻轻地用手指在她的脸颊边缘轻触了下,“你和你哥长得好像啊!” 她的手冰冰凉,可以说和这冰床是一样的温度,根本就感受不出她是个活人。 姚婴也被她的手冷的鸡皮疙瘩瞬时跳了起来,虽说她也不是那种体温很高的人,但大概是接触齐雍太多了,他身体很热,忽然间的碰触到的人如此冰冷,反倒让她很是不习惯。 “你见过我哥以前的样子。”看来,她之前想的是对的,他们俩在姚寅没有毁容之前就认识。 “是啊。我住在那间白色的房子里,从十岁开始,我就没有出去过。我见到的都是仆人,女人。有一天,还没到开门的时刻,我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俊秀的男人忽然闯了进来,就是你哥。”与姚婴分享她和姚寅的事,她好似没什么力气发声,但是又很开心,是真的特别开心,同时又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福的那种感觉。 姚婴都不由被她的神态打动了,也弯起嘴角,他们的相遇可能不是在对的时间,但绝对是遇到了对的人。可即便时间不正确,他们两个人也根本不在乎,其实说起来,是真的很有勇气了。 “这个孩子,是我想要,我知道一些秘法,可以让我受孕。我想给他生孩子,即便知道我也无法将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他说,他有一个妹妹,你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可以将这孩子交托给你。今日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我想,我可以放心的把这孩子交给你来抚养了。”她盯着姚婴看,如此朦胧的光线中,能清楚的瞧见她眼睛的黑瞳边缘有一圈极为深重的红色。蓦一下光线反射,那红色特别的显眼,像戴了什么美瞳一样。 点了点头,姚婴也当面给予她承诺,“我会的。虽然我没生过孩子,但,我会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的,让他好好长大。” 阿骨真的是没什么气力,她坐在那儿一会儿便有些体力不支,之后就又躺下了。 就如她这样只能喝汤不能吃普通食物,怎么可能会有力气。 仙女是靠吸风饮露,但,身体里有了另一个生命就不一样了。那个生命会一直汲取她身体里的养分,她不进食,身体会更难以支撑。 她躺下休息,姚婴便准备给她弄些吃的,那储物的地方放着肉,这里这么冷,天然的大冰柜,根本就不会腐坏。 姚婴取来一些,在被冻上之前便被剁成了均匀的等块,正好厨房里之前烧的水也热了。 她也不会做复杂的饭菜,但幸好阿骨的食谱和寻常人不一样,她还是能处理的。 在烧好的热水里好好清洗了一番,这才放置锅中和冰块同煮。 距离这散发热气的炉子这么近,于她来说反而是享受,但若换成了阿骨,她必然受不了。 鬼母的特别比她想象的要更严重,但姚婴认为,有很大的可能是那所谓的奉天一派故意为之。故意的将鬼母培养至此,天长日久,早已与寻常人不同。 每日被关在那砗磲内,不能外出,恍若囚犯。 这奉天一派真正掌权的人不是鬼母,但鬼母的确又有十分大的用处。 不止于那些本领,必然还有其他,否则缘何这般奉养? 但眼下,姚婴想不清楚。也正好这阿骨之前是鬼母,眼下还有很长的日子要一同度过,或许可以询问一二。 她在厨房煮着肉,火很慢,所以速度也快不了。 过去很久,姚寅才回来,并且带回来很多已经被剥皮去骨的肉,虽还有些血粼粼的,但有姚婴在,也就不愁到时食用时阿骨会难处理了。 他回来,看到了醒来的阿骨,虽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感觉得到他是很开心的。 阿骨也一样,只唤他的名字,又笑的温柔好听。自己喜欢的姑娘这样对自己,无论怎样他都是高兴的。 阿骨认识姚寅的时候,他还是那个俊秀阳光的模样呢。但,他毁容到了这种境地,完全可以说和以前判若两人,也没有影响他在阿骨心里的分量。 这份情意,着实让人赞叹。 将东西都放好,姚寅过来厨房这儿洗干净了手,这才回了阿骨身边。 此时此刻,当真在他身上看到了多情丈夫的模样,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不管变成什么模样,那份爱意却不曾改变。 姚婴当真几许感叹,蓦地,她想起齐雍来,心中倒是有那么片刻的动荡。 也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 说不准,会找她吧。 摇了摇头,姚婴将这些都压在心底,看着小锅里好不容易沸腾起来的水,真是够不容易的了。 阿骨不吃盐,所以这汤里什么都不能放,肉的味道飘出来,姚婴觉得这肉汤若是不添加一些味道在里头,肯定很难喝。 她对于做饭什么的不是特别擅长,以前自己在皇都独居,自己也只是喂饱自己罢了,味道的什么的,不能太计较。 但在这儿,却是俨然如大厨,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想要这东西的口感能好一些。 熬了许久,她闻着肉味儿肚子都开始叫了,这肉汤才算好。 盛到碗中,她起身给端进了里头,姚寅坐在床边,一只奇形怪状的手露出来,与阿骨的手交握在一起。 他虽还是全身包裹,但两个人看起来却是十分的亲密无间。 “可以喝了。阿骨你尝尝,这个味道可不可以?”这是姚婴根据姚寅的口述第一次做,希望能合她的胃口。 姚寅接过,他的手虽说看起来很瘆人,可是却很灵活。 “来吧,尝尝大壮的手艺。她以前可是火烧过厨房的,现在却有这样的本领。”姚寅沙哑着嗓子说道,但听得出他是在揶揄她。 姚婴扯了扯唇角,“被生活所迫,别说做饭了,就是去种田,我也得去学。” “你这身子骨还能去种田?倒是我这妹妹脑子好用,也有些许魅力,或许能指使的旁人去做苦力,自己坐享其成。”姚寅将小碗放在了冰床上让它降温,一边说道。别看他嗓子是沙哑的,但这会儿说起揶揄的话来却力道不减。 “哥,你这话显得有些不太厚道了。这般说你妹妹,良心不会痛么?”他话里话外说的谁,姚婴也清楚。 “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儿吧。”姚寅却如此道。 想了想,姚婴摇头又点头,“现在说不清楚。” “如果是因为我,倒是也真的是我对不起你。我一人欺骗了他,如今将你也带上了。”这个话题,还是他们兄妹俩第一次说起。 姚婴耸了耸肩,“反正我隐藏的秘密也不止这一件,无所谓了。”她秘密多着呢。再说了,她也不是那种什么事情都要找人倾诉的人,同样,齐雍也一样。 姚寅好像在笑,似乎觉得她这样一个小人儿,从小到大他都看在眼里的家伙说自己有许多秘密很好笑。 只不过,他也的确不能把她当成小孩儿了,她已不是个小孩子了。 看着他们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躺在那儿的阿骨也始终在笑着,她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两个人吵嘴似得说话,说的又与她无关,她就是个看客,真是有意思。 她说无所谓隐瞒齐雍,但届时,她抱回去一个孩子,也不知会怎样。 但,姚寅还是信任她的,她很聪明,短短的进入长碧楼之后就能赤衣加身,又一直在齐雍近侧。又有诸多本领,是常人所不能及。即便她咬死不松口孩子的来历,也没人将她如何。 231、小娃娃(一更) 姚寅在这里停留了数日,当然了,具体过去了多少天,姚婴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 计算时辰这种事情,对于姚寅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儿,但姚婴就不行了。 姚寅说,下一次回来会给她带一个刻漏,这样就能清楚的知道时间了。 姚寅离开,阿骨似乎也习惯了,并且也很清楚他要去做什么。她也并无各种不舍难过,只是细声的嘱咐他要小心。灵转一派的人,很阴险毒辣。 之后,姚寅便离开了,他应当每次都走的这般痛快利落,没有任何的迟疑。 他离开,这里就仅剩姚婴和阿骨两个人,她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醒来的时间只有几个时辰而已。 掌握准了她醒来的时间,姚婴就会提前煮好肉汤,她不能吃热的,须得放凉了才行。 醒来后,阿骨喝汤,之后便是与姚婴聊天,两个人说的大多是姚寅,她很想知道姚寅小时候的事情。 姚寅小时候的事情姚婴哪知道,就只得根据他的性格,以及通过若乔还有高威高季雯那儿听来的只言片语进行渲染,再说给阿骨听。 对于阿骨来说,姚寅是这个世上最特别的男子,只要关于他的事情,她都觉得特别,都认为不同寻常。 姚婴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世上见识到了诸多奇特复杂的感情,每一个似乎都挺让她震动和意外的,因为她从来不曾亲眼见过。 如今一一得见,却又忽然发觉,好似她真是个无趣到了无心的人。 对于齐雍、、、她还是说不准到底是什么感想,她觉得无法做到像高季雯,或是若乔,甚至阿骨这样。 这个话题,说起来没有答案,反正姚婴是这样认为的。 姚婴眼下计算时辰的方式是根据阿骨睡觉来的,她睡一次醒来,再睡,这就是一天过去了。但具体的黑天还是白天,就未知了。 这般重复了二三十次,姚婴也惊奇的发现阿骨的肚子变大了。 她穿着黑色的衣裙,所以不是很明显,须得近距离的去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腹部明显大了许多。 姚婴是惊喜的,这种惊喜不亚于看到自己的肚子变大。孕妇她见得多了,却哪个都不似阿骨这样让她触动如此之深。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在照顾她,孕育这小生命的功劳有她一半儿。再加上实在得来不易,阿骨用了秘法,才会成功,更是比寻常的小生命更为特别一些。 两个人对此皆十分高兴,但,若要仔细的说起这小生命的月份,阿骨却是说不出,因为她也不清楚。 这月份不知,姚婴亦是觉得应该早做准备,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一直在荷包里的赤蛇懒散的要命,这里太冷了,长时间的待在这儿,它都不愿意醒过来。 姚婴就将它放在热水袋上,强迫它醒过来,然后指示它去做事。 外面黑咕隆咚的,她啥也看不见,又无比的滑,没人拽着她前行,她得花费许多时间来往。 所以,这个任务交给赤蛇是最好的了,谁让它是她的得利小助手呢。 摊上这样的主子,赤蛇估计也是无奈,没办法,小小的身影只得进入了黑暗之中,去执行任务了。 赤蛇去了很久,大概真是路途太远,阿骨都醒来了两次,在她再次陷入沉睡之后,终于外面有了动静。 不是太大的动静,那种机警灵敏的动物警惕的前行时的脚步声,但动物就是动物,不能和人相比。再加上赤蛇先行一步的回来,姚婴便穿过厨房走了出来。 冰墙倒映着厨房里的烛火,丝丝荧荧,整面冰墙都很是好看。 黑暗之中,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地接近,它很小心,但又带着一种隐隐的期冀,似乎想确认这里是不是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姚婴站在那儿看着它露出了白色的皮毛,之后也缓缓的摇晃自己的手腕,它也在瞬时放松了一些,身影逐渐的都出现在朦胧的光线当中,这是一头冰川狼。 它长得很大,全身的皮毛皆是银白色的,朦胧的光线照在它身上,它的皮毛都在发光一样。 它的模样可以说是很帅,自有一种睥睨低等生物的气势。但同时,它看起来又充满了谨慎,一点点的靠近姚婴。 在走近姚婴身边时,它停了下来,一边仰头看她。 姚婴的视线从它的眼睛移到了它的腹部,之后她就弯起了嘴角。就知道这赤蛇智商又上涨不少,完美完成了任务,真找回了一头已经有了身孕的冰川狼。 蹲下,她不停歇又有韵律的摇晃手腕,另一手则抬起,朝着它的头接近靠拢。 那看起来极其危险的眼睛被一层迷蒙遮盖住,它显然是有些迷糊了,神智不太清醒。 趁着它迷糊之际,姚婴把捏在手里的药塞进了它的嘴里,它也很顺从的咽了下去。 下一刻,姚婴摇晃手腕的频率改变,那冰川狼的眼睛也在同时恢复了清醒的神态。 但,因为吃了那颗药,它对她倒也不再谨慎机警了。 片刻后,姚婴才缓缓的停止晃动手腕,她的手落在它的头顶上,顺着它的皮毛轻轻地抚摸,它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那一瞬间,它特别像一只听话的大狗。 弯起眉眼,姚婴的手沿着它的脊背,落在了它的腹部。 这里面有宝宝,具体有几只不清楚,但感觉起来,距离生产应当还有些时日。 阿骨无法哺喂她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这里又找不到奶娘,唯一的法子就是找一个能够产奶的动物了。 它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赤蛇,叫它去寻找生活在这冰川上即将生产的动物,能够产奶的那种。 倒是没想到,这赤蛇居然找来了一头冰川狼,在这种地方生活的狼,可不是寻常的狼比的了的。 被驯服,也不只是因为姚婴,还因为它有了身孕,待得生下狼崽,必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否则在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它的孩子很可能会成为别的动物的腹中餐。 这个地方,一般的动物进不来,因为这里从内到外散发着一种死亡的气息,感觉灵敏的动物,自然是不会来此处。 但其实,这里极其安全,它在这儿生产,自己的孩子是不会成为其他兽类垂涎的口粮的。 搞定了这个家伙,姚婴的心也定了,这样,最起码能保证,那个小生命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会因为没有口粮而饿死。 再来,这冰川狼的体温很高,姚婴刚刚在它腹部摸了一会儿,觉得它的体温足可以与齐雍媲美了。 若是她的体温无法温暖它,那还有它呢,万事有后备。 待得阿骨醒来,也发现了家中新来的家伙,听了姚婴的话,她也才想起,孩子若是出生,的确是需要喝奶的。 姚婴瞬时觉得,和她比起来,阿骨和姚寅更像生手。 也或许是太沉浸在喜悦和幸福当中,连这些基本所具备的常识都忘记了。 不过,姚婴准备好了一切,阿骨倒是也很开心。只是那冰川狼并不是很愿意接近阿骨,甚至,会在她醒来的时候一直在外面转悠。 这里的储物齐全,肉也很多,每日里,阿骨喝肉汤,姚婴和冰川狼吃肉,分派均匀。如此生活,它都不用出去狩猎,只是十几日的光景,它就胖了许多,皮毛无比顺滑,像假毛一样。 或许真的是和姚婴待得时间久了,阿骨也开始说一些她自己的事情。 她不知自己父母是谁,反正在她记事的时候起,她就是在被豢养中。隔一年,便会有人来挑选,当时她和很多的同龄小女孩儿在一起,大家的待遇都是一样的。无根水煮菜,间隔一些时日被放血,之后每日每夜便是学习了,学习巫人的文字,各种难懂的秘法。 她是十岁的时候住进那砗磲之内的,住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那个地方,放眼望去都是白的,她的衣服也从内而外都是白色。也因此,离开了那里之后,她就放弃了所有白色的衣物鞋袜,生理性的看到白色的衣服就会犯恶心。 在砗磲里居住的日子没有任何的值得记着的事情,有时会有成为鬼婆的姑娘过来,她给予她们一些特别的力量,这就是她的职责。 但,她说,她还是会定期的割破手腕放血,作用为何,她不知道。 作为鬼母,想要放弃这个身份也是可以的,只是,下场会很惨,毕竟无法出现在天光之下。 历代有鬼母曾逃离过,撇下一切逃离,最后死的很惨。 姚婴好奇这鬼母挑选的机制,是要在许多小姑娘当中挑选出体质最特殊的么?但,又好像显得有些太简单了,似乎不止于此。 可这些,阿骨也不知道,似乎她可以为鬼婆传送一些力量,可是她知道的还不如鬼婆多,最起码鬼婆可以在外行走,可以得见天日。 这奉天一派,似乎每一个职务都各有职责,互相之间不通气,但又和谐紧密的在进行着。即便生活在地下,也一直在有序的进行着。 根据阿骨睡睡醒醒来计算,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姚寅还没有回来,倒是阿骨的肚子又长大了许多,而且冰川狼也已经产下幼崽了。 如果加上她随着姚寅来到这里时的那些日子,怕是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这个时候的雁城,已经进入温暖的夏季了。 过去了这么久,在这里却好像已经麻木了,也根本忘记了外面的蓝天白云和太阳月亮星辰是什么模样了。 冰川狼的生下了两只狼崽,而且生下来就很大,它们俩眼下已经能四处乱跑了,这动物和人就是不一样。 冰川狼对阿骨忌惮,那两只小家伙却不是,不管阿骨是在睡觉亦或是醒着,它们俩总是在附近转悠,或是奔跑掐架,很是有趣。 姚婴也好似是习惯了,从最初的略有些焦躁,现在也变得平静了。 阿骨醒着的时候,她会和她讨教巫人的文字,她睡下了,她就自己钻研铭记,巫人的文字比阴符还要难。 大多看起来像一个符号,但互相搭配之时,符号原本的意义又改变了。 从头开始学一门文字,真的是很难很难。 这种东西,齐雍又是怎样学会的?此时此刻,真是觉得他的脑袋很好用,不是一般的聪明。 这么久没见他,也不知他在外头到底怎样了。 这些日子,她每天都会想起他多次,无意间的想起来,心头也会跟着一动。 如果说这就是思念的话,倒也不如她印象中‘思念’是一种痛苦的事情,反倒也挺有意思的。 而且,给她一种未来可期的感觉,到时出去再见他,她也会很开心的吧。 姚婴很刻苦的向阿骨讨教巫人的文字,她也尽数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她也清楚姚婴的与众不同,因为她手上的指环她都认识。 但是,这些她都不过问,除了姚寅,她不会过问姚婴任何问题。 阿骨的肚子变成了大了两号的锅,她能感觉到里头的小生命在动,尤其是在她喝汤的时候,似乎就动的更频繁了一些。 姚婴不敢上手去触摸,但成就感却是双倍的。 阿骨除了十几日会下床去方便一次,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冰床上。她肚子愈发大,下床时显得很困难。姚婴扶她,但她身体的温度却是让阿骨不太适应。 姚婴认为自己的体温就很低了,但即便这样,阿骨都有些受不住。 也不知她这样冷冰冰的状态,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会被影响成什么样子。 似乎因为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就又来了,她也不由得因此而忧心。 不知不觉,又一个月过去,姚寅还是没有回来。 两个人都不知道他外出做什么去了,可能是因为有姚婴在这儿,他也放心了,此次出去了很久很久。 而阿骨的肚子,也愈发的大,当然了,只是相对于她这个纤细瘦弱的身体来说显得太大。姚婴见过更多的孕妇,肚子要比她大一倍,但人家本身的体格也要更宽阔一些。 阿骨走动更难了,甚至,开始在某一天,肚子开始疼痛起来。 232、小娃娃(二更) 阿骨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样的疼痛了,除却晒到了日光,她整日的躺在这冰床上。或许是因为过于冰冷,以至于她的感知力也在下降。 所以,自从待在这儿,她真的没体会过身体内里疼痛是什么滋味儿。 而且,这疼痛真是让她大感不同,在疼痛而起的时候,她就突破了往日的细声叫姚婴。 姚婴自是也不懂,只是她觉得,按照他们自己所估算的月份,说不定可能是要生了。 安抚阿骨,又去把她从外面带来的药都拿出来,阿骨的身体算不得正常人,但也还是会有一些效用。 之后,就在厨房里烧水,她要把所有的热水袋都灌上水。 不时的去看一眼阿骨,因为疼痛,到了睡觉的时辰她也不再睡觉了。 她本就无比的苍白,眼下看起来整个人更是白的比过纸张。身体纤细又单薄。她现在特别像一片叶子,只要这里来一点冷风,她就会被吹走。 相比较她这纤细单薄的身体,她的肚子算得上大得吓人了。、 这给人接生的活儿姚婴是真没做过,把脑子里记载的那些关于生孩子的知识都翻出来,不断的在脑海当中来来回回,她也不希望会出什么岔子。 上手去触摸阿骨的肚子,她的肚子很硬,隔着衣料也感受不到什么。 她说,这里头的家伙活动的也有些频繁,姚婴不由担心是不是这肚子里头氧气不足了。 可是,又不敢完全的确定一定是这种情况,阿骨的脉搏是摸不着的,所以也判断不出她的身体如何。 繁忙的做好所有的准备,连冰川狼都跑到了厨房那儿随时待命,两只微微有些灰毛的狼崽子在各个屋子里乱窜,好像因为感受到姚婴的焦躁,它们俩也跟着裹乱。 阿骨的疼痛一直在持续,并非是那种时断时续。也正是因为这始终都持续的疼痛,使得她无法睡觉,一直清醒。 她的眼瞳一圈红色,因为疼痛,那一圈红色看起来要更严重了些。躺在冰床上,她有些难安,但又不似正常人那样会疼的冷汗直流。 她就这般煎熬,姚婴看在眼里,亦是忍不住的焦急。 所有的准备工作,经过漫长的时间准备完。之后,又煮肉汤,阿骨一直不睡觉,她的体力消耗的厉害。 因为焦急和忙碌,姚婴的头上都开始冒汗了。在这里这么久,她只洗过两次澡,因为烧水太麻烦了,每次洗澡都耗费很长的时间。 所幸是这里太冷了,她根本就不会流汗,日常洗漱过后,便干干净净。 这还是第一次流汗,甚至觉得自己的中衣都隐隐的湿了。 阿骨的疼痛一直在持续,可是,却没有要生的迹象。 姚婴也始终跟着未合眼,她已经计算不清楚已经过去多久了。一天?两天?或者三天? 这般熬着,姚婴隐隐的都有点儿幻听了。 裹着厚重的披风,姚婴搬来木头墩子坐在冰床边缘陪着阿骨。不时的与她说说话分散注意力,长时间不睡觉,她脑子也有些迟钝,有时自己在说的什么自己都记不清了。 后来,她坐在那里便闭上了眼睛,阿骨的细声细语也飘到了远处,她实在熬不住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姚婴从木墩子上掉下来砸在地上,那两只狼崽子在她脑袋周边乱窜,发出类似于嘲笑的叫声,她才睁开眼睛。 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之后才回神儿,想起阿骨。 爬起身,冰床上,阿骨已经闭上了眼睛,姚婴的视线落在她肚子上,眼下却是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心下担忧,伸手去触摸试探,但阿骨冰冷的皮肤下,肚子硬硬的,也根本不知情况如何。 而阿骨似乎是不疼了,所以她便睡着了。 当下的情况让她头疼不已,自己睡了多久也不清楚,深吸口气,她起身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太安静了,太冷了,她手脚都没什么知觉了。 这种情况她从没经历过,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在此处,没有这些情况,她自是也不会慌乱。即便没有阳光,于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可是这眼下,事关一个小生命,她真是难以静下心来。 冰川狼一直在厨房里,姚婴来了,它也凑到了她身边,像是在给她什么安慰。 姚婴蹲下,一手圈住它的头,它是真暖和啊,像齐雍一样。 抱着它取暖,一边照看着小炉子,这火真是不能停,停了就四处冷冰冰。 阿骨这段时间倒是一直在睡,也不知何时会醒来,她这心也跟着一直高悬。 水热了,她先喝了一些,身体倒是暖了。冰川狼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她身边,犹如个取暖器一样,不赶它它也不走开。 或许是因为它体温太高,蓦一时姚婴都把它当成了齐雍。 各个水袋里的水重新加热了,姚婴又开始煮肉,时间久了,她做这些得心应手,这厨房好似都成了她的战场。 也不知过去多久,忽然听到阿骨的声音,她起身快步的走回去,阿骨已经醒了。 只不过,她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躺在那里。 “阿婴,又开始疼了。”看着姚婴,她有气无力的细声道。大概是因为她本就声细,又不像是世间的俗人,当下的状态就更让人担心了。 “那,你有没有觉得他在往下走呢?”姚婴觉得,如果是要生了,应当会有这种感觉吧。 “没有,只是疼。”阿骨看起来也有些慌,毕竟,这孩子是她用秘法得来,而她以前也没生过孩子。甚至,她从未来过月事。可以说,她完全不是一个正常的孕妇,也根本无法用常理来推测她。 “你别慌,你现在力气全无,我认为,你当下最重要的是补充体力。如若真的要生了,你得有力气才能生产。”姚婴也是全无经验,但也始终表现的十分镇定,毕竟如果她不镇定,阿骨可能就更慌乱了。 “好。”大概真是姚婴的表情很镇定,看起来又好像十分有经验的样子,她也跟着镇定了下来。 姚婴倒是想抓住她的手给她一些鼓励,可是她接受不了她身上微薄的热气,自是也无法用这个法子给她鼓劲儿。 阿骨镇定下来,姚婴也继续去外面煮汤,进程较为缓慢,但最后终是煮熟了。 把汤盛出来晾着,又把自己吃的肉夹出来,剩下的就都给了冰川狼,它也喝汤。 姚婴也希望它能产出更多的奶水来,这样才能够有剩余。 把晾凉的肉汤一点一点喂给了阿骨喝下去,肉汤凉了,上面的油脂都变得清晰可见。但即便如此,阿骨也喝得下去,她也是十分强悍的。 照顾好了阿骨,姚婴也草草的填了自己的肚子,这几个月来每日都是肉,她吃的味觉都要失灵了。 填饱了肚子,也算是有了些力气,她继续去守着阿骨,真的是不敢离开片刻。 她必须得盯着她,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姚寅也将阿骨全权托付给了她,她责任重大。 也或许是姚婴自己无形之中给自己增加了许多的压力,神经就显得更紧绷了。 不时的和阿骨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同时她也紧紧地盯着她的肚子。眼下,她对于那肚子里的小生命的担忧,已经到达了顶点。 这种情况,又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阿骨的疼痛延续很久,之后就减轻。减轻时她会睡一会儿,但疼了就会立即醒过来。 这期间姚婴再也不敢闭眼睡觉了,实在困了便出去走一圈,外面要更冷,她也很快就精神了。 真的是不知道过去多久,-姚婴在厨房烧水时,忽然听得原本在睡觉的阿骨喊她。 起身快步过去,只见阿骨撑起上半身,盯着自己的肚子,两条腿也分开,整个人处于较为惊恐的状态。 “是不是感觉他要出来了?”姚婴迅速的将之前就准备好的包裹拿过来展开,之后掀开她的裙子,动作迅速,可手指头却是隐隐的有那么几分颤抖。 “我觉得是,在往下走。”阿骨的声音都是扭曲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姚婴第一次看见她表情这样大的变化。 “不要慌,你沉住气,有我在呢。”把她的下半身衣裙都解开,也看见她流血了。 只是,她血不多,只是星星点点,但她的肚子却明显是在动。 这是姚婴第一次亲眼见到阿骨的肚子在活动,可以说非常剧烈。她不断的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翻找自己带来的药,眼下好像也没有能帮得上阿骨的。 站在那儿等着,不住的安抚阿骨。她因为疼痛发出细细的痛苦声,但也的确在极力的忍着,根据姚婴的劝慰,她看起来好多了,不再那么慌乱了。 而且,在这段时间内,阿骨的下身也在断断续续的流血,但很少很少,只是落在了冰床上特别的显眼。 终于,阿骨的疼痛到了她难以忍受的时刻,也就在这时,姚婴也发现情况不太对,好像真的马上要生出来了。 她少见的手忙脚乱把属于自己的厚重的衣服拖过来,一边又想去伸手接那个要出来的孩子。 阿骨发出她从未展示过的高亢叫声,而那个血糊糊的小东西,在姚婴分外惊慌的视线中滑了出来。 她有那么一瞬间是发蒙的,直至那个家伙落到了冰床上,她才猛地回过神儿来。用衣服迅速的把他包裹起来,这是一个全身都被淡红色的血包裹住的小家伙,特别小,比她见过的新生儿都要小。 是个男孩儿,可是,又小又柔软,她不止手脚发麻,连脑子都是麻木的。 把他用衣服包裹住,又手发抖的把她之前一并带过来的剪刀拿在手里。脐带连接,她得把脐带剪了,可是她不会。 她手上都是那淡红色的血,因为冷,只是一瞬间便凝固了。 数次迟疑,她最终狠心下手,剪断了脐带,又根本不知所谓的打结。她完全不知自己所做的对不对,之前还曾数次的设想过,甚至在心中演练过。可是事到临头,她前所未有的发慌发乱,完全不知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剪断脐带,之后又收拾阿骨,她眼下已完全无力气,躺在那里眼睛都闭上了,甚至挪动她的腿她都不知道。 给她穿上了干净的裤子,姚婴站在原地转了一圈,蓦地想起那个刚刚生出来的家伙还被包裹着放到冰床旁边呢。 她转头看过去,他只露出半个小脸儿,但脸上都是血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而且,他没有一点动静,从出来到现在,没发出过一声,更别说哭了。 弯身小心的把他抱在怀里,隔着一层厚衣服都感觉到他的冷。 猛地想起她之前准备好的水袋,将他抱到自己的房间,那里是木床,比冰床要好一些。 之后把所有的水袋都搬来,平铺在床上,再把他放到上面去。 找来所有的厚衣服盖在他身上,姚婴坐在旁边看他,之前他小脸儿上的血都像冻住了一样,这会儿反倒好像融了。 用手帕浸了热水,小心的擦拭他的小脸儿,把那些不知名的东西都擦拭掉,他的小脸儿也清晰的露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光线的问题,他的小脸儿看起来发紫,呼吸很微弱,小眼睛小嘴儿都紧闭着,这完全不正常。 那两只狼崽子跑到她脚下乱窜,似乎是因为知道这里添了新人儿,它们俩也闹腾了起来。 姚婴这才想起冰川狼,急急的晃动手腕召它过来,喂食他一些热的东西,他会不会好一些? 他好小好小,甚至让姚婴不忍下手去碰他,如此脆弱,好似又岌岌可危。 心中焦急,她此时此刻大脑的运转是有问题的,她竟然拿不出主意该怎么办了。 若是此时齐雍在这儿就好了,他肯定能给她一个很好的建议。即便是离开这里,他也能带她出去。 可眼下,她即便想带着他离开这儿,都不敢走出去。若是迷路,会把他害死的。 但似乎,不走出去留在这儿,情况也不会比死更好。 俯身,微微的圈住那个小小的不知能撑到何时的小生命,她忽然之间充满了迷茫和绝望。 233、我的孩子(一更) 这个小小的家伙始终没有任何的声音,若不是姚婴曾贴在他胸前听到了他的心跳声,真的会以为他没了性命。 他的颜色很紫,根本确定不了是不是因为灯火的关系。 一直把他放在水袋上取暖,但他仍旧一直凉凉的。在阿骨的肚子里就一直是冷的,但姚婴不认为他就是习惯于冰冷。他是个有心跳的活人,他和姚寅阿骨不一样。 从冰川狼那儿挤了些奶水喂食他,可是很困难,他好像根本不会吸吮和吞咽。 几乎是一滴一滴的往他嘴里喂,只是大约两勺奶水,她就喂了好久。期间那奶都凉了,她又不得不烧了热水放在水中温着。 但幸好的是,那两勺的奶水都应该进了他的肚子,她也稍稍的安心了些,最起码这样能确保他不会饿死了。 不断的更换水袋里的水,保持着温度,把他也包裹起来,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连小脑袋都被包住了。 看紧了这个小东西,姚婴又时刻的去关注阿骨,她生了之后就陷入了睡眠当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疼痛一直没睡,这会儿把所有之前欠缺的睡眠都给补回来了。 即便如此,姚婴也担心阿骨的情况,她数次的查看了她。于姚婴自己的立场,她觉得阿骨应该没事儿,因为她不会死。 她和姚寅都不是正常的活人,想要他们死,并不是那么容易。 姚寅也不知何时会回来,姚婴觉得情况很不乐观,她得赶紧离开才行。 到外面,找最有经验的大夫来给那个小家伙看一看。他不哭,喂食困难,至今为止,他只是尿了一次,却没有大便。 这都是问题,虽说她没生过孩子,但总是了解过一些。 这里太冷了,水袋总是很快就会变凉。也不知那是否是因为那小家伙喝了冰川狼的奶水,它闻着味道熟悉,后来在姚婴更换水袋时,它就会跳上木床,卧在那里给那小家伙取暖。 姚婴在此时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人,以前所有事她都可以自己分析做主,但当下,她好像真的需要一个可以和她商量的人。 冰川狼的表现,却是让她心中难过,她现在居然得从一只动物那里寻求到安慰。 在这种情况中,她真的不知道熬了有多久,终于,那个出去了几个月的人回来了。 姚寅急匆匆的赶回来,眼见孩子已出生,他好似一时间都没有缓过来似得。 先在冰床那儿看了好一会儿的阿骨,最后他也确认她只是睡过去了,应该没什么事儿。 随后,便来看那个得来不易的小家伙。 他这么小,超出了姚寅的预计,坐在床边,他就那么低头看着他,静默不语。 姚婴站在一边,轻声的向姚寅说那小家伙的情况,她没有用很严重的那种语气,也担心姚寅会慌。 “我送你出去。”姚寅听完,便沉声道。这个地方不是活人待得,他们不能待在这儿。 “好。”姚婴亦是觉得耽误不得,必须得马上出去。 姚寅伸手,大概是想碰一碰那个小家伙的脸。那变形了的手马上要碰触到了他的小脸儿,却又停住了。 他身体冰冷,毫无热气,根本就不能碰触他。 那瞬间,姚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悲伤,这得来不易的孩子,他和阿骨都不能抱一抱,实在可怜。 “阿骨还没见过他呢,从生下他之后就睡着了。用不用再等一等?或者,让她给取个名字也好啊。”着急出去,但又思及此次离开,怕是以后他们两人都见不到这个小家伙了,又不由心下不忍。 “算了,她见了,反而更舍不得。我看见了他的样子,说给她听就好了。名字、、、名字你来取吧,也无需告诉我。往后,待他长大了,见面不相识也好,免得让他知道他的父母是这样的怪人。”姚寅想了想,之后哑声道。 他不是狠心,只是,是为了这孩子好。 姚婴心头难过,并且十分真切。 想了想,她长叹口气,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 外面太冷了,而且不是短短的路程,需要花费多天的时间。 这一路上,温度,口粮等等都是问题,所以,她需要冰川狼跟着同行。 把一切都收拾好,又给那个小家伙团团包裹住,所有的厚重衣物都用在了它的身上。小小的一个小东西,被包裹成了一个大球。可能压在他身上会很重,影响他呼吸,可是外面太冷了。 冰川狼跟随,那两个小崽子自然也要跟着,它们俩好像知道要出去见世面似得,显得很兴奋。 抱起那个大球,姚婴小心翼翼,这些时日她不断的试探学着抱他,总算是学有所成,她现在的姿势还算合格。 路过沉睡的阿骨,姚婴站在那儿看了她一会儿,此次一别,再见不知何时。也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无论如何,她会照顾好这个她用尽一切生下来的小生命。 走出这冰屋,外面姚寅已经准备好了,此次回来,他带回来一个冰上爬犁。是那种生活在北方的人家家都有的,很大,大多数是用来运柴和运物的。 “坐在上面,我拉你出去,起码在冰上这段路,能快一些。”姚寅说道,他把这爬犁弄回来,就是为了能快一些的运送他们出去。 姚婴点头,之后抱着那个大球坐在了爬犁上,随后,那两个狼崽子也爬了上来,显然它们先入为主的以为这是给它们准备的。 冰川狼就在旁边,它睥睨一切,却又对自己孩子的一切行为都很纵容。 见姚婴准备好,姚寅也拽着绳子立即奔走出去,他速度极快,这爬犁也跟飞起来一样。冰川狼在旁边疾跑跟随,这里一片漆黑,姚婴什么都看不到。 她尽力的控制住自己稳稳的抱住怀里的大球,坐在这爬犁上好像在飞。 这几个月来一直在下面暗无天日,姚婴很担心出来见到阳光会受不住,但没想到,待得出来时,这外头是黑夜。 冰谷的黑夜和外面不一样,夜空漆黑,但星辰却极为明亮。好像距离这冰谷特别特别近,那些星星一颗颗的看起来无比巨大。 它们散发出光芒,姚婴的眼睛完全能适应。坐在如飞一样的爬犁上,她一边仰头往上面看,冷风擦着脸颊而过,冷的她已没什么知觉了。 终于出来了,这外面好似已过了千百年的轮回,也不知天地万物是否都经历了什么样的变幻。 那些从高处悬下来的冰柱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瘆人,若是砸下来,这下面的人会死的很惨。 大概是因为从黑夜到白天的转换适应,太阳出来了,姚婴的眼睛倒是真承受住了。 在一处避风的地方停下来,冰川狼派上了用场,需要它的奶水。 它不是很喜欢靠近姚寅,所以一切都得姚婴动手,姚寅一直站在远处看着,极其无奈。 挤了一些奶水,趁着还温热的时候送进那个小家伙的嘴里头。他是否大便小便,在这儿也无法给他解决更换,太冷了,外面的衣服都无法解开。 草率的解决了一下,便再次前行,终于在两天后抵达了雪山。 或许是因为外面已到了秋天,经过了一个夏天的温暖,许多地方都融化了。 放弃爬犁,开始在艰险的山中迂回穿行,许多地方的雪融化,温度也回升了。 这是好事,怀中的小家伙外面包裹的衣服也一层一层的解开。 只是这一路一直都是姚婴抱着她,最后她已经几近虚脱了。 姚寅试探着想抱一会儿,可是,他太冷了。原本那小家伙在这里头就不太温暖,他再从外给予寒气,这层层包裹反倒失去了意义。 姚婴还能够坚持,即便她脸色发白,嘴唇也失了血色,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好,可她还是没有说出一句不行来。 长途跋涉,周边的景色逐渐的变成了绿色,雁城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站在高处,远远得看到了那个城池,它虽是边关之地,但在这秋天,它被绿色所环绕,充满了生机。 姚婴也不由得长出口气,转头看向那一直跟到了这里来的冰川狼和它的两个小崽子,“这地方太热了,你们也生活不了。谢谢你们了,大功臣。”话落,她把抱着那小家伙的手抬起来一些,微微的晃动手腕,下一刻,冰川狼便转身,顺着刚刚来时的路跑回去了。身后,那两个小家伙跟着,很快的,它们的银白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收回视线,姚婴看向前方的姚寅,“哥,你把我送到山下便回去吧。我自己进城,进了城,就无事了。” “好。”姚寅答应,随后,便带着她往山下走。 山很高,离开了这一片山巅,便是茂密的树林,荒草。 没过多久,姚婴便通身汗湿,她都放弃了厚重的披风,但身上的衣服料子是厚重的,所以很热。 担心怀中的小家伙会闷得慌,外层的衣服也褪去了几件,最后只剩下两层衣服包裹着他。 这般抱着,他就显得更柔软了,姚婴两臂发酸,小心翼翼,不时的低头看他一眼,希望这外面温暖的气温能让他舒服些。 一路磕磕绊绊,太阳都偏西了,才从这山上下来。而此时此刻,他们是在远离城门的地方,脚下便是土道,通往城门的方向,两侧的农田长势旺盛。 抵达此处,姚寅也停下了脚步,姚婴转头看他,他唯一露出来的眼睛落在她怀中的那个小家伙身上,他其实还是不舍的。 “走吧。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你是我妹妹,必然会待他好,我也不担心了。往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他说道,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好似很无情。 只不过,姚婴明白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哥,你保重。”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吧。”姚寅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姚婴抱着怀中软软的小家伙,转身,便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这土道上不时的有人和车马经过,从她身旁而过,尘土飞扬。 她纤细娇小的身体,怀抱着小小的婴孩,她明明看起来十分娇弱,但臂膀的姿势却始终未变。 终于,城门近在眼前了,姚婴一步步接近。原本进城的人都要接受搜查,每次进入这座城,身边的人都带有鱼符,可以直接进入。 但此次,她独自一人,便被拦截了下来。 那守城的兵上前来,还未说话呢,那后边的守兵却忽然发出一声大叫来。 转眼看过去,只见那守兵迅速的走过来,手里头还拿着一张纸。 姚婴的视线也落在了那张纸上,这才发现那是一张画像,画像上的脸,是她,九分像。 当即,她也便明白了,能画出这种画的,只有齐雍了,别人也没这个画工、 “你是、、、你是阿婴姑娘。”那守兵好像见着了金块似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嗯。”微微颌首,她就猜到齐雍得找她。只是没想到,已经进行到了如此如火如荼的阶段,连这城门的守兵都人手一幅她的画像。 “太好了,咱们找着阿婴姑娘了。快,阿婴姑娘请,请。”四五个守兵围上来,各个都盯着她眼睛发光。请她进城,又恨不得几个人合力把她抬起来运走似得。 没有拒绝,姚婴举步进城,五个小兵一同护送她,守城门的活儿好像都抛了。 进城,这秋天的城里和冬天时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街上的人穿着的衣服变了。唯独她一身厚重,似乎是从冬天穿越过来的。 怀中的小家伙始终没有一点声音,也不睁眼睛,偶尔的动一下,还算是有力气。 在城中走,姚婴始终都那个模样,倒是那几个护送她的守兵激动不已。还有的跟她搭话,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儿。而且,好像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她怀里抱着孩子,之前太兴奋,只顾着高兴激动了。 姚婴却是不回答,更像是听不见他们说话,转过了两条街,走到了一家酒楼前。 抵达门口,那几个守兵先行跑了进去,姚婴站在门口,长长的吐了口气。 此番回来,必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下一刻,一群人从酒楼里冲了出来。诸多熟悉的脸庞,当然了,还有一些不太熟悉的。 他们冲出来,将她团团围住,各个脸上皆是不可思议。 他们看着她,好像在分辨她是真是假。 片刻后,就被她怀里抱着的小家伙引走了视线,如果他们没眼花没看错,她抱着的是个孩子吧。 “魏叔你在,麻烦你去帮我请来个奶娘,还有擅长给婴孩看病的大夫,多谢。”魏叔在这里,没看到齐雍。姚婴开口道,也让他们清楚的知道了,回来的的确是她,还是正常的。 “好,好。”魏叔深吸口气,随后点了点头,立即着人去办。 下一刻,姚婴便举步走进了酒楼,门口的人立即给她让路。 进入酒楼,这里是雁城里较大的据点,比之前住过的客栈要大得多。 如今这里可是汇聚了很多人,后面的人跟着进来,呼呼啦啦一大堆。 魏叔走到她身边,还特意的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婴孩,虽说只露出来一张脸,还脸色泛紫又瘦小,但这么打眼一看,魏叔觉得长得和姚婴有几分相似。不会吧?这是她的孩子? “阿婴姑娘,这、、、”魏叔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问道。太好奇了,她失踪了这么久,将近六个月,半年的时间,也或许、、、、 “我的孩子。”姚婴的回答切断了他们的猜想,她直接就承认了。 众人皆噤声,不再说话。她则抱着怀中的小家伙,一步步的上了楼。 楼下众人不言语,却又不断的用眼神儿交流,这到底什么情况? 姚婴上楼,随便进了一个房间。 将怀里的小家伙放在床上,之后解开包裹在他身上的衣服。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没有大便,这太不对劲儿了。虽说一路尿湿了数次,但不大便又岂能行? 将湿了的衣服扔掉,把他放进被子里,姚婴坐在床边看着他,满目皆是担忧之色。 这里太温暖了,即便已经秋天了,可在那冰冷之地待得久了,却发觉这北方的秋天都如此温暖。 他闭着眼睛,身上凉凉的,那小嘴儿小小的,像一颗红豆似得。如此脆弱,让她的心也跟着紧揪了起来。 等待着大夫和奶娘的到来,长碧楼的人办事还是可以放心的,会很快很快。 只是此时,她却又觉得十分漫长。 楼下那些人在想什么,在偷偷的议论什么她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很在乎这个世界的世俗观。 蓦地,房门忽然被从外撞开,发出很大的声响,把姚婴都吓了一跳。 转过脸去,进入视线的是一个这长久以来一直都在她脑海里出现的那个人。 齐雍走进来,他还是那样,只不过看着好像清减了许多。 看着那个坐在床边的人,漆黑的眸子似乎有些疑惑。他疑惑的不是姚婴忽然回来,疑惑的是自己,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又出错了。 他走到一米开外处便停下了,盯着她,恍似在衡量此时的情景的真实性。 姚婴也看着他,这个时候,她心里头竟然是有些感激的。感激老天,让她又见着他了。 站起身,她轻轻地吁了口气,刚要说话,齐雍却伸手把她拽了过来。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姚婴瞬时扑进他怀中,撞到他坚硬的胸膛上,好疼。 他却好似没有什么感觉,抱紧了她,低下头埋在她颈侧,两臂如同钢条一般,将她紧紧地锁住。 听着他在她耳边急促的呼吸,热气扑到她的脖颈和耳朵上,在那了无生机的地方待了那么久,她好似也第一次如此怀念怀抱活人的感觉。 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缓缓的弯起嘴角。能回来,也挺好的。 过去好久,齐雍才缓缓地平复下来,但依旧紧紧地锁着她,不放手。 “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你到底去哪儿了?”终于,齐雍开口,他或许真的在很用力的平复自己,但有些失败了,声音听着不太平稳。 姚婴抿了抿唇,却没有回答。想好的说辞,此时却好像说不出口。 “这世上能够让你情愿离开本公子的,也没几个人了。你哥,亦或是,某一些我不知道的人。”齐雍也不是没有判断,这半年来,哪种可能他都设想过。甚至,他后来觉得,她可能是‘走了’。 任何一种可能他都不怕,但唯独那一种可能让他害怕了。她若‘走了’,那么,可能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姚婴抬手,抓住他腰侧的衣服,示意他松开自己。 齐雍却是依旧抱着她,如何也不松手。 叹口气,姚婴接着深呼吸,嗅到了属于他身上的气味儿,她不由的弯起嘴角,“齐雍,你好香啊!” 终于听到她的声音,齐雍一直紧揪着的心似乎也松开了。他缓缓的放松手臂的禁锢,微微抬起头,却也在那瞬间,看到了床上多出来的‘东西’。 其实按照他的警觉,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他不可能会察觉不到。 只不过,那小家伙的呼吸太轻了,甚至可以说很微弱。 看见那个孩子,齐雍真的疑惑了,站直身体,双手也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臂,“那个孩子、、、、” 姚婴缓缓的抬头看他,乌溜溜的眼睛在她苍白的脸上分外的夺目,“我的孩子。”她的回答还是那个。 齐雍的眉峰皱起,低头看向她的脸,他那一瞬间的表情从疑惑转为极其难看,之后便是不信。 “半年而已,你生了个孩子回来?谁的种?”他声音都变了,质问,抓住她手臂的双手也无意识的收紧。 姚婴皱了皱眉,“谁又告诉你半年生不出个孩子?我就行。”挣脱他的手,姚婴转身回到床边。就知道齐雍会这样,而且,接下来她若是不供出那个‘男人’是谁,他可能会去把所有有可能的人都宰了。 234、我的孩子(二更) 姚婴咬死了这孩子是她生的,而且她说话时面不改色,极其镇定,根本就看不出慌乱来。 这反倒是给了齐雍一种错觉,好像是他太过大惊小怪,她消失了半年不知去了哪儿,回来抱着个孩子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站在床边,齐雍的面色千变万化,他自然不信这孩子是姚婴生的。人又不是动物,半年怎么可能生得出来孩子? 只是,当他仔细的看那个小东西的时候,却发觉,好像长得和她真有点儿像。 一时间,齐雍便认为自己看错了,不可能。 可是,再忍不住仔细观察,他居高临下,漆黑的眸子在观察的同时又有些想避开,或许是潜意识里的不想承认他和姚婴长得像。 姚婴盯着他那表情,可以说很精彩了。 想好的说辞,再次重回脑海,他即便接下来会生气,会发怒,或是拆穿她的谎言,她都有法子应对。 就在这时,魏叔出现在门口,“公子,阿婴姑娘,大夫和奶娘都过来了,可是现在叫他们上来?” “是,叫他们上来。”姚婴立即答道,她很担心。 而此时,齐雍的面色也做了调整,尽力的把脸上的那些情绪掩下去。 找来的大夫和奶娘都进来了,姚婴也抓紧时间跟那大夫说那个小家伙的情况,尤其是他这么些日子没有大便过,更没有哭过发出声音。若不是他蓦一时的动手动脚,感觉好像有那么些力气,真的会以为他随时要没命了。 姚婴说的很清楚,所有的情况,以及她的担忧,条理清晰。 那老大夫看起来很有经验,一把年纪,头发和胡须都是白的,但是精神矍铄。 放下背来的药箱,他掀开被子,给那个光溜溜的小家伙检查。 他还是那通身发紫的样子,太小了,在齐雍看来,跟刚出生的小猫也没什么区别。 那老大夫仔细的检查,将他的小腿儿拎起来,他好像还不太乐意,一根手指那么长的小脚丫还在蹬。 魏叔也站在不远处瞧着,他还是觉得这孩子像姚婴。 齐雍微微转过脸去,面对着窗户的方向,他心中的复杂难以想象。 如若当下他真实表现,事情的发展可能会得不到控制,必然会引得所有人猜测,猜测姚婴到底是跟谁生了孩子。 那个小小的生命,看起来岌岌可危,连眼睛都睁不开。 有那么一瞬,他倒是生出一股想把那个小东西从窗户扔下去的冲动。 站在一边看着,姚婴也根本没有过多的心思去理会齐雍。 那个老大夫的手法很特别,他也不知从药箱里拿出个什么来,好像是要给那个小家伙通气一样,只是很快的,绿色的大便就出来了。 看见的瞬间,姚婴忽然觉得心下一定,到底是她没有经验。同时又觉得庆幸,幸亏早早的把他带出来了,否则没准儿真的会被屎给憋坏了。 那个奶娘是有经验的人,绿色的便便拉出来,纵观这里几个人都不动弹,她就上手来帮忙,把弄脏的被子撤走。 又找那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魏叔要热水,照顾孩子这种事,她是得心应手。 不过片刻,护卫将热水送上来,那奶娘洗了手巾,将那小家伙的屁股擦干净,他期间一直在蹬腿,瞧着似乎有力气多了。 老大夫也在此时跟姚婴说这小家伙的情况,早产,而且身体冷的不正常,必须得尽快的让他温暖起来,决不能再着凉。 虽说他不睁眼睛,但是他刚刚拨开他眼皮看了看,眼睛是没问题的,只是因为早产的原因,所以才会如此脆弱。 这接下来的护理得耗费许多的心力,别说早产的孩子,就是一些足月的孩子生下来,都会因为各种突然的病症而没救,毕竟他们太脆弱了。 早产? 这两个字于齐雍来说,亦是不同。 脸对着窗子的方向,他轻轻地缓了缓,面色也沉静了下来。 “回皇都吧。”可以叫太医院的太医来给这个脆弱的小东西诊断,而且,还可以调派来最好的奶娘和嬷嬷侍女。 转眼看向齐雍,他已面上一派沉静,漆黑的眸子看起来深如子夜,所有的情绪都被遮掩了起来。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魏叔立即应声,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姚婴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再次与那大夫询问,他不会吸吮,这些日子给他喂食,都是一滴一滴的滴进他口中的,而且看起来吞咽好像也有些困难。 老大夫却是说,早产的孩子会有各种不同寻常的情况,所以,定论也不能下的太早。 正好有奶娘在这儿,奶水充足,先让他试一试再观察不迟。 姚婴点头答应,之后,那奶娘便过来,把那小家伙连带着被子一并抱起来了。 她抱着的之时看起来就好多了,特别的熟练。 齐雍也在此时举步走了出去,老大夫也出去了,房门关上,给留出空间来。 站在走廊上,齐雍的面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眸子却是复杂不定。 从下面又上来的魏叔,还有其他数个刚刚赶回来的人抵达近前,他们面面相觑,想说恭喜,但看着齐雍的面色,好像情况又不太对似得。 不知该说些什么,各自的沉默不语。只是沉静的片刻后,他们便听到了房间里传来姚婴的笑声。 笑声虽不高,但是能听得出,她好像很高兴。 忽然之间的消失这么久,他们都被调派到了北方来,这半年,他们可是把这雁城以及附近的城池搜遍了。连塞外都去了数次,但没有发现半点儿关于她的蛛丝马迹。她就像是忽然之间人间蒸发了似得,不留一点儿痕迹。 这半年来,他们奔走疲累倒也罢了,也不算什么。看起来最受影响的是齐雍,这半年他一直都在北方,南边出现了不少情况,都耽搁了。 最初他的命令是秘密的寻找姚婴,但后来,便不得不大张旗鼓,他画了诸多她的画像分发到各城。但凡谁能提供线索,就会给一大笔的银钱。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从内打开,姚婴走了出来。 与站在外面的人见面,大多她都认识,是长碧楼中都有些地位的人。 轻轻地点头,对于这些人全部都在这儿,她倒是稍稍的有些意外。 她消失不见,这里的动静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关上房门,她先与那个老大夫说了情况,那个小家伙会吸吮了,并且成功的通过自己的努力吃饱了。 老大夫捻着胡须轻轻点头,眼下唯一的问题就是那小家伙浑身冰凉了。 一个小孩子,这么凉可不是好事,而且呼吸有点微弱,又没力气睁眼睛。这般小,无法给他吃药。 姚婴点头答应,她也知道这不是好事儿。所幸已经出来了,这外面如此温暖,总是能想出法子来的。 已说完,那边齐雍便抓住了她的手,拽着她朝着这二楼最远的房间走去。 魏叔等人站在那儿,之后该陪同老大夫的陪老大夫,等着一会儿再去给那个小家伙瞧瞧。魏叔又叫其他人去购置一些婴孩物品,姚婴就那么把那孩子抱回来,连件衣服和被子都没有。 而边角的房间里,姚婴被拽进去,齐雍松手,她就双腿发软的往地上坠,惊得他又立即把她给揽了起来。 上上下下的看了她一通,她也的确是苍白又虚弱,他薄唇紧抿,一时间倒也心软了。 一直把她揽到床边让她坐下,他站在那儿叹了口气,“累了就先休息吧,那个孩子、、、有人照顾。” 姚婴的确是有些支撑不住了,从冰谷出来这几天她都没合眼,甚至只吃了几口东西,一路无比担忧又精神紧绷着。 刚刚亲眼得见那小家伙凭借自己的努力喝到了奶水,她真的惊了,同时心里头的一块大石落了下去,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了。 看他站在那里来回踱步,显然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又在隐忍不发。 乌溜溜的眸子固定在他身上,姚婴的嘴角动了动,之后她开口道,“你得承认这个孩子是你的,不然的话,所有人都知道你戴了绿帽子。” 踱步的动作一顿,齐雍一口气哽在那儿,双手无意识的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孩子不是我生的。”看着他的手,姚婴终是说出了这句话。 那个人转过脸来看她,她也在盯着他,四目相对,姚婴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复杂,他被她忽悠的都不敢信她的话了。 “虽说不是我生的,但我得负责。同样,你也得负责。”她接着说,她本来还想忽悠他,说这孩子就是他的种呢。可是,他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太可怜了,无缘无故的就多了顶‘绿帽子’,好惨。 略沉吟,齐雍随后旋身在她身边坐下,视线向下,他也看到了她的手。她的手背上多处冻疮,显然一直待在特别寒冷的地方。 抓住她的手,齐雍轻叹口气,“所以说,这孩子是你哥的。”和她长得像,不是她生的,同时能让她奋不顾身,把他都给抛了,那答案只有一个了。 这姚寅真是好样的,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居然还找了个女人给他生孩子? 可是,他的情况,能生出孩子来么? “我一直以为,我们姚家此生也就这样了,不会再有下一代。但谁又想到,老天仁慈,赠予了一个孩子来。之前我说,我哥变成那样你得负责。现在,你不用直接对他负责了,有一个更小的,你负责他就好了。”姚婴也觉得自己或许是有些过分,但,没有办法。 不说实话,这小家伙的来历在齐雍这儿就过不去,他会一直查。 齐雍握着她的手,此时好像终于释然,弯起唇稍,他笑了一声,“你们兄妹真是胆大包天。” 姚婴看着他,也不由得露出笑意,“反正我刚刚在下面说那孩子是我生的,再否认他们都不会信得。所以,你也有两个选择。一是承认这孩子就是咱俩生的,给他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或者,就说是我和别人生的,那你就得接着一顶‘绿帽子’了。你选吧。”赶鸭子上架,她也不是不会。在冰谷里那么长时间,她可是想了很多招儿。 漆黑的眸子被笑意所掩盖,齐雍蓦地抬起双手捧住她的小脸儿,微微施力把她拖到自己面前,“本公子还真是拿你没办法了呢。”看来,这小狐狸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他了。 把他吓死了,他一直在隐忍,若再冲动一些,在她说那孩子是她生的时候,就把那东西扔出去摔死了。 弯起眉眼,她甚至还想过,她一直咬死了那孩子就是她生的。他或许也会为了面子,承认孩子是他的,毕竟被戴绿帽子这种事儿,太失尊严。 重新抱住她,将她锁在自己怀中,齐雍长长的叹口气,“你临走之前,一直献媚,我竟毫无察觉。你们兄妹俩早就计划好了,你却能忍着只字不提。还有那罗大川,以及你养的那只鸟,怕是也早就知晓你行踪,寻找你时毫不尽力。你会和罗大川提前通气,却不与我提只言片语,也未免太狠的心。”同时,也有些伤人。 “我没告诉罗大川我去哪儿,我只是告诉他,在我不在的时候看管好金隼,别命令它去找我,待我回来了,就和他去闯塞外。”罗大川又怎会知道她去了哪儿。 “你做的这些决定,有哪个与本公子商量过?算了,不与你计较,若真计较起来,打死你的心都有。”更用力的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她可比半年前纤细多了,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再加上她满手的冻疮,可见这半年来都经历了什么。 任他抱着,姚婴枕在他肩膀上,活人的热度,活人的呼吸,活人的心跳。 她现在,果然更喜欢活人多一些。 在那个寂静到恍若死亡之地的地方待了太久,她现在听着齐雍的声音都觉得好惊奇,同时也发觉,她真的挺想他的。 235、是我的(一更) 姚婴本还想一会儿再过去看看那老大夫会给出什么诊断来呢,但也没想到,她被齐雍抱在怀里,她靠着他,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关于睡着,她毫无所觉,甚至,连一场梦都没有做。 也根本不知过去多久,总之待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还是亮的。窗户开着,温暖的风从窗子吹进来,带着人类聚集生活之地独特的气味儿,俗称的人味儿。 真的是在那冰谷深处待得太久了,忽然之间这样,她反而有那么一点儿不太适应。 躺在那儿盯着窗子的方向,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猛地想起那个小家伙,姚婴坐起身,眼前倒是一阵发花,她要饿死了。 身上的外衣被脱下去了,一层中衣,她是如何睡着的,又是如何被摆在这床上的,她全然不知。 没有一点的记忆,脑子里是空白的。 那边桌子上放着干净的衣服,这个时节可穿的料子。她走过去把衣服换了,只适合这么动一动,她就眼前阵阵发黑。 支撑着,她挪到门口,打开门,便见到那边走廊的那边不断的有人来来往往。 她走出来,那些人看见了她,停下脚步致意,之后对她说一句恭喜。 这句恭喜,意义深刻,姚婴微微迟疑了一下,之后便笑着答应了。 恭喜?没有齐雍的意思,谁敢说恭喜这两个字。 朝着孩子所在的房间走,房门是关着的,她到了门口打开门,却没有在里面瞧见孩子的身影,连奶娘也不在。 退出来,正好走廊有人,“奶娘和孩子呢?” “回姑娘,在楼下。今日阳光好,这楼下的窗子大开,正适合晒太阳。”护卫回答道,这边姚婴便扶着各个房间的门朝着走廊走去。 走到楼梯口,一步步下楼,不敢走的太快,因为她全无力气。 走到一半,便看到这一楼里都是人,将窗边的一个位置围的水泄不通。这楼梯上高,能隐隐的看到奶娘站在那儿,还有另一个人靠窗坐着。他低着头,只能瞧得见他束起的墨发。 走下去,之后往那边走,那些围起来的人各个翘首,也没注意她过来了。 她站在那儿看了半晌,才出声示意让他们让开一下,她根本挤不进去。 听到声音,护卫们让开,她纤细娇小的身影顺着大家让开的路挤进去。 一直走到了窗边,这帮人都挤在这儿的答案也出来了,因为齐雍坐在那儿抱着那个小家伙。 他眼下已经用薄被包上了,天蓝色的小被子,大小正好。 窗口那儿阳光的确好,齐雍坐在那儿,那两手托着那小家伙,位置弄得特别好,使得他眼睛的部位在窗棂的阴影之中,其余的部分都在阳光下。 她来了,齐雍转脸看向她,他薄唇微抿,漆黑的眸子也有些许笑意在其中,那瞬间他看起来特别的迷人。 “他刚刚吃饱,太阳正好,便让他来晒晒太阳。”他说道,随后示意奶娘过来把他抱走。 还是奶娘的经验丰富,从齐雍手里把那小家伙抱走,姿势和动作显得特别的轻松。 反倒是齐雍刚刚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略显僵硬。 奶娘将那小家伙抱到姚婴面前,她垂眸看他,脸上的紫倒是褪去了些。伸手,轻轻地碰触他的小脸蛋儿,还是凉。 “大夫有说过,他的嗓子有没有问题么?”之后那老大夫应该又做了检查,只是她没听到。 “他看过说是没问题,但缘何他不发声,不哭,他只说因为早产。所以,回皇都,找太医再看看。”齐雍回答,一边叫她过来坐下,同时给了旁人一个眼神儿,他们自动的就散开了。 微微颌首,姚婴也走到桌对面坐下,奶娘抱着那小家伙往楼上走,边走还边哼着歌儿,哄孩子很有一套。 其他人都散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坐在窗边,阳光也晒到了她身上,姚婴不由得眯起眼睛,好舒服。 “谢谢。”她看着对面的人,说道。 “本公子总是不能被天下人都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他也看着她,她瞧着有气无力,脸色苍白,在阳光底下,她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看得见。 弯起嘴角,他自己说这话也着实够可笑的。 “不过,这顶‘绿帽子’能扣到本公子的头上,是不是说明,你我已是一体?”不然的话,这‘绿帽子’也轮不到他来戴。 缓缓的眨眼,姚婴倒是忘了这一点,她抱回来个和别人生的孩子,他戴绿帽子?那他们两个的确算是和夫妻无异了。 看着她也微愣不说话,齐雍转脸看向窗外,唇稍挂笑,她自己都蒙圈了。从抱回那个孩子时就想好算计他,但又根本没想过她这般算计,可是把她自己都‘卖给’他了。 他承认了这个孩子是他的,她就成了那个给他‘生孩子’的女人,跑都跑不了。 饭菜送来,姚婴的视线也被夺走了,这酒楼里有厨子,饭菜自然也好。 看着摆在面前五花十色的饭菜,姚婴忽然心生一股感叹来。 “快吃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齐雍拿起筷子,放到她手上。 她的小手儿冻疮犹在,得需要好一阵儿才能缓过来。 接过筷子,她夹菜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她随后抬眼看向齐雍,“我好想哭啊。” 几不可微的扬眉,“不好吃么?” “是太好吃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吃什么,我一度以为自己的舌头坏掉了。这才是人吃的东西,我竟然过了半年不是人的日子。”她小声的说着,嘴里的东西咀嚼几次便咽了下去,然后接着往嘴里放。 这种情况齐雍倒是没想到,看着她那样子,真的像是许久没吃过东西了一样,可怜至极。 不再说话,姚婴低头只顾吃,吃相什么的已经没所谓了,味道丰富的饭菜,吃进嘴里真是一种享受。 齐雍坐在对面给她倒水,她面前的餐盘吃的差不多,他便动手将其他的餐盘挪过去。这是酒楼,别的不多,饭菜最多。 终于吃饱,甚至觉得饭菜要从嗓子眼里出来了,姚婴才放下筷子。 拿起水杯,她一边抬眼看向对面的人,他始终在那儿盯着她。 弯起眉眼,她两颊酒窝都露出来了,大概是瘦了,酒窝也没那么深了。 “真好吃。”饭菜极香,她也觉得自己重新为人了。 “回皇都,在这里太委屈了你。”他心下很不是滋味,吃了些最寻常的饭菜就说好吃,很满足的样子。 “能这样看着你,我真不觉得委屈。”很满足了。 这种话直戳他心,齐雍想了想,又蓦地微微摇头,“你离开时献媚的样子本公子还历历在目,不止投怀送抱,好话也不少。这往后,你若再与本公子献媚,可能,我真得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被她弄怕了,她撩拨他的话,他听了都有点儿发慌。 倒是没想到把齐雍吓成这样,看着他,她忽然朝他伸出手。 看着她纤细的手,齐雍随后握住,他的手很热,又很长,轻松的将她的手全部掌握住。 “上楼去歇着,明日一早出发。”队伍早就准备好了,但姚婴一睡不起,无法启程。眼下这已过了晌午,急也不急这一时,她看起来状态太差了。 起身,他抓着她的手往楼梯走,大概是很久没吃这么多了,姚婴起身走路都觉得有点费劲。 踩着台阶往上走,齐雍一手落到她后腰上,托着她给她一些力量帮助,她这身体轻飘飘的。 一直上了二楼,齐雍环住她的腰身,一边低头看她,“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趴在我怀里就睡着了,怎么摆弄你都不醒,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我就是太累了,睡了这一觉,好多了。”姚婴仰头看他,能从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丝丝担忧。 缓步的走回房间,奶娘已经把那小家伙放在了床上,他在睡觉,而且刚刚换下来尿布,拉尿皆全。 他现在除了身体发凉,不睁眼睛,不哭之外,吃喝倒是全没问题。 俩人都在,那奶娘便拿着脏了的东西出去了,顺便将房门也带上了。 坐在床边,姚婴看着那个深睡的小家伙,他呼吸瞧着好像比那时有力了一些,不再那么微弱了。 “长得像你。”双手负后站在床边,齐雍说道。所以,她说是她生的,根本就没人怀疑。 “我是他姑姑,像我也不稀奇。”姚婴倒是心下高兴。 “就是没有一点儿像本公子。好歹这外头都以为这是我的种,却无丝毫相似之处。说起来,倒也是本公子吃了个哑巴亏,连你的身、、、”说着,他又停了。计算起来,他吃亏吃大了。 姚婴嘴角动了动,转着眼睛看向他,“他若是长得像你,才出了大问题。” “重点是这个么?”齐雍在另一侧坐下,他抬手在她精巧的下颌上挑了下,他话中的重点是其他。 姚婴不语,继续垂眸看那个熟睡的小家伙,只是觉得好生喜欢。 即便她也没睡过齐雍,更没生过孩子,但,如果自己生的话,应当也会这么可爱吧。 她生的话,倒是不太希望长得像自己,毕竟她像个豆芽菜。 “取名字了么?”齐雍捏着她的手,一边问道。 “没有。”微微摇头,还没想好呢。 “长得像你,小一号的狐狸,就叫狐狸吧。”齐雍淡淡道。 “去你的,哪有人叫狐狸的?你平时唤我也就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也懒得和你计较。我姚家的人,名字必须得好听才行。”胡言乱语,估计是心中难平,借机的骂她。 “大人有大量?你哪里大?”齐雍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她现在瘦的像是经过了什么天灾一样。 姚婴想了想,“心胸比较大。” 齐雍笑了一声,之后看了一眼那在床上睡得一动不动的小家伙,手上微微施力把她给拽到了自己怀里。 揽住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她真是太纤软了,他都不忍用太大的力气,恐怕会将她伤着。 “以前尚且一比,眼下这般瘦弱,怕是连本公子的手都‘敌不过’。”毫厘之距,他漆黑的眸子在她脸上转,用力的揽着她,微微哑声道。 他的眼睛颜色深浓,但,在他想表达什么的时候,那眼睛就好像死水忽然活了过来一样。 那个时候,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让人觉得喘气都很难。 姚婴也微微转眼躲避,但是却仍旧能感受得到他的眼神攻势,“齐三公子,收敛一下。” “害羞?孩子都给本公子生了,你还害羞什么?”齐雍俯首靠近她,低声逗弄。这两日来,他可是接受了将近三十年来最多的恭贺祝福。他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下属环绕,集体的夸赞一个不是他的孩子长得像他,又如何如何气度不凡。 姚婴无言以对,后仰着头,看着他欺近,“多谢了,无论如何,你承认的话,他在这里的身份就不会那么尴尬了。未婚生子,总比不知父母是何人要好得多。” “借本公子的光,他现在风头正盛呢。眉清目秀,人中龙凤,他们想出来的词,都是从本公子身上搜刮出来的。”她的确得清楚,有他一句肯定,这个小家伙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可以说,一步登天。 这帮人,还真夸得出口。 伸出双臂,环住他窄瘦又分外结实的腰,姚婴趴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 大概是因为忽然之间她要负责起一个小生命,有齐雍在身边,她真的觉得很踏实,似乎什么情况都能解决。 齐雍也拥紧她,一手罩在她的后脑,沿着她顺滑的长发轻抚,“这次别再趴我怀里睡着了,想与你再多说几句话。” “睡够了,不睡了。再说,抱着你这样的身体,还能再睡过去,多暴殄天物。”他好结实啊。 齐雍无声的笑,又隐隐几分得色,再次把她托到自己身上,为了不让她觉得暴殄天物,他什么都能做。 236、是我的(二更) 入夜,虽不似白天那么温暖,但这种温度于姚婴来说也着实是恩赐。 不过,对于那个小家伙来说却好似有些凉,无法做到让他感觉更暖。 不如白日里有阳光时那么舒坦,他小小的身体好像也比白天要凉一些。 并且,如果长时间抱着他,就会感觉到,他的小身体好像在往外散着凉气,隔着被子都感觉得到。 所以,到了太阳落山时,他所在的这个房间的床就会被加热,因为下面是火炕。 床热了,那小家伙躺在上头好像就舒服了许多,尽管他不哭也不出声,但手脚不会再挥舞,显得安静多了。 这般看着,姚婴觉得他好像比在冰谷里那时饱满了一些。脑袋上的头发原本十分稀疏,但这会儿瞧着,倒是显得根根分明了。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错觉,离开了冰谷,她就潜意识的认为一切都在变好。 她亲眼看着他在奶娘那儿吃饱喝足,按照奶娘的说法,他还是很有力气的,不比足月的孩子力气小。 就是不睁眼睛不发声奇怪了些,这种情况,她生了四五个孩子,都没见过这种情况。 看着他熟睡,姚婴倾身,手臂圈在他的小脑袋上方,一边低头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亲。 还是有些凉,不过这般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凉凉的,可是有力气多了。 在这房间里看了他许久,姚婴才起身离开。 齐雍不在,长碧楼的事物依然无比繁多,这半年来因为她不见了,也因此耽误了许多。 下午时分他就出去了,楼里的人也走了一大半,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无比的安静。 花了大价钱雇佣来的奶娘安慰姚婴不要担心,刚生出来的孩子只是看起来比较娇弱,但其实,他们比想象中的要坚强的多。 姚婴也不知这种说法对不对,大概是她生过太多的孩子了吧,经验丰富,所以也不会总是提心吊胆。 但于姚婴来说却无法安心,心中始终都有一抹不安。 回到这走廊尽头的房间,热水都准备好了,房间里飘荡着水汽,居然很好闻。 在冰谷里根本没办法这样洗澡,被水汽包围,整个人都变成潮湿的了。 反锁上门,又把窗户关了,姚婴一件一件的把衣服褪下去。 她的确是瘦了许多,这般低头看自己,都不由觉得自己像是什么逃难的人。 进入浴桶,泡在热水里,长长的吐口气,随后身体向下,整个人都埋进了水中。 热水大概真的具有洗去烦恼的功效,姚婴在这里头泡了半个时辰,水都凉了,她才爬出来。 手脚都泡皱了,身体也没什么力气,穿上中衣,她就盘膝坐在床边,擦拭着自己的湿发。 赤蛇从放在床上的荷包里爬出来,自回来后,这家伙便经常的跑出来溜达,在冰谷里被冻得它时常睡得天昏地暗,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它也立即活过来了。 长发太长了,擦拭它得费很多的时间,姚婴微微歪着脑袋,边擦拭,眼睛盯着一处,略直勾勾的。 罗大川不在雁城,他被齐雍调派,带着金隼在这北方各城间搜寻她。 但实则这半年来,罗大川已经搜寻了多次了,估计北方的这几座城已经被他走的到处都是脚印儿了。 如今她回来,也有人去给罗大川以及散布在其他各地的人传递了消息,他们的搜寻也终于停止了。 房间里还是有水汽的味儿,但很好闻,最起码吸进鼻子里的时候,不是凉飕飕的。 蓦地,房门被从外敲响,也只是响了两声罢了。 姚婴也回神儿,往房门的方向看,依稀的能看见外面挺拔的人影。 下床,走到门口,将房门拽开,看到的果然是齐雍。 他踏着夜色而归,漆黑的眼睛却因为屋内的光火而微微发亮,恍若星辰。 微微歪头看着他,姚婴也不吱声,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他的眼睛和冰谷里的星星很相似。 齐雍的视线从她潮湿的头发一直往下滑,复又转移向上,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 因为泡了太久,她原本苍白的脸也微微泛红。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脚踏进房间,一手圈住她的腰,另一手把房门甩上了。 时近半夜,护卫脚下无声的将饭菜送往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 敲门,等了好一会儿,房门才从内打开。 饭菜送入,之后护卫又叫人上来将浴桶搬了出去。随后,这房间的房门关上,这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了。 把放下来的床帐掀开,姚婴从里面挪出来,整理好刚刚散开的中衣,之后把乱糟糟的长发用手指粗略的顺了一番。 她兀自的整理自己,那边齐雍坐在桌边看着她,漆黑的眸子载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极是喜欢看她。 整理好,姚婴站起身,“看着我做什么?”走到他旁边坐下,她也饿了。 “明明一副豆芽菜的模样,又总是摆出一副老姿态来。”将筷子放到她手里,他顺势的摸了摸她手背上的冻疮,想要恢复好似并没有那么容易。 看了看他,姚婴不知他所谓的老姿态是什么。再说,她也真的比较‘老’,只是这身体太年轻了罢了。 “今晚去看,我那大侄儿身体还是很冷。在这北方其实还好,因为所有的床都有加热功能。待回了皇都,这倒是麻烦事儿,我想,是不是得在我家的房子里也打造出一个这样的床来给他用。”吃着,姚婴忽然说道。眼下与他的话题,添加了一项育儿。 “待回了皇都,你打算把他带回你那小家里去?”齐雍用饭的动作不疾不徐,但,无论是姿态还是神态,都十分夺目。 若是以前,在他旁边,真的是无法自如的用饭,他影响力太大了。 “不然呢?”看着他,姚婴不知他还有什么想法。 “我的孩子,你觉得,可以随意的养在外头?是不是把这些想得太简单了,只想着在本公子身上用计套牢,却忘了我的身份。”齐雍似笑非笑,看她略有些发蒙的脸,他忍不住抬手罩住她的头,把她好不容易顺好的头发又揉乱。 “所以呢?”这个、、、她好像真的没有思考太多。 是啊,他又不只是长碧楼的最高领导人,他老子是皇帝呢。 他有了孩子,皇上皇后都会知道的,届时,她那大侄儿、、、、 “如果这孩子的来历真的不能大白天下,那么伪装成本公子的孩子,并且此生提也不提真相,是一条绝对安全的路。只不过,也必须得舍弃掉一些什么,譬如,姓氏;以及,无法时时刻刻养在身边。但,他会获得这世上最好的,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会不计任何回报的赋予给他。你想好了么?”手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来,一直落到她的手背上,握紧。 她须得明白,其实舍弃掉一些东西,能得到的会更多。 尤其这孩子身体不好,放在别处养,根本就不行。皇都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是大夫,还是奶娘,亦或是嬷嬷仆人,他都能给安排这世上最好的,绝不会亏待了那个小家伙。 但若带到别处,一切的质量就会下降。齐雍认为,养在皇都是最保险的。 再说,姚婴自回来后,没有说过一句关于这孩子母亲的事情。所以,他也猜想到了一些,关于孩子的母亲,不能告诉他。 他们兄妹俩有秘密,她又不能告诉他,如此他也就不问了。 只不过,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养在天子脚下,可比随身带着要安全的多。 看着他,姚婴缓缓的转过手来,握住了他的手。 移动手指,与他十指相扣,“那,要养在宫里么?我担心、、、他无法进宫。”那个皇宫,巫人进不去。现在很难确认那个小家伙能否进皇宫,如果真被送进宫里去,或许,就露馅了。 “无需养在宫里,有更好的地方,你也可以随时去,甚至住在那里都可以。”齐雍微微摇头,他也猜到了,那孩子的母亲是个巫人。 “好。”点了点头,姚婴也同意了。皇都的确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做了齐雍的孩子,想要什么都会有。 “既如此,孩子也生了,你就不打算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总是得死缠烂打的黏上,才不至于最终被弃,余生荒凉。”他说道,语调淡淡,但意思很明显了。 他一向如此说话,将自己置于最高处,又特别的享受她讨好他,或是献媚。 想了想,姚婴就笑了,“我这不就是在黏着你吗?抱回个孩子非要你承认不可。” 齐雍转眼看向别处,却又在笑,显然她这话他很喜欢听。 歪头看着他,姚婴觉得他有时很好笑,明明高兴,却又偏偏躲过头去偷笑。 抓紧了他的手,一边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睛里也好似有星光。但,也仅限于在看着齐雍时才会这样。 一夜过去,队伍也要出发了。此次雇佣来的这个奶娘也得一路同行,否则她不在,那小家伙就没有口粮了。 齐雍花了大价钱雇佣她,同时在抵达皇都后,还得派人负责把她给送回来。 钱很多,又负责给送回家,那奶娘自是也乐意。 而且,这一路南下去皇都,行路工具的条件非常之好,奶娘姿势熟练的抱着那小家伙上了马车。 姚婴也准备上去,不想刚迈上去一条腿,手臂就被身后的人给拽住了。 齐雍拉着她往前走,一直将她拽到了前面的马车,半胁迫的将她给带进了这辆马车里。 “我不是很放心,总觉得得一直盯着他才安心。”被他推进马车里,姚婴也根本不是他对手。 “前车后车距离不超过半丈,有什么动静都听得到。再说,后面马车有人盯着,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齐雍不同意,并且十分之霸道,不容置疑。 坐在那儿,姚婴最终也只得点点头,“成,你是领导,你说了算。”谁让人家出钱了呢。她没那么多钱,这会儿也算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齐雍轻轻地哼了一声,蓦地唇稍又微微弯了起来,漆黑的眸子固定在她身上,也不知在看什么。 很快的,队伍启程,队伍的速度不快不慢。 不过,此次离开雁城,众人却是万分舒心,终于离开这儿了。 在这里耗了半年,这忽然消失的人总算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不管之前离开到底发生了什么,好歹人回来了,他们这些从天南海北被调过来的人总算都可以走了。 半年来,耽搁了不少事情,眼下都可以重新进行了。 若说谁的分量重,眼下当属阿婴姑娘,谁又想得到因为她忽然消失不见,公子会跟发疯了一样的找,半年了都不放弃。 但好在是找到了,这若是找不到,接下来指不定还得如何翻腾着找人,说不准会计划把塞外都撅过来。 队伍驶出了雁城,上了官道,速度也加快了。 姚婴担心后面的马车,不时的让齐雍听一听声音,毕竟他耳力特别好。 齐雍很是无奈,数次的给她传递消息,那小家伙在睡觉,再说他又不出声,能有什么动静。 “原来,有个孩子这般费心费力。你的注意力都被夺走了,本公子今日不够光彩照人么?”她又要张口让他听声音,齐雍直接抬手罩住她半张脸,拒绝再给他当通信的小兵儿。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几分不满。 被他强迫的闭嘴,姚婴抬眼盯着他,下一刻她就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 光彩照人啊,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 齐雍垂眸看着她,这才几分满意,松开罩住她嘴的手,绕过她的小脑袋将她圈在怀中抱住,“这才像话。你得把你所有的处心积虑用在本公子身上才对,哄好了我,你想要什么都有。” 他说这种话特别的好笑,姚婴仰脸看着他,“别的我倒是没有特别想要的,不知,我想得到你的话,会不会很难啊!” ------题外话------ 群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 237、喜得贵子(一更) 这队伍在官道上疾走,速度很快,不过傍晚时,还是在官道临近的驿站停了下来。 因为队伍中有个孩子,所以,连夜赶路这种事,便也就自动的停了。 其实想一想,如这种随时要四处奔波的日子,的确无法将一个小孩子带在身边,须得将他安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而齐雍的想法和判断是正确的,这普天之下,条件最好之处莫过于皇都。 他的身份地位又十分不同,所以,他能给安排的最好。 从马车上下来,姚婴就自动的前往后面的马车走去。 奶娘从里面出来,姿势熟练的抱着那个被包裹在薄被里的小家伙,即便是上下马车,对她来说都十分轻松。 这就是姚婴不擅长的了,她无法像她这样轻松。 “夫人放心,这一路上吃吃睡睡,什么都没耽误。”奶娘报告,一边笑。她这几日的伙食也十分好,整个人显得珠圆玉润的。 点点头,随后姚婴陪着奶娘一同往这驿站的房间走。太阳落山了,温度也凉爽了些,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温度适宜,可对于那小家伙就不一定了。 离开了雁城,床上安装火炕这种装修就没有了,今晚于那个小家伙来说,怕是会有一些难过。 姚婴也不由几分担心,上了二楼,和奶娘进了房间,她四处查看了一番,心中担忧不免更甚。 这驿站修建的地方看的可不是风水方位,而是为了沿途方便。 今日落脚此处,是因为天色弯了,不得不停在这儿。 长碧楼的人随身携带鱼符,可以冒充任何官府人员,所以这驿站的人也根本不知这一行人的真实身份。 将床整理了一下,那边奶娘也将那小家伙放下。解开小被子,里头的小人也穿着小衣服小裤子。裤子是开档的,垫着尿布,奶娘熟练的把尿湿的尿布撤下来,换上干净的,手脚麻利。 姚婴站在一边看着,一边也不由得弯起嘴角来,于她来说,这种事情她都不会做。 这孩子的确得交给更熟练的人来照顾,若是要她照看,不知得忙乱成什么模样。 孩子的肚脐在雁城时老大夫开了药,每日涂抹,如今恢复的还不错。 奶娘也有经验,每次解开被子时她都会查看一下。 “一会儿便用饭了,一路辛苦,先去歇一会儿用饭吧。今晚,除了他喝奶之外,我来看着他。”姚婴担心这里夜晚会凉,所以想自己看守。 奶娘答应,之后把脏了的尿布什么的拿走,做这些清洗的活儿,她十分顺手。 姚婴则坐在床边,看着那个小家伙,他呼吸时还是很有力量的,能看到他的小鼻翼在动。 脸上的紫好似也消退了不少,就是不睁开眼睛又不哭,着实让她心里头难安。 她又舍不得把他的眼睛和嘴都扒开瞧瞧,想一想,这孩子真是受了苦,从出生便遭这样的罪。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进来这屋子把烛火都点燃了,姚婴去把窗子都关上,担心孩子会冷。 片刻后,挺拔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进来后似乎察觉到姚婴把窗户都关上了,他也顺势把房门也给带上了。 这驿站条件一般,齐雍走进来,他太挺拔了,这房间好像都要装不下他了,以至于随着他进来后,这房间也显得有些压抑狭窄。 “一路上惦记不止,这会儿又盯着看。待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是不是会担心的入魔了?”齐雍不是很开心,站在床边,他居高临下的看了那个家伙一会儿,漆黑的眸子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因为这里没有火炕,夜里没有太阳,我担心他会冷。所以我想,今晚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抱着他。”最起码,她身体是恒温的,不会变冷。 实在没想到她会冒出这种想法来,齐雍看了她一会儿,也发现她是认真的,“不然就本公子来吧。”最起码,他体温比较高。 “真的?”姚婴实在没想到他还会这般,十分诧异。 “本公子何时言而无信过?”旋身坐下,看了看那个酣睡的家伙。这几日都恭喜他,他也试着说服自己把这个家伙当成自己儿子。只不过,他没有参与创造他的过程,所以,也无法全心的让自己投入到这个角色当中。 但,看姚婴担忧,他也不忍心让她煎熬。瘦的像经过天灾一样,抱着她轻飘飘的。 “那倒是。公子一向怎么说怎么做,以前警告我不要好高骛远,所以自己也始终牢记此事,一直都是我在倒贴,公子可洁身自好呢。”她说,眼神儿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她今日在马车上问他想得到他会不会很难,他却脱口而出任君采撷。 真是一朵高高在上,凡人够不着的花儿,他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忘了,只是口号喊得响,谁知后来处处打脸。 被她嘲笑,齐雍抬手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看她那表情又觉得不解气,随后把她拽到自己面前,用力的在她脸上啄了下。他没有刮胡子,那胡渣扎的她疼痛不已。 歪头躲他,姚婴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脸,他的胡渣都能做凶器了。 “有个人在这儿躺着,真是别扭。”齐雍本还想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可是这耳朵边上就能听得到床上那家伙都呼吸声,他想忽视都不行。 听他说这种话也着实好笑,那小家伙连眼睛都不睁,不知他别扭什么。 “你打算何时动手啊?”这个小狐狸满肚子‘阴谋诡计’,今日既已主动表示要‘动手’了,却又不告知具体日期。他想了一路,却又猜不到凭她的心思打算何时对他下手。 忍不住笑,弯起眉眼,姚婴真是觉得齐雍现在变得特别有意思。大概是分开了太久,现在他不管做什么,她都觉得顺眼。 以前总是与他意见不一致,继而会发生口角,现在想想,反而觉得自己很无聊。 像齐雍这样性格两面,又十分有趣的人,处处都比她这个无趣的人要好得多。 “我又不会跑了,别着急。”挑了挑眉,她倒是现在就想动手。毕竟,他的身体、、、很有诱惑力。 “我还真担心你说不准何时就跑了。”他们兄妹俩,这种事做得出第一次,就能来第二次。 “不会了。”摇头,姚婴挪到他身边,随后抱住他的腰。 姚寅说,不会再来找她了,他怕是要彻底的投入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当中了。 虽不知他具体在做一些什么,但、、、必然极其的危险。尽管他的体质不是常人,可,巫人之神秘,让人难以猜测。 从阿骨那儿得来了许多的信息,但,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样和齐雍说。她无法透露阿骨的身份,可是若一个寻常的巫人,又岂会知道巫人高层的事情。 “你又忽然献媚,本公子真是颇为心慌。”抱住她,齐雍一边说道。被她那次离开之前主动的投怀送抱弄出了阴影来,一边抱着她,一边开始害怕。 姚婴闭上眼睛弯起嘴角,她此时倒是也不太想离开他了,他这个活人,真好。 奶娘用过了饭,正好那床上的小家伙也动起了手脚。他不睁开眼睛,但是手脚活动,就证明他醒来了。 姚婴和齐雍下楼去用饭,这驿站里条件一般,饭菜也一般。但也比在野外要好得多,护卫们用过了饭菜便开始轮值,将这驿站里里外外都守了起来。 守卫如此严密,这驿站里的兵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明明看他们的鱼符是就是皇都官家的,可是这下属举动,却好像在保护着什么皇亲国戚一般。 “这夜里也真是好看,尽管黑夜无边,可无论是这里的灯火,还是天边的星辰,都让人清楚明白,自己还活着呢。”放下筷子,姚婴拿着水杯,轻声道。 齐雍漆黑的眸子盯着她感慨无限的小脸儿,“塞外极寒之地的藏身之所,唯雪窟或冰谷,看你的样子,怕是一直在冰谷地下深处吧。”若是要他猜,其实,他猜得到。 眨了眨眼睛,姚婴转过脸来看着他,“齐三公子,你真的很聪明。” “别担心,本公子没那么多时间去冰谷翻找,随他们藏在哪儿吧。”冰谷太大了,真想要找,得耗费许多时间。再说,姚婴已经回来了,他也没必要去找了。 这半年来,他搜寻姚婴,猜测过各处,冰谷自然也在猜测当中,甚至也派人去找过。 只是那个地方无法生存,所以,搜寻了一次,便放弃了。 “我知道了一些关于鬼母的秘密,你想听么?”想了想,姚婴忽然道。 “嗯。”微微颌首,齐雍也没问她从哪儿得来的。 “据说鬼母有通天之能,这是假的。但,鬼母有很多特殊的本领,鬼婆的力量就是鬼母赋予的。只是,这鬼母很难过,那个砗磲就是她们的天地,无法出去。而且,她们的血好像有问题,会被定期的放血,作用为何,就不知道了。我和鬼母有一些相似,所以,在经过那一次在宫门口的事情后,我觉得,或许我的血和鬼母异曲同工。如果真要弄明白其作用,不妨,放我的血研究一番也是可以的。”她小声的说着,斟酌字句。这个时候,她也真的有些为难。 齐雍眉峰微蹙,她是个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经验的小人儿,她所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如此说,那么,必然是有迹可循。 “不然,咱们现在就试试?看看我的血,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同的。”说着,她朝他伸出手,想试的话很简单,在她手上划一刀就行了。 齐雍转而抓住她的手,他漆黑的眸子深沉无际,思虑了一下,他随后微微摇头,“待调查出结果再说吧。你这小身板儿,也禁不起放血了。” “有些事情,我也并不想瞒你。但是,我不能说。”不能说的事情,便是不能说。 “你隐瞒本公子的事又不是一件两件。”他又岂会不知她隐瞒很多。只是,她不想说,他也不能逼迫她开口。 弯起嘴角,姚婴反手握紧了他的手,他手背上还有那时贯穿的疤痕呢。 巫人、、、巫人太多了。塞外的灵转一派也太过神秘,迄今为止,好似根本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们,目前所触及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看着齐雍,他掌管长碧楼,也说过此生的心愿和目的便是要除尽巫人,彻底剿杀干净。 无论如何,她此后便与他共进退,向着那一个目标。 奶娘将那小家伙喂饱,他睡了,但身体还是凉的。 入夜,这屋子里的确有些阴凉,于成年人来说正好,这个时节睡在这种温度的房间里,会睡个极好的觉。 但对于那个小家伙却不是了,他身体发凉,好像在往外散着凉气似得。 这样的孩子奶娘没见过,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当着姚婴和齐雍的面,她也不好多嘴什么。 他们俩来到,奶娘便去了隔壁,这驿站的隔音不好,夜里随时喊一声,隔壁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那床上的小家伙,齐雍在暗暗的运气,随后,他便旋身坐在了床上,示意姚婴把这家伙送到他怀里来。 “你打算坐一夜?”姚婴也有些难以上手,这几天她也没太敢抱他,太软了,尤其是和奶娘那娴熟的姿势对比下,她就更没自信了。 “那不然呢?”齐雍更不会抱孩子了,上次抱他,还是奶娘把他放到他手里头的。 想了想,姚婴动手把齐雍按着让他靠在折叠好的被子上,然后小心的把那小家伙托起来,站在床边,示意他姿势更舒服些的躺在床上。 “把外衣脱了。”她继续道,已经想到了个让这小家伙取暖的方式。 闻言,齐雍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家伙若是不在,今晚或许你就得逞了。”因为,他真的很痛快的把外袍给解开了。 姚婴忍不住笑,坐在床边,然后将那个小家伙的被子打开,将他就那么托出来放到了他的胸前。 这东西落到自己身上,真是让他颇有压力,太小太软了。 姚婴将薄被盖在那小家伙身上,连带着把齐雍的腹部也盖上了,她倾身也靠在了他身边,一同看着那个小家伙。 虽说这孩子不是他造出来的,但这会儿,还真像一家三口。 238、喜得贵子(二更) 齐雍以身体给那小家伙做温床,他身体温度高,较之常人都要高,那个小家伙最初躺在他身上,后来手脚挪腾。两个人本以为他是饿了,但,当齐雍把他转过来让他面朝自己时,他就趴在那儿又不动弹了。 歪着脸贴在他胸前,隔着一层中衣,也足以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 倒是没想到这小家伙还能以这种造型睡觉,齐雍有那么几分不可思议,别看他柔软的连脖子都抬不起来,但是刚刚挣扎的那两下,还真是有点儿力气。 姚婴靠在他旁边,也一直盯着那小家伙,心中自然是深觉不可思议,原来还可以趴着睡的。 而且瞧他就这般趴在齐雍的胸膛上,好似真的无比舒服,让她都不禁想试一试,这样趴在他身上睡觉是不是很舒服。 姿势微微倾斜,姚婴最后靠在了他肩膀上。 “枕着本公子是不是很舒服?”有这么个小东西压在他胸膛上,他也睡不着。而且,这家伙很凉,趴在他身上这么久,他还是在散着凉气。纵使是一个成年人,这般散着凉气也不是好事儿,更何况这样一个孩子。 “嗯。”他散发着热气,属于活人的热气,在那冰谷待了那么久,姚婴现在觉得他身上这热气超级舒坦。 “你们这姑侄二人占尽了本公子的便宜,如何偿还,可想清楚了?”他继续道,一边试探着把自己的手臂抬起来,想将姚婴也一并搂入自己怀中。 他又把自己置于特别值钱的位置,惹得姚婴不由弯起嘴角,“齐三公子要什么都有,这如何偿还,还真是个难题,容我再仔细的想想。”微微抬起上半身,他的手臂也终于挪到了她后颈,顺势把她楼倒了自己怀中。 枕着他臂膀,姚婴更近的贴在他身上,近距离的看着那个趴在他身上睡着的小人儿,身上盖着小被子,看起来特别的乖巧可爱。 小小的一只,无比的惹人怜爱。他们这两个姚家的人都把齐雍当成了枕头,这会儿真是显得有些欺人太甚。 他要补偿,倒是也不过分。 “这般凉,依我的体温,还没能让他暖起来,也的确是不正常。待你日后有孕,万不可去那冰冷之地,最好的选择是在宛南,那里四季如春。”齐雍揽着她,一边低声道。 “你想的也未免太长远了。”他居然说道这个话题了。 “如此爱慕本公子,却是连这事儿都没想过?”齐雍不是很乐意。似乎只有他想那么多,她却根本没考虑过。 “我现在就想,如何?”这还不乐意了,她想,想还不成么。 哼了一声,齐雍臂膀用力,一边低头试探着想要轻吻她的额头。但身上那个小家伙着实碍事,他试了一次没有成功。 姚婴自然感觉得到,只是不由弯唇,一边侧起身体,彻底的服帖在他臂弯当中。 这一整晚,那个小东西都没有醒,大概是睡在齐雍身上真的很舒服,这夜奶都不吃了。 倒是齐雍做了一整晚的枕头加床垫几分疲累,他也根本没怎么睡。身上的家伙和臂弯当中的小人睡得深沉,不可否认这是两个姚家的人欺负他一个,他却又不能将他们如何。 翌日,照常出发,昨晚没怎么睡,今日马车上,齐雍却是闭着眼睛补眠。 昨晚姚婴和那小家伙占据了他的身体,今天,也轮到他欺负欺负她了。 枕着她的腿,他一副势必要讨回一些便宜的架势,而且枕在她腿上,她想把他推开都推不动,稳如一座山。 姚婴靠着车壁,微微垂眸看着这个有些委屈了似得枕在她腿上的人,他长得太长了,这般躺着,那两条长腿斜斜的搭在了斜对面的横榻上,但,还是不得不曲起一些来。 他闭着眼睛,眼睫很长,他的眉毛长得真好看,比画出来的还要完美。 一手落在他胸前,他则抓着她那只手,好像担心她会在他睡着之后忽然逃走一样。 另一只手缓缓的落在他的额头上,继而用手指轻轻地碰触抚摸他的眉毛。 想起初见他时,只觉气势迫人,居高临下。他整张脸上下,她唯一记住的也就是他的眉毛了。 轻轻地触摸,片刻后,她忍不住俯身低头在他眉毛上偷偷的亲了一下。 那个人的眉峰动了动,继而更加握紧了她的手。 一路朝着皇都南下,即便是秋天,但这天气也十分温暖。只不过,于那个小家伙来说,夜里还是不太行。 所以,这一路上,夜晚停下,他便是睡在齐雍的身上。他似乎也很喜欢趴在齐雍的身上睡觉,整晚都不会醒来,吃夜奶的事儿都忘了。 似乎也是因为每晚都抱着那小家伙睡觉,齐雍的姿势看起来也愈发的熟练。 这一路来,队伍中的人不少有半路撤离去执行任务的,还有护卫是从别处赶来,于齐雍会和。 齐雍会有孩子,这种事大概谁也没想到,不断的恭喜齐雍和姚婴,他倒是一并都接受了。 蓦一时,姚婴觉得他那表情,好像还真挺高兴自己有了儿子。 终于,这平时七八日便能抵达皇都的路在走了接近半个月,终于到了皇都。 队伍还未进城,那城门口便有一行队伍早早的等在了那里。那一行队伍劲装在身,骑于高头大马之上,一看便不是普通府邸的护卫。 队伍抵达,车马也缓缓地停了下来,齐雍捏了捏一直抓在手里的小手,“你坐车进城,本公子就在前面,不会走远。” “好。”乌溜溜的眼睛固定在他的脸上,她也没刻意的做什么表情亦或是露出什么情绪,但她此时的眼神却极有‘攻击力’。 她那样看着他,齐雍也不由的弯起唇稍,“别那样看着我,很危险。” 眨了眨眼,她还真不知他所谓的很危险是什么意思,她的眼神儿很危险么? 松开她的手,齐雍便下了马车,姚婴靠在车窗边缘,顺着开启的车窗往前面看,齐雍大步的朝着前方的那一行队伍走去,而那马背上的人也迅速的跳下来,拱手俯身给他请安。 那队伍领头的人与齐雍说了些什么,之后齐雍便一并的跃上了马背。随后,那队伍开始朝着那城门的方向走,后面的车马也随行了。 靠着车壁,看着外面路过的景色,经过城门,终于又回到了这座城。 似乎,她和这座城有着不可言说的缘分,兜兜转转,接下来还得和这座城有数不尽的瓜葛。 那后面马车里的小家伙,日后便要仰仗着齐雍的光辉在这座城生活下去,这里有着最好的一切,姚婴也希望这个地方能给他带来好运。 前方来迎接的队伍不知是哪里的人马,反正对齐雍恭敬有加。在那前方,齐雍最为凸出,隔很远都能一眼看得见他。 那队伍的小头领在他右后侧,也不知在向他报备什么,始终都在说话。 而齐雍,看不到是什么反应,姚婴觉得这皇都里的人与他交流,说的肯定不是长碧楼里的事情,很大的可能是后面马车里的那个小家伙。 队伍在城中行走,逐渐的进入一条很宽同时又很幽静的街道,这条街上几乎没什么百姓行走,两侧的围墙又特别的高,显然这是个寻常人不能来的地方。 终于,这队伍在一个府邸前停下,那府邸的大门高大厚重,台阶数级,皆是汉白玉打造。 此时此刻,那府邸前一行人正等在那里,那当先之人一身雪色华袍,四十岁上下,略有些发福,不过样貌周正,且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队伍停下,那男人也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府邸大门前后的下人也陆续的跪了一地。 齐雍由马背上跃下,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他举步朝着那个男人走过去,虽还是那般冷不近人,不过此时倒是却是拱手给那男人拘礼,并且叫了一声大哥。 大哥?那这个人,是太子爷了。 原来,这就是太子爷,和齐雍是一母同胞,不过,还是不太像。 皇后生了儿女四个,除却那个小公主姚婴没见过之外,这见过的两个都和齐雍不太像。 从马车里出来,后面,那奶娘也抱着小家伙出来了。 也就在这时,一行嬷嬷从那府邸前迅速的走下来,之后,从奶娘的手里把那小家伙接了过去。 嬷嬷穿着干净,发髻盘起,不说其他,就是那一身衣服都堪比寻常富贵人家。 姚婴缓步的朝着那边走过去,齐雍也正好在这时转脸看过来,下一刻他朝她伸出手,姚婴也抓住了他的手。 站在齐雍身边,姚婴屈膝,“给太子爷请安。” 太子爷年岁要大一些,不过看起来却是十分和气,笑容满面,脾气很好的样子。 “平身,无需多礼。能看见我家三弟生子,真是万万没想到。母后已经知道此事了,高兴的不得了,估摸着很快就按捺不住会着急来看一看这孙儿。唉,三弟啊,作为大哥,真替你高兴。”拍了拍齐雍的肩膀,太子还是很顾念兄弟之情的。 只不过,齐雍看起来就略显冷淡了些,但他也仍是微微颌首,“一切有劳大哥。湘王府至今无人居住,若要休整,得耗费许多时日。若论哪里合适,当属大哥这里最让我放心。” “自家兄弟,不说生分话。走,咱们进府。”太子举步先走,那府邸门口的一行下人仍旧跪在地上不起。 姚婴跟着齐雍踏着台阶走上去,这太子府也进入视线当中。 果真豪华,这可不是寻常的府邸,太子居所,别处无法比拟。 “你早就想好要把我大侄儿养在太子这儿?”边走,姚婴一边小声说道。她不认识太子,只是传说当中的人物,虽说乍一看好像是个不错的人,但也不知能否将孩子放在这里。 “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养在这里最为安全。太子妃是本公子的表姐,她儿时养在母后那里一段时间,与本公子有交情。”齐雍低声回答她,让她安心。如若没有把握,他又岂会将孩子养在这儿。 如果真是自己的孩子,他也会选择养在这儿,这里比皇宫安全。 微微的点了点头,既然他这么说,姚婴便也放心了。 这府邸真是够大的,那嬷嬷早就将孩子抱走了,太子爷与齐雍边走边闲谈,说的无不是关于巫人的事情。 齐雍的职责,太子爷自然十分清楚,与巫人斗争,极其危险,说不准哪一日命便没了。 这忽然之间的,齐雍带回来个孩子,他倒是也高兴的,有后了,是好事儿。 在皇都,也潜伏着许多的巫人,太子爷自然也见识过巫人的厉害。若不是长碧楼有一批人在这皇都,以及他身边保护,怕是也不知中招多少次了。 他们极其的难缠阴险,无处不渗透,凡人又没有长出一双能透视的眼睛,根本无法分辨出哪些人是巫人。 听着他们说话,姚婴也缓缓地深吸气,这里是大越权利的中心,隐藏在这里的巫人必然数不胜数。 将那小家伙安置在此,她接下来便要与那个男人并肩战斗,同样也是为了姚寅。 无论如何,在有生之年,她的心愿与齐雍达成了一致,就是彻底的清剿巫人。 沿着精美的长廊朝着那幽静的福苑而去,嬷嬷已将那小家伙抱到那儿了,奶娘也早已安排好,质量也绝对是最上乘的。 从长廊上走下来,姚婴蓦地伸手抓住了前方齐雍的手,他回头看她,她也抬起头和他对视。 “怎么了?可是心中有些舍不得。”他慢下脚步,与她同行,一边低声道。 微微摇头,“不是,就是想牵着你而已。”她抬眼看他,说话时弯起眉眼来,酒窝浅浅,无比清甜,像一颗糖。 忽然之间,她如此情话,倒是让齐雍微诧。不过下一刻他便转眼看向别处弯起了唇角,抓紧她的手,他喜欢听她不顾场合不顾地点的表白。 239、挖坑就跳(一更) 太医早早的候在了这里,医术精湛,且对小儿等病症更是纯熟。 在宫中效力多年,宫中各个小主子皆由他们侍奉。 而也在这里,姚婴见到了太子妃,是个样貌不算出众,但十分温柔大气的女子。 她亦是出身显贵,是齐雍的表姐,如今贵为太子妃,也是亲上加亲。 太子妃育有两子,身上自带一股母性光辉。看到了那个小家伙,她也不由心生怜惜,瞧见了齐雍后,就不免埋怨他。 看到姚婴,又忍不住的心疼她这般纤细苍白,一瞧身体就不是太好。于是乎,就又埋怨了齐雍几句。说他当初在姚婴有孕时就得把她送到这儿来养着,岂能一直在外。结果身子没养好,孩子的身体也不好,都给耽搁了。 齐雍可谓无辜背锅,但他也都一一应下了,之后倒是又莫名的问了几句女子有孕又当如何。 太子妃虽是许久没见过他,但毕竟小时候的情谊在,倒也如同对待自家弟弟一般的说话。 齐雍看起来真是把太子妃的絮叨听进了耳朵里头,那一刻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姚婴则较为关切给那小家伙查看的太医们,四五个太医围着那一个小家伙,将他团团围住,她在这儿都看不见那个小家伙了。 心中难免担忧,同时也希望这些太医能尽快的给出结果来。 “莫担心,太医医术精湛,再言宫中要什么药物亦是应有尽有,总是能迎刃而解。”太子爷的声音传来,即便姚婴没有过多的表情,但也看得出她有些紧张和担忧。 “多谢太子爷。”姚婴点了点头,正是因为这皇都要什么都应有尽有,所以她也不似在雁城时那般提心吊胆了。 “也是苦了你了,跟着老三四处奔走,有孕都不得消停。早就应当将你送到府里来,若要嬷嬷细心照料,或许孩子也不会有这么多状况。”太子爷叹道,同时又明白他们长碧楼工作的特殊性。 “不怨公子,是我一意孤行。”都在指责齐雍,姚婴也有那么几分听不下去了,他真是无辜背锅。 听她维护齐雍,太子爷倒是笑了,“老三的婚事也由不得父皇做主,他在长碧楼,如此危险,纵使皇上有心,怕也是强迫他不得。如今孩子也带回来了,水到渠成,你们的婚事,便也办了。”这孩子都有了,不赶紧办了婚事,待得向天下昭告这孩子的身份时,未免有些难听。 这事儿姚婴倒是没想到,转眼看了看太子爷,复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齐雍,结婚?这个问题她还真没认真考虑过。 见她不语,太子爷便也不说话了,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做不得主。 就在这时,太医们的商议也结束了,过来向太子爷和齐雍禀报。 姚婴亦是不眨眼的盯着他们,随着他们说话,她也明白了,这孩子是严重体寒,娘胎里带来的。这么小吃不得药,只能慢慢的调理。 他不哭不睁眼睛,倒也不用着急,先天的自我保护反应。何时体寒之症消退,他也就会自己睁开眼睛并发声了。刚刚他们仔细的检查了他的眼睛和喉咙,是没问题的。 由此,姚婴心里头悬着的大石才算落下去,眼睛和喉咙没问题就好,说明他是个正常的孩子。 但太医话锋一转,说这体寒之症并不好调理,一定要时时刻刻的注意,切不可再让他受凉,否则很容易前功尽弃。 护理一个他这样的孩子,必须得无比尽心,如姚婴这随时都要东奔西走,且根本不会照顾孩子的人来说,她也根本不行。、 齐雍的做法是对的,将他安置在太子府,在这里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如若有什么情况,太医也随叫随到,他是正确的。 似乎看她在发呆,齐雍不由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自从她回来,大部分的心思都被那个小家伙给占据了。她很担心,提心吊胆,虽他有那么一丝丝不满,但如今却是也能理解。 回神儿,姚婴看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她没事儿,只是觉得他很靠谱。 之后,太子妃便上前来安慰姚婴,生过孩子,同为母亲,她理解姚婴的担忧之心。 不过,还是要信任太医才行,他们经验丰富,行医多年也见识过很多特殊的病症。刚刚他们所言,问题不大,好生照顾调养,一切都会好的。 姚婴谢过太子妃,的确是生过孩子的女人,身上那股子母性光辉十分耀眼。她就不是了,她是个假的,所以也散发不出那种母性光辉来。 视线无意识的落到了太子妃的腰间,她的长裙上有腰带,腰带上缀着一些饰物,其中一个饰物特别显眼,是一块玉佩。 屋子里的光线还挺充足的,所以也能清楚的看到那块玉佩上好像挂了一层的水珠,随着她身体微动,那上面的水珠好像在滚动似得,十分之特别。 这玉佩,她也有一个,是齐雍给她的。 那边,嬷嬷已经把那小家伙重新换好了衣服又包裹在了薄被里,之后奶娘接过,进了里间去。 太子爷根据太医的建议,决定要将此处改建一下,以免冬日里气温降下来,会让这孩子感到不适。 而姚婴则和太子妃走到了那小床边缘,太子妃向她展示了一下接到齐雍消息之后她为那小家伙准备的用品,事无巨细,而且均是最好的。还有一批是从宫中送来的,是皇后的心意,太子妃也尽数告知姚婴,皇后知道齐雍有孩子,当真是十分的高兴。 这倒是让姚婴有些意外,没想到,齐雍有孩子,居然会让这么多人如此高兴。 只是,让他们白白高兴了,这不是齐雍的孩子。 “太子妃,我想请教一下,您这玉佩、、、”姚婴忽然问道。 太子妃低头看了看,之后便笑了,“这是母后赏赐的,这种玉极为难得,母后也一共得来三块罢了。她曾说,要将这玉佩赠给她的三个儿媳。这一块,是我与太子爷大婚时,母后赏赐的。” 闻言,姚婴也明白了,齐雍当初给她这块玉佩的时候,是想跟她说什么。只不过,因为她看穿,他就改口了。 很快的,嬷嬷又将那个吃饱喝足的小家伙抱了出来。三个嬷嬷负责他一个,而奶娘就只是负责喂饱他,除此之外,这里还候着数个侍女,这么多人伺候一个,即便他所需的条件再挑剔,这里也都能满足。 那小床铺上了较厚的绒毯,为的就是这太阳即将落山,屋子里的温度可能会有所下降。成年人无谓,他就不行了。 那几个太医在旁边给予指导,又交代嬷嬷和侍女该如何照看他。 姚婴和太子妃坐在一边看着,姚婴是真的放心了。太子妃很温柔的安慰她,又说女人做了母亲都是这样,无时无刻的不再担忧。 虽说有嬷嬷照看,但仍旧是不放心。 但她还是劝姚婴放心,养在太子府里,她会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她的孩子就有什么,绝不会亏待。 这一切无不是看在齐雍的面子,因为他说那是他儿子。 姚婴即便是铁石心肠,心下也不得不几分动容。 她以前说齐雍亏欠姚寅,但此时此刻,似乎,反倒是他们兄妹俩开始对他有所亏欠了。 这互相亏欠,也不知用什么才能还的清。 夜幕降临,那个小家伙也睡着了,姚婴就坐在那小床边看着他,如若姚寅和阿骨知道他们的孩子现在的情况,大概也能放心了吧。 晚宴已备好,姚婴才跟随着侍女离开此处。顺着回廊往饭厅的方向走,这太子府入夜灯火通明。 这个时节,皇都很温暖的,蓦一时有清风吹过,无比的清爽。 在皇都生活多年,姚婴自是熟悉这里的温度,春季和秋季,是最舒坦的了。 抵达饭厅,侍女侍从垂头做事,不声不响。 主位上,太子爷与太子妃正在与齐雍说着什么,姚婴走过来,屈膝给他们俩请安,在这个地方,每日里这种礼节必不可少。 姚婴不喜欢,但是,她也能够伪装,毕竟那时经常去往高将军府,她每次都可以装的天衣无缝,让高夫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落座,她挺直脊背,饶是无比端庄。后背距离椅背一拳的距离,她坐得稳稳地正好。、 齐雍微微侧颈看了看她,唇稍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下巴上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有点儿粗犷,但又真的很迷人,尽管他可能也没什么自知。 虽说姚婴现在是齐雍儿子的母亲,但太子爷也难免会观察她。刚刚也从齐雍那儿知道了她的家世来历,虽不是什么显赫世家,但家底干干净净,还是很不错的。 晚膳丰盛,摆满了桌子。姚婴装相时装的十分像,看不出一点儿破绽来,就像那种从小便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大家闺秀,和太子妃比较起来,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闲话家常,齐雍话也不是特别多,尤其在说道关于亲人的话题时,他就更没什么话说了。 他从小便离家,与家中亲人也不是特别亲近,说起这些,他的确是没话题。 姚婴也十分理解他,因为她也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更喜欢一个人默默的,周遭人能把她当成透明的就更好了。 终于用完了晚膳,太子爷又留齐雍喝茶,许久没见,太子爷看起来是有许多话要说,他手头上堆积的事情都推了,看样子今日是只陪齐雍一个人。 齐雍好似也没什么办法,便也应承了。 姚婴瞧他那样有点好笑,之后,她便告辞先回福苑了。 灯火通明,她一路往回走,一边观察这太子府远处的景色。这太子府占据着最好的地势,看起来好像是周遭皆是府邸,但实则这太子府的后面还有一座小山呢,都被囊括到了这府邸之中。 除了皇宫,这整个皇都里最大的府邸,应当就是这里了吧。 齐雍在皇都也是有府邸的,只不过他从来不住,也不知如今都荒废成什么模样了。 生来便富贵的人,也的确是任性。明明自己有大府邸,却总是住客栈酒楼或是去她那小院子里挤,想一想他也着实是很任性。 回到那小家伙的住所,他睡得很是香甜,房间的门窗都是关着的,烛火朦胧,适合睡眠。 嬷嬷们值守,轮班照看,还有数个侍女陪同,这阵势可不一般。 姚婴进来,她们立即屈膝福身,尽管她现在也没什么身份和地位之类的。 那个小人盖着小被子,睡得昏天黑地的,一动不动。他身下是绒毯,四周又放置了几个小小的手炉,能够充分的保证他的被窝里不会退温。 姚婴坐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若有似无的长舒口气,她这心里头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 用手指碰了碰他的小脸蛋儿,虽然还是凉凉的,但他能睡得这么熟,说明这个温度是舒服的,就如这一路来趴在齐雍的身上。他只有觉得舒服了,才会一直动也不动。 她的手纤细而苍白,手指上的指环在灯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手背上有些冻疮,如今还未完好,看起来很是可怜。 盯了他好一会儿,见他始终无动静,再加上嬷嬷也请她去休息,姚婴这才离开。 侍女引着她顺着旁边的侧廊直接进入了旁边的建筑,灯火通明,侍女和侍从都候着,并且寂静无声的,若是闭上眼睛,根本就不知这里还有这么多人。 侍女要服侍姚婴沐浴,不过她拒绝了,倒也不是不习惯,而是她后背上的印痕。 她那日里自己沐浴过后用镜子反复的照过,如今可更明显了,就印在她的皮肉上,特别的扎眼。 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被外人看见的好。 浴室很大,热气蒸腾,她独自的进水,泡在里头,一边观察自己手背上的血管。 这鬼母的血到底有何用处她如今依旧钻研不通,若是有时间,她真应当放自己一点血来研究研究,到底有什么不同的。 那奉天一派被灵转一派打击,现如今也是乱成了一锅粥,连鬼母都没了,他们自是也溃散不堪。 奉天一派中,主要人物除了鬼母,就是鬼婆,以及一些神职人员。 鬼婆死了两个,必然还有其他藏匿在各地,想要把他们找出来,也不是很容易。 泡在水里,她的手在湿发上抓了抓,蓦地便瞥见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玉佩。 她当时还真是猜准了这玉佩的作用,齐雍当时的想法她也猜对了,只不过,因为她猜到了,他就否认了。 水珠顺着她的脸滑下来,苍白的脸也被热水蒸的绯红,乌溜溜的眼睛更恍若被水洗过一样明亮。 终于泡够了,姚婴从水池里爬出来,擦拭干净身体,换上干净的中衣,将潮湿的长发拢到一侧,她便缓步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外面的空气是清爽的,同时,她也一眼看到了那个坐在厅中主位上的人,显而易见,他一直在等她。 扫了一眼别处,刚刚候在这里的侍从和侍女都撤走了,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擦着头发,她一边朝着他走过去,他也在看着她,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但又有一些什么波光在其中流转,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姚婴倒是好像没太在意他的眼神儿,走到他面前,她看了看他,之后便旋身,几分强硬的坐在了他腿上。 她这忽然之举让齐雍微愣,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他一手圈住她的腰,呼吸间皆是她沐浴后的清香。 “忽然献媚,你是不是又要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去?”欢喜过后便是存疑,她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擦拭着长发,姚婴一边歪头看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把你的小心脏放在肚子里,我没想偷偷摸摸做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地方应该是我专属的,我来宣示一下主权。” 这种说法新奇,齐雍扬眉,之后便笑了,他手上用力,她的身体也朝着他倾斜过去,还滴水的发梢落在他身上,很快就浸湿了他的衣服。 墨黑的眸子在她脸上游移,最后固定在了她的眼睛上,“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胆敢说本公子归她,胆子真是不小。”他喜欢听。 抬起一只手,以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姚婴一边捏起自己一缕湿发在他脸上划了一下,“那你给不给呀?” 眸子有片刻的闪烁,都看得见他瞳孔的震颤,拥紧了她,他几不可微的颌首,“归你了。” 弯起眉眼,姚婴轻笑,她觉得他魂儿在那一瞬都没了。 “别人家的地盘,我还是得收敛些。你被绑架了?眨眨眼行不行。”他眼睛都不眨,魂儿真丢了。 齐雍深吸口气,落在她后腰的手用力的拍了一下,“耍我很有意思是不是?小狐狸,诡计多端,我还真被你耍的团团转。”他一直被她牵着走,连反抗一下都来不及,她挖的坑别管大的小的,他全部都会跳进去。 240、挖坑就跳(二更) 这位齐三公子很是不禁撩,只露手脚,他便丢了魂儿一样。姚婴觉得,她现在把他卖了,他都得替她数钱。这是典型的没见过‘大世面’,这以前,估摸着也没人有胆子这么撩他。 但这到底是别人家地盘,又怎么能肆无忌惮,点到为止即可。 不过,显然某个人不是很开心,被撩,他十分之享受。似乎连自己魂儿丢了一大半儿,都没在意。 下人都撤出去了,唯独这建筑内部灯火通明。无论主厅还是卧室,都一样的明亮。 转悠到居室,床铺很大,燃着熏香,太子府的居室,真是不一般。 姚婴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太长了,每次洗过再晾干的过程特别的麻烦。 转到床边,姚婴直接盘膝坐在边缘,双手揪着自己撩到一侧肩颈处的长发,思虑着是不是可以偷偷的剪掉一截。 以前她干过这种事,最初自己看不太清楚,剪得如同狗啃一般。 后来,用两面镜子对照着,她倒是也顺手了,剪得很是不错。 刚刚外面有人来见齐雍,相信这段时间耽搁了很多事情,眼下孩子得到了安顿,他也忙起来了。 她也要重回正轨了,与齐雍并肩作战,与巫人持续争斗。 脑子里转悠着那些事儿,她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无意识的就握住了某一个地方,她很想把这以下的长发都给剪了。 这样,她这脑袋就能轻松些。 别看这身体有点儿瘦弱,但头发长势还真是不错,浓密旺盛,犹如被涂抹了生发灵似得。 过去将近半个时辰,齐雍才回来,从外面走进来,这屋子里的光火好像也全部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姚婴也不由转眼将视线停驻在他身上,看着他走近,她微微歪头,“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耽搁的事情太多,他们已是忙的混乱不堪。”旋身在她旁边坐下,齐雍的手臂抬起,搭在她的肩膀上,一边用手罩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没有他力气大,姚婴也就顺势而为,靠在他肩膀上,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那么,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得尽快离开皇都了?今日见了太子爷和太子妃,还有这里的环境,我真的放心了。即便我是他亲姑姑,但随时把他带在身边也是不行,还是这里更好一些。”依靠着他,姚婴一边揪扯着自己的发尾,她此时所言,是心中所想。 “本公子还想,你是否会不舍得离开。若是你不走,我就只能忍痛让你留在这儿了。”微微低头看着她,忍不住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啄一下,她的体温不是很高,略有些凉丝丝。他们姑侄俩,倒真有些相似。 “忍痛?你能忍痛,我也不能啊。”暂时来说,她不是很想和他分开。 齐雍忍不住弯起唇稍,略微施力,将她揽到自己的腿上,一边不眨眼盯着她的小脸儿,“还有些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这问题带着某种目的性,姚婴也看着他,一时之间,倒是也没猜出他想要什么答案。 圈住他的颈项,姚婴这个自认为无趣的人好似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我与齐三公子同仇敌忾,戮力同心。你的心愿我了解,从此后,便也是我的最终目的。虽说有些事我不能跟你说,但,能告诉你的,我绝对不会隐瞒。”双手从他后颈绕过来,揪住了他的两只耳朵。轻轻地捏着,她一边小声的说道。 虽说齐雍想听的不是这个,但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着实是让他意外。 以前,她可从来不会这样表达自己,对他说如此发自肺腑的话。 “好。”他应答,一边把她抱紧在怀中,这个小小的人儿,看似娇弱,但她说与他戮力同心,倒真是让他生出了一股有了后盾的感觉。 灯火明亮,两个人抱着彼此,寂静,安宁,这世界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不知过去多久,歪头靠在他肩膀上的姚婴忽然笑了,“齐雍,你能不能把你的‘刀’收起来。”‘威胁’她有一会儿了。 齐雍微微低头,在她颈侧呼吸,略有些浓重,“绝非故意。”不是能随他随意控制的。 哼了哼,姚婴翻身从他身上下来,距离他远一些。他的‘威胁’真是让她有些怂,太吓人了。 齐雍扯了扯自己的袍子,盖住某些尴尬的位置,看着她翻到床里侧躺着,一副与她无关的样子。 他也脱下靴子,翻身躺在她身边,侧过身面对她,没有言语,漆黑的眸子却是紧盯着她不放。 “你确定要和我睡在一个房间里?”姚婴觉得,他这属于自找虐。 “这一路来皆日夜在一起,如若分开,你不会孤独的痛哭?”看着她,齐雍如是道。 姚婴无言,看了他一眼,“是啊,得不到齐三公子的陪伴,我会痛哭的。”也不知是谁不适应,只不过这一路来短短十几日罢了。 “对了,有件事倒是忘记了与你商量。这孩子如今是本公子的儿子,宫中也都已知道,取名之事便也无法做主了。不过,倒是可以取个乳名,好似也仅剩这一个权利了。”皇家儿女,取名慎重。齐雍也认为,如果想给这孩子最好的,那么,听从宫中的安排无可厚非。 “取名字?这还真不是我擅长。无法姓姚,就在这乳名里加个姚,以此暗示是我姚家出品。齐加姚,怎么样?”说完,姚婴自己都笑了。 齐雍倒是满意,“不错,乳名就叫这个吧。”齐加姚?非常不错。 “认真的?你若觉得好,那就叫这个吧。”她只是随口一说,他还觉得好。不过,乳名嘛,叫什么都行,她这身体的名字还叫大壮呢。 “你可以再想一想类似的名字,将来给自己的孩子。”他加她,很是有创意,深得他意。 姚婴弯起眉眼,他想的可是真多。 一夜过去,翌日侍女前来禀报昨晚那个小家伙的一切,他睡得很好,凌晨时吃了奶,之后便又睡着了。 那房间里的温度也一直保持的很平衡,嬷嬷们轮着值守,看护,没有出什么差错。 有专人照看,且经验丰富,如何担心,眼下也放心了。 姚婴和齐雍两人也去看了看,听信他之言,这个选择十分正确。 而也在这一早,便有长碧楼的人来见齐雍,半年来耽搁下来的事情,也要重新全部着手开始了。 知道他们的职责,太子妃亦是没有挽留,只是真诚的向他们表达,她定会照顾好那个小家伙。他们回皇都的话,随时过来。 姚婴很真诚的向太子妃表达谢意,她的关照是看在齐雍的面子上,因为她以为那是齐雍的儿子。但事实上不是,可又无法说出真相来,姚婴能说的,怕是也只有感谢了。 她也很想能够将那个小家伙带在身边,可是不行,她根本无法照顾他。 离开太子府,这一行队伍也迅速的转移至皇都的一个据点。 在此地,诸多人在等待,他们大部分人于昨晚汇聚至皇都,只等齐雍过来呢。 这半年中,的确是出了很多事。首先,是宛南那里,大概是因为孟梓易之事,留荷坞受了牵连。之后,留荷坞的许多生意都停了。 宛南的经济不可能不受到一些影响,留荷坞在宛南的影响力是最大的。 这经济受到了影响,之后就出现了不少怪事,很多和留荷坞有生意往来的商人,忽然之间损失严重。也不知为什么会想不开,就自杀了。 用各种方法自杀,上吊,吞毒,溺水,自刎,等等。这半年来,已经死了六个在宛南有头有脸的商人了。 在死了第三个人的时候,孟乘枫向长碧楼发出了请求帮助的信息。齐雍没有亲自去,因为他一直都在北方找姚婴。 东哥还有鹤玉,以及不少楼中重要人物都赶赴宛南,调查这些事情。 那些死亡的商人已经下葬,无法光明正大的调查,他们只得暗地里去挖坟,验尸。不过,进展不大。在其中一个商人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些这人活着时被动了手脚的东西,可以判定是巫人动的手。 可是,原因是什么? 而且在之后又死了三个,这六个人之间有生意往来,但也仅此而已。 后面死的那三个人因为有了留荷坞的协助,东哥等人第一时间查看到了尸体,可是没有在那三个人的身上发现什么。 就在一个月之前,东哥等人在宛南发现了鬼婆的踪迹,因为标志太明显了,鹤玉手底下的人看到了便认出来了。只是,根本没有抓住,反而因为跟踪她,受到了重创,险些丢了性命。 好像巫人这一次都跑到宛南去了,因为什么,却是未知。 眼下东哥,鹤玉一大群人都在宛南,正在满世界的搜寻那些巫人的踪迹。最近几日的情况并不清楚,毕竟距离太远,车马太慢,送消息也会有延迟。 齐雍出现,众人纷纷起身,没有先禀报情况,反而各个先向齐雍道喜。 姚婴面无表情,齐雍被恭喜之后,她也接着被恭喜。 她是真不如齐雍演技好,回应也是淡淡的,在她脸上看不出喜色。 反而齐雍很坦然,好像真得了个大儿子一样,唇稍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很高兴的样子。 各自禀报情况,又在宛南,说道这个地方就不得不说到留荷坞。 只不过,原本这些商人自杀的情况也是留荷坞先向长碧楼禀报的,若说怀疑留荷坞,却好像也有些不合情理。 齐雍坐在主座,一手托着茶盏,听着各自的禀报,他的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漆黑的眸子好似通晓一切,无论再难的事情到了他这里,都不足为虑。 姚婴坐在旁边,亦是沉默的,听着这些信息,她脑子里来回转的是鬼婆。 鬼母都跑了,奉天一派也没有鬼母了,鬼岭那里也被毁了,可是鬼婆依然在活动。 那么这般说起来,某些奉天一派的神职人员也还在,他们一直在秘密的进行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而如今知道这奉天一派和灵转一派不是同属,甚至可以说是仇敌,那么那些鬼婆在宛南出现,也未必一定是在针对大越。 百分之五十是针对大越,另百分之五十,针对的是灵转一派。 但,灵转一派的主要根基,似乎都在塞外,他们在宛南起事,又是为何? 可想一想,以地域划分灵转一派并不准确,毕竟之前孟梓易可是一直在宛南。他的母亲芸梦夫人藏匿在留荷坞,生下他来,那时的目的就是为了远离塞外那个苦寒之地,同时在新的地方发展。 宛南,这个地方真的很好,四季如春,气候宜人。 若是往后有幸可以过风平浪静的生活,姚婴希望能在宛南那儿落脚,她真的很喜欢那儿的气候。 但当下,似乎想平静并没有那么容易,宛南陷入了多事之秋。 宛南的事情已都清楚了,齐雍便也在当下做决定前往宛南,姚婴已经回来了,所以无论去哪儿,他也能够轻松的做决定了。 姚婴没有意见,如果说奉天一派的鬼婆等人都汇聚在了宛南,那么她去正好。 启程,不做任何拖沓,这也是以前齐雍的行事风格。当机立断,绝不拖延。 队伍准备好,姚婴也与齐雍并肩同行,她虽是纤细娇小,但在这人群中,却绝对不容小觑。 “不知罗大川何时能与我们汇合?”她低声问道。 “会给他送信让他也前往宛南,到时在宛南汇合。”齐雍微微低头看她,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她略苍白的脸。 “好。”点了点头,那就好。她还与罗大川定下了闯塞外的约定,她自然记得,并且也从未改变。待解决了宛南的事情,塞外之行便要加上日程。 塞外,灵转一派,姚寅,阿骨,巫人最后的秘密之地,必须得终结于有生之年。 不只是因为这是齐雍的心愿,同时也是因为牵连进去的这些人,活着的,已经死了的,还有尚在襁褓当中的。 241、当众表白(一更) 一路南下,日夜不停,队伍中没有尚在襁褓当中的小孩子,自是速度如何快便如何行路。 不过七八天,便进入宛南的境内,这里的气候是最好的,四季如春。 到了这儿,姚婴自是也觉得舒服,这里是她最理想的生活之地。 只不过现如今,这里却是不平静。 宛南多城,武灵,庆江,姚婴都去过,甚至还停留过很久。 只不过,这一次去的是宛南以东的平湖,这平湖城虽名字有湖,但实则临江。 队伍进入平湖,还没过晌午,大概是因为这城水产生意特别好,可以说是供应整个宛南的水产市场,所以也比别的城要热闹许多。 只不过,街上随处可见的大都是普通人,有身份有地位的,在这街上也基本看不见。 队伍在主街上前行,之后,又进入了另一条行人不算太多的街道,路上有遇到运送新鲜水产品的车,那股特别的味儿,也着实是提神醒脑。 最起码,齐雍看起来有些受不住这味儿,尽管各种恶心的场面他都见过。于腐烂的尸体中取物,也连眼睛都不眨。但是,这会儿他皱着眉头,被熏得不轻。 不过还好队伍行的快,很快将那些熏人的气味儿扔到了身后远处。 终于,队伍在一个茶楼前停了下来,在平湖,茶楼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所以这茶楼的占地面积也很大,沿街两侧的房子都被纳入了这茶楼之内。 马车停下,姚婴也睁开了眼睛。这一路她在马车之中,最初几日齐雍与她同坐马车,但进入宛南后他就骑马而行的,因为一路来鹤玉不断的派人过来禀报最新进展,他在马车里总是会打扰到姚婴的休息。 虽说日夜行路,但她休息的还不错,好似经过了冰谷那半年的锻炼,回来后,无论何种情况,她都觉得还好。 双手交叠,握紧又松开,她手背上的冻疮已经彻底好了。在这个时节还生冻疮,任是谁瞧见了都会觉得奇怪。 起身,她一步步走出马车,立于车辕之上,看到的便是从茶楼里走出来的人。 东哥,还有他身边的小仲言责都在。 数个常年驻在宛南的中年男人,经验丰厚,已为长碧楼效力多年。 大部分的人姚婴都见过,甚至连一些护卫,她都眼熟。 走下马车,那边小仲就先跑过来了,他那时许愿说要跟着姚婴,但谁想分别之后便是许久未见。 这一次在宛南相见,他绝对势必要跟着她。 “阿婴姑娘,恭喜。”小仲过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恭喜。 他的恭喜是什么姚婴十分清楚,她扯了扯唇角,之后点头,“谢谢。”她躲起来给齐雍‘生孩子’这事儿,整个长碧楼都知道了。这一次,不知还会流传什么奇怪的传说。 不过也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她也不在乎,毕竟以前有更离奇的传说呢。 往茶楼里走,东哥,言责,还有数个与她相识的人,先恭贺过了齐雍,又恭贺她。 看得出东哥是有那么一点儿不解的,当然了,换做是哪一个与她和齐雍亲近的人,都会觉得这事儿蹊跷。 进入茶楼,姚婴上下的看了一下东哥,这么长时间不见,东哥看起来还是一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阿婴啊,唉,真是没想到。不过,这也不算坏事儿,心中之事成了,也算人生一大幸事。”最起码,这件事中,齐雍是没拒绝的。他接受了,所以姚婴才有机会生儿育女啊。 姚婴笑了笑,“吓着东哥了吧。消失半年,你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我回来,就生了孩子。” “嗯,真是吓着我了。这半年一直在时刻的打探你的消息,最后都觉得可能找不到你了。”东哥微微颌首,顺着茶楼后屋走进去,这里是一条可以通向左右两侧的走廊。跟随着众人往左侧走,他一边叹道。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东哥会担心她,她是猜得到的,毕竟他本来就是个心地柔软,并且爱操心的人。 “回来便好。你回来了,公子也就安心了。”这半年来一直在北方,如同疯魔了一般。不过这话,东哥也无法说,因为情,谁也控制不得。 众人一直进入这茶楼左侧的另一栋小楼。这栋小楼没有门,皆是窗子,看起来好似和隔壁是一体,但实际上并不是。 窗子大开,清风不时的从外面吹进来,好在这街上没有运送水产的,所以空气还是很不错的。 姚婴与东哥在靠墙处的窗边落座,其他人也各自坐了下来,齐雍被簇拥,位于主位。 一路来,宛南的情况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当下不断更新的最新消息是关于那些巫人的踪迹。 这几日,在平湖发现了巫人的行踪,并且,好似又出现了鬼婆的踪迹。 听到鬼婆二字,姚婴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这些巫人的行踪成谜,鬼婆更是。 在宛南,他们可以说是四处走,有时忽然出现,有时又消失无踪。 他们到底目的是什么,一时之间真的很难看穿。 而纵观自杀的那几位商人,除却有生意往来之外,也就没什么牵扯了。 这段时间,鹤玉的人开始调查那几个自杀的商人的家族,甚至往上调查了数代。眼下,还没有完全的调查清楚。 再来便是留荷坞孟乘枫那里了,因为留荷坞的生意不太好,又因为他母亲孟夫人从去年年前便生了一场大病,他更是有些分身乏术。 他前些日子还与东哥见了一面,之后又去了临城。他也知道了齐雍要来平湖,估计很快就会赶过来。 听着他们在说这些事情,姚婴的面色却是微微发紧,她总觉得此次奉天一派的人在这宛南出现,不是因为与大越的恩怨,应该与灵转一派有关。 目前能确认的是灵转一派的孟梓易,他是个典型,他的身份已无可纠结,错不了的。 他死时的样子还在脑海当中,缘何会那样死,至今仍是谜。 最初她和齐雍是怀疑与鬼婆有关,可是在时间上来说,又好像不太可行。至今为止,孟梓易死时的情况,她弄不懂。 听他们禀报了许久,姚婴喝着清茶,脑子是清醒的。 蓦地,茶楼里的小厮过来禀报,说是孟公子来了。 倒是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连齐雍都略微诧异。 他示意小厮将孟公子引到这边来,随后给了众人一个眼神儿。无需语言,他一个眼神儿是什么意思,大家立即明白了。 不过片刻,孟乘枫便出现了,他独自一人走过来,其余跟过来的人都在茶楼外候着呢。 眼见他出现,众人也纷纷起身,他一袭月白华袍,清瘦而温润。因为眼睛的颜色与众不同,看起来也特别的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微微颌首,他面带淡淡的笑意,饶是如沐春风。 与齐雍见面,他若有似无的长叹口气,“三公子总算从北方回来了。听闻,三公子有了喜事,未备贺礼,还望海涵。” “长公子又作何这般客气?这贺礼,日后补上也不迟。”齐雍亦如今日接受所有人的恭贺一样,孟乘枫的恭贺他也收了,看不出破绽来,他挺高兴的。 隔着人群看着齐雍,他鹤立鸡群,即便人很多,姚婴也看得到。 他这般淡定的接受所有人的恭贺,还真是让她佩服。她能够自如的说出那是自己生的孩子,但,面对人们热情的恭贺,她就有那么点儿不自在了。 孟乘枫与齐雍客套了几句,众人便坐下了。随后,孟乘枫便看到了坐在最远靠窗处的姚婴。 他颜色浅淡的眸子固定在她脸上看了看,随后便笑了,“恭贺阿婴姑娘。” “多谢孟公子。”微微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眼睛颜色特别,以至于她在接话的时候,显得底气不是很足。 “听说阿婴姑娘受了一些苦,今日瞧着好似也比上次见面瘦弱许多。”孟乘枫说道,他的声音很好听,即便不去看他的人,也会让人知道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因为孟乘枫说话,这茶楼里的众人也下意识的将视线投注在了姚婴的身上。 其实,她和齐雍的事儿,他们还是很好奇的。但是,谁又没那个胆子去问,最多在私下里八卦一下。 乌溜溜的眸子于所有人的脸上掠过,最后固定在了齐雍的脸上。他也在看着她,尽管他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漆黑的眸子却幽深而坚定。 他承认的事情,那么便就是承认了,他也不会出尔反尔。 缓缓的眨眼,随后她便笑了,看着那些盯着她的人,她轻声开口道:“我这也算自讨苦吃吧,不过还是值得的。得知自己有孕,我又担心公子会嫌弃,便隐瞒了这个事情。后来,肚子藏不住,我就索性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一直等到孩子出生,才回来。吃了苦,但成功的拴住了公子,别说吃苦受累,就是丢掉半条性命,我也觉得很值。” 她一字一句,条理清晰,就是让要所有人都知道,是她死缠烂打,不是齐雍不负责任。 随他们怎么传吧,说她如何心机都没关系,反正她也不是很在乎。以往说什么要脸面,但现在,要不要的也无所谓了。 她就这样,不服气的话,可以和她较量一番。 她这番言语,的确是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连孟乘枫都愣了。 齐雍缓缓的转眼看向旁边,唇稍却是弯了起来,。 “各位还有什么想问的么?看大家好奇的眼神儿,好像还有很多问题。”鸦雀无声的,她环视了一圈,靠着椅子,继续淡淡道。 也不知谁轻咳了一声,众人陆续的收回了视线,连孟乘枫的脸上都浮起了丝丝复杂。 “你们还真是关心本公子的私事。”齐雍开口,众人立即摇头否认,之后又连连的恭喜,今日变成了恭贺的海洋。 这个话题就此掠过,孟乘枫也与齐雍说起了别的事情,姚婴独坐一处,连旁边的东哥都无话可说了。 他以前就说她是爱慕公子,不懂遮掩,她还否认过。可是刚刚她这一番话,把自己之前的否认都给推翻了。 唉,情难自抑,他是真不懂了。 小仲站在旁边默默地给姚婴倒茶,过了一会儿,他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阿婴姑娘,不知小公子长什么模样啊?” 拿着茶杯,姚婴看向他,“长得像我。” 小仲连连点头,“阿婴姑娘,恭喜。”说着,他偷偷的朝她竖起大拇指。 这种恭喜倒是第一次见,姚婴看着他不由的笑,“那时就说带着你学些本事,但是一直错过了。这次在平湖,你就跟在我身边。正好,咱们楼中也是缺人,我尽快的交给你一些本领,到时你再跟随东哥东奔西走,不止能独当一面,也能保护东哥。” “多谢阿婴姑娘。”小仲立即点头,这就是他心里所想的。 东哥也微微颌首同意,“去年,今年,楼中又来了不少新人。楼中的教习忙碌的分身乏术,成材之人却没有多少,也实在是让人发愁。”死亡率太高了,但培养一个人又十分不易。这般下去,楼中的人手只会越来越少。 “何时除尽了巫人,也就无需再每年收那么多的新人了。”就如高季雯和若乔一样,她们是被迫的,最后都没了性命。 如若除尽了巫人,这种事情,便再也不会发生了。 “说的是。”东哥叹口气,这也是他所想。有生之年,也不知能不能做到。 “听他们说了那么多,我怎么还是觉得这巫人是在跟留荷坞作对呢?之前死的那几个商人,是不是都和留荷坞有生意往来?之前留荷坞的生意一直都是孟梓易在做,他们和孟梓易有牵连吧。”孟梓易那时想杀她,因为觉得她是鬼母,是奉天一派的。 他是灵转一派,遇见了奉天一派便是杀。虽如今他死了,但他之前的经营怕是还在。 而自他死了之后,那些巫人就在这宛南闹事,或许,还是和孟梓易有关。 242、当众表白(二更) 齐雍与孟乘枫商谈许久,茶楼里其他人也陆续的离开。 小厮将饭菜送来,奔波多日,总算可以正常的吃顿饭了。 姚婴也在桌边落座,看了一眼这桌子上的饭菜,水产居多,江鱼成菜。其实,江鱼的味道是很不错的。 落座,也仅有三个人而已,其他人皆离开了这一间茶楼。 与齐雍和孟乘枫同桌用餐,姚婴坐在这儿倒是没人会说她僭越。 齐雍将筷子送到她手里,漆黑的眸子在她脸上固定了片刻,隐有笑意。 姚婴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又沉默,不说话没表情的时候,她这个小小的人看起来透着诸多的诡异之色,让人捉摸不透。 孟乘枫坐在对面,眸子的颜色浅淡,像是两块银灰色的宝石。随着他的眸子转动,那两颗宝石也活过来了一样,很是惹眼,让人不由得想近距离仔细观察。 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孟乘枫便收回了视线。 “其实我倒是想过,兴许,那些巫人针对的兴许是我留荷坞。纵观死去的这六位商人,均与留荷坞有生意往来。我倒是不认识他们,不过,他们曾与梓易有过多次合作。我着草坞的人翻找了之前的账目等等,的确有一些问题,几笔较大的钱款,去向不明。”他说道,将自己的猜测尽数说出口。 倒是没想到孟乘枫会这样说,这原本是姚婴刚刚所怀疑的,还没能私下里与齐雍交流呢,他倒是先说了。 不过也是,凭借他如此聪明,能想到与孟梓易有关联,也不算稀奇。 “孟梓易之事已落幕,长公子无需想的太多。听说孟夫人大病了一场,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齐雍语气淡淡,不过他还能关心一下孟夫人,可见关于留荷坞的消息和事情,他差不多都知道。 “到底是上了年纪,生了病,吃了很多的药,恢复起来却很慢。”孟乘枫放下了筷子,他一共也没吃几口,似乎说道了孟夫人,他很忧心。 姚婴看向他,自从孟梓易出事,怕是孟乘枫也不是很好过。留荷坞的生意受到了影响,再就是孟夫人生病,他本身的身体也不是太好,瞧他眉眼间还真是有诸多疲惫之色。 “孟公子刚刚还说我看起来瘦弱,明明公子你更疲惫些。这满桌饭菜,你只用了几口,这样下去,你只会越来越疲惫的。”先不说他本来就有病,他这么大一个人,每顿饭只吃几口,时间久了非得熬得受不了。 孟乘枫看着她,之后便笑了,“阿婴姑娘倒是心细,这都看到了。只不过是没胃口,想起这些事情来,心情略烦。”说着,他倒是又把筷子拿起来了。 “烦的事情多了,若所有人每次遇到烦心事都不吃饭,这大越一年得节省多少粮食。”更况且这饭菜多好啊,自从从冰谷出来,她吃什么都觉得巨好吃,做这些饭菜的厨子都能评上大厨。 她这说法倒是新奇,孟乘枫忍不住笑,他还真是从未想过给大越省粮食的事儿。 齐雍缓缓地放下筷子,倒了一杯水,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尤其此时此刻,谁和他对上视线,提神醒脑。 这江鱼味道不错,肉质也很好,姚婴填饱了肚子,便打算去见小仲。 巫人的踪迹不知何时会出现,所以,趁着眼下有时间,她要教给小仲一些本领。 这东西虽说学成很慢,但是,小仲还算机灵,他也有学习的欲望。 齐雍和孟乘枫看起来好像还有话要说,她起身,分别朝着那两个人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其余人已经都用完饭了,这茶楼的正当中是正常的生意,两侧以及后面均是长碧楼的驻地,人员走动,穿行,眼下在这平湖也是不得安生。 小仲等了姚婴有一会儿了,见她过来,立即从围栏上跳下来。后面,跟着的还有言责,看样子他好似也要打算跟着小仲蹭课。 姚婴倒是没拒绝,凭现在长碧楼的人员稀缺状态来说,培养出一批精通痋蛊之术的高手,是重中之重。 别看这平湖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城,许是因为宛南物质丰富,这个地方也很是玄妙。 三个人离开了茶楼,之后便在这城中走动,两个人许是没有经历过太险恶的事情,所以当姚婴开始说深入之时,就都显得有些紧张了。 “你们俩应当向公子学习,六合之内,无奇不有。可若愚者惊疑,必然畏首畏尾。首先,心要放正,因为正则为神,公子便是如此。”看着他们俩,姚婴轻声说道。她倒也不是摆出一副开蒙师父的模样,想学这东西,心就得摆正了。 齐雍或许并不能知晓痋蛊的秘密,毕竟这东西十分玄妙。可是,他从不畏惧,甚至始终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才能在如今为止都不曾有过丝丝的害怕。 两个人各自轻轻地点头,姚婴的话自是有道理的。 他们的资质可能不怎么样,但有这样一个师父手把手的教,却还害怕,那就真的太丢人了。 夜幕降临,三人返回茶楼,姚婴向柜台先生要了纸笔。她今日所说只不过是开篇,他们俩也未必能够尽数的记下来,所以,写下来是最好的。 站在柜台的桌子上,迎着烛火,姚婴十分之认真。她做事时,一向如此,鲜少分心。 挺拔的身影从后屋的门走出来,漆黑的眸子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在柜台前写字的人。脊背挺得直,悬腕书写,架势是有的。 缓步走过来,他走路时脚下无声,好似在凭空漂移一般。 到了柜台那儿,他微微垂眸看着她写的字,倒是真跟他的字有那么三五分的相似度。 他这手把手的教授,是有成效的,日后她再多加练习,没准儿还真就能代替他发号施令了。 他站在旁边许久,那个小人儿头也不抬,好像根本没发觉这身边忽然多出来一个人。 微微侧身,他的影子覆盖在了她面前的纸张上,那个写字的人手臂也一顿。 扭头看过去,便瞧见了那深刻如雕琢的眉目,漆黑的眸子能瞬时把人吸进去,想挣扎都没了力气。 眨了眨眼睛,“悄无声息的,吓我一跳。” “如何吓着,你也是不发一语。”他就没听到她忽然惊叫,那小脸儿上永远都十分的镇定。 “我只是没有那一惊一乍叫唤的习惯。”所以说啊,她很无趣,一直她都这样认为的。 “不喜欢一惊一乍的惊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眼睛还是管用的。”他倚在那儿,说出的话,有那么点儿奇怪。 姚婴写字的手停了下来,她仔细的琢磨了一下他的话,再次抬头看他,烛火摇曳,他的眼睫和高鼻梁在他另一侧脸上投下了弧度好看的阴影。 姚婴盯了他一会儿,“齐三公子,你说什么呢?”她没听懂,更像是打的什么暗语。阴符就够难学的了,巫人文字更甚,如今他还要和她打哑谜,她也真是艰难。 漆黑的眸子隐隐的浮起那么一丝不愉来,“能时刻注意到别人是否少吃几口,缘何本公子搁下筷子却不见你及时发现呢?” 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她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啥。晌午的事儿,这都快半夜了,他还记着呢。 倚在那儿,齐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摆明了就是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动了动嘴角,姚婴随后放下毛笔,猛地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拽到了自己面前。 她这种突然袭击,于齐雍来说什么都不算,他完全能躲得过去。只不过,他也听话的被她拽了过去,下一刻,她就歪头在他嘴角用力的啄了一口,发出很大的声响。 门口那儿做事的小厮都听到了动静,忍不住回头看。 不松他衣领,姚婴退回一些,歪头盯着他的眼睛,“齐三公子还有不满么?” 淡淡的笑意将他漆黑的眸子遮盖住,之后他微微摇头,没有不满了。 放开他,姚婴继续拿起毛笔写字。忽然发觉她这也算母爱泛滥了吧,虚假的生了个孩子,她还真散发出母爱光辉来了。 就是这母爱散发的不对,散发到齐雍身上,他像一棵大树似得,想罩住他费点劲儿。 那个倚靠在柜台上的人微微侧颈看向别处,唇稍弯起,显然心情不错。 片刻后,他又忽然朝着那个小人儿的方向大幅度的弯身歪头,墨发将她面前的纸张都盖住了。 微微抬起眼睛便看到他凑到自己面前的脸,一副怒刷存在感的样子,姚婴也忍不住笑。拿着毛笔的那只手绕过他的头,一边倾身在他鼻梁上又啄了一下,这次的声音比上次还大。 齐雍较为满意的直起身体,那个写字的人也在笑,她再次认证自己的确是母爱泛滥,瞧他那样子还挺可爱的。 不过片刻,他又重来,墨发铺到了她面前的纸张上,她想继续落笔都落不下去了。 深吸口气,姚婴抬眼看向他,他还是那样。面上虽说没太多的表情,漆黑的眼睛倒是亮亮的,也不知是不是烛火的倒映。 猛地把笔放下,姚婴抱住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拖到了柜台后。齐雍的两条腿挣扎了两下,撞得柜台砰砰作响,不过之后就平静了,放弃挣扎。 今夜,这茶楼里不少人都出去了,住在这里的不过十几人。孟乘枫倒是没有离开,他随行的人没有跟随在此,不过他现在在吃药,所以这煎药的活儿就交给了茶楼的小厮。 煮好了药,一路的往茶楼后方的院子走,所过之处,浓厚的药味儿让人闻了都觉得舌头根发苦。 姚婴将写好的东西交给了小仲,之后与齐雍也往后院走,正好和送药的小厮碰上。 药味儿冲天,姚婴从不知人喝的药会这么浓。她看了一眼,那小厮托着的碗里,药汁都不带晃动的,粘稠到这种境地,如何下咽? 齐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碗药,他略懂医术,草药之类的东西自然也通晓。轻轻地嗅了嗅,他眉峰却是微微皱起,“心脉受损严重,可这药量太大了。” 姚婴看了他一眼,“孟公子这是先天的疾病,先天的病最不好治了。” 深吸口气,齐雍示意小厮将药送过去吧。他转眼垂眸看她,“鹤玉已经查到了巫人最近出现的地点,他们在顺江频繁出现,不少渔民见到过。顺江太大了,他们在江上出现目的为何不清楚。不过,根据孟乘枫今日与我所说,他十几日前倒是为了赶近路曾坐船从顺江的一个支流而下,最后在平湖上的岸。” 闻言,姚婴转过身面对他,同时也压低了声音,“所以,今日白天我便想与你说,我觉得,巫人或许是在追踪孟乘枫?当然了,没有证据,我也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孟家毕竟是皇亲国戚。” “又缘何追踪他呢?除非,他、、、”接下来的话没有说,他想了想,又摇头,“儿时我与他在皇都,可是经常出入皇宫。”如果他有巫人血脉,进入那皇宫,怕是就不行。 微微颌首,“那倒是。我还不是巫人呢,只是会了些鬼母的本事,在皇宫外就开始不适。”按照这个来说,孟乘枫应当不是巫人。 那么,如果巫人不是追踪他,那就是他留荷坞的其他人。 草坞专管留荷坞的生意,之前是孟梓易在处理,那里,有不少他的人。 如今他死了,但他手底下的人却未必各个都被调查出来了。谁又知道草坞几百人当中,曾有谁,是孟梓易的心腹。 反正,经过了孟梓易一事,姚婴对留荷坞,也无法再生出任何的信任来,即便他们是皇亲国戚。 “是或不是,试一试便知。”齐雍却是早就想好了,他本就不是个多情的人,即便与孟乘枫儿时有交情,但那又如何? 他长碧楼想做之事,就没有不敢做的,皇亲国戚有算得了什么。 243、小心眼儿(一更) 翌日清早,一只金隼就忽然出现,在这茶楼的上空盘旋,一副在巡视自己地盘的模样。 蓦地,它发出一声尖啸,足以驱赶走所有的小动物。 茶楼最后方的仓库里,的确有小老鼠哆哆嗦嗦的跑了出来,慌忙逃窜,又好像不知往哪里逃,慌乱不已。 随后,那巨大的金隼从半空飞下来,翅展极宽。在偌大的后院落下,翅展缓缓的收起,激起一地的灰尘。 它的尖啸那么震耳欲聋,即便是耳朵再不好使,也能听得到。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热气蒸腾,这平湖的温度适宜,这个时节开门开窗也根本不会冷。 而房间经过一夜的门窗紧闭,所有的热气都散发不出去,自然是热的让人难以忍受。 姚婴听到了金隼的叫声,她几次想起身,都被按了回去。 那个多出来的,自找虐的人就是阻止她起身的始作俑者,姚婴认为,这里的人又不会像太子爷和太子妃那样会对于他们俩在不在同一间房感到在意,因为这里都是他的下属。他只要一瞪眼,谁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过,这个人似乎真是缺少母爱,明知道会难捱不止,可他还是乐此不疲。 “罗大川回来了。”趴在那儿,他一只手就像一座山,让她根本无法起身。 “管他呢。”即将忙碌起来,艰险之地,不能带着她去。 “齐三公子,太阳都出来了,你就打算这般赖床,到时这流言蜚语可就更难听了。好歹一直英明神武来着,忽然之间如此懒惰,必然会说女人误事。”长发散乱的铺着,她的脸埋在里头,乍一看像鬼一样。 “你这小脑瓜专想别人,有这时间,还是多多的放在本公子身上。”按着她的人哑声道,他更喜欢她在他身上使那些‘阴谋诡计’,因为他而费尽心思。 “我若真把注意力都放你身上,怕你会承受不住。”而且,他这就要‘撑不住’了,她若是再加把火,他可能真的会炸开。 这话让人遐想连篇,齐雍笑了一声,继而侧起身体面对她。即便她眼下像鬼一样,他也依旧一把将她捞到怀中,“出什么招儿,本公子都接着。” 他身上很热,虽说一直是这个温度,但还是让姚婴觉得舒坦。活人的体温,在冰谷的半年,她对活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蓦地,金隼的尖啸声再次从外面传来,它好像很不高兴,它来到此处,姚婴却不理会它。 姚婴终于从齐雍的禁锢中挣脱出来,穿好衣服,将头发捆起来,随后将房门打开,外面的空气灌进来,她也觉得清爽多了。 房间里很热,齐雍的身上也很热,这一晚睡得她不时的流汗。到底是宛南,这个时节这种温度才正常。 朝着金隼走过去,赤蛇早就跑出来和它相见了。两个家伙还是那样,对对方都不太友好。 不过,长时间不见,好像也还是有些想念的。 金隼巨大,姚婴站在它旁边,好似它只是忽闪一下翅膀,就能把她给拍飞。 它低头去蹭她的腰,宽大的翅膀也微微的动,喉咙深处发出类似耍赖的咕噜声。 赤蛇好像很不开心,沿着姚婴的裙摆往上爬,几下窜到她手腕上,自动的缠成手镯,一边翘起小小的头颅来,朝着金隼龇牙咧嘴。 金隼懒得理会它,它更想和姚婴亲近。半年没见,它一直跟着罗大川,而且还很听话,也着实让姚婴很高兴。 轻轻地摸它的头,顺着它的羽毛往下,它的羽毛真是坚硬。 就在这时,一个健硕的身影从前楼后门那儿出来了,他大步的走过来,满脑袋的钢丝球似得头发捆成一个团,像个道士似得。 只不过这个道士并不是仙风道骨,反而一身的戾气,使得附近的人瞧见他都躲得远远地。 “这往后我是不能再叫你阿婴妹妹了,该称一声夫人?王妃?还是什么?”罗大川粗着嗓子,他就是因为信了姚婴那时的话,所以这半年来他一直在假装找人。尽管,期间他也怀疑过数次,怀疑姚婴是不是没命了,甚至都想派金隼去找人,可幸好是忍住了。 “现在但凡见着了我的人,说的都是这句话。不用恭喜我了,这段时间接受的恭喜已经装不下了。”姚婴微微摇头,可别再跟她说恭喜了,说的她都开始想给齐雍生孩子了。 罗大川嗤笑一声,不过又忽然正色,“你也真是够厉害的,这回,公子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说着,他竖起大拇指,对她绝对服气。长得小小的一个,心机深不可测啊,能耐得住气。她若是个男人,绝对是将相之才。 “多谢夸奖。”姚婴叹口气,估计现在大家都这么看她。为了死死地缠住齐雍,不惜勾引他,之后又偷偷的生了孩子。这可不是生米煮成熟饭,生米都成了爆米花了。 “不过,你回来了就好。这半年来小爷在北方各城来来回回的走,走的我两条腿都要磨没了。这回到了宛南,听说又出事儿了。小爷急不可耐了,杀光这些巫人,小爷也就了却心愿了。”深吸口气,他的杀气更盛了。 “别着急。此次,在宛南好像出现了鬼婆。奉天一派,想来也没剩下多少人了。彻底剿灭他们,我还想,是不是便宜了塞外的灵转一派。”姚婴轻声的说着,这事儿她琢磨二楼许久。 “奉天一派?灵转一派?他们到底是分了两派。应该让他们自相残杀才是,自己人杀自己人,也免得连累无辜。”罗大川几分恶狠狠的,他恨巫人,已经是恨到了极致。 “这一次,兴许还是他们两派在争斗。只不过,其中的因由咱们不解。你去前头转转,找一找顺江的地图,我也瞧瞧这顺江到底有多长。”姚婴微微蹙眉,顺江很大,上游应当是可以一直追溯至囚崖外围。 “成,我这就去。”说起行动,罗大川绝对不推脱,他就等着和巫人拼命呢。 蹲下,她也立即矮了金隼一大截,它自动的低下头来,用极其尖利的喙在她的发丝之间轻啄。它还是很知道收力的,若不然,姚婴的头皮可禁不住它这一啄。 将藏在衣服里的荷包拿出来,从里面拿出药来喂食它,除却吃活物的心脏,这药丸它也爱吃,一下子就吞了。 赤蛇在她手腕上探头探脑的,摆明了是要她也注意注意它。 姚婴只得再给它一颗,否则非得心里不平衡不可。 面对这两个家伙,她还真是无可奈何,其实说起来,这两个家伙倒像是她孩子。 若说母爱,兴许她早早的就给了这两个家伙,由此说明,她还是有母性光辉的。 也不只是因为齐加姚那个小家伙,她可能真是个正常人。 就在这时,那个挺拔的身影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正好阳光从前面茶楼的旁边洒过来,照在了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圈金光。 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他一副受不了阳光的模样,反而几分娇气。 姚婴回头看他,也不由得弯起嘴角,两颊的酒窝也浅浅的,“睡美人终于起床了。” “说你是小狐狸,还真是小狐狸。被这两个东西围着,谁人都不敢靠近。”说着,他一边双手负后的走过来,一步一步,乍一看像是在参加什么选美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它们同类呗?随你怎么说,我若是和它们同类,你也跑不了。”站起身,姚婴转身面对他,仰头看他的脸。 垂眸,居高临下,齐雍抬手在她脑门儿上拍了一下,“这时候倒是不忘把本公子拖下水。” 向前一步,继续高扬起头看他,“我迟早有一天得颈椎病,你太高了。”看他好费劲。 一手抬起,绕过她的颈侧,扶住她的后颈。施力晃了晃,她的脑袋和身体都跟着一并摇晃。 “是你太矮了,豆芽菜。”他手上只要用点劲儿,就能把她给捏碎了。 “这你就得去找我去世的爹娘了,问问他们为何把我生的这么矮小。”她也想长得高一些,奈何不争气啊。 “那本公子为什么这么高,你也得去皇宫找皇上和皇后问问了。当然了,前提是你得能进去才行。”齐雍按照她的话说,声音压得低,又好像是在诱哄她似得。 “就算我能进宫,我也没那个胆子去问他们俩为什么把你生的这么高。想必皇上和皇后个子都不矮,否则一方基因带动另一方太难了。”她直接靠在他身上,下巴抵着他胸前,省了自己的力气。 “按你这么说,我们的孩子就说不准会什么样儿了。”齐雍想了想,这个还真说不准了。若是随了她,可就各个都是小矮子了。 扯了扯唇角,“你想象力还真丰富。”站直身体,拒绝再和他讨论这个,纯粹是打击她。 齐雍弯起薄唇,视线随后落在了那金隼身上,“这个东西还真是听话,这半年来,本公子可是多次求它赶紧找到你,谁想到它一直在骗我。”这个‘仇’,他可记着呢。 金隼的红眼睛瞥了瞥他,之后就扭头向一边,很明显它听懂了齐雍的意思。 “我调教出来的自然听我的话。”姚婴摸它的头,这个家伙也极为聪明,它相中的,都不是凡物。 齐雍却是冷哼了一声,吃一堑长一智,往后他也决计不会信这些畜生了。 此时,孟乘枫从房间走了出来。许是因为他今日穿着的是一袭雪青色的华袍,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比昨日好了许多。 打开门便看见了院子里的那两个人,还有一只像人一样的金隼,它才是鹤立鸡群,让人一眼便瞧见了。 “三公子,阿婴,早。”他开口,声音温和,让他瞧着无比的温柔。 “早。”姚婴回应,随后又忽然想起昨日身后那个人小心眼儿的事来着。转头,她看向他,他也正在垂眸看着她。 漆黑的眼睛一层凉凉之意,显然是要她小心说话。 抿唇,她一边朝着他眨了一下左眼。 齐雍微微弯起唇稍,随后看向孟乘枫,“长公子今日气色不错。”声线低沉,他又恢复了那俊漠之态,让人压力特别大。 “嗯,昨日睡得不错。还是这里清净,夜里也无人打扰。”因为他的人都不在,这里的人又没事去烦他,所以整夜都无比的安静。 “好事。精力充沛,接下来亦不会影响计划。早膳应当好了,长公子请。”齐雍姿态依旧,对于孟乘枫,他看似有那么一些亲近,但实则又会让人感到距离。 大家早已不是小孩子了,所以,这些变化似乎也极其正常。 姚婴听着他们俩说话,其实在她看来,孟乘枫有那么一点点不正常。但若具体说哪里,她其实说不上来。而且,这一点不正常,似乎也是因为出了孟梓易的事情。毕竟之前,她也没察觉出孟梓易有问题来。 那些巫人,除却那些不会痋蛊之术的人,接近的话姚婴都有所感觉,他们不一样。 可是,孟梓易她就没察觉出来,这就说明,他是不同的。 而孟乘枫是不是也一样,姚婴就不知道了。 可是再看他,清瘦而温和,若是用什么来形容他的话。姚婴觉得他就像微微有一些乌云时的阳光,没有那么炽烈,让人觉得很舒服。 最起码,他没有孟梓易那么让人心生戒备。即便在没察觉出孟梓易有问题的时候,他也不是很讨人喜欢。 蓦地,一只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手很大,甚至直接盖住了她半张脸。 齐雍盖着她的眼睛,一边拖着她走,“早膳备好了,用膳。” 姚婴什么都看不见,只得随着他走。从孟乘枫面前走过,他忍不住轻笑,微微摇头,也随着走向前面的茶楼。 ------题外话------ 群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乐呵 244、小心眼儿(二更) 平湖的饭菜似乎离不开江鱼,而且花样繁多,从早膳就开始供应。一天下来,顿顿都有,似乎这长住平湖的人,也习惯了。 齐雍则是有那么一点儿不喜,早膳简单的吃了一些,便放下了筷子。 姚婴看了看他,她知道他不喜欢吃,虽说她觉得所有的菜都挺好吃的,好像从冰谷出来后,她味觉都变了。 “再多吃一些?”鉴于昨日他小心眼儿的介意她劝慰孟乘枫,她觉得今日有必要多说这么一句,尽管他也不是小孩子,自己吃饱与否自己应当很清楚。 漆黑的眸子一转,他虽是没什么表情,但显然很是满意。 想了想,他又重新拿起筷子,“也好,陪你。” 嘴角抽了抽,姚婴点头,“吃饱了才能长个子。” 坐在对面的孟乘枫笑出声,“三公子还要长个子?” “不长个子开阔一下心胸也是可以的。”姚婴接着道,这小心眼儿也不知能不能改一改。 “那吃鱼应当不管用,所谓以形补形,三公子可以试试。”孟乘枫立即接话,姚婴都笑了。 扭头看向齐雍,他却面色淡淡,夹了一块剃好的白嫩鱼肉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用饭。” “遵命。”点头,姚婴继续低头吃。门口那儿,小仲和言责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她都瞧见了。 快速的填饱肚子,姚婴随后便放下筷子,分别和那两个人示意了一番,便起身离开了。 罗大川已找到了关于顺江流域的地形图,顺江很大,在平湖这里还是比较顺的。但,上游却是支流无数,深入山间,最远的一条可是在囚崖外围。 那些支流像是一株植物在泥土之中扎根的根茎一样,朝着多方位蔓延。又像是什么动物的爪子,在这平面的地图上看起来很是诡异。 姚婴和罗大川两个人研究了一会儿,算是了解这顺江了,但具体地势地貌什么的,还是得真正进去了才能知道。 水上作业,姚婴有那么一丝丝的发愁。 不过,眼下还不知何时启程呢,看刚刚齐雍和孟乘枫的样子,似乎是有话要说。 姚婴和罗大川,还有小仲言责离开了茶楼,几个人在城内城外的游走,好似来旅游一样。 目前来说,在这城中,姚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更没有巫人。 倒是长碧楼的人发现了不少,应当是鹤玉的手下,是专职负责调查的。 他们调查到了什么姚婴不知道,他们直接向齐雍汇报,他也没有任何的表现,甚至也没多说什么。 该说的事情,不用问他也会说。但眼下不适合说的,他闭嘴不言,姚婴也不会问。 直至五天后,平湖开始下雨,虽不是那种瓢泼大雨,但也足以让顺江的水变得汹涌而不平。 也就在这时,鹤玉的人传回来了消息,说是在顺江上游的某一条小支流,一个叫做蛇头湾的地方,出现了巫人的踪迹。 大约五六人,两艘小船,在蛇头湾出没。这顺江的水不太平静,也不适合出船,但是他们却偏偏选择此时出发,看样子很不一般。 消息传来,齐雍便当即决定前往蛇头湾,此驻地的人马,还有护卫二三十人。孟乘枫也同行,并且,少见的将他手底下的人也调派过来了。 队伍一共百余人,车马出行,冒雨朝着蛇头湾出发。 蛇头湾距离这平湖城十几里地,但是路难行,尤其这下雨的日子,更是不好走。 坐在马车里,这车里只有姚婴一个人。靠着车壁,闭着眼睛听着外面车轮和马蹄相和的声音,再加上雨声,好像天地都在跟着翻涌。 隐隐的,姚婴觉得有那么一点儿不太对劲儿。许是因为第六感吧,总是觉得那些巫人兴许没有那么蠢。忽然之间出现在蛇头湾,这事儿不简单。 雨水淅淅沥沥的,在这马车上方,金隼跟随,不时的发出尖啸之声,为这队伍增添了难以言说的神秘感。 在这路上奔波许久,不知何时,队伍的速度缓缓地慢了下来。正是因为速度慢下来,水流奔涌的声音也更进入了耳朵里,姚婴也睁开了眼睛,到了。 起身,姚婴走向车门,顺势把放置在门口的雨伞拿了起来。 出了车门,撑开雨伞,雨水哗啦啦的往下落,打的雨伞噼里啪啦作响。 抬眼望去,宽阔的河面水流湍急,而这四周,皆是险峻的山石。山上的树木倾斜着,看起来好像雨水再猛烈一些,它们就会连根拔起的掉落下来。 水的气味儿浓厚的让人呼吸之间都湿乎乎的,姚婴忍不住的眯起眼睛,这地方,绝不是什么良地,活跃起来的痋,雨水里都是它们的气味儿。 前方,队伍中的人也都下马了,缓缓的走至高处站立,那下面便是湍急奔流的江水。 这个蛇头湾只是顺江的一个支流,但这支流有个回旋,所以水特别的急。 天上的雨还在下,姚婴朝着那边高处走,身后,一身都是雨水的罗大川赶了上来。雨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他倒是也不甚在意。 “阿婴妹妹,这个地方不对劲儿。”罗大川也有感觉,虽说他不会那些操控痋蛊的本领,可是毕竟也和那些东西打了无数次的交道,隐隐的有所感觉。 “嗯。”姚婴微微颌首,两个人也走到了高处。 其他人给她让路,她走至边缘垂眸往下看,奔腾的黄色江水距离这里不过十米。它们奔腾时的水雾打在脸上,那股子腥气扑面而来。 显而易见,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这下面有东西,尽管水流如此湍急,但也不见得会被冲走。 齐雍和孟乘枫就在不远处,他们两个人亦是满身的雨水,这一路奔波,蓑衣也根本是无济于事。 恍若在雨中沐浴一般,水沿着脸颊往下流,那雨水滑过的棱角,恍若雕琢出来的一般。 看着下面,姚婴深吸口气,随后抬起双手。纤细的手指上都是雨水,那指环也在手指之上,没有阳光,泛着诡异之色。 蓦地,她双手忽然交握,指环碰撞,发出一些让人感觉不太舒服的声响。 十指交叠,指环摩擦,那种类似于尖利的指甲抓桌子时的声音传出去,好像瞬间就盖住了奔腾的江水。 众人不由的将视线放在了她身上,下一刻又低头看向下面,奔腾的黄色江水中,有什么东西从水下冒了出来。 它们试探着,之后忽然的钻出水面,露出来的是张大的嘴和两排尖利的细长利齿。 出了水面,它们便发出叽叽的叫声,像是什么老鼠的叫声,可是又极其刺耳。 只是一瞬,这下面的江水就被那些东西占满了,它们冒出头来,奔腾湍急的江水根本无法将它们怎样。反倒这里好像是它们的温床,就等着这上头的猎物掉下去呢。 密密麻麻,极其慑人,往下探头看的众人不由皱眉,鸡皮疙瘩都窜起来了。 罗大川骂了一句脏话,同时认定这里就是巫人的根据地,来对地方了。 金隼在半空焦躁的转圈,蓦地,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它忽然的俯冲下去,朝着从水面上冒头的那些家伙扑了过去。 金隼的攻击力极强,它扑下去的瞬间,那些东西就狂躁了起来。发出的叫声无比恐慌,同时它们也在下面乱窜,原本只是露出一颗头,在如此慌乱逃窜时,一直藏在水里的身体也露了出来。 滑溜溜的身体,没有皮毛没有鳞片,有四只脚,脚掌却好像鸭蹼一样。长长的身体后端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那身体从江水里跳出来,窥得全貌,就知它们的脑袋不同寻常的大,比身体要粗上好几倍。 金隼几乎都要扑进江水里了,随着它攻击撕咬,那些东西在逃窜,但是又跑不远,好像被什么禁锢了一样。 与此同时,被金隼逮住,那东西就没了性命,尖利的喙轻易的撕开那东西的外皮,只是一瞬,这下面奔腾的江水就成了黑紫色的。 空气中那股子特别的腥味儿让人恶心不已,连雨水都遮盖不住。 姚婴的双手始终交握在一处,她的手指微微动,使得指环始终都在碰撞。其实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但站在她身边的人还是能听得到那略有些刺耳膜的声响。 也就在这时,位于蛇头湾的回旋之地,怪石嶙峋高悬的下方,一艘极窄的小船冒出头来。 那小船上匍匐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在朝这边观望。江水湍急,声音很大,这边金隼和那些怪物发出的声音也极大,交响一处,根本让人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不过,即便在这种情形下,那犹如一片叶子似得小船也进入了齐雍的视线当中。他转眼看过去,漆黑的眸子冷若寒霜。 “出来了。”他说了一句,声音不高不低,却是清楚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之中。 姚婴也在同时分开双手又重力一握,指环相碰,连带着她腕上的小铃铛也晃动起来。 金隼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在水中扑腾的那些东西也瞬时改变方向,顶着激流,朝着那躲藏起来的小船而去。 齐雍抬手,划了一个手势,众人随即行动。 百多人,冒着雨,恍若一大片乌云般的朝着右侧的高地奔去。 提前运来的小船迅速的从高处放下去,落在水面上,所有人也陆续的跳了下去。 水流湍急,他们好似也根本不在乎,人落下去,踩在小船上。船身摇晃,他们只是稍稍运力,那随水摇晃的小船就稳当了。 姚婴也随着他们走,步子很慢,小仲在她旁边给她举着伞。她的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却是在不停的动,幅度不大,像是在随着心里头的什么曲子打节拍。 半空中,金隼也在随着水下的东西朝着那处怪石倾斜悬空的转弯处飞去。水里头的东西恍若疯了一般,聚集成堆,顶着奔流的水奋勇向上。 而且,随着它们往上游走,那江水对岸边缘的怪石之上也有一些东西爬了下来。长着细长的身体,恍若蛇一般,却是通身肉色,犹如变异了的大蚯蚓。 进入水中,和那些东西汇合成一处,齐齐的奔着上游而去。 进水的小船也出发,呈扇形,各自依仗,和疾奔的水流作对,速度却不减。 一直走到边缘,姚婴停下脚步,视线隔着雨幕朝着对面远处的险山怪石看过去,这里的山和囚崖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就待在这儿吧,水流不稳,再吓着你。”齐雍的声音传来,姚婴也收回视线看向身边。 他整个人都在雨水当中,那水珠沿着他的脸往下,反倒让他此时看起来恍若用刀斧凿出来的一样。 “那些东西吓不着我,反倒这水让我不敢前行。不过,我还是得去,有我在,大家也能更放心些。”她根本无需在前冲锋陷阵,有她在后方,他们的精神压力就不会那么大。 “摆明了这就是个陷阱,引我们前去。你若跟随,那么就在后面,距离远一些,不要靠的太近。”他站在伞外,声线低沉,字句如山。 姚婴微微歪头看他,蓦地弯起嘴角,酒窝浅浅,“原来你察觉出不对劲儿了。这一路我就在想,这事儿可能不太对。”也是,他又不是傻子,脑子好使着呢。 在雨伞下,她看起来就像一朵纯善又可怜的小花。 齐雍如冷霜一样的脸也柔和了几分,他微微倾身,探入雨伞下,一手罩住她的后脑,一边微微歪头在她唇角轻啄了下, “在后面小心些,如若落水,记得抓紧了旁人。”抵着她额头,他脸上的水沾了她满脸。 “你这算什么领导,不教我互帮互助就算了,还叫我拖别人下水。”抿唇笑,他还真不怕别人听到了心里不平衡。 “你更重要些。”低声的说着,他罩在她后脑的手用力的抚了抚,随后便撤出了伞下。 向前一步,他随后跃下去,没有任何迟疑的落在了在湍急的水面上摇晃的小船中。 245、巫人齐聚(一更)) 罗大川急于冲锋陷阵,不过他还是被命令留在姚婴身边。不会武功的东哥等人留在岸上,小仲和言责都跟着下去了。 姚婴是被罗大川带着跃下,最后落到了小船上的。这艘小船其实比前面的小船都要大,所以人也较多一点。 罗大川就站在船头,小船顶着激流往上走,那水都喷溅到了他们的身上,他却是屹立不动,稳如泰山。 姚婴不得不坐下,其实这汹涌的水真是让她有些恐慌,若是落在里头,她根本无法挣扎,只会顺着水被冲走。 但似乎因为她在这船上,所以小船的速度并不快,眼看着前面的船只都走出去很远很远,甚至已经开始转过那条巨石高悬的急弯,不见踪影了。 姚婴的双手始终未停,江水之中,那些怪物打头阵,也早就不见影子了。 即便眼下已看不见它们的踪影,但控制它们还是能做到的。 雨好像也越来越大了,小仲坐在她旁边撑着伞,这伞都开始歪斜,好像要支撑不住了。 “一会儿与前面的队伍合拢之后,你们俩便与我分散开。这段时间进步神速,内服外涂的防护也数次,不要担心它们会伤害你。它们碰见了你,只会想绕路走。”她开口,声音被激流所遮盖,但也足以让小仲和言责两个人听到。 小仲较为有自信,言责则是沉稳,两个人点了点头,还是很听从姚婴的话。 金隼的身影也早就看不见了,它就是个急先锋,一直在最前面,更像是在监督那些在水中疯狂追逐的怪物。 “你们看见了么,那石壁上都是洞。”这艘小船开始靠近那个急弯,隔着雨幕和翻飞的江水,罗大川也看到了那悬起来的巨石之间,一些圆圆的孔洞。 倒是也没多大,看起来也就两个拳头那么宽,但这么近距离一瞧,密密麻麻的,瞧着真是恶心。 “它们就是从这里头钻出来的,我想原本它们都在沉睡,但是却被放出来了。那些巫人来到此处,先做的便是此事。”之后,引诱长碧楼来此。 “这帮东西,找死。”罗大川已是按捺不住,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终于,小船转过了急弯,前面的水面忽然变窄。两侧的巨石延伸出来,一直延伸到头顶,雨水积聚某一处齐齐的往下掉落,恍若水帘洞一般。 小船从这下方驶过,一处漩涡的水在不停的滚动,船尾被吸过去,使得船上的人都跟着晃动。 撑船的护卫立即用力,撑篙改变策略,但是成效不大,船身在逐渐的往那漩涡里沉。 姚婴心底有那么一分慌,但双手却始终保持,没有停顿。 就在这时,罗大川探手扯住了从前头石壁上落下来的一棵树的大树根,身体倾斜,两只脚却蹬住了船舷。 他就像是一头铁牛似得,抓紧了树根,双脚施力,硬生生的把小船从这漩涡边缘拉了出来。 护卫也在此时协力,撑篙,这小船瞬时离开了漩涡。 而也就是小小的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前头的船队已经没了踪影,雨越来越大,这雨幕遮挡,更是让人看不清楚。 罗大川着急了,不过姚婴依旧淡定,她能感觉得到金隼所在,所以大部队距离她也没有多远。 小船边走,姚婴一边抬头往上看,这两侧的巨石险险倾斜,石头薄弱处有很多的孔洞,密密麻麻的。 乌溜溜的眼睛转动着,她最后再次看向前方,有问题的还是前头。 这些巫人有意的将他们引来,齐雍自然已经做了最坏的预算,他心里都有数,姚婴自是也不太担心。 但唯一让她觉得不太对的是,谁能保证这些巫人,就是为了引他们长碧楼的人来呢? 蓦地,小船又转过一道急弯,便瞧见了大部队停在前面不远处。所有的小船都停在石壁边缘,也正好那里的水流不湍急,很容易便停住了。 而船上的人,则都下船了,跃上了陡峭的石壁,沿着上方已塌陷的石洞钻了进去。 此时,那些先头兵一样的怪物们则已顺着水下的孔洞钻了进去,这种地方,它们最熟了。 很快的,这艘小船也停了下来,金隼早就飞到了最高处盘旋,它不时的发出尖啸,像是在给姚婴传递信息。 罗大川站在船头往上看,随后转头看向姚婴,“咱们怎么着?上去。” “你先把他们俩带上去,保障前队,这是你们俩的任务。”将伞从小仲手里夺过来,姚婴淡淡道。 “是。”言责和小仲俩人立即答应。 罗大川无法,只得走过来,一手拎起一个,他是力大无穷,这小船随着他走动都开始左右摇摆。 那两个被他拎着的人则是恍若物件,但也不好说什么。下一刻,罗大川就跃了起来,朝着石壁跃了上去。那些石头凹凸不平,倒是正好给了罗大川借力的机会。、 单手举着伞,另一只手则摇晃不停。忽然间,金隼发出一声略显尖利的叫声,它在半空也调转方向,朝着姚婴身后的方向。 姚婴眉头一紧,随即转身看向身后,石壁之上,树木葱郁间,一个红色的影子被遮挡在其间。 雨幕如珠帘,但姚婴也看得到她,血红色的披风,兜帽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她的脸。但是,距离这么近,她的特别还是能轻易的让她感觉得到,也清楚她是谁,鬼婆。 甩手扔掉雨伞,姚婴的双手随即交握一处,指环相撞,发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大。 也就在同时,那个隐藏在树影之间的红色身影也随即转身就跑。满是雨水的披风被她甩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树影之中。 鬼婆果然在这儿,但姚婴却觉得,她未必是冲着自己来的。 因为,这鬼婆根本就不是她对手,也没必要专门跑这一趟来送死。 蓦地,这小船晃动了一下,姚婴转头看过去,是罗大川下来了。 看她扔了伞,满头满脸的雨水,他笑了一声,“是不是觉得淋雨特别爽?跟你说,一会儿杀人更爽。” “鬼婆出现了,你小心些。”她淡淡的说道,随后朝着他迈过去一步。 “鬼婆?正好,一锅端了。”罗大川扣住她肩膀,稳住她,随后便跃了起来。 罗大川带她可不似齐雍,能够好好地揽着她。被罗大川拎着,姚婴一时间被自己的衣服勒的都无法呼吸了。 终于跃到了那处坍塌的石洞前,其实这石壁里头本来就是空的,只不过这外部塌陷,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雨水往这里头灌,一切都湿乎乎的,吸进鼻子里的空气也是。 这外面有护卫看守,其他人则都进去了。 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塌陷的地方,更像是被人刻意凿开的,并非是因为年久才塌陷的。 深吸口气,随后姚婴与罗大川进入,起初的一段路一直向下倾斜,但之后便宽敞了。并且,发现这脚底下的路,是阶梯。 前方有火光在动,罗大川为了和姚婴同行,也不得不慢下来。在经过一处插在石壁上的火把,他直接拽了下来。 “你看,这里打造的比鬼岭要好。你说,那个鬼母在鬼岭住,条件可比不上这儿,这里住的又是谁?”罗大川不明所以,如此看来,那鬼母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物。 “在这里住,可不如在鬼岭那儿好。那个地方,如果不炸了,其实还能得到更多。而这里,和囚崖差不多,是用来培养痋物之地。”根据阿骨所说,鬼岭那个地方是奉天一派的中心地。之前,那儿有很多人,那些如她一样的小姑娘们,神职人员,鬼婆,都在那儿。 “这帮巫人,像老鼠一样,到处打洞。”罗大川啐了一口,皆是鄙视。 而此时,他们俩也从那阶梯一样的地方走了下来。眼前,火光所照到之处,巨石嶙峋,更像是天然形成的一根根廊柱,也将这里头分割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空间,一直延伸到深处。 眼下,这里面几乎每一个空间里头都有人,火把的光在闪烁,但距离太远,也根本无法看得见每个空间里都有谁。 小仲和言责也不知去了哪儿,不过姚婴还是能够判断的,在这个地方,赤蛇就派上用场了。 它轻易的判断出小仲和言责去了哪儿,姚婴则无需与他们同路,便和罗大川朝着另一边走去。 这下面的空气真是难闻到爆炸,若是没有外来的空气,真是会让人活活憋死。 沿着巨石开辟出来的空间走进去,脚底下泥泞不堪,两侧的石壁上挂着一些黏糊糊的东西,人走过时不刻意避开,就得蹭到身上去。 两个人往里走,罗大川有些按捺不住,脚步也加快,赤蛇就在前头,倒是正好给他开路了。 蓦地,前方地势下降,赤蛇一下子就窜出去了,罗大川也跟着往前蹦。 姚婴的眼前忽然变得有点儿黑,她脚步顿了顿,之后便听得这身后有脚步声。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好似在这个地方散步一般,在逐渐的朝着她接近。 微微眯起眼睛,姚婴缓缓的晃动十指,尽管声音不大,但是即便隔着厚厚的石壁,那些怪物都会被她所掌控,可是脚步声却没有停。 她忽然转过身去,昏暗之中,她身后却没有人。 而那脚步声,也在她转身的同时消失了。 深吸口气,姚婴转过身体继续向前走,而罗大川已经跑的没了影子,只剩下深处还有火把的光亮在摇动。 眼前昏暗,她步子也放慢了。 脚下的路不太平整,姚婴也更是逐渐的小心起来。 忽然间,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她放慢脚步,这后面的脚步声就更清楚了些。不过,和刚刚听到的不一样,并非是不疾不徐。 “阿婴,你怎么自己在这儿?”是孟乘枫,他从昏暗之中走过来,走近了,其实也没看清楚他的脸。 “我就是停了一下,罗大川就跑到前面去了。孟公子,你不是和公子在一起么?”他怎么在这儿? “三公子进来就把我甩掉了,这里太乱了,都不知他去了何处。”孟乘枫微微摇头。 “公子还不至于把孟公子你甩掉,是你慢了一步,没找到他。既然如此,咱们同行吧。”姚婴说道,同时微微侧开身示意孟乘枫先走,因为她看不清楚。有个人在前面给开路,能让她避开一些坑洼石头绊脚的东西。 孟乘枫也先行一步,走在她面前,即便没有照明物,却也不会给他造成什么障碍。 “孟公子,其实我很想知道,这一次,你为什么会跟着我们同行呢?”以前,他可是十分避嫌的,这一次居然也带了不少人来。 前方,孟乘枫有片刻的静默,随后,他开口道:“因为这次事件让我觉得,这些巫人怕是冲我来的。” “孟公子为何会这样猜测?”他的回答,还真是让她有些意外。这一直是她的猜测,但无法说出口,没想到他自己却这么说了。 “直觉吧。”孟乘枫答道,显然不想说太多。 直觉?聪明人的直觉,都这么准的么? 奉天一派的人汇聚在这儿,可能不是为了引长碧楼。若说引孟乘枫,吸引力又不太大。但,之前的商人自杀事件,应当是冲着留荷坞去的。 “如果真是冲着孟公子来的,那接下来可得保护好你了。我们家公子将你带在身边,想必就是不放心。眼下这会儿你在我这里,你的安全也就交给我了。孟公子,你别乱走哦。”姚婴轻声道,又像是真的很担忧他的安全。 孟乘枫轻笑,“这种诡异之地,还真得劳烦阿婴多照顾了。” “别客气,我是为我们家公子分忧解难的。”在眼睛能看得到的地方,较为保险。尽管,她直至此时此刻,也没在孟乘枫的身上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 他就是个正常人,身上带着一股清爽的气息,巫人的味儿,他没有。 246、巫人齐聚(二更) 漆黑的通道一直向下,两侧石壁上挂着黏黏糊糊的东西,两个人行走之时尽力的避免蹭到身上,因为太恶心了。 孟乘枫似乎对这石壁上黏黏糊糊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好奇,他一直在前,给姚婴做先锋。蓦一时脚底下坑坑洼洼,他也会提醒她。 前头,罗大川的影子不见了,不过姚婴能感知到赤蛇的踪迹,所以想来没有走的太远。而是因为地势的原因,在这后面暂时看不到他。 “阿婴,你能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么?”蓦地,孟乘枫忽然问道。 姚婴几不可微的皱眉,“孟公子所指的莫名其妙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能否形容一下。”在这里,除却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之外,好安静。 但是,又好像的确是有一些声音,之前是脚步声,眼下,却说不上是什么。 “像是有人在远处呐喊,那喊声经过了很长的路线,所以,传到耳朵里时,就变得特别怪异。”孟乘枫轻声的说着,他的声音很轻,不足以在这个地方回荡不停。 “孟公子的形容还真是形象,好像就是这样的。”因为,她也听到了。只是,形容不上来。 “看来,阿婴也听到了。那不知,这是什么?”孟乘枫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用太在意,吓唬人的东西罢了。”姚婴微微摇头,她极为镇定,就好像本来就生在这里一样。 “太诡异了,这里的一切都很诡异。这石壁上的东西,黏糊糊的,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挂在石壁上,却根本不会往下落,就像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一样。 “孟公子好奇,摸一摸试试呗。”姚婴笑道。 “可以触摸?”孟乘枫略诧异,之后就停下了脚步。 姚婴不吱声,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他的衣料在摩擦,能够听得到,他明显抬起了手臂。 “你还真敢摸?”姚婴笑了一声,这会儿怎么显得脑子不太好呢。 “是阿婴你说可以触摸的?原来在耍我。”收回手,孟乘枫微微摇头,同时也收回了手。 “逗你的。摸一下也不会怎样,死不了。再说,我早就说过孟公子的血很奇特,你很干净,就算是被这些东西攻击,但却也不会将你如何,更死不了。你这样的人,十万中能有一个,可谓万中无一。”他太特别了,对于操痋控蛊的人来说,一般不会攻击他。他会自我净化,就算是不救他,他到时也会缓过来。 “万中无一,是好还是不好呢?”在孟乘枫听来,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当然是好。在这巫人横行的地方,除了被外力所伤害之外,任何的攻击都不会让你死。当然了,可能会疼。”就像他之前所受的伤,她都亲眼看到了。只是那时,没有过多的注意,更没有在阳光下仔细的看他,所以没能发现。 “这个消息,听起来也不怎么好。大家同样是人,我却不同,恍如异类。”孟乘枫继续往前走,一边回手抓住她的衣袖,扶着她从一处凸出的石头旁绕过去。 “如此说来,如我这种不受蚊虫叮咬的人,也是异类了。”被当成了异类,她没觉得如何,异类就异类呗。 “不被蚊虫叮咬,多好。”孟乘枫倒是几分羡慕。 “你血液纯净,无比干净,我还觉得挺好呢。”这就是,互相羡慕了。 孟乘枫笑了笑,不再说话,反手再次扶着她,待她走到自己旁边时,这才共同举步再往前迈步,这前面是个下坡。 这一脚下去,感觉上下落差起码得有半米多。 若不是有孟乘枫牵着,她这一脚下去非得摔个狗吃屎不可。 也就在这时,孟乘枫忽然身体紧绷起来,他们黑乎乎的前方,一张脸忽然倒着出现在他们眼前,毫厘之距,险些贴上。 孟乘枫扯着姚婴上半身向后,同时另一手成拳挥出,千万分力量,衣袖都在拂动。 一拳击打过去,那忽然倒挂着忽然出现的脸却咻的又朝上面缩了回去,孟乘枫抬眼向上,这上面的石壁同样都是那些黏黏糊糊的东西,哪里有人的踪迹。 被扯拽着,姚婴却是始终镇定,“孟公子看到什么了?”她听到了动静,影影绰绰的也知道孟乘枫眼下处于十分紧绷的状态,而且还出手了。 “一个人,倒挂着忽然出现。但是,又忽然消失,可这上头什么都没有。”孟乘枫说道,语气也变得几分冰冷。 “倒挂金钩?孟公子,这武功高的人什么危险动作都做的出来,只不过,我觉得,在这里,眼睛能看见的一些东西,不要太当真。你太紧张了,我手臂要被你折断了。”姚婴没看见,但是能听得到一些声音。 闻言,孟乘枫松了手劲儿,却没有放手,“你是说,我刚刚是眼花了?” “这里太黑了,人也会无端的紧张起来。孟公子,放轻松,咱们继续往前走,我的赤蛇现在处于很兴奋的状态,应当是发生什么了。”拍了拍他手臂,姚婴随后抽出自己的手来。之后,又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她这番举动,孟乘枫愣了一下,之后也就明白了。她是要空出双手,但又看不清前路,需要他给带路。 往前走,孟乘枫的手搭在她肩上,能听得到她双手上指环碰撞时发出的声响。可是,很奇怪的是,那些指环碰撞,发出的声音却不是单一的,尤其是此时距离这么近,听着就更清晰了,更像是乐声,还很好听。 随着一路往下走,脚底下积聚的水就更多了,泥泞不堪,每走一步脚底下都会发出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声音。 很快的,闪烁的火光出现,而他们俩前进的路也到了尽头,再往前,就得跳下去了。 下面,诸多火把扔在地上,忽明忽暗。而那些抵达此处的护卫,还有全身无毛湿乎乎的怪物,就是之前在江水里龇牙咧嘴的那些家伙。肉色的大蚯蚓,它们全部都在。 只不过,他们全部在此处,却是没有激烈的打斗,反而那些家伙摇头摆尾的,像是喝醉了,就在地上晃晃悠悠。 护卫也是如此,只不过,随着姚婴接近,他们好似清醒了。 从地上站起来,他们也有些慌乱,脚底下都是那些恶心人的怪物,有的甚至都滚在了衣服上。 这下面面积很大,但是周边却是孔洞无数,大大小小皆有,延伸向上,密密麻麻。、 视线从下面的人和那些怪物身上掠过,昏暗的火光让她的视线不是很清晰。 “那儿有人。”孟乘枫忽然开口,顺势伸手指过去。 只见对面最边角处,一大块石头在从上至下的缓缓落下来,而那下面露出来的,是血红色的布料。 姚婴什么都没看不见,太黑了,但她还是喊了一声罗大川。 原本在那下面刚从迷糊之中醒来的罗大川听到声音,抬头看上去,姚婴伸手一指,他就立即明白了,脚下腾空瞬时跃了过去。 其他护卫也立即跟进,抵达近前,那块大石马上要落下来,罗大川却是凭借双手硬生生的给撑住了。 护卫一拥而上,借力协助,那块大石反方向的朝上又移了上去。 这边,姚婴其实看不太清楚,只能瞧得见他们蜂拥过去。 双手轻甩了下,随即合握,指环大幅度碰撞,下面那些摇头摆尾的怪物也在瞬间发出难听的嘶叫,继而身体劈裂炸开。 那股子腥臭味儿一下子扑出来,孟乘枫也忍不住转头屏息,太难闻了。 让人恶心想吐的碎片铺在地上,腥臭腥臭的,又黏糊糊,无处落脚。 “孟公子想不想见一见鬼婆。”说着,她停下双手,一边抓住孟乘枫的手臂。 “走。”孟乘枫话不多问,反手扣住她的手臂,随即一跃而下。 这地上的东西太恶心了,孟乘枫根本不想停留,数次脚尖踮地借力,很快就落在了那块可移动的大石前。 罗大川和护卫都进去了,那块可上下移动的大石则用其他的石头隔住,阻止了它的继续降落。 姚婴合握双手,不时的动一动手指,随后便和孟乘枫也进入了这条通道。 极其狭窄,两个人不得不一前一后,孟乘枫走在前,一手在后扯着她的衣袖,担心身后的人看不清脚下。 依稀的能够听得到护卫们奔走的声音,这里太狭窄了,声音从远处传来,又回荡不止,倒是让人生出一些安全感来。 他们俩的速度也加快,尽管姚婴什么都没说,但孟乘枫却明显清楚她的意思。 这条路很干燥,就是空气不怎么好,有些憋闷。两侧的石壁也是干燥的,没有那些黏糊糊的东西。 如果感知够仔细的话,就会察觉这条路也在持续向下,是有坡度的。 终于,从这狭窄的通道走了出来,而之前冲出来的护卫却是不见了影踪,都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姚婴双手不停,能够感知到赤蛇的踪迹,它一直在罗大川附近,距离这儿不算太远。 在黑暗中挪动脚步,确定接下来的方向,就在此时,姚婴忽然觉得背心一痛。孟乘枫的手松开她衣袖,罩住她的背心,便带着她在原地翻飞跃起。 一股细细的风声逼近而来,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孟乘枫揽着姚婴迅速的后退。空间不大,他只得不断跃起翻跳。借着那些凸起的石头,他带着她退进了最近的一条通道。 那怪异的声响好似就在身后追逐,姚婴被孟乘枫带着翻跳,眼前发花,耳朵却是听得到那声音。 孟乘枫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带着姚婴迅速的朝着这不知哪个方向的通道退,很快的,那极细的风声就听不见了。 “阿婴,这一回你还会说是我看错了么?”速度慢下来,孟乘枫揽着她不松手,一边问道。 “你没看错,这一次是有人在攻击我们。碰到会武功的,就没辙了。”她背心嘶嘶剌剌的疼,破开了。 “太过狭窄,对方功夫很高,带着你,不宜恋战。”孟乘枫说道,前行的速度却是不减。 姚婴不语,孟乘枫的做法是对的,这里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见,即便想动手,也找不见目标。 再说,在塞外时吃过一次武功高手的亏,心下忌惮也是真的。 这条通道逐渐变宽,像是一个大喇叭似得,而他们则已经抵达了这大喇叭的喇叭口。 慢下速度,孟乘枫微微眯起眼睛,这前面,发光啊。 姚婴自然也看到了,前方散发着荧荧的亮光,照的对面的石壁也跟着有些阴森森,但是好安静啊。 “这是什么?”这光亮,看起来可不正常。、 “过去看看。”姚婴也不清楚,倒是之前在囚崖时,碰见过痋虫,它们是会发光的,因为身体表面有一层痋粉,普通人沾之中毒,杀伤力亦是不小。 两个人朝前走,那荧光也照到了两个人的脸上,荧光的颜色有些惨淡,照的两个人看起来都特别惨似得。 低头往下看,谁也没想到,这下面是一条发着光的河。 河水是在流动的,但是河水在发光,像银河。 “这水里,是什么东西?”孟乘枫的眼睛在这荧荧之光的照映下,恍若两颗活过来的宝石。 “水里有东西,但岸上也有。我们下去。”姚婴的脸亦是被映照的苍白而凄惨。 孟乘枫看了看岸上,的确是有东西,半截被泡在水里,因为那河水的光而若隐若现。 话不多说,孟乘枫揽着她,便向前迈了一步,直接跃了下去。 落地,两个人站稳,姚婴便朝着那插在岸边的东西走去,那是一块块的石碑,尽管有被埋在泥土和水下的部分,但露在外的也很高,比她高。 那石碑上的是浮雕,边缘则是看不懂的文字,勾勾画画,像是鬼画符一般。 可是看到的瞬间,姚婴便认出来了,真是巫人的文字。 旁边的浮雕则扭曲而阴暗,描述的是杀人的场面,可是这杀人却不同寻常,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似得,诡异又隆重。 247、看穿(一更) 那些浮雕极其骇人,画风扭曲,诡异,血腥,但又渗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隆重和神秘感。 两个人站在石碑前,这里的石碑排出去很远,目测不少于二十几幅。 石碑的边角有文字,那些字符很难看出来像字体,更像是没有写完整的字,只来得及写下一部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雕刻的人偷懒了呢。 孟乘枫站在姚婴身后,视线在那石碑的浮雕上掠过,最后落在了她的后背上。 这里荧荧的光亮就很充足了,所以孟乘枫也清楚的看到了她后背的衣服被划开了细细的一条,并且有血殷出来。 “阿婴,你可觉得疼?”他轻声问道。 “疼?有那么一点儿,不过无所谓,这点疼还不至于把我怎么着。”头也没回,姚婴摇了摇头,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听她这毫不在乎的语气,孟乘枫反而笑了,被那荧荧之光映照的眼睛也恍若两颗宝石,“你流血了,还觉得无所谓。反倒是显得我有些胆小怕事,成了胆小鬼。” “我知道你关心我,和胆小与否无所谓。孟公子,这些石碑上的浮雕,你能看出门道来么?”姚婴问道。 孟乘枫的视线也转移到那些浮雕上,眼前的这一幅,一个被雕琢成细长的女人裸着趴伏着,位于肩胛骨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圆圈,但又有一些层次在里面,看着很奇特。 她的身边还有一些人,穿着奇怪的袍子,很长,拖到地面看不见双脚。 他们围着,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把尖长的刀状物,似乎是要对她做什么。 这雕刻的画风真是诡异至极,人物雕的细细长长,比普通人可是长出了两倍不止。若所有人都是这个比例,那走在街上岂不是都是鬼。 “看起来,这个女人很不寻常,这些人,似乎要杀她。当然了,她的手脚没有被捆缚,看姿态又是心甘情愿趴伏着的,兴许不是要杀她,而是做其他的事情。”孟乘枫轻声说道。 “是要放血。”姚婴说道。这个趴着的女人,明显是鬼母。不凭其他,就凭她背上的那个圆圈,她也有。 “放血?要这样把一个人折磨死,手法何其残忍。”孟乘枫几不可微的摇头,这种场面,着实让人不舒服。 “是否是要把她给折磨死我不知道,但,你看这幅,和上一幅好像没有什么关联。这里,雕刻的是不是一个小孩子。这么多的人围着一个小孩子,这空中飘着的,是不是血?”姚婴的手指触摸在其上,眸子一转,却又看向了旁边的文字。 这些字,她也未必不认识。 在冰谷里,和阿骨学习了很多,虽说有点儿难,但也都刻在了脑子里了。 “是啊,怎么会有一个小孩儿呢?”孟乘枫上前,仔细的看了看,这些东西应该有年头了,有的地方有些斑驳。 蓦地,就在此时,孟乘枫忽然觉得形势不对。他一手扣在姚婴的肩膀上,一边缓缓转身,光线荧荧中,沿着这静静的河流上游,两个人站在那里。 姚婴也随之看过去,那两个人进入视线当中,一个全身被血红色的披风笼罩住,另一个则长得短小而精悍,满目凶光。他手里拿着卷起来的鞭子,细长的恍若一条蛇。 “鬼婆。”姚婴说了一句,孟乘枫也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没有言语,姚婴却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她离远点儿。 弯起嘴角,“孟公子,你是那个人的对手么?” “可以一试。”孟乘枫微微侧颈看她,荧荧光亮当中,他的脸也几分忽明忽暗。 “那鬼婆我来对付。”因为她知道鬼婆不会武功。 “好。”略迟疑,随后孟乘枫点头,下一刻,脚下一踮,便直奔那两个人而去。 与此同时,那鬼婆也忽然将双手从披风里拿了出来,她的手指上有和姚婴差不多的指环。 姚婴也在同时双手合握,指环摩擦,发出的声音极其刺耳。 那鬼婆罩在披风下的身体一抖,黑色的气顺着她的披风下摆飘了出来。 姚婴举步,往那边走,她的裙摆下也有一些金黄色的丝线状物体飘出来,一共两条,好似两条金色的小蛇,直奔着那鬼婆而去。 鬼婆的招式尽数被姚婴所抵挡,那边孟乘枫便没有任何阻碍。那个拿着鞭子的男人立即跃了上来,鞭子巨长,甩出去,发出慑人的声音。 孟乘枫翻飞而起,他的武功招数较为轻灵,不似齐雍那般狠厉霸道。 躲避那长鞭,他也在同时寻机攻击,那个持长鞭的男人手法利落,收回再挥出,那鞭子在他的手里犹如有生命一样。 而此时,姚婴也与那鬼婆走到一处,也不知怎么的,金色和黑色的东西将她们笼罩了起来,连河水里的荧荧光亮都照不到她们的身影。 那些金色和黑色的东西在移动,又好似在互相蚕食变大,它们恍若气球一样的膨胀起来,姚婴和那鬼婆的影子就更看不到了。 孟乘枫与那个人交手,同时也有几分分心的注意姚婴,一着不慎,鞭子抽到了他的手臂。衣料破开,立即见血。 被抽到的地方没有疼,却是一凉,凉的好像忽然间塞了一块冰进来。 孟乘枫立即迅速的后退躲避,那长鞭也跟随而至。 河水流动,荧荧的光亮保持不变,而岸边的情形,却是比这会发光的河水更诡异。 金色的雾气终究占据了上风,慢慢的将那黑色的雾气所吞噬,一点点的,贴近地面的黑气被彻底吞掉,之后,它们便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而一直被笼罩在其中的两个人,那鬼婆身体一软瘫在了地上,姚婴一脚向前,俯身用双手掐住她的脖颈。 这鬼婆的身体冰凉而柔软,随着她躺倒在地,脸也露了出来。黑色的脉络在她的脖子和脸上,她就像是被一张蛛网给困住了似得。 姚婴掐住了她的脖子,她身体里的黑气也开始往她的两只手上钻。 那黑气凉凉的,沿着她的双手钻进皮肤里,瞬时就没了影子,好像被她的身体给吸收了。 而那鬼婆的眼睛则瞪得大大的,她盯着近在咫尺的姚婴,在她的力量下,她根本无法抗争。 “杀、、、”她黑紫色的嘴唇颤抖着,说出一个字来。 姚婴眯起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你要说什么?” “杀、、、灵童。”她说完整了这句话,之后脸上的皮肉就开始蜡化。犹如被燃烧的蜡烛,那些蜡油受不住火苗的温度,逐渐的融化滴落。 而也就在她蜡化时,黑气也不再出现,姚婴松开手,半跪在那里,亲眼的看着她由一个人,化成了一滩。 红色的衣服布料还在,但她的身体却是化为了一滩,甚至开始沿着河岸边缘在往下流。 她没有什么气味儿,更不像是人被烧化了之后会有一些难闻的味道,她根本就算不得人了。 蓦地,忽然听到孟乘枫闷哼的声音,姚婴也迅速的转头去寻找。 孟乘枫就坐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臂,而前方四五米处,那个男人躺在那里,鞭子还在手中,但已经没了气息。 起身,姚婴快步的走过去,“孟公子,你受伤了?” “被鞭子抽到了。”孟乘枫的脸色很不好,抬头看了姚婴一眼,视线也扫到了在岸边已化成一滩的鬼婆。 尽管他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明显,姚婴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看看。”若是如她一样只被抽到了,他也不应当是这个表情才对,他看起来很是痛苦。 孟乘枫放开了自己的手,这边姚婴也迅速的将他已经划开的衣袖扯开。 她这会儿手劲儿极大,布料被她轻易的扯开,之后便看到了他受伤的上臂。 的确是皮肤被抽开了,但伤口并不大,严重的是那伤口周边,已经出现了黑色的血管样脉络,似乎在朝着上面游走。 见此,姚婴也不由得皱眉,“你别动。”迅速的将自己身上的荷包抽下来,拔出长针,在那几条向上蔓延的脉络尽头扎下去。 阻止了它们的继续蔓延,又捏着一根长针将那些黑色的脉络挑开,她跪在那里,极为认真。 自然是疼的,孟乘枫却是也一动不动,忍着疼痛,他一边抬眼看向那个近在咫尺认真的小人儿。 恍如宝石的眼睛有片刻的颤动,他随后薄唇动了动,“阿婴,你根本就没有给三公子生子。” 他忽然来这么一句,姚婴的手都跟着一颤,转眼看向他,过于意外,口水都把自己给呛了。 “咳咳!孟公子,你说什么呢?”他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觉得你根本没生子,起初是感觉。现在,我知道我的感觉是对的。”孟乘枫笑了,虽说她一直都一本正经的,不过刚刚露馅了。 姚婴眨了眨眼睛,随后继续处理他的手臂,衣服只撕开一些,露出来的也只是他上臂的一部分。不过,他这手臂还是很结实的,虽说整体瘦削,但看这样子,他身体还是有底子的。 “你如此说,三公子也没有否认,想必是事出有因。放心吧,我不会外传的。”孟乘枫笑了笑,能够让齐雍认了,必然是了不得的事情。 “那就多谢孟公子了。本来我还想再争辩一下的,不过,你这眼神儿真是让我争辩不得。我想,寻常人也看不出我说谎吧,你的眼睛颜色不同,没想到还有测谎的功能。就是这‘测谎仪器’太好看了些,否则没准儿我就把它戳瞎了。”处理完,姚婴撤针。那些在他手臂上形成的黑色脉络都被她挑开了,黑色的血也流出来了,所幸是处理的比较快,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也是因为他很快就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没有再动武,这些黑色的脉络游走的速度也慢了。 孟乘枫研究了一会儿她的话,眉眼间也染上了笑意,“你是在说我的眼睛好看。”应当是这样。 “答对了,给你一百分。”站起身,姚婴随口道,一边将所有的长针都收了起来。 孟乘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随后将被撕开的布料整理了一下,但无济于事,他松了手,撕开的布料就又落下来了。 看他那动作,姚婴忍不住的扯了扯嘴角,“你还担心春光乍泄么?没人看你。”说着,她从一个荷包里抽出一个丝绢来递给他。看样子他是挺介意,没想到脑子里还有一根保守的筋。 孟乘枫接过,之后系在自己的伤口处,这样看起来果然没那么狼狈了。 “你也不用怕,我觉得就算我不给你处理,那东西也应该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太干净了,能够自我净化。”看他坐在那儿不敢动弹似得,姚婴说道。 “是么?但我觉得,刚刚我的手臂好像都被冰冻了一样,沉重的抬不起来。”孟乘枫微微摇头,兴许是这里的一切都太奇怪了,以至于让他也感觉奇怪了起来。 “没事,不用担心。”姚婴淡淡的安慰,之后看向那个刚刚和孟乘枫交手的人。他就那么卧在那儿,保持着临死时的造型。 借着荧荧的光亮,看得到那个人身上插着两枚亮晶晶的东西,好像是什么飞镖。 “阿婴,这里如此奇怪,鬼婆也出现在此,不如去将三公子他们找来吧。”他说着,一边站起身。 “你要上去?用不着你亲自去,我的蛇就在上面呢,离我不远,我能感觉到。派它去就行了,它要比你快。”说着,她晃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那小小的铃铛便动了起来,只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三公子也不知去了何处。”抬头往上看,他们俩落下来的那个地方空荡荡的,至今无人靠近。 “他长久不归,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此次来到这蛇头湾,他是知道巫人另有目的。他做事,有自己的风格,尤其是到了这种地方,又怎是能控制的了的,毕竟会随时发生各种突发情况。 就像她和孟乘枫,眼下不是也落到这里了,原本她还只想在外面给予全方位保全工作呢。 248、看穿(二更) 河水在缓缓的流动,那些发出荧荧光亮的东西也在河水之中。其实看不出那些发光的是什么东西,只是它们就掺在河水当中,随之流动,似乎绵延无尽头。 太安静了,河水的流动都没有什么声音,石碑矗立在岸边,半截埋在水里,映照着它们看起来也渗着一股十分凄惨的颜色。 姚婴召唤赤蛇,孟乘枫则又席地而坐,看起来有些累。 乌溜溜的眼睛,在荧荧之光照的到的地方转了一圈,这个空间好大,但是又不太确定这是哪里,是否还在蛇头湾。 因为之前走过的路线地势一直向下,姚婴很怀疑,现在可能已经在顺江的河流底下了。 顺江的水域还是很宽阔的,但在水下弄出这样一个空间,还有地下河?这工程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不知他们何时能来?”见姚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孟乘枫出声问道。 “用不上两刻钟吧。这个时辰,外面想必已经天黑了。倒是这河水自然发光,有没有火也无所谓了。”姚婴转身朝着他走过来,虽是纤细娇小,但在此处,她却是看起来透着另外一种‘伟岸’来。 “渴了么?”他问道,脸被那荧荧的光亮映照,看起来有那么些许的怪异,但他的眼睛却是真好看,现出一抹不同寻常的碧色来。 “还好。不过,即便渴,这河里的水也不能喝。真进了肚子里,估摸着接下来整个人都会发光。”在他旁边坐下,姚婴整理了一下裙摆,不远处那具尸体还在。心中有那么一丝疑惑,因为那尸体上的两个飞镖。 “这河水里,到底是一些什么东西。”孟乘枫看着远处流动的河水,说道。 “一些有生命的小动物。”姚婴回答,小脸儿的颜色看起来有些惨淡,但她的眼睛却显得很诡异。 “有生命。这些东西着实奇怪,这些巫人在以前便在地底下四处的设置,意义为何也不知道。有时我在想,他们做这些,为的是什么?如囚崖,如这顺江,或许在大越的土地上,还有许多许多,只是我们暂时没有发现。他们做这么多,要耗费许多的人力物力,若说目的只是抵御外敌,倒是有些太大张旗鼓了。”这些工程能够坚持这么久而不塌陷,可见当初有多么用心。 “这里只是一部分巫人建造的工程,目的,我想是为了对抗另一伙巫人。”这里是奉天一派打造的,对抗的想必是灵转一派。 “他们还内讧呢。”孟乘枫笑笑,随后微微摇头,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谁说同族的人就一定会齐心协力呢。我们都是大越人,但这大越人里不是也分帮结派么?可我觉得,这就是世人无聊了,人活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而已,争来斗去的,多无聊。”想到在她身边死去的那些人,都死在了最好的年纪里。 “说的对。”孟乘枫微微侧颈,看向坐在身边的人,别看长得小,但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老道,甚至带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架势。 “孟公子,你觉得争来争去有意思么?从认识你到现在,我始终都觉得,你是个内心特别平和的人,好像不管什么利益得失都不在乎。”看着他,姚婴觉得最起码在她所看到的孟乘枫,就是佛系的,毫无争斗之心。 “我也是个凡人,想要的得不到,也会十分难过。”孟乘枫看着她,轻声道。 “那你想得到什么?”也看着他,姚婴有那么一瞬觉得好像能看穿他漂亮的眼睛。可是,再仔细一些,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薄唇微弯,孟乘枫微微摇了摇头,“既已得不到,说了也无济于事。” “你看,你就是个很看得开的人。真是难得,如孟公子这样的人,世上少有了。”虽说心底里有怀疑,但这一刻,姚婴觉得,他是可以相信的。最起码,在此时他是真诚的。 “得阿婴如此夸赞,倒是让我心底几分惭愧。”收回视线,孟乘枫微微的垂眸,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他身上有一股很清爽的气味儿,特别好闻。 姚婴吸了吸鼻子,在这种环境中,闻一闻人家身上的香味儿,感觉像是在占人家便宜一样。 这若是被齐雍知道了,又该小心眼儿生气了,这世上只能有他一个人可以特别香,其他人都不行。 就在这时,上头传来了罗大川的声音,他吆喝了一嗓子,声音在这个地方回荡了好几圈才渐渐消失。 “在这儿。”姚婴立即扭头往上看,荧荧光亮中,她之前和孟乘枫跳下来的那个地方果然有人。 下一刻,几道身影便跳了下来,他们好似连眼睛都不眨似得,跳下来,之后稳稳地落地。 “这是什么地方?”罗大川两手血,整个人戾气特别重。 “一处可以不需要火把的地方。看你这样子是遇到了巫人,打斗一番,你赢了。”姚婴看了看他的双手,说道。 “是啊,碰见了三四个。诶,就是这样的人。”走过来,他一眼看到了卧在那儿的尸体,拿着长鞭,造型一样。 “罗公子好身手,佩服佩服。”遇见三四个他都给解决了,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罗大川就是那不要命的。 “小菜一碟。”只恨他自己杀的不够多,心里头现在还痒痒的呢。 陆续下来的护卫皆被那发光的河水所吸引,走到近处去看。河水流动,近处这么一看,除了河水里好像随着流动的发光的粉末之外,也没什么不同了。 只是,这荧荧的光亮真是显得无比凄惨,使得这个地方都跟着阴森森的,待在这儿极其不舒服。 罗大川大步的将这里走了一圈,这里很大,但河水却是没有尽头的。在没有空间可以前行的地方,发光的河水就流入了石壁之下。河水能继续流,显然这石壁底下是通的,如果能下水的话,倒是可以顺着和水流去探一探。 只不过当下,没有姚婴的肯定,他也是不敢贸然下水。 大步的转回来,他就发现了死在岸边的鬼婆,化成了一滩,叹为观止,让他好一阵儿的研究。 也就在这段时间里,护卫们陆续的从上头跃下来,孟乘枫的人也找过来了。 姚婴一直等着齐雍的到来,也不知他去了哪个方向,但赤蛇还在上头没回来,应当很快就能找到他。 护卫来来往往,这个地方着实是稀奇,跟在齐雍身边,见识过各种诡异的情形,但眼下这种情况,也着实是让人诧异。 又在这里等了许久,这上头又跳下来数个人,最后一个人挺拔颀长,他从上面跃下来,带着一股风,之后稳稳的落在她面前。 姚婴的眼睛也跟着眨了眨,随后便笑了,“公子的表演是目前为止最好看的。” 漆黑的眸子也因为这里的荧荧光亮而显得有几分冷厉无情,他向前一步,便站在了姚婴身前。 居高临下,他的视线过多的在她的脸上停驻了片刻,“本以为你能追着本公子的踪迹,谁想你只派去了一条蛇。”说着,他抬手,赤蛇就在他手里挣扎,难受的要死。 姚婴立即伸手把它夺过来,“它原本也没追着你,它一直跟着罗大川来着。”自作多情了吧。 “还真没把本公子当回事。”抬手在她头上拍了拍,齐雍微微蹙眉,几分不悦。 “哪敢啊,这不等着您老人家过来指点江山呢嘛。看看吧,这就是本人给你打下的江山。”抬手往那发光的河水处示意,让他好好的瞧一瞧。还有那些石碑,上面的浮雕信息量贼大。 齐雍弯起唇稍,扫了一眼,漆黑的眸子收进一切,“我的小狐狸本事大着呢,这‘江山’不错,聘礼么?” “听齐三公子这意思,你这是心底里一直盼着嫁给我呢?”笑起来,这人,还真能顺着她胡说。 边朝着那些石碑走,齐雍一边侧颈低头看她,“兴许你求一求本公子,就答应了呢。” 抬手抓住他腰侧,姚婴一边仰头看着他抿嘴笑,一边掐他。 齐雍摸了摸她的头,也没阻止她掐他,她这点儿力气和搔痒也差不多。 走到石碑前,孟乘枫已经站在这儿有一会儿了。齐雍到来,他也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三公子来看一看。” 齐雍停下脚步,双手负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石碑上的浮雕和文字,面色晦暗不明。 姚婴多注意了一下齐雍的面色,随后便退后了几步,席地而坐。 护卫们来来往往,眼下怕是将这里都检查了一遍。 只不过,这河他们却是越不过去,也不敢轻易冒险。 齐雍与孟乘枫在那石碑前观看,二人不时的轻声交谈,像是在探讨似得。 就在这时,小仲和言责也被从上面带下来了,他们二人在上面分别跟随着两队护卫,在后给予协助。虽说,也遇到了一些解释不了的事情,但好在有惊无险。 碰见了那些在江水里扑腾的痋物,他们俩也尽数掌控,虽说无法像姚婴那样让它们自爆,可也把它们支走了。 无法解释的诡异之事姚婴也碰见了,但显然无法将她怎样,所以便也无所谓了。 各自坐下来休息,护卫随身携带食物,姚婴也跟着吃了几口。 他们在上头差不多都碰见了巫人,但都是那种持鞭的高手,没有碰见鬼婆。 唯一的鬼婆出现在这里,这似乎需要解释。 尤其是她死前对姚婴说的话,她在脑子里翻转,但眼下也没有对任何人说。 喝了些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姚婴也不由得长舒口气。 视线又重新回到了齐雍的身上,这种阴森森又诡异的光线当中,他也如此扎眼好看。 如果不是因为他太过出众,就是她的美颜滤镜还没关呢,看他都在发光。 弯起嘴角,她继续不眨眼的欣赏他的背影,有那么几分肆无忌惮。 一直被看的人显然是有感觉的,片刻后,他转过头来,视线精准的和姚婴对在一起。 看着他,姚婴微微歪头,随后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是勾了勾手指而已,齐雍便弯起了唇稍,随后就转身走过来了。 想要勾引齐三公子,真是太容易了,勾勾手指就行了。 走到近前,齐雍撩起袍子蹲下,近距离的看着那个一本正经的家伙,“想做什么?” “有话要跟你说。不过人太多了,咱们去别处。”歪头看着他,姚婴忍不住笑,酒窝都憋出来了。 齐雍扬了扬眉尾,扫了一眼别处,随后抓着他的手把她拽起来,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 两个人牵着手,来往的护卫倒是也有眼力见,避让开,免得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 一直走到石壁下,距离所有人都很远,两个人才停下。 齐雍手上施力,将她拽到自己怀中,同时脚下一转,背对外面,直接把她抵在了石壁上,“有什么话,说吧,听着呢。” 仰脸看着他,姚婴抓着他腰侧的衣服,乌溜溜的眼睛被笑意覆盖,“我要是现在把你就地正法,你配合不?” 深吸口气,齐雍一手按在石壁上,一边倾身靠近,“那就把他们都赶走,谁也别想误了小狐狸的好事。” 笑出声,姚婴用力的扯了扯他腰侧的布料,“我想跟你说那些石碑上的东西,你看明白了么?” “杀人的仪式,似乎,要利用上鬼母。”说起这事儿,齐雍也微微正色。 “嗯,是。但需要用到鬼母才能杀掉的人,我想应当是灵转一派的人。最起码有两面石碑上都画着小孩儿,你说,是不是灵童?只有鬼母,能杀灵童。但这灵童,又是什么呢?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些侏儒一样的‘小孩儿’?”这灵童到底是什么,姚婴真是糊涂了。 “灵童,神秘。”齐雍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睛。 “刚刚我杀了那个鬼婆,她临死之前说,杀灵童。想来想去,这句话应该是对我说的。”压低了声音,姚婴仰脸看着他,说道。 249、火拼(一更) 靠着石壁,姚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这种光线当中,他背对着那荧荧光亮,看起来特别的神秘。 漆黑的眼睛深沉无际,好像要把她吸进去似得。 “如果杀灵童这句话是对你说的,那么,鬼母可以杀灵童,这件事就是真的。只不过,这事儿暂且不要外传。”齐雍轻声的说道,他更为深思熟虑。 “灵童是灵转一派的,看来是个重要的人物,这两个字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如果我是鬼母,可以杀灵童,接下来,怕是我就会被灵转一派的人视为大敌。”而当初孟梓易要杀她,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这么说来,孟梓易是个眼睛极为毒辣的人,他也没怎么和她过多接触过。甚至,她都没察觉出他是个巫人,他就知道她可能是鬼母,并且很利落的下了决定,宁杀错不放过。 “你知道就好。”齐雍担心的正是这个,她是鬼母的消息若是传出去,灵转一派怕是会倾尽全力的来对付她。 那个灵童,是个很重要的人,在诸多的巫人地下工程中都出现过,以一种婴孩的形态,神秘诡异。 “眼下当前,我觉得咱们得搞清楚这个灵童到底是干嘛的。如果真的很重要,涉及到灵转一派的存活,那就找到他,杀了他。我想,这事儿得需要一个深入到灵转一派的人才能打探到,我哥。你有多久没见到他了?”抓住他扣在她腰侧的手,摆弄着他的手指,一边说道。 他体温高,被雨水一通淋,又在这地下熬了这么久,但手指头依旧很热。 “很久了。”姚寅眼下的情况其实也不受齐雍的控制,他深入塞外灵转一派的内部,那么,也没有多少机会能够来见他。而且,为了他的安全,和任务的成功,他也不能去打扰他。 这种渗透的任务,这么多年来,长碧楼派出很多很多人。但,没有成功的,全部如同石沉大海,怎么死的何时死的都无从查找。 “我就知道。”在雁城分开的时候,姚寅就说,此后他不会再来找她了。 想必,他要深入到灵转一派的内部去,也没有机会再随时的出来找她了。他之前数次来找她,已经引起怀疑了,甚至若乔因此而送了性命。 “还会想他么?”眼下姚寅的孩子就在皇都,养的好好地,要什么有什么,若姚寅知道,大概也能放心了。 “会惦记。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倒是也无需我太过担忧。”说着,她抓着他的手指拿到自己面前,低头嗅了嗅,她就笑了,“在雨水里泡了那么久,又在这地下四处穿行,你这手指不定都碰过什么,居然还有一股香味儿。”真是奇了,她都怀疑他是不是随身携带香水了,没事儿就拿出来喷喷。 齐雍弯起唇稍,活动手指将她的鼻子捏住,晃了晃,“本公子自带体香。” 这种话也说的出来,而且还极其自信,完全是自己相信了的样子。 他这不是调侃,或者是活跃气氛,他就是这样认为的。大概是被她说了太多次的香,所以他现在非常之自信。 姚婴点了点头,也配合他。不过,可能他真是自带体香。 “对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也不知孟公子有没有跟你说,他知道齐加姚不是我生的。”耸了耸肩,或许也怪她被惊着了,表现的不太自然。 齐雍眉峰蹙起,手顺着她的嘴唇滑下来然后捏住了她的下颌,“你们俩已经讨论这种事儿了。” “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主动提起这事。他也不知怎么看出来的,毫无根据。不过,孟公子也不是长舌妇,我想,他也不会乱说的。”她那时倒是生出了一个让他短暂失忆的想法,只不过,他的血不太一样,她的法子可能不会奏效。 碰到这样的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就是纯属倒霉了,除了杀了他,否则也没别的法子了。 “他的确是不会多嘴多舌。只不过、、、”齐雍的话说着又停了下来。 挑眉,姚婴抿唇,“只不过,还是觉得不爽是不是?” “哼。”淡淡的哼了一声,齐雍不只是不爽。 “反正你们有儿时情谊,我想他也不至于去戳你的轮胎。”再说,孟乘枫也不是长舌妇。 齐雍捏着她的下巴,手指移动,她的皮肤滑溜溜的,又有些微凉。 “累不累?”掠过这个话题,该如何做,齐雍心中有数。只不过,在外人看来,他的眼神儿却是有那么点儿可怕。 “还好。”把他的手抓住,自己的脸被他摆弄,好像玩具似得。 “刚刚在上面,我好像看到了灵转一派的那些‘小东西’。一闪而过,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的眼睛出现了问题。”因为看见了那小小的身影飞速而过,他的心也提了起来。 “我在上面也遇到了一些诡异的事情,但不确定是否真实。甚至,孟公子也眼花了。我也不太确定这个地方到底都有些什么,灵转一派的人若是在这里,那么眼下这里就等于聚集了那两派的人。我们在这儿,好像是个意外。”感觉起来,是不是他们两派要火拼啊。 “一网打尽,不是正好。”齐雍却是极其自信,那股子气势,让人生不出任何的质疑来。 “只不过,他们都汇聚到这儿,我总觉得不太简单。我们还是小心些,如果他们要拼命,那咱们就给腾出地方来让他们表演好了。”坐享渔翁之利,是为上选。 “放心吧,本公子还没到要拼命的时候。坐下,看你这小脸儿都绿了。”说着,他拉着她的手往旁边拽,那里正好有一块凸出的石头。 被按着坐下,姚婴抬手摸了摸脸,“不是我的脸绿了,是这里的光。所有人的脸都是绿的,你现在背对着我,头是绿的。” 齐雍立即抬脚在她小腿上踢了一下,“慎言。” 轻笑,姚婴点头,“不绿,一点儿也不绿。” 齐雍哼了一声,随后直接席地而坐,“眼下已经接近清晨了,你若累了,便休息一会儿。” “好好坐着。”伸手把他摆正,让他背对着自己,她则俯身,直接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歪着脸,枕在他肩膀处,于她来说很是宽阔。 这种休息方式倒也奇特,完全把他当成了软枕。 齐雍一动不动,抬起手臂,反手摸了摸她的头,像只温顺的小猫。 远处,孟乘枫一直都站在石碑前,他一直在慢慢的移动,在一帧一帧仔细的看那些浮雕。 护卫们来来往往,这个地方已经被查探的无一丝遗漏,那发光的河水尽头处,石头错乱的横生,越往上这石壁就呈圆弧形。而下面,河水流走之处必然是有孔洞。只不过,这水发光,如此诡异,姚婴没有发话,谁也不敢下去。 没有新的命令来,护卫们也自动的该值守的值守,该休息的休息。目前为止,从进来到现在,没有人受伤或死亡。 执行这种任务,危险系数极高。但此次,没有人伤亡,是因为有姚婴在,所有人都十分清楚。 所以,便好像形成了一种依赖和循环,她不发话,不该碰的东西大家都不会碰。 时间静静的过去,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护卫轮了两回班,忽然之间,铮铮的声音忽然传来,所有人都跳了起来。 靠在齐雍背上的姚婴也立时睁开了眼睛,坐直身体,乌溜溜的眼睛里也皆是警惕。 她单手摇晃,两道金色的雾气沿着她的裙子下摆飘了出来。它们速度极快的朝着两个方向跑出去,并且随着移动而拉长,迅速的将这一片地方圈了起来。 护卫迅速的靠拢一处,这边齐雍也拉着姚婴站了起来,很快的与护卫会和。这期间,那铮铮的声响再次传来,这是两弦琴的声音。只不过,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经过石头的阻隔和艰难的传递,到了这里有些变调。 那两道金色的雾气贴着地表画出了一个圈儿来,将所有的人围在其中,形成了一圈保护。 “为了对付这个两弦琴,我脑细胞死了一大批。”但,是有成效的。在鬼岭时,她不知不觉中招,那一次的经历终身难忘。 “没秃头就行,你成功了。”罗大川回了一句,倒是让不少人笑了起来。 “我若秃头,也必然得想个法子让你陪我,不然算什么生死之交。”姚婴哼了一声,他这会儿倒是会接话活跃气氛。 “秃头就秃头,小爷也不打算娶媳妇儿,陪你秃头又如何。”罗大川却是无所谓,秃就秃了。 拿他没招儿,不少护卫笑出声,那两弦琴的声音犹在,不过这里已经没那么紧张了。 “此种情谊也是难得。”孟乘枫淡淡的开口,他也在笑。 “一同秃头的情谊,的确少见。”齐雍低头看了她一眼,眉眼间倒是带着笑意。她若秃头,那可真是没法儿看了。 姚婴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捶了他一下,这时候应该跟她同一阵线的,却也跟着胡说八道。 齐雍但笑不语,抓住她那只手,随后抬眼看向高高的石壁。 这两弦琴的声音来自远处,距离这里绝对很远,传到了这里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或许,这不是冲我们来的。”孟乘枫听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即便不是冲我们来的,但大家不要轻举妄动。离开了这里,就会被影响。这个拉琴的也不知是不是莫先生,他的两弦琴拉得特别好。”大概是因为琴声变调,所以也听不太出来这个拉琴的人是不是莫先生。 姚婴在皇都听到过,印象深刻。 “被你说准了,内讧。”齐雍微微蹙眉,之后却是忽然一笑,这是一个好消息。 “巫人内讧,不知场面如何。”孟乘枫有些许好奇。 “最好不要过去,脱离了这里,可能会发生不太好的情况。”姚婴警告,这句话也是对齐雍说,他很明显不想错过这个观察巫人内讧的机会。 金色的雾气一直在他们周边环绕游走,像是活的一样。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它们就是雾气,只是颜色不同,像是会自体发光,和那会发光的河水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忽然间,轰隆隆的声音忽然响起,两弦琴的声音随即被盖过。 众人抬头往上看,只见这穹顶有碎石掉落,砸的河水发出翻花的声响。 姚婴随即收了在地上转圈的金色雾气,众人也在同时后退。 齐雍揽着姚婴,快速的后退至河水边缘,前方之前走过的地方碎石乱坠,这上头好像塌了。 “这帮巫人,玩儿这么大。”罗大川骂了一句,要是这个地方塌了,指不定会怎么样。他们很可能眼下就在顺江底下呢,若是塌了,江水倒灌下来,他们都得泡里头。 齐雍当机立断,几个手势,众人便明白了。迅速的沿着石壁往上,这石壁上头有孔洞,可以离开。 速度极快,纵使没有任何拖拽之物,对于这些人也没任何的阻碍。 齐雍揽着姚婴,也迅速的跃上石壁。她双手抱着他的腰,此次头却没有埋在他胸前。她往那河水的方向看,因为碎石从上面砸下来,那河水也不再平静。发光的东西从河水里挣脱出来,开始朝着半空中飞舞。 碎石噼里啪啦的掉落,轰轰的声音也不绝于耳,可是那些发光的东西却在空中飞舞又聚拢,无数的碎石也根本无法将它们如何。 蓦地,这上头忽然坠落下来数块大石,其中还夹杂着人的残肢。石头未落,血水先掉了下来。 姚婴的腰带被拽住,同时齐雍的身体也迅速的向前,姚婴被带着翻滚进一处孔洞,还砸到了那个拽着她腰带的人。 轰隆隆的声音持续不断,姚婴被压在两个人当中,但是后脑勺却磕到了石头,疼的她不由眼前一黑。 不过,齐雍很快的起身,顺带着把姚婴揽了起来。另一手空出,把垫底的孟乘枫也拽了起来。 “赶紧离开这儿,要塌了。”谁承想这些巫人居然用这种自杀式的方法决斗,匪夷所思。 话不多说,迅速的后退离开,但是这头顶上好像有什么巨人在跟随着跑一样,轰隆轰隆的也在跟着他们前行。每随着这巨人踩一脚,身后的通道便塌陷下来。 250、火拼(二更) 头顶上分明就是有什么,重力踩踏,碎石不断。 能清楚地听到那个东西的脚步声,这绝对不是幻觉,是真的。 齐雍揽着姚婴,孟乘枫在前面,速度极快的在这漆黑又狭窄的通道里奔跑。 姚婴抱着齐雍,除却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之外,就是那在头顶重力踩踏的声响。 感觉下一刻就要踩到他们头上了,石壁都能踩碎,踩在头上,非得踩得粉碎不可。 齐雍带着她迅速的转弯,姚婴的下半身被甩出去,脚踢在了石壁上,撞得她觉得脚趾头要断了。 就在这时,孟乘枫的声音忽然传来,“到尽头了。”这条通道并不是通到外面的。 齐雍也在走到尽头时停了下来,迅速的转身,踢飞一块落下来的石头,随后眼前荧光乍现。 那原本在河水里发光的东西汇聚一处,形成了一个人的形态,从上头的石壁里忽然出现。 齐雍的瞳孔也随之收缩,眼见那个化作了人一样的东西逼近眼前,它忽然张大了‘嘴’。里头的荧荧之物自动的化成了尖利的牙齿,内里又一圈倒刺,形象具备,杀气横生。 齐雍迅速的抬手撑住那个张大了嘴逼近眼前的家伙,尽管是以荧荧之物汇聚而成,可触手之时却发觉无比坚硬。 而且那张嘴里的倒刺自动的伸出来,发出野兽要吃人的声音,朝着齐雍的脸而来。 它眼下已不是人的形态,后面变化成了野兽的模样。分明都是些荧荧之物,可却千变万化,攻击力极强。 齐雍双手青筋暴起,却是被逼得开始后退,那光亮照在他脸上,无比阴森。 蓦地,另外两只手顺着他的身侧伸过来,直接抓住了那张大嘴里的牙齿。 手指上的指环在发光,和那坚硬的牙齿摩擦,亦是发出刺耳的声音。 下一刻,这荧荧之物倏地散开,齐雍和姚婴两个人不由前倾,险些跌倒。 那些荧荧之物已不再坚硬,又化作了粉尘一样的东西,散开,最后飘飘洒洒的落在了四周的石壁和散碎的石头上。 它们犹在发光,可是却又毫无攻击力,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幻觉。 姚婴缓缓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借着这些荧荧的发光之物,也清楚的看到了他们刚刚过来的路都被石头堵死了,他们被困在这儿了。 “还好么?”齐雍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流血了,刚刚被那东西化作的尖利牙齿所伤。 “没事儿,一点儿血而已。只是,我们要出去,可能得费些力气了。”姚婴仰头看向他,忽然又想起孟乘枫,立即歪头往后看。 只见孟乘枫靠坐在石壁前,垂着眼睛,之前受伤的那只手垂在身侧,另一手覆在胸前,显然是伤着了。 齐雍也看过去,随后也不由的皱眉,“长公子。”拽着姚婴过去,齐雍蹲下,扣住他的手,试探了一下他的脉门。 “没事,刚刚喘不过气来,现在好多了。”孟乘枫回答,他喘气的确是有些艰难。 姚婴席地而坐,借着这荧荧的光亮,看着孟乘枫的脸,或许是因为这光线吧,他瞧着脸色不是很好。 齐雍给他检查了一下,确认了他没有问题,他也松开了手。 “通道被堵,估计一会儿你就更觉得呼吸困难。”姚婴抬起双手看了看,上面都是血,在这种光线下,血的颜色都变得特别奇怪。 孟乘枫微微侧颈,脸面向齐雍,他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齐雍看着他,一手在他后背几处拍了下,“能出去,不要焦急。” “眼下若是再冒出一个那东西来,这头顶上的石头都得落下来,到时咱们仨可就变成肉泥了。”刚刚那东西是奉天一派的,只不过,肯定不是鬼婆的手笔,她们不具备这样的本领。 而且,很明显有年头了,它们之前在那河里,随水流动,一直都老老实实的。 今日,尽数被唤醒,又追着他们不停,不知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这塌陷么?必然得有个契机,可是灵转一派不一定有这样的本事,这东西太古老了。 鬼婆就更不可能了,连她都打不过。 她也没试图去唤醒那些东西,所以,这事儿另有隐情。 姚婴坐在那儿自己把手上的血擦拭掉,仔细的看了看伤口,很细的伤口,像是被哪种极细的丝线给割开了一样。刚刚流血,这会儿已经不流了。 这种伤口也不算什么,姚婴不甚在意,再次将视线投注在孟乘枫的身上。 他看起来好了些,倚靠着身后的石壁,额头上的青筋也都消退下去了。 齐雍在旁边坐下,漆黑的眸子在孟乘枫的身上固定多时,那荧荧之光照着他的侧脸,也几分忽明忽暗。 “咱们是不是要歇一会儿?”看了看齐雍的脸色,不是那么太好。 收回视线,齐雍看了看她,之后抬手示意她过来。 挪到他身边,他抓住她的手,看了看,“还好,没有伤的太重。” “没事儿,流了些血而已。我听不见什么动静了,我想,他们是不是消停下来了。”那两伙巫人,也不知到底是如何火拼的,还真是让人不由几分好奇。 “没声音了,没有任何声音。”齐雍耳力好,也什么都没听到。 “不确定也没关系,让它出去探一探。”说着,姚婴将赤蛇放了出来,它这期间一直扒在她身上,抓的死死地。 赤蛇在原地转了一圈儿,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看得出来,它并不喜欢那些荧荧发光之物。 只不过,姚婴的命令它还是得听从的,朝着碎石的方向爬过去,还刻意的躲开那些落在碎石上的发光之物。 姚婴的视线追随,由此更加肯定那些东西的古老,古老的连赤蛇都吃不下去。 “无需焦急,他们没事了,自然会找过来。而且,眼下也不着急出去。”齐雍抓住她的手腕,又仔细的看了看她的手。那些细小的伤痕乍一看倒像是画上去的,随着触摸,也没有流血。 “是啊,这里还挺好的,没有那么黏糊糊的东西,地上又不湿,又很暖和。孟公子,你若是撑不住,便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刚刚急于奔逃,又黑漆漆的,他一直在前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多谢阿婴,好多了。倒是我,眼下拖了后腿。”孟乘枫改变了一下姿势,随着说话也露出了轻笑。荧荧的光亮在他脸上,倒是也没瞧出他有多轻松来。 “若说拖后腿,也是我这种用不上任何力气的人。我家公子一路带着我,我都成了他身上的挂件了。”转眼看向齐雍,他现在关键时刻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拎起来,成了条件反射一样。 薄唇微弯,齐雍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光影浮动。 抬手揽住她的肩膀,之后将她搂到了自己身上,“你休息一会儿吧,待你的蛇回来了,我叫你。” 她倒是还好,只不过这个地方又狭窄又拥挤,氧气好似也很稀薄。这种时候,就断然不能激动或是一个劲儿的活动,会消耗更多的氧气。 安静的待着,不要浮躁激动才是上策。 靠在他身上,姚婴寻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相比较孟乘枫只能靠着坚硬的石壁,她的确是上客的待遇了。 齐雍的手垂在她身前,像是一道很好的防护,能听得到他的心跳声,十分沉稳,能让听着他心跳声的人也轻易的安静下来。 孟乘枫倚靠在那儿,半闭着眼睛,荧荧之光照着他,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 齐雍垂眸看了看枕在自己腿上的人,随后视线便落在了孟乘枫的身上。 他的脸有一半在阴影当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今日之事,长公子可察觉到了什么?”齐雍开口,低沉的声音在这狭窄的地方显得异常的冷。 孟乘枫的眼睫微动,随后看向齐雍,“诡异至极。但,冥冥中似乎有些预示。” 齐雍看着他,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里却是云起翻涌,似乎下一刻便会滚出狂风飓浪。 孟乘枫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他颜色浅淡的眼睛里也有话。 只不过,他没有说。 姚婴枕着齐雍的腿,其实听得到他们俩说话。只不过,这两个人更像是打哑谜,而且各自说了一句就不说了。 好安静,赤蛇也始终没回来,姚婴听着齐雍的心跳声,还当真很快就迷糊了起来。 时间静静而过,远处,蓦一时有声音,但也仅限耳力好的能够听到。 齐雍和孟乘枫不言不语,他们俩都听得到那些声音,碎石掉落,还有人声。 此时如若要出去,倒是也容易,那些堵住的碎石根本算不得什么阻碍。 许久,姚婴的呼吸变得均匀,那两个人也缓缓的垂眸看向她。 齐雍的眸子浮起一丝柔和,下一刻,他缓缓的抬手,覆盖在了她的耳朵上。 他的动作不算大,也根本没有扰了姚婴,甚至,她的呼吸都不曾变过。 抬起眼睛,齐雍看向孟乘枫,眸色再次变得冷厉,恍若悬着两把利剑。 孟乘枫的面色也随之冷了下来,不再将那随时皆有的浅淡笑意挂在眉眼间。 许是因为距离齐雍特别近,他身体很热,姚婴下半身贴着坚硬的石头,却也睡得深沉。 不知过去多久,滑溜溜的东西爬上了她的手,在她的手指间缠绕游走,也使得她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随即收紧了手,之后抬起手来,一直把那个家伙拎到了眼前。 她还枕着齐雍的腿,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贴着石头的地方好疼,她也不知睡了多久。 “它刚刚回来,也不听本公子的召唤,直接爬到你这里来了。”齐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下一刻他俯身圈住她的头,在她耳朵上轻啄了几下。 呼吸很热,吹得她脖颈上窜起一层鸡皮疙瘩,“我睡了多久了?还是齐三公子的大腿舒服,在这种地方我居然也睡得着。” “能睡在本公子的腿上,难道不该当即表示一下如何感恩戴德么?”齐雍依旧俯身贴近她,知道她在躲,他故意的吹气。 “成,待回去了,我就把你的大腿供起来,早晚三炷香。”推开他,姚婴坐起身,这尾椎都睡得发疼了。 齐雍也顺势帮了她一把,推着她坐起来,看着她背对自己扭动的样子,他也不由的弯起唇稍,“懒得骨头都要化了。” “融化了也得糊在你身上,这就叫做鬼也不放过你。”姚婴接话,一边坐在那儿把赤蛇拎起来。 这里还是那荧荧之光,视线所及之内的环境就很诡异,像鬼屋似得。 赤蛇在这种光线下也格外的奇怪,那一身赤红的鳞片都变了。 它扭动着,小脑袋摇摇摆摆,尾巴缠到了她的小指上,传递信息,还是十分生动的。 “它说什么呢?”齐雍的声音忽然从耳朵边上传来,侧颈看了一眼,他的脸就在她肩膀处。 “它找到其他人的踪迹了,而且,它刚刚带路,想来其他人很快就能找过来。”这赤蛇带路不是那么好跟的,因为它太小了,任何一个缝隙都能挤进来。但它也根本不知道它能挤过去的缝隙,人可进不去。 “听到他们的声音,我们也可以行动了。”齐雍将下巴搁置在她肩膀上,顺势歪头蹭了蹭她的脸蛋儿。侧脸压在他腿上睡了许久,这会儿脸蛋儿上都是印儿。 “孟公子呢?”忽然间的,姚婴想到孟乘枫还在这儿呢。 “他也睡了。”齐雍回了一句,另一手沿着她脖颈滑过来,一直滑到她的下巴处,微微施力,将她的脸掰向他的方向。 姚婴被迫的转过头去面对他,近在咫尺,他的呼吸都吹到了脸上,姚婴也不由的眯起眼睛。 歪头,在她嘴角轻啄,姚婴不由笑。抬起一只手顺着两个人的脸之间滑进来,盖住他的口鼻,“齐三公子,戒躁。”这里若是没其他人,她早就不客气了。 251、意料之外(一更) 齐雍说听得到外面的动静,但其实姚婴什么都听不到。 不过,他听到了,就说明外面的人找来了。 孟乘枫靠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很祥和似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笑面石雕。 这里的碎石将通道都堵住了,但有空隙,赤蛇便是从那空隙之中钻出去的。 只不过,这里的碎石都被那些荧荧之物覆盖上了,想要搬动那些碎石,还得避开点儿它们。 活物触碰,它们想必还得活动,所以这边搬运,就有点儿费劲了。 姚婴起身,这活儿还得她来,齐雍和孟乘枫都不行。 齐雍却是不同意,他触碰之下它们是否会活过来,还得试试才知道。 “我就把外层这些搬走,齐三公子就负责去把那睡美人叫醒吧。”搬动一些碎石而已,又不是什么拆迁的大活儿,她完全能做。 “睡美人?”一听这形容词,齐雍便不乐意了。 仰头看他,姚婴随即摇头,“睡美人是你。你去把孟公子叫起来,二位闭月羞花,这种活儿就交给我吧。”姚婴挑了挑眉,随后转身走向那些碎石。 附着在碎石上的东西就像是面粉一样,好像是谁从半空上洒下来的似得。 落在这些碎石上,地面上,看起来倒是很均匀。 搬动石头,双手碰触,倒是也没如何。它们看起来就是很稀松平常,沾染到了她的手上,随着她拍了拍手,它们也就落在了地上。 碎石还算均匀,没有特别大的,姚婴轻松的将这表层沾染了那些荧荧之物的碎石搬开,让出可以让另外两个人通行的路线来。 下一刻,齐雍便移动到了她身后,她身前的碎石已没有那些东西附着,齐雍一手揽着她,将她移到自己身后,随后便抬腿,直接踹在了那碎石的高处。 他这一脚力量可是十足,碎石发出垮塌的声响,并且朝着外面倒塌过去。 灰尘四起,姚婴也不由的眨眼睛。扭过头去躲避那些灰尘,便一眼看到了已经醒过来的孟乘枫。 他依旧靠坐在那儿,不甚明亮的光线当中,他的面上倒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好像睡了一觉心情也变好了。 四目相对,孟乘枫面上的笑更深了些,“睡美人?头一次有人这样形容我。”若说夸赞,也太过女气。 “你听到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当然了,形容孟公子为美人,也发自真心。”她又没说胡话。她现在也无需违心的说一些奉承话了,以前是在齐雍的威势下,为了生活,被迫营业。 前面的人转过头来,一手罩住她的脸将她硬生生的拖到自己身侧,直接用手臂挟住,阻止她再回头往后看。 “马上通了,可以走了。”他开辟出一段距离,这外面也有人,搬动那些碎石,已经能在缝隙中瞧见他们的影子了。 后面,孟乘枫扶着石壁站起身,他看了一眼那些散落在碎石和地面石壁上的荧荧之物,之后迈出脚步,尽量的避开那些东西。 很快的,通道里的碎石被清空了一些,露出的通道足以让这里面的人出去。 齐雍挟着姚婴往外走,他太高了,不得不俯下身体。 顺着最狭窄的地方钻出去,外面就是护卫。 他们被赤蛇一路引来,倒是费了些功夫,不过人多力量大,这条通道虽是碎石无数,但清出来的路也能够让大家来回穿行了。 齐雍仍旧是无法直起身体前行,上方塌陷,很多大块大块的石头堵在路上,搬动它们就有些难了,连安置都成问题。 顺着那些大石边缘走过,护卫在前引路,一边向齐雍说当下的情况。他们已经在这段时间聚集一处了,因为有言责和小仲,所以在上头一些较为复杂的地方聚集,原本挂在石壁上的黏糊糊的东西都掉了下去,他们倒是也平安无事,没出现什么奇怪的情况。 倒是一直听到坍塌和打斗的声音,伴随着一些无法形容的声响,应当距离很远,暂时没什么危险。 顺着从石壁侧边因为坍塌而露出来的通道进去,走过一段路,齐雍终于能够直起身体走路了。 这长得高,身姿挺拔有时也是罪,如她这纤细矮小,在这种地方当真是行走自如。 很快的,便与其他人会和了,再往外的路护卫们都打探过了,这里暂时没有那些巫人的踪迹。 偶尔的能听到那些声音,但都在远处,隔着层层的石头,传到这里来时,已经减弱了许多许多。 姚婴听不清楚,更别提辨认方向了。脚上踩着那些从石壁上脱落下来的黏糊糊的东西,她一边缓缓的摇晃着自己的双手,这些东西看似没有任何的威胁,但赤蛇都对它们没兴趣,可想有多古老。 越是古老的东西,便越是不能小觑。借着火把的微弱光线,姚婴看着脚下的东西,满脸戒备。 短短时刻,齐雍便判定了那些巫人在哪里交手缠斗,没准儿接下来还得再来一次坍塌。 随后,队伍开始朝着外面撤,大部队都在前面,齐雍和孟乘枫则留在了后面。 姚婴本随着罗大川一同走,但发觉这两个人没跟上来,她就停下了脚步。 “二位,你们俩是打算留在这里商议什么秘密么?”他们俩站在那儿,前头的火把渐行渐远,他们两个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不过,长身而立,即便在这地底下,也一样的扎眼。 “走。”齐雍应了一声,随后便举步走到她身边。抬起手臂搭在她肩膀上,随着她一同往外走。 孟乘枫走在后,最后面则是他的护卫。 拉开了些距离,姚婴侧颈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人,光线太暗了,她几乎都看不清楚他的脸。 “齐三公子,你不会是想去看那些巫人决斗吧?这个地方随时可能还会塌,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他和孟乘枫好像就是这个意思,否则大家都走了,他们俩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是什么意思。 “我的小狐狸还真是聪明,一眼便看穿本公子的目的了。”齐雍轻笑,当真承认了。 “你们这就叫做骚动,等着他们自相残杀,确保了这里不会再塌陷,再进来看热闹不迟。”姚婴双手不停,每走一步这脚下都黏黏糊糊的沾鞋底。 “管教起本公子来,这语气倒也不含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娘呢。”齐雍轻嗤了一声,搭在她肩膀的手移到她脑袋上抓了抓。 “你若想认我做娘,我也不反对。有了一个孩子,再来一个我也认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咽苦吐甘,羊羔有跪乳之情,乌鸦有反哺之义。齐三公子都做齐了,叫一声娘也不委屈。”姚婴小声的说着,他若喊娘,她肯定当即就答应。 “在这儿等着我呢。占了辈分的便宜,瞧把你乐的。”齐雍无言以对,这事儿他的确是做了,但还是差了点儿。 弯起眉眼,姚婴眼下觉得自己也只能在这儿找便宜了,别的地方也找不着。 一直往外走,很快的,自然的光亮进入视线当中,这外面天晴了,不再下雨了。 前面的护卫陆续的跳了出去,能听到金隼因为召唤而跑来盘旋的声音。 还是之前下来的那个洞口,有年头的石阶,姚婴和齐雍并肩走上去,偏西的太阳也进入视线当中。 阳光洒在脸上,暖意融融,属于树木荒草的气味儿也进入鼻子里,出来的人无不大口呼吸,感觉活过来了。 守在外面的人立即上前来向齐雍报备,根据他们在外面的观测,这蛇头湾后的山数个地方塌陷。还有在这山头最高处往顺江那边的水流,出现了极大的漩涡,顺江的水好像都被吸进了漩涡里。 其实都不用去看,在这里都听得到顺江的水隆隆的声响,好像决堤了一样。 喝了几大口水,姚婴长舒口气,听着这轰隆隆的水声,一边眯着眼睛看着朝着西坠的太阳。 在这下面待了那么久,又遇到了那么多的事儿,其实想一想,倒像是去冒险了。 但还是蛮有意思的,因为最终还是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一会儿,若是能瞧见那些巫人决斗过的战场,她觉得心情会更好的。 这奉天和灵转两派,也不知到底在搞什么。灵转一派的主场在塞外,跑到这里来和奉天一派的斗,总是有不可告人的大动机。 “孟公子喝些水吧,从下面出来,这会儿瞧你,脸色苍白的吓人。”姚婴转眼看到坐在旁边的孟乘枫,他目视前方,瞧着好像入定了似得。 把水壶递给他,他伸手接过,面上也浮起清浅的笑意,温柔而有风度,“谢谢。” “是不是在下面太憋闷,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在平湖城里时,你喝的药公子看过,说药下的特别重。孟公子,你觉得还好么?”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两个人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西坠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皮肤好像都是透的,都能看得到皮肤下的血管。 “倒也不是一定得喝,有时不喝也没什么所谓。那么苦的东西,喝了反而影响心情。”孟乘枫轻声说道,说完自己也笑了。如他这种年纪的人,说出这种话,显得很是任性,幼稚。 姚婴看着他,也不由得弯起嘴角,“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说明你挺正常的。”他喝那药她也见过,粘稠到了极点,难以下咽。是个正常人,都喝不进去。 “看这顺江的水,这么多年来,也不曾这么翻涌过。”遥望远处,这里仅仅是蛇头湾而已,水就翻涌的混黄,极其慑人。 “如若再来一次塌陷,估计下游就惨了。”姚婴轻轻颌首,巫人建造的工程在这里保持了起码几百年,即便顺江的水每年都有改变,但这地底下的工程始终稳若磐石。 如今地下塌陷,顺江多个支流说不准都得改道。这些巫人占据了这个世界这么久,到底做了些什么好事?想一想,还真是没有。 “巫人的确是做了诸多丧尽天良的事情。这平民百姓的性命在他们眼中,似乎一文不值。如此冷血,大概是血脉中来的。”孟乘枫忽然说道。 “我见过的巫人,的确是将外族当做贱民,他们自诩高贵,高人一等。哪怕是同族,也分出三六九等来。不过,也会有意外吧,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生长的环境各不相同。有些人,并不会冷血,反而可能会有一腔热情。”如阿骨,她是巫人,可身上却没有一丝巫人该有的傲慢冷血。 孟乘枫看着她,颜色浅淡的眸子有片刻的闪烁,“是啊,一概而论,的确武断了些。” “太阳落山了,夜晚之时,正适合开战。我想,咱们还是避开到安全的地方,免得发生太大的塌陷,我们都得被埋进去。”姚婴站起身,看了看远处急速奔流的江水,混黄的颜色,好像要将所有它遇到的东西都卷到其中。 齐雍从高处走回来,落差大的地方他直接跃下,极其轻松。 眨眼间,他就跃到了眼前,稳稳落地。 仰脸看着他,姚婴随后便笑了,“看见什么了?” “塌了,这里怕是也要不保,那边在不断的坍塌,落入江水之中。”齐雍说着,一边朝着护卫打了个手势,得赶紧撤离这里。 那些巫人若是不赶在明日清晨之前出来,都得被埋在里头。 不管这里都有些什么秘密,他们被埋入其中,就别想出来了。 “这些人斗得这么认真,我真的是很好奇他们为何忽然这样。斗了几百年,这一次如此大张旗鼓,反倒显得之前的争斗如同小打小闹。”姚婴微微眯起眼睛,她还是想不通。这巫人内部,太复杂了。 齐雍微微转眼,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孟乘枫,他随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想不通便不想了,巫人行事,没有理由。于长碧楼来说,杀了他们才是最终目的。猎人与猎物,你何时听说过猎人要了解猎物的内心和想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252、意料之外(二更) 夜幕降临,无论蛇头湾还是顺江,那激流澎湃,发出的声响尤其震耳,似乎震得天地都开始跟着颤动了。 也就在天色暗下来时,队伍也陆续的从这险峻的山上退离。 只不过,因为之前的塌陷,眼下这水流可不是之前过来时,这会儿流动的速度极快,混黄的水翻涌着,之前停放的小船都被冲走了几艘。 上了船,队伍朝着最近的岸边撤离,江水奔流,小船也跟着摇晃。 船上护卫功夫高,能够尽量的压制住船,不过,船身还是摇晃的厉害。 姚婴坐在船上,一手抓着齐雍的袍摆,一边转眼环顾远处。 他们离开的山上,开始有一些荧荧之物飘了出来,不算太多,乍一看像坟地里的鬼火。 江水的声音太大,以至于那山上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但,想必那山内侧已经开始塌陷了。 眼看着距离岸边不远了,小船上的人忽然全部朝着之前停留的险山看过去。巨石掉落,砸的江水轰隆隆。而那山上,也冒出了大量的荧荧之物,将那一片都照亮了。 这会儿,看起来还真有天塌地陷之感,所在的小船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忽然之间,有影子从那塌陷的山间跃了出来,速度极快,好像天上有丝线吊着他们。 有荧荧之物照亮,但姚婴也根本看不清楚,天地都在摇晃。 “快速上岸。你们几个保护好她,不许出任何问题。”齐雍忽然之间冷声下来,随着厉声下令,他一边在姚婴的肩膀上重力的拍了两下,之后便一跃而起,离开了小船。 他离开,这小船也跟着大幅摇晃,姚婴转手抓住船舷,眼睛追随齐雍离开的方向,但根本看不清楚。 奔流的江水溅起的水雾喷的她脸都湿了,也就在这时,已经飞到了岸上盘旋的金隼又飞了回来,在半空中发出尖啸,盖过了奔流的江水和险峰塌陷的声音。 姚婴也在同时晃动手腕,腕上的小铃铛和手指上的指环同时运作,金隼朝着塌陷的险峰处飞过去,与此同时,影影绰绰之中,便瞧见了一个庞然大物从那塌陷之处钻了出来。 太大了,距离太远又看不太清楚,那些荧荧之物也跟着炸了似得,满天飞舞。 小船闯过激流靠岸,姚婴却也根本没时间去注意,眯起眼睛仔细的盯着远处塌陷的险峰,还有那恍若被埋在里头一直试图挣扎的庞然大物。 指环碰撞,已经飞过去的金隼发出刺耳的尖啸,那个庞然大物也跟着巨幅摇摆,那么长的身体在半空中扭动,好似下一刻便能将天空捅破。 “阿婴姑娘,咱们上去。这水越来越急了,再不上去,想上去就难了。”护卫的声音传来,他们奉齐雍的命令,必须得把姚婴带到岸上去。 而身边就只剩下三艘小船了,其余的小船在齐雍他们离开时,便尽数的被江水卷走,早已不见了踪影。 姚婴双手不停,一边配合护卫站起身,两个人带着她一个,在另一股激流滚过来时,迅速的跃了起来。 上了岸,双脚落地,这两只耳朵的耳膜好像都被刺破了似得,皆是震天动地的轰隆声。 看着远方那塌陷的险峰,眼下已经有一半沉进了江水当中。那些荧荧之物也逐渐的落了下来,扭曲挣扎的庞然大物好似也减弱了气势,金隼大声的尖啸,皆是胜利者的姿态。 齐雍在中途离开,大部分的护卫都随着他过去了。眼下到了这岸上,姚婴才发现,孟乘枫居然也跟着过去了。 齐雍看到了什么,姚婴不清楚,但凭他的性子,不是很重要的,他也不会忽然间离开,明明知道当下这么危险。 金隼返回,那个忽然之间从塌陷的险峰内部冒出来的庞然大物被它解决了,它的羽毛被撕掉了几片,但昂首挺胸的,看起来仍旧是那么傲慢。 很快,护卫燃起了火,因为连日的大雨,这岸边的草和树都是湿的,燃烧起来也不怎么有生机。 借着火光,姚婴快速的环顾了一圈,只有数个护卫,罗大川也跟着去了。小仲和言责两个人围在金隼旁边,它站在那儿昂首挺胸的,丢掉了羽毛也没怎样,似乎疼也在忍着。 反倒是小仲和言责两个人看着好像很心疼似得,扒拉它要它移动一下距离火堆近一些,他们俩给它处理处理。 往远处看,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了,但是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感觉脚底下好像都在颤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地震了。 姚婴不时的双手交握,她看不清情况,但是有感觉。 “能看得到公子么?”过去很久,姚婴忍不住问道。 身边的护卫摇头,“阿婴姑娘,咱们之前待过的山已经彻底塌了,连着的险峰石峰也正在塌陷当中。塌陷的地方已经形成了一道漩涡,所有的东西都被卷进去了。”这描述还算贴切,足以让姚婴想得到江上的情形。 顺江底下都被挖空了,坍塌之下,江水倒灌,人若是在里头,不知会怎样。 “他们当时离开,是看到了巫人?”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可能了。 “是。”他们目力不凡,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深吸口气,她什么都看不到,被护卫一说,她心底里更是隐隐的有些焦急了。 终于,火堆燃烧旺盛了起来,那些湿柴被烘烤干了,架到火堆上,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姚婴始终站在岸边,想窥得远处江中的情况,但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为了避免沉入江中的那些痋物再折腾,她始终都在控制,有一些东西在其中,她都感觉得到。 金隼也知晓,不时的发出一些声音来,像是在给她通风报信。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另一侧岸上一直等待的东哥等人也过来了。在这外面留了二十余人,他们在外面始终没有观测到任何巫人等等接近靠近这里。 而且,也没人从这江中出来,好像所有进去的人最后都被留在了里面。而姚婴等人,是第一批出来的。 东哥来到此处不见齐雍,也不见其他同僚,护卫也消失了一大批,他倒是不由几分担忧。 “不知在其中情况如何?从昨晚开始,天塌地陷的声音便不绝于耳。”东哥走到姚婴身边,不由叹气问道。他负责外围,但从姚婴他们离开开始,这外面便什么都没发生,别说人了,连个鸟儿都没有。 “两派巫人在打斗,也不知因为什么非得聚集此处,很是奇怪。这底下是奉天一派早年的经营,粗略估计,起码三四百年往上了。”那时,还是巫人称霸天下呢,他们到处的设置这种地下工程,防御的也应该是灵转一派。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贱民,也不信这些贱民能够推翻他们。 他们互相敌视,虽是同族,可争斗不停。如今天下已不是他们的天下,争斗却还在继续。 这一次的战争从何而起,因由是什么也不得而知,但想必,必然是有一个很大的契机。 “唉。希望无事,如此大的动静,好像整个顺江都翻覆起来了。”东哥长叹口气,听着这江水疯狂的声音,心底里总是隐隐的觉得不太好。 预感这种东西,有时不一定准。但有时,又莫名的会很准。 东哥站在姚婴身边,几分焦急,火光照到他一半的脸,让他看起来几分苍白,焦急也难掩其形。 姚婴心下也担忧,只不过,她看起来还算镇定。 直至过了后半夜,她才感觉那些存在于江水之中的东西都消失了,才放下双手。 旁边,小仲将水壶送到姚婴面前,接过,灌了好几口,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才消退下去。 “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等了。”等齐雍他们快些回来。而且,姚婴也很担心那些巫人中有武功高手。齐雍曾说,在下面时好像看见了塞外的小矮人,也不知是真看到了还是眼睛发花。 希望他们没来,杀伤力太大了,姚婴有能对付他们的法子,可是速度却不及他们快。 江水轰隆隆的不停,护卫看得见,他们的面上难掩忧虑。这个时候,其实也无需让他们转播江上实况,看脸色就知晓一切了。 接近清晨,这是夜晚天色最暗的时候,天地间只有这么一堆篝火亮着,但照亮的距离却没有多远。再往远处一些看,仍旧是如同浓墨。 伸手不见五指,姚婴坐在火堆旁,吃了些东西,却是有些难以下咽。 根本就无法休息,坐在那里听着江水翻腾的声音,心情也逐渐的开始有些焦躁,连坐在这儿都有些坐不住了。 这黑暗也没持续太久,很快的,天边开始出现亮色。 姚婴扭头往江上看,依稀的,能瞧见一些轮廓。 江水还在围着塌陷的地方打转,形成了一个极大极大的漩涡,上游下游的水全部都被卷了进去,就更别说之前的险峰石山了。 它们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这下面也不知有多大的空间,能够容得下簇簇险峰石山,还有这数不尽的江水。 天边的亮色逐渐拉宽,这江面也彻底的进入视线当中,宽阔的水面看不见对岸,但是这江面上的漩涡却是很多。 最近的便是他们之前停留过的险峰位置,如今险峰不再。再向远处,漩涡依旧,眼睛所看得到的,巨大的漩涡不下四个。 这地底下的工程,不只是他们看到的那一点,远处还有很多很多。如今全部塌陷,所有的地下工程都毁了。 除此之外,看不见人,根本就没有人。 眼下这江上根本无法存人,就算是来一艘最大的船,也得被卷进去,更别说小小的人了。 见此,姚婴不由焦急。站起身,环顾了一大圈,视线所及之处,除了翻涌的江水,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东哥,赶紧调派人过来,在船不会被卷进去的地方,开始向下游寻找。”姚婴觉得,不管有多大的本事,怕是都无法在这地下待着。 “好。”东哥亦是面色凝重,不能再等下去了。 护卫立即行动,将悬在这岸边的小船拽上来,打算从下游脱离漩涡翻搅的地方先下去。 姚婴则把金隼叫了过来,它多处羽毛受损,但休息了一夜看起来还好。 给它下了指令,它随即便展翅飞了起来,飞向宽阔的江面,如同巡视自己地盘的王者。 在荷包里睡了一夜的赤蛇也爬了出来,沿着姚婴的裙摆下去,之后迅速的贴着地皮爬行。它无法进水,也无法飞天,但在这陆地上,想找什么,它的嗅觉是最好的。 姚婴也开始走到岸边,沿着蜿蜒曲折的岸边行走,被江水冲的,这岸边的泥土都被塌了。 好似没过多久,太阳便从天边跳了出来,而撑船在下游下水的护卫也有了发现,还真从水里捞着人了。 捞上来的也是护卫,站在岸上远远地看着他们给捞上来的人施救,片刻后,总算是瞧见那护卫吐出来几口水,救过来了。 判断是正确的,他们没有留在下面,应当是在最后一刻出来了。只不过,这漩涡太强了,兴许有不少人没上来。 齐雍呢?姚婴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指派岸上的护卫赶紧下去救人。漩涡附近太过危险,在下游捞人施救要更安全些。 东哥已经去调派人手了,其他人手也散布在这蛇头湾附近,为的便是围堵可能会逃出去的巫人。 阳光普照,这顺江的江水无比浑浊,远处,那江面上的漩涡仍旧在,但好似没有昨夜那么汹涌了。 倒灌了一夜,仍旧未满,地下的宽阔程度超乎想象。 金隼的影子时隐时现,它扩大了搜寻的面积,根据姚婴的指示,搜索着齐雍。即便江水慑人,但对于金隼来说不过如此。 随着护卫撑船在下游搜寻,捞上来数个护卫之后,姚婴的心内更加焦急。她一向镇定自若,再惊吓也能做到不发声,不惊讶。可此时此刻,她在岸上焦急的行走,地上的杂草都快要被她踏平了。 253、重伤(一更) 搜寻进行了一天,二十几艘小船在这江面漩涡处的下游捞出了二十几个人来。 有数个没了性命,但其他的都救回来了,只是不同程度的受伤,灌了一肚子顺江混黄的江水。 只是,没有找到齐雍,亦没有孟乘枫,和罗大川的影子。 他们是否逃离了漩涡的控制,还是说,就被压在下面根本没上来。 而一整天过去了,那江面上的漩涡已经没那么汹涌了。而且,好像江水倒灌下去太多,那下游的江水反而没那么湍急奔腾了。甚至两侧岸边的水位都下降了不少,一些不明物体也露出了影子,这都是之前那地下工程里的东西。 痋物死掉,极其难看,散发着一股腥臭的气味儿。 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腐烂的,如今死了,泡在水里头,更是难闻的很。 但姚婴也根本顾不上那些,在夜幕降临之后,她一手举着火把,沿着岸边往下走。远处,金隼在半空的位置与她差不多平行,它在半空盘旋着,不时的发出尖啸声,与姚婴远距离的配合。 这一天下来,它倒是有许多发现,有一半的人都是它发现的,但就是没发现齐雍。 赤蛇下了岸边的高处,贴着水边爬行搜索,也没寻到齐雍的味道。 眼下这会儿她已经距离那塌陷形成漩涡的地方很远了,这是下游,混黄的水流速不快。 可即便水位下降,流速不快了,可还是找不到齐雍的踪迹。 她这一天水米未进,喉咙疼痛,但也顾不上了。 江面上无数个移动的亮点儿,那都是搜寻的小船上护卫举着的火把。岸上远处,车马齐备,后备人员来回走动,从江水里捞上来的人都在那儿,能留下命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再次有小船运送捞上来的人靠岸,这一次,不止有自己人,居然还捞上来两具巫人的尸体。 尸体一大一小,那个大的不算稀奇,那个小的让姚婴有些不安,正是那塞外的小矮人。 被水泡的湿乎乎的,看起来四五岁孩子大小,可一双手掌却是奇大无比,都及得上他们的脑袋了。 这一回,果然有这种小矮人参与,他们太强了,小小的一只却是让人望而生畏。 这小矮人死的很惨,脖子被拗断了,身上多处窟窿,一看就知是很多人围攻他一个,否则他也没那么容易死。 她也分辨不出他身上的伤处是否有齐雍的手笔,看了看那尸体,她也没心思过多研究,继续命令金隼搜索。 好像人在焦急当中,时间过的特别的快。 这黑夜逐渐过去,整晚都有护卫陆续的被捞上来,不止是长碧楼的人,还有孟乘枫的人。 死伤都有,不过伤多过死,在水里浸泡,他们好像都有能让自己避免被溺死的法子。而没命了的人,都是因为重伤,不是因为溺死。 越是这样,姚婴便越是焦急,直至太阳再次从天边跳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往下游走了很远了。 这下面江水分支更多,不少的小支流蔓延出去,像是扎在泥土深处的树根。 支流太多,凭借脚步根本就是不行,她都无法穿行过去,将每个支流都看一遍。 这个时候,是金隼发光发热的时期,它在半空盘旋,沿着每一个支流过去检查,飞的很远时,都看不见它的影子了。 搜寻的小船也开始进入这些较小的支流,姚婴都看得到小船上护卫的身影。 岸上的护卫追过来,将水壶送到姚婴手里,告知她驻在宛南庆江附近的队伍也过来了,眼下已经在那漩涡上游处下水了。 姚婴点了点头,灌了自己两口水,没合眼休息,也没吃没喝,这会儿好像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所有的神经都是醒着的,似乎一点点风吹草动她都听得到。 就在这时,江面上,两队小船从一处支流深处划回来,两艘小船齐头并进。船上的护卫姿态相同的发力,那两艘小船后面,拖拽着一个庞然大物。它在水中露出了一半的身体,更多的部分在水下不露面。只不过,它眼下明显已经没了性命,否则也不会任由小小的人类拖拽而行。 岸上,远处的人都跑了过来,看着那庞然大物,他们觉得,天上的龙怕是就这么大了吧。 那分明就是一条大蟒,在水上的部分,青色的鳞片发着光。巨长的身体是弯着的,蓦一时随着拖拽和水流的起伏,它肚腹部分露出来,身下是有爪子的。 这就是龙啊,蛇哪有爪子? 而且,这玩意儿得活了多少年了,鬼岭的那条巨蛇怕是都没有它庞大,放在一起说不准得排到孙子辈。 远远地看着,姚婴也明白这玩意儿是什么了,和金隼决斗的就是它,把金隼的羽毛撕掉好几片。 不过,也亏得她当时给予助力,否则,金隼哪里是它的对手。它起码,也得活了三四百年了,或许要更长一些。 这顺江地下埋了这么多的古物,如此大的手笔,如今全部毁于一旦。 但当下,姚婴真的没心情研究这东西,金隼闻着味儿的回来看热闹,她当即摇晃手腕再次把它指派走,江面这么大,它得负起搜寻的责任来。 金隼在半空调转方向,再次朝着另两条小支流飞了过去,身影渐行渐远,在这岸上看它,只剩下了一个点儿。 这边两艘小船还在拖拽那个庞然大物,从上游下来的船也加入队伍当中,距离岸边越来越近,岸上的人也更清楚的感知那家伙的庞大。 若是它活着,别说张嘴了,就是尾巴一甩,就能把他们这里所有人都扫飞到几里地之外。 就在数艘小船抵达岸边,即将把那个庞然大物拖到岸上时,远方,忽然传来金隼的尖啸声。 它的尖啸声与寻常几次都不同,格外的凄厉和刺耳,远处草地上的小老鼠都吓得缩在原地不敢动弹。 “快,过去,它找到了。”一听这声音,姚婴便急了。几步冲到水边,趟着水跳上了岸边的船,指示他们赶紧过去。 254、重伤(二更) 因为姚婴的话,小船放弃了拖拽那个庞然大物,转而从边缘绕出来,直接朝着金隼发声的地方划过去。 姚婴坐在小船上,其他的人皆站立,唯独她站不稳,不得不坐着。 一手抓着船舷,一边盯紧了前方,有的小船上人少,速度就要快一些,已经冲到了前面。 后面,陆续的有小船跟上来,这么大的动静,岸上的人都下来了。 小船已经进入了那条小支流,在岸上远处看,这支流和江面对比显得有些狭窄。但是小船进入,身在其上便会知道,这小支流的水面也很宽。 前方划得快的船已经和这后面拉开了二十几米的距离,他们速度飞快,小船若不是在水面上飘着,还真以为是飞起来了。 金隼的身影在远处,它在半空盘旋,仍旧不时的发出尖啸。距离这里,起码得有二三百米。 前头的两艘小船当真是速度飞快,姚婴皱紧了眉头,只觉得这小船划得奇慢无比。 但实则,前后的护卫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了,只是船上人多,不如前面那两艘跑得快。 这短短的二三百米,却好似花费了很长的时间。终于抵达近前,前面那两艘船上的护卫都跳进了水里。 河边倾斜的大树下,有个人泡在水里。眼下护卫已经抵达近前,甚至还有几个护卫抓着垂下来的树跳到了岸上去。 剩余的几人把泡在水里的人拖过来,水有浮力,他们行动起来也不吃力。 姚婴站起身,看着那个被拖拽过来的人,心都要跳了出来,是齐雍。 他双目紧闭,苍白的脸上都是水,被拖拽着,没有任何的反抗。 很快的,护卫将他拖拽到了前面的小船上。姚婴叫这艘船的护卫划过去,她也顾不上小船晃动与否,站在边缘。 两艘船靠近,她直接跨步迈了过去。 小船晃动不停,齐雍躺在小船上,他太长了,这小船都装不下他似得。 只不过,他眼下毫无动静,全身都是水。脸上还有一些刮伤,也不知是如何被水冲到这里来的。 这儿和之前那塌陷的地方可是距离很远,而且眼下这下游水流并不湍急,他是如何到这儿的。 跪在旁边,姚婴双手覆在他脖颈上,微微施力的按压,动脉是跳动的。 无意识的长舒口气,她手指颤抖的抽出一根长针来,也根本不确定自己是饿的还是因为害怕,手指才不听话的抖动。 手指在齐雍的头上摸索了半晌,之后长针扎下去。小船两侧,护卫泡在水里头不吱声的盯着姚婴的动作,如今找到了齐雍,他却又是这个状态,他们都极为担心。 长针扎进去一些,姚婴便不敢再扎的更深了,也就在这时,齐雍猛然咳嗽起来。 姚婴收针,抱住他的头让他上半身抬起来,他咳出好几口水,但呼吸却是恢复了。 咬紧了牙关,姚婴抱着他,至始至终她都没说任何话,甚至一个声音都没有。看似镇定,实则内心慌乱无比。 用衣袖擦掉他脸上的水,姚婴长长的舒了口气,低头看着他,除了咳出几口水恢复呼吸之外,他却没有睁开眼睛。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他还活着。 就在这时,之前跳上岸的护卫又涉水回来了。 “阿婴姑娘,属下们刚刚抵达这里时,便看到岸上有一个黑影。全身都包裹着黑布,也看不清楚样貌。属下无能,没有追到他。”涉水回来,还泡在水里头,一边说道。 转眼看向护卫,他这么一说,姚婴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姚寅。 齐雍在这儿,那么那个人,有极大的可能是姚寅。 “不用管了,咱们赶紧回去,公子情况不太好。”姚婴抱着齐雍的头,擦干净他脸上的水,一边沉声道。 “是。”护卫迅速的跳上船,随后调转方向,与后方过来的船只汇合,返回。 终于找回了齐雍,岸上的人都过来了,只是他昏迷不醒,谁也不敢托大的在这儿耗费时间。 姚婴当机立断的要带着他返回雁城,不能待在这儿。 只不过,还有很多人没有找到,孟乘枫,罗大川。 姚婴将金隼留在这儿,要它继续寻找,不说旁人,罗大川的气息它是最清楚的。 齐雍被运上马车,姚婴随后也进去了,下一刻马车离开,迅速的离开此地。 马车里,齐雍就那么躺在那儿,姚婴将他身上多处要害之地都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较大的伤痕。 就是他的双手指节青紫,看起来好似之前发过很大的力,否则也不会这样。 他此时呼吸均匀,头发也没那么湿漉漉的了,除却脸色有些苍白还有一些刮伤之外,便也没有太大的伤处了。 也不知他在水里泡了多久,之前又和谁交过手。但,姚寅曾出现过,与齐雍在一起,那么,他应当无事。 抓着他的手,姚婴跪坐在旁边不眨眼的盯着他的脸,马车蓦一下很颠簸,但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齐雍,听得到我说话么?”微微俯身,姚婴贴近他,小声的开口,不过那个人没有给任何的回应。、 眼睫很长,但是没有任何波动,他昏的彻底。 “你是不是和那小矮人对上了?遇见了他们,还真是没好事。”和山体崩塌比较,还是那些小矮人更吓人一些。 即便是齐雍这样的高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独自的说了两句,那个人不给任何的反应,真的好像陷入了深眠一样。也不知那梦里有什么勾着他的,一直都全无反应。 很快的,马车上了较为平坦的道路,速度便更快了。 齐雍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随着姚婴抓他的手,他也没有任何力气抵抗。 他如此听话的任人摆弄还是第一回,姚婴盯着他,还觉得他挺可笑的。 只不过,她现在更想让他睁开眼睛,说一些自大自恋的话。也好过于他这样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让她的心也跟着高悬。 ------题外话------ 有三更 255、重伤(三更) 一路回了雁城,快马加鞭,路上也没有拖沓太久。 一直顺着茶楼的后门进去,队伍停下,护卫们也迅速的跳下来,将马车里仍旧在昏迷的人抬进了房间。 姚婴从车辕上下来,她眼前都开始发黑,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现在再给她一些刺激,她脑袋里的血管都能炸开。 茶楼里的人都汇聚了过来,齐雍重伤昏迷,让这里的人不由的都紧张起来。 大概是因为这次行动比较大,驻在这宛南的大夫都过来了。此前去了蛇头湾几位,还有留在这里的。 大夫过来给齐雍检查,护卫也帮忙将齐雍的衣服都解了下来。 姚婴坐在门口的围栏上,缓缓地呼吸,手脚都无力的在微微发抖,阳光照在身上,使得她更没有力气了。 片刻后,茶楼里的小厮给姚婴送来了一碗汤,劝她喝了,说饭菜一会儿就好。 看了看他,姚婴伸手接过,因为手在发抖,碗里的汤都在摇晃。 喝着,一边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大夫和护卫都在说话,她几乎也听不清楚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把碗里的汤喝光,她也忽然觉得好多了,将空碗还给小厮,她这才起身走进房间。 房间里,齐雍已经被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他躺在床上,毫无动静。 大夫仔细的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太大的伤处。也没发现他中了什么奇诡的邪术,唯一的判定就是他力竭。 人若力竭,严重可致死,齐雍昏迷不醒,也在常理之中。 力竭?姚婴坐到床边,仔细的盯着齐雍的脸。这一路她检查观察了许久,也的确没发现他是否中蛊,亦是被痋物所伤。 力竭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和那小矮人决斗,不使出十成十的力量,也根本是占不了上风。 上一次在庆江,齐雍与那小矮人打斗,手掌都被贯穿了。眼下,那手心手背还有伤疤呢。 此次,没能丢掉性命,已经算是大幸了。 听了大夫的禀报,姚婴也没有多说什么,告诉他们赶紧下方子煎药,最起码,得让齐雍快些醒过来。 清洗手巾,把齐雍的脸和手擦拭了一番,在江水里泡了太久,擦完的手巾上都是泥沙。 长叹口气,抓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他可能很快就会睁开眼睛的。 只不过,一直到天色都暗了下去,也给他灌了两碗药,他也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姚婴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填饱了肚子,便又回了齐雍的房间。 他还是那个样子,好像这期间,他一下都没动,只是因为活着,还呼吸罢了。 将潮湿的长发拢到一侧,姚婴拖着椅子到床边坐下,近距离的看着齐雍,他脸上的那些刮伤好多了。离开了水,干燥了,瞧着结痂了。 她还是不懂,他是如何被冲到那么远的小支流去的。难不成,是被姚寅带过去的? 她在蛇头湾的地下时,姚寅也在那下面,只不过不在同一个地方。 此次奉天和灵转这么大的动静,姚寅也参与其中。、 之前,她问齐雍有没有和姚寅见过面,他说没有。 但现在想想,齐雍的话怕是不能信。最初在蛇头湾下去的时候,齐雍和所有人都分开了,他独自一人,也不知去了哪儿。 这个男人,满肚子的秘密,可是又根本无法将那些秘密从他的肚子里挖出来。 烛火很亮,照着齐雍的脸,倒是让他瞧着有了些血色。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下一刻护卫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阿银姑娘,刚刚送来消息,已经找到大川兄弟了。他没事,被捞出来送回岸上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闻言,姚婴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找到就好。那孟公子呢?”还有孟乘枫呢,他可不是寻常的护卫,他是留荷坞的主子。 “暂时没有孟公子的消息。”倒是他带去的护卫救回来数个,但他始终没有影子。 “加派人手在各个支流寻找,每一处都不要放过。”齐雍能被冲到那种小支流里,孟乘枫兴许也是被冲走了。 “是。”护卫收到指令,随后便离开了。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床上的那个人也还是毫无动静。 抓着他的手,将十指纠缠在一起,紧扣,感受着他的热度,姚婴很想给他扎一针,让他睁开眼睛。 只不过,他力竭而昏迷,现在需要的就是恢复。真强行的让他醒过来,必然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更大的损伤。 坐在这床边陪着他,不知不觉的,姚婴也趴在了床边睡着了。 这一夜,很快便过去了。直至清早时护卫因送药而敲门,姚婴才醒过来。 看了看她整晚都抓着的手,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长叹口气,姚婴叫护卫进来,她坐直了身体,赤蛇也不知何时从荷包里爬出来,眼下正在那窗边晃悠呢。 护卫开门走进来,手上的托盘放着一碗药,药汤的味儿很是难闻,浓郁的能把死人都熏活过来。 姚婴转移到床上坐着,然后把齐雍的头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 那边护卫拿着药碗也在床边坐下,两个人配合,一点点的将药送进齐雍的嘴里。 “蛇头湾那边情况如何了?”一夜过去了,想必还能捞出许多人来。 “进展很顺利,水位下降,水流也不急了。半夜传回来的消息,又捞出来许多兄弟。大都被冲散到各处,伤的较多。”护卫回答,死去的没有那么多,他们心里也还是很高兴的。 “能捡回一条命,也算是老天仁慈了。”姚婴叹口气,垂眸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也不知他何时能醒过来。 即便昏迷,但也还算配合的将那碗药都喝了。 护卫退下,姚婴抱着他撑了一会儿,免得他在无知觉中喝进去那么多东西,再不适会反呛出来。虽说他也不是小孩儿,但这种时候,和小孩子也差不多脆弱。 就像齐加姚那个小家伙一样,脆弱不堪,须得小心呵护。 半晌后才将他放下,将他的头稍稍垫高一些,之后继续坐在椅子上盯着他看。 蛇头湾的打捞一直在进行中,护卫无论是死是活,大部分都被捞上来了。 只是,孟乘枫一直没有影子。 留荷坞也来了大批的人马,开始重新搜索蛇头湾和顺江区域。这次的事情,孟乘枫会参与,估计留荷坞都没想到。 更况且,具体在蛇头湾做了什么,他们怕是也不知道。 只是这忽然间的孟乘枫就跟着不见了,齐雍也昏迷不醒,这留荷坞即便是想向齐雍要人,都没处要去。 罗大川被捞上来就醒了,之后他也没回来,也跟着在蛇头湾那儿捞人。 他的运气一向很好,这个解释不清楚,大部分的人都和他差不多的境况,可是死伤皆有。即便救回来了,却都是卧床休养,难以动弹,他却是像个熊一样,有伤也不碍事。 跟着其他人打捞,从江水里捞出诸多奇异的东西,反而激的罗大川兴趣更为浓厚。 被打捞上来的东西千奇百怪,在长碧楼多年的老人都没见过。那都是奉天一派才拥有的古物,几百年前的杰作。 它们一直待在这顺江的地下,如今得见天日,虽都消陨,可仍旧惊人。 那边的消息送回来,姚婴也都清楚的了解,其实她应该也去看看的,巫人几百年前的杰作。只不过,她根本就不能走,因为齐雍还没醒。 这期间,驻在宛南的人也有很多过来,得知齐雍昏迷,他们不免想知道他到底什么情况。 他们都是长碧楼中的老人,不只是跟随齐雍多年,在他没有掌管长碧楼的时候,他们跟随上一位公子。 记得齐雍说过,如果坐在长碧楼第一把交椅上的人出了意外,后备的人选会立即接手。 后备一直在进行训练当中,是皇室中人,从最初被选为后备时,便进行着相关的培训。 即便是立即接手,也不会措手不及,当年齐雍就是这样的。 姚婴心知肚明,所以,面对前来的人,她的态度并不是很好。甚至,言辞和态度皆厉色,她的眼睛本就透着诡异之色,看着慑人,故意为之,倒是真的让那些来人都几分退却。 齐雍只不过昏迷几天而已,他们就急着观测风向,这让她极为不爽。 反正,这种时候谁若是敢提推新人掌管长碧楼的话,被她听到,便要他们好看。 齐雍的确是还在昏迷当中,这几日,灌了那么多药。他偶尔的动一动手指,之后就没什么进展了。 姚婴心内是焦急的,可是,她面上依然镇定。 因为她表现的镇定,这茶楼里的人,护卫,还有大夫等等也没有那么慌乱。 蛇头湾那里的打捞进行了无数次了,留荷坞的人和长碧楼的人日夜不停的反复搜查,但仍旧没有孟乘枫的影子。 由此,打捞的人也拉长了阵线,即便是按照估算觉得人不可能会被冲的那么远,但还是不想放弃。 姚婴知道这些情况,心内焦急却也是无法走开半分,这么多天,金隼都没能发现孟乘枫的踪迹,她想,他会不会是被埋在了顺江下,根本就没有出来。 若是被压在下面,那、、、可能真的没性命了。 纵观她认识的人,似乎,大部分都在年华正好时死去。 心中是什么感觉她无法说,只是不想再要齐雍出什么意外了,他得活着才行。 终于,在齐雍昏迷的第五天。清晨,姚婴一如既往的趴在床边睡着,夜里始终抓着她的手。 迷迷糊糊当中,她感觉到抓着的手在动,她也随之收紧了手。 这几日,他有时手会动,她都知道。 睁开眼睛,看向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他的手指在动,随着她收紧手,他好像也在收紧。 只不过,没什么力气。 眨了眨眼睛,缓解不适,随后她慢慢的坐起身,看向齐雍的脸,却惊奇的发现他眼睛睁开了。 瞬间便清醒了,姚婴盯着他看,他却是看着床顶,眼睛都不眨。 “齐雍?”她开口,轻轻地唤了一声。 那个看着床顶的人,好像听到了姚婴的声音,缓缓的转动眼珠,然后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姚婴便直觉不对劲儿,他的眼睛没什么光彩,甚至,有些木然。 皱紧眉头,她深吸口气,抓紧了他的手,“齐雍,你是醒了么?” 她问的有那么点儿小心翼翼,似乎是因为心中害怕,所以,就条件反射的小心起来。 只不过,那个人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又把眼睛转了回去,继续盯着床顶。 这明显不对,姚婴深吸口气,抓紧了他的手,她忍不住咬住嘴唇。 想了想,姚婴随后站起身,松开他的手,便快步的走出了房间。 床上,齐雍躺在那儿,还在盯着床顶看。 漆黑的眸子的确是没什么光彩,好像失去了神智一样。 眼睛倒映着床顶的纱幔,在他的眼睛里也形成了层层叠叠的波纹。 姚婴离开房间,把房门关上了,发出了声响,床上的人眼睛也跟着闪动了下。 漆黑的眸子在那一瞬间是有波动的,甚至连那一层失神都消失了。只不过,也仅限一瞬而已,之后就又恢复了失神的状态。 很快的,姚婴便回来了,跟着过来的还有大夫。 但也仅有大夫一个人,他背着药箱,脸色有那么一些凝重,但嘴唇抿的紧,一副蚌壳的模样。 房门关上,姚婴也长出了口气,“我觉得他可能是脑袋受伤了。你仔细查看查看,不管什么结果,只告诉我一个人,不许外传。”站在床边,她面无表情,语气也很冷。虽说很是娇小,但气势却极盛。 老大夫点了点头,放下药箱,然后抓住齐雍的手给他切脉。 姚婴站在那儿看着,视线转向齐雍,他还是那样子,盯着床顶,也不知在看什么。 他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无论何时,漆黑的眼睛都像两个漩涡。只要对上他的眼睛,就好像会被吸进去似得。他此时的模样,看着真是陌生。 256、木偶美人(一更) 老大夫很是严谨,给齐雍切脉,两只手全都切了一遍,并且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他好像很仔细的在琢磨,分辨着齐雍的脉搏,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都翘起来了。 老大夫经验丰富,在长碧楼效力多年,看他的年纪就知道了,他这么多年来见识过各种病症。即便是被巫人的痋蛊所伤,他也能够救治。 只是当下,他明显是糊涂了。 切完了齐雍的脉搏,之后便检查他的眼睛。 齐雍躺在那儿,没什么知觉的样子,那老大夫都要趴到他身上去了,他也毫无所觉。 “把他扶起来。”姚婴看不下去,坐在床边,托住他的头,用力的把他推了起来。 她这一番举动,齐雍倒是也没拒绝,好像很听话的样子,就那么坐起来了。 这种情况,的确是让人觉得诧异,老大夫都有点懵了。 检查齐雍的头,他就那么坐着,眼睛盯着前方,倒也听摆弄。 姚婴把他墨色的长发重新捆绑了一下,他也老老实实的,像哪家的乖孩子。 他的头被老大夫从上到下的仔细检查了一遍,就差把颅骨打开了,可没在他头上找到什么伤处。 这整颗脑袋,唯一的伤处就是他的脸,有一些刮伤,但有的结痂都脱落了,好了。 看着老大夫一筹莫展的脸,姚婴的心也跟着一沉,放开手要他老老实实的自己坐着,“情况很不明朗吧。” 老大夫点了点头,“这以前,倒是也有中了巫人的邪术,失去五感。只不过,很容易能检查的出来。可公子、、、老夫瞧他没问题啊。”脉搏跳动有力沉稳,头也没伤,身上也没伤。前几日回来的确是力竭,脉搏的跳动都没什么力气,可这几日昏睡再加喝药,他都好了呀。 失去五感。这种蛊术姚婴也知道,她没看出来齐雍被下蛊了,这几日她在他身上检查了许多遍了。 “这事儿暂时不要外传,就按照失去五感的病症给他开方子下药。这几日,就说公子醒了,但需要静养,叫前面的人无事不要过来。有事情的话,便叫护卫单独过来通知我。”微微皱眉,姚婴一边沉声道。 眼下,她心乱的很,只是,面上依然镇定。 她想不出别的法子,目前就是压制。 齐雍的情况,她不认为是绝境,若真是被下蛊,她必然能解决。 只是,可能会需要时间,但也无所谓,她总是能想出办法的。 老大夫立即点头答应,眼下情况太迷惑,他觉得自己可能解决不了。但看姚婴面色镇定,似乎自有法子。 背着药箱,老大夫离开房间,走时不忘将房门关上。 之后,便听到老大夫和护卫说话的声音,是交代他们守住这里,公子已经醒了,但需要极度的静养,不可受到任何的打扰。 很好,按照她的交代去做了。 姚婴转眼看着那个坐在床上的人,一直都那样,一动不动的。 她挪到床尾,然后盯着齐雍看,他眼睛也不动,直直的,没有神采,像是蒙了一层雾。 深吸口气,她向他靠近了几分,抓住他的手,再次开始检查。 能让人失去五感的蛊,下蛊的位置一共也就那几个地方而已。 她把他的两条手臂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中衣都扒开了,他前胸后背也只是有一些瘀痕,有的看起来是和人交手时所伤,有的应当是顺水流时,被撞得。 他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任由她把他衣服扒下来,一动不动的,眼神木然直视前方。 跪在床上,姚婴又顺着他的脖颈往上检查。没受伤的地方,当真是干干净净的。 这段时间,她给他刮过一次胡子,只是刮得不太干净。她的手顺着他的下巴上去,强迫他抬起头,胡渣十分扎手。 他也很听话的抬头,说他此时是个木偶也不为过,真真是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和那老大夫检查的手法不太相同,她更像是猴子妈妈给小猴子抓虱子一样,把他的头发里侧每一处都翻找了一遍。 刚刚弄好的墨发又被她弄乱,像是炸开了一样,她垂眸看向他,忽然又觉得他这样儿很是可怜。、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发现。还是说,我真的技不如人,及不上那些已经作古的巫人?”坐在那儿,姚婴有些泄气。赤蛇好像感应到了她的心情,从床脚上爬上来,之后缠到了姚婴的手腕上。 姚婴却是也没什么心情理会它,只是盯着齐雍的脸看,盯着他的眼睛,好像要看进深处去。 “不如,我扇你一巴掌吧。扇的重一些,没准儿你就醒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姚婴忽然说道。 而且随着话音落下去,她真的举起了手,没有任何迟疑的朝着他的脸扇过去。 只差毫厘,她就忽然停下了,而那个人,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没动。 看来,他可能真的听不懂她说的话,连她举起手是什么意思,他都不知道。 失去五感,便与傻了没什么区别,形如废人,就更别说能掌控一个长碧楼,与巫人对抗了。 把他的衣服穿上,将他的手臂举起来,他就举起来。扒拉着放下,他就放下,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之后,又转到后面将他炸开了的墨发重新束起,这样看起来就精神多了。 只是,眼睛无光彩,这就真的不像是齐雍,齐雍是不会这样的。 抓住他的手,姚婴缓缓的低头,最后将头抵在了他的胸前。 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有很多话,但是又说不出。 只是瞧着他的样子,她心里恍若有一只手在捏紧,她呼吸都觉得费力气。 那个她抵着的人,一动不动,她这点儿力气,他显然撑得住。 片刻后,他的眼睛动了动,然后缓缓的垂下去,看向那个抵在他胸前的人。 娇小柔弱,抵着他,纤细的肩背看起来羸弱不堪,好似下一刻就会塌了。 另外那只手垂在身侧,手指动了动,似乎要抬起,但最终还是没有太多的力气支撑,就放弃了。 抵在他身前许久,姚婴才振作起来,抬头看向他的脸,他还是那个样子。 抬起双手扳住他的脸,胡渣扎的她手疼,不过还是固执的让他低头和她对视。 “给你半个月时间,若是无法恢复,我就带你离开。这长碧楼,交给别人吧。彻底铲除巫人的这个梦想,你无法实现,但,我可以。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为此我哥也付出了超常的代价。我知道你和他单线联系,你若无法掌管长碧楼,他想和新任的掌管人联系都联系不上,他之前的努力就彻底白费了。”看着他,姚婴一边轻声说着。短短一会儿,她抵在他身前,就把这些事情都想了一遍。 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才走到今天这一步。齐雍若无法掌管长碧楼,新上任的人是不会承认姚寅的。 无论如何,她必须得撑下去,不能让姚寅孤立无援。 齐雍、、、若此生都这样了,那便这样吧,她可以接受。、 那个人没有回应,她就好像对着一个木头说话似得。 深吸口气,她站起身,“饿不饿?饿了就得吃饭。我想,从头开始学,总是能学会的。”吃喝拉撒,学会这些最基本的就行。之后,就这样做个动也不动的美男子,像一幅画似得杵在那儿,每日瞧一瞧,就当陶冶情操了。 心下如此想,面上也跟着坚定,但眼睛却很疼。她的泪腺坏了,流不出眼泪来,但如果泪腺是完好的,她知道必然控制不住那些泪水。 她真的好难过,从来都没有这样难受过。 想想他们之间的过往,他的样子在脑海当中前所未有的生动。和眼前的模样对比,饶是铁石心肠,也真的难以承受。 走出房间,吩咐护卫将饭菜送来,齐雍醒了,便也能吃饭了。 看着湛蓝的天空,姚婴接连深呼吸几次,调整好心情,她才转身又回了房间。 找出衣服来给齐雍穿上,让他看起来能够体面一些,不过她觉得他是不是该去方便方便,毕竟昏迷了那么久,而且这期间一直在喝药。 把他的双腿搬出床边垂下来,给他套上靴子,她自己在脑海中想了想,如何教他方便,可是她也不会啊。 男人去解决肚腹里的轮回之物,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蹲在那儿,姚婴仔细的琢磨了一会儿,不由开始叹气。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好崩溃。 很快的,护卫进来了,看到齐雍坐在床边,他先过去请安,但没收到答复。 把餐盘放在桌子上,护卫又看了看齐雍,之后就退下了。 “来吧,用饭。”抓着他的手要他站起来,他倒是配合的站起来了,只是下一刻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姚婴皱眉,看了看他的腿,又觉得兴许是他躺了太久了,没吃东西,没力气也算正常。 无法,只得将椅子拖拽过来几把,然后将餐盘放在椅子上。 她觉得,这段时间内,怕是她得喂他用饭了。 清粥小菜,很是清淡,拿着勺子喂他,送到嘴边,他倒是也张嘴了。 送到他嘴里,他咀嚼,之后咽下去,很顺利。 “吃倒是没忘,看来也不傻呀。”姚婴微微歪头,看他那样子,却又不由的弯起嘴角。 吃既然会的,那去解决自己肚子里的轮回之物,应当也会。 就是,他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站起来有些费劲儿。 一点一点的喂他用饭,速度很慢,他这么久没吃东西,一时之间吃的太快或是吃的太多,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好了,只能吃这些。不要以为是姐姐虐待你,吃的太多你肚子会疼的。”将餐盘撤走,又倒了一杯水,送到他嘴边,一点点喂他。 他很是配合的缓慢的喝,如同昏迷当中时一样。 看着他,姚婴又不由的弯起嘴角,能吃能喝,就算是傻了,也死不了。 另一手落在他头上,顺毛摸了摸,当真是乖,像巨型犬。 他好似也没有要去方便的意思,姚婴也不强迫他,反正,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尿裤子之类的糗事,她就只能假装男人去教他了。 去外面看了看,院子里无人,又走到前面去吩咐护卫看好了,不许外人进来,她才又回去。 房间里,齐雍还是那样坐着,姿势未变。 拖出去两把椅子,又重新进来,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然后扶着他站起来。 他大部分的力气都坠在了她身上,致使她前行时有些困难。姚婴注意看他的双腿,的确是没有力气,前行迈步之时,腿微微有些弯曲,无法伸直。 架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出了房门,椅子就在门口那儿。 脚下踉跄着,把他扶着坐在了椅子上,姚婴便直接蹲下了。 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他倒是也知道微微眯起眼睛,眼睛是好用的,对于光线的刺激也有感觉。如果说真的是失去了五感,他应该也不会太在意阳光的直射什么的。 所以,他可能不是失去五感,而是其他原因。 身体无力,双眼无神,口不能言。但,能吃能喝,会自动的躲避阳光的刺激,看起来好像听不见她说话,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姚婴觉得,他应该是能听到的。 一大早他醒来,她唤他,他明明转眼睛看她来着。 蹲在那儿盯了他半晌,姚婴想了想,忽然抽出一根长针来。 阳光下,长针也在发光,那锋利的尖端很是慑人。 姚婴盯了一会儿自己手里的长针,她觉得可以刺激刺激他,或许,能让他清醒过来。 椅子上的人微微眯起眼睛躲避阳光的直射,瞳眸却在缓缓的移动,垂下,也看到了那根发光的长针。 薄唇有轻轻抿起的动作,只不过那个盯着自己手里长针的人也没看到。 下一刻,她抓住他的手,将他的长指分开按在他的膝盖上,然后,扎进了他的虎口某个位置。 中指瞬时弹起,好像在骂脏话。姚婴动了动眉尾,将他的中指按下去,就觉得神经是好使的。若是如此,她可以在他全身下针刺激,说不准哪天就忽然疼的恢复正常了。 257、木偶美人(二更) 以长针刺经络,姚婴刺的都是她知道的会让人感觉很疼的经络,但也仅限于疼,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 一般时候,人若昏迷,或是怎样,刺这些很疼的经络,是很管用的。 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反正,她确定齐雍不是失去五感,也没有中蛊,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了。 根据他所有的表现来看,他是有感觉的。 知道疼,但是不能表达。 他身体无力,但是她用长针扎他膝盖的时候,他腿瞬时就抬起来了,险些把她踢飞。 或许,多扎几次,他的双腿就有力量了,能够自如的行走。 老大夫的药每日都按时送来,药汤的味道极其难闻。 姚婴最初喂齐雍喝了一碗,瞧他吞咽,好像不是很想喝。 但想一想,他又不是失去五感了,这药喝了也没用。反而药量很大,兴许会对身体造成不太好的影响。 之后,药再送来,姚婴都接着。但是无人的时候,她就给倒了。 这期间,蛇头湾的情况也不断的送来,还是没找到孟乘枫。 这顺江拉长了打捞搜寻的阵线,但也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找了无数次了。他们甚至用最大的渔网在水底打捞,下去人搜寻,可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过去这么多天了,孟乘枫没有影子,姚婴觉得,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 长碧楼的人这段时日全部汇聚到了宛南,都听说齐雍重伤,眼下静养不能见人,他们抵达平湖,多次要见他。 姚婴不同意,甚至单独去前面见了那些人。她一个进入长碧楼没有多久的小丫头,言辞狠厉又充满威胁的与他们说话,着实是让诸多人气不过,但又没有办法。 眼下谁都不能见齐雍,这就是姚婴的原话,那些人不服气又没有办法,气的干瞪眼。 随后,姚婴又拿出一张信纸来,说那上面是齐雍的亲笔,他不能出来见人被打扰,所以便亲笔写了这些给他们。 那些人立即将信拿过去,拆开,然后围起来看。 这字迹,看起来应该是齐雍亲笔书写,只是,感觉这下笔的人似乎没什么力气,字迹就显得有些虚浮。 姚婴坐在那儿看着围在一起的那些人,面无表情。信纸上的字是她写的,她模仿齐雍的字迹,没有那么足的信心。不过,对外说齐雍需要静养,她这两笔字也足以糊弄了。 大概真是因为这字迹糊弄了过去,那帮人把信给留下了,之后要姚婴转告,请齐雍好生歇息。 他们暂时便在此地等待,何时齐雍好了,可以见他们了,他们会立即得到去见他。 这意思很明显了,姚婴不让他们见齐雍,他们就在这儿不走。姚婴无所谓,只是摆弄着缠在她手腕上的赤蛇,那家伙的脑袋高高的翘起来,蓦一下猛地将嘴张到最大,那嘴里头乌黑乌黑的,牙齿锋利,一看就知其毒性。被咬一口,得立马一命呜呼。 和他们纠缠了好一阵儿,姚婴才离开,临走时将赤蛇放下,它就在这前面的茶楼里悠游爬行。它所过之处所有人都避让开,即便避让的动作极其自然,但也很明显,它的确是吓着了他们。 离开了太久,姚婴也几分担心。不过回了后面,却发现那个人居然躺在床上睡着了。 虽说靴子也没脱,不过他也正正好好的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置于腹部,乖得很。 姚婴盯了他一会儿,随后便觉得这人其实不傻,教过他的事情,他都能记得住。 这人本来就极其聪明,眼下变成这样,但也不是个纯傻子。 所以,即便是有时无法时时刻刻的盯着他,也无需太过担忧。 在床边坐下,姚婴微微倾身凑近他,看着他的脸,睡得还真是毫无警惕性,一副现在把他扛走卖了都不知道的样子。 齐雍可从来不会这样,一直都无比警醒,周遭附近有人出现,他必然早就醒了。 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他脸上的刮伤都好了,昨天刮得胡子,今天胡渣又都冒出来了。 手指顺着他的胡渣游走,扎的手指头都发疼,若是不给他刮,任由这些胡渣疯狂生长。估计用不上几天,他的脸就变成原始森林了。 这般摆弄了一阵儿,他连眼皮都没动弹。姚婴看着他,心下的难过已经没有那么浓了,毕竟他还活着呢。 俯下身,在他鼻梁上轻轻的亲了下,她的手也滑到他的脸颊上用力的摸了摸,恍若摸谁家的乖孩子。 他还是那样睡着,姚婴也不再打扰他,起身离开床边,顺势将床幔都放了下来。 蛇头湾的打捞其实已经没有再进行下去的意义了,倒是留荷坞的人不放弃,甚至孟老爷都去了蛇头湾。 长碧楼的人撤回来了一半,东哥也回来了,那里只剩下一半的人马,以及擅长与那些权贵打交道的油滑老手与孟老爷斡旋。 这孟老爷一副要去皇都面见圣上告状的架势,但其实他即便真的告到了皇上那儿,也得不到什么满意的答复。 东哥返回,见不到齐雍,姚婴便去见了他。 齐雍的事情,姚婴不是很想告诉他,只不过,她到底还算了解他,他是全心的忠于齐雍。这段时间在蛇头湾那儿熬着,他都瘦的有些脱相了。、 与他说了许多,东哥还是执意的要去看一看齐雍,就算是他下令不许任何人接近,他远远地看一眼就行了。 最起码,他得知道齐雍还好好的。 他这样说,让姚婴不由觉得东哥特像个贤惠忠诚的原配,什么都阻挡不了这原配的真情实意,她反而是那个在中间作乱的小三儿。 扶额,姚婴长叹口气,随后点头,便起身带着他去了后院。 进入后院,清净无人,护卫守着可以通行的各处,让谁也靠近不得。 而此时,齐雍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晒着太阳,看起来很是闲适。 见到齐雍,东哥的脚步也加快了,“公子。” 几步走到齐雍面前,他拱手请安,但没得到回应。 直起身体,东哥看着齐雍,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好像根本就没看见自己。 “阿婴,这、、、”东哥皱眉,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伤到头了,所以,和失去五感的人很相似。不过,也有不同之处,我觉得他可能有意识,只不过无法表达。”站在齐雍身边,姚婴抬起一只手落在他头上,顺毛摸了摸,他乖得很。 “该如何医治?咱们楼中的大夫,擅长这些奇难杂症,将他们调派过来,看看可有法子。”东哥焦急,瞧他好似头顶都要冒火了。 “大夫也未必解决的了,更况且,此事不宜闹大。我自己给他定了半个月的期限,如今已经过去七八日了。若是半个月内他不会好转,我也必然不能让长碧楼开空窗。外面那些人你也看到了,都是知道齐雍重伤的消息才过来的。他们都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若是死了,或是没有办法再掌管长碧楼,他们便要再推举新人上任了。那个时候,我也不拦着,我带着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养着。”姚婴轻声的说着,这几天,她想了许多。估计上辈子加上来到这个世界所思考的事情,都没有这段时间想得多。 东哥却摆明了有些接受不了,看着齐雍,不死心的扣住他的手切脉。 “届时,之前许多齐雍的经营,或许我得和你好好商量一下。再说,他有许多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全都藏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人清楚。”姚婴叹口气,这几日她想得多,所以脑袋也清醒多了。最初她看着他那样子的确觉得很崩溃,但现在,深知崩溃无用,人还是得面对现实。 “阿婴,你能否用一些邪术,让公子醒过来?”蓦地,东哥忽然道。 闻言,姚婴便摇头,“不行,我不会那么做的。有些东西可以用在活人身上,但,伤害我想你也清楚。我不可能用在他身上,只要还活着,傻不傻的也没什么所谓了。”她拒绝的很彻底。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想过,丝毫没想过。 东哥深吸口气,看着齐雍那一动不动的样子,他眼圈都红了。 “公子。”说了这一句,其他的话却也说不出来了。 “东哥,我知道你很难过。只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便也无法再回头了。再给齐雍一些时间,若是不行,你也得接受。”看东哥的样子,姚婴很担心他会比她最初更崩溃。这茶楼外面都是人,眼下须得镇定,到了半月之期若还是不行,再和那些人交涉也不晚。 后退两步,东哥坐在了围栏上,肩膀也塌了下去,他看起来很是无力。 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时之间,他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齐雍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阳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个乖娃娃。 姚婴低头看了看他,盯了一会儿,却又不由笑,“能保持这样已经很好了,你说他若是生活不能自理,流口水,尿裤子,那得多愁人。” 东哥笑了一声,却又显得有些苦涩,“是啊,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蛇头湾的情况可能很急人,尤其是留荷坞的人过去了,必然闹腾不已。平湖距离那儿太近了,我想了想,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待着、。宛南这么大,有许多更适宜休养的地方。半月之期没剩下几天了,换个环境,看看会不会让他好一些。”主要是那些人都在,整天还得防范着他们是否会进来窥探。 东哥看着齐雍,随后想了想,“倒是有不少好地方。这样吧,连夜离开,我去调派几个信得过的护卫。”东哥眼下是无计可施,听姚婴那么一说,他也就立即同意了。如果说换个环境能让齐雍好些,走遍大越也行,他都陪着。 “那就这么定了。”姚婴点头,有人和她配合,总是能好行事。东哥毕竟跟齐雍的时间很长,哪些人能信任,哪些人又不能全然信任,他心中还是有谱的。 而那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人,好像对这些都没有所觉。 姚婴歪头看着他,手也落在他头上轻抚,往时都是他这样,像在摸猫似得。这回,也终于轮到她了,他也不会反抗。 “姐姐带你外出溜达去。也希望你能争点气,哪怕有一点儿进展,姐姐都给你奖励。”像哄孩子,姚婴轻声说着。其实也就是看在他无法回嘴的份儿上,她才自称姐姐。 他若是正常的,她一口一个姐姐,他早就不乐意了。 这人自大自恋,听不得一点儿不顺心的话,说了就变脸。 但眼下,她说什么他都不反抗。昨儿他睡醒了坐在那儿一脸发蒙,姚婴就说他像村里的傻子,他也是没有任何反抗,一并都收了。 所以说,他这个样子,有时倒是也能让她觉得开心。 反正,照这样子下去,哪天她真指着他鼻子骂他,也是能让她骂个痛快。 东哥看着,面上却还是难掩难过,更多的是不相信,他总觉得齐雍又怎会变成这样,不可能的。 这茶楼位于城区内,后院不算太大,每日都看一样的景物,小孩子也会腻了。 姚婴说得对,离开这儿去别的地方看看,带他见一见不一样的景色,没准儿就好了。 当即,东哥便离开了。瘦削的身影,让他看着特别憔悴。 在蛇头湾折腾了那么久,回来又看到齐雍这样,他会承受不住,也在常理之中。 姚婴的手摸着齐雍的墨发,一边扭头看着离开的东哥,心下也不由几分为他担心。 那个坐着的人,漆黑的眸子迎着阳光,缓缓的转动。 那层失神木然,随着转动眼睛而消失不见,仍旧漆黑的如同两个漩涡。 纤薄的唇动了动,但是,却好像并没有那么足的力气张开,便放弃了。 “走吧,咱们进去,姐姐给你捯饬捯饬,天色暗下来咱们就走。”说着,姚婴转过身来将齐雍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将他扶起来。这几天她担心前面茶楼里的那些人过来,整天派赤蛇在这院子里转悠。离开这儿,也就不用整日担心了。 258、傻了么(一更) 入夜,没想到罗大川回来了。他和金隼一同回来,金隼在茶楼上方盘旋,尖啸,引得茶楼中的那些人都忍不住的走出去看,不明白它忽然间的叫什么。 罗大川没管那么多,满脸横生的胡须,从阻拦的护卫之间穿过,大咧咧的进了后院。 他想去哪儿,没人拦得住,他也根本不听人家的。 恍若一头行走的巨熊,抵达后院,便看到一脸憔悴的东哥。 而且,这院子的后门敞开,外面还停了一辆马车。 罗大川转了转大眼珠子,“什么意思?这是要走?” “慎言,不能叫前面的人知道了。”东哥拿罗大川没办法,他根本就不听话,既然已经闯了进来,看来也瞒不了他了。 “他来了正好,叫他去驾车。”姚婴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驾车?倒是会给小爷找活儿干。这几天小爷日夜没合眼,你就不怕小爷把马车驾到阴沟里去。”虽如此说,他倒是也听话的朝着后门的方向走。 金隼还在茶楼前的街道上盘旋尖啸,它发出的声音很刺耳,像是下一刻就要抓人吃似得。 地上的老鼠被吓得瑟瑟发抖,挪动不了,蹲在那儿一副等死的样子。 只不过,眼下也根本没人搭理它们。 姚婴将齐雍遮盖的严实,披风裹着,兜帽扣在他的头上,把他的脸都给挡住了。 在一边扶着他的手臂,趁着夜色,走到后门处,之后就上了马车。 过去了几天,齐雍的腿有力量多了,他可以自己走路,只不过速度有些慢。 姚婴认为这是她扎针的效果,因为每天扎一次,刺激脉络。看看,他这不是都能行走了么? 进了马车,东哥也坐在了车辕上,罗大川坐在另一侧有点儿懵。刚刚那个是齐雍吧?怎么瞧着,不太对劲儿呢。 马车前后,各有两个护卫,随着齐雍上了马车,便迅速的离开了这小巷。 车厢内挂着一盏小小的琉灯,随着马车前行,琉灯也在轻轻的摇晃。 齐雍被按着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只是蓦一时的眨眼睛,大概是因为眼睛有点儿干涩。 姚婴控制着金隼在茶楼那儿制造动静,本来还担心走时会不会引起前面那些人的注意,谁承想罗大川和金隼都回来了,正好帮忙。 很快的,马车离开了平湖城,上了官道,就只能听得到车轮和马蹄声了。 姚婴歪头盯着齐雍,看着朦胧光线下他的脸,即便是傻呆呆的,也挺好看。 把水壶拿起来,然后送到他嘴边,他配合的张开嘴,喝掉。 “你呀,即便都这样了,瞧着也还是那么好看。我总觉得,所有人都一样,去掉了血肉,就是骨头架子,没什么区别。不过呢,现在我却是把之前的想法都给吞了。因为你,美色害人,我也因此变得如此肤浅。”小声的说着,其实也无异于对牛弹琴了,他又不能回答她。 抬手捧住他的脸,让他转过来看自己,还是那个模样,把他卖了都不知道。 捧着他让他低头,姚婴在他眼睛上亲了下,希望他不要再那样木然的看着她了,太闹心了,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那个被亲的人也闭上了眼睛,好似在感受她的温热和柔软。 放开他,不由得长舒口气,“路还远着呢,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吧。”抓着他的手臂让他弯下身体来靠着自己,他们要去附近的芷山。 芷山产竹,面积极大,极为清幽。那里有长碧楼的据点,只不过,东哥并不想带着齐雍去据点。倒是那芷山上有很多的竹舍,这宛南诸多的风雅文人喜欢到这里来小住。 当地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那芷山上盖了许多的竹舍,专门租给短暂来此观光的文人雅士。 距离不算太远,这样驾车而行,两三个时辰便到了。 夜里的官道也没有多少人,队伍走的很是顺畅。 马车里,齐雍也算乖乖的靠在她身上,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依靠着车壁,姚婴的心里没放弃希望,换个环境,再看看他有没有改变。 过去许久,忽然听到了金隼的叫声,它追上来了,都听得到它在马车上方飞行,翅展发出的呼呼地声响。 它是个小机灵鬼,给它指令,便知道如何做。 想想她手里的那两个家伙,虽是动物,但智力堪比人。 所以,这人变傻了,她也有信心能让他好转过来。 微微歪头看向靠在自己身上的人,那眼睫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片扇形的阴影,透着那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娇柔。 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马车微晃,他也跟着摇晃。姚婴索性用手托着他的脸,免得他掉下去,她接不住他,再磕着碰着。 过了半夜,便抵达了芷山,东哥轻车熟路的去找当地的人租山上的竹舍,住在这山脚下的百姓都富裕的很。 这里东哥曾来过,所以也异常的熟悉。 花了大价钱,即便是半夜,人家也愿意带路进山。 这一片芷山的山势还是很平缓的,马车也可以上山,不过到了半山就得下车步行了。 马车里,齐雍好像真的睡着了,直至马车停下,姚婴拍着他的脸叫了他好几次,他才睁开眼睛。 抓着他的手下车,虽说他看起来没什么力气,但还好没有倒下去。 下了车,闻到的就是竹子的香气,那气味儿沁入心脾,十分好闻。 翘脚,把齐雍头上的兜帽弄了弄,之后抓住他的手,随着那前方带路的中年男人往山上走。 差不多人手一盏油灯,往山上走的路倒是也没有太黑暗,但姚婴还是抓紧了齐雍的手,担心他会摔倒。 兴许是注意力都在别处,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抓着的那个人,也在用力的抓着她的手。 走在旁边的罗大川满眼不明所以,他在齐雍面前还是很收敛的,一般时候不会表现的太过放肆。 只不过眼下,他觉得齐雍不对,走了一会儿,他就忽然弯身扭头去看那在兜帽底下的人。 他那模样特像个变态,姚婴立即从另一侧飞腿过来让他滚一边儿去。罗大川咂咂嘴,前头有外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觉得齐雍可能出大事儿了。 想一想,他们当时返回去和那些巫人打斗,好像之后罗大川就没再看到齐雍。也或许是他杀红了眼,根本就忘记观察自己同僚的这茬儿,也可能当时的打斗过于激烈,齐雍和交手的人落到了别处。 抵达半山,那中年男人先打开了竹舍篱笆外锁着的门,一大圈篱笆,还圈了不少的竹子。 而竹舍就在其中,被高大的竹子掩映,颇有遗世独立之感。也难怪那些文人雅士喜欢到这地方小住,的确清幽。 中年男人将这院子里的灯笼点亮,之后又进了屋子点燃烛火,这里就亮了。 姚婴觉得很好,修身养性,在这种地方最合适。 转眼看向身边的人,他站在那儿,兜帽遮盖住他半张脸,也看不见他在干什么。 不过,他能一路跟着走上来,已经很厉害了。说明他这腿比白天里都要有力量的多,如此恢复的速度,也算是神速了。 “阿婴妹妹,这公子、、、是不是傻了?”罗大川转悠到近前来,倒是识趣的没有说的太大声。 “你才傻了,他受伤了,说不出话来。”姚婴不乐意听,她说他傻也就算了,毕竟是发自内心觉得他傻也挺可爱的。但这傻字儿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她很不爱听。 闻言,罗大川想了想,之后像模像样的给齐雍道歉,但也没得到回应。 “这几天在蛇头湾折腾的,从水里捞出来那些东西,你不在,小爷还真是遗憾。你若去了,没准儿就能挨个的研究研究,我也长长见识。”那些人都不敢过于接近,就想法子一并给毁了。 “留荷坞的人怎么样了?”看着那边东哥和护卫在整理竹舍,姚婴小声问道。 “折腾呗。那孟公子始终没找着,不死心。我想,他可能是在底下没出来。”罗大川叹口气,其实他觉得留荷坞的人心里头都清楚,只不过,没找到尸体不想放弃罢了。 “孟梓易死了,留荷坞就剩下孟乘枫在掌事。如今他也、、、我想留荷坞是不会消停的。接下来,那孟老爷兴许就得找到皇都。”过去了这么多天,孟乘枫真是凶多吉少。姚婴的面上也几分难过,在最好的年华时死去,真的让人无法不难受。 “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这些巫人如今都闹腾到南边来了。依我看,咱们就杀到他们老窝去。你还记不记得当时跟我说过的,咱们两个人要去塞外的事儿。小爷可一直等着呢,这回没杀过瘾,恨不得现在就去。”罗大川瞪大了眼睛,似乎也真把齐雍给当傻子了,完全不在意他就站在那儿,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我没忘。去是必然得去,但,不是现在。”扭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她一直牵着他的手,手心的温度很热。他现在这样,她暂时走不开。 259、傻了么(二更) 护卫收拾竹舍,那个带他们上来的中年男人拿着钱离开了。 山间无比寂静,远处有鸟和虫鸣,伴随着远处的黑夜,近处的竹影重重,带着竹子气味儿的空气,这里真好。 那些文人雅士喜欢这里,估摸着在这儿灵感爆棚,诗兴大发。 齐雍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坐姿乖乖的,裹着披风,他就像雕塑似得。 罗大川和姚婴说话,不时的盯着他瞧,按照齐雍的脾性,他怎么可能乖乖的在这儿坐着动也不动。 不过,他倒是也还算给面子,没有再说太多不合时宜的话,因为姚婴不高兴。 “在这地儿养养也行,小爷身上的伤都没处理,再不好好养养,估计就烂了。”坐在另一把竹椅上,罗大川姿势略嚣张。护卫和东哥都在收拾,他懒得浑身长毛,不动弹。 “你运气一向好,这世上像你运气这么好的少见。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是烂了,刮掉了烂肉,你还是活蹦乱跳。”姚婴最佩服的就是罗大川的运气,估计他投胎的时候,老天爷给他加持过。 “如今这么一看,小爷确实运气好。”连齐雍都成这样了,他还能活动自如,想一想也的确幸运。 “所以,这几天你在这里就好好养着,保存好你的好运气。或许,也可以把你的好运气分享给别人一些。”姚婴挑了挑眉,她是没什么好运气的,也无法传递给齐雍。 罗大川一笑,长得狰狞,这么一笑看着有点儿瘆人。不过,了解他就知道了,他是真的在笑,还挺开心的那种。 “你若是想要小爷的好运气给公子,没问题啊,小爷给。”他对自己人,那还是很大方的。 瞧他那样子,姚婴也不由得弯起眉眼,“到底是从小生活富贵,对什么都不在意。我就不行了,想要的就偏执的一定要得到做到。” “你现在想得到啥?”罗大川劈开双腿坐着,一副八卦的样子。 “想得到他。”转眼看向齐雍,若是以前她说这话,他会立即给予回应。只是,她现在说完了,他毫无反应,就像根本没听到她说话,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 罗大川笑出声,“你可真行。都给人家生孩子了,你还想怎么得到人家啊?把他吞了?”这女人的想法真奇怪,他是搞不懂。 姚婴笑笑,看着那边东哥过来,她也就不说话了。 “可以休息了。这竹舍很大,大家都能住下。”这里真不错,风景好,又清幽。修身养性,东哥希望能让齐雍好转。 “走吧。”姚婴点头,随后把那一直如同木头似得人扶起来。他还是听话的,扶着他他就站起来,然后随着她一同往竹舍里走。 步子可能会有点儿慢,但足以可见双腿有力,比前几日可好多了。 这竹舍高出地面半米,有两阶楼梯,走上去,踩着竹子的地板,进了其中一间最大的房间。 护卫收拾的很干净,自带的被褥,都已经铺好。这几个护卫从初进长碧楼开始,就跟在齐雍身边,忠心耿耿,做事利落。 东哥挑选的人,还是靠得住的。 烛火显得有那么一点儿昏暗,不过这个时辰了,昏暗也无碍。 把齐雍身上的披风解开挂到了屏风上,随后让他在床边坐下,又蹲在地上把他的靴子脱掉。 抬头看他,他微微垂着眼睛,好像也在看她。只不过,双眼没什么神采,谁知道他心里头想什么呢。 “休息吧,天都快亮了。明日,出去看看好风景,没准儿,你就好了。”双手放在他膝上,姚婴轻声的说道。 没有人的时候,看着他这样子,的确有些不适应。 他也没回应,虽说她也挺期盼他能回应的。 “我换衣服,然后咱们休息。”拍了拍他的腿,姚婴站起身。从包袱里把干净的衣服拿出来,她就走到了屏风后。 屏风很窄,只是放在床头那里搭衣服的,用竹子做成,雕刻成镂空,倒是别具一格。 姚婴站在后面,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光影暗淡,不过顺着那屏风的镂空其实很清楚能看得到她。 坐在床边的人,缓缓的转动眼睛,看向了屏风。 眼睛似乎并没有被意志力所控制,完全是随心所欲的转动,屏风镂空的光影在漆黑的瞳眸中闪烁,该看见的都看到了。 片刻后,那屏风后换衣服的人走出来,床边坐着的人也收回了视线,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眼睛里不消散的光亮。 “休息吧。”见他还在床边坐着,一副抑郁的样子,姚婴也不由弯起嘴角。其实有时看他,真的觉得有些好笑,毕竟他从来没这样过。 把他外袍解开,之后让他躺进床里侧。这房间大,床也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齐雍还是很听话的,被摆弄着推进里头,他就那么躺下了。 姚婴如同老妈子,给他盖上薄被,又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这才在他身边躺下。 抓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热度,她是希望环境的改变,能让他好转的。 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姚婴的呼吸便均匀了。 外面的天色已然逐渐的转亮,这房间里朦胧的烛火,此时都成了摆设。 床里侧,那个人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因为烛火朦胧而显得有些深邃。 缓缓地,他微微抬起上半身,然后看向那个睡在他旁边的人。 她并没有紧贴着他,反而拉开了一些距离,但始终和他牵着手。 握紧了手,齐雍看着她,随后忍不住俯身欺近她,在她额上轻轻的啄了下。 或许是力气不足以支撑他这个姿势太久,那么看了她一会儿,他随后便又躺了回去。只不过,他更贴近了她一些,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气味儿。 太阳初升,这竹林之中的景色也以更鲜活的形象进入眼帘,竹影重重,气味儿清新。远处看,入眼的皆是挺直的竹子,一株一株,乍一看恍若多胞胎都一个模样,但若细看才知,它们每一株长得都不一样。 阳光顺着竹影之间穿过来,照在了竹舍上方,这不算太大的竹舍眼下就好似一幅画。 即便没休息多久,因为护卫起了,弄出一些声音来,姚婴也醒了。 睁开眼睛,却发现她也不知何时与齐雍贴在一起了,脑袋枕在他肩膀上,一副欺压他的样子。 手仍旧紧握在一起,因为他的手热,她的手也很热。 抬眼看了看那个人,还闭着眼睛睡着呢,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起身,长长的舒口气,即便只睡了一会儿,但舒服了。 窗子是开着的,眼下能一眼看到外面的竹子,大概长得太高了,上面微微朝着同一侧倾斜着,看起来倒像是一片绿色的珠帘。 下床,穿上衣服重新把头发拢好,姚婴便出了房间。 护卫在做饭,厨房就在这房子的另一侧,即便能感觉到他们尽量所有动作都放轻,但这里太安静了,还是能听得到。 呼吸之间都是竹子才拥有的味道,走出篱笆院,往远处看,成片的竹子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远处。 昨天这竹舍的房东带他们上来时,还说再往远处走一走,便是这附近最高的地方。站在那里,往下看,入目的皆是绵延的竹子,说是竹子的海洋也不为过。 姚婴觉得可以带齐雍去看看,有时,温婉的风景,也可以汇聚成豪迈之色。 齐雍喜欢画画,去看看那景色,没准儿刺激的技痒,就想起来自己还有这项技能呢。 “我说阿婴妹妹,你能不能大方些,给小爷弄点儿药来。这身上的伤口痒死我了,我闻着都臭了。”原本可能会睡一天的人出来,脸上胡子还是那么茂盛,像头熊一样摇摇摆摆的过来了。 “在蛇头湾的时候,你就没找大夫要一些药么?”这人可真行,皮实的很。 “忘了。”罗大川过来,扯开自己的衣领给她看自己身上的伤。 罗大川胡子茂盛,这胸前也不遑多让,像小树林似得。 姚婴看了一眼,也不由得摇头,“我真是佩服你,伤口都烂了。这样吧,咱俩下山去趟城里,正好我还想再买一些东西回来。” “成,现在就走吧,正好进城请小爷吃一顿好的。”罗大川点头,说走就走。 他还真是着急,姚婴叹口气,“齐雍还没醒呢,眼下得有人在身边看着他。我去找东哥交代一下,之后再走。” “我就说他是傻了,你还不许我说。”瞪大眼睛,这齐雍若是傻了,姚婴可真就倒霉了。好不容易把这人弄到手了,人还傻了。找一个傻男人,这辈子都搭上了。 姚婴飞腿踢他,罗大川迅速躲开,止不住得意。 瞪了他一眼,姚婴转身离开去找东哥。 在院子里等着,罗大川不时的抓抓挠挠,他身上多处受伤,大部分都是在水里头被冲撞的。之前只是疼,这会儿是发痒。 姚婴交代了许久,才出来。临走时又回房间看了看齐雍,见他还在睡,她这才稍稍放心,与罗大川下山了。 距离城里其实不算太远,因为这里在宛南算是比较出名,所以通往城里的路也修建的很好。 两个人在路上也没耗费多长时间,便进了城。 寻了个药房,先将罗大川身上的伤处理了。 估计那坐诊的老大夫也没见过罗大川这么皮实的人,给他处理伤口,将腐肉割下去,也没见他吭一声。就是那浑身肌肉纠结紧绷,脑门子上的青筋跳起,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老大夫也不由几分心下惴惴,处理的更为仔细。 割掉腐肉,又涂了药,老大夫用纱布将他浑身上下缠的像木乃伊似得,这才完事。 姚婴一直坐在外面等着他,见他出来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又不是很难受的样子,她也放心了。 身体好的人,无论怎么折腾都没事儿。 付了钱,两个人离开,出了门罗大川就张罗着要吃肉。 无法,只得寻了个看起来不错的羊肉馆子。宛南的羊肉还是不错的,而且很贵,罗大川宰了一顿大的,撑得缠在身上的纱布都要崩开了。 “吃饱喝足,你也该去发挥一下积攒了一身的力气了,陪我去买东西。”起身,姚婴觉得自己这衣服上沾满了羊肉味儿。 “唉,小爷的作用就是给你提东西。”抚着肚子,罗大川站起身,吃了一肚子的肉,好像身上的伤都不疼了。 姚婴有不少东西要买,此次出行匆忙,虽是带了衣物被褥还有各种食材等等,但还是许多日常物品没有来得及携带。 在这城中寻了个布庄,采买了不少生活用品,挨个打包,之后全部由罗大川提上。 买的差不多,也已经时近下午,本想这就回去,姚婴却在一家银楼前停下了脚步。 罗大川看了看,“你得确定你身上带的钱足够。”他们今儿可是花了不少钱。 “足够了。”扬了扬眉,姚婴便走进了银楼中,罗大川无奈跟上。 说是银楼,但这里也有黄金玉器等等各种这个时代的奢侈品。估计在这城中,这个银楼是最大的了。 大概是看姚婴的衣着尚可,不是什么穷人,这银楼的小厮还算热情,一直跟着她给介绍。 姚婴随着看了不少,但始终没有表示要买什么,满意不满意。 罗大川也跟着看,不时的对某些东西嗤之以鼻,他是见识过各种好东西的人,一般的东西做的再花哨,也骗不过他的眼睛。 最后,看到了装在绒盒之中的指环,姚婴停下了脚步。 小厮立即介绍这些指环如何如何,说是这样式独此一家,城里最有钱的某某老爷,最喜欢他们家指环的样式。 “我说,你十根手指头上都是指环,你还要买?往哪儿戴啊。”罗大川站在一边,她的手指头上都满了。 姚婴没理会他,只是在其中挑选了一个很特殊的样式,较宽,适合男人戴。 小厮立即夸赞姚婴有眼光,说这是银楼的师父前两日刚刚打出来的,银质很纯,绝不掺假。 罗大川看了看,便伸手夺了过来,他仔细的瞧了瞧,然后点头,“纯,买这个。” 姚婴忍不住弯起嘴角,“你都成了奢侈品鉴定大神了,信你的,要这个。” 质地很纯,也不便宜。 买到手,两个人便离开了,罗大川如同挑夫,身上的伤也根本不碍事。 “你这指环给公子买的?人家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你买的这个人家不一定看得上。要我说,要买这些东西得去皇都,说出来多体面。”罗大川知道她买那个是给谁的,她十根手指头都满了,也不能是给自己戴的。 “你又懂什么,这东西是个死物,但意义不一样。以前,我总觉得有些东西可有可无。但,到了真正想要的时候,又好似没有机会了。我就觉得,还是趁着尾巴还在的时候抓住吧,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姚婴说着,声音很轻,罗大川也沉默了。 走出城,也没再听他回话,姚婴转脸看他,“想起以前的事情了?过去很久了,不要再想了。” “小爷没想那么多,反正,这辈子不杀尽了巫人,小爷就不死,否则没脸见她。”罗大川狠声道。 他所说的她是谁,姚婴很清楚。若有似无的叹口气,这一关,在他心里是过不去了。 两个人返回芷山的竹舍,太阳都要落山了。这晃荡便是晃荡了一天,姚婴还真是有些担心齐雍。 不过,回来后,东哥却说今日非常好。他带着齐雍在这附近走了走,他也没有走不动或是疲倦的样子。 而且,饭也吃了,水也喝了,比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照顾齐雍一日,东哥看起来很高兴,终于不是昨日那伤心难过不想接受的样子。 “如此听话,是不是让人觉得很开心?其实,他能这样已经很好了,最起码能够自如走动,没有不能自理到让人崩溃的程度。”看着坐在院子里的人,那么高大,却像个乖宝宝。 东哥点点头,“是啊,万幸了。” “瞧把你乐的,这公子若是哪天真恢复如常了,东哥你还不得乐的抽过去?”罗大川嗤笑,他不是很喜欢东哥这磨磨唧唧的性子。不过,这会儿看他憔悴的脸上的喜色,也不由调侃道。 东哥依旧是连连点头,他的确是比昨日高兴多了。 走到齐雍面前,姚婴缓缓蹲下,抬眼看着他的脸,看来今日东哥还真是费心的照顾他了,把他捯饬的这么干净,胡渣都刮了。 墨发也束在发顶,捆绑的特别好,比她手艺好多了。 即便他不说话,像个木头似得,可就这样坐在这儿,在她眼前,也很好啊。像一幅画,她能每天都看一看,便很好了。 抓住他的手,握住,姚婴轻轻地舒口气,“很好了,能这样就很好了。” 那个坐着的人也微微低头,好似也在看她,只不过,漆黑的眸子没有什么光亮,可也足以倒映出姚婴载着浅浅笑意的脸。 260、求婚(一更) 夜幕降临,新的一晚到来,姚婴给齐雍喂饭,之后又将他带回房间洗漱了一番。 他一直都很听话,并不抗拒,即便姚婴用手巾把他的脸都搓红了,他好似也没知觉。 她觉得这种普通的刺激,他可能感受不到,能让他有所反应的就是针刺了。 本来应当今日一早给他针刺的,但和罗大川离开了一天,都耽误了。 蹲在床前,把他的脚都给洗了,姚婴这才将水盆撤走。 随后,又返回把他按在床上躺着,抽出长针来,再次施行每日都进行的扎针。 这几日,她比较着重于他的两条腿,而且,这两日看到了成效,她认为非常有用。 盘膝坐在床边,背对着床外,姚婴抽出长针来,又看了看他的脸。 “还真乖。不过,这次最好不要踢腿,若是把我踢下去,有你好看的。”每次扎他膝盖他都条件反射的踢腿,好几次都差点踢到她。 别看他好像没什么力气,又没自主意识,但是腿长,飞起来那一下子把她撂倒轻而易举。 将他的中裤挽上去,到底是从小习武,就算是现在没什么意识,但双腿仍旧十分坚硬。 如同往日,她捏着长针,下针,眼睛都不眨。 那个被扎的人这次倒是没踢腿,只是全身都好像抖动了下。 姚婴眼睛一动,随后看向他的脸,他却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几不可微的皱眉,姚婴随后撤针。起身,悬在他上方,用两指把他的眼睛拨开,之后又试探了一下他的呼吸,在他的脖颈上试了试脉搏。 好像没什么问题,她还觉得是不是这一下扎的太重,把他给疼晕了。 继续下针,这一回他倒是没怎么抖动,只是脚趾头看着有点儿奇怪。 姚婴的手指在他腿上摸索,以为自己扎错了脉络,或是每日都下针,扎的有点儿多了。 对于正经的医术,她是不会的,只是根据自己所想的来。 也没准儿,是扎的次数太多了,会让他觉得很疼痛的脉络,刺激的太多,兴许会起反作用。 坐在那儿想了半天,姚婴放弃了继续扎他的腿,把他的手拿过来放在膝上,今日便只扎手吧。 他的手被贯穿过,那种疼痛,也未必会及得上她这种扎脉络时的疼痛。 烛火并不是特别明亮,姚婴也格外的认真,她也担心会下错针。 扎完一只手,又扎另外一只手,最后扎完,姚婴发觉他的手心都流汗了。 抓着他的手,手指顺着他的手心轻抚,的确是他在流汗,不是她。 看向他的脸,他还是那闭着眼睛的样子,好像睡着了。 “齐雍?”她唤了一声,但是那个人并没有回应她。 深吸口气,姚婴把他的手放下,之后盖上薄被。 盘膝坐在那儿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睛倒映着他的脸,在她的眼睛里,他的模样极其美好。 躺下,姚婴盯着他的脸,一边抓着他的手,轻轻地搬弄他的手指。 其实他这样无法表达自己时,倒是给了她肆无忌惮的机会。 微微起身,挪到他身边,枕在他肩膀上。他的身体真的很热,也难怪那时齐加姚趴到他怀里会睡得那么好。 如果天气寒冷,和他在一起,都不用想其他取暖的法子了。 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姚婴抓着他的手一直拿到鼻子前来,深深地嗅了嗅,“还是好香啊。你这段日子也没洗澡,我都没办法那么周到的照顾你,你居然还这么香。那时你臭不要脸的说这是自己的体香,如今看来,可能真是那么回事儿。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有体香,也是匪夷所思。” 把他的手背举到眼前看了看,随后咬了一口,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也足以让她觉得过瘾了。 “肉价不同,若是把你按肉价卖,你肯定能卖到最贵的价钱。”捏着他的手仔细的看了看,她一边感叹,这自带体香的人,和寻常人的价钱肯定不一样。 她兀自的说了这么多,也没得到回应。倒是赤蛇憋不住了爬出来,一直爬到她的身上,意图缠在她手上。 姚婴把它拎起来,举着看了看,之后就随意的放在了齐雍的身上。 它扭动着身体,好似不太愿意待在齐雍身上。不过,他也没反对的把它赶走,它转了转,就自动的在他身上盘成了一圈儿。 黑夜寂静,外面金隼也飞到别处去玩耍了。这山里猎物十分多,正是它的天地。 枕着齐雍的肩膀,姚婴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而那个一直一动不动的人也睁开了眼睛,缓缓地吐了口气,之后微微侧身,便瞧见那个睡得特别熟的人。 薄唇微弯,随手把一直趴在他身上的赤蛇扔到床下去,也根本没管是否会摔死它。微微起身,展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 她很是柔软,大概是因为白天累了,他抱她的时候,她不是很情愿的皱眉。 齐雍却是根本没有管那么许多,揽着她,忍不住低头在她额际轻吻。 片刻后,他才缓缓的把她放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动作极轻的把她放开,然后绕过她下了床。 穿上黑色的劲装,他始终寂静无声,顺着后窗距离住在这里其他人最远的地方离开,融入黑夜,便没了影子。 这一夜,姚婴睡得还算安稳,只是觉得自己被什么给包裹住了,因为温暖,她生出一股这是齐雍怀抱的错觉。 直至太阳跳出来,听到了护卫起床做事时发出的声音,她才睁开眼睛。 而醒来之后,便也知道为啥自己有一种被拥抱的错觉,是因为被子缠在她身上。这宛南天气很好,夜里也根本无需裹得这么厚重,她也因此而捂得满身汗。 扭头看向旁边,齐雍还躺在那里睡着,这被子也不知何时都跑到了她身上来。 昨天走了太多的路,再加上这段时间心力交瘁,昨晚大概是心情放松了些,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身上裹着被子缠的像蚕蛹似得,她都没醒来过。 从被子里出来,姚婴第一件事便是倾身去看齐雍。确认他呼吸正常,脸色也还可以,这才放心的下床。 洗漱了一番,出门,便瞧见东哥坐在院子里喝茶,一副十分闲适的模样。自从昨天他心情变好之后,今天好像就特别放松。一大早的,居然还煮了一壶茶在这儿喝。 “早。”走过去,在旁边坐下,姚婴也自己动手倒了一杯。 “这清晨的空气真是好,我就想着,若能活到上了年纪,便找一个这样的地方养老。每日喝喝茶,吹吹风。”东哥笑着说道。不过,他这梦想也是有前提的,是能活到那个年纪。 姚婴倒是几分感慨,在长碧楼,能活着到老,似乎并不容易。 看着东哥,姚婴却忽的发觉,他今日心情未免太好了。 “东哥,你这是忽然间想开了?还是说,得知了什么喜事?蛇头湾那里,有最新的进展了?”姚婴几分无法理解,这人的心态,转变的也太快了些。 东哥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蛇头湾没什么进展,这孟公子,可能、、、。或许是来到了这个地方,忽然间的让我觉得舒坦了许多。” “孟老爷若是闹到了皇上那里去,也不知皇上会如何给个交代。其实我心中有许多疑惑,但眼下,也解不开了。”说起孟乘枫,姚婴心下不由一沉,他会死,真的让人无法相信。他是个很有风度很温和的人,如此便没了,连尸体都找不到,作为认识他的人,仍旧觉得恍若梦中。 “孟老爷这个人,有些愚钝。去皇上那里闹,也闹不出什么结果来。若是激怒了皇上,没准儿还得受罚。说起来,他此生能够生出两个那样的儿子来,也着实是让人意想不到。”说起这个,东哥也是疑惑。这龙生风凤生凤,偏偏在孟老爷这儿,这话没得到印证。 “孟老爷基因差,不代表人家夫人的基因也差。孟夫人,和芸梦夫人,我都见过,温婉美丽。那孟夫人一看就不是个寻常的女子,来自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而且那时听说孟夫人生病了,如今得知孟乘枫出事,也不知会有多伤心。 两个人坐在这院子里闲聊,倒是过去了很久,齐雍还没醒来。 姚婴反而觉得稀奇,这脑子不好使了,觉反而多了。睡懒觉到这种程度,也是意想不到。 忍不住回房去看他,抓着他的手摆弄了一阵儿,他终于睁开眼睛了。 看着他那迷蒙的样子,姚婴不由笑,“睡个懒觉而已,还把你累够呛。起来吧,洗漱一下,吃饱了之后,今天姐姐带你出去玩儿。” 那个人被她扶着坐起身,挪到床边,她蹲在地上将他的靴子套上,直接把他弄到外面去洗漱。 这竹舍的后面有一口水井,这早晨打出来的水特别清凉。姚婴强硬的按着齐雍,非得让他接受一番冷水的刺激。 齐雍闭着眼睛,完全无反抗之力,两个人在院子里表演,可把刚刚醒来站在门口的罗大川乐坏了。 他整颗脑袋就像接受狂风洗礼的雄狮一样,但他对自己的形象却是毫无所觉,还有心思笑别人。 洗漱完,早饭也好了。护卫的手艺还算可以,将就着吃,反正也没人嫌弃。 填饱了肚子,姚婴便说要带齐雍去那最高处看看,看一看竹子的海洋到底是什么模样。待回来了,她就用画画刺激刺激他,没准儿能想起来一些什么。 其他人也没说什么,收拾了一下,便留下一个人在家看守,其他人则离开了。 沿着略微起伏的竹林小路往高处走,其实距离这里也没有多远。姚婴牵着齐雍的手,走在前面,不时的和罗大川说几句话。 罗大川的伤口不疼了,也显得比较有精神,蓦一时阴阳怪气的说一些很欠揍的话。若不是后面有人跟着,姚婴还真想给他两脚尝尝。 很快的,终于抵达了高处,竹子也没那么茂盛,看得见远处的天空。 金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它都飞到下面去了,竹海翻腾,想必它也很开心。、 走出最后一片竹子,脚下的路也到了尽头,湛蓝的天空进入视线,看向远处,漫无边际的都是竹子。 因为站在高处,看见的皆是竹叶,接连成片,随着有风吹过,它们也在摇晃。绿色的海洋,又无比绵软,让人不由的想躺上去,体验一下是不是如看到的这般柔软。 金隼就在那上空飞行,它看起来真的挺开心的,这一夜都没回去,始终在这儿玩。 “这风景不错,小爷喜欢。”罗大川站在不远处双臂环胸,那造型几分不雅,瞧着好像要朝下面撒尿似得。 不过,能得他赞叹不错,那必然是少见。他可能长得粗,但是从小到大都生活的优渥,见识的都是好东西。 东哥和护卫也过来观看,此地风景的确好。蓝天和竹子的海洋相接,在此处除了这两样,便看不到别的了,不由让人生出一股,这世上只有蓝天和竹子的错觉来。 那些文人雅士喜欢来这里小住,如今真是了解他们的内心,这里的确不错。 姚婴亦是觉得很好,弯起眉眼,转脸看向站在她身边的人,他直视前方,好像真的也在看风景。 就是不知他对这风景有何见解了,这么美,若是画出来,必然能卖上好价钱。 这喜欢画画的人,估计对美丽的风景都很敏感。 只可惜她不会画,若是会画画,倒是可以把他之前的样子都画下来给他瞧瞧,让他自己瞧瞧,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微微歪头看他,其实希望能在他脸上看到一些特别的,就算是表情能够有一点点变化,她也会很开心的。 他的眼睛倒映着远方的蓝天绿海,好似将他的眼睛都染得发亮了。 白云在蓝色的天空上飘着,金隼也逐渐的飞高,好像要和白云比肩。 如此天高美景,人在这之下,真的特别渺小。 那边,罗大川直接坐在了一块凸出的石头上,两条腿垂下去,就那么悬空着,侧面看着很是危险。不过对于他来说,这都不算什么。即便真的掉下去,他也能做到毫发无伤。 “今儿这天是真蓝,你说小爷若是跳上去,这天上的白云能不能接住我?”罗大川突发奇想,问道。 “你可以试试。”姚婴看了他一眼,说道。 “诶,你说,在这儿把公子推下去,他能不能扑腾扑腾。没准儿,就忽然醒了。”脑子一转,罗大川又冒出个想法来。既然大夫没招儿,那就自己想招儿啊。 姚婴无言,那边东哥也不由得摇头,这罗大川,口无遮拦,拿他没任何办法。 “我说真的,那叫什么来着,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呗。”他们应该考虑一下的,各种法子都试试。这民间有多种偏方,有的听起来是胡扯,但,有时候真的好用。 “你才是死马。”姚婴很不爱听,这人就不能把这些词儿用在合适的地方么? 咂咂嘴,罗大川不说了,他不说话还不行么。 转眼看向站在身边的人,姚婴觉得他的表情好像真的有些变化,但又说不出具体的变化在哪儿。 握紧他的手,却忽然感觉,他好似也在回握她。 缓缓低头,看着他的手,姚婴缓缓的举起来。 风吹过,带动起下面的竹海,所有的竹叶都在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高处,好似距离蓝天特别的近,而他们站在这下面,与几粒微尘也没什么区别。 白云在飘,犹如不会停止的时间,像流沙一样根本抓不住。几个呼吸,几个眨眼,便流走再也不回头了。 收紧了手指,发丝在脸颊旁跳跃,姚婴眨了眨眼睛,随后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 放开他的手,她从衣服里拿出昨日买来的指环,在阳光下,样式别致,闪着光。 “齐雍,我也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听到。以前,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以美色迷惑了我。我也因此而变成了一个肤浅的人,认为自己在意的也只不过是你的肉体。但,此时才觉得,我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我不是个能理清自己感情的人,或许我也根本没有感情可言。我很无趣,尤其是和你比较起来,更是无趣到极点。现在你变成了一个比我更无趣的人,我心里终于平衡了。我想,咱们往后就这么无趣下去吧。这个是我昨天买的,看到的时候,我就忽然想到,咱们孩子都生了,还没有特别正式的谈过这件事呢。你曾说,我要给你下聘,你就答应。今天,我就用这个下聘了。”看着他,姚婴弯起眉眼,眼睛却有些发疼,因为他可能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一只脚向后挪了下,她单手抓着裙摆,之后便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了。举高了手中的指环,她笑看着他,“齐雍,你娶我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261、求婚(二更) 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听起来更像是某种特殊的乐器奏出的曲子。 不过,眼下竹叶的声响已经不足以吸引这里的人,罗大川和护卫眼珠子都要出来了,谁也没想到,就是上来看个风景而已,会碰到这种事。 东哥却是面上带着笑意,看着那两个人,无端的眼睛里渗着一丝触动。实在太不易了,太不易了。 罗大川真没想到这姚婴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事儿了,她很特别他知道,一直都挺特别的。 但他实在没想到,她特别到如此境地,比男人还男人。 起身,姚婴不由分说,也知道他无法回答她,所以,他不吱声就是同意了。 抓住他的手,将指环套在他的无名指上,从此刻开始,他就彻底属于她了。 在人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强行的把他据为己有,此行径与强盗无异,但她也不觉如何。主意已定,反正谁也无法将她怎样,或是在她面前说同意不同意。 抓着他的手,看着他无名指上的指环,姚婴缓缓地深吸口气。 脑海中千思万绪,却也根本没注意到面前的人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波涛翻涌。 风吹过,齐雍的眼睫微动,下一刻,他却弯起了唇稍。 猛地,他手一动,扣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拥住。 低头,置于她肩颈处,齐雍缓缓地深吸口气,“好啊,本公子答应你,我娶你。” 被他抱着,姚婴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仰着脸,看着头顶的蓝天,听到他说话,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她又分明听得清楚。 眨了眨眼睛,听着他在她耳边略显激动的呼吸,感受着他能让她窒息的拥抱,这好像不是错觉。 两侧,罗大川从石头上蹦了起来,护卫也极其惊讶。今天,他们大概是见识到了这世上最神奇的事情了。 东哥脸上的笑意却依旧,触动更深,感情之事太过深奥,但有时也挺简单的。 抱了她一会儿,怀里的人却始终没有动静。齐雍的呼吸逐渐平稳,好像也忽然想起来了些什么。 缓缓放开她,双手却仍旧抓住她的双臂,直起身体,垂眸看着她,“我答应你了。如此费心思,很合本公子的意。”他是真没想到,她居然会用这种方式要和他成亲。 超乎想象,他现在想起她单膝跪在他面前的样子,都觉得不太真实,好像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仰脸看着他,姚婴缓缓的眨眼,此时此刻,他可是完全没有那失去五感的样子,漆黑的眼睛发着光,比太阳都要亮。 大概是这段时日养的太好了,这般瞧着他,还真是唇红齿白的。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还是说,你根本就没事,一直都是装的?”她开口,声调平平,没什么温度。 齐雍微愣,想了想,“很复杂,有内因。” “我不想听,你就告诉我,把你从江里捞回来之后,你醒来时脑子就是正常的,对不对?”深吸口气,她继续追问,也根本不管什么原因不原因的,她不想听。 略有那么一点儿迟疑,他明明无比挺拔,此时此刻,却好像变得越来越矮小。 “阿婴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公子他不是故意骗你的。”蓦地,东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姚婴倏地扭头看向东哥,“难怪今早东哥如此闲适放松,看来昨天我和罗大川离开后,他就和你挑明了。”这回事情都理顺了,她明白了。 东哥哽了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本公子完好无损,你不是应该高兴么?”抓着她的手让她转过来看自己,齐雍说道。 “是啊,我很高兴。”挑了挑眉,她抽出自己的手,之后转而抓住他腰两侧的布料。 齐雍垂眸看着她,唇稍弯起,黑眸明亮,似乎他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亮过。 就在他要把她环到自己怀里时,姚婴猛地抓着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右腿膝盖顶起,直接顶在了他下身。 她这一下很是突然,齐雍都没来得及防备,闷哼一声,腰也弯了下去。 姚婴却直接把他推开,拍了拍手,冷哼一声,“和你结婚?美得你大鼻涕横流。骗老子,去死吧!”转身离开,纤细的背影好似冒火了一般。 这边东哥快步的走过来扶着齐雍坐下,连连问他有事无事。罗大川站在大石头上无声的乐,今天他可是见着了多个此生可能都见不到的场面,太值了。 姚婴沿着竹林小路往回走,脑子里都是这些日子的画面,她是真没想到居然被他给骗了。影帝啊,她一点儿都没察觉出来。 该死的东西,这些日子应该多给他扎几针,此时这心里也能舒坦些。 她心疼他,给他扎的太多了,太疼了,他反而会不适。 真是后悔,多给他几针,扎的他痛不欲生,说不准他早就装不下去了。 今天若是没有她求婚这一出,他说不准还得装多久。她难过又崩溃的伺候他,后面艰难的路都想好了,结果是他的一场闹剧。 她此时此刻真是觉得脑袋上面都沸腾了,有一把火在跳跃燃烧,只要一发力,这正片芷山都能被她给烧了。 返回竹舍,唯一在这里看守的护卫起身,还没走过来呢,就见姚婴冷着脸回了房间。 护卫站在那儿不明所以,没过多久,便看到其他人回来了。而且惊奇的发现,齐雍看起来、、、和离开这里的时候不一样了。 齐雍的面色不是很好,姚婴那一下,他没任何防备,疼的他以为要废了。 罗大川走在最后头,双臂环胸边走边乐,虽是没发出声音来,但也能轻易看得出他有多幸灾乐祸。 挺拔的身影走的不是那么潇洒,不理会其他人,他径直的踏上楼梯,然后一直走到那紧闭的房门前。 “小狐狸。”房门关着,他倒是也没闯进去。站在门外,他唤了一声。声音低沉,很是好听,夹带一丝忽略不掉的性感。 “滚!”房间里就只传来一个字儿,齐雍也在同时扬了扬眉。 其他人站在院子里,护卫面色各异,东哥也几许担忧,罗大川幸灾乐祸,大白牙露在外头。 齐雍转眼看向院子里的人,面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眼睛也有些瘆人。 东哥立刻了然,转身挥挥手,叫大家去外面转转。这白日里,竹林里风景好。 数个人走出竹舍,罗大川倒是几分不情愿,他还想看戏呢。 就知他如此,东哥紧紧看守着他,一并把他给带走了。 没了别人,齐雍深吸口气,随后靠在房门旁,“不是有意骗你的,最初三天,的确是口不能言,因为吃了一些药。三天之后才逐渐好转,并且好转的速度很慢。” 他低声说着,靠在门口,微微低头,挺拔的身躯在房檐下忽然间显得很是弱小。 房间里面没有声音,更好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但是他能听得到她就在房间里,呼吸算平静。只不过,有时平静也未必是好事,兴许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此次蛇头湾一役,出现了很多问题。鹤玉的人调查来的消息,与实际情况有很大出入,他手底下,有细作。再之后,顺江地下的情况也超乎最初的判断,临时做了改变。由此,本公子不得不需要伪装,以此骗过某些人。”齐雍继续说道,这次声音更低一些。但其实,他说的还是不太清楚,显然是把他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他还是不会说。 房间里,姚婴坐在桌边喝水,齐雍说的她都听得到,只不过并不想回答他。 什么原因不原因的,她现在不想听。 满脑子都是这些日子她伺候他的事情,瞧他那傻呆呆的样子,难过,高兴,各种情绪。还有有时汹涌而出的崩溃,但她都扛过来了。 谁又想到,那货一直在装,一直在演戏。她就觉得好奇,他看到她崩溃时的样子,就不会觉得心里难过么?还是觉得很爽。 听他在外面说话,她真的好想掐死他! “你要和本公子成亲,我答应。你要什么,都给你找来。”蓦地,齐雍的声音再次传来,又提起这事儿。 姚婴咬紧了牙齿,“谁和你成亲?我随便说说的,谁信谁是傻子。” 外面,齐雍哽了哽,“我是傻子,我信了。” 听他说这话,姚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那你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吧,老子不陪你玩儿了。” “我吃的药药效强劲,直至现在,还是提不起力气。如若不然,我怎么可能躲不过你的攻击。小狐狸,我有些不适,喘不上气。”门外的那个人声音变弱,好像真的很不舒服的样子。 姚婴眉头动了动,“那就去死吧。”她这回不会信了。 下一刻,门口就传来砰地一声,摆明了是他砸在地上的动静。 姚婴稳坐,并冷冷的哼了一声,信他的鬼,她是不会信的。 给他一脚都轻了,应该再多补上几脚,让他鸡飞蛋打。 抬手,在自己的脑门儿上用力的拍了下,她是怎么想到向他求婚的?她疯了吧。 262、唯你一人(一更) 姚婴独坐房间,拒绝出去。齐雍在外等了许久,直至晌午过去,东哥他们回来,却见齐雍还在那门口处。就坐在地板上,乍一看颇为可怜。 一直被东哥紧盯着的罗大川忍不住笑,此情此景,他真是喜欢看。 今儿这一天,所有的想不到的事情都瞧见了,从小到大,荒唐的事情见得多了,但也没有今天看到的事情好笑。 坐在院子里,罗大川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盯着齐雍看,他就想看接下来还怎么发展。 姚婴太奇特了,和这世上的姑娘都不一样,脑子里的想法极其不同,让人难以猜测她接下来还会怎么做。 东哥似乎几分不忍,吩咐护卫去做饭,也不要看齐雍。如此丢脸的事情,还有人围观,他不是心里更难受? 数个人摆出一副不去关注齐雍的样子,唯有罗大川坐在院子里看热闹。 齐雍似乎真的没有办法了的样子,他说话,里面的人也不搭理他。能听得到她的呼吸声,平静平稳的好像在睡觉似得。 其实他若是想进去,倒是也非常轻松,这门就只是关着,都没扣上。再说旁边还有窗子,想进去太容易了。 只是,里面的人在生气,他若是闯进去,非得惹得更生气不可。 厨房里,护卫已经开火了,声音不时的传来,还能闻得到饭菜的气味儿。 过去了将近两刻钟,饭菜好了,东哥才从厨房里出来,略小心的告知齐雍可以用饭了。 闻言,齐雍才起身,抬手敲了敲房门,“小狐狸,用膳了。生气可以,但得用饭,否则你这小身板怎么撑得住。” 没听到里面的人回应,不过下一刻就听到脚步声了。 齐雍扬眉,听着脚步声接近,之后,房门被打开。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小人儿,他也不由得弯起唇稍,又倏地抬起自己的一只手,给她展示她之前套在他手指上的指环还在,他都没摘下来。 不看那指环还好,一眼看到,姚婴的火又上来了。 一瞧她变脸,齐雍二话不说,抬手环住她,便揽着他进了房间,顺势把房门甩上。 院子里,罗大川看的连连眨眼,“别关门啊,小爷还想看呢。” 不过,房门紧闭,已是不给他再看戏的机会。 房间里,姚婴一直被齐雍带着推到了床边,拼力气她根本就不行,即便他刚刚之前还扬言自己没有彻底恢复,身体无力云云。 被按在床上,姚婴躺在那儿看着悬在身上的人,他是真得意啊,漆黑的眼睛里都是笑,可把他给美坏了。 “别气了,骗你不是故意为之。在可以说话的时候,看着你反倒是说不出来了。整日围着我,说一些平时不说的话,我是真的很想再听你多说一些。拖着拖着,便拖到了今日。如若是早早的便与你交代清楚,又怎能在今日看到你跪地向本公子求亲。”所以,他一点儿都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他还会骗她的。 近在咫尺,他说话时的气息洒在脸上,姚婴也不由得眯起眼睛。 他眼下这会儿说的都是心里话,一副不思悔改,骗了她也很骄傲的样子。 “还气?你求亲,我答应,娶你。此生,只娶你一人,可好?”他双手撑在床上,微微歪头看着她。见她依旧绷着小脸儿,没有表情,他低下头在她额头鼻子上轻啄,呼吸很热,吹得姚婴不由闭眼。 “谁嫁给你谁就是猪。你这辈子就去娶一头猪吧,肯定任你哄骗,给你当牛做马。待得养肥了,还能杀了吃肉。”姚婴抬手推他的脸,一边淡声呵斥。 她前一刻还平静,下一刻就像个螃蟹似得,齐雍被推下去,却又伸手把她搂到了怀里,偏偏不让她离开。 “你说你,咒骂本公子也就算了,缘何又咒骂自己?莫妄自菲薄,你比猪好看多了。”他边笑边动手把她扣在怀里,臂长腿长,轻而易举。螃蟹一样张牙舞爪的人就被扣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我就应该在你装傻的时候扎死你算了,也免得听你现在洋洋得意。不如往后你就装傻子,你还是不说话好一点儿。我要真嫁人,我就嫁个哑巴,不是哑巴也给他毒哑。”被控制住,姚婴无可奈何,只能冷声的咒骂。脏话无数,很想都喷到齐雍的头上去,让他再得意不止。 “嘴上恶毒罢了。本公子这几日不言不语,你不是一直在跟我说话,想听我回应你。如今回应你了,却又要把我毒哑。刚刚在山上,你那一下子真的险些坏了本公子。若真是将我伤了,日后不能人道,你可如何?”搂紧她,把她扣在怀里,他一边低声说道,如同轻咛,和着他略不平稳的呼吸,很是动听。 被他的呼吸弄得很痒,姚婴歪头躲避,又躲不开太远。 “自大,我还非得此生折在你身上不可?你去照照镜子,真当自己魅力无穷,天上地下独一份儿呢。”想抬腿踹他,可是双腿被他一条腿压制,根本就抬不起来。 “那也不知是谁说,沉迷于本公子的美色当中不可自拔?”她歪头往外躲,齐雍施力,非得把她搬过来面对着自己,他就要看她。 想一想她今日在山上的小模样,他就不由得想笑。真是没想到,她居然能当众向他求亲。她好似也根本不顾忌身边是否又其他人观看,怎么想便怎么做,非常合他的意。 被迫看着他,瞧他那德行,笑的嘴都要歪了。还说自己仍旧难受不适,脸色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儿。现在让他去挖山,想必也不在话下。 骗子,骗了一次,就接连不断的继续骗。 “这眼神儿,想吃了我?”看着她瞪起来的眼睛,齐雍也只是笑。他心情很好,尤其此时看着她,就算是瞪眼睛说脏话,他也依旧心情好。 “想拍死你。”当然了,他的提议她也感兴趣,但不是现在。 齐雍低笑,将她扣在怀中,他一边在她额际轻啄,“用饭吧。填饱了肚子,你再生气也不迟。而且,吃饱了生气,气会更足一些。” “神经病。”说的什么胡话,姚婴闭着眼睛骂他,却也根本挡不住这人兀自高兴得意。 她今儿的求婚绝对是史上做的最最错误的事情,就当她是脑子进水了。 在那里看着蓝天白云的时候,她就想此生一共也不过短短几十年,他变成那个样子,她也想和他在一起,这辈子就那么守着他。 那时的想法是感性的,但是现在一瞧身边这人、、、她就很想捶死他。 将她抱起来,恍若挟持犯人似得,单臂揽着她,然后走出房间。 院子里,桌椅都摆好了,饭菜也摆上了,就在等着他们俩过来开饭呢。 罗大川翘着腿坐那儿瞧着他们俩,看着姚婴那样子,显然是心情仍旧不太好。倒是齐雍瞧着心情愉悦,也算是第一次看见他单纯的因为心情大好而笑,不是笑里藏刀。 用饭,东哥显得很是开心感动,好像今日被求婚的是他一样。 估计是看姚婴面色不太好,他又给齐雍解释,说他没有真的失去神智,这是一件多幸运的事情。 那时看他的样子,两个人有多崩溃,这都是东哥真实的心情。如今得知齐雍没事,他真是不知一次的想给老天磕头。 东哥的心情姚婴理解,最初她也是那样。 虽说道理说得通,但她还是生气,这气一时半会儿的,恐怕是消不下去了。 可是,她又真的不能把齐雍给怎样。总是不能他完好了,她又把他给弄傻了。 “何时回平湖?”开口,打断东哥继续洋洋洒洒的劝慰,她也不是个会听劝的人。 自己有脑袋,而且她和齐雍之间的事情她自己清楚。 “明日回去便可,也差不多了。”齐雍回答,一边给她夹菜。往时用饭,可是她一口一口的喂他,这些时日,她一直都如此服侍他。 姚婴仔细的想想,这些时日,他是否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的出去过?她睡着了,完全不知道,他始终都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 而她以为他真的傻了,又费尽力气的阻止其他人知道,弄出的动静也不小。长碧楼的那些老人,估摸着暗地里以为齐雍没救了,她趁此时机只手遮天。 而且,他们偷偷的离开了平湖,估计在他们离开的第二天那些人就知道了。也不知,得闹腾成什么样子呢。 齐雍说鹤玉手底下的人有细作,和巫人互通信息,此次将他们引到了蛇头湾去。 可,目的是什么呢?如果说想杀死齐雍的话,那又失败了,他活的好好地呢,还能骗人。 没什么话语的用完了一顿饭,姚婴就又回了房间,而且将房门给扣上了,免得齐雍再进来。 因为她上午的求婚举动,致使他现在十分得意,她看见他那得意的样子就更来气,觉得自己特别蠢。 为了世界和平吧,她觉得还是不要看见他的好,免得被罗大川看了笑话。 齐雍进不去,之后倒是也没再继续‘给’罗大川表演,他与东哥不知在商议什么。 入夜,他就不见了,因为罗大川转悠到她房间外,小声的给她通风报信。 闻言,姚婴便清楚了,这几日夜里,他肯定每晚都出去。只不过,她睡得太熟了,根本就没察觉。 还说自己难受不适又虚弱的,完全都是胡扯八道。影帝啊,应该给他颁个奖,否则都对不起他这演技。 齐雍果然是整夜未归,不知他去哪儿了,离开平湖到芷山来,她还真是给他添了乱,麻烦他须得日夜折腾。白天回来装傻子,夜里再跑回去。 整晚没睡,满脑子都是这些事儿,直至天亮了,太阳从天边跳出来,护卫也开始做事。 睡不下去,睁开眼睛,洗漱换衣服,待她从房间里出来,那个离开了一夜的人就在院子里。 东哥在煮茶,他坐在那儿,看起来有些许的疲累。 看了看他,姚婴也没吱声,这回不装傻了,他回来的也晚了。否则往时,她睁开眼睛他就在旁边,睡得特别深沉。 她还好奇他傻了学会睡懒觉了,现在想想真是蠢,他那是一夜没睡。 “今日便回平湖,你不想看见的人,都走了。”见她出来,齐雍的唇稍也自动的弯了起来。虽是能在他脸上看得出疲惫来,但此时此刻,漆黑的眸子也是真的亮。 姚婴没怎么理会,若说她现在不想看见谁,那排在第一位的肯定是他。 今日返回平湖,用过了早膳,护卫便重整车马,很快便整理好了。 来时匆匆而来,走时也没什么可带的。 只不过,这个地方的风景是真的好,对此也有那么一点儿不舍。若真是闲来无事,在这里住上几个月,修身养性。 上了马车,姚婴头也不回,进去之后还顺势把车门给从里面扣上了。他能跑能飞的,也用不着坐马车了。 后一步想进马车的人吃了个闭门羹,坐在车辕上的罗大川险些乐出声音来,这场戏的第二幕也挺好看,他就差一些茶果点心了。 无奈,齐雍也没有强行闯入,只是与护卫换了一匹马,护卫也跑到了车辕上去坐着了。 一路返回平湖,玩耍尽兴的金隼后来追上来,跟随着马车在半空飞行。 回了平湖的茶楼,果不其然,之前汇聚在这儿的人都不见了。 终于不用再心惊胆战的防范他们了,想想那几天,姚婴似乎都忘了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回了后院,她就进房间了,一如既往的把房门扣上,摆明了不想见任何人。 齐雍则好像有很多的事情要做,随着他回来,在蛇头湾那里的人也陆续的返回。诸多人疲惫不堪,鹤玉更是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儿。 齐雍自有经营,而且他做的事很多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从不外泄。 姚婴眼下也没那么多的心思去关心他到底都在做什么,身心俱疲,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外面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她很快便睡了过去,睡得天昏地暗。 263、唯你一人(二更) 姚婴这一睡,便是睡了两日。期间她好似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喝了些水,之后就又睡着了。 但,又好似因为迷糊,喝完水她居然没有回到床上去,反而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若不是后来脖子实在疼,她被迫醒来,还发现不了这件事。 挪回床上,继续睡,直至饿的肚子都开始抽筋了,才彻底的清醒。 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反锁的房门,入眼的便是寂静的院子。 太阳就在天上,即便已经是冬天了,可是这宛南依旧温暖如春。 静悄悄的,院子里也没人,连金隼都不知跑到哪里浪去了。 她一直在睡觉,好似这期间也没人管她。若是她一直睡下去,睡得石化了,可能也没人发现。 挪到了前面的茶楼,终于看到了人,她忽然出现,好像还把他们吓了一跳。 “阿婴姑娘,您没出去啊。”柜台后的先生都以为她出去了。 “我一直在睡觉。给我准备饭菜,准备热水沐浴。公子呢?”这人也不知又去忙什么了。蛇头湾那里的事情如何了她也不知道,还有孟乘枫,孟老爷要怎样处理,也是未知。 先生立即答应,姚婴也在靠窗的桌边坐下来,睡得太久了,有些头晕脑胀,不过心里头舒服多了。 生气归生气,好像睡了一觉,倒是也没那么气了。 不过,她觉得若是现在齐雍还跑到她面前来嘚瑟,她非得把鞋塞进他嘴里不可。 得了便宜卖乖,不过也怪自己脑子进水,想起她向他求婚的事儿,她就忍不住的想砸自己的头。 填饱了肚子,回到后院,房间里已放好了浴桶和热水。水汽蒸腾,味道清新。 扣好门窗,解衣沐浴,大概是因为心里放轻松了,泡在热水里,通身舒畅。 太阳西坠,浴桶里的水都凉了,姚婴才从里面爬出来,而也在这时,听到了外面有说话的声音,是人回来了。 换好衣服,擦拭着潮湿的长发,她一边走到门口推开门。 外头依旧是暖阳的颜色,但比晌午时要柔和多了。从院子里经过的护卫看到姚婴,立即避开视线,然后停下给她问安。 “公子呢?”她环视了一下,并没有发现齐雍的影子。 “回阿婴姑娘,公子手伤了,正赶上今日鹤玉公子熬不住发病了。所以,公子就带着鹤玉公子赶往了庆江,咱们楼中的大夫都在庆江。”护卫回答道。 “他手怎么伤了?”也不知他到底去哪儿了。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公子命属下们回来,说如果阿婴姑娘要去庆江的话,可以立即就启程。”护卫接着说道。正因为这命令,他们回来就开始整顿车马了,以避免姚婴随时说要启程上路再来不及。 无言以对,他倒是会猜测。 “罗大川也跟着去了?”深吸口气,虽说她还觉得不想见他呢,但他手伤了,也不知到底又出了什么事儿。 “是。”护卫答道。 “这就启程吧。”算齐雍算得准,他去了庆江,她也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护卫似乎在憋笑,收到指令便快步离开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走出了茶楼,护卫果然已经整理好了队伍。 话不多说,上了马车,很快便离开了平湖。 平湖距离庆江也没有多远,大约两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宛南的官道修的很好,再加上气候温暖,马儿跑起来也没多少障碍。 蛇头湾那里的事情好像是处理完了,否则齐雍也不会去庆江。若不然,将庆江的大夫调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天色暗下来,马车里也是昏暗的,姚婴倚靠着车壁,始终没有听到金隼的声音,她估计金隼是跟着罗大川走了。 它跟罗大川的时间也很长,把他当成了半个主人,喜欢跟着他跑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儿。 时近半夜,马车终于抵达庆江,庆江城里还是那样,即便这个时辰,城里的百姓也有在街上来回行走的。沿街的一些酒馆也开着门,在里头喝酒的人醉醺醺的,热火朝天。 姚婴推开窗子,静静地看着过去的人间景色,这里比平湖要热闹的多。 在街上转了许久,终于抵达在庆江的驻点,是齐雍每次来这里落脚的地方。两侧都是酒楼,中间夹着一个看起来生意极其不好马上要倒闭关门的小客栈。 两侧酒楼的灯笼很亮,这小客栈却生意平平,甚至连烛火都供不起了似得。 在小客栈前停下,姚婴也走出了马车。这儿距离留荷坞太近了,抵达此处,她便不由想起了孟乘枫。 转眼看了看两侧的酒楼,便感觉到了金隼在右侧的酒楼附近,想必罗大川也在那儿。 这客栈后头,仅仅是齐雍的私人住地,其他人都住在这两侧的酒楼。 叫护卫将东西先送进客栈后头,她则转身走向了右侧的酒楼。 进了酒楼,柜台后的先生十分意外,姚婴会到这儿来,让他着实想不到,毕竟她和齐雍的关系,现在整个长碧楼的人都知道。她为了套牢公子,偷偷的跑出去生了孩子,生米煮成熟饭,让公子没有退路,想想这小姑娘也的确有手段。 确定了罗大川就在这儿,姚婴便上了楼,果然在一个房间看到了他,门也没关,他就靠在窗边的椅子上,晃悠着两条腿,一副吃饱喝足晒肚皮的样子。 “呦,阿婴妹妹追来了。不过,你这来了不去找你的男人,跑来小爷这儿什么意思?”罗大川看到她就笑了,想想前几日所见,无不是平生最难见,他现在想一想,都觉得好笑。 “这两日你们做什么去了?蛇头湾那儿的打捞,应当已经结束了吧。”在另一侧坐下,姚婴自己倒了一杯水,问道。 “嗯,结束了。孟公子、、、找不到了。那孟老爷去皇都了,也不知会折腾成什么样儿呢。不过和咱们也没啥关系,你男人便处理了。”罗大川边说边嗤笑,摆明了在调侃她。 “那孟公子的后事要怎么办,你可知道?”倒是也没在意罗大川调侃,姚婴拿着水杯,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没捞着人,孟老爷看样子好像也不想承认他儿子死了。这留荷坞的人倒是也奇怪,除了那孟老爷异常激动之外,倒也没听说其他人闹腾。”罗大川哼了一声,但凡有点儿富贵的人家,人情冷漠是真的。 “谁又告诉你伤心难过一定会激动的?我也觉得无法相信,孟公子不该就这样死了的。但是,我也只是在心里如此想而已,不会上蹿下跳。”表达情绪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即便是那时觉得齐雍傻了,她很崩溃,可也都在心里。 “咱们和孟公子也就是点头之交罢了,孟老爷孟夫人,还有什么老祖宗。那都是亲人,有血缘关系。可直至现在,只有孟老爷出了留荷坞,其他人连个音儿都没有。单是想想,不觉得奇怪么?”罗大川认为,人情冷漠就是冷漠,多说无益,他们就是一群冷漠的人。 罗大川所说,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姚婴想了想,也不由为孟乘枫感到不值。 “哎,你打算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半夜了,你今儿打算住这儿?”罗大川打了个哈欠,有些困意,不由问道。 “不欢迎我?”挑眉,姚婴稳坐,不想离开的样子。 “那倒不是。你说这大半夜的,咱们俩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无所谓,小爷可不想沾骂名。不管怎么说,小爷我也是冰清玉洁一大好男儿。”扯了扯衣服,他一副不想被玷污的样子。 无言,“听说齐雍的手伤了,是如何伤的?” “不清楚。他和鹤玉俩人去了别处,待得再出现,就伤了。”罗大川摇头,他不清楚。 姚婴几不可微的点头,将水杯里的水喝光,随后便站了起来。 一看她要走,罗大川就忍不住又笑了,“咱们回见。往后夜里,不要单独来找小爷。公子若知道了,会对自己的男人魅力产生怀疑的。” 冷淡的哼了一声,姚婴便离开了。步子慢悠悠,不疾不徐。 慢步的回到了客栈,客栈里柜台后还是那位老先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公子呢?”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还以为他能先出现的。 “公子在房间休息呢。”老先生告知,大概是因为和姚婴比较熟的关系,他说话时也带着笑。 几不可微的颌首,姚婴随后走进厨房,然后又顺着后门进了后面的院子。 这院子还和以前一样,挂着小琉灯,昏昏暗暗朦朦胧胧。半夜里,温度有些清凉。 进来后,便将视线放在了齐雍所在的房间,门窗紧闭,但是里面燃着灯火,是有人的。 除此之外,这里静悄悄,护卫也没有。 而也就在她进到后院时,这前头客栈的烛火也相继的熄灭了,显而易见,那老先生也去休息了。 姚婴站在那儿,环顾了一圈儿,除了院子里朦朦胧胧,就只有齐雍那房间是亮着的,怎么有一种孤灯照明引飞蛾的感觉,守株待兔,也不过如此了。 而这待的兔,显然就是她了。 真行,得知她赶来了,也没出现,闹了半天在这儿等着她上钩呢。 手伤了而已,她可不信他会因此而房门都出不得。 走近,站在门外,她稍稍听了听动静,里头这人不会睡觉了吧? 深吸口气,她随后抬手扣住了房门,大力的推开,扑面而来的就是水汽。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辰齐雍在沐浴,屋子里都是水汽,但人在屏风后。 她站在门口愣了愣,缓缓的转了转眼睛,之后迈步进了房间。 反手关上房门,阻止这屋子里的水汽再往外飘,她站在那儿想了想,或许自己进来是个‘错误’。 朝着屏风后走去,转过了屏风,便看到了那个人,他背对着自己,墨发垂在浴桶外。两臂搁置在浴桶边缘,右手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他真受伤了。 他也不回头,她不信他听不见,耳朵好使着呢。 走到他身后,水汽缭绕,他露在外面的臂膀坚韧有力,即便什么都没做,那纠结的肌理也十分清晰。 “你今儿是打算献身了?”她问,视线也落在了水里。 而那个背对着她的人缓缓转过头来,水汽在浮动,他的脸也有些许朦胧。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唇稍却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就知道你得飞奔而来。”这次他沉住气了,她果然就坐不住了。 看着他,姚婴轻轻地哼了一声,“手真的伤了?” 齐雍扫了一眼自己的手,随后举起,向她展示了一下上头缠着的纱布。不等她仔细的看,他却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臂。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他说,下一刻臂上施力,便直接将姚婴拽进了宽大的浴桶。 水花溅起,她根本来不及反抗,进入水中,随后便被他抱了个满怀。 “向本公子求亲,答应你了。我也一样对你承诺,此生只娶你一人。只能是你,唯有你。”抚掉她眼睛上的水,齐雍低声的说着。 他的承诺,或许并没有那么千钧万钧重,但的确是他心中所想。 眼睛里进了水,有些看不太清楚,但是姚婴能听得见他说的话。 “好啊,你若食言,我就把你变成肥料。”双手从水里拿出来,眨着眼睫上的水,捧住了他的脸。 “你应当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垂下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人,齐雍拥紧了她,他可以很确定她没有这个机会。 小小的院子里灯火朦胧,除了那一个房间之外,所有的灯盏全部熄灭。 客栈前后亦是无人,在姚婴进来后,连老先生都撤走了。 今晚守株待兔,计划早在齐雍上午抵达时便定了下来。 而那个兔子,也照着他的计划送上门来,他若不收,天理难容。 ------题外话------ 哈哈哈群: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 264、苟延残喘(一更) 黑夜过去,太阳初升,悬在蓝天,白云从旁边悠游而过。 太阳缓缓地升到了半空,那关了门的小客栈才有了动静。 厨房里,生火烧菜,前面小厮擦拭着桌椅板凳,看似皆是日常活动,不过却是无人靠近厨房后门处。 那后门始终关闭着,甚至连窗子都没敢打开。小院儿静悄悄,紫阳花已落败,但枝叶还很茂盛。 静悄悄的,甚至连鸟儿都不曾光临此处。在隔壁跟罗大川混的金隼也好似懒得来此处,使得这里静的不似正常民居。 房间里门窗皆紧闭,亦是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若不是里头有两道很轻的呼吸声,还真会以为那里头无人呢。 太阳到了最高的地方,也散发出最大的热度,门窗皆紧闭的房间也升腾起热气来,使得待在里面的人不得不开了窗子,释放热气。 窗子从里面推开,但也只推开一半儿,开窗的是一只修长的手,露出一截小臂,坚韧无比。 开了窗子,他便回去了,根本没有出来的意思。 垂坠下来的床幔被挂起来一扇,床里侧,姚婴趴伏在那儿,身体蜷缩着,已经贴到了床边儿,好似退无可退似得。 长发披散,遮盖住她的脸,以至于根本看不到她的样子。 她呼吸很轻,有气无力,若不是还剩下一口气吊着,怕是连呼吸都呼吸不上了。 薄被罩在她后背下,散乱的长发下,肩胛骨那里的红圈也特别的明显。 下一刻,一只手沿着她的肩胛骨滑上去,把那些散乱的发丝归整好。微微侧起身,距离她更近一些,也正好看了看她朝向里侧的脸。 脸蛋儿绯红,闭着眼睛,小小的呼吸着。 随着他靠近,她条件反射的朝着床里侧蹭,看的齐雍不由弯起唇稍,“害怕了?不动你。饿不饿,过了晌午了,该用膳了。” 他低声说道,像是在诱哄她。 “你的话不能信,不然到时轮不着我把你埋起来变肥料,我就先变成肥料了。”她断断续续的说,舌头都不太好使了。 “这次是真的。过来,抱你起床。”笑了一声,他单手将她扳过来,之后把她连带着被子一同抱了起来。 脑袋摇晃,散乱的长发更是如同海带一样甩动,被缠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只。尤其被齐雍轻松的拎起来,她看起来就更弱小了。 一直把她挪到床边,齐雍才把她给放下坐着,单手覆在她后背上,撑着她以免她再倒了。 “我的确应该吃饭,感觉好像低血糖了。”她看了看他,之后就低下了头,没力气,身体也不舒服。就像是要感冒了一样,全身的肉都在给信号。 “好。”齐雍一口答应,随后撤开手,看她没有倒,他这才去穿衣服。 也根本没力气看他上演穿衣秀,缠在被子里,她坐在床边费力的呼吸着。 她算是服了齐雍了,她没服过谁,但眼下他是她最‘佩服’的人。 这‘精力’蓄积的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穿戴好,他走过来,人模人样的,春风得意,和她完全呈两极。 “等一会儿,我去传膳。待我回来了,给你穿衣服。”他在她面前蹲下,单手将她脸上的发丝拢到耳后。漆黑的眸子载着笑意,倒映着无力且虚弱的姚婴的脸,低声道。 看着他,姚婴轻轻地哼了一声,“多谢公子垂怜。”还知道给她穿衣服呢。 摸了摸她乱糟糟的脑袋,随后齐雍便起身离开了。 微微歪头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她缓缓地深吸口气,大概是呼吸太过用力,眼前发黑。她最终支撑不住再次躺在了床上,还是这样舒坦些,最起码无需让她用太多的力气。 看着床顶,被子缠在她身上,她只脑袋和双臂露在外头,姚婴忽然觉得自己这苟延残喘的样子特别衰。 尤其想一想刚刚齐雍那帅的掉渣的样子,她就显得更衰了。 等了好一会儿,齐雍才回来。这人倒是也说话算话,拿出衣服,把她从被子里解救出来,之后把衣服一件一件的给她穿上。 也没伺候过人,但手艺还可以,最起码,把衣服都给她穿戴整齐了。 撩起袍子蹲下,齐雍将她的靴子套上,她坐在那儿垂眸看他,“也终于轮到你这般服侍我了。”前些日子他装傻,她可真是如同老妈子似得伺候他。从上到下,事无巨细,她都能去考个执照上岗了。 “那些日子,每天都能看到你围着本公子转,心内满足,无以言表。今日得本公子服侍,心中是何感觉?”将靴子给她穿上,齐雍抬头看她,一边问道。 缓缓地抬手,用手指摸了摸他好看的眉毛,“这是你应该做的。”把她当成大锅里的饼,翻来覆去,烙熟了,力气全无,他就应当服侍她。 “应该。”齐雍微微颌首,随后起身,两手抓住她散乱的长发,似乎还想帮忙把她的头发捆绑起来。 “我自己来吧,扯得我头皮疼。”抬手把自己的头发夺过来,用手指顺了顺,乱糟糟的已经不成样子了。 顺到一侧颈项,她的脸也完整的露出来,眼皮微肿,看起来的确有些疲惫。 状态不是那么太好,齐雍看了看她,随后旋身坐在她身边,“不舒服?” “就是饿了,没事儿。”她还不至于那么弱,苟延残喘也得喘的好看点儿。 弯起唇稍,齐雍看着她,抬手罩住她的小脑袋摸了摸,下一刻低头在她眼角轻啄了下。 闭上眼睛,姚婴也深吸口气,“我看看你的手。” 抓住他的手,伤还在手背上呢,不过今天瞧着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无事了,也不疼了。有些事情,治百病。”齐雍转而握住她的手,意有所指道。 无言以对,“是啊,治了你的病,要了我的命。” “真的?”他倾身凑近她,盯着她看,距离很近,他的眼睛包含着千言万语,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姚婴立即扭头不看他,也就在这时,房门被从外敲响,小厮来送饭了。 齐雍起身,开门,接过托盘,单手托着,又将房门给关上了。 “我又不是没穿衣服,你何必把房门关的死死的。好热,不透气。”闷的喘不过气来。 “你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被他人看见的好。一会儿在院子里坐坐,不许其他人过来,你可以随意的想待多久待多久。”将托盘放在桌子上,齐雍一边说道。 “我眼下的样子很奇怪么?”他这话让她颇为不爽,她即便是很糟糕,那也都是他的责任,他是凶手。 “不是糟糕,是特别好看。正是因为好看,本公子恍若守财奴,不想被他人瞧见。”走过来,他说的颇为理直气壮,变成守财奴,他好像还很得意。 扯了扯嘴角,姚婴不觉得他嘴里的特别好看就是好看的意思,没准儿特别糟糕。 不过,他说自己是守财奴,这倒是没形容错。 借着他的力气挪到桌边,饭菜丰盛。齐雍先给她倒了一杯水,这才将餐盘一一摆放在她面前。 喝着水,视线一边落在他手上,明明有伤口,但他好像真的没什么感觉似得。 有些事情,治百病,看来是真的。 筷子送到手里,姚婴接过,看了他一眼,她又不由弯起嘴角,“我本以为被折腾的是我吃了亏,但现在瞧着,明明吃亏的是你。上了贼船,低声下气。” 齐雍扬了扬眉,“倒也算不得吃亏,本公子心甘情愿。” 看他的眼睛,姚婴无言以对,低头用饭,拒绝和他对视。 他眼睛里有火,很容易被他烧成灰烬。 齐雍说不许其他人到后面来转悠,还真是没人,甚至那厨房的后门就没打开过。 姚婴终于走出房间,太阳都偏西了。寻到有阳光的地方坐着,晒着太阳,肚子也填饱了,总算觉得舒服些了。 齐雍陪了她一会儿,之后好像听到了什么,便叫她在这儿晒着不许走,自己反倒离开了。 看着他从厨房的后门进去,姚婴无语的轻嗤了一声,这人好像是都忘了自己前些日子骗她的事儿了。 坐在这里,平静下来,她就想起了自己的火还没消呢。他反倒没事儿人一样,春风得意。 就在这时,吹口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姚婴挑了挑眉,随后扭头往后看。 旁边酒楼二楼的某一扇窗口,罗大川的脸出现在那儿,口哨正是他吹得。见她转过头来,他就朝她挥了挥手,摆明了有话要说。 可是这么远,她也飞不过去,想了想,她就朝他挥了挥手。有话说的话,只能他过来了。 见此,罗大川便上了窗台,左右瞧了瞧,见没有人,他腿上运力,之后便朝着这小院子跃了过来。 空中踏步一样,他极其轻松的便跃到了这院子里,然后正正好好的落在了姚婴身前。 看着他,姚婴在这一刻真有那么几分羡慕,有武功真好。 “你可算是出来了,小爷在这儿盯了一上午了。你现在是有主的人了,小爷想见你都不行。一大早的我过来,嘿,那老头非不让我进来。”罗大川哼了一声,对此十分不满。 “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昨晚见你闲的都要长毛了,我就想到了。”姚婴看着他,似笑非笑。她也算和罗大川相识许久,摸清他的脾气和想法,还是很容易的。 “那不知阿婴姑娘是什么想法?”罗大川扬起下巴,胡子拉碴的,他也没打理自己。 “也没什么不可以啊,这眼下,公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看他挺忙的,又不让我们知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她也总不能就被他勒令待在这里,然后就不出去吧。 她又不是什么金丝雀,得一直待在一个地方随他‘烙饼’,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痛快。以咱们吉祥三宝之名,杀进塞外。”罗大川就等这个呢。 弯起嘴角,姚婴轻轻颌首。此时,已不只是吉祥三宝之名了,还有许多的人和事。 此次蛇头湾一役,内情复杂。而孟乘枫因此生死不明,巫人背的人命债太多了。 “什么时候启程?”罗大川已经等不及了。这来了庆江,没他什么事儿了。倒是鹤玉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大早就出去了,就更显得他闲的发慌。 “你还真着急。新年将至,这个时节塞外可是最冷的时候。若去塞外,我们须得做好准备。”姚婴轻声的说着,主要是没有那么足的力气,她也不得不放轻声音。 “你那时躲着生孩子去,不就是躲到塞外了嘛。那个地方,你比我熟吧。”罗大川哼了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 “很冷,而且,吃的东西很单一,除了肉就是肉。”她不熟,只是提到生孩子,她忽然想起得回皇都看一看齐加姚。 离开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和齐雍四处走,也没有固定的停留地点。太子爷即便是想跟他联系,都锁定不了他在哪儿。 “那又有什么,小爷最爱吃肉。你赶紧定下来,咱们也好即刻出发。你有了男人,也不至于将剿杀巫人之事忘到脑后去,儿女情长,岂是英雄好汉所为?”罗大川几分慷慨激昂,更像是对她恨铁不成钢。 “罗大公子,我本来也不是英雄好汉。我得求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我是女的,不是男人。”忍不住翻白眼儿,因为情绪波动,她忽然觉得上不来气。 缓缓深呼吸,不由得在心里头骂齐雍,都怪这个该死的家伙。 她忽然觉得他是不是练过什么真正的邪术,采阴补阳,不然他怎么今日连手背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你没事儿吧?”看她忽然开始深呼吸,脸色也不太对,罗大川向后一步,避免被她赖上。 “没事儿,死不了。容我歇一歇,然后咱俩就出发。”她觉得真得和齐雍拉开些距离,不然自己可能哪天就血肉尽了风干成干尸了。 “成,给你三天时间,够了吧。小爷等你,而且,你就是条汉子。”抬手在她肩膀上一拍,他随后便后退一步,又猛地一跳,踩踏着围栏,他轻轻松松的跃上去,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了。 倒是姚婴被他拍了一巴掌,险些从围栏上掉下去,她现在毫无力气。还跟他去塞外呢,这条命估计得撂在半路上。 265、苟延残喘(二更) 姚婴原本的打算是,歇息三日,待体力恢复,便与罗大川离开宛南。 要先行去一趟皇都,看一看齐加姚,之后便前往塞外。 她的计划制定的很好,只是,忘记了某个人,并不会随着她的计划行事。 他是个‘妖怪’,吃人的妖怪,是她不懂,同时也低估了他。 精力‘蓄积’的太多,开闸之后,就收不回去了。 他白日里明明很忙,有时整个白天不见人,待得夜晚回来,眉眼间明显带着疲惫之色。 但是,进了房间,他好像就忽然间不疲惫了。变了一个人似得,精力充沛,不过子夜不休息。 姚婴的身体恢复计划,一再搁浅,借他的光,每日晌午才睁开眼睛起床。大部分那个时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三天过去,罗大川便再次如期而至,和他承诺的事情,他是记得牢牢地,别想糊弄他。 听到他在院子里喊她,姚婴也从床上爬起来。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张饼,被齐雍翻来覆去的烙,猛火猛炖,她真的要熟了。 哑着嗓子叫罗大川等一等,她耗费了许久才将衣服穿上,轻轻地咳嗽,缓解喉咙的不适,但也没什么效果。 终于从房间出来,罗大川瞧见她就不由的发出一声冷哼,“你们俩可真是有意思,好歹这四周大家都休息,白日里疲惫不堪。你们俩倒是无所顾忌,让不让人睡觉了?” 姚婴看了看他,没有吱声,毕竟理亏,她也无话可说。 瞧她走出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罗大川皱着眉头,又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咱俩该启程了。今儿他们人可是都出去了,现在走正好,没人捣乱。”他也心知肚明,若是被齐雍知道,他们俩可能就走不成了。 “嗯,走吧。我也心急回皇都去看看我儿子,过去这么久,我都记不住他长什么模样了。”在脑海里,那小家伙就是紫色的一团,五官什么样子都给忘记了。 “小爷马车都准备好了,这就转到后门去,你痛快些,莫要小爷再来催你。”看她那样子他就觉得无奈,好歹也算一英雄好汉,被圈禁于床榻之上下不来,成什么样子?这若是传出去,后世都得笑话,永远抬不起头来。 被训斥,姚婴坐在围栏上也说不出话,她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清了清喉咙,还是不太舒服,过分尖叫,后果就是如此。但罪魁祸首是谁,显而易见,否则她干嘛没事儿自己尖叫? 想起他这几日的种种模样,姚婴便不由得长叹口气,是她错误的高估自己,小瞧了人类的‘精力’。 坐在这儿歇了好一会儿,姚婴又转到了前面的厨房里吃了些东西,小厮本想将饭菜给她送到房间里,她摇头表示不用,能这样填肚子,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吃的差不多,姚婴要小厮过来,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告诉他,待齐雍回来转告,她和罗大川出去转悠转悠,别着急。 小厮有点儿为难,毕竟齐雍早在几日前就下了命令,叫他和先生好生照顾她。 也没管小厮的为难有多少,姚婴转身离开厨房。回到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给齐雍留了字条,便走了。 罗大川早在后门那儿等的无聊,见姚婴出来,立即催促她上马车。 金隼也从半空转悠到了马车上方,宽大的翅展尽显骄傲,同时的,它长得那么大,也极其扎眼。对于想隐藏踪迹的人来说,只要有它在,想化成灰尘都白扯。 出了庆江城,便开始向北,姚婴在马车里小睡了片刻,之后便出来坐在车辕上,与罗大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好像是因为离开了那个小院儿,天地广阔,她也觉得舒坦多了,身上也没有那般有气无力。 原本她倒是喜欢居住一处,最好连门也不要出。就像那时在皇都的小院儿里,她能待在那里不出门,而且还觉得特别舒坦。 只不过,眼下把她困在一个地方,好像还真的不行了。她倒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金隼,还是更广阔的天空更适合她。 两个人一路向北,姚婴觉得当天齐雍回去就得知道她和罗大川去哪儿了,他那么聪明,必然一下子就猜到。 只不过,他摆明了很忙,所以一时半刻的,他是不会抽出时间来找她的。 再说,这一回她又不是偷偷摸摸自己一个人离开,皇都还有个齐加姚做牵绊,他也十分清楚她会有分寸的做事。 一路向北,离开宛南,温度骤降。 两个人大摇大摆的在路过的城池里进了长碧楼的据点,更换装备,再行上路。 起初罗大川不是很同意她这样做,他担心齐雍再有命令,他们进了城,便再也出不来。 不过,结果却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因为根本没人拦截。 他原本想一路向边关雁城的,但姚婴执意要回皇都看一看孩子,正巧他也没瞧过姚婴的孩子,便答应了。 抵达皇都,已经马上要新年了,皇都是一派新气象,这里的热闹不是其他城池可比的。 罗大川寻思着应当给姚婴的孩子买个礼物,也算是他这个做长辈的一点心意。不过听说那孩子住在太子府,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买什么,估计都算不上稀奇,太子府要什么没有啊。 抵达太子府,守卫见是姚婴,便直接放行。 想想上次离开这里,匆匆忙忙,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齐加姚如何了。 得知姚婴回来了,太子妃很快便出现了。 “原本想着不时的给你们送个消息,告知一下孩子的近况,可是连殿下都不知你们在哪儿,我都替你们俩遗憾。长得可好了,那眼睛黑黑亮亮的,和老三特别像。声音也极为清亮,哭起来的时候震天动地。”往福苑走,太子妃一边说道。罗大川跟在后头,他本是个男人不该跟着,不过他是跟随姚婴而来,倒是也没人阻拦。 “能睁开眼睛,又能发出声音了。太好了,多谢太子妃的精心照料。这些时日,我和公子还惦记不止,没想到恢复的这么好。”姚婴很意外,只要他能像个正常的孩子那样,其余的也就不在乎了。 “好得很。对了,父皇和母后曾来看过,并且已经拟好了名字,原本还想等你和老三回来看一看,是否合意。可也不知你们归期,殿下便代为决定了。沿皇家从神从文,多子开枝之祥意,取名子斐。母后还拟了个祈字,更与皇家姓氏音同,且寓意更好。殿下说,这个字,就留给子斐的弟弟。所以,阿婴须得努力才是。”得赐名,太子妃亦是高兴的很,这属荣光。 “在努力呢。”齐雍很是努力,超乎寻常的努力。而且,他的努力并不是针对最后的结果,他享受的是过程。 听她一通说,姚婴反倒放了心,也亏得这古代没有亲子鉴定这项技术,不然非得穿帮不可。 太子妃还能说齐加姚长得像齐雍,大概是滤镜太厚了。 抵达福苑,姚婴的脚步也不由加快,这里还是和之前一样,都是下人。嬷嬷,侍女,奶娘,一大群人伺候那一个小小的家伙、。 进入房间,便瞧见了被嬷嬷抱在怀里的一个小家伙,和她记忆里的大不一样。若是在街上擦肩而过,她绝对认不出这是她之前从冰谷抱回来的那个小家伙。 嬷嬷抱着那个穿着料子厚重的小衣服小裤子的家伙走到姚婴近前,他白白胖胖的,而且嬷嬷竖着抱着他,他的小脑袋也是直立起来的。 比那时可是大了许多许多,两只眼睛乌溜溜的,此时醒着,小手儿还动来动去的。 看着他,姚婴真是怎么也没想到,伸手,从嬷嬷怀里把那个小家伙接过来。大概是因为他长大了,也不再那么柔软,抱在怀里时也无需再那么小心翼翼。 也不过是两三个月不见而已,他居然有这么大的变化,真是让她诸多感慨。 看着近在眼前的小脸儿,这小模样,太子妃居然说他长得像齐雍,也不知怎么看出来的。 罗大川站在后面仔细的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一看就是你亲生的,像你。” 闻言,姚婴不由得弯起嘴角,“那是自然,我生的若是不像我,那还有天理么?”其实只要他长得不像阿骨,相信谁也看不出什么来。即便他样貌似姚寅,这外甥像舅舅,也是有的。 瞒天过海,如今又得皇室赐名,往后,他的母亲是巫人鬼母的事情,便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了。 他好似也没有认生与否,那小手不太稳的抓她的脸,乌溜溜的眼睛和姚婴如出一辙。 太子妃在旁边说着他平日里的事情,吃喝拉撒之类的都很正常,就是眼下这身体还有些凉,不似正常的孩子,所以也一直没敢把他抱出去,毕竟眼下外面可比秋天时要凉的多。 这屋子里,十二个时辰暖炉都保持着一样的温度,绝不会忽然冷下来。太医三日过来一次,并且每次看完还会进宫向皇后报禀。 听着太子妃说,姚婴一边抱着这小家伙,虽说只是一些寻常之事,但在姚婴听来却都很有意思。 她不会照顾小孩子,也根本不知长年累月的照顾一个孩子需要怎样。但眼下看来,照顾这么个小东西,用了一屋子的人,也是合理的,并非因为大户人家矫情。 说着,太子妃蓦地问道缘何此次只姚婴一人回来,而不见齐雍的影子。而且,她在这太子府也知道了留荷坞孟家出事儿了,孟家长公子生死不明,好像和齐雍也有些关系。 虽说她知道这其中可能牵涉许多她管不了的事情,可,孟老爷来了皇都,闹腾的厉害,她还是忍不住好奇。 说起孟乘枫,姚婴的心也不由一沉,直至现在,仍旧找不到他的尸骨。孟老爷跑到皇都来闹,虽说不是很理智,但也算情有可原。 太子妃也见过孟乘枫,小时候他经常和齐雍在一处玩儿,也算是很熟悉。 她不由感叹人的生命果真脆弱,说没了就没了,都不给其他人一个准备的机会。 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他大概是醒来的时间太久,脑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身上一股奶味儿,好闻的很,甜丝丝的。 “人都没了,再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来。但是,人死了也不能白白的就死了。来吧,把他抱回去吧,睡着了。”姚婴微微歪头,看着那个枕着自己的小家伙,她忍不住低头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亲。 嬷嬷将他抱回去,他小身体软软的,任由嬷嬷托着他,一直把他放回小床里。 小床舒坦,他摊开小胳膊小腿儿,小脑袋也微微歪着,侧面看他的小脸儿,鼓鼓的像蜡笔小新。 姚婴站在小床旁边看了许久,随后才转身看向太子妃,“我想过不了几日,公子就会回来。我和罗大川还有事情要办,所以也不多留了。到时公子回来,还烦请太子妃转告他一声,不要着急,无论如何,我还想再给他生个孩子呢,不会死的。” 太子妃倒是被她的话吓着了,可看她又那么淡定,死这个字,恍若家常便饭,整日随行。 微微颌首,太子妃倒是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不知该如何说。他们做的事,的确是脑袋上悬着刀,说不准何时便送了性命。 没有在太子府多做停留,天色暗下来,她就和罗大川离开了。 太子妃一直将她送到府邸外,之后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街巷尽头。 马车在城中的某个据点做了短暂的停留,随后就出城了,趟着夜色,一路向北。 金隼在半空保驾护航,随着向北,温度骤降。新年夜,这北方更是冷的滴水成冰。 不过,两个人却没有任何的停留。按照姚婴的说法,新年之时,诸阳虚弱,巫人必然趁此时机兴风作浪。即便是不出边关,在自己的地盘,亦是会进行常人无法理解的仪式。他们此时进入塞外,必然得面对无数血腥。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是好时机。 266、不知何人(一更) 冬季里的塞外,冰天雪地,是每一年最冷最冷的时候。 白雪茫茫,树木被白雪所掩盖,在远处根本就看不出它们的样子来。 漫无边际的白,长时间的处于这种环境之中,真是有一种眼睛都要瞎了的错觉。 进入塞外,半个月的时间,姚婴和罗大川深入从未到过的地方,也见识到了诸多诡异的巫人。 姚婴说的没错,在诸阳虚弱之时,这塞外神秘的灵转一派便开始进行诡异的仪式。即便是姚婴,也看不出这些仪式的作用。 倒是那些灵转一派的巫人,和奉天一派不一样,行事风格奇特。 而且,他们的等级分的十分严格,姚婴和罗大川控制住了遇见的这些巫人,用了多种方法,却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他们的等级在那里,即便是将他们的脑袋剖开,也无法得知更多有用的信息。 但那些等级高的人到底藏身何处,却是谜了。这塞外太大了,冰天雪地,想要寻找他们的藏身之所,哪有那么容易。大海捞针,也不过如此了。 这塞外是真的冷,连罗大川都有些受不住了。 而幸运的是,在深入塞外之后,姚婴居然和之前在冰谷里相识的冰川狼相遇了。它仍旧带着它的两个孩子,可是那两个家伙已经很大了,母子三头狼,大概是因为寻找食物,才会离开冰谷,跑到了这里来。 还未遇见,它们就闻到了姚婴的味儿,狂奔着找过来,让她也大为惊奇。 这便是所谓的缘分,遇见了它们,姚婴也分外高兴。 之后,这母子三头狼便跟随着她和罗大川继续朝着塞外深入。有了它们,寒冷什么的,好像也不足为虑了。 停下来休息时,它们三个便将她围住,她正好借此取暖。 它们的体温真的很高,倒是可以和齐雍一较高下,每每被环绕,她都会想起齐雍来,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儿。 罗大川几分羡慕嫉妒,这三头狼也算和他相识多日,但也仅限于不会攻击他而已。若说亲近,那是不可能的,还及不上在天上飞的那只鸟。 而金隼就不是在地上走的动物,它更喜欢在天上飞,即便地上的人停下来,它也会飞到别处去觅食。没有影子,更别说抱着它取暖了。 冰天雪地的,雪层不坚硬的地方,一脚踏过去,没过整个小腿儿。 天色缓缓暗下来,踩着积雪,进入了一片避风之地。 这里到底是用雪堆积出来的山峰,还是原本是山也不清楚,之后被雪覆盖了,在外根本看不清楚。 只是他们两人三头狼恍若蚂蚁一样的在这之间前行,险险的雪峰被冷风削成利刃的模样,就挂在头顶上,好似只要再来一阵飓风,它们就会掉落下来,把这下面的人都削断。 沿着坚硬的雪地边缘挤进了一条山缝,两侧的雪坚硬无比,和冰也没什么区别。 在前面打头阵的罗大川走着走着,就忽然发出一声惊疑,姚婴在后面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太冷了,而且天色逐渐暗下来,进入这里,光线就更暗了些。 “这里有人出入过。”罗大川说道,从语气能听得出他谨慎起来了。 “在这种冰天雪地里出现的人,除了巫人,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姚婴却是很淡定,这段时间偶遇巫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了,总是能碰见。 最多的一次,碰见了七个,双方显然都有点儿措手不及。不过,人数多不代表会占上风,他们尽数命归偶遇之地,再也回不去了。 罗大川冷哼了一声,继续往深处走,越往里走,他发出的声音就越多,各种上下起伏不定的音调儿,也不知代表的是什么。 姚婴跟在后面,她身后则是那母子三头狼。大概是见识过各种凶险之事,母狼显得沉着冷静,眼神儿之间又透着狡猾。后头那两个小家伙就浮躁一些了,即便长大了,但也还是愣头青。 随着往里走,空间也宽阔了些,而且冰雪没有了,反而是石头。 石头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可又无比冷硬,触摸其上,还不如直接触摸冰雪。 脚下的路也没有了雪,一样是石头,但凿刻出浅浅的棱,使得走在其上的人不会滑倒,还很人性化。 眼下光线已经很暗了,还是一样的冷,姚婴的鼻子都麻痹了,甚至觉得即便当下用刀子割掉,她也不会觉得疼。 “咱们来对地方了。”罗大川在前面冷嗤了一声,随后他便弄出了光亮,一个插在墙上的火把燃烧了起来。 姚婴也在这时看清楚了眼前,这是一条人工打造出来的通道,喇叭形的,越向里头越宽。 这石壁上隔一段距离插着做好的火把,就是为了进来的人照明用的。 罗大川点燃了两个火把,待姚婴走过来,他递给她一个,一边冷哼道:“你得往前看,这里头让他们给凿的,全是台阶。” 举高手里的火把,姚婴微微皱眉往前看,罗大川的话不假,这里头被掏空了。 但是,也只是中央掏空,四周的石壁上都是台阶,一圈又一圈,上面,下面,环绕着。看起来,那些台阶好似很窄,更像是用橡皮泥捏出来的。 可是他们眼下所站的地方,其实就是那台阶延伸出来的一角,修凿的如此精致,不知花了多长时间。 其实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当是处于这山体内部的中央位置,再往前走几步,便到了尽头,不能再向前了。 但是,可以向左,也可以向右,因为这台阶是横向延伸出去的。 罗大川拿着火把向前,虚空的挥了挥,火把上的火苗跳动的厉害,俨然这下面有风在往上灌。 “这上头有亮光,我想咱们若是上去,估摸着就出去了。但这下头,就不知道有什么了。你说,咱们是上去,还是下去。”罗大川挥舞着手里的火把,一边说道。 “自然是下去,这下面有东西。”姚婴都闻到味儿了,尽管冷的鼻子不好使。 “那就走。”罗大川立即转身,这阶梯在倾斜的石壁之上打凿,不过半米宽的距离,但罗大川走在其上十分稳当。 姚婴跟在身后,倒是几分小心,一侧石壁另一侧深渊,掉下去就粉身碎骨了。 身后,母子三头狼也跟着,它们倒是显得极其轻松,迈步之时无比轻巧,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罗大川选的这个方向是对的,台阶迂回的向下延伸,但是这种路线也很浪费时间,他们就是在围着这个巨大的山体空洞转圈儿。 越往下走,那从下面嗖嗖窜上来的冷风就越强,而且的确是有一股特别的气味儿,像是什么公共茅房,屎尿堆积在一起,散发出来的气味儿,让人作呕。 “你有没有觉得,这台阶越走越窄啊。”走在前面的罗大川忽然停下脚步,举着火把转过脸来看向她问道。 姚婴的一侧身体紧贴着石壁,听他如此说,她也不由低头往脚下看。 最初走上这台阶时她分明用两只脚量过,此时这距离,的确是短了。 “是这台阶越往下越窄,还是、、、石壁在移动,打算把我们推下去?”除却痋蛊之外,对于其他的东西,姚婴并不敏感,毕竟她也没有武功。 “是石壁在移动,快走。”罗大川稍稍感觉了一下,就脸色一变,举着火把转身就跑。不过,他这跑也是继续往下跑,而不是要原路返回。 姚婴也提起厚重的披风跟随,脚下的路太窄,她没有办法跑的太快像罗大川一样。后面母子三头狼跟着,它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发出呜呜的叫声。 但是,好像随着他们两个人奔跑起来,石壁移动的速度就加快了,姚婴一手扶着石壁,另一手的火把也拿不住掉了下去。 这种需要‘技术’的情况,姚婴真是应付不了,她只觉得前方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就愈发的担心会一脚踩空,速度也不由慢了下来。 而后面那母子三头狼似乎是瞧见了什么,忽然之间跳了出去,过于黑暗,它们眨眼间就消失在视线当中。 姚婴却是根本不具备这项技能,听得到母狼发出的叫声,是在告诉她跟着它去,可是它却根本不知道她和它不一样,根本跳不过去。 “阿婴妹妹,跳过来。”大约绕着这中空的山内部跑了大半圈,脚下的台阶也终于只剩下一掌宽了,根本就无法再落脚。姚婴停下脚步,双手扣住石壁,但极其光滑,无抓扣之地。 听得到罗大川的声音,他在边说时边跳了出去。 其实姚婴若是能够在他喊叫的同时跳出去的话,他就能抓住她,但是她略微有迟疑,便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待石壁移动,将她顶出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身体往下坠,她倒是想控制自己的四肢抓住些什么,但根本没那个能力。 不由后悔没有在罗大川喊她的第一时间就跳出去,这若是齐雍,她肯定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下坠的那一瞬间,这些想法钻过脑子,但也仅限于一闪而已。下坠的速度太快,她也只来得及想起这些。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摔落在极其坚硬的东西上,不是血溅三尺就是粉身碎骨时,她只觉得自己落在了什么绵软之物上。并且在落下的瞬间,身底下的那些东西在快速的飞奔,好似在逃离她。 沙沙沙的声响也随着它们的爬行而进入耳朵,姚婴在瞬间就知道是什么了,蜈蚣,好多好多蜈蚣。 能够形成一片绵软之处,可想而知它们堆积了多厚的一层才能达到这种可以给人当床的程度。 这种蜈蚣虽是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是很恶心,姚婴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炸起来了,就要撑着起身。 不过有两只手比她自己的速度要更快,从她上方探下来,扣住她的两侧肩膀,直接将她拎了起来。 她立即反手扣住那两条手臂,无比坚硬,力有千钧,轻轻松松的把她提了起来。 身体翻转,她双脚踢踏着踩到了石头上,她随后便开始快速的抖动身上的披风还有长发,她觉得蜈蚣已经钻到她衣服头发里了。 那两只手也帮着她拍打抖甩,将她散乱的长发抓起来,用力的抖动,帮忙协助,做的极好。 “应该没有了,太恶心了,我在上面就闻到味儿了,猜到这下头可能是一些活物,谁承想居然是蜈蚣。”姚婴抬手把自己的长发收回来,也以为面前的人是罗大川。 不过,随着她说完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她理顺长发的动作顿了顿,之后抬头看过去。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依稀的瞧见一个轮廓,很高。除此之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若是罗大川,早就叽里呱啦的说话了,而且都轮不到她张口,他自己就能撑起一个场子。 所以,这不是罗大川。 “哥?”能救她,在这个地方,是姚寅? 不过,那个人也没回应,好像只是站在那里盯着她看,距离也不过半条手臂那么远,但他分明是能在这黑暗之中看得到她,可她却看不到他。 缓缓地深吸口气,姚婴缓缓的抬手,然后抓住了他的衣袖。 隔着衣服什么都摸不出来,因为这里冷,所以入手的一切都是凉的。 沿着他的手臂往下走,一点一点,最后,她终于抓住了他的手。 手很长,可以确定这是个男人。而且,他的手是有温度的,且形状完好,这不是姚寅。 这温度并没有很高,也及不上罗大川,更比不上齐雍,一时之间,她真的有些抓不准这个人是谁。她的记忆里,好像不曾见过这个人。 缓缓的在他手上摸了一阵儿,她依然确定不了,但这个人却始终没有动作,亦是没有什么声息,就好像忽然之间,他变成了雕塑一样。 姚婴心头咯噔一声,下一刻放开他的手,一只脚向后,想退离这里。 但也根本不记得自己眼下所站着的地方很窄,而且她就在边缘。一只脚后退便踩空,身体也向后倒去。而那个始终没动的人却在此时把她拽了回来,抱入怀中。 267、不知何人(二更) 被抱着,姚婴倒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攻击他,手在披风里都捏住了长针想要动手了,但脑子里却在打架,最终她没有在最合适的时机出手。 这个人一手扣着她后脑,另一手环着她的腰,后脑的手微微用力,便将她的头压在他的胸前。 隔着凉凉的布料,她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他身上也没有巫人的味儿,也正因为此,她判断不出他是谁。 除了扣着她,他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姚婴没有攻击他,倒是觉得这个决定也未必是错误的。 而且,她贴着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能够清晰的听出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这是激动了? 缓缓皱起眉头,姚婴听着他的心跳,原本是满心的警惕,但眼下却是满脑子问号,这人什么情况? 除此之外,他就再也没有别的举动或是表示了,但心跳绝对是超出了正常值。 那些蜈蚣乱爬的声音沙沙的,在这个安静的地方也特别的清晰。 姚婴站在那里,脑子里闪过无数的想法,下一刻,她两只手从披风里钻出来,抬起,搁置到这个人的腰侧。 布料仍旧是凉凉的,是因为这里太冷了。两只手放在他腰侧的瞬间,她觉得这个人变得僵硬,然后心跳更加飞速。 这种情况、、、好像不是那么太好。 姚婴皱着眉头,却努力的睁大眼睛,两只手也沿着他的腰侧往后游走。 她是真不知这人是谁,但他应当是认识她,否则也没必要这样。若随便路上遇见个,忽然发情,应当也不会这般小心翼翼。 她的两只手逐渐的圈住他的腰,他的身体也愈发的僵硬,心跳都乱了。 听着他心跳,姚婴一边动作,双臂圈住他的腰估测了一下,这人挺瘦啊! 手指张开,贴在他后腰上,又逐渐的向上摸索,如果是她认识的,她总是能摸出来的。 但也就在这时,那人忽然松开了她,然后把她的两只手扣住扯了出来。 姚婴两手被迫举起,好像是偷东西被抓包了一样。 她也没反抗,只是顺从的举起手,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明所以。 下一刻,那个人就放开了她的手,然后,黑暗中有一些细细的声音。姚婴确定,他是离开了。 伸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果然,空了,他走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她还没摸出来他是谁呢,在脑海当中搜索,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没想出来。 下一刻,便听到一些响动,这脚下的石头都震动了一下,之后一个毛茸茸的家伙在蹭她的腿。 姚婴蹲下,抬手去摸它,之后又是两个脑袋蹭上来,是那母子三头狼。动物就是动物,在这黑暗之中,又到处都是有毒的蜈蚣,居然也能如此快的寻找到她。 而刚刚那个人,怕是也因为听到了这三头狼的声音,才会匆匆的就离开了。 摸索着它们的身体,身上的皮毛无比顺滑,但它们的腿上有被蜈蚣咬到,因为手触上去就摸出来了,肿了。 手缩回披风里,摸索出药来,之后喂进它们的嘴里。 别看这是三头狼,但智商却很高,她给它们喂食药丸,它们就听话的吞了下去。 罗大川也不知落到哪儿去了,虽是有武功,但也不知摔得怎么样,她得去找他。 摸了摸母狼的头,弯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它的后脊上,能感觉得到它转身,她也跟着前行。 这石头的面积果然不大,母狼走了两步便往下走,姚婴也跟着立即滑下去。 落差有点儿大,她险些跌倒,落地之后,她迅速的摇晃手腕,那从她坠落下来便爬出来去吃蜈蚣的赤蛇也爬了过来。 其实姚婴根本就看不见它,只是根据感觉来,指派它给自己开路,免得踩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蜈蚣上,虽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但很恶心也是真的。 这脚下的路并不平,脚踩在上面,都感觉得到那种石头被长久腐蚀之后疙疙瘩瘩的感觉。这些蜈蚣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了,常年的吞吐有毒的粘液,连坚硬的石头都受不了的被腐蚀成这个样子。 姚婴觉得,这里应当是什么处刑犯人的地方,从那上面将人抛下来。但凡掉落,非得粉身碎骨,之后化为蜈蚣的食物。 而即便有大难不死的想要离开这里,那上面的石壁还会移动,想跑都跑不了。 赤蛇开路,姚婴又扶着母狼,多处有坑的地方都平稳的走了过去。 喊了几次罗大川,但都没有得到回应,姚婴控制着赤蛇去找罗大川,毕竟它也熟悉他的味儿。 只是,走着走着,姚婴却瞧见前方有一点光亮,这罗大川掉下来之后不去找她,反而跑到这儿来了? 微微皱眉,她只得跟着走,因为有光亮,她也直起了身体。 朝着那光亮的地方走,愈发的走近,便也发现了那些光是火光。燃烧的火把挂在石壁上,一直向远处延伸,这是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通道。 也不知罗大川有没有来这里,因为赤蛇和冰川狼都往这里走,她也不得不往里头走。 这通道四面皆是石壁,相隔十米左右石壁上就亮着火把,火苗跳跃的声音很清晰,这光亮倒是让人有些许不适。 赤蛇走在最前,之后是那母子三头狼,姚婴走在最后,和它们几个相比,她反倒显得有些犹疑不定。 走着走着,那四个家伙好像忽然间兴奋起来,速度也加快,眨眼间和她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它们到底是动物,就算是能够被她控制,但也有控制不住之时。 她提起厚重的披风下摆追上去,火光忽明忽暗,她的小脸儿亦是跟着时而明媚时而暗淡。 追到了这条通道的尽头,她也知道为什么它们会忽然变得兴奋,因为有血味儿。 从她脚下这一段路开始,便出现喷洒的血迹,因为冷,都结成了冰。 眼前有向下的台阶,一共九阶,而且台阶下有门。只不过眼下,那门是打开的,有微微的暖气从里面飘出来,灯火也更明亮一些。 赤蛇和母子三头狼都闯进去了,它们仍旧显得很兴奋,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姚婴走到门口处,看向那石门,上面有栩栩如生的雕刻,只不过雕刻的内容让人十分反感。 雕刻的无不是杀人的方法,看起来各种诡异的让人死亡的方式,而正好有刚刚姚婴设想的那种投入恶物之口的死亡方式。恶物不只是蜈蚣,还有长着人面的蜘蛛,长出犄角的大花蛇,脑门儿上多长出一只眼睛的大蟾蜍。 这些恶物,在外兴许不常见,但是在这里,姚婴不认为是幻想出来的,应当都真实存在。 整个石门上都是这些浮雕,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后颈吹凉风。 转眼看向这散着热气的空间,其实也没有多大,但是灯盏暖炉皆备。四周的墙壁上亦满是浮雕,巫人中的工匠手艺真是极其好,这些浮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可是仍旧无比鲜艳,栩栩如生。 这房间内的浮雕和石门上的差不多,但是放大版,看起来更是慑人。 而这屋子里一共摆了九把石椅,呈一个圆圈的方式,椅背朝外。 眼下,母子三头狼和赤蛇都在那个圈儿里,地面上有血液流淌出来。这屋子里还算有点儿温度,这地上的血倒是没凝固。 血味儿很浓,一个人,也根本流不出这么多的血来。 走过去,果然瞧见了石椅圈中的情景,数个人倒伏在地上。有的仰面朝天,那脖子被豁开一半,骨肉可见。 赤蛇爬到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上,也不知在感觉什么,母子三头狼站在边缘,似乎从未见过已经死去的人还这么新鲜的流血,都没有被冻住,很是稀奇。 姚婴粗略的看了一下,这一共九具尸体,看他们各自双腿的朝向,在活着的时候,应当是都坐在椅子上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们就都被杀了。而且,好像也根本没来得及挣扎。 看他们身上的衣服,不应当是囚犯之类的人,还能坐在这椅子上,身份应当很不一般。最起码,比之前她和罗大川在外面遇到的身份等级要高得多。 这种场面,不像是罗大川造成的,他是武功不错,但应当也不至于会闯进来,杀了他们,还快的让他们没有时间反应。 这更像是他们的熟人做的,出其不意,他们也根本没想到那个人会下杀手,所以措手不及。 跨过地上的血液,姚婴走到那半人高的暖炉前,伸手放置在那暖炉上,有浅浅的热气传递过来。 环顾这里,又看向刚刚她走进来的地方,那外面的台阶也进入视线当中。 在这里杀了人,又缘何在外面的台阶外还有血液喷溅? 她不是很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但是又发现了另一个较为稀奇的事情,在这里,九这个数字,似乎很是特别。 那台阶是九阶,那石门上的浮雕分为九片,这里的石椅有九把。 这又是什么意思?九,是为极点,在巫人这里,不知又意味着什么。 没有罗大川的影子,姚婴看了看赤蛇和那母子三头狼,她随后晃了晃手腕,要赤蛇返回去找罗大川。 太黑了,她根本就是睁眼瞎。而母子三头狼无法吓退那些蜈蚣,这事儿只能交给赤蛇了。 赤蛇好似不太情愿,但随后也从尸体堆上爬了下去,扭着小身体,快速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站在暖炉前,姚婴继续环顾这房间,心中那股怪异久久不散。 母狼从石椅之间走出来,迈着轻巧的步伐,走到姚婴身边转了转,之后就朝着对面石壁的某处走了过去。 看它的动作,姚婴也不由歪头看过去,它站在那墙壁前,脑袋一下一下的顶着石壁,也不知在做什么。 它可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举动,姚婴微微皱眉,随后便走了过去。 走近了,便感觉到这石壁的浮雕间好像有风,她伸手触在其上,手指沿着浮雕的纹路游走,在滑到某一处时,她明显觉得手指下变得柔软,下一刻这石壁便朝着旁边滑开了。 后退一步,她也盯紧了那滑开的石壁,露出来的是另一条通道,并且也挂着燃烧的火把。 视线当中,一个黑影在这条通道的尽头闪过,姚婴心头一动,提起披风的下摆便追了进去,母子三头狼也跟了上来。 “站住。”姚婴边跑边大喝,脚下狂奔,加快速度。 披风和长发因为她急速奔跑而甩动,她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么快的速度。 这通道有转弯,而刚刚那个人就是在转弯处消失不见。 姚婴迅速的随着通道转弯,速度太快,她险些跌倒。一手撑着石壁继续加速,插在石壁上的火把也变成二三十米一支,光线就更暗了,她往前方看,再远一些,几乎就什么都瞧不见了。 母子三头狼跟在她身后,大概是觉得她如此奔跑很闹心,就忽然间的从她身边穿过去,速度更快的狂奔而去。 提着披风的下摆,只是这么一段路,她跑的都出汗了。 光线越来越暗,温度也越来越低,姚婴觉得好像要出去了。 最后一个火把被抛到了后面,眼前也黑暗了下来,姚婴也不得不慢下速度,大口呼吸。 蓦地,脚底下忽然踩到了冰雪,她直接便摔倒在地。眼前又正好是个斜坡,她沿着那布满了冰雪的斜坡滚下去,最后撞到了什么,才停下来。 仰面朝天,看得到满是星辰的夜空,果然是出来了。 星空下,雪山倾斜,似乎马上就要压下来了。 躺在那儿,姚婴深吸口气,母子三头狼也围到了她身边用嘴拱她的身体,大概是想瞧瞧她死没死。 看着上方,她分明瞧见倾斜的雪山上有个影子悬在那儿,距离很远,但她可以肯定,他就在看着她。而且,这就是那个在地底下,抱住她的那个人。 “你到底是谁啊?”她没什么力气的问了一句,可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268、病倒(一更) 身下,忽然传来闷哼声,之后,就扭动了起来。 姚婴躺在那儿,这也才发觉原来她刚刚滚到这里是撞到了个人,才会停下来。 挪着身体坐起来,她一边扭头往旁边看,她压到了他半边身体,另一半则藏在了雪里,一动不动,像个石头一样,也难怪她没感觉到。 “罗大川?”他还接着哼哼呢,身体一动一动的,从雪里头挣扎出来。 “是小爷。”果然是罗大川,他像一头被埋葬的大熊一样拱出来,把脸转出来,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他就不动弹了。 “你怎么在这儿?”姚婴不明所以,再次抬头往上看,除了星辰散发出来的光晕,雪山的影子,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小爷怎么知道?跳下去之后、、、小爷的后脑好像磕到了什么,之后就觉得疼。再然后、、、就在这儿了。”罗大川的时间线,就是如此。记忆也止于此,再也没有了。 “那你应当是穿越了,能从那里头穿越到了这儿,隔着很远,恭喜你。”姚婴挑了挑眉,这事儿八成是那个人做的。他没伤害她,也同样没伤害罗大川,只是把他运出来了,真是够稀奇离谱的。 “穿越?什么是穿越,小爷不知道。小爷觉得,八成是被谁给陷害了。你是怎么出来的?从那石阶上掉下去之后,你还好好的,运气真好。”坐起身,罗大川反手摸着自己的后颈,好疼。 “我好好的,你还挺失望?和你没话说!既然出来了,也没必要再回去了。那里是个行刑的地方,都是恶物。而且,之前有九个人在那里,或许是执行的人吧,但都死了,不知被谁杀了。我看,咱们就继续走,眼看着天也快亮了,寻个地方生火再弄些吃的。”姚婴站起身,刚刚滚下来,摔得她有点儿疼。 “有人,还死了?他们又闹出自相残杀的事情了,不稀奇。”罗大川冷哼一声,他就喜欢看他们自相残杀,起内讧。 “怕是没那么简单。灵转一派的人,又缘何会闹出自相残杀的事儿。我总是觉得,他们内部,可能又有变化。”摇晃手腕,召唤赤蛇回来,它又返回去找罗大川了。其实最初相信它们是对的,它们的确要更敏感一些。 “走吧。”罗大川揉着后颈,一边长叹口气,真是疼啊,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赤蛇还是很听话的,很快的,它就出来了,顺着姚婴的披风爬上她的手腕缠住。这到了外头,它就不太愿意爬来爬去了,因为冰天雪地的,太冷了。 那母子三头狼在前,两个人随着它们走,走的路线皆是有人行走过的。 罗大川也发现这里有问题,应当不只是一个单独行刑的地方,这周边怕是还有什么,不然这路不会这么平坦,积雪都被踩得跟冰面一样。 只不过,他们不熟悉此处,眼下天还没有彻底的转亮,不能随处乱闯。 姚婴边走边召唤金隼,那个跑出去很远的家伙终于飞了回来,它俯冲到他们头顶,带下来一大片雪屑,恍若下雪了一样。 很快的,就又找到了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两个人也停了下来。 罗大川缓解的差不多了,因为晕了那么久,好像睡了一觉似得,精气神儿也不错。 要姚婴在这避风之处歇着,他便离开了。 抱着一只小狼,它还满喜欢赖在她怀里的,身上很暖,堪比齐雍。 取暖,姚婴一边想着发生的这些事儿,还是不明所以。 歪头,将脸压在小狼的脑袋上,它的皮毛十分顺滑,又很暖和,它像小狗一样乖乖的待在她怀里被她抱到变形。 金隼随着罗大川出去了,天色逐渐转亮,终于听到了它摆动翅展的声音,带起一片雪屑落在脸上,枕着小狼脑袋迷糊过去的姚婴也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一只已死的雪狐被丢到了前面,血腥味儿立即引得三头狼都兴奋了起来。 小狼从她怀里挣脱,姚婴也坐直了身体,远处,罗大川扛着一棵树回来了。树枝上还挂着另一只雪狐,血都冻结成冰了。 “这外头到处都是脚印儿,过往的人多着呢。小爷觉得,咱们差不多已经到了他们的老巢了。”走这一趟,他看到的更多。纵观这里起伏的雪山,怕是里头都是中空的。 “是外围,不可能是老巢。若是老巢,我们怕是不会这么轻松的待在这里。巫人有许多神秘的手段,你要相信,或许会在无意识当中就中招了。所以当下,须得谨慎。”重新拢了拢披风,把自己包裹住,看着罗大川大刀阔斧,一边说道。 “小爷知道他们邪门,但并不惧怕。他们愿意如何便如何,反正小爷不把他们杀光,小爷就不回去。”罗大川轻松的将大树拆开,偌大的一棵树,在他手里好像是泡沫一样。 “你还真打算待在这里不回去了?此次,咱们俩也不过是来探一探罢了。能一直安全的走到这儿,遇见了危险的事情也没缺胳膊少腿儿,真是该感谢老天有眼。摸清楚这边的情况,咱们便回去。若说真的要一举剿杀巫人,还是得用人海战术。只是咱们两个,怕是不行。”毕竟,巫人的数量也很多很多。关于灵转一派深藏的秘密,她也没有摸清楚。 “你说,这巫人藏的这么深,这一路又看到他们进行过那么多奇怪的仪式,为的什么呀?”罗大川一屁股坐在地上打算生火,一边问道。他就是没闹明白那些巫人到底在捣腾什么,想不通,理解不了。 “算是一种信仰,但这种信仰是有实物的,并非虚无缥缈。掌控着这些技术的人,自然想一直站在最顶端,将底层的人当成奴隶来供奉自己。掌握着最高的权利,便一直想掌控下去,权利这个东西是毒药,已经到手了,谁又舍得放开。但,他们也不是靠忽悠,是真有实力,底下的人想造反,也根本行不通,会被死死地压制住。那些仪式呢,有的就只是仪式而已,让人看不懂,故作神秘,给看不懂的人施加压力。但,我之前说,新年时期诸阳虚弱,也是真的,于他们来说形同过年一样。这若是寻常,估计我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在外碰见他们。”轻声的说着,这些东西,只有懂得的人才会知道其中奥秘。 于不懂的人来说,就是神秘的,诡异的,不明其意。 “所以说,闹了半天,就是瞎折腾,吓唬人。但小爷可不怕,不给小爷拎个鬼来,小爷是绝对不信这世上有鬼。”终于点燃了火,树枝燃烧起来,他也起身,手里甩着刀,要剃肉了。 “那你怕什么?怕齐雍么?”姚婴坐近了些,天色亮了,火光跳跃,她的脸看起来也有些红红的。 “忽然间提起他,你这是想你男人了。不过,小爷觉得,待咱俩再出现在他面前,可能会看到一些血雨腥风的场面。不过小爷想好了,把你推出去,你肯定顶得住。”罗大川边给雪狐剥皮,一边说道。 无言以对,他这话不仔细研究的话尚可,仔细研究了,透着那么一股荤气。 “你说得对,我还真有点儿想他了。”想起他,也不由心中一暖。微微歪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按照时日来计算,她估计齐雍可能已经到北方了。 但是否也进入了塞外,还不知道。 看着跳跃的火苗,姚婴觉得很暖和,好像白日里,这冰天雪地中的冷气都消散下去了。 眼皮略有些沉重,她盯着火苗看,也没觉得过去多久,忽然感觉到罗大川在用力的摇晃她。 眨了眨眼睛,眼皮沉重,她抬起头看向他,又觉得他那张大毛脸好像都模模糊糊的。 罗大川抬手覆在她额头上摸了摸,“你风寒了!”进入塞外这么久,她可一直都好好的,这怎么忽然间风寒发烧了? “是么?没什么事儿,我都好久没生病了。以前这身体不好,总是会生病,不算稀奇事儿。”姚婴也发觉自己可能是感冒了。不过,很久没感冒了,忽然间的感冒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若是一直不生病,她反倒是怀疑是不是真的朝着鬼母越来越靠拢了,那不是好事儿。 “不行,你发烧了。来,先吃点东西,然后小爷去弄点儿雪烧水给你喝。你不是随身带着许多药么?拿出来吃。”他也不会治病,但她可能不知道自己什么模样,瞧着晕晕乎乎的,好像眼睛都涣散了。 姚婴听得到罗大川说话,可是又好像很远,听不太清楚。她只是又软软的趴在了自己的腿上,以自己当下觉得最舒服的姿势。依稀的能看得到罗大川走动的身影,还有跳跃的火苗。但最后,好像就都看不到了。 她也根本不知怎么回事儿,其实也没有睡,能感觉到自己在移动,可眼皮太重了睁不开。 好像有一只不太热的手在抚摸她的脸,她也条件反射的朝着那只手靠拢过去,意图汲取更多的温暖。 只是,温度没有那么高,似乎没有什么用。如果是齐雍的话那就太好了,他最热了。 269、病倒(二更) 姚婴不确定自己所看到的感觉到的是真还是假,蒸腾的水汽在眼前飘荡,身体也好像浸泡在炙热当中,所以她也觉得特别不适,很想从这炙热当中爬出去,但又根本没力气。 她还看到了一双眼睛,近在眼前,距离她很近。 那双眼睛的瞳眸是深灰色的,可是,那眼睛的形状却又很像某个已经生死不明的人,孟乘枫。 但她知道,孟乘枫的眼睛是浅色的,不是这样的颜色。 她或许,真的是病的太严重,发烧烧的糊涂了。 有时清醒,有时迷糊,但她好像一直都处在那炙热当中,泡的难受想往外爬,又根本爬不出去。 那双眼睛出现在眼前多次,又好像在抚摸她的脸,也不知怎么的,瞧着很是温柔。 除了瞳眸的颜色之外,那温柔,倒是和孟乘枫如出一辙,他就是这样的。 她想伸手去抓他,想把他扣住,瞧瞧他到底是不是孟乘枫。他生死不明,她也至今觉得可惜,这么年轻,他不应该死的。 只是,她根本没力气,根本就抬不起手来。 迷迷糊糊的,在有力气的时候睁开眼睛,没有力气的时候只能闭上眼睛,任由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炙热将她浸泡。 冰天雪地之中,哪会有这样的炙热之地,她每次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蒸腾的水汽,她就觉得自己可能神智依旧不太清醒。 感冒而已,她还真不知感冒能够严重到这种程度,她从未体验过。 在这冰天雪地里,感冒可能真的会死人。尤其是被冻死的人,死之前反而会觉得热,热的受不了,也不知她当下是不是就这种情况。 她下意识的想抱住自己,感觉一下自己有没有穿衣服。她这个身体不会那么容易死,但想必会难看,她不想那么难看,冰天雪地里不穿衣服,多寒碜。 只是希望罗大川能够聪明些,帮她一把。 在这炙热当中煎熬,浮浮沉沉,她根本就不知过去多久。潜意识里,觉得或许已经在此煎熬了数个月,她说不准已经脚底生根发芽了。 又昏昏沉沉许久,她终于觉得身体有那么一点儿力气了,她又好像被提了起来。 之后,好像有谁在抱着她,又在她耳边唤她。蓦一时的被抬起,被移动,那环抱着她的人好像一直都在发散很强的热度,以至于在她感觉手脚有些力气之后,便去抓住,免得再溜了。 逐渐的,耳朵好像更好使了些,也更清晰的听到了说话声,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大概是忽然之间耳朵好用了,那些声音都听得到,却反而觉得有些嘈杂。睁不开眼睛,她就皱起眉头,脑袋也往一处使劲儿,想躲藏起来,距离那些声音远点儿。 “醒了的话就睁开眼睛看看,你是不是烧的脑子进水了?”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距离很近,以至于让她觉得耳膜好像都被震得破碎了。 姚婴拱了拱脑袋,好似不太愿意理会这声音,也更不想让他打扰自己。 只不过,声音的主人并不随她的意,手在她的脑袋上抚摸,一下一下的,复又沿着她后颈的衣领钻进去一些,试图让她睁开眼睛。 似乎是真的被吵烦了,姚婴用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是模糊的,看到的也是黑色。 眨了几下眼睛,总算是适应了,才明白看到的黑色是布料。而且,这是一个人的怀抱,她紧贴在他身上,好似要钻进他身体里似得。 “醒了?已经不烧了,你也应该醒醒了,再不醒,可真要吓着我了。”那声音再次传来,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谁。 身体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听到他说话,她只是脑袋更用力的往他身上贴,还是他身上暖和。 齐雍垂眸看着这个挂件一样的家伙,他披着大氅,把她全部包裹在其中,好似走到哪儿她就挂到哪儿一样。 “你说你,和罗大川偷偷的跑到这塞外来,走了这么远的确是很有本事。但,你却是忘了自己也是血肉之躯,也是会生病的。茫茫塞外有多大,本公子找你费了多大的劲儿,你都想过没有?没有良心的小狐狸。”他低着头,声音就在她耳边,呼吸时的气息打在她耳朵上,让她清楚的知道他此时是真实的,不是她发烧之后的幻觉。 “我给你留记号了。”回答他,喉咙却是哑的好像吞了沙子一样,难听的很。 “你们留的那是记号?到处在有雪的地方刻吉祥三宝,本公子能追着你们的踪迹走,别人也一样能。”什么记号不说还好,说了他反而更生气。 姚婴想反驳,但喉咙实在难受,说不出来。 她和罗大川此次闯塞外,不只是打探那么简单,更多的也是为了当初的吉祥三宝。 在若乔死的时候,她就和罗大川定下了,以吉祥三宝之名杀进塞外,不能让若乔枉死。 虽说显得有点儿幼稚,但涉及到朋友枉死之事,这个想法就不那么幼稚了。 “把脸抬起来,喝点儿水。”见她不吱声,齐雍也不再训斥她了。一只手沿着她的脸侧滑下去,让她把头抬起来。 姚婴没什么力气,只得随着他的力气而转过脸,同时也看到了他。 他就那样垂眸看着她,下巴上都是胡渣,显然许久没处理过了。 不过,还是那个样子,英挺而俊美,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四目相对,齐雍便笑了,“猪一样,脸都肿了。” 眨了眨眼睛,她也没力气反驳,顺着他的手,喝了些水,水壶里的水还是热的呢。 “不过,你也还是真的很聪明。知道自己病了,居然找到了这里。”长臂环着她,齐雍一边轻声说道。 闻言,姚婴的视线才逐渐的离开他的脸,看向她视线所能及的地方。 这应该是一个山洞,穹顶很高,而且穹顶上悬着锥子一样的冰,尖端朝下,这么一看颇为吓人,她的心都不由跟着咯噔一声。 视线所及之处,那穹顶上都是这样,可见她还在塞外。 不过,这里并没有那么冷,呼吸之间,能闻得到水汽。 “罗大川呢?”转着脑袋往外看,能瞧得见一部分的护卫,还有在空气中飘着的水汽。虽说这里没那么冷,但温度还是低,否则热水的水汽也不会这么明显,像飘动的浓雾一样。 “他找了你许久,之后碰见了我们,才一路找到了这儿来。”齐雍回答,一边托起她,为了让她看的更清楚一些。 他这样说,她就更迷惑了,“不是罗大川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不是。这么说,不是你自己过来的。”齐雍几不可微的扬眉,漆黑的眸子似乎闪过一些什么。 “不是。”收回视线,姚婴忽然想到,自己迷迷糊糊看到的一些,或许并非是因为发烧之后的幻觉。 看她转头困难,齐雍臂上微微施力,将她撑起来一些。 姚婴的视线也沿着齐雍的肩膀越过去,他身后不远处是飘荡的水汽来源,那居然是一个藏身在石头里的水洼。只不过,这个水洼里的水是热的,一直冒着水汽的就是它。 也正是因为它连年不断的飘着水汽,才会使得这山洞上方形成一条条锥子一样的冰柱,使得这洞里温度没有那么低。 “你找来的时候,我就在那里头泡着呢?”收回眼睛,姚婴看着他,虽是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想抱住他取暖。那水纵然热,但还是他身上更热。 微微歪头,让她靠到自己肩上,“对,找来的时候你就泡在那里面。”的确如此。 “幸亏水温是均衡的,若是忽高忽低,没准儿你找来了,我都熟了。”那个把她带到这儿的人,应当就是那个当初在地底下遇见的那个。他是谁,暂且未知,但,他没有恶意是可以肯定的。 这种地方,若是外人,怕是也很难找到。而那个人,必然是熟悉这塞外的情况,所以发现她病了,就第一时间把她运到了这里来。 冰天雪地,唯有此处暖和,将她这个风寒之人泡到那不退温的水里,很聪明的做法。 “你现在也与熟了没什么区别。这小脸儿肿的像猪头,若是有一面镜子你就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惨了。”一手将她散乱的长发梳拢到脑后,手掌罩住她的脸蛋儿。掌心略有些粗糙,在她脸上摩挲,倒像是一种刑罚。 “你不用说,我想象得到。”哼了一声,嗓子沙哑,眼皮也沉重,她就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特别惨。 “这样也好,最起码在本公子看来,你没有瘦反而丰腴了。”将大氅扯起来,将她除了脑袋以下的身体都罩住,在里面亲自试探他所认为的丰腴。 姚婴无言,刚刚还说她肿的像猪头,他连猪头也不放过,丧心病狂。 这山洞其实也没多大,但很高,那些锥子一样的冰柱就悬在上头,以至于在这下面往上看的时候,就会觉得十分危险。 但其实,那些冰柱很结实,不给予外力的话,它们是不会掉下来的。 唯一散发热气的就是那个小小的温泉,很小,就像一口井。周边散布着乱石,因为温泉水,乱石都是热乎的。 洞口不大,须得弯身出入,值守的护卫在外面,那就是冰天雪地,寒冷刺骨。 但这里面温度却还可以,有温泉在散热,一直保持的很均衡。 这个山洞有很多人出入过的痕迹,所以,这儿也可能是巫人经常来的地方。有一个现成的温泉,来这儿洗澡沐浴? 姚婴吃了些东西,洞口处燃烧着篝火,雪水化成了热水,喝起来带着一些甜腻的味道。 吃了东西,喝了水,身体也舒服了些。 按照齐雍的说法,她在他身上挂了两天了,他给她换了衣服,又给她取暖,如同佣人一样。 他有一种邀功的意思,姚婴便直接用他那时装傻的事情怼他,她才是跟个下人一样的伺候他,什么事情都做了,他才做这么一点儿事就邀功,要脸不要? 齐雍无话可说了,的确,他骗她的时候,她做过什么,他都亲眼看见了。 被他扶着站起来,姚婴仍旧觉得有点儿轻飘飘的,她到底晕乎了多少天也不知道。裹着披风,小脑袋露在外,散乱的长发被齐雍简单的捆起来,她的脸微微有些浮肿,不过状态比刚刚醒来时好多了。 围着那小小的温泉转了一圈,这周边的石头都热乎乎的。不过,再往外温度就下来了,有的石头一半挂着水珠,一半挂着冰霜。 在极冷之地,这种情况大概也算是奇景了吧,在别的地方根本看不到。 赤蛇这个家伙,在她昏着的时候便爬出来窝在某一块石头上,而且它始终都在那儿,好像这段时间它始终都没有动过。 她被不明之人搬运到这儿来,它居然没有一点儿表示什么的,只顾着自己享受,实在没良心到极点了。 不过,倒是也不能怨它,这塞外冰天雪地,太冷了。它又本来是个在寒冷之时会冬眠的生物,跟着她在外面奔波了那么久,也真是不容易。 看了它一会儿,姚婴便不再管它了,暂时不离开,就让它取暖吧。 外面的天色暗下来,这山洞里的火光就显得更刺眼了些,而因为洞口的火光,这穹顶上的冰柱都跟着发光,好看的很。 罗大川也回来了,一瞧姚婴醒了,他眼珠子就瞪大了。一副要跳起来和她算账的样子,但蓦地又看到了齐雍,他就又收敛了起来。 “我说你怎么回事儿?你跑了都不跟我说一声,害的小爷到处找你。那几头狼,还有大鸟都闻不到你的味儿,你干嘛要偷偷跑了?”压低了声音,罗大川质问。他只是离开找大树回来烧火给她取暖那么一刻钟的时间而已,回来她就不见了。 而且金隼和那母子三头狼也不在,后来它们跑回来了,她还是不见踪影。 再之后他就到处找她,那几个动物一点儿用处没有,根本寻不到,把他急死了。 看着他那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姚婴有片刻的愣怔,因为她完全不知道。 不过,能够把她带走,又让金隼和母子三头狼无法闻到她的味儿,那也是厉害了。 “消消气,你最终不是没把我弄丢嘛。就算是公子他老人家骂你了,你推到我身上就好了,我来顶雷。”她也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因为她也没弄懂呢。 “哼,还说呢。你病成那个样子,他心疼还来不及呢,哪还会责罚你。小爷就惨了,挨了一顿臭骂。还不如这得了风寒的是小爷,也免得听到这顿臭骂。”罗大川十分不平,抓耳挠腮,以表示心中有多烦躁。 看他那样子,便知齐雍如何训斥了他,本就生气于她和他跑到塞外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又看到她病了。无法责骂她,就把气都撒在他身上了。 “成,都是小女子我的错,罗大公子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了。我都闻着肉味儿了,还是人家带来的东西齐全,有调料的,好香啊。”转移话题,罗大川也跟着吸鼻子。 随后,他也就不和她说那些废话了,转身离开,但背影仍旧满载不悦。原本应该两个人挨得训斥,都落到了他头上,可想他有多郁闷。 站在温泉旁,姚婴再次回想昏昏沉沉之际看到的东西,记得不太清楚了,唯一能记得的,也就是那双眼睛了。 眼睛的形状很好看,和孟乘枫很像很像,但瞳眸的颜色是不同的。孟乘枫的瞳眸颜色特别好看,可以说是这世上少见的颜色,像珍稀的宝石。 他生死不明,至今没找到尸骨,会是他么? 姚婴无法确定,不能确定的事情,她也不能信誓旦旦的说出口。 挺拔的身影从身后走过来,展开自己的大氅,直接将她包裹其中。 身体也被他转过去,姚婴直接靠在了他怀里,仰脸看他,他也在低头看她。 大氅宽大,于姚婴来说可以直接当被子盖了,她这般靠在他怀里,就只剩下脑袋还露在外面。 “你匆匆忙忙的离开庆江,都没敢与本公子提前商议。说,是不是因为害怕而逃跑的?”低头,齐雍看着那个趴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儿,看起来没多大,但主意非常之多,他根本就控制不了她。 “害怕什么?害怕你吗。最初是有点儿瘆的慌,不过,分开这么久,我倒是想你了。”她看着他,小声的说着,被包裹在大氅之中,别人也看不到,她的胆子也大的很,几分过分的肆意而为。 齐雍眸色变暗,用身上的大氅将她围得更紧一些,“你再胡闹,本公子就把你拖出去。冰天雪地,你想试试么?” 姚婴却只是笑,小动作不止,“外面那么冷,我风寒刚刚好,你忍心吗?”太冷了,她才不要出去呢。而且,她现在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若真是出去了,估摸着又得复发。 齐雍扬了扬眉,环视了一圈,“也或许,有其他的法子。” ------题外话------ 群二四七四三九五三一 270、外围(一更) 齐雍所谓的法子,很简单,很粗暴,很让人无语。 他用了一个特别冠冕堂皇的理由将护卫都支出去了,当然了,这些事情也的确需要去做,但其实明明可以白天做的。 护卫们有那么一点儿心照不宣,好像也明白,没什么多余的话,便出去了。 他们都出去了,他就叫她把那金隼弄到洞口来守着,一动物守着,就完全没问题了。 姚婴无言以对,他真是绝啊,眼睛一转,计划就出来了,还让人无话可说,她真佩服他。 大黑天的,金隼就在低矮的洞口当守卫,其他人都散开了,那巨大的身影守在那里,还当真像个无坚不摧的兵卫,只是散发着那么一股怨气。 黑夜寂静,天上的星辰特别的亮,正是因为它们亮,这地上的雪看起来就好像在反光一样。 护卫们散布到雪山之中,他们行动迅速,在这偌大的冰天雪地当中,他们虽看起来如同蚂蚁一样,但威力可比蚂蚁要强大的多。 即便是黑夜,也根本无法阻挡他们。 山洞里,那小小的温泉依旧在不断蒸腾着水汽,洞口的篝火在燃烧,不时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靠在齐雍身上,坐在距离温泉最近的地方,它在散发着热气,坐在这附近,连火都不用烤了。 出了满头的汗,姚婴倒是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奔流起来了,也轻松了许多。 “你是说,在某个巫人处刑之地,你遇见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他还救了你,确定你安全之后,他就逃跑了。小狐狸,你这算不算出墙之兆?”揽着那个软软的人,齐雍淡淡的说道。 “我说的是事实,又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怎么就成了出墙之兆了?”这人什么脑回路,她在跟他说这段时间的事情,他居然能往出墙上扯。 “巫人之中是不会有这样的人,但是这种地方,你觉得忽然出现一个人,不是巫人的可能性有多大?或许,就像那两弦琴会让人陷入幻觉一样,你看错了。”齐雍继续道,声音很平淡,又像是真的在给她分析。 有那么一瞬间,姚婴还真信了他的话。只不过转念一想,她摇头,“如果是幻觉,那我肯定在幻觉里看见的是你,不可能会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所以,不是幻觉。 这话倒是让齐雍较为满意,低头看了看她,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就算不是幻觉,是敌是友还不知,不能因为他展现出一丝善意,你便将他视为自己人。” “我没有把他视为自己人,就是觉得奇怪而已。还有这里,我可以肯定不是我自己找过来的,应该是有个人把我弄来的。说不准,也是那个人。如果是敌,他可以趁着我那个时候,将我的脑袋摘下来,我就死了。但是他没有,反而把我扔进了那温泉里,摆明了要救我嘛。不管是不是友,但我可以肯定不是敌。”姚婴抓住他的手,放到鼻子下,呼吸之间还是他身上的味儿,特别好闻。 齐雍淡淡的哼了一声,继而捏住她的鼻子,好似不是很喜欢听她这样说。 “我如何想便如何说,若是以前,这种不确定的事情我都不会和你交流。我之前还想,是不是你安插进巫人之中的奸细。如今看你这样,那么这个可能就被抹杀了,不是你安排的人。”那个人是谁,如今真的成谜了。 她倒是想和他说,她依稀的看到了那个人的眼睛,特别的像孟乘枫。可是,这是个更不能印证的想法,她也无法说了。 “以后还偷跑么?即便你提前与本公子商议一下,我也未必不同意。”齐雍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一边问道。 “你真会同意?”姚婴可不信他的话,瞎话说的自己都信了。 齐雍扬了扬眉尾,“嗯。” 轻嗤一声,她转身投入他怀中,他也把大氅扯过来盖在她身上,“不信?” “不信。那几天我真被你吓着了,我就觉着,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死。”她看起来好像很认真的样子,惹得齐雍失笑。 “胡说八道。就算死,也是我,怎么可能会是你。”她好像很懂,但其实又不是很懂,可笑的很。 “差不多。为了让你保住小命,还是悠着点儿比较好。”反正,总不能因为这种事儿,再送了命吧,多冤啊。 齐雍捏住她的脸蛋儿让她慎言,他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无声的笑,姚婴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难得在这塞外冰天雪地里还有这样温度的地方,不趁此机会多歇歇,简直对不起这么好的环境。 齐雍抱住她,一边低头在她发顶轻啄,姚婴被他的动作逗笑,“你这跟小鸡吃米有什么区别?” “本公子都没嫌你脏,还不满意?”齐雍扳着她的脸让她说清楚,他现在听不得一点不满意的话。 “满意满意,你怎么做我都满意。”怕了他,姚婴歪头躲避,他却是见她躲避愈发的追击。 空间太小,不利于躲避,还是被他咬到了鼻子。 咬完了她,他又抬手罩住给轻揉,“睡吧。”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唉,都是成年人,齐雍把他们支出去是什么意思,想必他们也十分清楚。这做领导人,脸皮还是得厚,否则真是混不下去了。 “用不上多久。这里距离巫人聚集的腹地怕是不远了。此次,本公子进来准备的也并不充分,不能再贸然前行。你们两个人,能一直走到这儿来,的确有本事。”抱着她,齐雍一边低头的轻声说,更像是在跟她窃窃私语。 “你还当真瞧不起我们俩呢。”圈住他颈项,微微施力,把他往下更拽了拽,对于他这种莫名其妙看不起她和罗大川的偏见,十分不满。 “很意外,没有瞧不起。”他只是意外而已,毕竟冰天雪地的什么都没有,连吃饭都成问题。他们俩居然能跑到这么远来,着实是让人意外。 哼了一声,的确是艰难,但也还好,并没有太难。 拉拉扯扯,她对于他的偏见十分不满,圈住他的脖子,她运力,一副要把他挟住然后扔出去的样子。 齐雍倒是也没用太多的力气反抗,只是揽着她任由她动作。 扯来扯去,他没怎么样,倒是把她累了一身汗,双臂垂下来,反而扯得后颈有点儿疼。 “你是不是刚刚咬我后颈了?我都记不清了,好疼啊。”她都忘了他干过什么了,记忆错乱。 “咬人的是你,这会儿反而诬陷我。”齐雍无言,随后单手把她托着起身一些,将她的长发撩走。 姚婴配合的低头,“你也没那么无辜,明明像狗一样,这会儿装什么清纯白莲?” 齐雍看向她的后颈,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微微蹙起了眉峰。 “你这里破了,看着好像是被什么咬过。”齐雍说道,一边用手指抚过,姚婴也不由跟着哆嗦了一下,是真的疼了。 “被咬过?蜈蚣吧。”若是说被什么咬过,那就应当是被蜈蚣咬过。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近过她的身。只不过咬了她的蜈蚣,怕是得当场就死了,它们看似聪明,也有蠢的。 “或许吧。”齐雍仔细的看了看,只是皮破了,但里面应当没有其他的东西。 “没事儿,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就不担心了。”摇了摇头,姚婴移动身体再次舒服的躺下。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她是真的挺想他的。 不说其他,单单是能这样休息时让她靠一下,就舒坦的不得了。 齐雍抱着她,用大氅将她团团包裹住,这两日来,他就是这样抱着她给她取暖的。 她迷迷糊糊,蓦一时睁眼,蓦一时昏沉,他都不敢放手。 好在这会儿已经好了,看她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像个小猫似得。 关于她所说的那个人,齐雍不见得不知道。 漆黑的眸子固定在她的脸上,齐雍若有似无的叹口气,这是他的小狐狸,会对他费尽心机,跪地求婚,又岂能让他人觊觎? 这塞外的黑夜要比外面更长一些,随着太阳终于从天边跳出来,散布到各处的护卫也都回来了。 他们有武功护体,再加上整晚没有停下来,除却满身的雪霜之外,便再无不适之处。 看着他们,真是让人不由心生羡慕,有武功就是好。在这么冷的地方,也根本不会风寒感冒。 他们这整夜收获不少,以此处为中心点,向四周搜查打探,这整晚一共探查了将近五里左右,都发现了很多可以通向山体内部的空隙。可以说,这附近的雪山下都是空的,别看外表雪山厚重,好似积压了千万年,可里面却都被掏空了。 但即便如此,齐雍也仍旧认为这里不是巫人的老巢,只是外围而已。 若想进入他们的老巢,还得继续深入。 只不过,他并不想在此时冒进,因为这一次进入塞外,并没有做十分充分的准备。 他对自己有信心,甚至从不会觉得不行,但是身后还有其他人,譬如这么多的护卫,总是不能因为他的自信,而任由他们丢了性命。 271、外围(二更) 姚婴在这山洞里休整了两天,身体也的确好多了,到底不是拥有一身御寒皮毛的动物,在那冰天雪地时间久了,不生病都不正常。 这个山洞的温度其实也不高,但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比起来,这里就太舒坦了。 这两天,她无需再被整日的抱着取暖,齐雍也放开了手脚,可以走动了。 他和护卫再次进行了搜查,把这周边的地形倒是摸出来了,其实相比较他的做事风格,姚婴和罗大川倒是显得有些没头没尾没计划了。 只不过,罗大川并不喜欢齐雍的行事方式,太磨叽了,这周边附近搜查已经进行过两三次了。重复的去做一件事,他很不爽。 他更喜欢和姚婴那种一路往前,见谁杀谁,哪有在一个地方反反复复勘察,又画地图的。 从那低矮的洞口钻出去,进入视线当中的,还是那漫无边际的白。 雪山起伏,高的地方好像直插天际,而这里处于这周边最低矮的地方,看起来就更好像在什么沟壑里存活。 站在这里往远处看,有阳光,照的那些白雪泛着刺眼的光。这若是时间久了,眼睛都得刺瞎了。 这里和冰谷还不一样,冰谷外面的刺眼光亮要更五彩斑斓一些,因为阳光穿过那些冰层,会发出像彩虹一样的颜色来。 “正好你出来了,小爷去里面泡个澡。”罗大川带着母子三头狼从旁边走过来,一眼看到姚婴站在洞口,不由大声道。 “还想着泡澡呢?去吧,不过我估计,你在那里头泡完,那温泉就变成毒窝了,谁进去谁死。”这冰天雪地的,洗澡都成了极为奢侈的事情。那个温泉可以评为五星级沐浴场所,不过至今为止,也只有她享受过,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去洗澡。 也只有罗大川能大声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来,而且还一副要姚婴在这外头给他守着的样子。 “那这温泉小爷就独占了。”正合他意,也免得别人去洗。 无语,姚婴还当真站在那儿给他守着。罗大川弯身进入山洞,那母子三头狼也要进去。 姚婴立即摇晃手腕将它们叫了过来,“不要进去,接下来那里面会有十分辣眼睛的画面。少儿不宜,你们还是不要去看的好,免得把眼睛都辣坏了。” 它们仨也不知听懂没听懂,倒是跟在了姚婴身边,没有跟进去。 冷是冷,不过大概是因为这里地势低,并没有什么风。 姚婴抱着小狼取暖,一边给罗大川守着。在附近值守的护卫不时的转过来转过去,就是不知齐雍他们得何时才能回来。 这罗大川在里头泡了很久,太阳都落山了,他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他洗完了。 抱着狼取暖的姚婴扯了扯唇角,随后转身顺着那低矮的洞口钻了进去。 火堆还在燃烧着,罗大川又往里面添了新柴,他坐在火堆边,正在烘烤自己钢丝球一样的头发。 那毛发本就硬,生长的肆无忌惮,眼下被火烘烤的半干,整颗头都炸起来了,特别像雄狮。 看他那造型,姚婴就不由抿嘴笑,“和这几头狼在一起,还是你瞧着比较吓人。幸亏这里没有小孩子,否则非得被你吓哭不可。”长得太狰狞了。 “小爷这叫狂放不羁。”罗大川却是对自己很有自信,姚婴讽刺他,他也不当真。 撇嘴,姚婴对他这种谜之自信十分迷惑,若说是齐雍那个长相,对自己自信作为旁观者也笑不出来,但落在罗大川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篝火上架起小铁锅,融化雪水,很快就开了。 罗大川也不怕烫,倒进水壶,递给姚婴。想他和她两个人在这塞外这么久,饿了打猎吃肉,渴了就直接吃雪,哪还有时间和精力来烧热水。 若说享受,还是跟着大部队,这些人不管走到哪儿,装备都带的十分齐全。 喝着热水,姚婴也不由得眯起眼睛,“此次摸清了这外围,也算是为将来的大举进攻打前站。若是齐雍不来,我也没有生病的话,我们俩应当还能再深入一些。但我又想了想,其实还是齐雍这种做事方法是对的,只是像我们那样冒进,周边情况都没有摸清楚,再带其他人进来,怕是会害了他们。” “那就不带别人,依然是咱们两个。咱们一路走到这儿,没缺胳膊没少腿儿。下回啊,你多带些药,感觉不对了就提前吃药,也免得病的这么重,吓得小爷半死。吉祥三宝就剩下咱们俩了。你说你要是有个好歹,就只剩下小爷一个了。”罗大川哼了一声,只是觉得这种事儿不要发生。 他这忽然间认真起来,姚婴也不由笑了一声,“我还没那么容易死。若是哪天你我分开,蓦一天你忽然瞧见我都风干了,也不要把我埋起来。带回去好生养着,我还能活。” 罗大川皱着眉头,听她那么一说,他再一想,觉得怪恶心的。 两个人聊着,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但,齐雍他们并没有回来的迹象,他们可是从一早就出去了。 按照他们往时的速度,已经将周遭的情况掌握,也不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姚婴不由隐隐的几分着急,这是巫人的地盘,谁知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小爷去找找,你也别着急。有小爷在,总是不能让你以后做寡妇。不过,你应当是不介意小爷寻回来个残废的,毕竟之前他装傻,你不是也跪地求亲了嘛。”站起身,他把爆炸头在脑袋上随便束起,这般看着倒是舒服多了。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听他说话,她真是想揍他。 罗大川嗤笑一声,便离开了。 独自坐在火堆旁等待,姚婴单手抚着自己的后颈,被蜈蚣咬过的地方还是疼,碰到之时疼的更厉害了些。 她也看不见,也不知什么样子。她只是觉得,凭借她的体质,被那种低劣的恶物咬了一口,不至于现在还疼。 她那赤蛇多毒,咬了她几口,她几天便恢复了。小小的蜈蚣,毒性岂能与赤蛇相比? 等了许久,姚婴觉得起码得时近半夜了,除了在外巡逻的护卫之外,其他人都没回来。连去找人的罗大川也没了影子,她倒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 起身,将披风裹好,扣上兜帽,便从洞口钻了出去。 太黑了,即便天上的星辰特别的亮,但可能是因为这里地势太低了,所以特别的黑。 正好有值守的护卫走过来,姚婴叫住了他,要他随自己一同出去迎他们。 其实在这里值守的护卫也是有那么一点儿不安的,毕竟齐雍他们出去的太久了。 沿着齐雍之前离开的方向走,其实他们是四散分开的,缘何都没有回来,这也是让人不得其解。 这里地势低矮,走出去一段就得往上走,冰雪坚韧,十分滑,走路时也不得不慢下来。 太冷了,呼出的气息都化成了白雾,在眼前飘过,也阻住了视线。 没过多久,护卫便瞧见对面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白雪之中迅速的跳跃。 下一刻,便到了近前,护卫目力好,一眼便看出那是罗大川。 “你还找来了,看来是真担心了。不过,你还真应该担心担心,你男人在那儿挖山呢。”罗大川边大喘气边说道。 “挖山?”姚婴皱起眉头,是发现什么了? “把那一条山沟里的雪都撅过来了,从晌午就开始了。”罗大川边说边笑,大概是从没见过这种事儿,觉得特别好笑。 姚婴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从晌午就挖雪,一直挖到现在? “走,我去看看。”若说这巫人聚集之地到底都有些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罗大川立即带路,他速度快,姚婴走的数次要跌倒,但好在这靴子还是比较防滑的。 进塞外时,她和罗大川都带了最好的装备。 这夜里太黑,不过,在远远地瞧见了齐雍他们那一群人的时候,便看到了光亮。两座雪山之间的深沟,从这上面往下看,极具威慑力。人若是从这上面掉下去,非得摔得粉身碎骨不可。 这下面十几只火把在燃烧移动,人都在下面,如同罗大川所说,真的跟挖山无异。 若真是挖山,采取这在山根底下挖山的方式,倒也不能说蠢笨。只不过,这冰天雪地的,工程太大了。 站在上面往下看,姚婴也没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只是,这附近的雪山内部应该都被挖空了,每一座山体内部都有东西。 齐雍在这儿大张旗鼓的,不把那些东西弄醒,也得把巫人引来。 不怕巫人来,就担心那些小矮人会出现,他们太厉害了。 “走,下去。”她倒是想知道,齐雍到底做什么? 他有时候的确是不太愿意说自己心中的打算,可是在这塞外之地,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在挖雪?她真的弄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明明之前想法很谨慎的,眼下所做,与之前所想,完全不一样。 272、克鬼母(一更) 往下面走,太过陡峭,也太滑了,特别的费劲儿。 姚婴扯着罗大川,数次觉得要滑下去,好在有罗大川这个吨位大的作支撑。 这种高度,这种陡峭程度,若真的滚下去,不知得面目全非成什么模样。 下面的火把一直在移动,是举着的人在不断的走动,而他们挖雪的声音也完全听得到,这深沟里的雪和上面雪山上总是被阳光照到的不一样,还是十分松散的。 一点点的往下滑,这段路,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终于抵达深沟边缘,那边移动的火把此时已经汇聚一处,看来是这些人都聚在一起了。 在上面看那深沟好像很狭窄,但是下来了才知道有多宽。并且这里的雪特别的厚,一脚踩下去,直接没过小腿。雪极其松散,和上面滑溜溜的如同冰面一样的硬雪壳完全不一样。 此时已经接近清晨了,不过这塞外天亮的较晚,这个时辰,天地之间最黑暗。 姚婴看着那十几米开外的人,他们四周被挖开的雪堆积的老高,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这儿玩堆雪人。 提起披风,姚婴一手抓着罗大川的手臂,朝着那边走。 雪太厚了,每迈出一步都困难的很,本就娇小,蓦一时她真觉得自己要被这积雪给埋住了。 他们过来,那边的人听到了声音,下一刻,他们举着火把往这边走,姚婴也看到了齐雍的身影。 他极其挺拔,腿又长,在这积雪当中走的极其轻松。 她根本极没走出去几步,他便抵达了近前,带着一股冷风。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是在这儿发现了什么。”仰头看他,借着火光,看他的脸都浸着冷色,显然在这外面冻了许久了。 “不是发现了什么,是本公子疏忽大意做错事,才不得不在这儿挖雪。”齐雍几不可微的摇头,他这种承认错误的样子,还真是难得一见。 他那时骗她装傻,都没瞧见他这个样子,一直很得意来着。 眨了眨眼睛,姚婴又看了看其他人,所有的护卫都陪着他在这儿挖雪,看来,他这个错误还挺严重的。 “你做什么了?”手从披风里拿出来,她抓住他身上的大氅,都是雪,抓在上面冷冰冰的。 几不可微的叹口气,齐雍随后举起手来,他的手上,仅有无名指戴着那枚指环,姚婴求婚的时候给他戴上的。 “近些日子瘦了,谁想这手指也跟着细了些,这指环便松了。在上面的时候,它脱落下来,掉到了这深沟里。”齐雍低声的说着,他有那么一点儿郁闷。 姚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从晌午在这儿挖雪,一直挖到现在,为的是这个指环。 “一个指环而已,值得你把这里都翻过来吗?我还以为发现什么东西了呢。”抓住他的手,姚婴长长的舒口气,他的手此时冰凉冰凉的,他体温一向很高,如此冰冷,可见他在这儿挖了多久。 “不只是一个指环而已。好在找到了,看来为了这个指环不脱落,本公子日后也得多吃点儿才行。”抓紧她的手指,齐雍说完不由笑了一声,谁又想到他会犯这种错误。 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无事就好。把他的手扯进自己的披风里,刚想张口说话,却忽然听到后方的护卫的喊声。 众人立即看过去,只见十几米开外,一个举着火把的护卫在后退,一边喊着这下面有东西。 其他人立即警戒起来,姚婴也摇晃手腕防御,两道金色的雾气沿着她的披风下摆滑出来,贴着雪面而行,迅速的将他们这一群人围在当中。 那护卫退回来,向齐雍禀报,说是那一块他们挖雪挖的深了,他忽然发现那下面有东西。 白白的,但是肉呼呼的,他踢了一脚,就像踢在了什么肥肉上。 这种冰天雪地,什么肉都得冻成冰坨,怎么还可能肉呼呼的? “你们待在这儿,我去看看。”姚婴拎起披风,迈步朝着那边走。齐雍没有松开她的手,也随着她从安全圈儿内走出来。 “本来是找指环,没想到还真挖出东西来了。”姚婴微微摇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还有这种发现。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齐雍有一些疲累,从晌午便在这儿挖,一直挖到现在。姚婴来之前,指环刚刚找到。 走近,两个人垂眸往下看,昏暗当中,这下面的确是有东西。 周边都是雪,甚至那个东西上也盖着一些雪屑。 其实,若说看到的是什么,就是肉而已。白色的肉,露出那么一块来,除了肉什么都没有。既没长眼睛,也没长嘴,更没长胳膊腿儿。 姚婴稍稍感觉了一下,但其实,她没感觉出什么来。赤蛇也老老实实的待在荷包里,显然它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的。 蹲下,姚婴皱眉仔细的看那埋在雪下的肉,瞧着真的是诡异。 伸手,缓缓的触向那块肉,手指触上,真的是软的。 虽说没有温度,但是摸着软乎乎的,像是某种大肉虫子。 而且,随着她碰触,这肉好像在动,但是很细微的那种,如果不是因为她手指在上面,也根本感觉不到。 齐雍也蹲在她旁边,看着她的手,片刻后,忍不住问道:“如何?” “感觉不出。”姚婴微微摇头,转眼看向他,显然他掌管长碧楼这么多年,也从未听说过这种事儿。 这么多年来,长碧楼的人怕是也没有大举的深入这塞外的腹地,这种东西,自然没有见过。而且,即便有见过的,怕是也没有将这个消息带出去,都死在了这里。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虽说她也感觉不出,但齐雍的感觉并不好,这东西太诡异了。 点点头,姚婴也打算收回手。也就在此时,她蓦地觉得手底下剧烈一动。 她收回手指顺势低头,微亮的天色下,那原本只是一块肉的东西下层有东西在浮动。缓缓地,一张人脸浮凸而起,将那块肉的撑起来。那张人脸眼鼻口具备,在将那块肉的外皮撑到极致时,那原本看起来是闭着的眼睛霍的睁开。 隔着外皮,根本就看不到眼珠,可是却莫名的将姚婴吓了一跳。 齐雍也扯着她迅速起身,“撤。” 转身,踩着厚重的积雪奔跑,众护卫也立即随同跟上,那金色的雾气由一个大圆圈汇聚一处又化成了一条横线,帖服在雪面上,挡在了众人之后,形成了一道防护。 积雪厚重,姚婴每迈一步都十分困难,跑出去几步后,齐雍单臂将她揽到腰间,她也在同时抬起双腿,甩掉牵绊的积雪。 环住他的腰,一手却在不停的摇晃控制那条金色的雾气断后。众人奔跑间,天色也愈发的亮了起来。 姚婴的视线也顺着人影绰绰间,瞧见自己的那条防护被不可阻挡的力量拽过去,之后便消失在地上的积雪之中,好像被吞掉了一样。 这一次是她孤陋寡闻,并且一头雾水,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从未见过,闻所未闻。 离开这深沟,之后便跃上光滑的雪山,积雪被阳光晒着,表层会融化。但是夜里又凝结成冰,所以在这上面形成一层硬壳,无比光滑。 不过,他们到底是训练有素,即便是这种环境,也难不住他们。 姚婴亦是整个人悬空,这种体验已无数次,而且齐雍带着她,她真的是心中毫无担忧。 “咱们最好赶紧离开这儿,我总觉得那个东西不太对。”姚婴说着,抱住他后腰的右手缓缓的移动,她手指火烧火燎的,就是刚刚碰触那块肉的那几根手指。 “好。”齐雍听到了她的话,不止她如此,他也一样。 那种东西他们都未曾见过,今日被发现,实属巧合。 很快的,便抵达之前歇脚的温泉山洞,双脚落地,姚婴回头往后看,距离很远,好似已经甩开很远了。 只不过,就在众人停下时,便隐隐的听到轰隆隆的声音,继而感觉这周边的雪山好像都在震动。 “不会是雪崩了吧。”姚婴深吸口气,若是雪崩,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个地方被雪埋了,没人能把他们挖出来。 “别看了,咱们赶紧进去躲着吧。”罗大川骂了一句脏话,别看他从小生活在青阳郡也没见过几次雪,但进塞外之前他可是做了充足的功课,这雪崩的厉害他清楚着呢。 “躲在这里可不行,我们得赶紧走。”姚婴不同意,若是雪崩把这里都堵死了,那他们就彻底被埋葬了。 “撤。”齐雍当机立断,在这里躲着不是明智之举。此地也勘察完毕,可以离开了。 护卫立即整顿,而这时,往之前他们挖雪的地方看过去,亮起来的天空上,白色的雪屑飞上半空,看起来好像是被飓风卷起来的一样。 抓紧了姚婴的手,齐雍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走吧。” 护卫整顿完毕,众人随即上路,不敢多做一刻停留。 姚婴在这期间偷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指腹犹如被烫过一样。这种情况,似曾相识,在留荷坞时,那个死去的芸梦夫人腕上戴的镯子,便有此功能,是专门克制鬼母的。 273、克鬼母(二更) 雪崩的速度比想象的要快得多,晨起时蓝色的天空逐渐的被白色的风雪所覆盖,更像是一张移动的大网,要将这地面所有的一切都罩在其中。 迅速的撤离,在雪山之中穿梭,这里可不比外面,想要跑都没那么容易。 而且,大幅的崩塌,雪山相连,是会传染的。 上面的雪已经开始在往下落了,虽不是大块大块的雪,可是很硬,从上面掉下来砸到身上很疼。 天上,金隼也飞的极快,它发出尖啸声,无比刺耳。但同时,也是在给下面的人指示方向。 跟随着金隼的带领,但他们到底是没有长出翅膀来,速度不及。 在转过一条崎岖不平的雪沟时,上面的大块大块的雪滚落下来,即便众人速度快,反应能力也很强,但还是不免被砸到。 那上面的雪与冰块无异,砸在人的身上特别的疼。 姚婴被齐雍揽着,兜帽扣在头上,他一手圈着她的腰,随着上面的雪开始砸下来,他另一手也罩住了她的后脑,将她的脑袋扣在自己胸前。 姚婴只听得到雪山崩塌时的轰隆声,还有齐雍过快的心跳。 她觉得如果想躲过这场危机的话,或许可以进入这中空的山体内部,只不过那里头都是东西,也不比这外面安全多少。 她想跟齐雍说话,可是被按着根本就说不出来,晃动着手腕控制着天上的金隼,要它给众人带领正确的捷径。 就在那雪山上的雪大面积的脱落下来时,齐雍忽然停了一下,姚婴都因为他的急停而身体甩动感觉自己要掉下去了。 轰隆隆的雪崩声中,也不知齐雍喊了一声什么,随后便再次前行。 姚婴的腿被落雪砸中,估计只是一颗头那么大的积雪而已,就砸的她腿一缩,好疼。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下一刻她就感觉落雪被抛到了远处,好像忽然之间,他们就脱离了雪崩的地段。 雪屑在飞,护卫跟随齐雍,其实此时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完全是听声而行。 随着他们跟随着齐雍进入了一条山隙间的洞口,那洞口外面立即便被落雪掩埋住。大块大块的积雪,跟石头没什么两样,落下来,密密实实的积压,如今看来想要从这洞口出去都不容易了。 这是一条逐渐向下的通道,很狭窄,但是也很坚固。 “把我放下来吧。”感觉到齐雍的速度慢下来,姚婴也抓紧了他后腰的衣服说道。 齐雍没有说什么,只是臂上用力,将她直立起来,随后放到地上。 双脚落地,姚婴抬手把兜帽拿下去,入眼的却是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 空气中有那么一股阴冷的气味儿,吸入鼻子里,姚婴也不由得皱眉,“小心些走吧,这里有东西。” “嗯。”齐雍回应了一声,随后准确的抓住她的手。 在这里她根本就看不见,只能靠感觉,后面的护卫随行,不过在外面被风雪迷了眼,这会儿还不太适应呢。 倒是那一直跟着众人奔跑的三头狼十分自如,一直走在罗大川的附近,它们好像有些怕齐雍,从不会离他太近。 这通道地势向下到一定程度便不再倾斜了,平缓,不过岔路极多。 齐雍牵着她一直走在最前,路遇岔口时,他会停下来稍稍分辨一下,之后选定其中一条,继续走。 姚婴什么都看不见,靠的也是感觉,这地下通道四周的石壁里有东西,蓦一时能听得到它们活动的声音。 她始终摇晃着垂在身侧的手腕防御,担心那些东西闻到活人的气息而跑出来。 这应当就是一条地下通道而已,专供这塞外的巫人通行。但凡有外人进来,身上的气味儿不一样,这些被藏在通道里的东西就会醒过来,它们比人要敏感的多。 母子三头狼亦是感觉的到一些什么,所以显得很是不自在,不时的发出低嚎,很想赶紧离开这里。 姚婴不知齐雍确认路线的依凭是什么,但当下,也只得跟随他的判断了。 走了很久,这四通八达的通道好像都没有尽头,前方又出现几个岔口,齐雍再次停了下来。 “歇一会儿吧,听着后面他们走动的声音,好像没什么力气似得,估计是在上面时被砸到了。”姚婴看不见,但是听得到。她一直被齐雍护着没有怎样,只是被雪块砸到了腿,现在隐隐的有些疼。 “好。”齐雍答应,随后便下令众人原地休息。 姚婴也停下来,稍稍将手停下,她一边听着这四周的声音,这里较为平静些。似乎是因为有岔路本身就是个陷阱,便也没有多此一举的在这石壁里埋太多的东西。 “坐下歇着,这地上很干净。”齐雍抓着她的手臂,引导她坐下。 “你还好么?”抓着他的手不放开,她也看不见他什么情况,只是这一路一直护着她,说不准也被雪块砸到了。 “没事,被砸了几下而已,不碍事。”齐雍蹲在她身边,反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 那边护卫都原地休息,也小声的各自交流,多多少少都有些受伤,但好在性命无碍。 “这里应当是一条地下通道,那些巫人来回出入之地。只是,不知会通向哪儿。我看你一直走的很顺,没有迟疑的样子,你是看到什么了吗?”摸着他的手,也摸到了他无名指上的指环。幸亏这一段路上这指环没脱落,否则他非得再折回去挖雪不可。 “凭感觉走的,没看到什么。”齐雍捏紧她的手指,轻声说着。 长长的叹口气,“本来还想着不能被压在积雪之下呢,这回还是被压在了下面。不过,这些雪山的内部中空,大都是相连的,我们应该能走出去。前提是,得走正确的路线。而且,还希望不要碰到那个诡异的东西,我不知那是什么,从未听闻,更遑论见过了。”那个东西,怕是专门克她的。只不过,她不是正统的鬼母,或许对她的杀伤力也大减。如若换做了阿骨,不知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手指被烫伤,和之前在留荷坞碰到的情况一样,姚婴猜想,若是纯正的鬼母碰到这种情形,是不是整个人会燃烧起来。 蓦地,护卫那边忽然有了亮光,转头看过去,发出亮光的是两个火折子,罗大川点燃的。 “有了光,是不是就觉得好多了?这三个家伙转来转去,不安的很。你们看看它们这六只绿色的眼珠子,还怕黑么?”罗大川将火折子放在地上,吹燃了,光亮也扩大了,那一片也朦朦胧胧的。 护卫们坐在一起也不由笑,大概也是没见过怕黑的野兽,它们明明在黑暗里眼睛格外的好使。 “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启程。”齐雍淡淡说了一句,他们也各自不再发声,休息。 姚婴扯着齐雍要他在身边坐下,身体倾斜,倚靠在他身上。 “你好香啊。”这里的空气可不怎么好,但是靠近他,他身上的气息进了鼻子,好闻的很。 “是么?”齐雍失笑,自从进了塞外便整日奔波,他都没有整理自己的时间,居然还能说他香。 “嗯。”一手捧过他的脸让他靠近自己,她也仰脸凑向他的颌骨附近吸了吸,是香的,她鼻子没坏。 齐雍顺势在她额上亲了亲,张开手臂把她揽入怀中,“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闭上眼睛,姚婴缓缓地深吸口气,若是她一人其实也无碍,但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却是更令她心中安然。 相比较与罗大川两个人在这塞外奔波,还是眼下更舒坦。 众人抓紧时间休息,他们跟着齐雍挖雪找指环耗费了许多的力气,一直没有休息。刚刚又是疯狂逃命,松懈下来,无不疲累。 倚靠着齐雍,其实姚婴也只是想小憩一会儿而已,这个地方不太安全,她不敢睡得太沉了。 只是,她或许也是身体撑不住,嗅着齐雍身上的香味儿,莫名其妙的也睡着了。 依稀间,她好像又闻到了不太寻常的香味儿。眼皮有些沉重,她手指动了动,触摸到的却是冷硬的石头,不是齐雍。 眼睛上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朦胧的光线,她的眼前也十分的模糊。 就在这迷蒙之中,她隐隐的看到某一个岔路口,有两个人影站在那里。 齐雍面对着这个方向,即便看不清楚,也知道那是他。 而他面对着的一个人,背对着她,一身白衣,墨发垂坠,很是高挑,这是个女人? 她看不太清楚,用力的眨了两下眼睛,想让自己的眼睛看的更清楚一些,可是不行,她根本看不清。 依稀间,好像看到齐雍抬手触摸了那个女人的肩膀,很反常的亲切的样子,可他也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摸人肩膀的人。 控制着手臂,想摇晃手腕指派赤蛇去下毒口,甭管是人是鬼,先咬一口再说。 可是她用不上力气,赤蛇似乎也睡着了。 眼皮的重量愈发加强,她再次闭上眼睛,可脑子是能够活动的。她知道齐雍有不说的秘密,但这一次,她真的猜不出来了。 273、等着变肥料(一更) 也不知过去多久,身体好似轻松了,耳朵也逐渐的恢复了听力。 能听得到其他人呼吸的声音,腿边还有个毛茸茸热乎乎的家伙贴着她。她缓缓的抬手,摸到那个家伙,是冰川狼。 它们是真的很热乎,贴着她,即便冰天雪地,有它们给供暖,也不会被冻死。 只不过,这么乖的贴着她,看来是睡着了。 撑着眼皮,睁开眼睛,入眼的还是一片朦胧。那边两个火折子已经灭了一只,还剩下一只在燃烧,发出的光不甚明亮。 适应了光线,姚婴转着眼睛看了一圈,那些岔路如旧,也没有人站在那里,好像之前她朦胧之间所看到的都是假的。 护卫们都睡着了,看样子好像十分困倦。母狼趴在她腿边,另外两只小狼则都在罗大川那儿。自从来了很多的生人,它们跟罗大川也亲近了起来。 缓缓的坐直身体,微微转头,也看到了靠坐在她身边的齐雍。他们两个的姿势和之前刚刚睡下时不一样,她那时被他抱在怀里,枕着他的腿。 而眼下,她只是靠着他肩膀而已。 齐雍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好像已经睡着很久了的样子。 所有人都睡了?这倒是有些让人诧异,按理说即便再累,也会留下几个人来守着,然后大家轮换着休息。 眼下只有她一个人醒了,其他人都在睡觉,连这母子三头狼都没醒来的意思,倒是真有些奇怪。 姚婴抬手,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手上摸了一遍,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空气中还是那股不怎么好闻的味儿,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了。 回想起自己朦胧之中所看到的,姚婴此时却又有点儿怀疑了,是不是自己在做梦,看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深吸口气,她缓缓闭上眼睛低头,在这黑暗的地方,她真的有点儿开始怀疑自己了。 转头看向靠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他好像睡得挺深的,一直都这样,不曾移动离开过。 “齐雍。”抓住他的手臂晃了晃,姚婴唤了一声。 随着她出声,不止齐雍醒来,在那边睡着的人也陆续的睁开了眼睛,连趴在她腿边的母狼都身体一动醒了。 那么一瞬间,姚婴看着他们生出一股莫名的惊悚来,特别像恐怖电影里,那些沉睡的丧尸忽然醒来。尽管她看那种电影从未被吓到过,毕竟她见过更慑人的。可是这会儿,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她真的有点儿被吓到了。 “该启程了。”睁开眼睛,齐雍坐直身体,漆黑的眸子环顾了一圈,随后道。 看着他,姚婴的视线有那么片刻是充满了怀疑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倒是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 “怎么了?”她的眼神儿有点奇怪,齐雍自是也注意到了。微微倾身靠近她,似乎想看的更清楚些。 姚婴的小脸儿有些苍白,倒是显得她的眼睛极其惹人注目,“没事,就是你们都睡着了,吓了我一跳。” “太累了,不知不觉都睡着了,但好在没在这段时间发生什么。”齐雍微微低头,用额头撞了一下她,弯起唇稍,昏暗朦胧中,他的眼睛里都是她。 弯起嘴角,姚婴深吸口气,“是啊,为了找指环,所有人都陪你挖雪。挖了那么久,肯定都累了。” 齐雍无声的笑,摸了摸她的头,之后起身,顺便将她拽起来。 众人也陆续的起身,姚婴整理着自己身上的披风,一边看向拿着唯一燃烧的火折子的罗大川。他一副没太睡醒的样子,不过也没表示任何的不满。 转身走近罗大川,走到他面前,他也垂眸看着她,“怎么了?” “你刚刚怎么睡着了?”她小声问道。 罗大川愣了愣,“就睡着了呗,困了。” “我是说,你睡着之前有什么感觉没有?是忽然间就睡着了,有没有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继续压低声音,不弄得清楚,她心里真有那么一丝不安。 罗大川想了想,然后摇头,“就是累了,然后就睡着了。什么不同寻常?没感觉到。” 深吸口气,姚婴也有几分无言,“那刚刚醒了呢?是因为我出声,你就醒了么?” “你说话了?小爷没听到。就是忽然间醒了,其余的,不知道。”他没感觉。 “算了,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来。”睡得像猪一样,恐怕不止罗大川是这样,其他人也是。似乎,只有她在那时醒来了,就算是幻觉,好似也只有她一个人。 罗大川觉得莫名其妙,问他的都是些什么?听不懂。 转身走回齐雍身边,他已经选定好了接下来的路线,太过朦胧,那岔路的通道往深处看,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站在这里,姚婴回头往后看,看向自己之前睡觉的地方。这个岔路口,好像就是她朦胧之间瞧见齐雍和那个女人所站的位置。 “看什么呢?该走了。”齐雍抬手扣住她的脑袋,让她转过来看自己。 扬起脸,姚婴眨了眨眼睛,“走吧。” 抓住她的手,依旧齐雍在前,护卫断后。若按照以往,前面必有护卫探路,而当下在这地底下,却是一直齐雍在前。 进入这岔路没多久,便感觉到这石壁里面有东西,闻到了活人的气息,在蠢蠢欲动。 摇晃手腕,让那些东西安静下来,不要再躁动不安。即便从这石壁里穿墙而出,它们也是死路一条。 进入这岔路开始,罗大川那火折子也熄灭了,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有没有光亮都无所谓。在黑暗之中,他们的目力是极好的。 只有姚婴看不见而已,但好在有齐雍一直抓着她。 很快的,再次出现岔路,这一次齐雍却没有过多的迟疑,很果断的选择了一条路,带领大家走了进去。 姚婴抓着齐雍的手,对于他如此果断,心中还是存疑的。尤其是不确定她之前所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心里头的疑惑也更大了。 朦胧之时所看到的画面,好像变得更清晰了一些,尤其是那个穿着白袍的高挑背影,墨发垂坠,有些远,但形象很鲜明。 在这通道中前行,岔路一直都有,最后接近百米时就会出现。每一次,齐雍的决定都十分果断,也因此节省了很多的时间。 所有的人皆闭嘴不言,只是行路,在这地下实在太过压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似乎因为齐雍选的路一直都是对的,除却石壁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之外,便再也没有遇到其他的东西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总之连后面的护卫都觉得走不下去的时候,前方隐隐的出现了亮光。 看到那亮光,姚婴也不由眯起了眼睛,在这黑暗中太久,她真觉得好刺眼。 正因为如此,大家速度也加快了,那出口越来越近,也看得到远方的白雪。 还在塞外,只不过已经距离那最初雪崩的地方很远了。 抵达洞口,才发觉这里是某一座极险的雪山上半部,若是想出去,就得从这地方跳下去。 不过,到底是高,瞭望远处不成问题,在这个地方看雪景,还当真是美的不得了。 姚婴眯着眼睛,也不由赞叹,“真好看。”虽说很冷,但这原生态的景色,真是天地造化。 “距离边关不远了,加快速度,两天便能回去。”齐雍观察了一下,随后说道。 “这条通道居然一直延伸到这里,不熟悉情况的人,也根本无法走这条捷径。”姚婴微微摇头,这些巫人真的是很有工匠精神,那些精美的浮雕,还有这迂回的通道。他们真的很擅长在山间地底打洞,倒是可以去做地下的民族。 “现在我们知道这条捷径了,到时再来,也无需绕远了。”齐雍弯了弯唇角,眉眼间皆是对巫人行事的鄙夷,说起来神秘,但其实也不过如此。 “要说还是公子厉害,能一次成功的找对了路线,把我们都带了出来。”姚婴歪头看向他,弯起眉眼,她在笑,只是,笑的不是很对劲儿。 “是啊,公子真的很厉害。”罗大川的声音响起,这一次他真服了。那么多的岔路,加起来差不多数百个,他都选对了,这个一般人可真来不了。 护卫们也跟着颌首,他们也如此认为,尽管齐雍的决定一直都十分英明,可这次也的确是让人诧异。 扫了一眼那些人,齐雍转而再次垂眸看向那个朝着自己笑的小人儿,“本公子是否厉害,你不知道么?” 笑脸儿消失,她朝他翻了个白眼儿,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就满嘴荤话。 看她那表情,齐雍笑了笑,抬手罩住她的脑袋摸了摸,“话里有话,不过可以等出去了再说。” “我比你沉得住气。”姚婴哼了一声,她是不确定自己是否身处幻觉。如若是真,她也也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等着变成肥料吧。 她这态度值得商榷,齐雍扬起眉尾,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真的话里有话?不知我是哪儿得罪了你。”她起初的话听着有点儿冷嘲热讽,他以为是会错意。结果没想到,还真是另有深意,而且,十分不善。 274、等着变肥料(二更) 从这高处下去,对于没有武功的人来说极其不易。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却是难度不大。 他们在这上头估测了一下距离,虽是很高,下面的雪山上雪跟冰一样坚硬,可以借由滑下去。只不过,这雪山又不是一路平滑向下,反而中央多处凸起,被雪所覆盖,根本看不出那凸起的是什么,或者是石头,也或者是冻结的冰柱。 总之,在这种高度下,人若是撞上去,血肉之躯,得死的很惨。 护卫们在做下去的准备,姚婴站在一侧边缘,晃动着手腕,召唤金隼。 在深处时分开,它是在天上飞的动物,即便雪崩,它也无事。 就是不知它这段时间有没有寻到正确的方向和路线,他们忽然之间都消失不见,雪崩时,地上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它可能会迷失方向。 过去很久,姚婴蓦地听到一声尖啸,她眼睛一亮。下一刻,那金隼从这雪山的另一侧飞过来。它飞在半空,人们也在半空,能更清楚的看到它的翅展。只是轻轻地扇动,便能支撑它巨大的身体在半空悠然滑翔转悠。 在这洞口附近来来回回,它不时的发出尖啸声,显得极是热情。 它回来,大家也不由得感到高兴,此次进入塞外,一人没少,连这些动物都活着,怎能不让人高兴。 很快的,准备工作完毕,即将要下去。 如姚婴这种不会武功的,须得让人带着才行。除了她之外,还有那母子三头狼,它们虽是动物,但从这么高这么滑的地方下去,也很危险。 罗大川和两个护卫分担了带它们下去的工作,别看它们长得慑人,一双发绿的眼睛皆是冷血之色。不过此时,倒是也听话。 各自的将它们背在背上,犹如背着一个成年人差不多,很是沉重。 其他人看他们仨的造型也不由笑,还没背过媳妇儿呢,如今在这儿一人背着一头狼,着实好笑。 “走吧,抱紧。”齐雍走过来,展开一只手,要她自己抱上来。 “不然你也背着我吧,我看它们三个挺享受的。”好像被背着,还挺舒服。那四只脚耷拉着,舌头也伸出来,跟撒娇的大狗似得。 “本公子可无法保证从这上面下去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如若你在我背后,你很可能会给本公子垫背。”垂眸看着她,她只有在他胸前,他才能护住她。习武之人,后背最为坚硬,一般时候都会用后背抵挡凶险,同时也会无意识的护住前胸。 想了想,她自动的上前,抱住他的腰。仰起头,下巴抵在他胸前,一边看着他,“那还是你给我垫背吧。” 垂眸,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但此时却满满的倒映着她的脸,载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成,在这种地方,本公子垫背也无所谓。换个地方的话,‘垫背’这事儿还是你的。”他低声说着,一手罩住她后脑,轻轻地顺着她的长发。 “你能不能不要在都是人的时候说这种荤话?他们又不是聋子。”环在他后腰的手用力,最好掐的他暂时失言。如今一想,他装傻时不说话也挺好的。 齐雍却是不以为意,更低下头在她唇角用力啄了下,“没人会看,也没人会听。” “那倒是,公子想做的事儿,谁能拦得住?即便有难处,也得自己制造机会。”她小声的说着,乌溜溜的眼睛更像是安了什么透视的东西。 扬起眉尾,齐雍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是知道她在说什么。因为,漆黑的眸子有片刻的闪烁不稳。 “出发。”转眼看向已经准备好的护卫,齐雍下令道。 众人立即出发,他们有时间间隔的从这洞口跳下去,只是眨眼间便在视线中变成了一个小点儿。 他们陆续的下去,齐雍抱着姚婴往后退了退,很显然,他并不打算跟随他们一同下去。 姚婴也不动弹,任由他拖着她走,她看出来他有话要说。 也或许是她话里有话的太明显,以至于他连等回去再说这事儿都忘了,非得在当下解决了。 众护卫陆续的下去,他们根本毫不迟疑,罗大川和另外两个护卫背着三只狼,大概是他们信心满满,以至于那母子三头狼也听话的很,连叫唤一声都没有。 随着他们都跳了下去,这洞口处也只剩下他们两个。 姚婴收回视线,仰脸看向他,“公子有话要说?其实吧,如果涉及一些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秘事,你可以不用说。我也不是一个非要知道别人秘密的人。” 齐雍无言,“好话坏话,都被说了。将本公子架在这儿,上不来下不去。” 挑了挑眉,“随你喽。这么说吧,我看见了一些东西,关于你的。我起初觉得是幻觉,或者是做梦。不过呢,看你刚刚心虚的样子,我就确定了我不是做梦,更不是幻觉,是真的。” “你看见什么了?”眸子闪烁,他圈紧了她的身体,紧盯着她看。 “看见你和一个人。那时我们都睡了,其他人睡得不省人事,我觉得不会是巧合。我身体比较特殊,所以中途醒来了。”姚婴继续说,神色倒是依然自如。 她以前便说过,这长碧楼的任何人都可能有问题,但是齐雍肯定不会。 所以,他即便真的偷偷摸摸见什么人,也是有自己的理由。就如之前他和姚寅那样,偷偷摸摸的。 “倒是忘了你是个体质极其特殊的人。”齐雍若有似无的叹口气,但如此说,显然就是承认了。 “那,和你见面的是个女人。”她继续问,这个问题她有点儿迷惑,主要是没看清楚。 闻言,齐雍随后便笑了,“眼神儿这么好,是个女人都被你看出来了。” “还真是啊。”姚婴叹口气,抱紧他的腰,随后她蓦地一条腿顶起来,直奔他下半身。 这一次齐雍反应倒是很快,迅速的后退一步,躲过她膝盖的攻击,但她没顶着脚落地,另一腿又起来了。 迅速后退,姚婴却搂紧了他的腰,步步紧追的攻击他,最后总算是攻击成功,她一点儿没收力,顶的齐雍瞬时弯了腰。 松开他,姚婴拍了拍手,冷哼一声,“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别以为老子没看到。齐雍,我原本看你挺洁身自好的,以前还一副天上地下你最贞洁的样子。没想到,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爪子倒是伸的长。你这爪子若是不想要了,老子帮你剁下来。这种事若是再发生,被我看到,我就让你不知不觉的变成肥料,埋进花盆儿里。” 单手撑着石壁,齐雍仍旧微微弯着腰,听她淡淡的呵斥完,他也终于得到了解释的机会,“你说什么呢?本公子随意一说你就信,这是第二回了,你真要阉了我才放心是不是?” 话落,他挺直腰背,真的很疼,即便尽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可眼角都在抽搐。 “你什么意思?刚刚在耍我。”她真想给他下一道说真话的蛊,免得让他整日胡说八道。有的人长了舌头是为了好看,有的人是纯粹是多余,他就是后者。 深吸口气,齐雍随后抬起另外一只手招了招,要她过来。 “我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然了,也不排除,可能有的男人长得比较像女人。”走过去,姚婴说着,倒是有着那么一丝的迟疑。 她到了近前,齐雍那只手落在她肩膀上,便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扣住,居高临下,他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哪有什么女人?还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这两只眼睛倒像是用来装饰的。你下回攻击我,能不能换个位置?真被你撞坏了怎么办?” 他不乏几分咬牙切齿,是真的疼了,额角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还可以有下回?成啊,我可以换个位置。不过,你再有下次的话,可能就没命了。”她的警告是真的。她觉得她的属性就是狗,特别护食。若是发现自己嘴边的东西有想飞出去的心,她真的会抓狂。 “因为你这不好使的两只眼睛,本公子就得被你接连伤害。我告诉你,没有女人,是男人。”他承认那时他和某个人见过,但不是女人,是个男人。 挑了挑眉,姚婴没吱声,原来真是自己看错了,高挑的男人背影,她愣是给看成了女人。 “不过,你和男人摸来摸去又是什么意思?还是你主动的。”话锋一转,她又抓到了重点。 齐雍无言,深吸口气,却又蓦地眼睛一亮,“弄了半天,你在吃醋?” “做梦吧,谁吃醋。”她只是护食而已。 转身倚靠着石壁,齐雍一边抱住她将她扣在胸前,“想的太多,不过吃醋也是好事。只是,你若真怀疑,你不是应当去抓那个勾引本公子的女人么?缘何伤害我?”她路子不对啊。 “哼,你听说过什么叫做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么?若真有那种事情发生,我最先收拾的也肯定是你这颗有缝的蛋。”当然了,谁都别想好过,把他们都变成肥料。 275、龙骨之密(一更) 大概是她那一下顶的他太疼了,齐雍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姚婴却是没什么愧疚的样子,他戏耍她,这属于活该。 不过,齐雍倒是没那么生气,反而因为姚婴吃醋嫉妒,还挺高兴的。 这人、、、姚婴觉得他的脑子异于常人,这世界里若是有什么透视的机器,她非得把他按上去好好的检查检查不可。 “舒服了么?不疼了我们就下去,等的太久,估计他们得着急了。”肯定心想他们这两个人留在上面不知做些什么。少儿不宜也就算了,若是在这上面被忽然攻击,他们没准儿还得想法子再上来。 “你都如此沉得住气,怀疑本公子不轨,这一路来却始终没发作。难不成,他们还及不上你?”站起身,齐雍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氤氲着淡淡的笑意,他摆明了心情不错。挨了一膝盖,也还是高兴。 “看我嫉妒,你就这么开心?好吧,我确实是嫉妒了。当时若不是无力起身,我肯定将你们两个都灭了。”她承认,她就是嫉妒了。生气,脑袋上会喷火的那种生气。 齐雍转眼看向旁边,却又不禁的弯起唇稍,“很好,继续保持。” “偷笑什么呢?有那么值得笑么。”皱眉,姚婴哼了一声,这人高兴就高兴呗,总是转过脸去偷偷的笑。 扣住她后颈,齐雍要她仰脸看自己,“很值得,毕竟我的小狐狸从来没嫉妒过。” “那是因为你身边也没女人围着转。当然了,若是有的话,可能也早就化成肥料种花了。”挑眉,她说这话时冷飕飕的,说到做到。 齐雍笑意依旧,罩在她后颈的手抬起,换成揉着她脑袋,“继续保持。”非常好。 无言,上前,她直接环住他的腰,“我继续保持,你也要当真。我这个人呢,对待狗男女的态度是一样的。”就如之前所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齐雍笑意更深,挺拔的身形此时显得无比乖巧听话,“夫人说的是。” 夫人?这种听起来极具年代感的称呼让她不由笑,以往只称呼过别人,落到她身上,忽然觉得好有意思。 看她笑,齐雍也终是放心了,抱紧她,他拍了拍她的后脑,“走吧,抱紧本公子,带你飞。” 环住他,姚婴微微点头,“还是跟着公子比较有安全感。”换成其他人,她真的会心下惴惴。别人可能真的会在危急时刻条件反射的把她当成垫背的,但齐雍肯定不会。 挪到洞口,往下看,很高很高。齐雍却是面不改色,一手扣紧了身前的人,随后便一跃而下。 闭上眼睛,姚婴紧紧地圈着齐雍的腰,能感觉到冷风从耳边飞速而过,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披风和裙子都飞起来了。 蓦一下,齐雍会猛然的减速,继而转移方向,那便是前路有障碍物。如此高速的降落,遇到那些东西必须得避开。如若撞上去,粉身碎骨都有可能。 这下坠的速度太快了,姚婴甚至都开始恍惚了,只是感觉得到齐雍扣在她身上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气,她都要喘不上气了。 忽然之间,她忽然听到齐雍闷哼了一声,下一刻两个人便在半空中翻飞了一圈。姚婴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要被甩出去了,但齐雍却完全控制住了,再次下坠,速度却比刚刚缓了许多。 他刚刚是做了个缓冲,因为即将落到雪山下。这下面一马平川,白色的雪覆盖在地面上,像是铺了一块无边无际的白布。 护卫全部落了下来,一直在等待他们两个人。眼见他们下来,众人也立即退开。 下一刻,齐雍揽着姚婴从上面落下来,双脚落地,他略有些踉跄,但好在并没有跌倒。 始终被他抱着的人双脚悬空,因为他的踉跄而双腿摇晃,能听得到他终于重新开始的呼吸,从上至下,他始终都屏息。 耳朵里发出嗡嗡的声响,姚婴抬起头,甩了甩,“下来了。” “嗯,还好么?”抱着她的人把她放下,一边问道。 再次晃了晃脑袋,姚婴深吸口气,“除了心跳的有点儿快,其他没问题。” 齐雍弯了弯唇稍,她现在这样子,和在上面冷淡诡异要杀人的样子天差地别。 “都下来了,咱们走吧。”罗大川站起身,一路背着母狼下来,他也是毫发无伤。 那母子三头狼在附近转悠,被人背着从高处坠落大概也是平生第一次,眼下瞧着那身上的皮毛还是炸起来的,受惊不浅。 “走吧。”姚婴点点头,既然已经到这儿了,还是赶紧回去的好。在塞外折腾了这么久,她都觉得成了爱斯基摩人。 先行下来的护卫早就已经确定好了路线,不多做迟疑,这就启程。 那母子三头狼本就生活在极地,越往南,气温也不如冰谷等地。 姚婴摇晃手腕叫它们离开,那两个小家伙看起来有些不舍似得,站在原地盯着他们走远,最后又相互的低嚎出声,像是在和他们告别。 罗大川显得有那么一点儿不舍,不过,它们就是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动物。真给带出去了,说不准就活不长了。 金隼在半空回以尖啸,似乎也只有它当下能用动物的方式和那母子三头狼交流。 往边关的方向走,大概是全员体力都透支,所以速度也减慢了。 赶在天黑之前再停下,不过这一路护卫们倒是也没闲着,看见能吃的便动手,免得夜里打猎不便。 这打猎时,金隼派上了用场,它在半空眼睛要更好使。 随着天色暗下来,到手的猎物足够大家用了。正好寻到了避风之地,众人也停下来休息。 体力真的有些跟不上,这一路若不是齐雍拖着她,她真的是寸步难行。 扶着她坐下,齐雍看了看她,随后不由笑,“此次回去,便在楼中多养些日子。” “还好。此次深入塞外这么久,只是风寒了一次,我这身体已经比以前争气多了。”微微歪头,兜帽下,她的脸小的齐雍用一只手就完全遮盖的住。 “不止这些。临来时,本公子回了一趟皇都,去了太子府看孩子。太子妃转告说,某个人临走时让她告诉我,她可还盼着再给我生孩子呢。”这话,是她说的,齐雍可没添加一星半点儿。 “你还真去皇都了。是,这话是我的说的。你觉得怎么样?”脸一红,当面和他讨论这个,她少见的有点儿羞赧。 旋身在她身边坐下,齐雍将自己身上的大氅下摆盖在她腿上,“你还小,倒也不急。不过,这个怕也不是能够人为掌控的,须得随缘。” “看来,你还真不着急。”这倒是没想到。 “你太小了,所以不急。当然了,如果你急着给本公子生孩子,可以配合。”他压低了声音,一边抬手揽住她肩膀,将她带到自己怀里来。 听他说她太小了,她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只是没生过,觉得好奇罢了。”小声,慢半拍的找回残存的脸面。 齐雍轻笑,低头看着她,娇小的一只在他臂膀之下显得更小了,“咱们有很多的时间去尝试。你没生过,本公子也一样。”他也很好奇。 弯起嘴角,“那倒是,公子什么都好,除了不会生孩子算是个缺点之外,就十全十美了。” 齐雍立即收紧手臂,姚婴被勒的发出欲断气的声音。 “本公子若是有生孩子这个功能,距离称霸天下也不远了。”估计这世上也没人能配得上他了,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也能繁衍下去。 听他低声的自言自语,姚婴忍不住笑,这人有时真是好笑。 篝火已燃烧起来,在这暗下来的夜色中,几堆火在跳跃,特别的显眼。 这一路来的猎物陆续架上了火堆,很快便闻到了肉才有的那种独特的气味儿。 在那山中通道行路,大家一直是水米未进,这会儿闻着肉味,唾液自动的分泌出来。 倚靠着齐雍,姚婴一边看着夜空,在这塞外看夜空,很是不同寻常,和外面的不一样。 尽管很冷,但夜色真的很美。 “若是困了便睡一会儿,那边的肉可以吃了,本公子叫你。”拥着她,她一直没出声,齐雍说道。 “嗯,我若是睡着了,忽然之间又发现你把我们都放倒了,和某个不男不女的人私会,等我醒来,你们就等着变成肥料吧。”抿唇,她说道,想想自己的眼睛,有时也真是不好使。不过,能让她误认为女人,那男人应该长得挺漂亮的。 低头,齐雍抬起另一只手将她圈住,同时弯下身体,将她整个人罩在自己的圈禁之中。 胡说八道,他觉得是时候教训教训她了。 四周其他人转过眼睛,不去看那两个人,其实即便不去看,也听得到。 篝火在燃烧,不时的发出噼啪的声响。金隼也落在不远处,它跟着好好地吃了一顿,毕竟大家只吃肉,又不吃猎物的心脏。 蓦地,有护卫站起身猛地瞧见他们逃出来的方向,黑夜的天际,隐隐的浮起一线粉红。那是天空变了颜色,变成了粉红色,很好看,但也很诡异。 276、龙骨之密(二更) 那塞外深处的天际一线变成了粉红色,这种时候,别处皆是漆黑一片,唯独那里一线鲜艳,真的好漂亮。 众人起身,遥望那远处,各自的面色都不太好。 这夜空变成了粉红色,而且还发着亮光,多诡异。 就算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也清楚这不是好预兆。那些巫人,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距离这么远都瞧得见,若是在当中,他们那时不曾出来的话,说不准会怎样。 “这些日子我和罗大川在塞外,倒是也曾见过粉红色的天空。不过,那是一清早,太阳刚刚露出边际。也不知怎么的,那天晨起的阳光就是粉红色的,然后把半边天都染成了粉红色。”姚婴站在那里看着,倒是自如。 “是啊,那天可不止天空是粉色的,地上的雪都成了粉色。”罗大川立即想起来,虽说他没什么心思欣赏塞外的景色,但那天真的是好看,纵使他从小到大见过诸多的好东西,但那天的景色真的是平生未见。 “特别像童话世界,天地都是粉红色的。”姚婴轻轻地点头,如若有相机,她一定得拍下来,给齐雍看看。 “所以,你不觉得此等异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齐雍侧颈低头,看向身边的小人儿,她似乎还沉浸在自己之前看到的美景中,小脸儿都带着笑。 “没什么值得担心了。若是每一次他们做出点儿什么,我们都要担惊受怕,那也不用活了。”姚婴摇头,她觉得没必要担心。 “都听到了,无需担心,吃一些东西然后休息吧。”齐雍淡淡道,其他人也各自转身重新回到火堆边坐下,不再去管了。 看着他们去休息,齐雍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天生异象并非是好事,你看到的,和眼下的,不可同日而语。” “我知道啊。但眼下跟他们说事情的严重性除了增加恐慌之外,也没别的作用了。我们知道就好了,让他们安心休息吧。”姚婴也压低了声音,她只是觉得没必要让他们在现在知道怎么回事儿。 再说,那也只是巫人聚集的腹地,距离这儿很远,不会被波及。 “所以,你感觉到了什么?”齐雍对于危险的防御系统自动的开启,巫人肯定是在做什么。 “我觉得很热。”姚婴转眼看了看那天边,她真觉得热。 “热?”齐雍皱眉,随后抬手在她脸上摸了摸,冰冰凉的,哪里热啊。 “你可能感觉不到,我真的觉得热。不过还好,距离这么远,热一点儿也没什么。我总是觉得,或许,巫人之中那些专门针对鬼母的秘法,有特别厉害的。兴许,会让我燃烧起来。”这个之前是她的猜测,但现在,她觉得这个猜测或许真能成真。 齐雍垂眸看着她,他缓缓地移动身体,用自己挡住她。 “你挡在我面前,我也觉得热,不用挡着。”看他动作,姚婴不由笑,双手从披风里拿出来,抓住他的大氅。 “还记得巫人的龙骨八宝么?那玉牒长碧楼寻到了数块,拼接一处,上面显示的信息的确是针对巫人这两派之间的秘密。”齐雍垂眸看着她,一边压低声音道。 “接着说。”他就是这样,有很多事情,他不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信息不全,因为没有集齐八块。不过,本公子添了些猜测在里面,但也未必准确。”齐雍深吸口气,有些事情不是他不说,而是,还有再商榷的空间。 “你那么聪明,猜测也必然合理。”上前,她靠在他身上,她真的觉得热。但是他衣服很凉,这般贴上还挺舒坦的。 扯起大氅把她包裹在其中,齐雍垂眸看着她。她真是娇小,这般被大氅一包,她就只剩个脑袋还露在外头。远远地看他们两个,还以为是齐雍身体有异,长出了什么稀奇古怪之物。 “巫人这两派争斗许久,在最初的时候,大概便是天意,让他们这两派之间各有相克。奉天的中心人物便是鬼母,灵转的中心人物,应当就是灵童。灵童的作用很大,天生纯净,用某种秘法,再加上灵童,可化出玉晶人。这玉晶人到底是什么作用,我不知道,至今为止,不曾有相关信息。鬼母之血,可杀灵童,能够僵化他,据说灵魂会永被禁锢,不得转生。”他声音压得低,确保只有她一个人听到。 靠着他,姚婴听着,又蓦地觉得似乎有迹可循。 “灵魂被禁锢?这种说法,我真的听过好多好多。我相信万物皆有灵,可是灵魂被禁锢住,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这么一说,我又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眨着眼睛,姚婴轻声说道。 齐雍几不可微的扬眉,“你想到谁了?” “孟梓易。”姚婴看着他,也不知他有没有想过。 “他的确死时十分奇怪,我们还曾为此疑惑不解。若说灵魂永被禁锢,那么他那样子倒也符合这个说法。”只是,无法确认灵魂被禁锢会是什么模样。 “龙骨八宝上说,鬼母的血可杀灵童?假设孟梓易是灵童,当然了,依我看,他也没什么灵童的气质。我好像记得,你和他交手时,拿的是那把长碧楼的镇楼之宝。而在之前,你将那把剑拿给我看时,我记得它好像割破了我的手。”其实发生的这些事情,可能早就忘了。只是,忽然间说起,这些小事情也忽然之间钻进了脑袋里。 齐雍看着她,微微歪头,“是啊,真的有可能。” “这世上,有时还真会出现这么巧的事情。那日,你若不拿着那把剑跟我显摆,我想最后你和孟梓易交手时,他也不会以那种形态死去。这么说的话,他真的是灵童?灵童就是那个样子的。”和她的想象天差地别。 “有时,的确会有许多超过想象之事。巫人的壁画浮雕上,灵童的形象都是个婴孩。但实则不尽然,那也或许是一种迷惑外人的手法。”齐雍接着说道,是他们的想法过于局限了。 “那,这个灵童到底要如何运用?是那龙骨八宝缺失的部分有记载,还是那上面也没有?”这个,她真的很好奇。被奉为灵童,肯定不一般。可是,如何加以秘法又制造出玉晶人? “还不知道。龙骨八宝缺了两片,遍寻不着。”齐雍微微摇头,别看只是两片,但是那上面肯定有很重要的信息。 “玉晶人。这个称呼,咱俩之前也见过的。在芸梦夫人有问题的那把古琴琴弦上拓下来的,都是专克鬼母之物。但我认为,那些东西其实效力一般,有影响,也不会致命。那次孟梓易算计我,给我喝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直至现在,我也仍旧分析不出。那玉晶人就在其上,我想,是不是用来杀鬼母的东西。”抱着他,姚婴一边仰头说着。此时天际那一线粉红色已经逐渐的褪去了,夜空也恢复了原样。星辰还是那般明亮,是在别的地方都看不到的。 看着她,齐雍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这小脑袋转的也很快。” “这么说,你早就想到了呗。想到了就告诉我,自己闷着算什么?再说,你告诉了我,我也不会害怕。不过倒是挺有意思的。鬼母之血杀灵童,须得灵童创造玉晶人,而玉晶人杀鬼母。是个圈儿啊,生生不息的那种。”这么一想,这事儿太有意思了,怎么也没想到,相互之间会这般牵连。 “若果真如此,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齐雍的眸子很深邃,难以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听你说从长计议,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准,又要和谁偷偷摸摸的去见面了。看来,你安排在塞外的人,也不止我哥一个。这一次,你有和我哥见面么?”嗅着他身上的气息,随着天际的那一线粉红消失,她也不觉得热了。被他罩在大氅中环着,很是暖和。 “没有。”齐雍微微摇头,否认。 “上一次在蛇头湾,我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哥,你也说没有。我只知道女人喜欢说反话,看来公子也一样。你的话,得反着听。”他说没有,那她就怀疑,他可能和姚寅见过。 齐雍深吸口气,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可能又觉得气不过,便咬了一口。姚婴疼的向后缩,却又躲不过他的怀抱。 “没见过便是没见过,骗你做什么?在蛇头湾那一次,也是后来才见面的。”他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再说,他好似真的没有逢人便说的习惯。 “哼,我哥若是知道你装傻骗我,不知会不会就此不见你了?”即便是在之后见面,那也是在他吃药装傻之前。 “说起这个,倒是他十分担忧自己妹妹。不过,他得知自己的妹妹千方百计的终于将本公子勾到了手里,他很是欣慰。”他说,也不知是真是假。 “欣慰?你错觉吧,不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不好?”姚婴才不信,放开他的腰,从他的大氅里钻出来,她饿得很,懒得再奉承他。 “若是不信,下次再见你哥,你问问他便知。”他一甩大氅,却是十分自信。 “难不成,他亲口跟你说,他很欣慰,很放心?”往火堆那边走,姚婴一边歪头看他。 “那倒是没有。不过,男人之间,眼神可见。”他居高临下,如是道。 “你居然能从他的眼神儿里看到欣慰?”无言以对,从姚寅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他如今那个模样,很难从他眼睛里读到信息。 抬手勒住她的脖子,齐雍拒绝再回答她的疑问。 被‘胁迫’,姚婴果然再说不出话来了。他自信到自大,能如此解读姚寅,也的确是符合他的人设。 回到火堆边缘坐下,肉都已经烤好了,虽说没什么滋味儿,但许久水米未进,如今能吃一些填肚子,在这冰天雪地里已经别无所求了。 吃着肉,烤的倒是恰到好处,大概是这段时日一直都吃这东西,姚婴好像又回到了在冰谷的日子。 吃的时间久了,舌头也不好使了,若说能否品尝出好吃亦或是不好吃,根本就已经失去这个能力了。 水壶悬在篝火上,装进了纯净的雪,如今融化,十分好喝。 众护卫填了肚子,不免困倦,大家分工,值守的值守,休息的休息。 跟着齐雍,这种经历是家常便饭。当然了,完成任务能活下来,回去之后便是尽情享受了,在这一点上,齐雍从不吝啬。 他们基本上是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就算是去包下整个青楼,齐雍也什么话都不说的掏钱。 姚婴觉得,在这一点上来说,齐雍是个很宽容的领导人。 只不过,好像对她和其他人倒是双标了,他还真不曾对她如此宽容过。 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为他为长碧楼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有姚寅,他们兄妹两个可一直忠心耿耿。逃出生天,回到大越,她也去花天酒地一番,还得让他掏钱。 但很显然,她这就是想想罢了,别人尚且有花天酒地的机会,但她、、、花天酒地也仅限一隅,还得被‘看守’着。 被齐雍卷进大氅里裹着,这大氅极其厚重,再加上他的温度,有效的抵御这冰天雪地的寒冷。 靠在他身上,忽然觉得他好像变得特别伟岸,只要有他在身边,什么风吹雨打冰天雪地,似乎都不成问题了。 环住他的腰,姚婴睁着眼睛看着跳跃的火苗,她半张脸都被大氅裹住了,只有眼睛露出来,呼吸之间都是齐雍身上的气味儿。 “我若是早知道有你在身边感觉会这么好,我一定早早的就泡你了。”她小声的说道,眼睛里有那么一丝后悔。 闻言,齐雍低头看她,下一刻便弯起了唇稍。转眼看向别处,他眉眼间笑意更甚,他就喜欢听她如此直白的话语,毫不遮掩的表达自己对他的觊觎爱慕之心。 278、名正言顺(一更) 值守的在值守,休息的在休息,甚至罗大川还有几个护卫打着呼噜,特别的吵。 姚婴被齐雍卷在大氅里,很暖和,一点儿都不冷。 她是很累,只不过,有些无心睡眠。齐雍大概是睡了一会儿,但是,后来又醒了。 低下头,他看着她,篝火的光亮照着他,让他的脸看起来也忽明忽暗的。 “想什么呢?”他问道。 “想你啊。”姚婴的眼睛也不眨,如此回答道。 这回答,惹得齐雍不禁无声的笑,将大氅更往上提了提,“那我们做些别的。” 眨了眨眼睛,姚婴随后转而抬眼盯着他,“好啊。”反正,到时他可能会更难受。 、、、 黑夜终于过去了,天明,这天地万物好像都焕然一新。太阳从天边跳跃出来,将这地上的白雪都染成了金色的。 白雪的颜色最为纯净,阳光是什么颜色,它们就会被染成什么颜色。 大家没见过粉红色的阳光,更没有见到过被粉红色的阳光染成同样颜色的白雪,但是能见到金色的,也同样觉得很是漂亮。 休整一夜,大家的确是都精神抖擞了,启程,不做任何的迟疑。 大家看起来都挺好,唯独姚婴没什么精神,苍白的小脸儿挂着两个黑眼圈,像个熊猫。 齐雍抓着她的手,掩到自己的大氅之中,随着走,不时的看她一眼,最后终于忍不住,“背着你?” “算了吧,我有腿,能走。”大家都在,她可不想弄出一副没腿脚的样子,多没面子。 齐雍弯起唇稍,“你是我的女人,你熬不住了,我背着你,没人笑话你的。” “你就不怕他们笑你?”看向他,姚婴不由挑眉,什么公子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谁敢笑本公子?”齐雍扬眉,下一刻,他臂上施力,便将她拽到自己身前。 随后,他微微倾身,直接将姚婴扛到了肩膀上。 大头朝下,姚婴有那么一瞬间是愣住的,随着齐雍前行,她垂下去的长发也跟着甩动,像海带一样。 下一刻,她便笑了,“有你这么背人的么?不过也好,省了自己的力气。但公子,你若是撑不住的话,说一声啊,到时换我扛你。” 齐雍笑了一声,没有接话,扛着她前行,倒也没影响什么。她纤细娇小,在这塞外折腾的更是身上没有多少肉。 他说让她回楼里好好养养,不是说说而已。 前后的护卫避开视线,却又不禁暗暗笑,大概也是从未见过齐雍这样。 朝着边关而行,在接近关口时,护卫便朝天放了随身携带的信号。那紫色的烟在半空炸开,声音其实没多大,但是紫色的烟雾却是经久不散。 脚步没停,继续朝着关口的方向走,也没用上一个时辰,前方便有队伍迎过来了。 很快的,队伍抵达近前,正是早在齐雍他们进入塞外之前等候在这关口内的长碧楼队伍。 终于得见迎接的人,众人无不松了口气。 马匹停在齐雍身边,马背上的护卫跳下来,这边齐雍直接将肩头上的人扔到了上面。 扣住了马鞍,姚婴甩了甩头发,一直大头朝下,她脑袋都充血了。不过眼下,这忽然间的又直立起来,好像忽然间精神多了,那时还觉得困倦,现在一扫而空。 下一刻,那个人也跃上了马背,坐在她身后,将她揽入怀中。 再次用自己身上的大氅把她卷起来,齐雍微微歪头看了她一眼,“你应该学一学骑马的。” “其实想学的话很简单,控制它们太容易了。只不过,我没什么兴趣。”姚婴身体向后,直接靠在了他身上。 “总结起来,便是两个字,懒惰。”齐雍笑了笑,歪头,在她披风和脸颊边缘轻啄了下,惹得她歪头躲避。 “马儿虽是颠簸,但是你也可以趁此时机补眠。”他说道,下一刻扯动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关口进发。 马儿奔跑起来,速度不减,但还是很稳的。尤其身后有一尊‘大山’,她倚靠着他,更没觉得颠簸了。 关口近在眼前,她也把兜帽往下扯了扯,盖住自己的整张脸。 闭上眼睛,她还当真听从了齐雍的话休息了。 其实,她是担心出了关口,会碰见高威。 与高威相见,无论是叙旧,或是说其他,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高季雯死了,姚寅的情况更是无法说出口,而高威照顾他们兄妹许久,感情总是有的。 她心内复杂,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很快的,队伍开始通关,速度不得不慢下来,头上的那些断龙石极其慑人。它们若是掉下来,非得将下面的人和马都得砸成肉泥。 终于,队伍出了关口,进入大越境内。 这关口外果然有军队,齐雍驾马停下,与那军队的领头人简单的交涉了一番。 姚婴的脸遮挡在兜帽之中,闭着眼睛,依靠着齐雍。其实她也没睡着,也能听得到齐雍和那军队的人说话,这人不是高威。 齐雍倒是淡淡的问候了一下高威,那军队的人说高威在练兵,过了新年,军队也立即严苛了起来,练兵不可停歇。 随后,军队让开,这队伍也离开了边关。 快马加鞭,速度极快,姚婴被颠簸着,最后还真的迷糊了起来。 齐雍说可以在马背上睡觉,她还以为是随口胡说,但没想到,还真能睡得着。 待姚婴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马车上了。 枕着齐雍的腿,他脊背挺直的靠着车壁,闭着眼睛,也睡着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坐直身体,转头看向齐雍,他还是那个姿势,无比挺拔,正襟危坐,像雕塑一样。 车厢里很暖和,这身上的大氅拿下去,她抬手在自己额头摸了一把,都是汗,睡得流汗了,她这是睡了多久? 看了看齐雍,她转身挪到车窗边,推开窗外往外看,入眼的终于不再是那纯白无际了。 虽不是青翠无边,但远山隐隐泛绿,看起来,已经离开雁城很远了。 金隼就在远处的半空飞翔,从塞外出来,它好像也十分的开心,飞翔着,那宽大的翅展一直极其平稳,帅得很。 离开雁城,但也不知眼下这是哪儿,但天气真的好暖。在塞外时间太久了,一直都冰天雪地的。就像她那时在冰谷待着,出来了反而不习惯。 盯着窗外,蓦地身后一热,下一刻她就被揽入了怀中。微微歪头,便看得到他搁置在她肩膀上的脸,还闭着眼睛呢。 “醒了。你一路都靠在那里睡,是不是要石化了?”她微微歪头蹭了蹭他的额头,他体温才高,比这外面的温度高多了。 “即便石化了,也得伺候我的小狐狸不是?出了关口你便睡得不省人事,吓得本公子还以为你昏迷了呢。”齐雍依旧闭着眼睛,倒是随着她的磨蹭而微微歪头。他好好给她检查了一番,确定她只是睡着了,这才放了心。 只不过,她睡得真是天昏地暗,把她从马背上弄下来搬到马车里,她全然无感觉。 “是么?我不记得了。可能真的太累了吧,我的赤蛇都一动不动的。”反手摸了摸他的脸,胡渣扎手,跟凶器没什么区别。 “的确太辛苦了,不该让你如此辛苦的。这般娇小,还是养在深闺更合适。”拥紧了她,齐雍低声叹道。 “算了吧,还是与你在一起东奔西走更开心些。不过,我们现在去哪儿?回皇都么?”回皇都的话,便去太子府,看齐加姚。 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子,不经常去见见他,真的是在街上擦肩而过也不相识。 “回楼里,一直在奔波,你得回去养养了。”齐雍轻声告知。 “我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行的立场了。不过也是,得回楼里了,我身上的储备用的差不多了。”塞外之行,差不多把她身上能用的都给用了。 “而且,我们是不是该拜堂成亲了?你向本公子求亲,我也答应了。肌肤之亲,也有了,但还是缺少一个名正言顺。”他贴在她耳边,低声的说着。 这个姚婴倒是没想过,而且,她也不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有个仪式,毕竟,他答应她了。 只不过,这个古人好像很在意,并且似乎他们两个做的一切本来也不符合这个世界的礼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这个世界的正统。 “好啊。”她轻轻点头,拜堂成亲,听起来也很不错。 “乖。”歪头,在她脸上轻啄了下,齐雍睁开眼睛看了看她,距离很近,都看得到她红红的眼睛。 “轮到你兑现承诺了,只不过这个承诺的时间线拉的有点长,需要一辈子的时间。一辈子呢,听起来好像很遥远,但其实不过短短几十年。你承诺,此生只娶我一人,我也信你了。待咱们成亲时,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不曾对其他人说过的秘密,如何?”反手摸着他的脸,姚婴轻声的说着。 齐雍看着她的脸,笑意逐渐染上眉梢,“好。”也或许,她的秘密,他早就知道了。 279、名正言顺(二更) 返回长碧楼,在路上奔波,日夜兼程,其实也没花多长时间。 自从进入长碧楼,好像一共也没在这里待多久。而且一眨眼间,都过去数年了,时间真是匆匆而过,流沙一样,抓不回来。 再次走上那修建在高低不一的险峰山巅上,以回廊连接,便将这所有的险峰牵连到了一起,使得人可以在这高空之上来来回回。 顺着围廊往下看,那便是万仞高空,风从下面倒灌上来,吹得裙摆都在飘动。 人若是从这儿掉下去,下场跟在那塞外的雪山之上滚落下去没什么区别,非得粉身碎骨,连个全尸都收不回来。 被齐雍牵着往上走,姚婴一边低头往下看,裙摆飘摇,赤红的颜色,恍若随风舞动的花叶。 “我应该回我的住处去,而不是跟着你去山巅。”这山上是齐雍的地盘,她以前来过,但回忆并不怎么美好。他那时瞧着特别像一头危险的雄狮,高傲而恣意,漆黑的眼睛让人看不透,好似对谁都充满了怀疑,让人无端的坐立不安。 “眼下整个楼里都知道你给本公子生了孩子,这会儿若你要单独回住处,他们必然会认为你是被我冷落了。为了你的地位和名声着想,乖乖跟着本公子走,不许多话。”齐雍抓着她的手走在前,在这么高的地方走,他好似也根本不看脚下,也就更没有所谓的害怕不害怕了。恐高的人,在这上面将寸步难行。 “可算是回了你的地盘了,居然这种语气。”抬脚踹他,他虽没回头,但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轻松一挪,便躲开了。 “你还知道这是本公子的地盘?明知如此,便老实些。惹怒了我,有你好看。”齐雍低声回应,说完却又忍不住笑。 “吓死我了。”姚婴轻嗤一声,他若是去当什么山匪歹徒,也像模像样。 被他扯着到了山顶,顺着那树丛掩映着的月亮门进去,便是那栋小楼。这里是齐雍的私人领地,一如既往的安静。 那小楼后面有一片山是禁地,那里便是齐雍着人培植紫阳花的地方,只不过,没有人去见识过,只他一人独赏。 从月亮门走出来,这里亦如往时,当然了,温度可能比不上夏日里,可也比塞外要好得多。 齐雍拉着她往小楼走,姚婴抬头往那小楼上方看,还记得那时齐雍收拾了罗大川,把他从窗户踹了出去。窗子碎成渣渣,眼下都修好了,而且窗子的颜色与周边一致,倒也看不出曾经被毁坏过。 一致被齐雍拽着进了小楼,这里的一切都不曾改变,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似乎因为齐雍不在,也没人胆敢破坏这里的摆设,所以亦如往时。 “你自己住在这最上面,然后每天盯着下面看,特别像监工的周扒皮。”顺着楼梯往上走,姚婴一边吐槽。 “监工?若真说监视谁,那也必然是监视你。”齐雍冷哼了一声,住在这上面是因为清净。 “监视我?我怎么记得,那时我的金隼飞到这上头来,你还打过它?”姚婴可是记得清楚,她亲眼看到的。 “还有这种事?不可能,你记错了。本公子心慈仁爱,又怎会和一个畜生计较。”他拒绝承认。 无言,他这死不认账起来,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他直接拽着她顺着迂回的楼梯上了三楼,其实若说三楼倒也不准确,应当是二层半的地方,之后推开出现的门,便进入了另一片禁区。 这里是他休息的地方,像是这小楼后方多长出来的一块,偌大的内室,左侧有沐浴的地方,以偌大的屏风阻隔。后窗开着,依稀的能瞧见树影丛丛之间有盖起来的温室,那就是培植紫阳花的地方。 把她带到这里,看着她走向后窗,齐雍也不由得弯起唇稍,“这么多年,你是除了小厮之外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女人。”最后一句是重点。 “嗯,知道你洁身自好。”其实不用跟她重点说,这里就没女人的气息,到处散发这单身汉的味儿。 “明白就好。本公子守身如玉将近三十年,最后却是便宜你了。”他径直的走向大床,旋身坐下,一副傲慢之姿。 听到这种话真是极其无比的别扭,即便是女人说也很别扭,更何况他是个男人。 翘首看了一会儿那温室,都遮挡上了,啥也看不见,姚婴便也放弃了。 转过身,便瞧见那个人倚在床边一身‘魅惑’,其实他根本不用故作姿态,人在那儿,就足以将人迷得神魂颠倒。 弯起嘴角,姚婴忍不住笑,“成,是我捡便宜了。也希望公子能够一直都这么光彩夺人,若是衰老了,会发生什么可说不准了。” 她一说这话,齐雍立时不乐意了。眼见她到了近前,便伸手将她扯了过来。 “你还真是不辜负本公子给你取的绰号,小狐狸,言语之间挑衅,让我七上八下的。这么说吧,本公子可能会舍不得,但气急了,没准儿就掰断你的腿。”悬在上头,他居高临下,盯着这个小人儿,略恶狠狠的。 躺在那儿,姚婴看着他,墨发落下来,搔着她的脸,痒痒的。 “来吧,现在就可以。”‘掰断’她的腿?他也不是没试过。 深吸口气,齐雍眉眼间的笑逐渐变了味道,“也有你这小狐狸求本公子的时候。” “我怎么记得,我好像一直在求你?”如果她记忆没出错,‘求’他的那种话,她可真没少说。 齐雍眸色变深,他有时真觉得她可能就是狐狸,看起来不动声色,冷冷淡淡,可是说的话,让他的魂儿都离家出走了。 夜幕降临,房间里燃起琉灯,这光亮让人的眼睛十分舒服。 姚婴从屏风后走出来,裹着袍子,长发滴水。 许久没有这般泡过澡了,眼下这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通了。 齐雍不在,他自从‘耕耘’完毕后,便出去了,显然许久没回来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姚婴倒是睡了许久,一直到太阳落山,小厮敲门进来掌灯,她才醒过来。 走到床边坐下,擦拭着湿发,这长发大概是许久未被打理过,瞧着也不如往时顺滑如缎了。 微微歪头,她就觉得这后颈处发疼,还是之前被蜈蚣咬过的地方。 她始终都没有看到是什么样子,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在发疼。 深吸口气,她起身返回浴室,拿了两面镜子回来。 坐在桌边,背对着琉灯,她微微歪着头,用两面镜子来照自己的后颈。 调整角度,她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后颈,除却被齐雍弄出的红痕外,的确有一个地方结痂了,其实也没多大,黄豆大小。 这明显是已经愈合了,但疼就不对了。 盯着看了一会儿,姚婴放下铜镜,盯着一处,她在脑海中计算着这件事,但始终得不出结果来。 她不是自大,而是觉得不会有东西能够隐藏在她的眼睛下。可是,这回她真的不太清楚,这被咬了一口,缘何会至今还疼。 钻研不出,或许还得回塞外去找答案。 那些蜈蚣,姚婴不认为它们有这种能力,一些低等的恶物,可列为下下等。 那么,或许就不是蜈蚣造成的。但能在她不知道情况时近她身的话,就只有她昏迷的那段时间了。 正想着,房门被从外打开,她转头看过去,进来的正是那个忙碌的人。 他是端着托盘进来的,而且很大,上面摆满了饭菜。 “我的公子都沦落成小厮了。”这托盘真够大的,及得上一张桌面了。 “你睡觉时肚子就在叫,就知你饿了。”她可是不知她睡着了之后的样子,肚子一直在叫,却根本没有醒来的意思,无比神奇。 面对桌子而坐,姚婴看着他放下来的托盘,她的眉毛也不由挑起,“只要完成任务归来,公子就会大放血,要什么给什么。这么多好吃的,我觉得用不上一个月,我就得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如果公子能给我些钱,让我也去跟着花天酒地一番,我就更感恩戴德了。日后,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对面坐下,齐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继而给了一声冷笑,“想得美。” “无法做到长得美,就只能想得美了。”看来是没戏,他是个不会去花天酒地的人,她也就只能跟着他在这儿折腾了。 “想都不许想。”将筷子和餐盘摆在她面前,齐雍淡淡的哼了一声。只要一想到她脑子里会产生别的想法,他就觉得一股火涌了上来。 姚婴忍不住轻笑,“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脑子。”他这样子显得很不自信,甚至瞧着有点儿自卑似得。 喝汤,这长碧楼的补汤炖的极其好,厨子手艺没的说。就是这样的伙食,一个月之内,必然催的肥肉都长出来了。 “累的满身大汗又不睡觉,你去做什么了?”拿着勺子,姚婴忽然问道。 “你我拜堂成亲,若在皇都,你想象不到会有多隆重。既然我们不回皇都,只在这里,也是不能委屈了你。别处不管,但这里,总得重新布置一番。”齐雍说道,并且十分顺理成章的样子,他心中如此想,便如何做了。婚姻大事,他要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280、成亲(一更) 齐雍所谓的布置一番,可不只是‘布置一番’四个字那么简答。 因为要布置,所以,第二天,她这个刚刚被强行带到这峰顶居室的人就被‘赶’出来了。她只得回之前的住处,但那居室的主人也一样被‘赶’出来了,可也厚脸皮的跟着她下来了。 他这属于仙人落凡尘,自从掌管长碧楼以来,他就没在这下面住过。他觉得吵,不止是人,还有楼中那时养的动物。由此,他便觉得吵,甚至夜晚时,他那峰顶上都不许太多的人过去。只有几个护卫守着,小厮也进不去。 那时毛病多,吹毛求疵,但眼下姚婴觉得他下来住,好像也挺高兴的。 男人善变,甚至比女人更甚。 那上头在重新布置,许多外人不能动的东西都搬到了下面来,这住处的小厅本来就不大,眼下已经被摆满了。出入时,不得不沿着开辟出来的曲径走,才能进入内室。 “我觉得这或许就是多此一举,从那么高的地方搬下来,到时还得再搬回去。被折腾的是护卫,小心到时背地里骂你。”那个人似乎也是难得休闲,就在内室里靠在床上看书。她出去又回来,他那姿势就没变过。 “重要之物如若丢失,他们可不止受罚那么简单。相比较会受罚,还是来回折腾几次比较划算,他们算的明白。”靠在床上,齐雍一袭白袍,赤着脚,看起来颇为清闲。而且,异于往时的居家温和,可不是那寻常气势斐然咄咄逼人的样子。 无言以对,刚刚在外走了一圈儿,她隐隐的热的有些流汗,大概是在塞外太久了,这初春时的温度,便觉得好热。 倒了杯水,她边喝水边看齐雍,他很是安静。那床其实不大,他靠在那儿长腿不得不曲起来,但尽管如此,他也是美的像幅画。 她就觉得,他若是不进入长碧楼,一直在皇都生活长大,也必然是个很内向的人。然后饱读诗书,特别有才华。、 只不过,他的人生道路被更改,然后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不过,也很好,无论他怎样,他都是发光的。 放下杯子,她走到床边,那个人头也没抬的伸出手,便准确的扣住了她的手腕。施力,就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中。 视线落在他手中的书上,字体飞扬,写的极其有个性。它们认识她,她不认识它们,也没什么心情去和它们熟悉。 他沐浴过,身上散着一股属于他才有的气息,特别好闻。 他说他自带体香,是真的,这一点姚婴确认。他奔波很久不洗澡,都是香的。 “你盯着它看,你不会犯困么?”脑袋抵着他的耳际,姚婴跟着盯了一会儿,便开始眨眼睛。那时她练字什么的,面对着密密麻麻的字倒也仍旧能保持着极高的注意力。但是这本书的字写的太奇怪了,看起来特别潦草,是通用字,可她得仔细辨认才能区分出来。 闻言,齐雍低低的笑了一声,“若本公子儿时的先生有你这样的弟子,他非得气的犯病不可。”看书犯困,是会被抽打的,他是皇子也没优待,一样受罚。 “我看不懂。我发现,只有看你写的字我才不犯困,倍儿精神。”索性闭上眼睛,倚靠着他,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有这闲工夫还是靠在他身上睡觉的好。 “你模仿的很像,再练一练,足以以假乱真。”反手抬起捏着她的脸,她还是那么纤细那么瘦,所以,须得好好养一段时日才行。 “嗯,所以你装傻的时候我就发号施令了。你应该一直装傻的,我也好一直统领长碧楼。”她也很想试试,最后能不能以假乱真。 “你若不向本公子求亲,兴许还能再装一段时日。”主要是她做事太出其不意,让人意想不到,他也装不下去了。 “你记忆出错了,没有这事儿。”想起这事儿她就不由想收拾收拾他,骗子。 “是么?本公子记得,有个人说,自己贪恋美色、、、”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姚婴捂住了嘴。 抑制不住的轻笑,齐雍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顺势将她扯进怀中,就要摔到床里侧去。 就在这时,院子里的金隼发出低低的叫声,齐雍的动作一顿,姚婴也从他臂弯下逃了出来。 拼力气她真不是他对手,他能用一只胳膊就把她甩飞,而她却是毫无反抗之力。 “有人来了。”金隼在叫,它回了长碧楼不喜欢飞,就在院子里充当警卫了。 下一刻,果然有声音从小厅的门外传来,“公子。”是护卫的声音。 齐雍扬起眉尾示意姚婴出去看看,他明显懒得动弹。 被指使,姚婴也不得不走出内室,顺着那曲径走出去,门外护卫正等在那里。 护卫是来向齐雍禀报,他派出去的人已经离开楼里,前往皇都了。 没什么大事,仅此而已,也难怪齐雍懒得出来。 返回内室,那个人又把那本书捡起来了,看来内容真的很吸引人,以至于他看的眼睛都不眨。、 “护卫说,你派出去的人已经启程了,会以最快的速度去往皇都。不知公子派人去皇都做什么?去太子府么?”也不知齐加姚近况,她被他弄回楼里养肥膘,她心里倒是很惦记齐加姚。 虽说在太子府一切生活起居都是最好的,但,还是想不时的去看看他。 她总是会想到他刚刚生出来的样子,还有那时去看他,他看着她时的模样,又长得像自己,就莫名觉得很是神奇。 “他们是去皇都取嫁衣的。必然快马加鞭,否则坏了本公子的好事,他们吃不了兜着走。”齐雍手持书,也没抬头,看起来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嫁衣?你准备的真是周全。我本以为,你所说的拜堂成亲,就是咱俩对着月亮磕头?或者对着谁谁的牌位磕头?没想到,你却弄得这么大张旗鼓。”完全出乎意料。 “谁拜堂成亲对着月亮磕头?”齐雍终是又忍不住抬头看她,也不知她从哪儿看来的风俗,这大越就没有对着月亮磕头成亲的。 耸了耸肩,“想象而已。”这已经算是很隆重了,她本就不是个很喜欢大张旗鼓的人。只不过,他这般张罗,也的确是说明他内心重视,她也没什么不同意的。 “你这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们领命而去,会以最快的时间赶回来。本公子根据你眼下的尺寸,增添了一些,所以,你须得在近些日子多吃一些,也免得到时那嫁衣拿回来穿在身上太过空荡。”他接着道,很认真的样子。 “我的公子,没看出来你还有当设计师的天分呢,连我尺寸都知道。只不过,你这强制让模特多吃不太人道吧。明明应当是衣服适应人,缘何非得让人去适应衣服?”简直了,还得让她多吃。 “因为本公子认为,你这些日子,肯定能养胖。”所以,嫁衣的尺寸才比她现在定制的大了一些。 无言以对,她若是不死命吃,还真对不起他这份儿自信。 那峰顶的居室仍旧在日夜不停的进行着重新布置,什么样子姚婴也不知道,她也没上去看过。 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用操心。 楼里的人很多,有回来的,也有出去的。都得知齐雍要成亲,之后的几天他都挺忙的,因为都来恭贺他。 姚婴也趁此时机给已经回来的小仲言责,还有一批新人‘授课’,她这个赤衣加身以及马上要和齐雍成亲的人亲自给他们授课,大都对她挺好奇的。 从小仲那儿得知,这楼里盛传着她的传说。从最初她‘追求’齐雍开始,这故事就传的特别邪门。然后,一直到她跑出去偷偷生孩子,继而逼迫的齐雍现在不得不娶她。 得过她恩惠的还好,倒是不说这些,但有很多和她不太熟的,很相信这个传说。 谣言猛于虎,姚婴觉得此话非常有道理。她现在即便拿着个喇叭在楼中到处喊话解释,估计那些不信的人还是不会信。 好吧,既然如此,她就当一个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的女人好了,反正她也没想做正面人物。 倒是齐雍很乐意听这个传说,夜里枕着他臂弯,姚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讲,他开心的很。 “看来这所有人都很清楚,你是如何从最初便开始处心积虑的想将本公子弄到手。如今梦想成真,心中作何感想?”看着怀中的小人儿,她就这样帖服着,特别乖。 “感想?人一定得有梦想,多瞎扯的梦想都可以,万一成真了呢!”她顺着他说,他就喜欢将自己置于特别高不可攀的位置,然后听她对他表述衷肠。 齐雍弯起唇稍,另一手在她眼睫上轻轻拨动,“好听,以后每日说一次。”他喜欢听。 被迫闭上眼睛,姚婴抽了抽嘴角,“这么费劲的才得到你,必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想要什么都满足你。” “真的?”他手指一顿,微微抬起头看她,入鬓的眉也扬了起来。 睁眼,便看到了他的眼睛,一瞧他那眼神儿,就知怎么回事儿。 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将被子扯起来,盖过了脑袋。 281、成亲(二更) 为了能符合齐雍的期盼,穿进那嫁衣之中不会空荡的吓人,姚婴每日吃吃喝喝,不出几日,她照镜子时当真觉得自己变胖了。 不说其他,就是这脸,明显圆润了些。 如此小的骨架,姚婴觉得不适合长太多肉,到时她可能会带不动。 在这楼中,每日授课,再就是休息,或者是到半山的密室里去独自钻研。 直至七八天过去,齐雍派到皇都去取嫁衣的人回来了。 而此时,那峰顶的居室,也布置的差不多了。护卫开始将半山的东西又搬回去,尽管折腾,但齐雍说得对,相比较或许会弄坏这些东西,他们还是更愿意来回折腾。 万事俱备,便也到了成亲之日,一切皆是齐雍安排,姚婴始终都没询问过,他全部都定下来了。 夜幕降临,齐雍从半山密室里把姚婴带出来,顺着陡峭的小路返回峰顶。 “每天叫我一通吃,我现在走路都开始喘。”被他扯着走,路径很窄,每走一步都要抬起脚来,踩上一个石阶。石阶又不平顺,凹凸不平,一个不稳若是滚下去,会很惨。 “扛着你?”走在前的人为了配合她而慢行,腿很长,其实他能一步迈两阶。 “算了,让我走一走吧。我若真成了个胖子,你就不会整天想要扛着我了。”微微摇头,她随后停下,呼吸也跟着乱了起来,喘不上气了。 “依本公子的负重能力,还扛不起你?”回头看她,这山上山下的灯火朦胧,这小路两旁还都是树丛,他们两个在这里,更像是偷偷摸摸在这儿私会一样。 “我又没质疑你的力气。让我缓一缓,我这心跳的超快。”走了一共不过几十步,就把她累成这样。人啊,果然是得活动,在塞外奔波那么久,也没这样。 齐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瞧她那小模样,大喘气,脸红红的,好像真累的够呛。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长了不少的肉,足以证明这些日子的饭菜补汤等等没有白吃。 “就没觉得我这个样子特别蠢么?”微微歪头贴在他手上,他向后挪,她也跟着一并靠了过去。 直接靠在了他身上,脑袋抵着他胸前,她这动作像发怒的小牛犊,只不过这点儿力气无法将他如何。 “蠢倒是说不上,招人喜欢是真的。只不过,你也只能在本公子面前现原形,当着外人万万不可。”站在那儿任她用脑袋拱自己,他一手落在她后脑上轻轻地抚摸,像是在摸什么宠物。 “你是觉得我会随便逮着一个人就这样这样么?”仰脸看他,她两手掐在他腰侧,肆意而为,一边笑。 齐雍也忍不住笑,倒也不是痒,只是他特喜欢她这个样子,像鼻涕虫一样粘着自己。 两个人在这险峻的山间嬉闹了一阵儿,短短的一段路,待得返回了峰顶,已经快要半夜了。 从那月亮门开始,便挂着红色的琉灯,而且那琉灯外面还贴着喜字。顺着月亮门进来,这入眼的便是一片红色,因为灯笼是红的,这院子里和旁边的围廊都被映成了红色。 小楼亦然,喜气洋洋,这正红的颜色,汇聚一处,却根本不显诡异。 姚婴环视了一圈,嘴角也弯了起来,数天的时间,这里能改造成这个样子,也的确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满意么?”齐雍却是很认真的扫视了一圈,漆黑的眸子里,倒是有那么一丝不太满意。 “很好,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姚婴看了他一眼,几天的时间这里弄成这样,很是不容易了。 “满意便好,走吧。”拽着她朝着小楼走去。 小楼内部亦是重新布置过,从这一楼开始,楼梯,二楼,居室,无不焕然一新。 两个人从一楼开始,将每一处都看了一遍,如此大张旗鼓的重整布置,在齐雍看来好似并没有那么合心意。 就如他所说,如若在皇都,隆重的程度会超乎她的想象。 眼下在这长碧楼,虽说长碧楼很大,但无法将每一处都布置起来,只此一处,在他看来就很局促。 不过,身边这人倒是还满意的样子。 居室,焕然一新,在这个时代中成婚的人是什么样子姚婴知道的不多,这新房是什么样子她就更不知道了。 只不过,这和她在电视剧中看到的差不多,甚至,亲临其境,要更有感触。 新床还是那张床,很大,红色的被褥,红色的床幔,喜色四溢。 喜烛之物皆准备好了,摆放在那里,似乎这新房里该摆放什么,这里就一样都不缺,全部都有。 “明天的安排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只是听说我明天成亲,什么时辰该做什么,我都不清楚。而且,既然是明天才成亲,我们今晚来这儿,睡在这床上合适么?”看了看,姚婴随后转眼看向齐雍,她是真的不知道明天到底有什么安排,一切都是齐雍在决定。 “明日成亲,自然是从前一夜开始忙碌。你这新娘子须得梳妆打扮,等着明日天明,到了时辰,我们便拜堂成亲。”说着,齐雍走向床边,随后,他俯身从床上拿起早已铺在那里的两套红衣。 他拿起来,姚婴才看到那床上还放着衣服,她进来都没看到。 两套红色的喜服,琉灯照在上面,也才看到那红色的布料上以金线刺绣,灯火照耀,整件衣服都在反光。 “这就是从皇都拿回来的嫁衣,果然,还得是宫里的手艺。”这衣服一看便很值钱,即便是不算那布料,把里面的金线拆下来,都得卖不少钱。 “凤冠霞帔,一样不差。这是大越亲王大婚时,王妃所穿的嫁衣。虽我们不在皇都,但,能够给你的,本公子都会给你。”将喜服重新放在床上,别看只是两件衣服,拿在手里极其沉重。这只是外袍,不能卷压,所以铺在了这里。其他的东西,都在别处,一会儿便会送过来。 “我知道,你早就给我了,这个。”说着,她抬手从衣服里将那个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拿了出来。 视线落在那玉佩上,齐雍入鬓的眉便扬起来了,旋身,他坐在桌边,看着那在火光中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在发光的玉佩,“你明白这玉佩是什么含义了。”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太子妃就佩戴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我问她了。”将玉佩重新放回衣服里,姚婴走到他面前。 齐雍也抓住了她的手,“那时的确是想向你提议成亲之事,只不过、、、” “只不过你原本想将自己置于高处,摆出一副施舍的姿态,继而让我感激涕零的嫁给你。但没想到,我直接就把你戳穿了,你就生气了。”姚婴记得清楚。他就是这种别扭的人,喜欢看她对他费尽心机。 所以,她很多不是本意的‘干脆利落’,就很合他胃口。 原本十分沉得住气,那时装傻,如若她不忽然的对他跪地求婚,他是还能装下去很久的。但,正是因为她的举动合他的心意,他就沉不住气了。 “你知道便好。”齐雍转眼看了看别处,唇稍却是弯了起来,他承认,当时给她玉佩的时候,他就是那样想的。 歪头看他转过脸笑的样子,姚婴也不由得笑起来,“总偷笑什么?转过来看着我。” 捧着他的脸让他转过来,姚婴盯着他看,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挪动,别看年纪稍大了些,但也细皮嫩肉的。 “我发现,我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即便过去了这么久,你现在在我眼里还是发光的。”看了他一会儿,姚婴忽然说道。 这种话她倒是第一次说,齐雍扬了扬入鬓的眉,“如何发光?”他还不知道,他在她眼里是这样的。 “就像你背上随时背着一轮太阳,然后你无时无刻不在发光。所以,我以前觉得自己是被美色所惑。但现在,我觉得是始于美色,终于爱情。齐雍,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捧着他的脸,姚婴轻声的说着,她始终看着他的眼睛,将自己所说的每个字都让他清楚的知道。 看着她,齐雍缓缓的深吸口气,刚欲说些什么,她又忽然放开了他的脸。 “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这个秘密我从没对别人说过,因为我觉得,说了之后,可能会被当成怪物。但我认为,我们俩应该共享秘密。”后退一步,她盯着他,一边缓缓的活动手脚。 漆黑的眸子有片刻的闪烁,齐雍似乎是有话要说。不过看她这即将大张旗鼓的架势,他就选择闭嘴了。 双臂环胸,齐雍漆黑的眸子里隐隐带着笑意,看着她,他倒是想看看她要如何说。 盯着他,下一刻,姚婴便开始了四肢随从语言的讲述,她要不藏一字的告诉他。尽管可能,会吓着他,不过纵观他也算见识过很多大场面的人了,应当也不会太激动。 如果,他接受不了,那她就强制性的给他删除记忆,就当这段从没发生过。 282、是你就好(一更) 琉灯明亮,将这新房映照的很是光亮,齐雍坐在桌面,双臂环胸,脊背挺直,视线追随着那个在屋子里来回游走的人。 姚婴不止是用嘴说,还用全身来表达,尽全力的用他能听得懂的话来向他描述,她是从一个怎样先进但同时又有许多神秘不被外人所知的地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的。 来到了这里之后,她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 她可谓是经历了重重的痛苦,那是她所经历过的最疼的一天,而他管她叫白鱼,所以她尽管那时不知他是谁,但也一直都记得他。 这其中诸多复杂,而且谁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儿。纵使她见过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深信这万物有灵的说法。可是,关于她自己的这个遭遇,她却是弄不清楚。 这些事情,她说了很久,倒也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真的需要酝酿语言,她得尽力的让他理解这件事。 而且,也别把她当成妖怪,她和巫人没有任何的关联,更不是那个世界里的巫人。 她就是误入这里,怎么回事儿,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说完了这些,她已是口干舌燥,走回桌边倒了一杯水,边喝水边看那个双臂环胸在沉思的人,也不知他有没有理解。 按理说,他的理解能力不会那么差,她说完,他就应该听明白了。 喝完水,放下杯子,他还不吱声。 姚婴微微歪头看他,“是不是吓着你了?其实,你若是理解不了的话,咱们可以倒带的。我可以让你,像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事儿一样。”说着,她抬起双手,合在一起转了转,删除记忆这种事儿,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那个双臂环胸的人终于动了,他歪过头来看她,漆黑的眸子闪烁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听起来,很复杂啊。这么说,你是什么仙子,落入凡尘,或许是专门来拯救本公子的。” “这话听着顺耳,没准儿我还真是仙子。”弯起眉眼,看他这小样儿,也没被吓着。果然啊,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 齐雍弯起唇稍,似笑非笑,“这事儿,本公子早就知道了。” “啊?你知道什么?”胡说八道,他又知道什么。 “你这些事儿,本公子早就知道了。在、、、在你第一次喝醉酒的时候,你就拉着本公子,将你的秘密全盘托出。我原本不想听的,毕竟你一个姑娘家的秘密,我去听不太合适。但你也不放手,我就只能听着了。”他如是道,窃取了别人的秘密,他也不觉得难堪。 姚婴皱眉,这事儿她不知道。自己喝醉了,的确是有可能胡言乱语,只不过,她真的说这事儿了? 看他那含笑的样子,姚婴真的有些发蒙,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她哼了一声,“我不信。” “你若不信,本公子也没办法。不然,我就装作今天是第一次听到,然后,给你表演一下被吓着?”他倒是觉得,表演一下也未尝不可。 眉头更皱紧,“你还真早就知道了?没劲,那我费了半天的劲儿给你说之前,你怎么不阻止我?我嗓子都冒烟儿了。”这个人,怎么没好心眼儿呢。 齐雍依旧似笑非笑,“看你手舞足蹈的,真是难得。很有意思,下回再有事情跟本公子解释的时候,你也可以这样手脚并用。”他很欣赏。 “弄来半天,你就是在看我手舞足蹈。好吧,既然你也早就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压力了。不过,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没问过我?”在他身边坐下,姚婴倒是不解这事儿,他这个古人的接受能力,也未免太好了。 “你的秘密,我若随口乱说,岂不是有失风度。不过,你能主动说给本公子听,也很好,最起码,我了解的更多了一些。你是仙女下凡,专门为本公子而来,很好。”扬眉,他觉得相当不错。 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总结,姚婴想了想,这倒是也符合他自大的心性。 抬起双手,捧住她的脸,齐雍的手很长,两只手轻松的将她的脸包裹住,“除了这个,你也没有别的秘密了吧。很好,都说给本公子听了。既然如此、、、” “你也打算把你的秘密都告诉我?”挑眉,如果是这样,那这成亲前的一晚,就成了秘密交流大会了。 “既然如此,今生只娶你的这个决定,本公子应当不会后悔。”他接着说,然后用力的挤了挤她的脸,多长了许多肉的脸被挤得变了形。 姚婴用力的把他的手拿开,“感恩戴德。” 轻笑,他微微施力将她扯进怀中,拥住,“下凡的仙女,你们天上的仙女,都像你这么狡猾么?” 被强迫拥抱,姚婴抬头看着房顶,“眼睛里的你会发光的,也只有我一个了。” 齐雍低笑出声,将她整个儿揽到自己怀中,“很好,继续保持。待得百年之后,你带本公子也去你们天上看看。听你说的玄乎其悬,还真好奇了。”他是听到过她的秘密,但,也并不是理解的如今日这么透彻。只不过,在知道她的秘密之后,他就不再怀疑过她了。 “好啊,若是可以的话,我带你去。”肯定要比在这里轻松的多,他也不用一直在危险之中奔波了。每天看书,画画,做他最想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有声音从楼下面传来,齐雍也放开了她。 “是给你梳妆的姑姑来了,可以开始准备了,天快亮了。”齐雍抚着她的小脸儿,漆黑的眸子也固定在她的脸上。其实,他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不过当下,真的有如水的温柔从里面流淌出来,将她笼罩住。 下一刻,那上楼来的人在二楼楼梯口的位置停下了,向齐雍请安。 他起身,走到床边将他的喜服拿走,最后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很快的,那给她梳妆的姑姑就上来了。这些姑姑是专门辅导被送进长碧楼的姑娘的,当初高季雯,就是从她们手底下出来的。她们不会出楼去经历那些腥风血雨,而对女人的这些事情,她们却是格外的得心应手。 给姚婴请安,她也轻轻地颌首回应,其实她多少都见过,只不过不太熟而已。 凤冠霞帔,胭脂水粉,无不精美。 夜色逐渐褪去,远山天际也逐渐的露出一线白,这峰顶的住处,也逐渐的有人汇聚而来。 在楼中没有外出的人都来了,今日齐雍大喜,他们也换了新衣,逐渐的,那围廊内外都是人。 罗大川和金隼也早早的抵达,平时在楼中,其实见不到什么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几乎不相见。 这今日,都亮相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可以熟悉一下彼此了。 男男女女,年轻的,上了年纪的,或是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苍苍,身体残疾,什么样子的人都有。 若是普通人身处此地,非得被这些奇怪的人吓着不可。 在外面,即便再荒凉穷苦之地,怕是也没有这样的人。 他们在这围廊内外闲谈,太阳升起,这峰顶之上也最先接受了阳光的洗礼。 也在这时,齐雍从小楼里走了出来,他出现,大家也停止了闲谈,随后,朝着他汇聚而去。 一身红色的喜服,他本就挺拔,在人群之中,绝对的鹤立鸡群。 这红色让他看起来气色特别好,墨发束起,以同色发冠扣住,玉树临风,俊美潇洒。 从小楼出来,便迎接众人的恭贺,齐雍笑着接受。更有人十分会说话,说齐雍这是双喜临门,毕竟,儿子都生了。 一听这话,齐雍看起来更高兴了,马屁拍对了位置。 这历任的公子,也没有公开成亲的,齐雍是第一个。 在这长碧楼太过危险,闲下来时,无不风花雪月,花天酒地,谁又会去琢磨找个女人成亲生孩子的事儿? 不过,很显然齐雍是另类,当然了,他从最初便是另类的。 太阳彻底的从天上跳出来,而护卫也在这院子的东侧,摆放好了金鼎香案。 院子里的人也自动的退到了两侧,将小楼从金鼎香案之间的路让了出来。 没过一刻钟,小楼的门再次打开,一个身着凤冠霞帔的人被扶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红色的嫁衣,金线暗绣,出了小楼,阳光笼罩,整件嫁衣都在泛光。 墨发挽起,凤冠华贵,珍珠串成的珠帘垂坠在眼前,随着走动而轻响。 走出房门,隔着在眼前晃动的珠帘,姚婴也看到了那个朝他走过来的人。 这一身好重啊,从楼上下来费了她好大的劲儿,不过眼下这会儿瞧见了齐雍,虽是看不太清楚,但也知道他肯定很好看,也就不觉得沉重了。 走过来,齐雍抓住了她的手,那扶着她的姑姑也退开了。 收紧了手指,姚婴微微歪头看他,细白的脸颊从歪斜的珠帘中露出来,略施粉黛,无比细腻。 居高临下,齐雍能清楚的看到珠帘下的小脸。 “仪式很简单,委屈你了。”齐雍轻声道。 “新郎官是你,怎样我都觉得不错。”轻轻摇头,她不觉得委屈。得到他的人,就真是十全十美了。 283、是你就好(二更) 齐雍说这个仪式很简单,但姚婴觉得,这可比对着月亮磕头要麻烦多了。 他牵着她,为她分担了一些重量,缓缓的走向那金鼎香案,楼中前来观礼的人在两侧。 这楼中年纪最大的先生就是那位精通痋蛊之术的白先生,他坐着轮椅,就在金鼎香案的一侧,白须白发。 走至金鼎香案前,停下脚步,齐雍看了一眼白先生,微微颌首,那白先生也会意,今日的成亲仪式由他来主持。 拜天拜地,夫妻对拜。之后,再向天地敬香。 那手臂粗的香冒着几乎看不见的烟,散发出一股草木香来,飘飘袅袅,将这峰顶缓缓的笼罩住。 眼前的珠帘让她看不太清楚,不过,在做什么她清楚的很。 敬完香,姚婴转眼看向齐雍,他也正好转过脸来看她。 隔着珠帘,她都看到他在笑,朝他伸出手,“从今天开始,公子就是我的人了。从此以后,我罩你护你,你就负责貌美如花。” 她说这话引人发笑,不止齐雍笑,观礼的人也都在笑。 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好像要被凤冠霞帔压得趴下了,却说出和她形象完全不符的话来。 “好,从此后,就得夫人照应了。”齐雍忍俊不禁,说完,他俯身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转身,大步的走回小楼,人群里,罗大川先发出起哄的声音,一些年轻人也跟着起哄。不过齐雍却是根本没理会,抱着姚婴进了小楼,那房门就被护卫关上了。 院子里不知谁在笑,其他人也跟着笑,长碧楼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这种喜事。 虽说极其危险,每次出楼都是出生入死,可能不会再回来。但今日得见这有情人成眷属,也真真的是叫人不由感慨。 小楼里,齐雍抱着姚婴,踩着楼梯,一路的返回了新房。 珠帘盖在脸上,姚婴什么都看不见,索性闭着眼睛。 直至他将自己放下,她才抬手将珠帘撩开,“咱俩不会这么早就要洞房吧?”看向他,她的眼睛也跟着不受控制的从上至下一一扫过。这还真是她第一次看他穿红色,真好看。 “夫人迫不及待了?”齐雍眉眼间带着笑,看她那样子,他不由抬手将她头上的凤冠拿了下去。 凤冠两侧有钗子插进挽好的头发里,这样才固定住,他很是了解的将钗子拆下来,又把凤冠撤走,姚婴立时觉得轻松多了。 “外面那么多人,咱俩若是这大白天的就洞房,不太合适。当然了,如果我的丈夫执意而行,我配合一下也未尝不可。”略施粉黛,她是从来都被妆点自己,如今浅笑,酒窝浅浅,无比娇美。 “你一定要在这时候说这种话么?本公子还真不想出去了。”倾身,两只手扣在床沿上,直接将她圈在了自己的双臂之间。 微微后倾,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姚婴忍不住笑。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我觉得偶尔的还是得要一些脸面的,你可是公子啊。” 歪头,倾身,在她唇角亲了下,齐雍垂眸看着她,“按规矩来说,你这新娘子应该待在新房里一直等着新郎官回来。不过,在这楼里,也没有教习嬷嬷看守着你。你可以休息,待傍晚时,本公子便回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听在耳朵里也异常的惹人迷醉,他故意用这种声音说话时,特别的好听。 姚婴也不由得眯起眼睛,下一刻,她直接圈住他的颈项,将他摔到了床上去。 小楼外,观礼的人聚在一起闲谈许久,那新郎官才出来。 一身红色的喜服,满面春风,无需过多研究,便知他的心情极好。 随后,众人与齐雍一起,陆续的顺着那挂着红绸的月亮门离开了峰顶,这从清晨开始便热闹的峰顶也安静了下来。 新房里,窗子开了一半。红色的大床上,一夜没睡的人已经睡着了。 挽好的长发散开铺在了红色的鸳鸯枕上,背对着床外,被子没有遮盖住的地方肩背细腻,早已是不着衣物。 许是真的因为一夜没睡,更或许是因为心情极好,姚婴这一觉便睡到了夜幕降临。 待得她醒来时,自己已是滚到了床边,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不知何时点燃的喜烛。那和她手臂粗细差不多的喜烛燃烧着,能一直燃烧到明天一早。 而那桌子上,则放着一个精美的花瓶,花瓶里放置了两团红白相间的紫阳花。它们像是并蒂而生,眼下靠在一起,倒像是一对儿夫妻。 也不知什么时候送进来的,不过在这个时节开的这么好,齐雍那在后山的温室还真不是个摆设。 她最喜欢紫阳花了,一团一团,一簇一簇,即便是同枝而生,也可以做到每一团都不尽相同。 缓缓的深吸口气,她撑着床坐起身,用被子裹住自己,一边看着那摆在喜烛前的糕点坚果等物。 她饿了,也不知能不能吃。 从她换上喜服开始,就被放在房间里的赤蛇就趴在喜烛附近,也不知它在想什么。明明是个冷血动物,如今却跑到散热的蜡烛附近待着,也不知是什么心理。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被从外打开,姚婴转头看过去,那个一身红色的人走了进来。 无比挺拔,再加上他这那满面春风,真是一眼就能看出他遇到了喜事。 也跟着弯起眉眼,小脸儿在发丝的包裹下,柔软而娇美。 “我这新郎官瞧着好像喝了不少,不过,千杯不醉,应当没什么事儿。”笑看着走过来的人,她眉眼间的笑意更甚,乌溜溜的眼睛都染了光。 走到床前,齐雍俯身双手撑住床沿,“是喝了不少,但千杯不醉也是真的。我的新娘子在新房等着,我又岂能醉的不省人事?” “你倒是吃饱喝足,我要饿死了。”酒味儿飘过来,味儿倒是不重,姚婴觉得他没喝多少,心里还是有杆秤的,知道自己今天是什么角色。 “等着。”闻言,齐雍起身,便快步走了出去。 没等一会儿,他便回来了,还真是端来了饭菜。那托盘上,摆着一把红色的酒壶。 房子桌子上,他转眼看向姚婴,“过来用饭,尝一尝自己的喜宴。” 包裹着被子,她直接从床上下来,挪到桌边坐下,那模样像个蚕蛹。 “我还真没想过,自己哪天会结婚。来到这个世界,我发现我还真是经历了许多我不曾想过的事情。”能结婚,单单这一件事就挺神奇的。 “同勉。”拿起酒壶倒酒,齐雍说道。他也从未想过会成亲这种事,于他来说,剿杀巫人是人生中的当先大事。只不过,后来他发觉,如若不抓紧时机,真的可能会错过,继而终生遗憾。 倒了两杯酒,齐雍递给她一杯,“新婚之夜合卺酒,必不可少。” “我若喝了之后发酒疯,你可别后悔。”这身体无法有效的分解酒精,所以喝了之后总是会做出一些超乎寻常的事儿。如若不然,她也不可能会在第一次喝多了之后随口乱说自己的秘密。 “那岂不是锦上添花?”她有时喝多了,做出来的事情,他真是喜欢。 “希望你到时不会觉得是雪上加霜。”接过酒杯,看向他,之后两人双臂缠绕。 小小的酒杯里,一共也就一口酒而已,一饮而尽,无比清淡,几乎没什么酒味儿。 “用饭吧。”收回酒杯,又把筷子放到她手里,他将托盘拽到她面前,就差怼她下巴底下了。 随后,他单手撑着头,坐在旁边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流光溢彩,他心情真的特别好。 “仪式已过,接下来,我们还要在楼中闲着?不过我看你好像也是第一次这么闲。”吃着饭,姚婴一边问道。 这些日子,他好像只是在忙碌两人的婚礼,其他的事情他也没做。 但,该做的还是要做。并且,她觉得应当尽快,若是一再的延缓,指不定得缓到多少年之后。 这么多年来,长碧楼始终都没有清除剿杀尽巫人,就是因为他们太神秘,而且,也会随着长碧楼的攻击而做出改变来应对。 姚婴认为,就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须得一鼓作气。 “是啊,真的许久都没这么清闲过了。”看着她用饭,齐雍轻声的回应。 “上一次我们去塞外,收获其实很大。我觉得,不能给他们重新休整的机会,须得尽快的再杀回去。你把那搜集起来的龙骨八宝给我,还有这两年来,长碧楼搜集到的那些神秘的浮雕,应该都临摹下来了吧。我想一次性的解决,再进塞外,便是彻底将他们剿杀干净之时。”她娇美柔弱,但说出口的话却极其有力。 齐雍弯起唇稍,“洞房花烛之夜,夫人在此满嘴打打杀杀。今日你说从此后罩着本公子,看来此话不假。” “当然不假,我只罩着你。”除了之前奉承他的那些话是假的之外,她也就没有跟他说过假话了。她说她罩着他,那就是真的。 齐雍轻笑,她这娇小的样子,言语之间却是一股气吞山河的架势。他一向只依仗自己,这会儿,却真觉得自己可以依仗她这个小人儿。 284、他是灵童(一更) 洞房花烛,与寻常的新婚夫妻相似,但又有不同。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坦诚相见,却又与那时十分相似。 某位公子大概真的是想展示自己老当益壮,继而竭尽所能。 待得翌日再睁开眼睛,太阳都升到半空了。那喜烛早就燃尽,也因为它整晚燃烧,这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红色的床幔垂落地面,而床幔后面的两个人则始终没有出来。 先是小声的说着什么,之后又开始嬉闹,床幔也被勾扯的摇晃不止。 许久过后,床幔才从里侧被撩开,身形颀长的人从里面出来,刚挪到床边,又得床里侧的人赏了一脚。 “真踢坏了本公子,你就不会心疼么?”她那一脚可以忽略不计,根本就不疼,甚至连痒都没有。 “说的好像我真的能踢坏你一样。咱俩之间若说真有一个人会先坏掉,那也肯定是我。”抽过来被子盖住自己,姚婴躺在那里懒得动弹。 齐雍轻笑,下床,穿好衣服。如姚婴所说,如果两个人之中真的有人会坏掉,那肯定不会是齐雍。 “我们今日就要在这新房之中度过?”躺在那儿,姚婴不想动弹。昨晚还说要尽快的杀进塞外去,不给巫人喘息的机会。但,她现在真的没什么力气。 “带你去后山的温室里看看可好?这桌上的紫阳开的多好,温室里要更多。”桌上的紫阳依旧,如昨晚一般。 “好啊。”自从回来,她还没去看过呢。 她爱紫阳,他也喜爱,喜好之物不谋而合,这也算是天生一对了。 齐雍出去,之后又返回,搬运回来了饭菜,他这亲力亲为的程度,小厮都要失业了。 懒散的下床,穿衣,换回自己的衣服,和齐雍用过了已经算是午膳的早膳,之后牵着手的下楼。 这后山的温室是禁地,除却花匠之外,就只有齐雍才能进入。 绕到小楼后方,沿着山间小路往温室的方向走。这是整个长碧楼中最高的地方,天上的太阳好像也距离这里特别近。 “自从你掌管了长碧楼,这后山是不是就被承包了?”外人不可进入,这就是个禁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放置着什么金银财宝,但其实就是种的花。 姚婴说过,他若没有被选择的从小成为长碧楼的领导候选人,他肯定是个特风雅的人。看书,画画,抚琴,种花。不会有争抢的野心,闲云野鹤,无比自在。 “说对了。”正是如此。 “这温室好大啊。”抵达近前,这温室也进入视线当中,反正站在这里是看不全的。沿着这后山一直向下,姚婴那时站在居室后窗时看,她觉得应当占据了半座山。 为了保暖,温室一概以砖石修葺,那棚顶还有一层灰色的油布。待得冬季,长碧楼最冷的时候,油布遮盖,更加有效的保暖。 齐雍带着姚婴从正在敞开通风的门走进去,入眼的便是花园一样的景色。 紫阳分株,在这温室里也同样一株一株的生长,看似各不相干,但是根据各种花球的颜色而排列。 明明很多很多的花,如今瞧着却是一点儿也不局促。 “这花匠可真是够厉害的,有许多我从未见过的颜色。”花团颜色不尽相同,有许多颜色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想要培植出不同的颜色,真的是需要养花人去钻研琢磨,而且还得精心照料,否则不会成功不说,还会害死花株。 “难道你最先夸奖的,不应该是你丈夫么?”齐雍不是很爱听,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身处花团之中,好心情不言而喻。 “我夸一句花匠厉害你都生气,小心眼儿。”站在一株淡绿色的紫阳花前,姚婴仔细的看了看,这颜色养得好,不是她以前看到过的那种绿色。 “若论养花,本公子比他们有经验。你日后若是也想培植,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依照我们如此亲密的关系,传授你些绝招,便也不收钱财了。”他微微转身,居高临下的看她那稀奇的样子,笑道。 “我的公子还真是技多不压身。我就说,除了生孩子你不会,这世上就没你不明白的东西。我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你若是能生孩子,还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姚婴挑起眉尾,他真的是因为喜好而去研究。 “这个任务得交给你了。”拍了拍她的头,这也算是他托付给她的一件大事了。 姚婴看了他一眼,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虽如此,但她总觉得,让她生孩子似乎有点儿困难。 她其实和阿骨有诸多相似之处,再言这身体里的血便有毒性。她最初改变这个身体的体质,就完全没考虑过会生孩子这事儿,毕竟她连结婚都没想过。 谁又想到如今会这样,人生道路的发展,和她最初设想的不同。 如此乖的就点头答应了,齐雍也不由得笑,之后扯着她继续往深处走。 因为地势的原因,这温室的地面朝下倾斜,随着地势,上下所栽种的花色也不一样。 这全部都有讲究,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观察,花匠才会确定了每一株花该放置在什么位置培养。 走在这花丛之中,齐雍不时的说一说什么样的花色该怎样培植。浇什么样的水,用什么样的土,才能够改变它们的颜色。 姚婴听着,一边观赏这些别具一格的花团,蓦地,她忽然想到在庆江那小客栈的院子里养着的紫阳花。那紫阳花也长得很好,开花时花色十分美丽。 宛南气候很好,十分适合培养紫阳。 再就是留荷坞了,孟乘枫种植的那些,其实也十分好。还因为留荷坞的土质水质的不同,那些花团的颜色在其他地方想培植出来,就更不容易了。 想起孟乘枫,姚婴的心也不由咯噔一声,有些事情,她总是觉得无比诡异。 记忆不由的回到了最初认识孟乘枫的时候,点点滴滴,她其实记得不是特别清楚。 但如今细想起来,一些被遗忘的东西,也都逐渐的重回了脑子里。 “齐雍,自从孟公子生死不明后,我看你好像也没任何的伤心之色。那时听太子妃说,孟老爷闹到了皇上那儿了,不知现在还在闹么?”她忽然问道,齐雍也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她也抬头,四目相对,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已经回留荷坞了。不过,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事儿来了?”正在说紫阳,她又怎么忽然想起孟乘枫来了。 深吸口气,姚婴看着他,“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对而已。我第一次去留荷坞的时候,去的是孟公子居住的地方。他带着我,在那儿转了转,我记得他们家祖上的人很喜欢搜集各种名画。他的书房里,挂满了历代的名画。大概是太多了,都没有当做珍稀物品来对待。” “然后呢?”他接着问。 “然后,我看到了两幅画,孟公子还特意的介绍给我听来着。”看着一处,她陷入回忆之中。今日忽然想起来了,她只觉得后颈微微发凉。 “看来,这两幅画,肯定与众不同。”齐雍微微弯起唇稍,似笑非笑,若是细看他的眼睛,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是啊,很与众不同。画风诡异,画那两幅画的人,精神状态值得商榷。那两幅画,一幅叫做《鬼母卜天图》,另外一幅叫《灵童降世》。这两个称呼,我那时根本不知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我想,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这事儿她都忘记了,根本不记得了。可是,如今忽然之间重回脑海之中,她也觉得自己很蠢。 她或许不太记得孟乘枫的神态了,但是,他言语之间,明显是试探。 “鬼母,灵童,关于巫人的两派皆在。也就是说,孟乘枫从很早之前,便知道这些。”齐雍深吸口气,但语气一如既往。 “或许,他是灵童。”收回视线,姚婴看向齐雍,乌溜溜的眸子此时没有存疑,而是肯定的。 “为何?”微微歪头,齐雍看着她,一边抬手在她脸蛋儿上捏了捏。 “以前我倒是没有察觉出孟公子有什么不同,后来,我发觉他的血很纯净。任何痋蛊,用在他身上,的确是会让他疼痛难忍或是被短暂控制。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会转好。也就是说,他有自我净化的能力。”说着,姚婴也不由得眯起眼睛。这件事,孟乘枫自己或许是知道的,他自己的身体,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从始至终好像都围绕在齐雍的身边,长碧楼的动向,他似乎都知道的。 齐雍没有言语,他抓住她的手,继续往深处走,被紫阳花包围,呼吸之间皆是它们的香气。 在这个地方,心情无不畅快。 “你不说话,是不是代表你早就知道了?那时我否定了孟公子是巫人的可能,是因为巫人无法靠近皇宫。但他小时候和你玩耍,去过多次,所以便否定了。可是现在想想,如若他是灵童,血液纯净,连我都闻不出他是巫人,皇宫的那道防护,或许也奈何不了他。那么,如今再想到他是生是死,前者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他或许隐身起来,要随同巫人做更大的事情。”他不说话,姚婴心里就清楚了。 齐雍从最开始便对留荷坞有怀疑,他的怀疑从未停止过。他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在蛇头湾那里,战地局促而昏暗,他做过什么,根本就不知道。也或许,他就是故意寻到了那个机会,继而要金蝉脱壳。 “你也不说话,想必是被我说准了。如果孟公子没有金蝉脱壳的话,那么,就是在蛇头湾的时候,你把他给杀了。”齐雍绝对下得去这个手,虽说他们是儿时的玩伴,有着和寻常人不同的交情。 前行的人停下脚步,随手摸了摸身边橙色的花团,“你这小脑袋转的还是很快的。” “所以,你把他给杀了?”歪头看他,他这不想多说的样子真的特别欠揍。 其实他本身就不是个喜欢多说话的人,看他闲暇时最喜欢看书就知道了。 只不过,她都猜到了,他却还不说,她真的很想现在就给他一脚,让他把藏起来的话都说出来。 “你真觉得,本公子会杀人不眨眼么?”他也转头看她,眼角眉梢间略有笑意,看不出他此话何意。 “倒也不是杀人不眨眼,只不过,犯了你的忌讳,亲爹你都下得去手的。”姚婴看着他,她不是在骂他,而是他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正是因为此,谁阻他,他就杀谁。 从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开始,他就是这样的人,其实他从未变过。 “那倒是。经营多年,岂能任人破坏。”这一点,齐雍承认。 “所以,孟公子到底有没有死?”她接着问他。 齐雍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他不言语,好像是不太想说。但瞧着吧,又似乎是不太清楚的样子。 “算了,你若不想说,就别说了。看你为难的样子,你告诉了我,我还能告诉别人不成?反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你杀了,二是他没死,逃到巫人那里去了。”就这两种可能。 齐雍轻笑,“他没死。” “没死。好吧,我知道了。唉,让我家公子吐露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真是太难了。”微微摇头,孟乘枫没死,那么,根据他的身份,他应当就是去了塞外。 她那时碰到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 “倒也不是说吐露一些事情很难,而是,没有最终的结果,我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反倒是,会让人琢磨不止,尤其是你这小脑袋,必然转不停。”扣住她的脑袋晃悠了几下,他更是习惯于自己一个人琢磨。 “那么,灵童已与他们汇聚,这接下来,肯定是开始要制造那玉晶人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的杀进塞外吧。最多,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抓住他的手,姚婴也变得极为认真。玉晶人杀鬼母,如果孟乘枫这个灵童制造出很多很多的玉晶人来,那她,可能到时不会是对手。 齐雍似乎也支持了她的决定,龙骨八宝,还有之前长碧楼调查到的所有关于巫人汇聚地点所获得的信息。 楼中有精通临摹的画师,画出来的东西和当初他们所看到的相差无几。 所有的东西都搬运到了小楼中,姚婴便也开始研究起来。而其他的准备工作,也一并展开了。 杀入塞外,不只是说说而已。这四个字看似简单,但实则,可能会葬送无数的生命。 跟着阿骨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巫人文字,她从小便被当成鬼母的继承人来培养,她学习的,均是等级最高的。 而姚婴,认得这些字,研究出其中的内容来,她也并不是特别的吃力。 是有成效的,姚婴也在其中搜寻到了很多的秘密。 灵转一派之中,等级要分的更为明确。但即便是在这等级金字塔当中,被安排在最底层的人,也要比那些平民百姓高级的多。 他们在巫人的平民百姓之中,还有另外一个称呼,被叫做灵主的仆从。 这个灵主是什么,姚婴不知道,并且之前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个人物的说明。 奉天一派,信奉神,具体哪个神就不知道了。鬼母有和神交流的能力,但其实,这个说法完全胡扯。 灵转一派,那就是灵主了,可灵童又是什么呢? 她不由想起当初,在孟乘枫那里看到的那幅《灵童降世》。这灵童,或许与这个灵主有些关系。 只是具体是什么关联,她现在也不敢说的太过肯定。 眼下,这奉天一派其实也没剩下什么人了,没有了鬼母,他们连鬼婆都创造不出来。 必然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躲躲藏藏,还得躲避灵转一派的追杀。 而灵转一派,则要神秘的多,他们远居塞外,在那里有效的保存了力量。 若是按照从龙骨八宝和各种浮雕上得到的信息来估测的话,灵转一派的等级分支,共分为九层。 在最高位置的那个,是灵主。之后,就是他的仆从了。 这九层等级之中,没有灵童,也没有玉晶人。 正因为如此,姚婴才觉得,更难以估测出这灵转一派到底有多少隐藏起来的秘密,那些诡异的秘密。 齐雍也认得巫人的文字,他是从抓到的巫人俘虏那里学习得来。他具有很强的学习精神,如此难懂的文字,他通过学习之后还可自己钻研。 不过,之后与姚婴在一处共同钻研那些巫人文字时却发现,他掌握的不如她的多。她认识很多十分难懂的,但他不认识。 她的来历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她是否有机会学习这些巫人文字他也知道。而如今看她的样子,他想,或许答案可以在她哥心爱的那个姑娘身上找到。 不过,这也是好事,从巫人那儿学习而来,如今用在了巫人身上,也算有始有终。 285、他是灵童(二更) 一切准备都在进行之中,而姚婴的研究也差不多完成了。 由此,齐雍便决定,可以出楼,前往北方了。 进入塞外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可以先行汇聚至北方。 这一次的行动,可以说是史上最大的,因为抱着的目标便是要斩草除根。 长碧楼散在各地的人员均被调配出来,前往北方聚集。 将一些重要之物随身携带,姚婴和齐雍也准备离开,只不过,临行前,姚婴却忽然想到,他们应该去皇都,看一看齐加姚。 此次行动,她并不是像之前有那么十足的信心。但即便如此,没有信心,可现在也是最佳时机。错过了这个时机,给巫人养精蓄锐的机会,往后不知还会有多难。 前往皇都,齐雍也同意,时隔数个月没见到那孩子,也不知长多大了。 虽说他此时仍旧没有身为人父的感觉,可见姚婴那想念的样子,倒是真的生出了一股自己已经为人父的错觉来。 想想那时,那个小家伙趴在自己怀里取暖,睡得昏天黑地的样子,倒也的确很是惹人怜。 “在这楼里待了这么久,整日好吃好喝,把自己都给催肥了。我那大侄儿原本就不认识我,这回估计更不认识我了。”离开峰顶,沿着那回廊往下走,姚婴单手抚着自己的腰侧,她觉得自己身上都是肥肉。 “他本来便不认识你。这么大的孩子,把他送给谁,他都以为是自己的亲生爹娘。”走在她身边,齐雍抓着她的手。胆子小的走在这上面,腿都会哆嗦。 “说的好像他是小动物似得。不过也是,他现在又没什么记忆力。待我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估计他会想,这个胖大婶是谁呀?从来没见过。”姚婴哼了一声,这一切若说是谁的功劳,那也肯定是齐雍。 她觉得他可以去做饲养员,肯定能大展宏图。 听她这话,齐雍忍俊不禁,“称呼自己为胖大婶?不至于。” “在你看来,我现在胖的还挺可爱的是不是?”歪头看他,她又不是摸不到自己身上多长出来的肉。 “仅仅丰腴而已。”只能称得上丰腴,而且气色非常好。唇红齿白,说话时酒窝都会露出来,纯美的很。 “文化人用词就是不一样,丰腴?听着稍稍文明些。”但,也不会让她心情有多好。因为她真的觉得很累,多走一段路程,她就会心跳加速,喘不上气儿似得。 “真心实意,并非乱说。当然了,你也不能与本公子相比,有些人叫做天生丽质,命里带来,无法比拟。”齐雍安慰,不过这言语之间,均是对自己外形的自信。 无言以对,自从她说完他会发光,他就飘了。 “我若是打得过你,肯定把你从这上面扔下去。摔得你爹娘都不认识你,看你还吹嘘自己天生丽质不。”她夸他那是发自真心,他夸自己可就是显摆了。 “这辈子是别想了。若是你带本公子去你那天上瞧瞧,兴许还真能轮得到你发功,本公子也就不反抗了。”齐雍揽住她的肩膀往这围廊的边缘带。 原本那下面便有风往上吹,人到了边缘,再往下面看,便觉得倒灌上来的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姚婴闭上眼睛,倒是也没反抗,因为她根本就反抗不得。 齐雍吓唬了她一下,就又把她揽了回来,看她可是一点儿都没害怕的神色。无论受到怎样的惊吓,她都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 若是心存戏弄,那么逗弄她这样的人是最没意思的,根本就瞧不见她惊吓的样子。 “瞧你失望的模样?我若真吓得尖叫,可倒是会让你开心了。”所以,为了让他不开心,她再惊吓也会忍着的。 “让你在别处尖叫,本公子一样开心。”所以,她在这儿叫不叫,无所谓。 “张嘴就开车。”也亏得此处没有他人,他堂堂一公子,张嘴就说这种话。 “只说与你听罢了。再说,你做得出,还不许本公子说?”牵着她的手,齐雍淡淡道。 “这话明明是我说的,你盗走己用,倒是顺溜。”做得出不许说,这是她说过的话。 “我们还分什么你我?夫妻一体,不分你我。”齐雍立即道,说的姚婴还真是哑口无言了。 带着金隼从长碧楼的山门走出来,周边设立断虫道,它只能从这山门出入。 队伍早已准备好,此次只有他们出行,其他人均已先行启程前往北方了。 长碧楼,这次似乎是举了满楼的人力,随着那山门关上,姚婴也不由得长叹口气,希望这一次北上,能够有好结果。 进入马车,队伍启程。 之前要携带的东西都放置在了车厢里,姚婴坐在那儿看着,这些日子的研究倒真的让她更为熟悉巫人。 只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正因为越了解,她也更是如同坠入了云里雾中,有一些东西,她摸不着头脑。 若说比拼操痋控蛊的能力,她有自信。 可是,不摸清楚他们的内部,她就无法说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无需想那么多,到了北方,或许有许多迷惑,就都清楚了。”摸了摸她的头,齐雍轻声道。 “我觉得,或许没那么容易。但不管如何,这一次,就是最后的战役。否则,和他们的战争将会再次延续的不知多久。总是不能,到我们都老了,没有力气再拼了,还得防着他们。”姚婴微微摇头,古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到时拼的没有力气,还不得被活活气死。 “你的想法与本公子不谋而合。”自从他掌管了长碧楼,他的意愿便是在有生之年彻底斩草除根。 “那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你的目标。我现在只是,把你的目标也变成了我的目标在拼搏罢了。不过,此次杀进塞外,我觉得我们必然会和灵童碰面。届时,我不会心慈手软的。”他和孟乘枫毕竟有儿时情谊在,她希望,他不要在关键时刻心软。 尽管,上一次,在塞外那出现的神秘人很可能是孟乘枫,他也没对她表现出强烈的恶意来。可是,他是灵童,就不能留。 286、像(一更) 离开长碧楼前往皇都,本来距离便不远,一天的时间便进城了。 队伍直接前往太子府,以前每次来皇都,无不是住在长碧楼的据点,后来便是姚婴的家。 而此时,因为那个小人儿,他们进了城,第一件事便是奔着太子府而去。 夜幕降临,太子府却是灯火通明。齐雍来这里,提前便派人通知了,待得队伍抵达,太子妃早就等在了大门外。 从马车里下来,看到太子妃,姚婴也不由得弯起眉眼来。 不说其他,便是太子妃帮忙抚养齐加姚,又照顾的无一丝差错,她就真的挺感谢她的,尽管也心知她看的是齐雍的面子。 见到了他们俩,太子妃便是恭喜他们成婚。上一次齐雍派人回宫来取喜服,她自然是知道的,先生了孩子再成婚,这种事情若在皇都,那可是极大的笑话。 可是,他们到底是不一样,在长碧楼那么危险的地方,随时随地可能就丢了性命。 即便是皇上皇后对姚婴这一个小将军的遗孤不是那么太满意,但也没说什么。再言,皇后还蛮喜欢蛮心疼那小家伙。齐雍有后,她还是很高兴的。、 齐雍欣然的接受太子妃的恭喜,他近年来,可真的是被恭喜过无数次了。 从喜得贵子,再到成婚,喜事接连而来,他也的确是收到了将近三十年来,最多的恭喜。 进入太子府,太子爷还没有回来,政事繁忙,许多的事情都是太子爷在处理,为皇上分忧,他经常是忙碌到半夜才回府。 与他们一路同行朝着福苑走,太子妃一边说着齐加姚的近况,眼下虽说天气暖和了,但是也没太敢让他出来。偶尔在午后太阳充足的时候抱出来晒晒太阳,最多在外面半个时辰,之后便回去了。 他长得很好,也没有生病,大概是因为长大了些,会做表情了,就总是看见谁都笑呵呵的。 听太子妃说,姚婴也不由得弯起眉眼,若说喜欢笑的话,那必然是随了姚寅,他以前便是一个十分爱笑的少年。 抵达福苑,齐加姚住的地方灯火明亮,门窗开着,能听到里面嬷嬷在逗弄那小家伙的声音。 太子妃抵达,房间里的侍女嬷嬷奶娘等等皆跪地请安。 那个小家伙与姚婴上次见到他时又大有变化,他真的长大了,被嬷嬷抱着,他脑袋上的小头发已经能扎起来了。就在小脑瓜上扎起一缕,小脸儿白白的,眼睛乌溜溜的,又因为胖胖的,哪里还有刚刚生出像个小猴子时的模样。 看到他,姚婴和齐雍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个人便走了过去。 嬷嬷迎上来,将那小家伙送到姚婴的怀抱里,他也不认生。 盯着姚婴看,随着姚婴歪头对他微笑,他似乎看懂了一样,也笑起来。 抬起小手儿,摸姚婴的脸,似乎仍旧是好奇,他不认识这个人,但又根本不害怕。 “你们看看这笑起来的样子,跟老三多像啊。”太子妃站在一边亦是满脸笑意,她轻声道,看神情很是认真,并非是因为齐雍在这儿而说假话。 姚婴觉得,他们就是先入为主。因为知道这是‘齐雍的孩子’,所以便怎么看都觉得像他。 一听这话,齐雍也笑了,伸手把那小家伙接过来。他微微扬起眉尾盯着那笑的小脸儿看了一会儿,“像。” 姚婴看了他一眼,几不可微的摇头,其实他根本就不用多说什么。只要说这孩子像自己,就等于是给了一个终身制的护身符。 嬷嬷得到了太子妃的示意,便开始给姚婴和齐雍汇报这小家伙的日常,吃喝拉撒,无所不有。 这些嬷嬷们的工作便是如此,她们轮班制,时时刻刻的盯紧了这小家伙的一切。若眼下真向她们询问,这小家伙昨日拉的屎是什么样子的,她们都能尽数的汇报出来,没有偏差。 这便是宫中调教出来的人,在别处,花再多的价钱,也根本是找不到。 姚婴听着,倒是也没想到,一个小孩子,一天下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嬷嬷事无巨细,姚婴不由轻轻颌首,如她这种从未想过生孩子的人,忽然之间觉得很是艰难。 也亏得当初将这小家伙养在了这里,如若她亲自照料,指不定得把孩子为难成什么样子。 齐雍抱着他,他倒是很自来熟,在齐雍的脸上抓来抓去。小胖手圆乎乎的,又白白的,在齐雍的脸上来来回回,后来大概是瞧见了他束发的金冠,便高抬起小手想去抓。 齐雍身体向后躲避,也忍俊不禁,“这随便动手动脚的样子,倒是深得你的遗传。”侄儿像姑,也是有的。 “他大概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好看的人,太兴奋了。”姚婴如是道,倒是惹得旁边太子妃和嬷嬷侍女笑起来。 齐雍多看了她一眼,他很满意于她大庭广众之下发表沉迷自己的言论,说再多他都受得住。 不再看他那眼神儿,姚婴抓住那小家伙捣乱的小手儿抓住,捏在手里软的不得了,细皮嫩肉的。 “你瞧他多白。是不是像剥了壳的鸡蛋?好想咬一口。”当然了,她也是舍不得咬,只是又真的很喜欢,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这一点倒是不像你。”齐雍看着她,低声道。 “闭嘴。”姚婴立即阻止他再继续往下说,她也不追问,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虽说她也算不得白的像羊脂玉,但也不是黑种人。居然说她不如齐加姚白? 如他这么大,其实是能够吃一些除了奶水之外的食物的,根据太医的吩咐,他也的确是每日吃一些容易消化的汤食。 也正好到了他要添‘点心’的时间,嬷嬷将他抱走,和侍女配合,给他喂食。 姚婴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始终弯着眉眼,那红豆一样的小嘴儿还真是好用,吃的无比开心,看来是很好吃。 其实这小家伙现在仍旧体温不高,这种温暖的天气里,他的小手摸起来都是微凉的。 大概是因为得知齐雍回了皇都,今日太子爷倒是早早的回来了。 有下人来通禀,齐雍便离开了。 太子妃陪着姚婴在福苑,看着那吃饱了的小家伙再次和嬷嬷侍女们玩儿。她们逗弄他,他就笑,笑的特别开心的时候会笑出声音来,咯咯咯的,让听着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母后几乎半个月会来一次,是专门来看斐儿的。这往时,母后几乎半年才会出宫去寺中祈福一次。若不是当初老三交代殿下,要他一定要将斐儿留在太子府,不能带入宫中,说不准还真就被母后带到宫里去养着了。”太子妃轻声的说,她以为齐雍有如此交代,是因为他不信宫里的人,只信他这个大哥。 “要太子爷和太子妃为难了。我家公子的确是思虑周详,才会将孩子养在太子爷和太子妃的膝下,这样他也能更放心。”真实的原因又岂能告诉他人。只不过,那小家伙能不能进皇宫还是个谜,他现在太小了,也不能去试。 如若他真的不能进皇宫,待他再大一些,无法再将他禁锢在这太子府的时候,就得把他带走了。 除了皇后,还有其他人来看望过这个小家伙,他被养在这里,显得极其神秘。 那和姚婴有仇的齐屏,还有他们唯一的妹妹,都来这里看过他。 可以说,这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小家伙,见识过了许多大人物。尽管,那些人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不着急,待斐儿再大一些,去宫中走一走,陪陪祖母享天伦之乐。日子还长着呢,你们呀,别太忧心。”太子妃觉得能得皇后的宠爱那是好事,是荣耀。只不过,齐雍的心性和别人不同,他不信宫里的人。 享天伦之乐?这天伦之乐怕是不好享。 太子妃一说这话,姚婴的心里反倒不安了。 在这天子脚下,若说一直不进皇宫,怕是不太可能。 尤其是她和齐雍无法一直都在这里,那么情况就可能随时有变。 那么,唯一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此事的法子就是,将皇宫的防护撤了。 一旦撤了,不止齐加姚可以安心的进入皇宫,她想进去的话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个工程,怕是得彻底解决了巫人之后才能进行。如若不然,怕是会闹出大乱子来。 那小家伙笑闹了好一阵儿,之后他就困了。自己揉搓眼睛,趴在嬷嬷的怀里,一副懒散的样子。 不管他做什么,姚婴都觉着无比可爱。特别是他很像自己,就更觉得神奇了。 此次解决了塞外之事,如若能见着姚寅,或者说他能活着,她想让他见一见自己的孩子。 最起码,他来看一看,然后回到冰谷,和阿骨详细的说一说,她拼了一切生下来的小家伙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 287、像(二更) 姚婴和齐雍本想来到这皇都看一看齐加姚,之后便离开北上的。 却没想到,一大早的,宫里就有人过来了,说是皇后娘娘一会凤驾抵达。 举着双手,姚婴正在束发,听到门外侍女禀报完,她转眼看向坐在床边一身中衣刚刚醒来的齐雍。 他的表情不是那么太开心,显然,对于能否见到自己的母亲,他也不是很期待。 “我想,应当是听到你回来了消息,你母亲特意的赶早过来,就是怕你再跑了。”他可能是很久都没进宫见过皇后了,这忽然得知他回来,就一大早的跑来堵人。 “说的好像本公子是什么罪犯一样。”他刚刚醒来,坐在那里毫无杀伤力,反而瞅着像是谁家的巨型犬,乖得很。 “这叫爱子之心。虽说你觉得自己可能和她不亲近,不过你到底是她生的。齐加姚还不是我生的呢,我一样也很惦记啊。”走过去,姚婴捧住他的脸揉搓了一番,他这会儿真是乖。 闭上眼睛,任她揉搓,齐雍还当真是极其听话。 “凤驾。一会儿人就来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吧。她也总是不能拖着你一天不让你走吧,待她回宫了,我们再启程。”这身份尊贵就是不一样,凤驾?听着就高端大气有威严。 “我的夫人这会儿还真像贤妻良母。”睁开眼睛看着她,她这劝慰的样子,很懂事嘛。 “还带骂人的?那不然,我撺掇你和皇后打一架?”她认为,若是想赶紧离开的话,就让皇后遂了心愿,她满意了,他们就能走了。 “这种事情倒是也难不住你。”她可是有很多法子,撺掇别人打架,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过,我可不敢在皇后身上动手脚。一听凤驾,必然是带着千军万马来的。”她可得罪不起。 “说不过你。不过,这好像是你第一次见皇后,虽说你是仙女下凡,但也不知会不会紧张?”看着她,齐雍笑道。 “担心的太多了,我去见的是人,又不是见什么妖魔鬼怪,有什么可紧张的。再说,我好像也曾得过皇后的恩惠,几年前,我还吃过皇后送给你的甜瓜呢。”宫中之物,无不是最好。 “那明明是本公子赏给你吃的,恩惠从何而来都弄不清楚。”起身,齐雍抬手在她头上拍了下,这算是什么皇后的恩惠,明明是他的。 “这个也争抢。唉,你说,生孩子的意义是什么呢?这儿时瞧着真是可爱,谁又知长大了会变成这样。”上下的扫视齐雍,如果皇后在生下他的时候知道他长大了会这样,肯定会后悔不止,再把他塞回肚子里去。 “若不然,本公子什么都不做,就只去陪着她老人家,回报她的生养之恩?”他一边姿态悠然的穿衣服,一边反问道。 “好吧,被你说服了。”他这话也没毛病。生儿育女,又不是为了让他们整天围着自己转的。 看她那被降服了的样子,齐雍也不由弯起唇稍,“你不是说,自己是被睡服的么?” 翻了翻眼皮,“此言不假,的确睡服。”这个她承认。在这一点上来说,齐公子还是相当有魅力的。 将腰带扣上,他一手圈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走出居室。 早膳已备好,大概是因为凤驾即将抵达太子府,那些侍女小厮等等显得很是忙碌。在外面洒扫,重新的摆放花盆的位置等等。 看这些人忙碌的样子,姚婴缓缓的摇头,“以前生活在皇都,我只是觉得很吵,唯有我家那小宅子还算安静。去过最大的府邸,就是高将军府。在那儿,也算是见识过各种繁杂的规矩,每次去那儿我都觉得喘不过气。不过,现在看来,高将军府和太子府比起来,还是差的很多。” “所以,你不适合生活在这种地方。届时,我们便远离皇都,寻个安静的地方定居。”齐雍放下玉箸,笑看着她,一边说道。 “你也有这想法?其实,我觉得宛南很好。那时我就想,如果要我寻个日后可以生活的地方,我就选宛南,气候太好了。”挑眉,姚婴看着他,她觉得宛南好。 “宛南气候是不错。”微微颌首,齐雍倒是也觉得那儿很好。再说,也有许多美好的回忆。 “你喜欢哪座城?”她边喝粥,边问道,看看这次他们俩还会不会不谋而合。 “芷山。”他想都没想,答案就出来了。 “芷山?你还好意思说。”他好像真的很满意于自己骗她的事情,演戏极为成功,骗的她向他求婚,他满足的不得了。 弯起唇稍,漆黑的眸子里皆是笑意,“回忆之美好,无可比拟。所以,本公子在之后花了大价钱,把那片山买下来了。日后,但凡你惹怒了本公子,我便去那里回忆回忆你在那儿做的事情,估计也就原谅你了。” 看着他,姚婴目瞪口呆,“你好有钱啊!这么有钱,也没见你给我发过工钱。出生入死,之前还有赏金,现在连赏金都没得了。”没钱给她,居然有钱去买山? “你要什么,本公子都给你买来。钱太多,压身。”他如是道。 “鸡贼。”算了,她也懒得和他争辩。他对手底下的人一向大方,但凡执行任务归来,他都会花大笔的钱给他们吃喝玩乐。 以前对她也还算可以,给过她几次赏金。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两个人用完早膳,那凤驾便抵达了太子府了。 太子爷不在,因为天还没亮他便出府进宫去处理政事了,除却太子爷,几乎是倾整个太子府的人前来迎接皇后凤驾。 太子妃妆扮的雍容,十分符合她的身份,就连她身边的贴身侍女都透着一股子的爽利。 和这太子妃一比,姚婴和齐雍还真的很像是江湖人,根本就与这森严制度严格规矩等等格格不入。 其实,也难怪齐雍不喜与皇都的人或是宫中的人来往,自从他儿时离开皇都之后,便注定会彻底的告别这里的生活,而习惯于另一种生活方式。 这皇后,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但是看着好年轻啊。 而且,她穿着很朴素,挽起的发髻上也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眉眼间透着那么一股不怒自威,这是一个经历过很多很多的女人。 依稀的,姚婴觉着,齐雍有那么一点儿像她。 见到齐雍,皇后便笑了,朝着他走过来,之后便牵住了他的手。 齐雍反倒有那么点儿不太情愿,姚婴抬眼看他,不由想笑。她还真没见过他这么为难别扭的时候,又好像很尴尬。 “你每次回来都不曾去看看本宫。这一次,若不是本宫早早的来你大哥这儿堵你,你是不是又要溜了。”皇后个子不高,站在齐雍面前显得很是娇小。看起来又很年轻,倒像是齐雍的姐姐。 “是因为很忙。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儿子去处理,所以原本也定下今日一早便离开。只不过,听闻母后出宫过来,儿子便也延后了出城的时辰。”齐雍还是很会说话的,表示自己若不是因为她来,他早就走了。 皇后满面笑意,抓着他的手看他,似乎在瞧他有什么变化。 其他人站在旁边不说话,听着他们母子叙旧。 似乎是这会儿,皇后才想起齐雍娶媳妇儿的事儿,转眼看向始终站在旁边的姚婴,她很明显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就笑了。 “这以前啊,本宫曾提议过给阿雍定亲。其实这种事之前都没有,那楼中已故的历任都没成亲。只不过,阿雍是本宫的孩子,本宫希望他能成亲娶妻生儿育女。可是,他抗拒的很,曾连续三年都没再回宫。这会儿本宫知道了,你是根本就没看上本宫给你张罗的那些世家小姐。阿雍喜欢的,是这样娇小甜美的姑娘。”说完,皇后还长叹了口气,打小不在她身边,她连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都不知道。 姚婴规规矩矩的给皇后请安,若说装相,她可是会装的。那时每次去高将军府,她都装的让高夫人挑不出毛病来。 “好,好。就是你们在外草草的便成亲了,本宫总是觉得不太妥。只不过,如你们这般在外奔波,危险重重,却也不能再多强求。但,好在你们生了斐儿。这斐儿啊真是好,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待得这一阵忙碌过了,你们还得再给本宫生个孙儿。”说起齐加姚,皇后明显十分高兴,连眼睛都亮了。 姚婴站在一边儿,有那么片刻是觉得皇后可能真的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太好。 齐加姚明明长得像她,她却非说和齐雍一模一样。也亏得这孩子是她亲自接生亲自从冰谷里抱回来的,否则,她还真怀疑是不是齐雍在外做的‘恶’。 不过,他们都觉得长得像齐雍,倒也是好事。身份最尊贵的人说像,从此以后,也没人会说不像了。就算不像,也得睁着眼睛说瞎话。 288、行事诡秘(一更) 皇后凤驾抵达,太子妃早早的准备好了各色茶点。皇后要求去福苑,之后,一行人便去了福苑。 太子妃会说话,而且透着一股知书达理的气质,自从到了福苑落座,大多时间都是她在陪着皇后尬聊。 皇后说的无不是齐加姚如何如何像儿时的齐雍,一边看着那边在嬷嬷怀里傻笑的小家伙,一边在说齐雍儿时的事情。 说他如齐加姚这般大的时候也是这样,见着谁都笑,眼睛黑漆漆的像两颗紫葡萄,特别的招人喜欢。 太子妃儿时亦是与齐雍有过几年的相处,她倒是也记得一些,能够与皇后搭上话。 此时,皇后说齐雍小时候的事情,太子妃便说斐儿如何如何,反正就是父子极其相似。 姚婴坐在旁边听着,不时的吃两口东西,忽然觉得很没劲,这些女人在一块,好像除了这些话题也没别的了。 按照皇后的意思,齐加姚身上所有的可爱,漂亮,美丽,均来源于齐雍。 但不太尽如人意的方面,譬如一般时候不发声,只有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笑的咯咯。皇后觉得斐儿的声音特别好听,和齐雍儿时一样,但他不爱发声,这就是个缺点,但这缺点绝对不是遗传自她儿子。 尽管她也没明说这缺点遗传谁,但很显然,遗传的来源只有两个,不是齐雍就是姚婴了呗。 姚婴听得明白,优点全部属于齐雍,是他基因良好。缺点就是她的了,她基因有缺陷。如果她基因再好一点儿的话,齐加姚就十全十美了。 尽管,或许皇后是无心之言,毕竟自己生的,肯定觉得是最好的,别人家的孩子,肯定会差一些。 而在这儿,姚婴就属于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自然比不得皇后自己生的。 太子妃很会附和,说的话让人听着也特别高兴。 齐雍和姚婴一样,坐在那儿就是陪坐。关于自己儿时的事情,他显然并不知道,皇后和太子妃说的事情,他根本就不记得。 单手扶着额头,齐雍靠坐在那儿,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姚婴不时的吃一口东西,看着在嬷嬷怀里摆出各种各样造型的齐加姚,他似乎真的每天都这么开心。 不过,倒是想不出皇后口中的齐雍儿时也会这样,毕竟,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看书,画画,抚琴,等等爱好都表明,他很内向。 聊了一阵儿,嬷嬷将齐加姚送到皇后怀里,她把自己手上的饰物都摘了下去,才把他抱到怀里。 小心是真的,喜爱也是真的。 看着齐加姚啃自己小手儿,她就边看着他边笑,又想起齐雍小时候啃手的事儿来,啃得口水直流。 这么久远的事情皇后都记得,很显然不只是记性好那么简单。齐雍打小便离开了皇都,每年能回来一次,她心中想念,亦是真的。 只不过,齐雍不是那个做母亲的人,所以他也体会不到皇后的心情。 不过还好,最起码他在皇后面前还是配合的,会说一些违心的话来哄她开心。 直至晌午,齐加姚困倦了,皇后才说要回宫。 太子妃挽留,说是厨房都备好了午膳,要皇后和齐雍母子用过饭之后再离开。 皇后略迟疑,她倒是没一下子答应,反而看了看齐雍。 齐雍见此,不由扬眉,和姚婴对视了一眼,随后点头,同意了。 答应一同用膳,皇后是真的显得很高兴的。 一路进入饭厅,午膳也陆续的上来了。 午膳间,皇后又不由提起齐雍爱吃的东西来,说他小时候最喜欢甜食。眼下这桌上也有甜食,她便亲自给齐雍布菜,将他面前的餐盘都堆积出小山来了。 齐雍倒是也没拒绝,一并都吃了。只是,姚婴十分清楚,现在齐雍并不喜甜食,从她认识他的时候开始,一同用饭过无数次,他吃甜食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其实更喜清淡。 太子妃很会做人,用了一会儿饭便说饱了,然后寻了个理由,叫着姚婴先退下了。 从饭厅出来,太子妃便感慨皇后真是用心的在讨好齐雍,面对其他三个孩子,她可从没这样过。太子妃认为,皇后是觉得心内对齐雍有所亏欠,所以才会这样。 一样都是她生的孩子,其他三个在这皇都享受荣华富贵,爵位,权利,富贵,无一不有。只有齐雍,在外涉险,风里来雨里去,多次的受伤险些丧命。 姚婴觉得太子妃说的对,皇后怕就是这种心理。 和太子妃在别处喝了许久的茶,齐雍和皇后才用完午膳。皇后凤驾回宫,临走时仍不忘交代齐雍注意身体,又嘱咐姚婴养好身子,再给斐儿添几个弟弟妹妹。 姚婴笑着一并应下,她这儿媳还真是外人的外人,作用只有一个,生孩子。 终于送走了皇后,齐雍也与太子妃告别。他在面对太子妃时,都比面对皇后时要轻松的多。 太子妃嘱咐他们俩一定得注意安全,那些藏在阴暗之中的巫人太吓人了,若真被他们伤了,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身份尊贵,有些太过危险的事情,就不要亲自去涉险。命只一条,若是丢了,可如何是好。、 身在皇都的人,似乎都是这种心理,认为有些事情可以交给底下的人去做。 他们根本就不明白,和巫人做斗争,需要付出的会是什么。有时候,不是交给别人就可以的。 但与不懂的人,说这些也没什么用,齐雍和姚婴都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上了马车,齐雍便直接靠在了车壁上,也不似往时那般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 在他身边坐下,姚婴上下扫了他一通,随后便笑了,“听你母后夸赞了你半天,怎么还一副被摧残了的样子,明明应该高兴才是,原来你儿时那么可爱?比我大侄儿还可爱。” 漆黑的眸子一转,齐雍看向她,忍不住抬手在她脸上捏了捏,“幸灾乐祸了是不是?” “我这算幸灾乐祸么?我是真的羡慕你们母子情深。这若是我有母亲也在场,肯定也会述说从我出生以来到现在所有的事情,并且在她眼里我也极其可爱优秀。”姚婴挑眉,话里有话。 深吸口气,齐雍双手捧住她的小脑袋,用力的晃了晃,“胡说八道。本公子都产生错觉了,还真觉得你那大侄儿是我儿子。” “是啊,我也怀疑,你是不是在外面做‘恶’了。我把我大侄儿送到太子府,趁着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暗地里调包了。眼下养在那里的不是我大侄儿,而是你做的‘恶’。”说着,她睁大眼睛,一副自己说完也认真了的样子。 “是啊,本公子真是不忘初心,在外找女人生孩子,还得找个和你一模一样的,才能生出一个长得如此像你的‘恶’。”深吸口气,他微微用力挤她的脸,歪头看了看,他忍不住低头在她变形的鼻子上亲了下。 闭着眼睛,姚婴轻笑,“出了太子府的大门,你就现原形了。我还真是第一次瞧见你那么尴尬别扭的样子,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看他一副失了力气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上刀山下火海了。 “原本不亲近,却要佯装近亲,换做谁都会觉得累。”他如是道。 “这么说,我们到时还真得把我大侄儿弄到自己身边养着,否则待他长大了,和我们不会亲近的。”人和人,是需要相处的。 “你和本公子亲近就行了,与其他人亲近有什么用?”齐雍轻哼了一声,觉得她想的太多。 “至少,等我死了之后,能有个人把我给埋了呀。”看着他,她轻声认真道。 无言,“等我们即将入土时,就趁着还有口气先进陵墓里等死,也就用不着求人把我们埋起来了。、”拍了拍她肩膀,他总是有法子的,她也根本无需担忧。 忍俊不禁,抓住他的手,姚婴微微点头,“公子有此话,我就放心了。待得从北方回来,咱们就开始先寻个可以入土的地方。如若觉得大事不好,咱俩就赶紧躲进去。” 齐雍看着她轻笑,漆黑的眸子亦是满载笑意,“好,就这么定了。” 队伍离开皇都,沿着官道开始北上。此一去,结果如何,暂且未知。 只不过,此一役不可避免,不一鼓作气,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下次将会更难。 再言,眼下已知灵童与他们汇聚,姚婴觉得大事不好。 一路向北,这个时节,北方也已经满目青翠了。温度适宜,越过边关向塞外的话,很大一片的冰雪都融化了。树木苍翠,绿地绵延,已经窥见不得当初天地皆白的样子。 抵达雁城,还未抵达长碧楼的据点,便瞧见那在半空中飞的金隼。它不时的发出尖啸声,引得城中的百姓无不出来张望。它在这雁城还是很有名气的,几乎每年都能在这城中看到它。 听到金隼的叫声,姚婴便皱起了眉头,“它发现了什么有威胁的人,就在这城中。” 289、行事诡秘(二更) 马车停下,下一刻,姚婴和齐雍便走出了马车。 站在车辕上,两个人共同看着那在天上盘旋的金隼,它还是在尖啸,但并不是朝着哪个方向。 “它只是察觉到了威胁,但并没有找到在哪个位置。看来,这个威胁还很难对付呢。”微微皱眉,姚婴随后摇晃手腕,金隼也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宽大的翅展遮天蔽日,在这上空,几乎将这一片都给罩住了。 姚婴抬头看它,金隼也降低自己的高度,远远地看着,它好像只是再扑扇几下翅膀,就能把这车辕上的人给扇下去。 “它从昨晚就感觉到了,只不过这里也没人懂它,它给了信号他们也不明白意思。就在这城中,或许找得到。”眼下这雁城都是长碧楼的人,这么大的动静,塞外的巫人会前来打探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这来的显然不是什么小人物,否则金隼也不至于感觉到她来了,就立即报信儿。 齐雍看了那金隼一会儿,漆黑的眸子闪过些什么,“它的确看起来很激动。” “没人懂它,看见我当然激动了。”其实它一直在‘说话’,只不过人听不懂。 “既然它也寻不到那个威胁在哪儿,你把它带回去吧。到处飞,还一直叫,城里的百姓都被它引出来了。”这街上就有许多百姓在围观,他们都成表演杂耍的了。 “好。”姚婴晃了晃手腕,金隼便朝着据点飞了过去。 而这边,齐雍跳下了车辕,带着一队护卫便离开了。 姚婴回了马车,穿过长街,也朝着据点而去。 这次的据点是上回带齐加姚从冰谷回来时住过的酒楼,这次来的人太多了,所有的据点都住满了。 这酒楼亦是很多人,金隼飞回了这里,说明罗大川也在这儿。 从马车上下来,便瞧见了诸多熟悉的脸庞,他们一一的与姚婴问好。 驻在北方的人得过姚婴的相助,知道她的厉害,要对她更敬重些。 此时汇聚,见了姚婴,无不上前来问安。 于他们来说,此次任务,或许是史上最艰难最危险的一次。 姚婴出现,跟她共事过的人,无端的心中就稳了几分。 这安全感来自一个小女子,他们也没察觉到有多好笑。 “城中有巫人潜入,身份不明,很有威胁。金隼昨晚便发现了,此时还在城中。公子已经带人去搜查了,诸位也抓紧时间协助,联系官兵,守住城门。”尽管不知来人是谁,但既然进了城,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来探查长碧楼动向的。 就算抓不住他,也得让他见识见识,长碧楼的威力。 得到命令,众人也随即出发,罗大川从姚婴身边走过,之后又退了回来,“既然金隼昨晚就发现了,怎么没带着小爷去搜人?” “因为它说话你听不懂。”它根本就不知那个威胁在哪个地方,它只是感觉到了而已。若是知道具体位置,它必然会引着罗大川去找人。 罗大川无言,随后快步的走出酒楼。他们大举的抵达雁城,就猜到巫人肯定会听见动静,甚至过来窥探。 没想到真的来了,但也不知从何处潜入进来的,他们真的是跟老鼠一样,打很多很多的洞,然后到处钻,根本就堵不住他们。 酒楼里大半的人都出去搜人了,很快天色也暗了下来。酒楼里燃灯,还算通明。 姚婴坐在一楼,已经简单的用了晚膳,但是出去的人还没回来。 先行抵达雁城的人员其实出关去探查过了,只不过没有走太远。 这个季节,关口那里都是青翠的,根本没有冬季时那白雪茫茫的模样。如今再出关,可能都记不得路线了。 不过,再往深处走的话,但那里面还是以前的模样,白雪皑皑,温度很低。而且所有在寒冷之地生活的动物,都跑到了那深处去。 这塞外便是这种极地,那里是没有春夏秋的,一直都是寒冷的冬季,一如既往的冷。 这么多次的塞外之行,长碧楼针对塞外,已经绘出了相对详细的地图。 包括上一次,齐雍做出了史上最深入的有去有回,所以,这路线便再次向深处延展了更多。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偌大的地图平铺在上面,姚婴和常年驻在这北方的魏叔站在旁边查看研究。 根据当初姚婴和罗大川进去的路线,其实在这上面并没有完整的绘出来。可是,如今若要姚婴来查缺补漏,却也根本不行。 她记忆里的塞外深处就是一片白,若要她想出什么标志性的自然物来区分方向,她也根本是想不出。都是差不多的,除了白就是白。 单手在额头上抚了下,姚婴长叹口气,“还是不够完整。若按这样的地形图,到了塞外深处,必然得迷糊。” “这塞外深处,这么多年,我也从未去过。倒是阿婴姑娘和公子闯入进去,也比我们更了解其中情况。所以,阿婴姑娘和公子若说行,我们也必然是毫不含糊。”魏叔在旁低声道。 他什么意思,姚婴清楚。即便是她和齐雍乱说,说一切可行,他们也不敢说怀疑的话。但是,这样会令他们损失重大,毕竟十分凶险。 “按当下的情况,我和公子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说有十成十的把握。凶险是必然的,但错过了此时机,以后将会更难。”看了一眼魏叔,姚婴淡淡道。 她和齐雍都不可能给出这种承诺,那里面的凶险,意外,是谁都无法预料的。 魏叔闻言,也不由得叹口气,“此次倾全楼人力,希望会是我们与巫人最后的决斗。” “这个便是目标,我们都不想此生再与他们有任何的纠葛。说实话,看这地图我有些眼花,确定不了方向。等公子回来吧,他应当能记得清方向。我说与他听,应该还能做一些补充。再就是,在抵达最深处时,将会面对巫人中最神秘的存在,到了那里,你们最好不要靠近。”这事儿,她和齐雍也说过。他们的体质只能说一般,比普通人要好得多,可是与她相比却是完全比不了。 而且,她心中将齐雍也算上了,他也一样。所以,即便她没有当面与齐雍说,叫他到时做好撤退的准备,但心中已下了此决定。 时近半夜,这出去搜查的人才陆续的回来,不过都没有收获。他们几乎将这雁城翻覆过来了,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反倒是有些人行事粗鲁,把这城里的百姓吓着了。 没有找到人,甚至连一点影子都没搜寻到,姚婴倒是也不意外。 此次来的人必然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毕竟连金隼都确定不了他的位置。 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罗大川也回来了,他脸色不是很好。本就长得狰狞,如今臭着脸更是瞧着慑人。 姚婴以为他是没寻到人,心中憋闷,毕竟他本来就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从不会遮掩自己。 和姚婴交代了下自己没收获,他就自己坐到了墙角处,闷着喝茶,也不再吭声。 几十号人各自聊天,说着刚刚在城中追查的情况。 姚婴依旧站在桌边看那地图,在刚刚出边关的地区,她倒是能够分得清哪里是哪里。但再往深处,地形就变得特别复杂,她就有些迷乱了,不太确定自己和罗大川曾走的是哪里。 过去很久,齐雍才回来,身披夜色,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郁。 他回来,众人也噤了声,纷纷起身给他问安。 跟着齐雍后脚回来的是东哥,他也是前几日从长碧楼赶来的。 回来后,便询问有没有探查到可疑之人,其他人没寻到,齐雍也一样。 他几不可微的摇头,随后便在放置地图的桌边落座,视线落在地图上,他随后道:“偏差太大。这地图收了,这两日,本公子绘出更详细的地形图来。” 他一说这话,魏叔东哥等人立即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魏叔迅速的收了地图,齐雍能说这话,便代表他十分有自信。他有自信,底下的人自然的也就放心了些。 看着齐雍,姚婴倒是不知,他能够绘出更清楚的地图。 如果他早就知道,缘何不早一些的绘制出来?非得等到此时。 “你的金隼可给你提供最新的信息?”转眼看向姚婴,齐雍若有似无的弯起唇稍,问道。 “现在安静了,估计那个威胁,已经离开雁城了。”挑了挑眉,根据金隼的指示,就能知道巫人的情况了。 动物的感知可比人要发达的多,相比较人,姚婴更信不会说话的动物。 齐雍轻轻颌首,其他人也不住叹气,这就被跑了,可见这次潜入城里的巫人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太晚了,都休息吧。”齐雍起身,淡淡道。 众人也各自的起身,与齐雍道晚安,随后便纷纷的休息去了。 “走吧,我们也去休息。”看向姚婴,齐雍说道,随后抓住了她的手。 “好。”后半夜了,她也有些撑不住了。这几天一直赶路,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返回楼上,正好罗大川也从墙角那儿出来,姚婴特意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依旧是情绪不太高。 是情绪的原因,除此之外,不见被人动过手脚,姚婴也就放心了。 抬手拍了拍他肩膀,便和齐雍上了楼。 天都快亮了,这才歇息下来,枕在齐雍身边,姚婴很快便睡过去了。 翌日,直至快晌午了,姚婴才睁开眼睛。 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赤蛇昂起来的小脑袋,这若是个寻常人,睁开眼看到这么个玩意儿,非得被吓死不可。 齐雍已经不在房间了,所以它才能如此胆大包天的跑到枕头上来趴着,翘着脑袋,摆出的那造型好像随时要咬她一样。 长长的吸口气,姚婴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你要是再敢咬我,我就把你的两颗小牙掰下来。”被它咬过,虽不致命,但真的很疼。 赤蛇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小身体一扭,就缠到了她手腕上。 身体凉丝丝的,在这天气里,倒真是可以用来纳凉。 起身,下床,换上衣服,走出房间,大部分的人早都起来了,这二楼客房里几乎没什么人了。 往楼梯的方向走,正好壮硕的罗大川从楼下上来,看到迎面过来的姚婴,他愣了一下。 姚婴的视线顺着他的脸往下,复又往上,他到了近前不吱声,但又站在那儿不动,一副柱子的模样。 “心情还不好?以为你睡了一夜,心情就会好多了。”怎么愈发矫情了,他这心应该很大的才对。 罗大川站在那儿看着她,想了想,他迈步欲绕过她走开。但迈了一步又收了回去,还是盯着她看。 姚婴微微歪头,也不吱声,她倒是想瞧瞧他要干嘛。 深吸口气,罗大川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道:“我有事儿跟你说。” 这表情看着挺严重,姚婴挑了挑眉,“你怀孕了?” “胡说什么呢?小爷有正事儿说,走,去没人的地方。”皱起浓眉,罗大川扯着她手臂,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一直被他拽到了走廊尽头的客房,推开门进去,他反手把门关上,之后又扯着她往窗边走。 把半开的窗子关上,他一边叹口气,“小爷昨晚就想该不该和你说,想了一夜,小爷觉得还是得告诉你。” “听起来,真的很严重。说吧,我听着。”双臂环胸,姚婴看着他,瞧他这小表情,还真是纠结许久的样子。 眨了眨眼睛,罗大川压低了声音,“昨晚在城里搜人,小爷在东城郊,好像看到了你男人。” “他也去搜人了,你看到他,不是很正常么?”还是说,她男人在那里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以至于让他如此惊吓。 “不止这么简单,小爷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在那儿私会,偷偷摸摸的。”罗大川眯起眼睛,这种事情由他来说,他总是觉得不太好。可是不说,他心里头又不对劲。 290、男生女相?(一更) 闻言,姚婴的眉毛也高高的扬了起来,“和女人私会?你真看到了。” “小爷眉毛底下这俩窟窿眼是喘气儿的么?当然看到了。黑夜里,小爷的目力也是极强的,和冰川狼也差不了多少。”被质疑,罗大川不乐意,他眼睛好使的很,岂能看错? “不是怀疑你的眼睛,我是想说,你看到的真是个女人?而不是一个长得像女人的男人?”他说他看见齐雍和一个女人私会,她是不信的。 上次在塞外有过一次,她看错了,所以,这种误会她可不想再来第二次。 “就是女人,穿着白裙子,头发这样这样,又高又细。你见过哪个男人长得那么细?”罗大川挥舞着两手在脑袋上比划。他就是一头卷卷的钢丝球头发,从他的描述来看,他只瞧见了那个女人的背影。人家顺滑的长发铺在肩背上,身形高挑纤细,穿着一身白裙子。这形容,怎么听着像是女鬼。 “你距离多远?若是很近,我想,他们不会发现不了你的。”挑了挑眉,姚婴继续问道,她还是十分镇定的。 “三十丈?差不多吧。”罗大川想了想,他的确是没敢离得太近。齐雍功夫高,再近一些,很容易会被察觉到。 “距离那么远,他们说什么话,你也没听到吧?”关于齐雍昨晚忽然说可以绘制更详细的地图,这事儿她心里存疑。 “没听到。”他若是想听仔细,必然得距离更近一些。可是根本不能太近,他也怕暴漏。 看见之后,他这心里就不痛快了。回来想告诉姚婴,又觉得自己像是什么从中作梗的小人,就憋着没说。 这整晚他都没睡好,刚刚瞧见姚婴,还是觉得得告诉她。 他们俩可是刚刚成亲没多久,齐雍办这种事儿,被姚婴知道了,没他好果子吃。 反正他觉着,真翻脸姚婴也不会让自己吃亏,告诉她是正确的。 “好吧,我知道了。让一个人说实话,其实很简单的。”微微颌首,她看起来依旧是淡定的,没有任何抓狂的样子。 罗大川叹口气,“反正小爷就是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你,我没添加假话,也没夸大。当然了,小爷只看了一下就离开了,也担心被发现。再之后他们做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想想小爷和他回来的时间,他可比小爷足足晚了三刻钟。”想做点什么,这些时间也足够了。 “你观察的还挺仔细。”连时间都给算上了。不过,罗大川估计的时间有点儿短,按照齐雍的耐力,三刻钟不够。 “哼,你还有心思笑小爷?管好你自己的男人。反正小爷觉得,再被我碰见这种事儿,我就当看不见,也不会再告诉你了。”反正,她要是假装不知道,他也就不管了。她自己都不争气,他跟着气愤也没用。 “你放心,有最新进展,我肯定向罗大公子汇报。”点点头,她一边承诺道。 罗大川深吸口气,这事儿说完,他心里也舒坦多了。 听了罗大川的告密,姚婴也下了楼,已经晌午了。见她下楼,楼中的小厮也立即给她送上了饭菜。 大部分的人都不在酒楼里,也不知做什么去了,齐雍也不在。 靠窗而坐,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这雁城夏日里还是很宜人的。 夏日里炎热时可以来这里避暑,只不过冬季不适合在这儿,真是冷的要死人。 罗大川大概真的是说出了心中事,没了负担,姚婴下楼之后也不见他下来,估计是睡觉了。 没一会儿,东哥便从外回来了,他应当是走了不少路,所以脸上都有汗了。 见姚婴在用饭,他也径直的走过来,在对面坐下。 “你们都不在这里,不知可是出关口勘察去了?”看他满脸汗,也或许是身体不好,走几步就大汗涔涔。 “关口以外已经没什么可勘察的了,就是那个样子,近处都有军队在巡视,能看得到的地方也没什么情况。”东哥叹口气,一边道。 “待公子绘出了更细致的地图,我们便出发。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些东西需要分发给大家。数量不多,只能交给负责冲锋和外围的人员,对抗的是那些小矮人。他们太厉害了,出现一个,就能横扫一片。”功夫高到她都打怵。 “是啊。尤其是,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深入之后的情况恐怕会无法控制。”东哥担心的是这个。 “我们无法做到在探测的最清楚之后再杀进去,所以,届时你们负责外围便可以了。这深处,我去。”这个决定也是早就做好的了。 “太危险了。”东哥微微皱眉,他并不是很同意。 “因为杀进去的机会也只此一次,错过之后,再杀进去就太难了。我看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过几日,咱们便出发。”放下筷子,姚婴等不及了。她不想给巫人留太多准备的时间,他们明明已经知道这雁城的情况。 东哥也无法再说什么,她和齐雍都做了决定,那么便说明他们俩心意已决。 时近傍晚,出去的人才陆续的回来,厨房在准备晚膳,因为人多,厨房也忙活的热火朝天。 姚婴独自在二楼的房间,那些随身带来的大箱子都搬到了这里,眼下敞开着,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出来,摆放的到处都是。 不过片刻,房门被从外打开,姚婴看过去,进来的正是齐雍。 一身银白,他今日倒是俊雅无双,身姿挺拔。在这边关之地,如齐雍这样的人,走在街上便是一道风景。 也亏得这世界民风还算淳朴,大妈大姐比较内敛,否则就他这模样,上了街非得被人扒光不可。 “穿的这么漂亮,这一整天去哪儿了?”上下的打量了他一圈,姚婴微微眯起眼睛,纯欣赏,他真好看。 “在这城中各个据点走了一趟,之后,又联系了楼中的画师过来绘图。”齐雍交代,反手关上门,看她在忙碌,他几不可微的扬了扬眉。 “难怪整天不见你踪影。穿这么漂亮,不先给我瞧瞧,反而满城乱转,其心不轨。”扬了扬下颌示意他过来。 齐雍也听话的走到她近前,她一手抓住他腰带,把她朝着自己这儿扯了扯。 “你这人啊,有时候真是让我想把你的牙齿都掰下来。”仰脸看他,她一边挑眉道。 “本公子又得罪你了?”他几分不明所以,好像没有吧。 “你昨晚去私会谁了?我的金隼感受到了威胁,你却去和不明之人私会。你说,我的金隼感受到的威胁,和你见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她问道。 “这事儿你又知道了?”齐雍笑了一声,抬手捏住她的脸蛋儿,他似笑非笑,也看不出是要交代还是不交代。 “主要是有人瞧见你私会了,还偏说那是个女人。经过上一次的事儿,我觉得这性别不能随便断定,说不准就是我那时见到的像女人一样的男人。不过,我哥没来见你么?”扯着他腰带,她一边问道。 齐雍忍俊不禁,“看见这事儿,还能告诉你的,除了罗大川也没别人了。的确是你在塞外见到的那个人,没有错。你哥,分身乏术,还在塞外。”他解释道,态度还算诚恳。 “算你聪明。罗大川从看见你和那人私会,到你回酒楼的时间,我一想,这点儿时间也不够你做什么。便肯定,那个人应该不是女人。”她边说边挑眉,惹得齐雍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住她的脸,两手齐动,把她脸蛋儿都捏变形了。 “本公子的时间,还真是只有你清楚,聪明。”放开手指,复又捧住她的脸,将她的脸挤的嘟起来。 “我是真的在夸你。也难怪你这一路上也没怎么发愁的样子,毕竟这路线一直没定下来,原来在这儿有人等着你呢。我还真好奇,那人是谁,连罗大川都看错了,必然长得很美。”她看错也就算了,毕竟目力不行。罗大川也看错,那也是奇了。男生女相,她倒真没见过几个。 齐雍却是笑而不语,好像并不打算和她多说。 “绘图工作几日能完成?”绘图完毕,就出发。 “两日吧。不用心急,塞外也发生了大事,那些巫人正忙着呢。”齐雍扬了扬眉,随后将她拽起来,绕过地上堆积的东西,朝着床边走。 “发生什么事儿了?是不是跟我们那时看到的天际变成粉红色有关?”随着他走,姚婴便想起了此事来。 “嗯。”齐雍应了一声,抵达床边,他旋身坐下,将她也扯到了自己怀里。 坐在他腿上,姚婴上下的审视了他一下,“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就等着这会儿迷惑我呢?都是人,公子慎重。”再说,她还没问完呢。 “夫人对本公子的‘时间’赞誉有加,不表现一番,岂不扫了夫人的兴?”他压低声音,笑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在她脸上游移。 姚婴轻哼一声,这都是人,她才不陪他玩儿呢。 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扔进了床里侧。 291、男生女相?(二更) 夜幕降临,这酒楼里也到了晚膳的时辰,楼下众人齐聚用饭,各自的聊天说话,人太多,显得有些吵闹。 都在用饭,除却那一对儿夫妻,他们一直在楼上,也不见踪影。 房间里,烛火只剩下一盏还燃着,门窗紧闭。床幔放下来,遮挡住里面的光景。 赤蛇趴在地上,在堆积的物品之中,它看起来就更小了,十分没存在感的样子。 它是被扔出来的,因为在床幔放下来之后,它曾爬进去过。 之后,就被处于‘激动’之中的齐雍扔了出去,摔在地上,摔得它晕乎了好一会儿。 床幔遮挡之后,姚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额角都是汗,她眼下无力动弹,即便被扔出去,她也是没力气反抗了。 旁边的人将她搬动起来,手脚放置到舒服的位置,她也没反应。若不是还喘着气儿睁着眼睛,还真以为她失去知觉了呢。 把她一通摆弄,她也没动静,不反抗,惹得齐雍终是笑出来,“骨肉进水了,这会儿若是把你揉起来,估计也不会费什么力气。” “我又不是面团。别和我说话,我要睡觉。”闭上眼睛,她懒散的回应他,还当真要睡觉。 她是真的很累,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在催促着她闭眼睛休息。 “用过晚膳再休息不迟。”他的手落到她眼皮上,又滑到她鼻子上,摆明了不想要她睡觉。 “不吃了,已经饱了。”微微扭头,把脸朝向里侧,躲避他的烦扰。 “还真生气了?只不过,这会儿生气有点儿晚了。”修长的手沿着她脸侧滑进去,然后将她的脸扳过来,让她面朝自己。 “你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发声,我想表达生气,倒是得有嘴说呀。”这人真是让人无语。 齐雍轻笑,躺在她身边,一手撑着头,另一手在她气鼓鼓的脸颊上轻戳,“说的也是。只不过,你也知道这楼上楼下都是人,你大喊大叫总是不太好。”再说,他也不想让别人听到她的声音。 不由翻白眼儿,反正他是最有道理的。 见她还那模样,齐雍捏住她的脸蛋儿,“趁着这几日,你好好休息休息。待得出发,进入塞外,也就没这么多的时间休息了。” “嗯,得公子‘服侍’,呕心沥血,我肯定好好休息。”哼了一声,她缓缓侧起身面对他,又慢慢的将身体弯成大虾似得,额头抵在了他胸口,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没达到呕心沥血的程度,很快乐是真的。”拥住她,齐雍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不着衣物,她也显得极为乖顺。 姚婴不想跟他讨论快乐不快乐,没人的时候说什么样的荤话都成,但眼下这里都是人,他们耳朵又极其的好使,但凡他们想听,声音放多低都没用。 大概真的是因为累了,姚婴靠着齐雍,不再说话,呼吸清浅,弯成一只大虾,睡着了,连晚饭都不想吃了。 这一夜,姚婴睡得不是太踏实,也不知怎么的,一直在做梦。梦境里乱七八糟,具体是什么内容,她也记不清楚。 总之,一直在这梦境里挣扎着,想醒来好像又不太容易。 直至折磨的她累的不行,她才猛地醒了。缓缓地睁开眼睛,就觉得自己这身上有什么东西压着。 抬手去抓,就抓住了赤蛇,果然是它盘成了个蚊香趴在她心口的位置。 随手把它扔下去,虽说这种天气,它趴在自己身上还挺凉快的,可是它趴的位置不对,所以才让她在睡梦里也如此不安。 齐雍早就起身了,而且也不在房间,她坐起身,肚子也开始跟着叫起来。昨晚没用饭,她现在好饿。 洗漱,换了衣服,下楼,大部分的人都不在,和昨天差不多的情况。 她也不稀奇了,填饱肚子,随后便回房间再研究那些东西。 齐雍和其他的人晚上没有回来,倒是派了护卫回来传话,叫姚婴早些歇着。 他们在绘图,姚婴清楚,绘图的工作最为重要,尽管齐雍可能已经拿到塞外的地图了。但是,他又不能直接拿出来,必须得用重新绘制的方法,交给大家。 绘图的工作,两天之后终于完成了。而姚婴要分发下去的东西,也全部的交到了所有人的手里,眼下是万事俱备。 在这几日中,其他的准备工作也都完成了。 此次长碧楼倾整楼之力,多达三千多人,似乎真的是第一次如此众多的人执行任务,队伍出城,浩浩荡荡,与军队无异。 骑马而行,在这后面根本就看不见最前面的人马。 这一次,是姚婴自己骑着一匹马,她其实可以控制的住,不过动物而已,她是完全能操控的。 只不过,速度不能太快,动物可能会听话,可是她却反倒操控不了自己身体。 所以,便放慢速度,跟在这大部队后面。她身后还有不会武功的东哥,以及另外两位同样不会武功的先生和姑姑。 最后面数个护卫断后,算是护卫着他们三个人。不过在这长碧楼,会不会武功的,已经没什么所谓了。毕竟,分工不同,也没人会因为他们不会武功,而敢轻视他们。 朝着边关进发,边关军队也早就得到了通知。随着他们靠近边关时,那边军队也响起了号角声,关口也打开了。 最前方,队伍已经鱼贯的开始通关了,通过此关口,速度不能太快,须得慢行。 由此,倒是给后面慢行的人充足的时间,缓缓的朝着关口而行,姚婴也远远地看到了在关口附近的军队。 军队的行事风格当真与这长碧楼不一样,他们有着一股遮掩不住的杀气,但同时又深知他们纪律严明。 而长碧楼的人就不一样了,犹如最初高威所说,这里的人都有一股江湖气,做事不拘一格。所以,也很难可以预料到,他们下一刻都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队伍渐渐地出关,这后方,姚婴和东哥等人也逐渐靠近。 齐雍这一路一直在最前,眼下,他骑马就停在关口那里,与一身铠甲的高威在说话。 高威亦是骑于马背之上,他比前几年要苍老了许多,但肩背挺拔,一看就是个筋骨不屈的人。 看见了高威,姚婴的眸子也不由闪烁,因为看见他,她就会想起高季雯来。 不管她曾做过什么,但在最好的年华中死去,就真的足以让人惋叹。如果给她活着的机会,说不准她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事情的因由太复杂了,无法说怨谁。若真要找出个负责任的人,那也必然是巫人。如若没有他们,大越也不会兴建长碧楼这个组织。 逐渐的接近了关口,那边高威也转头看了过来。 看到姚婴,他也不由的露出笑容。过去了数年,自从姚寅姚婴进了长碧楼,他便再也没见过他们兄妹。 姚婴也弯起眉眼,拽着缰绳,让马儿靠拢过去,齐雍也调转马头靠近她身边。 勒马停下,姚婴看了一眼齐雍,随后再次看向高威,“高伯伯,许久不见了。” 高威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她,他若有似无的叹口气,“此行,注意安全。高伯伯就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是。”答应了一声,姚婴没有再说什么。此时大部队都已经进入了关口,她随后便也和齐雍追着大部队而去。 进入关口,齐雍在前,姚婴在后,在这里行路不能太快,马儿也走的很慢。 抬头往上看,明显能看得到这上面的断龙石增加了许多,而且,有兵士在这险峻的山上走动。 此次长碧楼如此大的动静,这边关也在做准备。 “说起来,本公子倒是得感谢高威。当年若不是他将你送到长碧楼向本公子求救,兴许,也就不会有这之后的事情了。”前面的人走得远,齐雍也开口道。 “是啊。只不过,他们可能不知道,在去长碧楼的路上姚大壮就死了,你救过来的其实是我。”这事儿谁都不知道,毕竟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姚大壮!”说完这名字齐雍就笑了。 “你笑什么?人家父母给取的名字,代表着美好的期冀,可不是供你嘲笑的。”她自己嘲笑这名字也就算了,他也笑,她就觉得很刺耳。 “你哥的名字倒是取得挺好,轮到了你,怎么就如此粗俗?别生气,本公子说说而已。”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表情不太好,他也立即改口了。 “只是一种寓意而已,想让自己的孩子长得强壮点儿。”可以理解的。 “看来此种寓意没什么用,也没强壮到哪里去。”齐雍觉得在名字上寄托,不太管用。 “那倒是。”弱的她都嫌弃。 “那不知夫人可想好了我们孩子的名字?”他倒是早早的就想出几个不错的,但总体创意不如她。想想齐加姚,这名字就不错。 “我孩子的名字似乎也轮不到我做主。你母亲可早都拟好了名字,我若生不出儿子来,估计她会十分失望。”拟好的名字是男孩儿的,强制性的便命令她到时该生出个什么来。 “乳名还不是随你心意。”身在皇家,便是如此,无法随心所欲。 “那就随便了,叫什么猫猫狗狗都一样。”她也不用费心的去想了,浪费脑细胞。 她这敷衍的态度,齐雍不是很满意。回头看她,姚婴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明目张胆送秋波,倒是又把他给逗笑了。 说笑着,也终于走出了这关口。 大部队朝着塞外进发,如同东哥所说,这个季节,刚刚出关,这塞外是一片青翠的,早已不见了冬季时的白茫茫。 马儿奔跑起来,速度也越来越快,千军万马的气势,大地好似都在颤抖。 此时只是刚刚出关口而已,塞外深处还远着呢。何时见着白雪茫茫,冰天雪地,才是到了巫人的地盘。 依旧还是落在了后头,姚婴边走边环顾这和冬季时来完全不一样的景色。青翠是青翠,但也不似南方那般,翠绿的让人眼花缭乱。这里此时的模样更像是南方初春的时节,不时飞过的鸟儿,再加上荒地里还开着的野花。 这里的夏日景致真的很好,如若没有巫人,在这塞外建一个避暑的房子,夏天里来住住,当真是不错。 马儿跑起来,姚婴抓紧了缰绳,收回视线看向前方。队伍太长了,她都看不到前面。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在半空中飞的金隼,它像急先锋一样,就在最前头,倒是成了一个醒目的标志。 有它在,这后头的人也不会迷路了。 齐雍已经骑马跑到了最前面,在这后面根本看不见他的影子。 收回视线,姚婴随意的朝着左侧的山上瞥了一眼,距离很远,但也只是这一瞥,她却分明瞧见了半山的绿树之中有一道白影矗立在那儿。 她立即皱起眉头紧盯过去,同时也收紧了缰绳让马儿慢下来。那苍翠的绿树之间,一个身着白袍的修长身影就踩在某个树枝上。白袍随风飘摇,那修长的身影就显得更加清瘦了。 墨色的长发在肩颈两侧散下几缕,他就好像是漂浮在那里一样,随着树枝在随风摇摆,他好像也在摇晃,这般一看又像个假人似得。 马儿渐渐的停下,后面策马疾驰的护卫也不得不绕过她,马儿跑的太快时,忽然勒马是很危险的。 他们绕着姚婴冲过去,然后强硬的勒马,调转马头又返回到她身边,一气呵成。 姚婴保持着那个姿势,数个护卫也不由得转头看过去,只是待他们再看时,就什么都没有了。 山还是山,绿树还是绿树,风吹过,树摆动,但根本没有人影儿。 “阿婴姑娘,怎么了?”护卫不由问道。 姚婴深吸口气,之后摇了摇头,“没事儿,走吧。” 重新驾马前行,姚婴刚刚并非幻觉,尽管其他人好像都没看到。 太远了,那个人又遮着半张脸,她也根本看不清楚样貌。虽说像个仙人一样,修长高挑,墨发飘飘,但应当是个男人。 莫不是,齐雍那男生女相的内应?总觉得,有那么点儿熟悉。 292、相见(一更) 队伍朝着塞外深处进发,一直是按照地图上的线路再走,并且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人马停下来,呈扇形的展开,占据有利地势,排兵布阵。 巫人之中不只有神秘的蛊术,还有功夫高手,就是那些小矮人。他们并不只是待在塞外深处,反而随时随地可能出现,他们战斗力太强了。 三天的时间,苍翠的树木和草地便不见了踪影,山上开始出现没有消融的积雪,地上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也有薄冰。马儿走过,发出嘁哧咔嚓的声响,十分清脆。 再往天际处看,便能看到那几乎戳到了天上去的雪山,依旧白茫茫的,晌午之时,甚至会白的刺眼。 再往深处的话,便无法再骑马而行了,而此时,所有人也都提起了十成十的警惕,哪敢有丝毫的松懈。 接近了之前他们从半山之上出来的那个地方,那是巫人来回行走的暗道,上次他们从这里出来,如今那里是否被巫人察觉而毁了暂时未知。不过,齐雍却是要走这条路,因为这条路更快。 只是,不能有太多的人进去,其他人须得从大路走。 “这里头的路,你们哪个人进去相对来说都很危险,包括公子你。如果你真觉得有必要进去的话,我进去,你们从外面走。”四五十人聚拢一处,这都是在长碧楼中十分有经验的人,之前散布各地,这一次全部汇聚在一起了。 齐雍的提议,姚婴第一个便否决,因为他要独自带一批人进去,其他人从这外围走。 姚婴不同意,危险之处,须得她去,即便齐雍的体质是特殊的,可和她相比,却还是差得远了。 “你进去也未见得安全多少,别忘了,你没有武功。”齐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此时此刻,他的语气也是很官方的,好似他就是她的领导。 “我有罗大川。”姚婴想也没想的回答,站在不远处的罗大川听到自己名字,就立即把手举起来了。 相比较和这些不太熟,甚至他也不怎么喜欢的人共事,他自然更愿意和姚婴一处。 齐雍几不可微的皱眉,还想说什么,姚婴却又道:“你一定要进去,想必是想探查一下,巫人是否全部回到了这里。再加上上次我们从此条暗道通行过,巫人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或许会在这里设下陷阱,不过陷阱无法将我如何。再来便是,我们上次仓皇逃进那条暗道的时候,是因为雪崩。那深处的通道或许还是被堵死的,也或许,另有通道。无论如何,那里头有什么阴邪之物,都无法将我如何。你想里外并进,我懂你的想法。” “即便有罗大川,进去之后你什么都看不见,他也不可能随时随地当你的眼睛。本公子清楚的记得之前走过的路线,进去之后若无路,还能顺利的再出来,你们兴许就会浪费很多时间。再言,这外面需要你,此种情况下,你我分开,得各有坐镇。”齐雍微微蹙眉,他也不只是为了进去而进去。 “阿婴姑娘,不说其他,单单是那天上飞的金隼我们便不懂它的指示。你若和大川兄弟进去了,金隼可进不去,届时它在外,即便它想给我们通风报信,我们也不懂,公子怕是也不懂,岂不是会耽搁了?”有姑姑开口,打破她和齐雍的争论不休。 姚婴转眼看过去,那姑姑倒是被她的眼神儿吓了一跳,想她小小年纪,谁又想到眼神儿这么慑人。 “不然这样,你在这外面等一天。本公子进去了,不管什么情况,一天之内必然撤出来,如何?”齐雍换了个打法。 “好吧。”她点点头,这样她能接受。 齐雍执意要进去,怕是有什么原由,但他当下不方便说出来,也或许是进去之后才能确定答案。 见她同意,齐雍也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她却是不怎么领情,直接将赤蛇给了他。 赤蛇被齐雍扔过无数次,它不是很喜欢他,不过还是听话的缠在了他手腕上。 随后,齐雍带领着数个护卫中的高手,便直奔着那险峰而去。 他们真的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徒手的攀登上去,身形如飞,眨眼间便跃上去了几十米。 天色逐渐暗下来,随着他们抵达半山上的暗道出入口,姚婴也几乎看不见他们了。 在这个地方,白天就冷飕飕的了,夜晚更是冷的不得不穿上厚重的衣服。 金隼在半空中盘旋,它俯视地面,掌握了很大一片面积的领土,它就像是这里的王者,在它地盘下的都是它的子民,归他所掌管守护。 燃起篝火,人员众多,篝火也燃了几十堆。从齐雍登上去的险峰为中心,四面八方皆光亮点点。 坐在距离险峰最近的火堆旁,姚婴裹着披风,兜帽也扣在头上,使得周遭的人看不清楚她的脸。 只不过,她坐在那里,却是真的显得十分诡异,让人不敢靠近。 娇小纤细的一只,却有着让人闻风丧胆的能力。 尤其是自从进入塞外,夜幕降临之后,除了金隼在天上飞巡视之外,她每个夜晚都会有几次,释放出散发着金色光晕的气雾在黑夜之中游走。那些气雾像是活的,从所有人的身边而过,又犹如金色的蛇。从他们身边游走而过时,所有人都觉得身上凉凉的。 不多时,那金色的气雾果然再次出现。最初只是如同燃烧的蜡烛那么大,分为两股,分别朝两个方向蔓延而出。 随着蔓延,它们也开始拉长,像是能够无限延伸,一直越拉越长。贴着人员齐聚的地方,它们游走,更像是在做什么检查似得。 无声无息,但却也能够让所有人感觉得到它们的存在。 人太多,面积太大,它们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从两侧游走着汇聚到一处。 接上了头,它们好像也完成了任务,化成一条,又重新朝着姚婴的方向游走回去了。 回到了她身边,抵达她披风下摆处,之后便瞬间不见了,消失无踪。 兜帽下,姚婴也睁开了眼睛,暂时没有什么情况。好像自从他们进了塞外后,那些巫人就都藏到深处去了,都没有再出来过。 眼下已经深入到此处了,仍旧没有见到一个巫人冒出头来。 轮值休息,该值守的值守,该休息的休息。大概是白日里太累,一些人睡着了还会打呼噜,声音很大。 姚婴也小睡了一会儿,但有些惦记齐雍,所以根本没睡多久,便醒来了。、 齐雍进入了那暗道之中,不知是要确定什么情况。想想在刚刚进入塞外时,她好像是见到了他那个男生女相的内应,她又觉得熟悉,可是印象里,她好像没见过那个人。 还是说,所有她认识的人,在进了塞外之后都变了模样。 是环境使然,还是命运使然,这些说不清楚。 听着篝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那些人的呼噜声,姚婴也不由得缓缓深呼吸。 齐雍说进去一天,之后便出来,那么便是十二个时辰。他对时间的掌控是很准的,即便那里头一直十分黑暗。 他若是没有按时的出来,那么,她就进去找他。 蓦地,一直安静的金隼忽然发出一声尖啸,夜里平静,它忽然叫出声,不管是值守的还是睡觉的都被惊醒了。 姚婴也在同时释放出那金色的气雾来,沿着众人的外围迅速游走,将他们圈禁在当中。 站起身,甩了一下披风,姚婴摇晃手腕,金隼高高的飞起,尖啸声极其刺耳。它已经飞到了半空,宽大的翅展不停扇动,尖啸声也开始扭曲起来,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大的威胁。 众人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汇聚一处,并且散在外围的人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姚婴摇晃着手腕,一边从人群中穿过去,金隼在尖啸时指示方向,它知道危险来自于何方。 她走,东哥等人也一并跟随,他们之中也有操痋控蛊的高手,但经验以及反应速度还是比不得姚婴的。 随着姚婴走,他们便也察觉到了,各自的将拿手家伙事拿在手中,面对即将到达的危机。 一直走至边缘,金色的气雾就在脚前,它们是一道防护,并且此时瞧着那金色的光要更加刺眼。因着它们会发亮,没有了火堆,这里也依旧是亮着的。 金隼就在这上方尖啸,宽大的翅展一直在扇动,以至于天上好像刮起了飓风一般。 漆黑之中,姚婴其实往远处看并看不见什么,可是她能根据金隼的指示感觉到。 “都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她转换摇晃手腕的方式,手指也握紧。手指上的指环摩擦,发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来。 也就在这时,前方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出现了一只只绿色的眼睛来,因为这里金色的气雾所映照,那些绿色的眼睛就更阴森诡异了。 那是一群被操控了的只生活在极寒之地的野兽,凶猛而丧失了狡诈之性,只剩下了原始的攻击本能,并且还被加持,凶猛乘二。 有人就在那群野兽的后面,是他们在操控这些野兽,用它们来做先头兵,探测他们的能力。 但,这些野兽是在接近这里时金隼才发觉的,那么,姚婴觉得它们就不是长途跋涉的从那雪山之间走过来的,或许除了那险峰之上的暗道,还有别的路线供它们通行。 随着她摇晃手腕不停,那原本将他们圈住的金色气雾忽然拧了一条出去,却又兀自的拉长延伸,直奔着那些野兽而去。 金隼在同一时刻从半空上俯冲下来,它的尖啸最为刺耳,比那些野兽的吼叫要更震耳欲聋。 几乎只是眨眼间,金色的气雾拉长变宽,像是变作了什么围墙一样在那些发起攻击的野兽前竖立起来。 这并非是什么科幻电影,而是因为威胁太强,它们自动的便用最强的姿态去发起攻击。若说它们是被操控的死物,其实它们也可以说是活的。 那群被控制的野兽因为金色气雾的笼罩而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它们上蹿下跳,甚至撞到了金色的气雾上。 随之而来的便是更疯狂的嘶叫,那金色的气雾恍若有弹性一样,被撞的凸出,之后又缩回去。并且,在这之间,已经延伸生出了穹顶来,将那些野兽困在其中,金隼也被迫飞了出去。 它身上的羽毛掉了不少,连续尖啸,可见仍旧十分的暴怒。 所有人紧盯着前方,被控制的野兽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但也有不一样。有的毒性极强,被咬伤可不是好事儿。但有的就只是攻击力极强,与之厮杀,赢了就行。 明白巫人邪术的人倒是清楚,这种情况是因为施展邪术的巫人是两个派系,他们用的不是同一种邪术。 披风下,姚婴的控制一直很稳,她只是微微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因为这身体很弱,她也已经习惯了,这算不得大事。 但,奇怪的是那后面的人眼见自己的先头兵被困,却好像没有任何想使出应对之法的样子,始终没动。、 这期间,那形成了牢笼一样金色气雾已经开始收拢,被困在里面出不来的野兽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嚎叫极其的凄惨,似乎都能感受到它们到底有多痛苦。、 就在此时,一道红色的影子忽然从那金色的气雾牢笼上方跳跃过来,它速度极快,忽然出现,眨眼间便已冲到了数米开外。 还未看清楚它的怪模样,金隼便从半空俯冲下来,眨眼间和那个东西滚到一处,砸在地上。 那也是一只鸟,翅膀极大,羽毛通红。和金隼滚到一处,并不退缩,反而双翅扑扇,数次将金隼按在下方。 眼见金隼吃亏,罗大川先站不住了,从身前金色的气雾上跳出去,便要去帮忙。 姚婴拦他已来不及,只得再控出一股金色的气雾随同他而去。 形成包围圈的金色气雾似乎因为走了几股,颜色也变淡了许多。 就在此刻,那边围拢野兽的气雾牢笼后,终于有人露出来了。小小的身影,却不容小觑,像是离弦的箭,直奔这边而来。 而且,出现的不是一个,是十几个。 他们犹如最难缠的小鬼儿,忽然间出现,足以叫姚婴心里头一跳。 手腕一停,复又改变摇晃的方式,所有的金色气雾也在瞬时撤回,转变方向,朝着那些小矮人而去。 不过他们速度很快,金色的气雾追过来时,他们已经跳到了眼前。 姚婴迅速的后退,护卫亦是一拥而上,对付他们,单打独斗根本就不行。 金色的气雾又分化成十几缕,它们就好似最强力的黏胶,贴住了那些小矮人的脚就不再离开。 而那边之前被金色的气雾困住的野兽也放开了手脚,已经消融了大半,骨肉都化了。但还有三分之一仍攻击力极强,不再被压制,它们亦跳了出来。 嘶吼着,朝着人群冲了过来。 姚婴迅速的后退,打斗的人们从身边闪过,疯狂的野兽亦从她身前撞过来。她甩开披风,它们就从她身边跑过,于它们来说,她似乎也没有什么被攻击的价值,更像是感觉不到她。 边退边控制,那些黏住小矮人的金色气雾发挥了极强的作用,因为那些气雾,他们的战斗力被削弱了大半。 而许多护卫早就被分发了一些专门克制那些小矮人的东西,使得那武功极强的小矮人在贴身近战时也变得有些迟缓。 除此之外,另有一些东西也落在地上,涌动着活过来,奔着那些疯狂的野兽而去。 一直退到了山边,后背贴在了坚硬冰冷的石壁上,姚婴才停下脚步。 兜帽下,她额角开始流汗,眼前是混乱的,其实她用眼睛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一切都来源于感觉。 灵主的仆从,这些小矮人处于倒数第三层。可这倒数第三层便有如此大的威力,等级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会是什么样子? 蓦地,一个被金色气雾已经缠住下半身的小矮人忽然发力,无形的气浪打出来,就在姚婴左前方十几米开外。 就如那次在塞外时一样,根本就看不见的一股气,把围绕在他身前的人尽数掀翻。 而且,那无形之气根本就不会停止,它听话的沿着他打出来的方向蔓延而来,所遇之人飞出去,也朝着姚婴面门而来。 她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兜帽在拂动,甚至觉得有点儿热。 也就在这时,右臂上忽然多了一只手,扣住她,如同拽着一片叶子,把她扯离了原位。 她离开原位,背后曾倚靠过的石壁就犹如被无形的利刃削过一样,掉下来一大片,并且伴随着一声极大的碰撞声。 身体转了几圈,被拉扯到几米开外,她再次被按在了石壁上。 这期间,她的手一直没有停止,倒也不是她镇定,而是她很清楚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能停。 兜帽也因此而滑下去,忽明忽暗之中,她抬眼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就躲藏在她身边等待着时机出手的人,全身都包裹在漆黑之中,修长而清冷,好像从冰雪之中刚刚走出来的。 黑巾遮着脸,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姚婴也压根没去研究他黑巾下的脸,盯着他的眼睛,她蓦地抬起另外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手指用力,指甲都嵌进了他的皮肤里。 她的指甲并没有太长,但是她意图明显,就是要掐的他流血。 而那个人站在她面前,却也没有挣扎,只是任由她掐住自己。很快的,皮肤破开,真的有血丝溢出来了。 另一只手不停,汗水沿着她的眉梢滚落下来,她也不由的眯起眼睛。 那个人垂眸看着她,修长清瘦的身影笼罩在黑袍之下,好似眼下吹来一股风,就能把他给吹走。 他的墨发散着,只有一些在脑后简单捆扎了下,即便是黑巾遮面,但似乎因为这外形,而显得没有什么杀伤力。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将滚到她脸上的汗珠擦拭掉,“你要在此杀了我么?” 听到他的声音,掐住他手的手也顿了下,姚婴原本始终沉着镇定的眼睛也出现了一瞬的动摇。 “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杀你,岂不可惜?而且,你也没反抗啊。”许多的疑惑都解了,这就是孟乘枫,尽管他这般瞧着,好像和以前大不一样。 不说其他,在这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睛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以前的眼睛,像两颗淡色的琥珀,很漂亮,是她见过的眼睛里最漂亮的。 但现在,若仅凭眼睛,她根本就认不出他来。 “我只是、、、”他接着开口,但却只说了三个字。 “你只是来看看我们今日的战况如何?还是,你来看我的?”她接着问他,却始终抓着他没撒手。 另一手摇晃不停,她呼吸都开始不太顺畅,胸肺上好像压着一块什么大石。 他没回答,看着她,因为黑巾,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这个灵童,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呢?到底站在哪个阵营?还是说,哪边得利,便站在哪边?”她依旧接着问,同时上前一步,他反倒被逼的后退了一步。 “虽说你换了衣服,但我觉着,之前和齐雍见面的就是你。你又是在你们族人的老巢里经历过什么,才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儿时情谊,族群大业,你到底选择的是哪个?”她继续向前走,一边问,他也随着后退。 掐着他的手,他已经流血了,她只要再让自己流血,血液沾染,他就没命了。并且,灵魂会永被禁锢,尽管她也不知那是什么滋味儿。 293、相见(二更) 武功高强的小矮人,被金色的气雾黏住,根本就甩不掉。 而且,但凡黏住了小矮人,它们就会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在笼罩住他们下半身的时候,他们的行动就变得极为不便。 他们显然也清楚,这玩意儿就是专门用来对付他们的,黏上了就甩不下去。 包裹住他们的下半身,把他们的攻击力也削弱了不少。 长碧楼的人围攻,他们见势不好,便使出最后的大杀招来,即便自损,也是在所不惜。 那些横冲直撞,奔着活人便扑过去的野兽亦是被一些不明之物困住,它们跑的是快,但那些东西专门追着它们,速度要更快。 密密麻麻,犹如百足虫一般,爬上了那野兽的身体,让它们极为痛苦,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叫。 它们像发疯了一样,混乱的人群也不由得退开,之前的一堆堆篝火因为打斗而散开,喷溅的到处都是火星。 黑夜之中,夜空之中星辰点点,这地上一片狼藉,遍布到处的火星和天上的星辰相互辉映。 而在一处山壁前,两个人站在那里,好似与这混乱的场面格格不入,更好像已经听不到那杂乱刺耳的声音。 姚婴依旧抓着孟乘枫的手,另一手隐在披风之中晃动,尽管她根本就没往那边看,却始终都在控制着。 他垂眸看着她,她的小脸儿满是不会轻易动摇,也的确,她本来就不是个会轻易动摇的人。 “你若觉得杀了我,就能解决这些难题。那么,你便在当下动手吧。”孟乘枫始终没动,掩在黑巾之下的脸是什么样子的,也根本看不见。 但是,他这种任凭她如何,也不会反抗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姚婴还真觉得有点儿无奈。 他是灵童,他自己如今也承认了。在蛇头湾那儿诈死,跑到这塞外来,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整个人大变模样。 可是,他又私下里和齐雍见面,齐雍也承认他是他内应,他难不成有一个巫人的身,却有着一颗大越的心不成? 但姚婴总觉得,他是灵童这个身份,如果他能够随心所欲,他也不会费心的诈死跑到这塞外来。 他必然也有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否则眼下他就不会在这塞外了。 “以前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挺狡诈的,杀你与否,我之前就想,你若是灵童,你若没死,见着了你,我必然会想尽法子杀了你。你现在说这话,是想告诉我,杀了你也解决不了问题是不是?在你们的族群中,你是很重要,但又不是很重要。”她觉得,他就是这个意思。 “见你充满敌意,我心中,还真是难过。”孟乘枫似乎叹了口气,这不是他所想的场面。 “不然呢?你想让我在见到你的时候,一把抱住你么?”她面不改色,似乎就不是个会心软的人,也根本不知心软为何物。 好似因为被戳穿了什么,孟乘枫被扣住的那只手终于动了。他向后抽手,似乎要躲开她。 姚婴却更用力的抓住他,隐在披风里的手停止摇晃,她向前一步,环住他的腰,还真把他给抱住了。 她如此动作,孟乘枫反倒僵住了,低头看着抱住自己的人,黑暗之中,他的眼睛也逐渐的开始变了颜色。那深灰逐渐褪去,又缓缓地变成了浅色的琥珀。 放开一直抓着他手的那只手,也环到了他的腰后,两条手臂虽是纤细,但此时也充满了力量,尤其孟乘枫变得僵直,她就显得更‘强悍’了。 混乱的战场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一片狼藉,寒冷的空气里皆是血腥味儿。 缠住小矮人的金色气雾完成了任务,他们分散的躺在地上,它们将他们全部团团裹住,片刻后终于缩小,最后离开贴着地面飘走了。 它们汇聚一处,缩小成一缕,朝着姚婴的方向窜过去,一直飘到她的披风下,就消失不见了。 而此时,姚婴却依旧抱着孟乘枫,两只手在他后腰处相交,一根长针也不知何时在她手里。 那长针锋利的尖端在她自己的手心刺了下,扎进去很长,她的手心也渗出了血丝来。 手指灵活,长针在她手指间转了个方向,对准了孟乘枫的后腰,她只要再一动,就会扎进他的皮肉里去。 这期间,孟乘枫似乎都是僵住的,一动不动的任她抱着,他垂眸看着她,浅色的眼眸在黑暗之中闪烁。 蓦地,他缓缓的抬起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拇指轻轻的在她脸上移动,他的手是凉的,她的小脸儿也一样。 “你若想杀我,我也不会反抗。我曾想,有此命运,乃是老天捉弄。不过,若是注定会死在你手中,倒也算不得捉弄了。”他轻声说道,隔着黑巾,似乎能感受到他隐隐有些不甘的心情。 除了他自己,没人清楚他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又是从何时开始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仰头看着他,姚婴放置在他后腰的手收紧,针尖也穿过了布料。 “其实,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知道的一些事情。灵童不止一个,梓易曾经便也是灵童。”孟乘枫说道,有些秘密,不深入到巫人的内部,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捏着长针的手一顿,姚婴缓缓地眯起眼睛,这件事,她倒是不知道,从未在各种浮雕或是龙骨八宝上窥见过分毫。 “这事儿你没跟齐雍说过?你若是想单独告诉我,好啊,就在这里说吧。”他没告诉齐雍,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不行,我得走了。待得寻到时机,我再出来。”孟乘枫转头看了一眼,因为打斗结束了,那些人也从紧张之中缓过来,很快就会发现他是个多出来的人。 “看来,你也不是很自由。”她手指一动,收了长针,随后放开双臂后退一步。 她不是很信他,只是,有一点他说的很对,他知道的要更多。 “身不由己。”他也放下了手,最后看了她一眼,他又好像听到了些什么。之后,朝着更黑的方向掠过去,眨眼间消失了。 294、真情虚情(一更) 孟梓易也是灵童,这个猜测,之前姚婴和齐雍说过。 他死时的样子,姚婴还清楚的记得。那种方式,便是灵童最惨烈的死亡方式,灵魂被禁锢,尽管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 没有动手,姚婴也不知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如果孟乘枫是齐雍的内应,那他知道的某些事情,又为何不跟齐雍说? 他这种做法让她猜不透含义,由此,她也不放心,又觉得无法全然的相信他。 可是,想想他的刚刚表现,心里又有那么一丝犹疑。也或许,有些人无论经历了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遭遇过什么样的劫难,都初心不改呢? “阿婴姑娘,你在这儿呢。那些人都死了,发疯的畜生也死了。咱们有损伤,也不知接下来还会不会再来一波袭击。”有人找了过来,太乱了,在战争结束之后一直没看到姚婴,他们分散各处去找,总算在这儿找到她了。 “损失多少?”除却和那些小矮人决一生死,那些发狂的野兽应当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毕竟是野兽,只是狂躁而已。 “倒是没损失太多,只是很多人负伤了。”接着回答,一边请姚婴去看看。 刚刚流汗,这会儿汗消失了,她也开始冷了起来。将兜帽重新扣上,边往人群里走。金色的气雾再次从她披风下飘出来,重复之前的延伸,将所有人都圈在了当中。 的确是有些人受伤了,内伤,和她那时被攻击差不多。 不过还好,除了受伤,她暂时还没看到有死亡。 那些已死的小矮人进入视线当中,小小的身体,看起来恍若孩童。可是,他们的厉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他们的手大的出奇,与那小小的身体极为不协调。 此时死亡的模样有些不同寻常,因为他们的身体湿漉漉的,衣服里面好像有液体在往外流,继而浸湿了衣服。 再看脸,便知怎么回事儿了,是皮肉在融化,像那时死亡的鬼婆一般,融化之后流出来的液体如同蜡油一样。 这就是那些金色气雾的功劳,那是专门为他们所创造。 蓦地,蔓延出去的金色气雾忽然裹住了几个护卫,他们立即被放倒,周边的人也迅速的跳开。 姚婴看过去,听得见那被包裹住的护卫在叫唤,她倒是面不改色很镇定。 “不用担心,它们是在救人。”她镇定,但有人着急。开口,她淡淡道。、 很快的,那些金色的气雾就从护卫的身上下来了,经过它们缠裹的小矮人死的凄惨诡异,但那些护卫却没有。 躺在地上,大口喘气,都还活着。 “这塞外巫人的控蛊能力不可小觑,与之交手,在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就中招了。现在或许没发作,但很快就会发作了。不过现在没事了,休息一下便好了。”姚婴解释,这里这么多的人,若是每一个都需要人工去检查的话,那得需要多少时间? 受伤的人汇聚一处,这楼中经验丰富的先生和姑姑都会施救。其他人在姚婴的指示下,将那些小矮人的尸体划拉到一处,还有那些已被蛀空了的野兽,堆积一起,之后点了一把火。 野兽被蛀空,皮肉内脏皆无,沾了火,一下子便燃烧了起来。 站在不远处看着冲天的火苗,那跳跃的火苗泛着蓝光,分外妖艳。 “阿婴姑娘,罗大川要你过去,那边有大发现。”一个护卫快步的跑过来,被罗大川使唤,他好像也没不乐意,还真乖乖的来传话了。 说起罗大川,姚婴才想起金隼来,还有和它打斗的那个怪物。 甩开披风,她迅速的朝着罗大川那边走过去,因为这边冲天的火焰,这周遭都亮了。 天际也已经出现了一线白,黑夜即将过去,新的一天也来临了。 走近,也瞧见了金隼,它偌大的身体被罗大川揽着,他们俩摆出了一副相依为命的造型来。 “它没事吧?”金隼看起来很虚弱,到了近处才看到它身上的羽毛都翻起来了,不少脱落,甚至尖喙上还有血。 “依小爷看丢了半条命。”罗大川哼了一声,他一直心急想帮忙,奈何根本帮不上。 “没事,它没那么容易死的。”蹲下,姚婴抬手摸了摸它的头,随后反手从披风里取出个荷包来。 打开,拿出两颗药,塞进它的嘴里。 它被咬的不轻,眼睛旁边的细毛都掉了,皮肉被扯,流了不少的血。 “你看看那个家伙,小爷觉得它可能是凤凰。”罗大川扬起下颌让她往那边看,始终揽着金隼,他是真的相当心疼。 转脸看过去,那边趴着一只红色的大鸟,它可比金隼要大的多。全身的羽毛都是红色的,耷拉在地上的宽大翅展,折下来一扇能炖一锅。 它的尾巴很长很长,那红色的尾羽在火光下都在发光。 最为奇特的是它的头,不似鹰隼等等那般小,反而和它这身体很搭调,很大。尖喙特别的长,那尖端的弯钩一看便知极其锋利,被它啄一下,非得破一个大洞不可。 它的脖子上有一个极大的伤口,羽毛和皮肉被撕开,流了很多的血。 也正是因为此,它才没了性命。趴伏在那里,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你见过凤凰么?”这算什么凤凰?罗大川也是被惊得神志不清了。 “和画上画的也没什么两样。再说,这帮巫人什么都有,养一两只凤凰也正常。”皱着眉头,他觉得巫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没准儿,还养着龙呢。 “虽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鸟类,但这绝不是凤凰。自然界中富有攻击力的鸟不少见,有很多已经灭绝了。他们居然还豢养,也的确是稀奇。”说着,姚婴走过去,围着那巨大的鸟转了一圈,这鸟她不认识。 不过,稀奇是绝对稀奇的,巫人养着它,可没少用好东西喂它。 “你找几个人过来。”看向护卫,姚婴说道。 护卫接收指令,随后便去叫人了。 “你要做什么?”罗大川一手在金隼的翅膀上轻抚,它太大了,反而衬托的壮硕的罗大川变成了小小的一只。 “给金隼补补。”姚婴深吸口气,随后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去。 四五个护卫很快过来了,按照姚婴的指示,把那巨大沉重的红色大鸟尸体搬了过来,让它仰面朝天。 从一个护卫那里拿过锋利的长剑,姚婴就拎着裙摆爬了上去。 此时天空已经开始放亮了,踩着那坚硬的翅膀,略艰难的爬上去,找到了它心脏的位置。 跪在那儿,她举起手里的长剑,对准了位置,就把长剑插了下去。 插进去一截,之后朝着自己的方向割开,这长剑锋利,她力气没有多大,但也成功的给剖开了一条口子。 随后把长剑拔出来,她把剑举起来稍稍看了看,闻了闻气味儿,确认自己判断无误,就把长剑扔了下去。 等在下面的护卫接住长剑,又抬头看她,只见她将右手的衣袖挽起来,一直挽到了手肘的部分。 俯身,手也沿着她刚刚割开的地方伸了进去。 这鸟太大了,胸腔也较之寻常的鸟宽阔,她的小臂完全伸了进去,人也几乎趴在了上头。 下面的人看她,他们知道金隼只吃猎物心脏,只是没想到这敌手的心脏也能吃。 姚婴皱着眉头,手伸进去摸了好一阵儿,才从坚硬的骨头之间钻进去,成功的摸到了心脏。 这种鸟可不是寻常的鸟儿可比,骨头坚硬的如同石头。金隼能侥幸胜出,真的是运气好。 这心脏不同寻常的大,她一只手抓住正正好好。施力,拽下来,起身,手臂也撤出来,臂上都是黑色的血。 血味儿很重很重,不同寻常的重,非常刺鼻。 这心脏还热乎着呢,因为这里冷,她手撤出来之后,那颗心脏还在冒热气呢。 抓着那颗心脏,朝着金隼的方向扔过去,金隼闻到了气味儿,却也根本没力气去接。幸好罗大川在旁边,他伸手接住,略惊奇的看了看那颗大心脏,之后就送到了金隼的嘴边。 姚婴把手上的血甩了甩,随后扭头看向别处,天亮了,那一片狼藉也进入视线当中。在这儿发生了一场大战,虽是早有预料,但仍旧是有些心惊。 如若她独自一人,她倒是真的不会太害怕。可是人太多了,她必须得保证,不能损失太多。 仰头朝着那险峰的半山之上看过去,那条暗道的出入口看不清楚,但很明显进去的人还没出来的意思。 她再等他一个白天,他若不出来,她必须得进去看看了。 齐雍进去的目的是什么未知,孟乘枫在外面,显然他不是去见孟乘枫的。 除了孟乘枫之外,她所知道的就是姚寅了,那也是齐雍的内应,为他做事。 姚寅和孟乘枫,这两个人都在这塞外,也不知他们是否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如若姚寅认识孟乘枫的话,倒是可以从他那里打探一下孟乘枫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所做这一切是否是惺惺作态。 295、真情虚情(二更) 太阳从天边跳出来,也没有将这塞外的寒冷情况改变多少,呼吸之时白雾在飘,若是不活动的话,人一会儿就会觉得冷的受不了。 各种尸体的燃烧工作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护卫将那红色的不知名怪鸟也拖到了火堆上,羽毛燃烧的超快,眨眼间就威风不再,黑漆漆的了。 受伤的人十几个,轻伤重伤都有,大都内伤。 金隼也一样,身上的羽毛脱落了不少,皮肉也被啄开多处。它吃了那怪鸟的心脏,还是趴在地上飞不起来。 罗大川心疼的围着它打转,但又帮不上忙。 在这期间,姚婴又喂它吃了两粒药,之后它便靠在那里,一动不动,瞧着好像睡着了。 吃了些东西,复又回到了险峰下向上张望,在这下面其实更是什么都看不到。 东哥和几位先生姑姑分别带了护卫顺着昨夜那些野兽和巫人过来的方向搜查,他们是忽然出现的,金隼发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距离很近了。 凭借金隼的动物警惕性,它不可能在他们靠近时才发觉,必然是有其他的出入口。 姚婴去看了下那些受伤的人,除却内伤,皮肉伤,还有和那些小矮人打斗时被暗算的,加起来二三十人左右。 这样的损伤,已经算不得损伤了,那小矮人的杀伤力如此大,一战过后仅仅如此,已是大幸。 如此,众人也更加认定齐雍离开时的决定是对的,将姚婴留在这里,能够有效的护住大部队,不会在还没有深入到塞外深处时,便损失太多。 一天很快便过去了,太阳逐渐的消失在天际白茫茫的雪山之后,也到了齐雍该回来的时辰了。 站在险峰下,仰头往上面看,以姚婴的目力,她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这种距离,她倒是可以控制赤蛇,只要它接近了那洞口,她就能感觉到它。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暗下来,篝火也燃烧起来,寒冷的空气依旧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血味儿,很难闻。 东哥他们几队人出去了还没回来,齐雍也没回来,那边金隼也无法飞起来,姚婴隐隐的有那么几分着急。 “阿婴姑娘,这个时辰了,公子还未回来。我们商议了一下,是否派一队人上去探查一下。不往深处走,就在边缘探查。”有着丰富经验的先生和姑姑走过来,他们刚刚就在不远处商议此事来着。 “那上面的暗道之中有许多的陷阱,任何人进去,都会把它们唤醒,继而发出攻击。公子能进去,一是因为他知道路线,二是他带了我的赤蛇。你们进去,怕是会把那些东西都引出来。在这儿等着吧,需要去找他们的话,我上去。不过眼下,东哥他们没有一个人回来,我们得去看看。”齐雍能够自保,毕竟他的体质在这些人当中是属于最奇特的。 “是啊,他们也没回来。”一共分成了四队,各带了十几个护卫,这可是去了有一阵儿了。 “我们去寻一寻,原地留下一些人等着公子。”虽说她心急去找齐雍,但是那几队人马太多,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带领着一队人,趁着夜色,顺着东哥那几队人离开的方向追寻。 罗大川没有跟着,他心疼金隼,一直围着它转不说,还想着要去给它寻动物的心脏吃。 护卫举着火把,照亮了前路,随着往深处走,地上的冰雪也愈发的厚重。不过能看得到之前有大部队行走过的痕迹,人和野兽踩踏的,那些冰雪都踩碎了。 两侧的险峰逐渐拔高,那上头堆积着不会消融的冰雪,若是抬头往上看,真是会让人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那些冰雪也不知堆积在上面有多久了,必然是坚硬的如同石头,掉下来能把人砸的血肉模糊。 之前那几个队伍在这前面便分散开了,白色的险峰林立,地上的冰雪也堆积的特别厚。 虽说险峰之间有冰雪,但是这上头明显是有踩踏过的痕迹,野兽的足迹也看得出。只不过,每一条路线都有,好像那些野兽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 之前那四队人就是从这儿分散开的,因为每一条路都有人和野兽的足迹。 似乎他们从这儿分散开之后,就没回来了,也不知是找到了什么,还是一直没找到,一直在深入。 按理说,东哥魏叔他们经验丰富,也不至于会在什么都没找到的时候持续冒进。 在这种地方分开,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他们已经分开了,眼下大部队追到这里,也不得不分开去寻找他们。 但,寻找也不可能无止境不管时间的去找,时间为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到,就须得立即返回这里,在此处汇合。 姚婴只带了四个护卫,走的是那条野兽脚印最少的路线。野兽脚印多的,未必危险,反而是脚印少的,兴许只是人走过的路,也就是那些小矮人经过的地方。 只有四个护卫,并且根据姚婴的指示,他们走在她身后。 开路的反而是金色的气雾,它们贴着地上的冰雪而行,像是急先锋一样。也正是因为它们,没有火把,黑夜里的路也是发亮的。 踩踏着冰雪,姚婴边走边摇晃手腕,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谁也不知道这一次,巫人到底都准备了什么。 昨夜的攻击,或许他们也没想到会失败。 险峰矗立,这中间的路也愈发的狭窄,冰雪上走过的痕迹仍旧是清晰可见。 开路的金色气雾忽然朝下而行,这前面的冰雪出现了斜坡,姚婴和护卫走到跟前,往下看,护卫第一时间便瞧见了那下方冰雪堆积的地方,一处险峰的山根下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而此时,那金色的气雾也奔着那里过去了,因为它们在发光,随着抵达近处,那洞口也被照亮。 洞口其实不大,甚至有一半已经被冰雪给掩盖住了。 金色的气雾已经钻进了那洞口,姚婴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睛,“有人在里头。” 闻言,四个护卫立即行动,快速的从这斜坡上掠下去,眨眼间便跃到了洞口前。 姚婴要慢一些,从那斜坡上滑下来时,那四个护卫已经进去了。 蓦地,那山洞里忽然传出铮的一声,姚婴心下一沉,这是两弦琴的声音。 ------题外话------ 本来应该多更一些的,听风今天不太舒服,二更就只有这么多了。不好意思,亲爱的们~~ 296、复活(一更) 快步的走至那洞口前,冰雪堆积阻隔,那洞口有一半都被堵住了。 提起披风,她一边弯身,一手撑着冰冷的冰雪,钻了进去。 这洞口内部也有冷硬的冰雪,在这洞口内部形成一个斜坡,她直接顺着这斜坡滑了进去,一直滑到底。 洞里原本黑漆漆,但是前方不远处,金色的气雾漂浮在距离地面一掌高的地方,形成一条细线,横着缠绕着什么东西,扭动着。 而刚刚进来的四个护卫,眼下都倒在四周,除了他们,周边还横七竖八的倒着七八个。 这山洞里没有一点声音,静悄悄的,唯独那金色的气雾在扭动,像是什么鬼火一般。 提着披风,她一边晃动手腕,接近那金色的气雾,若不是它们在发光,其实根本就看不到这地上横着一根极细的琴弦。 这就是两弦琴的琴弦,它被人为的挂在这里,又特别的细,这里这么黑,眼力再好的人也不会瞧得见它。 刚刚她听到了铮的一声,就是人踢到了它。再看那四个护卫趴下的姿势,显然他们进来之后就瞧见那七八个早就趴下的兄弟,着急的跑过来,便踢到了这根琴弦。 只是响了一声而已,他们就全都中招了。 姚婴那时也被这两弦琴所迷惑,吃一堑长一智,她给自己做了防护。 但那将两弦琴拉的出神入化的莫先生到底多有本事她也没正面较量过,心中本是无把握,但眼下看来,对付这寻常的迷惑,还是有效的。 摇晃手腕,叫那金色的气雾走开,她随后俯下身,抓住了那根琴弦。 大概是因为这里太冷了,这琴弦也特别的凉,虽说琴弦极细,但是这上头并不平滑,似乎是雕刻了什么东西在上面。 两端是被挂在了石壁上,她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给扯下来。 这个东西很细又很坚韧,其实都可以做凶器了,把人的头割下来,估计也轻而易举。 将琴弦收起来,放进了荷包中,摇晃手腕,那在她脚边漂浮的金色气雾,缓缓的移动,飘向那些失去了神智昏迷的人,将他们覆盖住。 因为面积变大,发出的光亮面积也扩大了许多,趁着这光线,她看向这山洞的深处,一直向深处蔓延,根本就不知尽头在何处。 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绝对是那些巫人出入之地,也或许是一个近路,只是用来通行的。 抬腿跨过那些倒得横七竖八的人,姚婴往深处走,这里虽冷,但脚下却是极其干净。 随着她继续往深处走,却忽然听见说话声。 停下脚步,她皱起眉头仔细的听,这说话的声音不是很清楚,含糊,好像是从石头里传出来的。 缓缓仰头往上面看,借着金色的气雾释放出的朦胧光亮,头顶上就是黑压压的石壁,别说有人,就是连个窟窿都没有。 “当下情况危急,复活灵主是大事。已殁了一个灵童,灵主有损,已成定局。这个灵童既不听话,就早早祭了,免得养虎为患。”说话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清晰,而且就是从头顶传来的,甚至还伴随着走路时的脚步声。 这两个说话的人好像是从她头顶走过,所以声音也从模糊到清晰,然后又模糊了。 有那么一瞬间,姚婴觉得自己或许是不知不觉间被两弦琴迷惑了,听到感觉到的都是假的。 297、复活(二更) r/> 不同的人说话的声音,依次的从头顶上经过。就好像是那上面有另外一条通道,或者是此时正有人从她所在的这条通道经过,可是她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她。r/> r/> 来往的皆是巫人,有等级高的,也有等级低的。r/> r/> 等级低的在抱怨,等级高的却在说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可是对于不了解他们的人来说,完全是一头雾水。r/> r/> 但,最初得到的消息,姚婴却是记得的,有个人说要复活灵主。r/> r/> 她当然知道灵主是什么,底下的人都是灵主的仆人,这个灵主是谁不得而知。如今看来,这个灵主是死了,并且应当死了很久了,但在这塞外的巫人,一直在想着如何复活他。r/> r/> 而复活,需要灵童。r/> r/> 这是一种怎样的蛊术姚婴不知,若说让死人活过来,她也会的,只不过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活过来的人,也不是人了。r/> r/> 但,他们这种需要灵童去复活灵主的仪式显然是不同的。r/> r/> 他们又说这个灵童不听话,那就是孟乘枫了。如此说来,他还真不是和巫人齐心?r/> r/> 可是,谁又能保证她听到的这些是真的呢?她怀疑自己现在处于被迷惑之中,听到的都是假的。r/> r/> 摇晃手腕,那边完成了任务的金色气雾飘到了她脚边,围着她转圈儿,漆黑的山洞里,给她提供了足够她用的光线。r/> r/> 那些失去了神智昏迷的护卫还没醒过来,不过,可以确定他们无性命之忧。r/> r/> 姚婴站在那里,已是不知何时身上出了一层的冷汗。把那根琴弦拿出来,它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就这么瘫在她手心里。r/> r/> 但是,谁又能确保,她此时眼睛里看到的就是真的呢?r/> r/> 蓦地,脚下的金色气雾在快速的盘旋,姚婴缓缓地转眼看向洞口的方向,视线中,一道黑影朝着自己接近。大概是因为在接近自己,所以在她的视线里那个黑影也在逐渐的放大。r/> r/> 瞳孔在颤动,垂在身侧的手摇晃,想要攻击那个朝自己扑过来的黑影。可手心都是汗,她又好像动弹不得。r/> r/> 下一刻,她就被那个黑影给环住了,坚硬,但又温暖,带着一股好像不会消散的热气。r/> r/>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进耳朵,姚婴也忍不住的闭上眼睛。r/> r/> 她此时此刻,根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陷入了迷惑之中,也或许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r/> r/> 在鬼岭那一次被迷惑,看到的感受到的都如同真的一样,让她根本无法去有效的区分真假。r/> r/> 闭着眼睛,她任那个环住她的人用力的抱紧自己,他的声音也逐渐的放大,放大,最后能感受到他就是在自己耳边说话,脑子里也无端的猛地清醒起来。r/> r/> “一动不动的,你到底怎么了?”齐雍的声音有些焦急,抱着她,一手罩住她后脑,托着她让她仰起头。r/> r/> 他垂眸盯着她看,她的脸上都是懵,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讲话一样。r/> r/> “你回来了。”终于,姚婴回话了,深吸口气,她也环住了他的腰。r/> r/> 得到她回应,看她的眼睛也终于有了神采,齐雍也不由得长舒口气。r/> r/> 抚着她后脑,他一边低下头仔细的盯着她的脸看,他的呼吸有些紧张,漆黑的眸子好像要穿透她,急于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r/> r/> 后面又有人进了山洞,是跟随齐雍而来的护卫,他们将昏迷的人都抬了起来,这里太冷了,在这里时间久了,即便不死也冻坏了。r/> r/> “好了么?你到底怎么了,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东西。”齐雍环顾了一下,这里只是个通道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对的。r/> r/> “我没事,可能,是我自己把自己给迷惑了。”摇了摇头,她可能真的是自己把自己给迷惑了,而不是那琴弦在作祟。r/> r/> “还能把自己给迷惑了?你可真厉害。”单手捧着她的脸,摩挲着她冰凉的脸蛋儿,他不由笑了一声。r/> r/> 瞧她这娇小的样子,在他面前不过小小的一团,这发蒙又懊恼的小模样,可爱的很。r/> r/> “别挖苦我了,思虑太多,消耗过度,我觉得这兴许是要被反噬的前兆。”她这几日根本就没休息,片刻都没睡过,精神紧绷的太厉害了。r/> r/> 两手捧住她的脑袋,轻轻地揉搓了一阵儿,“是我的错。”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她一直如此,很强悍,只是看起来长的小而已。r/> r/> 但是,她还是个小姑娘,也不一直是强悍的,也有虚弱的需要他保护她的时候。r/> r/> “关你什么事儿,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疑虑的太多了,又没休息,错乱了。不过现在没事了,好多了。”任由他揉搓自己的脑袋,姚婴也缓缓地调整自己的呼吸,真的好多了。她现在可以很确定当下是真实的,不是错觉。r/> r/> “走吧,先出去再说。”齐雍揉搓了一下她的脸,随后揽住她的颈项,带着她走出这山洞。r/> r/> 之前在这儿昏迷的人都被抬出去了,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r/> r/> 从那低矮的洞口走出来,不远处有护卫举着火把,倒是让这夜里没有那么黑暗。r/> r/> “你有什么收获?是不是单独进去见我哥了?”一手抓着他身上的大氅,脚下冰雪很滑,但身边有他,却是也清楚滑倒也不怕,因为有他在。r/> r/> “这么聪明么?”齐雍笑了一声,倒是也没否认。r/> r/> “因为我在外面见到孟乘枫了。他是你的内应,你之前见得就是他。可是这一次你进去了,他在外头,你见的不是他,那就是我哥了。除非是,还有我不知道的你隐藏的更深的内应。”反正为了深入这塞外巫人的内部,他没少做事,可谓是绞尽脑汁了。r/> r/> “你见到他了。”说起孟乘枫,齐雍的音色倒是冷淡了一些。r/> r/> “是啊。你是不是也不相信他啊,所以才要涉险的进去。我后来想了想,你若是能全然信他,才不正常呢。”从最开始,齐雍就凭着直觉怀疑留荷坞。而事实证明,他的怀疑是正确的,他的疑神疑鬼是有根据的。r/> r/> “他来见你,说了什么?”齐雍扯着她走上那个高坡,冰天雪地的,在这儿磕着碰着,会疼的要命。r/> r/> “他说,他身不由己。我想杀他,他也没挣扎。”借着他的力气,他在身边,她还真莫名的成了半个废人。r/> r/> “或许吧。”齐雍倒是没说他所言是假的,身不由己这种事,只有自己才知道。r/> r/> “你说,他真的有可能是身不由己么?我也不懂他这个灵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他说,灵童不止一个,孟梓易也是灵童。或许我和孟梓易过往并不多吧,我也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特别的。倒是他很特别,他的血液很纯净。如果说,灵童不止一个,还有其他人,那么作用仅仅是用来创造玉晶人么?我看他变化很多,和以前就是两个人。也不知,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说起这个来,姚婴亦是诸多迷惑。r/> r/> “他也想摆脱控制,你知道这个就行了。”齐雍告诉她重点。她所说的那些根本无需去深究,毕竟也没什么值得她去深入研究的。r/> r/> “看来,他还真是身不由己呢。”被控制,也是无奈。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甘心被控制的。r/> r/> 齐雍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操心的太多了。和我说说,你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儿。”r/> r/>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这山洞里有陷阱,就是这两弦琴的琴弦。太细了,他们没看到,碰到了发出声响,就中招了。”拿出那根两弦琴的琴弦给他看,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她自己疑神疑鬼的,把自己绕到里头了。r/> r/> 齐雍伸手接过,仔细的看了看,随后颌首,“的确是两弦琴的琴弦,其实不止这里有,我们在上面也遇到了。”r/> r/> “这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的确是有用。这么细的东西,谁能看得见。”不知不觉间就中招了。r/> r/> “雕虫小技而已。当然了,心粗的人的确是不会注意到。”齐雍却是没当回事儿,因为他遇到了,也避开了。r/> r/>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心粗呗。你把自己最得利最聪明的护卫带走了,这余下的人在我手底下又不会像在你手底下那么听话,训练有素。”这话她不爱听,摆明了在骂她嘛。r/> r/> 环住她后颈,齐雍微微收紧手臂,她立即朝着他胸前的方向扭过去,如同小布偶似得被摆弄。r/> r/> “本公子的错,走的时候就不该把人带走,应当把最得力的人都留在你身边。而且此次也没想到他们会提前杀出来,夫人为了顾全大局,煞费苦心。”不过,她的本领他是知道的,昨晚的战斗会以此种结果结束,也属于她的正常发挥范围值。r/> r/> “假惺惺。”脸埋在他胸前,一边跟着他走,脚下磕磕绊绊,却也根本无需费心去看路,因为有他。r/> r/> “真心实意。不过,接下来再也不会留下你了,那上面的路能走,咱们从那上面的暗道进去。”齐雍说道。大概是因为她娇小的一只走路踉踉跄跄显得特别的可怜,他随后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r/> r/> 身体翻转,她就特别像一个物件,被他随意的举起抛高,她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r/> r/> 圈住他脖颈,借着朦胧的光线,她盯着他的脸,下巴上都是胡渣,他一到这外面,就充满了野性。r/> r/> “也好,能节省时间便节省时间吧。在这外面等你,我真是等的焦躁恼火。”明知危险,也没必要一直拖时间了,速战速决。r/> r/> “想我了?”他边走边垂眸看她,眉眼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r/> r/> “嗯。”低低的回应了一声,她是担心他,尽管他体质很特殊。只是不在她眼皮底下,她心里没有底。r/> r/> 闻言,齐雍脚步就停了,他转眼扫了一下四周,也不知在看什么。r/> r/> “怎么了?”她都听到周边护卫来回走动的声音,他们都在忙碌做事。r/> r/> “既然想我了,就找个无人之地,让你好好看看。”他如是道。r/> r/> 姚婴立即把她的嘴捂住,一边蹬腿,要他把她放下去。r/> r/> “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你以为他们耳朵都是摆设呢,说什么他们都听得到。”人太多了,一个知道了,就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可不跟他胡闹。r/> r/> 被捂着嘴,齐雍不说话,但很明显在笑。如她的意,把她放下去,她也瞬时撤回了手。r/> r/> “你的胡渣可以当凶器了,扎死人。”甩手,她一边瞪了他一眼,懒得和他开黄腔。r/> r/> “你是我夫人,想我了,自然让你看个够。”他似笑非笑,抓住她的手抬高,把她的手背戳到自己下巴上,让她再感受感受。r/> r/> “哼,等我想看的时候,你不用‘毛遂自荐’,我自己就动手了。”收回自己的手,她耸了耸肩,让自己看起来更挺拔一些,尽管她也就这么高,不会再长高了。r/> r/> “不知夫人什么时候动手?马上要启程了,人马汇聚,你那时动手,本公子也不太好配合。当然了,或许可以想想办法。”齐雍忍俊不禁,又抓住她的手,一副难缠的样子。r/> r/> “你可千万别‘想想办法’,到时我可真就没脸见人了。”他所谓的想想办法,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明目张胆的把所有人都支走,如同告诉所有人,本公子要办事,该避开的避开。r/> r/> 他倒是一直高高在上,也十分有自信,自己做任何事情底下的人都不敢议论。r/> r/> 她一副躲避的样子,惹得齐雍非得把她往自己怀里扯,她就躲得更厉害了。r/> r/> 越如此,他越来劲,姚婴被扯得全无力气,最后也不挣扎了。任由他把自己扯到他怀中,她软软的靠着他,一边仰头看他。r/> r/> 他单手托着她的腰,低头盯着她瞧,片刻后又忍不住的笑起来,“本公子告诉你哥,你已经嫁给我了。他很欣慰,感慨许久不曾言语。我想,他很放心。”r/> r/> r/> 298、开始(一更) r/> 仰脸看着他,姚婴逐渐的弯起眉眼来,“你确定,我哥是很欣慰的说不出话么?”r/> r/> “当然。”他怎么可能连对方是什么神态心态都看不出?r/> r/> 姚婴轻笑,有时候她真觉得他特别搞笑,他对自己人格魅力的那种自信,她真是佩服。r/> r/> 反正,她没那么自信。她知道自己很无趣,任何一个人和她待在一块时间久了,想必都会想躲开,无趣的不像活人。r/> r/> 但是他就不一样了,他超级自信,甚至有时可以说是自大。r/> r/> 不过,现在瞧他这样子,她只觉得好笑。r/> r/> “笑什么?莫不是,你觉得,你哥对本公子不满?”几不可微的扬眉,他当然不信。男人看男人,还是看得准的。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姚寅,便觉得他是个好苗子,可以发展。r/> r/> “不知道。”微微摇头,姚婴觉得,或许在姚寅心里,可能谁都配不上他妹妹吧。r/> r/> “哼,于本公子来说,你是天上的仙女,专门为我落入凡尘。但对于姚家兄妹,你们绝对是祖上积德,才得到了我。”另一手捧住她后脑,让她仔细的看清楚自己。压低了声音,有些恶狠狠,加重自己言语之间的分量。r/> r/> “是是是,是我们积德了。不知积了什么德,才把你弄到手了。”顺着他说,他果然满意了,就爱听奉承话。r/> r/> 笑了一声,齐雍抚着她后脑,下一刻低下头,阻止她再笑。r/> r/> 分散在各个地方失去神智昏迷的人都被抬回去了,其实没怎么样,就是温度太低,冻着了。r/> r/> 运回去后,放到了篝火边缘取暖,另有先生和姑姑忙碌的给他们救治。r/> r/> 待姚婴和齐雍回来,他很快便被围住了。r/> r/> 姚婴也走到篝火边缘喝水吃东西,她一直心不定,根本就连吃喝都忘了。r/> r/> 这会儿真是觉得饥饿,都饿的有些低血糖了。r/> r/> 罗大川这一整天都在围着金隼转,还在它不远处生了一堆火,就是担心它会冷。r/> r/> 也或许真是他照顾的好,也或许是因为吃了那怪鸟的心脏大补过,这夜晚时,它还真站起来了。r/> r/> 身上的羽毛掉了不少,看起来不如之前那么威风了。r/> r/> 不过,眼神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红色的眼睛,蓦一时在火光的反射下,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r/> r/> 姚婴填饱了肚子,一边拿着水壶喝水,一边给了它两颗药吃。那药丸明明看起来黑乎乎的,瞧着更像是羊屎球,它却明显很喜欢吃。r/> r/> 罗大川问了问那些被抬回来的人的情况,得知之后只是嗤之以鼻,这些巫人也只会搞这些乌烟瘴气下三滥。决斗也要弄一堆野兽在前开路,他们就是阴沟里的臭老鼠,根本不知光明正大为何意。r/> r/> “说这些无用,反正无论如何,接下来还是得和他们狭路相逢。不过,这金隼一受伤,还真是把你给心疼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媳妇儿受伤了呢。”罗大川这个人,不和他长时间相处,就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人。但凡可以走进他的生活,成为他的朋友,他是真的很关心很护短的。r/> r/> “小爷是真心疼它,你是没瞧见它和那怪鸟掐在一起有多狠。小爷上去帮忙,根本就帮不上,急的我不行。”说起这个来,罗大川激动异常。r/> r/> 如果能帮上忙,他真的会不遗余力,奈何它们俩扑腾的别人根本插不进去。r/> r/> “它的确是需要好好养一养,届时进入深处,说不准还会遇见那种怪鸟。”叹口气,姚婴伸手摸了摸它身上坚硬的羽毛,其实说起来,它年龄还是太小。而且,也没有太多的斗争经验,一切都来源于她给他的加持。r/> r/> 如果它从小就一直在战斗,有着丰富的经验,这回也不会被叨的这么惨。r/> r/> “我看公子回来后,那些人就开始在山上活动了。看来这回是定下了,可以从那条暗道走了。”罗大川边说边扬起下巴让她往那险峰上看。那些人行动有素,做起事来,真是天上下刀子也挡不住。r/> r/> “嗯,有内应,路被开辟出来了,所以可以通行。不过,需要快,怕慢了,那些巫人回过味儿来,不止我们走不了,还会让内应出现危险。”也不知姚寅做了什么,他和齐雍应当一直都有联系。在如此关键时刻,他通了这条路,就是为了让他们快一些的进去。r/> r/> “公子就是公子,这内应安的真够深的。”罗大川哼了一声,不过之后又笑了。安插内应是对的,一听有内应,他都信心倍增了。r/> r/> “好好休息吧,今晚你也甭抱着它了。不过我想,咱们若是从那上面的暗道进去,它可怎么办?若是让它一直走路,那还是鸟么?”姚婴挑了挑眉尾,看金隼那小样儿,它眼下估摸着飞也飞不久。r/> r/> “那还不好说,小爷背着它。”罗大川眉头一皱,招儿从心来,不算事儿。r/> r/> 姚婴忍不住笑,“人家都是背媳妇儿,你说你上一次背了一头狼,这回又要背一只鸟。你这经历,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r/> r/> “说起狼,小爷还想着,这次来塞外会不会见着那母子三头狼呢。”也算并肩战斗许久,这来了塞外,他就想见见。r/> r/> “有缘自会相见。不过我觉得,它们最好不要在这里。人类的战争,它们在附近,恐会被波及。”而且这个季节,它们可能已经回到冰川了。r/> r/> 篝火在跳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火苗却是隐隐的泛着幽蓝,足以让所有心存不轨的邪物在这夜里不敢靠近。r/> r/> 险峰上,在忙碌的护卫也几乎完工,安插了登山的绳索,大部队便可以出发了。r/> r/> 齐雍在与众人部署,他并未安排所有人全部从那暗道之中通行,这塞外的路线图他知道的很清楚,调出了三分之二的人马,从他定下的另外两条路线进发。而且,那两条路也是捷径,并非要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冒进。r/> r/> 接近天亮,那边的商议也结束了。随后,该出发的便出发了。r/> r/> 大队人马开拔,犹如游龙摆尾,大举的移动,看起来极其震撼。r/> r/> 若是在高处,看的会更清楚。r/> r/> 而此次,金隼须得在外面,它不止可以起到为他们预警危险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它可以和姚婴联系。r/> r/> 他们在内部,如若真的被困住,金隼可以通过姚婴而找得到他们。r/> r/> 除却姚婴,和金隼交好的也就是罗大川了,他将负责在外调派金隼,还可以在这段时间照顾它。r/> r/> 罗大川没反对,他担心金隼是真的,尤其是旁人也无法照顾它,这个任务他接了。r/> r/> 他们出发,这边也要出发了,此次跟随的无不是功夫好手,毕竟如这种向高处攀登的事情,没有功夫的人根本就不行。r/> r/> 只有姚婴是个意外,她根本没办法自己攀爬,但有人心甘情愿的带着她。r/> r/> 护卫已经开始上去了,留下的还有几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高矮胖瘦都有。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对的,他们功夫真的特别好,在那险峻的石壁上跳跃,有时看着跳起来,都觉得会掉下来。但身体完全违反了地球引力这回事,向上跃起,好像天上有什么看不见的丝线在吊着他们一样。r/> r/> 眼见着他们都上去了,姚婴也不由得深吸口气,转身,她一把抱住齐雍的腰,“轮到我们了。我专属的搬运工,咱们走吧。”下巴抵在他胸口,她仰脸看着他。天亮了,她看他就更清楚了,虽说胡渣都冒出来了,但还是很帅,成熟男人的魅力,无可匹敌。r/> r/> 垂眸看着她,齐雍也不由得弯起眉眼,捧住她的脸,他低头在她鼻尖上亲了下。下巴上的胡渣很硬,扎的她往后躲。r/> r/> “人都走了,你现在想不想对本公子‘动手’啊?绝不反抗。”他压低了声音,一边摩挲她的脸。r/> r/> 他这声音就让人受不了,姚婴耳朵都开始痒了。r/> r/> “你是打算把他们晾在上头一个时辰?”有这种领导,也是他们倒霉了。r/> r/> “正好给他们时间休息了。”齐雍如是道。r/> r/> “我才不和你胡闹呢。各个都是老司机,我们一个时辰不上去,做过什么他们都猜得到。快走吧,我也想赶紧上去。”微微歪头躲避,他真是有一种魔力。上来那股胶水的黏劲儿,拿他没办法。r/> r/> “这一次,你得跟紧了我。这回再进去,见什么人,都不会避开你了。最终是人是鬼,也即将有定论。”他低声道,这句是人是鬼,含义颇深。、r/> r/> “嗯。”踮脚,她在他唇角落下一吻,虽是扎人,但依旧是充满了属于他的气息。r/> r/> 齐雍无声的笑,单臂拥紧她,下一刻跃离原地,出发。r/> r/> 亦如往时,这个时候姚婴无需做什么。这险峰之上有不消融的冰雪,因为踩踏过的次数太多,眼下极为不结实。r/> r/> 有几处齐雍在踏过之后便碎了,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便落了下去。砸在下面,碎成渣渣。r/> r/> 身体悬空,姚婴抱紧了齐雍的腰,这种体验无数次,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要抱紧他,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会牢牢地把她圈在自己的怀中。r/> r/> 很快的,便抵达了那暗道的出入口,齐雍将她放下,她双脚落地,随后也松开了紧紧环住他腰的双臂。r/> r/> 抬头看去,人都抵达此处,在这里没什么威胁,大家也都是安全的。r/> r/> 话不多说,齐雍自然是一马当先,姚婴跟随着他,走在了最前。r/> r/> 赤蛇已回到了姚婴的荷包里,它之前跟着齐雍走了一趟,累得够呛,这会儿在荷包里睡着了。r/> r/> 往深处走,就几乎看不见什么了,因为视线里是一片漆黑。r/> r/> 一手抓着齐雍,一边前行,人太多,都是脚步声,其实她也听不到什么。唯一能用的就是感觉了,眼下走的这条路什么都没有,之前那些藏在石壁里的东西都没了,好像人为的被都消灭掉了。r/> r/> 因为知道路线,所以前行的也十分顺利,在岔路时完全不需要有迟疑。r/> r/> 这次的路,和上次走的不一样,在调转方向时便感觉出来了。r/> r/> 这条路线必然是他之前进来之后定下的,这是姚寅提供的线路,目前为止很顺畅。r/> r/> 转过无数个弯儿,其实已经估测不出在这黑暗的通道里走了多长时间了,前方忽然出现了光亮。r/> r/> 而且随着出现光亮,还瞧见了人走动的影子。r/> r/> 齐雍没有任何停留,而那深处的人也感觉到了这边有人过来,立即出现在光亮之中。r/> r/> “公子。”在那儿的人是鹤玉。他带着人是最先进入塞外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潜进来了。r/> r/> 齐雍应了一声,下一刻也从这漆黑的通道里走了出来,这里是一片极大的山中内室。亦如巫人之前的装潢爱好,墙壁上都是浮雕,石椅石桌,单九极数,无所不在。r/> r/> 墙壁上挂着壁灯,这内室也亮着,鹤玉带着四个人,都是他手下得力的人。r/> r/> 之前,他手底下的人出过问题,大概也是因为此,这之后凶险的刺探任务,他都做的极为卖力。r/> r/> 这里被他们占领,有过打斗的痕迹,不过他们随身带了避蛊之物,那都是姚婴在长碧楼休息的那段时间和白老先生研究出来的。因为时间紧,一共也没做出多少,之后被取走,原来都佩戴到鹤玉的人身上了。r/> r/> 鹤玉向齐雍禀报,说接下来的路线已经确定了,可以立即行动。r/> r/> 他是如何确定路线的姚婴不知道,但根据荷包里已醒的赤蛇的扭动程度来看,这里怕是姚寅来过。r/> r/> 他就算不得活人,身上的味儿人可能闻不到,但动物却闻得到。r/> r/> 墙壁上的浮雕栩栩如生,风格诡异又神秘,如果不了解他们,真的很难从这浮雕上窥到玄机。r/> r/> 姚婴围着这内室的墙壁缓慢的走,一边看那些浮雕,最后,在正当中的一副最大的浮雕上,看到一个身体较于正常人宽大,身着拖地长袍的人躺在一块巨大的玉床上。r/> r/> 但,他躺着的身体上还有一道虚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进他的身体里。r/> r/> 这是什么?复活吗?r/> r/> 她陷入自己的错觉中时,听到的那些,难道是真的?r/> r/> r/> 299、开始(二更) 看那幅浮雕壁画,面积很大,除却那个较于常人宽大的躺在玉床上的人,这浮雕上还有多层的雕刻,寓意一时之间看不明确。 这上面好像雕刻着白云似得,但又一层一层,每一层中间又有其他东西,就像是什么千层夹心饼干一样。 中间的东西意味不明确,或许是时间太久了,也或许是风格实在诡异,她分辨不出。 短短时刻,鹤玉带着人再次出发,他们很明显知道接下来该走哪条路线。 这种打头阵去刺探的任务,他们专做此项,倒也是不惧,说走便走。 “咱们也启程。”齐雍的身影走过来,也随着看了一眼那墙壁上的浮雕,漆黑的眸子几不可微的眯起。 “我觉得这浮雕暗有深意,不知我哥可曾说过?”转眼看向他,姚婴问道。 “有些地方,只有固定的人员才能进去。即便是你哥,也从未靠近过。”这些巫人的等级制度太过分明,下层的人,想越级的了解高层的秘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说,那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会不会是这里呢?”既然如此,他们也没必要在这复杂的外围转悠了。、 “走吧。”齐雍最后看了一眼,随后抓住她的手,快速的离开了这内室。 随同进来的人,在离开这内室后,分别散开,因为这外面的路分为数条,像是什么蜘蛛的爪子一样,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 每一处通道通向何处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没有人长时间的待在这里刺探,来到这里必然是一头雾水。 姚婴与齐雍带着五个护卫,皆是他最得力的下属,跟随他的时间较长,配合的也较为默契,能够最快的领会齐雍的命令,有时根本不用说话,一个眼神便可以。 沿着一条通道前行,速度极快,根本没有时间多做停留。 而且,这里的通道是很安静的,没有任何的威胁物,看来这儿就是寻常的通道,不似之前的路,藏了许多的东西,为的就是要那些随意闯入此处的人的性命。 “这里面被蛀的像是蚂蚁窝,你居然也能记得住路线。”最初姚婴还是记得的,但是因为通道里太安静了,没安排任何的东西,如此她就分辨不出方向来了。 “因为在最初知道路线的时候,便在脑子里画出地图来了。”抓着她的手,齐雍一直偏前一些,当下就是他在打头阵。 “大脑比较发达的人,真是让人理解不了。”自己在脑子里画地图,画完就记住了。对于这方面,她是没有这技能的,即便是画完了也糊涂了。 “你这夸赞本公子领了。”齐雍无声的笑了,他人说这话,他怕是不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就喜欢听,有时即便知道她假意说的奉承话,他也喜欢。 姚婴这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她见过的人当中,齐雍绝对是最聪明的、。当然了,也绝对是最自恋自大的。 漆黑的通道开始向上,是有台阶的,并且在走了一段距离后,前方开始出现光亮。 那是挂在石壁上的油灯,也不知用的什么油,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 在闻到这味儿的时候,护卫就自动的屏息了。 倒是姚婴和齐雍皱了皱眉头,随后对视一眼,两个人在同一时间明白了。 “是鱼油,无事。”齐雍开口,护卫也随后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只不过,这鱼油也分很多种,也不知是哪一种鱼的油可供燃烧。 这种壁灯每隔一段距离便出现一个,因为用的灯油稀奇,所以这整个通道里都飘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儿。 若是不知它从何处散发而来还好,可知道了来自燃烧的鱼油,就让人觉得很是不舒服。 这路一直向上,若是根据高度来判断的话,眼下怕不是已经走到了某一处高峰的顶端,再往上,不知要走到哪里去。 然而,这前方的路却是峰回路转,出现了岔路,有一条一直向上的,但两侧又延伸出向下的,同样是石壁上挂着壁灯。那光线幽幽,在这高处往下看,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正因为此,才透出无限的诡异来,像是一只什么鬼怪,张开了大嘴等着不知情的人跳下去。 “走哪条路?”站在那儿,姚婴稍稍感觉了一下,好像都一样。而且,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隐隐的觉得有点儿热。 这种觉得热的感觉不陌生,上一次来塞外,便出现过。 如今再来,她心里头就明白了,应该是距离这塞外巫人的老巢不远了。 “这儿。”齐雍选择了右侧的通道,当先的走了下去。 姚婴与护卫跟随,踩着台阶下去,通道很窄, 这通道好像特别深,最起码走了有一刻钟,还是没见到底。而且,通道是蜿蜒的,并不是直上直下。 随着往下面走,姚婴那种发热的感觉也愈发的明显,其他人明显无恙,甚至精神一直处于高度警惕当中,他们好像都成了机器人似得。 蓦地,转过了一道过于明显的弯,齐雍就停下了脚步。 走在后的姚婴也随着停下脚步,同时也清楚了他为什么停下,因为前面没有路了。 眼前是一面石壁,雕刻着花纹,两侧石壁上分别挂着两盏灯,同时也将这里照亮。 很明显,这就是个假的尽头,这石壁必然能打开,否则专门弄两盏灯挂在这里做什么。 齐雍亦是如此想法,而且他也没过多研究,站在那里稍稍打量了下,便伸手扣住了左侧的那盏灯。 嵌在石壁上的灯十分古朴结实,齐雍抓在手里,指上用力,蓦地一扣,那壁灯就弯折下来,脑袋朝下。 里面的灯油随即洒下来,带着一串火苗坠到地上。 随着那壁灯弯折,挡在眼前的石门霍的朝着右侧滑开。 滑开的速度很快,好像那墙壁里有数个人在拉扯一样。而随着石门打开,被掩藏在后面的一切也进入视线当中。 和想象中的都不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展览馆’,尸体展览馆,奉天一派的尸体展览馆。 300、埋伏(一更) 这里面是亮着的,那穹顶上挂着琉灯,亦是用鱼油做引,所以石壁打开后便闻到了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儿。 只不过,这里都是尸体,站立的,坐着的,作势奔跑的,各种形态,犹如蜡像,这香味儿闻起来就更恶心了。 从这里开始,一直往深处看,都是尸体,根本就看不到边际。 奉天一派的人其实并不好辨认,但是有一种人可以一眼辨认出,那就是鬼婆。 她们长得太奇怪了,又时时刻刻穿着血红色的衣服,矗立在尸体群中,特别的显眼。 缓缓地深吸口气,姚婴转眼看向齐雍,“这里怕不是什么善地,但好像又必须得从这里穿过去。你看他们中间,明显是有一条路的。”随着石门打开,那种发热的感觉要更明显了,由此可见,他们走的是对的。 尽管她也不知那会让她发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她必须得去见一见。 “走。”齐雍话不多说,当先迈步走了进去。 被尸体所环绕,那种感觉用语言是形容不上来的,全身的汗毛都在无意识当中竖立了起来。 看着他们在眼前呈现各种姿态,表情,衣衫整齐,但是那脸上的皮肉却是真的与蜡无异。不知情的,还真会以为他们是用蜡雕琢出来的。 如何让尸体保存的如此新鲜,其实并不难,善于此道的人,无不是手到擒来。 只不过,谁又会变态到做这种事情,即便姚婴也是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人,她也一样不会做这种事。 “你们看他们的眼睛,怕是有东西,赶紧走。”有一具尸体摆出一副身体向前要奔跑的姿势,因为矮下了身体,和姚婴差不多高,她也瞧见了。 其他几个人闻言都看了过去,之后又挨个的看了看其他尸体的眼睛,果然,那眼珠子好像在动似得。 “快走。”齐雍一声令下,随后单手把姚婴揽了起来。这个时候,即便是能退出去,也根本不能退,必须前进。 朝着深处快速的掠进,几乎是脚不沾地,而随着他们奔跑起来时,能清楚的听到后面有什么东西穿破而出的声音。 那些尸体犹如融化了一般,从头顶开始纷纷掉落,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坠落在地,不长皮毛浑身粘液的六腿怪物从尸体当中爬出来,拖着长长的尾巴,那头长得不大,嘴却极大。 大嘴张开,满嘴倒齿,追随着那仅有的几个活人的人气,疯狂的追赶。 一具尸体里生存着一个,这里尸体无数,随着他们走过的地方,那些尸体当中的怪物尽数苏醒过来。 齐雍揽着姚婴,真是脚下生风一般。 护卫紧随,不曾落下。在齐雍的臂膀下,姚婴已能自如的把自己调整到最舒适的状态。 她听得到那些追赶的声音,只有怪物才能发出来的叫声,这是痋\物,并不是蛊。、 在这灵转一派的地盘中,存放着奉天一派的人,而且,养了一批奉天的拿手痋\物,真是好手段。 活动手指,指环碰撞,发出不甚响亮的声音。 下一刻,那些疯狂追赶又因为过于拥挤而挤压一处的怪物猛然停顿了下。但又不知为什么,它们忽然间变得更加疯狂,加速的追扑而至。 301、埋伏(二更) r/> 不长皮毛的怪物堆积一处疯狂追扑,犹如被海浪推着,越聚越多。r/> r/> 那些尸体一个个的融化倒下,之后便是怪物挣扎而出。出来后,便追赶上了大部队。r/> r/> 这尸体的展览馆好像无穷无尽,一行功夫高手速度如此快,可是在这当中奔走还是没看到尽头。r/> r/> 最初只是他们经过的尸体在苏醒,但是渐渐地,前头的尸体也在动,能看得到从尸体头顶开始融化,这前面的尸体也都要苏醒了。r/> r/> 活人的气息,即便再怎么遮掩,也是遮掩不住,活人味儿太重了,足以吸引的他们尽数活过来。r/> r/> 姚婴被齐雍挟着,她数次的转变方式,想要控制那些痋物,可她却发现,好似越随着她想控制,这些东西反而愈发疯狂。r/> r/> 在这里的痋物,和外面的不一样。r/> r/> 有怪物怪叫着扑上来,齐雍揽着她偏身躲过,后面的护卫顺势飞起一脚,那玩意儿发出惨叫的飞出去。r/> r/> 不过,这一只有这样的遭遇,不代表其他的怪物会被吓唬住,疯狂的涌上来,他们七个人眨眼间被淹没在其中。r/> r/> 下一刻,吱吱乱叫怪物一个个的飞起来,被踢飞又不死心,会用六只腿上带有的长长指甲去抓但凡出现在身边的同伴,想以此固定住自己的身体,但是被抓住的却是极其不高兴,嘶叫着去扑咬碍着自己的同伴,它们自己也是会厮打的。r/> r/> 被埋住的人跳跃出来,甩掉咬住衣服的怪物,踩踏着它们,再次向前冲。r/> r/> 姚婴的双手在齐雍的腰后交叠一处,她试探了几次,终于找对了感觉。r/> r/> 指环碰撞,发出扭曲的摩擦声,汹涌如潮的怪物也在同一时间迟缓了下来。那些融化的尸体内即将要爬出来的怪物也停止了势头,好像忽然之间被施了什么魔法定住了一般。r/> r/> 趁此时机,一行人快速的踩踏着那些怪物奔走,也顾不上踩上去滑腻腻的。r/> r/> 尸体的‘海洋’没有尽头,奔走至此,仍旧是无穷无尽,各种姿态造型奇特,瘆人又诡异。r/> r/> 那些迟缓的怪物还在追赶,但已不是刚刚那凶猛的势头。r/> r/> 蓦地,急速飞跃的齐雍忽然停了下来,后面的护卫紧跟着停下,两个人还因过快的停下而撞到了一起。r/> r/> “把那几具尸体搬开。”齐雍看到了什么,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额上也都是汗。r/> r/> 护卫快速的去做,没有任何的迟疑,把那几具造型奇特的尸体搬走,触手真的如同蜡一样。r/> r/> 尸体他们任何人都接触过,真正的尸体无不是死沉死沉的,这些尸体却完全不一样。r/> r/> 尸体被搬开,那块地也空出来了,很明显有一块被分割开的痕迹。正方形的石砖,周围的缝隙有撬开的印记。r/> r/> 话不多说,护卫便知怎么做,抽出身上的兵器沿着那块石砖的缝隙撬开,果然,石砖被抬起,露出一条向下的通道,而且有延伸无尽头的石阶。r/> r/> 就在石砖被撬起来之后,那些原本迟缓下来的怪物立即苏醒过来,犹如被飓风卷起来的砂石,叠起两三米高,朝着他们席卷而来。r/> r/> 护卫立即往下跳,齐雍带着姚婴最后跃下,身体跳下去,旁边的石砖也被拽回了原位。那些怪物也在下一瞬压在了上面,若是晚了半秒,这石砖都盖不上。r/> r/> 漆黑狭窄的通道里,听得到那些怪物乱叫乱跳的声音,而且,这头顶的石壁好像真的撑不住了,都听到了碎裂的声音。r/> r/> 伴随着的,还有大家粗重的呼吸,不过却没人停下,始终都在沿着那石阶往下走。r/> r/> 齐雍也终于把姚婴放了下来,不过仍旧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始终没有说话。r/> r/> “你是不是被咬了?”他的手臂上有点儿黏糊糊的,好像是血。r/> r/> “无事,小畜生而已,奈何不了本公子。”那些东西的确是剧毒无比,但是,他的体质是完全能受得住的。r/> r/> “你们呢?可有被咬到?”姚婴也不忘询问一下其他人,如果被咬到,需要及时处理。那些痋物,并非是奉天一派的杰作,所以路子也大不一样,她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有效的去控制住它们。r/> r/> “一会儿停下来,各自检查一下。”齐雍能看得到,有人被咬了。r/> r/> 当时犹如被淹没了一样,不被咬到是不可能的,连他都没躲过。r/> r/> “是。”护卫应声,虽是被咬到,但此时此刻也听不出任何的不对劲儿来。r/> r/> 这条通道不再有灯火,而且十分狭窄和蜿蜒,走了一会儿,听不到那些怪物抓挠石壁的声音,反而是大家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显得特别的响亮,让人不由的生出一股被困于绝境的错觉来,或许会因为氧气不足而活活憋死。r/> r/> 蓦地,齐雍忽然发声,叫大家原地停下,休息片刻。r/> r/> 停下脚步,姚婴伸出右手摸向旁边的石壁,这里果然很窄,她手臂都没伸直,就摸到坚硬的石壁了。r/> r/> 石壁上有一些印痕,但具体是什么也摸不出来。r/> r/> 其他人在悉悉索索的检查身上的伤口,被咬到是很疼的,再说那些东西有剧毒,若不是他们常年的服食那些避毒的药,被咬到之后便一命呜呼了。r/> r/> 有的人大概是被咬了好几口,被处理伤处的时候,能听到他们倒吸冷气的声音。r/> r/> 他们随身带着药,倒是也不用太过担心,姚婴摸着那石壁,一边缓缓的抬脚,踏着石阶,往下走。r/> r/> 这石壁上的纹路倒也不是浮雕,更像是用刀子随意划出来的。尽管这些巫人很喜欢用浮雕和壁画记录那些重大的事情,但这里可以确定不是浮雕也不是壁画。r/> r/> 他们在处理伤处,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疼必然是很疼的,但没要了性命,已经是大幸了。r/> r/> 又走了几步,这般摸着一侧石壁,再加上一切都由自己来判断,倒是真的感觉出这条通道的转弯还是相当明显的,并且弯度还很大。r/> r/> 不由得想到在那个内室里看到的浮雕,再加上之前对巫人的一些了解,还有眼下她到了这里更觉得热,姚婴认为,距离最终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了。r/> r/> 时间紧迫,她的任务就是抓紧时间,外围的那些事情,交给其他人。r/> r/> 其实,她根据自己的感觉,一定能寻到那最神秘的地方。那里,连姚寅都不曾涉足过,可见隐藏了多重要的东西。r/> r/> “不要自己走,等等我。”蓦地,齐雍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好像隔了很远。r/> r/> 姚婴停下脚步,一手摸着石壁上的印痕,一边等着齐雍过来。r/> r/> 不过,她等了好一会儿,却没听到他靠近。转头向后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同时也发现听不到那些人的声音了。r/> r/>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安静下来,这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r/> r/> “齐雍?”她喊了一声,但没有得到回应。她的声音也没有传出去多远,好像在她说完之后,就被这一片漆黑给吞了。r/> r/> 转过身,她换了另外一只手摸着石壁,一边往回走。踩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按照这台阶的数量,她原本应该已经回到了之前停下来的地方,但此时这里是无人的。r/> r/> 一片漆黑,更没有任何的声音,她唤了两声,又抬腿在原地踢了几脚,但没有任何人。r/> r/> 这种情况,即便是姚婴也不由心底里一寒,其他人莫名消失不见,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r/> r/> 又漆黑的什么都看不到,她眼下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r/> r/> 摇晃手腕,将赤蛇召唤出来,到了这里,它也不是很精神。这种只有姚婴能感觉到的热,它也能感觉到。r/> r/> 原本就是冷血动物,所以,它很不舒服。r/> r/> 爬出来,它在漆黑之中感觉了一下,便开始沿着台阶往下爬。r/> r/> 姚婴看不见,可是能感觉到它的动向,转换方向,跟随着一步步走。因为清楚脚下的石阶宽度一致,她迈出的步子也平均,这样也就不会跌倒。r/> r/> 赤蛇始终在这狭窄的通道中央爬行,它没有靠近左侧或是右侧,始终保持在中间。转弯时也一样,不曾有过偏差。r/> r/> 跟着走,姚婴也在此时发现了问题,在这里,似乎是不能挨着边儿走的,一定得走中间。r/> r/> 而她刚刚,因为在摸那石壁上的印痕,所以始终贴着边儿。也或许,就是因为她贴着边儿走,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r/> r/> 通道始终向下,也根本分不清走了多久,在小心的绕过最后一道弯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光亮。r/> r/> 赤蛇已经爬到了这条通道的尽头,身体也被那幽幽的光亮所笼罩,它的身体泛着幽光,一瞧就不是凡物。r/> r/> 一步步走过去,姚婴也不由得跟随着深呼吸,来到此处,热的感觉更明显了。r/> r/> 走到那入口,她摇晃着手腕驱使赤蛇先行进去,她迈步紧随。彻底的走出了这狭窄的通道,幽幽的光亮照在她脸上,使得她白白的小脸儿都泛着蓝光。r/> r/> 这里像是什么冰雪世界,穹顶都是冰,里面也不知嵌着什么,那发出幽幽光亮的就是它们。r/> r/> 而这下面,则整齐有序的陈列着水晶棺,好多好多,每一个里面都躺着人。隔着半透明的棺身,能依稀的看到躺在里面的人的身体形态。r/> r/> 因为穹顶里面发光的物体,这所有的水晶棺都泛着斑斓的光,随着她迈步前行,光线转变,那些光五彩缤纷。r/> r/> 所有的水晶棺都摆放在离地半米处,下面托着棺材的是冰床。r/> r/> 这里就是个天然的保存尸体的冷库,这样的条件,换成谁躺进那棺材里也不会腐烂。r/> r/> 每一个棺材里躺着的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隔着棺身能瞧见身形,无不是细高,这一点好像出奇的一致。r/> r/> 迈步而行,她已经走进了水晶棺的世界,但放眼望去,无穷无尽,不下上千、。r/> r/> 太安静了,幽幽的蓝色光线无比诡异,每一个水晶棺里躺着的也不知是什么人,可这里显然是属于他们的天下,而姚婴是一个外来者。r/> r/> 这里其实很冷,不过姚婴觉得很热,从内儿外的热。但也不敢将披风扯掉,有一些热,并不是常识中的那种热。r/> r/> 赤蛇在前方爬行,但它看起来好像也有些糊涂似得,爬着爬着停下来,翘起上半身来东张西望。r/> r/>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那些躺在水晶棺里的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或许是这灵转一派等级金字塔当中的高层。r/> r/> 看赤蛇那迷糊的样子,姚婴也不由得皱眉。转身,她看向就在身边的水晶棺,那里面的人形特别明显,想必推开棺盖,看到的也必然是栩栩如生的尸体。r/> r/> 走过去,她抬高了双手,扣住那水晶棺的棺盖。并没有钉死,只是很沉重。r/> r/> 下面的冰床又滑溜溜,没有落脚之地。r/> r/>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往外推,终于推开了一条缝隙。r/> r/> 她十指顺着那缝隙抠进去,之后借力的蹬住滑溜溜的冰床,大概是因为身体纤细而娇小,这会儿爬上去倒是很容易的就上去了。r/> r/> 跪在了棺盖上,她微微俯身,顺着那推开的缝隙往里面看。r/> r/> 因为有光,这水晶棺的内部并不黑暗。只不过水晶棺的棺身和棺盖的清晰度并不高,隔着看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r/> r/> 因为靠近,水晶棺内部也逐渐的进入视线当中,姚婴仅仅用一只眼睛在窥探,但也看的清楚。r/> r/> 看到了里头躺着的尸体,她的心就跟着咯噔一声,孟乘枫?r/> r/> 皱起眉头,她微微起身,乌溜溜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她或许是看错了。r/> r/> 用力的搬动棺盖,脚蹬在那错开的缝隙处,用了更大的一股力气将棺盖推开了一大半。r/> r/> 一股寒气从棺材里冒出来,常年的放置在冰床上,这水晶棺里犹如冷冻室。r/> r/> 再次去看那棺材里的尸体,一身雪白的长袍,墨发铺在身体两侧,如同质地最上乘的绸缎。r/> r/> 这尸体的身形修长而瘦削,皮肤白的好像白纸。r/> r/> 这些已然不是那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真的和孟乘枫好像。r/> r/> 姚婴皱着眉头仔细的盯着他看,最后在他交叠于腹部的双手上查看到了一些端倪,那双手竟然长出了老年斑。r/> r/> r/> 302、谋算(一更) 孟乘枫好歹一正青春的大好男儿,怎么可能会长老年斑? 姚婴缓缓的舒展开皱起来的眉头,这肯定不是孟乘枫,尽管,长得很像。 想他和孟梓易也很像,他们不是一母所生,但的确是有关联。 孟乘枫的母亲和孟梓易的母亲,都是巫人,只不过在巫人之中是什么位置却是不得而知。 但她们之间肯定有血缘关系,否则也不会长得那么像。 而最初,她们都嫁给了孟老爷,这就是一个阴谋。 只不过,孟乘枫的母亲的确是来自一个大家族,并不只是小门小户,巫人的渗透,比想象的要厉害的多,可以往上倒数代。 而孟梓易的母亲,还有另外一个从未见过的孟老爷的三夫人,出身都不太好。 为妻为妾身份高低不是重点,重点是要渗透进留荷坞,毕竟留荷坞的资源可不是别处能比的了的。 仔细的研究了一会儿那具尸体,他脸上的皮肤和头发,看起来真的是年轻。而且和孟乘枫特别像,和现在的孟乘枫一模一样。 以前的孟乘枫,温文尔雅,无处不透着温柔。 现在的他更有一种脱离俗世之感,可是蓦一时又觉得他被邪恶所禁锢,说不准何时便会化为邪恶。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姚婴很难想象。 确认了这个人不是孟乘枫,姚婴便水晶棺上爬了下去。 复又看向其他的水晶棺,每个里面都是人,她忽然生出一股不太可能的想法来。 重复之前的行动,她再次爬上一副棺材上去,费力的推开棺盖。 寒气扑面而来,随着那股子积郁了不知多少年的寒气飘走,她再次看向棺材内部。 如同她之前的设想,这里头躺着的人,的确又是一个和孟乘枫一模一样的家伙。 脸上的皮肤还是那么好,墨发如缎,白袍如雪。 再看他交叠于腹部的双手,瞧着倒是还好,没有老年斑,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年轻人,应当也已经上了年纪。 因为被冰冻,无法确认这人死了多久了。只是看他身上这袍子的质地,质量很好,但也不像现在的做工。 看了好一会儿,姚婴下去,又去开别的水晶棺。 她心里有了猜测,随着打开的水晶棺越来越多,她的猜测逐一被印证,心底里也就安稳了下来。 躺在这里的,应当都是灵童,历代的灵童。 他们未必都是生长在此处,可能和孟乘枫一样,出生在不同的环境之中。最后,在某一个时刻,被弄到了这里来。 可能是需要他们来创造玉晶人,也或许是用来做别的。 关于复活,是她从自己的幻觉之中听来的,之后在浮雕上也窥见几分,可那也不是最确切的答案。 撬开了六七副水晶棺,姚婴重新落到地上,拍了拍手,虽不知如何从这儿出去,但掌握了眼下的情况,她也就不迷惑了。 转眼环顾,却不见了赤蛇的踪影,这家伙从进了这里就昏头昏脑的,没准儿是没跟上她。 摇晃手腕,召唤它,半晌没见它回来,但是却感应到了它在哪儿。 抓起披风一角,姚婴举步朝着赤蛇所在的方向而去,在水晶棺之中穿梭,每一副棺材里躺着的人形大同小异。隔着水晶影影绰绰,如若胆子小,在这儿非得被吓着不可。 绕了好大一个圈儿,终于找到了赤蛇,它蜷在地上,肚子鼓鼓的,显然刚刚吞了什么东西。 看着它,姚婴也不由失笑,“你可真行,背着我吃什么了?” 俯身,把它拿起来,它小小的身体在她手里一转,又盘在了一起,像个蚊香。 肚子鼓鼓的,椭圆形,姚婴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觉得它可能是吞了一个什么蛋,才把肚皮撑成这个样子,鳞片都鼓起来了。 “人家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眼下我身边只有你了,但你显然是个猪队友。这个时候发现了东西不告诉我,还自己给吞了,长心没有?”无言以对,她盯了它好一会儿,但又无可奈何。 若是能把它扔了,她肯定现在就把它丢的远远地,奈何这是自己养的,舍不得,就只能纵容了。 把它放回荷包里,肚子撑成这样,让它干什么都干不了了,它拖着自己的身体都费劲。、 转眼环顾地面,又看了看四周,但没发现什么,更别说蛋一样能让赤蛇想吞下去的东西了。 蓦地,她忽然发现,就在她旁边的这个水晶棺棺盖没有盖好,露了一条缝隙。 隔着棺身看里面,是有尸体躺在里头的,白色的袍子,身形和其他水晶棺里差不多。 莫不是,有人打开过这水晶棺? 仔细的看了看,姚婴随后便爬了上去。 棺盖推开了一半,她跪在边缘,一手撑着棺身边缘,一手将自己落下来的长发抓住,她不眨眼的看着那个躺在水晶棺里的尸体,这个好像年轻点儿。 交叠于腹部的手没有皱纹,没有伤疤,更没有老年斑。 他身上这袍子倒像是现在的做工,尽管她不了解刺绣之类的手艺,但最浅显的还是看得出来的。 视线重新回到他脸上,忽然之间她发觉,这尸体的脸,没那么白啊! 下一刻,她分明的瞧见他好像喘气儿了! 抓住头发的手一松,她打算拔出长针来把他钉死,因为他很可能是诈尸。 只是,她还没把长针拔出来呢,他就睁开眼睛了。 眼睛深灰,犹如鹰眼石,睁开的刹那,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杀意。 太突然了,姚婴欲直起身体,撑住棺材边缘的那只手拿开,跪在棺盖上的膝盖却打滑。 她直接从上头掉了下去,砸进了棺材里,之后那个垫底的人就发出了一声闷哼。双腿曲起,他一边抬手环住砸到他怀里的人,“你怎么这么重!” “看了那么多个假的你,这忽然间瞧见个真的,我还没认出来。”挣扎着爬起来,后背又撞到了卡在那儿的棺盖,她低下身体,小声的骂脏话。 孟乘枫躺在那里动弹不得,这水晶棺了一共就这么大的面积,她在上头,他想出去都不行。 “我是故意躲在此处的,只有这里,才不会被那么容易找到。”躺在那儿看着她,孟乘枫一边说道。 把棺盖推了推,姚婴这才起身,棺盖还有三分之一压在棺材上,她直接坐在了上面,抽回双腿,给孟乘枫让出了空间来。 “你是说,那些巫人在找你?不过我想,找你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看看这里的尸体,和你一模一样,我想这都是历代的灵童吧。”看着他坐起来,在这棺材里头聊天,还真是头一回。 不过,也或许是这水晶棺太过晶莹,眼下孟乘枫靠坐在里头,画面还挺美的。 他的眼睛也不似刚刚那深灰的颜色,反而又变得像以前一样浅淡了,很好看。 “你说的没错,躺在这些棺木里的,都是灵童。”孟乘枫几不可微的颌首,姚婴说的是对的。 “你说灵童不止一个,如今看来千真万确。只是,这些灵童的年纪却是大同小异,有的好像死的时候已经年近花甲了,可是脸很年轻。”盘膝坐在棺盖上,姚婴看着他,也不知他上了年纪,脸是否也还像现在这样年轻。 “这就是灵童,在回到这里之后,五官就不会变老。”孟乘枫看着她,说道。 “原来真是如此。其实我有很多想问的,只是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你说你会如实告诉我,我也短暂的信了你一下。虽说后来也后悔过,觉得应该赶紧杀了你才是。但现在来看,没有当即杀了你这个决定是正确的,灵童不止你一个,杀了你,好像也不会影响什么。”微微撇嘴,自己做的决定也未必是错误的。 “一个甲子轮回一次,共生九位灵童。灵童归位,生玉晶人。”孟乘枫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九个?又是这个数字。 “六十年一次,生九个灵童。看来二十多年前,是又轮到一个甲子,孟公子你是其中之一。不过,这巫人还真是会谋算。为了生灵童,就早早的安排了孟夫人,芸梦夫人嫁给了孟老爷。这计算之深,让人佩服。”一个计划的生成,跨越了几十年,所谓放长线钓大鱼,也不过如此了。、 “是啊,早早的便在算计了,在我们都未出生之前,就把我们算计进来了。”孟乘枫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睛好像也在那一瞬颜色又变深了。 他说的这句话,让姚婴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同情来。在还未出生的时候便被算计到一场谋划之中,无论生在多富贵的家庭之中,好像都很悲惨。 “我很想知道,玉晶人是什么?”看着他,姚婴问道。这个问题,她研究很久了,她觉得或许会让奉天一派的鬼母瞬间燃烧起来,就如她现在觉得很热。或许很靠近玉晶人了,只差毫厘? 转眼看向她,孟乘枫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我也没见到,但的确是用我的血创造出来的。据说,是专门用来杀鬼母的。但,他们一直在某一处不会出来,什么模样未曾窥探到。你现在到了这里,是否已经有不适的感觉了?” “有点热。”姚婴如实道。 “应该便是如此。你是鬼母,但你不是巫人。所以,我之前在你后颈埋了一颗凝珠,是偷出来的。”孟乘枫接着说道。 姚婴恍然,她就觉得自己后颈有东西,但是自己又感觉不出是什么来。 凝珠?大概是这万年不消融的冰天雪地之中的产物,由此她来到这里也仅仅是感觉热而已,没有燃烧起来。 “尽管不知你意欲为何,但我还是得说一声谢谢。之前在塞外,我染了风寒,你把我带到那温泉里泡着,也算是救了我的性命。”若说杀他,她现在是下不了手了,毕竟灵童又不止他一个。 杀了他,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更何况,很明显他也不甘心被控制,想挣脱出来。 “你和齐雍,又是什么时候达成一致的?”齐雍这个人,她真是想揍他,他要做的事儿,他不会透露出一丝丝来,嘴巴跟蚌壳一样紧。 “在蛇头湾。”孟乘枫倒是如实的告知,眉眼间隐隐的有着那么一丝笑意。 “果然。”果然是在那儿,现在一切都有答案了。 “你睡着了,我们便戳破了彼此的心事。有些事情,虽说在表面上呈对立,但实际上,目的一致。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呢?否则,将永无宁日。”他说道。 他说的话,很符合他的身份和地位,他掌管留荷坞,又与皇室是亲戚。在大越,若说呼风唤雨,也并非是吹嘘。 有这么好的人生,为什么要被巫人所掌控,供他们驱使? “那么你之前,也应当是在暗暗的和他们较量吧。”所以,有的时候,他看起来就会很奇怪,很可疑。 “嗯。”他也承认了,的确如此。 他和孟梓易不一样,他是留荷坞的嫡长子,坐拥一切。到了这里,就是被放血?岂能心甘情愿。 “如此,许多事情也就说得通了。不过,你躲他们是为了什么?眼下,他们不会还要放你血吧?”瞧他瘦削的,和以前大不相同。人的身体里一共才有多少血?没完没了的放,迟早他得像其他棺材里的人一样,苍白如纸。 “他们找到了其他的灵童,虽数目不足。但时间不充裕,你们杀进来了,他们等不及了。我提前得知了一些内情,但逃不出去,只得躲在此处了。”孟乘枫几不可微的摇头。 “他们要做什么?复活吗?”挑起眉尾,姚婴说道。 “你怎么知道?”孟乘枫反倒笑了,他都不清楚,她却知道了。 “猜到的呗。不过,你从哪儿知道的内情?我想,你是不是遇见了一个怪人,他全身上下尽数毁了,形如死人。”或许,他遇见了姚寅。她很想知道,姚寅现在在哪里。 303、谋算(二更) r/> 姚婴的这个问题,孟乘枫倒是真的细想了一番,随后,他微微颌首,“其实如你所说的这样的人有很多,不过,对我表现出善意的,也只有一个了。”r/> r/> “你肯定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吧。他一直包裹着自己,别说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窥探到一角都很难。”若说会对谁表现出善意,姚婴觉得除了姚寅之外也没别人了。r/> r/> 他即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算不得活人,可他还是原来的那个姚寅。r/> r/> “是。他是你兄长吧,但看不出任何的相似之处。”孟乘枫几不可微的弯起了眉眼,似乎因为也发现了一些秘密,而显得很高兴。r/> r/> “嗯,就是我哥。不过,他原来长得比我好看。”说起这个,姚婴倒是真的敢吹,因为姚寅以前真的风华正茂一少年,俊秀而阳光。r/> r/> “男人和女人又如何能比?不过,你的这个说法我并不同意。”他轻轻摇头,她有些妄自菲薄了。r/> r/> “不同意什么?”他这句话忽然把她弄蒙圈了。r/> r/> “不同意你妄自菲薄。”他笑着说道,随后撑着水晶棺站了起来。r/> r/> 他这一站起来,才发现这水晶棺有多狭窄,他之前躺在这里头,不知有多局促。r/> r/> 仰头看着他,或许是因为这里有光亮,看他看的更清楚了一些。r/> r/> 他真的很是瘦削,修长,那白色的袍子挂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特别的仙儿。r/> r/> 墨发只是在脑后简单的拢了一下,还真是让他瞧着有些像女人。r/> r/> 若是离得远,光线又模糊不清的话,但从背面去看的话,男女不分。r/> r/> 之前,她看错一次,罗大川有功夫目力那么好的人也看错了。r/> r/> 不过,这也有很大一方面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好看,否则也不会让人错认。r/> r/> 她盯着他看,孟乘枫自是也瞧见了,他失笑,扫了一眼这四周,收回视线后发现她还在盯着自己。r/> r/> “怎么了?”他好像也没什么不妥之处,或许看起来很糟糕?r/> r/> “就是瞧着你变化很大。我想,是不是因为回到了这里,被强制性的放了太多的血。”能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变化,其实她还是很好奇他都经历了什么。r/> r/> “并非被强制性的放血,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明知本不该被束缚,但又离不开这里。”他无法详细的跟她解释他自己的经历和感觉,即便说了,她怕是也不容易理解。r/> r/> 姚婴没有吱声,其实认真的想一想,如若不是有什么让他无法抗拒的因素,他完全可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便与这些巫人对抗。r/> r/> “你既已找到了这里,想必接下来还得继续走。我躲在此处,反倒显得胆小怕事了。走吧,咱们一同下去。”话落,他直接从水晶棺里翻了下去。r/> r/> 轻飘飘的落地,即便他现在看起来很是苍白,但那行动举止,却是仙气飘飘的。r/> r/> “你知道路?”接下来的路,也不知有多难走。纵观这巫人的行事作风,又岂会让人那么轻易的找到。r/> r/> 再说,他们已经觉得来不及了,要抓紧时间进行复活的仪式,没有做到十全十美的准备,如此慌忙之时,却也正是好时机。r/> r/> “知道一些,并不完全。”但,在这种地方,他知道一些,就已经足够用了。r/> r/> “那走吧。”姚婴想去找齐雍,但又觉得他不是一个会在原地等待的人。他也肯定会找她,可必然会移动,不会在那一处傻等。r/> r/> 她的目的是哪儿很明确,齐雍也知道,所以,他会去哪儿找她,也是显而易见的。r/> r/> 不用走回头路,继续前进就是了。r/> r/> 站起身,她踩着水晶棺,想要往下跳,但还是有些高度的。r/> r/> 孟乘枫在下面朝她伸出手,她看了他一眼,随后抓住他的手。r/> r/> 借着他的力气,跳下来,双脚落地,她也不由得深吸口气。r/> r/> 该往哪处走,这会儿就得看孟乘枫的。以前是不信任他,现在,倒是根据人性自私这方面来说,她信任他想为自己谋利的心。所以,可以合作。r/> r/> 在水晶棺之间穿梭,孟乘枫走在前,他的确是知道如何离开这里。r/> r/> 这里的棺材太多了,放眼望去,不下数千。按照这种数量,和之前孟乘枫说过的一个甲子一轮回的说法来判断,这么多的灵童,也不知到底轮回了多少个六十年了。r/> r/> 这些巫人在这许多年当中,一直没有放弃过。每当一个甲子到来,灵童便出现了。r/> r/> 然后,弄回这塞外来,造玉晶人,再进行不知名的复活仪式。r/> r/> 他们所做之事就是个圈儿,永远都在进行当中,可是又没有结果。r/> r/> 终于找到了边缘,边缘的墙壁也是冰,穹顶上发出的光在这里进行了反射,幽蓝的,很诡异。r/> r/> 如若这冰能再清透一些的话,必然能看到这后面还有些什么。但,实际上这冰和那水晶棺差不多,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r/> r/> 沿着这边缘走,不用去管那些水晶棺,更不用管方向,只要沿着这边缘走就是了。r/> r/> 蓦地,一直走在前的孟乘枫停下了脚步,姚婴也在同时皱起了眉头,有东西。r/> r/> 下一刻,藏在荷包里的赤蛇开始扭动,姚婴快速的摇晃手腕,它也拖着沉重的身体从荷包里爬了出来。r/> r/> 因为身体沉重,落到地上发出啪嗒的一声,身体一扭,它绕过了孟乘枫,直朝着前面爬了过去。r/> r/> “是寻找我的,他们有专门用来可以追踪我的东西,被缠上,很难甩的掉。”或许是专门为他所创造,所以于他来说,那东西很难缠。r/> r/> “我的赤蛇刚刚吃的就是那东西吧。你别担心,有的时候,于你来说是难缠之物,于其他人来说却不是。你看,它已经把它给吞了。”边说边走,没走几步,便看到赤蛇昂着上半身张大了嘴巴,它正把一个椭圆形的绿色蛋状物往下吞咽。那家伙周身其实有细细的触角,看起来像个吃饱喝足的草虱。只是到了赤蛇嘴里,它长再多的触角也没什么用处了。r/> r/> “安全感来自于你这个小姑娘,惭愧之中,却也莫名欢喜。”孟乘枫垂眸看着站在身边的人,轻声笑道。r/> r/> r/> r/> ------题外话------r/> r/> 亲们,今晚十点本书限免。明天25日白天不更新,晚22点下推之后更新两万字哦~~r/> r/> r/> 304、玉晶(一更) r/> “小姑娘?我不是小姑娘,我已经成亲了。”看着他,姚婴轻笑,一边如实道。r/> r/> 闻言,孟乘枫的眸色微变,之后他便笑了,“听说了。”r/> r/> 他只回应了这三个字,在姚婴听来,却不是那么顺耳,最起码,他的笑就凉凉的。r/> r/> 没有再说什么,举步去把吃的肚皮又撑起来老大的赤蛇拎起来,它现在想拖动自己的身体都困难,吃了两个那种家伙,它现在沉重的如同一坨石头。r/> r/> “咱们接着走吧。再出现那种东西,它还是能消化的,你就别担心了。”既然她能给他安全感,那她暂时就罩着他好了。r/> r/> 孟乘枫走过来,再次带路。r/> r/> 沿着这边缘走,大概是因为冰墙很厚,再加上穹顶上那光线的反射,冰墙蓦一时倒映出那密密麻麻的水晶棺,让人生出一股被死人围住的错觉,这个地方真不是人待得。r/> r/> “我怎么觉得,咱俩就在这里绕圈儿呢?”走了好一阵儿,姚婴忽然说道。r/> r/> “的确是在绕圈儿,是因为出入这里的门会转。不知你还记得潜伏在皇都的那个小蛮姑娘么,她的住处就是这种机关,一直在转。”孟乘枫说道。r/> r/> “原来如此。说起那个小蛮姑娘,我想她认识你吧。”有些人已经都死去了,但发生的事情还记在脑子里呢。r/> r/> “她不认识我,但她认识梓易。我与梓易如此相似,她见了我之后便当即明白了。”孟乘枫微微摇头,他和那些巫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牵扯。r/> r/> 只是,他和孟梓易太像了,但凡了解巫人内部细情的,便会很快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儿。r/> r/> “原来如此。所以,这一个甲子诞生的灵童,都应该长得很像吧。”这就神奇了,虽说这世上的人千千万,总是有相似的。但如果没有亲近的血缘关系来牵制的话,又如何会长得那么像呢?r/> r/> “巫人内部,有一支家族,所有的灵童,皆出自这个家族。早在几百年前,他们被赶到塞外之前,这个家族便藏匿了起来,等待着一个甲子又一个甲子的到来。”一边走一边说,这些秘辛,外人又岂会知道。r/> r/> 原来一切是这样的,姚婴也真的很佩服他们,计算的如此之深。r/> r/> 蓦地,孟乘枫停下了脚步,就在他旁边,冰墙之上出现了一条路。那里面有延伸向下的台阶,不过是由冰打凿出来的。r/> r/> “走吧。”脚下一转,孟乘枫走进了这条通道,踩着那坚固的冰打凿出来的台阶,一步步往下走。r/> r/> 姚婴跟随,这冰阶很滑,但好在她穿的靴子是防滑的,还不至于顺着这延伸向下的冰阶滑下去。这若是一路滚下去,指不定得多惨。r/> r/> 往下走,走了一段,她回头往后看,那开启的通道已经又被冰墙给堵住了,这里果然是转动的。可是身处其中,是无法感觉到移动的。r/> r/> 而且,进入这里之后,那种发热的感觉就愈发明显。r/> r/> 这条路也是有弯度的,某一处的冰阶跨度会非常大,孟乘枫会停下来等她。待她安稳的走下来,他才会继续往前走。r/> r/> 因为冰墙通透,所以这里始终是有光的,虽是朦胧,但也够用。r/> r/> 可是想从这里往冰墙内部窥探,就窥探不到什么了,一切都像是被遮掩在迷雾之中。r/> r/> 大约又走过了一百多个冰阶,前方忽然出现了更明亮的光,而且,能依稀的瞧见那深处有人影在走动。r/> r/> 孟乘枫立即停下脚步,一手扯着姚婴贴在了一侧冰墙上,“那里面有机关,决不能进去。我们要一直下去,那么便尽可能的避开这些看起来可以出入的地方。”r/> r/> 听着他压低了声音说话,姚婴一边透过模糊的冰墙往下看,那个空间很大很大,因为光线穿过冰墙,蔓延出去很远很远。r/> r/> “这里面是做什么的?”微微眯起眼睛,姚婴仔细的盯了一会儿,其实能看到有人影在里面来回走动的影子,但是因为光线原因被拉扯的都变了形。r/> r/> “请君入瓮之地,咱们走。”孟乘枫环顾了片刻,似乎寻到了什么,随后便扯着姚婴快速的从这冰阶上冲了下去。r/> r/> 路过了那入口,但没有停留,直接冲进了旁边开启出来的另一条通道。r/> r/>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两个还是惊动了那里面的人。一行人快速的冲了出来,但他们俩已经进入了那条通道,而且冰墙迅速的合拢,只有一个人冲了进来,其他的人都被阻在了冰墙之外。r/> r/> 那个人动作奇快,并且进来之后脚不沾地,直接朝着他们俩飞扑而至。r/> r/> 孟乘枫一手扯着姚婴将她置于自己身后,同时返身朝着那个人跃了过去,狭窄的通道间,两个人瞬时缠斗一处。r/> r/> 姚婴靠着冰墙,一边看着那两个打在一起的人,孟乘枫功夫不错,但那个人功夫也很高。r/> r/> 因为在这里很冷,那个人也穿的特别厚,可完全不阻碍他的发挥。r/> r/> 孟乘枫的功夫是不错的,不过,眼下好像也有些不及,更像是被限制了一样。r/> r/> 眯起眼睛,姚婴缓缓的晃动手腕,发不出声音的小铃铛在摇晃,那个和孟乘枫交手的人也在瞬间动作一滞。r/> r/> 趁此时机,孟乘枫迅速的一掌劈在他脖颈上,也不知哪根骨头发出了碎裂的声音,随后那个人便软软的倒下了。r/> r/> “走。”孟乘枫不做任何停留的退到她身边,隔着披风抓住她的手臂,快速的离开此处。r/> r/> 这条通道要更窄了,而且冰墙逐渐变得浑浊,光线也变暗。r/> r/> 通道不再是从冰层里打凿的,已经进入了山体。r/> r/> “这里的路,我也只是打探出这么远而已。我记得从这儿再向下,不出错的话便是给我放血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冰槽,躺在里面,流出来的血沿着冰槽汩汩而行。”孟乘枫说着,因为黑暗,他一直抓着她的手臂。r/> r/> “你被放血的时候,是无法挣扎么?”他的说法,听起来有那么一些奇怪,好像他变成了待宰的羔羊。r/> r/> “的确是无法挣扎。”她说对了。想挣扎也挣扎不得,即便心里不愿意,身体却不会听从。r/> r/> 通道变得越来越黑暗,姚婴也看不清楚前路,根据孟乘枫的说法,那么接下来他们俩就会走到他被放血的地方。r/> r/> 那里到底有什么门道,到了便知道了。r/> r/> 然而,走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走到孟乘枫所说的那个地方,而且他明显也迷惑了。r/> r/> 路线他记得,行走其中需要多少时间也自然都在计算当中,头脑聪明,这种最基本的又岂会出错。r/> r/> “不要着急,或许是这里的通道又转动了。”这些巫人特别的擅长这些奇淫巧术,人在其中,真的是不迷糊也迷糊了。r/> r/> 孟乘枫继续向前走,之后又停下观察了片刻,可很明显,此时的路已经不是他之前走过的了。r/> r/> 蓦地,前行的两个人同时听到了一些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怪叫,因为声音在持续的回荡,钻进人的耳朵里时就显得特别的瘆人,无端的让人后颈发毛。r/> r/> “这是什么?”孟乘枫听不出是什么,最起码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他从未听到过这种声音。r/> r/> “不知道。”姚婴也不知道,没听过。r/> r/> 那声音停了,黑暗之中又安静了下来。r/> r/> 两个人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再次向前走。r/> r/> 踩着冰阶往下走,很快的,便感觉这通道变宽敞了。r/> r/> 隐隐的,前头好像有什么昏黄的光亮,空气中,飘着一股血腥和臭味儿。r/> r/> 吸了吸鼻子,姚婴条件反射的便警惕了起来,也反手抓住了孟乘枫的手臂,“此地怕是不宜久留,赶紧找路快些离开。”r/> r/> 她话音落下,那边亮着昏黄之光的地方忽然窜出来一个白色的影子,直朝着他们俩所在的方向扑过来。r/> r/> 孟乘枫抓着姚婴快速的后退,双脚离地,好似被丝线拖拽一样。那道白色的影子也在下一刻扑到了两人之前落脚的地方。它太快,根本就没看清楚它的模样,只有爪子狠狠地抓在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r/> r/> 那长长的指钩抓进了坚硬的冰层里,冰屑飞舞。r/> r/> 伴随着的,还有铁链子的声音,是锁在它后腿上的。r/> r/> 一下子扑了个空,它发出怒气冲冲的声音,昂起头来,嘴里呼出黑气臭不可闻。r/> r/> 它身形像猴子,一身白毛,但是那脑袋却像极了老鼠。r/> r/> 姚婴和孟乘枫都不认识这是什么,两个人退到边缘,已经退无可退。看着那暴躁的家伙咆哮的再次跳起来,孟乘枫抓着姚婴快速的朝着另一边掠去。r/> r/> “快走。”姚婴虽不认识这是什么动物,但被豢养于此处,还被锁上了,口喷黑气,不是善类。r/> r/> 这一片空间不算太大,但那个家伙腿上的锁链长度却正正好好是按照这里的宽度而打造的,无论朝着哪个方向扑,它都能正好的扑到石壁上。r/> r/> 唯一的出口好像就在锁住它的那条锁链后面,孟乘枫带着姚婴快速的在这片空间里闪躲,那个家伙矫捷而暴躁,并且明显激怒了它,它越追越勇。r/> r/> 它张嘴叫唤,从嘴里喷出来的黑气就越来越多,它喷出来的不是二氧化碳,而是毒气。r/> r/> 孟乘枫和姚婴都开始觉得有些头昏脑涨,连躲避时的动作都开始变得迟缓下来。r/> r/> 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在另一手上转了一圈,孟乘枫决定要将这个东西宰了。r/> r/> “不行,绝对不能用利器伤它。”它必然满身皆是毒气,伤了它,这里一共就这么大的空间,他们俩也玩完。r/> r/> 这东西她从未见过,但不代表会不知这东西的厉害。巫人豢养了许多外人不曾见过的东西,就如之前见到的全身红色羽毛的怪鸟。r/> r/> 孟乘枫将匕首收回,又带着她快速的跃起,那家伙的爪子沿着孟乘枫的身侧抓过去,锋利的指钩将石壁抓出深深地沟壑。r/> r/> 试图朝着那家伙之前藏身的地方而去,很明显那是唯一的出口。不过它反应极其迅速,在察觉到他们两个人要过去的时候,它直接跳了起来,从半空中阻住了两个人的去路。r/> r/> 无法,孟乘枫只得拽着姚婴又退了回去,随着惯性,姚婴撞在了石壁上,纤细的身体发出砰地一声。r/> r/> 但眼下已顾不得这些,若是不赶紧离开,在这里非得被它拖死不可。r/> r/>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忽然间从那怪物之前的藏身之地跃了出来,身形矫捷,沿着弯曲的路线身体也与地面倾斜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夹角。r/> r/> 那原本在追扑孟乘枫和姚婴的家伙感受到了威胁,立时扭转过身体扑了上去。r/> r/> 那道身影一脚踢在石壁上,身体也跟着翻转起来,凌驾于那家伙的头顶,他的双膝直接架在了它的肩膀上,继而夹住了它的头。r/> r/> 脑袋被束缚,它立即发出刺耳的怪叫,同时挥舞起长着长长指钩的双臂,欲把身上的人给抓下来。r/> r/> 不过,它的速度到底是慢了一些。那人束缚住了它的头,下一刻便双手扣住了它的头顶和下颌,朝着左侧一拧,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颈骨尽断。r/> r/> 那个人跳下来,一直张牙舞爪追扑孟乘枫和姚婴的家伙也扑倒在地,死了。r/> r/> “齐雍。”几乎在他出现的时候姚婴便看出来是他了。见他干脆利落的处理掉了那个险些把她和孟乘枫追的吐血的家伙,她也随即松开了孟乘枫,几步走到了他身边。r/> r/> 齐雍也转过身,正好将到了身前的人抱入怀中,“你站在那儿,我朝你走了两步,只是一个眨眼间你就不见了。幸好无事,幸好无事。”亲眼所见太过诡异,他的确是被吓着了。r/> r/> “我没事,只是从那儿出来了,就觉得你也不会一直在那里头找我,所以我便想法子一直向前走。你看,咱俩真是心有灵犀,真在这儿碰见了。”若是一直在那通道里转圈儿,指不定得何时能遇到。r/> r/> “我的小狐狸一向狡猾,做得好。”单手抚着她后脑的长发,齐雍一边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如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害怕。明明人就在眼前,距离自己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他在朝着她走,明明黑暗之中她一直都在他视线当中。可是他朝她走了两步,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而已,她就不见了。r/> r/> 恍若凭空蒸发一样,真把他给吓着了。他在那里头找了她很久,一直在转圈儿,慌了神,自己反倒是不如她镇定,她居然还知道应当一直向前,而不是在原地转圈儿。r/> r/> 若是被她知道他在原地转圈找她找了很久,非得笑死不可,他那时真的跟热锅上的蚂蚁没什么区别。r/> r/> “不过,你怎么从那边过来的?”仰脸看他,他这身上一股血味儿。朦胧的光线中,他看起来真的好像是从沙场过来的。r/> r/> “说来话长。”摸了摸她的头,齐雍转眼看向一旁,孟乘枫也已走了过来。r/> r/> “在这如此复杂的内部,这么快便遇见了,实属不易。不过,这里的路和之前预估的不一样,机关启动后的方向似乎变了。我想,应该是他们启动了另外的机关。”孟乘枫话不多说,什么机关暗道并难不住他。可是眼下,显然是出现了突发情况。r/> r/> “没错,这里被闯入,他们都乱了。”齐雍几不可微的颌首,随后抓住姚婴的手,“走。”r/> r/> 不多言,三个人快速的沿着齐雍刚刚出现的地方走去。地上的铁链子从那深处延伸出来,这里是一个较大的转弯,但同时也是那怪物的栖息地。r/> r/> 地上堆积着不少的骨头,上面的肉被啃得干干净净,有人骨,也有动物的骨头。r/> r/> 上头的石壁上吊着一盏灯,昏昏暗暗的,四周的石壁上都是那家伙长长的指钩抓过的痕迹。如果给它足够的动力和时间,估计它能把这里挖穿。r/> r/> 这个东西不止一个,随着往那边走,便又瞧见了铁链子,尽头处拴着另一只已死的家伙,同样是颈骨被拗断,但并没有破坏它的外皮,更别说流血了。r/> r/> 齐雍便是一路从这边过来的,而且只有他一个人。r/> r/> 他一共杀了五只那种家伙,它们就像是特意守在这里的卫士一样,形成了一道较长的防线。r/> r/> 走出了那些怪物所掌控的地盘,眼前的道路再次急转直下,不再有阶梯,而是一个空洞,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到。r/> r/> 环顾四周,更是什么都瞧不见,如若没有人带领着,想要找到这里太难了。r/> r/> 之前跟随齐雍的护卫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到哪儿去了。r/> r/> 站在那洞口处往下看了看,齐雍和孟乘枫都没有多说什么。下一刻,齐雍便单手揽住姚婴,纵身跃了下去。r/> r/> 洞口还是很宽的,两人跃下不成问题。姚婴抱紧齐雍的腰,在跃下去的同时摇晃手腕,避免这下面有什么埋伏在等着。r/> r/> 有齐雍在,她也自在了许多,最起码在这种时候,他能紧紧地抱着她,不会把她甩来甩去。r/> r/> 他们俩下来后,孟乘枫也跃了下来。r/> r/> 几乎也没用多久,便落了地,齐雍抱着她转了一圈,下一刻孟乘枫便落在了他们俩刚刚落脚的地方。r/> r/> 这里不再是一片漆黑,因为不远处的穹顶上有东西在发着光。r/> r/> 抬眼往那边看去,那些发光的东西像是一条长蛇盘踞在上方,一直延伸出去很远,不见尽头。r/> r/> 而这下面,则是被掏空了的山体,很大很大。他们脚踩的地域只是一片高阶,旁边则是断阶,像是一个大深坑,光线不足,也根本看不到那下面有什么。r/> r/> 到了这里,姚婴就觉得更热了,伸手把披风解下来,一边深呼吸。r/> r/> “怎么了?”环视一圈,齐雍发觉她不对劲儿,不由问道。r/> r/> “有点儿热而已,没事。齐雍你看,那上头的东西像不像是之前咱们在雪地里挖出来的东西。”肉色的,触摸其上也是软软的。只是那时在雪地上挖开了一角,并没有窥见全貌。r/> r/> 而且,后来在那里头浮出一张人脸来,十分慑人。r/> r/> “没错,终于到这儿了。”齐雍微微颌首,终于找到这里来了。r/> r/>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应当是玉晶人的所在。他们无法离开这里,只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环绕。阿婴,你不要进去。”孟乘枫想起了什么来,忽然道。他的神色也变得十分冷,眼睛的颜色也变了。r/> r/> 两个人看过去,齐雍也不由的皱眉,“玉晶人。”他倒是真的很想见识见识,玉晶人到底是什么。r/> r/> 无论是孟乘枫,还是姚寅,都没有查探出来这玉晶人到底是什么。r/> r/> 只是知道他们守在一处,从不出来,极其神秘。r/> r/> “我眼下只是觉得热而已。但很明显,这里还不是尽头。我若在这儿就退出去,你们俩也未必能走得到最后。没事儿,走吧。”她也很想知道,玉晶人到底是什么。r/> r/> 话落,她也不管那两个人,朝前走,这供人行的地方也不过两米宽度。一侧是石壁,另一侧则是深坑。r/> r/> 头顶上,五六米高的穹顶,盘绕着那肉色的长蛇状物体,更像是什么在土壤中生长出来的生物,直径一米左右,盘盘绕绕,弯弯曲曲,但又一直延伸到远处去,不见尽头。r/> r/> 似乎是因为它就在头顶,发热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她抬起手,想看看自己会不会燃烧起来,但好在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r/> r/> 蓦地,她忽然觉得那上头的肉色圆柱好像在动,她不由得眯起眼睛。这若是再浮出一张人脸来,她绝对会爬上去想法子把它弄出来。r/> r/> 只不过,并没有如她所愿,没有浮凸出人脸来,一切好像只是她的错觉似得。r/> r/> 另一侧的深坑面积极大,深不见底,好似有什么黑气在从底下往外冒,幽深而诡异。r/> r/> 潜意识里便觉得在这上面得不到什么,须得下去,但如何下去现在还不知道,冒进的跳下去么?r/> r/> 缓步的挪到那边缘,微微探头往下看,什么都看不到,黑漆漆的。r/> r/> 就上面这点光亮,不足以照亮这深坑底下,这若是有个先进的照明设备,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r/> r/> 就在这时,姚婴还研究着底下的深坑,忽然听得打斗声。r/> r/> 转脸看过去,只见那两个一直在后面的人交手一处,一黑一白,互不相让。r/> r/> 劲风扑面,姚婴被逼退一步,那两个人翻飞至半空,各拍了对方一掌,继而受不住力的落地。r/> r/> 落地之后,没任何停留,复又迎面对上,丝毫不见手软。r/> r/> 他们两个人打起来,姚婴有那么一瞬间是发蒙的,为什么?r/> r/> 下一刻,她便想到了眼下所处的环境,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中招了。尽管一个体质特殊,另一个是灵童,但也难保不会短暂中招。r/> r/> 摇晃手腕,她一边朝着那两个人走过去,正好那两个人再次飞起长腿分别踹在对方的腹部,之后在半空中翻飞一圈,落地。r/> r/> 站在他们俩中间,姚婴分别的看了看他们俩,借着朦胧的光,他们两个人看起来真的像是发怒的猛兽,好像恨不得把对方一口吃了。r/> r/> “你们俩没事儿吧?”她依旧不停的摇晃手腕,可是,看不出这两个人有被算计的样子。或许,连她也察觉不出?、r/> r/> 齐雍几不可微的深吸口气,转过脸去看着别处,下颌却是紧绷着的。r/> r/> 孟乘枫的面色亦没有多好,像他这样一个温和的人,似乎从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这会儿瞧着,真的有点儿吓人。r/> r/> 平时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真的让人很是不适。r/> r/> “孟公子,你还好吧?”他应当不是很稳定,姚婴觉得还是不要惹他的好。他明显被这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控制着,他一直在拉扯挣扎,凭借的是自己的意志力。r/> r/> 他能控制住很好,可千万别让他意志力崩塌,他若成敌,太可惜了。r/> r/> 孟乘枫没有回答她,只是平复自己的呼吸,但变了颜色的眼睛却明显展示出他仍旧无法平静下来。r/> r/> “儿时,无论我有什么新奇的物件你都会抢走,玩弄的破了坏了再还给我,我从未埋怨过你一句。走至今日,你可曾退让过半分?”蓦地,孟乘枫忽然开口。他声音很轻,并不是特别激动。可是听着,反倒是有些凄凉。r/> r/> “儿时之事岂能当真?而且,也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齐雍冷声,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特别生气。r/> r/> 姚婴站在当中,分别看着他们俩,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里,缓缓的浮起两个问号。r/> r/> “你们俩在这种地方,因为儿时抢玩具的事情在打架?你们认真的吗?”搞什么鬼,现在是什么紧要关头,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下死手?脑子进水了。r/> r/> “向来皆是我在退让,因你喜欢,我不曾抢夺。如今也一样,我亦没有抢夺之意,你也无需严防死守。除非,你也在害怕到了手的还是不属于你。”孟乘枫深吸口气,声音放轻,但听着却变成了另外一种绝杀。r/> r/> 齐雍果然变了脸,长腿向前,就要向孟乘枫走过去。r/> r/> 姚婴皱着眉头,下一刻后退几步将这空间给他们俩让出来,“成,你们打吧,我要走了。”两个神经病,没中招,就是脑子瓦特了。r/> r/> 如此关键时刻,经历了那么多的机关陷阱和危险终于走到这儿了,他们俩居然要在这儿因为儿时抢玩具的事情打架?r/> r/> 或许真的是男人的世界她不懂,但她再幼稚,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因为这些百八年前的事情打架。r/> r/> 转身就走,她也懒得给他们判官司,谁知道他们儿时在一起是怎么玩儿的。r/> r/> 再说,齐雍明明应当是个内向安静的人,会调皮的抢玩具这种事,会是他做得出来的?r/> r/> 她沿着那深坑的边缘走,因为很热,她都觉得这短短的时间自己都冒汗了。r/> r/> 下一刻,果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也不由得弯起嘴角。大概是清醒了,知道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r/> r/> 不过,他们俩的幼稚超乎了她的想象,简直可笑。r/> r/> 齐雍几步走至她身边,之后抓住了她的手,扣紧。r/> r/> 扭头看了他一眼,姚婴忍不住想笑。r/> r/> “我觉得,或许得下到这深坑里去,不然的话,在这上头好像也找不到什么。”而且一个人也没有,那些藏在这内部的巫人,也不知都去哪儿了。r/> r/> “不急,先观察观察再说。”齐雍理智还是尚存的,知道自己在这儿做什么。r/> r/> 点了点头,沿着这深坑的边缘走,只是觉得好大。而且,走着走着忽然发觉,这个地方好像并非是人工凿出来的,最起码这个大坑,像是天然的。r/> r/> 孟乘枫就在后面,与他们相距两三米左右,他似乎也已经从刚刚的情绪当中出来了,白袍摇曳,在这朦朦胧胧的地方行走,像个仙人。r/> r/> “你看这下面,我觉得,这里在很久很久之前,应当是发生了什么地震之类的,塌陷下去了。这空气闻着也不太对劲儿,有一股什么东西积压了许久之后发酵的气味儿。”姚婴轻声的说着,一边走到边缘去往下面看。齐雍紧紧地抓着她,也不松手。r/> r/> “积尸的气味儿,这下面有很多的尸体。”孟乘枫忽然说道,他的鼻子在这儿好像特别好用。r/> r/> 闻言,姚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吸了吸鼻子,这尸体的气味儿并不是腐臭的。r/> r/> 如果是积尸,那么,必然臭不可闻,也不知这下面什么情况。r/> r/> “这上面是个威胁,下面也情况未知。此时此刻,只有我们三个人在这里,我想,我们下去吧。”或者,她可以自己下去。除却这攀高下坠的她没什么信心之外,其他的事情,她有信心的很。r/> r/> “往那边走。”齐雍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牵着姚婴,继续沿着这深坑的边缘往深处走。r/> r/> 头顶上那肉色的长蛇一样的东西似乎也是沿着这深坑的形状而盘踞的,它在发着朦胧的光,更像是在那里头聚集了很多很多的萤火虫似得。r/> r/> “不知其他人怎么样了?还有我哥,进来之后你见着他了么?”边走,姚婴不由问道。自从进来后,其实并没有碰到过多少人。如果不是他们运气太好,那就是那些巫人被引走了。r/> r/> 尽管这内部的机关被更改,巫人的高层又在忙碌着复活之事,可都没有阻挡他们抵达此处。r/> r/> “见到了。他无事,如若没意外,我们出去时,他会接应的。”齐雍低声说道,一边握紧了她的手。r/> r/> 他的手指修长而温热,一如既往是他的温度,他紧紧地抓着她,始终也不曾松劲儿、。r/> r/> “那就好。不过,你一定要这么紧紧抓着我么?我手指要被你掰断了。”歪头看他,大概是心情仍旧不佳,所以无意识的在发泄。r/> r/> “怕你跑了。”他想也没想到的接话,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r/> r/> 姚婴也忍不住笑,“我能跑到哪儿去?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玩具一样。不过,你们刚刚真是因为儿时的玩具在打架?”忽然之间,她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是她脑子简单了。r/> r/> “闲极无聊,吵闹一番。”他随口道,好像也不太愿意多说似得。r/> r/> “的确很无聊。倒也都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忽然之间掐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俩被下蛊了呢。”如此说起来,真是够奇怪的。这两个人,在她没瞧见的时候,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这才会翻脸。r/> r/> 齐雍没有再说话,牵着她的手,一直沿着这深坑的边缘走,太大了,如若真的沿着这边缘走上一圈,也不知会花费多长时间。r/> r/> 走了大约将近半个时辰,这深坑边缘终于出现了新的路,是被人工打凿出来的台阶,忽然之间的出现在那儿,延伸向下。r/> r/> 只不过下面太黑,也看不清楚这台阶延伸出去多远。r/> r/> 停下脚步,姚婴看了看齐雍,又回头看了看始终距离他们两三米的孟乘枫,“咱们下去吧。”r/> r/> 都没有言语,齐雍举步先行,牵着她的那只手向后,仍旧拉着她。r/> r/> 一前一后的踏上这人工打凿出来的台阶,土石的台阶,而且能看得出有人行走过的痕迹。r/> r/> 往下走,这台阶不过半米宽而已,挨着内侧的土石墙壁十分坚硬,另一侧悬空,一个不慎就会栽下去。r/> r/> 一步步前行,逐渐的被漆黑所掩盖,连上方那发光的东西都无用了。r/> r/> “好安静啊,我觉得,我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都被吞噬掉了。”姚婴轻声说道。这个地方情况不明,很奇怪,她现在连赤蛇都不敢放出来,怕它找不到回来的路。r/> r/> “有声音。”r/> r/> “有声音。”r/> r/> 两个人同时开口,话音落下,又好似因为和对方说了一样的话而心情不佳。r/> r/> “是么?看来,只有我的耳朵不太好用。”她微微摇头,又不由笑。r/> r/> 齐雍是个多疑的人,他怀疑留荷坞,怀疑孟家,出自于长碧楼最高领导人的官方作态。r/> r/> 但实际上,他和孟乘枫的确是有交情,建立于儿时。r/> r/> 他的怀疑和交情并不冲突,是各自存在的。r/> r/> 这忽然间的,两个人打了起来,倒是真的有些像小孩子,完全回到了心智健全之前。r/> r/> “上面。上面一直都有声音。”齐雍回答她,一边慢下一步来,待他牵着的人走到了他身后,他才再次前行。r/> r/> “我听不到。但是,我总觉得那里头好像有东西。”看不清楚,也感觉不到。她现在只是觉得热,热的她鼻尖都开始冒出汗珠来了。r/> r/> “或许,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张人脸未必是真,但很慑人却是真的。r/> r/> 想起那张人脸,姚婴亦是几许迷惑,难不成,真的有人生活在那里头?r/> r/> 一直走在前的齐雍忽然停了下来,姚婴也跟着停下,抓着齐雍的手,她动了动手指,“怎么了?”r/> r/> “没有路了。”他已经踩到了一块桌面大小的平台上,但也仅此而已。除此之外,四周皆是悬空。再向前一步,他就掉下去了。r/> r/> 扯着她下来,这么一小片地方,也仅仅只能站三个人而已,再多一个都站不下了。r/> r/> 孟乘枫最后走下来,三个人踩在这一片平台上,石头铸成,极其坚硬。r/> r/> 此时上下皆漆黑一片,除却这三个人,好像这世界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r/> r/> 抓着齐雍的手,姚婴挪到边缘往下看了看,可是一无所获,她看不见。r/> r/> 退回来,一直退到里侧,她也松开了齐雍的手。r/> r/> 抬起手臂擦拭自己的鼻尖和额头,她真的流汗了,她觉得这里又闷又热,犹如蒸笼一样。r/> r/> 在大越,最难耐最热的季节,也不会如此时这般难捱,这就是桑拿天啊,能把人活活热死。r/> r/> 依靠着身后的石壁,这会儿反倒觉得石壁的清凉很是舒服。r/> r/> 边缘,齐雍和孟乘枫站在那里,两个人都在观察这四周,尽管不说话,但显然此时目的一致。r/> r/> 他们俩目力都不错,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人给出个结果来。r/> r/> 这个大坑好似有吞噬光源的能力,到了这里,自动的一片漆黑了。r/> r/> 蓦地,姚婴忽然觉得一股热气从上方笼罩下来,她皱起眉头,只觉得喘不过气来。下一刻,站在边缘的齐雍就被掀翻了,他身体翻出这石台的边缘,亏得反应迅速,翻飞一圈,在下坠之时扣住了石台。r/> r/> 姚婴看不见,但是听得到,下意识的以为他们俩又打起来了,没想下一刻便听到孟乘枫闷哼了一声。r/> r/> 他也莫名的肩膀一痛,也从石台上翻下去,齐雍立即伸手扣住他手臂,将要从自己身边坠下去的人抓住。r/> r/> 两个人吊在那里,仅仅齐雍一只手固定。r/> r/> 姚婴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听着黑暗之中的声音。r/> r/> 热气再次扑来,她条件反射的抱头蹲下,两手的手背一热,之后便觉得手背上热烫的不得了,甚至她都闻到了烧焦的味儿。r/> r/> 她在这最短的时间内想出了应对之法,俯身趴在地上,身体滚了一圈儿,正正好好的从那石台的边缘滚了下去。r/> r/> 若是不赶紧离开这个石台,她觉得她肯定会被烧焦在那儿。r/> r/> 玉晶人出现了。r/> r/> r/> 305、仪式(二更) r/> 沿着那平台边缘滚落,那股子热气也跟随而至,好似打算将她彻底的笼罩起来,继而烧的焦糊。r/> r/> 但她这一次的动作是毫不犹豫,即便知道从高处坠落会是什么下场,但也比被烧焦了要好得多。r/> r/> 滚落下去,路过齐雍,他一手抓着孟乘枫,另一手扣着石台,情急之下,直接松开了扣着石台的手,去抓姚婴。r/> r/> 只来得及抓住她一个衣服边儿,然后便一同落下去了。r/> r/> 从高处坠落,根本就是一个瞬间的事儿,来不及做太多的反应,人便落到了几十丈以下。r/> r/> 三个人此时倒是一直没有被分隔开太远,齐雍抓着姚婴,期间手上运力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正是因为他施力,三个人下坠的速度变得更快了。r/> r/> 几乎只是一刹那,便感觉即将要到底了,齐雍松开了抓着孟乘枫的那只手,转而护住姚婴。趁着最后的时机,他身体翻转以后背接受即将到来的冲撞。r/> r/> 下一刻,便砸在了什么东西上,甚至被砸的东西发出干脆的破碎声,齐雍也发出一声闷哼。r/> r/> 旁边,孟乘枫也一样,不知砸到什么,嘁哧咔嚓的脆响,好像这里铺了一地的干脆面。r/> r/> 姚婴被齐雍抱在怀中,虽是被他阻隔了大部分的冲击力,但两条腿甩到一旁,也踢到了什么。r/> r/> 从高处坠落下来碰撞之后很疼,不过她踢到的东西倒了,同样发出了脆响,一时之间让人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r/> r/> 趴在齐雍身上,姚婴也顾不得他们碰撞到了什么,因为她的两只手好疼。r/> r/> 手背火烧火燎的,就是那种被滚烫的热油烫到了一样,她恨不得当即把这两只手放进极低温的冷冻室里,估计那样就不会这么疼了。r/> r/> 砸在地上,齐雍半天没缓过来劲儿,闭着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这后背像是被什么巨大的车轮碾压过去一样。r/> r/> “齐雍,你还好吧?”姚婴动作小心的爬起来,她两只手五指张开,不敢碰撞到。r/> r/> “没事。”齐雍回了一句,随着说话他忍不住咳嗽一声,这五脏六腑都被砸了一样。r/> r/> 从他身上下来,坐在地上,姚婴轻轻地晃动自己的两只手,然后扭头往别处看。r/> r/> 可是,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见。r/> r/> “孟公子,你怎么样了?”她看不见孟乘枫在哪儿,但一同落下来,他功夫不错,应该也不会有事。r/> r/> 不过,她并没有得到孟乘枫的回应。r/> r/> “他应该晕过去了,没事,还活着呢。”齐雍回答她,他躺在那儿,看见了孟乘枫,就在几米之外。r/> r/> “这里的气味儿好奇怪,我的公子能否告诉我,这里除了咱们三个活人之外,还有什么呀?”或许,就是在上面时,孟乘枫所说的那个积尸之地。在上面就闻得到那股奇怪的气味儿,此时这气味儿,真是够浓郁的。r/> r/> “尸体。”果然,这里都是尸体。r/> r/> 而且,比想象的要多得多。r/> r/> “这么说,我现在坐着的,也是骨头了。”很硬,扎的她感觉皮肉都要破开了。r/> r/> “尸体碎了。”齐雍似乎在笑,但又实在笑不出来,胸肺被震荡,仍旧没缓过来。r/> r/> 尸体像干脆面一样,坐在那里,她想挪动,但如果四面都是尸体,她还是不要动的好。r/> r/> 缓了一会儿,齐雍撑着地面缓缓坐起身,能听到他倒抽气的声音,不过还好,最起码骨头没事。r/> r/> “疼不疼?”看不见他,但是能听到他变了频率的呼吸。姚婴微微倾身凑近他,想看的清楚些,但其实什么都看不见。r/> r/> “嗯。”齐雍答应了一声,下一刻伸手罩住她后颈将她揽到自己面前。r/> r/> 低头,黑暗之中准确的找到她的唇。r/> r/> 闭上眼睛,靠在他怀中。r/> r/> “你流了好多汗。”片刻后,齐雍放开她,手沿着她的额头往下,一直落到她脖子上,因为流汗,湿乎乎的。r/> r/> “不止流汗,你看看我的手。”把双手从他后颈上拿下来,举高,在他眼前展示。她自己看不见,但他肯定看得到。r/> r/> 抓住她的手腕,齐雍分别的看了看,“疼不疼?”r/> r/> “倒也不是很疼,就是有一种被烧焦了的感觉。你现在瞧着,我的手背是不是已经焦糊了?”若不是这里那股子奇怪的味儿太重,兴许她真的看得到自己焦糊到可以入口的手背。r/> r/> “没有焦糊,只是像被烫伤了。”齐雍抓着她两只手放到自己膝上,随后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两条布料来,暂时把她的手背缠上。r/> r/> 她自己看不见,倒也是好事,她的手背被割开了,但没有流血,完全就是像是被热油烫过一样。r/> r/> “我想,刚刚攻击我们的就是玉晶人,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只不过,你看到那玉晶人的样子了么?我只是觉得一股热气,其余的,什么都没感觉到。”也或许是太黑了,她的眼睛形容废物。这巫人之中,高手如云,那小矮人就很厉害,那种高手居然在等级金字塔的下方。r/> r/> 这玉晶人,用灵童止血创造出来,指不定有多厉害。r/> r/> “说实话,本公子什么都没看见。或许,如这字面所意,它们是透明的。”因为他真的没看见。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种黑暗的地方,他的眼睛一样可以看得清楚。r/> r/> “透明人。”说完,姚婴也笑了。透明的人,那这场仗可难打了,如何与一个透明的人交手?根本就看不到它们在哪儿。r/> r/> “别怕,有我呢。”抓着她的手腕,再次把她拉入自己怀中。r/> r/> 圈住她纤细的身体,齐雍低头在她潮湿的额头上亲了下,虽说这里不再冰冷,可如她这样满身大汗,亦是不正常。r/> r/> “我没怕。你去看看孟公子吧,从那高处落下来,也不知摔成什么样子了。若是断了骨头,在这儿也没法医治。”抱着他,尽管当下这环境让人作呕,但是,也无所谓了。r/> r/> 他身上还是好香,独属于他的那种香味儿,在这塞外奔波这么久,还是香。r/> r/> “他没事,让他暂时昏着吧。”齐雍语气不是很好,可见气仍未消。r/> r/> 姚婴忍不住嗤笑,“那就大家都歇一歇吧,我也觉得走不动了。不过,我的公子,你怎么还是这么香呢?自从进了塞外,你也没洗澡,也没换衣服的。可这身上,为什么还是这么香,真好闻。”仰起头,鼻子凑到他脖颈间,吸了吸鼻子,还是香,真的香,并非是她鼻子出问题了。r/> r/> 齐雍无声的笑,低头在她耳际轻啄,“我是闻不到。不过。你可不怎么香,汗味儿。”r/> r/> “所以,你爱我可能是假的,连我身上的香味儿都闻不着。哪像我,估计你一年不洗澡,我都觉得你是香的。”吸鼻子,在他脖颈间轻嗅,或许真的不是她心里作用,他真的气味儿很好闻。r/> r/> 齐雍笑出声,一手罩在她后脑,修长的手指也滑进了她的发丝里,“爱你怎么可能是假的。我甚至想,得你这么一个仙女,兴许真的是老天见对我不公,所以才有此补偿。你能一直不放弃的追着本公子,做得很好。若是中途放弃了,岂不是没了今日。”r/> r/> “是啊,是我一直在追着你,求着你,脸皮巨厚。”他这个论调让她没话说,她之前解释过,她那时说爱慕他是假的。但是他不信,从始至终都不信,一直都认为,她就是始终爱慕他,一直在死皮赖脸,欲擒故纵,机关算尽。r/> r/> “眼光很好。从天上来,一眼便相中了本公子,出手即是巅峰。”轻轻地拍着她后脑,齐雍低声说道。r/> r/> “自恋。”坐直身体,姚婴转眼看了看四周,仍旧是黑漆漆。除了他们俩在小声的低语之外,其他的地方是一片死气沉沉。r/> r/> “我去看看孟公子。”抓着他的手臂,让他给自己指示方向,告诉她孟乘枫在哪个方向。r/> r/> 齐雍没有出声,只是反手抓住她的手臂,之后站了起来。r/> r/> 他抬腿把挡在身前的什么给踢走了,清脆的碎裂声想起,嘁哧咔嚓的,特别干脆。r/> r/> 姚婴也忍不住的皱眉,被他踢走的是尸体,只是这尸体应该很干燥,干燥的踢一脚就会碎裂。r/> r/> “这个地方其实也没有多干燥,但这些尸体倒是干燥的很。”也不知是如何处理的。r/> r/> “还有更奇怪的,所有的尸体都匍匐跪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因为她看不见,所以也感受不到这种画面的冲击。r/> r/> 密密麻麻的尸体,全部穿着一样的衣服,不分男女老幼。匍匐跪地,五体投地,纵横成列,面朝一方。r/> r/> 这些尸体像是在朝拜什么,无论从心灵还是身体都极其的虔诚。r/> r/> 当然了,她看不见也好,看不见就不会觉得恶心了。这个场面,真的让人作呕。r/> r/> 挪到了孟乘枫所在的地方,他砸碎了两具尸体,躺在那里,还是昏着的。r/> r/> 顺着齐雍的手蹲下,姚婴伸出手去摸索来了片刻,孟乘枫是正常呼吸着的,身体微微凉,不过他好像一直都这样。r/> r/> “他没事,别摸了,给他一掌就醒了。”齐雍把她的手抽回来,阻止她再继续摸索。r/> r/> “因为我看不见,所以才想试试。虽说你们俩在上头打了一架,不过,打架归打架,关键时刻不是也拉着他了嘛。”情谊从儿时建立起来,怀疑归怀疑,动手归动手,可兄弟还是兄弟吧。r/> r/> “他若在本公子眼前死了,岂不是会显得我很无能?”齐雍淡淡的轻嗤道。r/> r/> “所以,全能的公子,你们在上面到底因为打架?总不会真的因为儿时抢玩具的事情吧。”眼下孟乘枫昏着,她询问一下。他若是想说,那便说吧。r/> r/> “一时口角,你也无需再钻研了。”齐雍不说,话音落下,他直接动手吧孟乘枫扶了起来。r/> r/> 坐起来,后背空出,齐雍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下一刻孟乘枫便咳嗽出声了。r/> r/> “孟公子,能听到我说话么?”看不见,但是知道他在哪个位置,姚婴面对着他说话,也能听得到他的呼吸声。r/> r/> “我没事。”孟乘枫出声,忍不住又开始咳嗽,从上头砸下来,这一下砸的真的很重。r/> r/> “没事就好。我们已经到了这里,歇了片刻,就还是赶紧启程吧。说不准一会儿,那玉晶人就追着我们下来了。”他们看不见玉晶人,被攻击,真的是只有抓瞎被打的份儿。r/> r/> “玉晶人。”孟乘枫眼下也清楚了,用他的血创造出来的玉晶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且,连他也攻击。r/> r/> “走吧。”齐雍起身,一边将姚婴拽起来,放眼望去,这里就是尸体的海洋。r/> r/> 孟乘枫也站起来,他臂膀伤了,被击中了一掌,眼下骨头都在疼。r/> r/> 转身,随同着前行,入眼皆是尸体。r/> r/> 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匍匐跪拜,纵横成列,间隔一致。r/> r/> 而且,尸体被处理的特别干燥,走过时不小心碰到,那尸体都会摇晃,承受不住轻轻地碰撞。r/> r/> 若说此时该往哪里走,那必然是这些尸体匍匐朝拜的方向了,他们向着同一个方向,那朝拜的必然是他们心中最神圣的。r/> r/> 这些尸体不知是如何处理的,才会让他们变得干燥。但在走了一会儿后,齐雍和孟乘枫两个人便看出来,这里的尸体都是自然死亡,并非是人为致死。r/> r/> 那么,这里应当就是个墓地了,这么多年来,所有死亡的巫人都被安葬在了这里。但下葬的方式却如此与众不同,要五体投地的安放。r/> r/> 齐雍与姚婴走在前,孟乘枫在后。走了许久,齐雍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r/> r/> “你觉得不适么?”他忽然开口问道。r/> r/> “我么?”姚婴收回使劲儿往四周张望的眼睛,看向自己身边,她也看不到他,只是他忽然说话,她自然以为是在与她说。r/> r/> “这巫人安葬之地的尽头必然藏着什么,或许他们朝拜的就是他们所谓的灵主,要竭尽全力复活的那个人。”孟乘枫接着说道,齐雍问的是他,他也很清楚。r/> r/> 姚婴听着孟乘枫所说,心也提了起来,终于要到了。r/> r/> 比她想象的要快的多,这完全得力于久远的谋划,否则今日到了这里也不会这么快。r/> r/> “那你此时又作何感想?”齐雍接着问道,似乎他要比外人所想象的,更多了解一些孟乘枫。r/> r/> “想去死。”孟乘枫接着道。r/> r/> “想死?”姚婴挑眉,扭过头去看走在身后的人,但又什么都看不见。r/> r/> 孟乘枫没吱声,他的感觉,怕是说出来其他人也无法感同身受。r/> r/> 是真的想去死,想尽快的把自己‘奉献’出去。他能控制住这些念头,耗费了多大的精力,别人也根本无法体会。r/> r/> 他一向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所以他的意志力也是极其强大的。眼下自己所处的境况,他还是能够掌控的,他自然也不会去死。r/> r/> 他的生命只属于自己,奉献什么的,自然是想也别想。r/> r/> 姚婴停下脚步,忽然觉得眼下的情况可不怎么好,尤其是孟乘枫不太稳定,说不准何时就彻底被控制了。他若去死,尚可拦着他,若是做别的,也无法做到时时刻刻的防范他。r/> r/> 她停下,齐雍也跟着停下了。下一刻,便见她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摸索到了走到近前的孟乘枫。r/> r/> 被她抓住了衣襟,孟乘枫愣了下,之后没反抗的顺着她的力气挪了过去。r/> r/> 两个人都在她面前,她一手抓着一个,之后摸索着分别抓住他们俩的衣服。r/> r/> 齐雍身上始终披着大氅,孟乘枫的白袍飘飘,都很宽敞。r/> r/> 各扯起一角来,之后系上。r/> r/> “你在做什么?”齐雍的语气不怎么样,因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他才没阻止她。这会儿她把他和孟乘枫的衣角系在一起,他很是不满意。r/> r/> 孟乘枫亦是忍不住皱眉,但他也并未阻止她的举动。见衣角和齐雍的大氅系在了一起,他不由轻轻地摇头。r/> r/> “因为孟公子说他想去死,我们得阻止他去死啊!他身体里有巫人的血,他又是灵童,越往深处,说不准真的会被控制住。我没那么大的力气把想去死的人拖住,这事儿也只有交给公子你了。你可得看好他,实在拉不住的话,我就想个别的法子。”除了阻止他去死之外,还得看好他了。r/> r/> 齐雍深吸口气,显然极其不爽。r/> r/> 孟乘枫亦然,他也不见得多开心。r/> r/> 只不过,这两个人都没动手把这打结的衣服给扯开,暂时来说,还算听话。r/> r/> “不说其他,越往这深处,我也觉得很不太平。虽是四下里平静,但显然这平静不太正常。那些人知道我们杀了进来,急于的想进行复活的仪式。玉晶人也说不准在哪儿瞧着我们呢,二位可别又打起来了。”虽说看不见,但也感觉得到两个人之间不和的气场。r/> r/> 不过,这会儿可不是判官司的时候,她也不想再问他们到底是不是因为儿时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动怒,毕竟眼下也没那么多的时间。r/> r/> “走吧。”摸索到齐雍的手,她挪到另一侧,脚踢到了跪在那儿的尸体,立即发出脆响,继而稀里哗啦碎了一地。r/> r/> 向前走,齐雍被围在了中间,左右各一个,他心情却是极其不好。r/> r/> 在这尸体当中前行,不免有尸体被碰撞,碰到了便是碎成了渣渣,那清脆的声响,听在姚婴的耳朵里,特别像捏碎方便面。r/> r/> 原本偶尔的还会想一想那个世界的食物,即便是那些往时很不屑的方便速食她都会想念,可这会儿却是将所有的念想都抛到了脑后。r/> r/> 蓦地,前方远处,隐隐的出现一些光亮。而且,随着朦胧的光线,好似还有雾气在飘荡。r/> r/> 在这尸体的海洋当中行走,寂静黑暗,终于得见光亮,而且是三个人都看到了。r/> r/> 在这个地方,出现光亮,也不是什么好事。r/> r/> 手腕一动,黑暗当中,她裙摆下方,那歇息了许久的金色气雾终于再次出山了。r/> r/> 它飘出来,立即将脚下这一片照亮,因为它们散发出光亮来,也使得姚婴看清楚了这一片,果然是尸体的海洋。r/> r/> 全部趴伏的跪在那里,五体投地,穿着同样黑色的衣服,摆出同一个造型。随着金色的气雾飘出去,所见的情况都是一样的,极其的瘆人。r/> r/> 那金色的气雾犹如长了眼睛一样,专门在那些尸体之间游走,逐渐的朝着那发出光亮又飘着白雾的地方而去。r/> r/> 三个人的视线紧追着,直至那金色的气雾逐渐的接近了那一片光亮,下一刻,它们忽然失去了色彩,好像被什么东西一口给吞了似得。r/> r/> 眼见如此,姚婴也不由得眯起眼睛,上一次她这金雾被吞,便是在这塞外,雪地之中挖出了那奇怪的东西,继而浮出了人脸。他们仓皇的逃离时,金雾断后,它之后就被吞了。r/> r/> “我损失了一员大将,不过也算是有收获,走吧。”姚婴抬手擦掉流到了眼角的汗珠。r/> r/> 没有说话,三个人继续前行,沿着尸体之间的路往前走,逐渐的抵达近前,也走出了尸体的范围。r/> r/> 金色气雾消失的地方,更为低矮些,那里面都是水,死水。r/> r/> 而水面上,浮起半米高的龟背,犹如磨盘一般大,一个一个,从这儿一直蔓延到远处。r/> r/> 发出淡淡光线的是平静的水下,一些发着光的细长的鱼儿在游动。那些鱼儿沿着龟背在游走,脊背上的鳞片像是萤火虫一样,忽明忽暗的。r/> r/> 浮起的龟背上方,有淡淡的雾气在飘荡,这里更像是一处水景,若是在自家庭院里设置一处这样的景色,必然漂亮,非常值得显摆。r/> r/> 犹记得宛南武陵城里的商人,得了一个会发光的痋物,便装在水晶樽里供人观赏,顺便赚钱。r/> r/> 人们喜好新奇之心,可不是说说而已。r/> r/> “通道在那中间。”目力好的人,隔着飘荡的雾气也看得到。这宽阔的水池中间,有一处犹如小岛一样矗立起来的所在,呈喇叭形向上,好似一朵开放的花朵。r/> r/> 孟乘枫额角的青筋都出来了,呼吸亦是极其不平稳,抵达这里,他感觉更真切了。r/> r/> 双腿隐隐的有些发抖,他想向前走,尽快的进入那里头去。可是,他的意志力在控制自己,他绝对不能过去。r/> r/> 他的异样,齐雍自然发现了,衣服连在一起,他在向前挪,都感觉得到。r/> r/> 伸出手臂,扣住孟乘枫的手臂,齐雍幽深的眸子恍若锋利的刀刃。r/> r/> “你若去送死,本公子会提前送你一程。”他会让他更痛快的去死,而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爬到那里头去送命。r/> r/> “我给他扎一针,让他清醒清醒。”姚婴转过来,走到孟乘枫身边,抓住他的手,另一手的长针就沿着他的虎口上方刺了进去。r/> r/> 疼痛果然让他瞬时清醒了许多,修长的身体也跟着一抖,深灰色的瞳眸也颜色浅淡了些,“好多了。”r/> r/> 拔出长针,姚婴随后看向那水池,“我准备好了,走吧。”r/> r/> 齐雍单手解开和孟乘枫系在一处的衣服,“本公子先行,你们在后。还有你,若是撑不住,便在此处等着。”免得进去了受不住,反而误事。r/> r/> 孟乘枫微微摇头,他现在好多了,“若真迷惑,阿婴再扎我一针便可。”r/> r/> “还真有求着我扎针的,当初齐三公子被扎的痛不欲生,没想到还有人会觉得享受。”姚婴轻笑,一边擦掉额上的汗珠,到了这里,她热的流汗不止。r/> r/> “没人觉得享受,你那一针下去,哑巴都会疼的喊叫起来。”齐雍淡淡的出声,阻止她再继续幻想。r/> r/> “那你倒是很撑得住,挨了那么多扎,也没喊叫。”现在想想,她应当再多扎他几针的,那时居然还觉得心疼,怕他会受不住。r/> r/> 齐雍抬手在她头上拍了下,有多疼,他清楚得很。r/> r/> 弯起眉眼轻笑,他无奈之时,特别有意思。r/> r/> 转身走到那水池边缘,齐雍稍稍观察了下,这水池里的鱼没什么问题,虽说会发光,但也仅仅会发光而已。r/> r/> 倒是这些浮在水面上的龟背极为奇特,这么大的龟,年岁可知,看那龟壳上的纹路便知道了。r/> r/> 纵观这水池上的龟壳,不下百只,这冰天雪地的塞外,也不知他们是从何处弄来的。r/> r/> 龟这种东西极具灵性,年岁月大,越是通灵。r/> r/> 被做成了桥,倒也真是可惜。r/> r/> 下一刻,齐雍单手甩开大氅的下摆,便跃上了距离最近的那个龟壳。r/> r/> 磨盘一般大小,人踩上去,极其稳当。r/> r/> 他人上去了,也没发生什么,龟壳还是很稳,水里的鱼儿也在游动,一切如旧。r/> r/> 姚婴和孟乘枫站在边缘紧紧地盯着齐雍,明明之前金色的气雾到了这儿便消失了,她也很肯定是被吞噬了。r/> r/> 但是这会儿,好像一切都平静下来了,似乎是金雾过来的不是时候。r/> r/> 齐雍再次跃起,踩到了距离不过半米的另一块龟壳上。r/> r/> 岸上的两个人看着他,而且也打算要上去了。却就在这时,亲眼看到齐雍好像被揍了一拳,右肩向后,身体也在同时从龟背上滑了下去。r/> r/> 他反应是相当迅速的,一脚蹬在水面,柔软的水也成了借力之地。身体翻飞而起,却在半空中再次遭受到一击,他直接从那水池上飞了出来。r/> r/> 孟乘枫立即跃起去接他,扣住他的后腰,随后落地。r/> r/> 这期间,是谁攻击了齐雍,他们都没看见,好像是他自己在凭空表演一样。r/> r/> 能做到这一切的,是谁显而易见,玉晶人。r/> r/> 原来,玉晶人在这里守着呢。r/> r/> “你没事吧?”靠近齐雍,姚婴的眼睛仔细的盯着水池之上,在那些龟背上挪移,可是什么都看不见。r/> r/> “无事,别担心。”齐雍说着,一手扣住她,把她扯到自己身后。r/> r/> 只有被攻击的人才知道和这种看不见的东西交手是什么感觉,完全处于被动之中,连反击都找不到人。r/> r/> 那些飘荡在龟背上方的雾气在游荡,蓦一下,有的地方的雾气晃动的好似比较厉害一些,齐雍也眯起了眸子。r/> r/> 孟乘枫亦是察觉到了,两个人只是稍稍对视了一眼,下一刻便跃了出去。r/> r/> 两人手中也不知何时亮出了匕首,翻飞而起,奔着一处。r/> r/> 姚婴后退几步,想要分辨出些什么,可是除了他们俩,她看不见第三个人。r/> r/> 两个人跃上龟背,瞧着就是在与空气交手,也不知怎的,水池里的水忽然哗啦一声,犹如有什么重物砸在了水中。r/> r/> 水里的鱼儿都被惊得四散逃开,却也因为受惊了,身上的鳞片更亮了起来。r/> r/> 那玉晶人虽是透明的,但显然也是有实体的,被叫做玉晶,也是因为透明。r/> r/> 但是,它透明,不代表是虚无的,如今砸在水里便知道了,它是有身体的。r/> r/> 见水面被砸开,齐雍和孟乘枫想都没想的便跳了下去,他们俩没有过提前排练,却是各有分工。r/> r/> 水花四溅,他们二人应当是按到了那个玉晶人,可是用肉眼看不出来。r/> r/> 锋利的匕首反着寒光,扎进水里,下一刻便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嚎叫。r/> r/> 也就在这时,孟乘枫忽然脱手,他后仰起头,脖子恍似被什么扼住,身体也跟着倒退着飞出去。r/> r/> 玉晶人不止一个!r/> r/> 水池里的水犹如烧开了一样,鱼儿疯狂逃窜,四周飘荡的雾气拂动,像是被一只手拨弄开了。r/> r/> 齐雍手起刀落,动作奇快,没有任何的迟疑。r/> r/> 起身之时,后心一痛,他单手撑着旁边的龟背翻起来,带起一串水花。r/> r/> 姚婴的眼睛根本不够用,她热的汗如雨下,能感觉得到随着他们打起来之后温度骤然升高。齐雍和孟乘枫似乎都没有这感觉,但她完全感觉得到。r/> r/> 蓦地,一股热气直朝面门而来,她立时的双手抱头蹲下,一股热风从她头顶划过去。r/> r/> 蹲下,顺势直接朝着旁边翻滚了一圈,她之前蹲下的地面发出砰地一声,留在地面上的赫然是一个大手印儿。r/> r/> 不敢有过多的停留,她继续朝着旁边翻滚,那股子热气恍若最烈的火,她感觉自己头发丝儿都烧起来。r/> r/> 带着水的身影及时的跃到她身边,单手把她拎起来置于自己身后,同时和面前虚无的空气对上。r/> r/> 因为看不见,这交手看起来就特别的可笑和诡异。r/> r/> 不过,齐雍明显是抓住了这玉晶人的某些特点,在这短短的时间内。r/> r/> 姚婴单手抓着齐雍的大氅,另一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她的发丝果然卷曲了起来,犹如被火星燎到了一样。r/> r/> 若不是当初孟乘枫在她后颈埋了一颗凝珠,恐怕燃烧起来的就是她自己了。r/> r/> 蓦地,齐雍的匕首朝着地面刺过去,以肉眼来看,他明明会刺到地面上,但是却在距离地面两掌高的地方停下了。r/> r/> 下一刻,一个人形缓缓出现,没穿衣服,没有头发,光溜溜的,像是什么原始人。r/> r/> 只不过,它的颜色很特别,不是正常人的皮肤颜色,像是什么刚刚出生的兔子,粉白的。r/> r/> 趴伏在地上,后背被齐雍刺了一刀,正正好好的刺在了脊椎的位置。r/> r/> 收刀,起身,齐雍转眼看向姚婴,她脸通红,因为流汗,发丝都黏在了脸颊上。r/> r/> “还好么?”单手摸了摸她的脸,热的不得了。r/> r/> “没事。”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玉晶人现了形,她呼吸都觉得胸肺要燃烧起来了。r/> r/> 水池那边,孟乘枫仍旧在打斗,而且,他好像是被缠住了,腹背受敌。r/> r/>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之间从尸体群中跃了出来,快的犹如流箭,眨眼间跃上了水池上方,翻飞着接应了孟乘枫。r/> r/> 齐雍和姚婴立时看过去,那道黑影要更为迅速,并且下手绝不留情,极其稳准。r/> r/> 单手扯着姚婴退到更远处一些,齐雍一边盯着水池之上,来的人是谁,他一眼就看出来了。r/> r/> “还是喘不过气?”她在往下滑,齐雍直接将她揽在臂弯下,一边低头看她。r/> r/> “太热了,我的头发都开始焦了。齐雍,咱们下去吧,玉晶人应该只是守在这里。”赶紧离开这儿,速战速决。r/> r/> “好。”话不多说,齐雍揽着她,踮脚跃起,翻飞而起,便踏上了水池上方。r/> r/> 踩着那些充当桥梁的龟背,绕过那边打斗的人,直朝着正中间那入口而去。r/> r/> 数次借力,最后跃到了石筑的台阶上,一共九阶,尽头处便是那入口。r/> r/> 有光线从入口处洒出来,被玉晶人守护,这里必然是极重要之地。r/> r/> 直接跃上最后一个台阶,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心底里都知道这下面的,必然是最难对付的。r/> r/> 但走到这儿实属不易,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商议该如何分工了。r/> r/> 没有任何言语,齐雍揽着她,便直接顺着那入口跳了进去。r/> r/> 晶莹剔透,美轮美奂,入眼的便是这一切。r/> r/> 这一条直上直下的通道不是从透明的寒冰中打造出来的,这就是水晶。因为通透,所以有一点点光线,就足以让所有的水晶都跟着亮起来。r/> r/> 不过十几米而已,两个人落地,脚下却是微凉的乳白色寒玉。r/> r/> 这里的铸成,无不是这世上最纯净的,只是,眼前的一切却不是那么纯净。r/> r/> 这下面当真是天宫一样的存在,水晶与寒玉相互辉映,最有钱的人,也造不出这样的天地来。r/> r/> 空间极大,往远处看,也看不清楚。r/> r/> 只是,眼前这一片却是看得清楚,九张玉床呈扇形的摆放在这一片天地当中。r/> r/> 眼下,只有五张玉床上躺着身穿白袍的人,身体在玉床上,脑袋却是后仰着垂下去的。r/> r/> 脚朝外,头朝内,以他们俩现在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得到他们的脚。r/> r/> “这应该是他们寻到的其他的灵童。”下到这里,姚婴觉得好多了,最起码胸肺要燃烧起来的感觉已经消失了。r/> r/> “看来,仪式已经完成了。”不见巫人,只有这些灵童躺在这儿。r/> r/> “过去看看。”这仪式到底是如何进行的,姚婴还真是好奇。r/> r/> 让死人复活,这些巫人到底还有什么样的秘法?r/> r/> 但总体上来说,姚婴认为这件事是不可能成功的,只是他们如此执着,从几百年前就一直在进行着,长达几个世纪。r/> r/> 一直失败,一直不放弃,也或许真的是有独门的秘法。r/> r/> 揽着她,一同往前走,接近了玉床,也看清了躺在上面的灵童。r/> r/> 无不修长瘦削,就如孟乘枫现在的样子。r/> r/> “我记得,孟公子说他天生有心疾,发病之时可能会要了性命。但我现在知道了,那应当不是心疾,就是巫人在控制他们的一个信号。”这些人,想必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也都以为自己先天患有心疾吧。r/> r/> “他那时喝的药不对,本公子便察觉出来了。”药量太重了,而且也不是治疗心疾的药,是麻痹他自己的药。r/> r/> 他大概是想麻痹自己,让自己感觉不到来自这里的召唤,只不过效果并不好。r/> r/> “他也一直在挣扎,亦是不敢告诉他人,连个可以帮他的人都没有。他那母亲,显然亦是心向族人。”否则,孟乘枫也不会一直在试图抗争。r/> r/> 从玉床之间穿过,走到床头那里,便看到了那些灵童的头了。r/> r/> 他们后仰着头,垂在床头下,墨色的长发也垂坠到了地上。r/> r/> 脸色苍白如纸,和之前姚婴在水晶棺里看到的差不多。r/> r/> 他们的样貌,和孟乘枫很像,只不过这几个人明显很年轻,和孟乘枫的年纪应当也是一样的。r/> r/> 微微俯身,她仔细的观察了一番,随后伸出手,将手指沿着他们的发丝滑进去。r/> r/> 手指游走,最后,在他的头顶上寻到了问题,头顶的骨缝处,有被钻开的小孔,他们也是因此而死。r/> r/> “看来,这些巫人是要把他们的灵魂取出来。”五阳汇顶,由此处引出灵魂来,他们所谓的复活仪式,就是这样的。r/> r/> “算孟乘枫聪明,否则本公子就得从这儿把他背出去了。”齐雍几不可微的轻哼了一声,话虽如此说,但很显然,他语气中有那么一丝松口气的意思。r/> r/> 姚婴抬头看他,也不由得弯起嘴角。若不是这是她老公,她还真要腐眼看人基了。r/> r/> r/> 306、仪式(一更) r/> “孟公子安然无恙,我想最开心的,就是齐三公子你了吧。”额上汗涔涔,不过比在上面时好多了,最起码呼吸顺畅了。看着齐雍,她也能自如的弯起眉眼,酒窝浅浅。r/> r/> “本公子仁义为先,他若没命,我肯定把他背出去。”坚决不说自己是否开心,不过这也是他的习惯,能把人带出去的,他绝对会带出去。r/> r/> “嗯,有情有义,奇男子。”看着他,姚婴轻轻地点头,一副在奉承他的表情,但又很明显并非如此。r/> r/> 抬手罩在她的头,微微用力的摇晃了几下,“莫阴阳怪气的,本公子所言一向属真。”r/> r/> “我也没说你撒谎呀。轻一点儿,我这脑袋刚刚一直嗡嗡响,我觉得血要迸出来了,才好了一些。”歪头躲开他的手,她的小脸儿仍旧是通红的,但的确比刚刚好多了。r/> r/> 齐雍垂眸看着她,两手在她头上揉搓了一番,随后抓住她的头发。她的发尾卷曲,明显像是被火苗燎过,甚至还有一股焦糊的味儿。r/> r/> “我若真的是纯正的鬼母,兴许在被玉晶人包围的时候,我就燃烧起来了。”也亏得她不是纯正的,这灵转一派为了对付奉天一派,真的是费尽心机。r/> r/> 玉晶人不止能守着这里,还是专门为鬼母而创造。r/> r/> “幸好你不是。”齐雍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她若是真的鬼母,真的巫人,一切发展都会背道而驰。r/> r/> “看看这几个灵童,死法一致,灵魂被引,我想,他们必然在里面进行复活仪式呢。走吧,咱们赶紧过去,我倒是真的想看看,他们这复活的仪式会不会成功。”她隐隐有几分着急。突破了玉晶人的防守,走到这里已是不易,时间宝贵,耽搁不得。r/> r/> 齐雍几不可微的颌首,把她额上脸上的汗抹掉,随后抓住她的手,准备出发。r/> r/> 就在这时,之前他们俩下来的地方忽然又落下来两个人,一黑一白。r/> r/> 转眼看过去,下来的正是孟乘枫和姚寅。r/> r/> 姚寅如旧,全身上下都是包裹起来的,只露出两只眼睛。但即便露出来的眼睛,看起来也分外的吓人,皮肉纠结,眼神也冰冷,没有温度。r/> r/> 落下来,那两个人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显然,他们俩已经处理完了堵在上面的玉晶人。r/> r/> “哥,不是说你在外面接应我们吗?怎么下来了?”看着姚婴走过来,姚婴不由问道。他虽然了解这里的情况,但他在这里很久,认识很多的人,他这‘背叛者’的身份,和他们这些闯入者可不一样,那些人摆明了会更恨他。r/> r/> “担心你们不熟悉地形会耽搁更多时间。不过,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稍稍环顾了一下,他的眼睛冰冷而没有温度,就像个不会再产生感情的死人。r/> r/> “比预估的要快得多,走吧。”齐雍话不多说,已抵达此处,必然是速战速决。r/> r/> “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不过这里的防御机关都已尽数开启。我想,两个时辰后我们若不撤出去的话,可能会被埋在这里。”姚寅继续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极其沙哑,听着都有一种耳膜被砂纸摩擦的感觉。r/> r/> “看来,他们也知道此次是躲不过去了。”姚婴弯起嘴角,他们的预感很准,这一次是真的躲不过去了。r/> r/> 玉床旁,孟乘枫从过来后便站在那里看着那几个已死的人,他并不认识他们,但是如此相似,让他不由生出一股错觉来,好像躺在那儿的就是自己。r/> r/> 单手撑住玉床,他额角的青筋浮凸而起,甚至眼前也开始发花。r/> r/> 他也不知他是否在动作,只是好像下一刻,他就觉得手臂一阵剧痛,神智也瞬间清醒了。r/> r/> 转眼看过去,姚婴就站在他面前,睁大了眼睛盯着他。r/> r/> 另一条手臂被齐雍扣着,像是在扣押犯人一样。r/> r/> 长长的深吸口气,这剧痛真是足以让人晕厥过去,不过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却真真是雪中送炭。r/> r/> “清醒了。”看着他的眼睛,瞳眸的颜色浅淡了些,姚婴抽回长针,一边鉴定道。r/> r/> 齐雍也在同时收回手,漆黑的眸子紧盯了孟乘枫一会儿,之后便转眼看向了别处。r/> r/>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r/> r/> “嗯,你非要往这床上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搂着这尸体睡觉呢。”姚婴几不可微的摇头,看他这样子,可能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r/> r/> 他们在旁边说话呢,忽然间就瞧见他往这床上爬,整个人魔怔了一样。r/> r/> 一看他那样子,她和齐雍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r/> r/> 齐雍把他扯下来,她当机立断的给他下针,估计也只有彻骨的疼痛,才能让他清醒。r/> r/> 孟乘枫闭了闭眼睛,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他的意志力已经很强了,否则,他也不会能一直活到现在,而是已经和这些灵童一样,被摆在这里了。r/> r/> “没事儿,我们在这儿呢。实在不行,再把你和齐三公子捆在一起。他也舍不得你没命,愿意看守着你。”姚婴抬手拍了拍他手臂,边说边忍不住笑。r/> r/> 齐雍几不可微的蹙眉,她又开始胡说八道。r/> r/> 孟乘枫则看向齐雍,浅淡的眸子有片刻的闪烁,“多谢。”r/> r/> 齐雍恍若没听到,姚婴看他也不由笑,这种时候忽然傲娇起来了。r/> r/> “走吧。”姚寅好似根本融入不进他们,只是一个旁观者。见他们完事,他也适时开口道。r/> r/> 齐雍当先而行,孟乘枫也随即跟上,姚婴反倒是走在了后面,与姚寅同行。r/> r/> 边走,她一边扭头看他,通身被包裹,其实根本看不出他好还是不好。r/> r/> “这一次出去了,你跟我回皇都?”她压低了声音,问道。r/> r/> 姚寅有片刻的迟疑,随后摇了摇头,“公子将孩子的情况都转告于我了,我很放心。”r/> r/> “嗯,他很好,特别可爱,长得像我。”说起齐加姚,其实她真的很想让姚寅去看看,和刚刚出生时根本就不像同一个孩子。r/> r/> 他瞧见了,必然会很开心。还有阿骨,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居然都没有亲眼看到过,多心酸。r/> r/> r/> r/> ------题外话------r/> r/> 章节标题打错,更改不了。r/> r/> 306和305的顺序绝对没错哦r/> r/> r/> 307、仪式2(二更) r/> 沿着这五彩斑斓的地方前行,脚下是寒玉,头顶是水晶。r/> r/> 不知是从哪一处射来的光,在这水晶之上进行无数次的折射,使得这里一直是亮着的。r/> r/> 就像是永恒的,永远也不会消失。在这种地方,估摸着真就要长生不老了。r/> r/> 齐雍和孟乘枫走在前,一黑一白,倒是也没有说话,一直在谨慎而又警惕的前行,这路也变得愈发的宽敞。r/> r/> 头上的水晶一如既往,脚下的寒玉却逐渐的变了。r/> r/> 玉质开始变得厚实,而且上面逐渐的有雕刻的纹路出现,一直蔓延出去,可以说眼下他们是行走在一片浮雕之上。r/> r/> 踩踏上去,不由的生出一股想要放轻脚步的想法,很是担心会把这精美的玉上雕刻给毁了。r/> r/> 边走,姚婴边低头看脚下,刚刚走过的雕刻是云纹。r/> r/> “这些巫人特别喜欢雕刻,或是壁画。他们用文字记录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以这样的形式将发生的事情记录保存下来。”姚婴看着脚下,一边轻声道。r/> r/> 或许,他们的文字太晦涩难懂了,只是用文字的话,只有一些高层的人懂,底下的人却不明白。r/> r/> 若是这高层的人发生意外都死光了,那些秘密岂不是就传不下去了。r/> r/> “他们擅于此事,无论是这灵转还是奉天都有许多的匠人,专门凿刻。”姚寅要更了解一些,因为在这塞外时间太久了,这巫人内部的构成,他知道的更多。r/> r/> 所以,也正是因为此,在此次行动中,他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眼下那些巫人,想出也出不去了,被堵死了。r/> r/> “你看,这雕刻已经不是云层了,是其他的东西了。”姚婴看着脚下,一边说道。这一片面积太大了,雕刻的东西也太多了,而且所有的雕刻物都变成了放大版,根本无法一眼看清楚,除非是将她吊在半空中。r/> r/> 不由得往后退,一边仔细的盯着这些浮雕的纹路,面积太大,一时之间,真的看不出这里雕刻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r/> r/> 前方,齐雍和孟乘枫也停了下来,因为这条路到了尽头。r/> r/> 那尽头处不再是水晶,同样是玉质的墙壁,堵在那里,将这里形成了一个偌大又密闭的空间。r/> r/> 这地上和墙上都雕刻着东西,密密麻麻极其复杂,其实这个时候时间紧迫,原本不应当在这上面耽搁时间。r/> r/> 可是,很明显在这里雕刻的东西是别处不会有的,藏在这里,必然隐藏着大秘密。r/> r/> 全都在观察这些浮雕,姚婴倒退着,一边仔细的看,或许真是她的眼睛不够用,也或许是太复杂了,她一时之间真的看不出来这些到底都是什么。r/> r/> 姚寅始终在她身边一米左右,他也在观察,但并不似他们那般仔细。r/> r/> 他观察着这四周,还有头顶层层叠叠的水晶,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水晶出现了裂纹。r/> r/> 这复杂的内部有好几重机关,其中有一重便是自毁的。眼下,很明显这自毁的机关开启,就是要与闯入者玉石俱焚。r/> r/> 那边,孟乘枫和齐雍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他们重新的走到一处,压低了声音在说话。r/> r/> 姚寅扫了一眼那两个人,之后又看了看在自己旁边认真看那浮雕的姚婴,他缓缓的挪动脚步,最后站在了姚婴身前的某个地方,正好阻住了她抬头就能看到齐雍和孟乘枫的视线。r/> r/> 姚婴看了好半晌,随后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姚寅,他正在看着她。r/> r/>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这灵转一派历代的灵童是九个了,这上面就有答案。”扬起眉尾,姚婴在这上头窥见到了答案。r/> r/> “源自于这灵转一派最胡扯的传说。”姚寅说道。沙哑的嗓音,透露着满满的不屑。r/> r/> “对。那个灵主死了,但是传说他会转世,但是他太伟大了,转世之后灵魂会分成九份儿,也就是会转世成为九个人。但是,如果不在这些灵童还活着的时候完成复活的仪式,转世还是会继续。而且这些灵童活不长,六十年是极点,所以才会有一甲子一重生的说法。”姚婴弯起眼睛说着,这就是她在这这一片窥探到的,当然了,还有自己的猜测在里头。r/> r/> “大致应当是这样,胡扯而已,异想天开。”姚寅几不可微的点头,这种说法也就只有这些巫人自己相信,什么转世灵童,九份儿灵魂,完全是胡扯。r/> r/> “只是这个仪式到底如何进行,还不知道,不知别的地方有没有记录。”转眼往别处看,这才发现齐雍和孟乘枫站在最远处的那面玉质墙壁前,也不知在说什么。r/> r/> “无需管他们要如何进行,眼下已经在这儿了。做好准备了么?”姚寅随着她一同往齐雍和孟乘枫那边走,他一边问道。r/> r/> “早就做好准备了。之前我还想,对付这种人,凡人体质根本不成。我想单独进去,最起码,我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姚婴小声的说着,她情愿自己去冒险,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她都可以应对。r/> r/> 但是齐雍就不一样了,他特殊是特殊,可,伤到了要害,是会死的。r/> r/> “你嫁给公子,此事还真是让我颇为意外,没想到你会这么快便决定好了。不过,你自己决定好了便好,我想,你也一定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姚寅如此说道,但从他的整体语境来说,他好像并不是很开心。r/> r/> 姚婴忍不住弯起嘴角,亏得当初齐雍还说姚寅知道他们俩成亲的消息很是欣慰,感慨的半晌不言语。r/> r/> 这是欣慰么?哪个人欣慰是这样的。r/> r/> 不过,自己家的人自然是觉得好,这外人又怎么配得上。r/> r/> 走近齐雍和孟乘枫,那两个人也转身看过来,他们两个人在这儿也不知研究出了什么来。r/> r/> 姚婴看向那玉质的墙壁,这上面的浮雕要更复杂一些,而且比地上的浮雕面积要小。r/> r/> “这墙壁肯定不只是墙壁而已,是个出入口。不知二位,研究出来怎么闯进去了么?依我看,这玉质的墙也不会有多结实,砸开算了。”简单粗暴,但向来简单粗暴是最好使的。r/> r/> “不必那么麻烦,想打开也很容易。重要的是,打开之后,可能不简单。”孟乘枫几不可微的摇头,他和齐雍好像真的窥探出了什么。r/> r/> “那个灵主的尸体住在里面,必当是穷极所有。不过,我一向认为物极必反,也不用太过担心。”姚婴微微摇头,已经到了这儿,担心那些完全是多余。r/> r/> 再说,姚寅也说了,这里最多也只能维持两个时辰而已,若是不抓紧的话,到时想出去都难。r/> r/> 三个人没有说话,只是都再次看向那玉质的墙壁,浮雕生动,即便光线不是太明亮,但站在这之下也看得完全。r/> r/> “这个凶恶的人物形象,是不是鬼母?”忽然间,姚婴看到了高处有一片雕刻怪异,那上面的人物形象都不怎么美丽,其中一个更是如同妖魔似得。r/> r/> 如此形象,估计肯定不是雕刻的他们自己人,那就是敌人了。r/> r/> 还真是敌友分明,抹黑敌人的时候,一点儿情面都不留。r/> r/> “应当是。”齐雍走到她身边,他更高一些,看的应该更清楚。r/> r/> “把敌人的形象雕刻成这样,看来这仇恨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仇恨渊源已久,也不知当初的因由是什么。你长得高,看的也更多,不知你都看到了什么?”他和孟乘枫在这儿研究了许久,也不知都研究出什么来了。r/> r/> “仇恨的种子在很早之前便种下了,源于奉天的鬼母与灵转的灵主,他们也不知怎么的生了情意。但是,那鬼母实则暗藏祸心,施计害了灵主,虽没让那灵主当即丧命,但原本能活很久的人,早早的就死了。”齐雍抬手搭在她后颈上,轻轻地捏了捏,一边低声道。r/> r/> “到头来,仇恨来自于狗血的爱情?没劲。”这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很失望,本以为这仇恨的来源惊天动地呢。r/> r/> 齐雍无声的笑,“小小一个人儿,看不上人家的爱情么?但也正因为此,这两派不断争斗,继而衍生出很多很多相克之物。譬如那玉晶人,就是在之后才创造出来的。”他抬手指了指高处,关于玉晶人的来历,在那上头呢。r/> r/>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们进去吧,不能多等了。”时间在流逝,须得尽快。r/> r/> 齐雍几不可微的点头,随后直接用手臂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揽到臂弯之下,一边往那两个人身边走。r/> r/> 孟乘枫和姚寅站在那儿看着他们走近,三个男人都没有言语,但莫名的,好像他们在对视。r/> r/> 姚婴被挟着,在往那两个人面前走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太对劲儿。r/> r/> 可是,若说哪儿不对劲儿,她还真无法探究出来。r/> r/> 微微眯起眼睛,她本想开口说话,却不想就在这时,齐雍忽然用另一手直接把她的两只手扣住,一直挟着她的手臂收紧,继而将她放倒在地。r/> r/> 孟乘枫和姚寅也在同时冲过来,各施其力的把她给控制住。r/> r/> r/> 308、三个男人的齐心(一更) r/> 被放倒在地,双手被缚,她那一瞬间完全是蒙圈。r/> r/> 眼见着孟乘枫和姚寅也冲过来,一人按住她双腿,另一人则抽出匕首来,直奔着她的脸过来。r/> r/> 她那时候就恍然,他们可能是不知何时中招了,在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的时候,便被算计了。r/> r/> 她想晃动手腕,召回这三个人的神智,但是双手被齐雍死死地扣住,她根本就动弹不得。r/> r/> “你们清醒一下好不好?在做什么?”躺在地上,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三个人把她给控制住。r/> r/> “忍一忍。”那两个人不言语,倒是齐雍开了口,听他的语气就听出也是不忍,但却不得不这么做。r/> r/> 孟乘枫一手按着她的头让她转过脸去,手里的匕首便落在了她耳后。r/> r/>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一听他说话就不是不正常,明明神志清醒,可是这会儿在做什么。r/> r/> 她只能喊叫,身体根本无法动弹,无论齐雍还是姚寅亦或是孟乘枫,功夫奇高,力气更是大,她怎能敌得过。r/> r/> 他们若是被下蛊了尚且好说,她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法子来对付他们。但是他们没有,她也根本无法用这个法子去对付他们。r/> r/> 孟乘枫的匕首沿着她耳后发丝与耳朵之间的皮肤划开,她没觉得疼,反而是一热,之后血就流出来了。r/> r/> 闭上眼睛,她奋力的挣扎,但是手脚根本就使不上一点儿力气。r/> r/> 血流出来,孟乘枫便随手扯下自己袍子上的一条布料来,卷成一个卷儿,垫在她耳朵下面,接住那些流下来的血,白色的布料很快就染红了。r/> r/> 齐雍和姚寅不放手,倒是齐雍真的于心不忍,微微撇开眼睛,看着姚婴因为挣扎而变红的脸,他不由低下头,在她额角亲了亲,“马上就好了。”r/> r/> “齐雍,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只不过短短一瞬,他和孟乘枫还有姚寅,达成了什么共识?她根本就没瞧见。r/> r/> “为了你好。”齐雍贴着她继续道。r/> r/> 这种时候,他心软心疼的更快一些,姚寅和孟乘枫倒是十分镇定,毕竟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r/> r/> 耳后流出的血将那一团布料全部浸湿,血是热的,甚至在这微凉的环境里,还在冒着热气。r/> r/> 收手,孟乘枫起身,脚下一动,便迅速的掠至那玉质的墙壁前。r/> r/> 一脚蹬在上面,身体也跟着跃起来,一直跃到最高处,单手拍在某一处,下一刻,这玉质的墙壁便从中间缓缓的分开了。r/> r/> 强光从里面洒出来,孟乘枫落地,而这边姚寅也迅速的起身。r/> r/> 齐雍单手在姚婴的头上揉了揉,“在这儿等着。”话音落下,他便放开了她。r/> r/> 转过头去,倾斜的视线中,只见那三个人掠进了开启的墙壁之中,强光外泄,以至于她除却他们三个人的身影,便什么都瞧不见了。r/> r/> 他们消失在强光之中,下一刻,那墙壁就合上了。开启的快,合上的也快,而合上之后,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r/> r/> 躺在那里,她缓缓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还在流血,粘在她手上,热的烫手。r/> r/> 回想一下,刚刚齐雍和孟乘枫一直单独在一起,他们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继而在短时间内便商议出了结果。r/> r/> 而姚寅?他耳力那么好,想听到也不难。r/> r/> 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就是她了,耳力不好,眼力也不好,根本就没察觉出他们的计划。r/> r/> 看着那已经合拢的墙壁,上面的浮雕栩栩如生,极其精美。r/> r/> 以她这个视角,倒是忽然发觉,能看得清一些最上头的,依稀的,她好像还真的看到了那一处让墙壁开启的机关。r/> r/> 可是,太高了,她根本够不着。r/> r/> 深吸口气,她捂着耳朵坐起身,把手拿下来,一手的血。r/> r/> 割开她耳后,取她这里的血,的确是堪比心头血好用。r/> r/> 那墙壁一合,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如果这耳力能再好一些的话,说不准能听到一些动静。r/> r/> 蓦地,一些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姚婴缓缓的抬头看向头顶,那些晶莹剔透的水晶出现了裂纹。r/> r/> 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地方出现了坍塌,便一直蔓延出去。r/> r/> 视线追随着那些裂纹,随着它们游走,那些清脆的碎裂声也格外的刺耳。r/> r/> 如姚寅所说,这里的确是要毁了,而且依照眼下所见,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r/> r/> 那些裂纹渐渐扩散,最后头顶和墙壁上的水晶全部都裂开了。r/> r/> 就像是百足虫一样,从这头爬到那头,若是坍塌下来,底下的人非得被埋住不可。r/> r/> 起身,她一手擦拭掉耳朵后的血,仍旧在不断的流,孟乘枫这一刀割得极其稳准。不会要了她性命,但也不会那么快就凝固了。r/> r/> 头顶碎裂声犹在,她缓步的走到那玉质的墙壁前,紧紧地合上,她想开启也是无能为力。r/> r/> 金隼不在,那么高的地方谁也爬不上去。r/> r/> 举起沾满了血的手,按在白色的墙壁上,她缓缓的走动,红色的血也在墙壁上画出了血腥的弧线来。r/> r/> 手上的血没了,她便继续在耳后抹一下,蹭到了新鲜的血,继续在墙壁上画。r/> r/> 那放置玉床和灵童尸体的地方,已经有水晶掉下来了,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r/> r/> 姚婴继续画,在这墙壁前来回的走动,红色的血在墙壁上画出诡异的图案,在这即将塌陷碎裂的地方,如此妖异。r/> r/> 后方,上方的水晶开始大面积的掉落,砸在地上,轰隆轰隆的。r/> r/> 感觉那些碎裂的水晶就砸在她脑袋后方,姚婴的眼皮也在跟着跳。r/> r/> 蓦地,左侧的墙壁上的水晶大面积的倒塌下来,砸在地上,透明的碎屑迸起来老高,从姚婴的裙摆上跳过,将她的裙子划开一个个细碎的口子。r/> r/> 而就在那坍塌之后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条延伸向上的石阶,正有人从旁边钻出来,走到那石阶往上跑,明显是从别处逃出来的。r/> r/> 正好姚婴画完了,收回手,她转眼看过去,乌溜溜的眼睛杀气横生。r/> r/> 摇晃手腕,她一边往那边走,那仓皇的往石阶上爬的人脚下一绊,继而抽搐的从石阶上滚下来,滚进了碎了一地的水晶碎片中。r/> r/> r/> 309、三个男人的齐心(二更) r/> 滚落水晶碎片之中,那满地的碎片犹如最锋利的刀子,扎的他忍不住大叫起来。r/> r/> 抬手想第一时间把扎进脸上皮肉里的碎片拿出来,却又是雪上加霜,因为手上也都是碎片,一摸之下,疼痛更甚。r/> r/> 姚婴走到他近前,脚踩水晶的碎片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人,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很不寻常,和之前见过的巫人都不一样。r/> r/> 那厚重的袍子上绣着别致的花纹,头顶腕上镶金带银,一看就是个在这巫人之中位高权重的人。r/> r/> 只不过,和她所想相差甚远,这人好像除了血脉纯正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r/> r/> 摇晃手腕,伴随着的是后头的水晶墙壁穹顶在不断的往下掉落,那个躺在碎片里的人身体抽搐,眼睛也跟着翻白。水晶的碎片随着他抽搐,扎进他的身体里,疼的他发出更凄厉的痛叫声。r/> r/> 脚下的玉质地面也开始出现裂痕,那轰隆轰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从远处传来,使得这上头的水晶尽数掉落下来。r/> r/> 姚婴迈步跨过那个疼的抽搐的人,走进那忽然出现的通道之中。r/> r/> 这通道的石阶做的极其粗糙,但是一直蜿蜒向上,在这里看不见尽头。r/> r/> 而之前那个人忽然出现的地方,则真的有问题,看似墙壁,但实则并非如此。伸手触碰,一摸之下极其柔软,这手感和之前在雪地里挖出来的那肉色的东西触感一样。r/> r/> 收回手,姚婴不由皱起眉头,那些玉晶人,好像平时就在这里头蹿腾。就是他们刚刚进来时,在那深坑之上,盘旋着的肉色的犹如长蛇一样的物体。玉晶人在那其中,而这里,似乎就是其中一个出入口。r/> r/> 它延伸入那玉质墙壁的深处,或许,能一直通到里面。r/> r/> 站在那里,她再次用自己的血在这外面涂抹了一圈、。随后,她准备撕开这条看起来会随时愈合的通道,两手触其上,她忽然发觉,这就是聚肉,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太岁。r/> r/> 他们是怎么把聚肉弄到这里来为己用,并且还一直活着,并且生长出这么长这么大的。r/> r/> 这东西奇邪无比,天地所聚,凡人不通。r/> r/> 这些巫人居然把它为己用,并且成了玉晶人的栖息地。r/> r/> 双手用力的插进那里面,之后用力的向两侧分开,就如同什么肉似得被她撕扯开,但是不会流血也不会疼痛。r/> r/> 外面坍塌的声音愈发剧烈,而且已经不止有水晶掉落,砸下来的已经有石头了。这会儿若是出去,非得被砸的粉身碎骨。r/> r/> 就在她撕开这一片聚肉时,所处的地方忽然开始震荡,她之前涂抹在周边的血也好像被吸收了一样,她亲眼见着那些血融了进去。r/> r/> 蓦地,这里头有东西在挣扎,姚婴用手撕扯开的地方上下边缘开始合拢,它又要重新长上了。r/> r/> 那被堵在里面挣扎的东西也挪到了近前,从那已经合拢起来的聚肉之中伸出一只手。r/> r/> 看见那只手,姚婴便迅速的抓住,之后用力的往外拽。r/> r/> 那聚肉被撕开,里头的人也借着姚婴的力气往外挣。r/> r/> 这条通道在震颤,显然是支撑不了多久,身后都有石头掉落了下来,这里也要塌陷了。r/> r/> 用力的把那个人从不断意欲合拢的聚肉之中拽出上半身来,是孟乘枫。r/> r/> 一只脚蹬住旁边的聚肉,用力的将他扯拽出来,他另一只手还扯拽着另外一个人,是齐雍。r/> r/> 脚下不稳,姚婴坐在地上,放开孟乘枫的手,就去抓齐雍。r/> r/> 他们两个人无不是脸色发白,浑身冰冷,好像是刚刚从冰窟里捞出来的一样。r/> r/> 齐雍整个人都是瘫软的,他从未这样过,无论何时,皆坚硬无比。此时他就好像忽然被抽空了似得,将他从里面拽出来,他翻滚着直接躺在了地上。r/> r/> “齐雍?”抱起他的头,姚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唤他的名字,他的眼皮在动,甚至身体也跟着反应过来,要起身。r/> r/> “齐雍,我哥呢?”那聚肉已经合拢,并且再无被撕开的痕迹,里面也没有人再出来的迹象。r/> r/> “快走。”孟乘枫已经起身了,他也同样是体力不支的样子,下半身的袍子上都是冰碴子。r/> r/> 将齐雍拖拽起来,似乎是站起了身,齐雍便能自己走了。r/> r/> 不过,他两条腿打颤,想要他自己走,明显走两步就得跌倒一回。r/> r/> 姚婴把他的手臂架到自己的肩膀上,随后便走。r/> r/> 临走时回头看一眼,可是没见姚寅出来的身影。r/> r/> 前方孟乘枫扶着墙走,修长的身体无法站直,顺着那石阶往上走,踉踉跄跄、。r/> r/> 姚婴在后面架着齐雍,他大部分的力量都在她身上。以前她也这样扶过他,但有很多次都是他假装的,故意戏耍她。r/> r/> 但此次,他真的没有戏耍她,他是真的要坚持不住了。r/> r/> 这条通道有石头掉落下来,全部都坚持不住了,而且他们后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那些掉落的石头被推挤着,发出轰隆隆的声音。r/> r/> 孟乘枫扶着石壁,上头掉落的石头砸在他肩膀上,一下子便把他砸的跪下了。r/> r/> 姚婴费力的架着齐雍走到他身边,用另外一只手把他拽起来,将他的手臂也架到自己的肩上,一个人架着两个,在这崎岖不平又狭窄的通道里往上走。r/> r/> 掉下来的碎石不断的砸到他们三个人的身上,而且随着走,姚婴发觉他们两个人全身的衣服都冒冰碴,垂下来的头发上也都是白霜。r/> r/> 真的不知他们到底在里面遇到了什么,弄成这幅样子,丢掉了半条命。而且,姚寅还没有出来。r/> r/> 轰隆隆的声音在身后追着来,姚婴都不敢回头看,只是奋力的拖拽着两个人。r/> r/> 前方的路落差较大,她踉跄着抵达近前,先把齐雍推上去,复又把孟乘枫推上去。她拼尽全身的力气,嗓子眼儿里都滚出了血味儿来,总算是把两个人运上去了。r/> r/> 那追赶他们的东西已经抵达身后,推挤着石头,马上就要把她给挤成肉泥。r/> r/> 一脚蹬住坚硬的石头,她咬着牙爬上去,双腿上来时,便听得那碎石已推挤到了刚刚落脚之地。r/> r/> 血沿着嘴角滑出来,她扭头吐掉,已顾不得那么许多,踉踉跄跄的将那两个人重新架起来,快速的奔走。r/> r/> r/> 310、天雷(一更) r/> 追赶犹在,轻而易举的推着石头爬上了那落差极大的高阶,继续的追赶而来。r/> r/> 头顶上不断的有碎石掉落下来,无论是脚下还是周边都在震颤。r/> r/> 架着两个人,疯狂逃命,不断的有血沿着姚婴的嘴角往外渗,胸肺间那股气竭之感愈发剧烈,她只觉得好似肺子要从嘴里头跳出来了。r/> r/> 那两个人脚下踉跄,明明无比颀长,眼下却是直不起腰来。r/> r/> 袍子由下至上结满了冰碴,更像是从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内散发出来的冷气。那冷气比这外面要冷得多,以至于在袍子外凝结成了冰碴。r/> r/> 墨色的发丝上挂着白霜,恍似什么冰冻人一样。r/> r/> 拖拽着他们两个,后头那追击一直都在,只是这个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回头。r/> r/> 蓦地,前方的路到了尽头,头顶上出现了一片圆形的天空,可以出去了。r/> r/> 可是太高了,起码有三四米,这种高度,姚婴根本就跳不上去。r/> r/> 架着那两个人,姚婴一边抬头往上看,身后的声音紧追而至,而他们俩弯曲着身体垂着头,完全已经指望不上了。r/> r/> 天空是昏黑的,并非是因为时至夜晚,而是这天上不知何时飘过来的黑云,就压在这上头,好像下一刻就会掉落下来,砸在他们的头顶。r/> r/> 环顾一圈,根本无计可施,这种高度,姚婴自己都爬不上去。r/> r/> 蓦地,一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头顶的黑云下。r/> r/> 一眼看到它,姚婴的眼睛就亮了,把那两个人放下,摇晃手腕,那巨大的身影从上空俯冲而下。r/> r/> 是金隼,它感知到了姚婴在这里,便不管不顾的飞到了这上头来。r/> r/> 俯冲而下,宽大的翅展带着强风呼啸而至,随着姚婴的指示快速的在她身边落下。r/> r/> 它之前受伤,甚至飞起来都有些困难,这段时日跟着罗大川在外面,亦是经历过几次战斗。r/> r/> 身上的羽毛有的地方已被啄掉,但仍旧挡不住它的威风凛凛。r/> r/> 后方,被推挤着走的石头已经到了近处,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思量。r/> r/> 姚婴迅速的将孟乘枫搬到金隼的背上,他已经全无知觉了,任凭她费力的搬动。r/> r/> 长腿长臂,姚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他搬到金隼的背上趴着。将他的两条长腿搬开,以最大的面积跨在金隼的背上,免得它飞起来的时候再把他给甩下去。r/> r/> 摇晃手腕,金隼展开翅膀飞起来,带着一个人,它明显有些费力。r/> r/> 低空的用力的展翅,下一刻果然又飞高了些。r/> r/> 这个距离,把人带上去,于金隼来说不算是难事,只不过它从未带过人,这般上去倒是费了些力气。r/> r/> 摇晃手腕,眼见它飞上了这一片区域,姚婴也不由得长舒口气,呼吸之间的血味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r/> r/> 抵达上方,金隼便直接落在了边缘。它没有手,一切只是按照姚婴的指示。r/> r/> 落在边缘,皆是土石和坚硬的冰雪。r/> r/> 它扇动着翅展,身体微微倾斜,便把孟乘枫从背上抛了下去。r/> r/> 这种时候,也根本顾不上会不会把人摔坏。做完这一切,金隼再次俯冲而下,这一方天地好似都容不下它了。r/> r/> 下方,姚婴托着齐雍又朝着别处躲避,那些被推挤着前行的碎石已经上来了,好像很快就要填满了这里。而身处此地的人,也会被这些碎石挤压成肉泥。r/> r/> 金隼下来,落在姚婴身边,她动手把已经晕厥的齐雍搬到它背上。r/> r/> 齐雍浑身都是那种细碎的冰碴,用手一碰,冰碴往下掉不说,而且特别的扎手。r/> r/> 他被搬动,全无感觉,最后被放到金隼的背上,双目紧闭,这个时候把他卖了他都不知道。r/> r/> 展翅飞起,载着人,金隼的力量还算强健,盘旋着重新飞到了上面。落下,调动翅展,好似这回有经验多了,成功的把齐雍放了下去。r/> r/> 而此时这下面,被推挤着的碎石已经抵达近前。r/> r/> 碎石太多,姚婴转过身去看,那就是一堆碎石形成的‘高山’,眨眼间就能将她给淹没。r/> r/> 看着移动的碎石,姚婴一步步的后退,胸肺间抽痛无比,血腥味儿也不断的顺着嗓子眼儿涌上来。r/> r/> 从一侧耳朵一直到肩膀上,都是之前流下来的血。r/> r/> 眼见着那滚动的石头抵达眼前,金隼的身影再次出现。它直接落在了滚动的石堆上,姚婴踩踏着碎石,迅速的攀爬到它背上。碎石堆在向前走,金隼也晃晃悠悠。r/> r/> 爬上去,用力的抱住它的身体,坚硬的羽毛都能做凶器了。r/> r/> 石堆仍旧在不停的滚动,已经推到了边缘。r/> r/> 金隼同时展开双翅一飞而起,载着姚婴,它好似更轻松一些。r/> r/> 盘旋着飞到顶端,落地,这是一处极其凶险的峰顶,坚硬的石头和不会融化的冰雪,四周险峻,只要脚下一滑,就会滚下去。r/> r/> 从金隼背上下来,姚婴爬到边缘往下看,推挤而上的石头已经完全把下面给灌满了。头顶的黑云黑压压的,就在脑袋上面。冷风在吹,她身上的衣裙也跟着猎猎作响。r/> r/> 就在此时,头顶的黑云也不知怎的出现一条亮线。姚婴抬头看了一眼,下一刻便快速的爬到齐雍和孟乘枫身边。拖拽着他们两个到一起,一边摇晃手腕叫金隼靠拢过来。r/> r/> 金隼摇晃着身体两步抵达身边,她按着它趴下去,盖住那两个人的身体,她则扑到了金隼的身上。r/> r/> 下一瞬,嘁哧咔嚓的炸雷从上头落下来,带着一道明晃晃的闪电,直劈这峰顶的大坑之中。r/> r/> 堆积的碎石迸起,恍若有人朝着这里面投放了一颗炸弹似得。r/> r/> 姚婴亦觉得后背一麻,两只耳朵也在同时一痛,耳膜好像都裂开了。r/> r/> 激烈的炸雷一个接着一个的落下来,次次都打在那深坑之中,被推挤着的碎石乱迸,火星四溅。r/> r/> 但似乎也是因为那接连不断落下的炸雷,那在碎石之后一直在蠢蠢欲动追赶的东西偃旗息鼓了。石堆之下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儿,恍若什么肉类被烤的焦糊了似得。r/> r/> 峰顶边缘,姚婴的脑袋嗡嗡作响,腥甜沿着喉咙往外溢,她趴在那里,已动弹不得。r/> r/> r/> r/> ------题外话------r/> r/> 昨晚喝多了,一更姗姗来迟~~r/> r/> r/> 311、天雷(二更) r/> 炸雷一个接一个,整片天皆是黑色的,黑云积聚,像是老天发怒了,在惩罚谁一样。r/> r/> 那接连不断的炸雷就在头顶上,姚婴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被炸碎了。r/> r/> 抱紧了金隼颤抖的身体,它虽是通人性,但是这样的炸雷,它也被吓坏了。r/> r/> 若不是姚婴控制着它,这会儿又压在它身上为它遮挡一些,它真的要被吓得乱飞了。r/> r/> 厚重的黑云被狂风席卷着,尽数的吹到了这险峰的峰顶,它们好似有意的在此处汇聚,之后落下炸雷。r/> r/> 那深坑里的石头尽数被劈碎,焦黑一片,焦糊的气味儿也在不断的随风乱飞,这一处简直如同炼狱。r/> r/> 炸雷带着闪电,落下最后一道,在天空与峰顶之间形成一条树根形状的亮线。r/> r/> 震动天地般的炸响从头顶上落下,这险峰好似都在颤抖。姚婴的耳朵已经被震得轰鸣不已,脑子里的血更好似在不断的奔流,血管好似都爆开了一样。r/> r/> 终于,随着这最后一道炸雷落下,天空的黑云也在随风猎猎的风吹散。它们恍若长了手足一样,完成了任务,便离开这天空。r/> r/> 风在吹,无论天上还是地下均在震颤,金隼挣扎着起身,它被炸雷吓得全身的羽毛都炸起来了。r/> r/> 起身,姚婴微微摇晃着脑袋,看着躺在地上的齐雍,她缓缓俯身的靠近他,随后将他抱住。r/> r/> “齐雍,能听得到我么?醒一醒,告诉我,我哥在哪儿?”他们俩出来了,但是姚寅不见踪影,也不知他是在里面,还是已经、、、、、r/> r/> 不过,那个人根本没有回答他。他躺在那儿,双目紧闭,眉毛和头发上都是白霜,他身体里在汩汩的散着寒气,身上的袍子一层冰碴。r/> r/> “回答我。”其实即便现在齐雍回答她,她也听不见。耳朵里轰鸣不断,犹如雷声还在继续。r/> r/> 抱紧了他,姚婴的唇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没有一丝的温度。沿着他的眉眼向下,在他的鼻梁上游走,最后落到他的唇上。r/> r/> 他是个无论何时都会散发着温暖的人,可是眼下,他冰冷的好似不是活人。r/> r/> 风在剧烈的吹,吹得天上的黑云都散了,蓝色的天空出现,太阳已经垂坠到了西边。r/> r/> 将齐雍抱到自己怀中,抱紧了他,他也没什么知觉。r/> r/> 身在高处,疯狂再吹,她的头发也在飞舞。r/> r/> 险峰之上,坚硬的巨石与冰雪一样,即便用最锋利的刀子,也根本无法剖开。r/> r/> 金隼在这峰顶上盘旋,不断的发出尖啸的声音。r/> r/> 若是视力尚可,便会发现有人沿着这险峻的雪峰在往上攀爬。r/> r/> 冰雪无比的滑,他们往上攀爬,不时的便看到他们往下滑落,但好在身手够好,没有掉落下去。这种高度,如若掉下去,粉身碎骨。r/> r/> 被姚婴抱在怀中,齐雍好似感觉到了温度,挂着白霜的眼睫微颤,下一刻,真的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有些涣散,并非如以前那般随时随地皆漆黑的深不见底,尽在掌握。r/> r/> “小狐狸、、、、”他开口,声音在颤抖,无力,更多的是因为冷。r/> r/> “齐雍、、、”抱紧了他的头,姚婴低头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睛,她的唇也落在他的眉眼间。r/> r/> 太好了,他还活着。她眼下只是觉得,他活着就好,r/> r/> “你哥、、、、他不会有事的。”他缓缓的抬起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身。关于姚寅,他无法说太多,但是他可以肯定,姚寅无事,他不会死的。r/> r/> “你们三个,打死你们都不解恨。”抱紧了他,她一边低头亲他的眉眼,他好凉好凉,那股子来自寒冰的凉气沿着他的皮肤渗透出来,她的唇都被冰冻住了似得。r/> r/> “乖。”齐雍也没有承认错误,只是收紧了那条手臂,让她更低矮身体,靠近自己。r/> r/> “我知道我哥不会那么容易的死去,可是这下面的东西太诡异了,我真的担心他会没命。”贴着他的鼻子,姚婴轻声的说着,她脑子里在轰鸣,嘴里都是血味儿。r/> r/> 但是,眼下都可以忽略不计,只要都活着,就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r/> r/> “不会的。”齐雍闭上了眼睛,他实在没有力气再支撑,眼睫上的白霜掉落,但是眨眼间再次出现,又挂了一层。r/> r/> 抱紧了他,姚婴将脸埋在他颈侧,喉咙里的腥甜不断的往上涌,后背发麻,那炸雷落下,惩罚这些逆天而为的家伙。r/> r/> 而姚婴,也当属这一类,被惩罚,却没有要了她的性命,已是老天开恩。r/> r/> 飓风不断吹袭,耳边只听得呼呼作响的风声,齐雍好似再次晕厥了过去,姚婴用力的抱住他,不肯松手。r/> r/> 蓦地,那边孟乘枫亦是发出了一些声响,大概是很冷很疼,他全身上下都是冰碴。r/> r/> 耳朵里面嗡嗡响,听不到孟乘枫的声音,但是能看得到他在动。r/> r/> 姚婴把齐雍放下,转而爬到孟乘枫身边,用略大一些的声音唤他,希望他能尽快的醒过来。r/> r/> 只不过,等到的不是孟乘枫醒过来,他只是听着声音伸出手,准确的抓住了她的手臂。r/> r/> 低头看向他的手,还未有动作,就被他扯到了自己身前。r/> r/> 他抬手环住她,挂满了白霜的眼睫在颤抖,“阿婴、、、”r/> r/> 他声音不高,但姚婴也足以听到,那声音在轻抖,但好似又充满了无限的期冀。r/> r/> “孟公子、、、”她听得到他说话,叫着她名字,那声音好似穿透了灵魂。r/> r/> 孟乘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起另外一只没有什么力气的手臂把她揽到了自己怀中。r/> r/> 他全身上下都在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冷,亦或是因为别的,双臂如同铁条一般。r/> r/> 姚婴静静的支撑着,耳朵里逐渐的清晰,听着他不同于往时的呼吸,其实,她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r/> r/> 深吸口气,她抬起一只手落在他头上,轻轻地拍了拍,“孟公子,咱们出来了,没有死。、”r/> r/> “阿婴。”他还是念出她的名字。他的心或许此生只打开一次,不知从何而起,发觉时已是地覆天翻,不可阻拦。r/> r/> r/> 312、逃出(一更) r/> 拍了拍孟乘枫的头,姚婴的脑子和耳朵里轰鸣不断。r/> r/> 其实他也不用说什么,姚婴心里头也清楚,她这回真的明白他心里头在想什么了。r/> r/> 只不过,她却无法给予任何的他所期盼的回报。甚至,她还觉得他有点儿有眼无珠。r/> r/>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他人喜欢的,极其无趣。r/> r/> 他这想法从何时而起,她都没有任何的察觉。r/> r/> 粉红色的烟雾从那被炸雷毁了的深坑之中缓缓飘浮而起,逐渐的,将这险峰尽数的笼罩在其中。r/> r/> 金隼飞到了更高的地方,展开宽阔的翅展盘旋,不时的发出尖啸,为那些往险峰之上攀登的人指引方向。r/> r/> 人犹如被天空中垂下来的无形的丝线吊着一样,在那坚硬的冰雪和冷硬的石头间迅速攀登。r/> r/> 粉红色的烟雾不断的上涌,猎猎的风在吹袭,它们被吹走,可是又冒出很多来。r/> r/> 在峰顶的人已完全被淹没在其中,甚至毫无动静。r/> r/> 终于,那些在险峰之上攀登的人终于进入了粉红色的烟雾之中,猎猎的风在不断的吹,粉红色的烟雾也被卷的胡乱飞舞。r/> r/> 好半晌,那些攀登而上的人从狂卷的粉红色烟雾之中退了出来。之前在峰顶上的三个人,分别被缚在三个护卫的背上。r/> r/> 他们沿着之前上来的路线下山,向上攀登尚且容易,这会儿往下,难度升级。r/> r/> 坚硬的冰雪无比的滑,而且,随着那峰顶粉红色的烟雾逐渐散去,这高耸入云的险峰内部开始发出轰隆隆的声响。r/> r/> 不敢多做停留,背着那三个昏迷的人的护卫加快速度,金隼在与他们平行的地方盘旋,尖啸的声音特别大,恍似在给大家什么警告。r/> r/> 抵达半山时,雪峰矗立,护卫背着人,开始在林立的雪峰上进行‘之’字形的下滑,这样安全而又快速。r/> r/> 天色暗下来,这座险峰内部轰隆隆的声音愈发的剧烈,而且,那顶峰开始有石头和冻结成块的冰雪朝下滚落,这座险峰要塌了。r/> r/> 终于抵达了险峰底,大队人马在此处汇聚,无不是满身伤痕,但却杀气浓厚。r/> r/> 三个昏迷的人从护卫的背上卸下来,之后被其他人架起来,在峰顶的石头和冰雪滚落下来之前,迅速的离开此处。r/> r/> 那三个人昏迷的完全不知当下情况,姚婴下巴脖子一直接连半边身体都是血。r/> r/> 而齐雍和孟乘枫则还是恍如从冰雪里捞出来的一样,袍子上都是冰碴。头发和眼睫上都是白霜,身体往外散着冷气,一时半刻的不会消融。r/> r/> 将厚重的大氅和披风披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但好似也没什么用,冷气来自于他们身体内。r/> r/> 随着他们撤离,黑夜之中,险峰的塌陷波及了方圆所有的雪峰。r/> r/> 大地在震颤,积聚多年的冰雪也裂开了缝隙,犹如巨兽张开了嘴,等待随时会落入口中的猎物。r/> r/> 在这之中,人渺小的恍若蚂蚁,不够那张开嘴的巨兽吃一口的。r/> r/> 但,幸运的是,他们撤离的路线是之前便采定好的,逃出了那一片危险之地,便进入了崎岖的雪山,这里暂时还未被牵连,尚算安全。r/> r/> 不过,也仍旧不敢有过多耽搁,在那当中穿梭。积雪厚重之地,一脚下去没过整条腿。r/> r/> 黑夜很长,但是这整晚都没有停歇下来,直至天边出现亮色,这队伍才找到一处之前经历过坍塌,但是仍旧坚挺着没有完全倒塌的山洞。r/> r/> 而这个山洞,便是之前姚婴风寒,孟乘枫把她带来的地方,这里有一处温泉,热水常年不断。尽管那温泉口很小,但也足够用了。r/> r/> 之前这里雪崩,外面的洞口已被堵死,可是因为上面的积雪崩塌,倒是石山露出了薄弱之地。r/> r/> 很容易就砸碎了那一片石壁,随后依次进入。因为有那一口温泉,这里的温度可比外面暖得多。r/> r/> 被搬运进这山洞内,姚婴便有了知觉。眼睛睁不开,可是能听得到声音。r/> r/> 他们来来回回的,不断的说着话,当下的情况,以及损失的人马。r/> r/> 大部分都有伤,他们正在处理,不时的有人痛呼出声,可见伤的不轻。r/> r/> 不过,能够没有丢失掉性命,已绝对是老天给予的最大的恩赐了。r/> r/> 用了很大的劲儿才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头顶上悬着冰柱,犹如铁锥一样高悬,掉下来便能把人给戳穿。r/> r/> “阿婴妹妹,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下一刻,一张大毛脸就出现在了眼前,是罗大川。r/> r/> 他的头发和胡子茂盛的已连在了一起,几乎罩住了他整张脸。不过,一侧脸颊上明显有伤,被豁开了一条口子。虽是已涂抹了药,可仍旧很慑人。r/> r/> “公子呢?”她开口问道,一张嘴,喉咙里便冲出来一股热。她微微歪头,吐出一口血。r/> r/> 罗大川立即上手给她擦拭,“活着呢,别担心。”r/> r/> “原来咱们到了这儿。公子和孟公子两个人冷的不得了,把他们俩放到那温泉里泡着。”她担心时间太久,他们两个真的会被冻坏。r/> r/> 尽管不知他们在那里面经历了什么,可是眼下,救治他们要紧。r/> r/> “用不着你操心他们,进来之后,就把他们俩扔到那里头泡着了。那巫人的老巢彻底坍塌了,这边也保持不了多久。咱们稍作停留,之后就启程,以免这里塌了,把咱们都闷死。”实在走不动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但凡还有些力气,都不会想停下来的。r/> r/> “这一切应当都结束了,只不过,犹如做梦。”缓缓的眨着眼睛,姚婴动弹不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甚至记忆也不完整。r/> r/> 逃出来后,在那峰顶发生过什么,她记不清楚了。r/> r/> 只是依稀的记得有粉红色的烟雾翻滚出来,而他们三个人被笼罩在其中。r/> r/> 似乎有一些什么东西随着粉色的烟雾和着呼吸钻进了她的胸肺,而她现在,隐隐的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r/> r/> “结束了,小爷杀了大把的巫人,脸上背上腿上被砍了数刀。这不是做梦,是真的。”罗大川粗声粗气,言语间却又皆是爽快。他与巫人不共戴天,报仇雪恨,杀的痛快。r/> r/> r/> 313、逃出(二更) r/> 全身上下无一不疼痛,那是一种从皮肉到骨头都在发麻的疼痛,她虽是没有被那炸雷给劈着,但她本属逆天而行之人,那天雷落下,又岂能饶恕了她?r/> r/> 被冻得手和脸多处冻疮的东哥在温泉水里浸湿了布料,继而给她擦拭掉脸上脖子上的血。其实这血在身上,她也根本感觉不到。r/> r/> 让她难受的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发麻的疼痛,呼吸时胸肺间的不适。但其实想一想,能从那险峰之中逃出生天,已是天大的幸运。r/> r/> 给她喝了些水,嘴里的血味儿让她想吐,之后便也喝不下去了。r/> r/> 东哥扶着她坐起来,她转眼看着远处泡在水里的那两个人,温泉水一如既往的在冒着热气,但是那泡在里面的两个人头发上依旧是白霜。r/> r/> 他们俩至今都没有醒过来,甚至连睁开眼睛都没有过。有经验的先生和姑姑轮流的给他们俩检查,但其实根本就没查出任何问题来。r/> r/> “能活着出来,已是大幸。无论有任何的问题,咱们接下来有很多的时间去处理。”经历过一场大战,现在想想,那就是在炼狱之中。能存活,太不容易了。r/> r/> “是啊,能活着就好。”收回视线看东哥的脸,他的脸一块块的红紫,都是冻疮。他不会武功,手脚不缺,真的是幸运。r/> r/> 看其他人,有的伤的极重,待得养好了,也是残疾。r/> r/> 经过一番休整,已过去了几个时辰。在这儿待了这么久,须得尽快离开。r/> r/> 他们将齐雍和孟乘枫从温泉里捞出来,身体大概是泡了很久,还真的不再散发冷气。但是头发上的白霜依旧在,乍一看恍若什么银发老人似得。r/> r/> 将他们俩身上的湿衣袍换下来,快速烤干之后再穿上,之后裹上了厚重的披风大氅,立即启程。r/> r/> 姚婴眼下能够自己行走了,只是力气不太足。东哥和她情况差不多,眼下倒是组成了难兄难妹组合,互相搀扶着,离开这山洞,在冰天雪地之中行进。r/> r/> 大地震颤,雪山崩塌的声音从远处出来,其实距离这里还很远,但是却也让人心下惴惴。r/> r/> 若是逃离不及时,被压在下面,会活活闷死。r/> r/> 夜色降临,温度降低,冷的滴水成冰。r/> r/> 东哥亦是气喘的不均匀,原本是他力气大一些,架着姚婴。r/> r/> 但后来就变成了姚婴扶着他,他真的虚弱的不得了。r/> r/> 这两个人大概看起来真的太惨了,一直走在前的罗大川忍不住停下来等他们两个。随后他动手把他们俩分开,他立于中央,一手一个,拎着他们俩往前走。r/> r/> 姚婴只觉得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太疼了。r/> r/> 后半夜,姚婴几次闭上眼睛,连双腿都不听从自己的了。r/> r/> 真的是幸好有罗大川拎着她,否则她就真的要趴在雪地里头昏死过去了。r/> r/> 一路奔走,天色亮了,依旧还是冰天雪地。r/> r/> 深入这塞外有多久,已是计算不清。最起码姚婴已没了概念,甚至她好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r/> r/> 也不知走了多少个白天黑夜,总之姚婴的神智已到了她即便用长针扎自己,都不会振作起来时,忽然感觉这温度好像升高了。r/> r/> 诸多的人都已是支撑不起,她和东哥要更严重,罗大川精疲力竭,但始终没放弃拎着他们俩。也亏得他健硕强悍,伤了多处,仍旧力大无穷。r/> r/> 隐隐的,前方的白雪和黄绿之间,有军队在朝着这边而来。千军万马,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r/> r/> 而前行跋涉的人们也似乎是因为瞧见了有迎过来的队伍,脑海里唯一能够支撑的那根弦也崩断了。陆续的,倒下去,再无起身的力气。r/> r/> 罗大川也一样,放下那两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如牛一样的大眼睛失去了神采,“累死小爷了!”说了这最后一句话,他便眼睛一翻直接翻倒在地。r/> r/> 后来的事情,其实他们都不知道了,陷入黑暗之中,许久许久。r/> r/> 是疼痛让姚婴逐渐有了意识,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往嘴里灌,她也不由得吞咽。身体很疼,吞咽很疼,而且她觉得很恶心,呼吸时都是血味儿,好想吐。r/> r/> 不过,她其实脑子里知道自己需要吃东西,所以尽力的摒弃掉那些,配合着吞咽。r/> r/> 吃过了,她再次泛起迷糊,疼痛犹在,但又好似因为吃了东西,疼痛也弱了些。r/> r/> 这样反反复复不知多久,她的眼皮也有了力气,逐渐的睁开,光线刺眼,她又不得不合上。r/> r/> 挣扎准备了许久,再次睁开,仍旧刺眼,但已能撑住。r/> r/> 随着视野逐渐的清晰,看到的是床顶,温馨而安逸,好安静,好暖和。r/> r/> 看来,真的回来了。r/> r/> 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活着真好。r/> r/> 蓦地,有房门打开的声音,姚婴缓缓的转着眼珠看过去,是一个姑娘。这姑娘她认识,是楼里的新人。r/> r/> 此次长碧楼大举的进入塞外,这些新人也来了。不过因为经验不足,并没有跟着进入塞外,反而是在雁城待命来着、。r/> r/> 如此看来,她现在在雁城。r/> r/> “阿婴姑娘,您醒了?”看到姚婴睁开的眼睛,那姑娘也明显一喜。r/> r/> “嗯。”尽力的出声回应她,但是发出来的声音如同蚊蝇,甚至十分难听。r/> r/> “太好了。”姑娘喜道,随后去倒水,回到床边,轻轻地扶起姚婴的头,一点点的给她喂水。r/> r/> 顺着她的力道将水喝下去,她还是觉得一股血味儿,很恶心。r/> r/> “阿婴姑娘,您想不想方便?您都睡了八天了。”放下杯子,姑娘又询问道。r/> r/> “扶我起来。”她想起身,她身体好疼。r/> r/> “好,不过您得慢着点儿。您可能还不知道,阿婴姑娘,您有身孕了,两个月了。”姑娘看着她,一边睁大眼睛说道。r/> r/> 闻言,姚婴也愣了,她怀孕了?r/> r/> 两个月了。她一点儿都不知道,甚至,她都忘了自己上一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了。r/> r/> “阿婴姑娘,您一定要慢一些,并且不要施力。”姑娘说着,一边扶着她缓缓的起身。r/> r/> 姚婴纤细,而又轻盈,没有多重,把她扶起来也不是多困难。r/> r/> 只不过因为她有了身孕,姑娘不敢动作太粗鲁。r/> r/> 一点点的坐起来,呼吸之间皆是痛苦,五脏六腑都颠倒了。r/> r/> 长发披散,她的脸巴掌大小,又极其苍白。缓缓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什么都看不见。r/> r/> 她真的不知道这里已经有了一个生命,这种感觉太奇怪了。r/> r/> 眼睫轻颤,她又忽然开始后怕。若是在塞外,她进入了那最后的秘密之地,或许,这个生命也就消失了。r/> r/> 但其实,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极其凶险,这个生命很强悍,能够一直在她的肚子里坚持着,她又忽然心生感激,甚至眼眶都开始发疼了。r/> r/> “阿婴姑娘,您还好吧?”见姚婴坐起来便不说话了,姑娘将她散乱的长发拢到背后,一边歪头看她的脸,轻声问道。r/> r/> “公子呢?”忽然间想到齐雍,姚婴转过头来,用尽了力气问道。不过,发出的声音依旧如同蚊蝇一般。r/> r/> “阿婴姑娘别着急,公子就在隔壁。只不过,公子可能伤的比较重,他还没有醒。但这几天来,进食等等不成问题,不会有事的。”姑娘快语的安抚她,生怕她再激动了。r/> r/> “没事就好。”闭了闭眼睛,她只觉得呼吸困难,甚至呼吸之时血味儿犹在,她好想吐。r/> r/> 那股子恶心的感觉从心底里升腾而起,但是又觉得自己不能吐。这会儿,她也算明白自己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感是从何而来,是因为她怀孕了。r/> r/> “我的后背还好么?”她心知自己的后背肯定因为那天雷而损伤了。发麻的感觉主要来自于后背,甚至她觉得自己后背上的汗毛都依然是竖起来的。r/> r/> “嗯,有很多灰色的纹路。不过这几日已经消下去很多了,阿婴姑娘不要担心。”姑娘这几日一直照顾她,给她擦拭身体,所以她背上的情况她都看到了。r/> r/> 缓缓地深呼吸,抬起右手,放到自己的腹部。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摸到的是一片平坦,甚至她都能摸到自己的骨头。r/> r/> 可是,谁又能想得到,有个生命在这里面等待生长,如此神奇。r/> r/> 思及此,她不由得弯起了眉眼,能生一个齐雍的孩子,她忽然之间觉得很开心。r/> r/> “扶我下去走走吧,我去看看公子。”她忽然觉得,齐雍应该尽快醒来,然后告诉他这个消息。r/> r/> 他之前做了齐加姚的假爹,这一回,他是真的要做父亲了,不再是假的了。r/> r/> 姑娘小心的给她穿上鞋,又拿过披风裹住她,之后扶着她起身,一步步的朝着门口走。r/> r/> 双腿虚弱无力,甚至因为走动而身体疼痛,呼吸不畅。那股子恶心的感觉再生,她强压着,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吐出来。r/> r/> 随着走,她不由得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忽然之间,她好像真的感受到这里有一个小生命,小心脏在跳动着。无比的坚强,经历过这么多凶险,仍旧顽强。r/> r/> r/> 314、感同身受(一更) r/> 移动到门外,走廊的窗子开着,温热的风在这走廊之中吹拂,吹得姚婴也不由得眯起眼睛。还是得生活在这温暖的地方,这才像是活着。r/> r/> 那塞外,再也不想涉足了。r/> r/> 齐雍就在隔壁,孟乘枫在对门,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异常的安静,没有任何的声音。r/> r/> 走到隔壁,姑娘轻轻地推开房门,之后扶着姚婴走进去。r/> r/> 房间里有一股药味儿,不过并不浓,后窗是打开的,轻风吹袭,那挂在床边的床幔也在轻轻摇晃。r/> r/> 床上,齐雍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这里有人照顾他,所以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下巴上也干干净净,连胡渣都没有。r/> r/> 看到了他,姚婴也不由得弯起眉眼来。r/> r/> 走到床边,姑娘拖过一把椅子来,之后扶着她坐下。r/> r/> 坐在那里,姚婴深深的呼吸,又慢慢的抓住了他的手。r/> r/> 他的手还是有些凉,这不是他正常的体温,他一直都很热的。r/> r/> 还这般凉,身体里的冷气还没有完全的散发出来。r/> r/> 抓紧了他的手,十指紧扣,姚婴盯着他的脸看,眉眼间的笑意渗着说不清的温柔之色。r/> r/> 姑娘轻声的说自己在门外等候,之后便退出去了,甚至将房门也关上了。r/> r/>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姚婴也将他的手放置在自己的脸旁,他的手是真的凉,已没有他之前无时无刻的温度。r/> r/> 这样一来,她心中还真是许多担忧,还有心急,心急他何时能恢复。r/> r/> “齐雍,这回你真的要做父亲了,不是再做冤大头了。你真应该睁开眼睛看看我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有多坚强。在塞外折腾了那么许久,居然还强健的生长在我的肚子里,太神奇了。”调动不上力气,她说话也如同蚊蝇。r/> r/> “你说,这么坚强,是像谁啊?像你还是像我?”弯起眼睛,姚婴转过脸,轻轻地亲他的手背。嘴唇上都是凉的,但已经比那时浑身冒冰碴儿好太多了。r/> r/> 她说话,他也不回应,但也不知有没有听到。r/> r/> 如若他只是身体不听使唤,兴许会听到她说话吧。r/> r/> “上一次,做了个便宜爹,也不知你什么心情。反正很快就接受了,这一次,你必然会接受的更痛快吧。”这一回是真的,他之前还说要取名字的事情呢。r/> r/> 这回,他可以如愿了,想取什么名字就取什么名字。r/> r/> 有些支撑不住,姚婴也趴在了床边,将他的手垫在自己的脸颊下,想以此给他一些温暖。r/> r/> 不过,她的体温也不高,这样似乎也没什么用。r/> r/> 闭上眼睛,姚婴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这个姿势不舒服,不过,心底里却是安定的,因为齐雍就在她身边。r/> r/>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个被她压在脸颊下的手动了。r/> r/> 手指在动弹,姚婴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下一刻睁开眼睛,视野里的一切是倾斜的,但是她却知道自己此时在哪儿。r/> r/> 抬起头,看向那个人,他的眼睫在动。r/> r/> “齐雍?”一看他眼睫动了,姚婴瞬时也精神了。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摸他的眼睛和眉毛,他的脸也同样凉凉的。r/> r/> 或许是因为她的触碰,齐雍的眼睛也在转动,姚婴清楚的看得见。r/> r/> 又唤了他几声,他好像真的听见了,和姚婴握在一起的手也跟着收紧。r/> r/> 他好像也在跟自己抗争,眼睫颤动了许久,最后终于睁开了。r/> r/> 见他睁开眼睛,姚婴也离开了椅子。起身挪到床边,她俯下身体近距离的看着他,“齐雍,看到我了么?”r/> r/> 漆黑的眸子从没有焦距到逐渐的明亮,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儿,齐雍缓缓的抬起另外一只手,落到她的头上。r/> r/> 说不出话,但是看到她就在自己眼前,欣悦之情,从眼睛里溢了出来。r/> r/> 就在这时,走廊里忽然响起了略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听到某个房间的门被打开,又喊着叫大夫过来的吵闹声。r/> r/> 姚婴听着,一边看着齐雍,随后这房间的房门也从外打开了。r/> r/> “阿婴姑娘,孟公子醒了。”一直候在门外的姑娘走了进来。几步走到床边,一看齐雍也醒了,十分惊讶。他和孟乘枫,几乎同时醒了。r/> r/> “公子也醒了,让大夫过来吧。”撑起身体,姚婴看着齐雍的脸,笑意再次浸染眉眼间。不管如何,他醒来了就好。r/> r/> 小姑娘快步的出去,这二楼热闹起来,走廊里的人来来回回,同一天内,这昏迷了数天的三个人都醒了。r/> r/> 大夫很快的过来,长碧楼的大夫眼下都在这雁城,两个房间分别诊治,一点儿都不耽搁。r/> r/> 姚婴坐在床边,看着齐雍缓慢的眨眼,他其实应当没什么力气。不过,漆黑的眸子还是很有神采的,这足以证明,他的精神已经能够逐渐的控制身体了。r/> r/> 大夫一番查看,也不由的面色一松,“虽是损伤极大,但好在醒来了。醒来了便好,醒来了,恢复便不成问题了。”r/> r/> “听到了?醒过来了,就万事大吉了。”看着他,姚婴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他的眉毛。她第一次见着他,就觉得他眉毛长得特别好看。这世上,没有哪个人的眉毛长得比他好。r/> r/> “阿婴姑娘,您也不能这般长时间坐着,您的身体也需要休养。这有了身孕,身体虚弱,不宜这般走动久坐。”给齐雍诊治完,老大夫便开始嘱咐姚婴。姚婴有身孕,也是他最初诊断出来的。r/> r/> 老大夫的话音落下,那边齐雍的眼睛便一滞,原本他就看着姚婴,这会儿更好似看的懵了。r/> r/> 和他对视,姚婴忍不住笑,“大夫的嘴比我快,先告诉你了。怎么样,意想不到吧?”他的反应,和她想的差不多。r/> r/> 下一刻,齐雍缓缓的抬起手来,姚婴也立即握住。刚要说话,却听得对门房间里传来的说话声。r/> r/> “孟公子,您何事这般开心?”原本那老大夫正在给他诊治,却忽然瞧见他笑了。r/> r/> 声音大,这屋子里也都听见了。r/> r/> 姚婴抬头往那边看,但都是人,她也瞧不见孟乘枫。r/> r/> 低下头,再看齐雍,却发现他也在笑。虽是笑的浅淡,不过,漆黑的眸子里皆是笑意。r/> r/> r/> 315、感同身受(二更) r/> 因为齐雍和孟乘枫醒了,那几位老大夫聚在一起,重新开了方子。r/> r/> 下药煎药,几乎没等太久,药汤便送了上来。r/> r/> 很浓的药汤,姚婴看了也不由跟着犯恶心。r/> r/> 她这段时日昏睡着,身体熬得受损极大,可她有了身孕,大夫根本没敢给她开药。r/> r/> 这些日子,喝的无不是补汤和安胎的。r/> r/> 小厮的动作还算娴熟,将齐雍扶着坐起来,之后另一人给他喂药。一勺一勺,动作小心,齐雍也很配合。r/> r/> 墨色的长发简单的在后背处捆绑,几缕发丝从额头边落下来,他脸色苍白,看着颇为憔悴。、r/> r/> 姚婴坐在椅子上,不眨眼的看着他,这屋他在喝药,那屋里,小厮也在服侍孟乘枫喝药。r/> r/> 门都敞开着,她能看得到那屋子里小厮的身影,这两个人,一样的遭遇,说不上的可怜来。r/> r/> 一碗药很快喝光了,小厮又喂齐雍喝了些水,这才将他放下,让他倚靠着。r/> r/> 他们俩退下,姚婴起身,顺着小姑娘的手,重新坐到了床边。r/> r/> 歪头看着他,她乌溜溜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视线在他的脸上游走,最后也落在了他的眼睛上,他也在看她,漆黑的眸子载着清浅的笑意。r/> r/> “高兴吧?我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像做梦一样呢。上一回,来的猝不及防,这一回,让你真切的感受一下,做父亲是一个什么样子的过程。”忍不住挑眉,她小脸儿发白,但掩不住的好心情。r/> r/> “好。”他缓缓地发出声音,低沉而沙哑,用了诸多的力气。r/> r/> 看着他,姚婴的眼睛也睁得更大了,“高兴的都发出声音了?齐三公子,你得赶紧好起来,你须得亲眼看着我的肚子每一天的变化。”因为她见过阿骨的肚子发生的变化,特别的惊人。最初见到时,她肚子也没有多大,但是后来,比之前大了一倍。可是,她又根本就没做过什么,甚至连饭食都不吃,只是喝汤而已。r/> r/> 抬手,齐雍的动作有些慢。抓住她的手臂,之后将她拽到自己怀中。r/> r/> 姚婴也顺势的靠在他怀里,他身上微微凉,但依旧很宽阔坚韧,他还是他。r/> r/> 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很沉稳,很有力。r/> r/> “本公子的耕耘,终于见到成果了。”他哑着嗓子,声音很低,甚至距离远一些,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r/> r/> 但姚婴听到了,闭着眼睛,她忍不住抬手在他手臂上捶了一下,“刚能开口,就说胡话。你这是怨我算不得良田呗?”他对他自己一向自信,肯定不会怀疑自己。r/> r/> “不敢。”齐雍没什么力气的笑,这句不敢听起来也没什么诚意。r/> r/> 环住他的腰,姚婴用力的抱住他,“虽说是结束了,但,我想总是有漏网之鱼。接下来,长碧楼仍旧是得按照往时那般进行。此次损失多少人我还不知道呢,一会儿我把人叫上来询问一番。你身体不适,便好好歇着。有了上一次代替你发号施令的经验,这次我更有信心了。”r/> r/> “你得好生养着。”齐雍并不同意,搂着她,手落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游走。她太瘦了,之前在长碧楼养出来的那些肉,都已经不见了。r/> r/> “我只要不去塞外,那就是好生养着了。你可能不知道,我曾见过一个人,整个孕期都躺在床上,不敢动作,简直如同刑罚。所以,你可别这样要求我,除非我真的也得卧床休息。”她可不干,一直躺着,像阿骨那样?其实如今想想,她也仍旧是佩服阿骨,佩服不已。r/> r/> “好。”齐雍哑声的答应,一边尽力的收紧双臂想拥紧她。但实际上,他没有多少力气,也根本调动不上来。r/> r/> 对门的房间,小厮也撤了出来,给孟乘枫喂完了药,那房间也恢复了安静。r/> r/> 抱了他许久,姚婴随后缓缓撑起身体,看着他的脸,他眼下看起来还是有些精神的。r/> r/> “我去看看孟公子,也不知他怎么样了。你们俩从那里头出来,一直浑身发冷,冒冰碴儿。还有我哥,你说他没死,但是,那里塌陷了,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出来。”姚寅的体质虽说不是一个容易死的人,毕竟他现在已算不得活人了。可是,没见他出来,若是被困在里面,那得多痛苦。r/> r/> “不会有事的。”齐雍看着她,一字一句道。r/> r/> 深吸口气,隐隐的有那么一点儿恶心,只不过,吐也是吐不出来。r/> r/> 站起身,姚婴缓缓地调整呼吸,最后看了他一眼,她转身离开房间。r/> r/> 房门都是打开的,她就去对门,正好她也去瞧瞧孟乘枫什么情况,好让齐雍放心。r/> r/> 进入对门的房间,和齐雍所在的房间差不多,也是飘着一股药味儿。r/> r/> 孟乘枫靠坐在床上,醒来了,他也不想躺着。r/> r/> 脸色苍白,他本就瘦削,如今瞧着更是极其虚弱。r/> r/> 颜色浅淡的眸子如同上好的琥珀,他的瞳眸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r/> r/> 看到对方,皆露出笑意来,能活着相见,在之前,恐怕都没有奢望过吧。r/> r/> “你觉得还好么?”姚婴依旧能保持自如,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她仔细的盯着他的脸看。他是灵童,和他同样命运的人都死了,眼下那塞外的老巢已经毁了,灵主也不复存在,一切都毁了。他能否逃过,其实尚且不知。r/> r/> “好。”他开口,一样调动不上力气来。但能够出声回答她,已经很尽力了。r/> r/> “你还活着,我想孟老爷肯定会很开心。他以为你没命了,曾去皇都找圣上讨要说法,又在顺江打捞了许久许久,就想找到你。这世上,也并非没有不惦记你的人。”他的母亲、、、怕是指望不上。如若有母子感情,又岂会任由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挣扎抗争。r/> r/> 孟乘枫没有说话,但是他眉眼间带着笑意,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r/> r/> 看着他不说话,又只是笑,姚婴随后也跟着笑了。r/> r/> “是不是觉得能活着特别开心?从我进来开始,就瞧着你在笑。”其实看他笑,姚婴也觉得挺高兴的。那些无法说出来,甚至也不会有结果的事情,她希望他不要再想了。r/> r/> 这世上,有趣的人多得是,都比她要好。r/> r/> 能解开这个心结,开开心心的活下半辈子,她心底里也能舒服些。尽管,她也没觉得不能回应他,算什么值得心生愧疚的事情。r/> r/> 可是,瞧着他瘦削苍白的模样,她又真的莫名有点儿歉意。r/> r/> “莫名、、、愉快。”他回答,断断续续,虽只四个字,但好像花费了很大的力气。r/> r/> 这个回答,可以说有些让人诧异。若是因为活着,所以才开心,那这开心的线拉的也挺长的。r/> r/> 姚婴轻轻地点了点头,“接下来,有很多的时间去开心。好好歇着吧,一会儿吃些东西。我想留荷坞很快就会来人的,到时把你接回去。宛南气候好,你很快就会恢复的。”r/> r/> “好。”他的回答还是一个字,用了不少的力气,不过声音也没多大。r/> r/> 站起身,姚婴缓步的离开,又回了对门齐雍的房间。r/> r/> 反手把房门关上,她一切行动都很慢,很缓。r/> r/> 其实倒也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真的没那么多的力气。行动之时,不得不慢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上了年纪呢。r/> r/> 齐雍仍然靠在床上,他看着她走进来,显然正在等着她。r/> r/> 漆黑的眸子载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见她走近,他不由得抬手,示意她过来。r/> r/> 坐在床边,之后转身,挪上床,身体微微歪斜,便枕在了他怀中。r/> r/> 他身体还是凉,厚被子一直盖到他腹部,这房间很温暖,温暖的风从窗子不断的吹进来,但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r/> r/> 手臂搭在他腰间,姚婴转脸贴在他身上,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儿。气味儿没变,还是那样,尽管他这段时间喝了许多的药。r/> r/> “你不用担心,孟公子很好。我看他心情不错,大概他也没想自己能活着出来吧。虽说一直在挣扎抗争,但兴许之前已经认命了。”这一切好似都像个玩笑,老天在开玩笑。r/> r/> 这个玩笑,于老天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却把这些凡人吓坏了。r/> r/> “好。”齐雍回答她,随后搂紧了她。姚婴也跟着翻起身体,更用力的抱住他。r/> r/> 齐雍说不出太多的话来,力气调动不上来。拥着她,很快便闭上了眼睛。r/> r/> 两个人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还是小厮来送饭,两个人才醒过来。r/> r/> 看见饭食,姚婴没什么食欲,甚至那股子恶心的感觉也在升腾而起。r/> r/> 而且,看见了饭,她才想起其他人,也不知情况怎样了。r/> r/> 小厮倒是认识所有她所询问的人,东哥被冻伤了,这些日子涂药,又回到这雁城养着。这里虽热,可又不是那种潮湿闷热,所以恢复的还是很快的。r/> r/> 罗大川那就更像是传奇了,他伤的很重,是被抬着回来的,但是第二天就醒过来了。r/> r/> 大夫给他处理完了伤口,又嘱咐他忌口,许多东西不得吃。他偏偏不信邪,酒肉被他占全了,后背的伤口就烂了,甚至都发臭了。r/> r/> 大夫气的够呛,又重新给他处理了一番,这两日总算是好多了。专门派出了两个小厮去看着他,这动静闹得比他们三个人还热闹。r/> r/> 还有其他人,亦是受伤不浅,但好在是回来了,捡了一条命,无论伤的多重,都可以用时间去养。r/> r/> 听他禀报,姚婴也放心了些。罗大川一向喜欢胡闹,为所欲为,但是吧,他运气又超级好,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总是能化险为夷。r/> r/> 桌子被搬到床边,姚婴叫小厮下去,她动手给齐雍喂饭。r/> r/> “不由想起你之前装傻的时候,我每天这样伺候你,反倒我像个傻子一样。这会儿,忽然又开始伺候你了,倒真是之前为现在打下的基础。来吧,大老爷。”喂他喝汤,就他现在这个体质,也吃不了太难以消化的食物。r/> r/> “你呢?”他靠在那儿顺着她的手喝汤,一边盯着她看。虽是显得虚弱,但漆黑的眸子却满是不容置疑,她有身孕了,比他要重要的多。r/> r/> “我?你吃饱了,我再吃也不迟啊。”她不是很想吃,因为很恶心。r/> r/> “吃不下?”他盯着她,继续道。声音沙哑,提不起力气,但也看得穿她。r/> r/> “嗯。”承认,的确是吃不下。要说饿,其实也有些饿。可是,看着这些食物,她就不想吃了。r/> r/> 缓缓的将手放在她腿上,齐雍轻轻地捏了捏,他显然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又没有那么多的力气。r/> r/> “你这个父亲还做的挺像样子,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你放心吧,我见过更坚强的人,我还不至于那么矫情。饿了的话,我会吃的。”因为阿骨,所以她现在心态也特别的好。费尽千辛万苦,生下所爱之人的孩子,付出什么,好像都不会怨念。r/> r/> 齐雍似乎对自己当下很是不满,可是又无能为力。顺着她的手用饭,一边试着调动力气,但是调动不起来。r/> r/> 天色逐渐的暗下来,雁城的夜晚依旧是温暖的。r/> r/> 在塞外那么久,冰天雪地,始终冰冷。r/> r/> 现在想想,恍若一梦,如同隔世。r/> r/> 开着窗子,风不断的吹袭,享受着这风,一边喝完了汤。只有这样,味道才不会那么浓,随风飘散,她鼻子能舒服些。r/> r/> 齐雍小睡了一会儿,但是又醒了,之后便靠坐在床上,盯着她坐窗边喝汤。r/> r/> 一个吃,一个看,也不知谁像石头。r/> r/> 填饱了肚子,迎着风吹了一会儿,姚婴随后叫门外的人进来把餐盘收下去。r/> r/> 门打开,对面房间的房门是半开着的,灯火明亮,但是看不到人。r/> r/> “孟公子醒了?”她往那边看,一边问道。r/> r/> “听小厮说,孟公子小睡了一会儿,然后便醒了。眼下好像在坐着,大概是躺了太久,百无聊赖吧。”收餐盘的姑娘小声告知。r/> r/> 几不可微的挑眉,姚婴看了一眼床上的齐雍,“你们俩倒是很同步啊!”一个睡觉,另一个也睡觉。一个醒了,另一个也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连体婴呢。r/> r/> r/> r/> ------题外话------r/> r/> 有三更r/> r/> r/> 316、感同身受(三更) r/> 一夜过去,姚婴留在齐雍房间,两个人皆身体虚弱,这无形之中,还真成了夫妻‘同心’了。r/> r/> 齐雍的身体还是冷,往外散发凉气,他在这个天气炎热的时候,自动的变成了一个空调。r/> r/> 姚婴虽是习惯他无论何时皆很热的状态,但他眼下凉丝丝,抱着其实也挺舒服的。r/> r/> 她隐隐的恶心感始终都在,不过,她还是能够克服的。尤其是与阿骨比起来,她简直不要太美好。r/> r/> 在塞外死里逃生,如今还能相拥在一处,想一想,都是得来不易。r/> r/> 齐雍睡得还算深沉,大概是身体无力吧。r/> r/> 夜里,姚婴醒来,借着昏暗朦胧的灯火看着他,也不由得缓缓长叹。r/> r/> 她总是会想起姚寅和阿骨,如果姚寅无法从那个地方出来,那在冰谷的阿骨,不知得等多久。r/> r/> 她无法从那个黑暗的地方出来,也根本无法去找姚寅,就这般让她等,也太过残忍了。r/> r/> 放置在他腰间的手抬起来,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凉凉的,也瘦削了许多。r/> r/> 摸他他也没什么反应,想来是太过虚弱。他们在最后经历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而且,显然他也不会说。r/> r/> 微微起身,她凑到他的脸近前,在他脸上嘴角轻啄了几下。两个人的呼吸缠到一处,他是凉凉的,比较起来,她都成了发热的那个。r/> r/> 继续低头,在他的脸颊上落下轻轻的吻,许是因为她的惊扰,齐雍没睁开眼睛,却也抬起手臂将她圈紧了。r/> r/> 半趴伏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隔着中衣,他的心跳还是十分有力的。r/> r/> “你需要安静。”齐雍出声,费了好大的劲儿,叫她安静下来。r/> r/> 她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太过激动。更况且,她即便真的激动的抑制不住,他也配合不了。r/> r/> 不是因为他无力,而是因为他不会配合。r/> r/> “瞎说什么呢?我就是忽然睁开眼睛看到你在我身边,觉得很感慨。塞外一行,其实最初的决定并不是十全十美。但是,时间紧迫,那是最好的时机了。自从进入塞外,我们便抱着最坏的打算。后来,你们三个人还骗我,如今能活着看到你在我身边,我就更后怕了。”这种怕,来自于心底深处。r/> r/> “我在。”他回她,只是这两个字,也用了他不少的力气。r/> r/> 继续抱紧他,隔着衣服,感受他每一次呼吸和心跳。r/> r/> 闭着眼睛,齐雍也若有似无的弯着薄唇,她如此黏糊,黏在自己身上不放手,他真是很喜欢她这个样子。r/> r/> 安静的夜里,走廊里有声音。对面的房门打开,守在那屋子里的小厮尽量脚下无声的出入。不过因为太安静了,他们再压低声音也听得到。r/> r/> 抱着齐雍不撒手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落在他腰侧的手揪着他的中衣,一边竖起耳朵听声音。r/> r/> 半晌后,她才开口,“孟公子是不是不舒服了?他瞧着比你要更虚弱一些。这雁城条件一般,在这儿养着也的确不是办法。已经有人去给留荷坞孟老爷送信儿了,但南北相距太远,等他们过来,也不知得需要多长时间。还有我们,待你好些了,咱们便返回长碧楼。”因为有了身孕,她也不想待在雁城。但实则,她也不放心离开这里。认为当下,还是得守着才行。r/> r/> 只是,肚子里的这个生命是大事,她希望能够安全健康的生下来。齐加姚从刚刚出生开始便遭了许多的罪,她真的觉得,如若可以避免,就应当避免,否则真是对不起孩子。r/> r/> “好。”齐雍也同意,她有了身孕,自当好好休养。r/> r/> “听起来,孟公子好像也醒了。我去看看吧,不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厮仍旧在出入,一些压低了的说话声,一直在持续,姚婴不由想去看看。r/> r/> 齐雍没有言语,随着姚婴起身,他也放开了手臂。r/> r/> 缓慢的穿上鞋子,又裹上披风,随后走出房间。r/> r/> 对面的屋子房门是敞开的,小厮在里面,正在服侍孟乘枫喝水。r/> r/> 走进来,借着灯火,姚婴也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孟乘枫。r/> r/> 他眼睛微微有些发红,看起来睡眠不太足的样子。r/> r/> “孟公子,睡不着了么?”仔细的看他的脸,她能看到能感觉到的就是虚弱,他很虚弱。r/> r/> 孟乘枫没什么力气说话,给他喂水的小厮代为答道“回阿婴姑娘,孟公子刚刚忽然惊醒了,也不知怎的,喘不过气,而且都流汗了。”这种情况是第一回,小厮也分外诧异。所以,他刚刚下去叫人去把这个事情通传给大夫。r/> r/> 孟乘枫的情况是齐雍没有的,姚婴也一诧。走到床边坐下,她上下的看了看孟乘枫的脸,随后扣住他的手腕。r/> r/> 摸着他的手腕,其实还是凉凉的,这种体温居然会流汗,也真的是让人意外、。r/> r/> 再次抬眼看向他,他却闭上了眼睛,好像没什么力气支撑眼皮。r/> r/> 只是,他的呼吸的确是不太对劲儿,似乎很急促,胸肺的活动量不够似得。r/> r/> “去,把大夫赶紧叫来。”这种情况,姚婴不知怎么回事儿,最起码她觉得不是什么邪门的病症。或许是他身体内部出了问题,因为他是灵童,和齐雍是不一样的。r/> r/> 小厮立即快步走出房间,姚婴盯着他看,却发觉他苍白的脸有些红。r/> r/> “你觉得热么?”他的手是凉的,觉得热、、、就真的不对了。r/> r/> “没有。”孟乘枫也不睁开眼睛,费力的回答她。r/> r/> 那就真的很奇怪了,姚婴认为当下必须得让大夫来给他好好瞧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r/> r/> “回去吧。”他接着说道,不想让她继续待在这儿。r/> r/> 姚婴看着他,心中不禁生起疑窦,可是,一时半刻的,她又找不出该如何解开这疑惑。r/> r/> 就在这时,半夜被吵醒的老大夫过来了,姚婴也起身退开,看着老大夫给孟乘枫检查。r/> r/> 孟乘枫也在这时睁开眼睛,他看向姚婴,随后再次费力的开口,“回去吧。”r/> r/> 倒是没想到,这会儿他忽然变得十分固执。姚婴没说什么,只是给了那小厮一个眼神儿,之后便离开了。r/> r/> 重回房间,反手关上门,齐雍还睁着眼睛。r/> r/> “你都听到了?孟公子看起来真的不太寻常。不过,他好像难以启齿似得,大概是我待在那儿,他有些不自在。”他是什么情况,就只能等老大夫诊断完毕看结果了。r/> r/> 如若这老大夫不行,那么,真的得赶紧把他送离雁城。最好的大夫,还得是皇都,宫中的太医。r/> r/> 只要不是什么邪门的‘病’,想来都能治好的。r/> r/> 齐雍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抬手叫她过来,这么晚了,该休息。r/> r/> 他不言语,姚婴也不再说话,听着外面的动静。不过,对面房间的门好像在她走出来时就关上了,此时,她也听不清楚。r/> r/> 带着几许担忧和疑惑,这后半夜姚婴都没怎么睡好。r/> r/> 翌日,太阳升起来,她也醒了。r/> r/> 晨起时,那股子恶心感更重一些,她离开房间,在隔壁好生洗漱了一番,喝了些水,这才压下去。r/> r/> 在那小姑娘的协助下换了衣服,没了布料的遮挡,她真切的瞧见了自己瘦削的身体。在塞外折腾的,白白的在长碧楼养了一身的肉。r/> r/> 因为她醒过来了,住在别的据点的罗大川今天也早早的过来了。他是真的身体好,别看伤的重,又反复的经历过刮骨般的治疗,但如今还是一样的倍儿有精神。r/> r/> 刮干净了胡子,又打理了头发,瞧着还真是干净英武。r/> r/> 和姚婴相见,他几分感慨,直扬言自己一个人把她和东哥两个一路拎回来没有白费力气。这若是拎回来之后,没了性命,他当初也就不费力气了,直接把他们丢弃在塞外。r/> r/>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姚婴也懒得和他废话,只是询问一番他的身体情况。虽是运气特别好,但也不是他这种任性法儿,实在让人嫉妒。r/> r/> 两个人在说话,房门也开着,负责服侍她的小姑娘将早膳送进来,还是清一色的流食,补身的汤食占了一大半。r/> r/> 罗大川看了看,之后不由撇嘴,这些东西他都吃不了。长胡子的老大夫瞪着眼睛嘱咐他,说他若是还吃这些荤腥之物,整个后背都得烂的露出骨头。r/> r/> 所有的窗子都打开,风也从外面吹进来,有风在吹,这些饭食的气味儿也被吹散,姚婴总算觉得舒服了些。r/> r/> 拿起勺子用饭,即便恶心,她也会强迫自己吃一些。r/> r/> 罗大川坐在旁边瞧着,大眼珠子里盛满了羡慕,他是很想吃的,正好坐在被风吹的地方,闻着味儿太好了。r/> r/> 看他那样子,姚婴也不由暗笑,就知他得馋。r/> r/> 人呢,好像就是这样,越不允许吃什么,这心就愈发的痒痒。r/> r/> 就在这时,那夜里服侍孟乘枫,这白天里该去休息的小厮从门前路过,姚婴立即小声的叫住了他。r/> r/> 小厮随即快步的走进来,弯腰给姚婴请安。r/> r/> “昨晚大夫怎么说?”姚婴也压低了声音,毕竟齐雍和孟乘枫都在这二楼,距离又不远,他们耳朵特别灵。r/> r/> 小厮的脸上瞧着有几分为难,想了想,他又把腰弯了弯,把声音压到最低。r/> r/> “回阿婴姑娘,昨晚大夫一番查看,最后说是孟公子没事。夜有所梦,情难自抑、、、所以,便醒了。不过,之后又睡着了,一直睡得很好,刚刚才醒来。”小声的说着,如同蚊蝇,门窗都开着,他哪敢说的那么大声。r/> r/> 再说,这种事情,本就过于私人,他作为一个小厮,往外说这些本就是属于僭越。多嘴多舌,这在别的府邸里,是会被割舌头的。r/> r/> 姚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举着勺子,愣了之后,也开始尴尬。r/> r/> 轻咳了一声,随后喝了勺子里的汤,之后又看向那小厮,“你确定就是因为这点事儿?”他昨晚那个状态、、、r/> r/> “是。”小厮很确定,就是这样的。r/> r/> “好,你下去休息吧。”几不可微的点头,姚婴也无法再问下去。r/> r/> 小厮退下离开,姚婴喝着汤,仍旧觉得尴尬。想想她昨晚去看他,还好一通盯着他瞧。r/> r/> “这事儿算不得稀奇,男人嘛,哪有几个真像和尚似得,清心寡欲,什么都不想。别说孟公子正值这年纪,即便是要入土的老头,他整天也琢磨。”罗大川听明白了,坐在那儿双臂环胸的给她讲,这根本不算什么。r/> r/> “是啊,我知道如何让一个人被皮肉所包裹之下的骨架是什么样子的,但心里想什么,的确难猜。是我孤陋寡闻了,见着了不同寻常的情况,就往坏处想。”她很尴尬,这夜里头孟乘枫那儿再有什么动静,她可不会去了。r/> r/> “跟你说,小爷还知道更有意思的。有的人,整天想这些,所以啊,那玩意儿、、、、”r/> r/> “停!我用饭呢,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女人。”跟她讨论起这个来了,真把她当兄弟了。r/> r/> 罗大川哽了哽,“对啊,小爷还真忘了。”r/> r/> 无言以对,“不如你去帮我看看孟公子吧,瞧瞧他今天情况如何。”r/> r/> “成,小爷帮你去瞧瞧。还是得跟你说,男人啊,其实很简单。”站起身,他一边郑重告知,不要往复杂了想。r/> r/> 翻了个白眼儿,姚婴不再搭理他,继续喝汤。r/> r/> 孟乘枫的情况,还真是让她意外。身体那么虚弱,睡着了之后,还会梦到那些事情么?r/> r/> 让人费解,她一时之间,还真是搞不懂。r/> r/> 强忍着恶心感用饭呢,在隔壁看守的小厮出来,齐雍也醒了。r/> r/> 他和孟乘枫真是如同连体婴,一个醒了,另一个也醒了。r/> r/> 今日里,齐雍的情况比昨天好多了,他能够坐直身体,无需再倚靠着了。r/> r/> 也因为他情况好多了,在这城中的人也陆续的过来汇报情况。r/> r/> 长碧楼的人员与边关大军配合,开始向着边关外进行清剿。r/> r/> 连日来,真的有幸存的逃出来的巫人,那塞外深处发生了极大的塌陷雪崩,还有数不清的天雷。虽是距离远,可蓦一时十分之剧烈,在这边关都听得到。r/> r/> r/> 317、承诺(一更) r/> 这种情况在意料之中,逆天而行,是要付出代价的。r/> r/> 那塞外虽是极寒之地,但是却占尽了天时地利。他们在最初逃到塞外时,发现了这个地方,用人力将这里凑出个人和来。r/> r/> 长达几百年,他们一直都相安无事,甚至还妄想不可能之事。r/> r/> 如今,全部毁了,老天的报应也来了。r/> r/> 他们不断的上来汇报情况,边关的军队极其给力,加上长碧楼的人在,这军队所向披靡。r/> r/> 齐雍的身体看起来恢复的还是很快的,只不过,每天仍旧需要睡几次,否则精神不够用。r/> r/> 他睡着了,那些问题便姚婴去解决,但总体来说,并无太棘手的问题。r/> r/> 那些逃出来的巫人,虽是逃出来的,可是,要多惨有多惨,与他们当初出来时相差无两。r/> r/> 被剿杀,基本上没有过多的挣扎,如同宰鸡一样。r/> r/> 得到这些汇报,姚婴的心情是极好的。当然了,这种情况肯定还会持续很久。不止是这塞外逃出来的巫人,还有之前潜伏在大越的巫人。r/> r/> 若是真的想要从这世间把他们都给清剿干净了,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只不过,留存下来的那些,也算不得什么大威胁,折腾不起风浪了。r/> r/> 再之后,便是要去清理以前巫人留在大越的那些工程了。灵转一派尚且还好,奉天一派简直如同地洞人一样,大越境内但凡山水灵秀之地,都被他们给掏了。r/> r/> 而且,在塞外深处的那些情况都平静之后,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寻找姚寅。r/> r/> 也不知姚寅到底在哪儿,情况如何。r/> r/> 眼下那里进不去人,更别说去找他了。r/> r/> 其他人的命也是命,即便深入塞外,也得待一切平息下来才是。r/> r/> 想起姚寅,姚婴不免心事重重。其实未必要见他,只是得知道他还活着,能够和阿骨在一起。r/> r/> 他们太不容易了,恍若是天定,他闯入了她一直藏身的世界,之后便相爱了。r/> r/> 而且,姚婴还想让阿骨知道,她自己生下的孩子是什么模样。否则,真是太遗憾了。r/> r/> 几天的时间,齐雍能够下床了。但,只限于在这二楼走动。去方便什么的,他都可以,无需再用小厮服侍。r/> r/> 他挺拔而瘦削,任谁见了都看得出他是大病了一场。不过,公子的威严犹在,漆黑的眸子压迫力极强,让人不敢直视。r/> r/> 姚婴觉得,他现在就像一头处于养精蓄锐中的猛兽。待得力气恢复,指不定得吞了多少猎物。r/> r/> 新鲜的时令水果送来,姚婴总算是找到了让她闻味道和吃进肚子里都不会恶心的东西,天然的果香,甚至让她生出了一股享受来。r/> r/> 许是因为见她吃水果时表情特别好,齐雍也明白了,偷偷的笑过之后,更多的新鲜水果源源不断的从外地运进雁城来。r/> r/> “你就不想尝尝么?真是好香。以前在皇都,新鲜的果子特别多,但我也从没觉得这些东西有多好吃。吃或者不吃,都无所谓。但这会儿闻着,真的好香。”而且,味道还特别好,十分合她的口味儿。r/> r/> 站在她身前,齐雍现在如果有力气站着,他就绝不会去坐着或是躺着。r/> r/> 躺的他都忧伤了,情愿像个护卫似得站着。r/> r/> 垂眸看着她在吃,数种水果全部切成均匀的小块儿,她拿着叉子,随着扎进去,泛着香味儿的汁液也随之溢出来。r/> r/> “你觉得好吃便好。只不过,你吃了这么许多,真不会觉得肠胃不适么?”居高临下,齐雍看着她,漆黑的眸子载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现在看着她吃吃吃,他都会笑。r/> r/> “没有。”摇头,她没觉得不适。反而觉得,如果每天以水果为食,不喝那些补汤之类的东西,那就更好了。r/> r/> “本公子的孩子,当真与众不同。”还在肚子里呢,就这般任性。r/> r/> 无言,姚婴边吃边忍不住翻白眼儿,若说这世上哪个孩子最与众不同,她大侄儿必须是翘楚。r/> r/> 那才是真正的与众不同,其他的孩子没法儿比。r/> r/> “不过,这孩子长势缓慢,超出了本公子的想象。”他的声音气力仍旧不是很足,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她肚子的钻研,并且钻研的相当认真。r/> r/> 他的计算方式很特别,因为他的眼睛特别厉害。他每天都在观察她的肚子长势如何,但让他失望了,这几天下来,还真没什么变化。r/> r/> 只是从大夫那里得知,因为姚婴本身体质不好,从娘胎里带来的弱。再加上那些时日在塞外折腾,几乎丢掉半条命,所以,她当下急需的就是补身,却又不能补得太快。r/> r/> “你以为这是气球呢,吹一口气,就变得老大,那是不可能的。”想的太美好了。再说,如果真发生那种事儿,她肚子里的可能不是个孩子。r/> r/> “但本公子心急啊。”齐雍如实道。一边抬手罩在她头上,轻轻地抚摸。r/> r/> 眼下瞧她,当真乖巧可爱,这几天来黏黏糊糊的不愿意和他分开太远,他就更开心了。r/> r/> “当初‘栽种’时,也没见你心急啊。”眉眼一转,她看向他,让他自己好好想想,他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去‘栽种’的。r/> r/> 这话让他接不下去,他微微施力的在她头上揉了揉,被她打败了。r/> r/> “不知留荷坞的人到哪儿了?这几日来,你倒是能出去走走,但孟公子却整日在房间里。”小厮说他可以下床走动,只不过,不太愿意出来似得。r/> r/> “应当快到了。”齐雍淡淡道,漆黑的眸子一转,也看不见他在想什么了。r/> r/> “这几日我也没有去看望他,一门之隔,他什么状态我都没瞧见。”只是听小厮描述了他的情况而已。r/> r/> “本公子去看过了,很好,你不用担心。”一同从那最危险之地回来,有命活着,已是大幸。r/> r/> “听你这语调,还真是不太寻常。其实我很多次都想问你,你们三个进去之后,都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她说道,但也清楚,齐雍是不会说的。r/> r/> 诚如她所想,齐雍有片刻的沉默,之后缓缓摇头。r/> r/> 就知如此,她也不打算再问了,继续低头吃水果,味道一如既往的好。r/> r/> “不过,能从里面出来,的确是超出想象。我与孟乘枫曾答应过你哥,如若我们有其中一人没了性命,那么逃出去的人,便要负责你的下半生。”蓦地,齐雍忽然道,声音也很低。r/> r/> 吃水果的动作一滞,姚婴抬眼看向他,乌溜溜的眸子满载诡异之色。r/> r/> “你若没命了,我找下家的事儿还用你给我安排?我自己就能去找,你又何必操心。”神经病,他们三个男人还定下这种‘承诺’来。r/> r/> 齐雍哽住,下一刻手落在她后颈,微微用力捏了两下,“想得美。”r/> r/> “想得美也没有您美呀!不过,我还真是低估了我老公爱我的心。下回再有这种事儿,你就不用提前安排了,我自己就能安排。”任他掐自己,她现在这身体情况,他想惩罚她都无处下手。r/> r/> 齐雍真被气着了,又捏了她两下,见她无动于衷,他就放手转身走了。r/> r/> 走到门口,他又蓦地转回来了,走到之前的位置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现在本公子后悔了,以后也定然不会与任何人定下这种承诺。”绝不会再有了。r/> r/> 姚婴轻哼了一声,随后扭头看他,又忍不住笑起来,“逗你的。不过,这种事儿以后还真不能再有了。”她知道姚寅的心,担心她受苦而已。只不过,她又不是什么摆件,这家倒了就挪到另一家。r/> r/> “后悔至极。”当下的情况,他真的是抱着不会活的心。可现在出来了,就自动的后悔了。r/> r/> 举起叉子,尽力的举高,让他吃。r/> r/> 齐雍并不是很想吃,但见她执意,他最后也不得不弯下腰来,把叉子上的水果咬进嘴里。r/> r/> “你说,我肚子里的这个家伙这么喜欢吃水果,待生出来,会不会带着一身水果香?”就如他一样,自带体香。r/> r/> “本公子的孩子与众不同,必然很香。”毋庸置疑。r/> r/> 瞧他那认真的样子,姚婴忍不住笑,这种自信,绝对是遗传,他母后就这个样子。r/> r/> 雁城的夏日景色极其好,凉爽,这种时候,南方必然很热,在这里,就是避暑了。r/> r/> 只不过,边关城镇,物资要较为匮乏,那些对生活要求极高的人,在这里必然是会觉得难过。r/> r/> 齐雍尽全力的将能够运到这里的最好的,姚婴最想要的都给她,不过,如若和在长碧楼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r/> r/> 眼下边关那里所有的事情都在进行着,若是立即离开,不免不放心。r/> r/> 其实姚婴也一样如此认为,还是得再稍稍等一等。最起码,得等那塞外深处平息下来,能够派人进去才行。r/> r/> 无论如何,她总得知道姚寅的情况,他到底是出来了,还是被埋在了里面。r/> r/> 阿骨还在冰谷呢,一直在等着姚寅,岂能让她空等。r/> r/> 她与齐雍有幸仍旧在一起,但姚寅和阿骨也应当相守才是。r/> r/> r/> 318、承诺(二更) r/> 身体好转,齐雍也开始下楼走动了。于他来说,当下在楼梯上来回走动,是能够让他在很快时间内血液热络起来。r/> r/> 当然了,他的体温仍旧是不太高,提力也不行,见不到成效。r/> r/> 不过,他堂堂一公子,经常的在楼梯上来来回回,倒是也成了一道‘风景’。r/> r/> 他能下楼,姚婴也随着他下楼走动。r/> r/> 在大夫的诊断来看,姚婴的身体恢复的是最快的,虽说她没有吃药,每日补身的汤也喝的不多。但是,因为她心情特别好,所以,身体的恢复自然就快了。r/> r/> 由此来看,齐雍和孟乘枫,并不如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开心。心中有事,但是积压不说,他们是真沉得住气。r/> r/> 一楼的门窗皆打开,温暖的风不断的从外面吹进来,带着来自人间的气味儿。r/> r/> 姚婴靠坐在窗边,不时的看向窗外的长街,或是再收回视线看那在楼梯上走动的人,像锻炼的老大爷似得。r/> r/> 一袭银白的华袍,玉树临风,不过因为瘦削,看他背影时,总是不由得想给他往嘴里多塞点儿食物,尽快的把他撑起来。r/> r/> 这种心理,倒是与他之前如出一辙,他瞧着她瘦削,也总是不断的盯着她吃吃吃。把她撑得圆润丰腴,他就特别开心。r/> r/> “累不累?我的公子还是得悠着点儿,看你那小背影,真的很担心你会折腾的腰酸背痛腿抽筋儿。”而且,他这般来回走动,瞧着好像挺累的吧,但是他不流汗。r/> r/> 身体微微凉,他就像个空调似得。r/> r/> “无事。”从楼梯上下来,齐雍低声道。他真没觉得累,只不过微微有些气喘,胸肺间的气好像不足。r/> r/>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比在床上躺着要舒坦的多。再多躺一些时日,他或许就变成石头,再也起不来了。r/> r/> “能走路了,真是开心到飞起,从早上到现在,你来来回回走了有多少次了?这楼梯,都要被你踩塌了。不如,下午我们出去走走?”微微歪头看他,姚婴提议道。r/> r/> “你不能在外走。所以,便坐在这儿欣赏本公子。欣赏够了,本公子再去换一身衣服,你接着欣赏。”他朝着她走过来,一边轻声道。说话时,中气不是很足,所以显得很温柔。r/> r/> 看着他,姚婴忍不住抿唇笑,“欣赏够、、、是不可能的。我家公子,无论何时都帅气。瞧瞧你的眼睛,炯炯有神。”他走到她面前,便一手撑着桌子,一边俯身凑近她。r/> r/> 她不由得向后躲,一边盯着他笑。他靠近时,身上的气息将自己笼罩住,很香,带着一股微微凉。r/> r/> “倒是瞧你心情极好,就是这几日吃了那么许多,却也没见长肉。”一手落在她头上,齐雍近距离仔细的盯着她。她身后便是阳光,将她照的恍若一幅画,无比柔和。r/> r/> 眯起眼睛,他的气息吹得她好痒。r/> r/> 见她那模样,他不由歪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相比较他,她真算得上温热了。r/> r/> 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姚婴歪头在他嘴角快速的轻啄了数下。这一楼的人来来往往,她啄完便放下了手,恍似什么都没做过。r/> r/> 齐雍动也没动,看着她坐回原位,他几不可微的眯眼,“你需要安静。”不要再做那些会让他冲动的举动。r/> r/> “我很安静。”她只是亲了他几下而已,除此之外,她没别的意思。r/> r/> 淡淡的哼了一声,齐雍认为她就是存心的。r/> r/> “不信算了,明明是你心不静。”他心不静,所以就认为她心不静。r/> r/> 用力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齐雍缓缓地深呼吸,他的确是心不静。r/> r/> 任由他在她脑袋上作乱,不过他也不敢用多大的力气,眼下他无论做什么,都不敢太用劲儿,无从下手。r/> r/> 就在这时,楼梯上有个身影缓缓的走了下来。r/> r/> 一袭白袍,因为瘦削,好似随着走路,那身上的白袍都在拂动,恍若成仙一般。r/> r/> 他下来,齐雍便听到了声音,直起身体,他转眼看过去,姚婴也微微歪头,正好瞧见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孟乘枫。r/> r/> 他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可好多了,虽是仍旧苍白,但明显瞧着有精神了。r/> r/> 见到他们二人,他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是许久不见。”r/> r/> “今日出门,果然好多了。”齐雍说道,声音很轻,不过他的确是关注孟乘枫的身体情况,否则也不会一见着他,便知他好多了。r/> r/> “三公子身体恢复,我的身体自然也恢复了。”走近,孟乘枫看着他,笑意若有似无。r/> r/> 他们二人相对而立,看着对方,姚婴坐在那儿盯着他们两个人看,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他们两个的神态好像啊。r/> r/> 可是,他们两个明明长得不像,气质也不同,性格差距就更大了。r/> r/> “孟公子看起来的确是好多了,留荷坞派来的人到雁城,南北相距甚远,还得需要几日才能抵达。待到了这里,瞧见孟公子恢复的这么好,必然很高兴。”曾以为他死了,衣冠冢都弄好了。谁想到他还活着,而且也并非虚弱不堪。r/> r/> 孟乘枫转眼看向姚婴,颜色浅淡的眸子也缓缓的溢出掩饰不住的温柔来,“你看起来也很好。”r/> r/> “还成。心情好吧,瞧着就比你们两个人要好得多。”挑了挑眉,姚婴这是话里有话。他们两个,在塞外时一同做过的事儿她可还记得呢。联合起来骗她,进去之后是什么情况也没跟她说过。这些事情,若说起来那可长了。r/> r/> 齐雍转眼看向她,随后抬手在她头上拍了拍,她什么意思他自然清楚的很。r/> r/> 孟乘枫双手负后,看着他们两个人,颜色浅淡的眸子好似被一层水雾给遮住了,但那抹温柔却也跟着溢了出来。r/> r/> 落座,小厮也将水送了来。他们俩喝不了茶,姚婴亦是不能喝。眼下,就只能喝单纯的水了,极其单纯的水。r/> r/> 孟乘枫独自坐在对面,微微转脸看着窗外,街上不时的有人经过,虽是贫乏,但是健康。r/> r/> 各自面前摆了一杯水,唯独姚婴面前有水果。这会儿她不吃,但是在闻果香,闻了之后心情都跟着舒畅了,那股恶心的感觉也就自动的消减了。r/> r/> 这是临时凑成的一个很‘水’的局,而且,气氛还有点儿奇怪。r/> r/> 具体哪里奇怪,姚婴一时半会儿的说不上来。只不过,显然奇怪来自于那两个人,他们自从进了那最后的神秘之地后,便有了共同的秘密。r/> r/> 当下的情况必然十分紧急,否则,姚寅也不会让他们两个人承诺,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一个要对她下半生负责。r/> r/> 能让姚寅生出这种想法,必然是或许当时,他们可能都不会活着了。r/> r/> 这种听起来很荒唐的承诺,至少让齐雍有能够生出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的心,他总是不至于甘心的把她交给别人。r/> r/> 微微低头,她在果盘上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r/> r/> “有那么好闻么?”看她一脸满足,齐雍不由失笑。这些水果也只能算得上清香而已,但看她的脸,就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了。r/> r/> “嗯。”侧颈看他,姚婴一边点头,真的好香好香。她肚子里的家伙,喜欢这种天然的香气。r/> r/> 齐雍无声的笑,缓缓抬手,抓住她放置在桌边的手。r/> r/> 对面,孟乘枫的手也无意识的合上。他眉头动了动,随后拿起水杯,喝水。r/> r/> “过些日子,待本公子安排好了,我们便启程回去。这时节,正是各种果子最新鲜的时候,到时直接在房间里堆满果子,让你闻个够。只不过,可能会招来一些蚊蝇。”他继续低声说道,希望她能克服。毕竟这些东西这么好闻,不止她喜欢,蚊蝇也喜欢。r/> r/> “塞外深处应当快平静下来了。一旦平静下来,确定安全、、、”她收紧了他的手,说起这个来,她的面色也有些黯淡。r/> r/> “确定安全,便着人去搜寻你哥。不过,你得相信本公子,他不会死的。”姚寅是什么体质,齐雍最清楚,因为是他亲手改造。一些禁忌的东西,用在了姚寅的身上,让他继续活着。r/> r/> 因为是禁忌,有多大的威力,他心知肚明。r/> r/> “嗯。”点点头,她要说的,正是这个。r/> r/> “虽是凶险,但你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即便被困住,他也定然能出来。”孟乘枫看着姚婴,似乎是因为她露出很担心的神色,他的眼睛里也几许担忧。r/> r/> 看向他,姚婴轻轻颌首,“我虽心里知道,可仍旧不免胡思乱想。你们俩都说他没事,我就不再想了。”r/> r/> 齐雍收紧了手,那边孟乘枫拿着杯子的手指也随着收紧。r/> r/> 他眉头动了动,继而放松手指,随后转脸看向窗外。r/> r/> 金隼出现在这酒楼的上空,它在尖啸,像是在向谁示威似得,引得街上的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它。r/> r/> 许是因为这般招摇一番,得来了关注,它尖啸起来的声音就更威武了。r/> r/> 姚婴忍不住弯起嘴角,塞外一行,它彻底扬眉吐气了。r/> r/> 那因为吃了两颗不明物的赤蛇,在她昏迷的时候它也像冬眠了一样,前些日子才彻底把那两个家伙消化完。r/> r/> 大概是自知贪吃误事,继而羞愧。每每金隼出现,或是听到它尖啸时,赤蛇都一吭不吭,恍若个假蛇。r/> r/> 本性如此,又能把它如何,姚婴是不甚在意,但瞧它自我羞愧的样子,还是蛮有意思的。r/> r/> “天气真好。其实我没什么事儿了,出去走走也不会怎样。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吧。”看着街上经过的行人,她轻声道。r/> r/> “不可。”r/> r/> “不可。”r/> r/> 两个人,同时出声,把看着窗外的姚婴吓了一跳。r/> r/> 收回视线,分别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要不要这么异口同声?r/> r/> 齐雍眸色深沉的看了一眼孟乘枫,孟乘枫则再次拿起水杯,喝水。r/> r/> “忘记大夫的话了?久坐都不适合你,你应当时不时的去躺着休息。走吧,坐了许久了,回去休息。”话落,他起身,一边扣着她的手。r/> r/> 姚婴不得不跟着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孟乘枫,之后就随着齐雍上楼了。r/> r/> 两人步子都不快,一步一步的踏着楼梯走,看他的眼神儿,还一副跃跃欲试想把她抱起来的样子。r/> r/> 不过这个时候姚婴可不敢‘劳烦’他,这大老爷瞧着还没恢复完全,再把他给抻着扭着,罪过可大了。r/> r/> “你也知道长时间卧床,都会发疯,你就更不应该逼着我卧床了。”被强制的带回房间躺下,虽是民间有句话叫做站着不如躺着,但谁也受不了长时间的卧床啊。r/> r/>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你再下床走动。”在床边坐下,齐雍犹如护卫似得,就拦在这儿,让她想下床都下不去。r/> r/> 无言,姚婴躺在那儿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叹口气,“成,谨遵公子命令。把那果盘拿过来放在床头,我要闻。”不然的话,她就觉得犯恶心。r/> r/> 这种吩咐,齐雍自然是听令,起身去把桌子上的果盘拿过来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又将小几往近处扯了扯,距离姚婴更近一些。r/> r/> “真是香。这几日,闻着这些果子的味儿,我梦里都是甜的。”侧起身,她盯着他看,一边说道。记得好像从哪儿听过,孕妇有胎梦一说。也不知她这段时日夜里做梦都是甜甜的,是不是代表她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是甜丝丝的。r/> r/> “梦里很甜,岂不是很幸福?”微微倾身,近距离的看她的小脸儿,漆黑的眸子满满的倒映出她的脸来。r/> r/> “睁开眼睛看见你,就很幸福啊。”抬起双手圈住他的脖颈,用力的将他扳倒。他顺着她的力气栽下来,最后躺在了她身侧。r/> r/> 伸展双臂,将她抱入怀中,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他蓦地问道“是那些果子香,还是本公子香?”r/> r/> 谁又想得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来,姚婴不由失笑,“当然还是我的公子香,那些果子比不了。”r/> r/> “那你日后便整日抱着本公子闻吧,也无需在床头堆放果子了。”齐雍如是道。r/> r/> 姚婴无言以对,明明很胡扯,但好像还莫名的挺有道理似得。r/> r/> r/> 319、承诺(三更) r/> 齐雍的精神,要比身体恢复的更快。他是个极其坚强的人,从小到大,吃过无数的苦头,本不该是他这个皇室子弟该承担的,他都一并承担了下来。r/> r/> 所以,在求生这方面,他比寻常人,都要坚韧。r/> r/> 明明身体还是微微凉的,但是,通过他的眼睛,就看得出他的精神状态有多好。r/> r/> 不言语之时,只消淡淡一扫,那股子压迫力便让人觉得空中的氧气都在急速减少。r/> r/> 这些日子以来,边关塞外剿杀的绩效是极好的,从塞外深处逃出来的巫人有很多。他们狼狈至极,只剩下一口气而已,想躲避都没精力去躲。r/> r/> 长碧楼和边关军队协作,一直在朝着塞外一寸寸的深入。而且,塞外深处的天塌地陷,似乎也逐渐的消停了下来。r/> r/> 那滚滚天雷,已经有两日不曾听到过了。r/> r/> 因为姚寅,所以他们一时之间没有离开这雁城。r/> r/> 那塞外深处既已平静下来,齐雍便也准备派人再次深入,无论如何,要寻一寻姚寅的踪迹。r/> r/> 他离开酒楼,前往关口,姚婴也表示想跟着去,但不出意外的被否决了。r/> r/> 齐雍的一张否决票,她便注定没有再反驳的机会,因为他投了票,其他人自然附和,谁敢带着她走。r/> r/> 翻白眼儿,但也仅仅是只能翻白眼儿而已,她留在酒楼,但给了他个回来的时间期限,半夜之前必须回来,否则她睡不着。r/> r/> 这个理由,很合齐雍的意。r/> r/> 再次偷偷的笑,便答应了,之后他便出发了。r/> r/> 从二楼走廊的窗子看着他们一行人骑马离开,渐渐地消失在视野当中。在人群之中,他极其扎眼,虽是身体没有恢复的太好,但还是鹤立鸡群。r/> r/> 收回视线,她若有似无的叹口气,被憋闷的太久,她还真是有些想出去放放风。r/> r/> 也不知那时阿骨一直躺在冰床上动也不动,坚持了那么久,是如何熬过来的。r/> r/> 沿着走廊往回走,路过孟乘枫的房间,虽是隔着房门,但是能听得到小厮说话的声音。r/> r/> 小厮在劝孟乘枫休息下来,说他一大早便醒了,安静不下来,这样对身体不好。r/> r/> 站在那儿听着,虽是有些偷听的意思,不太光明正大,但孟乘枫安静不下来,也不知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r/> r/> 不由得又想起数天前半夜时的事情来,隐隐几分尴尬,她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r/> r/> 不过,今日听着,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否则,发生很私人的事情,难道不是要把小厮赶出去自己解决么?r/> r/> 想了想,她挪了下脚步,靠近门边,抬手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孟公子,你还好么?”r/> r/>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片刻后,房门被从内打开,她看过去,开门的正是孟乘枫。r/> r/> 他瞧着,好像没什么问题。姚婴的视线不太受控制的下滑,在他下半身处扫了一眼,但袍子宽松,也不太确定是不是那种事儿。r/> r/> “齐雍已经出发前往边关了,今日事毕,很快就能离开雁城了。倒是留荷坞的人,估摸着也在这两日便能抵达了。届时我们一同离开,回家了,便也不会这么心烦了。”他看起来,不像是身体不舒服,那就应当是心里烦了。r/> r/> “是啊,太憋闷了。”他答道,看起来真的好像待不住了,心都飞了似得。r/> r/> “你若实在难过,不如下楼去走走?”也不知怎的,姚婴看着他当下,也察觉出他的煎熬来。尽管,他面色平缓,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波澜。r/> r/> “好。”微微深吸口气,孟乘枫随后走出房间,之后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r/> r/> 姚婴看着他,本不想随着他走,可是看他那背影,平静之中皆是匆匆。r/> r/> 他瞧着真的很奇怪,又可以说很拧巴。r/> r/> 按理说,他也不是个这样的人,但这段时间,忽然觉得他处处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r/> r/> 缓步的随着走下楼,孟乘枫已经走出酒楼了,他站在门口,以后背相对,但能充分的瞧见他比刚刚好像舒畅多了。r/> r/> 只是被关在屋子里而已,他就变成那样,费解。r/> r/> 一步步的走到门口,因为之前齐雍有‘命令’在前,护卫在看守,根本不让她走出这酒楼去。r/> r/> 索性的,她也不为难那些护卫,走到这酒楼门口,就停下了。r/> r/> 和孟乘枫隔着一个门槛,她盯着他的后背看,他微微仰头看着天空,那模样特别像一个终于得到自由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关了很久很久呢。r/> r/> “我的金隼现在也还算有气力,你若实在憋闷,不然你骑着它在天上飞一圈?”要他骑马肯定不行,齐雍可以骑马,他精神比较强大。但孟乘枫,总觉得他不太稳定。r/> r/> 不颠簸的选择,就是她的金隼了,当然了,可能会委屈了它。但也不是没委屈过,再委屈一回也没事儿。r/> r/> 听她说话,孟乘枫也收回了视线,半转过身体,看着站在门内的人,“我还不至于去欺负一只鸟。”r/> r/> 听他这言语,隐隐的还透着那么点儿幽默,倒也不是不正常。r/> r/> 因为阳光和蓝天,他浅淡的眸子也显得特别好看,特别像琥珀。若是去估价,估计得卖上个极好的价钱。r/> r/> “不算欺负。在塞外的时候,我们三个逃生,最后的高处我根本就没办法把你们两个搬上去。还是我的金隼,把我们一个一个的运上去,这才逃生成功。”别看她的金隼长得不如雄壮的大雕大,可是被她好生调养,可不是那些大雕能比的。r/> r/>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我小瞧了一只鸟。”孟乘枫笑了笑,似乎是觉得自己挺好笑的。r/> r/> “当然是你小瞧了它。我想,再让它长一长,没准儿就可以带着我满大越的转悠了。”挑眉,她说起来极其自信。r/> r/> 孟乘枫忍不住发笑,她的话,听起来真是太好笑了。r/> r/> “你看,你这样不是很好?干嘛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不知你到底在琢磨些什么。我曾想,你是不是在塞外的时候,落下什么病了。”那种心理上的疾病,就比较难治了。r/> r/> “哪有什么病。无不就是身体恢复的慢,心中焦急罢了。你也站了很久了,去坐着歇息一会儿吧。”他深吸口气,看起来比刚刚好多了。颜色浅淡的眸子带着关切,他是真的担心她站久了,身体会支撑不住。r/> r/> “我还好。”笑了笑,他这忽然关切,她也忽然几分尴尬。r/> r/> “你也无需躲避,有些事情,既已发生,便也发生了。只不过,谁也没想越步,亦如往前。”他说道,声音很轻,透着遮掩不住的温柔。r/> r/> 他的话语和声音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听起来会让人觉得很舒服。r/> r/> 只是,眼下听他说这些话,她心中倒是几分不适,也说不上是怎么的。r/> r/> “去歇着吧,一定要谨遵大夫所言,切勿任性。”他抬手示意她回去,别再久站了。r/> r/> “你们之前在塞外时定下的承诺我都知道了,碍于我哥,你也被迫答应了。眼下我哥也不知所踪,我代他向你道歉,这种‘绑架’实在没道理。”转身欲走,但她又停了下来。r/> r/> 她此时是很真诚的,因为也实在觉得不应该。r/> r/> 更况且,齐雍还觉得后悔定下这个承诺,必然是说清楚的好。r/> r/> 孟乘枫几不可微的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神儿示意她回去歇着,不要再站在这里了。r/> r/> 转身离开,她缓步的顺着楼梯走上去,回了楼上。、r/> r/> 站在门口,孟乘枫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又转过身去,继续看着蓝天白云。r/> r/> 虽是情急之下定下承诺,但他人又怎知,他不是愿意的呢?r/> r/> 回到楼上,姚婴仍旧是觉得孟乘枫说的话不太对劲儿,可是具体哪儿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r/> r/> 他的语气,他的眼神儿,他的神态,好像都和以前一样。r/> r/> 只是,最初在这楼上看到他时,明明就觉得他有些拧巴。r/> r/> 刚刚在楼下,迎着阳光看他,也没在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r/> r/> 荷包里的赤蛇,还有一直在酒楼四周晃荡的金隼,这些极其敏感的动物也没察觉出什么来。那么,她可以确认,他身体上是没什么邪门的‘病症’的。r/> r/> 那么或许,就是心理上的病症了。r/> r/> 拿着果盘,她坐在床边闻味道,服侍她的小姑娘在这屋子里动作很轻的洒扫。r/> r/> 这小姑娘也是来自皇都的一个有些小权势的家族,只不过,进了长碧楼,便也没有什么门第之分了,因为在楼里,还有原本家族更强大的。r/> r/> 而且,这些下人做的事情,眼下做起来也极其的顺手,在长碧楼锻炼的,什么事情似乎都手到擒来。r/> r/> 看着那个姑娘,姚婴忽然想到了每年长碧楼都从大越各个名门官家等等招收新人的事情来。r/> r/> 但想来从此后,这条规矩便可以废弃了,以后不用再挑选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富贵家子女进入长碧楼涉险了。r/> r/> 由此,不由又想到了高季雯和若乔。如若早早的便解决了那些巫人,她们的悲惨就不会发生。r/> r/> r/> 320、分离怪事(一更) r/> 齐雍前往边关,真的按照姚婴给他定下的时间返回了雁城。r/> r/> 夜已经深了,队伍抵达酒楼,之后便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r/> r/> 而且,楼下有人在说话,听起来,好像回来了不少人。r/> r/> 他们没进来之前,这酒楼极其的安静。所以他们回来,发出了声音,姚婴耳力不太好,但在这楼上也听到了。r/> r/> 坐起身,她借着朦胧的灯火看着房门的方向,等待着齐雍回来。r/> r/> 等了好一会儿,这房门才从外被推开,看着那个披着星月之光的人出现在视线中,姚婴也不由得弯起嘴角。r/> r/> “专门在等着本公子?”反手关上门,齐雍走过来,他已在楼下洗漱了一番,外面的披风也解下去了,倒是很干净。r/> r/> “听到你回来了,便醒了。”他坐在床边,她也不由的抬起双臂圈住了他的腰,随后靠在了他身上。r/> r/> 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而倾泻下去,将她的脸都遮住了。脸贴在他手臂上,微微的凉气穿透布料,吹到了她的脸上。r/> r/> “本公子不在身边,你睡不着了是吧。回来了,这便陪着你。”她极其柔软,又黏黏糊糊像小猫一样。用另一手揉着她的头,一边低声轻哄她。r/> r/> “你今天奔波了一天,觉得如何?你的身上好凉啊。”说着,一边把被子扯起来一角想盖住他,但他太挺拔了,这一角根本就盖不住他。r/> r/> “尚好,别担心。而且,出去转了一圈,倒是觉得更舒坦了。”齐雍抽出手臂拥住她,随后倾身将她放倒,让她躺着。r/> r/> “那就好,我一直都担心,担心你会再体力不支,虚弱不堪,那可丢人了。”顺着他的力气躺下,姚婴看着他,没丢脸已是大幸。他这种心性,要是丢人现眼,估计得把所有在场的人强制清除记忆。r/> r/> “本公子哪里虚弱?”虚弱这两个字相当不友好,齐雍十分不喜欢听。前些日子那是没办法,自从可以下床行走,他始终都没表现出丝毫的虚弱来,也更不想听到别人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r/> r/> “不弱不弱,很强。”立即改口,这人上头了,听不得虚弱这两个字,这是他的大忌。r/> r/> 淡淡的轻哼了一声,齐雍随后微微直起身体,把身上的袍子解了下去。r/> r/> 她因为夜里睡觉要闻果香才睡得着,那床头小几摆在外侧,所以她也睡在了外侧。r/> r/> 齐雍自动的挪到了床里侧去,挺拔的身体,手长腿长,移动起来十分不方便,但又显得有些可爱。r/> r/> 姚婴看着他,也不由得暗笑,这些日子他一直这样睡,也是难为他了,移动艰难。r/> r/> “留荷坞的人到了,明日便会将孟乘枫接走。”蓦地,在床里侧躺好的人忽然说道,一边抬起手臂,将她揽入怀中拥着。r/> r/> “我刚刚还听到楼下的动静很大呢,原来是留荷坞的人到了。也好,我看孟公子今日好像也很是百无聊赖。把他接回留荷坞,总是能让他心情好些。”再说,雁城的风景又岂能比得过留荷坞。那个地方那么美,整日坐船在自己的地盘游荡,心情也会变好的。r/> r/> “你和他说了什么?”齐雍低声问道。r/> r/> “这你都知道。没说什么,就是看他心情不是很好,想知道他是哪里病了。是身体病了,还是心里病了。身体病了尚且好治,心里病了,可就不容易治了。这世界,也没有什么专职心理干预的大夫。”她小声说道,因为孟乘枫就在对门,耳朵那么灵,很担心会被他听到。r/> r/> “你担心的太多了,留荷坞的好大夫有很多,如何医治他,服侍他,自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你知道留荷坞的厨子有多少人么,有八十人。所以,无需你担心他。”齐雍低声的说着,许是因为今天奔波了一天,他有些累,压低声音时,听起来有些沙哑。r/> r/> “好吧,我清楚了。我的公子强壮而心胸广阔,睡觉吧。”她也算不上担心,只是觉得他那个状态,不太能让人安心。r/> r/> 不过,既然齐雍不乐意了,那她便不说也不想了。r/> r/> 齐雍果然也不再言语了,只是拥着她在自己怀中,和她一同闻着空气中的果香。大概是时间久了,每天都闻这些气味儿,他也开始觉得,这些果香很好闻。r/> r/> 他的孩子果然是与众不同的。r/> r/> 一夜过去,清早,太阳准时的从天边跳了出来。塞外深处的天雷滚滚终于停歇下来,而这段时日,关口那里倒是有过几次阴云和降雨,但雁城,却从始至终都是晴空万里。r/> r/> 似乎是天公作美,也似乎是老天清楚住在这城里的人的好心情,所以始终都是晴天。r/> r/> 留荷坞的人在昨晚半夜抵达,一大早的,他们便都醒来准备好了。并且,随着见到了孟乘枫,无不显得激动万分。r/> r/> 这整个留荷坞,在孟乘枫掌管之前,不知亏空的什么样子。还是他掌管之后,才一点点的好转起来。r/> r/> 而之前孟乘枫生死不明,留荷坞的一切好像又重回到了以前,草坞的人忙的一塌糊涂,孟老爷自己亦是糊涂的很。r/> r/> 孟乘枫没死,如今又回来了,留荷坞的烂摊子,总算是有人能够回来掌控大局了。r/> r/>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留荷坞的那些人围着孟乘枫,无不是满眼感慨激动之色。r/> r/> 由此,姚婴也不由几分动容,孟乘枫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有他在,留荷坞那么多的人就能得以保住饭碗。而孟老爷,也能继续潇洒了。r/> r/> 视线落在了走下楼与孟乘枫说话的齐雍,两个人其实也没说几句话。只是,看着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在视线之中,就真的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感觉。r/> r/> 明明是没有一丝一毫相似点的两个人,这会儿瞧着,蓦一下就觉得特别像。r/> r/> 可具体哪里像,又无法用言语去描述。r/> r/> 姚婴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她的视线从孟乘枫的身上,缓缓地落在了齐雍的身上。r/> r/> 下一刻,她缓步的顺着楼梯走下去。随着她下来,下面的人也陆续的给她让开了路,让她顺利的走到那两个人身边。r/> r/> r/> 321、分离怪事(二更) r/> 她走过来,那两个人也低头看向了她。r/> r/> 分别的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姚婴随后便笑了。r/> r/> “孟公子一路顺风。回了留荷坞,孟老爷见了你,必然很激动。”说着,她朝他伸出手,十分感慨似得在他手臂上抓了下,又拍了拍。r/> r/> 孟乘枫亦是眉目间挂着浅淡的笑,任由她抓他,他也没反抗。r/> r/> 抓了一下,拍了拍,姚婴就松开手了,随后又抓住齐雍的手臂,隔着布料,她一边歪头看他轻轻的笑。r/> r/> 齐雍也垂眸盯着她看,手腕一动,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r/> r/> “公子,咱们启程吧。路途遥远,长途跋涉,时间很紧。”来接孟乘枫的除了留荷坞的护卫下人之外,其余一半均是草坞的人。跟随着孟乘枫,成绩可一直都很好。r/> r/> 以为他死了的那段时间,草坞可是乱了套,因为孟老爷根本就不懂经商。r/> r/> 孟老爷的情绪又特别激动,在草坞瞎指挥,做了许多根本就没有道理的决定,他们愁得一个脑袋两个大。r/> r/> 没有多说什么,孟乘枫轻轻地颌首,便走出了酒楼。r/> r/> 留荷坞来接人的队伍很长,上好的马车,车轮那么高,尽全力的在避免颠簸。r/> r/> 看着孟乘枫走进去,他们也迅速的各归各位,之后队伍启程,很显然是迫不及待的要返回留荷坞了。r/> r/> 队伍消失在视线当中,姚婴也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此番他回去,这整个留荷坞都激动万分。至少有他在,留荷坞的生意能一直往高处走,那么多的人,也不用担心会丢掉饭碗了。r/> r/> “咱们何时启程?”昨天齐雍去了一趟关口,要安排的事情都已安排完毕。r/> r/> 这么多在养伤的人都在雁城,能够行路的便返回长碧楼,不能颠簸的就只能留在雁城继续养。r/> r/> 养伤又岂会那么容易,凡人而已,需要的无不是时间,还有运气。r/> r/> “今日启程吧。”齐雍收回视线,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小人儿,漆黑的眸子也逐渐的染上一层温柔。r/> r/> 很少会在他脸上瞧见明确的温柔之色,一切都只在眼睛里。r/> r/> “好。”姚婴微微点头,从他的眼睛里倒是只看到了温柔。但,他的手臂是凉的。r/> r/> 刚刚,她故意的也去抓了孟乘枫一下,隔着布料,孟乘枫虽说算不得有多热,但摸起来,要比齐雍温暖许多。r/> r/>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原本以为齐雍的恢复要更好,可是忽然之间比较起来,孟乘枫反倒是要比他暖一些。r/> r/> 只不过,齐雍的精神状态是很好的,很强悍。若说在这方面比较的话,孟乘枫是比不过他的。r/> r/> 抓紧他的手指,姚婴身体微微倾斜,朝着他那边靠。r/> r/> 人众多,她好似也不是很在意,也忘记以前说自己是个要面子的人这种话了。r/> r/> 齐雍也不由得薄唇微弯,转眼看向别处,看大家回避的动作,他唇角的笑更深了。r/> r/> 准备启程,这些可以行路的人,都随行返回长碧楼。r/> r/> 那准备好的马车与孟乘枫所坐的马车没什么区别,十分舒适。r/> r/> 姚婴的身体经不起颠簸,眼下别说骑马,即便是日夜行路,都不敢让他再试了。r/> r/> 马车内部被装饰了一番,软软的,十分舒适。r/> r/> 进入马车,姚婴坐下,随后齐雍走进来。将放置在旁边的软枕放置在她腰后,又拿了一个软枕要她抱着。车角那里放置了一张小几,吃的喝的,还有一篮新鲜的果子。姚婴想吃时便吃,不想吃的时候,它们就负责散发气味儿。r/> r/> 抱着软枕,姚婴身体微微向后,一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还在用眼睛巡视的人,显然他还有些不太满意。r/> r/> 忍不住弯起嘴角,“我若有不适,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你身体也刚刚恢复,好生坐着。等我坐久了,把你的大长腿让出来,给我枕着。”r/> r/> “就是担心你会不舒坦,长途跋涉,时间太久。”看向她,齐雍一边高高的抬起手臂绕过她的脑袋,搭在她脖颈后,之后搂住她肩膀。r/> r/> “听说过嘛,有一个人家,有一个常年用来装腌菜的坛子,风吹日晒,放置在院子里多年,甚至都被土埋了半截。后来有一天,一个识货的人忽然发现,这个坛子是个很值钱很值钱的古董,价值千金。这主人大惊,就把这坛子里的腌菜都倒了出来,又把它从内到外的擦拭干净摆在堂屋里,每日小心翼翼,就差给每天上柱香了。谁想到,这般小心照料,忽然一天,它就掉下来了,碎成渣渣,主人伤心不已。那时常年放在院子里腌菜,它怎么都不碎,结实的很。可是把它供起来,反而没过多久就碎了。”姚婴看着他,一字一句。乌溜溜的眸子几分笑意,她其实就是想告诉他,知道他心中紧张,但没必要那么紧张,以前什么样子,现在什么样子就行了。r/> r/> 闻言,齐雍不由发出一声嗤笑,“你是装腌菜的坛子么?你得把自己当成精美的瓷器。”不是要别人如何认为,而是她要自己这般认为。r/> r/> “呦,我家公子原来这么会说话?”这种话让她讶异,毕竟,凭他的心性,他得把自己当成精美的瓷器才是,其他人都是陶瓦罐。r/> r/> “本公子哪句不对?”扬起眉尾,齐雍很不喜欢被质疑。再说,他发自真心。r/> r/> 姚婴立即摇头,“哪句都对,公子出口,必是金玉良言。孩子啊,听见了么,你爹语录,得记着才行。待得出生,就得立马倒背如流。”抱着软枕,她一边冲着自己的肚子说话。公子永远是公子,得捧着。r/> r/> 看她那样子,齐雍轻哼了一声,继而将她更用力的揽入怀中,让她倚靠着自己。r/> r/> “你有了身孕,我真的无比开心。自从有了齐加姚,本公子就想,何时生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拥有你我的血脉,待得我们百年,我们的血脉还留存在这个世间。”蓦一时仔细的研究,他就会觉得很神奇。以前,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但是当认真钻研起来时,真的发自真心的觉得惊奇。r/> r/> “这就得看公子的‘耕耘’了。只要不出意外,照常发挥,我想生一窝也是没问题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田绝对是良田,耕牛是不是好牛,那就不知道了。r/> r/> 垂眸看着她,她这话怎么听起来都是奇怪,透着一股想争吵的意思。r/> r/> “看着我干什么?在仔细的琢磨我说的话对不对?”看他那样子,姚婴忍不住笑,脑子一向很好,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她给绕蒙圈了吧。r/> r/> “哼。本公子只是忽然想起,在宛南芷山,有个人跪地向我求亲,她说、、、”他话说道这儿,就被捂住了嘴。姚婴一手绕过他后腰掐住他腰侧,另一手捂着他嘴瞪眼盯着他,又说这个?r/> r/> 齐雍漆黑的眼睛里都是笑,他就喜欢提这事儿。提起这事儿来,姚婴就变脸,很生气。r/> r/> “很得意是不是?”讨厌,说起这个,她就想起他骗她的事情,自己像个傻子。r/> r/> 抓住她的手,解救自己的嘴,齐雍唇稍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所以,无论你如何惹本公子生气,想起这件事,就都能原谅你了。”r/> r/> 不再搭理他,这件事她做的,在当初是深思熟虑的。r/> r/> 其实如果单纯的论她跪地向齐雍求婚的这件事,她自然是不后悔的。生气的是他那时装傻,反衬自己像个傻子,就特别像把拖鞋塞进他嘴里,狠狠地教训他一顿。r/> r/> 倚靠着齐雍,马车前行的速度也不快不慢的,姚婴很快便迷糊了起来。r/> r/> 行路,并不似之前那般焦急。晌午时会停下,下车走一走,之后吃些东西,再赶路。r/> r/> 基本上夜晚之时,都会正好的在驿站停下来,队伍在驿站休整。这般赶路,根本不会让人感到疲累,不只是保护姚婴,还有这一行队伍中其他在养伤的人,都得到了很好的休息。r/> r/> 几天的时间,便路过了皇都。本来还想去皇都太子府看一看齐加姚,但是姚婴有了身孕,她若回皇都,恐怕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r/> r/> 再说,齐加姚现在比以前身体强壮了,若是到时可以,也可以把他接到长碧楼去住几天,以解姚婴的相思。r/> r/> 过了皇都,队伍的速度也就更慢了下来,因为天气热,在马车里时间久了不舒服,又不能一直开着窗子吹风。r/> r/> 所以,走走停停,倒是如同游玩一般。r/> r/> 夜幕降临,直接进入临近的城池,城中有长碧楼的据点,食住都不成问题。r/> r/> 越向南,城池也越多,想何时进城停留歇息都不成问题。r/> r/> 城中的据点各种各样,客栈居多,但大都门脸不大,看起来小小的,生意不怎么好的样子。r/> r/> 不过,进入内部便知,并不是这样。很多时候,若是有外人来投宿,都以满员做理由,拒绝那些来投宿的人。r/> r/> 进了客栈,第一件事便是用新鲜的时令果子将房间填满,它们散发天然的香气,房间里也甜丝丝的。r/> r/> 他们做好了一切,姚婴也进入房间,这气味儿让她心情很好,刚刚在外面升腾起来的恶心感也消失。r/> r/> 肚子里的这个家伙,是极其特别的,也正是因为此,有时即便那股子恶心感让她很难受,但想一想这份儿特别也会很开心。r/> r/> 越向南,时令的水果就越多,越新鲜,味道也特别好。r/> r/> 姚婴走到桌边坐下,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水果,也不由得口水泛滥,看起来真是不错。r/> r/> 将偌大的果盘揽到自己面前,她低下头微微用力的吸了吸,真是太好闻了。r/> r/> 齐雍走进来便瞧见她那恍若‘中毒’了一样的姿态,知道她现在极其喜欢果子,但有时露出的那种喜欢,真的很是吓人。r/> r/> “有那么香么?”他走近,之后俯身,也嗅了嗅那果盘,但也只能是香甜而已。r/> r/> “很好闻。”歪头看他,姚婴一边点头,真的很好闻。r/> r/> 齐雍不懂她此时的心理,只不过她觉得好便好。r/> r/> “晚膳很快送来,用过了晚膳便休息。明早若是还醒的特别早,便看日出。在这座城看日出,和别处不一样。”齐雍双手撑在桌沿,一边歪头看她,轻声道。r/> r/> “好啊。”他们常年在外,什么样的日出都看到过,不知这座城又有什么不一样的。r/> r/> 看着她,齐雍漆黑的眼眸里皆是柔色,其实他无需用言语过多表达,只看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他的内心。r/> r/> 晚膳清淡,姚婴眼下也吃不得别的,所以这一路随行都带着厨子,并且带了四个。r/> r/> 在路上,无论是在驿站,还是进城,皆有厨子掌勺。r/> r/> 这般服侍,姚婴最初觉得有些大张旗鼓。但是,一想到一个留荷坞居然就有八十个厨子,她一个人有四个厨子,好像也不算太夸张。r/> r/> 黑夜笼罩了城池,一切都变成了黑色的。这城中夜生活不丰富,夜里的城中灯火点点,十分安静。r/> r/> 这客栈也一样,安静的,听不到一丝声音。r/> r/> 睡在床边,闻着果香,夜晚里,姚婴其实睡得还可以。不过,每天夜里她都会醒来一次或两次。每次醒来,嗅一嗅床边摆放的果子,便会再次睡过去。r/> r/> 半夜,姚婴照常的睁开眼睛,烛火朦胧,她依稀的能看到眼前。r/> r/> 她睡在床外侧,而此时,那个睡在床里侧的人不知何时就坐在那里,肩背挺直,也不知坐了多久了。r/> r/> 这是、、、失眠了?r/> r/> 齐雍还会失眠,倒是稀奇。r/> r/> 眨着眼睛,姚婴看着他,好半晌,他也一动不动的,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也不知在想啥呢。r/> r/> 如此黑夜,他这个模样,这若是胆子小的,肯定会被他吓着。r/> r/> 姚婴彻底精神了,但还是躺在那儿没有动弹。视线沿着他的侧脸一直向下,复又向上,游走了数回,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r/> r/> 微微撑起身体,她更凑近他几分,却在他的侧脸上察觉出一些不同寻常来,他好像挺伤心的!r/> r/> r/> 322、分离怪事(三更) r/> 大半夜的,忽然之间不声不响的坐在这儿一脸伤心,真的有点儿诡异和吓人。r/> r/> 姚婴缓缓的坐起身,更近距离的盯着他看,也或许是她离得太近了,也惊醒了齐雍。r/> r/>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四目相对,姚婴放置在膝盖上的手动了一下,有那么一瞬,她是想拿长针刺他一下的。让他彻骨疼痛,或许就不会这么奇怪了。r/> r/> 不过,他在看到她的时候,漆黑的眸子就清明了。r/> r/> 盯着他的眼睛看,姚婴的眸子也在动,倒映着他的脸,似乎要将他穿透。r/> r/> “你是哭了么?”她开口,问道。因为他的眼睛有些红,而且,似乎蒙了一层水雾。r/> r/> 闻言,齐雍也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没有。就是忽然间醒了,但又觉得自己应当睡觉。天人交战,太艰难了。”低声说道,一边抬手揽住她的肩头,带着她再次躺下。r/> r/> 枕着他手臂,隔着布料,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不似平时那般沉稳,一下一下特别有力,好像听着有些杂乱,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心情不太好。r/> r/> 一手放置在他腹部,姚婴轻轻地拍他,“听说只有女人才会在每个月中无缘无故的情绪低落,或是大发脾气。你这忽然间的,怎么也心情不好了。”r/> r/> “没有心情不好。别乱想,我只是忽然之间醒来,躺着又气闷。想来,是旧伤未愈,需要时日休养。”搂着她的手在她肩膀上轻拍,一边低声道。r/> r/> “待回了长碧楼,你也好好的调理一下吧。那些汤药虽说难吃,但也不可否认,吃了是有效果的。自从离开雁城,这一路你就不吃药,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怕苦。”他不吃药,特别任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现在处于青春叛逆期呢。r/> r/> “不好吃。”齐雍微微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头。他本就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人,毕竟这么多年来,总是风里来雨里去。只是,这段时间吃的太多了,卧床的时候,每天吃无数,真是吃的够了。r/> r/> 听他耍赖一样,姚婴也不由弯起嘴角,原本放置在他肚子上的手抬起,落在他头上摸了摸,“不好吃也得吃,没得商量。待得回了楼里,我每日都看守着你,不吃就灌下去。”这是以前他对她的策略,每日盯着她吃吃吃。这回,终于轮到她了。r/> r/> “这么残忍。”齐雍无奈的笑了一声,贴着她耳朵,呼出的气息吹得她耳边发痒。r/> r/> “为你好,你得听话。”这话如此熟悉,因为就是之前他说过的。r/> r/> 长叹口气,他刻意的骚扰她的耳朵,姚婴歪头躲避,却也是躲不过他的圈禁。r/> r/> 嬉闹着,安静的客栈里,两个人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显得特别响亮。最起码,耳力特别好的人,都听得到。r/> r/> 一路慢悠悠的行路,都不是很心急,这些时日,雁城的消息也不断的送来,进入塞外深处进行搜索的人,目前并没有什么收获。r/> r/> 没有好消息,齐雍也就自动消化了,不会去告诉姚婴。r/> r/> 毕竟,给她好消息,她心情才会好。这种消息告知了她,也是徒增担忧,反而对她身子不好。r/> r/> 这几日,姚婴每晚醒来时都会仔细的盯齐雍一阵儿。但有过那一次,便再也没见着他半夜像梦游一样的举动了。r/> r/> 他反而时不时的在睡前和她嬉闹,不过嬉闹之后的结果就是,他难熬的很,又强硬的要自己平息下来,惹得姚婴嘲笑他自作自受。r/> r/> 一次两次尚且还好,次数多了,她也不免看他‘可怜’。r/> r/> 大概真是恻隐之心在作祟,她只能用其他的法子‘帮帮’他了。r/> r/> 在这路上行了五六日,才回到长碧楼。楼中其实一如既往,毕竟以前即便有许多人的时候,这楼中依旧显得很清幽,毕竟大家无事都不会出来晃悠。r/> r/> 无不是安静的待在自己的地方,养精蓄锐,一旦出了楼,便没有时间休息了。r/> r/> 眼下,这塞外深处的事情解决,楼里依旧清幽,却又好似有一些不太一样。r/> r/> 沿着迂回的如同迷宫一样的围廊慢行,这里和雁城的天气可不一样,很热。再加上她有了身孕,在这里走了一阵儿,还真是有些气闷。r/> r/>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热。大概是在塞外折腾的,被冻得神志不清,眼下回到这里,居然觉得热的喘不上气。”姚婴停下脚步,一边抬手在自己面前扇了扇,不过没什么用处,还是热。r/> r/> 齐雍转眼看向她,过多的关注了一下她的脸,之后抬手帮她扇风,“本公子倒是尚好。你若气闷,一会儿便叫大夫过来瞧瞧。热倒是也有法子,长碧楼有存冰,搬几桶到房间里,解暑。”r/> r/> “好。”深吸口气,姚婴看了他一眼,他瞧着是挺不错的。r/> r/> 和她对视,齐雍倒是不由笑了,“也或许是这几日太累了。今晚好生休息,决不打扰你。”说着,他把另外一只手也抬起来,一同给她扇风。r/> r/> 手修长,带起来的风也大一些,垂在额头上的发丝随着他带来的风而拂动,使得姚婴盯着他的眼神儿也变得极为不爽。r/> r/> “哼。应当把你捆绑起来,这样才能消停些。”他还好意思说,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她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r/> r/> 齐雍憋笑,一边给她扇风,一边低头在她脑门儿用力的亲了下,“抱你回去。”r/> r/> “不行。”他身体还没恢复好呢。r/> r/> 不过,显然她的拒绝并没有什么分量,他弯身,直接将她一把横抱起来,大步前行。r/> r/> 被他抱着,姚婴也不好挣扎,她现在自己还是十分注意的,走动时较为谨慎。r/> r/> 一手圈着他的脖颈,一边盯着他的脸看,也或许真的是自己轻盈,他看起来毫不费力。r/> r/> “是不是下半身舒服了,你身体就好了?虎虎生风啊。”这人体的奥秘,她现在也开始糊涂了。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浸淫其中多年。r/> r/> 只不过,在齐雍这儿,却好似和她之前的行不通了,令人费解。r/> r/> 垂眸看了她一眼,齐雍似笑非笑,“你的嘴若是能单独脱离你的脸,本公子肯定捧着它而行。”r/> r/> “去死吧。”眸子冷下来,姚婴一边哼道,她现在特别想给她一针,扎的他不能言语。r/> r/> 齐雍抬头看路,边走边无声的笑,一路沿着在险峰之间修建的陡峭的围廊而行,他步履悠然,看起来真的没费什么力气的样子。r/> r/> 一路回了顶峰住处,这里早就被收拾好了,居室里摆了瓜果,窗子开着,甜丝丝的气味儿在屋子里飘荡。r/> r/> 后山的温室也打开了,这个季节,无需掩盖的那么严密。蓦一时风向对了,紫阳花的气味儿也飘过来,混合着果香,无比好闻。r/> r/> 被放到床上,姚婴随后便自动的躺下了,原本这一路都是齐雍抱着她,可她还是觉得累。r/> r/> 在床边坐下,齐雍仔细的盯了她一会儿,随后手落在她腿上轻轻地捏了捏,“本公子把大夫都叫来,别担心,你看着很好,不会有问题的。”r/> r/> “嗯。”答应了一声,她随后便闭上了眼睛,真累。r/> r/> 很快的,大夫们便尽数抵达了,有原本在楼中的大夫,也有从各处调回来的。r/> r/> 乌泱泱的,多达十几个。r/> r/> 姚婴半闭着眼睛任由他们给自己检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生了什么大病呢。r/> r/> 随着他们诊断,姚婴的眼睛也睁睁合合。蓦地,她忽然瞧见门口处,齐雍正在和楼中一个老大夫说话。听不到声音,但是能看得到那老大夫的脸色,他在齐雍说话,面色多变。r/> r/> 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姚婴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还是听不到齐雍在说什么。r/> r/> 他若是想压低声音说一些不被别人听到的,就肯定不会被其他人听到,厉害的很。r/> r/> 耗费了好一段时间才诊断完毕,姚婴的身体没什么异常,肚子里的胎儿也正常。她气闷,许是真的在塞外时伤了胸肺,回到这楼里,天气炎热,她不太适应。r/> r/> 再观察两日,如若还是这种情况,或许可以适当的给她用一些药。r/> r/> 所幸无事,齐雍明显放心了。r/> r/> 大夫们陆续的离开,他将桌子上偌大的果盘拿到床头的小几上放着,又倒了一杯水喂给姚婴,之后嘱咐她休息片刻。r/> r/> “你刚刚在门口和那老大夫说什么呢?”那个老大夫,应该是在长碧楼最久的了,不知送走过几代公子。r/> r/> “本公子询问一些男人的问题,你想听么?”微微俯身,悬在她身上,额头抵着她,低声说道。r/> r/> 他的眼睛距离自己太近,以至于让她看不清楚他眼睛里的色彩,他说的是否真实,她也看不出来。r/> r/> 男人的问题?除非他问题特别严重,那老大夫才会露出那种表情来。当然了,也不排除那老大夫年纪大了,面部神经控制不利。r/> r/> “闭上眼睛休息,本公子着人搬些冰块过来,给你降温解暑。”在她鼻尖上轻啄,她鼻尖上都沁出汗珠了。r/> r/> 将眼睛闭上,姚婴不再说话,胸闷气短,她还是不要动弹的好。r/> r/> 齐雍离开片刻,不过多久,楼里的姑姑就带着侍女过来了。悄无声息,行走之时脚下没有一丝声音,连呼吸都收敛着。r/> r/> 把冰桶放置在房间,凉丝丝的气息飘散出来,倒是真的给房间降了温。r/> r/> 床上,姚婴靠在那里睡着了,赤蛇不知何时爬出来,就趴在床边,像个守卫似得,使得她们也不敢靠床太近。r/> r/> 这一觉,姚婴睡了很长时间,大概是因为房间清凉了下来,她也不再觉得气闷了。r/> r/> 只不过,后来梦里不是很太平,梦见齐雍身体不舒服,又不肯与她说。r/> r/> 但到底有什么问题,她最后也没问出来,不清不楚的,把她气坏了。r/> r/> 直至傍晚,她才醒过来,睁开眼睛,若有似无的长出了一口气。r/> r/> 鼻息间闻到的是瓜果香,身上盖着被子,这屋子里很是清凉。真是舒坦,无比舒坦。r/> r/> 一直有侍女守在门口,见姚婴醒了,立即过来了。r/> r/> 四个侍女守在这里,姚婴分别看了她们一眼,有的有些眼熟,有的则是完全没见过。r/> r/> 不过,这长碧楼的姑姑十分厉害,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到了她们手里,都训练的极为干脆利落。r/> r/> “公子还没回来?”坐起身,姚婴分别看了她们一眼,看样子是一直守在这儿的,天都黑了。r/> r/> “回阿婴姑娘,公子尚未回来。”从她们在这儿值守开始,齐雍便没回来。r/> r/> “知道他去哪儿了么?”任由她们给自己挽发,姚婴看着放置在房间的冰桶,怪不得这么凉快。r/> r/> 侍女摇头,她们怎么可能会知道。r/> r/> “算了。给我水,饭,饿了。”盘膝坐在那儿,姚婴深吸口气,舒服多了。r/> r/> 侍女立即行动,十分麻利。r/> r/> 回了楼里,齐雍好似真的很忙,直至时近半夜,他才回来。r/> r/> 他在楼下洗漱过,这才上来,姚婴靠坐在床上看着他走进来,他在楼下时她就听到声音了。r/> r/> 随着他回来,守在这里的侍女就都撤了。她们是在他不在的时候,才守在这里。r/> r/> “这屋子里真是清凉。不过,听说你舒服多了,看来还是有效果的。楼里的冰库存了数不清的冰,每年都存,但几乎用不上。这一回,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旋身坐下,他看了一眼挪到床边的冰桶,里面的冰融化的差不多了。不过,真的很有效,这屋子里和外面温度差很多。r/> r/> “不是我要求的,是你的孩子吹毛求疵。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微微歪头,她边说边笑,说的是谁,显而易见。r/> r/> “你说这话,本公子没意见。”他的种,必然像他。r/> r/> 还以为会生气呢,谁知道还挺骄傲。r/> r/> 姚婴挑了挑眉,无言以对,算她输。r/> r/> 抓住他的手,想把他扯到床上来,却在抓住他手腕时察觉出不对劲儿来。r/> r/> 垂眸看过去,把他的衣袖挽起,他明显有那么一个想往后躲的动作,但她抓的劳,他没挣脱。r/> r/> “你想让自己麻木?这蛊是什么意思。”一看他手腕,姚婴就明白了。他手腕上有一圈儿红点儿,红点是破损,泛着一股不属于他的气味儿。r/> r/> r/> 323、对自己下手(一更) r/> 这种东西,又岂能瞒过姚婴,她是个老手,这样的东西,看一看,闻一闻味儿,就清楚了。r/> r/> 能给他下蛊的,这世上估计没有几个,毕竟他可不是寻常的普通人。r/> r/> 这种蛊,还算高明,比那些能让人麻木的药要管用的多。因为它是蛊,效用强劲,会蔓延至身体各处。会让身体麻木,但和麻药又不是一个性质。而且,不止身体,精神也会,就是不会有那么多的杂念。r/> r/> 如果这种蛊用在想修炼闭关的人身上,那绝对是极好的,会让人心无杂念,想成仙都指日可待。r/> r/> 齐雍看着她,随后笑了笑,“还真是瞒不过你。”r/> r/> “当然瞒不过我。只不过,以你的体质,这种蛊在你身体里存活不了半个月。”他体质太特殊了,虽不似孟乘枫那样纯净,会自己排解出去。但这东西,对他没用。r/> r/> 有很多极为恶毒的蛊用在他身上,会让他疼痛,痛不欲生。可若说要他的性命,并不是那么容易的。r/> r/> “因为你太‘累’了,所以,本公子想了这个法子,如何?半个月失效,那就再来一次,如此反复,也耽误不得多少。”齐雍面色依旧,手腕一转,扣住了她的手。手指缠绕,继而十指紧扣。r/> r/> 看着他,姚婴极其的无言以对,“你是打算在这几个月中,修身养性,飞升成仙?”居然能想出这种招儿来,也是绝了。r/> r/> 她忽然之间好佩服他,他绝对是这世上最‘绝’的一个男人。r/> r/> “不过,我觉得在你身上用处不会很大。不信的话,咱们就拭目以待。”姚婴挑了挑眉,随后示意他上来,太晚了,该睡觉了。r/> r/> 齐雍却是一副这一次失效,就再来的样子。r/> r/> 这一晚,齐雍倒是真的挺安静的,拥着她,睡得安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r/> r/> 翌日,姚婴很晚才醒来,太阳都升起来老高了,这峰顶高处,最早见到太阳。r/> r/> 被晒着,热气就总是遮掩不住,而房间里用来纳凉的冰桶,已经换过一茬了。r/> r/> 齐雍不在,不知何时就起床了,侍女守在这里,见她醒来,立即过来服侍她。r/> r/> 屋子里清凉,又果香四溢,真是舒坦。r/> r/> 她眼下这个状态,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撤了,只有赤蛇还在荷包里头。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她在这段时间内,都尽量少去碰触那些痋蛊之物。r/> r/> 她醒来,赤蛇就爬到别处去溜达了,它好似也很喜欢带着天然香气的果子,但是它又不吃。所以,在无人管它的时候,它就会爬到果盘上去。在那些果子之间来来回回,霸占了一样,惹得侍女根本就不敢把果盘撤走更换。r/> r/> 昨晚的事情自动召唤,姚婴也不由得想知道齐雍今天怎么样了。反正,昨晚还是不错的,他老老实实,上了床没过多久就睡觉了,好像都忘记了前些日子自己总是躁动的事情了。r/> r/> 但他体质特殊,谁知这过去一夜,会变成什么样儿。她还是想亲眼看看,不然不放心。r/> r/> 只不过,这家伙一早就离开了,也不知做什么去了。r/> r/> 这种问题,问侍女的话,她们就更不知道了。r/> r/> 可外头热,她也不想出去。r/> r/> 一切行动都是慢动作,慢慢悠悠,恍似被谁按了慢放键。r/> r/> 洗漱,用饭,散发着果香的果盘一直都在旁边,摆放各处。招不招蚊蝇的姚婴不知道,反正很好闻。连她洗漱的水都泛着一股香气,让她心情颇好。r/> r/> 所以,这种时候,真的就得被服侍,否则她的日子会十分难熬。r/> r/> 想一想阿骨那时,真是遭了许多许多的罪。不能动弹,卧于冰床,不见光明,不能用饭。r/> r/> 似乎,所有的罪都被她给扛了。r/> r/> 眼下这天气正好,也不知能否将齐加姚接到这里来。但是一想,他太小了,但凡出行,十分麻烦。嬷嬷,奶娘,侍女,得一大票贴身服侍的人跟随。r/> r/> 而长碧楼又不是什么谁都可以进来的地方,这般一想,她就放弃了。r/> r/> 其实仔细计算一番,她留在这里的日子也没有多久,待得可以外出了,她便回皇都。r/> r/> 这楼中的人都以为她是第二次生子,第一回自己偷偷的跑出去生下孩子,之后才抱回来,生米煮成熟饭。r/> r/> 这第二回,却更娇贵了一些。特别是齐雍,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r/> r/> 喝了汤,姚婴便开始抱着果盘,嗅那清甜的香气。赤蛇趴在上面,她也没阻拦,反正它爬过之后,她不吃就是了。r/> r/> 时令的果子,真是无比的清香,太好闻了,上头。r/> r/> 齐雍这一出去便是一整天,再见他时又是夜晚。r/> r/> 他好似真的去做什么了,眉眼间有那么一丝疲惫,姚婴盯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一天不见你的影子,你是不是为了逃避喝药啊?自从回来,我还真没见你喝过药。”在回楼之前,她可跟他提过这个。r/> r/> “喝了。”齐雍居高临下看她,回答的却是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乖得很。r/> r/> 、姚婴不信,“你在外面,我又没看见。你说喝了便喝了?你身边的人也不靠谱,毕竟都是你的人。你过来,我闻闻。”她现在鼻子特别灵,仔细的闻闻,很容易就能闻出来。r/> r/> 齐雍不由笑,转身坐在她身边,一边倾身靠近她,还真听话的让她闻。r/> r/> 看他这么听话,姚婴转了转眼睛,随后抬手捧住他的脖颈,一边凑近他。r/> r/> 他始终盯着她看,任由她接近,没有任何的动作,甚至好像连眼睛都没动似得。r/> r/> 凑近他,只差毫厘便贴在了他脸上,姚婴停了下来。r/> r/> “看来,昨天的蛊还真挺管用的。”不动如山,瞬间柳下惠附体啊。r/> r/> “不止因为那蛊,本公子心志坚定,金口玉言。”他无声的笑了下,随后抓住她的手,自己也坐直了身体。r/> r/> “那就瞧瞧这蛊能坚持多久,半个月,最多半个月。如若你真要用这种方法,待你身体里的失效,我给你下一道蛊,肯定能坚持更久,并且效力更佳。”让他在一年半载之中,只想清心寡欲,甚至不能人道,那就彻底解决问题了。r/> r/> r/> 324、对自己下手(二更) &nbsp&nbsp&nbsp&nbsp半个月的时间,静静的过去,这期间,天空落了几场雨。 &nbsp&nbsp&nbsp&nbsp可即便是下雨,温度也没降下来多少,房间里还是需要冰桶来降温。 &nbsp&nbsp&nbsp&nbsp姚婴这些日子,没有别的事情,她也不想出去,整日待在这小楼里。最多便是在楼梯上走两圈,热了便回来,继续享受房间里的清凉。 &nbsp&nbsp&nbsp&nbsp新鲜的时令果子每日换两批,她有时吃,有时不吃,更大的效用是闻气味儿。只要闻这味儿,她就不会犯恶心。 &nbsp&nbsp&nbsp&nbsp或许是整日太闲了,短短几日,她身上便明显长肉了。 &nbsp&nbsp&nbsp&nbsp她自己便能看得出来,更何况在他人的视野中。 &nbsp&nbsp&nbsp&nbsp而她,除了养肉之外,再做的就是观察齐雍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内,他倒是真的很老实很安静。 &nbsp&nbsp&nbsp&nbsp没有‘躁动’,没有再向她‘暗示’,他若是不再笑,或是眉眼间没有温柔,姚婴真的要怀疑,他是不是不知何时心生出想要出家的念头来了。继而清心寡欲,甚至生无所恋? &nbsp&nbsp&nbsp&nbsp那种蛊,姚婴不认为会在他身体之中留存多久,这都半个月了,必然早就失效。 &nbsp&nbsp&nbsp&nbsp也不知,他是否在用心控制自己,还是因为给自己下了蛊,就自动的提起了心理防御,始终都在自己控制自己。 &nbsp&nbsp&nbsp&nbsp这个人,不想说的,是怎么都不会说。而且,他整日特别忙,经常便是早晨不见踪影,傍晚过后才回来。 &nbsp&nbsp&nbsp&nbsp不过,他白日里忙的事情倒是都跟她交代,塞外解决了,但是后续的搜查清剿还在进行之中。 &nbsp&nbsp&nbsp&nbsp尤其是进入塞外深处搜索姚寅踪迹的人,几乎每天都会有消息送回来。他们已经开挖了,但目前为止,并没有搜索到姚寅的踪迹。 &nbsp&nbsp&nbsp&nbsp不过,有很多人为的从里面爬出来的痕迹,可不见人,无法确认,那些踪迹是逃出来的巫人造成的,还是姚寅。 &nbsp&nbsp&nbsp&nbsp因为没找到人,所以,开挖和搜寻的工作一直在继续。 &nbsp&nbsp&nbsp&nbsp没找到他,姚婴心里头自然也是担忧,更担忧的是阿骨自己一个人在冰谷,也不知怎样了。 &nbsp&nbsp&nbsp&nbsp抱着果盘闻着清香甜丝丝的气味儿,姚婴坐在窗边看着后山,能看到的就是树木,坐在这儿是看不见温室的。 &nbsp&nbsp&nbsp&nbsp只有站起身,翘脚,她这个身高才看得到。 &nbsp&nbsp&nbsp&nbsp因为前几日下过雨,这后山的树木荒草好像被做了什么烫发一样,显得更茂密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在这后山之中,尽管树木茂盛,但也没有那么多的蚊蝇之类的东西。长碧楼四周设立断虫道,不只是趋避痋蛊之外,就连正常的动物都不敢接近。 &nbsp&nbsp&nbsp&nbsp冰桶就在身边不远处,姚婴倒是之前想把水果放进冰桶里,放的凉凉的再吃,必然无比冰爽。 &nbsp&nbsp&nbsp&nbsp不过,大夫直言她不能食用冰冷之物,于是乎这个想法就被拍飞了。齐雍在的时候他盯着,他不在的时候侍女盯着,姚婴想试探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每日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冰块化成了水,实在浪费,却又无可奈何。 &nbsp&nbsp&nbsp&nbsp斜倚在摇椅上,只要这摇椅不动,她就能顺着窗台看到后山的树木。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日子姚婴倒是也没觉得烦躁,因为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再加上亲眼看到过阿骨的艰难。两相对比,自己好似就是幸运的了。 &nbsp&nbsp&nbsp&nbsp“阿婴姑娘,芙蓉莲子羹放凉了,您喝一些吧。”昏昏欲睡,侍女忽然捧着放凉的羹汤过来,小声道。 &nbsp&nbsp&nbsp&nbsp睁开眼睛,姚婴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羹汤,她随后将果盘递给另一个侍女,接过汤碗,喝。 &nbsp&nbsp&nbsp&nbsp类似的东西每天都要喝很多,口味多样,而且因为姚婴喜欢天然的果香,厨子们亦是将时令的果子添加到其中,让姚婴在入口的时候能吃到果子的味儿。 &nbsp&nbsp&nbsp&nbsp如此花心思,姚婴也十分配合,最起码,真的是不能辜负了这些厨子这般的努力。 &nbsp&nbsp&nbsp&nbsp入口清甜,天然的香气在唇齿间萦绕,姚婴也不由得深吸口气,这味道她是能接受的。 &nbsp&nbsp&nbsp&nbsp这肚子里的家伙三个多月了,但是,除却她长的肉之外,这肚子也没见有什么变化。 &nbsp&nbsp&nbsp&nbsp“夜里的温度会清凉一些,我去睡一会儿,傍晚时叫我醒来,出去转一转。”放下碗,姚婴起身,一步步的走回床边。 &nbsp&nbsp&nbsp&nbsp夜里的峰顶是清爽的,尤其是在附近的围廊上,下面的风往上灌,就会很清凉。 &nbsp&nbsp&nbsp&nbsp侍女答应,服侍她躺下,很快的,她便睡过去了。 &nbsp&nbsp&nbsp&nbsp每天都会小憩上数次,明明什么都没做,整日的任务就是吃吃吃,居然还能感觉到疲累。 &nbsp&nbsp&nbsp&nbsp两辈子加在一起第一次有孕,每一个变化,对姚婴来说都是新奇的。 &nbsp&nbsp&nbsp&nbsp时近傍晚,侍女果然很准时的叫醒了姚婴。 &nbsp&nbsp&nbsp&nbsp傍晚,这顶峰并不黑暗,隐隐的,还能在远处的天际看到一线夕阳的余晖。 &nbsp&nbsp&nbsp&nbsp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前面两个侍女,后面两个侍女,她被围着,每一步都被紧紧地盯着。 &nbsp&nbsp&nbsp&nbsp出了小楼,温热的空气飘过来,不过随着往陡峭的围廊那边走,温度也逐渐的清凉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围廊建在险峰之上,重重叠叠,分外险峻。这种工程,无论看多少次,仍旧是觉得精彩。 &nbsp&nbsp&nbsp&nbsp享受着从下面吹上来的风,姚婴也缓缓的眯起眼睛。 &nbsp&nbsp&nbsp&nbsp没过多久,一直在这长碧楼内部享受的金隼从远处飞了过来,这是高处,正好给它施展的机会。靠近围廊,它宽阔的翅展扇着,朝着姚婴发出尖啸。 &nbsp&nbsp&nbsp&nbsp自从回了长碧楼,姚婴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卸了,手链,指环。尽管如此,但金隼还是听从她,智商非比寻常。 &nbsp&nbsp&nbsp&nbsp看着它,姚婴也不由的弯起嘴角,回了长碧楼,它的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nbsp&nbsp&nbsp&nbsp蓦地,金隼在她前方转了一个大圈儿,又发出几声长短不一的尖啸,像是在向她传递什么消息。 &nbsp&nbsp&nbsp&nbsp姚婴歪头看着它,下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nbsp&nbsp&nbsp&nbsp有客人来长碧楼了,而且是金隼曾见过的人。 &nbsp&nbsp&nbsp&nbsp夜幕很快降临,姚婴也从那险峻的围廊上返回峰顶,不过却仍旧停留在院子里。 &nbsp&nbsp&nbsp&nbsp坐在椅子上,挂起来的琉灯将这峰顶照映的明亮。空气中飘着一股从后山吹来的紫阳花的味道,没有蚊虫,极其安静。 &nbsp&nbsp&nbsp&nbsp终于,那个从清早便离开去忙碌的人回来了,他看起来好像真的一整天都没闲着,眉目间有那么一丝疲累。 &nbsp&nbsp&nbsp&nbsp他回来,守着姚婴的侍女也福身之后便离开了,她们下班了。 &nbsp&nbsp&nbsp&nbsp“我觉得她们几个肯定特别想让你早点儿回来,你回来,她们就能下班去休息了。”歪头看着他,姚婴一边笑道。 &nbsp&nbsp&nbsp&nbsp走到她面前,齐雍俯身,一手撑着椅子的扶手,一手捏住她的下颌抬起,在她嘴角轻啄了下,“是啊,轮到本公子‘值守’了。夫人今日如何,心情可好?” &nbsp&nbsp&nbsp&nbsp闻着他的气息,姚婴也不由的眯起眼睛,他真的很好闻。 &nbsp&nbsp&nbsp&nbsp“吃吃喝喝,像猪一样,哪有不好。倒是你,消失便一天,晌午也不见回来。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在躲着我。”抓住他的手,也不管他同意否,便扯开了他的衣袖,看他的手腕。 &nbsp&nbsp&nbsp&nbsp手腕上,再次出现一圈新鲜的红点儿,昨晚还没有,这是新的。显而易见,这是今日新鲜出炉的。 &nbsp&nbsp&nbsp&nbsp“我就说,在你身上,这东西半个月必然失效。今日再种,有没有疼?”给他下蛊的,必然是这楼中最有经验的。除了那位与截瘫差不多的白先生,再也没别人了。 &nbsp&nbsp&nbsp&nbsp“疼痛倒是没有,就是很麻烦。”耗费了很长时间。 &nbsp&nbsp&nbsp&nbsp“对了,听说这楼里来客人了。”眸子一转,她问道。 &nbsp&nbsp&nbsp&nbsp“谁在你面前多嘴多舌?”齐雍几不可微的扬眉,这里的侍女,恐怕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nbsp&nbsp&nbsp&nbsp“怎么,你知道了谁在我面前说这些,还要去把人家的舌头割了不成?”挑眉,他这态度,她很不爽。 &nbsp&nbsp&nbsp&nbsp“你有身孕,自然是安心静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是不能让你去操心。”若是往时,她身体健康,知道了自是无所谓。 &nbsp&nbsp&nbsp&nbsp“没有人在我面前多嘴,是我的金隼。你以为,它一只鸟就不会传话么?”太小瞧动物了,它们聪明着呢,尤其是被她调教出来的,更是无比聪明。 &nbsp&nbsp&nbsp&nbsp“原来是它。那看来,本公子还真没办法把它的舌头割下来。”恍然,谁又想到她养的金隼跟鹦鹉差不多,还能学舌。 &nbsp&nbsp&nbsp&nbsp挑眉,她故作得意。 &nbsp&nbsp&nbsp&nbsp“我的金隼认识来的人,我想,必然是它见过多次的。是谁呀,齐三公子从实招来。”不然的话,她完全可以再派金隼去打探。 &nbsp&nbsp&nbsp&nbsp“留荷坞的人。”齐雍无法,摸了摸她的脑袋,如实道。 &nbsp&nbsp&nbsp&nbsp“可是孟公子回了留荷坞之后,出了什么情况?”一说留荷坞,姚婴便不免想到孟乘枫。毕竟他离开时,她总是隐隐的有那么点儿担心和疑惑。 &nbsp&nbsp&nbsp&nbsp齐雍有片刻的迟疑,随后几不可微的颌首,“是不太舒服。所以,他们刚刚离开了,并且接走了白先生。” &nbsp&nbsp&nbsp&nbsp“把白先生接走了?那看来,还真的很严重。”白先生可是很久很久没有离开过长碧楼了,自从他受了重伤,便在楼中潜心钻研,对巫人的仇恨,让他的精神始终都保持在特别高亢的状态。 &nbsp&nbsp&nbsp&nbsp“白先生到了那里,便知道他到底什么情况了。”齐雍抓住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提起来,之后返身朝着小楼慢步走去。 &nbsp&nbsp&nbsp&nbsp“若是情况真的很严重,你一定得告诉我。有些东西,别人无法,但我应当可以。”再说,孟乘枫的身份,他身体里流淌的血,每一样都不凡。 &nbsp&nbsp&nbsp&nbsp“哪有那么严重。好,若是真的十分严重,肯定告诉你。”齐雍说了一句,复又看她的脸,她是很认真的,继而又补了后面的一句。 &nbsp&nbsp&nbsp&nbsp“他回去了,孟老爷肯定很高兴。他母亲、、、就不知道了。其实我觉得,留荷坞里最神奇的,当属他们家那老祖宗。去过那么多次,我都没见着。而他生死不明的时候,好像只有孟老爷特别急,那位老祖宗没有一点儿音信,她可比想象的要冷情的多。”顺着楼梯往小楼上走。说起那位老祖宗,那时数次进入留荷坞,都是用给那老祖宗收拾她居住的小岛上的兔子这个理由。可是这么多次出入留荷坞,那满是兔子的小岛,一回都没登上去过。 &nbsp&nbsp&nbsp&nbsp“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是很清楚。每年宫里都会派人去探望,年纪越来越大,她也愈发的糊涂。这几年留荷坞中的事情,也没有告知她。”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 &nbsp&nbsp&nbsp&nbsp“怪不得叫老祖宗。”原来如此。不过,这么多年来,每次去留荷坞,都说要去帮忙调整那些兔子。但哪一次都没去,如今反倒是有些想去见识见识,那么多的兔子居住的小岛,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nbsp&nbsp&nbsp&nbsp白先生去往留荷坞,没用上七八天,便有消息送了回来,说是白先生已给孟乘枫解决了麻烦。很快,留荷坞的人就会将他送回来。 &nbsp&nbsp&nbsp&nbsp这么快便解决了,姚婴也几分意外,如此看来,孟乘枫的情况应当也不是很严重。 &nbsp&nbsp&nbsp&nbsp其实,他灵童的纯净体质,即便是有问题,相信在一定时间内也会自我排解掉。但,发展到需要请白先生去帮忙,她又觉得未必是小事。 &nbsp&nbsp&nbsp&nbsp可又很快解决掉,倒是与她之前的想法相悖。 &nbsp&nbsp&nbsp&nbsp齐雍摆明了不想让她操心太多,所以,告知她这些事情也都是言简意赅,挑拣最简单的说。 &nbsp&nbsp&nbsp&nbsp他越这样,姚婴就愈发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但这个家伙,真的想认真跟他研究的时候,他就不多说了。 &nbsp&nbsp&nbsp&nbsp然后,就开始钻研她的肚子,因为这些日子,她的肚子明显大了一些。 &nbsp&nbsp&nbsp&nbsp不是她整日吃吃吃凝结而成的肉,是真的鼓起来了。 &nbsp&nbsp&nbsp&nbsp变化如此之明显,齐雍充满了好奇,甚至,会用手去测量,然后在脑子里计算描绘出她肚子里的家伙到底有多大。 &nbsp&nbsp&nbsp&nbsp他每次这样,姚婴便也被转移了注意力,因为她也对肚子里的家伙到底有多大很好奇。她刚见着阿骨的时候,她的肚子就很大了,而对于自己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又是如何成长起来的,真的充满了期待。 &nbsp&nbsp&nbsp&nbsp这世上有句话说一孕傻三年,但姚婴认为不是真的脑子变傻了,而是心系自己的孩子,根本就没心思去管其他的。 sript>/sript> 325、对自己下手(三更) r/> 灯火下,姚婴的小腹的确是鼓起来的。那鼓起来的真的不是她的肉,而是里面的那个小家伙。r/> r/> 齐雍的手落在上面,极轻极轻,不敢施加一点点力气。r/> r/> 太脆弱了,躲在姚婴的肚子里,又让人不由生出一股好奇来。好奇在这肚子里面是什么感觉,是否真的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安静和舒坦。r/> r/> “你说,在这肚子里是什么感触?会不会听到本公子说话。”日常研究她的肚子,齐雍满是好奇。r/> r/> 而且,如果可以,他真的可以整天钻研她的肚子,瞧瞧在这一天之中,会增长多少。r/> r/> “不清楚,我也忘了自己在母亲肚子里是什么状态了。不过,你可以等他离开了我的肚子之后,亲自问问,没准儿就知道答案了。”姚婴笑看着他,他就坐在自己旁边,盯着她的肚子,要看穿了似得、。r/> r/> “你若能记得在母亲肚子里是什么状态,估计你就会被当做怪物给处置掉了。来,让本公子来听一听,他在里头做什么呢。”扬起眉尾,齐雍改变姿势,倾身,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r/> r/> 垂眸看着他,见他那样子,她也不由抬手在他头上拍了拍,“听到什么了?是不是骂你呢。”r/> r/> “在给本公子磕头呢。”齐雍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似乎在倒映着灯火之光,所以显得特别的明亮。r/> r/> 笑出声,“见了亲爹,是得磕头作揖。”孝顺的咧,开天辟地第一人。r/> r/> 齐雍也笑,转头,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亲了下。r/> r/> 坐起身,把她的衣服重新拉下来遮盖上。r/> r/> 还是太过娇弱,须得用心的呵护。r/> r/> “看够了?看够了就休息吧。每晚研究一次,你倒是乐此不疲。”这是每日固定功课,自从肚子明显隆起之后,真是每天都不会翘课。r/> r/> “因为是首次。倒是以前也见过不少孕妇,可那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本公子的,便也根本不曾留意过。”姚婴有了身孕,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自是不一样。r/> r/> “你说的还真是有道理。”其他孕妇的肚子不管多大,但里面的孩子和他又没关系,的确是没必要去关心。r/> r/> 躺下,照常的伸展开手臂,让她枕着自己。r/> r/> 调整好角度,他被当做枕头的手微微抬起在她头上轻拍了几下,“睡吧。”r/> r/> “你现在夜里真是安静,特别的安静。”因为这太过安静,以至于让姚婴都开始觉得不太适应了。r/> r/> “觉得不好么?”睁开眼睛看着枕在自己怀里的人,齐雍压低了声音。r/> r/> “就是不太符合齐三公子一贯的形象。你觉得好就好,接下来的半年时间,也要辛苦你了。你若真觉得这样反复下蛊太麻烦,我可以给他扎一针,让你一年之内不能人道。”她有更简洁的法子,就看他需要不需要了。r/> r/> 对待别人,她可能不会这么有耐心。但齐雍的话,他想要什么,她都能给他,并且随叫随到。r/> r/> “这么狠。”齐雍无言以对,低下头在她发顶上亲了亲,他并不想被她的长针伺候。r/> r/> “我只是一个提议而已。”看他那么麻烦,折腾来折腾去的,半个月一次。还不如她来一针,一劳永逸。r/> r/> “这个提议本公子暂时并不想采纳。半年而已,忍耐又算不得什么难事。只不过,你整日在我怀中,难免会乱想。所以,这个法子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了。”他低声说着,一边侧起身拥紧了她。r/> r/> 她很是纤细,抱在怀中柔柔弱弱的,散发着一股馨柔的香气,和以前的她不太一样。好像自从有了身孕,她都变得温柔了,不再蓦一时的瞧着十分诡异,让人心生一股不安来。r/> r/> “那就忍着吧。”别无他法,只能忍着了。r/> r/> 不过,真的是有些好笑。为了不让自己脑子和身体‘躁动’,继而给自己下蛊,他绝对是千古第一人。r/> r/> 本想等着白先生回来,姚婴还要去见他一面,询问一下孟乘枫到底怎么回事儿。r/> r/> 白先生去见了孟乘枫,再给他检查的话,近距离接触,很容易就会发现他身体内部的与众不同。r/> r/> 也不知他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姚婴还是很期待的。r/> r/> 只不过,这明明那时传递回来消息,说留荷坞的人很快就会将白先生送回来,可是又过去了将近半个月,白先生还是没回来。r/> r/> 这期间,齐雍种的蛊又失效,这楼中其他的先生上手给他重新下了蛊。r/> r/> 如此麻烦,他当真是不放弃,如此精神和执着,让人不由赞叹。r/> r/> 在这顶峰之上,除却侍女,再陪着她的就是齐雍了。但齐雍白日不在,姚婴和侍女说话也说不上几句,关于楼中的事,就更是没人告知她了。r/> r/> 所以,她直接指使赤蛇去跑腿儿。眼下这里,也没人能心甘情愿的给她跑腿儿,被她指使又不会第一时间去通传给齐雍的,就只有她养活的宠物了。r/> r/> 赤蛇还是很聪明的,无比给力,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没过半天,下午时就把罗大川给带来了。r/> r/> 罗大川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我行我素习惯了。自从回到长碧楼,他在自己的住处养着,身上的伤脸上的伤都愈合了。只不过,脸上的伤有些严重,落了疤,整个人瞧着就更凶了。r/> r/> 他上了顶峰,要见姚婴,侍女自然阻拦。可是,谁又能拦得住他?r/> r/> 在居室里就听到了声音,姚婴不由笑,“你们谁也拦不住他。把他惹急了,他会把这小楼给拆了。请他上来吧。”虽说有一点夸张,但罗大川绝对会闹腾不止。r/> r/> 侍女无法,只得放行,罗大川大步的上楼来,楼梯都要被他踩碎了,很容易就听出他被阻拦心情不佳来。r/> r/> 见他进来,姚婴眉眼间的笑意也更深了,“罗大公子风采不凡,看来,身体完全康复了。”这居室,别人怕是不敢进来,站在门口都得想一想齐雍会不会允许。可是罗大川这人、、、就是小爷第一,根本就不在意。直接迈步进来,也不管侍女的眼神儿。r/> r/> “好了,小爷现在生龙活虎。咱们回来有多久了?快两个月了吧,小爷一直都没瞧见你。知道你有身孕了,也不至于躲藏在这儿一步都往外走。”进来后,他环视了一圈,就自动的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桌上放着偌大的果盘,新鲜的时令水果满满的,他顺手拿一个就吃,十分不见外。r/> r/> “因为很累,外面很热,我也不想走动,只想待在这房间里享清闲。倒是这段时日,楼中情况如何?公子不想我操心,一句都不跟我说,无聊的很。”他每天都在忙,很忙。r/> r/> “事情的确不少。这最近,他们又刨了几个巫人聚集的窝点,清剿了一批。很明显,他们都是一群热锅上的蚂蚁,没怎么费力气就解决了。”说起这些,罗大川来劲。不过这几次出任务没有他,但听说了之后,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r/> r/> “大越境内必然留存了许多巫人,他们逃过了在塞外的一劫,但是却被斩断了手脚,往后如何行事,都没人给他们指令了。清剿他们,也需要很多时间,我想,没个年的根本不成。但好在,他们也并不会折腾起太大的风浪了,保命更重要。此后,长碧楼也不会再招进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了。”眼下长碧楼的人手,也是足够的了。r/> r/> “管他呢,这是你男人该操心的事儿。对了,你把小爷叫上来,就是为了解闷儿?”又拿个果子吃,还是这里的果子好吃,新鲜水灵。r/> r/> “不然你以为呢?我听说白先生还没回来,也不知他在留荷坞拖延了这么长时间,是又发生了什么。”单手托着头,姚婴看着他,一边问道。她愈发的觉得懒散,身体好像没有力气似得。r/> r/> “这事儿我知道,留荷坞的人来求见。听说好像是因为那孟公子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严重与否就不知了。倒是你男人、、、好像挺着急的。不止把白先生派了出去,还送了不少东西呢。”罗大川说着他知道的,和姚婴,他不藏私,打开了话匣子。r/> r/> 闻言,姚婴轻轻地点头,齐雍回来也不怎么说,而且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在乎的样子。但没想到,原来私底下做了这么多。r/> r/> 所以说嘛,他对孟乘枫的情义还是在的,但又总是不太好意思被别人发现的样子,别扭。r/> r/> “这孟公子,这话由小爷来说也不知道对不对。他摆明了很奇怪,但是,公子又对此一字不提。不是长久之计,但凡被有心之人知道了,肯定生乱子。”罗大川哼了一声,他知道孟乘枫和巫人之间的关系,塞外一行,他知道的可多呢。r/> r/> “我想,他只要不惹我家公子,这事儿就没人会提。”姚婴耸了耸肩,这不是问题。齐雍这个人,做事方法比较江湖,所以,很少有人会触他的逆鳞。r/> r/> “果然是你男人,说起话来这个劲儿,小爷听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受不了,罗大川站起身,就打算要离开。r/> r/> “你这是酸。如果真羡慕,不如将这人生大事提上日程?可爱的姑娘有很多,给你寻个相契合的人,也没有多难。”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好像还陷入那悲痛之中,没有出来呢。r/> r/> “算了吧,小爷觉得眼下很好。你若是想知道你家男人整天都在做什么,小爷去给你打听。不过你这也不行啊,自己男人做什么问不出来,还得我去给你打听。”这俩人,关心对方,还拐弯抹角的,搞不懂。r/> r/> “和一个有秘密的男人相处,你不知道有多刺激?”微微眯起眼睛,看她那样子,摆明了隐隐的很享受。r/> r/> 罗大川无言以对,听她这话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r/> r/> 哼了一声,罗大川转身就走,他在这儿和姚婴无所顾忌的说话,还有侍女在,但他也完全不担心被她们听到去告密。即便是去做一些不太光明的事,他摆出的姿态也是光明正大的。r/> r/> 看着他离开,姚婴也不由得摇头,让他去瞧瞧齐雍都做什么也行,反正她真的很好奇。r/> r/> 齐雍的想法她很清楚,就是想让她在这段时间安静的养着,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问,也什么都不要管。r/> r/> 但他整天太忙了,回来亦是很累的样子,她真的很好奇,眼下楼中都有些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忙碌。r/> r/> 罗大川的打探还没结果呢,齐雍倒是先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不是很得她心的消息。r/> r/> 孟乘枫的情况有些复杂,发生了一些意外,他得赶过去。r/> r/> “我之前便说过,孟公子是灵童,和寻常人是不一样的。不了解他的人,很难‘治疗’他。”白先生经验丰富,但他恐怕没接触过灵童,更不了解他的血有多不同。r/> r/> “本公子去一趟,若真的情况严重,便派人回来向夫人请教,如何?”看着她,齐雍此时倒是显得很乖,一副不想忤逆她的样子。r/> r/> “好。”也无法说什么拒绝的话,他眼角眉梢间皆是疲惫,看起来真的很疲劳。r/> r/> 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姚婴微微俯身,近距离的盯了他一会儿,蓦地歪头在他唇角亲了下。r/> r/> 齐雍姿势固定,没有迎合,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也有一瞬的闪烁。r/> r/> 亲了下,退开一些,姚婴盯着他的眼睛瞧。下一刻,她再次向前,还想亲他,没想到他却后退避让开了。r/> r/> 这倒是头一回,以前他可从未这样过。r/> r/> 挑眉,姚婴不诧异是不可能的,即便他在自己身上下蛊,让自己安静下来,变得不再那么‘躁动,可这下子的反应,也有些过分了。r/> r/> “我的公子,真要去做和尚了?”姚婴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看,不得不说,他这一躲避,让她有点儿不太开心。r/> r/> “乱说。只是,本公子这些日子可一直做苦行僧呢,不能破戒。”他环住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身前,一手揉着她的后脑勺,轻声道。r/> r/> 他也不想躲避,他心爱的人亲近自己,他又怎么可能会想躲?但是,又不能不躲、、、r/> r/> r/> 326、病了?(一更) r/> 这个说法,让姚婴很是不满意。r/> r/> 直起身体,姚婴盯着他看,乌溜溜的眼睛固定在他脸上,蓦地又窜上去,在他嘴角重重的亲了一下。r/> r/> 他倒是没躲,但也没动,只是垂眸看着她,很清楚她现在是什么心理。r/> r/> “明明是个泰迪,忽然间变成了献鸡。”她盯着他,心里头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火来。以前分明是他躁动不安,不放过一刻时间,一副死在她身上也乐意的样子。r/> r/> 瞧瞧他现在,亲他他都不回应,她就不信下在他身上的蛊会有那么大的效力。r/> r/> “这么难听?我是真的不想伤了你。”被比作献鸡,齐雍叹了口气,欲言又止。r/> r/> “你已经伤了我了。所以我打算,要在半年之后,狠狠地伤害你一次。”眯起眼睛,她咬牙切齿道。r/> r/> “你又计划做什么?”她但凡计划起来,都是大动作。齐雍有那么一点点惴惴,但同时又有点儿期待,她那一次向他求婚,至今为止,想起来仍旧心动。r/> r/> “哼,伤你吐血。”把他推开,姚婴直接翻身躺下,不再和他说话。r/> r/> 见她闭着眼睛还噘着嘴,齐雍也不由摇了摇头。r/> r/> 翻身躺下,搂住她,她分明不乐意,但他还是固执的把她拥入怀中。r/> r/> 即便是不能亲热,但搂着她,他还是不想放弃。r/> r/> 齐雍离开,前往留荷坞,很快就走了。r/> r/> 他现在身体好多了,即便不能与以前相比,但日夜兼程的赶路倒是没问题。r/> r/> 姚婴要他尽快回来,而且类似于无理取闹的那一种要求,齐雍都一一答应。并且,他分明还很喜欢她那个样子。r/> r/> 他离开,这长碧楼好像也莫名的陷入了无聊之中,当然了,对于其他人来说一切如常照旧,这种感觉只是姚婴而已。r/> r/> 侍女日夜轮值,白班四人,夜班四人。不时的,还分别有两个姑姑和大夫定时的来这里给姚婴请脉。r/> r/> 和皇都里大户人家的日子相比,姚婴肯定是清净的。只不过,齐雍不在,她还是分外的无聊。r/> r/> 按照时日来计算,齐雍必然已经抵达留荷坞了,到底什么情况,却没有传回来。r/> r/> 不免心急,同时又不由得猜测,孟乘枫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r/> r/> 他是灵童,任何的痋蛊用在他身上都会被他自己排解掉,可能短时间内会让他痛苦,甚至会出现和其他中蛊的人一样的情形。r/> r/> 除非、、、他是在塞外的时候,他们三个人进入那最后的秘密之地。灵主所在的地方,必然不简单。r/> r/> 如果她可以认真的检查他一番,说不准会知道怎么回事儿。r/> r/> 齐雍这一去,便是半个多月,这期间,她的肚子也变大了,穿着宽松的裙子,都依稀的看得到那隆起来的形状。r/> r/> 而且,天气也凉了下来,房间里也无需再放置冰桶纳凉。甚至,床上也换了较厚的被子,因为担心姚婴会风寒。她若是风寒了,得一票人跟着受罚。r/> r/> 齐雍没有回来的消息,倒是那个说要给她打探消息,但之后就一直没音儿的罗大川又跑到顶峰来了。r/> r/> 根本不顾侍女的阻拦,他径直的上楼,并且在上楼之后,把负责看守的侍女给赶了出去。r/> r/> 大张旗鼓,一看就不是小事儿,姚婴单手撑着腰,示意侍女出去候着,之后又挪到了摇椅上躺着,这样能舒服些。r/> r/> 大概是因为她骨架纤细吧,这肚子大了之后,她就有些难以支撑。r/> r/> “说吧,罗大公子在这么长时间内,都打探到了什么?”她还以为,他放弃了呢。r/> r/> “自然是打听到了。你可不知道小爷我花费了多大的力气,跟着往留荷坞跑的人回来了几趟,取了不少的东西离开,小爷跟着他们,用惊人的口才撬出了不少消息。”罗大川站在她面前,边说边一手撑住窗台,面色严肃。r/> r/> “请开始你的表演。”他不乏吹嘘之态,姚婴抬起一只手,请他开始表演。r/> r/> “回来的人说,这孟公子好像问题很大,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们好像从留荷坞的小厮那儿打听到,这孟公子自回去了之后,他总是莫名其妙的笑,不然就是手脚会抽搐。有时候大半夜的不睡觉,自己一个人在小岛上来来回回的走,特别吓人。”罗大川压低了声音,这些消息真的是他千辛万苦挖来的,为了给姚婴跑腿儿,他瘦了好几斤。r/> r/> 一听他这么说,姚婴也不由认真起来,微微皱起眉头,“听起来,好像是生病了。那种,神经紊乱?还是什么大脑里面出现了问题。”这么说,孟乘枫是真的生病了。r/> r/> “那小爷就不知道了,反正听着不是很诡异?也亏得他们住的那个地方是隔开的,否则这大半夜的一个人不睡觉,穿着一身白衣服走来走去,多吓人。”胆子小的,恐怕会被吓晕过去。r/> r/> “如果是真的生病了,那把白先生请过去也没什么用。有的病,或许可以用蛊去治疗,可有的病蛊也是无能为力的。”也难怪白先生在那儿停留了那么久都没回来。r/> r/> 齐雍过去了,恐怕也没什么办法。他或许可以改造一个濒临死亡的人,让他变成不死之身,就像姚寅那样。r/> r/> 可是,如果是生病了,那就没办法了。人的确是可以改造许多,但也得面对正常的生老病死。r/> r/> “你确定是真生病了?反正,这样的病,小爷没见过。”罗大川还是觉得诡异,可能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体了。若是这长碧楼的人没办法,他们不如去找个神婆什么的,给驱驱邪,没准儿就好了。r/> r/> “很难说。没见着他,我也无法确定。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着急。”孟乘枫那么年轻,再说刚刚从塞外折腾回来,这么多年的抗争算是得到了胜利,又摊上这种事儿,实在倒霉了些。r/> r/> “你别着急。你瞧瞧你这肚子,还是安安静静的在这小屋里等着吧。再说,你不是快生了嘛,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他可以等她生了,到时一同去留荷坞。r/> r/> “你当我这是下蛋啊?早着呢。”忍不住翻白眼儿,以为她不着急啊,这肚子大起来,她真的好累。r/> r/> r/> 327、病了?(二更) r/> 这留荷坞的情况,姚婴很好奇,但是摆明了齐雍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她去操心。r/> r/> 可是,他一下子去了那么久,至今没有回来,甚至连个口信都没传回来,她就愈发的想要搞清楚。r/> r/> 可是她这身体、、、实在太难了,她根本就无法走太远,这个肚子,就像什么道门的定身符,把她活活的定在了这顶峰,连想离开这峰顶都不行。r/> r/> 不只是累,而且她心里也惴惴的,亦是生怕这个纤细的身体撑不住,会伤害了肚子里的小家伙。r/> r/> 在她的肚子里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他了。r/> r/> 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这小家伙落到她的肚子里,也实在太倒霉了些。r/> r/> 她走不了,所以,她就派出了罗大川,要他去宛南跑一趟,打探打探孟乘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r/> r/> 有她给了命令,罗大川还真就敢说走就走,带着金隼,当天就离开了长碧楼。r/> r/> 有一个罗大川,真是省了她很多的力气,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谁也拿他没办法。但是,他却听她的话,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r/> r/> 所以,这一次派出了罗大川,姚婴也放心了些,就只等他到时带回来什么消息了。r/> r/> 白日里无事,她会在这二楼来回走动走动,在居室,或是去往齐雍之前办公的地方,走一走,这就算是运动了。r/> r/> 衣裙宽松,质地如水,穿在身上极其舒服。r/> r/> 或许正是因为宽松和垂坠感特别好,无论她坐着还是行走时,肚子隆起的形状看起来就更清楚了。r/> r/> 许是真的因为在这楼中养着,每日吃吃吃的,这肚子的长势真是极其可观。r/> r/> 而且,肚子里的这个家伙,从最初只是小小的动一下,让她稍稍有感觉,发展到现在他动弹一回,她都有极强的感觉。r/> r/> 也不知他在里头都在做些什么,若是能窥探得到,她真想瞧瞧他整日都做些啥。若是无聊,她倒是可以给他找一些玩儿的。r/> r/> 按照老大夫的说法,她肚子里的就是男胎,当然了,这仅仅摸一摸脉就能得出的结论正确率有多少就不知道了。r/> r/> 从三个多月的时候,大夫就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姚婴和齐雍都不是那么百分百的相信。r/> r/> 这性别嘛,姚婴觉得还是不知道的为最好。到时生出来,再去看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特别像猜谜得答案。最初猜对了的那个人,不知得多高兴。r/> r/> 罗大川离开也有七八天了,凭借他的脚程,必然已经到了留荷坞。r/> r/> 眼下,就只等他送消息回来了。r/> r/> 灯火通明,姚婴泡在偌大的浴盆里,这浴盆足足的能容下两个人。r/> r/> 不过眼下,她也的确是‘两个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呢。r/> r/> 被热水浸泡,水底下沉着一个纱布包,那里头是晒干的某些花草,能够让她消除疲劳。r/> r/> 而且,还香香的,是姚婴喜欢的味道。r/> r/> 后仰着头,侍女将她的头发清洗干净,手法不一般,按摩的她头皮都彻底放松了下来。r/> r/> “也不知你们能不能看到我的肚子在动,可能泡在热水里他也很舒服,正在蹦蹦跳跳呢。”半闭着眼睛,姚婴感受着那小生命的激动不休,一边轻声道。r/> r/> 服侍她的侍女过多的将视线放在她的肚子上,但是隔着水,水波浮动,她们什么也没看到。r/> r/> “其实现在把手放上去就能感受到了,只可惜这齐三公子不在,他是感受不到了。”错过了这么多,他会后悔的。r/> r/> 侍女在旁边轻笑,她们不知齐雍是什么心情,反正她们从最初姚婴的肚子一片平坦,到现在隆起如此大,都亲眼见证,仍旧是觉得神奇。r/> r/> 似乎女人生子天经地义,可是谁又能知道,这过程如此神奇,用语言形容不出,妙不可言。r/> r/> 又过了数日,齐雍才派人回来,给她送回了消息,说是还得再耽搁些时日,因为情况有些复杂。r/> r/> 与此同时,回来的人又运回来了超多宛南的吃食,时令的瓜果,各种新鲜。还有以前到宛南时,姚婴爱吃的那些食物,都尽数搬运了回来。r/> r/> 不过,姚婴认为齐雍想用一些好吃的就能阻止她继续打探他在留荷坞到底都做些什么,那他头脑太简单了。而且,他好像真的以为她现在脑子不好使,不会过多思考。r/> r/> 享受着从宛南快马运送回来的美食,是真的挺好吃的,宛南美食多样,大概是因为气候的原因,有着独特的味道。r/> r/> 以前去宛南时,她就很喜欢。眼下不再总是觉得恶心了,吃起来就更感觉别有一种好味道。r/> r/> 吃着美食,想着齐雍派回来的人传的话,他所传达的遇到更复杂的事情,并没有明确的指出是孟乘枫。所以,也可能是他们共同遇到了麻烦,不只是孟乘枫自己的麻烦。r/> r/> 天长日久的和齐雍在一起,被他影响的,这脑子里也跟着九曲十八弯,想的特别多。r/> r/> 一天天的等待,姚婴也如常的待在这峰顶,哪里也不去。r/> r/> 终于,等待不负有心人,罗大川走了二十几天,回来了。r/> r/> 他真是谁也拦不住,这长碧楼,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比之以前,可是更嚣张。r/> r/> 见他回来,姚婴也终是笑了起来,“罗大公子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的眼睛都开始冒金星了。说说吧,这一次,都有什么收获?”靠在摇椅上,她这个姿势能舒服些。r/> r/> “见着小爷,也不先问一问小爷累不累?”姚婴的询问让他不开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倒水便喝。r/> r/> “要说累,那也肯定是你骑的马,你总是不能一路从留荷坞自己跑回来的吧。”如果他真是一路跑回来的,那她真得好好的慰问慰问他。r/> r/> 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又把桌子上摆放的其他零食拿起来吃,一副许久没吃到东西的样子。r/> r/> 姚婴看着他,心知他故意的,就是想反抗,简称叛逆。r/> r/> 也不阻拦,不追赶,看着他在那儿吃。明明是孕妇专食,但瞧他吃着,好似觉得味道不错。r/> r/> 等着他吃好,姚婴靠在摇椅上,不时的抚摸一下自己的肚子,里面的家伙这会儿很安静,好像睡着了。r/> r/> 好半晌,罗大川好似才平息了心里的不平,又喝了一杯水,之后看向淡淡然一点儿都不着急的姚婴。r/> r/> “小爷去留荷坞,费了不少劲儿,他们不让小爷进去。”说着,罗大川冷哼了一声,很是生气。r/> r/> “进入留荷坞的确没那么容易,以前我们进去,都是经过孟公子的首肯。”没邀请,冒冒失的进去,他们岂会同意。r/> r/>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地方能拦得住小爷,小爷最后还是进去了。不过,小爷觉得你男人不太欢迎我进入留荷坞,否则他怎么也得帮帮我,不至于让我在外围折腾那么长时间。”说起这个,他一副神探附体的样子,毕竟凭借齐雍的心性,岂能看到自己手底下的人遇难而不施于援助?r/> r/> “所以呢,后来你进去了,可看到了孟公子?”她更想知道,他们在留荷坞里折腾啥呢。r/> r/> “看到了。其实,若是要小爷去观察,我没瞧出那孟公子有什么问题。不过吧,瘦巴巴的,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又一副没睡好的样子。连续几天,他都那个模样。当然了,小爷也没整天跟着他,只是见了他几次,他其余时间在做什么,小爷没亲眼瞧见。”猜测归猜测,真看到的归真看到的。他也不会瞎说,在这些事情上,他实事求是。r/> r/> “我家公子呢?”孟乘枫是这样一个状态,不知齐雍如何了。r/> r/> “你男人心情不好,绷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他钱。”摇头,齐雍是不开心的,好像孟乘枫这个情况,最着急的就是他了。r/> r/> 若说真的情义深厚,以前没看出来,眼下倒是太过深厚了,让人难以理解。r/> r/> 轻轻地点了点头,齐雍心情不好,似乎也在所想之中。在留荷坞耽搁了那么长时间,眼下似乎仍旧无结果,他肯定会着急的。r/> r/> “不过,小爷可是在留荷坞的下人那里得到了不少信息。”话锋一转,罗大川又露出了得意的笑。那张脸看起来很狰狞,笑起来时更是吓人。r/> r/> “说说。”就知他有收获,否则也不会回来。r/> r/> “孟公子自从回了留荷坞,就一直怪怪的。最初是叫大夫给自己针灸,特别是晚上的时候,非得大夫给自己针灸针刺之后,才能睡得着。白天里,莫名其妙的笑,莫名其妙的忧心,自言自语,但谁也没听清楚他都说些什么。再就是,后来针灸不管用了,夜里睡不着似得,经常大晚上的在岛上来回的走,不然就独自撑船在水上溜达。大黑天的,他一个人不睡觉,多吓人。”说起这个,罗大川的声音也放低了。、所以,他还是觉得孟乘枫可能是中邪了,应该找个靠谱的神婆,去给他驱邪,举办一场法事,没准儿他就好了。r/> r/> r/> 328、病了?(三更) r/> 按照罗大川的说法,孟乘枫的诡异情况,一直在持续,而且没有好转。r/> r/> 白先生去了那么久,再加上齐雍也去了一月有余,但是,并没有结果。r/> r/> 由此来看,孟乘枫的情况是前所未见的,最起码他们之前根本就没见到过。r/> r/> 罗大川这人,有时说话会夸大其词,但只有涉及到自己的时候,才会这样,因为在吹捧自己。r/> r/> 说别的事情,尤其是在跟她说的时候,是不会犯那种毛病的。r/> r/> 也正因为此,姚婴也确信罗大川此次得到的信息是他前往留荷坞之后,完完全全真实得到的,没有添油加醋。r/> r/> 思考了许久,再加上后几日都没有最新的消息送来,姚婴也决定要罗大川再跑一次留荷坞。r/> r/> 这一次,他去给齐雍传消息,在留荷坞折腾不出任何结果来,那么便回长碧楼。r/> r/> 不止他一个人回来,将孟乘枫也带过来,他人或许没办法,但她可以试试。r/> r/> 再说,她对孟乘枫的了解,要比其他人了解的更多,由她来的话,兴许能更快的找出问题来。r/> r/> 更重要的是,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的肚子发展惊人,他若是不回来亲眼瞧瞧,以后肯定会后悔的。r/> r/> 要罗大川去传话,姚婴就是特意用自己的肚子为诱惑,想必齐雍离开这么长时间,必然日夜惦念。r/> r/> 或许正是因为惦念,所以罗大川上次去,才看到他看起来特别生气,心情不好。r/> r/> 希望齐雍能够想清楚,不要在留荷坞浪费时间了。除非他们能忽然之间得到了新的方式方法,否则,拖延的越久对孟乘枫伤害越大。r/> r/> 罗大川带着姚婴的命令再次离开,虽是有些抱怨,不过却没有片刻的耽搁。r/> r/> 这一次,姚婴不信齐雍不回来,除非这段时间在留荷坞他们找到了解决的法子。r/> r/> 天气凉了下来,不止夜里凉,白天也是凉爽的。r/> r/> 姚婴若是出了小楼,必然得披上一件披风,否则不只是侍女觉得不行,姑姑和大夫瞧见了都会不停唠叨嘱咐。r/> r/> 她自己亦是担心会生病,这段时日,无论如何,也得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了自己,就是保护好了肚子里的这个家伙。r/> r/> 经过一夜,地上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披上一层淡淡的白霜,看起来像是化了妆一样。不过,随着太阳升起,白霜立即便消失了,好像从不曾出现过。r/> r/> 等待,这一次,倒是没有等太久,因为四天后就有护卫先回来给送信了,说是齐雍他们已经准备返程了。r/> r/> 一听这消息,姚婴就乐了,果然是坐不住了。走了这么久,再一听罗大川带去的信儿,他能坐得住才怪呢。r/> r/> 就算是她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但她的肚子绝对有。r/> r/> 余下的时间便是等着了,既然决定了返回,那么必然是快马加鞭。r/> r/> 这等待也没用太久,五天之后,他们便回来了。r/> r/> 侍女奉姚婴的命令,和负责在顶峰下看守的护卫通信,若是齐雍回来,便第一时间过来通传。r/> r/> 他们晌午时抵达长碧楼,姚婴便得到了消息。r/> r/> 用着午膳,她一边弯起了嘴角。r/> r/> 这齐三公子真的下了决定的时候,行事干脆利落,不过想来他是在留荷坞待不下去了,要疯了。r/> r/> 姚婴的猜测是准确的,她刚刚放下汤匙,那个走了一个多月的人便出现在了眼前。r/> r/> 其实这分开也不算太久,他看起来,真是不如在楼中时精致。那时整日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胡渣也每日都刮,整个人从里到外的干净,像是做好了随时献身的准备。r/> r/> 这会儿回来了,瞧着真是和以前外出任务时一样,根本就没整理自己,恣意随性,不拘小节。r/> r/> 看到姚婴,齐雍便大步的走了过来,侍女立即收拾餐盘退下去,把房门也关上了。r/> r/> 走过来,俯下身体,一把抱住了姚婴,将她环到自己的双臂之中,“想本公子没?”他贴到她耳边,在她耳际亲了下,一边叹道。r/> r/> “我若不想,又怎么会让罗大川一次次的往宛南跑。也就是这肚子把我绊住了,否则我非得亲自去找你不可。”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儿,她怀疑他很多天没沐浴过了,一股汗味儿,不过也挺好闻的。r/> r/> “来,让我看看。”说道肚子,齐雍也忽然想到,没在他监控的这段时间内,她的肚子有什么变化。r/> r/> 放开她,一边扶着她站起来,宽松的衣裙下,她隆起的肚子特别明显。r/> r/> 一看之下,齐雍当真是几分惊奇,修长的手覆在上面,轻轻地摸了摸,随后他便笑了。r/> r/> “高兴了?你若是能摸到他在里面动,鼻子都会笑歪的。”那个时候最有意思了,隔着一层肚子抚摸他,和他玩儿,太神奇了。r/> r/> “唉,长得真快。”齐雍眉眼间都带着笑意,发自内心的开心,漆黑的眸子也尽数被笑意所浸染。r/> r/> “是啊,你若是再在外面耽搁些时日,回来时便能瞧见一个小孩儿满地跑了。”坐下,她身体向后靠着椅背,这样隆起的肚子就更凸出一些,看着更明显。r/> r/> “哪会耽搁那么久?本公子也是心急如焚。”每日都想尽快的回来,谁也不知他有多急。r/> r/> 看着他那下巴上没清理的胡渣,让他整个人充满了野性。r/> r/> “孟公子也来了吧。下午,叫孟公子上来吧,我仔细的瞧瞧他,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抓住他的手,还是微凉的,体温不似他以前那般。r/> r/> “他需要休整,待得整理好了自己,便上来了。”说道孟乘枫,齐雍明显的叹了口气。r/> r/> “他到底怎么样了?”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脸,很少见他这样难掩愁绪,好像真的特别发愁。r/> r/> 齐雍旋身把另外一把椅子抽过来,在姚婴对面坐下,握紧了她的手,“很复杂。有些事情,本公子本不想告诉你,因为怕你担心。但是,很明显,若是不告知于你的话,你会一直在猜测。待他来了,便尽数的告诉你。但本公子想,总是能解决的。”他少见的十分真挚,甚至漆黑的眸子里有些许沉重。r/> r/> r/> 329、复制(一更) r/> 齐雍鲜少的会露出沉重的表情来,毕竟他是个能够藏得住自己心思的人,不想表达的,会隐藏的十分好,让人看不出来。r/> r/> 而此次,姚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地愁绪,看来,此次的情况,真的是把他给难住了。r/> r/> 依稀的,姚婴又觉得,他说的话之中,似乎也包含自己。r/> r/> 没到他确定可以说的时候,姚婴也没有追问,情况若是真的很严重,那么到了他愿意说的时候,他也就说了。r/> r/> 回来了,齐雍也好生的将自己从里到外的洗干净。r/> r/> 下巴上的胡渣都刮干净了,整个人瞧着也精神了许多,和刚刚回来时那不拘小节的样子大相径庭。r/> r/> 靠在床上,姚婴靠着的姿势略显懒散,因为一侧腰后得垫着一个软枕,否则这腰身就会特别的累。r/> r/> 有个东西支撑一下,能让她舒坦许多。r/> r/> 看着齐雍从屏风后走出来,她就不由笑,“听你在水里头扑腾,我都想去瞧你是怎么洗刷自己的了。”他在水里头扑腾的太久,那水声一直哗啦哗啦的,让她特别的想去看一看。r/> r/> 如果不是行动不便,她早就去观赏了。r/> r/> 潮湿的墨发在背后简单的捆绑上,穿着中衣,齐雍便走了出来。r/> r/> 清洗干净自己,通身舒坦,一直走到床边,他旋身坐下,微微倾身让姚婴仔细的看一看自己,是不是这会儿瞧着更英俊些。r/> r/> 笑看他,姚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身上好香啊。”那种独属于他的气味儿,特别好闻,用语言又形容不上。r/> r/> 再次向她靠近些,让她充分的闻一闻自己身上的气息,其实他自己倒是闻不出什么来。r/> r/> 捧着他的脸,姚婴顺势抬起头凑近他仔细的嗅,之后点头认证,“真香。这天然自带香气,真让人嫉妒。”更用力的揉搓他的脸,她哼了一声,也恍似气不过。r/> r/> 齐雍无声的笑,近距离的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向自己撒娇,忍不住罩住她的脑袋,把她扣到自己怀中。r/> r/> 脸埋在他胸前,姚婴也环住了他的腰,“好想你啊。我整天的待在这里,连下山都不能,特别无聊。”r/> r/> “本公子亦然。”惦记她,所以就特别的着急,心情也跟着一落千丈。r/> r/> 弯起嘴角,也跟着用力抱紧他。但是抱了一会儿,齐雍却松开了她。r/> r/> 摸了摸她的头,“累了,咱们休息吧。”低头看着她,他一边低声道。r/> r/> “你这精神真是让我敬佩。”看着他那样子,姚婴不由叹道。毕竟,他现在的表现,和以前可是大相径庭。r/> r/> 齐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头,不再过多的解释。r/> r/> 他刚刚回来的这一天,从回了顶峰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r/> r/> 用过晚膳,沐浴,之后便休息了。r/> r/> 许久没有相拥而眠,齐雍将姚婴拥入怀中,在外这么久,夜里难眠。其实说起来,这将近三十年,哪一晚又不是自己独自而眠。r/> r/> 可是眼下,分开之后,便真的难以入睡。r/> r/>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古话诚不欺人。r/> r/> 或许真是因为齐雍回来了,这一晚,姚婴睡得极其踏实,半夜也没有醒来。r/> r/> 直至翌日,太阳从天边跳出来,她才睁开眼睛。r/> r/> 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就是齐雍的胸膛,闭上眼睛,投入他怀中。r/> r/> 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的气味儿,不过不似以前热乎乎的,微微凉。r/> r/> 他这样的体温,真的让人忍不住的想给他多盖一层被子,或是另想法子,让他的身体热起来。r/> r/> 由此,被子下,她的手也跟着不太老实起来。r/> r/> 闭着眼睛的齐雍忍了好一会儿,在她准备更过分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淘气。”他声音压得低,甚至有些沙哑。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在最快的时间内平静下来。r/> r/> “我的公子真是恍若一个假人。”柳下惠附体,让她颇为不爽。r/> r/> “乖乖的。”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r/> r/> 睁开眼睛,姚婴微微抬头看向他,也学他似得叹气,“起身吧。我想,孟公子今天应当都整理好了吧?速战速决,尽快的让他上来,我瞧瞧怎么回事儿。虽说现在我也不碰那些东西了,但我想,检查出到底什么原因,还是可以的。”r/> r/> “不着急,慢慢来。”揉搓她的小脑袋,把她的长发也揉的乱七八糟的。一大早醒来,她的脸有些微肿,头发乱糟糟,看起来就更可怜了。r/> r/> 齐雍先起身,看起来好像急于要离开这床一样,姚婴躺在那儿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头,眼睛也是眯起来的。r/> r/> 这家伙,虽说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但举动还是怪怪的。r/> r/> 不过,好似一切事情,都会在今日得到答案,那么,她也就没那么急了。r/> r/> 微微撑起身体,靠在床边,她歪头看着齐雍穿衣洗漱,一改昨日的不拘小节,今日是丰神俊朗,气势岿然。r/> r/> 她一直像观众似得,齐雍走到哪儿,她的视线就跟到哪儿,他也不可能不注意。r/> r/> “好看么?”看着她,他一边扬起眉尾,她这一直把眼睛黏在他身上的样子,他很喜欢。r/> r/> “我的公子何时难看过?即便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我看你的时候,仍旧觉得你在发光。”颜即真理,她也真实的肤浅,败在了一张皮下,直至今日,还没有翻身的可能。r/> r/> 这话齐雍爱听,看了一眼别处,他在笑,随后便朝着她走了过来。r/> r/> “拿你没办法,说起本公子爱听的话来,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都能原谅。”即便她现在说想去捅破天,他也会协助。r/> r/> 微微歪头,朝他挑了挑眉,她知道他喜欢听那些腻歪的话。如果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说,他就更开心了。r/> r/> 就在这时,一直候在楼下的侍女上楼来,停在房门外小声道“公子,白先生与孟公子已抵达顶峰,此时就在院中。”r/> r/> “很早啊。”闻言,姚婴也坐起了身,她须得尽快的看一看孟乘枫,瞧瞧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r/> r/> r/> 330、复制(二更) r/> 洗漱干净,换上衣裙,齐雍又把一件质地不算太厚重的披风裹在她身上,这才下楼。r/> r/> 因为骨架纤细,隆起的肚子就显得特别的碍事,往楼下走,姚婴正常的往下看,是看不见脚底的路的。r/> r/> 齐雍也没想到,离开了这些日子,她的变化会这么大。由此,不由更加的小心翼翼,走在前,抓着她的一只手,始终回头,将视线固定在她的脚下。r/> r/> 直至从楼梯上走下来,他也若有似无的摇头,“应当将这里重新改造。最初重整时,完全忘了你若有了身孕,可能会不方便的事情。”r/> r/> “我又不是长年累月的一直大肚子,倒是也无碍,没事儿我不下楼不走动,不就安全了。”姚婴觉得问题不大,即便她自己行走,她也会十分注意的。楼梯有栏杆扶手,一路撑着,她也不至于笨的会摔下来。r/> r/> 齐雍却是微微摇头,仍旧不认同,这个楼梯当初没有改造,只是重新涂了漆。r/> r/> 真的是忘记了她会有身孕这件事,之前好似什么都想到了,唯独忘记了这一点。r/> r/> 抓着她的手往外走,楼下的侍女打开门,阳光洒过来,照的人身上一暖。r/> r/> 院子一侧的围廊里,两个人在那里,其中一个白发白须,坐在轮椅上。另一人一身白袍,墨发垂在背上,背对着这边,乍一看他真的男女不分。修长而美丽,若不是事先就知道那是孟乘枫,第一时间肯定会以为那是个漂亮高挑的姑娘。r/> r/> 听到声音,围廊里的两个人也看了过来。、r/> r/> 白先生还是以前的那个模样,单单一看,就知他不是个简单的老头。r/> r/> 而孟乘枫、、、看起来好像真的比上一次分开又瘦了许多,整体的精神状态就显得疲乏。r/> r/> 看到齐雍和姚婴,孟乘枫的脸上也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这样一笑,他看起来还是十分温柔的。r/> r/> 没有人说话,随着齐雍和姚婴走进围廊里,他扶着她坐下。面无表情,看起来就特别的慑人。r/> r/> 抬眼眼睛,姚婴分别的看了看他们几个人的脸,各自的表情,好像都不怎么样。r/> r/> 只有孟乘枫的眉眼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还是那个骨子里温柔的人。尽管,那时在塞外会有狠厉之时,可自从出来了,他就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r/> r/> “做什么都不言语了?”好半晌,也没人出声,姚婴坐在那儿,看着他们几个,不由笑问道。r/> r/> 或许情况可能真的很复杂,但也没必要谁都不吭声。有些事情呢,就是得速战速决,拖着也不是办法。r/> r/> “只是在想,该如何开口。”孟乘枫笑了笑,随后转身在围廊边沿坐了下来。r/> r/> “太安静了,谁都不说话,沉重的好像要去参加谁的葬礼。”姚婴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们这状态不太对。毕竟也算是相处许久,较为了解。r/> r/> “或许情况真的有些严重。自从离开了塞外,我的身体便发生了一些不可说的情况。无形之中,我好似被控制了,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三公子的情绪起伏。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感觉到。”声音很轻的说着,他面色尚且淡然。随着话音落下,他看向齐雍,如同琥珀似得眼眸里,好似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在里头。r/> r/> 本以为他会讲述自己的情况,却没想到,他说着自己的同时,这里面还有齐雍。r/> r/> 姚婴呼吸一滞,下一刻也看向了齐雍,他面无表情,什么话都没说。但也正是因为没说,再加上这个表情,姚婴便清楚了,孟乘枫说的是真的。r/> r/> “你被公子所影响,能感受到他的一切。”轻声的说了一声,姚婴深深地吸了口气。r/> r/> “最初时,尚且能控制。但自回了留荷坞,许是因为分离太远,无论三公子做什么,我都知道。”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齐雍的心境变化,无论是开心的,心急的,还是激动的,他都知道。r/> r/> 他和他就像变成了同一个人,相互之间,没有秘密。r/> r/> “那你呢?你可有什么感觉?”看着齐雍,他不说话,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看得出,他是想办法了,但是都没成功。r/> r/> “起初自然是不知。但后来、、、便察觉到了。”那是一种被窥探的感觉,可也不只是被窥探,他也被影响了。r/> r/> 几乎也没用太久,齐雍便知道了怎么回事儿。r/> r/> “所以,你在自己身上下蛊。”他在自己身上下蛊,并非是因为整日与她在一起总是‘躁动’,而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估计以为这样就能切断和孟乘枫之间的联系了。r/> r/> “下蛊的理由,就是本公子最初与你所解释的。”齐雍微微摇头,漆黑的眸子里皆是冷意。若是孟乘枫与他有牵连,他其实可以很镇定的去解决。但是,有一点他没有办法忍,孟乘枫能清楚的体会到他与姚婴亲热时的状态。r/> r/> 在回长碧楼的路上,他几次与姚婴亲热,那时他就感觉出问题了。r/> r/> 他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借由他来窥探姚婴。她是他的女人,她在取悦他,又岂能让别人窥探?r/> r/> 这一点,是齐雍完全不能容忍的,他情愿在自己身上下蛊,或者再用其他的方式,下如何重手,他都能受得住。r/> r/> 尤其是,孟乘枫原本就对姚婴有其他的心思,他就更无法容忍了。r/> r/> 看着他,姚婴逐渐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乌溜溜的眼睛也跟着闪烁,随后看向孟乘枫。r/> r/> 他微微垂着眉眼,亦是充满了尴尬,他也并不想如此,毕竟他本就不是个如此低级猥琐的人。r/> r/> 就算姚婴在他心中位置不同,可是,以这种方式见识到她私下时的模样,他反而就更惭愧了,让他看起来特别的恶心阴暗。r/> r/> 姚婴也莫名的生起一些尴尬来,尽管自从回了长碧楼,她和齐雍一直没怎么样,可是在回来的路上,他们俩可、、、、r/> r/> 如果说齐雍所有的感知感觉孟乘枫都知道,那他岂不是、、、、r/> r/> “问题必然出在塞外,公子与孟公子在一处,不知何时中招。”白先生开口,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研究。r/> r/> 姚婴也几不可微的点头,孟乘枫有这种感觉是从塞外出来之后,那么肯定就是在塞外时。r/> r/> 有她没瞧见的时候,那就是最后他们三个人骗了她,进入那一片神秘之地,那里面有什么,是什么样子,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谁都不知道。r/> r/> 而姚寅、、、他如果活着,应该不会有这些问题,因为他根本就算不得活人。r/> r/> 微微皱眉,姚婴看了看白先生,随后道“孟公子,我给你检查一下,而且,你得流点儿血。”r/> r/> 抬眼看向她,孟乘枫倒是没有任何的为难之色,“好。”他也想尽快的解决这个问题,否则,他此时看着齐雍和姚婴,就会觉得自己特别像个无耻小人。r/> r/> 朝他伸出手,孟乘枫也朝她挪了挪,她身体不便,起身也困难。r/> r/> 抓住他的手,温度倒是还好,没有特别凉。r/> r/> 看着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血管纹路也很清晰,但又不是特别的粗,很好看。r/> r/> 仔细的盯着他的手看,随后,又将他的衣袖往上推了推,他的手腕是有力量的,可见他这段时间恢复的还不错。r/> r/> 这身体皮肉,是可以好生休养的,但是精神却不是。r/> r/>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很疲惫,其实疲惫的是精神,而不是身体。r/> r/> 检查完一只手,又检查另外一只,手指沿着他的手腕往上游走按压,但是一番查看,没看出什么来。r/> r/> 旁边,齐雍和白先生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r/> r/> 没在他双手双臂上看出什么来,姚婴放开手,随后起身。齐雍立即伸手扶了她一把,视线过多的在她腰身处停留了下,其实能感觉到她腰部撑着有些费劲儿,好像没有那么多的力气。r/> r/> 走到孟乘枫面前,她抬手放置在他头上,之后微微施力,让他低下头去。r/> r/> 孟乘枫一直微微垂着眼睛,不与姚婴对视。她要他低头,他也十分配合。r/> r/> 把他的墨发拨开,视线沿着他的后颈游移,他白白净净的,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r/> r/> 白先生之前已经检查过很多回了,他也没有在孟乘枫的身上检查出什么不妥,此时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其实就知姚婴不会有什么收获。r/> r/> 将他的后颈仔细的看了一遍,甚至把他的后衣领都扯开了些,可还是什么都没检查出来。r/> r/> 眉头也不由微微紧蹙,姚婴放下手,随后转身向白先生借用银针。r/> r/> 白先生的轮椅上挂着一切用具,齐雍代为去拿,取了银针递给她。r/> r/> 碰触到齐雍的手指,他的体温还是那样,微微凉的。r/> r/> 触碰之时,姚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会不会,问题的根源在齐雍身上?r/> r/>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之后便消失了。捏着银针,她面向孟乘枫,“时隔这么久,又要在孟公子身上动针了。”r/> r/> “阿婴随意。”孟乘枫看了看她,但之后又垂下了眼睛,不与她对视,甚至也不去看她。不过,还是能看得出他对姚婴的信任来,任凭她如何在自己身上动手,他都不会有迟疑。r/> r/> r/> 331、复制(三更) r/> 抓住孟乘枫的手,没有过多的思虑,直接在他的中指指腹上扎了一针。r/> r/> 白先生的银针和她的长针不同,扎下去,其实并没有扎的多深,随着银针拔出来,血珠也出来了。r/> r/> 他的血流出来,迎着阳光,血珠都变得妖艳起来。r/> r/> 捏着他的手抬高,姚婴一边微微低头,凑到鼻子前,她仔细的嗅了嗅,就是正常的血味儿。r/> r/> 因为她的举动,孟乘枫也不由得看向她,她的呼吸吹在他的手上,热热的。r/> r/> 很仔细的嗅,随后用另一手抹掉他指腹上的血珠,迎着阳光仔细的查看了下,一切都是正常的。他是灵童,他的血在阳光下是不一样的。以前她见过,而此时,和以前是相同的。r/> r/> 这里没得到,复又让他低头,在他后颈上下针。和在他手指上差不多,扎了一下撤针,血珠立即顺着针眼冒了出来。r/> r/> 低下头,她靠近他的后颈嗅了嗅,除却血的味儿,再就是他身体上的气味儿了。r/> r/> 淡淡的香味儿,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和齐雍是不一样的。r/> r/> 她这举动,让孟乘枫无意识的僵直起来,齐雍也皱眉。r/> r/> 但她也只是闻了一下而已,随后直起身体,又把他的血珠抹掉。r/> r/> “按照目前来看,孟公子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你说,自从和我家公子分开后,这种情况就严重了。那,随着你们在留荷坞重聚之后,情况是否有改善?”说着,她一边身体向后,直接靠在了齐雍的身侧,她站的久了,后腰有些承受不住了。r/> r/> 齐雍也立即把她环在臂弯里,将她送到围栏上坐下,一手在她头上摸了摸。r/> r/> “似乎因为距离重新拉近,情况的确改善了些。不过,三公子在想什么,我还是一样尽数得知。”孟乘枫说道,其实他已经说的较为含蓄了。如果真切来说,他就好像是另外一个齐雍,眼下,齐雍的任何秘密在他这里都掩藏不住。r/> r/> 除非齐雍不去思考,不去想,即便他回忆,那些孟乘枫从不知道的事情,他都能感受到,就像是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样。r/> r/> “如此看来,你们俩还真成了连体婴。不能分开,如若分开,情况加重。”姚婴几不可微的摇头,这若是一男一女,就直接做夫妻算了,一辈子不用分开。r/> r/> “最严重的是,如若届时其中一人生命垂危,另一人怕是也活不成了。”白先生提出重中之重的问题。如果有一人短命,另一人也没命了。r/> r/> 姚婴眸子一颤,随后看向齐雍,怕真是会这样。r/> r/> “我刚刚扎孟公子两针,你觉得疼了么?”看着齐雍,姚婴问道。r/> r/> 齐雍微微摇头,“并无感觉。”r/> r/> 他没有感觉,那么就说明,齐雍并不会被孟乘枫影响的太深。但是,孟乘枫那里却不一样了,他反而被影响的特别严重。r/> r/> “不过,分开之后,本公子也的确被他影响过。”蓦地,齐雍忽然说道。r/> r/> 看着齐雍,姚婴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r/> r/> 那时在路上,数次夜半他醒来,一副哀戚戚的样子,好像遇到了什么特别伤心的事儿。r/> r/> 估计那时,就是在被孟乘枫影响着。伤心的不是齐雍,而是孟乘枫。r/> r/> 若是寻常之悲戚,估计齐雍也感觉不到,必然是悲戚之重,所以他才被反向影响。r/> r/> 就是不知孟乘枫遇到什么事情了,会那般伤心。r/> r/> 微微点了点头,姚婴觉得,这事儿怕是复杂了,因为一时半刻的,她真的没在孟乘枫身上检查出什么来。r/> r/> “或许,重回塞外,说不准能找出问题所在。”白先生忽然道。r/> r/> 塞外?r/> r/> “那个地方已经毁了,如若想再找出些什么来,工程不止很大,而且也未必会找到答案。”因为那下面毁的彻底。不只是人为的毁坏,天雷轰炸,是老天动手给毁掉的。r/> r/> 经过了天雷的洗礼,那里已经不是以前的灵地了。r/> r/> “再想想法子吧,那个地方,怕是回去也没什么意义。”长舒口气,总会有法子的。但凡是痋蛊,就总是会有解决的法子。r/> r/> 他们三个人进入那灵主的栖息地,而那位灵主会在临终前给自己设下重重保障,也在料想之中。r/> r/> “无需急,你现在身子要紧。”看她在那儿皱眉,小脸儿凝重,齐雍忍不住抬手,用指腹把她眉心的褶皱戳开。r/> r/> 眨了眨眼睛,姚婴随后抓住他的手,十指紧扣,感受他微微凉的温度。r/> r/> “没错。最起码,我也不至于短短时间内,便被折磨死。”孟乘枫亦是轻轻颌首,她现在大着肚子,就算不是被齐雍所影响,仅凭他自己的立场来看,也觉得她需要好好养着。r/> r/> 而且,这些时日,更是因为被齐雍所影响,他想到姚婴大着肚子就也跟着高兴和忧心。高兴的时候,真的会莫名笑出来。忧心的时候,又无比的焦急,生怕她出什么事儿。r/> r/> 他心知这些都是齐雍的感觉,可是他却不受控制,以至于让他生出一股错觉,好像姚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一样。r/> r/> 他在尽量的控制自己,至少不会在齐雍和姚婴面前失态。但是又真的很艰难,无比艰难。r/> r/> 看着孟乘枫,姚婴过多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的眼睛,能瞧得见他在刻意掩藏的样子,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艰辛,他时时刻刻都在深受煎熬。r/> r/> “这样吧,这些时日让孟公子住在楼中。你也不要再给自己下蛊了,我觉得,最起码得知道,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你们之间到底是有怎样的牵连。”握紧了齐雍的手,姚婴想了想,随后道。r/> r/> 白先生也几不可微的颌首,“依公子的体质,任何的东西下在身上也无法持久。”r/> r/> “所以,就按最初的来。不加任何的干涉,我倒是想看看你们俩之间牵连到了什么程度。若是说,真到了生死不能分离的地步,我想,我是不是该让个位啊。”说着说着,她倒是开始嫉妒了起来,其实她真好奇,他们俩有这种牵连,到底是什么感觉。r/> r/> r/> 332、主次之分(一更) r/> 这一切事情都真相大白了,姚婴也弄清楚了齐雍之前的那些不符合常理。r/> r/> 只不过,知道了真相,却又莫名的尴尬了起来。r/> r/> 这不是一般的情况,难以言说的痋蛊,姚婴都会面不改色。r/> r/> 可是,这个太尴尬了,想想她之前和齐雍单独在一起,夫妻之间的秘事,孟乘枫都感觉得到,就浑身都不自在。r/> r/> 当然了,她也只能对此表达出尴尬而已,毕竟孟乘枫也不想。r/> r/> 他简直成了齐雍的傀儡,情况愈发严重时,他兴许就会逐渐的失去了自己的思考能力,人如木偶,多残忍。r/> r/> 回到小楼里,迟到的早膳送上来,每日按时用饭,今天迟了许多,姚婴的肚子也响了好一阵儿。r/> r/> 早膳一如既往的多样,清淡,每一样都不多,但也摆满了桌子。r/> r/> 拿着勺子喝粥,姚婴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用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r/> r/> 对面,齐雍看着她,他已经盯了她有一会儿了。r/> r/> 夹菜,越过桌子送到她嘴边,那个出神的人也回过神儿来。r/> r/> 看向他,姚婴随后张嘴吃掉,眨了眨眼睛,她不由道“不然从今天开始,咱们俩分开住?”r/> r/> 齐雍一诧,“此事告诉了你,果然便是这个结果,你会乱想。”他最初感知到时,就想过是否告诉她。但她有了身孕,又实在不想让她担忧。r/> r/> 看看眼下,果然是开始胡思乱想了。r/> r/> “真的很奇怪。你做什么,有什么想法,孟公子都感觉得到。我刚刚就生出了错觉,好像坐在我面前的不是你,而是孟公子。”不自在了起来,盯着他看,但这又真的是她丈夫。r/> r/> “本公子岂会是他孟乘枫?”他说道,看样子有些生气。r/> r/> “你别气,你这边生气,孟公子也跟着生气。我惹着了一个不够,一下子惹着俩,罪过大了。”姚婴挑了挑眉,她这个想法是没有错的。r/> r/> 齐雍看着她,明显更生气了。r/> r/> “好吧,我不说了,闭麦。”眨了眨眼睛,她不再说了,虽说事实如此,但他明显不爱听。r/> r/> 继续用饭,她一点点的吃着,虽说是饿了,但大概是因为心中有事,所以食欲不振。r/> r/> 齐雍更是从放下筷子开始,便一口也没有再吃过。r/> r/> 之前独自承担此事,遮遮掩掩,但她不知情,总是要与他亲近,黏黏腻腻的。r/> r/> 这会儿,她知道了原委,便要开始躲避,让他心中很是不愉。r/> r/> 孟乘枫就住在距离这顶峰不远的某一处,长碧楼很大,建立在险峰之间,不熟悉路线的人很容易迷路。r/> r/> 就连姚婴都不是很清楚路线,若是要她一个人走,可能离开了这峰顶容易,但想再回来就难了。r/> r/> 眼下齐雍和孟乘枫的距离又近了,不再是之前那般分开那么远,姚婴想观察一下他们两个人的情况。如果说,他们俩真的不能分开太远,分开之后情况加剧,那倒是可以在这其上做一点功夫。r/> r/> 齐雍倒是还好,他没有太多的感觉,只要孟乘枫那里没有发生太严重的事情,他其实是不会被影响的。r/> r/> 不过,他本身就极其的敏锐,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却是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r/> r/> 白先生这些日子,一直与孟乘枫在一起,哪怕回了长碧楼,他也始终跟他在一处。r/> r/> 观察,但其实,与在留荷坞差不多,自从齐雍过去之后,孟乘枫看起来好像就好了一些,最起码没有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些不属于他的表情动作。r/> r/> 那个时候,他就好像神经和精神都不受自己控制一样。这若是在普通的人家,必然会被认为是邪物附体。就像罗大川那样,觉得得找个神婆给孟乘枫驱驱邪,办一场法事,他没准儿就好了。r/> r/> 而自从齐雍去了留荷坞,他这种情况便减轻了,好似能够控制得住自己了。r/> r/> 这回他住的近了,每日的情况,姚婴都尽数得知。当然了,她也没再见过他,隐隐的有那么一点儿尴尬。再说,见不见好似也没什么所谓,因为她每天和齐雍见面,四舍五入一下,就等同于和孟乘枫也见过面了。r/> r/> 当然了,这是姚婴所想,却又不能说的太直白,否则,齐雍会不开心。r/> r/> 他十分之介意,小心眼儿,如果说他真是个心胸宽阔的家伙,也不会在最初时想尽了法子,对自己无数次下手了。r/> r/> 要他在自己身上下手,多疼痛他都能下得去手,但涉及到他不能容忍的,他真的会生气。r/> r/> 孟乘枫每日练字,读书,有时还会在院子里练剑。没事找事,消磨时间,这也算是能够消耗一些体力和精神。r/> r/> 其实,他一直都在想法子躲避被齐雍的影响,在留荷坞时,做过许多的事情。平日里他喜欢做的,不喜欢做的,都做了一遍,可还是不太行。r/> r/> 倒是来了长碧楼,许是因为近了,他反而做起这些事情来,心能更定一些。r/> r/> 他的这种情况,很明显就是需要距离齐雍很近,白先生和姚婴都认证了这一点。r/> r/> 这若是寻常人,可以在他们二人身上下蛊,或许可以阻绝。但这两个人、、、体质都与常人不同,这个法子就是不行的,姚婴和白先生在第一时间便否决了。r/> r/> 想办法,姚婴这些日子亦是绞尽脑汁。靠坐在窗边,单手抚着隆起的肚子,一边感受着里面的小家伙在动弹,脑子里也在转悠着。r/> r/> 这样的情况姚婴从来没遇到过,唯一与此相似的,也就是情蛊了。情蛊会让两个人相互吸引,不能自拔,见不到对方,便痒的不得了。r/> r/> 他们俩这情况、、、与被下了情蛊有异曲同工,但又大相径庭。r/> r/> 也亏得不是情蛊,否则,指不定怎么样呢,到时发疯的可能就是她了。r/> r/> 蓦地,她忽然想到齐雍从塞外回来之后便一直没有回升的体温,她脑子里也灵光一闪。有没有可能,问题是出在齐雍的身上了。r/> r/> 凭借孟乘枫的体质,即便是那灵主的蛊,随着时间的流逝应当也会被排解掉。r/> r/> 但是,齐雍说到底他不是巫人,对于那灵主来说他是个敌人。即便拥有非凡的体质,或许,也有机可乘呢。r/> r/> r/> 333、主次之分(二更) r/> 姚婴怀疑问题或许是出在齐雍的身上,或许是那灵主的手段无法直接用在孟乘枫的身上,因为他是灵童。但是,这蛊之玄妙,无法言说。r/> r/> 有一种蛊可以隔山打牛,用在其中一人身上,却能够牵连着另外一个人,就等同于把这两个人的生命给连在一起了。但其实,根本没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动过手脚。r/> r/> 这属于比较高阶的蛊术了,那个下蛊的,须得本领极大。r/> r/> 无声无息,他们自己都没感觉,就中招了。r/> r/> 因为生了此怀疑,她便开始准备在齐雍的身上仔细的查看一番。r/> r/> 趁着晌午阳光正好时,齐雍回来用午膳,姚婴也将自己存放起来很久没动过的长针拿了出来。r/> r/> 那么多的长针,特别的细,摆在桌子上,即便是饭菜当前,那长针在侧,也是真的影响人食欲。r/> r/> 回来,便看到了那长针,齐雍在对面坐下,一边绕过桌子抓住她的手,揉捏,一边看着那长针,“这是什么意思?”r/> r/> 眨了眨眼睛,姚婴也捏紧了他的手,“一会儿给你扎几针,别躲。”r/> r/> 几不可微的蹙眉,齐雍上下审视了一番她的小脸儿,因为长了些肉,瞧着也肉嘟嘟的,可爱的很。r/> r/> “为何?”捏紧了她的手,齐雍不解道。给他扎针,总得有个理由才是。r/> r/> “因为我想看看,你的身体有没有问题。自从塞外回来,你的体温一直不高,这不正常。我原本以为,是你没有恢复好,需要慢慢来。但现在来看,并非是养身的问题。我给你检查一下,如若没问题最好。若是有问题,我也得知道到底是什么。”看着他,姚婴的声音放的轻。和以前不一样,她现在说话或者眉眼间,不经意的渗着温柔。r/> r/> “你现在怀疑问题出在本公子身上?”齐雍扬眉,他明白她的意思了。r/> r/> “或许呢?别害怕,有什么问题,我都能解决。”捏紧他的手,姚婴边笑边说,虽说他看起来不甚在意,但能看得出他因为她说的话而担忧了。r/> r/> “我若有问题,自己便能感觉到。”齐雍几不可微的摇头,他不认为自己有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塞外,他们最后进入的地方,在那里、、、r/> r/> “痋蛊之物,源远流长,无比神秘,即便是用最先进的仪器理论等等都无法解释。我觉得你和孟公子这种情况,与情蛊类似。就是让两个人互相吸引,情投意合,无法分离。一旦分开,便会痒的不得了,从身体到内心,都在痒。”他或许听说过,但应当没见过。毕竟,这些巫人的目的是重振自己族人当年的风采,重掌这大越河山,根本不会把这蛊用在儿女情长上。r/> r/> 一听她说这话,齐雍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若是换个女人,本公子兴许会考虑考虑,享受一下这情蛊。”r/> r/> “你若想试,到时我成全你。不过女人你就别想了,我还给你安排个彪形大汉。”手指头用力,直接在他手上狠狠地掐了一下。还妄想女人呢,想得美。r/> r/> 被掐,齐雍反倒笑了,又抓住她抽走的手,“先用饭,之后随便你怎么在本公子身上扎针,我都不反抗。”再说,也不是没被她扎过。扎一回和扎两回,也没什么区别。r/> r/> 哼了一声,盯着他,他补救也晚了。原本不想让他痛苦,但必须得给他点教训才行。r/> r/> 用过了午膳,侍女都退了下去。房门也关闭上,仅剩他们两个人。r/> r/> 到床边倚靠着,隆起的肚子很碍事,让她无法坐时间太久。r/> r/> 齐雍自己拿着针,走过来,明明是要挨扎的人,还得自己屁颠儿屁颠儿的送上门来。r/> r/> 忍不住笑,“脑门儿上刻着案板上的鱼肉这几个字,看来你是真放弃挣扎了。”r/> r/> “博夫人一笑,鱼肉便鱼肉吧。”刚刚还生气呢,这会儿又笑了。笑了就好,也免得他还得想法子逗她开心。r/> r/> 撇嘴,伸手接过长针,一边指示他在自己身边坐下。r/> r/> 听话的坐下,伸出手来,姚婴握住,另一手持长针,和检查孟乘枫一样。r/> r/> 先在他手指和手腕上看了看,随后便在他的中指指腹上下了针。r/> r/> 手持长针极其灵活,就像擅于刺绣的绣娘,那针在她手中,恍若和手指成为了一体。r/> r/> “别躲哦。不管如何,你也是我亲老公,不会扎的太疼的。”说着,长针刺入他手指,齐雍也瞬时僵了僵嘴角。r/> r/> 还真是无比的‘亲’,这长针刺入极深,可不似她之前扎孟乘枫,瞧着针尖根本就没进入多少。r/> r/> 撤出长针,血珠也瞬时冒了出来,姚婴低头去闻,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身体微微凉,这血珠好像都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气。r/> r/> “是灵童的血好闻,还是本公子的血好闻?”看着她,齐雍的眸子隐隐带着一丝笑意,问道。r/> r/> “公子自带体香,自然是你的血好闻。”这也要比,她也不得不违心了。这血,在她闻来都是一样的。也就是现在她没那么恶心了,不然非得吐出来不可。r/> r/> 这答案得他的心,齐雍盯着她看,刚刚扎的他很疼这笔账便过去了,不计较。r/> r/> 在他的手上没得到什么,示意他低下头,要在他后颈上再扎一针。r/> r/> 齐雍很听话,俯身,低下头,直接抵在了她身前,近距离的和她隆起的肚子接触。若是此时,那肚子里的家伙飞腿,必然正中他脸。r/> r/> 把他的墨发拨开,另一手的手指在他后脊上游走,找准了位置,另一手的长针便扎了下去。r/> r/> 齐雍动也没动,但是真的很疼,她这一针,和扎孟乘枫时完全不一样。r/> r/> 撤针,姚婴也低下头,近距离的嗅那冒上来的血珠,除却齐雍身上自带的气味儿外,这里冒出来的血和他手指上的有细微的差别。r/> r/> 深吸口气,姚婴随后直起身体,用手指把他后颈的血珠抹掉,又举到眼前仔细的看。r/> r/> 见她如此,齐雍直起身体看着她,也不由的眯起了眼睛。r/> r/> “有问题?”他没感觉到自己有任何的问题。r/> r/> “嗯。”微微点头,她眼珠一转看向他。诚如她之前的猜测,有问题的是齐雍。r/> r/> “说说。”齐雍倒是镇定,尽管心知如果真是自己有问题,那么必定极难解决,不是一般的小问题。r/> r/> “眼下说不清楚,不过我之前就在想,或许不是孟公子的问题,出问题的是你。你们两个人的生命被无形之中捆缚到了一起,互为牵连,目的就如白先生所说,其中一人没了性命,另一人也活不成了。但,这其中有主次之分,你是主,孟公子为次。是你在影响他,或许可以说,是利用你在惩罚他。”抹在她指腹上的血已经干了,但是那种只有她闻得到的味道还在。r/> r/> 齐雍手指上的血是没问题的,但是后颈上的却掩藏不住,这也是姚婴下针较深的原因,有时候的确会因为浅层,而察觉不出问题来。r/> r/> “本公子若是死了,他就活不成了。那若他先没了性命,本公子会如何?”他漆黑的眸子转动了下,随后问道。r/> r/> “孟公子若是先你一步,你可能会伤心欲绝?痛不欲生?想跟他一同去死,恨不得埋在一起?”想了想,姚婴说道。当然了,这仅仅是她的猜测。r/> r/> 不过,她的猜测却是把齐雍给恶心到了,“本公子百年之后定要与你同眠一处。”r/> r/> “我知道,我已经把你给预定了,谁也抢不走。别着急,总是能想到法子的。”抬手捧住他的脸,姚婴轻声说道,如哄孩子一般。r/> r/> “如若真是这样,那么这一切,还是得回到塞外。”问题,就是出在塞外。r/> r/> “对,这也是我的猜测。一切都源于塞外,但自从天雷过后,塞外都被毁了,那里已经不是之前的灵地。所以,不要想着回去寻找解决的办法,纯粹是浪费时间。无需着急,眼下已知因由,就总是能找到法子。容我想一想,尽管我没遇到过这种事,但不代表无法解决。”塞外已是无解无用,根本不用再想着重回塞外了。r/> r/> 齐雍几不可微的颌首,虽是棘手,但肯定能解决。r/> r/> 抬手覆在她隆起的肚子上,“虽如此,但也不要着急,待你安全的把他生下来再说。最起码,本公子还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r/> r/> “想必也不用专程去告诉孟公子了,你知道了,他肯定也就知道了。真是让人不自在,我一想到这个,就莫名的觉得自己是在和孟公子说话。”特别是和他说笑或亲热的时候,只要一想到这事儿,她所有的热情就都被浇灭了。让她生出一股给齐雍戴绿帽的错觉,浑身不自在。r/> r/> “你丈夫是谁?”说起这个,齐雍也不开心,那种被窥探,被觊觎的感觉,他无法容忍,甚至想杀人。r/> r/> “是你,我的齐三公子。”她虽说有些不自在和错乱,但还不至于连自己老公是谁都忘了。r/> r/> r/> 334、主次之分(三更) 入秋的长碧楼极其清爽,白天里太阳悬在天上,却也是阻不住那阵阵清风,绵延的险峰上,许多的树都变了颜色。 尤其是站在那矗立连接的险峰之上的围廊上看时,风景之绝色,别处难见。 姚婴行动不便,不过因为齐雍在,她近些日子倒是总离开顶峰,下来走走。 最多的就是在险险的围廊上看一看风景,吹吹风,有他在身边,倒是也不担心会因为自己的‘笨手笨脚’而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我一直在想,人若是从这儿跳下去会摔成什么样儿。按照某些理论来说,人若是到了高处想往下跳,也是恐高的一种。我想我就是这种情况。”站在围廊边往下面看,那险峻的山峰怪石嶙峋,各个都像一把刀似得,凡体肉胎,非得被穿了糖葫芦不可。 “你若没有身孕,本公子可以带你体验一番。”在齐雍看来这不是什么难事儿,她有什么好奇的,他都可以带她去体会一下。 不过,现在她是两个人,这么大的肚子,他即便有再多的把握,也不敢冒险。 “我就是说说。其实,你们很多次都做过了我一直想的事情。从高处跳下去,眼睛都不眨。但是,结果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多看了几次,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微微摇头,她看起来还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齐雍盯着她看,漆黑的眸子几许不确定,“你真的想看人从高处跳下去,然后粉身碎骨的场面?” 姚婴眨了眨眼睛,“一直想象的画面都没出现,好奇而已。” “你若真的很想看,本公子想想办法。”俘虏巫人有的是,随便弄来几个推下去,她想看到这些血腥的场面也不成问题。 转动眼珠子看向齐雍,他真的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姚婴也不由的笑起来,“你还真信了!我有那么变态嘛?逗你玩儿,你还当真了。我就是有些恐高而已,但不是很严重。”说什么他都信,姚婴觉得,她若是想忽悠他去送死,估计他也会去的。 若有似无的长叹口气,“本公子还想,你这是发了什么病。不过,得了什么病都无所谓,毕竟你想要什么,都能给你。”即便是想看杀人,也无所谓,能做到。 忍俊不禁,姚婴单手扯住他的腰带,“若不是现在情况尴尬,姐姐真想‘打赏打赏’你。” 齐雍眉峰一动,明显心下动荡,但下一刻又快速的把这想法敛去。深吸口气,他摇头,“不要撩拨本公子。”他‘做和尚’做了很久了,不禁撩。 他一直都在控制自己,就是避免被孟乘枫感受到。他极其的介意被孟乘枫得知姚婴私下里的样子,单是想一想他都会气的冒火。 姚婴憋笑,虽说她也觉得尴尬,但是一看齐雍生气的样子,她还是觉得好笑。 就在这时,这围廊下方,有人走了上来。他们显然也是出来放风的,看看风景。 在长碧楼,除了在顶峰之外,就是在这围廊之上看风景最爽了。 白先生的轮椅被他身边的小厮抬着,两个小厮,力大无穷,抬着轮椅稳稳当当。 而前方,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孟乘枫。 自从他住进了长碧楼,已经一月有余,除却那日在顶峰见过外,姚婴再也没和他见过面。 但实则,没有一点儿陌生的感觉,她每日和齐雍说话,交流,孟乘枫都知道。他好像一直都在,就像个隐形人一样。 他们走了上来,应该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齐雍和姚婴。到了近处,小厮把白先生的轮椅放了下来,轮子的后方有可以伸缩的支柱,放下来之后,正正好好的落在了台阶之间。 “这许多日子不见,阿婴看起来更沉重了些。”白先生叹道,他是真的很感叹。这辈子,他都没有过女人,更别提生子了。眼见着上次姚婴的肚子还没这么大,不由感慨。 如若他年轻时,在这身体还能控制的时候成亲生子,兴许都有孙儿绕膝了。 “看起来笨重而已,行动还没有受限制。”姚婴说着,一边朝着白先生走过去。 齐雍不放心,抓着她身上的披风一角随着她走,孟乘枫垂在身侧的手也跟着动,但是又被他强硬的负到了背后去。 后退一步,他看起来是自然的,不过很明显的躲避动作,大家都看得到。 姚婴也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走到白先生身边,齐雍也松开了手。 她所发现,要与白先生进行交流,是她这些日子研究关于塞外巫人的那些信息。这么多年,长碧楼搜集到的,之前便研究过。但此次因为齐雍的事情,她又都翻找了出来,没事时便琢磨琢磨。 齐雍似乎也知道姚婴和白先生有话要说,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又后退了两步。而孟乘枫也随着退开,他尽量的与姚婴拉开距离。 若是这些事情没有说开,遮掩着,似乎也不会这样。但说开了,反而尴尬。 他们走开,姚婴也转身面对着白先生,他那两个小厮也识相的后退到远处。 望着远山景色,齐雍和孟乘枫并肩而立,没有言语。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眼下站在这儿,却真的莫名相似。 “无法离开太远,只能在你近处。三公子颇多无奈,我亦很是难堪。”孟乘枫轻声道,不止齐雍觉得尴尬,孟乘枫要更强烈。 在雁城时曾想,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或许赶紧分开,距离远了,这情况也就消失了。 但他想的过于简单了,距离拉开了,但情况却更严重了。 如今他在这里,实在是难堪尴尬。特别像一个无耻小人,整日在窥视一对儿相爱的人的点点滴滴。 “一切都待她生产过后吧。”齐雍说道,其实有些话根本就无需说,他只要思考,孟乘枫就感觉得到。 无论他们俩之间的情况有多复杂和艰难,都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他担心姚婴会焦急。 她现在大着肚子,本就十分辛苦,不该让她去不停的琢磨这些事情。 “齐雍。”蓦地,姚婴唤他。 转眼看过去,姚婴正对着他笑,齐雍也不由得弯起唇稍,迈步走了过去。 335、都能被原谅(一更) 姚婴笑的酒窝浅浅,纯美可爱,眉眼间又带着那么一抹若有似无的温柔,齐雍看着她,根本是无法停留的向她走过去。 几步便到了近前,他低头看着她,唇稍也弯了起来,“怎么了?”他轻声问,以为她站的累了,一边伸出右手,想要扶她。 却也就在这时,姚婴忽然抬手,高高的举起,直接罩在了他的口鼻上。 姚婴的举动,齐雍自是不会躲避,即便是不合常理,他也不会躲。 尤其是她现在有身孕,笨重,她要对他做什么,他就更不能躲了。 手正好的覆盖在他的口鼻上,也只是下一瞬,齐雍的脸色就变了。 姚婴收回手,后退一步,一手扶住了白先生轮椅的椅背,一边看着齐雍,脸上丝丝歉意。 齐雍看着姚婴,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只是觉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儿顺着鼻子钻进去,充满了胸肺,之后直冲大脑。 这味儿上头,他忍了一下,但还是没忍过去。转身,单手扶着围廊的栏杆,开始干呕。 他这边呕,那边孟乘枫也立即开始复制粘贴。同样扶着栏杆脸朝外,呕的腰身都弯了下去。 姚婴眨着眼睛,几分于心不忍,但是这场面又莫名好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孟乘枫是被齐雍恶心的呢。 可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是因为齐雍恶心呕吐,他也受了牵连。 两个玉树临风的男人,扶着栏杆,干呕不止。 发出的声音极其痛苦,那种恨不得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的样子。 姚婴看着他们俩,小脸儿也跟着纠结起来,心知他们俩当下必然很难受。 做这一切,是她和白先生共同商议出来的结果。而她刚刚给齐雍的那一下子,是白先生提供的,他这轮椅上什么都有。 那两个人呕的都开始流汗了,身体也颓了下来,大概都没有过这种经历,千军万马前也不会腿软的两个人,却败在了干呕之下。 眼见着他们俩的状态,姚婴也从白先生的轮椅上拿过两个瓷瓶,两根银针。 肚子隆起,走路不是太轻松,一步步的走过去,她一手拍了拍齐雍的肩膀,他呕的都流汗了,衣袍都潮湿的。 拍拍他给予他一些安慰,之后将他的墨发拨走,让他后颈露出来,捏着银针,稳准的扎了下去。 尽管他还呕的在抖,但她这一下也是格外的准,银针下去,又撤出来。大概是因为齐雍此时的状态,滚出来的血珠也特别的多。 立即用瓷瓶去接,血珠滚进去,接了不少。 量差不多,她又立即起身,朝着孟乘枫走过去。 他的姿势和齐雍差不多,扶着栏杆蹲在那儿呕的身体都在颤抖。 重复在齐雍身上做的,银针刺入他后颈,此次刺的要更深一些。 撤出,用瓷瓶接血,这期间孟乘枫一直都没阻拦,他被牵连的干呕,根本就控制不住。 接了两个人的血,姚婴直起身体,缓步的返回白先生身边。 把两个瓷瓶封口,又放回他轮椅后头挂着的布袋里,“成了。” “一次不成,再来二回。不过,此时的情况也算是清楚了,这只是小菜。如若其中一人生命垂危,另一人必然躲不过。”白先生叹了口气,之前观察他们二人,均是等待时机。 这一次,刻意为之,眼见着他们两个在眼前发作,一切都清楚了。 虽说早就应该这样试探一下,但是,谁敢对齐雍动手脚?算起来,也就只有姚婴敢了。 “比想象的要惨烈的多,瞧他们俩呕的。”姚婴微微摇头,虽自己是始作俑者,但还是同情他们两个。 “主要是这东西味儿太重了。”白先生微微摇头,别说齐雍,就是任何人吸一口,也得呕的肚子抽筋。 姚婴看了看自己的手,虽说她把白先生的杰作涂在了手上,但她也没闻过。 如果看着自己的手,其实她依稀的能闻到一些气味儿,这味儿,提神醒脑,估计她摸过的风都在吐,太上头了。 过了好半晌,那两个人才逐渐的平缓了下来,扶着栏杆,齐雍满头都是汗,呕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孟乘枫也一样,全身瘫软似得,转身坐在了地上,浑身都湿了。 两个人一样的惨,满头大汗,脸也是红的,眼泪汪汪,说不出的可怜。 姚婴走过去,还没走近呢,齐雍便抬手示意她停在那儿别过来。 几分无辜,姚婴甩了甩那只手,“应该没什么气味儿了,别害怕。” “唯有你。换做别人、、、”齐雍咬牙切齿,又上气不接下气,他还是觉得恶心,想呕吐,其实吐不出什么来。 “换做别人,你当即就把他顺着这儿扔下去了。其实没事儿,还有一个无辜的人陪着你呢。”要说惨,还是孟乘枫惨。他什么都没做,还隔着那么远,也被牵连的成这样。 齐雍扫了她一眼,说不出话来,汗水沿着他的额头往下流,呕的他腹肌都在抽搐。 帮不上忙,他又不让她靠近,她也只能站在那儿看着他了。 逐渐的平静了下来,两个人均瘫坐在那儿没力气动弹,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那股让人恶心的余味。 “出其不意,其实算一算,四舍五入,我也能算得上武林高手了。”把齐雍这个高手给撂倒,她转念一想还是很开心的。 齐雍无言,单手抚着自己的腹部,他屏息,觉得还是不呼吸的好。 他憋气,那边孟乘枫也自动的屏息,两个人都不呼吸了,这围廊里也安静了下来,发出声音的只有从下面倒灌上来的风。 “你们两个人牵连反应最严重的时候,身体里的血是会有一些不同的。所以,这一次如果不够狠,可能还有下一回。希望二位做好准备,不要抵抗。当然了,下次就肯定不会用这种法子了。”提前打预防针,姚婴希望他们做好准备,放弃挣扎,躺平任她袭击,这样于大家来说都方便。 齐雍漆黑的眸子固定在她认真的脸上,明明还无奈吧,但一看她那样子却又忍不住笑了,被气笑了。 他笑,那边孟乘枫也柔软了眉目,或许是因为齐雍的影响,不管她做什么,都能被原谅。 336、都能被原谅(二更) 姚婴一番攻击,将那两个人放倒,折腾的涕泪横流。≈lt;r≈t;≈lt;r≈t;武功高超,出类拔萃,甚至用登峰造极去形容都不为过的两个人,被攻击之下缓了将近两个时辰,才逐渐的平息下去。≈lt;r≈t;≈lt;r≈t;之后,眼睛通红的被扶回了住处,齐雍双腿都是发软的。≈lt;r≈t;≈lt;r≈t;姚婴随着回去,看他的双腿,她隐隐的几分歉意,同时又很想笑。≈lt;r≈t;≈lt;r≈t;大概齐雍也没想到,她这一下子会这么厉害。其实他若是想躲她,那实在是太轻松不过了,她这种‘攻击’根本就连三脚猫都算不上。≈lt;r≈t;≈lt;r≈t;不过,他也根本没防备她,大概也是怕他躲了,她反而会伤着。≈lt;r≈t;≈lt;r≈t;单手扶着自己的后腰侧,另一旁有侍女扶着她,在外站了太久,她的腰都开始疼了,恍若承受不住了一样。≈lt;r≈t;≈lt;r≈t;齐雍被扶进了二楼居室,琉灯亮起来,房间也亮了。≈lt;r≈t;≈lt;r≈t;姚婴后进来,被侍女扶着在床边坐下,她垂眸看着齐雍那眼睛红红的样子,微微的有那么一点儿委屈。≈lt;r≈t;≈lt;r≈t;忍不住唇角抽搐,抬起手,想要摸摸他,齐雍却立即屏息,又稍稍朝后闪躲,双下巴都挤出来了。≈lt;r≈t;≈lt;r≈t;“至于吗?味儿已经散了。”甩了甩自己的手,她嗅觉那么灵敏,已经不觉得有味儿了。≈lt;r≈t;≈lt;r≈t;齐雍的喉咙都在着火,抬手,落在自己的额头上,成拳,轻轻地的捶了捶,“容本公子再缓缓。”≈lt;r≈t;≈lt;r≈t;忍俊不禁,“还觉得那余味儿在回荡呢?”≈lt;r≈t;≈lt;r≈t;“熏得脑子疼。”那味儿兴许不会在空中留存太久,但是因为吸进了鼻子里,整个脑子好像都被腌入味了。无论是他现在呼吸,还是他的记忆,都是那股气味儿。≈lt;r≈t;≈lt;r≈t;“别这样,我觉得好内疚。”想倾身凑近他,但是肚子碍事,她根本做不了这个动作。≈lt;r≈t;≈lt;r≈t;手还落在自己的额头上,齐雍缓缓的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明显是不信,“怕你正乐着呢。”幸灾乐祸,可把她高兴坏了。≈lt;r≈t;≈lt;r≈t;“没有,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嘛。”摇头,但这否认也不是那么有力。≈lt;r≈t;≈lt;r≈t;看着她那小样儿,齐雍慢动作的吸气,随后又闭上了眼睛。≈lt;r≈t;≈lt;r≈t;自从掌管长碧楼,什么样恶心的东西他没见过?任何情况都不在话下。≈lt;r≈t;≈lt;r≈t;但是这一次不同,那东西‘提神醒脑’,脑壳要碎了。≈lt;r≈t;≈lt;r≈t;姚婴的手落在他腰间,轻轻地拍了拍,他却还是闭着眼睛不动弹。≈lt;r≈t;≈lt;r≈t;“若是此次没收获,你下回打算用什么对付本公子?”齐雍眼睛不睁,只是无力道。≈lt;r≈t;≈lt;r≈t;“不一定。其实,耍人的东西,我们有很多。白先生的,还算温柔。”姚婴想了想,她还没想好呢。反正,还是得让他们的反应都激烈一些,这样研究才会有突破嘛。≈lt;r≈t;≈lt;r≈t;齐雍似乎很无奈,按理说,一般的东西都不会将他怎样,但那针对的是致命的东西。≈lt;r≈t;≈lt;r≈t;会让他疼,会折磨他,可是弄不死他。≈lt;r≈t;≈lt;r≈t;但是,这些不致命的,耍人玩儿的东西,却是真的让他无可奈何。≈lt;r≈t;≈lt;r≈t;太恶心了,即便他失去了嗅觉,他也忍不了。≈lt;r≈t;≈lt;r≈t;“下次要做什么,提前告诉本公子。或者,我自己来。”无需她突然袭击,他自己给自己下套也是可以的。当然了,可以换一个,不要再用这种恶心的东西了。直至此时,眼睛都在疼,太呛了。≈lt;r≈t;≈lt;r≈t;“公子真是下得去狠手,果然是我的公子。不过,你现在生不生气?有没有想掐死我的冲动。”抬起那只手,朝着他的脸试探,她认为她的手现在已经没什么味儿了。≈lt;r≈t;≈lt;r≈t;齐雍再次屏息,落在额头的手抬起,抓住了她的手腕。≈lt;r≈t;≈lt;r≈t;睁开眼睛,他看着她,“本公子早就说过,不管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要一想到芷山,便都能原谅你。”≈lt;r≈t;≈lt;r≈t;提起芷山,姚婴扯了扯嘴角,被抓住的那只手立即朝着他的脸奔过去。≈lt;r≈t;≈lt;r≈t;齐雍施力,阻住她接近自己,一边命侍女端水盆过来给姚婴净手。≈lt;r≈t;≈lt;r≈t;侍女动作快,端着水盆过来,另一个侍女接过姚婴的两只手,放到了水盆里。≈lt;r≈t;≈lt;r≈t;有齐雍的命令在,她们可不敢怠慢。≈lt;r≈t;≈lt;r≈t;被强制执行洗手,之后又擦干净,姚婴也忍不住笑,其实根本不至于,已经没味儿了。≈lt;r≈t;≈lt;r≈t;齐雍被折磨的,看到她的手,就觉得有味儿,心理阴影都出来了。≈lt;r≈t;≈lt;r≈t;“好了,洗干净了,别头疼了。不然你再闻闻?有一股桂花香。”水盆里洒了些干桂花,虽是干燥的,但味道还是很强的,香香的。≈lt;r≈t;≈lt;r≈t;齐雍全程看到了姚婴洗手,这心里头总算是觉得舒服了些。她的手在他面前招摇,他也没有再阻拦。≈lt;r≈t;≈lt;r≈t;“别晕着了。”看他那样子,特别衰似得。姚婴忍不住笑,手落在他脸上捏了捏。说真的,此时此刻,真是想‘打赏打赏’他。但可惜的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会被别人知道。≈lt;r≈t;≈lt;r≈t;蓦地,肚子里的小家伙又开始活动了起来。姚婴一顿,之后立即抓住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左侧,眼下里面的家伙正在这边扑腾。姚婴猜测,大概是两条小腿儿在这个方向,以至于踢腾起来,她感觉会这么强烈。≈lt;r≈t;≈lt;r≈t;齐雍的手落在上面,下一刻,正好里面的小家伙在动,贴着他掌心,很是明显。≈lt;r≈t;≈lt;r≈t;感受到,他也不由的弯起了薄薄的唇稍,“真是活泼。芷山的跪地求亲,再加上孕育这活泼的生命,两样叠加,你纵使翻天覆地,本公子也原谅你。”≈lt;r≈t;≈lt;r≈t;“成,有公子这话我就放心了。若是此次不成功,那么接下来,我可不会客气了。”他这等同于给她开了一张通行证,很好,这她就放心了。≈lt;r≈t;≈lt;r≈t;齐雍无言的笑了一声,他并非是这个意思。不过,她已经认定他就是这个想法了,那他也不解释了。≈lt;r≈t;≈lt;r≈t;在他身上动什么手脚,他也都不反抗,躺平任其动手。≈lt;r≈t;≈lt;r≈t;当然了,希望她能换个招儿,不要再用这种会让他恶心的东西了,让他疼都比这不停的恶心干呕要受得住。≈lt;r≈t;≈lt;r≈t; 337、都能被原谅(三更) 似乎某些事情就是这样,在你觉得有希望的时候,发展的脚步就会被阻住。≈lt;r≈t;≈lt;r≈t;在那次‘攻击’了齐雍和孟乘枫的十天后,白先生给姚婴送去了结果,他什么都没找到,在他们两个人的血之中,没找到任何的牵连。≈lt;r≈t;≈lt;r≈t;或许也可以这么说,这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他是他,他是他,毫无关联。≈lt;r≈t;≈lt;r≈t;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姚婴也没有过于失望。≈lt;r≈t;≈lt;r≈t;她以前经历过无数次失败,这种已经打击不到她了。≈lt;r≈t;≈lt;r≈t;所以,很快的她就又准备开始进行第二回‘攻击’,这回要剧烈一些,让他们俩都要处于最极致的状态。≈lt;r≈t;≈lt;r≈t;这种东西她有很多,恶心呕吐什么的,还是没有疼痛来的剧烈。≈lt;r≈t;≈lt;r≈t;想来想去,还是要他们疼才行。≈lt;r≈t;≈lt;r≈t;但这一回,姚婴转念一想,或许未必要从齐雍身上下手。毕竟已经知道,他是主,孟乘枫是次。≈lt;r≈t;≈lt;r≈t;她打算先在孟乘枫身上动手,看一看齐雍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互相牵连,她不觉得齐雍会毫无感觉。≈lt;r≈t;≈lt;r≈t;白先生倒是也同意,在齐雍身上动手,须得想想。但在孟乘枫身上,还是可以的。≈lt;r≈t;≈lt;r≈t;由此,孟乘枫恍若个兔子一样,被姚婴和白先生设入了第二次试验的第一试验者之中。≈lt;r≈t;≈lt;r≈t;动手的是白先生,并且,这两个人各居一处,没有在一起。≈lt;r≈t;≈lt;r≈t;深秋入冬的长碧楼夜里还是清凉的,门窗关闭,用过晚膳,姚婴靠在床上,齐雍也正在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在‘交流’。≈lt;r≈t;≈lt;r≈t;每天夜里这个时候,里头的家伙都会开始进行日常的活动,这也算是齐雍每天唯一一次和这小家伙可以交流的时候。≈lt;r≈t;≈lt;r≈t;姚婴静静地看着他,他此时此刻的样子,真是温柔。这若是传出去,估计也没人相信,但凡阻住自己去路都会无情杀伐的公子,会有这样的时候。≈lt;r≈t;≈lt;r≈t;长腿交叠,他一条手臂撑着自己,另一手就在她的肚子上。≈lt;r≈t;≈lt;r≈t;这姿势潇洒而随意,入鬓的眉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他是真的很愉悦。≈lt;r≈t;≈lt;r≈t;姚婴也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墨发,顺滑如缎。≈lt;r≈t;≈lt;r≈t;如果他若是知道今日她和白先生定下了计划,可能就笑不出来了。≈lt;r≈t;≈lt;r≈t;由此,她不由有些心疼他这个丈夫,一无所知。≈lt;r≈t;≈lt;r≈t;本来是个人精,但这会儿,好像被耍的团团转,她可怜的老公。≈lt;r≈t;≈lt;r≈t;下一刻,齐雍的眉峰忽然蹙起,他落在姚婴肚子上的手也随着收紧了。≈lt;r≈t;≈lt;r≈t;看着他忽然出现反应,姚婴也不由的睁大了眼睛,原本抚摸他头发的手也开始沿着他的肩膀往下滑,感受他紧绷起来的肌理,他果然疼了。≈lt;r≈t;≈lt;r≈t;冷汗在瞬间沁出来,蓦地齐雍转眼看向姚婴,额头上的青筋也随之暴了起来,“选在今天了。”白先生上午被抬过来,两个人在院子里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显而易见,他们又开始了。≈lt;r≈t;≈lt;r≈t;“嗯。”点了点头,她一边动手搬动他的身体让他躺下。他浑身都是紧绷起来的,身上的中衣也眨眼间潮湿,服帖在他的身上,肌理隐约可现。≈lt;r≈t;≈lt;r≈t;漆黑的眸子随着无缘由袭来的疼痛而发抖,他不知他们俩这次做了什么,但是真的疼。≈lt;r≈t;≈lt;r≈t;“你就不心疼么?”紧咬牙根,他已经无法呼吸了。≈lt;r≈t;≈lt;r≈t; 338、消耗(一更) 纤细的手落在他紧绷的肩膀上,轻拍,游走,是想给他一些力量。但其实,就是得让他疼才行,与孟乘枫的牵连更深,毫无掩饰的展示出来,于她来说才更好。≈lt;r≈t;≈lt;r≈t;而且,从眼下此时的情况来看,孟乘枫在遇到什么情况时,齐雍也会被牵连。或许当下,孟乘枫会疼的更严重,齐雍的症状比他要轻,可这牵连是一定的。≈lt;r≈t;≈lt;r≈t;他们两个就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给捆绑上了,想要掐断一端,另一端也就完了。≈lt;r≈t;≈lt;r≈t;冷汗眨眼间将他全身打湿,中衣帖服在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房间的温度有些低,他整个人都在‘冒烟’。≈lt;r≈t;≈lt;r≈t;“有没有疼的想把头揪下来?”微微俯下身体靠近他,她另一手朝着自己倚靠着的软枕底下摸。长针和瓷瓶早就放在那儿了,就等着白先生动手呢。≈lt;r≈t;≈lt;r≈t;齐雍的牙根无意识的咬紧,甚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单单听着就知他在多尽力的忍耐。≈lt;r≈t;≈lt;r≈t;把长针和瓷瓶拿在手中,她觉得眼下应该也差不多了,凭借齐雍的忍耐力,他此时疼成这样,浑身‘冒烟’,应该也是疼到极点了。≈lt;r≈t;≈lt;r≈t;蓦地,齐雍忽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他应当在尽量的让自己收力,可是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指节发白,捏的姚婴也不由皱眉。≈lt;r≈t;≈lt;r≈t;刚想问他这是怎么了,齐雍忽然起身,僵硬着身体从她身上跃过去,直接砸在了床下,发出巨大的一声。≈lt;r≈t;≈lt;r≈t;姚婴也赶紧跟着坐起身,隆起的肚子让她行动有些困难,坐起来看向那个摔在床下的人,他不知何时吐了一口血。挺拔的身体也弯曲起来,很明显疼的他已经开始抽筋了。≈lt;r≈t;≈lt;r≈t;眼见如此,姚婴心底里也不由咯噔一声,立时拿过银针和瓷瓶,扯开他后衣领,稳准的将长针刺了进去。≈lt;r≈t;≈lt;r≈t;他身体紧绷,长针刺入都感觉到扎进去不太容易,但好在无需用太多的力气,撤开针,血珠滚出来,她立即拿瓷瓶去接。≈lt;r≈t;≈lt;r≈t;甩掉长针,又从枕头底下拿出另外一个手指长的极细的黑色瓷瓶,拇指掰掉瓶塞,迅速的绕过齐雍的颈侧,放到他鼻子底下。≈lt;r≈t;≈lt;r≈t;齐雍也心知怎么回事儿,立即配合的吸气,一股不知名的树木的气味儿随着呼吸而进入胸腔,他的身体也在同时一松。≈lt;r≈t;≈lt;r≈t;嘴里的血味儿浓重无比,他根本就压抑不住这涌上来的血。≈lt;r≈t;≈lt;r≈t;随着呼吸几次,疼痛减轻,紧绷的肌理也逐渐的松缓下来。≈lt;r≈t;≈lt;r≈t;而此期间,姚婴已经收集好了血,让他自己拿着那黑瓷瓶,她快速的把接完血的瓷瓶盖子塞上。≈lt;r≈t;≈lt;r≈t;放好,她这才抓住他的手臂,“是不是好多了?不过,这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你居然会呕血。”和之前所预测完全不同。≈lt;r≈t;≈lt;r≈t;齐雍放下那个黑瓷瓶,身体放松下来向后,正好倚靠在床沿上。≈lt;r≈t;≈lt;r≈t;缓缓地长出口气,抬手把嘴角的血抹掉,齐雍也察觉出了问题的严重性,“本公子刚刚有一种濒死的错觉。”≈lt;r≈t;≈lt;r≈t;姚婴亦是觉得这事儿比她之前所预料的要严重的多,他们两个长时间的互为牵连,怕是就在消耗他们,让他们活不长久。≈lt;r≈t;≈lt;r≈t; 339、消耗(二更) 从齐雍后颈接出来的血,派护卫送到白先生那里,而且,也要他们打探一下孟乘枫的情况如何了。≈lt;r≈t;≈lt;r≈t;居室里,齐雍换了一身中衣,躺在床上气力全无。≈lt;r≈t;≈lt;r≈t;姚婴喂他喝了口水,大概因为之前呕血,喉咙里呼吸之间都是血味儿,他喝了一口便喝不下去了。≈lt;r≈t;≈lt;r≈t;“真是可怜。看你这样子,若是再有下次,我觉得我可能下不去手了。”顺毛摸他,姚婴倚靠着软枕,一边叹道。≈lt;r≈t;≈lt;r≈t;明明十分巨大一人,但眼下真是无比弱小,让人不由心生怜惜。≈lt;r≈t;≈lt;r≈t;“见本公子呕血,还能下得去手扎我一针。”掀开眼睛,但眼皮撑不开,他眼珠子都是红的。≈lt;r≈t;≈lt;r≈t;“可怜归可怜,正事不能忘,再说也不能让你白白呕血啊。”挑眉,她一边缓缓的靠近他,只差毫厘,就停下了。≈lt;r≈t;≈lt;r≈t;他们这段时间,除了牵手,夜里相拥而眠之外,就再也没做过什么亲近的举动。≈lt;r≈t;≈lt;r≈t;因为不敢,太尴尬,两个人在一起,却总是感觉有一个无形的人就在身边,看得到他们俩所做的一切。≈lt;r≈t;≈lt;r≈t;齐雍长叹了口气,随后放下自己的手臂,让她枕上来。折腾到后半夜了,该休息了。≈lt;r≈t;≈lt;r≈t;姚婴也顺势的枕上了他的手臂,他收回手,将她拥入自己的臂弯之中。≈lt;r≈t;≈lt;r≈t;或许是因为疼痛和呕血,翌日太阳都出来了,齐雍还在睡。≈lt;r≈t;≈lt;r≈t;姚婴起床,他都不知道。≈lt;r≈t;≈lt;r≈t;放下床幔,让他继续睡,姚婴被侍女扶着下了楼。≈lt;r≈t;≈lt;r≈t;洗漱,用饭,却不想罗大川上来了。≈lt;r≈t;≈lt;r≈t;他是唯一一个敢在没有齐雍的命令时,闯到这顶峰上的人,护卫和侍女又拿他没办法。≈lt;r≈t;≈lt;r≈t;“听说这些日子罗大公子被分派了任务,这么快便完成回来了?”罗大川只听从她的话,两次跑到留荷坞去,齐雍十分不高兴。回来之后,就把他派出去了,也不知做什么去了。≈lt;r≈t;≈lt;r≈t;“小爷出马,有什么难事儿是解决不了的?昨天便回来了,听说孟公子在楼里很是孤独,小爷就过去瞧了瞧。”在桌子对面坐下,罗大川边说,边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lt;r≈t;≈lt;r≈t;“你昨晚在孟公子那儿?那他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吧。本来我还要护卫去打听打听呢,但始终也没给我传信儿回来。”他们一切以齐雍的命令为准绳,没他的命令,他们啥也不说,跟木头似得。≈lt;r≈t;≈lt;r≈t;“哇哇吐血。”罗大川边说边扬下颌,茂密的胡渣一直连到喉咙那里,粗犷不已。≈lt;r≈t;≈lt;r≈t;昨晚齐雍疼的呕血,姚婴就猜到了,只不过,孟乘枫那么严重,相比较起来,齐雍好似还算可以。≈lt;r≈t;≈lt;r≈t;“不过,你知道小爷我昨天还有什么发现么?”忽然的,罗大川神秘起来,微微倾身,壮硕的身体就快要越过桌子了。≈lt;r≈t;≈lt;r≈t;他一摆出这种造型和神态还有语气,姚婴就知道他绝对是有重大发现。≈lt;r≈t;≈lt;r≈t;稍稍示意侍女避开,姚婴也放下了汤匙,一手落下撑着肚子,一边微微向前,想听罗大川的重大发现是什么。≈lt;r≈t;≈lt;r≈t;“我昨晚在孟公子的头上,发现了两根白发。”他压低了声音,说道。≈lt;r≈t;≈lt;r≈t;这完全超出了姚婴的预想,孟乘枫有白头发了?≈lt;r≈t;≈lt;r≈t;“小爷也算是和孟公子相识很久了,虽说从未刻意观察过他,但也不至于连他头发上有没有白发都不清楚。昨晚小爷看的真切,这对儿招子好使着呢。”他真的看见了。≈lt;r≈t;≈lt;r≈t;眨了眨眼睛,姚婴从昨晚齐雍会呕血开始,就觉得这事儿比她想象的艰难。≈lt;r≈t;≈lt;r≈t;而今日罗大川的发现,更是在这其上扎了一针。≈lt;r≈t;≈lt;r≈t;或许,她该去齐雍的头上扒拉扒拉,瞧瞧他有没有长出白头发来。≈lt;r≈t;≈lt;r≈t;“我看那白先生好像信心十足,先别急,没准儿过几天就找到解决的法子了。”罗大川也不会说安慰人的话,但总得想来,巫人的诡计,算不得什么难缠的大事。≈lt;r≈t;≈lt;r≈t;姚婴却是微微摇头,没那么简单。≈lt;r≈t;≈lt;r≈t;进了那灵主休眠之地的人,这应当就是报复吧,让他们这些闯入者不得好死。≈lt;r≈t;≈lt;r≈t;姚寅、、、任何的蛊在他身上都不会起作用,他如果现在已经出来了,那么他绝对是无事的。≈lt;r≈t;≈lt;r≈t;就只有齐雍和孟乘枫了,他们两个人。≈lt;r≈t;≈lt;r≈t;“你一会儿去找白先生,告诉他,接下来不能再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动手脚了。否则,情况会加重。”唉,她眼下真是觉得时间过得好慢,肚子这么大,她真的无法随意走动。≈lt;r≈t;≈lt;r≈t;罗大川点点头,叫他传话,完全没问题。≈lt;r≈t;≈lt;r≈t;他离开,姚婴坐在原位思虑了良久,孟乘枫已经出现了白发,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被消耗的油尽灯枯。≈lt;r≈t;≈lt;r≈t;不知过去多久,一直候在楼梯上的侍女走下来,“夫人,公子起身了。”≈lt;r≈t;≈lt;r≈t;回神儿,姚婴深吸口气,没有说什么,顺着她们的搀扶,回到楼上。≈lt;r≈t;≈lt;r≈t;齐雍看起来心情不错,大概是因为昨晚的痛彻骨,取了血,他也轻松了。≈lt;r≈t;≈lt;r≈t;姚婴过多的观察了一下他的墨发,依旧顺滑如缎,更没有发现白头发。≈lt;r≈t;≈lt;r≈t;白先生最后得出的结果没有告知齐雍和孟乘枫,仅仅是与姚婴交流了一下,即便那日两个人都疼痛彻骨,症状如此明显,可还是没有结果。≈lt;r≈t;≈lt;r≈t;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两个人沉默许久,接下来如何进行,需要再研究。≈lt;r≈t;≈lt;r≈t;冬天来了,又一个冬天,而且这个冬天较之往年都要冷。≈lt;r≈t;≈lt;r≈t;寒冷从塞外而来,今年那里经历了无数异象,天雷轰炸,老天似乎都生气了。≈lt;r≈t;≈lt;r≈t;极寒从塞外朝着南方而来,雁城每到冬季都会无比寒冷,但今年却是更冷。甚至,已经发生了有人被冻死的事情。≈lt;r≈t;≈lt;r≈t;往年的皇都几乎没有大雪,今年却是在冬季刚刚来临时,连续下了数日大雪,真正的大雪,官道山道皆被堵死,无法通行。≈lt;r≈t;≈lt;r≈t;长碧楼也一样,少见的有雪降临,群山头上挂白幕,寒气袭来,冷的开始各个住处上了暖炉。≈lt;r≈t;≈lt;r≈t;而她的孩子,显然要在这一个天降异象的年头里生下来。≈lt;r≈t;≈lt;r≈t;如齐雍所愿,他的孩子就是特别的,一切都特别。≈lt;r≈t;≈lt;r≈t; 340、消耗(三更) 长碧楼的大雪说来就来,临近新年,这雪似乎极其应景。≈lt;r≈t;≈lt;r≈t;只不过,对于这整个楼中来说,这大雪却并不太友好。因为楼中多处山势较好的地段种植了稀奇的草药,每年冬季时,温室架上,便轻松的过冬了。≈lt;r≈t;≈lt;r≈t;可是,这一场雪到来,温室都压垮了,诸多珍稀的药苗药根被冻死,损失巨大。≈lt;r≈t;≈lt;r≈t;后山的紫阳花温室也遭受了大雪的打压,但好在那温室修建的年头久,较为结实。除却山下边缘的某一角有些惨之外,其他的完好无损。≈lt;r≈t;≈lt;r≈t;听到有几株紫阳花被冻得成了‘标本’,齐雍不免心疼。这还是姚婴第一次瞧见他,对除她之外的人或物露出十分明显的心疼的样子。≈lt;r≈t;≈lt;r≈t;若不是知道那紫阳花就是紫阳花而已,还真会怀疑是不是紫阳花成精变成了女人,在勾搭他。≈lt;r≈t;≈lt;r≈t;这还是头一回,这么多年来,在长碧楼待这么久,而且静等新年,又迎来大雪。≈lt;r≈t;≈lt;r≈t;这么多的第一次,全部聚在一起,极其之难得。≈lt;r≈t;≈lt;r≈t;当然了,这其中所有的第一次,并不是都让人开心的。就是这大雪,就让齐雍十分之发愁。≈lt;r≈t;≈lt;r≈t;窗子被封闭上,也看不到后山,但是能听到护卫在清雪的声音。相比较那些被冻死的珍贵药苗药根,齐雍更重视的还是自己的紫阳花。≈lt;r≈t;≈lt;r≈t;紫阳花的栽培太难了,成就今日,实在不易。≈lt;r≈t;≈lt;r≈t;肚子大的姚婴拖不动,这身体的骨架纤细,就显得她的肚子大的出奇。≈lt;r≈t;≈lt;r≈t;宽松的裙子在身上别处都显得宽大,唯独肚子那里,尽数撑了起来。≈lt;r≈t;≈lt;r≈t;有时,这肚子里的家伙在动,姚婴都得立即坐下或躺下,否则她会因为肚子里的家伙在动弹,而脚下不稳。≈lt;r≈t;≈lt;r≈t;这种情况,就特别的让人担心,除却齐雍每日在她身边,侍女也是时时刻刻不离。≈lt;r≈t;≈lt;r≈t;从皇都接来的接生嬷嬷都到了,被安置在了距离峰顶不远的小居里,一切用品皆是宫中出品,而且皇后派人送来了懿旨,待孩子诞下,送回宫里去抚养,长碧楼的条件太差了。≈lt;r≈t;≈lt;r≈t;皇后已经开始给挑选最好的奶娘了,甚至宫殿都给辟了出来,一切只等孩子诞下。≈lt;r≈t;≈lt;r≈t;这懿旨,齐雍并没有理会,他也根本不想听从皇后的安排。≈lt;r≈t;≈lt;r≈t;不过,姚婴却是同意的,在思考了一番后,她同意了皇后的安排。≈lt;r≈t;≈lt;r≈t;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她十月怀胎,随着他经历了诸多的惊喜和惊奇,他很重要。但是,齐雍更重要。≈lt;r≈t;≈lt;r≈t;也就是在前几天,她在齐雍的头发里,发现了一根半截变白的头发,他也开始像孟乘枫那样了。≈lt;r≈t;≈lt;r≈t;孟乘枫的头发里,已经有十几根白发了,他自己也发现了。≈lt;r≈t;≈lt;r≈t;虽他没过多的表示,十分淡然,整日不是看书便是写字或练剑,但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慌张和不安的吧。≈lt;r≈t;≈lt;r≈t;也正是因为此,姚婴也很焦急的想要把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生下来,她要尽快的去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她也不确定齐雍会不会在短时间内,就头发尽数花白,被消耗的油尽灯枯。≈lt;r≈t;≈lt;r≈t;她爱肚子里的这个生命,但她更爱齐雍,不能失去他。≈lt;r≈t;≈lt;r≈t;齐雍不知她内心所想,所以也不是很理解她会同意皇后懿旨的这个做法,因为前来传达懿旨的人收到了姚婴的回复,就高高兴兴的返回皇都复命去了。≈lt;r≈t;≈lt;r≈t;不过,哄齐雍还是很简单的,尤其是对姚婴来说,轻而易举。≈lt;r≈t;≈lt;r≈t;她告诉他,她更想和他享受二人世界,粘腻一处,他就不再吱声了。≈lt;r≈t;≈lt;r≈t;什么条件与否的,长碧楼里又岂能说条件不好?只不过,皇后觉得这里条件不好,一切都比不过宫中精致。再说,她又不可能亏待了她的孙子,又是她一直在尴尬讨好的齐雍的孩子。≈lt;r≈t;≈lt;r≈t;更况且,这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巫人血脉,和姚婴本身的情况也大不一样,出入宫中,必然不成问题。≈lt;r≈t;≈lt;r≈t;当然了,她还要把宫中的防护给撤了,因为齐加姚总是会长大。他是齐雍的‘长子’,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进入宫中。≈lt;r≈t;≈lt;r≈t;眼下,长碧楼中的护卫都投入到了清雪之中。凑热闹的金隼在天上飞,到处转,它就像监工一样。≈lt;r≈t;≈lt;r≈t;飞到这顶峰上空,它就会发出尖啸来,在这门窗紧闭的房间里都听得到。≈lt;r≈t;≈lt;r≈t;又到了肚子里这个家伙活动的时间,姚婴就靠在床上,因为那个家伙有劲儿,都能看得到她的肚子在动。≈lt;r≈t;≈lt;r≈t;或是蓦一下,某一块肚皮被撑起来,每每看到此情景,姚婴都觉得分外惊奇。≈lt;r≈t;≈lt;r≈t;这是她第一次感受生命的奇迹,又让人惊喜万分。≈lt;r≈t;≈lt;r≈t;蓦地,肚子里的家伙动的厉害,她整个隆起来的肚子都剧烈的摇晃了一下。、≈lt;r≈t;≈lt;r≈t;姚婴亲眼得见,不由笑了起来,这小家伙得多大的力气。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可能都不是这小家伙的对手。≈lt;r≈t;≈lt;r≈t;抬手覆在上面,姚婴轻轻的抚摸,隔着肚子和他交流,他也未必能明白。≈lt;r≈t;≈lt;r≈t;在里面待得时间太久了,也到了该出来的时候了。≈lt;r≈t;≈lt;r≈t;一直守在床边的侍女也瞧见了,见姚婴笑,她们两个也不由得弯起眉眼,还没见过那位呢,他就在肚子逗笑了数个人。≈lt;r≈t;≈lt;r≈t;“听听,金隼又在叫了。若是这家伙出来了,我还真得好好的比较比较,到底是谁比较吵闹。”金隼在叫,也只是耳朵受罪而已。但是肚子里这个家伙,闹腾的不得了,而且是无声的闹腾,也不知到时能跑能跳了,会不会把家给拆了。≈lt;r≈t;≈lt;r≈t;“人家都说,淘气的孩子才是最聪明的。”侍女接口道。当然是不乏有奉承的意思,不过姚婴也很爱听。≈lt;r≈t;≈lt;r≈t;她现在是知道为何齐雍喜欢听她奉承了,因为听了之后,心情的确是好。≈lt;r≈t;≈lt;r≈t;“这宫里是送来了多少东西,公子下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齐雍在楼下,他现在根本不敢走的太远太久。因为新年,再加上姚婴也即将临盆,宫中送来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是宫中禁军押送来的,奉了皇上的口谕,所以护卫才把禁军首领带到了这顶峰来。≈lt;r≈t;≈lt;r≈t;“应当是很多,刚刚奴婢下去,看到那礼单有这么厚。”侍女点点头,她瞧见了那禁军首领交给齐雍的礼单。≈lt;r≈t;≈lt;r≈t;姚婴不由得摇头,今年塞外一行,巫人的老巢被彻底毁了。这么多年来,巫人一直横行,几代帝王,无不忧愁。≈lt;r≈t;≈lt;r≈t;齐雍的功绩,那是形容不出来的,了了大越皇家百多年的心结。≈lt;r≈t;≈lt;r≈t;但是,自从塞外返回,齐雍根本就没去过皇都,连皇上都没见过。≈lt;r≈t;≈lt;r≈t;眼下,这倒正是个机会,算是讨好齐雍吧,从各方面来讨好。≈lt;r≈t;≈lt;r≈t;“躺的我腰疼,扶我起来。”深吸口气,肚子里的家伙没那么闹腾了,她也想起身走走。≈lt;r≈t;≈lt;r≈t;两个侍女立即扶着她的手臂,一点点的让她坐起来,另一人蹲下给她穿鞋,随后终于站起来了。≈lt;r≈t;≈lt;r≈t;眼下每次起身都得需要这么多的步骤,她自己好像都习惯了,待得肚子里面这家伙出来,也不知她会不会都忘了如何自己行动。≈lt;r≈t;≈lt;r≈t;披上披肩,这披肩毛茸茸的贴着她脖颈,自动发热。≈lt;r≈t;≈lt;r≈t;侍女扶着她在屋子里走动了两圈,她随后示意往门口走,她现在无法下楼,也就是在这房间和齐雍办公的房间来回转转而已。≈lt;r≈t;≈lt;r≈t;走出了房间,其实这外面也不凉,楼下放置着暖炉,热气要更浓厚一些,将这整个小楼都烘的暖暖的。≈lt;r≈t;≈lt;r≈t;若是往年的冬季,根本就用不上暖炉,在长碧楼这个地方,最冷的时候也不过如此。≈lt;r≈t;≈lt;r≈t;往楼梯口走,依稀的能听到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走到那儿,便不再走了,这下面就是楼梯,这段楼梯,是禁区。≈lt;r≈t;≈lt;r≈t;禁区是齐雍划分的,不允许她踏入一步,她也十分听话。≈lt;r≈t;≈lt;r≈t;听着楼下的说话声,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但具体在说什么,倒是听不太清楚。≈lt;r≈t;≈lt;r≈t;蓦一时,有齐雍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特别好听,不管何时,听到了都会第一时间认出来。≈lt;r≈t;≈lt;r≈t;姚婴竖起耳朵听,齐雍是在要那个人如何回去复命。即使自从塞外回来,他一次都没去过皇都,但天下终究是皇上的天下,他也还是那个天下之主的儿子。该有的恭敬,还是要有的。≈lt;r≈t;≈lt;r≈t;听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那个人离开的声音,房门打开又关上,这楼下也安静了。≈lt;r≈t;≈lt;r≈t;依稀的,有一些冷空气顺着楼梯飘了上来,带着雪独有的味道。≈lt;r≈t;≈lt;r≈t;多次去塞外,次次印象深刻,雪的味儿,姚婴十分清楚。≈lt;r≈t;≈lt;r≈t;也或许是因为之前的记忆都不太美好,她也不太喜欢这雪的味道。≈lt;r≈t;≈lt;r≈t;下一刻,那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他单手负后,正一步步的走上来。≈lt;r≈t;≈lt;r≈t;看到了站在这楼梯口等着他的人,齐雍俊美的眉目也立时染上了若有似无的笑意。≈lt;r≈t;≈lt;r≈t;盯着她,他一边往上走,漆黑的眸子恍似要将她吞进去,时时刻刻的印在瞳孔之中。≈lt;r≈t;≈lt;r≈t;他往上走了几阶,忽然之间,他的面色一变,视线落在了她的裙子上。原本白色的裙子,逐渐的被染红,恍若一朵逐渐盛开的红莲。≈lt;r≈t;≈lt;r≈t; 341、得到,失去(一更) 看着齐雍朝着自己奔过来,长腿一下子迈过三阶楼梯,姚婴才发觉自己下身忽然热热的。≈lt;r≈t;≈lt;r≈t;她低头往下看,可是,隆起的肚子太大了,她什么都看不见。≈lt;r≈t;≈lt;r≈t;那股热流,沿着双腿间往下,很快的,她腿弯都跟着热了起来。≈lt;r≈t;≈lt;r≈t;齐雍一眨眼便到了她面前,什么话都没说,他俯身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快步的返回房间。≈lt;r≈t;≈lt;r≈t;“将接生嬷嬷和大夫都叫来,快。”往房间走,他一边喝道,自以为镇定,但实则声音自动的冷了下来。≈lt;r≈t;≈lt;r≈t;侍女立即离开,其他几个协助齐雍把姚婴放在床上。≈lt;r≈t;≈lt;r≈t;转眼看向她的下身,白色的裙子一片片斑驳的红色,而且尽数都湿了。≈lt;r≈t;≈lt;r≈t;喉结无意识的滚动,齐雍快速的观察了一下,之后又把视线固定在姚婴的脸上,“你觉得怎么样?”≈lt;r≈t;≈lt;r≈t;躺在那儿,姚婴是很平静的,乌溜溜的眼睛和齐雍对视,之后她就笑了。≈lt;r≈t;≈lt;r≈t;“你紧张的眼皮都在抖,我没什么感觉,你别害怕。”齐雍看起来太紧张了。或许是因为之前给阿骨接生过,姚婴还是很镇定的。再说,她也没疼,更没别的感觉。≈lt;r≈t;≈lt;r≈t;“你流血了。”她看不到自己是什么情况,但是他能看见。≈lt;r≈t;≈lt;r≈t;“是么?流血也没事,生孩子都会流血的,我亲眼见过。”抬手抓住他的衣袖,姚婴轻声的安慰,好像躺在这儿以后,下身就不再有热流了。≈lt;r≈t;≈lt;r≈t;齐雍说不出话,轻轻地点了点头。可是,他也见过因为生孩子而惨死的女人,没有巫人作祟,就是因为生孩子而送了性命。血崩,数不尽的血。≈lt;r≈t;≈lt;r≈t;他那时见了,其实不为所动,因为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很少见,很多的女人因为生孩子而送命。≈lt;r≈t;≈lt;r≈t;可眼下,真的是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尽管姚婴十分镇定。≈lt;r≈t;≈lt;r≈t;他说不出话,可见她的安慰并没有什么效用。≈lt;r≈t;≈lt;r≈t;很快的,接生嬷嬷和大夫都上来了,呼呼啦啦一群人,这居室里也瞬间满了。≈lt;r≈t;≈lt;r≈t;齐雍不得不起身离开床边,其他不相干的人退出门外候着,大夫和接生嬷嬷给姚婴检查。≈lt;r≈t;≈lt;r≈t;姚婴躺在那里,配合他们,先是大夫切脉,他们退下去后,床幔被放下来,又是接生嬷嬷给她检查。≈lt;r≈t;≈lt;r≈t;这段时间内,她没有什么感觉,没有疼痛,肚子里的家伙好像也很安静。≈lt;r≈t;≈lt;r≈t;接生嬷嬷经验丰富,检查完后便安抚姚婴,流出来的血并没有很多。≈lt;r≈t;≈lt;r≈t;许是真的因为之前为阿骨接生过,姚婴并不害怕,她也知道自己不会流很多血,潜意识里便如此认为。≈lt;r≈t;≈lt;r≈t;这身体虽是纤细,可这莫名的自信,不知从何而来。≈lt;r≈t;≈lt;r≈t;大夫在向齐雍禀报情况,姚婴的确是要生了,但根据眼下情况来看,还需要一些时间。≈lt;r≈t;≈lt;r≈t;齐雍双手负后,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睛亦是看不见什么波动。≈lt;r≈t;≈lt;r≈t;正是因为没有波动,他所有的专注力都在那床幔之后。≈lt;r≈t;≈lt;r≈t;他能听得到接生嬷嬷和姚婴说话的声音,她仍旧很平静,好像事不关己似得。≈lt;r≈t;≈lt;r≈t;负在身后的手握紧,他的心仍旧在失速的跳动,甚至越来越失速,好似要跳出来了。≈lt;r≈t;≈lt;r≈t; 342、得到,失去(二更) 夜幕降临,外面又开始落雪了。白天才清理了大雪,谁想到这晚上又开始下雪了。≈lt;r≈t;≈lt;r≈t;而且,雪很大,鹅毛大雪,从天上簌簌而落,十分好看。≈lt;r≈t;≈lt;r≈t;这期间,顶峰居室的一楼二楼都是人,侍女来来回回,准备着大夫和接生嬷嬷吩咐交代的东西,极其忙碌。≈lt;r≈t;≈lt;r≈t;不过,那个主角却很是悠闲,因为直至现在,她也没有多疼。≈lt;r≈t;≈lt;r≈t;偶尔的,肚子里的家伙在动,动的时候肚子会紧绷绷的,那时会稍稍有些疼,可是于她来说完全无碍,能忍得住。≈lt;r≈t;≈lt;r≈t;被子盖在她下身,她靠坐在床上,长时间的躺着受不住,所以就多个姿势来回换。≈lt;r≈t;≈lt;r≈t;其实按照接生嬷嬷的意思,她完全可以下床走动的,但是齐雍不同意,他担心她会流血。≈lt;r≈t;≈lt;r≈t;由此,她便始终都在床上,且到了晚膳的时间,她正在吃东西。≈lt;r≈t;≈lt;r≈t;这晚膳不是寻常时吃的,那时有专人做餐,一切目的为补补补。≈lt;r≈t;≈lt;r≈t;而眼下,全都是她这将近一年来,想吃又不能吃的东西。≈lt;r≈t;≈lt;r≈t;厨房里专门加急给她做出来的,冰酿吃食,清甜爽口,由此,她不由生出一股活着除却齐雍还有美食这美好的事情相伴,所以活着是相当有意思的。≈lt;r≈t;≈lt;r≈t;冰被削成了绵绵的冰沙,绊着牛乳和水果,这是她在夏天最热的时候每天都想吃的,但是不能吃。≈lt;r≈t;≈lt;r≈t;那时变得嘴馋,吃不到就会一直想一直想,而今终于吃到了嘴里,无比满足。≈lt;r≈t;≈lt;r≈t;旁边的床头小几上,还摆放着其他几个版本的冰食,因为她要吃,所以便送来了这么多。≈lt;r≈t;≈lt;r≈t;拿着勺子在小盅里搅拌,冰沙的声音特别动听,姚婴边吃边扭头看坐在她旁边的人,他一直在盯着她,眼睛都不眨了。≈lt;r≈t;≈lt;r≈t;“你要尝尝么?”他太紧张了,面无表情,但是她知道。≈lt;r≈t;≈lt;r≈t;齐雍几不可微的摇头,随后抬手,用手指在她嘴角抹了下,“太凉了,你还是少吃一些为好。”这会儿让她吃,就是想让她开心。而且,大夫的意思是她需要多吃些东西储存体力。≈lt;r≈t;≈lt;r≈t;“忍了这么久,终于能吃到了,你是不知我有多开心。”弯起眉眼,不只是因为能吃到这些东西开心,还因为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要出来了,在她肚子里这么久,终于能见面了。≈lt;r≈t;≈lt;r≈t;“正是因为许久没吃了,一下子吃了太多,肠胃会受不了的。”抬手,从她手里把那冰凉的小盅夺了过来。因为有冰,这小盅外冰凉还凝结了不少的水珠。≈lt;r≈t;≈lt;r≈t;被夺走,姚婴稍稍有那么一些不满,不过,她也没再抢夺回来。≈lt;r≈t;≈lt;r≈t;齐雍把泡着参片但已经晾凉的水杯拿过来,让她多喝两口。若说储存体力,还得是这些难喝的东西才行。≈lt;r≈t;≈lt;r≈t;听话的喝了两口,姚婴轻轻地呼口气,肚子里的家伙又开始动弹了。≈lt;r≈t;≈lt;r≈t;好似在肚子里转圈似得,她的腹部也随之紧绷起来,能看得到她的肚子在动,特别的明显。≈lt;r≈t;≈lt;r≈t;有些疼,但姚婴最能忍的也是疼。≈lt;r≈t;≈lt;r≈t;“还能忍得住么?”齐雍自是也看到了,他微微皱眉,一边观察姚婴的脸色。≈lt;r≈t;≈lt;r≈t;“忍得住,这种疼痛于我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她可是有过最疼最疼的经历。≈lt;r≈t;≈lt;r≈t;她这样说,齐雍也是无法放松下来,因为怀疑她有故作轻松的嫌疑。≈lt;r≈t;≈lt;r≈t;“是不是这楼里的人都过来了?”因为在这儿听得到楼下的声音,好多说话的声音。≈lt;r≈t;≈lt;r≈t;“关心你的人都来了。”齐雍也根本没管那么许多,他们愿意来,便在下面待着吧,顾不上他们了。≈lt;r≈t;≈lt;r≈t;“那看来,我人缘还是很好的。”关心她的?虽不知道是谁,但听这楼下热闹的声音,想必是不少。≈lt;r≈t;≈lt;r≈t;“但实则,他们都是在等着恭贺本公子又得一子。”齐雍拆穿,让她别想那么多。≈lt;r≈t;≈lt;r≈t;无言,“是啊,真的得恭喜公子。上一回喜当爹,这一回终于是‘光明正大’的了。”她那时抱着齐加姚出现,楼中的人恭喜齐雍,真的是各个面色多姿多彩。是应当说恭喜的事儿,但又担心这恭喜拍到了马腿上。≈lt;r≈t;≈lt;r≈t;“是正大光明,同时也是心惊肉跳。”他盯着她的脸看,想从她的脸上窥见到她的变化。他担心她会疼,但同时又心急,快一些的将那个小家伙生出来,也免得一直担忧。≈lt;r≈t;≈lt;r≈t;“别怕,我有过经验,没那么吓人的。”拍了拍他的手,姚婴此时依旧镇定。≈lt;r≈t;≈lt;r≈t;“只是亲眼见过,那也算经验么?”齐雍压低了声音,却是根本不信她这个经验,毕竟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lt;r≈t;≈lt;r≈t;“当然算,给我极大的信心,以至于我现在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挑眉,见过的经验也算经验。≈lt;r≈t;≈lt;r≈t;齐雍终是弯起了唇稍,“你不怕,本公子却是怕得很。”他无法放下心来。≈lt;r≈t;≈lt;r≈t;“别怕,姐姐在这儿呢。”去摸他的头,手抬到一半,却又忽然停了下来。≈lt;r≈t;≈lt;r≈t;看着她突然僵了的脸,齐雍立即直起了脊背面对她,抓住她的手,“怎么了?”≈lt;r≈t;≈lt;r≈t;“疼了。”她说道,但这期间肚子没有什么变化,腰背却反而弯了下来。≈lt;r≈t;≈lt;r≈t;齐雍起身,抓着她的手想让她躺下去,但又不敢太大力的动她。≈lt;r≈t;≈lt;r≈t;候在门口的大夫和接生嬷嬷再次进来,齐雍也被挤着后退离开床边。≈lt;r≈t;≈lt;r≈t;单手在额头上抚过,齐雍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躁,看着围在床边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面是嗡嗡的。≈lt;r≈t;≈lt;r≈t;大夫和接生嬷嬷检查完毕,大夫后撤,床幔被放下,留接生嬷嬷在其中。≈lt;r≈t;≈lt;r≈t;然而,大夫一直退到齐雍身边,小声的向他汇报,说姚婴忽然陷入疼痛,不是因为要生了,她疼的是后背,她自己刚刚承认的。≈lt;r≈t;≈lt;r≈t;闻言,齐雍的面色变得更难看了,“可检查出疼痛的因由?”后背疼痛?为什么。≈lt;r≈t;≈lt;r≈t;大夫摇头,因为马上要生了,眼下根本查不出来。≈lt;r≈t;≈lt;r≈t;深吸口气,齐雍迈步向前,复又停了下来,因为听到了遮挡的床幔后,接生嬷嬷教姚婴如何吸气再用力,可见的确是要生了。≈lt;r≈t;≈lt;r≈t;“公子,出去等着吧。”侍女陆续的进来,端着水盆以及各种婴孩需要的物品,这居室里已经放不下这么多人了。≈lt;r≈t;≈lt;r≈t;齐雍也根本没什么心情回应,只是木然的随着大夫撤到了门外,之后那房门就被侍女给关上了。≈lt;r≈t;≈lt;r≈t;这期间,姚婴都没有什么声音,她是个疼痛和惊吓都不会发声的人,但正是因为了解她这一点,齐雍才更加的提心吊胆。≈lt;r≈t;≈lt;r≈t;几位大夫就站在门口处,听着声音,等待着接生嬷嬷随时会叫他们。≈lt;r≈t;≈lt;r≈t;楼下,诸多人都等在那里。罗大川双臂环胸,围着一楼转悠着。≈lt;r≈t;≈lt;r≈t;他是跟随着白先生一块上来的,外面下雪,往峰顶走特别不方便。他一路把白先生背了进来,小厮在后抬着轮椅,省了那俩小厮不少事儿。≈lt;r≈t;≈lt;r≈t;这上头的动静他都听得到,那房门开了又关的,倒是没听着姚婴痛叫。≈lt;r≈t;≈lt;r≈t;转悠着,他一边默默地念着,就姚婴那不堪一击的小身板,他希望她能有好运,顺利的把孩子生下来,千万别出什么意外。≈lt;r≈t;≈lt;r≈t;又转悠回了众人聚集的地方,他无意间的看了一眼身披白色大氅的孟乘枫,他就站在边缘,面对着楼梯的方向,清瘦而修长,从他身后看,一时之间很难分辨出他的性别来。≈lt;r≈t;≈lt;r≈t;披在身后的墨发之中,在灯火之下,很容易能看得到有一些白色的发丝掺杂其中。≈lt;r≈t;≈lt;r≈t;这些日子以来,好似每一天,都能在孟乘枫的墨发之中发现一根白发。≈lt;r≈t;≈lt;r≈t;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忧心来。≈lt;r≈t;≈lt;r≈t;罗大川盯了孟乘枫一会儿,想了想,他随后朝着他走过去。≈lt;r≈t;≈lt;r≈t;刚走到他身边,便忽然听得楼上传来一声姚婴压抑不住的痛叫,其实声音不太大,但是大家耳力非凡,自然听得到。≈lt;r≈t;≈lt;r≈t;罗大川皱眉,却忽然瞥见孟乘枫脚下一动,朝着楼梯口的方向[<ahrf=&ot;tart=&ot;_nk&ot;&t;]走了一步,但又停了下来。≈lt;r≈t;≈lt;r≈t;他这举动,让罗大川不由得一诧,他再次走到他身边,往他脸上看,却发觉他无比紧张慌乱,甚至眼睛都是红的。≈lt;r≈t;≈lt;r≈t;“孟公子,你还好吧?”虽说知道孟乘枫和齐雍身上有问题,但今儿这是罗大川第一回亲眼见到。这媳妇儿生孩子,紧张慌乱的应该是丈夫,孟乘枫此时看起来,却好像比人家丈夫都害怕似得。≈lt;r≈t;≈lt;r≈t;听到罗大川的声音,孟乘枫回过神儿,微微敛目,“还好。”≈lt;r≈t;≈lt;r≈t;“听着这声音,小爷觉得问题应该不大。这阿婴妹妹吧,真忍不下去了,她反而不出声,悄咪咪的。能痛叫出来,没啥危险。”他这也算安慰了,只不过这安慰并没有什么作用,孟乘枫更好似没有听到。≈lt;r≈t;≈lt;r≈t;他似乎所有的专注力都在楼上,俊雅的脸上皆是掩不住的担忧,他似乎想控制自己都控制不住。≈lt;r≈t;≈lt;r≈t;眼睛发红,灯火之中,含着一圈水盈盈。≈lt;r≈t;≈lt;r≈t;姚婴压抑的声音再次传下来,大家都听得到,由此也就都不再说话了,甚至呼吸都压得很轻。≈lt;r≈t;≈lt;r≈t;孟乘枫又向前了几步,不太受控制,一直走到楼梯口,单手扣住了栏杆,他指节都发白了。≈lt;r≈t;≈lt;r≈t;能看得出他是想上去,但是自己在控制自己,所以看起来就极为艰难。≈lt;r≈t;≈lt;r≈t;罗大川走过去,准备随时把他制住。他又不是姚婴的丈夫,人家生孩子,他跑上去算啥事儿。≈lt;r≈t;≈lt;r≈t;听着上头的动静,罗大川一边关注着孟乘枫,却发现他的呼吸逐渐的开始急促起来。额头上的青筋都浮凸起来,再歪头往他脸上看,眼睛通红的,都是红血丝。≈lt;r≈t;≈lt;r≈t;眼睛里头有水,虽说没流出来,可是很明显那就是眼泪啊。≈lt;r≈t;≈lt;r≈t;罗大川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这么紧张,有那么一瞬,他都有点儿吓着了。≈lt;r≈t;≈lt;r≈t;回头看了看其他人,大家都是在等待而已,只有孟乘枫的表现特别不正常。≈lt;r≈t;≈lt;r≈t;想了一下,他抬手拍了拍孟乘枫,之后快步的退到白先生身边。≈lt;r≈t;≈lt;r≈t;俯身,附耳在白先生身边说了些什么,白先生的脸色也一变。≈lt;r≈t;≈lt;r≈t;下一刻,他示意罗大川从自己轮椅后面的布袋里取出东西来,抓紧这个得来不易的时机。≈lt;r≈t;≈lt;r≈t;罗大川动作快,在布袋里取了两个空瓷瓶和两根银针,之后又回了孟乘枫身边。≈lt;r≈t;≈lt;r≈t;这期间,姚婴的声音再次从楼上传来,还伴随着接生嬷嬷特别大声和着急的让她深呼吸再用力的教导声。≈lt;r≈t;≈lt;r≈t;虽不知情况如何,可是听那嬷嬷的声音就知上头有多慌乱,或许真的马上就要生了。≈lt;r≈t;≈lt;r≈t;孟乘枫扣着楼梯的栏杆,他的呼吸一顿一顿的,好像身体都在跟着发抖。≈lt;r≈t;≈lt;r≈t;罗大川看着他,一边思量着时机到没到,在隐隐瞧见他眼睛里有什么晶亮的东西滚落下来时,罗大川心里头一惊。≈lt;r≈t;≈lt;r≈t;本不是个细腻的人,但这会儿,罗大川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也并非是因为巫人所设下的损招儿,兴许,他内心里原本就有些什么吧。≈lt;r≈t;≈lt;r≈t;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罗大川说了一声得罪了,便把孟乘枫按压着让他坐在了楼梯上。≈lt;r≈t;≈lt;r≈t;孟乘枫完全没有反抗,坐在那里,他低着头,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脸。但额头上的青筋暴突,呼吸也没有频率,还是能知道他情绪不平。≈lt;r≈t;≈lt;r≈t;罗大川迅速的把他的头发拨开,观察了一下他的后颈,在哪个地方下针他也不是很清楚,也只能是看运气了。≈lt;r≈t;≈lt;r≈t;寻了以为是对的地方,他捏着银针扎下去,银针还没撤呢,血珠就滚出来了。立即拿瓷瓶去接,这期间孟乘枫没丝毫挪动,好似根本没感觉一样。≈lt;r≈t;≈lt;r≈t;接了不少的血,罗大川抬头看了看白先生,见白先生的表情是赞许的,他也放心了。≈lt;r≈t;≈lt;r≈t;也不管孟乘枫的后颈还在流血,他转身就几步上了楼。≈lt;r≈t;≈lt;r≈t;楼上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压抑焦躁的多,大夫都守在门口,房间里头姚婴压抑的声音和接生嬷嬷说话的声音交错,即便不去看也知道里头一团糟。≈lt;r≈t;≈lt;r≈t;而这外面,齐雍靠在书房那一侧的墙上,脸色发白,双目赤红,他看起来可比孟乘枫要吓人的多。≈lt;r≈t;≈lt;r≈t;房间里,姚婴的痛叫再次响起,这次比之前要更痛苦,简直声嘶力竭。≈lt;r≈t;≈lt;r≈t; 343、得到,失去(三更) 听到姚婴声嘶力竭的痛叫,齐雍终是站不住了,举步就朝着房间走,摆明了别人不让他进去,他也要冲进去。≈lt;r≈t;≈lt;r≈t;罗大川更快的拦住齐雍,举起手里的瓷瓶和银针,“公子公子,放了血再进去不迟。”≈lt;r≈t;≈lt;r≈t;看了一眼罗大川,齐雍根本就没有时间理会他,单手把他拂开,真的要冲进去。≈lt;r≈t;≈lt;r≈t;所幸那门口还有数个大夫堵在那里,他们亦是上前来拦着,齐雍若是冲进去,反倒会惊得接生嬷嬷无法全神贯注。≈lt;r≈t;≈lt;r≈t;趁着那几个大夫把齐雍给拦住,罗大川走到他身后,个子没他高,但也还算够用。≈lt;r≈t;≈lt;r≈t;“公子,得罪了。”再次喊一声得罪了,便拿开他垂坠在后背的墨发,打算在他后颈上下针。≈lt;r≈t;≈lt;r≈t;他这一动作,齐雍又怎能没感觉。≈lt;r≈t;≈lt;r≈t;他几分暴躁的回过身来要把罗大川给踹到楼下去,罗大川快速的躲避,同时高举手里的银针和瓷瓶,“孟公子的血已经接了,白先生说此次非比寻常,没有外力协助,必须要我取到血。”≈lt;r≈t;≈lt;r≈t;或许也是忽然想起此事来,齐雍也一诧,趁着这时,罗大川再次不怕死的上前,“公子请配合。”≈lt;r≈t;≈lt;r≈t;听着房间里姚婴一道接一道的喘气声,她不再痛叫,但是接生嬷嬷的声音更大,她们喊着快出来了快出来了,齐雍几乎要冒火了。≈lt;r≈t;≈lt;r≈t;夺过罗大川手里的银针,他自己反手扎自己,可比罗大川有准头。≈lt;r≈t;≈lt;r≈t;刺入,撤针,罗大川迅速的拿着小瓷瓶跳过去接。那血珠滚动,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催动这些血珠似得,汩汩而出。≈lt;r≈t;≈lt;r≈t;罗大川咧着嘴接,但齐雍却是根本没耐心等他,几个呼吸之后,便把他给拂开了,又几步冲到门前。≈lt;r≈t;≈lt;r≈t;那几个大夫拦他,可又怎么能拦得住他。≈lt;r≈t;≈lt;r≈t;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接生嬷嬷大喊出来了,之后便是婴孩的哇哇大哭,无比清亮有力,似乎穿透了这整个小楼。≈lt;r≈t;≈lt;r≈t;齐雍也在同时一愣,恍惚了那么一下,拂开拦着他的老大夫,便冲进了房间。≈lt;r≈t;≈lt;r≈t;房间里,接生嬷嬷已经托着那个哇哇大哭的小家伙从床幔后出来了,齐雍进来,一眼便看到了。≈lt;r≈t;≈lt;r≈t;可比当初的齐加姚大多了,脐带还没剪,身上黏糊糊的还有血,哇哇大哭,其丑无比。≈lt;r≈t;≈lt;r≈t;齐雍进来,接生嬷嬷虽是没见过这么着急的,但也还是连连恭喜他,又得一子。≈lt;r≈t;≈lt;r≈t;视线落在那个小家伙的身上,眼见着接生嬷嬷托着他放到被子上,开始给他擦拭身上脸上的粘液和血,他一直都在哇哇大哭,还哭的一顿一顿的,好像特别生气似得。≈lt;r≈t;≈lt;r≈t;没有意识的走过去,站在边缘,垂眸看着那个双手双脚翘起来,哭的脸皱皱的家伙,他却也不知怎么的弯起了眉眼。≈lt;r≈t;≈lt;r≈t;长得这么丑,及不上齐加姚的一半,可是听着他嚎啕大哭,又忍不住的想把他抱起来哄一哄。≈lt;r≈t;≈lt;r≈t;接生嬷嬷的手十分快,经验十足,那小小的家伙瞧着无比脆弱,随意的任其摆弄。≈lt;r≈t;≈lt;r≈t;剪了脐带,处理擦拭完毕,迅速的换了干净的已烘的热乎乎的小被子将他包裹起来,一切似乎都在眨眼间完成。≈lt;r≈t;≈lt;r≈t;包裹上了被子,那小家伙好似有了安全感,也不再哭的那么厉害了,但还是哼哼着,皱皱的脸也红的不得了。≈lt;r≈t;≈lt;r≈t;嬷嬷将那小家伙抱起来,然后看向一直愣在一边的齐雍,“王爷,您抱一抱?”在宫中服侍过那么多的贵妃或是权贵之家的夫人,唯独这一直在外的湘王夫妻与众不同,一瞧便知感情特别好。≈lt;r≈t;≈lt;r≈t;嬷嬷说话,齐雍才回过神儿来,看了一眼那个在襁褓之中闭着眼睛却还抽抽搭搭的小家伙,他转身迅速的朝着床边走去。≈lt;r≈t;≈lt;r≈t;床幔已经撤开了,嬷嬷和侍女已把脏了的床单撤换掉,给姚婴换了衣服。≈lt;r≈t;≈lt;r≈t;眼下,她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满头满脸都是汗。≈lt;r≈t;≈lt;r≈t;旋身坐在床边,俯下身去,仔细的盯着姚婴的脸看,苍白没血色,因为流汗,整张脸都热气蒸腾的。≈lt;r≈t;≈lt;r≈t;“小狐狸?”他的手落在她脸上,抹掉沁出来的汗,他一边低声唤道。≈lt;r≈t;≈lt;r≈t;“我还活着呢,别慌。”那个闭着眼睛的人开口,有气无力,随着说话,喉咙好像都在抖。≈lt;r≈t;≈lt;r≈t;“还疼么?”他贴着她的额头,在她脸上鼻梁上亲了亲,依旧都是汗。≈lt;r≈t;≈lt;r≈t;“疼。不过是后背和眼睛疼,我生的时候都没觉得怎么着。”继续和他说话,没有力气,浑身汗湿,声音发抖。除却这些,她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太糟糕。≈lt;r≈t;≈lt;r≈t;“你都惨叫了,你知道么?”他在外头听得真切。≈lt;r≈t;≈lt;r≈t;“那也不是因为生孩子惨叫,是我在用力,我不喊,使不出劲儿来。而且,我现在没有一点儿力气,我觉得,我可能是失去了鬼母的能力。鬼母,是不能生孩子的。”她说,但全程不睁眼。≈lt;r≈t;≈lt;r≈t;“那又有什么关系?”齐雍觉得无所谓,巫人的东西,没有便没有了。≈lt;r≈t;≈lt;r≈t;“可是我没有力气,我好像忽然之间被抽空了一样。你看我的眼睛。”说着,她缓缓地掀开眼皮。随着睁眼,眼泪便流出来了,甚至,那眼泪里还夹带着一些红色的血丝。≈lt;r≈t;≈lt;r≈t;齐雍立即用手指去擦,她费力的把眼睛睁开一半,她那时泪腺坏了,根本不会流眼泪。可此时,眼泪流不停,还和着血丝。≈lt;r≈t;≈lt;r≈t;睁开撑不住,她就又闭上了,呼吸也费力,她连动弹一下都困难。所有的力气都随着把那个家伙生出来之后而消失,而且,她此时更可以确定,鬼母的能力,她是彻底失去了。那十枚指环,她再也戴不上了。≈lt;r≈t;≈lt;r≈t;她又变回了从前的姚婴,自是比不得吸收了鬼母的能力之后。≈lt;r≈t;≈lt;r≈t;“把那家伙抱过来,看不见我也得摸摸,我自己生出来个什么样的东西。”睁不开眼睛,眼睛疼不说,眼皮也没力气。但还是想知道,一直听他哭,撕心裂肺的,她耳膜都要爆了。≈lt;r≈t;≈lt;r≈t;齐雍擦拭着她的眼角,一边示意嬷嬷把襁褓抱过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特别丑。”他叹道,希望姚婴真看到的时候,不要被吓到了。≈lt;r≈t;≈lt;r≈t; 344、丑丑又可爱(一更) 听到齐雍的评价,姚婴闭着眼睛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lt;r≈t;≈lt;r≈t;“真的丑到无法直视了么?”按理说,她也不算太丑吧。再说,齐雍的颜值多高,就算是基因变异,也不至于变异得那么严重,那孩子长得不成人形,像个猴儿么?≈lt;r≈t;≈lt;r≈t;“很丑。”齐雍想了想,又见嬷嬷把襁褓抱过来,他也一眼看到了那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小家伙。虽是不哭了,脸也没那么红了,可是、、、无法言说。≈lt;r≈t;≈lt;r≈t;闻言,姚婴心里还真是一沉,本来还想着,会不会像齐加姚那么可爱呢。≈lt;r≈t;≈lt;r≈t;而且最初,她是觉着如果这孩子长得特别像齐雍的话,那得多好看啊。≈lt;r≈t;≈lt;r≈t;齐雍还算是有经验,接过嬷嬷送过来的襁褓,用双臂稳稳的托住了那个小家伙。软软的,但是可比那时的齐加姚要大的多,也重得多。≈lt;r≈t;≈lt;r≈t;齐加姚那时是真的很小很小,脆弱无比,抱着他时,好似就只有被子的重量,根本感觉不出他到底有多重。≈lt;r≈t;≈lt;r≈t;但是这个家伙,真的沉甸甸的。≈lt;r≈t;≈lt;r≈t;看着这家伙,他好像也没睡,但是闭着眼睛,小嘴一抿一抿的,似乎还在委屈似得。≈lt;r≈t;≈lt;r≈t;不发红了吧,但脸看着就又肿又皱的,眉毛特别浅淡,几乎没有。脑袋上有头发,可是乱七八糟的。≈lt;r≈t;≈lt;r≈t;齐雍垂眸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抓住姚婴的手,引导着她的手指,抚摸上那小家伙的脸。≈lt;r≈t;≈lt;r≈t;手没力气,指腹触在其上,感觉到的只是软,嫩,几乎也摸不出来长相。≈lt;r≈t;≈lt;r≈t;食指摸到了他的小嘴儿和下巴,好像是因为感觉到了手,那小家伙自动的张嘴了。≈lt;r≈t;≈lt;r≈t;齐雍立即把姚婴的手抬了起来,“他似乎是饿了。奶娘应该已经接到楼里了吧,尽快叫人上来。”奶娘最初没有在楼中,这边姚婴一有了要生的征兆,护卫便下山去接人了。≈lt;r≈t;≈lt;r≈t;“是啊,我忽然想起齐加姚刚出生的时候,哪有奶水,正好冰川狼在哺乳期,他喝狼奶喝了好久。”说起这个,姚婴也忽然想起刚出生的孩子的确是要吃的。除了吃,就是睡。≈lt;r≈t;≈lt;r≈t;“所以,喝狼奶的孩子,长得会比较好看?”齐雍几不可微的扬眉,看着自己怀里的这个小家伙,疑惑道。本以为多盯着看一会儿,就不会觉得丑了,可是,这个设想显然不成立。不眨眼的盯着看了这么久,瞧他抿嘴又扭动的,还是不漂亮。≈lt;r≈t;≈lt;r≈t;“长得漂亮与否,那是基因。唉,算了,丑就丑吧,我生的,总是不能扔了。”她虽说眼睛睁不开,但在这里个居室里,生下来的孩子也不能被调包。事实证明,这就是她生的,否认不了。≈lt;r≈t;≈lt;r≈t;齐雍却是笑了,“本公子只是说丑,又没说要扔了。说不准,待再长大一些,就变得好看了呢。”也不一定。毕竟,齐加姚现在,和最初的模样也不太一样。≈lt;r≈t;≈lt;r≈t;姚婴却是没吱声,齐雍都觉得很丑,估摸着以后也没什么再发展的空间了。≈lt;r≈t;≈lt;r≈t;正好侍女来上禀,说是奶娘来了,齐雍立即叫人进来,这孩子的确是饿了。≈lt;r≈t;≈lt;r≈t;房间里,该收拾下去的都收拾下去了,接生嬷嬷也退下,独留数个侍女。≈lt;r≈t;≈lt;r≈t;奶娘进来,这是附近的城里大户人家的。给有身份的人家做奶娘,一般的穷苦人根本就不行。像宫里的奶娘,那更是大有来历。≈lt;r≈t;≈lt;r≈t;眼下这奶娘也只是暂时,待得回了皇都,奶娘都是皇后亲自挑选安排的。≈lt;r≈t;≈lt;r≈t;奶娘将那小家伙抱到了别处,这房间也安静了下来。≈lt;r≈t;≈lt;r≈t;齐雍接过侍女送来的参汤,一点一点的喂给姚婴喝,希望她能快些积攒点儿力气。≈lt;r≈t;≈lt;r≈t;喝着参汤,微苦,不好喝。而且,她连吞咽的力气也没多少,根本就是使不上劲儿。≈lt;r≈t;≈lt;r≈t;眼睛和后背仍旧在疼,反而下半身的不适根本就不算什么了。≈lt;r≈t;≈lt;r≈t;其实,在生那个小家伙的时候,她也没感觉有多疼。完全就是持续的脱力,她为了要用力,所以吼出了声音来。≈lt;r≈t;≈lt;r≈t;“累了就睡一会儿,若是想方便,本公子抱你。”用手指抹掉她眼角流出来的泪,还是有红色的血丝,只不过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多了。≈lt;r≈t;≈lt;r≈t;“不用。嬷嬷刚刚告诉我了,我歇息了之后就该下床走一走。”喉咙在颤抖,她真的没力气了,呼吸都好累。≈lt;r≈t;≈lt;r≈t;“哪里还走得动?睡吧,本公子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你。一会儿待那小丑人吃饱了,也把他安置在你身边,我们一家三口人,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他现在根本无心离开这房间去接受属下的恭喜,尽管知道他们都在一楼等着呢。≈lt;r≈t;≈lt;r≈t;动了动嘴角,姚婴之后就没了声音。≈lt;r≈t;≈lt;r≈t;天都快亮了,外面仍旧在簌簌的下着大雪。这种几百年也难得一见的天象,在这小家伙出生的时候,也不知代表着什么。≈lt;r≈t;≈lt;r≈t;楼下等待着恭贺齐雍的人们一直没等到他下来,反而是侍女下来禀报,齐雍叫他们散了,母子平安。≈lt;r≈t;≈lt;r≈t;由此,他们便都散了,待他们所有人都冒着大雪下了峰顶,天也亮了。≈lt;r≈t;≈lt;r≈t;楼上,灯火逐渐的熄了,暖炉却是不断的散热,居室里也特别的暖和。≈lt;r≈t;≈lt;r≈t;姚婴睡着了,并且睡得特别的沉,一动都不动。≈lt;r≈t;≈lt;r≈t;齐雍始终坐在床边守着,那个丑丑的小家伙吃饱喝足,也被放到了床上。≈lt;r≈t;≈lt;r≈t;盯着他们两个,齐雍不时的便弯起了唇稍,两个人都呼呼大睡,而且头都朝着里侧扭着,呼吸的频率都一样,很相似。≈lt;r≈t;≈lt;r≈t;齐雍觉得,若说这小家伙真的像谁,这会儿答案出来了,像姚婴。≈lt;r≈t;≈lt;r≈t;只不过,若是这话被姚婴听到了,说不准得生气。≈lt;r≈t;≈lt;r≈t;分别摸了摸他们两个,姚婴微微皱眉,那个小家伙的眉头也抽起来,显然都很不耐烦在睡觉的时候有人摩挲。≈lt;r≈t;≈lt;r≈t;他终是忍不住的低笑出声,这画面他很喜欢。≈lt;r≈t;≈lt;r≈t; 345、丑丑又可爱(二更) 姚婴睡得昏昏沉沉,她是真的无力,眼睛睁不开,后背那儿也一直隐隐的疼痛。那是一种好像骨头都被挖走了的疼痛,她都不能动弹。≈lt;r≈t;≈lt;r≈t;喂水喂饭,给她擦拭下身,齐雍在的时候,一切都是他在做。≈lt;r≈t;≈lt;r≈t;她始终都没能睁开眼睛,也没瞧见她生出来的那个家伙到底有多丑,不过听到了他哭,或者是不耐烦地哼哼唧唧,听起来好像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lt;r≈t;≈lt;r≈t;要说这脾气不好像谁,那肯定是齐雍。至于长得丑、、、那就不好说了。≈lt;r≈t;≈lt;r≈t;想方便,齐雍便抱着她从床上下来,她全程不睁眼,一切丑态都被齐雍看到了。≈lt;r≈t;≈lt;r≈t;不过,她也根本是无所谓了,身体不舒服,连精神都跟着不舒服了。≈lt;r≈t;≈lt;r≈t;无精打采,谁还在乎自己是不是有丑态?≈lt;r≈t;≈lt;r≈t;这外面每天都来人,无不是来恭贺齐雍的,来人时,他倒是下去,还会把那个小家伙也一并抱下去。虽是嘴上说那是个小丑人,但抱出去显摆时,好像也忘记了他说人家长得丑的事儿了。≈lt;r≈t;≈lt;r≈t;齐雍又抱着那个小家伙下楼了,楼上楼下一样暖和,暖炉十二个时辰不停的散热,外面已是大雪封山好几天,出楼进楼都无法通行,这顶峰小楼内,却恍若春天一般。≈lt;r≈t;≈lt;r≈t;没有力气,被侍女扶着,微微起身,后腰和后颈枕着软枕,将疼痛的后背空出来。≈lt;r≈t;≈lt;r≈t;睁不开眼睛,她索性就闭着,侍女喂她喝水,她就顺势的喝几口。大概是身体不舒服,也没什么食欲,要她不吃不喝,她都受得住。≈lt;r≈t;≈lt;r≈t;“今天来的又是谁?”齐雍这几天享受着大家的恭贺,抱着自己的‘丑儿子’去显摆,大家都感受到了他的春风得意。≈lt;r≈t;≈lt;r≈t;“是孟公子。留荷坞的人在咱们小公子出生的当天送来了贺礼,今日孟公子将贺礼送来了,好多呢。”侍女轻轻地给她捏手臂,一边说道。≈lt;r≈t;≈lt;r≈t;身体没力气,其实侍女这般给她揉捏,也起不到什么作用。≈lt;r≈t;≈lt;r≈t;不过,这也能活动活动血脉经络,她也就听之任之了。≈lt;r≈t;≈lt;r≈t;“孟公子有心了。”他从夏天开始便住在长碧楼,始终没有回去。自己的情况愈发的糟糕,居然还记着贺礼呢。≈lt;r≈t;≈lt;r≈t;“小公子惹人爱,把全天下好玩的东西搜罗来送给他,都觉得不够。”侍女轻声说道,这话哄得姚婴不由笑。≈lt;r≈t;≈lt;r≈t;“惹人爱?”也就只有侍女和嬷嬷会这么说,这都过去几天了,她现在问起来,齐雍只是说,可能是看的多了,也就不觉得那么丑了。≈lt;r≈t;≈lt;r≈t;但很显然,说漂亮,他是肯定不会说的,因为根本不及他的审美合格线。≈lt;r≈t;≈lt;r≈t;“真的很惹人爱,特别是哭起来的时候,小下巴一抖一抖的,惹人怜惜,忍不住的想抱抱他。”侍女接着说,因为姚婴始终没见着,她说起来时也讲的特别生动。≈lt;r≈t;≈lt;r≈t;姚婴轻笑,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只不过始终也没瞧见他长什么样子,自动的把他的小脸儿构想成了齐加姚。≈lt;r≈t;≈lt;r≈t;侍女将她的双臂双腿都捏了一遍,之后又推着她坐直身体,轻轻地给她捶后背后腰。≈lt;r≈t;≈lt;r≈t;她身上只穿着中衣,薄薄的,侍女的手落在后背上,她也忍不住的皱眉。≈lt;r≈t;≈lt;r≈t;后背上疼痛地方是肩胛骨上侧,这个地方,曾经出现了红色的重叠圆圈式印记。≈lt;r≈t;≈lt;r≈t;而此时,那痕迹已经消了,反而像是被烫伤了似得,一片红。≈lt;r≈t;≈lt;r≈t;疼的就是那里,这几天涂了药,倒是比最初好了些。≈lt;r≈t;≈lt;r≈t;揉捏捶完,姚婴再次被扶着躺下,她试探着想睁开眼睛,眼泪倒是先流出来了。≈lt;r≈t;≈lt;r≈t;她的泪腺坏了,始终无法流泪。但这会儿,眼泪却是泛滥成灾,好似把之前几年不能流泪的遗憾都给补上了。≈lt;r≈t;≈lt;r≈t;眼皮掀开了一半,泪水糊的她根本就看不清楚。≈lt;r≈t;≈lt;r≈t;侍女立即拿着干净的丝绢擦拭她的眼角,泪水不停的往下流,眼下倒是没有红色的血丝掺杂在泪水之中了。≈lt;r≈t;≈lt;r≈t;眨着眼睛,想把所有的眼泪都眨出去,侍女不停的擦拭,好片刻之后,泪水好像还真的少了。≈lt;r≈t;≈lt;r≈t;姚婴尽力的去看,除却微微模糊之外,倒是看清楚了床帐。≈lt;r≈t;≈lt;r≈t;“不用擦了,我能坚持一会儿。”深吸口气,她看着床帐,缓缓地眨眼睛,还是有眼泪流出,可是比刚刚好多了。≈lt;r≈t;≈lt;r≈t;所以说,不能怕疼,就得坚持,精神之强大前所未有,能战胜一切。≈lt;r≈t;≈lt;r≈t;眼泪好似不再流了,她也不由得长长舒口气,眼球很干,很想闭眼。≈lt;r≈t;≈lt;r≈t;缓缓的抬起自己的手,手指纤细,干干净净,如今上面什么都没有了。那指环,她也不能再套上了,戴上之后,威力也不会有多大了。≈lt;r≈t;≈lt;r≈t;可惜还是有的,毕竟伴随了她那么久,因为鬼母的力量,才会多次闯入塞外,不曾有过溃败。≈lt;r≈t;≈lt;r≈t;不过,巫人已成了过去式,关于他们的一切,也确实应当埋葬在流逝而走的岁月当中。≈lt;r≈t;≈lt;r≈t;终于,齐雍抱着那个小家伙回来了。下楼去显摆了一番,襁褓里的那个家伙已经睡着了,任凭齐雍如何托着他,都毫无知觉,动也不动。≈lt;r≈t;≈lt;r≈t;他回来,姚婴便睁开了眼睛,睁开时还会有眼泪涌出,但比之刚刚好多了。≈lt;r≈t;≈lt;r≈t;齐雍的身影有些模糊,直至他走近,才稍稍看清楚些。≈lt;r≈t;≈lt;r≈t;瞧见姚婴睁眼,齐雍亦是一喜,“今日力气足了?”≈lt;r≈t;≈lt;r≈t;“为了看看我生下来的这个丑孩子,没力气也得撑着。快,趁我现在视线还算清楚,给我瞧瞧。”微微侧头,齐雍也旋身坐在了床边。将他怀里卷的像个卷饼似得襁褓往她面前放,让她瞧一瞧里面睡着的家伙。≈lt;r≈t;≈lt;r≈t;姚婴早就做好了他可能会很丑的准备,也兴许是因为做好了准备,这忽然一瞧,反倒是有那么点儿惊喜。≈lt;r≈t;≈lt;r≈t;小脸儿不算白,脸蛋儿嘟嘟,闭着眼睛,小鼻子小嘴儿的。头上戴着帽子,但也有黑黑的头发从帽子边缘露出来,胎毛很长。≈lt;r≈t;≈lt;r≈t;看到了,她就不由笑了起来,“虽是没那么好看,但丫头和嬷嬷说的对,还是很惹人爱的。”≈lt;r≈t;≈lt;r≈t;“胜在可人。”丑不丑的,已经无所谓了。这几日整天抱着,齐雍亦是觉得无比可人,挑不出什么缺点来。≈lt;r≈t;≈lt;r≈t; 346、丑丑又可爱(三更) 他睡得昏天暗地的,齐雍那般托着他,他的小脑袋都跟着歪了一下,小嘴也抿了抿,不过没有醒过来的意思。≈lt;r≈t;≈lt;r≈t;姚婴看着他,也不由笑,“丑萌丑萌的。”所以,不漂亮也就不漂亮了,萌就可以了。≈lt;r≈t;≈lt;r≈t;齐雍两手轻松的把他托着放到了姚婴身边躺下,他脑袋微微一歪,朝着姚婴的方向,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梦吃饭,小嘴巴一吮一吮的,十分好笑。≈lt;r≈t;≈lt;r≈t;歪头看着他,姚婴的眉眼始终都弯着,在她看来,这小家伙肯定做梦呢。≈lt;r≈t;≈lt;r≈t;如果会说话的话,待他醒了,必须得问问他做了什么梦。≈lt;r≈t;≈lt;r≈t;“还是不如齐加姚好看,而且,这肤色也没人家白。也不知道再过几个月,会不会变白一些。”齐加姚刚生出来的时候浑身发紫,现在长大了,变得细皮嫩肉特别白。≈lt;r≈t;≈lt;r≈t;“他已经可以走路了,天气冷无法外出,便在住处整日的乱走。刚刚入秋的时候生了一场病,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总的来说,他身体还是很好的。”齐雍的手落在那呼呼大睡的小人脑袋上,把他的小帽子取了下来。头发乱七八糟,他用手顺着那乱糟糟的小头发,动作看起来极其轻柔。≈lt;r≈t;≈lt;r≈t;“还是得感谢太子妃照顾的好。待得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也回皇都。回皇都的时候,就把他们俩都弄到自己家。待得腻了,就把他们俩各自送到太子府和宫里,我们说走就走。”闭了闭眼睛,她还是觉得干燥,长时间的睁着有些不适。≈lt;r≈t;≈lt;r≈t;“想的特别美。”齐雍几不可微的扬眉,看着她,他似笑非笑。≈lt;r≈t;≈lt;r≈t;“我想和你二人世界,怎么就不能想的特别美?”睁开眼睛,继续盯着他看,乌溜溜的眸子上隔着一层水雾,温柔而娇弱。≈lt;r≈t;≈lt;r≈t;齐雍弯起唇稍,微微倾身靠近她,姚婴却抬手,用一根手指阻住了他的靠近,“不可。”他和孟乘枫现在还是如以前那般牵连一起,所以不行。≈lt;r≈t;≈lt;r≈t;似乎刚刚都忘了这事儿,齐雍轻轻地叹了口气,最后只是在她手指上啄了下。无法亲近,最多只能这样。≈lt;r≈t;≈lt;r≈t;“不过瘾你就亲他,虽是又黑又丑,但胜在可爱迷人。”姚婴给出主意,若说他亲谁她不会生气吃醋,那就只有这个小丑人了。≈lt;r≈t;≈lt;r≈t;齐雍扫了一眼那睡得不知何时嘴角都有口水的家伙,“算了,太脏了。”≈lt;r≈t;≈lt;r≈t;“流口水也是可爱的。”用手指去抹他嘴角的口水,他嘴角动了动,好像不是很喜欢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碰他。≈lt;r≈t;≈lt;r≈t;“比较起来,你不流口水的时候更可爱。”齐雍扬了扬眉,在他眼里,还是姚婴漂亮些。≈lt;r≈t;≈lt;r≈t;无语,转了转眼睛,他能把她和那小家伙放在一起比,也是无敌了,他们俩有什么可比的。≈lt;r≈t;≈lt;r≈t;“他的名字皇后早就已经拟好了,我们也没什么权利给他取名字。倒是乳名你想好了么?”这几天,他们俩也没说过关于乳名的事情。≈lt;r≈t;≈lt;r≈t;“等夫人定夺呢。”手落在那小家伙的头上,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的头发摩挲,那小脑袋不及他一个手掌大。≈lt;r≈t;≈lt;r≈t;“我倒是想了,他出生时大雪漫天,百年难见。我想,不如就叫大雪。”姚婴弯着眼睛,这话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lt;r≈t;≈lt;r≈t;闻言,齐雍却是不乐意了,“还可以再庸俗一些么?好歹给长子取名时,还寓意深刻。怎么到了这儿,取如此庸俗之名。”≈lt;r≈t;≈lt;r≈t;“逗你玩儿呗。叫什么名字都好,你定吧。”这次的冠名权,就交给他了,她不与他争抢了。≈lt;r≈t;≈lt;r≈t;“我的小狐狸十月怀胎,如此辛苦,我又怎能由着自己的喜好。若是一定要我取名,还不如就叫狸儿,也由此让他记住了,他这个狐狸母亲的生养之恩。”俯身,他看了看那个小家伙,又看了看姚婴。把他生下来数天了,她却还只能在床上躺着,付出如此之大,又岂能不让这小家伙铭记于心。≈lt;r≈t;≈lt;r≈t;“也好,乳名嘛,不难听就行。狸儿,希望你不要比你母亲狡猾,不然就制不住你了。”狡猾一点儿可以,可又不能太狡猾,好像也有点儿要求过多。≈lt;r≈t;≈lt;r≈t;“你可以等到他懂事的时候,每天灌输,他肯定记得,到时不要比你狡猾。”她说这种话特别好笑,齐雍摸了摸她的脸,手指沿着她散乱的头发滑进去,一边俯身靠近她。≈lt;r≈t;≈lt;r≈t;中间隔着那个呼呼大睡的小家伙,倒是也不碍事,齐雍接近她,呼吸也有些抖。≈lt;r≈t;≈lt;r≈t;看着他,愈发的近,也看清楚了他眼睛里逐渐加深的颜色,“深呼吸,镇定。”他这样,她心头也跟着悸动。可是下一刻便想到了孟乘枫,她就觉得很别扭,眼前这个人的脸也变成了孟乘枫的脸,瞬时清醒。≈lt;r≈t;≈lt;r≈t;缓缓地深呼吸,齐雍尽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滑进她头发的手微动,揉了揉她的头,“好,镇定。”心中焦急复又恼怒,也不知何时能解决这个问题,他要疯了。≈lt;r≈t;≈lt;r≈t; 347、寻找(一更) 大雪不再下,长碧楼便开始了清雪的工作。这个工作并不好做,因为雪太厚了。≈lt;r≈t;≈lt;r≈t;有生之年,在长碧楼,也不曾见过这么大的雪。≈lt;r≈t;≈lt;r≈t;这工作极难进行,倾整座楼之力,几天了仍旧没看到什么工作结果。≈lt;r≈t;≈lt;r≈t;顶峰之上,这一小片倒是清扫出来了,只不过后山的雪仍旧堆积,只清出一条小路来,可以通往温室。≈lt;r≈t;≈lt;r≈t;那条小路就好像挖出的什么地道一样,两侧的积雪特别的高,能在里头玩儿捉迷藏了。≈lt;r≈t;≈lt;r≈t;姚婴很想看看后山的雪到底有多深多厚,只不过,齐雍严禁她离开房间,更不可以接触冷气。别说出去了,就是想打开窗子看一看后山都是不行。≈lt;r≈t;≈lt;r≈t;能下床走动了,但力气不是太充足,后背仍旧丝丝作痛,可也比前些日子要好多了。≈lt;r≈t;≈lt;r≈t;侍女给她简单的用煮好的草药水洗了澡,那水烫的很,姚婴这很少大呼小叫的人都在龇牙咧嘴中结束沐浴。≈lt;r≈t;≈lt;r≈t;洗过了澡,总是要舒服些,特别是头发,闻着香香的,还有一股说不清的草药味儿。≈lt;r≈t;≈lt;r≈t;而在她沐浴之后,也围观了一回自己那丑儿子,狸儿的沐浴大戏。≈lt;r≈t;≈lt;r≈t;原本嬷嬷说,还未满月最好不要给他洗澡,更况且现在是冬天,大雪封山太冷了,担心再风寒了。≈lt;r≈t;≈lt;r≈t;可是他每天撒尿无数次,更是尿湿了无数条裤子还有被子,就使得他小小的身体都有一股尿味儿。≈lt;r≈t;≈lt;r≈t;齐雍本来很喜欢抱着他,后期也开始嫌弃,不然抱着他时就屏息。≈lt;r≈t;≈lt;r≈t;既然如此,何必拖沓,洗的香喷喷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嘛。≈lt;r≈t;≈lt;r≈t;这小家伙喜欢在水里泡着,胖嘟嘟的胳膊腿在水里扑腾着,眼睛也睁开了好久,黑漆漆的眼珠子,和齐雍倒是很像。≈lt;r≈t;≈lt;r≈t;两个人一同围观狸儿洗澡,姚婴觉得没有相机可惜了,应当照下来才是。≈lt;r≈t;≈lt;r≈t;不过,这于齐雍来说不难,他可以画下来。≈lt;r≈t;≈lt;r≈t;一通围观,嬷嬷加侍女,不下七八个人,这小家伙的‘清白’是早早的就没了。≈lt;r≈t;≈lt;r≈t;“已经熬了将近半个月了,再过半个多月,就可以出关了。我这些日子想了许多,或许突破口,还是在巫人身上。”那边侍女在给狸儿收拾,抹香香,姚婴回到床上继续躺着,一边小声道。≈lt;r≈t;≈lt;r≈t;“这些日子你都在琢磨这个?养好身体才是真的。”齐雍缓缓抬手,将她的头勾到自己怀里,本想低头亲一亲她的额头,但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lt;r≈t;≈lt;r≈t;“孟公子是不是很严重了?我很久都没见着他了。”靠着他的肩膀,听着那边侍女和嬷嬷压低了的笑声,显然给那小家伙擦身体还挺有意思的。≈lt;r≈t;≈lt;r≈t;“嗯,白发逐日增多。”齐雍亲眼所见,每一次见着他,白头发都比上一次要多。≈lt;r≈t;≈lt;r≈t;“谁也等不起这种消耗的。”即便他们现在都很年轻,可是这种消耗,用不上多久。≈lt;r≈t;≈lt;r≈t;“那你的法子究竟是什么?刚刚生产,太过危险辛苦的事情你不能去做。”几不可微的叹口气,他也想早日的阻断这种牵绊和关联,不想孟乘枫再‘窥探’他的大脑。≈lt;r≈t;≈lt;r≈t;弯起嘴角,姚婴的确是想到法子了。≈lt;r≈t;≈lt;r≈t; 348、寻找(二更) 姚婴想到的方法,或许听起来会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因为他们一直都忽略了某件事情,某些人。 只不过,这个想法,她暂时不能透露。 如若去找,也得她亲自去找,免得其他人再惊了他们。 即便是齐雍询问,她也没有说,这个事儿暂时成谜,让他们猜去吧。 她被关在这顶峰,连门都不能出,她也得让齐雍也跟着‘痒一痒’,这样心里头才能舒服些。 大雪终于疏通了,上山下山也不成问题,各城的官道也清理干净可以通行了,皇都派出来的人终于抵达了长碧楼。 奉了皇后的懿旨,来看望狸儿,小小一个人儿,湘王的次子,只知吃喝拉撒的时候,那上了年纪的公公见了他都得给行大礼叫二爷。 虽说皇后没有说命他们何时把这小家伙接回去,但他们奉命而来,看望了狸儿又没有立即要回去复命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在等着把孩子带回去呢。 齐雍知道他们来意,也没为难他们,将他们安置在楼中,顺便告诉他们,届时他会一同前往皇都,亲自护送那小二爷进宫。 由此,奉命而来的大太监才松了口气,有齐雍在,他们的心理压力也小了许多。 “此次回皇都,顺势安排人将湘王府整理出来。到时我们回去,便把两个孩子接过去,在王府落脚。”齐雍已经想好了,虽说他每次回去都不住在湘王府。那府邸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便连同湘王的爵位一同给他了,他没有去住过一次,因为不方便。有时事发突然,必须得立即启程。那王府太大了,从住的地方到大门,会浪费许多时间。 “好,湘王安排,甚得我心。”一直在床上的人无比懒散,侧身倚靠着,一身单薄的中衣,嫌弃长发散着很热,便在头顶盘成了一个花苞,乍一看像个道姑。 姚婴学着他说话的调调,她就是这样的想法。当然了,如若可以,她倒是想住到姚家那个小宅子里去。可是,那两个崽儿身份尊贵,走到哪儿都得跟着一堆人,那小宅子根本就装不下他们俩。 齐雍若有似无的弯起唇稍,漆黑的眸子在她白白的小脸儿和脑袋上的‘花苞’看了一圈,之后解下披风,旋身回到了床边坐下。 抬起手,在她头上的花苞拍了拍,头发多,这花苞也很大,一手捏住,又忍不住的想直接拆开。 姚婴歪头躲避,一边抬手把他的手扒拉开,“别破坏我发型。” 齐雍笑了一声,倾身靠近她,但只差毫厘便就停下了。近距离的盯着她白白的小脸儿,他若有似无的叹口气,“连最起码的‘安慰’都得不到,本公子真是煎熬。” 弯了弯嘴角,姚婴抬手顺毛的摸了摸他,“别这样,你说什么想什么,都能被窥探到。”所以,千万不要在自己的脑子里描绘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都被别人看到了。 齐雍缓缓地深吸口气,“尽力。”他也在尽力的阻止自己‘乱想’。 暗笑,但又不能笑的太明显,顺毛抚摸他的头,他这会儿看起来特别像个丧丧的大狗。 新年已过,也不再下雪了,温度回升,好似眨眼间又回到了以前。 每年的冬季,长碧楼也不会太冷,今年是个意外,但这‘意外’好似很快就过去了。 气温回暖,所有的雪都开始融化,险峰之间的山涧滴滴答答的流水,夜里时听得特别清晰。 而姚婴被‘禁足’在房间里的日期也到了,终于能走出这小楼,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重生了一样。 恍如那时在冰谷,在黑暗之中一待便是数个月,出来时觉得天地都变幻了。 裹着厚重的披风,和齐雍从顶峰上下去,有石阶的地方尚好,已经被晒干了。但是没有石阶的地方,泥土泥泞不堪,根本无法踩在上面走。 朝着孟乘枫居住的地方走,走出了围廊的范围,有一片泥地,齐雍直接单臂把她挟起来,轻松的两步迈过去。 那个恍若物件被挟着的人笑出声,“之前大着肚子,我可是很久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而今齐雍还能轻松的把她挟在腋下,说明她的体重又回到之前了,没有胖到不成人形。 “重温旧梦,感觉如何?”挟着她的人也没松手,一直提着,真的恍似夹着一个物件。 “很好。省自己的力气,公子若是能带着我飞上飞下,就真的又回到了最初。一切都承蒙公子,公子若是不‘提携’,我可能早就没命了。”不说别的,一个小小的水潭就能淹死她。 这种话齐雍喜欢听,低头看她,一边臂上用力,那小人儿也颠了颠,让她自己也不由笑了起来。 “放我下来吧,一会儿被别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他们俩这可以算的上是不尊了。 “本公子抱着自己的夫人,也需要忌惮他人的视线和想法么?”齐雍却是满不在乎,臂上用力,任由姚婴在自己的臂弯之中颠来颠去。 嬉闹着,一直走到孟乘枫居住的小院外,齐雍才手臂一松,把她给放了下来。 他把她颠的要吐了,双脚落地后,立即抬腿踹了他一脚。齐雍垂眸看着她无声的笑,被踹这一脚,他也无动于衷,不痛不痒。 抬起手臂圈住她后颈,揽着她进了院子。 院子里,地上的石砖有些潮湿,是从旁边山间之上流下来融化的雪水。这里地势低,白日里即便阳光充足,还是一样晒不干这地上的雪水。 而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就站在院子当中,很显然,他知道他们两个人过来了。 看到孟乘枫,姚婴和齐雍也不闹了。 孟乘枫看着他们俩,眉目间氤氲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他的心情也因为被影响而挺好的。捆缚在身后的墨发之中,夹杂着不少已经变白的发丝。虽是突兀,可也没让他看起来苍老,反而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出世感。似乎历尽了岁月,所有的人和物都变老了,只有他不会变。 349、寻找(三更) 孟乘枫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不管是在最初认识他的时候,还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现在的他。都不曾变过。 在姚婴眼里,他很特别。 哪怕是在塞外时,他的精神被控制着,在抵抗之中挣扎,蓦一时会变得有些阴暗。可,即便如此,甚至她都想过杀了他时,他却也始终没有表现出狰狞恶毒来。 其实想一想,那个时候她是鬼母,他是灵童。只要他的身体破开,再用一些她的血,但凡沾染,他便必死无疑。 完全对立的位置,不过他完全没有表达过对她这个‘鬼母’的敌意。甚至,在最后的时候,不惜冒险配合齐雍和姚寅割破她放血。如若那个时候,他手上但凡有点儿伤口,他立即就挂了。 但眼下,对立已经不存在了。她破坏了鬼母不能生育的规矩,随着产子,所有的能力尽数烟消云散。 这是什么道理,或许可以说极其复杂。奉天一派不允许鬼母有生儿育女或是谈情说爱,毕竟最初,奉天和灵转之间的恩怨,就是由鬼母和灵主相爱而产生的。 过去了几百年,谁也不知道当初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总之,造成的后果就是几百年了,他们一直在仇视。 如今这些都过去了,再次相见,不免诸多感慨。 也所幸,他们没有被迷惑,现如今,还能活着处在同一片天空下。 “我出关了,也到了该解决你们之间牵连的时候了。将近一年了,二位备受困扰,难为你们了。”看着他们俩,莫名的,真有点儿相似的感觉。但其实,他们俩根本就不像。 “阿婴想到了法子,却又不说。不知,是否很危险?”孟乘枫垂眸看着她,一边轻声问道。 这事儿姚婴只和齐雍说过,但具体如何,又没告诉他。可即便如此,这点信息也被孟乘枫知道了,他和齐雍恍若一体。 “危险、、、我倒是不觉得,会很难就是了。”姚婴微微摇头,塞外已解决,好像也不存在危险什么的了。 “那就说说吧,你到底想出了什么来。”齐雍歪头看着她,阳光下,她瞧着特别的细嫩可人,眉眼间又透着几许温柔。忍不住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你们可否记得,这一代的灵童有多少个?”她微微仰头看他,一边问道。 她说起这个,齐雍和孟乘枫都微微一诧,那两双眼睛里的色彩是一样的,出奇的同步。 “被献祭了五个,长公子,还有已死的孟二公子。”齐雍微微弯起薄唇,他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一甲子一轮回,每次轮回灵童有九人。 已死的再加上他们面前活着的,一共七个。那么,还有两个,不曾被找到,不曾被发现。 “塞外的人找了那么久,也没找齐,那就说明那两个人隐藏的还挺深的,甚至在有可能被那个灵主影响的时候也不曾露过面,就说明他们心智很坚定,和孟公子有一拼。我们去找,必然不容易,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她看着孟乘枫,或许,他会有路子。 ------题外话------ 听风胃痛,明早一更会延迟,大家见谅~~ 350、人力,天意(一更) 另外两个深藏起来的灵童?r/> r/> 孟乘枫稍稍想了一下,之后便笑了。r/> r/> 阳光很温和,他笑的也很温柔,“其实,我倒是真的去找过。自从知道了我背后隐藏的秘密,我便开始寻找了。”r/> r/> 姚婴就知他那时想抗争,不会坐以待毙。r/> r/> “寻到了?”齐雍扬起眉尾,孟乘枫的这种做法他理解,如果换做他,他也会这么做。r/> r/> “没找到。不过,我当初根据母亲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他们祖上当年为了隐藏,族人分散各处。因为女子多美貌,大都攀附各地权贵,用以隐藏自身。”孟乘枫轻声的说道。r/> r/> 总的来说,负责诞下灵童的这个家族,做好了最万全的准备。他们很会隐藏自身,无论是以怎样的卑微低姿态,最终都会想要进入有钱人家。譬如孟梓易的母亲,就是以十分低下的身份,嫁给了孟老爷做妾。r/> r/> “那么,我们的寻找,可能要费些力气了。不过,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好像再多花多少时间,也不算问题。”大越的富贵人家,太多了。r/> r/> 每一座城里,都有很多很多。不只是特别有身份地位的权贵,还有那些商贾,较大的城池里有富绅,乡下有乡绅,数不胜数。r/> r/> 大越这么大,单单是一个郡,想要全部搜查一遍,都得用很多很多的时间。r/> r/> 不过好在是,他们要找的人,具有一个明显的特征,会和孟乘枫长得很像。r/> r/> 有外形特征很明显的寻找目标,总是能缩小范围。r/> r/> “既然如此,便开始吧。”齐雍深吸口气,无论姚婴到底有多少信心,但眼下的确是应当尽快行动。尽早的找到那两个人,毕竟时间紧迫。r/> r/> 尤其是孟乘枫,根据他头发变白的速度,也不知能撑多少时间。r/> r/> 齐雍在思虑,孟乘枫完全都知道。r/> r/> 看向齐雍,他若有似无的摇头,“我还能坚持许久,不会那么快便没了性命。”r/> r/> 齐雍没说话,看着他,虽是面无表情,但很显然,他脑子里在‘说话’呢。r/> r/> 孟乘枫笑了,“不会的,我知道不会。”r/> r/> 他们俩这样交流,真的让人莫名的觉得很不爽。r/> r/> 姚婴双臂环胸,视线在他们俩之间移动,“我说,我还在这儿呢,你们俩能不能不要这样‘眉来眼去’的。若只有你们俩,你们这样交流完全没问题。但眼下我在这儿,麻烦尊重我一下可以么?”r/> r/> 听到她说话,那两个人在同一时间都笑了。动作一致的转眼看向她,孟乘枫看了一眼,他就垂下了眼睛。他完全是无意识的随同着齐雍的动作和心情,但作为一个正人君子,他也清楚自己需要避嫌。r/> r/> “胡说八道。”齐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什么眉来眼去?若说和谁眉来眼去,那也得是她才对。r/> r/> 哼了哼,姚婴继续双臂环胸,“所以,希望二位接下来谈话时,也让我参与进去。”不让她参与,她就会怀疑,齐雍在说什么秘密。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隐藏,有时候不禁想把他的脑袋拆开,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r/> r/> “绝对没有隐藏你之事,若三公子有隐藏,我会第一时间告诉阿婴的。”孟乘枫开口,阻绝他们俩‘打情骂俏’。他们俩但凡说话,齐雍的脑子里特别的‘精彩’,他都知道。r/> r/> 姚婴弯起眉眼,“这样的态度才对。对我坦诚一点儿,姐姐才能用尽全力的帮助你们。你们谈吧,我去找白先生。”这段时间白先生一直没去打扰她,但是,他曾让人传过口信儿,让她‘出关’后便去找他。r/> r/> 白先生就住在这附近,和孟乘枫的住处距离很近,自从留荷坞回来,他们便住在了一起。r/> r/> 最后看了他们俩一眼,姚婴便离开了,步子轻松。从出了房间,她看起来好像忽然之间活过来了,脚底下都带着风。r/> r/> 一路到了白先生的住处,他这里有四个小厮,整日照料他。r/> r/> 这住处飘着一股浓重的熏香味儿,并非是因为白先生喜欢熏香,而是需要大量的熏香遮盖这里的味儿。r/> r/> 白先生整日摆弄的东西,痋蛊皆有,即便长碧楼已经大胜,塞外的巫人具毁,但他研究了一辈子了,这会儿也是放不下。r/> r/> 痋蛊之物,无不难闻,人类是不会喜欢这些东西的。r/> r/> 气味儿大,不得不遮盖,否则居住在这里的人也是受不住。r/> r/> 小厮摆弄着小小的痋虫,最低端的那种痋虫,它们是某些痋物的口粮。r/> r/> 到了这儿,荷包里的赤蛇也活跃了起来。这段时间姚婴‘闭关’,它也跟着‘闭关’。r/> r/> 小厮将她引进了房间,只有这小厅是正常的,两侧的房间都被黑布遮挡了起来,看起来特别的诡异。r/> r/> 进了小厅,坐下。两个小厮进了房间,好半晌才把白先生给抬了出去。r/> r/> 看到他,姚婴便笑了,“看来先生是有结果了。”如此镇定,又不着急,瞧他那神情,是有收获。r/> r/> “有结果了。”白先生少见的露出笑意来,之后示意小厮从轮椅背后的布袋里把东西拿出来。r/> r/> 拿出来的,是四个瓷瓶,两个红色,两个白色,均只有一个大拇指高。r/> r/> 小厮将那四个瓷瓶送到姚婴手里,之后又退回了白先生身边。r/> r/> “引子。不过,我还需告诉你,它们只能活四个月。过了四个月,便不管用了。”白先生深吸口气,眼下,他们得抓紧时间。r/> r/> “有保质期的引子。好,多谢白先生了。其实,我想过了,如若最终没有法子,或许就只能在他们两个身上下蛊了。失效了,便再接着下,延长寿命。”延长人寿命的法子,只有这一个了。r/> r/> “抓紧时间吧。错过了,兴许就真得用你的法子了。”白先生叹口气,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接下来,便看一看天意到底如何。r/> r/> 351、人力,天意(二更) r/> 时间紧迫,稍稍分派布置了一番,便启程了。r/> r/> 首先,要先将狸儿送往皇都,随着宫中前来迎接护送的队伍。r/> r/> 长碧楼的人马仅跟随数人,其他的同一天出楼,却是前往天南地北。r/> r/> 舒适的马车,是那个小人儿专乘的,如若齐雍和姚婴不随行,那么在这里借他的光的就会是奶娘和嬷嬷。r/> r/> 他生下来本就很大,满月了,看起来就更大更饱满了。r/> r/> 包裹在襁褓之中,因为马车的前行,晃晃悠悠,他也呼呼大睡。r/> r/> 小脸蛋儿鼓鼓的,帽子遮盖下,头发也较为浓密,顺着边缘露出来,黑黑的。r/> r/> 齐雍抱着他,姿势很熟练,自他生下来,齐雍便几乎整日抱着,已经锻炼出来了。r/> r/> 反倒是姚婴,她不会抱这样软软的孩子,每次抱在怀里,她姿势不对,那个小人儿也显得十分不舒服,眉头皱皱的。r/> r/> 靠着齐雍的肩膀,姚婴一边盯着在他怀里安睡的小人儿,“我才发现,自从有了他,你这怀抱就不属于我了。”若按往时,如此行路时,必然是她躺在他腿上,被他搂着,昏昏欲睡。r/> r/> 但眼下,这个位置被占了,在他怀抱里睡觉的变成了这个一无所知的家伙。r/> r/> “嫉妒了?想让你嫉妒,真是太难了。”歪头看她,齐雍却是高兴的,他很喜欢她嫉妒。r/> r/> “是很嫉妒。不过,仔细的想想,这家伙是我生的,又不能把他怎样,算了吧,输了就输了。”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小家伙的脸蛋儿,都是肉,软嫩无比。r/> r/> “的确是不能将他如何。不过,夫人也无需认输,待回了皇都,本公子就独属于你了。”指日可待。r/> r/> 歪头看他,姚婴忍不住笑,一边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平静,把脑子里不能过审的画面剃掉。”r/> r/> 齐雍无声的笑,他已经尽力的不去想那些事情了。r/> r/> 官道还是很平坦的,马车走的也较为顺畅,大概是因为这样晃晃悠悠的,那熟睡的小家伙始终都没醒。原本每个两个时辰,他就会醒来,因为饿了。r/> r/> “睡得昏天黑地,而且我发现,他这肤色好像和刚出生时也没什么两样,居然都没变白。”枕着齐雍的肩膀,随着马车摇晃,姚婴一边盯着那个小人儿,睡得小嘴儿都开始吐泡泡了。r/> r/>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肤色,和齐加姚根本没法儿比。r/> r/> “身体还是可以的。”齐雍想了想,算是很费力的想出了一个优点来。r/> r/> “身体白不白的,谁在意?总是不至于见着了谁,都得把他衣服脱了,展示一下吧。主要看脸,这脸若是又黑又丑,我儿子这后半生还真是‘艰难’。”有个颜值那么高的爹,真是不敢对比。r/> r/> “有何不可?谁若说他皮肤黑,本公子便把他衣服拨开展示展示。”没什么不能做的。r/> r/> 无言以对,“成,随公子开心吧。我儿子小屁屁都比脸白,若是展示,你可以选择脱掉他裤子。”屁股比脸白,如此颠倒,实在吃亏。r/> r/> “岂不是小小年纪,便被看光了。雄风尚可,展示也无碍。若是、、、,他这脸面也就全无了。”齐雍轻声说道,复又想起了他儿子也是要脸面的。r/> r/> 姚婴抑制不住笑起来,“雄风?暂时看不出来。不过我想,有他爹‘雄风’在前,他也不会太差。”r/> r/> 齐雍也忍不住笑,歪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不许说荤话。”他脑子里开始有画面了。r/> r/> “是你先开始的,胡言乱语。”她也不想和他说荤话,奈何说着说着就往下走。r/> r/> 齐雍不言语,眉眼间却是掩不住笑意,同时更不由觉得需尽快解决了他和孟乘枫之间的牵连。有这牵连在,他和他心爱的女人什么都做不了。r/> r/> 一路向皇都,距离不算太远,不过因为有那个小家伙,赶路时故意放慢了速度,待抵达皇都时,已经时近半夜了。r/> r/> 皇都的气温尚好,并不冷,除却那时下的几场大雪,冷了一段时日后,温度迅速的回升,又回到了以前。r/> r/> 队伍直抵太子府,皇后派出来的人也跟随,不过那大太监却是返回皇宫复命去了。r/> r/> 相信明日,皇后便会过来,将这小人儿接到皇宫去。r/> r/> 太子爷和太子妃都没有睡,等着他们抵达。r/> r/> 上一次,他们便是送了个孩子回来,这一回,又抱回来一个。r/> r/> 太子爷是高兴的,自家这兄弟一直在涉险,但如今已得了两个儿子,实在让人欣喜。r/> r/> 齐加姚已经睡了,他疯玩了一整天,晌午时睡了午觉,但也没睡多久。大概是心里惦记着玩儿,连睡觉都不顾了。r/> r/> 而齐雍怀里的那个家伙也睡了,在刚刚进城时吃了夜奶,便又呼呼大睡过去。如今抱着他,齐雍一边和太子爷说话,都没有将他惊醒。r/> r/> “真是好事成双。母后一直惦记着,斐儿留在这儿,她就盼着想把祈儿赶紧接到宫中去。你们回来了,母后必然明日一早便派人过来。”太子妃边走边往齐雍怀里看,那个小人儿被包裹在襁褓之中,也看不太清楚。但小小的一个,被齐雍托着,很像一个卷饼。r/> r/> “一切有劳太子妃了。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尽快的离开。待得一切结束,我们便回来。到时,也该负起父母的责任的。不过,太子爷和太子妃的恩情,没齿难忘。”姚婴看了一眼齐雍,她今日又在他的头发里发现了两根新增的白发。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以至于后半程,她一直无比焦急。r/> r/> “太见外了,斐儿在这里,也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快乐,那孩子太惹人喜欢了。母后时不时的便来看看他,若不是老三之前有交代,母后就真把斐儿接到宫里去了。”因为齐雍的交代,皇后倒是也没敢自作主张。r/> r/> 而此次,这第二个孩子送到宫里去养,肯定高兴坏了。r/> r/> 姚婴心底里自是也十分不舍,只不过,齐雍那里等不了了。再加上白先生给她的引子,有效期只有四个月,得抓紧时间。r/> r/> 似乎感受到了姚婴几许低落和焦急,齐雍边走边转眼看过来,灯火下,他几不可微的扬起唇稍,是叫她莫要害怕。r/> r/> r/> 352、双煞(一更) r/> 夜深人静,福苑里亦是悄无声息。守夜的嬷嬷和侍女,当真是连呼吸都不曾有似得,使得这里掉落在地上一根针都听得到。r/> r/> 将狸儿抱到了福苑来,兄弟两个各自在睡梦中,第一次相见。r/> r/> 齐加姚真的长得很大了,躺在那里,从头到脚,看起来很长。r/> r/> 不算太黑的头发在脑袋上扎起来,像个冲天炮。白白的脸蛋儿胖嘟嘟的,但又不是特别的肥,很自然的婴儿肥,让他看起来特别的乖,很想让人咬他一口。r/> r/> 他现在已经不睡那小小的婴儿床了,换成了大床,整个人在被子里的造型肆无忌惮。r/> r/> 姚婴和齐雍过来看他,朦胧的光线中,他睡得昏天黑地,摊成了一个大字,除了小鼻子之外,根本就是动也不动。r/> r/> 坐在床边,姚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忍不住笑,“长得还真像我。”特别像,就是这样睡着,也很像。r/> r/> “是很像。所以,狸儿皮肤那么黑,就是本公子的错了。”齐雍接着低声道。r/> r/> “别那么不自信,就是你的错,你的锅,你得背着。”姚婴立即点头,反正她不黑。r/> r/> 齐雍不和她争,抬手在齐加姚的冲天炮上摸了摸,却又不由得笑,“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犹记得他那时脆弱的样子,浑身冰凉。其实他心里头想过,这般脆弱,或许、、、r/> r/> “我哥若是能看一看他便好了。”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儿子长得有多可爱。r/> r/> 齐雍没有说话,抬手按在姚婴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r/> r/> 两人在这儿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齐加姚睡得天地不知,也根本是不知道有人来看过他。r/> r/> 而狸儿,也睡在了之前齐加姚所用的小床里,明日皇后便会将他接到宫里去。r/> r/> 心中诸多不舍,当初姚婴答应的倒是很痛快,没有思虑过多。但眼下,却不由又有些后悔。r/> r/> 只不过,待得一切都解决了,便会与这小家伙重聚。r/> r/> 在他脸蛋儿上亲了亲,姚婴深深地吸口气,拉住齐雍的手,离开了福苑。r/> r/> 天都快亮了,却不能多做耽搁,须得尽快离开。r/> r/> 太子爷虽没过问齐雍他们要去做什么,毕竟塞外的巫人都解决了。r/> r/> 但,他们如此匆忙,必然是自有道理,他也没过多挽留。r/> r/> 将齐雍送到太子府外,看着他们登上了马车,那队伍就离开了。r/> r/> 这一行队伍,仅有十几人,却是有两辆马车。r/> r/> 其中一辆马车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也不知是不是空的。r/> r/> 实则,那另外一辆马车里,是孟乘枫。r/> r/> 他无法和齐雍分隔的太远,就等同于齐雍去哪儿,他必须得跟着。r/> r/> 否则,他们两个人都会受到影响。r/> r/> 这种情况,就真的和连体婴无异。而且孟乘枫的情况要比齐雍糟糕,气质或许没变化,但他的头发变化太大。以至于从出了长碧楼开始,他便没有离开过那辆马车。r/> r/> 这皇都很大,人很多,权贵亦是很多。r/> r/> 所以,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最初的搜索便是此处。r/> r/> 长碧楼派出了很多队伍,分散到大江南北。在这皇都行事却是有些束手束脚,须得交给齐雍自己,只有他才不会因为这些不可惹的权贵而束缚了手脚。r/> r/> r/> 353、双煞(二更) r/> 皇都很大,权贵之家更是数不胜数。在这个城市之中,能称得上权贵之家的,那必然是大有来历。r/> r/> 反而是一些小官小吏,或是商贾巨富之类的,在这个城市里那就称不上权贵了。r/> r/> 若是换一座城池,家中但凡有钱,或是身上有一些官职,那行走于街上,都得昂首挺胸。r/> r/> 按照专门以诞下灵童为己任的这个家族,他们所求的便是要融入到大越的上层社会,绝对不会借穷苦人的‘种子’。孟乘枫的母亲便来自一个这样的家族,她能嫁给孟老爷做正室,正是因为她家那一脉多年的经营。r/> r/> 在皇都搜查,从他们抵达皇都的那一日便开始进行了。r/> r/> 搜查的目标,有着很确切的特征,长得像孟乘枫,身体不好。尤其是在去年时,必然病的很厉害,险些丧命的那种。r/> r/> 有了这些特征,搜查起来就更明确了些。只是,一整天的时间,消息不断的传回来,并没有找到相符的人。r/> r/> 在皇都的长碧楼据点停留,犹如齐雍所说,还是在这样的据点较为方便。如果在复杂的王府里待着,别说护卫来回进出禀报,就是他们出门都得浪费许多时间。r/> r/> 自从太子府出来,姚婴便一直没有休息,她根本睡不着。但凡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家伙。r/> r/> 她很惦念,这种惦念抓心挠肝的,让她数次的不由想回太子府去。r/> r/> 但也幸好,她对齐雍的执念要更重一些,让她理智尚存。r/> r/> “这整个皇都,患病的人还真是不少。由此可见,生来富贵的人,也未必身体健康。”护卫的调查还是很细致惊人的。从真正的上流权贵,到地位不高的商贾之家,尽数调查了一番。单单是条件符合的名单,就有很厚的一沓。r/> r/>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名字,但是没有一个人是灵童。r/> r/> “看来在皇都,是不会有收获了。既然如此,尽快离开,按原计划,向东搜索。”齐雍根本不在意这些名单上的人是什么情况。花费了两天的时间在这皇都,没有收获,他心情不是很好。r/> r/> 歪头看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只不过,很明显看得出他因为搜索无物而失望。r/> r/> 皇都是整个大越最大的城池,人最多。r/> r/> “好。”姚婴抬手抓住他的手晃了晃,他得控制住自己。情绪被影响过大,孟乘枫也会受牵连。而且,情绪起伏不定,对他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好处。r/> r/> 缓缓地深吸口气,齐雍似乎在想法子平静自己,但是额角的青筋在隐隐的蹦跳。r/> r/> 皇都无收获,队伍就迅速的启程,趁着夜色离开了皇都。r/> r/> 队伍向东,开始逐城搜查,这种犹如大海捞针似得寻找,很明显让齐雍和孟乘枫都开始焦躁起来。r/> r/> 不只是姚婴一个人发现,同行的人都发现了。r/> r/> 尤其是夜幕降临时,两个人好像睡不着觉,那股子焦躁从内而外。r/> r/> 某座小城的茶楼,这是长碧楼在这里的据点,门窗皆关闭,从外看好像是已经打烊了。r/> r/> 但是茶楼内灯火通明,护卫全部在散在外搜查,甚至暗暗联合了当地的官府。r/> r/> 姚婴坐在角落里,摆弄着摆放在桌子上的长针。每一根针都两根手指那么长,极细。大概是因为涂抹了什么,那长针的尖端泛着幽幽的蓝光。r/> r/> 她默不作声,只是摆弄着,蓦一时抬起眼睛看一看,之后继续做事。r/> r/> 赤蛇就在桌子的另一侧,身上的鳞片因为灯火的照映而反着光。扭动,或是爬行,或是将自己盘成一个蚊香,好像在极力的吸引着姚婴的注意力。r/> r/> 柜台后,驻在这里的先生装模作样的查账,但很明显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自己手中的账本上,不时的看一眼那两个在这茶楼里来回走动的人,自从日落之后,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了。r/> r/> 齐雍和孟乘枫的确是在来回的走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r/> r/> 只是,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们两个的面色均十分不善,好似即将被点燃的火药。此时若是有那么一点儿火星,两个人就得炸了。r/> r/> 齐雍本就自有一股迫人的压势,他如今内心急躁,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但是压抑不下去。r/> r/> 孟乘枫也一样,和他往时的模样大相径庭,与齐雍一样坐不住的来回走动。两个人擦肩而过时,他们俩好像会莫名的对视,也不知怎的,很轻易的就能感受到一些无形的火花在迸溅。r/> r/>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两个人再次交错而过。下一刻,便同时停下了脚步。r/> r/> 他们看着对方,摆明了在无声的交流着什么,什么心灵感应,脑电波交流之类的,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实现了。r/> r/> 柜台后的先生看着他们两个,手里还抓着毛笔呢,之后默默地开始后退,因为无形之中,他总觉得有杀气。r/> r/> 也就在这时,纤细的红色身影忽然出现,姚婴悄无声息的走到那两个人身边,仰着脸看着他们两个。r/> r/> 她走过来,那两个人却好似根本没注意似得,盯着对方。以姚婴这个视角看,孟乘枫脖子上的青筋都跳出来了。r/> r/> 蓦地,她忽然抬起双手,各自的绕过他们两个人的腰侧,手掌按在了两人的后腰。r/> r/> 也只是那么一霎,那两个人挺拔的身体同时一颤,随后便眼睛一闭,朝着后头倒了下去。r/> r/> 姚婴收回手,两只手各捏着一根长针,灯火之下泛着光,幽蓝慑人。r/> r/> 俩人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两声响。r/> r/> “还真以为姐姐我不是鬼母,就没招儿对付你们了呢。再不管管,你们俩怕是要翻天了。”他们两个人,很明显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且,开始生出自相残杀的想法了。r/> r/> “去找两根结实的绳子来,把他们俩捆起来。”入夜就‘变身’,她的长针在他们俩身上效用又不会太长,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们俩捆绑起来。r/> r/> 捆绑美男子,她喜欢。r/> r/> r/> r/> ------题外话------r/> r/> 听风这几天胃痛的原因找到了,吃虾过敏~~r/> r/> 本以为过敏只会身体发痒或是长红点点什么的,原来胃痛也是过敏。r/> r/> 连续吃了两天,连续两天胃疼。今天不吃了,就不疼了,如此神奇~~r/> r/> r/> 354、双煞(三更) r/> 两个挺拔修长的人,真发力时千军万马也抵不住。眼下被从头到脚的捆绑,双手置于身前,又用另外一根绳子给捆绑,双重捆绑,更加放心。r/> r/> 柜台后的先生协助,对巫人下手,他倒是做过。但是对公子动手、、、他想着明日待公子醒了,也不知会怎样。r/> r/> 不过,这让他动手的是姚婴,他想推卸责任,其实也容易。就是得看公子会不会舍得惩罚他的夫人了,若是舍不得,那这背锅的就得是他了。r/> r/> 确定了绳子捆绑好,姚婴拍了拍手,随后站直身体。r/> r/> “辛苦先生了,这俩人能安生一会儿。我在这儿守着他们,先生去休息吧。”看向那先生,明显很是忐忑。在齐雍身上动手,不是谁都敢做的。r/> r/> “是。”先生不由松口气,随后转身离开,脚步匆匆。r/> r/> 房间里的床很宽敞,只不过平时没什么人住,今日才收拾出来,原本是作为齐雍和姚婴暂住的卧室的。r/> r/> 但眼下,他们俩还没睡在上头呢,倒是齐雍和孟乘枫俩人躺在了上面。头躺在床里侧,四条长腿被捆绑着搭在床外,这床根本就装不下他们两个。r/> r/> 站在床边看着他们两个人,捆的像个粽子似得,两个大粽子。r/> r/> 他们俩现在好似神智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白天里还好,夜幕降临,阳气减弱,阴气升腾,他们两个就有点儿不受控了。r/> r/> 凭借他们两个的意志力,其实应当已尽力自控多时。r/> r/> 按照姚婴的估算,他们俩用不了多久,就得打起来。自相残杀的那种,但凡有一个把另一个宰了,那两个人都活不成。r/> r/> 还以为会一直到把两个人消耗的油尽灯枯呢,谁想到,那灵主如此小心眼儿,连这点儿时间都不留给他们。r/> r/> 走出房间,她寻了两个干净的手巾,又幽幽的走了回来。r/> r/> 烛火幽幽,她人也幽幽的,红色的纤细身影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r/> r/> 晃悠回床边,那两个人还是那样儿,真是把他们俩卖了都不会反抗。r/> r/> 不过,他们俩若是可以卖的话,应当能卖不少钱,毕竟外形不错。r/> r/> 而且,齐雍肯定会贵一些,因为他长得更好看。r/> r/> 从齐雍那一侧上了床,姚婴垂眸看着他,这会儿即便晕了,脑门儿上的青筋还在跳呢。r/> r/> “收回我刚刚的猜测,你这样子,没人会买。”买回家也搞不定,谁自讨苦吃?r/> r/> 扫了一眼那边昏迷的孟乘枫,姚婴随后俯身低下头凑近齐雍,在他唇角轻轻地亲了下。r/> r/> 他全无所知,被亲了也毫无反应,不能配合她,倒是也几分无趣。r/> r/> 只不过,他若是醒着的,还会配合她,那就被孟乘枫感知到了。r/> r/> 这就是一项难以抉择的选择题,所以,她选择趁他昏迷的时候,对他做点儿什么。r/> r/> 时间静静而过,偶尔的,黑夜的城中有一些声音。这茶馆附近有人家养狗,狗吠声时起时落,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r/> r/> 已过了子时,夜里最黑暗的时候,可以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犹如被浓墨泼过一样。r/> r/> 房间里,昏迷的人渐渐地有了知觉,入鬓的眉缓缓皱起,依稀的,好像有一只手在他衣服里来回的乱钻,像小泥鳅。r/> r/> 姚婴也察觉出他要醒了,下一刻,把手从他衣襟里拿出来,她一边眯着眼睛看他,等他睁开眼睛。r/> r/> 片刻后,齐雍的眼睫才动了下,缓缓的掀开。r/> r/> “醒了?告诉我是不是特别愤怒,想去杀了孟公子?控制自己,你要是不能控制,我就只能把再把你扎晕了。当然了,你晕着也挺好的,我能为所欲为。”贴在他耳朵上,姚婴低声的说着,许是刻意,极其撩人。r/> r/> 齐雍用力的皱了皱眉头,缓缓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小狐狸,又恢复本性了。”开始耍他,而且一耍一个准儿,他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每次都上当。r/> r/> “姐姐我憋坏了,忍了又忍。唉,人生艰难。”她轻叹,一边张嘴咬他耳朵。r/> r/> 齐雍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要疯了。”r/> r/> 无声的笑,姚婴微微起身,“所以,在你想杀人的时候,你可以想一些别的。被窥视就窥视了,想必孟公子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总比你们两个要自相残杀的强。”依据他们二人的战斗力,打的会很难看。但姚婴认为,齐雍必胜,可赢了也不是好事。r/> r/> “不行。”她是他的,岂能任由他人窥视。r/> r/> 所以,或许可以在他和孟乘枫的牵连解开之后,给他灌一剂能失忆的毒药。r/> r/> “别激动,也别去想那些会激怒你自己的事情。你们俩现在就是双煞,真糊涂了打起来,两败俱伤。”轻拍他胸膛,让他淡定。r/> r/> 齐雍在听她的话,身体也不动,知道自己被捆着,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捆的像个待宰的山鸡。r/> r/> 蓦地,躺在旁边一直没有动静的孟乘枫明显有动静,姚婴看过去,之后把刚刚拿过来的两个手巾抓在了手里。r/> r/> 将手巾卷起来,瞧了瞧,之后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嘴,然后塞进了他嘴里。r/> r/> “别怪姐姐无情,只有这样,你们俩才能‘安静’。”起身,从齐雍身上爬过去,跪在床上,把孟乘枫的嘴也堵上了。r/> r/> 那手巾堵得严实,两个人都无法说话,孟乘枫也睁开了眼睛,倒是没反抗。r/> r/> 跪坐在中央,分别的看了看他们两个人,除却各自的脑门儿脖子青筋直蹦外,瞧着也是很和谐的。r/> r/> 缓缓的把自己的长针拿出来,在他们二人的上方晃悠了一圈儿,让他们俩都见识见识,那时扎他们的长针,就是她手里的这个。r/> r/> “都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就控制好自己。大家都在搜查,已经很焦躁了,你们俩最好安安稳稳的,莫要生事。不然的话,我就用更狠的手段对付你们,有你们吃苦头的时候。”良心警告,他们若是真的要发疯了,她可真不客气。r/> r/> 那两个人的眼睛随着她的手转,又听了她的话,嘴被堵着说不出话。但同时也清楚,是自身出了问题。r/> r/> r/> 355、余孽(一更) r/> 两个大男人,犹如案板上的鱼肉,从上至下被捆绑,嘴也被堵住了,想说话都说不出。r/> r/> 姚婴就像个狱卒似得,看守着他们两个人,长针备在手边儿,准备随时出击。r/> r/> 所幸的是,他们俩除却呼吸很不平稳之外,倒是一直控制好了自己的手脚。r/> r/> 直至天色逐渐转亮,姚婴也困得眼睛都开始睁不开了,那两个人也缓缓的平静了下来。r/> r/> 阴气下沉,阳气镇压,天地又来了一番调转,一切又回归平时了。r/> r/> 两个人转动着眼睛示意姚婴可以解开了,但是她好像故意看不见似得,坐在那儿动也不动。r/> r/> 直至天明之色从窗外投射进来,齐雍忽然臂上发力,那捆绑着他手腕的绳子崩断。恍似变戏法似得,身上的绳子也一段一段的断开。r/> r/> 姚婴盯着他看,只见他抬手把堵在自己嘴上的手巾拿下去,她也不由得哼了一声,“没劲,还等着你求我呢。”r/> r/> 齐雍缓缓地长出口气,活动了几下嘴角,他随后坐起身,近距离的看着那个盯着自己表示不满的小人儿,“本公子认输,你这小狐狸赢了。”r/> r/> 哼了一声,他这认输也没什么诚意。r/> r/> 他挣脱了,倒是孟乘枫还躺着呢,好似挣脱不开似得。r/> r/> 姚婴看向他,瞧他半天没自己挣开的迹象,善心大发的把绳结给扯开了。r/> r/> 孟乘枫这才挣扎几下,绳子松了,他也抬手把堵住自己的手巾拿走,继而长长的深吸口气。r/> r/> “白日无事,二位可自行活动。但夜幕降临,还希望二位能自动的各归各位,压制自己。若是按捺不住我可就又得用长针伺候你们了。”从床上下来,姚婴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脚,坚持一夜,骨骼都在作响。r/> r/> “倒是不如直接将长针给本公子,一旦大事不好,便直接扎晕了长公子了事。”齐雍轻哼了一声,随后站起身,他身上的骨头响的才惊人,嘁哧咔嚓的。r/> r/> “阿婴也给我几根,先下手为强。”孟乘枫淡淡道,虽是语气里没什么,但很明显冒着火星儿。r/> r/> “我的东西,我说了算,你们俩都别妄想了。”一大早的,火药味儿就出来了。r/> r/> 孟乘枫倒是没做声,齐雍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之后扫了孟乘枫一眼。r/> r/> 下一刻,孟乘枫便起身离开了,临走时向姚婴微微点了点头。铺在他背后的头发里,夹杂着一些白色的发丝,很显眼。r/> r/> “你是不是又无声的跟他说什么了?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把你们俩的嘴堵上,真是清净。”也免得让她瞧见,他们俩无声交流的样子。r/> r/> “你我夫妻独处一处,他在这里,岂不多余。”齐雍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又倒了一杯转手递给了姚婴。r/> r/> 接过来,姚婴边喝边看着他笑,他现在心情和脾气都有些不受控,以至于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r/> r/> 如此充分的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莫名还挺可爱的。r/> r/> 一天一夜的时间,分散出去的护卫陆续的回来,依然是没有收获。r/> r/> 这座城里,百姓不是那么多,有钱人家也数的过来。r/> r/> 无收获,也必然不能在此过多停留,人员稍稍休整了一下,在过了晌午后便出城了。r/> r/> 这期间,分散在各地的消息也在不断的回来,鹤玉带着人是最早最快离开长碧楼寻人的,他们目前已经搜查完了青阳郡,就是罗大川的老家。整个青阳郡十几座城,还有无数的乡镇,那么多的人,他们用如此快的速度调查完,实在惊人。r/> r/> 尽管全无收获,但他们在时间上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四个月的时间,似乎对于鹤玉他们来说,足够用了。r/> r/> 前往下一座城,沿途乡镇亦是不放过搜查,护卫的行动速度奇快,在夜幕降临之前,沿途的四五个小镇子全都搜查了一遍。r/> r/> “天黑了,根据你们俩这个情况,不宜再行路。刚刚过了一个村子,我看那村子后的山头上有个破庙,我们今晚在那儿先凑合一夜吧。你们两个,若是实在控制不住,我便还将你们放倒,也免得他们瞧见了忧心。”因为姚婴喊停,这队伍便停了下来。r/> r/> 她低声的与齐雍说,因为自黑夜来临后,他的呼吸就变了。r/> r/> 恍如什么吸血鬼一样,到了夜里就变身。r/> r/> “好。”抓住她的手,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一动不动,好似要把她刻到自己的眼睛里去,乍一看像喝多了似得。r/> r/> “别这样,你这小眼神儿,我真想把你给‘炖’了。”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一边探身打开车窗,叫队伍转向距离这儿不远的破庙去。露宿野外,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大家都习惯了。r/> r/> 依旧环着他脖颈,控制着他,这人身体微微凉,但形态却真的和发烧了差不多。r/> r/> 很快的,队伍便转到了那山下,山头低矮的可以忽略不计,几步就能走上去。r/> r/> 姚婴拖着齐雍下车,他挺拔的身体架在她身上,恍若以前似得,以假意欺压她为乐。r/> r/> 她也没把他给扔了,架着他往山上走,护卫已经先到了山上,这破庙完全可休息,遮风挡雨不成问题。r/> r/> 往山上走,姚婴脚下磕磕绊绊,后面孟乘枫也走几步便停下,可怜的是他没人扶着。r/> r/> 忽然之间,姚婴忽然听到了一丝苍凉的乐声从山下传来,那是两弦琴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好似从远方的天际飘下来。穿过了时间和空间,清楚的进了耳朵里。r/> r/> 在听到的瞬间,她就停下了脚步,在她恍然听到的是什么时,她眼前开始发花,皑皑白雪在眼前一簇一簇的浮起,极其的生动,好似雪山活过来了一样。r/> r/> 而山上山下的护卫则也在同一时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犹如被施了魔法定住了似得。r/> r/> r/> 356、余孽(二更) r/> 山下,两弦琴的声音在继续,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黑色的人影出现,从对面的山上跃下来,朝着这边而来,杀气横生。r/> r/> 所有的护卫都定住了,像是被施了魔法。r/> r/> 姚婴的眼前雪山皑皑,白的刺眼,天空是湛蓝的,最高的雪山和蓝色的天空相接,一时之间已分不清天和地。r/> r/> 其实心中清楚,这就是两弦琴带来的幻觉。而且,这雪山摆明了是塞外,除了塞外,在哪里也是见不到这样的景色。r/> r/> 用尽力气的控制自己的手腕,其实这时候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了。r/> r/> 终于,手腕上的力气占了上风,双腿也瞬时有了知觉。金色的气雾沿着她的裙摆下飘出来,速度不算太快的蔓延出去,将山上山下所有的人都圈在了其中。r/> r/> 在金色的气雾把他们圈住后,护卫这才恢复知觉,而与此同时,也发觉了有人奔着这边而来,要刺杀他们。r/> r/> 而且,他们也在这时发现,齐雍和孟乘枫不知何时已经下山了,和那些忽然出现的杀手缠斗一处。r/> r/> “不要出圈,合拢过来。”姚婴在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是坐在地上的,她全无感觉。从失去鬼母的能力开始,她就无法抵抗那两弦琴了。r/> r/> 山上山下的护卫立即朝着姚婴的方向靠拢,唯没有被控制的就是齐雍和孟乘枫。r/> r/> 两弦琴的调子还在继续,没有什么好听或是不好听可言,带着能够穿透一切的力量,在这黑夜里不断的回响。r/> r/> 姚婴的额头上,冷汗簌簌的往下落,金色的气雾也随着时明时暗。山下,打斗的声响似乎在减弱,骨头断裂的声音和两弦琴和在一起,使得听的人眼皮都跟着跳。r/> r/> 短短时间,打斗的声音便停了,两弦琴的调子也在此时停下,天地之间好似恢复了平静。r/> r/> 姚婴也在同时收了那些金色的气雾,撑着站起身,随同着护卫一同往山下走。r/> r/> 脚下有些踉跄,她失去了一半的体力,控制那些金色的气雾,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没瘫在地上起不来已经算是幸运了。r/> r/> 下了山,血腥味儿漂浮在半空,吸入鼻子里都觉得恶心。r/> r/> 而齐雍和孟乘枫已不在原地,这夜里两个人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心态,在这儿杀了人,估计便是奔着那拉琴的人去了。r/> r/> 虽是中了巫人灵主的诅咒,但那两弦琴还真是不能将他们俩如何。r/> r/> 于任何普通人来说,那两弦琴都是无敌的存在。r/> r/> “你们莫要焦急追赶,走在我身边。”护卫速度快,姚婴却是走不快,因为没有力气,身上都是冷汗。r/> r/> 心急的护卫又退回来,跟在姚婴身边,一边追着齐雍和孟乘枫离开的痕迹。r/> r/> 他们俩上了对面的小山头,之前两弦琴的声音便是从此传下来的,那个拉琴的人就在这山上。r/> r/> 如今琴声断了,说明他也是察觉到此次刺杀失败,便要跑路了。r/> r/> 巫人余孽,尚且有许多,尤其是这会拉琴的人,更是厉害的很。r/> r/> 他们想必也跟在后头许久了,只是居然没有发现,大概是因为太心急找那另外两个灵童了,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还有尾巴。r/> r/> 朝着小山头上走,姚婴脚下磕磕绊绊,冷汗直流,没有力气。r/> r/> 一直追到了山头上,护卫终于看到了山下有人影,姚婴也不由得加快脚步,边走边抓着从身边经过的树木荒草,否则她一个不稳非得掉下去不可。r/> r/> 终于到了山下,漆黑之中,姚婴也依稀的看到了齐雍和孟乘枫的影子,两个人长得挺拔,还是十分扎眼的。r/> r/> “齐雍,可抓着人了。”走不动了,姚婴停在原地,一手撑着树干,大喘气。r/> r/> “抓住了。”齐雍的声音仍旧是能听得出十分焦躁,夜幕降临,他所有的心浮气躁都被拱上来了。r/> r/> 刚刚一阵拼杀,身上的力气发散出去,但当下仍旧觉得憋闷不已。r/> r/> “把琴拿过来,你们其他人谁也不要碰。”两弦琴,威力极大。r/> r/> 护卫围过去,也不知在做什么,总之悉悉索索半晌,忽然之间,有火光亮了起来。r/> r/> 有了亮,姚婴也不至于像个睁眼瞎似得,直接在原地坐下,恢复体力。r/> r/> 这个身体太弱了,好似自从生完狸儿之后,就更虚弱了些。r/> r/> 下一刻,带着火气的挺拔身影从火光中走过来,手里提着一把两弦琴。r/> r/> 走到姚婴面前,他单手甩开袍摆蹲下,“是不是累了?满头大汗。”抬手把她额头上的汗擦掉,他抬手之间,带着一股血腥味儿。r/> r/> “体力大不如前。不过,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拉琴的人是不是莫先生?他隐藏的真是好,塞外那么大的动静,他居然都逃过了一劫。”眯了眯眼睛,姚婴缓缓的深呼吸,这血味儿真是太浓了,也不知齐雍是怎么杀的人。r/> r/> “正是他。”她没想错,那个人就是莫先生。r/> r/> “尽早把他解决了吧,巫人余孽仍旧不少,见一个杀一个。”有生之年,将这巫人余孽尽数都解决了,也免得后世再因此折腾。她倒也不是个喜欢为他人着想的人,只不过,现在她有孩子了,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生活在一个安稳的环境之中。r/> r/> “有他们好看的。”齐雍哼了一声,背对着火光,能看得到他额上迸起的青筋,漆黑的眼睛好似都在冒火。r/> r/> “瞧你还是内火旺盛,若是再来一些巫人便好了,你杀的痛快了,火气就不会这么大了。”微微歪头看着他,还说她满头都是汗,他也一样。r/> r/> 只不过,他们俩流汗完全不一样,她是虚脱的冷汗,他是‘火气’太旺盛,内火拱出来的汗。r/> r/> “的确没杀够。”齐雍摇了摇头,尽量的让自己去想别的。r/> r/> 拿起那把两弦琴,姚婴也不敢去触碰那琴弦,担心琴弦会响。r/> r/> 这把琴十分古朴,一看便是有年头的了,迎着火光,琴弦都在发光,那种好像被涂抹了什么油之后才泛起的光。r/> r/> 仔细查看,姚婴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上头,齐雍看着她,最后直接席地而坐。r/> r/> 还是在这里看着她比较静心,他的小狐狸似乎有一种能够让人心静的魔力。r/> r/> “齐雍,你看这琴弦,和你之前弹过的那把琴有什么不同?”举着两弦琴给齐雍看,让他研究研究,也算是分散注意力了。r/> r/> 齐雍微微眯起眸子看过去,“那把古琴琴弦属极品。不过,倒也不能说这琴弦算不得极品,区别最大的,就是材料了,这琴弦不是蚕丝。”r/> r/> 说着,他一边俯身,凑近了那琴弦嗅了嗅,一时之间,倒是也不太确定的样子。r/> r/> “是用筋做的。”姚婴弯起嘴角。她之前在长碧楼见过有用肠子做的琴弦,羊肠,人肠皆有。但是用人筋做的琴弦,她第一回见。r/> r/> “怪不得有一股酸苦味儿。”齐雍猜测可能是用人身上的东西做的。r/> r/> “这技艺也真是厉害,再看这把琴的年岁,那个时候的工匠,手得多巧。这若是毁了,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手指轻轻的抚上琴弦,只有两根,看起来孤零零的,但是却杀了很多人。r/> r/> “恶人之物,毁了。”齐雍却不同意,这种东西,留着也是祸患。r/> r/> “你真是对巫人深恶痛绝。”叹口气,她一边把一个荷包从自己衣服里拿出来。r/> r/> “害的本公子‘吃素’至今,你认为,我还会感谢他们不成?”他看着她,尽力的不让自己在脑子里描绘那些多姿多彩的画面。r/> r/> 不由抿嘴笑,“做和尚也有做和尚的好处,那叫什么来着?阳气内存,不外泄。”r/> r/> “本公子倒是恨不得将所有的‘阳气’都给你。”他小声的说,一边深呼吸。r/> r/> “公子慎言。”都长耳朵了,都听得到。而且,那儿还有一个可以随时‘窥探’到齐雍脑子的孟乘枫呢。r/> r/> 齐雍果然不再说话了,不去想那些。r/> r/> 看着姚婴从荷包里拿出瓷瓶来,那小小的瓷瓶没多大,但是被密封的相当严实,缠绕了好几层。r/> r/> “味儿可能会有点儿难闻,公子忍耐一下。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这段日子做和尚便做和尚了,养精蓄锐,到时,我们再给狸儿生个妹妹。我就不信了,凭你长得这么好看,会生不出好看的孩子来。”压低了声音,她手上一边拆瓷瓶,一边仔细的盯着他说道。r/> r/> 自从生了狸儿,她可从未如此表达过。齐雍几不可微的扬眉,“真的?”生过一次,她居然都没害怕。r/> r/> “真的。再生一个,还是丑的话……那就再接着生。我想,总是能生出漂亮的来,基因摆在这儿呢。”想了想,她继续小声道。乌溜溜的眼睛带着真挚,她真就是这么想的。r/> r/> 齐雍额头上的青筋终于是逐渐的消了下去,看着她,他弯起唇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听夫人的。总是能生出漂亮的。”r/> r/> r/> 357、余孽(三更) r/> 瓷瓶里的东西是一些黏糊糊的液体,但如果这个时候是天明的话,就会发现那粘稠的液体之中,有一颗一颗的小米粒似得东西在其中扭动。有放大之物照一照,它们看起来就会像一只一只小虫子似得。r/> r/> 两弦琴摆放在地上,姚婴拿着手中的瓷瓶,一点一点的将里面粘稠的液体均匀的洒在琴弦上。r/> r/> 齐雍坐在旁边,看着她动作,后面燃起的火堆在噼里啪啦的响,但是没有再往里添柴,所以也不甚明亮。r/> r/> 那个被抓住的莫先生已经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了,他没什么变化,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就是眼下被捆绑着,瞧着很像个粽子,哪还是那两弦琴在手时的气势。r/> r/> 孟乘枫坐在距离火堆不远的地方,看着跳跃的火苗,因为齐雍在那边平静了下来,他也平静了。r/> r/> 齐雍和姚婴在距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两个人埋头一处,好像在忙碌着什么。r/> r/> 片刻后,忽然听到姚婴笑起来的声音,因为脱力,笑声也显得懒懒的。r/> r/> 靠着树的孟乘枫也缓缓的弯起了唇角,他根本就不用去刻意的竖起耳朵去听,他也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做什么。r/> r/> “可惜了是可惜了,不过,毁了更好,也免得遗祸后世。”笑够了,姚婴拿起已经光秃秃的两弦琴,琴弦没了,上头雕刻着再好的花纹,也已经形如废料了。r/> r/> “人筋为料,并不少见。从此往后,这种事便不会再发生了。”齐雍叹口气,那些巫人,害死过多少人,已经数不清了。r/> r/> 他们这些年来,见识的就已经很多了。或许,还有很多不曾被发现的,就如囚崖那里,一直密闭着。r/> r/> “活着就战斗呗,反正日子长着呢。咱们俩,就一边生孩子,一边铲除巫人余孽。”收起自己的瓷瓶,姚婴盯着他看,一边小声道。r/> r/> 听到这话,齐雍不由又扬起了唇稍,“你就真的没害怕么?还以为,生过了一次,被折腾的从此后便不会再想这事儿了呢。”她的勇气,比他要足,因为他害怕了!r/> r/> “你知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微微探头凑近他,这句话是真的,她真的已经记不清生孩子时的折磨了。能回想起的,就是她儿子那黑不溜秋的小脸儿了。r/> r/> 抬手罩住她的脑袋,将她按到自己胸前,齐雍低头在她脑门儿上亲了下,“好,那咱们俩便一直生,一直生到你满意为止。”r/> r/> “那说准了,你可欠着我孩子呢。”姚婴环住他的腰,听着他的呼吸,很平稳,看起来已经趋于正常了。r/> r/> 果然啊,要他心平气和,其实也挺简单的。而且,他一旦平静下来,另一个人也平静了,那自相残杀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r/> r/> “欠几个?”他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气味儿,一边小声问道。r/> r/> “我算算啊……两个,三个,四个?”她一个一个的说,便听到齐雍在笑。r/> r/> “倒是也见过生那么多孩子的女人,不管何时见着都是大着肚子,好似那肚子就从来没有空过。你确定你要这样?”他得问好了,她若决定了,他就全力以赴呗。r/> r/> “生一个加强连。”姚婴抿嘴,吹牛一下还是可以的,毕竟她也不可能高产如母猪。r/> r/> r/> 258、藏匿起来的人(一更) r/> 被俘虏的莫先生不言不语,即便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死亡,他也没任何的表示。不惊慌,也不害怕。r/> r/> 晾了他好一会儿,都时近半夜了,姚婴和齐雍才走回来,打算理会理会他。r/> r/> 想要逼问些什么,其实很简单,根本不用浪费力气。r/> r/> 坐在火堆边,姚婴呼吸着被火苗烘烤过的空气,这时的空气才干燥了许多。因为到了夜里,这山中夜露很重,空气都是潮湿的。r/> r/> 姚婴什么都没做,只是将一个荷包交给了护卫,并且吩咐他们怎么做。r/> r/> 这种小事,根本就无需她亲自去动手,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力气。r/> r/> 喝了些水,身上的力气总是恢复了些,齐雍坐在她身边,是她一直拽着他,因为夜里他情绪不稳定,所以还是待在她身边比较安全。r/> r/> 孟乘枫在对面,隔着火堆呢,靠着树干,看起来好像也是累了,因为眼睛闭上了。r/> r/> 不过,齐雍没睡,他肯定也没睡。r/> r/> 护卫将莫先生拖到了远处去,在这儿也只是听到一些动静而已。r/> r/> “本来还想今晚在那破庙里过一夜呢,起码头顶有瓦片,能舒服些。谁想到,最后还是露宿荒野。”不过,这种日子也真的是习惯了。这么多年来,经常这样。r/> r/> “在楼里待太久了,忽然之间宿在野外,倒也不错。”齐雍却是不觉得不自在,因为常年奔走,已经成习惯了。r/> r/> “我的公子明明是个十分挑剔的人,没想到,倒是也有这般有野性的时候。”歪头看着他,真是觉得她可能还不太了解这个人。r/> r/> “因为我的小狐狸在这儿。”齐雍歪头看着她,答案其实很简单。r/> r/> “这话说的,真好听。”姚婴不由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倒是把他说情话这个技能解锁了。r/> r/> “真话。”他就是这般想的。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她的小脸儿,深沉无际,却又好似满满的都是她。r/> r/> 两个人互看对方,盯着对方的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许久没见过面了。r/> r/> 就在这时,护卫从那边返回,他们已经审讯完毕了,如此干净利落脆。r/> r/> “公子,夫人,那老头交代了,他们那一伙余孽一直在长碧楼下的城里等待时机呢,咱们出了楼,队伍太多,他们分散开跟踪。那个老头倒是眼睛好使,知道咱们这队伍里必有公子。所以,跟随到这里,伺机下手。”护卫禀报,那些巫人想报复,并且已经等不及了。打探到了长碧楼的所在,但是那里有断虫道,他们根本就进不去,所以就在附近的城里等待机会。r/> r/> 转眼再次看向齐雍,姚婴耸了耸肩,“我想,其他的队伍也必然遇到了行刺的巫人。不过,莫先生应当只有一个,跟随着我们,他真是估算错误。”他不应该想着杀敌先杀王的,因为这个‘王’,很牛x,根本就不会被他的两弦琴迷惑。r/> r/> “抓紧时间通知各队,注意尾巴。”齐雍倒是也并没有慌乱,犹如姚婴所说,莫先生只有一个。跟到了这里来,跟随其他队伍的巫人,也就不足为虑了,他们完全可以拿下。r/> r/> r/> 259、藏匿起来的人(二更) 那莫先生被下了蛊,这蛊有个名头,名为实言蛊。姚婴则是称它为实话实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那蛊,他也说了好多好多的废话,拦不住的那一种,就像是魔怔了一样,即便把他的嘴塞上,也拦不住他说话。 护卫被强迫的听着莫先生唠叨了许久,在他此时的世界里,就没有什么是该说的和不该说的。 天快亮了,姚婴也坚持不住,环抱着齐雍的腰,靠在他身上,眼睛也闭上了。 她倒也不是一定要在人这么多的时候抱着他,黏黏糊糊,是因为她担心他依旧焦躁,控制不住自己继而去和孟乘枫自相残杀。 她这样抱着他,最起码能确定他在她的控制范围内,但凡他想做点儿什么,只要一离开她,她就能知道。 黑夜褪去,白天再次来临,正好就着昨夜的火堆,护卫将队伍里的食物拿了过来,简单的加热,今日的早饭也就解决了。 姚婴醒来时太阳都出来了,她睡得不是很好,有点儿昏昏沉沉,所以醒来时头也有点儿痛。 食物的香味儿飘在鼻端,她也没什么食欲。 坐在那儿,盯着仍旧在燃烧的火堆,“莫先生怎么样了?差不多的话,便解决了吧。”他是巫人,不能留着。 “他说了一堆话,有的没的。不过,其中却是有很重要的信息,想知道么?”齐雍就在她旁边,自从她从他身上爬起来,他就盯着她看,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倾斜着,这会儿小脸儿瞅着像个馒头似得。 “说什么了?”莫先生会止不住的叨叨,也在她预料之中。问他特定的问题,他就会如实回答。如果不问,他就会自己毫无头绪的说,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他们曾去找那些灵童,其实九个都找到了。但是,有两个人逃走了,藏匿了起来。”那在献祭时死了的五个就是被这样找寻到的。孟梓易死于齐雍剑下,孟乘枫是自己送上门的。 而那没找到的两个,是藏起来了。他们在做抗争,而且宁愿死在外头,也不要去塞外。 这就属于精神力极强了,毕竟姚婴见到过孟乘枫抗争的模样,很不容易。 而那两个藏起来的人,就真的藏得严严实实的,没有再被巫人寻到。 “原来是藏起来了,也难怪我们寻找也如此艰难。不过,总是能知道他们之前生活在哪儿。”微微蹙眉,思及此,姚婴也不由几分犯难。那些巫人去寻找他们时,必然是下了足够的人力物力,但都没有找到。 “之前那两个人都在汝关郡。最初,他们应当是不相识的,但也不知怎的便认识了,并且一同消失不见。”齐雍说道。他们和孟乘枫一样,只不过却不似他有那么大的力量,有留荷坞做后盾,还和长碧楼有来往。所以,他们能想到的就是把自己藏起来,让他们找不到。 “相携藏匿,其实也是聪明的。可是大越这么大,他们到底藏在哪儿了呢?”要找寻的话,不知得从何处下手。 “汝关郡太大了,山林奇多。我们当初就在汝关郡那里发现了巫人的旧城废墟,那里的地势你也见识过。他们想藏匿,或许还是会选择汝关郡,毕竟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齐雍稍稍思虑,沉声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别在这里东边浪费时间了,赶紧去汝关郡。”即便是把地皮翻覆过来,也得调查清楚。 “好,我们这便前往汝关郡。分散在大江南北的人,也都会调往汝关郡。”齐雍微微颌首,他已经都交代下去了。 有了目标和目的地,心情似乎也受了影响,变得更焦急了。 那个莫先生,最后交给了护卫去解决,姚婴也根本没有再管。 离开这个山头,回到昨天下车的地方,车马什么的护卫已经回来重新整顿过了。马儿吃过草料,也休息好了,看起来倒是精神抖擞的。 各自上了马车,开始启程,朝着汝关郡而去。 汝关郡在西北方,之前亦是去过,也途经多次。 那个地方山特别多,土地却是不太适合耕种,所以总体来看,就显得有那么点儿穷。 分散在大江南北的长碧楼人员接到了通知,也立即全部前往汝关郡。 数天的时间,便进入了汝关郡的境内,这几天在路上,姚婴每晚缠住齐雍,不让他和孟乘枫看到对方。 这一招真的很好使,只要缠住他,说一些让人作呕的话,他就特别乖。 那拱起来的火也消散了,好似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能一直平静到天明。 可以说,这几天来,姚婴把所有已知的恶心话都说完了,每次说的时候,她都满身鸡皮疙瘩。 不过,实在好用,也就屡试不爽了。 进入了汝关郡,直接便朝着束城而去,这束城在汝关郡来说算是比较大的了,但这城里较为富庶的人家不多。 有钱的除了城中的官员,再就是商贾了。不止做生意,还有许多的田产。 而他们要找的其中一个灵童,就出身于这商贾之家,如此有钱,吃喝不愁。 只不过,从生下来开始便带着疾病,数次的命悬一线,若不是家中有钱,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这家姓关,关老爷就是个生意人,精明而市侩。家中妻妾四五房,儿女更是很多。 而那位灵童,是正室所生,是长子。 就是这长子从生下来就体弱有病,所以一直都在休养之中,家中的生意,这位长子也没有过多的插手。 而如今,那位长子已不在束城,只要稍稍一打听,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事儿。甚至还有传言,说那长子死在了外头,毕竟一直体弱多病。 抵达束城,齐雍便直接调派队伍前往官府,原本这地儿山高皇帝远,城守的日子简直就是说不上的舒坦。 忽然之间,大批的人马包围了城府,城府中的官兵人数都不够。持着兵器,那些官兵哆哆嗦嗦的从城府里冲出来,和这忽然之间包围了城府的不明人对峙,胆量不够,硬着头皮来凑。 260、藏匿起来的人(三更) 城府大人被惊动,慌慌忙忙的跑出来,这围在外面的人却忽然之间冲了进去。 那些官兵的战斗力简直不如一条咸鱼,轻松的就被控制住了,大批的人马冲进城府,险些把那城府大人吓尿裤子了。 城府大人肥肥胖胖,被吓得双腿哆嗦,瞅着好像马上就要跪那儿了。 他以为是什么山匪进城,直接杀到了他城府来,官兵抵挡不住,这接下来就可能要大开杀戒。 不过,他却是料想错误,押着他的人给他看了令牌,之后就见他长出了口气,直接跪在了地上。 过了许久,那使得城府大人跪地的人物终于出现了。稍稍抬头看到走到自己面前的人,他就开始磕头,“下官恭迎湘王大驾,给湘王请安。”边说边磕头,吓得够呛。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见到皇亲国戚,更别说皇室王爵了。 齐雍居高临下,看着那跪地磕头的人,他什么话都没说。给了护卫一个眼神,两个人动手把他给拎起来,直接返回城府大堂。 姚婴后一步的进入城府,虽说这城和别的郡比起来有些荒凉,不过这城府是真的不错,最起码没有破破旧旧的。 其实他们来这里,也没打算要吓唬他们。护卫把这城府围起来,是因为要趋避外人,再不许有人靠近这里。只不过,他们或许是气场太吓人,以至于官兵当场就吓坏了。 城府大人被直接带到了大堂里,这里原本是他平日里办公用的,都是他向来坐在高处,平民百姓站在下面,仰视他。 如今,站在那儿惶恐不安的变成了他,高处的位置被齐雍占领,护卫守在外面,官兵都不敢靠近这里。 姚婴走进来,环顾了一圈,又看了看那局促不安的城府大人,之后她就笑了。 “不至于如此惶恐,我们是有事要大人帮忙。束城有名的商贾关老爷,还有他的正房夫人,希望大人能将他们请来,我们要见一见。”齐雍太吓人了,他不说话,也没表情,漆黑的眼睛极具穿透力。瞧那城府大人胖胖的样子,估计平日里没少敛财。天高皇帝远,这种事情是常态,并不稀奇。只不过,长碧楼可不管这事儿。只要他好好配合,谁管他敛了多少钱、。 “关……关老爷,下官知道,下官认识。下官这就去把他们叫来,还请湘王等待片刻,就片刻。”城府大人一愣,之后就明白过来了,赶紧道。 “去吧。”齐雍终于发声,淡淡的两个字儿,于那城府大人来说却恍若赦令。倒退着走,一直退到大堂门口,下一刻转身,弯着腰快步的跑了出去。 姚婴看着他那胖胖的身影不由笑,“瞧你把人家给吓得,就差把自己敛了多少钱财通通交代了。”往齐雍那边走,她一边笑。 她没过多的接触过大越的官员,唯一认识的也就是高威了。但他是武将,可和这些文官不一样。 “他敛了多少钱财,本公子没心情去管。当然了,如果太过分,或许就是找死了。”他几不可微的扬眉,太过分的,他也不会不管。 “这地方太穷了,他再过分,我觉得也不会太多。”绕过宽大的书案,走到齐雍身边。他就坐在那城府大人的专座上,两条长腿劈开,倚靠着宽大的椅背,看起来极其的肆无忌惮。小小的城府,对于百姓来说,那绝对是路过都得绕着走的。但眼下看起来,也不过是他脚下之物。 “穷地方。”齐雍也知道这里不富庶,当然了,他眼里的富庶,怕是也没多少。皇都,再加上宛南的几座城。除此之外,都称不上富庶了。 转身靠在书案边缘,面对着他,姚婴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腿,要他把腿合上些。 摆这种造型,她怎么就觉得那么碍眼呢?好像特别便宜似得,尽管很霸道。 “你要坐?”齐雍却好似看不懂她的示意,动了动那条腿,摆出一副她若想坐上来,便随意的样子。 无言,翻了翻眼睛,“自己留着吧,这一路坐得太久了,下肢都要失灵了。”一直为了把他困在马车里,不让他和孟乘枫面对面,她就是‘舍命陪君子’。 几不可微的弯起唇稍,齐雍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微微浮动。有时候他根本不用说话,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姚婴给了他一个白眼儿,叫他把脑子里那些不健康的东西都划走。 他们在这里等了只有一刻钟,那城府大人就回来了,真的是极其的速度,大概拉着他的马儿都跑到癫狂了。 进了大堂,就先给齐雍跪下了,说是那关老爷和关夫人马上就到。 气喘吁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用自己两条腿跑去又跑回来的。 齐雍几不可微的颌首,看起来好像还算满意。 至此,那城府大人好似才松了口气。 也没等多久,便瞧见数个人来了。在这大堂正好能看到府邸大门,一个年岁不小留着胡须的胖男人,和一个发髻工整挽起的妇人,身后随行着两个小厮两个丫头。 脚步很快的朝着大堂走进来,也不知那城府大人是怎么跟关老爷说的,他瞧着也有点儿惶恐。 从他们进来,姚婴和齐雍的视线便落在了那妇人的身上,她看起来保养的还可以,但瞧着也必然有四五十岁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孟夫人长得很像。除了气质上和穿衣打扮上差一些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专门诞下灵童的家族真是神奇,几百年来,分散各处,和不同的人结合延续血脉,但是长相却不受外来基因影响,太奇了。 护卫将城府大人请出了大堂,随后把大堂的大门也给关上了,那关老爷和关夫人明显有些发毛,因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姚婴和齐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随着大门被关上,这大堂内仅剩下他们四人。 下一刻,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大堂的一侧廊柱后走出来,他脚下无声,忽然出现,关老爷和关夫人立即看了过去。 关夫人在看到孟乘枫的瞬间就愣了,“霖儿?” 261、生机(一更) 关夫人脱口而出自己儿子的名字,之后便朝着孟乘枫走过去了。 关老爷也一样有些发蒙,看着孟乘枫,也好似迷糊了。 关夫人几步冲到孟乘枫面前,但是这般走近了之后,她就忽然又停下了。 仰头盯着孟乘枫的脸,她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你不是霖儿。” 孟乘枫居高临下,看着那关夫人,他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来,“我的确不是夫人的霖儿。不过,我想夫人应该也看得出来我是什么人。” 关夫人想了想,便开始后退,很明显她反应了过来,于是乎开始回避。 “关夫人,想必你也清楚将你请来的因由了。我们这位孟公子想和您单独聊聊。关老爷,您这边请。”姚婴从上面走下来,说道。 关老爷还是有那么一些迷惑,可关夫人在垂眸躲避,她是清楚情况的。 和留荷坞一样,孟老爷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娶的妻妾,到底都有些什么联系。或许大概还觉得自己艳福不浅,娶了三个,跟三胞胎似得。 姚婴从上面下来,直接抓着那关老爷离开大堂。关夫人意欲跟着关老爷走,孟乘枫却把她给抓住了。 齐雍和姚婴同行,带着那关老爷去了另一侧偏室,而孟乘枫则把关夫人给带走了。 关老爷还是蒙圈的,但又很惶恐,进了偏室,好像才稍稍清醒些,忽然间给齐雍跪下来磕头请安。 看着他,齐雍倒是无动于衷,毕竟有人给他跪下磕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他磕了好几下,姚婴才俯身把他给扶起来,“关老爷无需慌张,我们今日请你来,是有事相求。我们想知道,关老爷的长公子如今身在何处?” 站起身,关老爷还弯着腰,听姚婴说完,他一愣,“我家霖儿……我家霖儿去宛南养身体了呀。” 闻言,齐雍和姚婴对视一眼,这么容易就问出来了么? “那不知,令长公子,是何时前往宛南养身体的?”姚婴接着问,真相怕不是这样吧。 “有两年了。霖儿他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好,两年前病发,天气冷了,他就咳喘的厉害。内人请来了神医,神医说要霖儿去四季如春的地方养着,方能好转。正巧小人在宛南碧城有宅子,便点派了数个下人丫头把他送去了。前些日子还来了信呢,说是这春日到了,他都没喘。”关老爷如实交代,十分真诚。 宛南碧城距离庆江不算太远,是个小城。如关老爷这样的商贾,在那里买一栋宅子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王爷,不知是不是小人的霖儿闯了什么祸了?”是不是什么滔天大祸,惹得皇室王爵亲自来逮人了。 “关老爷不要胡思乱想,令公子没有闯祸。你也看到了,那位随我们而来的孟公子和令公子样貌如此相似。其实,我们是协助孟公子来寻亲的。”姚婴接着说,谎话张嘴就来。 关老爷仔细的想了想姚婴的话,之后就乐了,“那不知那位孟公子……是哪位大人物?” 不愧是商人,市侩也是真的。 齐雍转身便走了,可见他是觉得跟这关老爷没什么可说的。 姚婴倒是蛮有兴致的,请关老爷坐下,继续跟他胡扯八道,拖延时间。 虽说这关老爷对他的夫人和长子的情况了解的不多,毕竟妾室众多,儿女也多。但是,也挖到了一些关于那关兆霖小时候的事情。从生下来开始便体弱多病,动不动的就心疼,这症状和孟乘枫一样。 再就是,他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即便先天有病,但每次外出,总是能惹得许多姑娘倾心。 目前为止,这关兆霖有两个妾室,没有娶妻,也没有孩子。 至于关夫人,娘家就是这束城的,落魄的书香门第,但嫁给一个商贾,也算是下嫁了。 对于他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关老爷可以说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了,在他的言语之间,自己的内人极其温柔贤淑,而且又十分美丽,可以说自己是三生有幸,才娶到这么好的夫人。 关老爷说这话时,真的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但姚婴很想问问他,既然他夫人那么好,为什么又纳了好几房妾室?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在这儿拖延了关老爷许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姚婴也停止了话题。与他走出偏室,孟乘枫也和关夫人谈论完毕了。 关夫人垂着眼睛,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是静静地走回了关老爷身边。 关老爷还想和孟乘枫套近乎,想知道他到底来自哪个权贵名门,这若是能套上关系,将来可是无法想象。 孟乘枫却是懒得理会他,这时大堂的门被打开,护卫从外面进来,将关老爷和关夫人请了出去。 关老爷没问到答案,有些不甘心,一步三回头的。 孟乘枫却是已经转身面对着姚婴和齐雍,平静的面上波澜不惊。 直至这大堂的门再次被关上,他才开口,“我们出发吧。” “问到了?”姚婴分别的看了看他们俩,显然现在只有他们知道答案,她还一无所知呢。 “什么宛南,就在束城。”齐雍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关夫人安排的,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可不像孟乘枫的母亲那么糊涂。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爱,她也清楚一旦跟随巫人回了塞外,就躲不过一死,所以在很早的时候她就开始想法子了。 “果然啊,我的公子预测的是对的,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姚婴也不由笑,这进展真快,比她想象的要快的多,很好。 “走吧,赶在关夫人可能会通风报信之前。”孟乘枫轻轻地叹口气,这一次,他要见到活着的自己的同版了。 “这是好事,而且也不要伤心。有的人,很容易被洗脑,但有的人意志力就比较坚强。这和爱不爱的,没什么关系。”姚婴觉得孟乘枫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因为他的母亲从未为他着想过。 再看那关兆霖的母亲,因为不想自己的儿子作为祭品去送死,暗暗的做了那么多。这般对比,他难免心下难过。 262、生机(二更) 前往那关兆霖藏身的地方,就在这束城之中,街巷之深,外来人进入,必然迷路。 不过,眼下却是根本不必担忧,更不用去费力的寻找路线,因为有人给带路,就是这束城的城府大人。 姚婴说了地址,这城府大人就立即答应带路,并且言明这地方距离这里不远,最多一炷香便能抵达。 队伍出发,离开城府,顺着旁边素净的长街而过,之后便拐进了巷子里。 这束城的巷子是真的蜿蜒曲折,而且十分狭窄。大队人马进来,想调转都十分困难、。 若是在这种地方,来一次袭击的话,防御都不太容易。 坐在马车里,车窗开着,姚婴看着外面,那些普通的民居一个个的从车窗外闪过。别看这束城好像很穷,很荒凉,但是那些房子真的挺具特色的。而且,都修缮的还不错,虽是灰突突,可也异常的结实。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话诚然不假。聪明人,都会这样做。我家公子猜测人心,真是一猜一个准儿。”转头看向齐雍,姚婴一边轻声道。 想想他们大江南北的找,如同大海捞针。 “也并非是聪明人做法,而是普通大众的想法。”齐雍却是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聪明人的想法。 “那在公子看来,什么才是聪明的做法?所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也无非就是这几种了。”还能藏到哪里去。 “聪明的做法?你所说的本公子都不会做,因为我不会躲藏。”看着她,他漆黑的眸子十分沉静,这就是平日里正常的他,成熟而神秘。 听他这种话,姚婴也不由笑起来,“那倒是,我家公子也不是老鼠,是老虎。”自然是不会做这种躲避起来的事情。即便是胜算不大,他也不会躲。 她这形容,让齐雍也不由弯起了唇稍,他喜欢听。 “时隔这么久,我们都有了孩子,可是这神奇的事情却一直都在发生,我真是觉得好生怪异。”她盯着他看,一边微微皱眉说道,好似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入鬓的眉扬起,齐雍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捏了捏,随后不解道:“什么神奇的事情?”她一时所言,他还真不知是什么意思了。 姚婴忍不住弯起嘴角,仔细盯着他瞧,蓦地朝他逼近几分,“我是说,过去这么久了,我瞧着你还是自动发光。”真好看。 原来说的是这事儿,齐雍笑了笑,蓦地歪头在她脸上亲了下,“那是必然。本公子虽年长于你,却是不会轻易衰老。容颜依旧,到时你若提前衰老于我,也莫要伤心。” 她夸他,就增长了他如此多的自信,姚婴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不过,人长得好看,好像还真是不会老,即便是衰老了,也不会难看。 只是在两人说话间,城府大人带路,抵达了那关兆霖藏身的地方。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民居,院门关着,围墙很高,根本就看不到里面。而且没有一点儿声音,又好像这里无人居住似得。 队伍停下,护卫便迅速的将这民居的前后左右围了起来,沿着民居两侧的防火巷快速的掠进去,眨眼间这里就被包围的水泄不通了。 从马车上下来,车辕上很高,站在这上头依稀的能瞧得见院子里面,很干净,院子不大,还能看到一半关上的窗子。 其实这般一瞧,这里好像真的没人似得。 城府大人已站在了那小院门口,正在瞅着齐雍,等他的命令,他好敲门呢。 齐雍稍稍扫了一眼,之后便示意护卫行动,还敲什么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里面的人反应,更别说等他们来开门了。 护卫立即出动,把站在门口的城府大人给挤了下来,之后便见他们抬腿踹开了紧闭的院门。这院门是在里面被锁上的,护卫这一脚,就直接将里面的锁给踹碎了。 大门敞开,他们迅速的冲进去,后面,姚婴和齐雍、孟乘枫也缓步的走了进来。 这小院儿真是干干净净,石砖铺地,什么都没有。 而那门窗紧闭,即便眼下大门被踹开,发出如此大的声响,里头也没人出来。 站在院子里,三人不再向前走,护卫冲进了房子里,下一刻就有几个受惊吓的小厮从里面跑了出来。的确是吓坏了,一个个脸都苍白的。 护卫直接去里面搜人,也不知人藏到哪儿去了,他们在里面翻找,弄出很大的动静,恍若抄家似得。 这屋子一共就那么大,他们在里头折腾,翻来覆去的,好像什么拆迁队的。 好半晌,他们才退出来,而且,真的拽出来两个人,瘦削颀长,但没什么武力值。被护卫拖拽着,乍一看好似营养不良。 被拽到了阳光底下,才看到了他们的脸,这种场面真是奇异,因为他们和孟乘枫真的很像。 看着他们,就不由想起在塞外时看到的那五个灵童尸体时的样子,他们不免死的冤,若是活着,再这般相见,也不知是什么场面。 他们俩本来是很惊慌的,但是出来后看到了孟乘枫,就愣了。 如此相似,再在这种场合下见面,想必也都清楚了对方的身份。 姚婴的视线在那两个人身上转了几圈,她不是很确定哪个人是关兆霖,因为长得太像了。 除非是十分亲近的人,若是不太熟,肯定会以为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多胞胎。 没人说话,这小院儿里的气氛就显得有些怪异。城府大人这会儿也是愣了,他没见过关兆霖,但是也没想到,眼下这里出现了三个长得这么像的人。即便是什么血亲,长这么像的几率也不大。 “都别互看了,既已相见,便坐下来聊聊吧。”姚婴开口,打破平静。他们也不是来杀人的,所以,完全可以十分友好的进行。当然了,如果他们俩不愿意的话,就只能动用蛮力了。虽说,向来是蛮力好用。 孟乘枫看了一眼姚婴,随后举步,朝着那两个人走去。 这种时候,由他来出面是最合适的,因为他们命运相同。 263、分割(一更) 所谓的聊聊,看起来也好似是强制性的聊聊。 护卫自带一股杀气,哪是这城里的官兵可比的。矗立在这小小的院子里,那几个小厮立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 而孟乘枫,则真的和那两个人又进了房间,那两个人倒是也没多说什么。除了最开始被护卫拖拽出来显得很慌张之后,就再也没表现出什么来。 果真是一样的命运,就心知肚明,见到了孟乘枫,心里也就清楚了。 护卫搬出来几把椅子,齐雍和姚婴,还有那城府大人便坐下了。 城府大人有些诚惶诚恐,不过没齐雍命令,他也不敢走,只得在这儿陪着。 姚婴是听不到屋子里的人在说什么,但她可以不时的看一眼齐雍的面色,来以此猜测进展。 “怎么样了?”半晌看不出什么来,姚婴不由朝着他微微歪头,询问结果。 “还未谈拢。”齐雍歪头看她,轻声道。 “原来还挺难。我还想,或许同病相怜,会很容易的。看来,是我猜错了人性,他们躲在这里本来就是想保命,自然不想再冒险。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再仔细的想想。不答应的话,接下来的后果,可能是他们承受不起的。毕竟,我们要更没人性。”再次朝他倾斜,她有些累,还是靠着他比较好。 齐雍也自如的展开手臂,把她揽到自己怀中,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膀。 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儿,姚婴也几不可微的眯起眼睛,“我饿了。” “湘王,下官这就去准备膳食。咱们束城虽是不富裕,但汝关郡的特色菜品却是有的。湘王久居皇都,山珍海味必都食过。今日,尝一尝咱们这汝关郡的特色菜品如何?”城府大人终于寻到了说话的时机,忽然之间站起来,说道。生怕齐雍不允许他尽‘孝心’,整个人看起来也特别的恳切。 其实齐雍都把他给忘了,他忽然说话,这才想起他还杵在这儿。 因为姚婴说饿了,齐雍也没拒绝,微微颌首,“去吧。” 城府大人如领大赦,倒退着离开这民居,就匆匆的走了。 “瞧你把人家给吓得。唉,也好,尝一尝汝关郡的特色菜。以前应该是吃过,但是不记得了。”天南海北的走,什么风味儿的菜都吃过。若说哪里的最好吃,那是没结论的。 “辛辣。”齐雍却是记得,不是很对他的胃口。 “啊,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酸儿辣女。咱俩若是多吃点儿,是不是能生个女儿?”忽然想起这茬儿来,她歪头看他。 齐雍也低下头看她,在自己的怀里像个小动物。薄唇微抿,“可以试试。” “那就试试。”整天的和齐雍说这事儿,弄得她现在特别想生个女儿来,若是像齐雍那么好看,得美成什么样儿。 齐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别着急,咱们接下来有很多的时间。做好准备,可别求饶。” 他的荤话说的意味深长,姚婴忍不住抿嘴笑,下一刻却蓦地恍然,“屋里那俩人同意了?” 264、分割(二更) r/> 城府大人的晚膳很快便送来了,极其的丰富,但又不是特别的奢侈。说是这汝关郡的特色菜,还真就是特色菜。r/> r/> 山珍海味,齐雍的确见得多,当然了,这种极具地方特色的,他也不是很喜欢。r/> r/> 无非就是为了姚婴吃个新鲜,她喜欢,他也就顺着吃几口。若要他说这菜品有多好,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r/> r/> 那两位灵童,因为被孟乘枫恩威并施的说通,便也平静了下来。r/> r/> 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就是关兆霖,他瞧着真是先天有心疾的样子,心血不足,也就是他那个模样了。r/> r/> 另外一个叫孔恕,据说是关兆霖母亲娘家的亲戚,亦是出身书香门第,气质与孟乘枫靠拢,但又有不同。或许是家道中落的原因,瞧着吧,隐隐的有那么一点儿穷酸气。r/> r/> 他们两个算得上是表兄弟,所以,才会一同隐藏起来。r/> r/> 但其实,关兆霖的母亲家与孔恕家并无什么来往,甚至从小到大,他们也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表兄弟。r/> r/> 他们的相识,是从三年前开始的,是关兆霖的母亲和孔恕的母亲秘密达成了共识后,便让这两个孩子见面了。r/> r/> 之后,又经过一系列的商议,两位母亲不想要孩子去送死,而他们俩也不想丢了性命,之后就有了今天。r/> r/> 和这两位母亲比起来,孟乘枫的母亲的确是让人难以理解,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明知回归塞外会是什么结果,她好似无动于衷。r/> r/> 由此比较,孟乘枫就真的显得有些可怜,超越一切的非凡家世来历,好似也没了优势。r/> r/> 都有些辛辣的菜,姚婴吃的倒是还可以,因为吃完之后就开始冒汗了。r/> r/> 这汝关郡的天气不比皇都,更不比宛南,这种天气,吃一些辛辣之物,的确是有好处的。r/> r/> 吃饭全程,姚婴不时的观察关兆霖和孔恕,他们两个人看起来还是很镇定的,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没有感到太慌张。r/> r/> 当然了,齐雍说的是对的。如孟乘枫这样一个在小小年纪便开始经商的人,最精通的,也就是谈判了。r/> r/> 和这样两个人谈判,根本就没有失败的可能性,成功了,都在意料之中。r/> r/> 最后一个放下筷子,似乎除了她,其他人都没有什么食欲。r/> r/> 视线在所有人身上环顾了一圈儿,齐雍是因为饭菜不合他胃口,孟乘枫很大的可能是被影响。城府大人是一直惴惴,陪坐时本想给齐雍敬酒,但是齐雍没理会,他就一直坐立不安的。r/> r/> 而那关兆霖和孔恕,好像是真的食不下咽,动了两筷子,便不再吃了。r/> r/> “时间也差不多了,几位也做好准备了,咱们就请吧。”微微弯起嘴角,这几个人心里头都在模拟一场硝烟四起的战争了。r/> r/> 很显然,眼下是无比的忐忑。r/> r/> 因为她说话,那几个人也回了神儿。r/> r/> 各自看向她,下一刻,就陆续的起身了。r/> r/> 几个人倒是真的很配合,那不算太大的民居里面已经被护卫收拾完毕了,门窗封死,不会进入太多的空气。r/> r/> 而且,燃了不少的烛火,在这黑夜里亮堂堂的。r/> r/> 院子里原本也亮了灯,挂了不少的灯笼,但是都被屋子里的灯火给比下去了。r/> r/> 关兆霖和孔恕先行走进了房间,这院子里,城府大人也吩咐自己带来的官兵和小厮赶紧收拾院子,把这残羹剩饭还有桌椅什么的给撤走,以免碍事。r/> r/> 看着那两个人走进了小居,齐雍微微垂眸看向站在身边的人,“今晚便开始?”r/> r/> “月至中天,正是好时机。”抬手指了指夜空,这院子里灯火通明,但也不阻碍挂在夜幕之上的月亮。时近十五,这月亮真是大。r/> r/> 齐雍和孟乘枫同时抬头往夜空上看,月亮果然明亮,而且还很大。眼下就悬在这头上,好似抬手即可摘下。r/> r/> “二位是不是害怕了?别担心,我觉得也不会有什么太难的,因为我已经在心里演练过许多次了。那塞外的灵主的确是很厉害,可以说算得上是个天才。但,天才不代表完美无缺,也是有漏洞的。”因为之前辣的流汗,直至这会儿她小脸儿都是红红的。r/> r/> 不过,她说话时看起来是真的极具自信,倒是让人心中的忐忑减少了些。r/> r/> 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齐雍抬起手,落在她头上,动了动手指,轻轻的抚摸,“需要多久?”毕竟这之前,她可从没交代过这个事情,只字不提,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信心。r/> r/> “几天吧。”转了转眼睛,姚婴说道,也没有具体说几天会完成。r/> r/> 齐雍无法,她不说,他又不能打她的屁股让她如实交代。r/> r/> “真害怕了?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你得相信我。”姚婴抬手在他腹部拍了拍,之前他可是一直没表现过害怕来。可这会儿,他好像真的害怕了。r/> r/> 垂眸看着她,齐雍的眼睛深沉无际,“或许是有些忐忑。好吧,是我多虑了。”或许是想的太多,以至于这会儿冒出无数想法来。r/> r/> “原本便是多虑了。你看孟公子多镇定,稳如山。”孟乘枫就站在不远处,正在看月亮,特像什么正在酝酿的诗人。r/> r/> 被点到名字的人转眼看过来,随后他便笑了,“我也没有多镇定,心中忐忑。只不过,付出什么代价,还是得分开才好。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再言,有如此关联,怕是我与三公子都命不久矣。”r/> r/> “孟公子所言极是,命是首位。”这才是最重要的,有命在,其他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r/> r/> 齐雍和孟乘枫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所想,自有交流,第三个人也根本无法了解。r/> r/> “走吧,那两个人已经准备好了。”抓住齐雍的手,用力的握住。希望他不要忐忑和忧心,一切有她在,如果没有把握,她也不会动手的。r/> r/> 三个人朝着那民居走进去,随着进入后,房门也被从外关上。r/> r/> 因为门窗都被重新做了密封,这里面无比闷热,一点儿风都没有。r/> r/> 一共两个房间,点了多个琉灯,无比明亮,甚至亮的几分刺眼。r/> r/> 那两个人在左侧的房间里,屋子不太大,两张床。他们俩各自坐在各自的床上,也不言语,长得又一样,乍一看真的有些诡异。r/> r/> 齐雍和孟乘枫去了另外一个房间,门都是敞开着的,若是微微歪头,其实都看得到对面房间里的人。r/> r/> 另外一个房间已经安置了两张床,齐雍和孟乘枫分别坐下,各自无声,气氛也显得有些冷凝。r/> r/> 姚婴站在两个房门中央,朝着两侧各自看了看,之后便走进了关兆霖和孔恕所在的房间。r/> r/> 因为她进来,关兆霖和孔恕也不由坐直了身体,盯着她看,眼睛里透着几许难以掩饰的紧张。r/> r/> “二位别慌张,并不会对二位造成什么影响。只是需要借用二位的力量,因为二位自身的力量真的极强。你们能救那二位的性命,这也算是你们对后半生无忧的报答吧。毕竟,从此后你们就无需再躲藏了,因为塞外的巫人,从此后不会再来找你们了。巫人被剿灭,正是他们两位的功劳。”她慢步的走过来,一边轻声的说着。他们此时还藏在这里,显然是对塞外的一切都不知情。r/> r/> “巫人被剿灭了。”关兆霖轻叹了一声,之后就笑了。r/> r/> “躲藏许久,如同地鼠一般。提心吊胆,这种日子,总算到头了。”孔恕亦是不由轻叹,许是又想起躲藏的这两年无比憋屈,脸上的神情也遮掩不住。r/> r/> “所以,此次事情完结,二位便可以回家了。”可以说,长碧楼剿灭了塞外,对于这些苟且偷生的人来说,真是捡了大便宜。r/> r/> 他们俩不再吱声,姚婴便拿出一直藏在荷包里的瓷瓶。是两个白色的瓷瓶,十分精美。r/> r/> 她先走到关兆霖面前,他看着她几许坐立不安,虽她说不会要了他们性命,但谁也不知过程会如何。r/> r/> 瓷瓶封口十分严密,揭开封口,倒出里面的东西,谁也没想到里面是活物。r/> r/> 是活着的虫子,血红色的,乍一看像假的一样。托在手心,它还在活动,没有触角没有腿,就那么一动一动的,很恶心。r/> r/> 灯火之下,它红色的身体都在发光,极其的夺目。r/> r/> 什么话都没说,姚婴蓦地用另一只手掐住关兆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就把那红色的虫子塞进了他嘴里。r/> r/> 武力值为零,根本就反抗不得,关兆霖的喉咙一动,把那虫子给吞了。r/> r/> 吞下之后,他整个人都僵直了,根本就是连恶心呕吐都来不及,便眼睛一翻,直接躺下了。r/> r/> 孔恕亲眼目睹,不由胆怯,姚婴转眼看过去,乌溜溜的眸子几许诡异,“你最好不要动,若是胆敢闯出这房门,就死定了。”r/> r/> 孔恕要走的动作一顿,不敢再动弹,姚婴朝他走过去,他眨了眨眼睛,随后道“我自己来。”他可不想被强迫的吞下那虫子,还是自己来吧。r/> r/> r/> 265、过程(一更) r/> 孔恕接过那红色的蠕动的虫子,大概是因为它从白色的瓷瓶里放出来的,所以就更为扎眼了。r/> r/> 拿着那虫子,孔恕的瞳孔都在颤抖。举在自己面前,盯了许久,他才手颤抖着,把它放进了嘴里。r/> r/> 然后,认命的一口吞了下去。r/> r/> 他那表情,真是一副赴死的样子,不过,恶心也只是一瞬间。随着他吞下去,整个人就僵硬了,一下子倒了下去。r/> r/> 两个人如出一辙,倒在床上动也不动,恍若死了一样。r/> r/> 姚婴看着他们俩,又稍稍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外面的护卫在报时辰,到了几更天,他们就会自动的禀报。r/> r/> 又从荷包里拿出那两个藏匿起来的红色瓷瓶,一样封口十分严密。r/> r/> 将瓷瓶放在床边,又取出长针来,这次的长针是最长的,瞧着都十分惊悚。r/> r/> 她面色沉静,每个动作都十分缓慢,看起来好像是不疾不徐的。r/> r/> 那个房间里,齐雍坐在床边,完全看得到她在这个屋子里的一举一动。r/> r/> 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了出来,姚婴直接拎着裙子上了床。r/> r/> 把孔恕搬正,要他平躺着,之后便把他的衣襟给扯开了。r/> r/> 这孔恕也是瘦削的很,大概是因为不练武,就一文弱书生,瘦的排骨都出来了。r/> r/> 寻找到他心口的位置,她纤细的食指在上面按了数次,找到了最准确的位置,随后把长针捏了过来。r/> r/> 执着长针,按着寻到的位置,没什么迟疑的扎了下去。r/> r/> 那长针沿着皮肉刺入,一点一点,最后,大半根都进去了。r/> r/> 在合适的位置停手,姚婴之后又拿过和长针摆在一起的一根铁管。极细的铁管,一根芦苇杆儿差不多。r/> r/> 这铁管是可以伸缩的,做的十分精巧。将它抻开,一端要更细一些,而且有一个孔。r/> r/> 另一端粗一些,但是封口的,没有孔。r/> r/> 捏在手中,另一手捏住了长针,随着一个用力把长针拔出来,就将那铁管扣在了针孔上头。r/> r/> 指腹下,能感觉的到有热气蔓延上来,是喷出来的血被吸进了铁管之中。r/> r/> 很快,感觉满了,她便转手腕撤走了铁管。r/> r/> 那针孔犹在流血,流出来不少,在胸口积聚成一堆儿。r/> r/> 不过,逐渐的,积聚的血不再多,不流了。r/> r/> 拿着那铁管,单手拿起一个红色的瓷瓶,用拇指拆掉封口,一股烟熏火燎的味儿从里头徐徐的飘出来。r/> r/> 随后,把铁管贴在了瓷瓶的边缘,将里面吸满的血一点一点的倒入瓷瓶之中。r/> r/> 瓷瓶里的东西在动,特别剧烈的那种。她手指灵活的把封口堵住,放在床上,瓷瓶都在晃动。r/> r/> 把铁管的口封上,她随后从床上下来,直奔关兆霖而去。r/> r/> 重复在孔恕身上做过的一切,动作一直不疾不徐,时间一点一点而过,她瞧着好似根本不着急一样。r/> r/> 将从关兆霖身上抽出来的血倒入另外一个红色的瓷瓶中,和前一个差不多,里头的活物在剧烈的动,好似受到了极强的刺激。r/> r/> 拿着那两个瓷瓶,她转身离开这房间,前往隔壁。r/> r/> 那两个人始终没有言语,但是随着她进来,都不约而同的微微挺直了脊背,略惊恐的看着她。她刚刚在那屋强迫人家吃活虫,他们俩都知道。r/> r/> r/> 266、过程(二更) r/> 那两个人动作表情一致,一向镇定,若说什么山崩地陷,他们只要想的话,都会保持面不改色。r/> r/> 但是眼下,可别说什么山崩地陷、面不改色了。r/> r/> 两个人瞧着一副受惊的样子,瞳孔在震颤,和刚刚孔恕那模样也没什么差别。r/> r/> 视线分别在他们俩身上转了一圈,之后姚婴就笑了,“还不至于让你们如此受惊,再说,我也没说要你们俩吃虫子啊。”谁又说过,他们俩一定得复制关兆霖和孔恕的遭遇?r/> r/> 闻言,齐雍若有似无的松了口气,“痛苦之事经历诸多,生吞虫子,也不算什么。”r/> r/> 这话,听起来真是很有胆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面对何种情况都心内无波澜如死水。刚刚也不知是谁瞳孔放大,连呼吸都忘了。r/> r/> “放心吧,你们俩不用生吞虫子。不过,你们俩可能得喝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总的来说,也不比生吞虫子好到哪里去。”挑了挑眉,随着她说完话,果然就看到了这两个人再次僵起来的脸。r/> r/> “一定要吃这些奇怪的东西么?”孟乘枫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显然也是觉得无比恶心。r/> r/> “让你们吃这个,不是为了果腹,是为了让你们麻痹。”姚婴觉得他们俩想的太简单了,若是果腹,她可以养出很多的虫子来供他食用。r/> r/> 两个人不再吱声,只不过脸色更差了些而已。r/> r/> 姚婴拿着那两个红色的瓷瓶,里头的东西犹自在动,她拿在手中,完全感觉得到。r/> r/> 分别看了他们俩一眼,姚婴选择走向孟乘枫,他更加挺直脊背,很明显是抗拒的。r/> r/> 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边,只拿着一个红色的瓷瓶,她好似刻意的举在他面前让他瞧一瞧里头的动静,孟乘枫的脸色也更不好了。r/> r/> 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姚婴拿着瓷瓶微微晃动了两下,之后看向孟乘枫,“孟公子伸出食指来。”r/> r/> 孟乘枫虽是有些不太情愿,不过倒也配合的抬起右手,并且将食指亮了出来。r/> r/> 捏着瓷瓶,将封口打开,瓶口很细,随后翻过来扣在了他的食指上。r/> r/> 指腹上立即传来热热的感觉,孟乘枫动了动眉头,明亮的灯火之中,他的脸苍白的有些透明似得。r/> r/> 不过,孟乘枫的气质是别人比不了的,隔壁那俩长得和他十分相似,但站在一起还是能分辨得出谁是谁。r/> r/> 撤开瓷瓶,孟乘枫便看到自己的食指指腹上贴着一块小小的蓝色,粘稠的液体,在他的指腹上,好似黏在了上头,也甩不掉。r/> r/> 要他保持别动,姚婴拿起一根干净的长针,小心的将长针针尖穿过了那蓝色的液体,扎破了他的指腹,红色的血丝也立即随之流了出来。r/> r/> 红色的血就在下面,透过蓝色的液体,能瞧得见红色的血丝在底下活动,好像活了过来。r/> r/> “放到嘴里。”做完,姚婴也再次抬眼看向孟乘枫。他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把食指放到嘴里就行了。r/> r/> 孟乘枫最后看了她一眼,照做。r/> r/> 指腹上的东西进了嘴里,他下一刻便皱起了眉头,这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r/> r/> 姚婴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睛动也不动,她在观察他的眼睛。r/> r/> 片刻后,孟乘枫的眼睛的确是有些涣散,好像神智都被控制了。r/> r/> 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孟乘枫的眉峰动了动,下一刻他就缓缓闭上了眼睛。不过,却不同于隔壁那俩,他没有躺下,似乎还是有神智的。r/> r/> “成了。”叹口气,她把东西都收拾起来,之后转身走向齐雍。r/> r/> 这期间齐雍一直在看着,随着她走过来,他微微抬眼看她。直至她走到面前,他也抬起右臂圈住了她的腰。r/> r/> 顺着他的力气靠在他怀里,姚婴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别害怕,我又不会趁着你不能反抗的时候对你做什么。”r/> r/> 圈紧了她的腰,齐雍若有似无的深吸口气,“只是终于到了这一天,本公子忽然很是焦急。”急于与孟乘枫分割开,他要与自己心爱的女人重归正常的生活。被他人窥视,他真的受不了。r/> r/> “我明白。”圈住他的颈项,她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这光洁又饱满的脑门儿,不咬出个牙印都可惜了。r/> r/> 柔软的嘴唇落在他额头上,齐雍也不由得闭上眼睛,抬起另外一只手,更用力的将她圈在自己怀中。r/> r/> 她的手罩在他后脑,顺着他的墨发抚摸了几下,“来吧,我的公子。”r/> r/> 深吸口气,齐雍放开她,没用她指示,自动的将手抬起来,伸出食指,指腹朝上。r/> r/> 重复在孟乘枫身上所做的,动作不疾不徐,好像并不着急似得。r/> r/> 齐雍始终静静地看着,全程都没有任何的表情。r/> r/> “尝尝吧,味道肯定不会有多好。”捏着他的手指塞进他嘴里,盯着他的脸,姚婴也不由弯起眉眼。从他微微皱起来的眉头上就看得出,味道必然奇差无比。r/> r/> 他漆黑的眸子从无比幽深逐渐的涣散,没有焦距。姚婴把他的手指拿出来,看了看上面的针孔,还在往外滚血珠。r/> r/> 揉了揉,她再次看向他的眼睛,涣散的比刚刚严重多了。r/> r/> 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和孟乘枫一样,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但是依旧坐在那里,腰背挺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练什么功呢。r/> r/> 至此,四人全部进入了状态,姚婴也不由得深吸口气,后退两步,看了看这屋子的两个人,又走回隔壁看了看那两个昏迷不醒的人,门窗紧闭,只有她一人还清醒着。r/> r/> 天色逐渐转亮,一直守在外面的护卫也将早就准备好的黑色遮光幕布展开,挂在了所有的窗子上,用以遮挡阳光。r/> r/> 没有了外面的光源,再加上所有通风的地方皆被封死,这屋子里就显得特别的闷,空气都特别少。烛火还在燃烧,空气就更稀少了。r/> r/> 犹如最初,关兆霖和孔恕昏迷在床上,没有什么知觉,这期间姚婴又分别在他们胸口下针取血,他们都毫无所觉。r/> r/> 而另外一个房间,齐雍和孟乘枫就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真的像是在练功入定。r/> r/> 只不过,没有感觉也是真的,说是麻痹,那就是麻痹。r/> r/> 游走于两个房间,无比闷热,她也止不住的流汗,中衣都湿了。r/> r/> 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些了,甚至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r/> r/> 齐雍和孟乘枫的后颈还有脑袋上扎了很多的长针,颤颤悠悠,乍一看像两个刺猬似得。r/> r/> 而那屋的关兆霖和孔恕,就显得舒坦多了,躺在床上,瞧着好像在睡觉似得。除了时不时的放点儿血之外,也没他们俩什么事儿了。r/> r/> 不过,他们俩的血的确是很重要的引子,没有是根本不行的,而且需要时时刻刻的换新。r/> r/> 那长针很长,又极细,若不是在头上扎的多,还真是看不出来。r/> r/> 姚婴就盘膝坐在床边,盯着齐雍的侧脸看,他在冒汗。r/> r/> 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沁出来,汇聚,之后往下流。r/> r/> 她抬手给他擦拭,时间差不多到了,她便开始往下撤针。r/> r/> 每一根长针撤出来之后,针尖都泛着轻微的铜色,乍一看好像是生了锈迹。r/> r/> 不过,若是拿到鼻子底下的话,只需嗅一嗅就会发现,这不是锈,而且还泛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儿,恍似什么植物的根茎被忽然截断,流出了某种不知名的汁液,才会泛出的气味儿。r/> r/> 将所有撤下来的长针收到一起,用坚韧的树皮捆绑起来,之后存放到一个小箱子里。r/> r/> 做完这一切,她随后再次拿出一批新的长针,在红色的瓷瓶里沾了下,再次刺在了齐雍的头顶。r/> r/> 他在流汗,她也一样。虽是手很稳,但心底里是发虚的,在齐雍身上动手,她很担心自己会出错。r/> r/> 直至下完了最后一根长针,姚婴才若有似无的长出口气,看着齐雍,她不由得弯起嘴角,“你若是能看到自己眼下的模样,估计得气炸了。”以前闭眼的时候还像个大狗,这会儿真是个极丧的刺猬,拔掉了他的刺儿,就能把他给煮了吃了。r/> r/> 太丧了,他受伤时卧床不起,都没这么丧过。r/> r/> 转眼看向孟乘枫,他也一样是满头的长针,不过,大概是气质原因,他本就瞧着有些身体不太好的样子,这会儿瞧着倒也还好。r/> r/> 从床上下来,收拾起那些东西,她转身走向孟乘枫身边。坐下,她一边深呼吸,说真的,这会儿真是觉得无比气闷,这房间里空气太稀薄了。r/> r/> 抬手,准备将孟乘枫头上的长针撤下来,却忽然发现孟乘枫的嘴唇在动。r/> r/> 她微微睁大眼睛,一边歪头看过去,她觉得他好像是在说话。r/> r/> 只不过,是在说什么?r/> r/> 凑近了,她屏住呼吸去听,孟乘枫的确是在说话。r/> r/> 她眼睛一转,看向那边的齐雍,他却是没什么动静,坐在那里稳如山。r/> r/> 一个在说话,一个却没有动静,似乎,这就是分割的开始了。r/> r/> 再次转眼看向距离自己相当近的孟乘枫,他本就脸色苍白,这会儿更是苍白之下发紫。r/> r/> r/> 267、过程(三更) r/> 孟乘枫几乎就是没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嘴唇在微微的动而已。r/> r/> 若想仔细的分辨他在说什么,姚婴觉得除非得懂唇语的人,估计才能分辨出他说的啥。r/> r/> 姚婴听了一会儿,但没得到答案,重新坐回床边,给孟乘枫撤针。r/> r/> 从他头上撤下来的长针和从齐雍头上撤下来的不一样,并不是那种铜色,反而针尖变成了白色。r/> r/> 闻着没什么气味儿,只不过,姚婴也一样的捆绑,装了起来。r/> r/> 再重新在他头上下针,再次扎成了一个刺猬。r/> r/> 歪头看他,这一次,发觉他的嘴唇动的更厉害了些,甚至依稀的发出了一些声音。r/> r/> 姚婴很好奇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那边齐雍依旧是安静的,甚至好像也根本不清楚这边孟乘枫在说话。r/> r/> 微微倾身,她再次靠近了去听,这一次,她好像真的听清了些。r/> r/> 缓缓的眨眼,姚婴扯了扯唇角,笑的有些无可奈何。r/> r/> 直起身体,她拿着东西离开,去了隔壁。r/> r/> 再次从关兆霖和孔恕的身上取血,这两个人还是那副样子,瘫在床上,真的就像是在睡觉。r/> r/> 心口被扎过多次,针孔也特别的明显,而且,流出的血也不多了。r/> r/> 血不多,姚婴就按压,血跟着滚出来,目前来说,还是十分顺利的。r/> r/> 夜幕降临,外面的幕布被撤下去,能看得到院子里的灯火,不过也不如屋子里的亮。r/> r/> 因为到了夜里,护卫也终于能开门送饭了。这屋子里和外面的温差极大,随着房门打开,外面的空气钻进来,姚婴那一瞬间都觉得活过来了。r/> r/> 不过,开门也只是一瞬间,之后便关上了。r/> r/> 她返回房间用饭,一边盯着齐雍和孟乘枫两个人,齐雍不再流汗了,而且面色看起来也很平静。r/> r/> 倒是孟乘枫的脸色依旧苍白发紫,看起来不太好。r/> r/> 但,姚婴也没有过多的去关照孟乘枫,因为她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r/> r/> 其实,他心底里有那么一处,是不想与齐雍分割的。他在神智不清醒的时候,说出了实话。r/> r/> 对于他的想法,姚婴其实不是很理解,不过,却又无法去指责或是瞧不起等等。r/> r/> 还有,他说了一句让人心里不太舒服的话,山有木兮木有枝。r/> r/> 虽只有这一句,可下一句姚婴恰巧知道,他的想法不言而明。r/> r/> 由此,她就更得觉得尽快的分割开他和齐雍,否则,处在齐雍的影响下,他会越陷越深的。r/> r/> 他自己可能会错乱,会错乱的把自己当成了齐雍,会觉得每天在脑子里出现的那些画面,都是他在和她进行。r/> r/> 这种情况,可比他会胡思乱想要可怕多了。r/> r/> 但是,如果反方向来思考的话,他如今能说出山有木西木有枝这话来,显然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思考,这不是齐雍的想法。这分割,明显进行的是很顺利的。r/> r/> 是好事,绝对的好事,尽管可能会让孟乘枫有些伤心。r/> r/> 但是,就目前来说,她也顾不上孟乘枫是否伤心的。r/> r/> 如果他们两个一直都这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伤心的就会是她了。r/> r/> r/> 268、可怜的老公(一更) r/> 熬了一天一夜,这一夜,姚婴仍旧是不能放松,因为这一晚是十分重要的一晚。r/> r/> 填了下肚子,她便再次给齐雍和孟乘枫撤针。再重新下针,这一回,下的针的针尖上,却变成了紫色的。r/> r/> 同样是在那红色的瓷瓶里沾取的,但颜色已经变了,那红色的瓷瓶里的活物,活动的也不似之前,好像也没什么力气了。r/> r/> 她的手落在齐雍的脖颈上,他的体温已经回升了,不再是那般微凉的,很显然,齐雍已经在恢复正常了。r/> r/> 孟乘枫的脸色从特别的紫,到后半夜时,已经逐渐的恢复苍白了。r/> r/> 看来,他内心里是过去了那个坎儿,所以在顺从的配合分割了。r/> r/> 最后一次去关兆霖和孔恕的身上取血,这两个人大概真的是太弱了,因为连续下针取血,两个人脸色蜡黄的。r/> r/> 如果说这种取血再持续一天一夜的话,他们俩可能就真的因为失血过多而没了性命。只能说,没有武力值的人,一向就是这么弱,特别弱。r/> r/> 接近天亮时,姚婴把齐雍头上的针撤下来,之后把他的外袍脱下去,搬动他,让他平躺在床上。r/> r/> 他的体温很高,就像他以前那样,大概是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摸他都是微凉的,忽然之间他变得这么热,反而让她有些不适,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r/> r/> 他很是听话的任凭姚婴摆弄,身体也不是僵硬的,是十分柔软的。r/> r/> 他躺下后,姚婴将他中衣解开一半,将那红色的瓷瓶倒扣在他胸口。r/> r/> 瓷瓶里的东西已经不动了,随着倒在了齐雍的胸口,只是一滩淡紫色的粘稠液体,而且不易流动,倒下去之后,就那么固定在那儿了。r/> r/> 姚婴也没有动,只是把他的中衣又合上了,把他靴子脱下去,用被子盖住了他的腿。r/> r/> 这屋子里很闷热,甚至可以说呼吸的空气都不太够,其实也根本不用盖被子。r/> r/> 但看他那么大敞四开的躺在床上,仍旧是不免让人心生怜惜,最起码姚婴是觉得他很‘可怜’。r/> r/> 将他安置好,姚婴这才转到孟乘枫那边儿,他脸色苍白,额头上一层汗珠。r/> r/> 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的脸,姚婴长叹口气,“从今日开始,你孟公子就还是孟公子了。你还是会活的很精彩的,就像最初见到你那时的样子。”r/> r/> 话落,她动手,把他头上的长针撤了下来。r/> r/> 随后,也脱下他的外袍,把他搬到床上躺着。他中衣潮湿,流的汗要比齐雍多。r/> r/> 解开中衣,将另一个红色瓷瓶里的东西倒扣在他胸口,从这个瓷瓶里倒出来的不是淡紫色的液体,而是淡黄色的。r/> r/> 颜色差距如此大,也就证明,他们俩彻底分开了。r/> r/> 这瓷瓶里原本的引子便分别是他们两个人的,本来就不同,即便被连接一处,也是逆天而行。r/> r/> 最终能够给分割开,这也是必然的,当然了,过程可能会有点儿、、、r/> r/> 这一回,待他们醒来了,就知道什么叫做被扒了一层皮了。r/> r/> 齐雍还扬言叫她做好准备呢,估计他要失望了,她这可怜的老公。r/> r/> r/> 269、可怜的老公(二更) r/> 随着天亮了,那两个人也终于被安置着躺下了。r/> r/> 姚婴将所有的东西收拾起来,装到同一个箱子之中,外面的缝隙分别用石灰和自己的腕上血封上,又费力的搬到了厨房,在炉灶旁边挖了个坑,埋了下去。r/> r/> 做完这一切,她也几乎是脱力了,因为白日里护卫将这房子外面的门窗用幕布给遮挡上了,所以这里头就更热了。r/> r/> 她先去了关兆霖和孔恕昏着的房间去,把灯火一一灭了,又缓慢的走回对门,灭了这屋里的灯火。r/> r/> 灯火尽数熄灭,房间里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儿光亮,足以和子夜对比。r/> r/> 她摸索的回到齐雍的床边,借了这张床的边缘一角,她侧身躺着,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把那被热的都晕乎的赤蛇从荷包里拿出来,它之前吃了不少东西,消化本来就慢,这会儿肚子还是加粗的,乍一看跟怀孕了似得。r/> r/> 要它给自己看守着,到了时辰就来叫醒她,吃了那么多,总是得做点儿事情。r/> r/> 赤蛇懒散的就盘在她头顶,很明显不想动弹,更不想四处爬。r/> r/> 没时间搭理它,姚婴很快便睡过去了,连续一天两夜没有合眼,她累的虚脱。r/> r/> 这一睡,便一直到了下午。那赤蛇别看它懒散,但它还是明白自己的任务,并且完成的很好。r/> r/> 在即将要叫醒姚婴的时候,它就直接爬到了她脸上,翘起尾巴,一下一下的抽在姚婴的眼皮上。就这种叫醒方式,睡得再沉也得被抽醒。r/> r/> 把它从自己脸上抓下去,塞进了荷包里,姚婴也睁开了眼睛。这屋子里还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温度却明显是平衡了,没有再升高。这就像个温室,而睡在这温室里的人,就如花朵一样。r/> r/>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反手去摸齐雍。先摸到了他的肩膀,隔着中衣,能感觉的到他炙热的体温。这就是以前的齐雍,他以前的温度就是这样的。r/> r/> 手沿着他的肩膀,摸到他的脖颈,再摸到他的脸,温度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在睡觉,她摸他,他也不知道。r/> r/> 轻轻地吐口气,姚婴随后坐起身,从这床上下来,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又挪到了孟乘枫的床边。r/> r/> 只能用手去摸索,孟乘枫的体温是微凉的,不过他呼吸很平稳,显然睡得很好。r/> r/> 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他的腿,姚婴起身,缓缓的移动到外面,最后站在了门口。r/> r/> 此时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去,外面遮光的幕布也没有被撤走,阳气太盛,她还不能出去。r/> r/> 站在门口等待,等着太阳落山,等着外面的人把幕布给撤掉。r/> r/> 今天她可以出去了,她要出去清洗一下自己,换一身衣服,之后再回来。r/> r/> 根据他们的情况来看,估计还得两三日才会醒过来。不过这几日也十分关键,最起码决不能在白日里让他们见了天光。r/> r/> 明明是阴鸷之物,应当惧怕天光才是。但此次却是逆行,见了天光,齐雍和孟乘枫的性命可能会受到威胁。r/> r/> 直至等到天色暗下来,外面的护卫撤下了遮光的幕布,姚婴这才打开了房门。r/> r/> 只开了一个缝隙,她便直接闪身出去了,顺手把房门又给关上了。r/> r/> 这夜幕降临,白日的热气便退下去了,夜里的外面真是凉快。r/> r/> 随着她出来,院子里的人也围了过来,护卫照常在做事,围上来的是这几日来汇聚此处的人,都是接到消息从汝关郡赶过来的。r/> r/> 人找到了,他们也无需再大江南北的搜索了,不过,自从来到这里,也没见到齐雍和姚婴任何一个,知道他们在屋子里,又无法闯入。r/> r/> 没办法,都只得等在这外面了。r/> r/> “夫人,公子还在房中么?”r/> r/> “我说阿婴妹妹,你这脚下虚浮,怕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吧。”r/> r/> 数个人围上来,姚婴还来不及挨个的看一遍,两个人就接连说话。一个是鹤玉,另一个是罗大川。r/> r/> 他们都是从汝关郡别的城过来的,虽是距离不算太远,但一路奔波,各个也都是风尘仆仆。r/> r/> “公子还得休息,两三日后就能醒了。我现在很饿,又想清洗一下换身衣服。大家就正常的轮值守着吧,其他人便去休息,这城里也有咱们楼中的据点。”姚婴开口说道,听她说话的语调,的确是没什么力气。r/> r/> 所幸是出来之后,这外面的空气很凉爽,让她精神了许多。r/> r/> “成了成了,阿婴妹妹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快快回去用饭休息。你们谁值守谁歇着,自己思考去。阿婴妹妹,走。”他们围着,罗大川看不过,立即说道。一边扬手叫他们让开,大晚上的都围在这儿,真是不嫌累。r/> r/> 由此,大家才让开一条路,姚婴长舒口气,叫护卫守着,她后半夜就回来。r/> r/> 离开这小院,罗大川跟在后面,外头停着马车马匹,几乎将这条小巷都填满了。r/> r/> “上车,走。”罗大川是根本不管别人,拽着姚婴上了马车,一直在不远处乱飞的金隼也飞了回来。r/> r/> 进了马车,罗大川就跳上了旁边的一匹马,有护卫过来驾车,很快便离开了这巷子。r/> r/> 前往距离这里最近的据点,是一家银楼,说是银楼,但门脸小的可以忽略不计。r/> r/> 生意显然不怎么好,不过胜在房子比较大,开这样一个不赚钱的店面,若不是家中有底子,这种情况谁也撑不了多久。r/> r/> 这就是长碧楼的据点,根本不以赚钱为主,从后门进去,后院相当大。r/> r/> 因为大批的楼中人来此,这里所有的房间也都被清理出来了。r/> r/> 从马车上下来,姚婴脚步虚浮,真如罗大川所说,一看她就知是饿了许久,甚至跟要饿死了没什么区别。r/> r/> 在这据点的小厮过来服侍,得了命令后,便立即去准备了。r/> r/> 坐在桌边,姚婴喝着水,一边盯着一处,眼睛都不眨。r/> r/> 罗大川去了前面的厨房先取了些茶点过来,进了屋子,放到姚婴面前。本以为她见着食物得‘发疯’呢,谁想到她还是那眼睛都不眨的样子。r/> r/> “你这是饿还是不饿?无动于衷啊。昨晚来了这儿,小爷可是一口气吃了五碗羊汤面。”罗大川在对面坐下,边说边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手。r/> r/> 看到了他的手,姚婴才回神儿,转眼看向他,之后她就笑了,“我只是在担心我家公子,把他留在屋子里,外面的人又不敢进去,也不知现在他是不是还那样睡着呢。”亦或是有动静,踢被子什么的。再从床上滚下去,估计他都没什么力气自己再爬回床上去。r/> r/> “差不多行了,刚离开多久,就开始念念不忘的。一会儿用饭,吃饱了,休息好了,再回去。你呢,处理完手头上的这些事儿,小爷也有话要跟你说。”罗大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还第一次这样。r/> r/> 姚婴看着他,“看来还是一件大事。”否则,他也不会这么郑重。r/> r/> “的确是一件大事。行了,你先歇着吧。你不是要后半夜回去么?小爷到时过来叫你。”说完,罗大川就起身离开了。r/> r/> 看着他走出去,姚婴若有似无的摇头,她好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r/> r/> 小厮很快送来了饭菜,在她用饭的时候,又陆续的送来了热水。送她回来的护卫守在外面,小厮做完了一切,护卫就将房门关上了。r/> r/> 已经时近半夜,姚婴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服,总算是觉得活过来了。r/> r/> 不过,不陪在齐雍身边,她真的是心里头不安。原本还想睡一觉的,可是坐在床边却没有想睡的感觉。r/> r/> 她这会儿倒是想尽快的回去,看一看齐雍是不是还好好的躺在床上。r/> r/> 待得长发晾干,也过了子夜,罗大川还算很准时的过来叫她。他也没睡着,略显得狰狞的大脸毛茸茸的,他现在连胡子都懒得刮。r/> r/> 夜空还是明亮的,不止有星辰,还有一轮特别明亮的月亮。悬挂在那里,给这地上的人提供光亮。r/> r/> 一路返回了那民居,马车停了,姚婴才觉得心定了。快速的从马车里下来,之前在这儿的很多人都撤了,只有轮值的人在这里。r/> r/> 进了小院,姚婴若有似无的松口气,“里面可有动静?”边往房门走,她一边问道。r/> r/> “回夫人,没有。”护卫回话,一直都很安静。r/> r/> 走到门口,拽开了门,依旧只是个缝隙,她随后便闪身进去了。r/> r/> 屋子里还是热的,闷热,但和她离开时没有太大的差别。r/> r/> 不同于白天,好在外面的幕布撤了,院子里的光能从窗户透进来一些,不至于让她两眼一抹黑。r/> r/> 往房间里走,她借着朦胧的光走到床边,能看得到齐雍躺在上面的身形。r/> r/> 好像还真的没什么变化,她离开时,他应该就是这个造型。r/> r/> 坐下,她一边探手去摸他,手落在了他的腹部,坚硬而炙热,正是以前的他。r/> r/> 就在她摸索他的时候,她忽然之间瞧见他的手臂动了。r/> r/> 缓慢的抬起来,之后准确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终于回来了。”无力的声音,他握着姚婴手腕的手也使不上劲儿。诚如姚婴之前所设想,犹如被扒掉了一层皮。r/> r/> r/> 270、可怜的老公(三更) “你醒了?”手腕被抓住,热乎乎的。姚婴用另一手抓住他的手臂,随着她微微施力,他的手就松开了。 “水。”齐雍说道,似乎只有再冒出一个字儿的力气了。 “喝水倒是也可以,但是最多一口。我跟你说,接下来的几天,你都会像我刚生完狸儿时那样,卧床不起,简称坐月子。你若喝太多水,就会想去方便,你又不能下床走动,必须得在这床上面。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你确定你受得了吗?”上一次从塞外回来,他最初几天便是这样的状态。因为需要在床上解决这些最基本的问题,他特别的介意由她来伺候他,或许是觉得有失男性尊严。 后来,他就不要她来服侍了。 闻言,齐雍倒是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无力叹道:“算了。” “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可能是你太强了,精神力不一般,强制的把自己叫醒了。”俯身,近距离的看他的脸,借着朦胧的光线,看得到他的眼睛。还是那般漆黑幽深,深不见底。不过,他没力气也是真的,好像醒过来了,连呼吸都费劲儿。 “急于与孟乘枫分割,想醒来试一试,是否真的分开了。”他接着说道,尽管无力,但也能很完整的表达。姚婴说他精神力强,是真的强。 “分开了。你应该摸一摸自己的全身上下,是不是热乎乎的。就是你以前的体温,热的能做暖水袋。”抓着他的手,让他往自己身上摸,隔着中衣都能摸得到他炙热的体温。 “分开了就好,受够了。”闻言,齐雍终于长舒了口气,又缓缓的抓住了她的手,沿着她的手腕抚摸,一直摸到了她的手指上。 姚婴也移动自己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的确是分开了,不过也是要了你们半条命。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就是我的公子可能要受些累了,明明之前还扬言,分割之后‘要我好看’。这会儿,只能是要你自己好看了。”边说,她一边微微摇头,又忍不住笑。还没忘了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呢,跃跃欲试,已经忍受不了了的样子。 “挑战我?”她说这种话,齐雍不爱听,没力气的哼了一声,试图收紧自己的手,把她拖上来。 “没有没有,不敢挑战公子。我们家公子雄风依旧,吓死我了。”她小声的安抚,又边说边笑,只是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好可怜。 她这话哪是安抚,完全就是火上浇油。 齐雍缓缓的深呼吸,一边施力,欲把她拽上床。 若按往时,他哪里需要故意施那么多的力气,只需要动一动手腕,她就会被他扯着走。 而眼下,他用尽了力气,那个小人儿却也只是在笑,显然他这点儿力气都不足以让她觉得疼,更别说把她拖到床上来。 “那边还有人呢,孟公子也在这房间里。我雄风依旧的公子暂时先歇歇,待咱们离开了这儿,你再‘让我好看’不迟。”他拖不动她,姚婴就自己上了床。近距离的看着他,不管是他是否虚弱,她眼下看着他,只是觉得无比高兴。 271、不再共生(一更) 齐雍的精神力是非常强大的,比姚婴预估的那么早醒来不说,而且之后他一直都没有再睡过去。 但是其他三个人,都没有醒来的迹象,原本姚婴还觉得,最先醒来的会是关兆霖和孔恕呢。 还想着他们醒来了,观察一下就可以将他们送回自己家,但是他们太弱了,比她想象的还要弱。 孟乘枫呼吸平稳,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倒真的就像是在睡觉,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寻常。 就是先醒过来的齐雍有些煎熬了,他不能下床,因为地气无形,最起码这三日他都得在床上度过。 姚婴说他像是坐月子,还真不是开玩笑,真的就像是在坐月子。 他最好不要吃东西,不要喝水,但他是个正常人,不吃不喝那就是折磨。 天色转亮,外面遮光的幕布再次挂起,这屋子里就一片黑暗,比夜里还要黑暗。 姚婴喝了些水,之后回来,床上,齐雍后背垫着软枕,稍稍抬高了,这样他能舒服些。 转身坐到床边,脱掉靴子把双腿收上去,便直接躺在了他身边。 “这屋子里太热了,又没有光线,无法用饭。你其实没必要在这儿陪着我,出去吧。”齐雍不太想她留在这儿,一待就是一整天,在这黑暗之中,多么无聊。 “反正也是睡觉,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睡。昨晚出去,本想在外好好休息休息,可是你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又真觉得心下不安。所以,我还是在这儿陪着你比较好。你就在我视线当中,我心里头会安定许多。”抬手横在他腰间,感受着他独有的炙热体温,真的是这样才安心。即便这屋子里很闷热,又黑乎乎的,可以说如同牢房。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待在这儿安心些。 “离了本公子,你就这么心底不安?是不是对我的爱慕之情,已经让你脑子混乱了。”齐雍无声的笑,捏着姚婴的手,他也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这么想的,他觉得很好。 “是啊是啊,公子太迷人。”她顺着他说,不就是喜欢听她说那些恶心又直白的话嘛,她说还不行么? 从以前到现在,他秉性就没变过,一直都这样。 “理智些,别乱想些有的没的,本公子现在满足不了你。”齐雍轻声的说着,一边捏她的手指。因为没什么力气,以至于捏她手指她都好像没什么感觉。 忍不住笑出声音来,“说的好像你可以,我就会配合你似得。你知不知道这房间里一共有三个人,隔壁还有两个呢。我脸皮可没那么厚,若是一定要那啥的话,我或许可以先让他们暂时失去五感。”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他们发现了。当然了,还是会别扭,行径恍如野人。 “他们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说道其他几个人,齐雍不是很开心,他们若是醒了,就赶紧清出去,碍眼。 “因为你强啊,我都估算错误了。而且,你提前醒了,就能提前出去了。你得知道,万物皆有灵,大地也是有灵的。地气太强盛,你现在下去不行。”姚婴声音很轻,缓解他心中的焦躁。 “好。”齐雍答应,一边微微活动自己的手,示意她躺到自己怀里来。 姚婴却是躺在那儿不动弹,一边笑,“你满身汗味儿,我才不躺你怀里呢。” “难道不是你以前说过,本公子无论何时都很香么?”明明是她说过的话,这会儿全都忘了。 “按你的意思,我之前说过的话就不能改了?”姚婴挑眉,这人,夸他的话他向来记得清楚。 “那是必然,出口所言,犹如重山。”齐雍淡淡道,又像是在道德高地鄙视她一样。 “哼,那也不知是谁当初警告我说不要好高骛远,会摔得很惨。”姚婴轻声的反击,让他自己好好想想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齐雍哽了哽,“本公子不记得了。” “还是公子技高一筹,说完的话就不记得了。那我也忘了,最近熬夜,脑子不太好。”姚婴无言以对,知道他是无话可说,才说自己忘了。 那时可趾高气昂了,自视甚高,觉得自己便是天边彩月,谁都拿不下他。 抓着她的手,齐雍缓缓转身,想侧起身来看一看她当下到底嚣张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动弹了半天,成效却甚微,因为真的没什么力气调动自己的身体。就恍若吃了麻药,全身上下皆不听话。 他在那儿像只蛆一样的在动弹,姚婴自然听得到,又觉得他可怜,又觉得他好笑。忍不住笑出声,她终于也侧起身体,面朝着他,一边抬起一条腿横在他双腿之上,恍若树袋熊一样把他给缠住,“这样可以了吧?你是真的不知道你这几日流了多少汗,香味儿都没了。若是晚上你发现我一睡不起,昏迷不醒,那也肯定是被你熏晕了。”故意这样说,其实他没什么汗味儿。若说什么气味儿最重,那也是之前倒扣在他胸前的东西。因为渗进了他的皮肉里,遗留在外的气味儿就重了一些。 齐雍不爱听,他更喜欢听她说他香,另一只手缓缓的移动,最后终于成功的落在了她的脸上。轻轻地收起手指捏她的脸,想以此来惩罚她。 只不过,他这会儿没什么力气,跟搔痒也差不多,引得姚婴笑的更刺耳。 最后以失败告终,齐雍也放弃了,这会儿能肆意的和她搂在一起,说一些夫妻之间的私密话,真的就已是无比幸运了。 想想之前,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要想那些关于和她的亲密之事,可这又如何能是控制的了的。她是他的女人,他们之间发生过最亲密的事情,要他不念不想如老僧坐定,那真的是强人所难。 而且,眼下分开了,他又想起这些事情来,心中便升腾起一股无名火。 孟乘枫看到了许多不应该他看到的事情,或许,待他醒了,他应当灌他一剂洗刷掉记忆的药。不然,他心中这股火,真是难以消散。 272、不再共生(二更) 原本以为隔壁那俩人会在夜幕降临之后醒过来,但谁想到晚上了,这俩人还没动静。 姚婴只是感叹,这世上还有如此之弱的人,说他们是灵童,真是和战斗力极强的孟乘枫还有已死的孟梓易相差甚大。 他们不醒,便无法将他们运出去。 齐雍有些不满,更急于的想离开这里,太难熬了。再加上房子里还有其他人,他都能听得到他们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的,特别的吵。 夜幕降临,外面门窗上挂着的遮光幕布也撤了下来,院子里的光也随着窗子照射了进来,这屋子里终于不再那么黑暗了。 这一整个白天,姚婴都躺在床上,睡睡醒醒,反正除了睡觉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因为饿,她睡得不是很踏实,下午时又想去方便,但是又走不开,便躺在这床上忍着。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想去方便,又做梦在吃东西。 入夜,她也爬起来了,“我要去用饭了,公子呢,你就在这儿等着吧。真是可怜,想吃想喝的,又不能吃喝。其实说起来你可比坐月子受罪多了,最起码我那时还能喝汤喝到吐。” “去吧,翻来覆去一天,也没睡好。”齐雍的声音听起来比昨晚要有力气了些,随着说话,他一边抬手摸了摸姚婴的后背,他的手是炙热的,是姚婴所熟悉的只有他的体温。 “一整天翻来覆去是因为我肚子里都满了,着急去方便,不信你摸摸。”抓住他的手,放置在自己的腹部,这里头是已过轮回的五谷杂粮,急于释放。 齐雍摸了摸,不由发出略显嫌弃的轻叹,“快去解决吧,你若真的都释放到了床上,这屋子里的人就都别活了。” “趁机报复是不是?我那时说你不香了,你就开始用言语报复我。小样儿,记仇的很。”把他的手甩掉,她穿上靴子,一边起身。 齐雍无声的笑,看着她自如的下床,倒是隐隐的生出几分羡慕来。 他不能下床,如今也只有看着的份儿,说不出的郁闷来。 不过,相较于那三个还在昏睡当中的人来说,他倒是也算还好,最起码,他早早醒来,就能早早离开这房间了。 待孟乘枫醒来,他到时就只能看着他离开了,徒徒羡慕。 “你睡一会儿吧,姐姐去去就回,别嫉妒。”穿好了靴子,姚婴回头看了看他,这床本就不大,他眼下躺在那上头,真是够可怜的。 齐雍几不可微的点头,看着她离开,又听到外面的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出去了。 缓缓的挪动自己的身体,齐雍试探着坐起来,这身体可比昨天有力气多了,挣扎着,还真坐起来了。 盘膝,齐雍轻轻地深呼吸,调节气息,之后闭上了眼睛。 而那边的床上,孟乘枫还在睡着,眼下,他和他不再是无意识的进行同步,各自属于各自支配,不再互有牵连。 过去半晌,齐雍蓦地听到隔壁床有一些动静,他瞬时睁开眼睛,朦胧的光线根本不碍他的视线,“醒了?”比他足足晚了一天。 片刻后,那张床上的人才发声,“头疼。” “本公子好得很,如今力气恢复,刚刚内调了一番,飞檐走壁想来也不在话下。”齐雍淡淡道,言语之时倒是真的中气十足。 那床上,孟乘枫缓缓的呼吸,“恭喜三公子。” 齐雍若有似无的弯起薄唇,朦胧之中也能瞧见他唇角的得意,“长公子便先躺着吧,不能吃喝,不能下床。挨过了三日,方可离开。按时日来计算,本公子后日夜幕降临时,便可离开了。”接着说,听起来真的是气力十足。 孟乘枫没有再回话,他躺在那里,缓慢的调整自己的呼吸,能听得到他呼吸时胸肺间都在抖的声音。 齐雍盘膝坐在那儿,继续调整气息,房间太安静,他调整气息的声音也足以让孟乘枫听到。 躺在那儿力气全无,动弹不得,听着齐雍自如的调息,衬托的自己形如死人。 齐雍这会儿觉得好多了,听着孟乘枫苟延残喘的声音,忽然感觉自己生机勃勃。 姚婴出去后,也没离开,只是去方便了一下,解决了自己肚子里的存货,这才优哉游哉的回来。 齐雍的情况在好转,她整个人亦是十分轻松,回了小院儿,护卫已经将饭菜准备好了,桌子就摆在院子里。 到桌边落座,姚婴先喝了口水,随后拿起筷子,用饭。 真的是很饿,而且,她现在又特别的想吃的大声一点儿,让里头的人听听。不知会不会馋的口水成河,待她一会儿回去了,便能瞧见满床的口水。 今晚换岗轮值的人已经就位了,饭菜是城府大人送来的,这里每日的三餐,城府大人都包了,反而省了附近据点的事儿。 悠闲的吃着,一边不时的扭头往窗子那儿看,这院子里灯火明亮,窗子里头就更什么都看不到了。 或许,她吃完之后不漱口,就这么进去,在他面前吹一吹,让他闻一闻饭菜残余的香气。 她真是想瞧瞧他口水直流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不知,皇都可有送来什么消息?”放下筷子,姚婴拿起水杯喝水,一边问道。 “回夫人,皇都不曾有任何消息送来。”护卫回话。 “没有消息,那就是一切如旧,反而是个好消息。”想了想,姚婴弯起眉眼,看来她的狸儿在皇都生活的很好。不过也是,必然是被皇后接到了宫中去,那皇宫岂是一般寻常之地,荣华富贵,应有尽有。 “夫人说的是。”护卫点点头,亦是如此认为。 也不知这段时间过去了,那小家伙有什么变化,亦或是有没有变白。 她现在也没别的心思了,只要那小家伙能变白一些,她就觉得她儿子十全十美了。 吃饱喝足,又在这外面欣赏了一会儿夜色,月圆而亮,近在头顶,好似一伸手就能够抓得到。 这就好像又回到了在皇都那小小的民居里度日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每到月中之时往天上看,瞧见的便是那一轮明月,非比寻常,是在那个世界看不到的。 这个世界的明月和星辰是真的好看,无与伦比。 赏了一会儿月光,姚婴才慢悠悠的起身,一步步的回了房间。 房间里还是很闷热,不过待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这种温度了。 关上了房门,借着朦胧的光线回了房间,瞧得见齐雍就盘膝坐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她知道,他这是在自我调节,毕竟有武功护体,那武功还是很厉害的。 走回床边,她微微倾身盯着他看了看,蓦地歪头在他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发出很大的声音来。 声音过大,那个被亲的人之后便笑了,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那个近在眼前的人,“夜里吃了那么多的羊肉,会燥的。”她吃了什么,他一闻便知。 “馋了呗。这束城的羊肉做的特别好,因为是辛辣的,所以特别好吃。吃了一口,就想吃第二口。”做的好吃是事实,她馋也是事实。 “可以白日里吃,夜里吃了太多,说不准明天就长针眼了。”齐雍轻声说,连续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他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少诅咒我,不会的,我的消化功能总是比咸鱼要强的多吧。”转身坐在床边,姚婴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抬起手臂,揽住她纤细的肩膀,齐雍微微低头看着她那黏糊糊的小样儿。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俩可真是许久没这么毫无阻碍的亲热了。 “坐直了,待出去了再黏上来不迟。刚刚长公子醒了,你可以去瞧瞧。”手落在她后腰上拍了拍,示意她应该去看一看隔壁床的那位了。 闻言,姚婴立即坐直了身体,往那张床上看,其实孟乘枫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任何的变化。 “孟公子醒了?”下床,随后走过去,往床上看,躺在那儿的人果然睁开了眼睛。 “孟公子,你觉得如何?是不是只身体没力气?”问道,但想来情况应当与齐雍刚刚醒来差不多。 “阿婴姑娘,我头疼。”孟乘枫说道,的确是有气无力。 “头疼?”姚婴微微蹙眉,随后在床边坐下,伸手给孟乘枫检查。 孟乘枫一动不动的,任由姚婴搬弄他,两只手在他的头上寻找了半晌,“没什么事儿,就是睡得时间太久了。” “好。”孟乘枫应了一声,显然是没有太多的力气再说其他的。 姚婴起身,又缓缓的走回了齐雍那边,她坐下,一边歪头看向齐雍。近距离的贴近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她一边无声的张嘴说话,‘我觉得可能是我扎针扎的太重了,他才会疼。’这话她没敢跟孟乘枫如实说,这扎出了什么头痛病来,可就是她技艺不精了。 当然了,如果不只是头痛病,这往后留下什么后遗症的,伤了脑子,那可真是大事不好了。 齐雍微微垂眸看着她,很想告诉她,扎的好。若是再扎的重一些,让他失忆,就更好了。 273、一家四口(一更) 孟乘枫头疼的情况一直在持续,而且,他好像因为头疼,显得有些迟钝似得。 姚婴过去与他说话,他回答的有些慢,而且好似在回答之时,会思考许久。 由此,姚婴觉得,可能真是自己那时扎针太重,把他的头给扎坏了。 孟乘枫可是留荷坞的长公子,那孟老爷糊里糊涂的,一切全靠孟乘枫。他若是脑子坏了,这留荷坞日后可有的麻烦了。 那她这明明施救的人,这以后,可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她不由有些担心,倒是齐雍劝慰她,没什么所谓,救回了性命已是大大的功劳,落下什么后遗症也不可避免。 齐雍这就属于冷心冷情了,因为自己好的很,就不在乎别人头疼不头疼的了。 而且,也到了齐雍可以出去的时候。也是到了他可以出去的时辰,隔壁那两个弱鸡才醒过来。 他们俩醒来之后便开始发出虚弱至极的哼声,听着简直惨不忍睹。 趁着夜幕降临,姚婴终于叫护卫进来,快快的把那两个人抬了出去。 那两个人出去了,也该轮到了齐雍,他终于能离开这张床这间屋子,心情大好。 外面,车马都已备好,就等齐雍出来,将他送到附近的据点呢。 只有孟乘枫可怜的多,眼下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再与他同病相怜之人共同熬日子,可怜的很。 “孟公子,再过一日,你便能出去了。外面会一直有人守着,待得到了时辰,便会接你出去,你切勿焦急,也不可擅自做主的下床。”姚婴不忘交代,担心孟乘枫会焦急,再不听话的下床,毕竟也没人看着他。 “好,阿婴姑娘放心吧。”孟乘枫回答,他恢复的的确不如齐雍,因为还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这两天来,躺在那里也不动。不似齐雍,他醒来第二天便可坐起身调息了。 得到回答和保证,姚婴又回到了齐雍那儿,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两条长腿也终于垂了下来。 蹲下,姚婴将靴子给他套上,这活儿做的顺手,她也是愈发觉得自己像个丫头。 穿上了靴子,她站起身,看着齐雍坐在那儿不动,不由笑:“公子就不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起身?”好像还真打算要她继续服侍他,上瘾了。 “能起身,就是担心力气不足,这若是跌倒,岂不是让你看了笑话。”齐雍看着她,也不动,还当真是等着她来服侍。 “成,你是公子你说了算。来,走你。”把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之后施力,便把他架了起来。 齐雍还算配合,但大部分的力气也都坠在了姚婴的身上,随着往外走,他一边轻声的向孟乘枫告别,叫他安生的歇着,明日便可出去了。 他这种话,不会让人觉得心里安慰,反而会生气。如果此时躺在那儿的是姚婴,她非得送给他一车的脏话,让他显摆。 为了孟乘枫不会被气的跳起来,姚婴快快的挪动脚步,架着齐雍走出房间,到了门口,扯开门,终于离开这个屋子了。 齐雍明显的深呼吸,这外面微凉的空气,真是新鲜。 听到他呼吸,姚婴也不由笑,“是不是觉得这外头的空气好甜?别着急,这么多空气,你可劲儿吸。” “怎么,难不成你这小狐狸还打算收费?”扫了一眼围上来的护卫,他缓缓的抬手叫他们散开,无需那么紧张。 “不收费不收费,可劲儿吸,怎么上头怎么吸。”姚婴弯着眉眼,架着他往外走,马车就停在外面。 护卫放下马凳,又拉开了车门,协助姚婴把齐雍扶上去。 进了马车,他终于坐下了,姚婴也不由的长舒口气,“启程吧。” 马车前行,离开了这巷子,马车内的一角挂着一盏小小的琉灯,光线不明亮,齐雍倒是都适应。 姚婴盯着他看,一边弯着眉眼,“一副出了牢狱得自由的样子,在那房中几日,是不是觉得,这天地都变幻了。” “感觉甚好,无人窥探,本公子的身体和神智,又归我自己掌控了。”朝着她伸出手,他一边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有一些东西在涌动,使得他那一瞬看起来特别的迷人。 抓住他的手,姚婴朝着他挪过去,坐在他身边,她一边用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脸。用手指头捏他的脸,又捏他的鼻子,扒他的眼皮。惹得齐雍不由后仰躲避,双下巴都挤出来了。 “是饿了几日,本公子样貌有变么?”抓住她乱摸的手,齐雍问道。 双手被扣住,姚婴便仰脸看着他,“样貌没变,就是清瘦了许多。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得养着,有了些力气就开始想别的,你会很惨的。”视线沿着他的胸口往下,最后落在了他的下半身,挑了挑眉头,她什么意思,想必他应该明白。 齐雍循着她的视线扫了一眼自己,随后便臂上用力将她揽到了自己怀中,“不服气?要你好看。” 被他勒着,动弹不得,姚婴就知道他听不得这种话。 “待得明晚孟公子出来,休养个一两日,我们便可以离开汝关郡了。赶紧回皇都,我想儿子了。那湘王府估计也重整的差不多了,回去便可住进去了。”她着急,一家四口人,生活在一起。 唯一可惜的便是,她至今不知姚寅下落,不知他有没有和阿骨重新聚在一起。 但凭借他的个性,他如若出来了,但至今都没有来找她,那么,可能就真的不会来了。 “别忧心,人各有命。”垂眸看着她,借着昏暗的光亮,他完全看得到她暗淡下来的脸色。 她在想什么,其实有时很容易就猜到了。 手托住她的下巴,将她半张脸都托在手心里。 “嗯,我清楚。”她只是想一想罢了,无法得知真实的情况,总是不能让她连想一想都不行吧。 为今最惦念的,就是阿骨了,也不知她在冰谷里头怎么样了。 如若可以,倒是应当去看看她。可是,她根本就不知去往冰谷的路。而且,她也不应该去打扰的。